《陋俗之扎纸人》 第327章 囬笼镇《八》 卧龙 冢虎 凤雏 幼麟 都是无咒路上可怕的凶怪,尤其是这一头幼麟,虽然只是幼小期,还没有成长到巅峰,可是恶煞缠身,躯体散出的可怕恶念,令人心寒胆裂。 “铿!” 锈迹斑驳的铁链被幼麟一爪撕裂,被吊在空中的我坠地,关键时刻双手一撑,就势一个打滚,并没有受伤,站起身说道,“幼麟,白女无常去哪了?” 幼麟的锯齿嘴里,喷着可怕的黑红烟雾,没有回话,只是摇摇头。 我又问道,“无咒路……和你一起闯出的怪物……它是谁?” “吼吼!”幼麟盘踞在地,低着头,居然露出几分惊恐表情,我心里一惊,难道,幼麟是被驱赶追杀出来的,这些时日,一直在逃命? 我连忙道,“是冢虎追杀你?” 幼麟摇头。 我道,“明朝恶鬼?” 幼麟依旧摇摇头,这时,黑壮如铁的骷髅,早已经起身,他胸膛折断的肋骨,诡异般重组修复了,骷髅鬼高高抬起头来,惨白的脸骨正对着我的眼睛,那生满了裂缝的骨头发出了一阵难听的怪声。我分明看到一丝冷笑,弥漫在这本不该拥有任何表情的脸上。 它并不想尽快弄死我,而是在想办法折磨我。 昏暗的墓室,气氛压抑。 “救……救我……救救……我不想死……”忽然,地面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我扭头望过去,吃惊地看见已经骨肉分离的巴老鳖,在一对血泊里挣扎,不多时,竟然缓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的双腿已经断掉了,依旧流淌着脓液的腿骨支撑着扭曲的身体,向我一步步地走来。 没想到,巴老鳖求生的**那么强烈? 现在的他,算不得一个活人了。 它的身体虽然死掉了,但魂魄却没有离开,还在控制着它的思维和行动。也许在它的头脑中,还残留着我们进入妯娌井的情景。 或许那个骷髅鬼并没有想到,这个已经变成了自己同类的家伙会突然间出手,没等它转过身来,已经被巴老鳖一头撞倒在地上。 幼麟低吼一声,一个纵跳,直接压在骷髅的身上。 “呜呜……” “咳咳……” “咔咔……” 骷髅身上的骨头,被幼麟肆意撕裂,简直就是大卸八块,挫骨扬灰的残忍画面。 巴老鳖的双臂还在,尽管没有了皮肉,但那断裂的胳膊还是可以抱住我的双腿,把我用力地托起来,我一阵莫名其妙,刚想说话,身体急速落下,把体力不支的巴老鳖重重砸倒在地上。 “靠……巴老鳖……你想拉着我一起陪葬吗?” 我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用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我顺手捡起了扎纸刀,这才发现,巴老鳖那已经被冤魂蚕食得相当脆弱的骨头,已经被我身体的重量砸碎了,一缕黑色的青烟正从它的身体中间钻出来,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飘向了棺材。 它也被鬼珠子吸了进去。 “林三……这次……我要还你一条命……”声音很小很小,顷刻间,那颗鬼珠子在滚动,出乎意料,最后没入巴老鳖冰冷的尸体上。 死而复活? 巴老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只是这对眼睛,没有一点光亮,死气沉沉的两个瞳孔,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光线,他歪歪扭扭站起,脸庞上,露出一缕凄惨的笑容,“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活着。” 我问道,“这鬼珠子是什么?” 巴老鳖动作僵硬,道,“这是我祖上的宝物。” 呃? 我目光一转,看向那具被幼麟撕碎的骷髅,问道,“他……是你的祖上……不会吧……” 巴老鳖摇头,说道,“他不是……我祖上一个护卫……我们还没到真正的主墓……” “轰!” 一块白色石板被掀起,妯娌女尸翻身,原本已经变成骨头渣子的女尸,居然重组了?虽然看着支离破碎,可是妯娌女尸没有死绝。 她起身后,愣在原地,似乎在等待我的命令? 我连忙道,“主墓在那?” “在那里……祖先的气息……很近了……我带你……” 巴老鳖的话没说完,忽然,从他一旁的墓壁里,倏地伸出了另一条满是枯骨的手臂,一把就将巴老鳖的肩膀抓住,“呼”地一声缩回了墙壁里。连同巴老鳖那佝偻着的身体,一同消失不见了。 没有预料到这种变故。 “追!” 我几乎是吼着出来,呆愣在那里的妯娌女尸,身体猛地一震,忽然极快地向墙壁扑去,就像一根半截的木桩一样,笔直地深入到墙壁里。 妯娌女尸的身上,滴有我的鲜血,还受我控制。 幼麟回过头,它锯齿森牙的嘴里,还残留有碎末骨头,我连忙道,“幼麟,别管他了,先去主墓。”幼麟晃了晃硕大头颅,密布血雾的眸子,透着冷光,对我一阵龇牙咧嘴后,又表示出“臣服”的姿态。 随即,我紧跟在女尸的身后,一头钻进了墙里。 四周寒冷如冰,两侧的墙体拥挤着,几乎压碎了我的身体。我不敢停留,拼命地向里面挤进去。 冒着刺骨冰冷的墙体,艰难行进,不知道究竞走了多远,身体忽然一轻,就如猛地撞碎了一块厚厚的玻璃,我从墙体里一头扑了出来,幼麟也一闪而出。 我踉跄着站稳脚跟,出现在眼前的,是另外一间保存得非常完好的墓室,令我奇怪的是,这墓室里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一口几乎看不出一点腐烂迹象的棺木,横陈在墓室的中央,几根粗粗的寿钉倾斜着插进木板里,连上面的铁帽都还闪着晶亮的冷光。 妯娌女尸站在距离棺木不远的地方,两个漆黑的眼洞,死死地盯着棺木的一角。那里,满身伤痕的巴老鳖正紧贴着木板,浑身哆嗦着,趴在地上。 我再次从伤口里费力地挤出几滴鲜血,滴在妯娌女尸的头上,然后指着巴老鳖的身体。 支离破碎的妯娌女尸,不为所动,依旧站在那里。 我不禁奇怪,难道自己的法力已经失去了效用,还是……我猛地一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这口棺木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宝贝,而是有一种令女尸感到恐惧的东西,否则她怎么可能违逆我发出的命令。 刚刚想到这里,棺木猛地一阵摇晃,深深钉在木板里的铁钉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崩飞了起来,骤然弹到了高高的墓顶上。紧接着,沉重的棺材盖被“呼”地一声撞飞了起来,一个浑身上下生满了霜花一般白色霉斑的巨大人形怪物,从棺材里探出头来。 一瞬间,我被完全吓傻了。 凝视过去,这个人形怪物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巴老鳖的翻板,如果不是那满脸的霉斑,我几乎会认定它才是真正的巴老鳖。 一直在痛苦挣扎着的巴老鳖,好像也被这情形惊呆了,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棺材里的“自己”。 怪物的眼睛在我和女尸的身上扫视着,慢慢地探出半个身子,僵直的身体把沉重的棺材也拖得倾斜了过来。巨大的棺材口,就像一张吃人的大口,正把这没有生命的人体缓缓地吐出来。 “巴老鳖,快逃!”我匆忙大喊一声。 几乎就在同时,那具女尸笨拙地转过身子,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墓室的一个角落里,由于浸润了我的鲜血,它现在已经初步具备了活人的意识,正被无穷的恐惧紧紧地攫住。 我也不敢怠慢,完后退了几步,站在冷飕飕的角落里。 可就在这时候,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巴老鳖居然艰难地站了起来,摇晃着向那个怪物走了过去。 “靠……你疯了!”我喊道。 巴老鳖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这样鲁莽过去,无异于自取灭亡。 我的声音还未落地,巴老鳖那满是血污的身体忽然间挺得笔直,一条淡淡的黑影猛地从他的头顶钻了出来,犹如一团浓雾,“唰”地一声钻进了怪物的身体。 看着倒在地上的林老鳖尸体,和那个已经从棺木里爬出来的人形怪物,我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这个浑身长白毛的怪物,就是巴老鳖的祖先。 怪物并没有袭击我,而是站在了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我。忽然,它大张的嘴里发出一阵冷冷的笑声,紧接着,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林三,真没想到,我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先祖的墓。” “巴老鳖,你能说话?”我大吃一惊,巴老鳖的魂魄在这个怪物的身体里,而且已经成功地控制了它? 但我却没有丝毫的欣喜,惊问道,“巴老鳖……可是……祖宗墓……进不得啊……” “所以……” “我已经必死无疑了!” “不过无所谓了。”林老鳖的声音从怪物的口里发出来,显得异常微弱,却又极其恐怖,“你救了我三次命,这一次,就还你一条命。” 呃? 我愣了愣,费解道,“什么还命?” 巴老鳖一咧嘴,喷出黑烟,“它已经来了,就蛰伏在角落那里。” 巴老鳖看去的方向,赫然站着妯娌女尸。 “噗!” 一个巨大而厚重的绿爪,凭空出现,当头一击,不偏不倚拍在妯娌女尸的脑袋上,“哗啦啦”,顷刻间,妯娌女尸再次化为一堆烂骨。 同时间,一头墨绿色的怪物出现,小船一般的大脚踏在地上,发出震耳的声音,径直向我直逼过来,或者说,是要找幼麟夺命。 这是一头墨绿色的毒龟。 浑身绿雾缠绕,凶神恶煞的脑袋,密布一道道疤痕,常年征战厮杀遗留的,这绝对是一个狠角色。 看到毒龟,幼麟明显带着颤栗。 “走……前边就是出口……”巴老鳖奋力一吼,直接朝毒龟扑了上去。 “保重!” 趁着两者厮杀,我和幼麟钻进角落黑暗里,这里果然有一条出口。 是一个风水口。 虽然狭窄,不过幼麟掘土的速度奇快无比,没多久,我们便爬上了地面。 头顶上,总算有暖和的阳光照射下来。 “又是这株许愿树?”深呼吸几口新鲜口气,我四处望了望,只有一株株奇形怪状的树木,不见老鬼的踪影。 3 第01章 扎纸新娘 民间纸扎艺术起源于丧俗,纸扎在民间又称糊纸、扎纸、扎纸马、扎罩子等,说好听一点是一门中国民间的传统艺术,说难听一点就是吃死人饭的手艺人。 扎纸匠这行当算是捞阴门,捞阴门说的就是赚死人钱,这里面的忌讳冗杂繁多,稍有不慎,灾祸临头。 就拿纸马之类的来讲,男死烧马,女死烧牛,不可胡来,要不然死者是过不了鬼门关。 总之很多规矩是老一辈定下来的,延用上千年,有些规矩是不能轻易乱改的。 我叫林三,今年二十岁整,跟师父相依为命,在南方一个小镇经营一家花圈寿衣店,我们店的门脸是自己的房子,一栋两层的小楼,一楼是寿衣店的门脸,二楼是自己住的房子。 师父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扎纸匠,他有个外号叫三不先生,三不指的是不给三种死人扎东西: 一种是泼妇,师父说,女人生前泼,死后多纠缠,这种人死前一定要躲,死后一定要避。 第二种是孕妇,孕妇一尸两命,煞气重,这种尸体,别说扎纸匠了,就算是其他捞阴门的行当也不敢多接触。 第三种就是同道人了,也就是说跟扎纸匠一样赚死人钱的。 师父对这种人是唯恐避之不及,自立规矩,就算出钱再多,也从不出手,至于为何,师父却从不详谈,只说世界之大,能人辈出,捞阴门多出歪邪之术,虽天下同门,却不可深交。 三个月前,师父说去履历红尘,顺道拜访老友,这段时间,我独自一人看着这家寿衣店,因为是做死人的生意,生意一直不好不坏。 今天,月中十五,天气异常寒冷,二楼房间,我正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 空气潮冷,带着一丝诡异…… 外边正刮着狂风,哗哗作响,伴随着阴风吹进了屋里。 扣扣!呼呼! 夜深人静,那玻璃窗户被吹得噼里啪啦作响,似乎有人在拍打着,近似人的呜咽声不断,令人恐惧。 “谁能……救……救救我……”夜色中传来惊恐害怕的声音,颤抖不已。 女人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窒息的压抑,像从什么密封棺材传出? “谁在说话?”我从床上爬起,打开昏暗的灯,声音是从小窗外传来的,我踱步走向阳台,想看一看究竟,忽然雷电一闪,一只白皙的手臂湿哒哒的拍打在窗户上。 我被吓了一跳,这神秘而又恐怖的冷冷的一响,让我有些魂不附体,屏声静气,憋了一眼外面阳台,一段树枝正落在积水的阳台上,看起来确实像手臂。 心底不禁疑惑,难道是我看错了?刚才真是一截树枝打在窗户上?而不是一只手? 走过去,我伸手把两扇窗户关紧了。 我摇了摇头,“刚才的女人求救声,似乎也是错觉?” 说完这句话,我就扭身准备回房间,刚转过头,我忽然感觉一股森凉的冷意弥漫全身,尤其是背上,几乎全部麻了,我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白色的人脸悄然趴在窗户的玻璃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正往屋子里呆呆地看。 刚关紧的窗,似乎又被推开一角? 黑夜的阴风贯入,那双煞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四目相对。 我头皮一麻,使劲揉了一下眼,又迅速往窗外看去,那人脸已经变了,不再是石灰的惨白色泽,而是玫瑰红,浓妆艳抹,如一个要出嫁的新娘。 夜里的新娘? 我脸上冷汗直流,再一眨眼,我便瞥见一抹青色的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轻飘飘地,没有半点声息,仿佛鬼魅一样,那张人脸早已不见! 那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很苗条,像是个女孩子,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牙齿有些打颤,顾不上关灯,连忙跑回房里,跳上床扯过被子闷头盖身,半夜见到这种东西,不是好兆头,尤其,一楼下是寿衣店,死人生意的店铺。 “哐哐!” 寿衣店一楼,莫名响起抖动,好像什么货物倒塌了?屋里开着灯,现在的我,没有先前那么毛骨悚然,坐起身,那种闷响变小了,同时听到一阵“吱吱”的尖叫。 声音不大,只是寂静的夜里,显得比较刺耳。 “不会是死老鼠跳上神台,偷吃祭品吧?”想到此,我连忙起身,穿好衣服后,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纸糊的货,异常脆薄,可经不起老鼠撕咬糟蹋啊? 寿衣店一楼,堆满了各种烧给死人的货物,尤其是大型的花圈很占地,有些拥挤,打开了灯,四处还是很昏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折射的黑影在摇曳。 “呼呼!” 门外,有风从裂缝贯入,吹翻了几个纸人,这里,更加阴冷了。 我看了看神台,果然有两个碟子翻倒,糖果饼干洒了一桌,有些狼藉,整理了一下,往门口位置走去,开始扶起倒在地上的纸人。 “诶,怎么少了一个纸人奴婢?”将一个个纸人摆正位置,重复点了两次数,真少了一个,我开始低头寻找,正在这时,突然发现有人再看我。 这栋楼,就我自己,怎么会多了一个人? 通往门口的位置,那里突兀站着一个人,很矮的女人,半米多高,穿着一身封建时代的绿纹束袍,盘着清朝头饰,一动不动站在门里,诡异的是,她的那对眼睛,瞳孔泛白,好像一对空洞洞的死鱼眼望了过来。 啊? 我脚下几步趔趄,退时绊到地上的物品,一下跌倒在地,看着那个仿佛从清朝复活的女人,全身冒起一阵阵森寒刺骨的冷意。 “呜呜呜……救我……救救我……”女人沙哑声响起,带着泣音,在狭窄的寿衣店回荡,阴风呼号,店铺里的东西都在晃动,绿光摇曳,那个半米高的女人,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灯光照去,这不是我剪裁的纸人奴婢吗? 扎纸匠这一行,其中一个禁忌是纸人扎好,是不能画眼睛的,因为画了眼睛,会有不详发生。 所以店里的纸人,无论童男童女,或者奴婢什么的,都没有画眼睛。 这个奴婢却有眼睛,怎么回事?纸人真如传说中说的复活了? “你……你不要过来……”我发出绝望惊叫,在地面挣扎往后,朝供奉神台倒爬过去。 更浓烈的风贯入,头顶上的灯泡左右摇曳,咯吱咯吱作响,拥挤不堪的寿衣店更加阴暗。 一抬头,发现一张妖绿色的脸,不带一点表情,贴上了我的脸,相隔不到五公分,心底都发毛,往后猛然摔倒出去,同时裤裆里一热。 “啊!” 寿衣店里,响起尖叫声,不是我发出,而是纸人奴婢的叫音,这时,我隐约看见一阵黑风,从纸人奴婢身上冲出,一下荡出了门后。 纸人奴婢扑到了我身上,与我一个“拥抱”的不雅姿势,低头一看,奴婢的双脚湿漉漉的,我喃喃道,“难道,师父并不是胡说,童子尿真有辟邪的用处?” 不敢多想,我连忙擦掉奴婢脸上的眼睛,却擦不掉?没办法,直接猛力撕扯下来。 “滋滋!” 门后,看不见的黑暗处,有人在徘徊走动。 咽下一口唾液,我按照师父以往的做法,赶紧烧香拜神,斟茶倒酒,行拜祭礼数,同时念一些捞阴语;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 没多久,门外总算安静下来。 我不敢再多待,没有关灯,跑上二楼脱下裤子径直闷头睡觉,这一夜实在光怪离奇。 一大早,今日天色有些阴沉,黑云积压,光线不是很好,烧香拜神后,我坐在寿衣店里,一个劲发愣,脑海里还浮现昨夜的画面。 昨夜,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师父是我最敬佩的一个人,他的本事很高。 作为唯一的传人,我吧,人长得虽然还好,可是高中上了两年就辍学了,没文凭,除了寿衣店这份儿活儿,也没其他收入,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苦人。 初恋女友凝月,一个月前,与我断了关系,做纸扎这行,没啥钱,找女朋友很不容易,我曾经打定主意誓死捍卫我和她的爱情,可是一翻口袋,一条五百块的裙子都买不起送她,一穷二白的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只能忍痛放手。 正在胡思乱想时,门外,有一股难闻的酒气飘入,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满脸横肉的脸,歪着脖子,从门外探了进来。 四十多岁的男子,长得脑满肠肥,观察了几秒,才挺着个啤酒肚几步走进来,声音闷雷一般道,“林三,有生意上门,还愣在那里干嘛?” 我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微笑道,“原来是康三爷,请问你要买什么?” 这是康家的老三,在小镇上,经营一家非法赌场,一个有钱有势力的人,不好惹。 康老三脸上横肉一颤,没好气道,“来你这寿衣店,除了买烧给死人的东西,还能买什么?” 这时,康老三递过来一张黑白相片,很小的相片,拿过来一看,上边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穿一身合体的白色裙子,围着红领巾,对着镜头笑容很灿烂,我疑惑道,“康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嘎吱!” 康老三关上门,一去一回,压低了声音道,“林三,照着这个相片,给我剪出一个纸人,不对,是剪一个纸人新娘,明天黄昏时辰,我过来取货。” 纸人新娘? 我诧异道,“康三爷,我这里就有几个纸人,你何不挑选几个回去?” “滚!” 一脸恶相的康老三,重掌突然拍在肩上,我脚步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他一脸恶狠神情,喷吐更浓烈的酒气道,“林三,不该问的别问,小心性命不保,照你三爷说得去办,明天黄昏还做不出来的话,这寿衣店等着关门吧!” 我连忙道,“康三爷,你放心,一定按时交货。” 不敢再多问,康老三又购买一些香烛纸钱,预订几个花圈,丢下一部分定金离开了。 凶神恶煞的康老三远去,站在寿衣店里,我又看了看黑白相片,照片里穿白色裙子,带着红领巾的小女孩,似曾相识,有些眼熟啊? 钱不少,顾不上多想,立马开始动工剪纸扎纸。 时间很快到了一点多,一个早上,没有其他生意,关上门,去街头转角的小店吃粉填肚子。 过了午饭时间,小店显得有些冷清,吃着一碗最便宜的煮粉,死党罗建走了过来,他有些胖,戴着个眼镜,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十九岁,正好比我小一岁,这家店是他老妈开的,辍学后,在家打下手帮忙。 胡扯了几句,我问道,“罗胖子,最近我们镇子上,是不是死人了?” 第02章 半夜抬红轿 罗胖子一脸乐呵呵表情,调侃道,“哪有死人?我说林三你这家伙,为了寿衣店生意,在店铺里,不会天天盼着别人死吧?” 呸! 我啐了一口,无语道,“胡说八道什么,没死人的话,那就奇怪了!” 罗胖子问道,“什么奇怪!” 我没有回话,康老三离开前,脸上横肉颤动,不忘撂下一句狠话,纸糊新娘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泄漏,否则我那寿衣店真要关门大吉了。 寿衣店有意外的话,哪天师父回来,我肯定会被狠狠修理一顿。 回到小店,继续赶工“纸糊新娘”,扎一般的纸人,我可以轻车熟路完成,只是康老三有明确要求,纸新娘和照片,最起码要有五分像,增加了难度。 晚饭时间,好心的罗建带着一袋煮粉过来,看着我专心扎纸,道,“不见你小子去吃完饭,原来有生意上门,难怪中午时,你问镇上是不是死人?” 我坐在里边,道,“罗胖子,有事?” 寿衣店,都是摆放祭祖用的香烛纸钱,摆有花圈,以及祭奠出葬的鬼房子、纸人,加上这里光线有些昏暗,罗胖子怕染上不详晦气,一般不会上门。 啊? 罗胖子鬼叫一声,差点绊倒在地,稳了稳身体,望着这里的布置道,“林三,你寿衣店的格局应该改一改了,怎么看都像一个祭奠灵台。” 我无语道,“那是你太胖了。” 罗胖子弯下腰,打量着一旁的纸人,好奇问道,“这颜色好怪,怎么童男都是红色,童女都是绿色?” 我道,“这是纸扎一行的规矩,你没听说过童男绿女的说法吗?”这个古老的捞阴门行业,规矩禁讳很多,讲究更是多不胜数,可不是糊个纸来糊弄生人的那般表象。 罗胖子走过来,坐在一旁,道,“有一个最新的八卦消息,我们小镇上,的确有人死了!” 呃? 我问道,“怎么没听说?” 罗胖子回道,“因为秘不发丧,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我诧异道,“怎么可能秘不发丧,人死为大,入土为安,作为死者的家属,最基本也要做一场法事渡魂的?” 罗胖子压低了声音,“因为死的是一个少年,康老大的儿子,还不到十五岁,按照我们本地的规矩,少年亡,不发丧,这点你忘记了?” 这一代民俗,确实有这个规矩。 我问道,“康老二的儿子,没听说有什么大病?怎么就少年夭折了?” 罗胖子挪了挪身体,走近两步,神神叨叨念道,“林三,听说康老二的儿子,是被几头疯狗活生生咬死的?而且,连内脏都被疯狗抢食一空,死得很惨。” 我身体一颤,不由想起昨晚那个贴在窗上的人脸,一阵后怕,“罗胖子,你在胡编乱造吧?疯狗会咬人,没听说疯狗还吃人肉的?” 罗胖子道,“事情就是这么邪乎,死人的地方,就在康家承包的一座山上。” 我道,“那处养鸡场?” 罗胖子道,“是的,据说那个周末,康华从学校回来,吃过晚饭后,天也昏暗下来,就跟着康老二上山,想着周末帮一下忙,没想到,那个阴暗夜晚,山上饲养的几条看门犬,平时温顺,那晚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全部发疯了,一头头眼睛发红,见人就咬,最后将正在睡觉的康华咬死了,那个房间,血流一地,各种恶心肠子心肝都被扯出来……”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传开? 看着我怀疑的神色,罗胖子又道,“更诡异的是,康华肚子里的内脏被疯狗撕咬的时候,他喉咙里还有气,躺在血泊中,抓着地板,发出凄厉哀嚎,不断在那喊救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许久后才咽气。” 我道,“养鸡场有几个工人,他们都不搭救?” 罗胖子道,“不清楚,或许那些疯狗太可怕,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妄动,只能听着少年康华在一声声哀嚎中,惨死断气。” 我道,“怪不得康老三,让我赶做一个纸糊新娘,看来是要秘密发丧。” 这一次,康老三没有要“四平八稳”的一套服务,也就是指四匹纸马,八抬大轿,外要金童玉女作陪。 不过也好,这种“四平八稳”的大生意,要“伐马走孝”,需要亲自上门,我可不想去那种发丧晦气的地方。 不多时,罗胖子离开了,天色越来越昏暗,冷意更浓,吃了晚饭,直接二楼爬上床闷被子睡觉,这一夜,胡思乱想,睡得很不好。 第二天,在中午的时候,提前完成了纸糊新娘。 装好其余的一些香烛纸钱,以及一些花圈灯物品,坐在店里等着,夜色再一次昏暗下来,街道另一头,康老三才赶了过来,他开着一辆老旧的三轮车,没有多说话,装好货物,急匆匆就开车离开。 我看得清楚,在三轮车的前后,贴着好几张符,是一种辟邪的黄纸符。今天这康老三,眉头紧锁,一脸丧相,今晚是今夜给夭折少年发丧了? 康家,一代三兄弟,小镇上家喻户晓的一户家庭。 名声很广,不是他们有钱,也不是有势,而是因为他们一家人的运势都很差。 康老三从小就是一个混混,前些年一个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康老三,回家时误入一个野林子,听说那夜他挣扎爬上一个坟包,只是坟包一下字坍塌了,他直接掉进里边的棺材板上,没把他吓个半死,回来后腿上莫名生了一个脓包,差点要了他的命。 康老二更可怜,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跑去一个村寨挖坟盗宝,无意吸入一些坟里淤积的尸气,整个人神志不清,浑浑噩噩,据说康老二疯的时候很可怕,在康家人睡觉时,就蹲在床头看着他们睡觉,眼睛瞪得贼亮,要么就是白天蹲在墙角,嘴里嘿嘿两声,谁见了都头皮发毛。 现在康老大的儿子夭折,被几条疯狗活生生咬死,人肉都被啃食了一半。 我曾经听人说过,好像是康家的祖坟风水问题?祖宗不安宁,迁怒到后人? 也有传言说康家的老宅闹鬼,众说芸芸。 至于真假,没人知道,毕竟那是康家自己的事情,是福是祸不关己。 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尿意来袭,爬起身奔向厕所,走出房门,从厕所走回,却听到外边有小孩子打闹的声音。 走过去往下一看,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到楼下是几个熊孩子在打架,这种事情,我看到却是会心笑,我小时候和小伙伴玩,也会因为点点小事,就玩急眼了,站在窗户前,我喊了句,都住手,那几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子就真的住手了,然后都瞪着眼睛看着我。 几秒后,熊孩子又闹成一团,甚至压塌了寿衣店门前那株新栽种的小桃树。 站在二楼,又喊了两声,没人理我。 那株桃树,据师父老头说,是镇店宝树,千万不能折断,我穿上衣服,连忙大步走下楼,打开一楼的灯,只是在推开门的刹那,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般,瞬间就清醒了。 眼前的情景,吓得我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哪里有小孩子打架?这里只有几个残破不完整的小纸人,摇摇曳曳,飘摇挂在树杈上。 这些半成品的小纸人,我白天丢在门口垃圾桶的。 现在半夜阴冷的时辰,每家每户都熄灯睡觉了,哪里会有熊孩子在街道上打架? 我感觉到阵阵强烈的尿意,因为有月亮的天空,却是被忽然出现大片大片的乌云遮蔽,风也随之刮起,风吹在我的脸上,那种感觉就像是刀子在脸上刮来刮去一样。 “噗!” 就在这时,我感受到肩膀有人拍了下,就是这轻轻拍,让我直接瘫坐在地,吓得大叫,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啊! 我吓得闭上眼睛胡乱的喊着,双手挡在脸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反应过来,原来是一个屋里花圈被冷风吹倒,无意压在我肩头上了。 “这两天怎么尽是恐怖怪事?难道我违反捞阴门什么禁忌了?”我喃喃说道,接着扶起花圈摆正,走到门口,要关门回去睡觉。 “咚咚!” 就在这时,远处的转角街口,罗胖子家那间粉店位置,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处于好奇,我探出头往那边望去。 “咯吱咯吱!” 一阵破木板摇曳的响音,正感觉浑身阴冷时,就看到百米外街口,飘来一顶红色轿子。 左摇右摆。 还有一缕缕祭祖香烟在萦绕! 阴风中,仿佛从黄泉路抬出的一顶鬼轿子? 四个木讷的抬轿夫,有笑容,比哭还难看的笑,走起路来机械僵硬,犹如四个丧尸傀儡在走路,顺着街道凝望,红色轿子的摇摆幅度,很飘很轻,轿里应该是空的。 四个不像人的人,三更半夜抬着一顶红色轿子,诡异无比的画面。 冥婚? 脑子里,浮起这一种念想,不然的话,谁会三更半夜去抬新娘,那不是有病吗? 下意识的动作,我双手合拢木门,人站在当中,只露出一个头颅在外,红色新娘轿子又近了一些,借助微弱灯光打量,发现抬轿的人,左边居然是康老三。 在他右边是小六子,康老三的一个小跟班,也是不务正业的混混。 脑满肠肥的康老三,喘着急气,脸色涨红着,浮现一条条青筋,两颗眼珠子外凸,仿佛使出了全身气力,整个人突显一丝狰狞。 “咯吱!” 摇晃的一顶红轿骤然停下。 第03章 鸡鸣轿不停 “你……是人……还是……鬼”,表情近乎窒息的康老三望向我时,瞳孔放大,仿佛看一个血淋淋的鬼,神情十分恐慌,支支吾吾在开口。 其实,红轿落地,他们的突然止步也吓了我一跳。 寿衣店的门一点点推开,我将头探出去,说道,“康三爷,是我林三,帮你扎纸人的。” “靠!” 康老三松下一口气,脸上肥肉一横,恶狠道,“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想在这吓老子吗?” 我连忙道,“误会,误会!” “林三,改天再来收拾你!”康老三深吐几口气,道,“快点赶路,不然天亮前上不了山!” 一脸丧相的小六子,苦着个脸道,“三爷,这种差事,为什么不叫别人做?也花不了几个钱的?这么冷的天,鬼都不愿意起床。” “滚!” 康老三脸上肥肉一颤,怒道,“小六子,你他娘的少废话,加快点脚步,别耽误了时辰,否则的话,你们三个往后都吃不了兜着走!” 阴风中,我多一句嘴道,“康三爷,你们这样,越走越远,最后可能抬着轿子走上黄泉不归路啊?” 我以前听师父老头说过一些鬼怪离奇的故事。 康老三他们的手上,就一人一炷香,怎么可能保得住他们的命?或许明天,有人会在路边,发现四具被掏空心脏的暴尸。 “啊!” 四人一惊,犹如冷水浇身,不过很快回魂过来,康老三恶狠狠道,“林三,大家都是活人,警告你一句,今夜发生的事,你最好别干预招惹,后果自负。” 我不敢多话,看着他们离开。 “吱吱吱……” 突兀间,蝙蝠成群地从两旁低矮的杂乱废墟中窜出,张开黑色的羽翼吱吱地飞着,险而又险,几乎要扑到四个抬轿夫他们的头上。 康老三神色一变,立即道,“我们别逗留了,有多快跑多快,一定要在鸡鸣天亮前,赶到山上!” 一阵夜风拂过,更加寒冷了。 其他三个小混混也感到了诡异,脸上肌肉抽搐,拔腿就往远处黑夜冲去。 “哐哐!” 诡异的是,原本左摇右摆的那顶红轿,重如千斤棺椁,四个抬轿夫刚走几步,被钉在原地,一下无法动弹,往前迈走一步都不能,小六子哭丧个脸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动了?” 站在屋里,我猛然瞪大了眼睛,“好像……有人上轿了?” “啊!”四个抬轿夫惊叫一声,望向他们中间的新娘红轿,这是一顶制作的新轿,色泽鲜艳,密封的轿子内,此刻有点点瘆人绿光在闪烁。 “她……鬼上轿了?”小六子嘴角在抽搐,“林三,救救我们,我不想死啊!” 我不敢走出门,问道,“你们抬的是什么?” 康老三的脸上,牙齿咬紧了,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你制作的那个纸糊新娘,和一张亡人相片!” “胡说,事到如今,你们还想骗我?”我不敢踏出寿衣店一步,因为我的双脚,此刻也在不争气的发颤发软。 “金半仙,他不让说。” 红轿突兀摇曳,里边的“新娘”翻了一下身? “有一个骨坛,装着新娘的亡骨。”小六子被吓得不轻,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本就霉运连连的康家,太大胆了吧?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这种阴婚陋俗,办死人与死人结婚的“喜事”。 这种“搭尸骨”,岂是那么容易办的?一不小心,就要家人陪葬。 “你们等等!”我转身走回店里,四处翻找,最后掀开一个烂木箱,里边是师父的一些宝贝,包括麒麟木、桃木粉、铜镜,以及一些褶皱破旧的黄符。 师父教过我一些“样把式”,我一直认为很“鸡肋”的东西,现在,只能胡乱派上用场了。 不多时,拿着几样东西,我小心翼翼走出去,夜风拂过,轿帘飘摇,“嘭”的一声轻响,一只惨白色的女人手臂,从里边伸出,在外面晃啊晃,随风摆动,足足吓了我一跳,小六子欲哭无泪的表情,“林三,你看到鬼了?” 我摇头,“纸糊新娘,似乎想出来透透气。” 走过去,我取出四张黄符,慌乱塞进康老三他们的胸口,走到红轿前,口中喃喃念着,“祖师保佑,祖师保佑”昏暗光线下,我开始一点点撩开轿帘,没有恶鬼冲出来,点点幽绿光,只是纸糊新娘头上的装饰闪烁,不是鬼眼。 “林三,你捉到鬼了?”旁边康老三问道。 “你们,还不能动吗?”我诧异问道,难道师父当做宝贝的符,只是几张没用的烂纸? 一阵风吹过,阴暗的街道上更冷了。 四个轿夫一动不动,好像四具没有魂的躯壳站着,没有了回音。 空荡荡的街道,一下陷入了死寂。 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看向我左边,一脸横肉康老三的面庞,此时黑雾缭绕,像是遮上一层鬼面具,皮肤黑中发白,如一具死了三天的丧尸,昏暗中,看着吓人。 小六子直绷绷站着,眼看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 “不好!他们被鬼迷了!” 我的双腿,已经在不听使唤地发抖。 站在鲜红欲滴的红轿前,横移一步,发现康老三印堂微微发黑,表明刚才一刹那,他被什么鬼东西吓到了,但是印堂中透着一丝光亮,说明没有被鬼上身。 “嗒嗒!” 突然间,我的腿上,突然被两只冰冷的手抓住,像是在冰箱冻了一整年,冷意刺骨,本能的反应,我直接一个后撤,轿底下,一个影子被我强扯了出来,是一个女人。 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眼睛几乎凸出来了,带着一种鬼笑望着,看得我瞬间三魂丢了两魂。 惨白的脸露在外面,嘴唇红的有些妖异,像鲜血的颜色。 “咿咿呜呜唉唉呀呀……” 女人突然开口,说着一些莫名的话,带着很重的回音,响彻在街道上。 “噗!” 左手上一把粉末撒了出去,女人一阵触电般的尖叫,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中,挣扎着从轿底爬出,蜷缩的黑影顺着地面,到了路旁,紧接着,像一只大黑壁虎一样,迅捷爬上了一面墙壁,倒挂在那里。 披头长发垂落,随风飞晃,遮掩一张瘆人的鬼脸。 “我滴个妈啊!” 顾不上恐惧,艰难咽了一口唾液,我取出朱砂,连忙在四个轿夫额头上,用阴血画一道竖线,最后也在我自己额头上,画了一道。 印堂,是最容易被邪物入侵的生门,师父曾一脸严肃说过,无论谁招惹了鬼物,印堂都会发黑,所谓恶鬼侵,人横死,一条阴血竖线,驱走身上百般邪物。 再抬头看去,那个让人心惊胆颤的女人黑影,融入墙壁,消失无踪了。 四个轿夫回魂,脸色却比活人还难看,我开口道,“这种搭尸骨的事,关乎阴冥,你们也太草率了?连一个鼓乐都没有,一张冥纸钱都不发。” 搭尸骨,男、女两家亲家,谓之“骨尸亲”,这种“婚礼”的迎娶仪式确实在夜间举行,只是康家的这场冥婚,也太过简陋了? “滋滋!” 身后一阵杂草晃动的声音,我猛然一个回头,开口道,“还有一个轿夫去哪了?” 轿子后方,少了一个人,居然没人发现? 康老三望着路边那片乱草丛,看向那黑暗处,两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刚才,我似乎看到……一个黑影……在那匍匐爬过去?好像是老黑那家伙?” “咚咚!” 这时候,旁边一座废墟破楼,晃荡作响,像是老鼠在翻箱倒柜发出的。 在我们听来,更是那个“新娘”发疯的声音。 康老三连忙喊道,“快要天亮了,赶紧抬轿走,金半仙说过,鸡鸣轿不停,人必死无疑。” “他呢?” “林三,你一个人去帮忙找。” “我不敢去。” “别废话,回头给你一万块……你……自己保重!” “可是……” 三人抬一轿,不理会我的喊声,朝着远处飞奔而去,红轿内的骨坛,与轿底木板震颤,发出及其诡异的声音,似有一截截骨骸震了出来,洒在坛子旁。 “你……不救……我……要害我……”站在街道上,阴风中有女人在对我说话,声音很闷,像是从密封骨坛里传出,有些熟悉。 环视四周,空荡荡的,却看不到一个人? 第04章 破楼 “呜……呜呜”听着更瘆人的声音,扑面而来,是从旁边废墟楼传出的,很快便没了动静。 一万块? 那要卖多少花圈纸人? 一咬牙,跑回寿衣店拿了手电筒,点上一炷香,我硬着头皮往阴暗破楼走出,黑夜中,望着年久失修的破楼,我只觉得头顶一群不详乌鸦飞过。 斑驳的楼墙,生锈的水管,断壁残垣间,外面爬满了藤虎,里边破墙上写着一行字……冤有头,债有主,欠债不还让你走地府! 扭扭曲曲的红墙白字,像鬼爪涂抹上去,有雨水飘进来,白色的字模糊了,顺着砖缝,一点点往下渗,好像无数蛆虫在蠕动,朝地面爬动? 这是一栋废楼,年久失修,到处湿哒哒滴落雨水。 原本是一个小康之家,后来男人惹上赌博陋习,一发不可收拾,弄得妻离子散,家徒四壁,最后走投无路,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上吊自杀了。 这里,也就成为一栋生人不近的鬼楼。 顶着阴风,跨过几道崎岖断墙,我一步步往里边走去,为了一万块钱,这次算是连命都豁出去了。 “呜呜呜!” 一进入破楼,四面八方,有森然阴风扑面而来,这里似乎格外阴冷。 硬着头皮,踏着满地的废墟,我在一楼各处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口中喃喃道,“倒霉的老黑,你不会被女鬼新娘害死了吧?” 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在破楼里响起。 “谁?”高高扬起手电筒,本能喊了一声,身体往楼梯处靠了靠,只是,声音是从二楼上传下的,随即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去,透过最后一级台阶,看向漆黑大厅望去,靠近墙角的阴暗位置,那里摇摇晃晃站着一个人,人形木偶一般。 正是那个失踪的老黑。 不过老黑似乎有些问题?站得笔直,头却是低着。 我站在楼梯口,举着灯,连忙喊了一声:“老黑,你没事了吧?” 他扭过头,朝我笑了一下,露出满口黄牙,表情十分怪异,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而且嘴角还挂着几点晶莹的东西,夜色下,可怖之极! 老黑盯着我,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样,僵硬而缓慢地动一下,又动一下,目光邪恶而诡异,吓得我头皮一麻,急忙后退一步。 老黑看了我几眼,似乎对我没什么兴趣,又扭过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向更里边的阴暗房间,像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我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夜里,只见房里有两点绿幽幽的光在一闪一闪,这恐怖的场景让我差点叫出声来,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又听见几声“嘿嘿”的冷笑,在静谧的夜里,这几声冷笑声让我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那笑声似乎就是从轿夫老黑嘴里发出来的! 这几声笑过去后,房间里两点绿幽幽的光竟然移动开了,这时候我才看出来,那是一只猫的两只眼睛,老黑是在和那只猫对视。 我刚张开嘴,身后一阵风过,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我的嘴,而另一只手勾着我的腰,把我拖向了黑暗中去…… 突然被袭击,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叫,可是嘴已经被捂上了,挣扎着回头,就看到一张白色的脸,女人的脸,在对我瘆瘆笑着,这一张脸仿佛在水里泡了三天,很是浮肿,她的眼睛里没有眼球,一片泛白,里边还有恶心的脓血流淌下来。 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叮!” 一声清脆,我胸口一个护身玉坠蓦然碎裂了。 “呜呜!” 身后一阵痛苦的鬼叫,窒息退去,再回头时,看不到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顾不上全身刺骨的阴冷,连忙捡起楼梯上的手电筒。 一炷香却是烧完了。 四处照了照,看不到那个丑陋女人。 再次一咬牙,我冲上了二楼,此时的老黑,还是一动不动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大步冲过去,手上朱砂、桃木粉不要本钱朝他撒上去。 诡异的是,没有一点效果? 一把抓过老黑的肩膀,一声不吭扳过老黑的头,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左右开弓,连打老黑十几个耳刮子,最后拖拽着往楼梯口下来。 “喵喵……” 刚到楼梯口,一直待在阴森房里的野猫,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旁一侧,仿佛夜里吃人的幽灵,跃起一米多高,黑光一闪,朝我的脑袋抓来。 “不好!” 好在我反应够快,一个横躲,避开锋利猫爪,猫的爪子下染着刺眼红光,似乎是人血,晶莹剔透,低头一看,是老黑的脖子被抓伤。 麒麟木一摇,朝着野猫荡去。 猫立即惊叫一声,蜷缩着,尖牙利齿朝我们尖叫,身上的毛都几乎根根竖立起来,一对绿幽幽的猫眼,更发亮了,好像两颗从棺材蹦出的眼珠子,看着森寒无比。 不是人被鬼上身。 似乎是这只流浪野猫被鬼上身了。 “太邪乎了吧?” 趁着野猫惊恐后退的时间,用尽气力,我拖着如死狗般的老黑快速冲下楼梯,这一座破楼,曾经吊死一个人,不宜久留,外边街道,昏暗的路灯摇摇曳曳,又有一阵猛烈阴风吹上身。 回头看去,斑驳的楼墙上,生锈的水管旁,在爬满藤虎的野丛上方,昏暗中,一根绳索飘飘荡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绳索上头,居然死死肋着一个男人的脖子,他的眼珠子外凸,张大嘴,发白的舌头露出来,风摇曳时,早已断气的男人也在那摇摆不定。 不敢再看,连忙朝寿衣店撒腿就跑。 “嘿嘿!” 就在这时,那个上吊的男人,朝我们发出一声瘆人冷笑,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同时间,飘飘忽忽的鬼音,开始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冤有头,债有主,欠债不还走地府……走地府!正是写在破楼前的一行字。 鬼音萦绕不散。 第05章 坠井身亡的女孩 一路死死拖拽意识浑噩的抬轿夫老黑,总算回到了寿衣铺,关上了门,我已经满头大汗,一屁股倒在神台前。 屋外街道。 还不平静,那座锈迹斑驳的破楼,相聚也就三十米,中间是一片杂草丛,随着呼啸的阴风,还有断断续续的鬼音传进来,受到那种魔性的声音干扰,店铺里的鬼屋、纸马、纸人等等,皆在摇曳,仿佛要活过来。 顾不上睡在冰冷地面的老黑,我挣扎爬起身,点燃香烛,祭拜神灵。 “嘿嘿……”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笑声,是小孩子发出的,带着童声稚气。 我手上长香一抖,差点跌落地面,回过身一看,昏暗的店铺里,并没有人啊? 咽了一口唾液,将长香插入神台香炉,还没来得及敬酒三拜,身后,又传来一阵“嘶嘶”的马叫声,及其诡异,同时小孩的笑声同时响起。 回头,就看到一副悚然画面,拥挤的寿衣铺通道,靠近门口的位置,那里站着一匹威风凛凛的白马,高昂着头颅,神采奕奕的深情,在白马两侧,还有几个小孩在开心玩耍,上跳下窜,玩得不亦乐乎。 那都是我亲自纸扎的东西,居然活过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顶上的灯,也在摆动摇曳,光线忽闪忽明。 我连忙侧转身,捂住耳朵,不敢再听。 这是捞阴门的禁忌……人笑马叫皆不听,若是不记阎王请,如果不捂耳朵,恐怕今晚凶多吉少。 也不知多过去了多久,店铺里总算安静下来,我四处看了看,只见纸马、童男童女散落在通道上,外边街道也没有那种吊死鬼的叫声。 随即,我连忙简单收拾一下,拖着老黑上了二楼。 坐在厅里,我将师父留下的一些符,贴满了全身,老黑身上,就抹了一些朱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寿衣店接二连三发生这种事?”喃喃自语时,我突然眸子一瞪,接着看向昏暗的窗外,“陋俗冥婚……我居然坏了规矩,给康老三扎纸人,还是一个纸人新娘,这下坏了。” 师父号称三不先生,不给泼妇扎纸,不给难缠孕妇扎纸,不给同道中人扎纸。 这三种还算是好的,只要应对好,还没什么,最为禁忌的,就是给那种怀有怨念的“鬼灵”扎纸,惹上这种因果,剪不断理还乱,轻则被鬼缠身,重则死路一条。 鬼神之说,民间流传,自古以来是可信可不信的。 不过早在几年前,我就相信了。 那时候,我还在镇里读书,寿衣铺由师父看守,店铺内摆满了纸人纸马,灵屋鬼轿,却也没有孤魂野鬼敢进店! 当时,我一直以为扎纸匠是一个普通人的工作,直到又一次诡异。 有一天,师父要出远门,大概三天后才回家,让我负责打理店铺,师父临走前再三叮嘱,又把捞阴门的禁忌说了一遍,我便笑着说:“行啦,师父,这些我都知道,您老就放心出门,店有我在,没事。” 其实我心不在焉地听师父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其实一句都没听进去,那时,在店里我只是有空时负责送货,师父还没有正式教我手艺。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觉着无聊,突然想到师父说的那些话,心想:“师父说的真有这么玄乎吗?不就是个纸人纸马,还能活过来?” 于是,我起身走到一楼,最里边的房门,一楼两个房间,师傅睡一间,另外一间就是仓库,一打开仓库门,只见许多纸人立在里面,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诡异,似乎每一个纸人的表情都不同,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自言自语道:“半夜看见这些东西,还真有些怕呀。” 不一会儿,处于好奇,我拿来画笔,选了几个纸人丫鬟,在她们的眼睛上画了起来,画完之后,那纸人就显得有神多了,我看着纸人说:“还别说,画了眼睛,感觉你们几个真是漂亮多了,哎,要是能变成真的姑娘该多好啊,哈哈哈。 当时读初中,十五六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 现在想想,当时真的幼稚。 不久后,回到二楼房里,我叹了口气说:“哎,师父尽吓唬人,那几个纸人我点了眼睛,等了这半晌,也不见有何事发生呀。”接着,我便沉沉睡去。 深夜里,我正呼呼大睡,突然“嘎”的一声,房门开了,接着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两个穿着红红绿绿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她们对我指了指,便躺上了床。 这时,我被吵醒,发现自己身边却多两个身材火辣的姑娘,刚问了一句你们是谁,结果和姑娘四目相对之后,整个人就像中邪一样,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你们穿得好像仓库里的纸人丫鬟啊!”说着,我迷迷糊糊说道,两个姑娘上了床,一左一右把我抱住,其中一个姑娘说:“感谢恩人的再造之恩,给我们开了眼,我们俩姐妹是来报恩的,让我们好好侍候你吧。”说罢,鬼使神差的我就和俩姑娘一起躺了下去。 连着两三天纸扎店都没开门营业,师父回来后,见店铺关着,便在外拍门大喊,这时旁边的邻居说:“余师傅,这两天都没见你开店啊,出远门了吗?” “什么?这两天都没开门吗?我让徒弟打理的呀。”余师傅解释道。 “哦?那就不知道,反正是没见开门。”邻居说完,师傅绕到后院,翻墙进了家,他把门一踢开,喊道:“林三!林三!” 走到房里一看,只见我还在床上嗯嗯哦哦的,于是一把将我拉起,见我一脸苍白,还给自己化了妆,看上去如同纸人一样。师父一下明白过来了:“不好!” 三步并作两步,师父来到仓库,只见地上倒着两个纸人丫鬟,还被开了眼,重要的是这两个纸人的裆部都破了一个窟窿,师父长叹一声,急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罐子,倒出一碗水,泼在了我的头上。 不一会儿,我神志清醒了,看见师父站在面前,吓了一跳:“师父,你回来了?这是什么东西啊?一股子尿骚味!” “这是童子尿!我再三叮嘱你,你为何不听啊,那两个纸人是你弄的吧,幸亏我来的及时,在过几天,你小命都没用了,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师父说完之后,我跑去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脸上两坨重重的腮红,就觉得奇怪,晃了一眼,却看见镜子里的身后站着两个纸人丫鬟在对着自己招手。 后来,师父把那两个纸人烧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都是精神不振,哈欠连天,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不听话了,后来,师父传授我扎纸人的手艺,对于这一行,我一直有敬畏之心。 这一夜,无比的漫长。 天亮后,老黑总算醒过来了,没有什么病态,可能是他身体太强壮了。 我直接问道,“老黑,昨夜你们抬的红轿,上边的亡骨新娘,到底是谁?” 老黑黝黑的脸庞,眉宇一颤,带着心悸表情道,“林三,这事我不能说,不然康三爷饶不了我!” “昨晚,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已经一命呜呼了!”我一脸认真吓唬道,“可能你已经被脏东西缠上了,想要平安,就乖乖说出来,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老黑犹豫许久,还是说道,“甄家……甄小琴……你知道的,那个不幸掉进水井淹死的女娃。” 啊? 我怔怔道,“居然是甄小琴?” 老黑大步往外走去,“林三,这事你可要保密,不然我们两个都会遭殃。” 说罢,老黑摇头叹气离开了寿衣店。 甄家的那件事,在当年,穿得沸沸扬扬的,甄家在戈壁村,是一户生活很困难的家庭,房屋简陋,甄小琴的母亲患有眼疾,无法下地劳作,她父亲早年干重活,积劳成疾,整日咳嗽,脊背也很不好,而且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 所以甄小琴很小就承担了家里的重任,她家门口有一口井,因为是村里人帮打的,也就没有井盖,每天,甄小琴都要用绳索吊水。 没有井盖的井,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很危险。 那一次,之前连下了两天雨,坑坑洼洼的地面,湿滑泥泞,早上去打水的甄小琴脚下一滑,跌落水井,而当时,屋里没有人,他父亲带母亲去看病了,弟弟也在镇里念书。 甄家附近,百米外才有人,也就错失了营救时间。 那一天,浸泡在水里的甄小琴,哀嚎着救命,嗓子都喊沙哑了,可是始终等不到人,绝望的甄小琴,体力一点点流逝,最后抓不住井壁断气了。 听说甄小琴死的时候,身体横着漂浮在水中,湿漉漉的整个脸庞,始却望向天空,眼睛开得大大的,眼珠子几乎凸出眼眶,死不瞑目,那时师父说过,甄小琴不甘死去,主要是惦念亲人,舍弃不了患病的双亲和年幼的弟弟。 出于不忍,甄小琴的埋葬事宜,还是师父亲自去帮忙的。 我还记得,当时我带东西去拜祭时,甄小琴的坟,就立在那口废井边不远。 “晚上出现窗户后的那个女人,难道是甄小琴?”那个女人每次出现时,都会发出一种“哀嚎”的求救声,声音闷沉,好像从什么密封箱子传出。 这不像极了溺死在井里的求救声? 第06章 白蛇挡道 犯了捞阴门一行的规矩,一个早上,坐在寿衣店里心神不宁,十点多,我简单收拾一下,带上香烛纸钱,锁上门,去街头粉店找了罗胖子。 强拉着罗胖子离开小镇。 甄小琴的坟,就在隔壁一个村子,并不远,路上,罗胖子诧异问道,“林三,饭都不吃,一路神神叨叨的,你拽着我去外边干嘛?” 我道,“拜祭。” 罗胖子脸上肥肉一颤,道,“林三,别搞笑了,现在又不是什么扫墓节气。” 我道,“看一看甄小琴的坟。” 说完后,我不再开口,显得忧心忡忡,这几天遇上光怪离奇的事,师父又不在,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这是一片小山岭,杂草丛生,一条勉强能走的小路,泥泞不堪,一路上,罗胖子抱怨不断,不过看到我的脸色,也没有扭头离开。 甄小琴的父母,早就不在这里住了,简陋的房子,常年风吹雨晒下,瓦碎梁断,三间泥房坍塌了大半,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景象,各种藤蔓爬上屋檐,显得异常荒芜。 迎着那口废井,顺着小道走向甄小琴的坟。 路过废井时,我特意侧身看了一下,底下井水很污浊,布满苔藓,还有各种落叶、杂草散落当中,井水的味道,发着一股暗臭怪味。 “咕噜咕噜!” 我正要转身时,井里突然冒起气泡,烂草波动,水生波澜,就见一条半米长的白蛇水里探出了头颅,白色的蛇,它的眼睛上面有眉毛一样的两条白色花纹,朝我四目相对。 这条蛇,好像做出一个愤怒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呢?”罗胖子走过来。 受到惊动,白蛇一下潜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消失不见,我奇怪道,“罗胖子,井水里,我看到一条白色的蛇,就在那杂草底下。” 罗胖子无所谓道,“有些蛇会变异,白色也不奇怪啊?” 啊! 回过神,又有亮光映入眼帘,我惊道,“罗胖子,那座坟里,白色的影子,是不是白蛇?” 居然不止一条。 难道附近,有一个白蛇窝? 甄小琴的坟,被康老三等地痞挖开,用骨坛装走了亡骨,泥土散落,显得一片狼藉,刨开的墓坑里,同样探出一颗白色蛇头,虎视眈眈望向我们。 这条白蛇体型更大,蛇头有半个拳头大小,它的额头上,密布一些奇怪纹路,远远望去,仿佛一个“王”字,显出一种威风凛凛的高昂姿态。 没有风,我却觉得更冷了。 罗胖子惊道,“林三,这家伙可不好惹,要不我们离开吧!” “白蛇挡道?” 我念了一句,想起师父以前说的一些话,又道,“白蛇挡道,人间灾悼,这可真是不好的预兆啊?” 师傅说过,自古以来,遇见白蛇,皆是有灾无福,尤其是一些特殊行业的。 比如我们这种捞阴门,赚死人钱生意的人。 紧接着,强压心里恐惧,我和罗胖子捡起一些石块,朝坟坑那边丢过去,吓走了白蛇,走过去,发现坑里边,白蛇不知钻去哪了,里边还有一些挖土工具,锄头和铁铲,每一根木柄上都绑着红布,旁边散落几个瓦罐,散着酒味。 简单祭拜一下,我和罗胖子急匆匆离开了。 亡骨不在,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墓坑,来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想要甄小琴的亡魂放过我,不再阴魂纠缠,还要另找办法啊? 往回走,又想到一个办法,我说道,“罗胖子,再陪我走一趟。” 罗胖子道,“林三,不会又陪我去什么鬼地方吧?” 我道,“不是,去康家老宅。” 罗胖子连忙摇头,道,“去那里干嘛?你又不是没听说,康家老宅是一个不详的地方吗?据说,有时候还闹鬼呢!即便白天,从康家门口路过,也会冒起冷意。” 我道,“不进去,就在外边走一走。” 走去时,罗胖子一个劲追问,我没有明说,只说自己帮康家做事时,违反了扎纸行的禁忌,最近遇到一些麻烦,要去解决。 康家老宅,就在镇上,不过是最偏僻的地方, 中午,本该做饭的时间,康家里一片安宁,没有半缕炊烟升起,也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 康家门口,一左一右,栽种两棵槐树,槐树,虽然不大,但枝桠很盛,一眼看过去,感觉遮天蔽日,挡住了康佳门户大半门脸。 中午有阳光,人也觉得一阵阴寒。 我不懂什么风水,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槐”字,就是一个‘木’,一个‘鬼’,性最阴,喜阴的虫蛇往往会附居,现在两颗槐树正对门楼,阳气进不去,所以康家整个宅子才会阴气很重。 康家的大门是敞开的。 槐树下,堆砌有红砖圆台,此刻,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正坐在树下发呆。 这是康老三的父亲,“寿”字辈,名叫康寿田,意为长寿多田,确实这位老人本事很大,年轻时舍得拼搏,赚取了很多基业。 听到脚步声,康寿田朝我们两个看过来。 啊! 啊! 惊呼声中,我和罗胖子冷不丁突然止步,因为康寿田的面容,不是一般老人的脸,太过瘆人了,他的皮肤像放太多盐的泡菜一样皱巴巴的,满脸都是老年斑,眼窝深陷,仿佛被人用散弹枪给爆了两个洞,一个塌鼻子都快把鼻孔给盖住了。 望着康寿田,好像望着一个即将入土的人,不对,是一具要入土的尸。 康寿田扭头瞅瞅我们,咧嘴一笑,登时吓了一大跳,因为这老头的脸干瘪的厉害,在阴暗树底的映衬下,看上去十分吓人。 我道,“不是听说,康寿田身子骨很健朗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罗胖子也诧异道,“前几天,在镇上市场,我还见过他,那时候,他看着很健康的,怎么才几天功夫,变了一个人似的?” 短短几天,变化这么大? 康家也发生什么变故了? 忍着头皮发麻,我和罗胖子还是走过去,康寿田给人的感觉,眼看是没几天可活了,骨瘦如柴,手上已经皮包骨头,脸上高高的颧骨。 走到近前,康家大门里,有刺骨冷风吹来,温度骤降,我搓了搓双手开口说道,“康大爷,我是林三,做寿衣店生意的那个。” “呀呜哩……” 树荫下,康寿田的声音古怪刺耳,听着像金属声,好像他的喉咙里塞满了图钉,断断续续说了许久,可是没有一个字符能够听清。 罗胖子无语道,“林三,老爷子的声带好像坏了。” 等老人念叨完,我又道,“您的子女,都不在家吗?他们去哪里了?” 康寿田举起布满一条条青筋的手,颤颤巍巍指向远处,那是一座山,康老大创办的一家养鸡场就在那里,康华被疯狗咬死的山上,也是冥婚发丧的地方。 康寿田的怪异表情,看着与死人无异,也有人的喜怒哀乐,现在的他,就是一种孤苦无依的落寞。 康老大和康老三,的确不是什么孝子。 本来想找康老三问事情的,现在也没办法了,山上养鸡场,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疯狗吃人,冥婚发丧,那种晦气的地方,去了更容易招惹不详。 回到寿衣店,精神有些五迷三道,只能等师父回来了。 第07章 黑土沟招魂 捞阴门,赚死人生意的一行,不止扎纸匠,还有不少同道中人。 比如棺材匠,常年与阴棺睡一屋的怪人。 还有祭奠灵棺前,吹唢呐的丧乐手。 只是一般不相往来,师父说过,捞阴门多出歪邪之术,虽天下同门,却不可深交,所以与那些同道中人,一点不熟,即便见面,也不会打招呼。 想去寻求帮助,这想法也被我否决了。 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夜晚再一次来临,担心有亡魂进屋,我做足了准备,各种黄符、麒麟印、铜镜都搬到床上,甚至,我用朱砂画了两个纸人,立在床头床尾。 关灯睡觉。 半夜里,我迷迷糊糊的,感觉浑身不得劲,那麒麟木印硌的我后脑勺生疼,我刚准备换个姿势,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发现有个什么东西竖在门口那儿。 我一扭头,吓得一哆嗦,坐在那里再也不敢动。 房间里忽然变得阴冷起来。 果然,坠井溺死的甄小琴,又来了! “滴答滴答!” 披头散发的甄小琴,浑身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发尖滴落地面。 这次她出现后,一言不发,不再向我发出求救声,直接就盯着床头的一个纸人,目光阴冷,没有半点犹豫,朝着一个纸人就扑过去。 她这一扑,那纸人呼腾一下就烧起来,甄小琴愣了下,连忙后退,紧接着,她哼了声后拿出来一柄匕首,走到另外一个纸人面前,一刀子捅下去,另外一个纸人也呼腾一下烧着了。 她当即就冷笑一声,“你恶意扎了一个纸新娘,却帮我订了一桩阴婚,让我嫁给一个疯鬼,你说你该不该死?” 而她这话刚说完,头扭过来,目光就定格在我身上了。 我猛不丁打了个寒颤…… 甄小琴半边脸被脱发遮住,露出的脸,不仅浮肿,皮肤还渗出一缕缕粘稠液体,“我本来就能下阴间了,却因为你做的纸糊新娘,永远被困阳间,你不救我,却要害我!” 我吓得赶紧瑟缩到墙角,昏暗的房间,很冷,我脸上却渗出了冷汗。 她就一直盯着我,眼里充满歹毒,还跳到床上来了。 就在她马上逼到我跟前时,我要崩溃了,拼尽全力蹬了下脚,我想踹她下床,可是没蹬着她,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脚。 “我错了,我错了……”挣扎时,本能的反应,我抓起床上的麒麟印,丢向了甄小琴,同时,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甩飞起来,一齐扔向她。 “哐!” 整个床都要翻起,我也被拖了起来,倒挂在甄小琴冰冷的手上,头颅晃动,撞倒了床角,血水顺着头发溅落地面,我脚在上,头在下,顺着地面看去。 摇摇晃晃中,在甄小琴的背后,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靠近门口位置,绿幽幽的光扑扇,首先看到一条长舌,是一个眼珠外凸,脸庞发黑的男人,是那个斑驳破楼的吊死鬼,没想到他也来了。 吊死鬼在笑,比哭还难看的笑,简直是夜里吃人的幽灵。 他的手上,还抓着着一条绳索,在那轻轻抚摸,好像在摸着人……人的皮肤。 “喵喵!” 一片狼藉中,我被强行拖拽出了房间,窗台上,趴着一只野猫,此刻猫眼发绿,浑身的毛一根根竖起,像披上一层绿鬼皮,一种惊恐的表情,没有看我,而是对着外边街道犬吠。 “林三!” 下边,寿衣店大门重重一声被踹开,是师父的声音,随即楼梯上风尘仆仆冲上来一个人。 师父一回来,甄小琴和那个吊死鬼就不见了,那只盘踞在窗台上的野猫,也不见踪影。 我趴在阴冷地上,额头冒血,狼狈道,“师父,你总算回来了。” 师父走过来,摸了摸我脑袋,道,“小子,不得不说,你命大啊!”随即,他在二楼走了一圈,从袋子里,抽出一张张符,贴在了窗、门,以及几面墙上,皱着眉出来,又道,“这地方,被折腾得翻江倒海,你也不人不鬼的,看来这一次,你小子惹的祸不小嘛?” 我苦笑,“帮康老三扎了一个纸糊新娘,被那位新娘上门讨债了。” 师父走到阳台,道,“我再迟几步,你就会死在半空了。” 我抹去额头的血,走过去,奇怪问道,“师父,怎么死在半空。” “嘭!” 阳台外,突然高处冲下一条长蛇,扭曲躯体,速度很快,朝着我的面目冲来,师傅一抬手,把蛇抓在手里,我再回头一看,居然是一截粗绳,脊背一阵发寒,道,“他们……要把我拖出外边……用粗绳……吊死?这不是旁边破楼那个男人的死法吗?” 师父望向一侧,隔壁那座生人不近的鬼楼,此时夜很深,阴风吹拂,那座楼似乎被鬼雾包围了,道,“长舌强那鬼东西,居然把手伸到我的地盘来了,改天一定找他好好算账。” 长舌强,就是那个吊死的男子。 我道,“师父,今晚你不去收拾他?” 师父转过身,用一种异样的表情盯着我,“小子,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我疑惑道,“没有啊!” 师父脸色更凝重,“你再好好想想!” 师父的这种表情出现,代表肯定有什么不好的坏事发生,我仔细回忆着这几天的怪事,突然间,我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字一句道,“我……能……听懂鬼话……这是怎么回事?” 正常人,不可能听得出鬼语的。 我的魂,被甄小琴抽走了? 师父叹了口气道,“你丢了半条魂,能听不到鬼话吗?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有些五迷三道!” “丢魂嗜睡,整个人都会困得不行,还没力气。” “师父,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现在跟你出去叫叫,看能不能把魂叫回来。”师父说完走下一楼,找些竹条、纸钱、浆糊,不是扎纸人,而是做了一顶纸帽,接着又执笔画了一些图纹。 很奇怪的帽,却朝我递了过来,我问道,“师父,这是死人戴头上的,你不会让我一个活人戴吧?” 师父道,“你没看到上边的图案吗?这是官帽,可以帮你暂时锁魂。” 我就点了点头,带上这顶“官帽”,跟师父去招魂。 招魂又叫喊魂,师父带我喊魂的地方叫做黑土沟,就在小镇外不远。 黑土沟这边我一直就怕,这里虽然没有坟地,据说镇里将死的牲畜,都扔到这儿,常年臭气熏天,垃圾遍地,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小伙伴玩游戏,胆子大的就来这黑土沟躲猫猫,我是从来不敢的。 现在师父带我来,心里怕的不行,路上,问师父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喊魂。 师父说,人有三魂七魄,魂又分天、地、人三种,任何一种魂离开身体,就喜欢往阴气重的地方去,黑土沟这边阴气重,来这里招魂是最快的办法。 我懵懵懂懂,一直跟在师父身后走着。 走到黑乎乎的黑水沟前,师父止步,道,“小子,来,现在跟我学,我唱什么你唱什么,知道吗?” 我只能点了点头。 说实话,师父匆忙扎出的“帽子”,带在头上,感觉像一个陪葬亲人的孝子。 师父有模有样的念起来:“阴魂路鬼听我令,半夜来寻求找魂,谁要领来有赏钱,切莫狡诈想食人。” 然后,师父继续嘱咐道,:“小子,记住了吗,就按照你师傅我说的大声唱,等会见到有东西来,我会在一旁解决。” 我道,“知道了。” 师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从怀里掏出来俩纸人,蘸了点唾沫,一个贴在自己胸前,一个贴在我胸前,接着在旁边杂草丛蹲下,然后他给我打手势。 我明白师父手势的意思,张嘴就按照师父刚才唱的,学着唱了一遍。 说来也奇怪,我刚开始唱,黑土沟附近就起了一阵冷风。 冷风嗖嗖的,泛着寒潮扑面而来,不一会儿功夫,我居然真的看到有些黑影,从四面八方,人影憧憧的朝我这边走来。 这黑灯瞎火的,在这腥臭沟渠晃悠的是啥玩意? 他娘的,身上每一根毛都炸开了,想往回退,却看到师父发怒的表情,只好继续站在原地。 好在的是,那些影子只在烂沟的另外一边徘徊,都到我身旁,吸了口冷气,仔细盯着那些影子看,我发现他们走路都踮着脚,昏黑的身体一摇一晃,好像平常人家圈养的老母鸡。 突然间,我觉得后脑勺一凉,伸手摸向脖子,却抓住了一只冰冷的手掌。 蹲在一旁的师父,厉声喊了一句,“大胆!” 师父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一根竹条,扎纸鬼屋用到的竹条,在我背后半米抽了一下,阴风骤起,感觉有条鳄鱼在我背后翻腾。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转头看去,黑影当即就一阵叽里呱啦的乱叫。 师父神情极为严肃,身子骨站得笔直,问:“快些说,有没有看到我徒儿的魂?见了不说,你知道后果!” “嘭!” 黑影突然散去了,一下钻到了身前黑土沟里,昏暗中,就见一堆垃圾下冒起了气泡,望下去,“咚”的一声,一颗狰狞浮肿头颅突然冒起,两眼外凸,死不瞑目的表情,与我四目相对,我心里一惊,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定神再看,只是一只被人遗弃的狗头。 “咔咔!” 黑土沟的另外一头,传来一阵咀嚼的诡异声音,好像有一个人,趴在污秽沟底,正抓着那些腐烂尸骨啃食,大快朵颐发出的声音。 “糟糕!” 师父环视四周,随即一把拉起我就往回走,往小镇跑回去,一路走,师父还几次嘱咐我千万别回头。 师父的表情,从来没有过的肃穆,看来事情很严重,我也不敢回头,不过偶尔间,却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脚步声。 有那么一阵,我们都快跑起来了,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愈发急促。 好不容易回到镇子里,师父没着急带我回寿衣铺,而是带我来到了一户正在建房子的门前,师父拉着我走到一辆斗车旁,找出来两根红绳,将两个纸人粘在红绳上,然后一根缠在自己腿上,一根缠在我的腿上,拉着我,旋转推斗车。 推了三圈,奇怪的是,双腿跟灌了铅是的,怎么都走不动了。 我一抬头,师父整个人也是气喘如老牛,满头大汗。 按理说,这斗车不是很沉,三十斤重,里面没石子、沙子、水泥啥的,推个十几圈都没问题,可现在我们就是走不动了。 师父虽然累,神色却十分严肃,他喘了口气,给我小声说:“小子,别发愣了,麻利点,快把红绳解下来绑在斗车的把手上!” 我不知道师父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但我知道师父懂得趋利避灾的方法,于是赶紧就照办了。 紧接着,拔腿就往镇里跑。 临跑之前,我一扭头,竟然看到好多黑影一个劲的围着斗车在追那转圈,好像寻找什么,刺骨冷风中,吓得我后脊背都直发凉。 而那两个纸人,被撕碎了,碎屑飞了一地。 像是纸钱在出殡撒空。 第08章 穿纸人衣 离开了黑土沟,回到镇子。 脏东西是甩掉了,可是我的魂却没有找得回来。 路上,我好奇问道,“师父,你怎么回来那么及时?” 师父道,“外出走履,正和一位老友交流,有一天,他突然说我两眉与两眼之间,上眼皮之处的田宅宫,阴气过重,晦涩无神,将有一场身后不详的事发生,我一听,知道是你小子惹了禁忌,将有难,急忙忙就赶回来了。” 田宅宫? 那不是表示家族关系和田产、房屋等不动产及遗产吗?我看师父是担心寿衣铺被火烧吧? 我道,“师父,现在怎么办?” 师父道,“回铺里拿点东西,去找一位捞阴门的同道帮忙。” 我道,“找谁?” 师父道,“丧乐手光头刘!” 我道,“光头刘能帮忙?” 师父道,“但愿能用唢呐声帮你找回魂了。” 天还没亮,我们师徒俩继续赶路,离开镇子,绕过黑土沟和丧子坡。 跟着师父走了一阵,他带我来到了村里光头刘家,光头刘我见过,人如其名,没有头发,个子不高,发瘦,剩一具皮包骨,整个人也就七十斤。 丧乐手,整天在一些阴冷棺柩待着,会吸入很多浑浊的空气,比如长香、卷烟、死人味…… 来到门口,师父让我在外面等着,大步迈进屋里喊了一声,然后我就听到里面嘁嘁喳喳在说话。 光头刘六十多岁了,一生没有娶老婆,独自一个居住,一间陈旧发黑的泥瓦房,挂满蜘蛛网,也不知道住了多少年,老年孤苦无依,令人感叹。 过了几分钟,师父从屋里出来,“趁天没亮,用你的生辰八字,看能不能帮你找回魂。” 屋里漆黑一片,也有开灯。 我道,“师父,让我一个人进去?” 师父没好气道,“怎么的,还能有人吃了你不成?”说完话,师父又赶忙在我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花红柳绿的纸,把我弄得纸人不是纸人,稻草人不稻草人,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月明星稀,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踱步进了屋,屋里黑灯瞎火的,唯有神台上,点着两支蜡烛,光头刘坐在床头上,一句话也不说。 烛火摇曳,看过去,总觉得像一对鬼眼盯着我。 让人不敢往前。 好一会,光头刘总算开口,声音很沙哑,“林三,不用紧张,你丢的那半魂,刘爷爷我一定替你找回来。” 我应了一声,看到光头刘从床上站起,他没有带帽子,但是头顶上好像有头发?很好奇,忍不住盯着他脑瓜子看,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不是头发,鳞片般凸起,一层层的,像是长了一头牛皮廯。 我惊了一声,“刘爷爷,你的头上?” 光头刘一愣,道,“林三,你别看错了,只是我搽汗用的毛巾,有些脏了。”光头刘伸出头,从头上一抹,确实扯下一块布条。 我道,“刘爷爷,我该怎么做?” 光头刘道,“你走过来,先坐在这凳子上。” 往阴暗角落里走去,奇怪的是,这里更冷了,光头刘消失了一会,从里屋走出来,他手上多了一个唢呐,唢呐由哨、气牌、侵子、杆和碗五部分构成,在木制的锥形管上开八孔(前七后一),管的上端装有细铜管,铜管上端套有双簧的苇哨,木管上端有一铜质的碗状扩音器。 光头刘经过我身边时,浑浊的老眼,好像在一刹那间湛湛发光? 凳子上,铺着一件祭奠孝衣,黑色的,散着一股老鼠屎的怪味,没办法我只能坐下,问道,“刘爷爷,接下来怎么做?” 光头刘站在我背后,道,“林三,你坐着就好,记住不要出声,看到什么也不能离开凳子。”他的一只手搭在我肩头,有些沉,而且湿漉漉的,带着一股很淡的酒味。 丧乐手,一般开奏前后,为了除去身上污秽,都会用一些白酒洗手,所以我也不在意。 “滴哩哒啦~~” 唢呐声在背后一响,才几个音符,我就感觉脑袋涨涨的,眼皮很沉,往后一靠,脑袋耸拉在椅背上,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浑身乏力。 头侧着后仰,身后的光头刘,身体左摇右摆,很轻快,简直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脚上更是一左一右蹦跶,给他一匹纸马,估计他能上天。 我心里无语道,“这光头刘,瘦得如一截腐朽槁木,这么兴奋激动,不是吃错药了吧?” “嘭嘭!” 一侧的神台上,烛火摇曳,一暗一明,一股股冷风从四面八方贯入,好像墙塌了一样,只剩下光秃秃的屋顶,不禁抖了抖身子,唢呐丧乐声真能招魂? 身后,光头刘消失了? 强行扭过脖子,看向后边,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唢呐声却没有停,飘飘渺渺,真如一曲魂葬丧乐,诡异的是,居然是从屋顶上传下的? 恍然间,我看到一张瘆人的鬼脸,夹在房梁上,脸朝下,对着我发笑? 想跑出去,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嘿嘿嘿!”屋里边,莫名响起一阵诡异笑声,绝不是人发出的,冥冥中,似有一双鬼手朝我脖子掐来,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 “喔喔喔……” 屋外,及时传来一阵公鸡啼叫声,我觉得身子骨一轻,起身就往门口拔腿跑去,屋里边的唢呐声,也戛然而止,呼啸的阴风,仿佛是我的错觉? “咔咔!” 没有跑到门口,门却开了,望过去,居然是光头刘开门,他对着屋外说道,“余师傅,唢呐声无法招魂,可能林三的魂,被人藏起来了。” 带着冷汗,我急匆匆走了出去,站在师父身后,总算能大口喘气。 之后两人的对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脑袋混沌,很想好好睡一觉。 回到寿衣铺,没走上二楼,我一屁股瘫坐地上,脑袋撞地,压塌了两个纸人。 师父连忙过来,把我扶起,又拖到灯光下,看了看我的表情,连忙喊道,“好他个光头刘,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居然想让我的徒弟死。” 师父说完,扒掉我身上的纸帽,又取出一个瓶子,在我脸上一点一划,好像再写一些纸箓,不多时,我的精神总算好了一些,可以坐起来,师父怒目圆睁,气冲冲道,“小子,你回去睡觉,我这就找光头刘算账去。” 一个多小时后,师父回来了。 我问道,“师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说道,“光头刘躲起来了,他吹的唢呐声,不是帮你招魂,而是要抽离你另外一半魂,好歹毒的老东西,改天见到他,非把他剁碎了不可。” 第一次看到师父这么愤怒。 折腾了一夜,困得不行,我们师徒俩各自回房睡觉了。 中午,有人拍门,我简单洗漱后下楼。 打开门,是满脸横肉的康老三来了,一进来,就将一沓钱丢在了桌上,说道,“林三,你前晚涉险救了老黑一命,这一万块是你应得的。” 我道,“多谢!” 康老三之所以送钱来,很大一部分愿意,是道行高深的师父回来了。 他这种赌徒,也不敢随意招惹师父。 康老三走出去,又折回来,面沉如水道,“我听人说,昨天,你去我宅子那边,还与我老头子说了话?” 明显话里有话。 我只得胡编道,“当时想去找你问钱,康爷子话都讲不出,哪有什么说话?” 康老三言语狠厉道,“林三,以后没事,别去我宅子那!” 康老三走后,我感慨坐下数钱,说实在的,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寿衣铺的生意,除去购买材料,吃喝拉撒都要钱,经常入不敷出,我和师父一直过得很拮据。 这时,师父走了出来,穿着昨天的行头,看到我手上的钱,饿虎扑狼般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夺了过去,“小子,你不想活命了吗?居然敢收这些不义之财?” 我连忙道,“师父,这可是我用命搏回来的血汗钱。” 紧接着,我将这些天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后,师父却没有把钱给我,只递过来三张,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道,“徒儿,你年纪还小,不懂得社会险恶,这些钱师父替你保管,免得弄丢了。” 这三张,还是平时用作买菜开销。 我,“……” 在外边吃了一顿丰盛午饭,我们赶去光头刘家,一到门口,师父直接踹开了大门,整个门框一震,烟尘四起,我真担心这面挂满蜘蛛网的墙倒了,师父不以为意,大声喊道,“光头刘,你给我滚出来,昨夜害我徒儿的事,我跟你没完。” 光头刘走出,一脸无辜道,“原来是余师傅,你怎么过来了?” 师父怒气未消,“别装糊涂了,昨晚的事,你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光头刘一个愕然,摸着秃亮后脑勺道,“什么昨晚的事?你在说什么?” 师父道,“我徒弟丢了一半魂,昨夜我带他找你,想让你以唢呐曲帮忙,没想到,你却想要他的命。” 光头刘好像完全懵逼了,“余师傅,你这说什么话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师父憋了气,“你还装蒜?” 我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拉了师父一把,说,“刘爷爷,昨晚师父带我来找你帮忙招魂,我进去后,你让我坐在一个凳子上,然后你开始吹唢呐,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光头刘听到我的话,朝我这里瞅,说:“林三,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们说的,我还是不晓得,昨晚上你们来找我?吹唢呐?招魂?可我根本就不在家啊,我去陈保村给陈有志家做丧乐曲了,他母亲过世,我在那里忙活了一晚上。” 他这话一说,我顿时就纳闷了,瞅眼师父,师父也愣了下,昨晚上光头刘不在家?这怎么可能,要是昨晚他不在家,那我们见到的是谁,吹招魂曲的又是谁? 师父急忙道,“刘师傅,这是你要掂量掂量,说不得谎,你真去陈有志家做白丧了?” 光头刘顿时显得很激动,“余师傅,做我们这一行,捞阴见阴,常年与葬字为伍,哪里敢说假,你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问。” 其实,师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光头刘都这么说了,他自然觉得这事蹊跷。 紧接着,师父赔了几句歉意话。 一阵客套话后,光头刘昨晚熬了一夜,显得很憔悴,道,“居然有人冒充我,看来林三招惹的那位,很不简单啊?” 师父道,“当下之急,是怎么替孩子找回那一半魂,人丢半魂,嗜睡沉沦,可能某个夜晚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心里一惊,居然这么严重? 光头刘道,“余师傅,你可以用纸衣,先强撑半魂,让孩子保命为紧。” 师父道,“纸人衣服,终究是阴物,活人披久了,想要脱也难脱下来,不过现在,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光头刘道,“今晚,我用孩子的生辰八字,吹奏丧乐曲,看能不能感应到另外一半魂吧!” 师父道,“刘师傅,那就麻烦了!” 不多时,我和师父返回了寿衣铺,一回到铺子,师父立刻开始制作纸衣。 我哭着露个脸道,“师父,真让我穿死人的东西?” 师父没好气道,“你现在,已经算半个死人了,过来,看合不合身。” 第09章 诈尸 师父举起了半件纸衣,白纸黑边,铂金做领,上用朱砂画扣,而且还用浆糊沾上一张黄符,看起来怪怪的,虽然不情愿,我还是穿在了身上,又在外边加一件外套,这才不怎么明显。 穿上纸衣,精气神也好了不少。 傍晚,吃完饭后,师父扛着那口烂木箱就出发了。 临走前,再三嘱咐我,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能走出寿衣铺。 师父去找那个吊死鬼了。 一连四天,师父都无功而返,每次回来,都气得一个劲开骂脏话。 第五天早上,我刚开门,就看到师父从外边气冲冲跑回来,喘着急气道,“小子,这些天我找错方向了,吊死鬼那种货,根本不可能收走你半条魂,是活人在作祟,告诉我,那两三天你见过什么人?” 我错愕道,“活人作祟?” 师父道,“肯定是!” 随即,我将那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碰到的活人,无非就那么几个,罗胖子、康老三、小六子、老黑、康寿田,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啊? 听完后,师父陷入沉思,来回踱步,又问道,“你说那天中午,你去康家老宅,在门口,和看起来要入土的康寿田说了一会话,而且还坐在树荫下?” 我道,“当时走累了,就坐了两分钟。” 师父眼睛一瞪,开得老大,“你的魂,看来就是在那里丢了。” 我惊道,“怎么可能,那天是中午,康寿田自己眼看都活不了了,怎么有本事抽离我的魂?” 师父脸色有些凝重,道,“康家老宅,最近这十几年来,就很不平静啊,时常有些不详事冒出,我说你小子吃饱撑着了?没事跑哪里去干嘛?嫌命长啊?” 我尴尬道,“当时不是急了吗?” 师父道,“你的魂,十有**在康家老宅那里,要不是康寿田作祟,就是那两株槐树搞鬼,今晚,带你去那里找找看。” 十点钟,一身血腥味的汉子走了进来,这家伙姓段,是个杀猪佬,一天不宰个几头猪,见见血味,就浑身不舒服的主,小镇的猪肉市场,也由这位“段老七”垄断了。 进入寿衣铺,准没好事。 一进来,段老七直接发出虎音,“林三,康家老爷子昨夜回老家了,白事阴丧正办着,从你这定四匹大马,一栋大别墅楼,一辆宝马,还有八个童男童女,对了,还有一副纸柩,剩下比如纸钱、引路花什么的,你应该懂。” 康寿田昨夜过世了?呆愣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道,“段老板,都记好了。” 段老七道,“正棺前的《奠》字,不要忘记。” 我道,“一套物品,保证齐整送过去,这点你放心。” 段老七又道,“东西明天下午送过去,对了,伐马走道也归你们吧?” 我道,“是!” 伐马走道,说白了,相当于“送葬先锋”,夜里探路,找好第二天送葬队伍走的路,最主要的,是马不可回,不可望住宅方向。 俗称的“定马道”,要在黑灯瞎火的山岭寻路,这活不轻松,好在师父回来了,用不着我亲自去。 说了一下,段老七离开,我也喊师傅起床了,小物件我能轻松完成,但是那栋“大别墅”,很费功夫,而且事关门脸,要师傅亲自动手。 纸扎的大别墅,一般三层半,但是窗户要要四十九个,工序确实很繁琐。 “康寿田回老家了?”师父听完我的话,说道,“这个节骨眼过世,可能不妙啊?” 我正扎着一辆血玫瑰色的“宝马车”,问道,“师父,今晚我们还过不过去?” 师父道,“明晚!” 这一天,坐在寿衣铺里,师父都显得心事重重的表情,偶尔还唉声叹息,我没有多问,自己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一套扎纸还要连夜弄出来呢? 毕竟明晚,就是敲锣打鼓,道士念经,各种丧乐渡魂的节点。 第二天下午三点。 太阳高照,很闷热的天气,我和爷爷把货物拉去康家,一路上,人人对我们敬而远之。 康家老宅,显得很安静。 没有唢呐打鼓声,里边大厅,倒是冒起一团团长香烟雾,空气混浊,一到达,放下车上的活物,我和师父进去拜祭烧香,这是规矩。 今天是康老爷子死后的第二天,丧事张白色,而白色却是人们精神的桎梏,令人压抑恐惧,而现在,虽已经时值下午,但康老爷子的停尸铺前跪着的几个人却是感到脊背上的冷汗汩汩直流。 这几个跪着的人有老爷子的大儿子康成栋,二儿子康成梁,三儿子康成材,名字起的一个比一个好听,可这弟兄三人忘却了百善孝为先,百事顺为主,竟然把生病的父亲活活的饿死了!还是邻居首先发现了异常,才通知了这哥仨和另外姓康的同族兄弟。待这三个忤逆子把老父亲往门板上抬得时候,才发现老父亲的脸上早被老鼠啃的不成样子了,整个眼珠都被掏空了,黑洞洞的眼眶倒像是摘去灯泡的灯口一样幽暗诡异。 得知了情况,愤怒至极的几个康家老前辈,怒不可遏,上去就把这哥仨收拾了个溜透,哥仨也不敢躲闪,只是可劲的抱住头,任那愤怒的拳头往身上可劲的招呼。 要说这哥仨确实丧尽了天良,幼年丧父,是老父亲费尽艰辛把他们抚养长大,而且还帮着康老大、康老三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而后老人就像一根被榨干的甘蔗,甜水被人吸吮干了,只剩下一口无味的蔗渣! 再后来,康老爷子病重了一场,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样,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经常遭到康老三咒骂,有时两天天也不给老人端饭菜,因为他们怕老人家吃得多了,进厕所的次数就多了。 所以那天我过来时,老爷子一个人孤苦伶仃,面如枯柴坐在槐树下叹气。 此刻这三个畜生披麻带孝地跪在老人灵前,随着前来吊唁的乡亲们还礼干嚎,老人的尸体躺在棺材内,上边一张惨白的孝布盖着。 孝布上没有印着什么漂亮的八仙图案,也没有缎面的寿衣,昏昏暗暗中,看着简陋悲戚,老人就这样孤单的停在铺着暗红棺材里。 老父亲过世,这些“孝子”还不舍得花钱,真让人鄙视。 前面是一张灵桌,上面燃着两根白色的蜡烛和四根飘渺的祭香,还有就是一只盛满各色主食的倒头饭,这边当地民俗叫做遗饭碗。 说到倒头饭,大有讲究,在开合之间便把这个世界分成了两个,你走阴间路,我过阳间河。寓意从此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你就安心的去吧。还有倒头饭这东西,也有讲究据说最早来源于闽西北,既在死者面前放一碗半生不熟的米饭,不能十成生,也不能十成熟,上面再直插上两根筷子。有一个通灵之人,从阴间回来,说人吃熟食,牲吃生米,介于人畜之间的阴间则喜欢吃夹生饭。 上了香,喝了一杯茶,我和师父开始忙碌起来。 一天时间,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时间紧迫,只能在这里继续了,因为等一下天微黑,就要合棺盖钉了。 最后,忙活了一阵,发现还差两张贴棺身的红纸,师父就亲自回去拿了。 院子里,站在四匹纸马后,不时望着里边灵堂。 这时,我只觉得一阵阴风刮过,里边祭台上的蜡烛忽闪了几下,竟然扑灭了,两只蜡烛竟然同时熄灭了!康老大树栋也没在意,因为是中午,家里帮忙的人很多,院子里熙熙攘攘的攒忙的人还不时的大声说笑着。 只见康树栋站起来,拿出打火机,凑到蜡烛前,把蜡烛点燃了。 奇怪的是,他还没坐下,又是一阵诡异的风贯入,蜡烛再一次熄灭。 烧得很旺的蜡烛,按理说,不会那么容易灭的?康成栋迟疑地看了看,还是拿出了打火机,就在这时,我感觉耳旁轻轻吹来一口气,我身体一颤,就看到里边的康成栋,几乎与我一样的动作,扑地一声打火机便灭了,康树栋一怔,扭过头,一缕黄色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忽地窜了过去,康树栋不由吓得大叫一声,手里的打火机也掉了下来。 “喵呜” 一声猫叫,发出瘆人的尖叫,像是哀怨,又像是冷笑,那只猫正跳在死者身上的盖尸布上,腥红的舌头贪婪的添吮着嘴角,眼里充满了无尽的诡异。 我心里一惊,连忙喊道,“啊,不好了,起尸了!” 因为我忽然看到,康老爷子用那双枯瘦似鸡爪的慢慢地揭开了盖在身上的白布,接着便在棺材里坐了起来! 原本夹在孝布里层的一叠叠黄纸,四处纷飞,而且有一些还直接化为粉碎。 话说这哥仨的反应也够迅速,嗖地一声伴着尖叫和桌椅板凳叽里哐当的声音便窜了出来! 即便头皮发麻,一股股冷意钻进骨髓,忍着恐惧,我还是快速搬了一下纸马鬼楼,以及几个金童玉女,然后飞一般往外边冲出去。 院子外一群攒忙的乡亲们,一半是将信将疑,一半则是想看个稀罕,是呀,诈尸这东西可不是谁想见就想见的。 “哐!” 灵柩倒塌,棺材板被压断了。 康老爷子从地上站起,周围满是飘飞的纸钱,然后朝院里走来,诈尸这东西不同僵尸,因为僵尸的身体早已僵直,身体各个关节早已僵直,所以僵尸走路是呈跳跃式行走,而诈尸则不同,因为死者时间较短,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比较灵活,所以就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只是,与僵尸相同的是,走路都不会拐弯。 “咔咔!” 砖砌的门槛,纸糊的一样,在康老爷子脚下被轻易踩踏。 这种门槛,就算是一头大水牛,也踏不碎的啊! 此时,康老爷表情呆滞的走下了门板,奇怪的是,他活着的时候,走路颤颤巍巍,几十米的距离能走小半天,而现在却步伐矫健!院子里的人顿时炸了锅!那些戏班子连铙钹笙箫也都不要了,一个个哭爹喊娘争先恐后的往门外跑。 外边同样乱成一团,做饭的也不做饭了,摘菜的也不摘菜了,哪个不吓得心惊胆颤。 康老爷子穿着一身雪白的孝衣,脸上的皱纹像晒蔫了的茄子一样满是褶皱,黑洞洞的眼眶下,两道血痕兀自醒目!也许是他两眼失明,也许是诈尸这脏东西根本失去了人类正常的思维辨别能力,他就样直直地向前走着,没走两步,前面是一堵墙,有好事的远远地看着,那老爷子就像穿过一层薄纸一样竟然从墙里穿透过来! “嘭嘭!” 砖裂地颤,墙上立马显示出一个人形的缺口!所有人倒吸冷气,面带骇然,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一位老阿婆哆哆嗦嗦的说道:“以前听老祖宗说过,诈尸这种事,撞墙墙倒,遇人人亡!” 不疾不徐,康老爷子已经穿越了好几道墙,一时间鸡飞狗跳,小孩哭大人叫,周围一片都笼罩在恐怖之中。 康老爷子就像一具毁灭机器,浑浑噩噩的在周围房子里穿越。 第10章 一根绳一条命 妇女小孩哭天喊地,桌翻酒倒,一片狼藉。 倒头饭都洒了一地,被几条饿狗哄前抢食,也没人去管了。 诈尸的康老爷子,还在一步步木讷浑噩走着,不知道他要走去什么地方,反正他周围二十米,生人不敢靠近,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也尸变。 十几分钟后,终于有胆大的壮汉走出来。 壮汉叫庞军,国字脸,面相粗犷,半脸的老腮胡子,青年时参**,推移回来后,干起了杀猪的买卖,这人天生胆大,据说有一次打赌输了,一口气闷了高度白酒,借着酒劲,当真在阴风呼号的丧子坡过了一夜。 第二天等人去时,坦胸露乳的杀猪佬,打着闷雷一般的呼噜,烂睡在一座枯坟旁,这件事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老爷子,既然过世了,就别惦念阳间,怪不得我庞军了!”庞军拎着他那把阴森森的杀猪刀,气势汹汹冲了上去,使得鬼哭狼嚎的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甚至有几个人拿着粪叉、锄头、铁锹等工具,远远跟在庞军的后面,有模有样,以备必要时助其一臂之力。 我躲在远处,师父刚好回寿衣铺,我一个丢了半魂的人,也做不了什么。 诡异的是,看着浑浑噩噩的康老爷子,动作很混重,如一个木偶人摇摇摆摆,有军人身手的庞军,手上杀猪刀斩了几次,就是砍不到人。 不过这样,也说明庞军这人胆子大了。 庞军这人是个苶大胆,从小就不信鬼神之说,他就信一句话,命大撞得天鼓响。自己从小父母双亡,人们都说是他的命硬,克死了爹娘。加上两个哥哥经常在外打工,从小也缺少管教,练就了一副铁胆,凶坟恶庙的什么也不怕,就连屠宰这折阳寿的事别人不做,他也抢着做,死在他手上这把刀的牲畜命,估计也有上千头了,所以这把杀猪刀上也充满了隐隐地煞气。 “中!” 突然间,庞军喝怒一声,迎着康老爷子的面门,就是重重一刀,这一刀的力度何其之大,整柄一尺来长的杀猪刀几乎全部没进了康老爷子的胸膛,仅留下短短的木质刀柄! 康爷子嘴里呼噜了一声,像是猫叫。 庞军用力的拔下刀,刀口处的伤口就像康爷子张开的嘴,一个黑洞,却没有丝毫的液体渗出。 没有血很正常,康爷子生前患病,整个人消瘦得如一截腐朽槁木,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加上没有营养,体内的血,早就粘稠了。 死后,那些稠血更会凝固,变成血块。 所以此刻看去,康爷子的胸膛窟窿,只有一些黑乎乎的木炭掉落地面。 啊啊? 有人在惊呼,惊叹庞军的勇猛,一柄杀猪刀,连诈尸都能砍翻,猛人一个。 而局势突变,康爷子依然朝着庞军走过来,简直是健步如飞,更似脚离地的幽灵,并且双手动了!双手迅疾的掐住了庞军的脖子! 庞军也没估计到,看似动作迟缓的康爷子竟然如此迅猛,以至于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着了道,我看得清楚,庞军刚才有些沾沾自喜了。 看似瘦弱如鸡爪的康爷子,手上的力度却令庞军感到恐惧,那是一种坚硬如铁的力度!随着康爷子的手指不住的擢拢,庞军也感到了身体的拘挛…… 这时,就见不远处一个身穿土黄衬衫年轻人飞快的跑过来,手里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狠狠地冲康爷子的后脑勺砸了过去:“阴鬼着道,让你尝尝水驴蹄子的厉害!” 年青人抡圆了一个水驴蹄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康爷子的头上。 “啵……” 水花飞溅,水驴蹄子破开,里边的黄水一股脑溅飞。 康爷子只是微微一晃,嘴里发出愤怒的怒吼!并没有倒地,脑袋也没有砸开缺口,年轻人一愣,粗口骂道,“靠,这诈尸情况不对,太凶猛了!” “滴滴!” 那些恶心的黄水,不知什么东西,像是坟坑一勺勺瓢出来的尸水,染亮了康爷子,他湿漉漉的身子骨,更显出一种阴森,让人不敢正视。 “呜呜!” 低头一阵凄厉的叫声,康爷子竟然松开庞军,转过身来,朝着年轻人冲过来!那年轻人似乎对水驴蹄子的作用很是失望,嘴里还一个劲神神叨叨,骂天骂地。 这时,康爷子忽地伸出手去抓年轻人的咽喉,那年轻人倒也机灵,一缩身,忽地闪了开去,“康老爷子,算你厉害,我服了!”年轻人拔腿就跑。 这时脸色扭曲的庞军,双手死死摁住自己的脖子,顾不上多想也急忙跳出圈外,他的脖子有几条触目惊心血痕,撕裂的肉,沾着黑雾,看着怪异。 我这时才看清,那个年轻人原来是隔壁村的吴涂飞,吴涂飞这个人在这一片地方的威信并不好,原因是好吃懒做,二十来岁的人了,整天无所事事,四处耍浑插科,他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随着他的大伯做事,在附近的镇江,当一个捞尸人的生意。 吴涂飞自小水性好,被称为“龙泥鳅”,据说能在水里憋气七八分钟,甚至十分钟,也有一膀子气力,只是做捞尸人的生意,同样遭到其他人嫌弃。 捞尸人,也属于捞阴门的行业。 都是赚死人钱,算起来,与扎纸匠一行属于同道中人。 水驴蹄子,我听师父说过,那是“捞尸人”行里的东西,用以辟邪水怪之类的脏东西。 水里有用,上了岸,似乎“水土不服”,没有预期的效果? 此时,信心满满的把希望寄托在水驴蹄子上的吴涂飞,也有些慌神,神慌,但智不失,慌忙间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糯米,刷地朝康爷子扔了过去。 可惜的是,糯米团砸在康爷子身上也并没有出现预期中的反应,康爷子没倒下,身上也没出现着火冒烟的焚烧迹象。 这下吴涂飞真是慌了神,一转身也跑了起来,边跑边喊:“林三,你还愣着干嘛?快回去请你师父,他一定能制住诈尸康老爷子!” 我急急忙忙往寿衣铺跑去。 师父是有本事,不过年纪大了,不比壮年,我心里也在狐疑,师父能不能制服那么可怕的康爷子。 一去一回,又是大半个小时。 我和师父急急忙忙的往回赶的时候,那里的形势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落日沉天际,黑暗也悄悄降临了,附近一片狼藉,断裂的墙壁,倒塌的房子,折断的树杈,此时的康爷子已经到了活动自如的地步,他一改过去活着时老态龙钟的蹒跚之态,体态反而轻盈似狸猫! 附近大半的庄户都几乎受到了康爷子的重创,好在的是,人都转移出去了,一眼看去,周围等于成了废墟战场,几头没未来得及转移的猪牛牲畜成了康爷子的手下冤魂。 几处垮塌的屋子里燃起浓浓的青烟,所幸尚无人员伤亡。 昏昏暗暗中,现在的康爷子看着更瘆人,脸被老鼠啃掉半边,胸膛被杀猪刀凿破一个窟窿,加上四处走动,刮到墙壁、树木等物,他身上的一件白色祭奠衣,残破褴褛。 阴风拂过,好像一条条纸钱在那迎风摇曳。 庞军倒在一面断墙边养伤,脖子的伤口处,流血不止,那些血,红而发黑,冒着一丝丝黑烟,一些草药撒上去,就听得他躲在角落里发出杀猪般惨叫,吴涂飞早不知跑到了哪儿,倒是几个老人在主持局面,疏散妇女小孩,还指挥几个中年人开枪,那是老旧的猎枪,镇子里一些门户倒是当宝贝收藏。 土枪这东西,在当地俗称马炮,内装火药和铁砂,威力虽不是很大,但它出膛后的着力点呈一片散沙状,所以并不需要很好的枪法也能打中,在以前贫穷年代很是好用。 不过康爷子这个“诈尸人”,看着阴森如一具恶鬼,让人吓破胆,手上摇晃不稳,导致几杆猎枪的子弹打出去,都是打在了空气上。 “你们瞄准一点!”主持局面的老人,气得面红耳赤,恨铁不成钢道。 康爷子的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朝着老者几个人就奔了过来,待康爷子到了射程之内,老人大叫一声:“开枪!”顿时碰碰之声不绝于耳,几杆土铳同时开火!滚烫的铁砂夹杂着火焰,一股脑的招呼在康爷子的身上!只见康爷子只是一个趔趄,没有倒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就算一头野牛,被土枪打中,也要就地翻滚的? 好在的是,他身上的孝衣顷刻间化作了熊熊火焰!康爷子整个就成了一个火人! 哔哔啵啵的肌肉组织受热膨胀而发生了轻微的爆炸,康爷子的喉咙里发出更加愤怒的吼声,整个人就像一团火焰,向着其他人冲了过来! 那老者等几人何曾见过这般阵势,竟然吓得愣在当地。就在这时,只见吴涂飞扯着一根红线嗖地跳出来,一头扔给老人道:“快,把他绑住!” 老人看着手里这条细细的红线,心里恼怒,乱舞着手上拐杖,不顾形象骂道:“找死啊!枪炮都不管用,这一根细线管你娘的球用啊?” 吴涂飞嚷嚷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线,这是捞尸用的生死线!无论是什么死物,只要被此线缠上,一定无法挣脱。” 捞尸红绳,属于一种很有韧劲的银丝,份量不轻。 捞尸人发现溺亡者,假若尸体沉在浑浊的水底,一般用这种捞尸红绳,把尸体拖上岸。 在捞尸的岸边,流传着“一根绳,一条命,绳缠身,命不归”的说法。 第11章 纸牢回魂 “一根绳,一条命,绳缠身,命不归”。 这捞尸一行的说法,让惊慌失措的人有了一丝希望。 老人将信将疑,但还是吩咐几个中年人扯着两头将康爷子围了起来。由于康爷子身上的火苗腾腾烈烈,那几个人还没到跟前红绳就烧断了,一个男人还没来得及跑,康爷子就忽地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嘴角过处,只听一声惨叫,那人的肩膀上竟被撕下一大块肉来!康爷子的嘴里咕哝咕哝的大快朵颐,嘴角淌下来的血像两道小溪! 老人怒目圆睁,鼓吹两撇山羊胡,冲吴涂飞恨恨地骂道:“什么他瞎婆婆的狗屁捞尸线,吴涂飞,你要偿命!” 吴涂飞也没料到事情竟然弄到了这种地步,一时间也是怔怔原地! 再看,康老爷子张开森然大口,冲着那人的咽喉就咬了下去!这是就听一声大喝:“孽畜,休得放肆!” 说话间,只见冲过去的师父手一扬,一道红光扑地没在了火光中的康爷子身上,那无坚不摧的康爷子顿时发出凄厉的哀嚎,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那个血淋淋的中年男人,也被及时从康爷子手里扯了出来! 师父甩出去的,是一把近二十厘米长的大剪刀,红色的大剪刀,平时剪纸用的工具。 此时,那把大剪刀钻透了康老爷子的脖子,锋利的两叶剪刀,甚至钉入地面,难以想象,师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所有人都看傻了。 康老爷子倒地,师父也第一时间脚步虚浮,站立不稳,我连忙上前扶住她,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师父脸色很难看,好像刚才的瞬间,耗空了体内的气力,叹了口气道,“诶……不比年轻时候,看来我真的老了。” 辈分高的老人怔了怔神,急忙走过来,一句句表示感谢。 几个手持土枪的中年人,也围拢过来。 此时,康老爷子身上的火已经熄灭了,只是整个人兀自在地上挣扎不休,嘴里发出凄惨的哀嚎。 知道康老爷子已被降服,居民也陆续的围了上来,康树栋哥仨走上来,此时他们雪白的孝衣早已成了像从炭堆里拨拉出来一样。 脑满肠肥的康老三,眯着一对小眼睛,显得心有余悸,看了一下他爹黑黢黢的模样,不由恶心的干呕了几声,连连说道:“怎么还在动弹?赶快把他弄死。” 老子诈尸,儿子开口诛杀,感觉很诡异。 师父道:“要弄死也不难,除非得找到使他起尸的根由,看看他是那只畜生的灵气衍生出来的。”说到这里,他皱了一下眉头道:“诈尸一般在阳气盛旺的中午根本不会出现,因为非在极阴的晚上才能形成诈尸主观条件。” 我抢话道,“是一只猫,一只野猫落到康老爷子盖着的孝布上,接着就诈尸了。” 师父道:“只要捉住那只猫,杀了那只主体,诈尸自解,你父亲不过是只宿主傀儡了!” 不一会,康老三早已经带着兄弟几个去找那只该死的猫了。 接着,师父又查看了受伤的人,尤其是杀猪佬庞军,以及刚才肩头被撕下一块肉的男人,简单处理一下,吩咐人送他们去医院。 此时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村里却没有一丝灯光。 入土为安,只要康老爷子不下葬,整个镇子的人就摆脱不掉恐惧。 康老爷子的灵前一片狼藉,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馒头和菜叶,那口红艳艳的棺材还没来得及入殓,也被掀翻在地,两块棺板都折断了。 师父四下看了看,挠了挠头,嘴里连说奇怪。 很显然,师父也找不到起尸的原因,因为说白了,白天就不可能诈尸,可既然真出了这档子事,肯定有诡异的因素。 这时,就听见几声猫叫,康老三等人拎着一只瘦巴巴的大野猫走了过来。“就是这只猫!”康树栋把猫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踩着,问师父:“余师傅,这怎么处置它?” 师父看也不看,道,“杀了它!” “不行!” 我连忙道,“师父,这是吊死鬼家的那只野猫,那夜在锈迹斑驳的破楼里,它被鬼上身,差点把老黑生吃了,怨念很大,这样杀了,恐怕以后会猫灵生怨,再跑出来吃人啊?” 啊? 听到我的话,康树栋惊呼一声,一下跳开了。 “喵喵!” 野猫发出叫声,没有逃窜,而是摇着尾巴走到我脚下,很温顺趴在我脚边。 院子外,被“钉在”地上的康老爷子,还在那抽搐,凄厉低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脊背透凉气。 我又凑到师父耳旁说了一句。 师父立即道,“诈尸,非同小可,我建议堆木柴,立棺火葬,你们三兄弟什么意见。” “没意见!” 康成栋三兄弟异口同声道,说得很干脆,在他们心中,恐怕早想一把火少了老父亲吧? 不到半刻钟,康家老宅外火焰腾腾,干枯柴枝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康老爷子也被烧成了一堆灰烬,这时,众人的心才悬了下来。 火熄了,因为电线都被诈尸的康老爷子毁坏,没有照明的灯,众人举着手电筒,师父在一旁嘱咐,将骨灰装入骨坛,供上灵台继续祭拜。 等一切忙完,康老三走过来,“余师傅,今天真要感谢你了,不过为了避免意外,能不能天一亮,就将我父亲入土为安了?” 这家伙,不想夜长梦多。 师父严厉道,“不行,必须要找人来超度三晚!还有,下葬之后,你们哥儿仨要在坟地上守墓三年,若是违约,当有霉运之灾!” 剩下的一切,不归我们管了。 我抱着“温顺”的野猫,和师父回寿衣铺,离开几十米,我问道,“师父,他们三兄弟不守墓的话,真会有霉运?” 师父道,“诓他们而已,那三个不孝子,生前不尽孝,只能让他们后来多遭罪了。” 康老三,镇里的混混,只讲江湖义气,不会顾念亲情,至于康老二,当年挖坟吸入尸气,疯疯癫癫失踪了很多年,最近才回来,更没有孝字可言,康老大一心只顾及自己的养鸡场和儿子,同样是一个不孝子。 师父问道,“小子,你刚才说,感觉这野猫很亲切?是什么回事?” 我道,“好像猫身里边,是我的另一半魂,看着它,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快走!” 师父抓着我就往寿衣铺狂奔,电线没有修复,只好用蜡烛照明,我道,“师父,怎么将猫身上的魂,回到我身上?” 师父道,“自然是杀猫引魂,不过有一个最大问题,有一些孤魂野鬼会上门,会想方设法夺你的身体还阳,所以这事不好办。” 我愣在原地,道,“那怎么办?不如去找光头刘帮忙吧?” 师父说道,“他不在家,来回一趟天就亮了。”师父面带沉思了一下,又道,“没别的法子了,只能用纸牢的办法试一试。” 纸牢? 说完,接着微弱的烛火,师父开始动手了,我也上前帮忙,询问才得知,就是扎出一个纸糊的牢笼,到时让我光溜身子躺里边,不让野鬼上身。 我这些天真够倒霉了。 先是戴了一顶纸糊帽,身上半件死人纸衣还没脱,又要准备躺进阴森纸牢,简直是命途多舛。 我们师徒俩扎纸时,旁边的野猫,没有离开,蜷缩在我身旁蹭来蹭去,将我当成了主人。 这家伙,与之前跳上棺材的形象截然不同,当时“喵喵”两声,野猫发出瘆人的尖叫,像是哀怨,又像是冷笑。它跳在死者身上的盖尸布上,猩红的舌头贪婪的添吮着嘴角,眼里充满了无尽的诡异。 那时看着野猫,感觉它是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很是瘆人。 屋里没有一点风,燥热。 加上照明的烛火,升腾的烟雾,这里更热了。 蹲在拥挤不堪的寿衣铺内扎纸,我身上全是汗水,感觉屋里超过了40度高温。 体内的半件纸衣,早已湿漉,黏糊糊贴在肉上,让人很不舒服,师父没有开口,我也不敢私自脱下,只能一边搽汗,一边忙着剪纸、糊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纸牢总算是做好了,我全身也痒得难受,站起身道,“师父,我能不能去洗个澡……”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打断道,“嘘!” 我一下子话就哽住在咽喉,因为我看到师父的眼睛看向了窗外,更加恐怖的是,我从窗户,看到了一个影子,我的眼睛睁大,尿意一点点的出现了。 可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我就见到师父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拉开窗户,另一手直接一把东西就撒了出去,紧接着,我就听到一声惨叫,那不是人发出来的,漆黑模糊光线中,听的我浑身一个激灵。 “滚!” 我见到师父对着窗外喊了一句,那惨叫声就不见了,师父关好窗户,回来时面带凝重。 我问道,“师傅,是旁边破楼里的那只吊死鬼?” 师父道,“除了他,还有谁?” 我道,“师父,你能收服得了吊死鬼吗?” 师父给了我一个怒视,道,“吊死鬼很狡猾,今晚这个《还阳》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到时把他清楚了,也算了却一桩祸事。” 站在原地,我抖了抖身子骨,道,“吊死鬼……不会真爬上我身体吧?” 明明很燥热的夜晚,现在却感觉凉意刺骨。 说完后,师父走进了一楼里边仓库,很快搬出两个纸人,不是一般的纸人奴婢,而是两尊栩栩如生的古代士兵,黑色甲胄,红色头盔,悬剑,手上一个是鞭子,一个是令牌,烛火摇曳,光线忽闪忽亮,再看过去,两个纸糊士兵显得栩栩如生,怒视而来,仿佛镇守鬼门关的阴兵,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绝对是师父的宝贝。 我道,“师父,纸人又不能活,他们真能保护我?” 师父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有我在,它们就一定能活,而且能帮我制服野鬼。” “呼呼呼!” 没有风的夜晚,屋外却有阵阵阴风卷入屋里,风一进来,各种纸糊货物随风摆动,东倒西歪,不用想,肯定是那吊死鬼在作祟。 我道,“师父,今晚情况不对,要不明天晚上吧?” “滚!” 师父怒道,“过了今晚,你就没机会活了。” 我哑然道,“那么严重?” 师父道,“人魂附猫身,一旦过七天,即便不被猫魂同化,也会被污染,到时变成不人不畜的魂,回到你身上,恐怕你也会半夜起来,爬上屋顶发猫叫。” 算起来,今晚的确是最后一天了。 第12章 纸人阴兵 人魂附猫身,七日一过,回天乏术。 漆黑的寿衣铺里,冷风如刀子一般吹上来,看了看门外,总感觉有阴魂不散的鬼影在那徘徊,我连忙说道,“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 师父道,“脱掉全部衣服裤子,麻溜的躺进去。” 师父指了指地上的纸牢,纸糊的白色牢房,牢房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纸钱,纸钱随风动,好像鬼手在招手,看着就觉得瘆人。 我苦着脸道,“师父,能不能留一条裤衩?” 师父不耐烦道,“少废话,不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赶紧躺进去。” 没办法,只能照做了,快速扒掉身上几件衣物,蹲下身,在纸张“咔咔”声中,我侧躺了进去,纸牢做得不够大,很挤。 “哐!” 就听一声震动,师父把纸牢盖子压好,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躺在棺材里,被棺盖打钉密封了,无形的恐惧,一点点涌上心头。 “噗!” 突然间,一滩红色血水撒了上来,浓烈的血腥味很是刺鼻,呛得我一阵咳嗽,不禁牢骚道,“师父,你杀野猫前,不能和我说一声吗?” 透过白纸望出去,朦胧中,看到师父的右手拿着一把大剪刀,左手提着一颗猫头,猫的头颅,还在嗒嗒低着血,不断洒在地上,很是残忍诡异的画面。 猫连惨叫都发不出,就被师父一剪刀剪掉头颅了! 对于我的话,师父没有回答,一言不发。 屋里陷入了死寂,无比安静。 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我心里嘀咕道,“师父,他不会中魔怔了吧?” 师父的手,死死捏着早已咽气的猫头,开始绕着纸牢忙碌起来,一会搬运两个纸人阴兵,一会在纸牢写写画画,一会又蹲下烧纸钱…… 没有感觉师父做的事很神圣。 相反,从我的角度望出去,因为光线不足,只能看到黑影,就感觉师父像阴间一位鬼管家,浑浑噩噩,在那低头忙忙碌碌。 “嘿嘿……”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屋子里,却传来一阵阴笑声,声音回荡,萦绕不散。 “哐哐!” 师父站起身的时候,原本锁着的门,一下被猛力撞开,声响惊魂,透过纸牢望出去,门外却看不到一个人,也不见鬼影。 “吊死鬼,此是我徒儿归魂之夜,你敢作祟,当心被碎了阴魂!”师父站在纸糊的“牢房”旁,发出质问,没人回应,不知道吊死鬼藏到何处了,应该还在门外徘徊吧? 他的手上,滴血的猫头不见了,换成了两支蜡烛,烧得通红的火,微微驱散人心底的恐惧。 “嘿嘿……”屋外发出瘆人诡笑。 “老东西,别忙活了,本大爷也想还阳,要不你行行好,将你徒儿这般年轻的身体,借我用一用吧?”声音很怪,听不出是男是女,这次从昏暗的窗户外飘进来,同时也卷进一阵黑雾,腥臭味很重,像是黑土沟那里来的。 来了,似乎不止一个鬼? “混账!”师父怒道,“阴归阴,阳是阳,你们死去多少年了?居然还想着还阳?天地不容,再要逆行法则,最后注定魂飞魄散。” 漆黑的窗户上,此时,趴着一团黑影,像是一只蜷缩的大黄猫,牙齿尖锐,闪烁白光,丑陋的嘴脸上是一对绿幽幽的眼眸,冷冽看向屋里,“嘿嘿……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就是付出魄散的代价,也值得了。” 我躺在纸牢里,隔着白纸,也能感觉那个幽灵的森然恐怖。 “噼里啪啦!” 也不知师父丢出去什么,窗户那里一阵爆响,漏电的火花激射,蜷缩的黑影不见了。 “糟糕!” “你这畜生居然偷偷潜进来了!” 就在我庆幸师父本事高时,就听师父一声不安的叫声,本就拥挤的寿衣铺,四处惊动,两支烛火被师父当成了火把,不断摇曳劈落。 我侧卧地上,看不到师父在对付什么! 忽闪忽亮中,我看到师父的背后,衣服撕裂一道口子,伤痕处居然有血流出? “噗呲!” 纸牢的盖子被捅破,一颗死相惨烈的猫头,直接砸在我脑袋上,没滴完的猫血,溅了我半脸,还来不及反应,一把半尺长的剪刀,“铿”的一声,擦着我眼睛划过,死死钉在了地面上,我的脑袋差点开花。 “我滴个亲爹啊!” 躺在凉凉的陪葬白纸上,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感叹自己命大。 “小子,没死的话就躲起来!”师父喊了一声,我咕噜爬起来,抱上自己的衣服,直接躲在一个纸糊阴兵的身后,到了这时候,纸糊阴兵还不动? “呜呜……” 屋顶门梁上,什么也不见,就见一条近乎手臂长的舌头,猩红,往下一个劲摇晃,而且是朝我的方向,我吓得连忙蹲下,不敢再看。 这个时间,我也只是将裤衩套上了身而已。 “跑!” 里边站在神台方向,师傅面红耳赤喊了一声,眼前一黑,仿佛一头大野牛从天而降扑下来,本能的反应,我一个驴打滚的动作躲开了。 顾不上穿衣服裤子,性命要紧。 “滋滋!” 回头一看,身后那个飘摇的纸糊阴兵,居然动了,它手上的鬼鞭子一卷,将吊死鬼死死缠住,然后纸手臂一沉,鬼鞭子被牵引,划出了一道美丽弧线,吊死鬼种种摔倒地面。 纸人阴兵动作看着僵硬,却十分有效。 屋子里,顿时惊起一阵飞扬尘土纸屑。 “嘭嘭!” 一支烛火飞过,正好落在吊死鬼的头顶上,小小烛火,一下变成了汹涌烈焰,纸糊阴兵也被点燃,一起在里边燃烧,师父走过来,还丢进烧了去一面丧幡,同时念念有词,“幡懸寶號,普利無邊,諸神衛護,天罪消愆,經完幡落,雲旆回天,各遵法旨不得稽延!” 我问道,“师父,我另外半魂回来了?” 师父道,“小子,你不觉得冷?” 我道,“好像是!” 师父又道,“别愣着了,裤衩也脱下来烧了,烧尽旧物,无灾无病。” 跑上二楼,等我穿好新衣服下来,火也基本上灭了,只是屋子里的味道怪异得很,乌烟瘴气的,又听得师父在门外道,“把里边打扫打扫,记住,猫头、猫尸体用纸钱包裹,带上一炷香,拿去那边竹林下埋了。” 师父在屋外,东张西望,不知道找什么。 我问道,“师父,这些灰烬怎么处理?” 师父道,“装起来,丢得越远越好!” 处理完这一切,我也累得够呛,回过神,我才问道,“师父,你还没告诉我,另外一半魂,是否回来了?” 师父道,“猫头丢进纸牢,魂就回你身上了,不然的话,那些野鬼会离开?” 我苦着个脸,无语道,“这么简单啊?” 搞了半天,让我脱了衣服,死人一般躺进纸牢,吓得半死都是无用功啊? 师父道,“主要是收吊死鬼而已。” 往黑灯瞎火的屋里看了看,地上烧焦的痕迹还在,我道,“吊死鬼,真的灰飞烟灭了?” 师父看向旁边,几十米外锈迹斑驳的破楼,道,“不是,让纸人阴兵带他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那栋生人不近鬼楼。 看来从明天起,可以住人了,鬼影来时伴随阴风,现在又闷热起来,师父还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我道,“师父,还有鬼要过来吗?” 师父道,“甄小琴的亡魂,一直没有露面啊?” 呃! 我道,“人家不出现害人,你还不乐意了?” 师父瞪了我一眼,“臭小子,真正要害你的,应该是甄小琴,你这个榆木疙瘩。” 我道,“我不就扎了一个新娘而已,不至于吧?” 师父道,“有了纸糊新娘,才有冥婚,换句话说,是你将甄小琴嫁走的,而且是嫁到了她不喜欢的婆家,自然心生怨念,要回来找你。” 康家,门风不正,出了三个不孝子,对于甄小琴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好婆家。 我道,“鬼跟鬼,还有不合适的吗?” 师父道,“康家被疯狗咬死啃食的那个小鬼,才多少岁?鬼与鬼结的一段阴缘,和我们人一样,在婚嫁前,也是要说八字命理的,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 康爷子诈尸的事,弄得整个小镇电力瘫痪,今夜是没有电了。 小镇,一连三天,都显得特别安静。 诈尸引起的恐慌,在人心中,久久无法消去,就算是最喜欢八卦的一些女人,这段时间也噤若寒蝉,不敢背地里议论,等康老爷子入土为安后,许多人才叹下一口大气,毕竟众人觉得,埋都埋了,也烧成灰了,康老爷子再逆天,也不可能从坑里爬出来了吧? 这几天,寿衣铺偶尔有人来买东西,都是我在主持,师父背个黑色袋子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去干嘛,问了也不说,不过我想,甄小琴的那座空坟,师父肯定会去的。 附近山上的养鸡场,冥婚合葬的墓,估计师父也会去走一走。 那也不是我担心的事。 又过了几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寿衣铺门外吵吵闹闹的,康家三兄弟走进来。 寒暄了几句,我才知道这哥仨来的原因,居然是为了康老爷子的遗产过来的,这些天,他们在清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本日记,上边有说,康老爷子藏了一笔遗产,数目还不小,但是哥仨翻遍了老宅,就是找不到钱财。 无奈之下,只能来找我师父。 我无语道,“你们是怎么听说的?” 挺着个啤酒肚,一脸恶相的康老三说道,“金半仙透露的,他说余师傅扎冥器的手艺,已经是出神入化,还有个概不外传的秘术:纸马引魂。” 纸马引魂? 我听师父说过,即亡者在抵达奈何桥前,能骑着我们扎纸匠扎制的纸马回返世间,这三兄弟想问一问康老爷子,究竟钱财藏到哪了! 生前不尽孝,活生生饿死了老父亲。 这三兄弟脸皮还真厚啊? 要见鬼问话,他们胆子也不小,纸马引魂,驮回来的不是老父亲,是横财啊! 第13章 纸马引魂 本来子承父业,可是康老爷子直到死,是饿死,也没有说出自己藏有一笔遗产。 他对三个不孝子太失望了,在我看来,就算是“纸马引魂”成功,恐怕康老爷子也不会告诉藏钱地,毕竟康老爷子是被活生生饿死的,死后还被老鼠啃了半边脸,没做恶鬼回来害人就不错了。 不多时,师父回来,进屋,很嫌弃看着这三兄弟。 奇怪的是,听完康成栋的话后,师父居然应允了,而且今晚就出发,康家三兄弟离去前,师父又说道,“今天下午,你们康家所有亲人都要去拜祭,至于怎么拜,找金半仙,他会安排好的,到点了,我自会带东西过去。” “余师傅,多谢多谢!”哥仨喜上眉梢,脸上乐开了花。 等人离去,我一脸不解道,“师父,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帮这三个不孝子?” 师父解释道,“康老爷子毕竟过世了,他留下的东西,如果不能处理好,以后可能会再造恶虐,而且我不答应的话,这哥仨会一直不死心,每天都过来吵闹,我不想这种人进寿衣铺。” 我好奇问道,“纸马引魂,真的能行吗?” 师父卖关子道,“今晚你就知道了!现在,赶紧去扎一头高头大马。” 我道,“他们哥仨,为什么不去找镇子西边那位瞎婆婆呢?” 瞎婆婆家我小时候去过,那次是害了一种红眼病,瞎婆婆给我吹好的,但这婆婆长的吓人,眼窝子里面全是眼白,我从小就特怕。 瞎婆婆算是一个米婆,与我们扎纸匠一行一样,是赚死人钱的,同属捞阴门。 师父道,“瞎婆婆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从前,听说年尾时受了风寒,身体每况愈下,现在更似卧病不起。” 师父吩咐的吩咐中,我开始扎纸马,与一般的纸马不同,这头的高度长度都不一样,出殡的纸马,腿不能往回弯曲,言喻是马腿弯,人回头。 现在做的,确是一匹高大威猛的弯腿马,而且还糊上了很豪华的“锁脚马镫”,使得到时它驼人跑快一些,等我做完,师父一句画好了两张符,不是黄纸符,而是出殡撒丧的白色纸钱,上边的字是古代的繁体,看也读不懂。 一左一右,贴在马的屁股上。 我和师父过去时,太阳还没下山,天际边很红很红了,霞光照在康老爷子的坟上,落日最红的时候,也是即将沉没的时候,人似乎也是一样。 说实话,康老爷子的死,对我触动很大。 一切早已封土立碑,等康家女人哭完骂完,哭泪被人搀走后,冷凄凄的坟茔地里只剩下了我们师徒,与康家三兄弟。 金半仙也早走得无影无踪。 做不同的事,走不同的路,事关阴冥,确实是最好不要相遇。 康老大斜睃着康老三,黑脸训斥道:“滚回家去,这儿没你啥事。”“你别老训我。我瞧个热闹还不行吗?”康老三嘟嘟囔囔后退几步,伸长了脖子瞅。 康老三这个混混,这世上最怕的人,就是他大哥了,而且是从小就留下不可磨灭阴影,年幼时,有一次小孩子打闹,康老大拿着菜刀,残忍的将康老三头颅一圈圈剥皮,幸亏父母发现得早,康老三捡回了一条命,从那以后,康老三在他大哥面前,每次都形如一只没毛的萎公鸡。 身体高瘦的康老二拧身扛来那只放在远处的纸扎白马,稳稳当当戳在了康寿田的新坟前:“康老二,烧。”师父开口道,康老二看起来也怕了,哆哆嗦嗦掏出火机,点燃了纸马,晚风吹来,火焰翻卷舞动,模样像极了烈马奋蹄,腾空踢踏,但那毕竟是用白纸、竹竿扎制的,眨眼间便烧落了架。 “这就完了?我父亲呢?也没回来啊。”康家三兄弟仓皇四顾,话音未落,就见那行将熄灭的纸马余烬又“呼”的腾起,幻化成一匹通体雪白、昂首嘶鸣的高头大马,而那脚踏马镫,骑于其背上骨瘦如柴的老人,活脱脱就是康寿田老爷子! 天,纸马果真能引魂! 原本我以为,师父还要做什么**事呢?没想到,坟前烧纸马就完事了! 惊恐之中,康老大颤声道:“老父亲,你把钱藏、藏哪儿了?我为了给您办白事,欠了一屁股债呢。” 康寿田老人坐在马上,扫了一眼,“三个不孝逆子,还不跪下?” 本来还照亮大地的落日,突然沉默了。 天一下就昏暗下来。 新坟这里,无端起风,让人感觉刺骨的冷风,一切的根源,就是马背上的康寿田。 “扑腾!” 三兄弟直接跪倒在地,大力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都是希望老父亲原谅自己的罪。 诶……康寿田老人到底是心软,叹了一口气,道,“成栋,你走近点,我告诉你我把钱藏哪儿了。” 这话,大腹便便的康老三也听到了,战战兢兢往前跪挪了半步:“父亲,关于那笔钱的地点,你也得告诉我,要不是我发现你留下的那张纸条,然后四处打听,为这事四处奔波,你今晚哪能回来?” 师父一听,暗叫糟糕,慌忙去拽康老三:“你回来!” 康老大怒道,“老三,识相点滚回去,你个败家仔,你扪心自问,这些年赌输了多少钱,我的养鸡场都被你输钱输垮了,你还想要钱?” 康老三反驳道,“大哥,你这么说,想明着独吞财产吗?” 康老大道,“是又怎样?父亲留下的钱,你一分都别想得到!” 康老三脸上肉一横,咻地站起身,踢起一阵泥尘,眼睛都发红了,揣着双拳,杀气腾腾道,“老东西,你要是把遗产全部给他,日后,我一定掘你的坟。” 大逆不道的话。 看着康老三,我有一种错觉,似乎人比鬼还要可怕? “孽障!”康寿田几次试图跳下马,却不知哪儿出了岔,没落地儿,最终只得弯腰垂手,恶狠狠扼住康老三的脖颈,痛下杀招。 看着马背上,老父亲康寿田那副凶神恶煞状,而且伴随着刺骨的阴潮,康家三兄弟登时骇得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危急关头,师父突然跳起,抄起根哭丧棒照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下去:“畜生,还磨蹭什么?走!” 重打之下,但见那白马发一声嘶鸣,得得得,驮着康寿田狂奔而去,顷刻消散无形。 “纸马引魂,只此一次!” “走!” 师父拉起我就离开了,昏暗中,身后康寿田的坟前,传来咒骂、动手的声音,离远了一些,我问道,“师父,康老爷子留下的那笔钱,不是从此无人能见到了?” 师父说道,“三兄弟皆心术不正,有了那笔钱,可能会惹出人命,所以我才用丧魂棒,及时打走了白马,剩下的一切,让他们自己去争,自己去挖地三尺找吧!” 做人做到这份上,不得不说,康家的门风很有问题。 第14章 消失的石桥村 纸马引魂后,镇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或许是师父坐镇的原因,亡人新娘没有再半夜登门,没有出现找我索命,寿衣铺一如往日安宁。 一切按步照班过日子。 “小子,别整天闷在屋里了,去外边走走,你的半魂刚回身体,体质偏阴偏寒,多走走才行,不能整天躲在这黑暗屋里。”师父开口说道。 “能去哪?”我说道,扎纸匠这一行,别人来时客客气气,平时却又很忌讳,走道都会避开,生怕沾染寿衣铺晦气,除了罗胖子,也就没有玩得好的朋友了。 “你那女朋友凝月?很久没见女娃子来了?”师父问道。 “分手了!”我有些落寞道。 “不会吧?我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孩?”师父关心说道,对于我未来婚嫁的事,师父都很热心。 凝月的事,让一切淡如水的结束吧! 毕竟相恋时,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也是平平淡淡的,我的贫困处境,不想耽误人家。 “师父,那我出去了!”揣着几百块钱,我离开了寿衣铺,漫无目的在镇子里转悠,不多时,转到了镇子外,在一个岔口,却是看到了吴涂飞。 吴涂飞走得很急,身上还扛着着大个背篓,追上几步,我连忙大声喊道,“喂,你要去哪啊?” 吴涂飞,新入行的捞尸人,同样是赚死人钱的,我和他属于同道。 康老爷子诈尸时,这家伙自告奋勇冲锋,亮出了水驴蹄子和捞尸绳,虽然没效果,却也有一股年轻人的勇气。 吴涂飞转身,没想到是我,一愣说道,“林三,你不守着寿衣铺,跑出来干嘛?” 我道,“你也不守着捞尸的江河。” 吴涂飞神色有些不对,道,“我上山一趟。” 我道,“上山采药?还是去拜祭扫墓?”现在不是清明节,也不是初一十五,我在吴涂飞背后的背篓里,发现了一些香烛纸钱的东西。 吴涂飞道,“采药,也顺便拜祭。” 我追问道,“你究竟去哪?” 吴涂飞回道,“石桥湖那一片荒岭。” 我道,“你惹到麻烦了?”吴涂飞去采药是很正常的事,捞尸人一年四季在河边,与腹中的水尸为伴,为了隔绝腐烂尸气,会采集一些草药。 吴涂飞叹了口气,道,“就昨天,惹了一位睡坟里的老前辈,为了赔罪,今天特意准备了一些东西去祭拜。” 我道,“石桥湖那边……我也去走走!” 因为“石桥湖”这三个字,我才好奇想去的。 吴涂飞看了我一眼,没有拒绝,道,“好吧!不过你要注意点,别在哪里迷路,否则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 石桥湖,并不大,周围尽是裸露的怪事岩壁,一年四季都有些阴森。 方圆这一片,石桥湖几乎人人都懂,不是因为那里的湖鱼,而是原来的石桥村。 这是小时候,师父在夜里说的一个惊悚故事。 发生在解放前的事情了。 石桥村不大,整个村也只有三百口人,当年兵荒马乱,生灵涂炭,四处逃亡的人躲到了此处,因为这里偏僻,也就定居下来,相互联姻,组成了一个小村子。 地处荒岭,交通不便。 石桥村的生活很贫困,大部分人靠着捕猎、打渔为生,可以说,石桥湖,就是一个圣湖,是他们心中信奉的母亲湖,赐予他们水和食物。 不过石桥湖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宗离奇怪事,那就是湖里的水,连续几天时间,会突然发黑,变得异常浑浊,即便是最浅的湖边,半米深度,也看不到湖底。 更诡异的是,每当湖水变黑浑浊,水底下,在夜晚降临时,天昏地沉的时间,湖面的水涟漪,会莫名传出一些离奇古怪的声音,声响很重,伴随着刺骨的阴风,而且在整个村子的上空,一直回荡不散。 像是敲打铜锣。 像有人吹唢呐。 像行军打仗的脚步声。 …… 后半夜,有时更是听到一些“呜呜”的鬼叫声,让人头皮发麻,只能捂住耳朵。 公鸡不鸣,声音不停。 石桥村的村民,对此都很敬畏,每次发生这种事,关门熄灯,每一户人都会躲在屋里不出去,也不敢出去,白天打水的话,也是跋涉去更远的溪流,没人敢靠近石桥湖。 当然,石桥湖的水发黑,也不能食用了。 消息传出外界,有一年一位高人特意去看了看,那天他站在湖边,独自整整站了一天时间,始终一言不发,却眉头紧锁,离去前留下一句话,“此是一条阴间路,阴兵出界,活人让道,万不可惊扰,否则你等有死无生!” 担心村民惹到禁忌,在石桥湖边上,高人还指挥村民建了一座石碑,一尊石像。 碑上有字;世间阴阳路,轮回因何生,石像滴泪时,恶鬼此间生。 相安无事了好多年,一代传一代,高人的话,在村子里逐渐淡忘,却在那一年,发生了大灾难。 村里一个酒鬼,不知发了什么疯,在石桥湖水变黑时,夜里趁其他人熟睡之际,独自一人扛着一些烈性炸药,丢进湖里炸鱼,而且大半夜站在湖边疯狂大笑,发出一些嘲讽阎王的话。 第二天,村民在水里发现了酒鬼的尸体。 应该说,发现了一具光秃秃的骨架尸骸,上边所有的血肉,都被湖里的鱼啃食了,只留下白森森的骨骼,尤其是头盖骨,上边布满了孔洞,好像被什么泥鳅钻进去吃了脑髓? 此事,引起村民巨大的恐慌,议论纷纷,站在湖边争吵不休,更让他们绝望的是,石像真的滴出了眼泪,红色的泪,像是血,暗红色的血。 呈鬼血的色泽。 在黄昏降临的时候,那种血色忽闪忽亮,远远望去,好像有鬼在半空跳舞。 酒鬼的老婆,是村里闻名的泼妇,天生不信邪,一意孤行,要将酒鬼的尸体,葬在石桥湖一侧,而且在下葬时,还将一些猫狗吃过的剩饭剩菜,倒进了湖里。 泼妇不罢休,每天会去湖边烧一些纸钱,每一张纸钱上,都写有咒骂阴兵的话。 写着一些……让阎王速速还他丈夫的命,不还的话,要烧了什么狗屁阎王殿。 几天后,心生恶毒的泼妇,还把那石像砸碎了,石碑也被她推倒在地。 没想到,就在那一晚,石桥村发生了灾难。 没有云的漆暗天空,却下起了雨,还伴随着巨大的闪电,当磅礴大雨飘落时,村民人居然发现,那是暗红色的雨水,而后,整个村陷入凄厉的惨叫中。 像是一群陷入绝望的野兽嘶吼,此起彼伏,刺破森森夜空。 隔着十几里,都能依稀听闻。 一夜暴风雨过去,那片荒岭爆发了一场泥石流,可怕的烂泥水淹没了整个村子,冲毁了所有房屋,没人生还,那里化为了一片废墟,因为知道不详,所以很多年来,很少有人敢去踏足那片地方。 最近一些年,据进山的人说,有时在低洼处的一些小溪流,某处烂泥潭中,拨开杂草,偶尔可以见到一些尸骸,那应该就是石桥村明的人。 至于真假,我也不清楚,毕竟我没有去过。 沿着崎岖的山路走着。 我问道,“吴涂飞,你昨天究竟惹上谁了?” 吴涂飞一脸倒霉相,开始回忆昨天下午的事,昨天他也是在石桥湖附近一片荒岭采药。 走了半天,中午时,人困饥饿,吃了点干粮,在一个朝阳的小土包睡着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听到耳旁有人喊自己;“小伙子,你起来一下,你压到我房子了”期初,吴涂飞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并没有在意,过了一会,耳边传来的声音越加的清晰。 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在吴涂飞脑海中响起,“小伙子,我房子年头太久了,这么多年,我的三个儿子没有一个来帮我修一修的,你再躺下去,估计我的房子要彻底塌了,每当下雨的时候,满屋子都是水!” 突然,吴涂飞猛然醒了过来,看了看四周,这是野外啊,哪有什么老太太,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索性想躺下继续睡,结果一看剩下,才发觉自己好像躺在一个土包上,一想到梦中老太太的话语,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莫非躺在了人家坟上? 听完吴涂飞的事,我道,“吴涂飞,就带一些香烛纸钱去拜祭,好像你不够有诚意啊?” 压坟托梦。 说白了,需要阴损阳补,也就是活人做出补偿,这可不是小事。 第15章 死马献草 吴涂飞一愣,道,“林三,那还要准备什么?” 想了一下,我说道,“那位老太太的坟年久失修,每逢阴天,屋里漏雨,你最起码要带一把铲子,去帮忙修一修吧?让她的安身之所好一点。” 吴涂飞连忙道,“这茬我怎么忘了。” 随即,吴涂飞将背篓给我,自己往回跑去,说去找修坟工具,没办法,我只能先上山进岭,在一条分岔路等着,吴涂飞一去一回,用了不少时间。 进入荒岭深处,到达了那处小土包,这里,距离充满神秘古怪的“石桥”湖并不远。 “世间阴阳路,轮回因何生,石像滴泪时,恶鬼此间生。”这段让石桥村化为废墟,三百口人尽惨死的言辞,一直勾着我的好奇心。 望向远处,我说道,“吴涂飞,当年石桥村的旧址,好像就在这一片是吧?” 吴涂飞指了指,道,“在另外一边,灌木丛最茂盛的那片区域,那里的环境阴森森的,每次进入,都感觉脊背冒凉意,还是别去的好。” 垒起泥土,一番祭拜后,我和吴涂飞离开去采药。 能盖住尸气的中草药,很难见,并不好找,吴涂飞要的,都是花香比较浓烈的草药,比如奇南香,洛阳花、佛耳草,当然小叶紫檀是最好的。 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下午四点多了,落阳很红,大地铺上一层奇异的色彩,尤其是在山岭上,景象梦幻而瑰丽,望着大好河山,心情也好了很多。 有些庆幸,听了师父的话出来走走。 正准备回去,前方几十米外的幽静泥路,一个长满草树的岩壁下,光线照不到的昏暗地方,有风拂过,刹那间,我看到一头黑色的马,从那里疾跑而过,荡起一阵灰尘。 高头大马消失前,还朝我怒视一眼,那对马眼,红宝石的色泽,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无比的醒目。 揉了揉眼,再看去时,一切又空荡荡的。 站在原地,我怔怔道,“吴涂飞,我们两个好像没惹什么脏东西吧?” 吴涂飞正在装好各种草药,头也不抬,奇怪问道,“林三,你说什么呢?” 我道,“在这条回去的路,就刚才几秒钟前,我看到了一头黑色的高头大马,不是活物,似乎是一匹鬼马?” 吴涂飞道,“林三,你眼花了吧?太阳都没落山呢!” 我认真道,“不是眼花。” 鬼马拦道,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毕竟鬼马走的道,都是出殡送葬路,有去无回,不能回头,人在夜晚碰到,如果鬼迷心窍,可能会随着鬼马一去不归,一想到这里,我这心里升起一种剧烈的不安。 啊? 就在这时,吴涂飞神色一变,望着远处,支支吾吾道,“我……我也看到它了。” 在一株茂密的树荫下,一匹鬼马静静站着,纹丝不动,好像一位鬼门关的阴兵,在守护一条黄泉路,瘆人得慌。 这一次,我是看清楚了,那头鬼马的马腿是弯的,而且脖子上还有厚厚一层的马鬃毛,看着是威武,但是却犯了扎纸匠一行的禁忌。 马腿弯着扎,亡躯回家守。 鬃毛横着飘,亡灵摇入门。 “走!” 盯着扑面而来的冷风,我大步朝岩壁那边跑去,到达时,这里已经空空如也,树荫下的鬼马消失了。地面上,也没有马走过的痕迹。 吴涂飞过来,脸如猪肝色,颤音道,“林三,那头鬼马,好像是我烧给老婆婆的。” 啊? 我几乎要跳起来,“吴涂飞,你到底做了什么?” 吴涂飞硬着头皮道,“在给那位老婆婆祭拜时,我烧了一个纸马。” 我疑惑道,“我怎么没看见?” 吴涂飞解释道,“你去找两截柳树枝,给老太太加装一个门口的时候。” 柳树插坟口明堂,相当于门户,可以防止其他野鬼进老太太的屋子,当时,我确实离开了一阵。 我道,“马腿弯,加上马鬃毛,都是你乱纸糊上去的?” 吴涂飞尴尬一笑,“不是没钱嘛?所以昨晚自己捣鼓着扎了一个。” 我道,“这下麻烦了。” 纸糊鬼马,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否则的话,随随便便找个人都能做,用不着真正入行的扎纸匠了,吴涂飞乱扎的纸马,没有贴上一些黄符,那位老太太是收不到的,而且也不需要,毕竟不是出殡入土的送葬时辰。 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 吴涂飞连忙道,“林三,我们回去再说吧?” 我道,“我能回去,恐怕你走不出这片山岭了,因为那头鬼马是你制作,赋予它特殊生命,已经把你认成了主人,会阴魂不散跟在你背后,一旦天黑,甚至会驼着你的魂魄,离开人世,到时就无法挽回了。” 吴涂飞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牙齿微微打颤,“林三,你不是在吓唬人吧?” 我道,“我有那么无聊吗?” 这只是一匹鬼马,没有出现其他野鬼怨魂,所以我倒不是很害怕。 吴涂飞道,“那怎么办?” 我道,“把它找出来,一把火焚烧就行了。” 吴涂飞急了,“这大片荒山野岭,去哪找啊?” 我道,“等我想想办法!” 天要黑了,我和吴涂飞连忙往外跑出去,身后,偶尔传来一阵嘶鸣声,没办法,只能捂着耳朵跑,人叫马鸣皆不听,要是不记阎王请,这可不是胡说的。 还没走出去,黑乎乎的天上,居然下起了细蒙小雨。 半路上,在一座新坟旁,我捡起了一根丧魂棒,心里安心了不少。 “呼呼!” 一阵黑风拂过,就听“啊”的一声,旁边的吴涂飞摔了一跤,来了一个狗吃泥的狼狈姿势,他手上的电筒熄灭,周围完全没有了灯光,往旁边一看,杂草攒动,马步声传来,接着就看到一头狰狞的鬼马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染血的马眼,在夜里无比的刺眼。 吴涂飞这家伙真是瞎搞,纸糊鬼马就算了,还要给马眼涂上一层朱砂,开了马眼,真是自寻死路。 红色的眼球,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带着不详与恐惧的。 “嘶嘶!” 我抽起手上一根丧魂棒,朝着黑暗中打了过去,正好敲中马头,鬼马一声嘶鸣,拧着硕大的躯体,卷起一阵黑风逃跑了,撵都撵不上。 回过头,我连忙拉起吴涂飞,他的手臂碰到石头,擦破了一块皮,流了不少血,好在的是,吴涂飞身上有止血的胶布,上山采药,一些基本的工具都有。 包扎了伤口,吴涂飞心悸道,“林三,你说那头畜生还会回来吗?” 我道,“应该不会了!”被丧魂棒敲了一击,鬼马肯定受伤,暂时不会再过来。 吴涂飞捂着伤口,痛苦得龇牙咧嘴道,“那……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我道,“不能走!鬼马在外游荡,时间久了,到时可能会变成凶煞恶马,更难制服,一定要在今夜解决它,否则后患无穷。”要是鬼马被其他游荡在荒岭的孤魂野鬼看上制服,吴涂飞的麻烦更大。 这一片荒山野岭,古怪离奇,难保没有孤魂恶鬼。 吴涂飞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林三,你说怎么办?” 我道,“做一个陷阱,让它自投罗网。” 细密的雨点打在本就湿乎乎的皮肤上,给人一种黏稠的厌恶感。我和吴涂飞在土路旁边的小土坡后面蹲着,只露出眼睛来看着我们刚刚在道路中间放好的一捆草料。 “真的会吃吗?那可不是活的。”吴涂飞疑惑地转头问道。 “死人摆供,死马献草。错不了的。那草上被我涂了一点儿东西,保证能把它引来。”漆暗无光中,趴在吴涂飞一旁,我目不转睛小声回道。 第16章 捞尸人吴大同 死人摆供,死马献草。 这是师父说过的,应该不会有错。 为了将鬼马引出来,眼下这是最好的一个办法。 吴涂飞半信半疑,他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处理过,但是剧烈的痛感却让他想死,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在这荒郊野岭,又说了一会,我们两个都默默不出声了。 十几分钟后,我向土路那边望了望,发现土路的尽头,有一个模糊扭曲的影子正慢慢走来,我俩赶紧压低身形,我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丧魂棒,这根丧魂棒,是跑出来时,在一个新坟那里捡到的,现在,我将吴涂飞手臂多余的鲜血涂在丧魂棒上。 一直望着,正是那匹鬼马。 它的五官变形,头颅凹陷一块,是被我之前劈的那一棍造成。 鬼马走到那捆草料前,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居然真的低头吃起了草料。 我拿出打火机,刚想点燃丧魂棒,趴在杂草堆里,吴涂飞痛苦叫了一声,引起了惊动,再朝前边看去,土路上的鬼马已经消失了。 我无语道,“吴涂飞,你可真是会帮倒忙啊!” 吴涂飞一脸委屈道,“手臂上有血,招来各种蚊虫,实在难受。” 没过多久,我感觉身体各处都传来了瘙痒的感觉,我以为是虫子,就随意地拍了身体几下,可最后一下却拍在一只长满硬毛的手上。 “吴涂飞,别闹。”我以为是吴涂飞在闹着玩,便翻身朝里不再理会。很快,面对一侧躺着的我睁开了眼睛,因为我发觉刚才摸到的好像不是活人的手——那手冰凉而粗糙,像已死的老人的手!我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摸出唯一的手电筒,慢慢地打开手电筒,然后猛地起身一照! 一个黑乎乎的巨大马型影子在灯光下扭曲蠕动着,而且它居然没有五官!这一匹巨大的马影将前蹄搭在地面上,不断地用马鼻子嗅闻吴涂飞的头,这马影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在吴涂飞脸上形成一团黑雾,终于,吴涂飞忍不住了,“啊”地一声尖叫。那马影仰天一声嘶鸣,随即张开巨大的马嘴就向着吴涂飞咬去,吴涂飞抬手一挡,黑暗中,他的整条胳膊一下子好像被完全撕了下来。 肉裂骨碎的声音,听得人全身毛都要炸起来。 “该死的马,等你多时了!”我大喊一声,点燃手上的丧魂棒,一起身,撑开铺在身上湿哒哒的杂草,燃烧的丧魂棒朝鬼马身上砸去,同时有模有样喝道,“夹缝幽火,听我驱使,恶影焚尽!” 一条白色的火链奔腾而出,在空中疯狂地盘旋,继而如蛇般狠狠地对着鬼马缠绕而上,那马影竟也开始缩小,被丧魂棒死死压着,最终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与拳头相仿的模糊躯体。 一阵风吹过,灰烬飘散在夜里。 “人血?” 鬼马是解决了,可是这时,我脑子里突然想起这两个字,头皮不禁一阵发麻,人的血味,岂止是招引蚊虫,更会招引孤魂野鬼啊? 鬼食阴血,可以返胎。 “呜呜……” 夜里的阴风,听在耳朵,好像是成群的野鬼在凄厉叫唤,拉起吴涂飞就往外跑出去。 “林三!” “等等!” “别急!”身后的吴涂飞,喘着急气,被我死死拽着肩膀跑着,在身后断断续续开口,逃命要紧,我也顾不上他要说的话了,逃出去要紧,否则可能要葬身在这片荒岭。 “哗啦啦!” 突然间,前方听到一阵流水声,奇怪了,我们和吴涂飞进山的路上,根本没有一条河流啊?小溪都没有,昏昏暗暗中,我扬起手电筒照了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桥,一条很有年代的老石桥,锈迹斑驳的,上边布满了苔藓,还有一些野草倒挂,冷风中,左右摇摆不定,好像一只只鬼掌在向我们招手? 活人的严重,更似一条奈何桥悬挂在半空。 在桥上,我看到一些影子在动,在那张牙舞爪,好像朝我们走来? 我身体莫名一颤,随即才看到了一个湖泊,差点瘫倒在地,“这……这是石桥湖吗?” 身后的吴涂飞,深吐几口大气,“林三,你这个莽夫,你走错方向了,没有往外走,反而进入更深处的野岭。” “咕噜咕噜!” 就在这时,湖水里有东西翻动,冒着气泡,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视线模糊,往湖中央看去,昏昏暗暗中,好像有水鬼恶怪在水中穿梭。 刚要转身,石桥上有一道黑影迎头扑了下来。 “跑!” 我一把桃木粉洒了出去,转身和吴涂飞往外跑出去,一定要远离这片石桥湖。 听过谣言,当年石桥村的三百口人,一夜死无葬身之地,被卷进了淤泥烂水,就在附近一片。 虽然没有找到一具尸身,但是这种惊魂夜,脑子里会越想越觉得恐怖森然。 “呜呜!” 扑下来的黑影,是一只土山鬼,占山为王的那种厉鬼,一退一进,两只浮肿的鬼爪,布满死人斑点,再朝我和吴涂飞的脊背抓来。 而就在我们两个青年百死无生的时候,一个人影猛地从旁边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铃铛使劲地摇晃。一阵奇异的声音从铃铛上扩散出来,那鬼影听到铃声便抱头哀号,身形急速膨胀。那人影抬着手伸出四根手指,便有四道符文凌空立在他的指尖:“天相、地相、人相、鬼相,四相之力,鬼躯封禁!”符文脱手而出,射到鬼影的四肢上,它的身体居然像干涸的河床一般龟裂,哀嚎声顿时响彻不休。 见那鬼居然还没死透,连忙咬破食指,就着黑色的腥血在铃铛上划了几道奇异的符咒。符咒一成,铃铛瞬间变得如铜钟般巨大。他抱着巨铃对准它的头颅狠狠地扣下,一阵强烈的黑风从铃铛底下吹了出来,布满血腥的尸气一下子扩散开,最终在雨里湮灭。 那摇铃铛的人影向着我们走来,这才看清那原来是吴涂飞的大伯。 “大伯,你怎么来了?”吴涂飞疑惑地问道。 我愣在原地,没有想到,这位捞尸人的大佬,身手居然这么好? “我再不来,你们两个小王八蛋,今晚就葬身进那片石桥湖了!”吴大伯哼了一声,有些不怒自威,“涂飞,你可真是长能耐了,连扎纸匠一行的事,都敢随意去弄,你小子是不是嫌命长?” 吴大伯说的,是吴涂飞偷偷纸糊鬼马的事。 他们属于捞尸人。 同属捞阴门。 但是越界扎纸人,又不懂其中的禁忌,很容易祸灾缠身,招惹到脏东西。 “以后不敢了!”吴涂飞脸色难看,有些怕他这位大伯,目光不敢正视,低着头回道。 随即,在吴大伯带领下,我们往回走去。 走在吴大伯身后,凉飕飕的,让人有一种错觉,这位吴大伯似乎不是人? 不过他是有影子的,也就打消了念头。 进入镇里,我们分开了,往寿衣铺回去,我消失一天了,师父也不出来找一找,算起来,还是吴大伯更有人情味。 寿衣铺的门虚掩,师父没有睡觉。 听到声音,师父直接走出来,道,“小子,你身上怎么一股鬼味?” 我道,“师父,还有吃的吗?” 随即,我将今天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听完后,师父脸色凝重问道,“小子,你真遇到吴大同了?” 我道,“要不是吴大伯出现,恐怕今晚,我和吴涂飞都回不来了。” 师父站在一旁,道,“以后,没事别去河边,更别去找吴大同。” 我道,“为什么?” 师父道,“因为吴大同,已经不是人了。” 啊? 我手里的筷子都坠地,惊讶道,“不会吧?虽然站在他身后感觉阴森,不过吴大伯是有影子的。” 师父道,“你没发现,他只有半个影子吗?” 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我瞪大了双眼,道,“吴大伯过来时,夜里黑森森的,他好像没有带手电筒?” 一个人,在那种崎岖山地,没有光源,怎么可能走得到石桥湖? 唯有一个可能,吴大同不是活人? 我又道,“师父,那他为什么有影子?” 师父道,“因为他没死,自然有影子。” 我追根到底道,“师父,你别卖关子了吧?” 师父道,“半人半鬼,与鬼有别,与人也有异,处于一种很神秘曲折的状态,以后你会明白的,要谨记以前师父说过的话。” 说完,师父不会理我的错愕表情,踱步回房间睡觉了。 “半人半鬼……捞尸人?” “鬼捞尸?” 关上了门,面带沉思的我走上二楼,想起一些话,师父以前说过……说世界之大,能人辈出,捞阴门多出歪邪之术,虽天下同门,却不可深交。 原来赚死人钱一行……这趟水那么深? 以后,还是少招惹那些捞尸人,打棺匠、丧乐手等等高人了。 第17章 纸婴鬼娃 一大早,早餐都来不及吃,师父就匆忙忙出去了。 坐在寿衣铺里,百无聊赖。 没有太阳,阴天,今天依旧闷热,尤其是狭窄的铺子里,汗流浃背,让人有一种压抑的窒息。 “呼呼!” 一阵凉风从门外贯入,扑面而来,缓解了一丝燥热,没有声音,就看到一个女孩,走入了铺里,她穿一件整洁黄衣,牛仔裤,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铺子里望了望,这女孩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看到她,就闻到一股沁人的花香,隔着几个花圈看过去,我说道,“你好!” 女孩唇红齿白,道,“你好!” 我问道,“美女,有什么事情吗?” 寿衣店,做死人生意,平时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壮汉或者老人,这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单纯的女孩子,确实让人眼前一亮,望着她,又想起了初恋女友凝月。 女孩站在门里,也不过来,亭亭玉立在门口道,“你师傅不在家吗?” 里边光线略暗,而且木梁上,挂着一些金银纸钱,显得有些杂乱,她不走进来也很正常。 我道,“刚好有事出去了。” 女孩抬起手,指了指道,“我是来拿货的,前些天,我让余师傅扎一个纸人!”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角落里,的确孤零零放置着一个纸人,一个绿纸童男,这个童男,还没有扎好,只完成了大半,师傅并没有嘱咐我啊? 我好奇问道,“你……就要一个纸人?”说实话,无论办丧拜祭,都没见过单独卖一个纸人回去的,尤其是这种童男,一般都要成双成对。 文静的女孩,道,“是的!” 走过去,看了看绿色童男,童男的头顶上,压着一个茶杯,被子里有水,闻了一下,居然是高度的白酒,纸人头顶放一杯酒,我也不知道师父在搞什么鬼。 我道,“不好意思,差一部分扎好,要不你明天再来取吧?” 女孩有些着急道,“耽误时辰,可就不好了,你能帮忙扎好吗?” 犹豫了一下,我道,“好吧!” 半个小时后,纸人童男做好了,递过去,在收钱的时候,无意中碰到女孩的手背。 冷。 她的手很冰,好像从冰箱冻了几天拿出的鸡爪子,这时站得近了,我才感应到奇怪的气息,她喷吐出的气,居然带着丝丝森寒? 看过去,她的脸色很怪,应该说很苍白,没有血色,更让人诧异的是,她额头浮现的血管,发黑,白皮肤,黑血管,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诡异。 “你的手……” “多谢!” 没等我开口,她抱着童男纸人转身快步离开了,望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我精神有些恍惚,好像这个女孩在哪见过?她一个女孩家家的,用纸娃娃干嘛,这可都是烧给死人用的,难道家里死人了?要是死人了,这对我们来说又是一单生意,可人家走了,我想问也没得问了。 转过身,往铺里走回去,刚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下,然后如脱缰的野马往外冲出去,一边跑,脸色难看的我一边自言自语,“她快步出去的时候,脚上不发一点声音,和进门时一样的悄无声息,这世上,只有鬼走路无声吧?” 跑到了街道,左右扫视,那个黄衣女孩早就不见了。 “和鬼完成交易,这下坏了了!”我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瓜子,悔恨道,“师父没有扎好童男纸人,而且用一个酒杯压纸,说明那个童男有大问题啊?” 纸人上端酒杯,压三尺鬼门。 民间有一句老话……举头三尺有神明,和这是同一个道理。 我居然师父嘱咐的禁忌忘了。 难道那时候,我被女孩鬼迷眼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解释。 下午时,师父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出了异样。 没等他劈头盖脸开骂,我已经一五一十将早上的事情说了。想气都起不起来,师父一屁股坐下,唏嘘道,“女人把童男抱回家,这下麻烦了。” 我问道,“师父,她要那纸人童男干嘛?” 师父道,“自然是阴生鬼娃。” 啊! 我惊道,“鬼也会交配生娃?” 师父道,“自然不能,不过如果夺了一个活婴的命,就能生了。” 我道,“师父,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父反问道,“小子,你不觉得那个女人很面熟吗?” 我道,“是,但记不起来了。”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师父继续道,“她就是甄小琴,要索你命的那位亡魂新娘,改了容貌,变了体型,所以你也认不出来。” 我道,“不会吧?搭尸骨冥婚后,甄小琴才嫁多少天?就要生鬼娃了?” 师父道,“鬼和人不一样,甄小琴带走了一个纸人童男,烧了之后,塞进自己的鬼肚子,用纸童男为载体容器,然后跑去其他民宅家庭,去害死其他婴儿的命,就能孕育出一个小鬼胎,可能今天夜里,会有不详发生啊!” 我连忙道,“那我不是罪人了?” 师父道,“也不是,就算无法从我们这里得到纸人童男,她也会想尽方法拿到手的,无法避免。” 镇子上,可是有不少婴儿的! 我道,“师父,要不我去每家每户走一趟,让他们提防危险?” 师父摇了摇头,“没用,其他方圆百里的村子呢?就你这两条细腿能走得完?” 聊了一下,这件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晚上,下起了大雨,闷热的鬼天气,总算迎来了凉爽,只是让人不安的是,大雨夹杂着闪电,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遮蔽了一切听觉。 不过到了后半夜,房间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声音,婴儿的哭声。 声音不大,以为是错觉,便不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明婶慌里慌张走进来,哭红了眼,脸颊还有未干的泪痕,头发没有梳理,披头散发的,悲痛伤心的表情看着有些狰狞,进来买了一些东西,至于原因,我也不敢多问,过一会,罗胖子跑过来了。 “林三,你听说了吗?” “什么?” “明叔的孙子,昨晚夭折了。” “怎么会这样?”我惊道,怪不得明婶进铺买了一些东西。 “昨晚打雷下雨,听说小孩睡着睡着,后半夜,大概夜里三点钟,突然没了呼吸,好像魂魄被人吸走了一样!”罗胖子回道,这家伙胆小,不过就是喜欢八卦。 “阴生冥娃?”我愕然念道。 “咯吱!” 师父推开门走了出来,再回头,罗胖子溜得没影了,师父道,“林三,发生什么事了?” 我道,“昨夜三点钟,明叔的孙子夭折了!” 师父皱着眉头,老脸升起一种落寞,感慨道,“还是发生了,孽债啊!” 这时候,康老大匆匆忙忙跑进来了,“哐”的一声,脚拌上门槛,摔了个四脚朝天,他没疼痛一般起身,“余师傅,大事不好了。” 师父道,“你家里有事?” 康老大咽了一口唾液,精气神显得很紊乱,“昨夜,你们听到一个婴儿的哭声了吧?那个声音,就是在我康家老宅里边发出的。” 我道,“在你家的老宅?” 康老大一个劲点头,心有余悸道,“昨天,我一夜没睡,婴儿哭声一整晚在耳边嗡嗡嗡哭个不停,有一阵子,我感觉有一个小孩,在院子里爬来爬去,后来甚至推开房间门,在我床头玩耍了一阵子……” 康老爷子诈尸的事,过去没多久。 老宅又发生这种事,不得不说,这康家的老宅风水有问题。 师父没有给他好脸色,没有一点怜悯,语气生硬道,“康成栋,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康老大装傻道,“余师傅,我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清楚呢?” 哼! 一脚踏地,师父冷哼道,“康成栋,还在这插科耍浑,要不是你弄了一场陋俗冥婚,将甄小琴硬生生逼嫁给你那死去的儿子,怎会有这么多狗屁事情。” 此刻的师傅,怒目圆睁,口中喷涂白雾,看着有些吓人。 康成栋噤若寒蝉站着,脸色铁青,不敢反驳。 师父又道,“金半仙呢?有难有灾了,你怎么不去找他处理?” 那场搭尸骨的阴婚,真正的主持者是“金半仙”,康家三兄弟参与了此事,现在却个个活蹦乱跳,可以看出,金半仙的本事不小。 康成栋唯唯诺诺道,“金半仙……他……失踪几天了。” “失踪?”师父捋了捋胡子,说道,“那家伙该不会是跑路了吧?” 康成栋回道,“不是,他的一切家当还在,就是莫名其妙失踪了。” 师父又道,“什么时候的事?” 康成栋道,“就是纸马引魂那天,金半仙自己独自回去后,然后整个人就不见了,或许,是半路上,被什么阴魂野鬼缠上了吧?” 师父不说话了,踱步几圈,才又说道,“你回去后,立马搬出老宅,今晚我和林三过去看一看。” “站住!” 康成栋没跨出门槛,师父又道,“康成栋,这种事可不是免费帮忙的,该出多少钱,你心中有数吧?” 康成栋回头,露出一个比死还难看的笑脸,“余师傅,这点我明白。” 等他走远,我才问道,“师父,他不是个穷光蛋吗?” 师父道,“康老爷子的遗产,应该被他找到了,你看他一身的穿着,尤其是左手拇指上,那颗成色上佳的翡翠戒指,宰他一顿,够给你攒老婆本了。” 看来我和凝月分手的事,师父还惦记在心。 不多时,师父坐下来,找一些材料,开始扎纸,是做一些纸婴。 小小的纸婴,看着和婴儿无异,更奇怪的是,扎好一个后,师父居然给它们开眼了? 我疑惑道,“师父,纸人点睛,不是犯了扎纸匠一行的禁忌吗?” 师父回道,“特殊时期,需用特殊办法!” 第18章 老宅惊魂 十点钟,明叔却是过来了,还抱着一个小女孩,不理会寿衣铺的禁忌,径直闯了进来。 “出去!” 师父一起身,发出猛虎一般的雷音,明叔只得识趣退出去,师父走出去,重责语气说道,“不是早和你说过吗?寿衣铺这种地方,阴气太盛,体质弱的小孩不可入。” 明叔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几乎是哀嚎着,“余师傅,求你出手救救小孩。”说话时,就差跪下来了,他的眼球发红,眼圈很重,昨晚应该熬了一整夜。 他抱着的,是孙女晶晶,昨夜夭折的是小孙子。 看过去,睡得很熟的小女孩脸色异常发白,皮肤呈一种病态的苍白,不见血色,看过去跟死了似的,我忍不住伸过去一探呼吸随弱却又是正常的。“咚”的一声,师父给了我一个爆栗,“小子,就你多手。” 明叔急得脸上显出一条条青筋,着急上火道,“余师傅,小孩是从前天夜里出事的,一到晚上就哭的异常地厉害,不管怎么哄都只是大哭不止,一连两天下来都是这样,晚上哭到都发不出声音来了,却还是大张着嘴巴不会停,然后一到白天就开始睡觉,抱去医院检查,查不出原因,医生只说受了惊吓,可是这两天,我和老婆子一天都不离孩子旁边,他们如果受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师父站着观望几眼,道,“这事很怪,处理好夭折的小孩,你们带她去亲戚家避一避,等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明叔又道,“余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于“食婴鬼胎”的事,师父闭口不提。 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引起镇、村的恐慌,没有什么证据,师父估计不想多生事端。等明叔离开,我问道,“师父,要不要通知其他人,暂时抱小孩离开一段时间?” 师父道,“不用了,如果真有更多小孩夭折,恐慌之下,他们会自己离开的。”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我和师父离开寿衣铺,赶往康家老宅。 出门时,还有落日霞光,小镇安静得如一潭死水,没听到一个小孩的哭声。 可是走到大半,夕阳沉落,天空一下昏暗下来时,街道两旁的居民楼,立即传来小孩大哭大闹的声音,不是一两个是全部,那种抽泣声带着凄厉,带着绝望,让人觉得很诡异。 师父没有说话,显得很忧虑,眉头皱地能夹死一只苍蝇。 康家老宅前,一左一右,生长着两株茂密的槐树,本就昏暗的大地,被两株槐树摇曳的树叶遮掩,望进去,康家宅门更加漆黑了。 站在这里,也觉得空气更阴冷。 我喃喃道,“康家人有病吧?平白无故的,家门口弄这么大的树堵在门口,夜里看过去,就和进坟头一样,这种风水能好才怪了。” 槐树,虽然不大,但枝桠很盛,成材之后,更是遮天蔽日,阻挡阳气内进,会让宅子变得阴森。 师父不理我,绕着槐树转圈,四处查看。 “事情比我预想地还要糟糕啊。”师父一刻也没有耽搁,他赶紧在槐树四周撒了一圈的白灰后,又在树干隆起的凸起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符咒。 符咒一贴上去,两株槐树似乎痛苦地惨叫了起来,周围刮起的风更猛烈了一些,“哗啦啦”响音中,树杈摆动,上万片叶子摇曳,抬头看去,漆黑中,好像一对对鬼手在对着我们使劲拍掌…… “咯吱!” 康家老宅的大门被推开,康老大走了出来,“余师傅,您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师父道,“不是让你今晚搬走吗?” 康老大干笑道,“余师傅,这件事,关乎我康家未来的气运财运,所以我想留下来。”老宅子里,值钱的老物件不少,恐怕康老大是担心我和师父作祟。 师父道,“随你吧!” 进去后,发现不止康老大一人,他的老婆莲姨也在,原本中年发福的莲姨,因为儿子康华的过世,整个人变得异常消瘦,脸上无肉,皮肤泛黄。 康家老宅,二层,占地很宽,四处查看,跟着师父的脚步,不多时走到楼梯口。 楼梯口的布置格局,有些奇特,往外延伸,这里有一个向西的窗子,探头出去,斜着目光,居然能看到大门口外边的两株槐树。 康成栋开口了,“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时,那个小孩爬动的声音,就是从这里楼梯口开始时的。” 师父道,“你仔细说说。” 康成栋道,“忘记多少点了,当时夜深,外边下着大雨,那时还没打雷,只有很大的雨落音,突然,我被一阵声音惊醒,以为是是老三回来了,开灯出去看,没人,躺床上没多久,楼梯口咚咚作响,我当时有些气,大步跑了出去,还是没看到人,只是这扇朝西的窗户被风吹开,有雨飘进来,关窗关灯,才十几分钟,房间传入了小孩哭泣的声音,我一转身,朝黑乎乎的门外看去,就看到一堆绿幽幽的眼睛,正往房里望来,吓得我全身毛都炸开了,突然间,那对眼睛变为了红色,忍着头皮发麻的恐惧,我猛地打开灯,蓦然间,好像看到一个穿绿衣裳的小孩,从船户爬了出去……” 我走了一下,从康成栋睡的房间,的确能看到朝西的窗子。 师父问道,“你老婆呢?” 康成栋道,“昨夜休息不好,做噩梦了,正在一楼的房间休息。” 师父道,“她没有遇上什么诡异?”看师父的表情,似乎能猜测出什么? 康成栋摇头,“昨夜,她只是有一阵子胸闷难受,没有看到其他。” “胸闷?”师父往窗外看了看,有风贯入,又说道,“今晚,你们两个待在房里,尽量别走出外边,即便听到婴儿大吵大闹的声音,也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康成栋只得答应。 不多时,这里就剩下我和师父,我问道,“师父,食婴鬼胎已经出生了?” 师父道,“出生了,不然的话,康成栋怎么会见到一个绿衣裳的小孩。” 童男童女,绿男红女,当时我扎好的纸人,确实是绿衣服的。 我问道,“该怎么办?” 师父道,“等着!” 为了避免意外,师父又给了我一个护身玉坠,我留在一楼,师父在二楼。 十点多,我坐在椅子上眯眼随着。 “哐哐!” 外边传来一阵锅碗碰撞的声音,惊了一跳,我连忙起身去查看,原来是莲姨在外边洗头,师父吩咐过,整栋老宅都没有开灯,因而四处显得昏暗。 莲姨旁边,放着一盏手电筒,在井旁边低头洗发,湿漉漉的水滴落在地面,我说道,“莲姨,我师父不是让你们待在屋里吗?而且三更半夜洗头,对人很不好的。” 晚上阴气重,会有寒气侵体。 莲姨低着头,侧脸看了看我,语气温柔道,“林三,不碍事的,我们家这口老井,井水冬暖夏凉,你看看,这不是冒着热气吗?” 我道,“莲姨,洗完了快点回房间吧!” 因为光线的缘故,折射黑影,微弱的电筒光中,莲姨看着更消瘦。 “啊啊……” 我还没转身,老水井那里一阵尖叫,再看去,莲姨似乎不小心绊到了脚,往前一倒,上半身坠进井口里,只剩下两只脚在上边挣扎晃动。 井口,我记得是有井盖的? 七八百斤重的井盖,两个壮汉都推不动,怎么会被人移开了呢? “不好!”顾不上多想,我连忙冲过去,接着电筒光,双手急忙扯住莲姨的双腿,让我觉得不妙的是,莲姨瘦弱的身体,感觉比头牛还重,连我也要被拽入井内。 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莲姨的脚很冰,很湿,隔着裤子,摸上去全是骨头,感觉不出一点皮肉。 莲姨的头,没入了水中,双手挣扎个不停,长长的黑发铺满了井口,在他晃动时,及其一阵阵水花,井水没有冬暖夏凉,而是刺骨的阴寒。 “你……你不是真的莲姨!”想到此,我连忙松开了手,往后退走。 “嘭嘭!” 井里突然炸开了一般,水花四射,下一刻,一根根两米多长的头发卷起,密密麻麻的,将我的头、胸口、双手、腹部全部缠住,而且猛力将我往老水井里拖去。 一股恶臭味袭来,死尸的味道,融在井水里,我张口呼喊时,还被呛了好些口,这滋味,好像将一条肥茸茸的蠕虫放在口里咀嚼。 “咔咔!” 一阵黑影蹿了出来,见他手臂一沉,缠住我全身的长发被砍断,我往后跌倒去,随即听到声音,“阿莲,阿莲,你没事吧?”是康老大在喊叫。 老水井旁,顿时乱成一片,我起身时,就见一道黑风往围墙外冲出去,师父叹了口气道,“坠井而亡,没想到你的怨念这么重?” 康老大抱着莲姨,见他探了探呼吸,说道,“还有气。” 师父道,“回去再说。” 莲姨没有大碍,呛进肚子的水都吐了出来,至于昏迷不醒的原因,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借着房里灯光看去,这一张脸,发白得可怕,好像涂了一层石灰,看不到一点血色。 师父道,“她被东西上身了。” 康老大一副着急上火的表情,“余师傅,你要救救阿莲,我们是二十年的夫妻了,她不能死啊!” 师父道,“放心,等明天太阳一出,她就会好了!”想了一下,师父又道,“那口井被污染了,三年内,都不能再饮用,否则整个小镇都要遭殃。” 我擦干了身体,心有余悸道,“师父,她不会再来吧?” 师父道,“小子,你真是猪脑子,碰到事情,喊人都不会喊吗?” 我嘟哝道,“谁知道会有这种怪事。” 这一夜,没有再发生不详,第二天一早,我和师父离开了,多待没有意义。 走出去,听到了婴儿哭声,看来昨晚没有“鬼胎食婴”的怪事,我猜测说道,“师父,你说是不是下雨天,那个鬼胎才会偷偷跑出去害人?” 第19章 挂白灯笼 一连四天,都是骄阳高照的天气,干燥闷热。 典型的南方湿热气候。 小镇里,没有再出现小孩夭折的情况,不过每到夜里,康家老宅那边,还是会传出婴儿啼哭的凄厉声音。 那种声音很怪,是小孩哭泣,声音里又好像夹杂着女人的笑声,似笑似哭,重音回荡,搞得附近人心惶惶,一些带小孩的家庭,为了避祸,都暂时搬去其他亲戚家住了。 今天,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雨天。 外边淅沥沥下着雨,坐在屋子里,面容已经年迈的师父,端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唉声叹气。 雨夜。 代表了不详,食婴的鬼胎,在潮湿阴寒的夜里,可能又要出来害人了,这是师父担心的事情,我除了在一旁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五点多,我和师傅出发了,我扛着八个纸婴,四盏白灯笼,师父则拿上自己的宝贝木箱,里边装着不少东西,尤其是一把二十厘米处的大红剪刀,麒麟印、朱砂、铜镜也在。 铜镜、红绳等东西,我一直认为是道士、阴阳师等等使用的,不知道师父怎么会? 到了空无一人的康家,放下东西,看着师父翻出一些老旧的工具,我好奇问道,“师父,你除了是个扎纸匠,也是一个捉鬼的道士?” 师父道,“天下术同流,只是名称分而已,阴纸阳火烧,阴人得阴福,要不是当年兵荒马乱,断了传承,也不至于连一头恶鬼都收拾不了。” 我又问道,“当年的祖师爷,他们都很厉害?” 师父一脸感慨道,“据说是,但是我也没见过,到我成年时,也只是学了最基本的扎纸手艺,其他的,还是向其他同道请教学得的。” 杂学不精,这是我总结师父的现状。 “哇哇哇……” 就在这时,楼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婴儿的哭泣声,凄厉悲鸣,仿佛从地狱传出的鬼音。 回回荡荡,许久不消。 透过漆黑,我死死盯向外边紧闭的大门,“师父,好像是从槐树那里?” 师父道,“康家老宅的格局,也太离奇了,难道当年修建宅子时,康家惹了风水师?” 我道,“什么意思?” 师父解释道,“这老宅的坎正北方、兑正西方、两边有道路横过,这种地形属于先吉而后凶。住在这种地方哪怕初时曾一度人口多,而且资财足,但不超过十年必定会败散一空,现在这种《凶》,看康家人的境况就知道,已经逐渐显现,若不改变格局,恐怕康家最后人丁丧亡!” 漆黑的夜里,婴儿哭声还在继续,伴随着阴风、小雨,更让老宅增添一抹悚然。 “小子,挂起四盏白灯笼!”师父四处看了一下,道,“正门脸一对,楼梯口朝西的窗子一对!记住了,绑缚的红绳,每一根挂满三枚铜币……” 我在忙碌时,师父则带上八个纸婴,走进了宅子里。 “呜呜呜……” 婴儿抽泣声消失,整个老宅子里,升起一种女人沉重的喘息声,难道是亡人新娘甄小琴来了? 我摸了摸额头冷汗,加快了手上速度。 刚完成,听得师父开口,“点一些香烛,按照门二炉三的数量装好,对了,门外左边也有一方香炉,记得要插上别遗漏了。” 我几乎哭着道,“师父,食婴的鬼胎……好像……就在门外……这样开门出去……你让我去送死吗?” 师父干瞪眼生气道,“距离六点,还差几分钟,你在六点前做好不就行了。” 我径直抓起一把长香,顾不上多少根了,点燃后,开始去上香装烛,往门外走时,我特意看了看时间,还有两分钟。 “呼呼!” 一推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小心朝外边望去,夜里,两颗枝繁叶茂的槐树,随风摇曳的树叶,哗啦啦作响,漆黑如墨的夜里,犹如两尊身披大黑袍的威压鬼将,镇守门户左右。 又望了望树杈,没有看到什么鬼胎。 “小子,你愣在那干吗?没看见鬼就速度点。”寂静的老宅,站在白色灯笼下的师父冒出一句,让人一阵心惊胆裂,我喃喃道,“没被鬼吓死,要被师父你吓出心脏病了。” 走出去,迎着寒潮冷风,我将长香插进香炉内。 “怎么有绿光?”起身后,往旁边看去,一瞬间,我全身毛都要炸开,在右边槐树的树干上,那里趴着一个小孩,穿小黑鞋,穿一身白绿色的衣裳,很熟悉的衣服,正是当日我扎纸的童男。 小孩稳稳坐在树杈上,表情憨厚,带着一种好奇望着我,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因为他的小脖子直愣愣,很僵硬,无法转动。 “嘿嘿!” 皮肤红里透白的小孩,朝我咧嘴笑了笑,他嘴里的牙齿,锯齿状,昏暗望去,犹如一张小鳄鱼的口嘴,惊呼一声,我转身就往门里跑回去。 “哐!” 一关上门,我拔腿就往老宅冲进去,两盏灯笼高挂,在中间,还有几条色泽不一的祭奠条文,上边有师父亲自写的“阴挽联!” “成鬼魅,进泥犁!” “太阳偏西一口气,月亮上来照死尸” “枯骨随入无间地狱,孤魂独浸幽冥黄泉” “多行不义,由牛头阴神困成饿鬼,伤天害理,凭马面天官扔下油锅” 一幅幅鬼对联随阴风吹起,昏暗摇晃,四下望去,却看不到师父的影子,我径直朝二楼走出,一上来,发现师父正站在朝西的窗口,皱着粗眉看向外边。 “师父,槐树……那……真有个穿绿衣的小孩!”不知为何,一走上楼梯,就感觉身子骨莫名发冷。 师父盯着我,像望着仇人的表情,“小子,你怎么把他带进屋了?” “在那?”我连忙往后摸去,身后空无一人。 “在你脚后跟呢!”师父又冒出一句,低下头一看,刚才趴在树上的小孩,的确站在我身后,小孩一言不发,幽灵一般跟着在后头。 “妈呀!”惊叫一声,我连爬带棍上了楼梯,站在师父身后,我声音发颤道,“师父,都吊了灯笼,烧了香烛,野鬼怎么还能进家门?” 师父回道,“我让他进的!” “哐!”老宅外边,门楼的方向,那里出现巨大颤动,好像有人抡着铁锤闸门,同时,还有一种女人凄厉的叫声涌入,是甄小琴在发怒发疯。 我眸子一瞪,道,“让小的进来,把大的拦在门外?” 师父没回我,望着楼梯下,绿衣裳的小孩不见,师父对着空气念道,“小家伙……不是很饿吗……去吃饭吧……这里有你喜欢的食物!” 吃饭? 我左右扫了扫,我们师父过来时,没有带酒肉祭品啊? 随即,师父的脸上有了笑容,夜色里,看着诡异森然,给我使了一个颜色,往二楼走出,最后望向康老大居住的房间,里边有关,两支烛火燃烧,冒着黑烟,因为没有开灯,所以看起来如一对森森鬼眼在闪烁。 “咔咔!” 在门口进去两米,一个小孩坐着,穿古代新衣,浑身布满黑红色雾气,小手上抱着一个纸婴,正在那一口一口啃食,吃得滋滋有味。 我和师父一步步走到门口,小孩也不理会,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 鬼胎吃纸婴? 原来师父扎出的纸婴,是一个鱼饵,师父压低了声音开口,“现在,我们去对付外边的甄小琴,就让他独自留在这里。” 我连忙道,“师父,不让他魂飞魄散吗?” 师父道,“房间里,我都布置好了,他走不出去,那么多个纸婴,撑都要撑死他。” 我们师徒往楼下走去,刚下台阶,我猛然止步,“师父,我能看见鬼了?” 师父回道,“前些天,大风大雨的晚上,这小鬼胎吃了康寿明家小孩的魂,阴胎转阳命,算是成型了一部分阳身,自然能看得见。” 我松了口气,道,“师父,我们该怎么对付甄小琴。” 师父道,“搏命!”随即大步走了出去,活人跟鬼搏命,凶多吉少吧? 夜里,树叶影子乱晃,声音乱响,十分吓人。 风一吹树在“哗哗”作响,如同一群孤魂野鬼聚在一起拍手一样。 门楼外边,摇摆不定槐树的树冠上,小雨弥漫,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看不清容貌,虚幻的影,呈人形,但是有风拂过时,她的头颅、胸膛、四肢可以发生偏移,头被吹断,手变成细细一条白烟…… 第20章 坟头师戈坟 师父站定,望着老宅门楼道,“#%amp;amp;*……”叽叽咋咋,说的不是人话,我也听不懂。 “呜呜呜!” 伴随着一阵阵阴雨寒潮,树冠上站立的女人白影,真实了一些,是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她在回话,不过她的语速更快,夹杂着怒音,我也是一个字符也听不懂,只能干愣在原地。 门楼上,挂着三面铜镜,夜里烁烁发光,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布置的,幽暗的铜光,看去像三指印的格局,阻止了甄小琴冲入老宅,很是玄妙。 对话了十几句。 院子里的冷风更加刺骨,甄小琴被激怒,湿漉漉的长发根根竖起,她一张口,整个惨白浮肿的脸上,面目狰狞,如同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浑浊的阴风冲入老宅。 三面铜镜破裂了。 好些白色纸钱飞起,当空碎裂,卷起漫天的白色纸屑,老宅里,犹如一场出殡送葬的阴森景象。 “哗啦啦!” 槐树在不安的摇曳,蒙蒙小雨中望去,甄小琴消失了,师父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拉着我往回跑,冲进挂了白色灯笼的宅屋。 “躲开!” 刚跑了几步,旁边一个黑影冲来,险而又险避开,是院子里一个石磨盘,“轰”的一声,地面震动,近两百斤的石磨砸在地上,砖石开裂。 “噗!” 一转身,看到师父的左肩,被一条竹子穿裂了,血腥味弥漫,师父整个人跌倒在泥水中,哀嚎不断,扛着的木箱子也碎裂了,各种符、瓶子洒了一地。 小雨中,顾不上多想,抱起师父就往里边冲去。 “呜呜!” 一个白色灯笼在风中坠落,几幅“阴联”被绿火缠上,很快化为了灰烬,整栋楼的灯光,更是瞬间陷入黑暗,退上二楼,将师父肩膀的竹子拔出,随便扯了些布条包裹,师父脸色很苍白,萎靡不振,“没想到,甄小琴的鬼力这么凶,看来今晚,我们师徒俩凶多吉少啊!” 楼梯下,莫名多了一个白影。 披头散发的甄小琴,木讷无言,如一具丧失意志的幽灵,一步步往上走,她全身湿漉漉的,保持着当年坠井溺亡身死的情形,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她嘴里低沉说这话,鬼话,一句也听不懂。 “哐!” 正在绝望时,朝西的窗子突然弹开,紧接着,就看到一只红色怪鸟冲了进来,扑扇着翅膀,发出“嘎嘎”的惨叫声,是一只染血的大公鸡。 诡异的是,大公鸡不偏不倚蹿上了甄小琴的头顶,两个利爪,一下抓裂了甄小琴的头颅,任由甄小琴倒地挣扎,就是避不开大公鸡的爪子。 混乱中望去,大公鸡的眼睛很奇怪,发红,炯炯有神,好像它的体内是人的魂魄? “好在赶上了!”门口,一个身着脏兮兮的长大褂,戴着一顶帽子的男子走进来,他的动作很快,掏出一口小棺材,将甄小琴收了进去,大公鸡又扑腾了两下断气了,鸡毛纷飞,原来公鸡早就被割断了喉咙,怪不得染了一地的鲜血。 随即,男子脚步如飞冲上了二楼,进入鬼胎的房间,只听一声小孩的哭泣声,很快声音戛然而止,这之后,男子更是四处走了一圈,好像在寻找其他野鬼。 许久后,男子才走回楼梯口,站在下面不语。 他站着的时候,全身纹丝不动,就像一口竖立的棺材,看着不像活人。 “你……是人是鬼?”我还是说了一句,对方却从帽沿下面抛给我一道阴恻恻的视线,一股寒战蔓延我全身,好像瞬间落进冰窖中似的。 一旁的师父见状,连忙拽过我,对那个男子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 男子的声音冰冷如铁,“你们随我来。” 搀扶着师父走下一楼,进入大厅,正中供奉的是关公像,这尊塑像有半米高,男子似乎对它很重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和师父也走过去打量着关公像。 一般来说,商铺供奉关公的很多,大多是用石膏做的,用供果或者檀香供奉,有一些敷衍了事地用零钱,这一尊是十分珍贵檀香供奉。 师父说道,“这有问题?” 男子点头,“有大问题,康家老宅的风水,所有的根源都在这里边。” 师父惊道,“关公像有问题?” 男子不说话,从身上出去一些东西,这是我才注意到,他的腰间领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不多时,三叠祭品拿了出来,冒着热气,刚煮熟不久。 男子将三碟菜放在供桌上,静静等待了十分钟,男子拿起一碟,让我们看一看,碟子里的供品菜,明明刚刚还冒着热气,此时,居然已经完全腐烂变质了,就好像真的被关老爷“享用”过一样。 我下意识道,“关公显灵了?” “滚!” 男子白了我一眼,对师父道,“余师傅,你现在知道了吧?” 师父皱了皱眉眉头,最后看相关公像的下边,连忙道,“在这里边?” 男子取出一块红布,盖住了关公像,说道,“再等几个时辰,天差不多亮的时候,我们再动手,现在不到时机。”说罢,男子走到一侧桌子休息了。 我和师父坐到另外一边,我压低了声音道,“师父,这位是谁?” 师父道,“他叫戈坟,是一位年轻的《坟头师》,也与我们扎纸匠一样,属于捞阴门一支,当年天下兵荒马乱,生灵涂炭时,他们的老祖人物躲入了深山,与世隔绝,所有坟头师的技艺传承得以保全,因而后代弟子都是及其厉害的人物。” 坟头师? 第一次听说有这一行? 听名号,就是与“坟”有关的职业人,常年走坟看墓,与森森黑夜为伍,难怪这男子的身上,始终散着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冷冽气息。 我道,“师父,你和他有交情?” 师父道,“两个月前,在外边走履时,有过两次见缘,就托信让他过来帮忙。” 我又道,“他好像很熟悉康家老宅?” 师父道,“自然,当年建造这座老宅时,当时所请的一位风水师,正是戈坟他的师父,其实就算我不托信给他,他也会过来走一遭的。” 让坟头师,做一位风水师的活。 难怪康家老宅经常出现闹鬼的传说了。 天将要亮时,戈坟站起身,解开红布,他爬到被红布罩住的供桌下面,敲敲地板,果然有一块声音不同,好像是空的。这时他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弯月状,有点像割稻谷的镰刀,一点点敲开抹边的水泥,然后把整块地板揭下。那里面是一个瓦罐,开口处呈十字型封着两道黄色的符。 揭开重大秘密的激动让人颤抖起来,戈坟小心翼翼地取出瓦罐,看他使劲气力的表情,非常沉重,好像在举一个上百斤重的石棺椁。 “嘭!” 不知道为何,然而就在猫着腰抱着瓦罐从桌子下面退出来时,戈坟手上一晃,沉重的瓦罐脱手而出,在地上摔个粉碎,乌青的碎片中,居然有一个盘着腿的僵尸! 这具僵尸的体格像个小孩,身体已经萎缩到只剩下一架骨头,僵直发黑的皮肤绷在上面。我听说过有一种熏制尸体的方法,可以把成年人熏成小孩那么大,连骨头也能缩小。 当然,这具僵尸是大人还是小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康家真的在做这样的事情,他们在供鬼,而不是供神! 师父感慨道,“难怪康家先是鼎盛,然后又衰败,居然在正房供鬼。” 戈坟回道,“人的命,终究抵不过鬼相阴命,时间久了,自然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师父道,“这鬼东西怎么处理?” 戈坟嘴角露出一丝阴笑,抬起头,嘴里冒出一句,“你看,这个屋子是不是这样一个长方形,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上面宽,下面窄,加上四周的木梁又漆成了暗红色,以及那些不人不鬼的其他壁纸画纹,这是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一个形象浮现在我脑袋里:“棺材?” 第21章 入山寻阳墓 “对,棺材!当年我师父定这宅子风水时,欺瞒所有人,将整个宅子照着一口棺材的样子设计,正屋为棺,院子为明堂,门楼为坟口……这是一个财鬼煞局,所以期初康家的生活才会这么好,才会人丁兴旺,但是最后的财,又会归入这僵尸瓦罐内,康家会一点点没落,被鬼缠运,祸连三代!” 被鬼缠运。 祸连三代? 我还是说道,“你师父做得太绝了吧?” 让坟头师看风水,在我看来是自寻短路。 戈坟没有生气,说道,“这就是因果,当年康老爷子埋下的恶因,自然要整个康家承受恶果,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吧!” 师父道,“戈坟,你此行过来,是要扭正这里的风水?” 戈坟摇头,“无法扭转,这一片土地下,当年乃是一个小庙宇,可惜被康家强行霸占了,推倒了一切,当时在门楼外的位置,也有一株大槐树,那株槐树称之为尸柳,比这两颗还要粗壮,其树干粗细,两丈都不止,虽然不是太高,但却遮天蔽日,远远就能感觉到一股阴森凉意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活了多长时间!也被康家一把火残忍烧了!” 庙宇,神圣的地方,野鬼惧怕。 这种地不是风水最好的地方吗? 戈坟看向我,满脸的鄙视,“庙宇之地,念经渡魂,阴冥彼岸,多有野鬼走动,天下最阴之地,庙宇算一个,怎么会是建造阳宅的好地方呢?” 师父道,“以棺材为格局,强行镇压恶怪风水,你师父也是仁慈了。” 戈坟解释道,“本想让他们康家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境地,我才来的,不过半年前,康老爷子过世前,做了一件大善事,我师父没认死理改了主意。” 望着地方瘦弱干瘪的尸体,我问道,“那个财鬼呢?跑了?” 师父道,“跑不了,被坟头术封在里边了,不过他头顶一枚铜币生锈发黑,极尽腐烂,看来再过不久,他也要脱困出来了?” 戈坟检查了一下,说道,“这鬼东西倒是也有一套,原本在铜币内,还倒插着一枚三寸坟头钉的,被他硬生生用鬼气磨灭腐蚀了。” 随即,又听得戈坟说了一些“行里话”……是鬼就有煞气,有的重,有的轻,坟头术就是借鬼煞气的方术,穷困而死的鬼煞气让人破财,为情所杀的鬼煞气让人好色,饿死鬼的煞气让人饥饿……这里供的这个,是一个被谋财害命的财鬼! “烧!” 最后,戈坟定下了一个格调,要将整个康家老宅火烧了,师父都来不及阻止。 天亮时,这里大火连天,火光照亮整个小镇。 康家三兄弟气势汹汹赶来了,不过被坟头师一人踹了一脚,又说了几句话,三人立刻老老实实,这时,我也带师父去了卫生院,他的伤势不轻,需要住院几天。 戈坟来告别,说去附近转一转,师父嘱咐它,让他不要走石桥湖那片区域,免得生出祸患事端。 等戈坟离开,师父老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得意的诡笑。 我无语道,“师父,你故意那么说,还添油加醋渲染了石桥湖的诡异,目的,是想让戈坟去碰壁吧?” 石桥湖,据说是阴兵开路的地方。 即便戈坟再有本事,也绝不可能应对。 师父躺在病床上,道,“这家伙盛气凌人,不碰一碰钉子,不知道天外天的道理。” 戈坟,不是他的真名,至于取一个“坟”的名号,可能与他的八字有关吧?据师傅说,坟头师一行,借煞走坟,他们行内的禁忌更多。 最让人无语的一条,酒色都不能碰。 第四天,师父出院了,这期间,康老大也将一部分钱送来,因为康家老宅被焚烧了,只给了几千块,对此,师父没说什么,嘱咐他日后要多行善积德,不然百年内,康家无法兴起,无法发财。 刚回到家不久,下午时间,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乞丐,步履阑珊走来寿衣铺,每走一步,乞丐都会惨叫一声,而且双手捂住胸膛,看过去,他受伤了,而且耽搁了不少时日,流出的血都凝结了。 “是我!” “戈坟?” 我连忙走过去,听到声音,师父也赶了出来,“戈坟,你这伤势,真潜水下一趟石桥湖了?” 因为撕心的疼痛,咬着牙,皱着两条粗眉,戈坟脸色有些狰狞,“下水了,虽然惹了一身伤,不过我也看出了一些东西,不虚此行。” 戈坟全身邋遢,沾满烂泥,也不知道在石桥湖底碰上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总算帮他清理了伤势,用来止血愈合的药粉,是戈坟自己身上带来的,师父才问道,“石桥湖底,究竟有什么古怪离奇的东西?” 戈坟道,“一座阴坟。” 水中阴坟? 师父立即道,“能出现在水中的坟,自古以来,都万万不可靠近的。” 戈坟回道,“当时我潜下水,足足往下三十多米,还没到底,在我要往上时,才看到了水里的阴坟,像是坟,又像一座殿,飘在浑浊的水中,在那座阴坟的更深处,视线模糊中,似乎还有好几座?太深了,无法再下潜。” 师父一脸忧虑的表情,道,“能出这等手笔的,可能是公元前的老年代了。” 戈坟道,“自古以来,在民间就流传有阳墓阴坟的说法,阳墓在土,阴坟在水,一阴一阳,生死抱守……不过一般百姓,只能造一座阳坟下葬,有能力建造阴坟的,皆是古之将王的存在,看来我这一次是来对地方了。” 戈坟的双眸,散着贪婪。 “不行!”师父大声说道,“戈坟,你应该知道,能建造在《阴兵开路》的地方,说明那座阴坟超出了我们能想象的范畴,要是惹怒了阴兵,没有谁能活。” 戈坟不以为意道,“阴坟,我自然是不会再碰,不过在上边的阳墓,我是要走一走的。” 师父带着怒气道,“怎么,你们坟头师都很缺财吗?” 戈坟神色平静了下来,躺在那里,像回忆了什么往事,道,“这是我们每一个坟头师的归宿!” 师父又劝道,“想得到更高深的道行,也不是走这种路,当年你师父在这一片待过,他没有去探索,说明超出了他的能力,你别飞蛾扑火。” 戈坟到头就睡,“余师傅,我自有计划,你们搭救我一命,我会给你们善果的。” 唏嘘了一口气,师父往外走去,我也跟在后边,下了一楼,师父转身直接道,“小子,这几天离戈坟远一点,我怕他会打你的注意。” 呃? 我道,“师父,你太高看我了吧?戈坟去找捞尸人,也不会找我扎纸匠啊!” 师父道,“你这种炮灰,有时更有用。” 我,“……” 康家的事是处理完了,只是师父的如意算盘落空,获得的几千块,也就是够治他的病罢了,不赔不赚的买卖。 算起来,再过个把月就是暑假了。 到时候,凝月肯定会回来,口袋没钱,做扎纸匠这行,再努力拼搏也没用,一连两天,我都显得无精打采的,做事提不起精气神。 伤势恢复大半的戈坟,看出了我的心事,道,“林三,你很缺钱?” 递过去一碗饭菜,我道,“这世上,谁不缺钱?” “说得也是,不然怎么会有饿死鬼呢!”戈坟压低了声音道,“林三,想要成家立业,单靠你寿衣铺的生意,估计要猴年马月了,要不,你随我进一趟深山?” 我退后两步,摇头道,“戈坟,我可不想当炮灰。” 戈坟神色凝重道,“有一些事,我需要你扎纸的手艺,你是余师傅的徒弟,我也不会让你有危险。” 我道,“进山干嘛?” 戈坟道,“自然是查探信息。” 我道,“你真要挖坟掘墓?” 戈坟脸一皱,看白痴的眼神,“林三,你真是一点都不懂风水学,那种阳墓阴坟,岂是那么好挖的,只是去查探消息,如果真有其事,我还会找同道的。” 我道,“那你自己去行了。” “我可以先付你五万!”戈坟递来一张银行卡,神色认真道,“事成之后还有五万,只是走一遭而已,你都不愿意同行?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十万块? 我完全愣在原地,许久才颤音道,“戈坟,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戈坟回道,“坟头师,不是扎纸匠,虽然都是吃死人钱,不过有贫富之分。” “好!”脑海里闪过一个倩影,咬一咬牙我答应了。 紧接着,戈坟让我做一些准备,两天后出发,五万块的银行卡,我特意去查了一下,然后转到自己的卡里,离开前,我将银行卡放在自己床头,又写了一张纸条,意思是如果我回不来,无子无女的师父,将来用这笔钱养老。 趁师父出去的时间,我和戈坟出发了,绕道而行,避免与师父碰面。 长途跋涉,进入了山岭。 正午刚过,毒日头正挂在脑袋顶上。我背着一身装备,满身臭汗,活像是在烤箱里挣扎的童子鸡。 刚才,已经过了石桥湖,戈坟却还示意继续前进,我擦了一把汗,抱怨道,“戈坟,还没到吗?” 戈坟的手上,是一个样式很奇特的罗盘,浑身是汗水,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别急,这地儿当年发生了泥石流,地貌更改,不好定穴。” 附近的山脉连绵起伏,又间隔小溪暗河,加上原始的灌木草树,看来不好找了。 “霜降水涸寻不见,春夏水高龙背现。此是平洋看龙法,过处如丝或如线。高水一寸即是山,低水一寸水回环。水缠便是山缠样,缠得真龙如仰掌。窠心掌里或坟头,端然有穴明天象。”戈坟嘴里叨叨咕咕的,我也听不太懂,最后他才告诉我,这是极其古老的一篇“撼龙经”。 撼龙经,是坟头师必掌握的一篇古学。 时间很快到傍晚,戈坟无奈道,“只能明天再寻找了。” 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赶着牛车的老大爷,戈坟一看他,好像看到了一座金山银山,箭步就冲了过去,激动道,“大爷,这附近有没有一个湖泊,九角形状的湖!” “有,有!”老大爷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石头山,“趟过那条水流湍急的溪流,在山的另一边,正好有一个湖泊,应该是你要找的了。” 说话时,老大爷的眼睛里,分明露出一丝狠厉。 树荫下,从我的视线看去,老大爷的眼球,不是活人的黑白,居然是一种瘆人的黑绿色泽?他瞳孔里的血丝,好像无数的细条虫在蠕动。 第22章 土带血尸带金 这片荒岭,没有人家。 半路走出一个驾牛车的大爷,确实太古怪了。 “是人是鬼?”我站在原地没动,我能看得出的东西,身为坟头师的戈坟,应该不在话下,相信跑过去问路时,他一定心中有数了。 树荫底下,突然冒起了一阵黑烟,随即,戈坟递过去一些钱,好像一叠冥币,大爷说了一声谢谢,满心欢喜的表情,继续赶着那辆锈迹斑驳的牛车,往山岭下走去了,绕过一个灌木丛,牛车“哐当”的声音戛然消失,再听不到大爷赶牛驾车的声音。 透过茂密的灌木丛看去,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土包? 我道,“戈坟,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你真敢上前找鬼问路?” 戈坟无所谓道,“能找到方向,找谁不是一样,再说这荒山野岭的,你找一个活人给我也行。” 我道,“真要听老大爷的话?” 戈坟道,“鬼话,有时候比人话可信,我们到溪流下过夜,明天再渡河上山!” 黄昏下,朝那座石头上看去,我虽然不懂风水,但是多少也能看得出来,这座石头山并不是什么绝佳的风水龙穴,说道,“那片区域,继续石桥湖很远了,你确定有牵连的阳墓,会在那片地方?” 戈坟简单道,“古人智慧,涉及很多的深奥玄学,不是我们能揣测的!” 夜色来临,燃起了一团篝火。 这一夜倒也过得平安,或许是坟头师在的缘故,没有脏东西敢造次。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围雾气蒙蒙的,光线相对来说很昏暗,戈坟一个劲催促起床,连打三个哈欠,我无语道,“太阳都没起呢?你急什么?” 戈坟道,“不早一点,怎么找船渡河?” “找船?”我站起身来,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疑惑道,“戈坟,你没有发烧吧?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没有一点人烟,怎么会有船呢?” 戈坟神秘道,“正是这种鬼地方,才会有船。” 鬼船? 两个字一下闪在脑海里,站在浅滩旁,戈坟随意叫唤了几声,还真有一艘船过来了,说是船,其实就是一个竹筏子,撑船的是一个老头,憨憨厚厚的,一听说我们要过河,立刻表示可以渡我们过去。 河面并不宽,只是水下面的暗流和礁石比较多,短短五分钟的路程也足够我心惊胆战了,戈坟倒是很看得开,一个劲和老船夫闲扯。 注意到我的表情,那撑筏子的老头“嘿嘿”笑道:“这就还把你吓成这样,到了对岸可怎么办啊?”我没有说话,死死抓住木筏,说实话,水里的危险,也没有这一身阴冷的老头来得凶险。 老头不是人,却弄一个木筏在这摆渡,真是让人无法想象。 戈坟开口了,“平日间,也有不少人做你的船吧?” 老头道,“不多,有时几个月,才会见到一些入山的探险者,生意并不好啊!” 戈坟道,“这一片山,经常不安宁吗?” 老头嘿嘿一笑,道,“有人不小心走进去的话,就会引起巨大的不安。” 戈坟又道,“你没去过?” 老头道,“我还想活久一点!” 他掌甲板的手,异常苍老,好像一截断手埋在泥土十几天又挖出来了,发黑发霉,布满死人斑点,更有一种淡淡的雾气萦绕,及其阴森的雾气。 在这天没亮的时辰看去,怪异悚然。 这一人一鬼的谈话,也是够奇葩了,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后悔,让戈坟帮我熄灭肩头上的一盏阳魂灯,熄灭阳魂灯,可以见鬼听鬼话,真是一种折磨。 从筏子上下来的时候,有朝曦铺落大地,戈坟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印着阎王爷头像的钞票,塞给撑筏子的老头,并且叮嘱他千万不要说出去。老头接过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告别了鬼老头,我和戈坟继续往石头上走去。 三个多小时候,戈坟突然止步,眼睛盯着手上的罗盘,我凑过去一看,不禁大惊失色:那罗盘上的指针正疯狂地旋转,也不知道指向哪里了,最后居然干脆罢工,怎么也不动了。 随即,我们登上一处地势较高的点,戈坟开始审视八方的地势,说道,“连绵起伏,竟然是由七座峰岭形成。这在风水上叫七龙文曲星,暗合北斗星象,在葬学一词中,说明此地专埋达官贵人,将相王侯。” 我问道,“这石头上,是七星中的北斗星位置?” 戈坟回道,“哪有那么简单,以后有空,我教你一些堪舆葬学!” 在附近又转悠了小半天,最后,戈坟已经定好了穴,吩咐我一起拿铲挖土,收了钱财,只能乖乖办事,我问道,“以前看过一些书,这种找穴寻坟的事,不是什么摸金校尉干的吗?怎么坟头师也会?” 戈坟很卖力铲泥,道,“中原北方,那是摸金校尉的天下,而在南方,成为蛮夷之地的南岭各地,他们水土不服,属于我坟头师的地盘。” 还有这种说法? 我又好奇问道,“摸金校尉厉害,还是坟头师厉害?” “咔咔!” 几分钟之后,这铲子已经下到十几节了。我往下探了探,竟然纹丝不动,可见已经触底。 把铲子拉上来,只见铲子里面竟然是一杯黑的发亮的土,我疑惑道,“深山老林,会有这种土质?” “有一具行内老话,俗说《土带血,尸带金》”戈坟显得很兴奋,捏着黑亮土质,就差没塞一口泥进嘴了,继续说道,“但是,这后面还有一句话,叫做《土带墨,金用簸》,看来,这下面的宝贝还真是得用簸箕装了。” 土带血,尸带金,这句我听说过,就是土质染血,挖出的尸体会有一些金陪葬品。 土带墨,金用簸,这句闻所未闻,难道真如戈坟所说,要用簸箕装金子,能满载而归? 戈坟笑嘻嘻地开始打洞,垂直向下,然后再向周围扩展。不多时,一个深不见底的盗洞便出现了。 我和戈坟往腰上栓了登山绳,戈坟的腰里别着一个土耗子,栓好就往下面顺,几分钟之后,我们算是落了地,这里边很昏暗,阳光照不进来。 我打着强光手电往四周看,四处照了照,不知道这是一座什么年代的墓,整个造型非常奇特,整座大墓全都由青砖垒筑,因为我们下来的惊动,不时地还会有土石往下掉。 一种阴气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一次钻墓,带给我更多的是好奇。 这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浑浊,戈坟说道,“心急了,早知道多等一阵。” 我们头顶上方约摸两三米的地方是一个走廊,这走廊环绕墓室一周,四角都刻着镇墓兽。一口看上去颇为寒酸的棺材放在正中间,与整间墓室显得格格不入。还有几具骸骨跪在角落里,应该是殉葬的。 我问道,“这就是主墓?” 戈坟道,“陪葬小墓而已,真正的主墓,不在这一片,要进入主墓的话,没有炸药开路,单靠土夫子是闯不开的,林三,这虽然是一座不大的陪葬墓,不过也要万般小心。” 我道,“真像一些书记载的,会有尸变发生?” 戈坟张望远处,道,“难说,能不能寻到好东西,就看个人的运气了。” 在这间墓室的八个方位上各有一扇小门,雕花都非常精致。其中有三扇已经被打开过了,里面的墓道黑洞洞的,像是随时会把人吸进去一样。门旁边是已经开始腐烂的朱漆大箱子,看得出来,里面是一些古卷。 “坏了,有人截胡!”戈坟用手电晃了晃我。 我回过神来,看向戈坟,戈坟的脸色很严峻,冲着棺材里面指了指。 这棺材盖被人推开了一条细缝,我晃着手电往里面看去,只见棺材里面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防盗的机括也弹了出来。棺材里面还有一只新鲜的断手,正呼呼地冒着血。 我警惕地环视四周,对戈坟说道,“既然有主了,我们识趣离开吧?” 戈坟道,“怎么可能,有人开生路,求之不得啊!” 戈坟仔细向那八扇门看去,往前了几步,左手在空中划动,口中念念有词,“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山一重关,缠山若有八重险,定有王侯居此间。” 戈坟说过,这几句话出自《撼龙经》,这玩意儿虽然是坟头师的必修课,但是真正能融会贯通的,并没有几个人,大多数人直知其表,不知其真正蕴意。 我也盯向八扇门,有几扇是虚言的,好像被人开过。 手电筒照去地面,有很缭乱的脚印。 先我们一步的那拨人,恐怕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慌不择路,随便开了一扇门进去。结果里面又是机关,只能退出来,一个一个试过去的。 戈坟念道,“那几位同行可能凶多吉少了。” 我道,“不会吧!看地上的痕迹,他们似乎在活蹦乱跳呢?” 戈坟解释道,“古代人都很奇怪,各种玄学中,他们喜欢“三六九”这样的数字,甚至把这些数字运用到机关里面,试错三次就危险了。” 这话我认同,三生三世,六道轮回,九字则是……天地之至数,始于一,终于九焉。 我问道,“戈坟,你有方法了?” 戈坟绕着周围,正在四处走动,好一会突然转身,还激动踏了一脚地面,引起一阵尘土飞扬,昏暗中,着实吓了我一跳,他颇有得意说道,“青龙成池,朱雀玄武,独缺成池……我们往西方位!” 第23章 尸油长明灯 青龙成池,朱雀玄武,独缺成池……要走西位。 戈坟看出的端倪,对我而言,完全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其理,不过无所谓了,这一趟入山寻墓,我本就是打下手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来到西边的门前。 厚重的石门因为被人开过了,所以没费什么气力,门很快就被推开。 “啊!” “啊!” 昏暗中,脚上绊到了绳索,惊呼两声,我和戈坟一齐摔跤倒地,扑倒在尘埃地面,手电筒都甩飞了出去,绳索的颜色很怪,几乎和地面一样的色泽,有手电筒照光都分不出。 “真倒霉……”我还没说完,戈坟向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同时,他的目光看向里边,我也望过去,发现了一个人影,黑灯瞎管的墓室里边,那人坐着,披头散发,身上还有诡异的滴水声。 嗅到一股血腥味,好像是血在往外冒的声音。 那人被强光手电晃了一下,有些木讷地朝我们看过来,而后露出一个非常惊喜的表情,猛力揣着双脚,发疯一样朝我们爬了过来。 “截胡的人?” 那是个约摸二十几岁的女人,少了一只手掌,断腕处正往下淌着血,在她身后拖成长长的一道,看来,棺材里面的那只手就是这个女人的。 戈坟捡回了手电筒,往前照了照,那个女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脸色发青,她的双唇翕动着,丝毫没有血色,爬到一半时,晕倒在冰冷的地面。 女人有影子,是活生生的人,我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我们两个走过去,戈坟帮她包扎伤口,我则喂了点水,女人醒了过来,气息还是很微弱,感觉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了,“多……多谢!” 戈坟问道,“你们能闯到这里,说明本事不小,怎么会沦落这种处境?” 女人的声音很小,虚弱念道,“因为这里的墓主人太厉害了,全军覆没,只有我活了下来。” 戈坟道,“你们是哪一脉?”这是在问名号出处。 女人道,“三教徒!” 三教徒?我愣在原地,没听说这世上还有这一行的的啊?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戈坟似乎知道,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这墓主人是谁?” 女人道,“这座墓中葬的是一位女将军,这位女将军本是三教徒的人,在她下葬后,连三教徒的一本古籍也带入了坟里,这一次,他们是奉令过来寻回古籍的,而且,墓主人生前没有孩子,就到处找刚生下来的婴孩,抱在怀里说是自己的孩子,她死后,她所带的士兵队伍也全都葬在了这里,所以这座墓里面有大量的阴兵。” 戈坟自顾道,“原来是一座年代不算久的墓。” 女人又道,“你……你是坟头师?” 戈坟点头,“我这一行,与你们的三教徒,在古代算来,其实也有些渊源,遇到即是缘,我帮你一把,能不能逃出生天,各看本事了!” 女人道,“我叫肖青璇!” 断了右手,留了一地的血,还能站起走动,不得不说,这女人的意志十分坚强。 走了几步,看她身体趔趄不稳,我连忙上去搀扶了一把,昏暗中,戈坟好像朝我使了一个愤怒眼神?帮人还有错?而且是一个受伤的可怜人。 戈坟对肖青璇,看似笑容亲善,实则有一些提防。 这点让我想不通。 这条墓道斜斜向下,每一寸角落,布满了泥尘,起码有百年历史岁月了,只有十几米,转过一个弯道后,前方隐隐有灯火的光亮。 戈坟停下,问道,“肖青璇,你们没到过里边?” 肖青璇脸上有一丝难过神情,道,“自从断了手,我被一起的同伴遗弃了,他们闯了进去,一去不回,一点动静都没有,十有**是遇难了。” 戈坟道,“遗弃同伴,他们死不足惜。” 肖青璇道,“你看出什么端倪了?” 戈坟回道,“那种灯光,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长明灯,尸油长明灯,可照千年,但凡是这种地底手段,有凶无吉,必有暗灾。” 肖青璇道,“我只想要回三教古典。” 戈坟道,“关了手电筒!” 随即,又往里了几步,探着脑袋往墓室里面看过去,长明灯明明灭灭,墓室正中间是一座两人高的高台,两头粗、中间细的圆柱形底座上面刻着浮雕。 借助“尸油长明灯”的妖异光亮看去,竟然都是一个个阴兵小鬼,面目可憎,丑陋无比,它们仿佛从九幽地府里面爬出来,顺着一个蟒蛇形状的雕塑,簇拥着正中间高台上的东西,我仰着头往上看,只见那竟然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奇特东西……一块形似死人墓碑的大石头,横在正中,上面密密麻麻,居然都是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 “有古怪!” 戈坟的眼神里,明显露出贪婪目光,他从腰里面抽出土耗子,“嗖”的一声,土耗子就勾住了上面一个小鬼的舌头,戈坟拉了拉,感觉还算结实,然后手脚并用,几下就爬到了正中间,回过头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前去探探路!”这家伙好像看到什么宝藏了? 长明灯的光,摇曳不定,冥冥中,光亮似乎越发昏暗了? 心里边,总觉得不安,我往上低声喊道,“戈坟,地形都没勘探,你太鲁莽了吧?” 戈坟道,“我可不是进来逛街的!” 这位坟头师,性格还真是捉摸不透,不过他的身手真是矫健,拽着绳子,几下跃上了高台,“别、别上去……”我身边的这个女人突然一把抓住我,原本微微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惊恐地看着台子上面的戈坟。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长明灯突然晃了一下,火光从最初的明黄变成了幽蓝色。 浑浊的墓室,突然有风吹卷进来,光线更是忽闪忽明。 肖青璇使出全力喊道,“戈坟,赶紧下来。” 只是为时已晚,戈坟身后的那个石头蜂窝开始躁动起来,碎屑掉落,漫起一股股的黑烟,不多时,一个个的鬼头便从那蜂窝里面钻了出来。 戈坟回头一看,也是脸色惨白,伸手就去抓那土耗子的绳子。而那小鬼的舌头缓缓地缩回嘴里,绳子一下就秃噜了,戈坟没有防备,重重地摔了下来。 好在落地时,他做了一些缓冲的动作,没有受大伤。 “呜呜!” 黑烟冲起半空,一圈一圈的旋转波动,好像一只只可怕的幽灵在跳舞,一个个狰狞的鬼头颅,组成了死亡阴兵,朝我们压落下来。 戈坟的脸色很难看,“我们……好像惹到大头了?” 大头,不是墓主人,而是墓里的守护者,也叫墓头,他才是整个墓最恐怖的存在,据古老说法,一般的墓头,生前都是某一位阴阳师、风水师、巫师等等。 生前道行高深,死后过了千年百年,成鬼尸修,更是恐怖。 “跑,快跑!”肖青璇几乎是嘶力竭地喊着,我一听,转身就跑,只不过带着这个女人,我也是有心无力。还没跑几步,就觉得背上一疼,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朝前面跌过去。 戈坟一把扯下胸口的护身符,那坟头师的象征。 一块形状似坟的玉佩,上刻有鬼纹鬼字,缭乱的笔画线条,看去如鬼手在撕扯挣扎,下一刻,戈坟跪在台子下面磕了三个响头:“晚辈冒昧,惹了诸位安宁,我们这就退出去,还望放晚辈一条生路!” 戈坟话音刚落,那长明灯的烛火竟然渐渐恢复了正常。 一切归于平静,戈坟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并没有什么异动之后才敢起身:“这回是祖师爷开恩庇护,只此一次机会,我们赶紧走!” 我点了点头,想伸手去扶肖青璇,却发现身边已经空空荡荡的,不禁诧异道,“人呢?” 第24章 死了三天 刚刚还在的女人,转身就消失了。 “坏了!”戈坟脸都白了,四下寻找,“在上边!”我抬头看过去,只见肖青璇已经顺着高台爬到蜂窝跟前了,眼下一股股黑烟没有消失,将断去右手的肖青璇萦绕在当中。 肖青璇一身染血,背对着我们站立,只剩下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可见。 我一看已经被吓傻了,都这时候了,这肖青璇还想着找“三教古典”,只是再这么下去,我们都会给她陪葬! “我去救她!” 戈坟径直冲过去,顺着那高台往上爬,想要把那个女人拉下来,我不像戈坟那么灵巧,使出了吃奶的劲,爬上去费了好一番工夫。 我爬上去时,一切都死寂了,没有半点声音,因为我们被上边的东西吸引了,朝前望去,那蜂窝的每一个坑洞里面,竟然都有一口小小的棺材,纯金镶嵌着珠宝玉石,取出去一个都是价值连城。 戈坟看得直流口水,一时之间,贪念大过了理智,他直接伸手,拿起了一口小棺材,我也禁不住诱惑伸手了,不想,这小棺材下面都连着活卡机括,我一动,那原本托着小棺材的石头就往下一沉,发出一阵“咔拉拉”的响声。 “别动!乱移墓中物,财迷心窍,你们不要命了吗?”肖青璇突然转身,脸上是诡异的赤红色,两条发红的眉毛,几乎竖起,呈一种狰狞的凶恶神态,冲我们大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蜂窝在巨大的声响之中瞬间粉碎坍塌,高台上雕刻的小鬼顷刻活了过来。它们身上的土石掉落,竟然露出一具具已经风干的躯体,脑袋顶上也不知道被穿凿了什么,用一根藤牵着,挂在台子上左右摇晃。 我们被巨大的摇晃弄得身体不稳,险些从高台上摔下来。 整个墓室,也发生了震动,上边有泥石滑落,漫起巨大的尘烟。 一时之间,我们三个都傻了眼。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那一具具干尸开始抓挠高台的土石,更诡异的是,还有一种奇怪的香味,铺面而来。 “尸体花香?” 混乱中,戈坟一把拽住肖青璇,一跃而下,我也顾不上受伤,从上边直接跳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冲出外边,在离开时,我看到一个可怕的画面,在那些尸油长明灯下,似乎长起了一些红色的花?花开鲜艳,看到了花,好像看到了死亡,吓得人心惊胆颤,好在的是,这一路,比我们的想象要轻松,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回到了下来的那间墓室。 墓室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中间的那口棺材正往外飘出一股幽香的味道。 看了看四周,我奇怪道,“戈坟,那个女人肖青璇呢?” 戈坟放下旅行袋,同样诧异的表情看过来,手电筒晃了晃,照在我身后,“林三,刚才天摇地动中,你不是对我说,你去搀扶肖青璇吗?怎么,你没把她拖拽出来?” 我道,“我自己逃命都逃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管她?” 戈坟眉宇一皱,离我两步,充满戒备道,“混乱中对我开口的,真不是你?” 我回道,“这种时候,我有必要开玩笑吗?” 太诡异了。 居然有人冒充了我,究竟是谁? 戈坟观察了一会,知道是我本人,说道,“不管她了,那女人有些不正常。” 不经意一鳖,雕花的走廊上面,挂满蜘蛛网的地上,居然密密麻麻地排满了阴兵! “我靠!”我吓得差点儿坐在地上。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准备要出去了!”说完一句,或许是贼不走空的缘故,戈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径直走向那口棺材。他两手扣住棺盖,使劲儿一掀,棺盖便被掀了过去,那种让人眩晕的幽香更浓了,我走过去往棺材里看去,只见那里面的断手不见了,而是躺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手里还抱着一口和蜂窝里面一模一样的小棺材。 “是她?” “肖青璇?” 我看得清楚,棺材里面的这个女人确确实实就是我和戈坟遇到断掌的肖青璇,只不过现在,她的手完好无损地接在她的胳膊上,穿着也并不是我们刚开始见到她时的样子,而是盖着一床锦被,掀开锦被,下面是一身素布麻衣。 “这、这是什么情况?”我惊诧地问道。 戈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她,就是墓主!” “怎么可能,刚才她还与我们在一起,而且肖青璇是有影子的。” 沉思了一会,戈坟若有所思说道,“照现在的情形看来,那个石碑窟窿是一个陪葬,那些价值连城小棺材里面封着的,就是这些阴兵,墓主算准了咱们会抵不住心中贪念,去妄动那些小棺材,所以才有这个陷阱,但奇怪的是,这个墓主为什么会和肖青璇一模一样,难道她真不是人……” 我不禁抖了抖身子骨,肖青璇若真是墓主的话,刚才的时间,我岂不是一直搀扶着一个死去百年千年的女人?想一想,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咔咔!” 头顶上,那一具具近乎风化的阴兵,突兀动了一下,最前一具,他的眼睛在慢慢睁开,眼帘下,流出粘稠的红色液体,像是干尸在流泪? 那对眼球,不像人的,仿佛是一种毒蛇的怪眼球。 这一切都看得惊悚瘆人。 “戈坟,我们跑路吧?”阴兵已经蠢蠢欲动,若是再不逃出去,我和戈坟恐怕都要折在这儿了。 “你们……不能……不能走……带上我……救我……”正在我们要离开时,深处的方向,昏暗的墓道口,那个女人拖着一条腿,突然从我们逃过来的那条路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显然,她已经受伤了。 我们警惕地看着她,肖青璇则一直冲我们招手 “戈坟,怎么办,要不要带上她?”话没说完,“叮叮”两声脆音骤起,下一刻,我就觉得后背凉凉的,就像是一盆凉水泼在身上一样,这感觉很快被火辣辣的疼痛所取代,缓缓地回过头,发现我的身后竟然站着一个穿着铠甲的阴兵。我回手一摸,后背竟然连皮带肉地被削掉了一块,正淌着血! 戈坟没有动用自己的宝贝,而是身体一低,顺手抄起女尸手里抱着的盒子,就朝砍我的那个阴兵砸了过去。 盒子穿过阴兵的身体,骨碌碌地滚了好远。盒盖被摔开,从里面滚出一个八宝镶金的玉葫芦。那玉葫芦被摔成两半,里面隐约还有一个肉粉色的东西,定睛一看,那玩意儿居然是一个还没成型的胎儿! 也不知是哪来的阴风,瞬间将长明灯全部吹灭,我们几个顿时陷入黑暗中。 “呜呜呜……”各种悚然咆哮响起,场面一下变得混乱无比,我不断后撤,也不知道退到什么地方,黑暗中,只觉得戈坟在前边奋力搏杀。 “我的,孩子呢?” “孩子,在那?” “在那?”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个激灵,我赶紧打开强光手电往身后晃,那个断手女人肖青璇,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棺材里面的女尸,裂开没有牙齿的口嘴,黑乎乎喷吐黑雾,惨白的脸显得无比狰狞。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摸摸索索,从地上捡起一截腐烂的短刀,护在身前。 墓主女人走路歪歪扭扭,刚从棺材爬出来,动作显得僵硬,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两只手上的指甲老长,“铿”的一声,短刀被甩飞,巨大的冲力让我虎口巨疼,背后的伤口,更是升起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的手死死地卡住我的脖子,而我,无力反抗。 “你的孩子在这!在这儿呢!”是戈坟的声音,一道诡异的光芒划过。 “轰隆隆!” 整个墓室发生爆炸,火浪扑面而来,头顶上,那些墓砖泥石疯狂落下,在我们走进深山野林前,戈坟的手上,携带有一部分炸药。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片柔软的草丛上,旁边是湍急的流水,往上看去,蓝天白云。 空气终于不再浑浊。 这才是人待的世界。 戈坟坐在一旁,显得心事重重。 忍着背后的疼痛,我坐起身,问道,“山体塌方了?肖青璇也没活着出来?” 戈坟道,“肖青璇早就死了,在我打通墓洞前,已经死了三天。” 我惊道,“那她是怎么回事?” 戈坟道,“死尸,被一种尸花香味控制,加上死前的怨念,所以才显得像一个活人,要不是我炸了那处墓室,恐怕我们两个,也成为陪葬品了!” 我道,“可以回去了?” 戈坟道,“这只是开口小菜,真正七龙文曲星的风水,还没查看呢?怎么可能回去。” 我心悸吸了一口冷气,道,“这底下的世界,也太阴森可怕了吧?感觉我们两个进去,纯属是送死的,不如先出去,你多叫一些帮手?” 十万块的雇佣费,也比不上命重要啊? 我的小算盘,似乎被戈坟看穿了,直接道,“林三,事情没办完,你别想着出去。” 我无语道,“我一个扎纸匠,能干嘛?” 戈坟望过来,露出一副疯狂表情,咬着牙道,“现在,派你上场的时候到了,用带来的东西,扎一座鬼屋、两匹纸马、三个供桌,四个童男童女,五道纸桥……明天下午前必须完成。” 我道,“要这些干嘛?” 戈坟望着天,大声喝道,“明夜,山顶祭天,看看着附近都有什么牛鬼蛇神?” 第25章 镇棺符 荒山野岭,祭天? 这位坟头师也太疯狂了吧?岂不是附近百里的牛鬼蛇神都要引过来? 到时候这里,死物汇集,阴魂不散,估计要成为一片鬼的乐园,我们两个活人,能活下去吗? 我道,“戈坟,你不想活了?” 戈坟瞪了我一眼,道,“埋在地底的,肯定不会爬出来,这点你放心。” 我想到了一点,说道,“你想趁机看清附近的风水?” 戈坟没有回应,只是望着天,这大白天的,还能看出星宿天相不成?拿人钱财,只能替人做事,没办法,我只能加快速度扎纸糊纸。 需要的一些细竹条,由戈坟帮忙。 第二天,中午时间提前完成了,休息十分钟,戈坟又催着上路了,两人合力扛着这一堆入殡纸葬品,一步步往石头上顶登去,路很不好走,特别是一些带刺的灌木,扎得人异常难受。 这一趟进山,真是自讨苦吃。 找了一片平坦地势,按照戈坟的要求,我开始一一摆正纸葬品,而戈坟四处走动,也不知道找什么。 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一段时间。 摆好纸葬品,戈坟又带着我四处走动,之前进的墓,没有得到一块金银财宝,所以戈坟显得很不甘心,到了现在,我也才知道一个事实,戈坟的道行并不是很高,上一次,能够轻易收走亡人新娘和食婴鬼胎,是因为戈坟的师父。 光秃秃的石山附近,洞窟很多,都是些无人踏足过的荒芜窟窿,外围布满杂草,地上,有蛇虫爬过的痕迹,没多久,我们闯入一个洞窟。 这一个洞,不是盗洞,地势运动造成的口子。 戈坟只说,此处也是一个陪葬坟,我们两个不过进来碰碰运气,成则成,不成则退。 “真是一条墓道?”往里走了几十米,昏暗中,我惊讶说道。 “林三,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戈坟晃动着手电筒,脚上加快了速度,我走在后边,又走了一会,往身后看去,进来的口子不见了,最后的光亮消失。 “这……”绕过一个转角,戈坟拼命地摇晃着手里的电筒,发出惊呼声,昏暗的光柱犹如一条扭曲的长蛇,在这漆黑的墓道里上蹿下跳。 “戈坟,你发现什么了?”我大步走到戈坟的面前,疑惑地问道,戈坟的手颤颤巍巍,指着前面不远处,我看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额头上都积满了汗珠,显示着他的内心十分恐惧,戈坟这种坟头师,从小受过严格的培养,据说从小就要在乱葬岗的各处“坟头墓顶”睡觉修行,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让他那么恐怖的东西。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不远处的青石墓壁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裂缝,裂缝的四周爬满了一条条足有半寸长短的潮虫。一阵冷风从裂缝里吹出来,带着刺鼻的腐臭味。 戈坟的手电光从裂缝上掠过,于明暗交替中,我看见了裂缝里的一双手。不错,是一双手,一双皮肤细嫩、十指纤细、甚至还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人的手。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地底下,又碰到了一个女人? 之前遇到的肖青璇,与墓主人长得一摸一样,差点让我们葬身在那里。 “不要出声!”戈坟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电筒,飞快地关闭了电源,黑暗一瞬间吞没了整个墓道,冷风在我们身边滚动着,耳边只有潮虫爬过的声音。 我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片漆黑中,听得戈坟的声音,道,“千年古墓,这女人的手,又如此诡异,恐怕这里蕴含很大的危险啊?” 我又道,“她……会不会是……和我么一样……也是进山挖宝的人?” “她不是人!”戈坟语气很坚定道,“那条墙缝根本就钻不进去活人,除非她是一个连骨头部没有的肉饼。”我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地发凉,从背袋里掏出丧魂棒,这是我特意扎处的,上边还涂了活血,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搏斗的样子。 黑暗中,原地等待站着。 “梭梭……”黑灯瞎火中,我听到一种奇特的声音,好像是毒蛇钻进泥土的诡异声,无形的黑暗,让人感到阵阵毛骨悚然的恐怖。 戈坟没有出声,一动不动。 我却受不了了,昏暗中摸索着,想要打开手电筒,我的手摸到了他的手,我猛地一惊,他的手指冰凉如铁,手背上还有黏糊糊的液体在不停地滴落着,一条胳膊竟然如麻杆一样细。 “戈坟,你……”我大吃一惊,觉察到不妙,慌忙拿过手电筒,打开了电源,直接往戈坟脸上照去,昏黄的光线里,我看到戈坟的身体笔直地站立在我的身边,可他的样子却完全变了。他的皮肤上布满了褶皱,一双眼睛从眼眶里凸了出来,齐着眉边的额骨塌陷下去,两腮深陷,活脱脱就是一具失去了水分的千年干尸。可怕的是,他居然还没有死透,一张满是污血的大嘴还在不停地翕动着,好像要对我说些什么。 我低呼一声倒退了好几步,冷汗瞬间流满了全身。什么东西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吸干他的血液,而且我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居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吸血的潮虫?” “还是那个肉饼一样细的千年墓女?”确定他的四周没有任何人之后,慌忙地转回目光,向那条裂缝看去,裂缝里漆黑一团,连一个鬼影都没有,刚才的那个女人居然不见了。 戈坟的嘴大张着,嘴角不时地抽动一下,嘴里有出的气,却没有进去的气了,“戈坟,戈坟,你没事吧?我马上扛你出去,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丧魂棒,不知道这无边的黑暗里,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还没转身,突然,我看到戈坟的一只手缓缓地举了起来,就像是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从他的身后伸过手来,把他的手臂抬了起来。 “有……人……在……上面……小心……”戈坟强憋出几个字,他狰狞的脸庞,布满黑气,因为痛苦,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也不知道他遭受什么暗算! 抬起头来。一条黑影进入我的眼帘,她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创可贴,紧紧地贴在高高的棚顶,我吓得差点儿把手电筒都扔到地上,电光一扫,我看清了,那黑影竟然就是刚才的那个女人。不对,那根本就不算人,而是一个脸色雪白、眼窝塌陷、却拥有着一头长发的千年女鬼。我之所以一眼就认出它来,完全是因为它的那一双指甲血红的手。 “我滴个吗啊!”惊呼一声后退,因为那个女鬼身体一转,已经从棚顶直扑下来,十指弯曲如钩,笔直地抓向了我的脖子,慌乱中,绊到地上的岩块,一屁股往后摔倒。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拼命地扭转身子,在后背触地的瞬间滚出很远,披头散发的女鬼落到了地上,手指竟然深深地插入了青石缝里。 “呜呜!” 她发出恶鬼般的低吼,好像喉咙被图钉卡主了,吐出腥臭阴风。 我的后背紧贴在墙壁上,单臂撑住地面,从地上弹射而起。那个女鬼的动作更快,就在我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它已经扑到了我的面前,尖利的手指再次抓向我的脖子。 “躲……避……她被困这墓里……千百年……骨头石化……被抓到……你会粉身碎骨……”直挺挺站着的戈坟,干瘪衰老,不带一点血色,不过过了一点时间,他好像恢复一些元气了? “戈坟,你不是死了吗?”我惊骇道,生怕戈坟变成丧尸,那样我真是上天无门了。 “没死……差点……你拖延时间……”戈坟很吃力喊着,仿佛遭受钻心之苦。 他空洞洞的眼神,有了一点光泽。 难道是坟头师天生特殊的体质?流失的血液,还能逆流回身体?望了望,发现戈坟贴着的墙壁,那里横着一条黑乎乎的东西,居然是一条粗大的恶心潮虫。 潮虫如水蛭,一头从戈坟的后背钻了进去,好像穿破了心脏,在疯狂吸食他身上的血? 阴风,扑面而来。 我一边迅速地扭转身子躲开这致命的一击,一边挥起手中的丧魂棒,用尽全力向女人的额头砸去,横冲直撞的女人,也不躲避,丧魂棒狠狠地砸在她的头顶,发出清脆的一声爆响,竟然被高高地弹了起来,连木柄都发出了断裂的声响。 我猛地一惊,极快地俯下身子,从女鬼的双臂下面钻了过去。手电筒被它的衣服裹住了,我用力一拉,女鬼的衣服被撕破了,露出已经扭曲变形的身体。一张土黄色的、画满了各种图案的纸牢牢地贴在她的胸口。 “镇棺符……撕下来……她必死无疑……快……”戈坟在一旁撕心喊着。 关键时刻,居然让我一个扎纸匠冲锋陷阵,太没天理了。 镇棺符,我听师父说过,这是在她下葬的时候,棺入土三寸时,有高人贴上去的,目的是用来控制她的灵魂不散,拘禁在腐烂尸体内,进而控制它的行为,也就是说,我只要撕掉这张纸符,就可以制服女鬼了。 想到这里,我咬着牙,迎着女鬼冲了上去。我挥动铁锤对着它猛砸,以吸引它的注意,另一只手却从下面伸上去,一把抓住了纸符。谁知,我的手刚刚接触到纸符,就触电般地缩了回来,那张纸符竟然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灼伤了我的手指。 我摇晃着退到了墙角,虽然没有撕下纸符,但女鬼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它没有再进攻,口中出去更加恶心的黑烟,像我一样后退了几步。 我和她对峙着,大口地喘着粗气。 第26章 青铜压棺 漆黑的地底下,与死物对峙。 额头全身冷汗,唯有手上一根纸扎的丧魂棒,让我有一丝安全感。 “戈坟,你还没恢复吗?”我压低颤音喊着,对面这千百年前就死去的女鬼,躯体石化却不僵硬,而是保留“活物”十分机敏的反应,只能有一种解释——它的大脑还没有遭到损坏,隐藏在身体里的魂魄,依然活跃如初。 而这一切,也许就那张纸符在作怪。 “滋滋!” 身后的墙壁冰冷如霜,响起诡异的声音,凸凹不平的青石不时地划过我的脊背,犹如一双双想要抓住我的鬼手,我就感到自己的后颈一凉,好像是被什么细细的东西刺人了皮肤。 我惊慌地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根极细的手骨,尖尖的指甲深深地陷在我的骨缝里。我大叫一声向前一挣,只听“嘎巴”一声脆响,后颈一阵剧烈的疼痛。 一个身材娇小,看上去黑糊糊的人体,被我从墙壁里拉了出来。 好像一具晒干的人皮,连忙挣脱出去,后撤了好几步。 这如同一截腐烂槁木的人体,只有我身体一半的高度,浑身黑如焦炭,上面落满了石屑,一条手臂高举着,五根没有皮肉的手指折断了,不断地从断裂处向外流淌着黏糊糊的液体。而那五根手指,居然还留在我的骨缝里。 我看见一张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纸符,贴在他的胸口。 我忽然明白了,和刚才的那个女鬼一样,它们都是活着的时候就被砌在墙壁里的。历经千年,身体里的水分早已经蒸发殆尽,一旦挣脱了墙体的束缚,它们就会急于寻找活人的鲜血,不过戈坟身为坟头师,五官更灵敏,不应该这种死物暗算的? “蠢蛋……点燃……丧魂棒……用阳火……”昏暗中,传来戈坟火急火燎的声音,听到后我没有一点犹豫,掏出打火机立即点燃丧魂棒,“呼”地一声,女鬼扑到了我身前,丧魂棒一起,阳火烧身,一下引燃了她身上的衣服。 女鬼嘶叫一声向后跳出去,挥舞着双手,试图扑灭火焰。 丧魂棒还压在她身上,毕竟是纸扎品,很快烧成了碳灰。 “噼里啪啦!” 不到三秒钟,女鬼陷入一片火海中,到底挣扎,嘴里发出凄厉声音。 “火星燎原……燃烧这么剧烈……她身上……有尸油?”我还在震惊中,旁边矮小的怪物一跃两米高,老兵搜山的动作,眼前一黑,阴风扑面而来,感觉一个冰冷的爪子压到了我的天灵盖头上。 “滋滋!”关键时刻,点燃了打火机,小怪物很怕火,绿色的眼球瞪得如牛眼铜铃一般大,摄人心魄,阴风中,他强拧身体连忙后撤,趁小鬼惊慌后退的瞬间,一抬手,我一把撕下了它身上的纸符。 不出所料,纸符刚刚离体,小鬼就像一只忽然被扎破的皮球,骤然萎缩了下去。它的皮肤发出一阵阵声响,迅速地缩小,把它里面的骨头都勒断了。 那个女鬼已经被火焰完全吞噬,很快,就化成一摊浑浊的血水。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扔掉手里的纸符,瘫坐在地上,咬着牙,把后颈上的鬼手指一根根地拔出来。 “该死的东西!” 戈坟能动了,恢复了血色,大步走过来一脚把它踢开,嘴里还骂骂有词,他的手上,还抓着一条形似毒蛇的潮虫,被他撕裂了头颅。 我一脸嫌弃道,“这鬼东西你不扔吗?” 戈坟咧嘴一笑,露出及其瘆人诡异的笑容,“这东西,拿出去烤来吃,还是很有营养的,而且它的体内,还有我一部分鲜血,不能浪费。” 怪异的坟头师。 我好奇问道,“你身上的血,明明流干变成干尸了,怎么血能逆流回身上?” 坟头师鄙视一眼,“林三,你眼花了吧?” “啊呜啊呜……”一条黑色的烟柱就从那摊血水里缓缓地飘了起来,极快地凝聚成一个暗淡的虚影人形,是一个“魂”的人,一个怨鬼。 千百年尸体烧毁,被封在里边的“魂”自由了。 回头看去,身后的那个小怪物,身上也正有相同的烟柱钻出来。 烟柱挡在我们的面前,就像是两条扭动着的长蛇,很快就融合成了一体,然后,疾风般地向我直扑下来,我面如死灰,怔怔惊呆在原地,往旁边一看,戈坟的身影却是消失了? 我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接着飞快地爬了起来,刚刚站起来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千年冤魂冰冷的烟雾严严实实地把我的头包裹了起来。寒意直透骨髓,好像连眼皮都被冻住了,我的眼前只有一团雾霭。 我绝望叫着,不断摆动双手,手掌一次次地从烟雾之中穿过,根本无法伤害到它。 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团烟雾其实无法伤害到我。 虽然围着我的身体不停地旋转着,可却接触不到我的身体,我摇晃着,从烟雾之中挣脱出来,看着两缕冤魂在低空中盘旋,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小白鬼?” “没有千年石化的躯体,你们也害不了人了!”这时,听到更深处的墓道有脚步声,看过去,戈坟正在那四处查看,我无语道,“你早就知道了?” 戈坟道,“是你太蠢了。” 随即,我们往墓道深处走去,墓道越来越狭窄,不时有裂缝出现,我尽量躲开这些裂缝,生怕再有鬼魂从里面钻出来。终于走到了尽头,一扇厚重的石门出现在眼前。 石门上面的大锁已经锈蚀,一条铁链横穿过墓道,两端深深地嵌进墙壁。我伸手摇了摇,发现铁链很紧,几乎是纹丝不动。铁链的上面沾满了已经干涸的鲜血,还趴着数不清的潮虫,吸血的虫子,与鬼虫无异。 我没有戈坟那种“变态”的体质,不敢靠近。 “哐!” 戈坟神神叨叨念了几句词,拿起一把铁锤,对着石门锁链砸去,石门砸断了铁链,石屑飞舞,溅了我满身满脸,然后探头望向墓室。 墓室的布置很简单,很宽敞,一口硕大的棺木放置在一个高高的石头平台上,棺木的顶端位置,一个笨重的青铜鼎完整地压在上边,四周落满了丝丝落落的灰尘。 青铜压棺,有死无生。 戈坟念了一句,露出犹豫神色,没有立即走进去,等待了一会,我开口道,“戈坟,你有没有看到,在那棺材的后面,刚才好像有黑影一闪而过?” 戈坟道,“不能错过,这口保存完整的棺内,可能有大宝贝啊?” 我捏紧了双拳,“真要进去?” 戈坟已经小小踱步走进去了,走了四米,这下看清楚黑影,一个几乎和铜鼎同样高矮的黑影正紧紧地贴在上面,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睛看着我。而在那口保存完好的棺材后面,一颗满是枯骨的头颅正从那里探出来。 “守棺者?”我下意识说了一声。 “不对,青铜压棺,不止一处守棺的,还有凶险!”戈坟有不少闯墓走坟的经验,眼睛一下往上看去。 “呼呼!” 黑风吹来,刺痛脸庞,两条黑影已经跳了出来,我们还没动,就觉得脚下一个趔趄,一张大网突然将我们牢笼升起,一寸寸往上收紧。 绳网飞快地收缩起来,我们两个被高高地拖离了地面,我拼命地挣扎着,却发现我越挣扎,绳网就越紧,我甚至听到自己的骨头被勒断时的响声。更加可怕的是,我发现在大网的上面,居然还趴着一具浑身乌黑的老干尸。 老尸的头骨已经腐烂,眼珠早就已经千瘪,可我却分明感觉到了两道异常寒冷的目光,笔直地射在我的身上。 第27章 纸葬品祭天 距离老尸一米多时,大网被戈坟割破一个口子,他是跳下地面,我这是沙袋一屁股摔到了冰冷地上,身子骨都感觉散架了,还没起身,戈坟一把强拽拉着我离开了,“走,我们被骗了,这全是墓主人的阴谋诡计,这里根本不会有金银财宝。” “咯吱!” 布满灰尘的青铜动了一下,往外跑出去上,我看到青铜鼎内,有诡异的青色火焰冲起,那似乎是一颗人头?又像是一颗头盔?青焰冲上三米,摇曳摆动,一缕缕的火苗在交织,如有幽灵在上边跳舞。 “咚咚咚!” 恐怖声音响起,好像有人在敲一块巫骨板,节奏一轻一重,然后一轻二重,接着一轻三重……速度越来越快,听在耳里,全身好像散架了一般晋升在不由自主陷入浑噩。 注意我的情况,戈坟拽我的手掌,传来一股猛力,将我骨骼都要捏碎了,疼得我眼泪都要彪出来。 身子骨一疼,整个人也立即清醒了。 “轰轰!” 戈坟踹出两脚,将两个黑影怪物踢翻了,手上跑出一对黑红色的粉末,粉末飘到丑陋老实身上,让他如遭雷击,彻底暴躁如雷。 一去不回头,总算是逃出生天。 往里边望去,还能看到青色的火,一闪一闪,好像九幽地狱里的鬼火在闪烁。 好在进坟前,我们做了一些准备,一到外边,迅速点燃了干草,阻止恶物冲出来,接着,我们又找了一些石头,将洞窟堵住了。 望着火光。 我好奇问道,“戈坟,青铜底下的棺材,究竟是什么?” 戈坟解释道,“青铜压棺,这是风水学里的一个极端,唯有生前大凶大恶的人,死后不甘心去轮回,活着的人,才会如此下葬,你看到的青色烈焰,就是他的怨火。” 我道,“我们没动青铜鼎,他怎么能出世?” 戈坟道,“因为活人走进去了,他闻到了活血的味道,想要还阳。” 呃! 我道,“死了多少年,还能还阳?” 戈坟道,“这一行,本就是很多的不合理,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是会发生的,以后你见多识广,也就见怪不管了。”随即,我们离开这里,天也要黑了。 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天完全昏暗,我和戈坟走到纸葬品一侧,一座鬼屋、两匹纸马、三个供桌,四个童男童女,五道纸桥……看着如一个鬼的乐土。 戈坟道,“林三,以你们扎纸行的规矩,还有什么禁忌吗?” 我开口道,“这样烧了,只是相当于烧一对废纸,起了一团篝火,谁也收不到。” 扎纸葬品,在出殡前都是要特殊处理的,最起码要亡者的生日祭日,以白纸符贴上,粘在比较隐蔽的地方,比如纸马蹄底、轿内、鬼屋内……相当于将纸葬品刻上主人名字,那样亡魂才能收到。 戈坟道,“那就写给附近的阴冥吧!” 我道,“所有阴冥死物?” 戈坟道,“对,让他们出来哄抢,我也好彻底了解这一片的地势。” 我道,“身为坟头师,有撼龙经在手,你可以寻山定穴吧?” 戈坟道,“有些东西,隐藏在大局里,地走百山千河,上勾连天间的星宿布阵,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想要寻找是难上加难。” 我道,“你不是说,已经找人来了?” 戈坟四处看了看,道,“他们已经来了!” 呃……我奇怪道,“怎么不见人影?”戈坟道,“这片地方不错,他们还在四处乱逛呢?不看出点东西,是不会集合的!” 我问道,“都是坟头师?” 戈坟笑了笑,黑色瞳孔里,散出一种野兽的狠厉目光,“坟头师,与炮灰军有什么区别?”交流了一会,天越发漆暗无光,我也开始取出工具,一些指头宽的白纸钱,一支毛笔,一盒纸匠墨。 这种墨,与普通笔墨不同,是特殊处理的。 “嘭嘭!” 大火腾腾,照破夜里黑暗,二十几个纸葬品开始燃烧,让寂静的黑夜有了一丝生机。 我和戈坟躲在远处,火势一起,旁边杂草晃动,我正要开口,戈坟说话了,“不要动,是自己人,你左边这位是老九,右边两兄弟程明、程德,身后是阴阳师邱一!” 听这话,我左右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也趴到一侧了。 老九是个庞大腰宽的汉子,一米八几的个头,皮肤深黑,光头锃亮,当真算得上是虎体熊腰,我有种错觉,老九可能是从少林寺闯出的恶僧。 程明、程德是亲兄弟,长相一般,唯一奇怪的是,他们的眉毛都相交,而且色黄而薄,以前师父说过这种命相,按照师父的说法,这两兄弟必将客死于异地。 阴阳师邱一,是一个白面书生,看着像二十岁,但是你多望两眼,会发现一个错觉,他可能有四十岁了? “呜呜呜!” 他们刚集合,这片山间刮起猛力的夜风,刺骨的阴风呼号,好像一只只鬼在低吼。 纸葬品燃烧了一半,现在是火焰最猛的时候,成为这片山地的中心点。 戈坟望向一侧,“有动静了!” 那里是一个悬崖,没有长草,光秃秃的悬崖下有东西攀爬的声音,阴阳师邱一开口,“悬崖无草,看来是底下尸气太重,草物不生。” “吼吼!” 低吟声冲起,爬出来的影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山里的恶怪,形似一只皮毛茂盛的獒,半米多高,与小牛犊一般的体型,夜风拂过,它身上的皮毛晃动,显得威严可怕。 鬼獒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对火焰,而且是那些纸马。 昏暗中,它的利齿嘴角,有恶心粘液滴落,似乎要将纸马当做晚餐? “咔咔!” 在我们不远处,一个山涧的烂泥中,响起磨牙的怪异声,烂泥浮肿,不多时,一只老尸慢悠悠走了起来,他很高,也很瘦,全身沾满污泥,仿佛一截随时到底的槁木,腐烂到了极点,唯一让人看得悚然的是,老尸的口里,一嘴的金牙,发亮刺眼。 程明忍不住念道,“金牙,好东西啊?” 身体魁梧强壮的老九,恶狠一语,“闭嘴!”程明低下了头,显然不敢招惹老九。 就在此时,似乎听到了声音,那具金牙老尸扭了扭脖子,僵硬的头颅,朝后边望来,一时间,我们七个人噤若寒蝉,气都不敢喘。 好在的是,金牙老尸感兴趣的是那些纸葬品,尤其是那座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鬼屋,转回头,扭扭歪歪的,朝火光那边机械般走去。 危险过去,戈坟才开口,“别盯着这一星半点的冒金光,眼光看远一点,其他东西也该出来了,观察好地势,今夜决不能空手而归。” 今晚没有月亮,阴沉沉的天,好像一口大锅盖在头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呼呼!” 阴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寒意更冷了,伴随着恶臭怪味,尤其是山下一个方位,那里的腐烂味道最重,好像有几头死猪被人遗弃,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平静被打破,除了鬼獒、金牙老尸,又看到不少离奇古怪的死物出世,比如一只暗红色的死物怪鸟,没有羽毛,脖子长,鸟嘴下挂着一个肿瘤的东西,形似一只没毛的死物秃鹫,贴着地面飞过,好些块岩石被它的利爪抓碎。 只有几条骨翼的翅膀,光秃秃的,居然还能煽动飞行,不可思议。 “咚咚……”一个无头的甲胄死物,掀开一块巨石起身,在他沉睡的地方,血红色一片,居然是许多动物的骸骨,而且还有半只刚开膛破肚的野兔,只被吸食了鲜血,各种肠子、内脏流了一地,恶心至极的画面。 无头的甲胄死物,看上了一匹纸马,手持半截锈迹斑驳的断刀,气势如虹冲去。 祭天的纸葬品。 天不受,也就成为无主之物,在这荒山野岭的鬼地方,自然引起混乱抢夺。 戈坟、老九、邱一他们的眼光很亮,不断扫视四面,尤其是邱一,不时看天观象,他们六个人也在一句句小声交流,说的都是很专业的话,我听得云里雾里。 纸葬品快要燃烧殆尽时,我们六个活人动身了。 “跨过那一片高低不平的嶙峋怪地,应该就算真正进入墓脉了。” “防止活人盗墓,居然故布迷障,有趣有趣。” “迷障地,主凶,我们要多加小心。” “要是没有扎纸匠,恐怕我们要多费很多功夫,多走很多弯路啊?” “墓脉入口,没想到在这边,当年的古人,居然扭转风水,要是我们按照老的一套寻墓定穴,恐怕在这转上两三个月,也是白费功夫!” …… 他们一言一语说着,我没能插得上话,避过了一些死物,我们走入一片地势高低崎岖的怪石地域,这里,没有一点风拂动,死气沉沉的。 但是没有风,整个人更加冷了,骨子里冒出的寒意,我不禁打了几个喷嚏。 戈坟老九不再有说有笑,而是变了一副脸,神情凝重。 走了半个时辰,仍在继续,这时有风了,天越发阴沉,风冷冷的吹过,死死的刻着人的脸,似乎想把人的脸给割下来,阳光早就被世界抛给了地域,只剩下满地的阴寒。 第28章 骷髅坟场 随着嶙峋怪地的深入,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阵阵阴风,鬼哭狼嚎般的吹袭而来,寒气四溢,冷气逼人,六个人都感觉到了凝重。 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到禁忌。 感觉我们六个人,活人,此刻与六具丧尸一样,沉默不言,动作僵硬,所走的路,似乎是通往万劫不复的死亡道路,一去将不复返。 说实在的,我真后悔离开寿衣铺跟戈坟进山了,没想到,要涉这么大的险? 阵阵阴风中,抖了抖身子骨,我不禁念道,“还没到目的地吗?”因为我的出声,吓了几人一跳,老九恶狠瞪了我一眼,毫不客气道,“不想死,就给老子闭嘴。” 这是一个凶神恶煞的莽夫。 我不敢再发牢骚,戈坟却是说话了,“邱一,还没有进入迷障吗?” 阴阳师邱一在前引路,他的手上,拿着数个老旧工具,罗盘、阴阳镜、木剑……突然他止步,眉头紧锁,却又很快释然下来,说道,“穿过这片山谷,往前走有一个岔道口,从那里绕过去,我们能很快走进去了。” 戈坟道,“但愿你带的路不是死路。” 白面书生打扮的邱一,淡然一笑,“走得通的,都不是死路。” 随即,我们加快了速度,一刻不停急速行进着,一进山谷,我们七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皆倒吸一口冷气,被眼前所见的一幕震惊了。 在我们前方,脚下的土地上,一望无际的坟头呈现在眼前,几乎每个坟头上都停留着几只乌鸦,代表不详的乌鸦,发出难听的呱呱声。 地面上白骨森森,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尸骸,很多变成了骨粉,有风刮过,飞起一阵浑浊灰烬。 远处的枯骨残骸上,几件布满锈迹的盔甲铺在枯骨上,树木送拉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得意的向人展示鲜血淋漓的伤口,一切让人望而生畏。 程明压低了声音,“邱一,这是真实存在,还是迷障中的幻觉?” 邱一反问道,“你觉得呢?” “一切太真实了,好像走进了古老的坟场,只剩下一地的死亡死物!”程明说话时,弯下腰,捡起一截白骨,断截的脊椎骨,上边还沾着点点血液,没干涸的血,手电光照去,似乎在一点点跳动,异常森然。 这是一片压抑窒息,死气沉沉的古代坟场,阴气萦绕不散,黑风吹过,顿时阴冷的气息弥漫而来,一刹那间,我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不自觉的打着寒蝉。 突然出现的坟场,处处透着诡异,让人不敢涉险进入。 我心里喃喃道,“哥们几个,你们别异想天开发暴富梦了,赶紧往回走出山吧!” 戈坟说道,“荒凉的一切,看上去年代久远,那盔甲证明此处少有两百多年了。” 邱一扫视了一眼离他不远处的一根白骨,道,“站在这里,的确让人感觉压抑,死亡的错觉,在脑海里无法散去,我们赶过去吧!” 黑如深铁的老九,也发出沉重粗音,“趁十二点没到,我们要赶紧冲过去,否则的话,可能会有一些鬼东西跳出来,可就不好走了!” “走!” 这一次,邱一与戈坟走在前,我和老九在中,程明程德两兄弟垫后,老九一脸恶相,“林三,虽然戈坟让我保你命,不过你乱喊乱叫的话,我会第一个杀了你,扰乱秩序的,统统都该死,你明白了吗?” 恶人在前,只能点头认怂。 我们六人缓步前进,路上,不得不躲避一些枯骨堆,尤其是那些枯坟,无法像之前一样肆无忌惮的急行了。 “呱呱……” 黑乌鸦叫声,突然又想起,就在此时,邱一当即转身,看向身后,“你们两兄弟……乌鸦叫时……有没有看到……身后有什么奇怪的影子跟来了?” 程明程德皆摇头,说道,“没有看到,你太多疑了吧?” 邱一不放心,朝后边多看了几眼,道,“奇怪了,我明明感觉后边闪过黑影,难道是我看错了?”这里有刺骨的阴风拂过,吹卷冰冷的大地,许多浑浊的骨灰四处飘着,邱一看错了也是正常。 疑心很重,走了没几步,邱一又道,“乌鸦啼叫,不同寻常,定是有外来者,可能有一些死物,尾随我们身后,进入这片古代坟场,大家千万注意。” 我好奇问道,“这些乌鸦,是活的吗?” 邱一难得回道,“介于生、死间的一种状态,在古人的智慧中,乌鸦是一种能沟通九幽的鸟,有奇特的阴力,虽然代表不详,但是死后立坟顶,能让坟中亡魂,早日解脱。” 走了一段路,坟墓林立,也多了一些腐烂枯树。 阴沉惨淡黑暗光辉,阴森森的笼罩着这片奇异的坟场,周围静谧得如同沉睡在死亡的恐惧中,树木耷拉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得意的展现鲜血淋漓的伤口。 风冷冷地刮着,似乎要把人的皮给割下来。凄神寒骨,如厉鬼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栗,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瓦罐?” “葬坟花?” 前面两人止步,紧接着,一股香气铺面而来,淡淡的幽香,有些让人眩晕,超前边看去,那里有几多无比显眼的花朵,长得及其高大,约莫有七八十公分左右,在风吹动下,轻轻摇曳,散发刺目的鲜红色泽。 仿似一种传说中的食人花。 更诡异的是,那些花,扎根在一些破瓦罐上,此时,瓦罐里闪烁异样光芒,好像有一些液体在流动,“淅沥沥”响动,无比的怪异。 坟场长显化本就诡异至极,再加上这花又及其高达,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邱一皱着眉头,“这不是瓦罐,而是骨坛,装亡骨的坛子,难道那些古人,在骨坛中加入特制的药水,使尸骸液体化,滋生了这种葬坟花?” 程明问道,“邱一,这花很厉害?” 邱一道,“惑人心智,邪妄之物,恐怕我们七个人,没有一个能承受。” 戈坟道,“死物终究是死物,还能给它挡活人的路不成?” 远离葬坟花,绕道而走。 按照邱一的说法,葬坟花的恐怖之处,在于能生吞活人。 我本来有一个想法,不过碍于旁边凶神恶煞的老九,也就没有开口。 死物花,在扎纸匠的剪刀下,会被轻易覆灭。 “嘎嘎!” 黑色乌鸦的叫声,突然响起,划破了寂静,第三次发出惊叫声,让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我见过的场面不多,在这不是人待的地方,此时直感觉头皮发麻。 突然! 身后的程明涨红了脸,愤怒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朝离他最近程德的脖子刺去,猝不及防的程德一下被刺破了脖颈,鲜血喷洒飞溅,他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程德,喉结被隔断了,嘴巴在动,想要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呐喊不出。 随即,程德直挺挺的摔倒在地,顿时气息全无,成了一具染血冰冷的尸体。 他的表情,死不瞑目,毕竟杀他的人是亲兄弟。 我们几人诧异看着程明,一时发愣,此时的程明,面色赤红,好像人脸上披了一层红鬼皮,狰狞森然,他的两个眼球,布满血丝,更像是葬坟花在眼睛里摇曳? 强壮如野牛的老九最先反应过来,“程明,你干什么?” 程明拧了拧脖子,在机械的僵硬晃动,整个人呈现一种疯狂入魔的姿态,拿着匕首在空中胡乱挥舞,口中嘶吼道,“杀……死死……” 与此同时,戈坟突然拔出了鬼头刀,砍向旁边的阴阳师邱一,邱一匆匆躲避,头颅差点被戈坟一刀削下来,但还是被刺破的肩头。 “戈坟,你也被邪妄入侵了?”邱一大声喝道,如一道雷音在席卷,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吼声,居然这般震耳欲聋,戈坟无动于衷,身形鬼魅一般。 “程明,你找死!”老九横冲直撞,一拳把程明手上匕首打掉,然后侧身一脚,将程明踹飞出三米开外,倒在冰冷地面上,他的肋骨断了几根,程明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叫声,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死了一个人。 他们四个也在搏杀,我只能避开,此刻的戈坟、程明,不止是脸色涨红,他们的额头上,更是弥漫出一些花纹,死亡花的纹路? “咔咔!” 我倒退中,绊到一具尸骸,一屁股躺在阴凉地上,这是怎么回事?恍然之间,我也有股嗜血的冲动,鼻间的香气更加浓烈,不是一般的花香,幽香,仿佛站在九幽深处的鬼花。 更诡异的是,在我们来时的路上,出现了一些黑影。 死物的影子,伴着刺骨的阴风,脚不点地,在周围不断奔跑着,时而出现,时而没入无边黑暗,随着那些飘舞的骨灰在移动,好像随时会冲过来收割活人的命,要吞食活人的血,撕咬活人的肉…… “林三,赶紧捂嘴,不能吸入花香!”阴阳师邱一朝我开口喊话,不断朝他身上扑去的戈坟,七窍流血,尤其是耳朵的两道血槽,顺着肩膀流到他的手心,两双都被染红了。 “该死!”老九腿上中了一刀,恶狠一语,他不再手下留情,就听咔咔两声,发疯的程明被活生生扭断了脖子,老九担心他不死,又在程明的脑袋上重重补了一拳,程明的颅骨被砸出一个窟窿,脑浆都流出来了,染了一地,恶心而残忍。 “走!” 老九绕后,一掌将戈坟劈晕,扛起就跑。 我也跟在身后跑出去,充斥不详的黑暗坟场,除了满地古老年代的尸骸,又多了两具死尸,我们刚跑出三十多米,余光往后看去。 刚才在身后游走的死物影子,恶鬼扑坟一般,缠上了程明程德两具尸体,似乎在开膛破肚? …… 深夜降临,那悬在空中的弯钩月价格自己掩藏在云层里,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第29章 护龙墓 惨白色的光立即变成了无底洞的黑暗,翻滚的阴云带着梦魇,遮住仅有的一丝光线,也是而越发显得阴暗,人在当中奔走,窒息而又绝望。 突然之间,“喋喋”一阵怪声响起,成片的乌鸦全都飞离逃走,声音就从身后不远响起,顿时让人毛骨悚然。 “这……这是什么声音?”我的声音发颤,话刚说完,“咯吱……咯吱”刺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僵硬的脖子机械般的转向那声音。 “你……你不是……老九”阴风刮过,我带着莫大的恐惧喊了出来。 老九的体内,似乎多了一个恶魂? 刚才的阴森怪声,是从老九的喉咙里发出的,我绝对没有听错。 脚步一下停下,邱一手持三尺木剑,左手托着阴阳镜,露出戒备神色,“老九,你号称不怕天地恶物的强人,也被恶魂附身,真是让人失望啊?” “嘿嘿!” 老九的嘴里,居然有一缕缕黑烟飘出来,他黑糊糊的脸色,一阵闪烁,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高大的躯体,此刻如巨型卡车一般,两支宛如灯笼的严重泛着幽幽的鬼火,顿显邪气,“邱一,阴阳道的人才青年,此次多谢你带路了!” 即便是黑暗,也能看到邱一的脸色大变,他惊道“你是……” 老九直挺挺站着,恶鬼一般的眸子,摄人心魄,“太平道,张鹿人!” 邱一深吸一口大气,说道,“这片古代的坟场,第二次乌鸦啼叫时,就是你们进来的征兆吧?” “不是我们!是我而已!”老九嘴角勾勒诡异弧线,没说话时,他的喉咙里“喋喋”发响,恐怖森然,“邱一,你该知道我的本事?” 邱一道,“有所耳闻!” 老九又道,“这一片深山野林,是一处七龙文曲墓,蕴含宝贝无数,你成为我的奴役,替我一一挖掘出来,日后我可以饶你一命!” 邱一道,“放屁!” 话一出,邱一动了,他将手上的阴阳镜摔飞了出去,本来完好的古镜,突然破碎,锋利的镜片钻进老九的胸膛、手臂,惨叫声顿起。 黑暗中,晕倒的戈坟摔倒地上,荡起一阵浑浊灰尘。 往后退步的老九,发出怒喝,下一刻,一团蘑菇云状的黑烟,从老九的嘴里冲出,邱一见状,木剑一沉一起,他五个指头割破,血染到了木剑上,“叮叮”两声,木剑疾飞出去,不偏不倚钉在黑烟上。 “嘭嘭”两声,黑烟落地,里边有鬼影挣扎着。 只是一时半会逃脱不出。 做完这一切,邱一好像苍老了几岁,不断喘着急气,身心疲惫的表情。 虎背熊腰的老九摇了摇脑袋,清醒了神智,“混账王八蛋,居然偷袭上我的身。”说话时,老九开始拔掉身上的玻璃碎片,碎片刺穿了他的血管,不过老九做这一切时,好像身体不适自己的,没有丝毫的疼痛? 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我的本命血,张鹿人,你就好好留在这里,喂那些死物吧!”邱一又看向我,“林三,快点,扶戈坟离开这里,那些死物上来了。” “呜呜呜!” 后边几十米,那些没有“实体”的恐怖死物,一个个披头散发的枯瘦形态,争先恐后,啃食了程明程德两具死尸,此刻,又发出凄厉的呐喊声,朝我们这边冲来,一股股恶臭的风浪扑面而来,声势浩大。 顾不上杀死张鹿人。 我们三人拔腿就跑,朝更深处冲去,没有手电筒照光,完全凭着直觉在奔走。 好在的是,这一片地方,除了凸起的坟堆,地势也算平整。 阴飒飒的风吹过,孤寂荒凉的坟场似是响起一阵悲鸣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突然间,孤寂的坟场变得有些虚幻,它仿佛开启了某一种使命,渐渐的消失了,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路上的坟越来越少了,却多了很多坑坑洼洼,有一些坑,两米多长,一米多宽,简直就是标准的墓坑,因为视线昏暗,也看不清,我们不得不放慢脚步。 老九开口,“邱一,还能看清方位吗?” 邱一摇头,“无月无星,天暗地沉,无法预见阴阳了。” 老九又道,“这种情况,只有靠坟头师了!”说着,我们三个都将目光望向昏迷的戈坟,戈坟的脸色很差,微闭的眸子里,还有血红关冲出,突显诡异。 葬坟花的邪妄气味,真有那么厉害? “你……”老九突然出手拽住我的衣领,咬牙切齿喊着,“林三,连戈坟都会神志不清,你这个没有一点道行的扎纸匠,却全程平安无事,不给我一点解释?” 这? 听老九一说,我也才想起来,为什么我没有迷乱心智?干皱着脸,我也说不出缘由,邱一倒是开口了,“老九,别冲动,林三虽说是扎纸匠,可是他连入门道行都不算,正因为如此,才保住了神智。” 这时,邱一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了一粒药,老九掰开戈坟的嘴,似乎是一粒辟邪保魂的药,几秒时间,戈坟苏醒了,恢复正常,一起身就发牢骚,“真是晦气,要不是之前我遭了一次伤,不至于这么落魄。” “咔咔咔” 阴风中,身后有啃食骨骼的磨牙声,异常瘆人。 不知道是跗骨之蛆的张鹿人,还是那些死物黑影。 邱一立即道,“戈坟,现在看你走坟的本事了,能躲过今晚,才有活命的机会;这片骷髅坟场的迷障,看来是暂时过不去了。” 走坟。 我听戈坟说过一些,移动时,要踏一种走坟步,初始要一步重,一步轻,后续还有很多变化,不能乱了规矩,通过脚下土地反馈的震动来观察情况。 戈坟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冷风中,他开口道,“往前走一走,可能会有办法!” 坟头师本事不小,不多时,我们通过一个墓坑,搭绳牵引,进入了脚底下很深的一个洞窟,这地下就像是一个墓室牢笼,没有其他的通道出口。 也算一个避风地。 休息了一下,我问道,“太平道,张鹿人,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 邱一回道,““太平道”创始于东汉汉灵帝时张角,缘起于事奉“黄老道”;太平道以“土”为吉,信仰“中黄太一”,崇尚黄色,头裹黄巾,奉“中黄太一”为尊神,由于当时社会**,政治黑暗,民不聊生,所以张角就顺势而起,提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发动了黄巾大起义,持续了二十多年。由于起义农民本身的弱点,起义被残酷镇压,张角的“太平道”和黄巾起义成为东汉政权灭亡的导火索,一个曾经极为强盛,统治中国数百年的汉王朝就这样土崩瓦解,为后来中原大地死伤无数的三国混战埋下了伏笔,在黄巾起义中,大批太平道骨干多在战斗中牺牲,残余的信徒大都融入各个市井中,不过最近这些年,原本销声匿迹的太平道,居然死灰复燃了。” 这岂不是一个邪恶的“太平道”! 老九怒气未消道,“张鹿人那老东西,居然能分离一个魂出来害人,本事也是不小!” 邱一摇头,说道,“那不是张鹿人的魂,是其他的冤魂,被他控制,炼化成傀儡罢了。” 戈坟也道,“老东西真身赶来的话,恐怕不妙。” 我好奇问道,“他道行那么高,怎么,还惦记这片阳墓的金银财宝?” 戈坟回道,“壮大太平道,需要很多的钱财。” 老九冷哼一声,眸子都发暗红色,道,“就算死,也要把那老东西拖进火堆里,决不能让太平道死灰复燃,否则这世间,就真的乱套了。” 说了没多久。 直感觉这里气息浑浊,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望了望四周,突然瞪大双眼,“怎么回事?我们进来的入口,怎么消失了?” 他们三个,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连忙起身查探。 “咚咚!” 老九敲了敲墙壁,立即道,“不仅是进来的口子消失,这里的墙壁,也变成了清一色的青石板,这种石板,厚度估计有一米以上,用一般的刀器,绝对划不破。” 起先我还不相信这个事实,但当我们听到敲击墙壁发出的声音时,我们信了。时间很快过去半个小时,一无所获,找不到出口,四个人,在这牢笼一般的密封空间,氧气越来越少,呼吸都喘不上了。 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没有人开口,都在来回转圈,绝望笼上心头,死亡的感觉挥之不去。 “石棺?” 还是戈坟寻到了东西,在密封牢笼中央,发现一口石棺,打开一看,里边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入土的尸体,也自然没有陪葬品。 石棺只铺了一层厚厚的灰烬,没有其他。 我无语道,“这又不是出口,看来我们四个,要被活生生憋死在这牢笼里了?” 老九却是吓唬我道,“林三,再说丧气话,我先把你脖子扭断了,省得浪费氧气。”至始至终,这虎背熊腰的老九,一直对我有意见。 邱一也显得很丧气,“入口被掩埋,只有一口石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戈坟显得神色凝重,蹲下来,围着有些年头的石棺四处摸索着,没多久,他眼里冒出了亮光,“果然有玄机,你们看,在石棺和地面接触处,有一道小指粗的缝隙,用手指捅下去根本捅不到底。” 戈坟起身继续解释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里是个封闭的了,石棺就是移动工具,能把我们带往前往真正的墓室!终于可以离开了。” 墓室? 我奇怪道,“这个封闭空间,是我们暂时躲避的地方,又不是从盗洞、坟堂、墓口进入,怎么会有真正的墓室?” 戈坟道,“林三,你还没看出来吗?七龙文曲墓,坐落在这片巨大的荒山野岭中,我们前两次进入的墓,叫做陪葬墓,至于骷髅坟场,则是一片迷障地,相当于屏障,隔绝真正的七龙文曲墓。” 我道,“难道,我们到了真正的七龙墓了?” 戈坟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在七龙墓的外围,还建造有一些规模不大不小的《护龙墓》,护住中央,用以混淆视听,也用来让活人止步。” 护龙墓? 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讲究。 第30章 回龙渡 邱一问道,“护龙墓,我听说过,一般是中央墓主人生前的左膀右臂埋葬的地方,多出凶险,很不好闯。” 戈坟道,“想要到达最中心的七龙文曲墓,这是必经之地,没有办法跳过,我们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吧,戈坟立刻打开石棺,翻身躺在里面,左右摸了摸,果然在石棺的右手边摸到了一个按钮,“嗖”的一声,石棺从墓室中迅速掉落下去了,只留下一个刚好石棺大小的深不见底的通道。 一些碎石子也坠落下去,砸在棺盖上。 “叮当”一阵作响,漫起尘土,一股冷冰冰的风也从下面贯冲上来,空气很浑浊,透着一种百年的沉寂,虽然不好闻,好在也算能顺畅呼吸了。 往下看去,约有三米高,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黑,阴森森的黑暗。 不多时,我们上面三人一一跳下去,一下来,就看到一个大树墩,树墩上铺满了几层树枝,我抬头看了看,发现石棺是从头顶上直接掉落下来的,这个装置虽然看似简陋,但是却蕴含了古人的许多智慧。 戈坟早已打开了手电筒,往前照去。 奇异的是,不止一个树墩,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大树墩,一眼望不到头,不知道最终延伸到了哪里,绝大多数树墩都是空的,除了他们的这一个石棺外,还有一个树墩上停放着一口石棺,看那上面的灰尘,年头更久远了。 地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摆满了大小不一大树墩,头顶上是每一个大树墩对应的通道,无数的黑洞一个接一个靠得很近,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看得两人心中发憷。 我说道,“有那么多出入的开关吗?” 戈坟不同意我的说法,回道,“这些树墩很奇怪,你们没有听到一个很奇怪的声音吗?” 奇怪的声音? 仔细听了听,邱一最先说道,“呼吸的声音,这些树墩似乎不是死物?” 戈坟道,“太不寻常了,按理说,就算是一株千年榕树,也不可能有呼吸声,而这些看着干枯泛黄的树墩,发出的呼吸,人却能听得清楚。” “哐!” 老九一脚踹出去,一块直径近乎两米的大树墩,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轮盘一样滑出了三米多远,这个景象,看得我们四人一阵目瞪口呆。 树墩没有树根,没有扎根在土壤里。 像是一口口石磨盘摆在地上而已。 “不好!”戈坟立即道,“这是一种地笼树,天生无根无叶,长在地底暗处,一旦有活物的气息接近,它们就会苏醒,这种地笼树,是靠鲜血活着的。” “轰隆隆!” 大地在震动,刚才被老九踹出去的大树墩,旋转着,往我们这边冲撞而来,他虽然没有树干、树杈、树叶,但是近乎石化的树墩,外围有一些鬼怪离奇的凸起,像是一点点鬼指甲。 泥土飞起时,我们四个赶紧避开。 靠近了一些,也看得更清楚了,树墩的外壁并不光滑,反而生出很多粗细不一的刺,两厘米长度的刺,稍一不注意,人的皮肤就会被划破。 更让人觉得不妙的是,其他的大树墩,都朝这里旋转过来,密密麻麻的,黑影重叠,好像要将人活生生撕碎啃食?而且还退无可退。 “这……” 突然间,我看到一副怪异的景象,老九之前的伤口,在移动时,有一些滴落出来,撒到大树墩上,大树墩犹如一团蠕动的蛆虫,闪烁起一点点的绿光。 黑暗中,好像鬼的眼球跳动? “老九,以暴制暴!”邱一看到,他手上的木剑挥舞出去了,“嘭”的一声,一个大树墩被他猛力劈成两半,巨大的震力,邱一倒退三步,木剑破损了。 不过这木剑里边,蕴含乾坤,外层是木,内层则是铜剑。 我抽出一些纸钱,点燃后丢出去,不过这些大树墩,外层石化了,烧不起来。 “杀!” 黑幽如铁的老九,从腰间抽出一把砍刀,一米多长的砍刀,金光逞亮,紧接着,老九如一头脱缰的野马,重踏冰冷的地面,喝怒冲了出去。 一时间,人仰马翻的场面。 数百个大树墩,古老地笼树的树墩,都挡不住老九一人之力,场面虽然混乱,但是还是能看清楚,老九所过之处,到处都是碎木块,空中也是木屑纷飞。 我长大了嘴巴,震惊道,“这位老九,是属虎的吗?这么猛?” 戈坟道,“老九,确实有以一敌百的能力,否则的话,当年他早就死了。” 我又问道,“他也是坟头师?” 戈坟道,“不是!” 至于原因,戈坟和邱一都不愿透露,我也不便多问。 老九硬生生闯出一条生路,我们三个尾随其后,终于闯出这个地牢树墩的布局,再看去,老九浑身是汗,强壮的躯体,充斥毁灭力,俨如一尊撼地貔貅。 “不好!” 邱一发出惊呼,我们各自退了几步,一股黑雾沉沉浮浮,离地也就一米多高,出现了一副怪异的画面,一个穿简陋麻衣的人,被十几个树墩围拢,退无可退,布满尖刺的树墩,将这穿麻衣的男人,活生生碾压着,浑身被刺穿窟窿的男人,发出绝望的嘶吼,鬼怪的是,我们四人却听不到凄厉的呐喊声,他身上的血,不断被大树墩吞食,他的身体也像是瘪了的气球那样皱巴巴,最后剩下一具骨架,凄惨遗弃在地面…… 画面很真实,看得人头皮发麻。 “呼呼!” 有风吹过来,黑雾消散了,刚才的一切似乎是一个幻觉? 邱一却说道,“好大的怨气,死了那么久,怨念不消,居然还能起这么真实画面?” 戈坟也道,“真实让人身临其境啊?” 我惊道,“这是回光返照的画面?” 邱一解释道,“怨念作祟罢了,想让我们后来的活人,看清楚惨死的下场。” 黑脸黑头的老九,不以为然道,“惨死,也是因为他不自量力而已,怨不得天。”确实,一走入这地底阴森世界,就在赌命了,这点我深有体会。 没有多停留,我们继续往前,通道越来越宽敞。 有风迎面吹来,风里边,夹杂着很重的湿气,没有恶臭味,却有刺鼻的腥味,鱼、蛇的腥味,好像我们四个活人,在走入一处潮湿的蛇窟? “嘶嘶!” 隐隐中,能听到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邱一皱着眉宇开口,“看起来,守护在外围的护龙墓,布局颇多,也不是那么好闯啊?” “回龙渡?” 前边豁然开朗,还听到了地下流水声,邱一和戈坟异口同声喊了一句,往前看去,像是一处悬崖,中间深有十几米,有浑浊的水在流动。 这些很奇特,不是普通的水,倒像是鳞片,泛着白色光浪,成千上万的鳞片重叠着,组成了水浪?看久了一些,仿佛有一头龙在底下盘踞着? 很奇特的地下情形。 我问道,“什么是回龙渡?” “回龙渡,是古时候的一个老词,民间形容为……渡死不渡生,回龙不回命!”邱一继续说道,“这也是一种风水格局,属堪舆葬术,除非八字命很硬的人,或者是五行命,否则是渡不过去的!” 下水是不可能了,谁知道水中有什么恶怪? 这一道泛着白光的悬崖,距离另外一边的彼岸,约有二十多米,跳是跳不过去,用绳索的话,头顶都是光华的泥壁,没有抓力点。 “回龙何处渡?唯见浮影桥。” 戈坟说道,“我们绕路走,看能不能找到一座桥。”眼下没有办法,就绕道行进,这里的地势,蜿蜒曲折,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昏暗。 “哗啦啦!” 底下深处,水流湍急,呼呼声入耳不息,真似有一头龙在喷吐气息! 走了一个多时辰,一无所获,不得不停下来了。 “这……”我望向昏昏暗暗的前边,震惊道,“那里,好像是我们之前待的地方?”我们四个连忙跑过去,果不其然,又回到了原点。 老九吐着粗音道,“奇怪了,回龙渡,真是一直回头吗?” 望着身后,满地树墩的碎块,我想了一下,道,“没有桥,我们自己搭建一个吧?” 老九满脸鄙夷道,“幼稚,二十多米的距离,中央浮空,没有坚实的桥墩,你能走过去?”邱一和戈坟望向我,“林三,所说你的想法!” 我道,“这些地牢树的树墩,千百年的时间,外层都石化了,论坚固的程度不弱于钢筋,我们搭建成一把二十多米的梯子,两边一搭,说不定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又忙活了许久,长长的树墩梯子完成了,抬出来,刚好架到另外一边的土地。 “等等!” 戈坟刚要尝试过去,邱一阻止了,脸色凝重说道,“你们往下看!” 下边的水流,越发汹涌,反光的水面下,那种“龙”的形态更加真实了?从我们的方向望下去,看到两颗隐隐发光的物体,像是宝珠,因为摄人心魄的眸光,更像是恶龙的眼睛在朝我们虎视眈眈? 我下意识问了一句,“龙,喜欢什么的?” 站在一旁,老九没好气道,“龙,象征宝贵,自然是喜欢金银财宝!”老九这家伙,好像天生和扎纸匠有仇一样?我道,“真的钱财没有,烧去的纸葬品,不知道它喜不喜欢!” 戈坟立即道,“这点,我怎么没想到。” 我的背带里,装有不少扎纸的东西,不多时,十几样财宝、金剑等等扎出来了,为了赶时间,都是选择很容易的一些样式,因为手艺在身,做得倒也不错。 “嘭嘭!” 纸葬品燃烧,有风从水流下冲起,奇怪的是,那些灰烬不飘空,而是沉了下去,随着风一一散入水中,我说道,“这情况,预示着它收走我们的祭品了。” 咯吱咯吱的响音中,我们四个开始走过对岸,没有发生古怪离奇的事。 这边的环境,地上是凹凸不平的怪石,而且泥泞潮湿,很不好走。 走了几十米,发现一个水池,电筒光照去,水池与普通房子一般大小,用大石块堆砌,看似年代很久远的建造,但每块石头上都是光秃秃的,没有生长苔藓一类的东西?里边有半池水,此刻水流一沉一起,在水退去的时候,我们看到一副离奇鬼怪的画面。 水池底下,居然装满了尸体。 第31章 漂浮人头 白光粼粼,堆砌的石块幽黑寒铁,水池底下,居然装满了尸体。 足足半池子的死尸,让人看着脸色大变。 人的,动物的都有,此外还有不少鱼、蛇的尸体,不是尸骸,看似腐烂到极点,但他们身上都裹着一层皮,宽大的皮,包裹在瘦小的骨架里,显得很诡异。 同时,也嗅到一股很重的呛人气味,我说道,“这里边,不是普通地下水,都是水银吧?”水银有防腐蚀的功能,而且与一般的水存在压强,所以这里边才会一起一沉的波动,老九难得没有为难我,说道,“如果我们跌进回龙渡,过一段时间后,尸体或许也会流进这里边?” “嘭嘭!” 还没转身离开,水池子发生惊变,沉重的水银在冒泡,与此同时,有三个披着一张皮的骨尸站了起来,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披头散发,深深凹陷的眼眶内,三对孔洞无光的眼球,有水银流淌,涣散的眼睛居然在一点点的转动? 整个水池惊动,让外边所站的地面也发生了不小颤动,人站立不稳。 我咽了一口唾液,惊道,“水银养尸?” “嘶嘶!” 一条不知死去多少年的蛇,从一具死尸的胸膛钻了出来,摇摆着上了池子口,高高竖立,不比一个成年人矮,喷涂着猩红色的长舌,面目可憎,对我们发出死亡的审判宣告。 “走!” 邱一没有搏命的意思,我们四个拔腿就跑,一边跑,邱一一边念道,“水银养尸,非同小可,它们的体质大变,就算是一截手掌骨,恐怕都有二十斤沉,不是活人能拼力的。” 戈坟也道,“那条看着不大的五步蛇,本身的重量,估计有一百斤重!” 五步蛇? 我回头看去,确实是那种有剧毒的蛇,蛇体细小,盘成圆形,头在中央,尾含口内,状如古代铜钱大小,蛇头略粗于体,长方圆形,黑褐色。背部有一条隆起的脊棱,周身由黑褐色和白色细密片组成的横环纹带,黑褐色的节带较宽,腹部呈现灰白色。 被咬一口,常言走五步的时间,就会丧命。 这条五步蛇异于同类,高昂头颅,露出森森的狰狞凶光,往前攀爬时,地面被压出一条很深的痕迹,被它咬上一口,恐怕骨骼都要被咬碎。 “停下,老九不见了!”身后,戈坟突然冒出一句。 回头一看,壮汉老九确实不见了,邱一气急败坏道,“戈坟,刚才老九不是和你并排跑吗?” 戈坟道,“我一直在注意水银尸,几秒钟,回过头时,发现旁边的老九不见了。” 邱一气道,“这个莽夫,真不省事。” 没办法,只能回头,这一次的探墓没有壮汉老九无法进行,往回十米,三具动作僵硬的水银养尸也追到了,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深情,见人就扑咬,没有半分仁慈,那条一米多高的五步蛇,强拧着蛇躯,如一支毒箭激射而出,所过之处,荡起一阵腥臭恶风。 不过它们死去很久了,而且体内灌满了水银,身体稍显笨重。 “林三,你在这边一侧寻找!速度快点!整个水池死尸复活前,必须要离开!”邱一说话时,举起锋利铜剑冲了过去,戈坟也右手提坟头刀,左手掌镇棺钉。 “铿铿!” 低沉的碰撞铁音不断,三具披头散发的水银养尸,浑身金铜铁臂一般,看着瘦弱干瘪,实则战力猛于虎,每次张口,都有恶心的液体流淌出。 挥舞的干裂手掌,更是能划出一阵阵刺骨的阴风。 活人,似乎在和冲出地狱的幽灵恶鬼缠杀,打开手电筒,我连忙沿着道寻找莽夫老九的踪迹,不多时,发现旁边有泥土碎裂的痕迹,延伸往下,看不见黑暗的地方,一对眼球开合,突然冒出一句,“你们都下来,这有宝贝。” 赫然是老九的声音。 边战边退,奇怪的是,一落到斜坡下,水银养尸与五步蛇立刻止步,摇晃着丧尸一般的脑袋,似乎在忌惮什么? “呜呜呜!” 一阵不甘心的凄厉叫音后,它们消失了,重新跳进那个装满死尸的水池子,我们几个不由松了一口气,老九立即道,“好东西,就在里边不远。” 邱一无语道,“老九,这还没出回龙渡的地方呢?见财起心,你真是嫌命长啊?” 老九干笑一声,“这是我跌倒下来,无意中发现的,这是天意。”戈坟也提议进去看一看,甬道不长,连接着一个年代更久远的墓室,墓室很小,只放置一口蓝色的水晶棺后就没有很大的空间了。 蓝色的水晶棺散发着阵阵寒气,我只是看了一眼,身子就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戈坟饶棺走一圈,说道,“能在回龙渡进棺入葬,很不简单!” 邱一道,“单单这口水晶棺,就价值连城了!” 戈坟道,“可惜有禁忌,不然能卖上好价钱。” 戈坟所说的禁忌,我知道一些,寻山定穴,入墓看坟,取金不取棺,也就是说财宝可以带走,但是棺材万万不能扛回去,否则会有死神上门。 “取金不取棺,扛棺命留山”,这句行内话,听说都要遵守。 老九转过身,指向一个方位说道,“这边还有甬道,我没来得及过去。” 甬道都是一样的,不多时也进入了一间很小的墓室中,墓室中也只有一口棺;只是有一点不一样,这边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口红楠木棺,站在门口我们都能感受到如火焰般灼人的气息。 冰火两重天的风水。 红楠木棺内,虽然看不见里边是否躺着死尸,不过肯定有宝贝,否则的话,不可能散出一种灼烧的气息。 戈坟舔了舔嘴唇,道,“开棺吧?” 没有征求同意,戈坟和老九已经动手了,阴阳师邱一本来想说什么,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棺盖打开的一刹那,好像有一团篝火铺面冲起,我们都后退一步,“哐哐”两声,红棺震动,墓主起尸了,倏地从棺中坐了起来,他个字不高,浑身是火焰一般色泽的甲胄,像从火山钻出的凶神,抽出青铜宝剑就向戈坟劈去。 红灰色的盔甲将墓主的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眼睛都挡了起来,兵器,他盔甲胸前有一块红色的玉石,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续命石?” 邱一和戈坟异口同声喊了一声,这时,我们发现墓主每次发力的时候,胸前的红玉石都会亮一下,这种亮,带着刺眼的眩晕。 “铿!” 一声重音,老九凶猛与墓主碰了一招,戈坟趁此机会,一把将墓主胸前的红宝石摘了下来,红玉石离开墓主的身体后,墓主直挺挺站在那就没有任何动作了,看样子,墓主真的只是个机器,而不是一个粽子。 端详着手中的红玉石,发现这哪是什么玉石啊,更像是一块琥珀,因为玉石中有一只小型蜥蜴。仔细看看更像是古代的龙,看样子这就是道上流传的琥珀红玉了。 不是续命石,却也弥足珍贵。 我这个门外汉都能看的出来,老九眼睛冒红光,“这物件,价值绝对不菲。” 戈坟的深情更是激动,“这一趟没白走,据说这琥珀红玉,近百年时间,只露过一次面,属于有价无市的一种好东西,够我们走这一趟的跑腿钱了。” “轰!” 狭窄的墓室里,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一动一静,然后就突兀没有了声音,我们四个一时愣在原地,邱一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注意,三具水银养尸转身离去前,他们的那种表情?” 回想了一下,我立即道,“好像……它们……看到了同类?” 邱一道,“就是那种表情,在它们眼里,已经将我们当成了死物,归为一类。” “跑!” 戈坟大喊时,地面在剧烈晃动,脚下的土地已经在分崩离析,才跑出十米不到,“啊啊”一阵惨叫声,我们随着泥土往下跌去,耳旁,传来了诡异的流水声。 水声中,夹杂着一种庞然大物的喘息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窒息绝望。 下边,是回龙渡,回龙不回命的森然鬼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来,自己正处在水中,是被冰冷刺骨的水冻醒,四处看了看,原本呈平衡状态在水中漂浮的我,因为醒来后失去平衡,在吸了好几口水后,终于抱住了悬浮在旁边的球状物品。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破水声。 有东西靠近过来了!我立即用右手从背包中抽出了剪刀,二十厘米长的大剪刀,横在自己的面前,左手依然死死地抱住悬浮物。声音越来越大了,我甚至都能想象到那东西的巨大身姿,握着剪刀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突然从水中冲出,一下子将我的手锁住,握在手中的剪刀差点滑落水中,定眼一看,发现是莽夫老九,我不由松了口气。 “林三,你见到邱一、戈坟?” “没有,我刚醒过来,就在这水中飘着。” “我们先上岸吧!” 这时,我才发现,这里是一条地下河,刺骨的水不算湍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龙渡中。 “还不扔掉那颗头?你是准备带回家是吗?”往岸边游过去时,老九冒出了一句。 呃? 人头? 低下头一看,我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抱着的居然是一颗漂浮人头,人头已经腐烂得十分严重了,脸上的腐肉正不断地掉入河中。 第32章 提灯守夜人 挣扎在刺骨的冷水中,四周望去,我发现自己游荡的河里,漂满了人头和腐肉,而且整条河的河水是暗红色的,这时一条尸河,让人心头不安的直跳。 看到这些,我胃里一阵翻腾,张口就吐,恨不得将前天晚上吃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低头吐的一刹那,我看见自己刚开始抱着的人头,眼睛突然红了一下,而后又熄灭了。 刚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但随着周围的人头眼中都开始出现红色的光芒时,我开始慌了,老九已经在大喊,“想活命,有多快游多快。” “哗啦啦” 一个个气泡冒起,涟漪浪花,还是晚了,整条诡异的河都开始搅动起来,一个个人头竟然一下子活了起来,从河中跳起来咬向我们。 由于在水中我们不得不用双手划水,所以我们俩儿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被动地承受人头的撕咬,感觉到自己身后不断传来的疼痛感,我只能更加死命地在水中游,没想到,一颗人头竟然直直地向我的头颅咬来,我只能扎了个猛子,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人头的攻击,但我的耳朵还是被咬伤了。 “速度,往这里游!”看到了陆地,岸上是戈坟在开口,这时,他手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丢进了河里,居然是炸药,“轰”的一声巨响,无数的腐烂头颅炸成碎块,暗褐色的水,越发浑浊,感觉自己被无穷无尽的腐肉包围了。 邱一也从背包中拿出符文扔向水中,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而那些落入水中的符文,也立刻发挥作用,符文所落之处,人头都像见到天敌般避开,有些来不及避开的,一接触到符文,就化为一团黑烟。 一路险象环生,终于离开了这片“人头”漂浮的水域。 我们刚上岸,“咚”的一声,昏昏暗暗中,高处又跌下一个人,一个活人,板寸头,却穿着很奇特的古代袍子,感觉有些不伦不类,一跌进水中,这活人奋力挣扎,朝这边岸上死命的呼喊,“救命……救救我……” 邱一立即道,“太平道的,看来张鹿人跟得很紧啊?” 戈坟则道,“张鹿人那老东西也够心狠的,居然用活人为他探路。” “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太平道的男子被人头围在其中,一颗颗人头前仆后继地冲向他,而每一颗人头从他身上落下时,都会从他身上带下一大块肉。 血淋淋的一副吃人场面,而且是人吃人,异常残忍,看着那些人头将男子瓜分完后,一哄而散,只剩下男子还粘着肉的骨架孤零零地漂浮在水中,过了一会儿,骨架也沉入水中,升起的水泡,是他曾经活过的见证。 “轰隆隆!” 头顶上,天摇地动的颤动,尘土漫起间,传下来惊慌失措的惨叫声。 嘈杂喧嚣。 同时间,看不到的黑暗上方,还有棺材破碎,墓里起尸的动静,邱一说道,“看来那太平道的张鹿人,在强行开启蓝色水晶棺了?先前,我们已经惹了回龙渡的禁忌,第二次,恐怕会有更多人葬身此地了?” 戈坟道,“张鹿人那老东西,不是善茬,我们的老辈不在,最好和他拉开距离。” 没有多待,戈坟引路,走往深处。 往前走去,似乎到达一个真正的“护龙墓”?一间古代的寝室,有很浓重的军营色彩,酒罐、短剑、幡旗、沙盘……皆有摆放当中。 一处岩石墙壁上,更是有一块巨大的壁画。 壁画呈弧形展开,简单地讲述了墓主的生平,从壁画上看,墓主是南齐时期的一个大将军,一生赫赫战功,获得了无数财富,但其中却画出他只将了一颗珠子带入了自己的墓中,并且请一位法师装扮的人,为自己的墓请来了天神庇护,将所有的修筑者困死在墓中。 我指了指壁画上珠子样式问戈坟:“,这颗珠子是什么?” 戈坟看了看壁画,而后激动不已地说道:“这是定魂珠啊!没想到这次误打误撞,竟然发现了这么一个宝贝。”定魂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定魂珠嘛,《葬经》中记载古时候生前杀戮太重的人,死后会受到曾经惨死在自己手下的冤魂骚扰,而这个定魂珠的作用就是安抚冤魂,温养灵魂。其实说白了,按我们现在的说法来说就是一颗纯天然的紫水晶,这次要是能拿这个回去,肯定会引起一番哄抢!”戈坟说得很快。 我又问道,“这一个护龙墓,是那个南齐的将军墓?” 戈坟道,“应该是了,唯有大将,方可护龙。” 这时,老九走进了一些,粗糙宽大的手掌,压在壁画上,说道,“你们看这里,怎么会多出了一尊菩萨相?看这笔墨,似乎是后来画上去的?” 壁画中,一座藏在山崖峭壁间的古庙,那庙里供了个神龛,也不知是哪朝哪代所留的古迹,有具古尸盘腿坐在里面。那古尸面容肌肤栩栩如生,肌肤红润,似是吹弹可破,最奇怪的是尸身上散发着一种异香。 我惊道,“难道在我们前,已有一个不知名的菩萨闯过去了?” 戈坟道,“菩萨入坟,古之少有,不过菩萨进这种阴暗葬地,想来也是窥探此地宝藏了。”活人财不好挣,死人财易发,我们都将这个菩萨尸,当做同道中人了。 “啊!” 就在此时,老九惊叫一声,整个人连忙往后退,可是他的左掌,却陷入了壁画里,壁画上,浮现出一头恶物的头颅,像是一头巨大蜥蜴,黑乎乎的头颅,裂开凶狠口嘴,滴落恶心唾液,奇怪的是,它没有眼睛。 老九的左手,被这头恶物啃咬在嘴中。 “嘭!” 壁画撕裂一个口子,泥石滑落,顿时间,有恶臭怪风吹出,一股异常浓烈的腐烂味扑面而来,“吼吼”的低沉声音中,一头近乎五米的大蜥蜴爬了出来。 硕大的头颅,黑幽乌光。 裂开的巨口,猩红长舌,尖齿外露,恐怕一块巨石都能轻易啃碎。 地底深处,怎么生长这种庞然大物? 一声重音,就感觉一股阴风从头顶拂过,戈坟和邱一合力,震退了大蜥蜴,老九的左手才保住了,此时,发怒的大蜥蜴,睁开了两个拳头大的眼球。 不是动物的眼,它的眼球里边,居然各自闪烁着一个古怪的“卍”字,充满罪恶的“卍”,对视过去,让人脊背一阵发寒,如坠冰窖。 我怔怔道,“这是菩萨饲养的宠物吗?” 卍,佛中字。 就在此时,大蜥蜴的口中,突然喷出一团火焰,猩红色泽的火,鲜血的颜色,没有灼烧的炽热,相反,这种火焰是冰冷的,好像一层冰气笼罩上身,一旦接触,全身毛凉意,身子骨不由自主的发抖。 戈坟气急败坏喊道,“老九,给它脑袋砸了,这是鬼火,这东西已经是死物。”这种地底下的鬼东西,如果不杀,恐怕会将我们追杀到天涯海角。 “噗!” 一把重锤生风,硬生生砸落在大蜥蜴的脑袋上,颅骨凹陷,鳞片染血,大片恶心的脑浆飞了出来,沾上老九的身体,莽夫老九不以为意,重锤又落了三次,五米长的大蜥蜴死死瘫倒地上,无力吐气。 “咔咔咔!” 惊魂未定,那边巨大的壁画,又在颤动,冥冥中,好像有十几台推土机朝我们碾压而来,所有人神色大变,拔腿就往深处跑去。 这里,距离护龙墓很近了,不过按照戈坟的说法,我们还是在外围墓道,而且是建造者故设的假墓道上,假墓道,自然是为了掩饰真墓道,这是古代常用的方法,毕竟建一座墓成本很高,在外围挖一些假墓道是最现实的。 “咚咚咚!” 一座厚重的石门落地,总算隔绝了外边那些凶恶蜥蜴。 我心有余悸道,“戈坟,这次没有你找到这个机关,我们恐怕死定了。”刚才过来时,身后鬼火闪闪,照破黑暗,好在戈坟发现这一道石门装置。 戈坟道,“假墓道,一般布置很多机关,想要活下去,可不容易。”背对石门行进,尽头是一阶盘旋向下的楼梯,红、黄颜色,是将黄泥和石灰水按比例混合修建,算得上是古代先进的混凝土制作方式,只是这阶梯表层糊着一层已经发霉了的糯米,看起来十分怪异。 糯米防尸,石灰防腐,可能是曾经有盗墓贼进入过此地,遇上了麻烦。 戈坟,是坟头师,并不用那些东西。 或许是南北两地的文化差异吧! “呼呼呼!” 楼梯下,随着阴风往上席卷时,黑暗,也被妖异的光照亮,更是听到了脚步声。 走了一截,楼梯拐角处出现了两具脸色青白、手里提着油灯的尸体,好像夜里的低头鬼奴,穿着麻衣,气氛冰冷到极点,我们四个静静站着,不敢妄动,戈坟低声道:“这是古代陵墓里的提灯守夜人,也叫鬼奴,别惊动了它们。” 我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第33章 尸油凹槽 听到戈坟的话,我们四个及时往一旁避让,贴着旁边冰冷潮湿的墙壁,给两个提灯守夜人让出一条道,诡异的是,这里两个鬼奴,熟视无睹,仿佛没有看到我们,灯光忽明忽暗,犹如两具没有生命的丧尸,一步步往上走去。 我们小心翼翼地与尸体擦肩而过,以为就此平安了。 突然,它们猛地蹿上了老九的后背,还燃着火苗的油灯立刻将老九的外衣烧着,老九用力地挣开,偏偏这两个鬼奴死物抱得死死的,像是要引火把我们活活烧死。 “找死!” 怒不可遏的老九,背后更是冒起了火花,他狠狠拽下两盏照坟灯,猛力扔了出去,邱一刚要动手,戈坟却是开口了,“不要惹这种鬼东西。” 昏暗中,那两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动作僵硬地捡起熄灭的油灯,转身往下走去。 我问道,“它们要去哪?” “提灯守夜人的职责是不能让灯熄灭,现在灯灭了,它们应该是去添油。”戈坟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跟上它们,或许能找到某个藏宝的仓库墓室。” 守夜人。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人,不过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世界守夜,他们早已不是人了吧? 尾随而行,一路下了楼梯,紧接着,一股恶臭迎面袭来,呛人口鼻,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楼梯末端浸泡在一个正方形的凹槽里,闪烁红绿色泽的凹槽,里边好像浮动着什么?那两具鬼奴尸体动作僵硬,站在凹槽旁,正从里面舀了一盏液体,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哼!” 老九粗音冷哼,两个提灯的鬼奴,似乎也有些畏惧,饶了一点路走远了。等它们走过之后,我们几步过去,拿出手电筒朝凹槽里照去,却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泛着臭味的蜡黄色油脂充斥着三丈见方的槽子,里面密密麻麻地浸泡着数不清的婴儿尸体,因为在灯油里泡着,它们看起来除了浮肿之外还依稀可辨,约莫都是些没满周岁的孩子。 “百日鬼婴!”戈坟念了一句,又说道,“这是一种古术,将刚满一百天的婴儿剔骨封魂后制成尸油,这种油脂不仅可以做古墓里多年不熄的灯油,还是一些巫蛊方术的原材料。” 望着凹槽里的婴儿死尸,我只觉得浑身发寒,不忍直视,世上居然有这么残忍的手段。 做这种事的人,应该万劫不复。 注意我的表情,戈坟道,“林三,在古代,这些都是夭折的小孩,死后被剔骨的。” 我捂住口鼻,艰难吐了一口气,道,“为了照亮死后地墓世界,这种做法,也太过惨无人道了吧?”老九嫌弃看了我一眼,道,“林三,你就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如草芥,活着的人都不值钱,别说饿死夭折的婴儿。” 话糙理不糙。 “咕噜!” 这个时候,布满尸油、婴儿尸体的恶心凹槽里,底下突然冒起了一些气泡,我们四个几乎异口同声念道,“那里……好像动了。”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婴儿的尸体似乎纹丝未动,但是油脂表面却泛起一圈涟漪,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活物,潜伏在尸油底下? 老九念道,“不会是偷油的鼠怪吧?” 戈坟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里边是公鸡血,随即倒了一点进去,“扑通”一声,油珠四溅,整间墓室强烈地震动起来。一条粗长的怪物从凹槽里挺起身子,凶猛地游了过来,它浑身节肢,遍体血红,头部只有一张圆形的嘴,里面层层叠叠的竟是数不清的尖利的牙齿,这个怪物之前一直潜伏在婴尸之下,现在被血气引了出来,可怖的血盆大口朝着戈坟当头落下。 浑身湿漉漉的怪物,黑头黑毛,的确像是一只不详的恶鼠。 戈坟往后退了一步,早有准备,坟头刀斜起,“铿”的一声,怪物的一只爪子被砍断,有血流淌出,不是红色的鲜血,是黑血,仿佛尸变淌出的血液,爪子断裂,不过它没有丝毫痛苦惨叫,摇摆着躯体,甩飞无数的尸油,一副势要将戈坟生吞活剥的恶狠神情。 一分钟不到,这头全身幽黑发亮的恶物,被我们四个合力杀死在地上。 怪物的血液、内脏流了一地,全是黑色的,发着呛人的腐烂臭气。扫视了一下,戈坟道,“吃多了尸油,活物变异。” 出乎意料,这不是一只厌恶鼠怪,而是一条蚯蚓,变异的蚯蚓,邱一说道,“活了千年以上,以尸油和死人为食的蚯蚓,基因细胞等发生了改变,确实可以长成这个样子。” “咕噜咕噜!” 装满尸油的凹槽池子里,忽然发生了惊动,气泡冒涌,尸油翻腾,往里一看,我直接后退了几大步,心惊肉跳道,“那些死婴……有几个……似乎……开眼了!” “老九,别愣着,快把这鬼东西丢进去!”戈坟着急开口,随即,他们两个扛起地上死得七七八八的变异蚯蚓,一咕噜丢进了尸油凹槽里,“哗啦啦!”的声音传出,伴随着一片片油腻的水花,好像一群食人鱼抢食啃肉的画面。 变异蚯蚓的肉,遭到疯抢。 那些婴儿的尸体死死地抓住了蚯蚓的身体,一个个变得狰狞,变得穷凶极恶的神情,整个凹槽仿佛沸腾了起来,疯狂地翻滚着。 飞快远离,戈坟迅速把点燃的打火机狠狠地扔进了油槽里。 “轰……”火焰冲天而起,噼里啪啦响音中,伴随着炽火焰,无数破碎的尸块四处飞溅,“嘭”的一声重音,更是有一颗烧焦的头颅落到脚底下。 没有在这多待,进入一条墓道,继续寻找真正的护龙墓,走了蛮久,按理说,我们距离“回龙渡”很远了,不过耳边,还是有模糊的流水声响着。 戈坟带路,这里岔路很多,如果不懂风水,可能陷入某一个死亡机关,半个小时后,看到一间石门半掩的墓室,墓室里面隐约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凄凄惨惨,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shen yin",隔着黑暗,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得出一个结论,是有活人在抽泣,而且是一个女人。 迟疑了一下,我们从敞开的门缝钻了进去,一片陈旧的黄衣垂在眼前,抬头看去,发现石室里吊着三个人,两男一女,最后一个女人还在挣扎,两眼翻白,脸色憋得青紫,而另外两个男人,一脸惊恐的死相,眼珠子吐出,整张脸发黑暗红,早已断气,舌头都往外伸到了下巴。 那个谋杀她的人转过了身,他穿着青布寿衣,脸色青白,双目无神。 最主要的是,他全身湿漉漉的,脚下浸湿的泥土,也呈红褐色,正是从水银养尸池子走出的傀儡怪物,没想到,太平道的门徒弟子也遇上恐怖不详了。 站在门口这,邱一惋惜道,“张鹿人,看来是强行开启了蓝色水晶棺,遭遇大敌了?” “咯吱咯吱!” 绳子在晃动,那是进出用的粗绳,没想到,此刻成为女人的断命绳。“救……救救……我!”吊在半空,身子骨左右摇曳,女人发出绝望的哀嚎。 邱一和戈坟无动于衷,我连忙道,“你们,不会真见死不救吧?” 邱一道,“救不了,她已经死了。” 啊? 我瞪大了眼睛道,“还在那挣扎,脸色涨红,表示她还活着啊!” 邱一却是说道,“你看她的双腿上,那两个触目惊心的窟窿。”望过去,女人的双腿几乎只剩下森森白骨,所有的血肉,都进了水银尸的肚子里。 这荒山野岭的,又没有医院,的确是救不活了。 水银尸转身,冲着我们咧开嘴,笑容从嘴角一直延到耳根,半凝固的血浆从里面流了出来。我这才看到,水银尸的头顶钉着两枚桃木钉,而那个女人的手上拿着最后一枚。 见到此,戈坟说道,“三钉入顶,相当于青铜压顶,可惜了,他们还差最后一枚钉没有出手,不然死的就是这水银尸了。” 突然间,那个吊在半空的女人,捂着脖子咳嗽起来,一双眼睛惊恐万分看向我们的身后。 第34章 邪气逼人的肉身菩萨 吊在半空的女人,披头散发,因为窒息整张脸晦暗黑沉,此时,斜向凝望,带着一种死亡的恐惧盯向我们身后。 一瞬间,有冷气冒起脊背。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惊恐地发现那两具尸体全部抬起头,两个脸色发黑的男子,无力耸拉个脑袋,露出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昏暗中,悬挂尸体的绳索齐齐断裂,一只冰冷、尖利的鬼爪猛地向我的脖子抓来。 本能的反应,我往后趔趄躲过了。 “咚”的一声,老九像是地府的鬼将,一步重锤,将那具水银尸硬生生撞翻了出去,水银尸虽然刀枪不入,不过到底是皮骨之躯,脑袋都被砸落了。 折断的脖颈,有暗红色的水银流淌出,带着腐烂怪味,令人发欧。 不到几下,另外两个尸变的,也被邱一和戈坟钉碎在地面。 随即,我还是放下了那个可怜女人,他是张鹿人的弟子,据她所说,当时开启了蓝色水晶棺,里边没有墓主,而是先冲出一阵刺眼炫目的白光,随即“嗡嗡嗡”的苍蝇声响起,棺材里,飞出一些白色的虫子,很诡异的虫子,眼呈碧绿,鳞为白色六角,头颅更是呈三角形,像是某一种从未见过的苍蝇尸虫。 尸虫很小,速度也很快,更是能钻进人的耳朵,吸食脑髓,棺盖一开,立刻有三个同伴惨遭厄运,被尸虫钻脑,同伴脸色一下阴黑,像是惨绝人寰的死人脸,七窍有血水飙出,只挣扎几秒钟就断气了。 其余人四处逃跑,还没走几步,那里地面一下坍塌了,掉落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一路摸爬滚打找路,却无意招惹水银养尸池的怪物,逃到了这里。 她师父张鹿人的生死,因为走散,所以她也不清楚同门的安危,到了死亡时刻,这个可怜女人似乎看开了,喃喃说道,“我的体内,进了尸毒,五脏六腑都腐烂了,再过不久也会尸变,这枚钉,你们帮忙打入我头顶吧!” 没有听完,戈坟已经快速走了出去。 为了防止意外,老九也跟了过去,十分钟不到,他们已经回来,戈坟一脸愁眉不展的表情,叹气道,“外边,的确有他们逃进来的路!” 邱一立即道,“怎么会?” 我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在找什么?” 戈坟有些怨天尤人的表情,“还能找什么,自然是这里最重要的护龙墓。” 离开这里,我们四处寻找,张鹿人遭遇这么重的损失,以他那种“老人”的风格,即便活下来,也应该退出外边了,应该不会还留在地底 所以才能安心寻护龙墓。 半天后,一个个又累又饿,依旧是一无所获,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也不想动了,戈坟和邱一,不断在交流,回忆进来时的一景一物。 到最后,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喊道,“难道在那里?” 不多时,我们往回走,又到了装满尸油的凹槽,这里,火焰早就熄灭了,留下了满地苍夷,两个鬼奴的提灯守夜人,不见踪影。 踩在油脂的地上,滑滑的,这种感觉,就像人踩在一块已经煮熟的人皮上。 这个凹槽,异常坚固,那种爆炸都纹丝不毁。 里边,还有一部分的尸油,只是难见一个死婴了,邱一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里边的油,火光再一次升起,依旧有火浪扑面而来。 没有任何一字,邱一手持铜剑跳了进去,一闪而没,仿佛被尸火吞噬了,我刚要发出惊呼声,戈坟却一脸激动道,“果不其然,进主墓的口子就在这。” “走!” 随即,我们三个逐一跳进去,论到我时,也不闪不避地跳了进去,大火蔓延在身上,我却完全感受不到温度,这种火太怪异了吧? 居然不烧活人? 难道只烧死物? “这是阴火!”落位到坚实的砖石面上,邱一解释道,“阴火以阴尸为燃料、阴气为可燃物,只烧死物不伤活人,对于活人来说就像是幻觉一样。” 我道,“如果是鬼物,岂不是一辈子都进不了主墓?” 戈坟道,“这就是建造陵墓的智慧,墓在下,百年千年不见天日,引起凝聚,难免不会有什么孤魂野鬼,为了长眠九泉,他们自然要防止野鬼惊扰。” 我立即道,“凹槽里的尸油,那不是迷惑之用,防止盗墓的活人?” 戈坟难得一笑,“林三,你总算开窍了。” 这尸油凹槽的下边,墓中世界焕然一变,脚下,清一色的砖石铺路,整齐干净,四周的墙壁,也是用砖石堆砌,加上一根根竖顶的石柱,看着恢弘庄重。 莽夫老九兴奋道,“终于找到正主了。” 这底下,并不大,也就两件墓室,我们所在的是外围,这里是陪葬墓,不过显得很残破,并没有堆积如山的葬品,只有一些破铜烂铁,都是腐烂到极点的刀剑、甲胄,以及一副马的白色骨架。 正主生前,定然是一员大将。 因为我们看到几处壁画,是征战沙场,兵戈相向的古代战争画面。 “你们看,那里坐着一个人!”我指了指前方,那里是进入“将军主墓”的唯一口子。 木雕菩萨? 不对,是一尊肉身菩萨,散着邪妄气息的菩萨。 光线昏暗,看不出他是活着,还是失去的。 这尊肉身菩萨端坐在两个墓室出入口,低眉垂目,身上还披着红色的袈裟,袈裟因为岁月缘故,已经陈旧,而且上布满一个个的窟窿裂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伤的,菩萨单掌合什,自顾坐在那,让人看得有些诡异。 隔着十几米,还是能感觉到一股离奇的鬼怪气息,仿佛这个肉身菩萨不仁慈,只夺命杀生。 肉身菩萨走山入墓,百年难见。 邱一皱着眉头,显出思虑表情,“南方附近这一片地方,有庙宇吗?” 我回道,“距离小镇三十里外,有一个小庙,名叫鬼音寺,因为寺庙名怪异,所以那里的香火很差,前些年我去过一次,也就六七个僧人了。” “鬼音寺?” 邱一低低一语,继续问道,“他们所穿的袈裟,是不是这一种款式?” 太昏暗了,看不清楚。 没办法,我们只能往前靠近,距离五米时停下,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肉身菩萨很年轻,眉清目秀,看着也就二十七八的青春年华,出于礼数,我还是简单拜祭了一下,口念几句祭词,旁边的老九,冷冷一笑,“林三,你真是有神不拜,要拜这早已死去多年的秃驴。” 我说道,“他是从鬼音寺走出的。” 奇怪了! 邱一疑惑道,“穷乡僻壤的小庙宇,怎么能走出这一尊不凡的菩萨?” 我道,“他,不就是一个普通僧人吗?” 邱一摇头,道,“很不简单,要是活着,即便是十个我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窥探出《菩萨》之道了,不然怎么称为肉身菩萨?” “什么狗屁菩萨,来这墓里,依旧是贪财的秃驴罢了,既然挡道,就滚一边去吧!”老九走到肉身菩萨边上,得意地笑笑,一手将那肉身菩萨的手臂拿了起来,嘴里还顺便念念叨叨。 突然,老九的一只眼睛瞬间瞪大了,左手用力地搭在右手上,然后用力地拍打着,最后“砰”地一下,双膝跪在硬邦邦的石板上,头也顺便撞在上面,“砰”地一声,额头上面马上肿得高高地,他还没有停止的意思,脑袋再次往石板上撞去,这家伙中邪了一样? “不好!” 邱一和戈坟对视一眼,连忙冲上去,将老九摁在地上,不让他动弹,诡异的是,两人合力,却被虎背熊腰的老九猛力掀开了,随即,老九疯狂一个磕头一个磕头,猛砸地上石板。 他在拜祭这位邪气逼人的肉身菩萨。 不是一般的拜祭,而是用命去拜。 这种磕头法,才六七个下去,老九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皮,有血溅出,染了老九一脸,无法停止的跪拜动作,看得人心里发毛,戈坟咒骂道,“老九,你是该死,这下知道祸从口出了吧?” “戈坟,救我!”莽夫老九几乎是哭着低吼出的。 要是被死物一刀捅死,恐怕他都没有这么憋屈,拜一位肉身菩萨,给自己拜死了,还真是死不瞑目。 邱一连忙看向我,“林三,快扎纸……扎些纸葬品拜祭……谢罪……” 说话时,邱一取出了一个小香炉,之前在墓室捡到的,慌乱装上蜡烛长香,邱一使出了阴阳道的本领,站在香炉前做法事,念葬经。 “呼呼呼!” 无风闷热的墓室,突然吹起了阴风,烛火摇曳,欲要熄灭。 第35章 葬衣 更诡异的是,一种可怕的怨念,随风涌来,从肉身菩萨身上扩散出,仿佛这不是一位僧,而是一头恶鬼变化而成的,见此邱一火急火燎喊道,“林三,还不快点,我们惹了禁忌,这位肉身菩萨一怒,大家到时都别想活。” “好了!” 我将一朵白色金莲置于地上,短时间内,这是最快扎纸的方法,邱一立即引烛火烧金莲,口中的送葬经越来越大声,震耳欲聋,压过了阴风呼号的响音。 “呼呼!” 金莲化为的灰烬,卷到了半空,然后又落下,一一洒在肉身菩萨周围,我们三个人噤若寒蝉望着这些灰烬,这种情况,意味着有亡魂收走了纸葬品。 随即让人魂不守舍的可怕阴风戛然而止,一头是血的老九,终于停了下来。 再多磕几个响头,恐怕他颅骨都要破裂,好在这家伙头比较硬,换做我的话,也许脑浆都洒了一地,命不复存了,戈坟见状,立即拖走老九到一旁包扎伤口,为了防止意外,邱一做全了这场法事,随着“葬经渡魂,亡者安息”念出,终于宣告结束了。 此时的邱一,满头大汗,脸色很难看。 往后退走,我低声问道,“邱一,这位肉身菩萨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所指的,是肉身菩萨一正一邪? 邱一道,“我也难看清楚,只知道肉身菩萨的体内,多了一个魔鬼,刚才我烧那朵金莲时,那只魔鬼从额头显化了一秒,对我发出瘆人诡笑!” 护龙墓,就在里边,却无法进入。 戈坟问道,“邱一,能不能请肉身菩萨移步?” 邱一道,“那个方位,居中而定,为龙心重地,也是阴气最盛的地方,如果肉身菩萨移位,恐怕会有不详发生啊?”戈坟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戈坟的想法,肯定是跨过肉身菩萨过去。 让那具肉身菩萨承受胯下之辱,触禁忌,更是不敬,也没人敢去做!老九现在就很懊悔,肠子都悔青了,望着那尊肉身菩萨时,他只能露出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 坐在暗无天日的墓室,又过去两个小时,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更恶劣的是,我们四个的体力近乎体力,一路闯来,干粮都吃完了。 想要活命,只能往回走。 戈坟显得很不甘心,揣着拳头道,“再给我半个小时,不行就撤。” “嗡嗡嗡!” 就在此时,远处西边的角落,看不到的黑暗地方,传来一阵诡异的叫声,声响急促,好像无数吃死尸的苍蝇在聚集?这种密密麻麻的叫音,让人一阵头皮发麻,我们四个立刻站起身,“尸虫?” 邱一奇怪道,“难道是蓝色水晶棺里冲出的尸虫苍蝇?” 戈坟也道,“但愿……不是张鹿人那老东西找到这里,否则,我们麻烦很大。” 声音越来越近,那种搅动的气流,肆意割裂在每一寸角落,站在这封闭的墓室里,颤栗不安,一时间,仿佛无数刀片迎面割裂而来。 “铿!” 角落那里,一块大石头坠落,激起尘土。 随即,白光闪闪,的确有一团密密麻麻的尸虫飞了进来,死亡军团,带着极其阴森的冰冷气息,一窝蜂朝我们脑袋上冲来。 “嘭!” 我点燃了一些纸钱,朝上边挥舞,将它们都驱赶了,白色尸虫一来一回,又飞到那个角落,同时间,那里有阴笑声传来,一个老头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五色袍子,盖着头,只露出一掌布满死人斑的皱纹老脸,慢悠悠走进来,望着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死神毕竟。 邱一立即道,“张鹿人!” 邱一说过,他所属的“阴阳道”,在年代往前时,曾与“太平道”有一些恩怨纠葛。 此刻,密密麻麻的白色尸虫,飞在那老人的头顶,仿佛是老人的宠物? “五彩葬衣?”戈坟倒吸一口冷气,望着前方说道,“老东西,你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这种丧尽天良的“人皮”葬衣都弄了出来。” 张鹿人的表情暗沉,眸光阴蛰,发出沙哑声音,“没办法,老朽我也是为了活下去。” 气息阴煞,感觉一切都阴森森的,我不得不后退几步。 戈坟鄙视道,“为了自己,就剥夺别人活的权利?” 张鹿人反驳道,“戈坟,你这位坟头师,似乎杀的人也不少吧?” 戈坟道,“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 张鹿人道,“年轻人,你又怎么知道,死在我手上的不是该死之人?”看他那种阴沉如水的表情,已经将我们四个活人,当成了死尸。 莽夫老九,清了一下粗嗓,“老东西,你真是阴魂不散,这片荒山野岭,古墓很多,怎么像跗骨之蛆一样跟着我们?” 站在对面,张鹿人瘆瘆一笑,黑乎乎口嘴开合,反复对面站着一个死去百年的巫师,“墓是不少,可是不好挖,我需要你们几个帮忙咯,毕竟我带来的人,都太愚蠢了,比不上你们阴阳师、坟头师……” 邱一道,“张鹿人,你是想将我们炼制成傀儡尸吧?” 这丑陋老人进来后,原本燥热的墓室,此时温度骤降,凝视过去,真觉得这老人是一具尸体,一个恶鬼,而不是一个活人,不然怎么能让空气森寒? 张鹿人回道,“如果你们不听话,只能如此了。”那种“嗡嗡嗡”的声音越发刺耳,成百上千的白色尸虫,聚集在一起,随时会冲过来。 “放你娘的臭屁!”老九怒不可遏咆哮道,“老东西,想收我们的命,你还不够资格。” “那就死吧!”张鹿人森森一语,接着干瘪枯裂的嘴唇在一开一合,声音很低,也不知道念的什么鬼话,随即,那些飞在空中的白色尸虫,一窝蜂朝我们冲来。 密密麻麻的,扑闪着象征死亡色泽的羽翼,尸虫一个劲在头顶飞来飞去,想啃食人皮人肉,甚至有的趁机钻入耳朵,和一些脑虫一样,要吸食人脑,无法抵御,手上也没有火把驱赶。 “退到肉身菩萨那里!”邱一喊了一声。 肉身菩萨,坐在墓门口,本已经死去很多年的人,却没有一点干枯发瘦的痕迹,与普通人一般的神态,靠近半米,只觉得浑身更冷了。 仿佛这是一个坐着的恶鬼。 “嗡嗡嗡!” 头皮发麻的尸虫叫声,越发刺耳,诡异的是,这尊肉身菩萨还真是散着一股可怕的魔力,所有的尸虫,拧着身子,都在三米外停滞不前了。 相互拥挤着,都不敢逾越飞来。 “这是怎么回事?”穿着五色葬衣的张鹿人,往前走了两步,看到是一尊肉身菩萨,咒骂道,“秃驴,死了就死了,在这摆什么大谱?” 说话时,张鹿人皱巴巴的手掌,多了一支白色蜡烛,点燃,随即将白烛火丢了过来,他口中还念念有词,“太平当道,野鬼避退,焚!” “噗!” 没有想象中的焚尸,白烛很快落地熄灭了,只有一缕黑烟升腾,身披一件褴褛破旧袈裟,双手合十的肉身菩萨,神情淡然,无动于衷。 我们四个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简直像误入了千年冰窖,浑身瑟瑟发抖。 依稀间,我更是有一个错觉,这位肉身菩萨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有诡异的阴雾在飘出?光线昏暗下,特意侧了侧身体,我往肉身菩萨的额头打量,这一看,吓得我惊恐到极点,支支吾吾念不出声,“你们……看这……魔鬼……又一次……出现……在额头了!” “死物就是死物,岂能拦活人道?”不甘心的张鹿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变化,他手上一截“巫骨板”的东西,一下汹汹燃烧,如一块旋转的火球飞来。 “逃进去!”侧着身子骨,我从肉身菩萨一旁强行走了进去,再待下去,恐怕自己都要发疯了,看到我的行为,邱一、戈坟、老九三人也不迟疑。 “嘭嘭!” 大火燎原一般,整个肉身菩萨烧起来了,火势很猛,不到几秒钟,那件袈裟已经化为灰烬,他一对合十的手掌,也在一点点掉落,像是泥炭滚落下去。 “呼呼呼!” 一股骇然阴风,自肉身菩萨体内冲出,火苗一下冲起七八米米高,烧到了墓顶上,噼里啪啦响声连续传出,又热又冰的气浪冲来。 邱一惊呼道,“阳火烧身,反而激出了阴火,这究竟怎么回事?” “哞哩呗嗒……” 坐在汹汹阴、阳火中的肉身菩萨,突然口念佛咒,佛音一出,刺破耳膜,飘在他身前密密麻麻的白色尸虫,最先遭重,来不及飞走,全部当空粉碎了,它们体内的白色内脏落地,散发巨大的恶臭味。 “咚!” 肉身菩萨猛然起身,带着火焰,径直朝张鹿人走去。 我们四个,还在里边的主墓室,顾不得外边,往里一看,这里边简直就是一处废墟,断壁残垣,布满灰烬,周围结上不少灰白色的蜘蛛网。 脚底下,还有几块破碎的棺板。 第36章 阎罗果 在几块砖头下,更是看到了森森白骨,那应该是墓主人的骨骸。 莽夫老九念道,“这么邪乎,当年这位沉睡在这的护龙墓主人,不会和肉身菩萨大干一场了吧?” 戈坟简单一句,“天知道!” “滋滋滋!” 没等我们寻找,头顶上的墙壁,突然有火涟漪,原本的黑暗被照亮,抬头看去,好像一条火龙冲了进来,在头顶搅动,透过光亮,我们才注意到在里边的角落,那里长着一颗奇怪的古树,分有很多树杈,却没有一片树叶。 在那些树杈下,结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暗红色,拳头一般大,光秃秃吊在树干下,一眼看去,好像是一个个被拉长的肉肿瘤,邱一冒出一句,“这不会是睡着的蝙蝠吧?” 红色的蝙蝠? 世上有那种东西吗? “咚!” 因为火焰顺着砖石蔓延进来,我们只能玩那株鬼怪树靠去,路上,我被一个东西砸中了脑袋,刚好落到手上,我刚想扔掉,戈坟连忙道,“林三,这是补品,可以补充体力,不想死的话就吃进去。” 我下意识道,“这……可以吃?” 戈坟回道,“这叫阎罗树,专门长在各坟、墓内的古树,结出的叫阎罗果,因为不见天日,树根吸纳太多坟冢煞气,所以果子偏阴寒心,是很多地底动物的口粮,古籍中可见,没想到今天能亲眼见到一株。” 说吧,戈坟捡起一颗还没腐烂的阎罗果,一把塞进了口中,滋滋有味咀嚼着,还露出诡异的笑容,“味道……酸溜溜……还不错!” 我看到他眼睛都憋出泪花了,整一个苦瓜脸,还好吃? 不过确实饿了,我们一人吃了几个后,这墓室完全被火海包围,阎罗树也遭了殃,我们四个退无可退,想要冲出去,已经不可能。 外边,不知道肉身菩萨毁了,还是太平道的张鹿人死。 在这样下去,要葬身火海。 尤其是身后的阎罗树,“阎罗”为名的古树,整株树被阴火笼罩,火势越来越大,一个个似肿瘤的果子砸落,诡异的是,果肉裂开,里边有“呜呜呜”的婴儿叫声,仿佛这些阎罗果,是鬼婴果? 我忍不住干呕,“戈坟,这东西能吃吗?” “往后退,我将墓顶炸开一道口子,有多快跑多快!”戈坟说话时,已经做好了准备,阴火腾腾,看不到戈坟的动作,只听到“轰隆隆”一阵声响,山摇地动的可怕动静,顾不上多想,随着戈坟、邱一身后疯跑。 身旁,头顶,无穷无尽的泥土、石块在滑落,简直是乱石穿空。 抱着头颅就往外冲。 外边,昏暗冰冷一片,还是阴森森的夜?让人带着天生的原始恐惧。 “骷髅坟场?” 一出来,看到了熟悉的画面,阴风重重,黑雾森森,周围尽是一个个凸起的坟包,在这夜里,显得诡异悚然,更奇怪的是,每一个坟包上,此刻都有一小团火焰在闪烁。 好像有是烛火,绿火幽幽,红光湛湛,青光沉沉……放眼看去,好像无数幽灵从坟里爬了出来。 “轰隆隆!” 脚下的土地还在颤动,炸药的威力,超乎我们的想象,山洪暴发一般的景象,无尽泥土、转世、草树往下沉沦,我们四个赶紧远离。 我惊骇道,“戈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戈坟道,“那株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阎罗树,树杈蔓延,超乎想象,阎罗树一塌,整个护龙墓随之崩倒,这外围一切都要化为飞灰了。” 我道,“还不往外跑?” 邱一却是说道,“现在这种情况,跑步了。” 我问道,“为什么?” 邱一回道,“林三,你没有注意到一个情况吗?那坟顶的幽火,越来越发亮,简单点说,骷髅坟场的死亡屏障开启了,近一段时间,无法进出。” “那里!” 这时,莽夫老九瞪大了黑眸,朝下边划动的泥水望去,那里,赫然是“回龙渡”的暗合,正在遭泥土掩埋,冰冷的流水中,一条红褐色的河流映入眼帘,布满无数人头的尸河,因为惊慌,所有头颅都在相互撕咬,水浪翻滚,残忍而又血腥的场面。 “两个提灯守夜人,也在逃命了。” “你们看,那个水银池子,那些水银养尸也在惊动了,都在往上边爬来。” “尸油凹槽里的鬼婴,脸色凶狠,磨牙滋脸,也往我们上边钻来了。” “太平道门徒的死尸,还是尸变了,不能让他们逃出生天。” …… 一切都在混乱中,尤其是这黑灯瞎火的黑夜,望着那么多死物冲来,谁也无法冷静,戈坟脸一横,直接拿出一些炸药,往下边丢去。 半个小时后,我们停下脚步,下边的护龙墓,面目全非,所有的死物都被掩埋了。 “呜呜呜!” 脊背,有阴风袭来,回头一看,十几团拳头大的阴火,跳开坟顶,朝我们划空前进,绿色幽火,好像是摄青鬼在作祟,红色赤火,仿似红厉鬼在低吼…… “噗噗噗!” 出自阴阳道的邱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铜剑一划,几张符箓激射出去,随即炸裂开来,瞬间有几团阴火粉碎,如烟花在绽放,炫目刺眼。 这些都是阴火,带着冰冷刺骨的煞气,站在这骷髅坟场,也觉得全身更冷了。 “呜呜呜!” 骷髅坟场一下沸腾了,数不尽的阴火,密密麻麻在闪烁,鬼音凄厉,震耳欲聋,全都朝我们蜂拥而至,被他们缠上的话,恐怕瞬间会变为几具骸骨。 往深处冲去。 “那有几株桃树,我们去那避祸!”戈坟眼尖,发现了摇曳在黑暗中的桃树。邱一且战且退,对付没有实体的阴幽火,我和老九也帮不上用场。 啊? 刚到桃树边上,发现上边有一个人,一个瘦骨嶙峋老头,有气无力的垂死神情,挂在树端下,好像一具死尸吊死在那,而且老头一动不动,头歪着,两只发灰的眼球望过来,让人一阵心惊肉跳。 我不禁喊了一句,“桃树有主了?” 戈坟却是道,“到了这步,只能强行借用了,”戈坟掏出了一盏灯,从古墓捡到的,点燃后,开着灯照亮三丈之外的视线,一步步往树下走去。 灯光忽暗忽明,树上那个老头,表情也是显得怪异。 老九不管不顾,喝怒发声,“老人,你已经死了,别挡活人的道。”这话确实有效,我们进入树底下,挂在头顶上的老人,莫名消失了。 “呼呼呼!” 阴风呼号,一片片叶子在随风摇曳,让人如处九幽地狱,邱一立即道,“林三,随我布一个阵。”也不知道什么镇,用了一些符箓、铜镜、石头,摆是摆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噗噗!” 冲过来的几团阴火,撞在铜镜上,直接飞灰湮灭了,看得我一阵目瞪口呆,此时,老九正用铁锤凿碎桃枝,要弄一些桃树粉末克煞。 夜越来越深,这片骷髅坟场却越来越亮。 “咔咔!” 正在我们严阵以待时,三株桃树从中间断裂,一下倒塌了,树倒人散,邱一布置的阵也一下被毁,气得他口出脏话,“老东西,你冥顽不灵,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叮叮!” 隐在树干里的老头,肩头被铜剑刺破,想要逃亡时,邱一铜剑一扭,将死物老头钉在了泥地里,就听到老头一阵哀求的动作声音。 “呼呼呼!” 猛烈的阴风袭来,邱一手一抖,将老头往外丢了出去,刹那间,老头被几十团阴火缠住,遭到蚕食,不到几秒钟,老头已经撕裂吞食了。 看老头的穿着,是现代人,或许是某个盗墓者,曾经涉险进来,亡命在这深山中。 “咚咚咚!” 骷髅坟场的更深处,传来洪钟一样的脚步声,邱一一下转头,神色凝重道,“守护着坟场的恶物,还是出世了,以我们几个的能力,凶多吉少啊?” 我震惊道,“这种脚步声,是某一头大野牛吗?” 邱一道,“死物,不是实体,形象可以变大,或许等一下,我们会遇到与房屋一般大的恶物。” “善哉!善哉” 一阵清风拂过,给这沸腾的阴森夜晚,带来了一丝平静,一转身,就看到了那个邪气逼人的肉身菩萨,现在的肉身菩萨,虽然全很萦绕黑雾,不过给人的感觉是善,没有那种让人入坠冰窖的错觉。 “哗啦啦!”所有坟顶阴火回归,伴随不甘心的气力叫声,消失在夜色里。 那头还没走出的骷髅死物,鼓动耳膜的脚步声消失,似乎也退走了?这一切,皆是肉身菩萨的出现。 我们四个,站在坍塌的桃树边上,只得行了一个礼数。 肉身菩萨道,“为了救你们,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光返照了。” 我好奇问道,“菩萨,你真是从鬼音寺走出的?还有你为什么要进入这种深山野林?” 肉身菩萨道,“当年,这片墓发生不详,有恶物出世,我一路追赶至此,不曾想遭了道,以我的能力,也只能与护龙墓主纠缠,你们还是太弱了。” 这肉身菩萨,终究是过世了。 戈坟急切问道,“菩萨,我想寻那盏陪葬的长安灯,希望您指点迷津!” 肉身菩萨叹了口气,道,“冬雪霜至,或许有机会。” 冷风吹过,再看去,肉身菩萨不见了,只留下一朵白色莲花,我心中一惊,这不是我扎的白莲吗?明明已经烧给肉身菩萨了,怎么又完好无损? 邱一见惯不惯,道,“我们走吧!” 奇怪的是,我们一动,那朵白莲也动了,在给我们引路,将近天亮时,我们走出了骷髅坟场,回到了那处寸草不生的石头上,借助晨光看向深处,那里雾气沉沉,晦暗的瘴气在萦绕,无法看清什么。 隐隐中,似乎看到一些簇立起来的高大建筑? 好像是古老的宫殿建筑? 邱一感慨道,“肉身菩萨坐化前,奋起搏命,恐怕那里的死物要遭罪了?” 戈坟道,“肉身菩萨都说了,看来只有等一段时间,冬季落雪再来了。”他刚才说过,要为了寻一盏长安灯,我试探问了,戈坟没有明说。 离开前,我利用最后的纸,扎了几个纸人。 活人入山走坟,都会沾染煞气,这种方法就是用纸人挡煞,而且我们沾惹的因果,也会由纸人承受,估计今天夜里,这四个纸人会被开膛破肚。 往外走去,大半天时间,路过了石桥湖。 没想到,在我说了一些石桥湖的诡异事情后,邱一非要在这停下。 第37章 湖里女尸 太阳还没下山,湖面,已经升起一层白雾,冰冻霜降的景象。 我们走过去,探了探水,湖水非常冷,邱一奇怪道,“按理说,湖水一般会比外边低几度,但是这水也太冰了?扎骨头,感觉要到零度左右了。” 石桥湖,并不算大,两面是高高凸起的悬崖峭壁,遮天蔽日,挡住西、北两边方位,昏暗的山影垂落,投落大片黑影,明明还没到傍晚,站在这里却已觉得到夜里七点了,昏暗……给这里增添了一丝神秘,邱一问道,“林三,石桥村的事,真有此事?” “传说而已,我不知道真假。”我望着戈坟,道,“之前,你不是独自在这走了一趟吗?” 望着前方,戈坟神色露出一丝尴尬,道,“没有,我对于水中阴坟,兴趣不大。”坟头师,总是不只走陆上阳墓吧?这时,邱一冒出一句,“戈坟,因为你是旱鸭子吧?气候的缘故,一直以来,北方人溜冰,南方人游泳,这很正常。” 戈坟眉毛动了动,“邱一,少说屁话,你要潜水下湖,生死有命,我可不奉陪。” 邱一道,“阴阳师,阳中走,阴里去,只要林三陪我一趟就行了。” “我?” 我露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邱一又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出力,稍后,我会给你一笔酬金的。”没过多久,虎背熊腰的老九回来了,拖着一个一米宽的木筏,其实也就是几根浮木绑在一起,很简陋,勉强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戈坟和老九,水性都不怎样,只有我和邱一下去了。 木筏慢慢驶向湖中心,白白雾气飘起,这里更冷了,还没下水,邱一突然说道,“林三,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邱一的表情,就好像大白天见了鬼! 我划着木浆,波动湖水,只听到水浪声,没有听到其他声响。 越往湖中心越阴冷,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我面露难色道,“邱一,准备日落西山了,天逐渐在昏暗,要不明天中午再来?”就在此时,我耳边隐约听到了什么,手上木浆停了下来,的确,我听到有人呼唤的声音,四周望去,却看不到人。 邱一也是一个不解表情。 “咚!” 木筏下的湖水,突然一个大气泡冒起,感觉木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气氛一下冷寂下来,正当我噤若寒蝉时,眼疾手快的邱一生出右手,立即往水底下下一拽,惊起了一片水花。 “断手?”我惊讶念道。 不像是断手,一圈又一圈的水花扩散,就好像是从黑暗中伸出来的一样,这时候,邱一拼命往外拉,断手的力量不大,气泡翻滚中,往下一看,却是看到了半张脸,把我吓得半死,这是一个湖里的死尸? 我只见她半个身体,另外半边就想她站在黑暗中一样,神情可怜,嘴巴半张着,似乎要说些什么?但从嘴型看得出在喊救命。 冰凉刺骨的湖水,怎么会有一个女人? “林三,快往岸上划,我有事问她!”邱一露出一个火急火燎的表情,他的右手,还在木筏下边,依旧死死拽着水底下的女尸,不松手。 顾不上多想,我使出全力划桨,并不轻松,木筏好像一下多了好几个人,异常沉重,木筏行进速度慢如蜗牛,更诡异的是,方向错乱,还一直往湖中心驶去,我连忙喊道,“邱一,木筏划不动了,回不到岸上,你赶紧放开她吧?” 半蹲在木筏上,邱一皱着眉,“有诡异!” “哗啦啦!” 一阵流水声惊动,黑暗下的女尸,被邱一猛力拽了上来,湿漉漉的一个女孩,花季少女的年纪,穿着一身夏季的初中生衣服。 诡异的是,一上岸,女孩脸色变得僵硬了,眼睛晦暗,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走!” 邱一喊了一声,也用双掌划水,木筏一下变轻松了,快速往岸上走去,我们的遭遇,戈坟和老九看得清楚,不过他们水性太差,只能在岸边干着急。 “这……”上了岸,打量几眼女尸,我一下后撤三步,带着心惊肉跳的表情念道,“她……怎么……还这么完好无损……不是……已经死……一年了吗?” 对于我的话,其余三人也是显得震惊。 这个女尸很古怪,问题是她的样子就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的皮肤已经被泡的惨白,就像是被盐水腌过的海蛰皮一样,几乎带着半通明,在下午夕阳照射下返着亮光,身上湿透的衣服紧紧粘在身体上,从身材来看应该非常年轻, 而且她的面部也很吓人,脸上是一种临死前非常恐惧的神情,嘴巴张开,空洞洞的,眼球几乎完全凸了出来。 “很奇怪,她不像是淹死的!”戈坟冒出了一句,他取出一把小刀,在女尸指头割开一道口子,“噗呲”一声,指头居然有黑烟飘了出来。 老九道,“被鬼附身?” 戈坟道,“不像,应该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这时,邱一望了过来,“林三,你真认识她?我点了点头,捂着嘴巴道,“她叫萍萍,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去年夏天,和另外一个小姑娘去游泳,当天就失踪了,沿着河边打捞了好些天,也找不到尸体……” 在很远的河里失踪,怎么会在这石桥湖出现? 老九疑惑道,“死了一年?林三,你没记错吧?你看她的皮肤,最多也就死了三天,一年的功夫,恐怕早就变成一具白骨了。” 戈坟也奇怪道,“这湖里,应该是有鱼的,她的尸体都能保存完整?” 邱一转身,露出思考表情,“问题,就在这湖里了。” 此时,我想起一个大问题,“刚才在黑暗水里,她好像开口喊救命了?” 邱一摇头道,“不是她发出的,是湖底的声音,她的嘴巴会动,是我拽她的时候扯到关节。”我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邱一似乎在说谎。 夕阳还没落下,余辉还在。 “咚咚!” 在木筏上,我和邱一一头扎进了水中,进水了,刚进的时候真是痛,是的,不是冷,是痛,感觉象割肉一样,而且明明难受还得往下游。刚进去的时候生不如死,活动开了一些,没有适应,只觉得身体麻木了。 往下潜了两米,水里面已经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了,一片死气,好像湖底积满了死尸,水流也是异常浑浊,往下六七米,视线一片模糊,不过邱一还在示意往下。 越往下越暗,而且旁边的声音越来越刺耳,仿佛哀鸣一般,我奇怪这里怎么能听见声音,而且,湖水的温度也急剧下降,估计接近0度了。 往下十米,没有到底,似乎这个湖底根本就深不可测。 “呼呼呼!” 耳膜震疼,顾不上邱一,我正要往上离开时,昏暗的湖底,突然有阴风吹了上来,可怕的风,好像将湖水剖开了一般,刮到人身上,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邱一也觉察了诡异,示意往上。 一出水面,我们立即划着木筏上岸,邱一立即道,“速速退出百米外,今夜,这个石桥湖会有可怕的鬼事发生。” 老九指了指地面,道,“这女尸?” 邱一道,“带走吧,死者为大,讲究入土为安,等明天出去,让林三找人去下葬。” 夕阳下沉,刚刚还有光亮的天地,一下被黑暗笼罩了。 远离一百米开外,戈坟问道,“邱一,你们到湖底了?” 邱一道,“这个湖,没有湖底。” 戈坟眼睛一下瞪大,“传说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阴界湖!” “阴界湖?”我一头雾水。 我们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往往存在很多的连接点,这些连接点是移动的,而且是没有任何规律,只要它出现,如果旁边有生物的话都会被吸进去,像黑洞一样,然后等待着下一次又再次吐出来,你听过龙卷风么,龙卷风在这个城市卷起的东西会下到另外一个城市里去,例如硬币雨之类的。”邱一开口继续道。 “这……”我有些懂了,“难道萍萍的尸体,消失在这个世界一段时间?” 邱一道,“只有这一个解释,否则的话,死了一年的尸体,浮肿程度,腐烂程度,为什么看起来和三天的一样?” 我好奇问道,“石桥湖,以后都会这样?” 邱一道,“林三,你不是说过,每隔几年,石桥湖就会衍生诡异吗?今夜,又是那种日子了!” 戈坟显得有些兴奋,“不虚此行了,我入山走坟也不少岁月了,从来没有在坟墓中,得见这种离奇古怪的通道,今天能遇上真是三生有幸啊?” 第38章 铜币雨 失踪一年的女尸,湿哒哒滴着水,遗在一旁草丛里。 死去一年的人,身上的腐烂程度,看去的确像浮尸三天的景象,这是一个可怜的女孩,上初中的美好年华,因为暑假去玩水,却不幸溺水而亡,现在虽然“上岸”了,却已不是活人,变为了一具尸。 可是依照当地的民俗……冷尸入村败到底! 或者说,按照附近村里有个不成的规定,叫做“凶死人,不进村”,女尸萍萍只能在外草草焚烧了事了,这种葬礼,简陋无礼。 黑夜下,我们四人站在一旁杂草上,饥肠辘辘等待着,每个人,都饿得脸色发青,口干舌燥。 石桥湖,近些年来,因一个古老的传说,成为附近方圆几百里的禁忌之地。 不止是人,就连一些动物,比如家畜的牛、猪、狗等等,也不会靠近此处,据说前些年,有人恶作剧故意将一头水牛栓在附近,人还没走,水牛已经疯了一般,胡乱疯跑,而且牛鼻子喷出惊恐的叫声,手指粗的牛绳都拉不住,最后,水牛拖着一嘴的鲜血跑了。 因为太猛的冲撞力,牛鼻子被拉断,自从那次后,很多年轻人就本分了。 夜幕降临,才七点多,望着天空,夜色阴沉到极点,感觉像半夜一两点的天气。 明明要入夏了,本该是苦闷燥热的时候,夜里却这般刺骨森冷。 石桥湖里,气泡冒着,湖水翻滚。 在中心的位置,甚至有一缕缕阴风冲出来,那种风,及其可怕,往上边吹动时,不少岩壁上的草树被硬生生吹折割断,就连坚固的岩石也“咔咔”作响,欲要粉碎,很难想象,这片浑浊的石桥湖,湖底深处究竟存在着什么? 此时,觉察道不妙,我们四个连忙趴在杂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什么,惹到什么禁忌。 莽夫老九冒出了一句,“这黑不溜秋的湖底,等一下,真会有大量阴兵出来?” 邱一道,“只在传说中的东西,如果得见,对于我们是一个天大的好处啊!” 呃? 我无语道,“见鬼了,能有什么好处?” 邱一简单道,“林三,你还不懂!”我虽是一名扎纸匠,却与普通人无异,无法理解邱一、戈坟他们的所想,不过在我看来,与其在这里受罪,不如回镇子休息……附近的天地,不断陷入乌光昏暗,仿佛一朵黑幽幽的蘑菇云,铺天盖地压在这附近几里地。 突然间,我想到一个事情,低语道,“这里……有不少孤魂野鬼的,怎么今夜,一副鬼去楼空的感觉?”前些天,我和捞尸人吴涂飞在还在这遭到不详了。 邱一答道,“石桥湖数年一次的变故,那些野鬼哪个不躲起来!” “呼呼呼!” 十点钟时,石桥湖彻底沸腾了,幽暗黑夜下,巨大的水浪在翻滚,黑色的水,仿佛是一头黑色蛟龙在底下搅动风云,声势浩大,一重重的水浪冲起,撞击在旁边的岩壁,引起一阵阵诡异声响。 没有阴兵,只有一些混乱的声音传出。 “哔哔!” 忽高忽低的唢呐声,尖锐凄厉,隔着百米远,还是承受不了,好像耳膜要被图钉一点点刺穿。 “咚咚!” 沉闷的鼓音,好像原始先民在敲动,狂野如洪,心脏都要随着鼓音颤动,不到几秒钟,我们四人皆脸色涨红,心脏加快,血液急剧流转,感觉血棺都要被撑破。 “咔咔!” 紧接着,是幡旗摇曳的声音,这时,石桥湖的夜风更猛了,杂草成片压倒,我们几人的脸上皮肤,也被吹得褶皱扭曲,眼珠子都要睁不开。 “呜呜呜!” 到最后,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鬼叫,与此同时,黑幽幽的石桥湖,好像真被开辟出一条道,滚滚黑烟在那冒起,湖里的鱼,遭受了灭顶之灾,成百上千断气,一条条泛着死鱼眼很快漂浮水面。 “出来了!”趴在土堆后边,身子骨深深凹在草里,邱一念道了一声。 风越来越大,夜越来越深。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往前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阴兵,只是觉得漫天都是黑幽幽的雾气,遮掩视线,给这片荒山增添更多的诡异神秘。 莽夫老九也道,“看不出啥啊?” 我也道,“哪来的阴兵开道?” 戈坟却是道,“他们已经出来了,只是我们道行太低,无法看破虚妄罢了,你们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应,看能不能听出点端倪?” 深吐呼吸,按照戈坟的办法,果不其然,闭上眼几秒后,真听到了一些声音。 “嘭嘭!” 很轻,好像微风拂过,不过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人走路的声音。 “不好!” 就在此时,戈坟神色大变,“快逃,有可怕的龙卷风从阴界湖刮出来了,我们这种活人,无法承受,有多远跑多远。” 话没说完,天地间更加黑暗,“哗啦啦”的风声贯入耳朵,狂风呼号,石桥湖的附近地方,皆笼罩在暗雾天地的环境,令人心惶恐不安,刚起身,我们又一一趴下了,无法逃走。 “他娘的,差点被一阵风刮走,我可是近两百斤的体重啊,这什么世道?”虎背熊腰的老九发牢骚道,此时,我们面面相觑,脸上挂着绝望。 邱一又道,“风一起,我们的魂魄也要被刮走,等明天,会成为四具无魂的躯壳,暴晒,惨死在太阳底下,直到腐烂发蛆,恐怕都无人知晓。”邱一的话,此时停在耳里,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一阵阵狂风卷来时,的确有一种魂魄要离体的错觉。 “钻地!” 戈坟脸一横,取出了家伙,直接原地刨土,见此,我们三个也立即掘土,百米外,一条巨大的黑色柱子升起,好像撑破了天上的乌云,恐怖至极。 好在的是,这从阴界湖刮出的可怕龙卷风,开始速度并不快。 十分钟时间,我们往下挖了一米,然后拥挤蹲下去,再扒拉烂泥回填,头顶上,只觉得风雷交加,而且还下起了磅礴大雨,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年的石桥村,三百口人会一夜之间消失了。 “咚咚咚!” 没多久,天上似乎下起了冰雹?一块块砸在地面上,头顶的泥土都开裂,有几块掉落下来,邱一立即道,“这种东西,你们不能动。” 说话时,他双手快速移动,灵犀一指的动作,用食指、中指夹住了几块沾着湿泥的东西,然后一丢,将之踩在了脚底下,邱一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是什么鬼?” “铜币?” “那个世界的死人钱?”我们另外三个惊呼一声,邱一摇头开口了,“这就是铜币雨,不是死人钱,活人死人都能用,看起来,是要往阴界湖里刮去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边才安静下来。 我们四个全身都已湿漉漉,这个坑道里,淤泥沉积,我们爬出来时,和四个泥人一样,没有一寸赶紧的地方,只觉得浑身粘稠难受,显得很狼狈。 “这个地方,没有一个活人,有能力下去查探!”洗了洗身上污泥,邱一冒出一句。 “你师父也不行?”老九问了一句。 “就算祖师爷显灵,也无能为力。”邱一说得很认真,没有否认他的话。 往外大山外离开。 下过雨,道理泥泞,手电筒也都无法打开,只能摸爬滚打走着,刚上一条小土路,准备下坡时,我愕然在原地,指了指远方,“你们看……那是不是……娶亲……的队伍?” 远远望去,那里出现了一定大红轿,没见轿夫,也没有娶亲的人,不过透过昏暗,还是能感应得出,整条路上,有着不少野鬼在走路。 “不是阴兵娶亲!”邱一面露沉思,下一秒,又恍然大悟道,“戈坟,难道是她?” 第39章 扎衣人上轿 不是阴兵娶亲? 难道在那大红轿内的是“活”的新娘? 远远望去,那条狭窄的土路上,大红轿一摇一晃,咯吱作响,轿底离地一米,没有抬轿夫,大红轿自己漂浮行进,周围飘起着诡异的红雾,像是一路放了很多的烟花炮竹,空气混浊。 “这……” 戈坟没有回答,我们四个张口结舌望着,只见那大红轿的前后,出现了一个个红色的影子,不真实,影子扭曲,像是泥捏的泥人,每一个似乎都身穿“喜气”的大红袍? 黑暗中望去,阴森悚然,好像一条细长的蛇在黑夜中扭动? 没有喜气,只有满目苍夷的死气沉沉。 “不对!”站在一旁,戈坟立即道,“这是阴界湖的投影,应该早已发生过的事,而且是在下边婚娶的场面。” 折射投影? 又望了一下,我疑惑道,“既然有红轿新娘,怎么没有骑马的新郎?” 那条犹如在黑夜中扭动前行的红蛇,又近了一些,看得更清楚了,莽夫老九也疑惑道,“还真是奇怪,没有新郎的婚配?下边也做这种事?” 戈坟一眨不眨望着,突然间,他脚步一个趔趄,身体都站立不稳,脸色也苍白到了极点,“邱一,我们似乎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邱一也点头道,“好像是!” 下一刻,这两位拔腿就跑,而且是往一旁的悬崖峭壁,好像见到了吃人的恶魔,见到此,我和老九只能硬着头皮尾随其后,黑夜中,我们四个无头苍蝇,有树就钻,有石就跳,不管不顾的疯跑。 我累得咳血了,“那不是投影吗?早就发生的事,我们跑什么?” 邱一回道,“那位新娘,在寻一个陪她下去的新郎,你想不想下去?” 我抖了抖肩,“不想!” “咚咚锵锵!” 黑夜中,突然响起一阵唢呐打鼓的声音,距离很近,仿佛就在脑后跟吹敲的一般,这种凄厉的声响,忽高忽低,异常急促,就想出殡的葬乐。 “好她个鬼娘,阴魂不散盯上我们了?”戈坟满头是汗,在夜里反光,感觉他披上了一层白色面具?人脸都认不出来了,“邱一,赶紧想办法!” 邱一道,“只有造一个新郎给他了!” 戈坟,“……” 一边慌不择路奔跑着,邱一又道,“我们这不是有个扎纸匠吗?”三对目光望向我,我一脸无奈道,“我身上,没有能用的纸张,无法扎纸。” 邱一径直道,“不一定要扎纸,扎衣也行!”扎衣人?也亏邱一能想得出来,好在的是,师父曾经教过这种手艺活,也不会生疏。 不多时,三件衣服丢了过来。 “咚”的一声,我蹲在一块石头后边开始忙活,邱一、戈坟、老九三个,说是去拖延时间,到了这点,我也来不及多想了,只求快速扎好。 “呼呼呼!” 三人一离开,附近立即安静下来,只剩下苍夷的夜风呼号,除此之外,听不到其他声音,三分钟不到,扎衣人做好了,站起身,望向重重黑幕,却不见戈坟三人的踪影。 “戈坟!” “邱一!” “老九!” “该死,你们都跑去哪了?”提着一具扎衣新郎,四处走了走,正在我不知所措时,突然背后有喘息声,一回头,看到老九孤零零站在那,而且是我刚才躲藏的石头上,因为夜里阴森,也看不出老九的脸色。 只是,他似乎有些呆滞?我喊了几声,老九也没有回音。 “坏了,不会是被鬼迷了吧?”我大步走过去,却被老九一个巴掌扇飞了,随即,老九动作僵硬,朝着黑暗外一步步走去,他的眼神,异常的孔洞,好像魂丢了? 身强体壮的老九,不会被红轿鬼娘看上了吧? 四周,却是不见戈坟、邱一两人,我快速起身,一边跟着丧尸般的老九,一边发出呼喊,想要叫醒他的魂,无济于事,不多时,前边的土路上,红光闪闪。 妖异的光芒,照亮黑暗,不过却也只是给这阴森恐怖的夜,增添更狰狞的色彩罢了。 “搏一搏了!”我大步冲上去,跳起身,手上的扎衣猛然一套,让老九穿了上去,对此,老九没有一点反应,自顾走自己的路,想要上轿。 活人上鬼轿,百命也难回头。 “嘭嘭!”我直接将扎衣点燃了,同时咬破手指,忍着炙热的火,在扎衣背上写了一些符纸,刚写完,老九直接跳了起来,“林三,你个狗日的,烧老子干嘛?信不信我将你剁了?”他一边挣扎,一边撤去身上的扎衣。 我更低吼道,“少废话,想活命就听我的,跟我念一段扎纸匠行内话。” 其实也就三句而已。 不多时,不成样的扎衣,在地上烧得更猛了,黑烟阵阵,呛人的塑料味令人发呕,我和老九蹲在一旁,老九问道,“这是搞什么?” 我道,“老九,你很好命,被那位鬼娘看上了,要不是我,你早就上轿离开了。” 老九一阵瞠目结舌的表情,“林三,烧这扎衣就行了?” 我道,“扎衣替人!”一分钟后,扎衣烧得七七八八了,最后火苗也熄灭,只剩下一缕缕黑烟在萦绕,飘散的烟雾,不断旋转,最后化为了一个影子,与老九体型差不多的影子,没等我们起身,一阵猛风刮过,那个影子飘进了红轿内。 影入轿起,朝着石桥湖那边离开了。 站起身,深吐了一口大气,我才问道,“老九,和你一起的戈坟他们呢?” 咦? 老九惊道,“他们……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我道,“我扎衣人,你们三个离开,说去拖延时间,你忘记了?” 老九闹了脑后脑,似乎想不起来了,“林三,我脑子有些乱,塞了浆糊一样。”说着,老九一屁股坐下来,抱着脑袋,露出一个及其痛苦的表情。 这家伙被鬼迷了,神智紊乱实属正常,不再理会他,我四处去寻找,最后,在悬崖下的一条小溪,听到了惨痛的"shen yin",没办法,只能摸趴着下去,将他们两个被鬼“踹下”悬崖的高手,强拽上来。 做完这一切,我近乎虚脱了。 休息一会,不敢多呆,老九一左一右扛扯着戈坟、邱一,我们四个往山外离开,我们离开没多久,之前所待的一片山岭,突然“轰隆隆”作响,出现了山体滑坡。 往后看去,一阵心悸,也庆幸及时离开了,否则真像当年石桥村的三百口人一样,覆灭在这深山老林,将近天亮时,我们才到了外边的村道。 邱一伤势很重,跌下去时,脊背被一块石头割伤,止血了,仍旧昏迷不醒,直接抬起了卫生院,戈坟则是头颅遭到重击,脸色差到极点,进入卫生院时,戈坟整张脸灰暗发黑,比死人脸还难看。 一来二去,忙到了中午。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我回到了店里,一进门,师父刚劈头盖脸骂了两句,脚步虚浮,一股清甜涌上喉咙,吐了一口大血,我已经昏迷过去了。 等醒来后,发现自己也躺在了卫生院。 一翻身,全身刀割一般疼痛,不仅一阵龇牙咧嘴,师父板着个老脸坐在一旁,直接开口奚落,“你小子长能耐了,留下一封遗书就疯进了荒山野岭,学人家寻山扒坟……” 师父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说了一阵后就心软了。 随后,有医生进来经常,询问了一下,才知道我全身多处割伤,而且有些部位发脓了,需要在这住几天,对此,我没有什么异议。 吃过晚饭,师父赶回寿衣铺看店,病房就剩我一个病人,老九才搀扶邱一进来,莽夫老九,难得对我露出感激之情,“林三,这次我能逃脱鬼新娘的爪子,全靠你出手救命,从今起,我老九认你这个兄弟。” 一串车钥匙丢过来,我疑惑道,“这干嘛?” 老九道,“从今天起,我那辆悍马就是你的了。” 悍马? 我还不知道是什么车,说实话,我的脑子里,对于车的概念很模糊,只知道这世上有自行车,三轮车,电车,摩托车,剩下的就是小车了。 什么火车飞机的,我也没坐过。 不过小车驾驶证我是有的,也就前年冬天,最冷的一段时间,凝月说羡慕别人坐在暖和的小车里,我头脑一热就去考了个驾驶证,可是都快发霉了,也没钱买车。 邱一淡笑道,“林三,这是你应得的,回头,我转十万到你账号,免得有车没钱加油,算是昨天雇用你掌木筏的钱,至于戈坟给你多少,等他醒了再说。” 我好奇道,“我一个扎纸匠,不需要那么多钱,有个几万块就知足了,还有,那琥珀石真有那么贵?别到时卖不出去赔钱在我身上了?” 邱一道,“放心,你看我们像是做赔钱买卖的人吗?” 第二天,我自己拿着吊瓶,走出病房,却发现邱一、戈坟、三人都离开了,招呼都没打一声,望着空荡荡的病床,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落寞。 一个护士走来,交给我一个信封,是戈坟留的,没有说什么,只是说等琥珀石出手,该我所得的一部分钱,会立即转进我的账户。 没多久,师父到了,直接道,“小子,你先别得意,等到冬季霜降,他们还要进山一趟,是看到你的价值了,不然的话,可能几百块就将你当叫花子打发了。”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有钱人了。 我问道,“师父,琥珀石能值多少钱?” 师父道,“不清楚市场价,或许几千万,也许上亿。” 呃? 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第40章 狗眼看人低 中午时候,我正躺在病床上,外边,汽车引擎声轰隆作响,引起一阵喧嚣。 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走入,径直问道,“您……就是林先生吧?” 我道,“你是白池?”戈坟留下的信封有提过这个人,听说是做古玩生意的,在这个省里,也是排的上号的人,没想到,真亲自过来了。 白池没有笑容,唯有一丝不苟的表情,“林先生,车已送到,日后车子假如出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说着,递过来一个手机,一个名片,继续说道,“没事的话,我走了!” 没有两句,白池就已往外走去。 作为扎纸匠,我确实没有手机,也不需要,问道,“是老九派你来的?” 白池道,“是!” 做事一板一眼的白池,自始至终,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不苟言笑一语走了,透过窗外,在卫生院的停车场,我看到了那辆悍马。 高大的外形,粗犷原始的线条,的确让男人一眼就喜欢了。 我正望着外边,门口有风,一身西装革履的白池又出现了,神出鬼没的黑影,吓了我一跳,“林先生,有一事,想请你出面帮忙!” 我道,“我只是一个区区的扎纸匠,没有大本事,你找错人了。” 白池是一个商场的生意人,按照师父的说法,这一类人讲究风水、财运,不过我不是风水师,帮不上什么忙,白池又开口道,“戈坟说过,我的那件火葬诡事,唯有你扎纸匠能做到。” 我道,“什么事?” 白池道,“三天后,我过来接你!”没有多说,白池带着两个手下走了,那辆高大昂贵的悍马,稳稳停在卫生院停车场,此时引起一阵围观。 听着议论,我也才知道,这是一辆价值百万的豪车。 不过这不是新车,估计要折半了吧? 没多久,“八卦先生”风尘仆仆到了,眯着小眼睛的罗胖子,脸上涂了蜂蜜一样,露出谄媚的笑容,“林三,这辆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越野车,真是别人送你的?” 我道,“不是,我答应给他帮忙,暂时给我的代步工具。” 罗胖子立即道,“可惜了,我的驾驶证还没到手,不然可以去潇洒潇洒?” 我吓唬道,“别想着潇洒了,那件事我如果办不好,是要赔命的!”这一句话,让旁边的罗胖子哑口无言,明显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这淡笑的家伙扶了扶眼镜,压低声音道,“林三,这事不能答应,我们报警吧?” 我道,“惹那些人,你想我寿衣铺关门大吉吗?” 罗胖子龇牙咧嘴的表情,“你……你怎么就惹上那种有钱人了?” 好说歹说了一番,罗胖子总算带着疑虑离开。 第三天,我打算出院了,在里边实在无聊透顶,最主要的,想驾驭那辆高大威猛,威严霸气的悍马越野车,师父执意让我多待两天,说免得以后留下遗根。 又过了一天,我躺在病床上,玩着新手机,手机不便宜,好像是国外很出名的品牌,估计要好几千块,不过我也就看看新闻,玩一两个小游戏。 门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午饭刚过,不是师父,听声音,是已经分手的初恋凝月,当时是凝月提的分手,我看得出她的心变了,也就没有多挽留,自从她去外边读书,见识繁荣都市,拓宽了眼界,与我早不在一个频道。 “林三,以后多出去走走,世界很大,很精彩,你不该一直窝在这小镇的!” “在寿衣铺待久了,你会发霉的!”这是凝月走时,留给我的两句忠告,当时,我也只是笑笑,那时我作为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扎纸匠,哪有资格出去看世界? 不多时,一道倩影走了进来。 “凝月!”我轻语一声,随即表情愣住了,表情失落到谷底,凝月不是一个人,在他身旁还多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而且,他们穿的还是情侣装。 看起来,的确很般配。 走进来的凝月,站到床旁,道,“林三,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子离,我的学长,现在也是我的男朋友。” “江子离,你好!” “林三!” 我们握手时,能明显感觉到,江子离看我的表情,充满了戏虐与不屑,对此我并不在意,我的心思都在凝月身上,“凝月,你毕业了吗?怎么回家了?” 凝月道,“明年毕业,准备出来工作了。” 一旁的江子离,抢话道,“我和父母都谈好了,凝月出社会后,直接去我家族公司任职,而且还是担任一个部门经理,以后,我们也能好好在一起……” 到最后,眉飞色舞的江子离,滔滔不绝都说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我神色暗淡道,“是大公司吗?” 江子离抬高下巴,志得意满的表情,道,“我的家族,是做古玩店的,高端上档次的行业,在省里也都是排得上号的大企业。” 江子离做出一副“飘飘欲仙”的欠揍表情。 注意我的表情,凝月说道,“林三,要不你放弃寿衣铺,随我去外边闯一闯吧?” 坐在床上,我一眨不眨盯着凝月,一字字道,“凝月,你变了!” 对面两人都一阵错愕,凝月道,“我哪里变?” 我道,“你没去外边读大学,与我在一起时,你不记得说过什么了?你说自己虽然出自小地方,却也会依靠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大世界,但是……你并没有努力,只是附庸上一个有钱人的子弟罢了?” 当年善良的女孩,心似乎真的变了? 凝月被外边繁荣富庶的精彩世界污染了,现在的她浓妆艳抹,身穿名牌,手上挎着名包,耳坠、项链、戒指等佩戴的,都是很珍贵的东西。 当年那般清纯的外形,一去不复返。 不敢正眼看我,凝月的眼睛里,异样光芒闪烁不定,却也很快冷静下来,“林三,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而且,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哼! 一旁的江子离,神色一变,将我当做了情敌,“林三,你个穷小子,说话注意一点,你这种人根本就是仇富,垃圾一个,自己没几个钱,心里也变得扭曲……” 等他说完,我一下起身,并且揣紧了拳头,眼睛都涨红了,几乎是咆哮道,“江子离,你算哪根葱?什么狗屁富二代,狗眼看人低,你配得上凝月吗?” 江子离更怒了,一把拽起我的衣领,“林三,你找死……” 凝月及时拉开我们,随即道,“江哥,不要和林三一般见识了。”在凝月的心里,我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穷小子,只会沉沦在穷乡小镇的青年。 其实,我也看出了她眼里的嫌弃。 哼! 江子离怒气未消,青筋暴涨,冷哼说道,“今天,就饶你一命,在我眼里,你和街边乞丐没什么区别,惹怒了我,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我反驳道,“江子离,别以为你真能呼风唤雨,在我眼里,你也一个跳梁小丑。”说话间,我和江子离拉拉拽拽,已经准备干架。 “够了!” 凝月尖叫一声,却是将矛头对准了我,一脸责备道,“林三,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自愿沉沦在这穷乡小镇,怪得了别人吗?你看看自己,多少岁了?,没有正经工作,以后哪个女孩会跟你?醒醒吧!” 说完后,在护士走来时,这两位自认高人一等的男女离开了。 我瘫坐病床,久久无言,随后闷头就睡,虽然早就知道,我与凝月之间不可能了,可短短一两年,凝月变化这么大,还是让我一时无法接受。 尤其是还在读书的她,居然傍上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子弟,一跃枝头变凤凰,与网上新闻那些只看重钱财的“拜金女”有什么区别? 下午,罗胖子听到消息赶来了。 始终怏怏不乐的表情,我道,“胖子,外边花花绿绿的世界,真的容易改变一个人?” “谁说不是呢?”罗胖子说道,“我就有一个姨娘,简直是标准的白眼狼,嫁了个有钱人,自认为是上流社会,每次回娘家,没有好脸,总是颐指气使,那表情,谁都欠她五百万一样,做的也不是人事,后来直接被我那暴脾气的外婆,拿扫把赶出门了,还断绝了母女关系。” 我道,“凝月,是真看不起我们这些童年伙伴了。” 罗胖子道,“我们这批人,没几个读大学的,眼界不同,你别计较那么多。” 我道,“那个江子离,很欠扁!” 罗胖子道,“这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是我们的小镇,我们的地盘,哪轮得到他一个外人,在这指指点点?今晚,找个时间把他揍了。” 我迅速爬起身,道,“去通知一声吴涂飞,就说事成后,我请他吃大餐!” 罗胖子道,“现在呢?” 我道,“江子离那家伙,应该在凝月家做客,准备吃完饭了,我也去凑一凑热闹!”随即,我让罗胖子搬离出院手续,走去镇里超市,买了一些好烟好酒,又扛上半头猪,丢上威力四射的悍马越野车,启动,加大油门,在路人诧异张望的目光中,直接朝凝月家冲去。 这一次,只为争一口气。 也想让凝月知道,我这个小小的扎纸匠,并非一无用处。 江子离的车价值很贵,罗胖子刚才说过,忘记是什么品牌,不过论价值,绝对比我这悍马车便宜多了。 到凝月家时,一群小屁孩围拢过来,这时,凝月家的人听到声音,一个个带着疑惑都走了出来,没见到我,都在那发出感慨,“这车……真霸气!” “我们这小镇,什么时候有这么一辆好车了?”凝月的大哥诧异问道。 江子离开的是一辆小轿车,此刻,与我这“高头大马”的悍马摆在一起,完全不够看,注意到是我下车,郑家人面露极大的疑惑,江子离更是脸色一刹那间变了,面色铁青,嘴巴在动,却没有清晰字符,好像喉咙里塞满了图钉? 凝月站在那,也是张口结舌,好一会才怔怔念道,“林……林三……这是你的车?不会吧?” 咳嗽一声,江子离故意搂住凝月的细腰,眸子透出狠厉目光,带着很重的阴阳怪气道,“穷小子一个,这车肯定来路不正,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拿出准备好的烟酒,走过去,我露出一个阳光笑容,“放心,我这车证件齐全,来路的话,比你家族的企业还正!” 第41章 白池 一辆百万悍马,好烟好酒,加上半头猪,现在的我,让郑家几口人目瞪口呆,他们无法理解,我一个小小的扎纸匠,这些年一直挣扎在温饱线的小青年。 昨天还躺在卫生院破旧的病床上,今天怎么一下暴富了? 一脸沧桑风霜的郑伯,浑浊老眼的目光,都在半头猪上,作为老一代人,对于食物总有一份最心底的热情,“林三,别乐了,实话告诉郑伯,你这些东西哪得来的?” 我回道,“郑伯,我自己挣的。” 也不能说,前些天去山里探墓了。 被我怼了几句,一直不甘的富二代江子离,此刻找到了机会,开口讥讽念道,“扎纸匠,赚死人钱的生意,你这些钱,不是死人送来的吧?” 其他人,不由露出嫌弃的表情,谁也不想招惹晦气,这是人之常情。 我道,“江兄弟,你见不得别人比你有钱?” 江子离不屑道,“林三,就你也叫有钱?和我家族相比,百分之一都算不上,也就勉强算得上温饱而已,你少在这洋洋得意。” 我道,“百万的悍马,也叫温饱,江子离,你口气不小,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江子离从怀里掏出一张卡,黑色的卡,上边似乎镶嵌了黑晶石,闪闪发光,举在空中亮了亮,“林三,逆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吧?卡一刷,别说你这辆二手货的悍马了,多几辆本少爷都买得起。” 看着这张黑色的卡,凝月的眼里有亮光,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 她的眼里,钱似乎很重要? 我道,“江子离,别吹牛了,你家族的企业,撑死也就千万产业,这种假冒的东西,别在这丢人现眼。”说实话,我也不懂黑卡代表什么,只是罗胖子说过有关江子离的背景。 江子离唇枪舌战道,“林三,你除了这辆来历不明的车,还有什么?其他都一穷二白吧?和我相比,你还差得不止一个天,要不是看在你是凝月老同学的份上……” 后面的话,江子离没有再说,意思不言而喻。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碍于江子离的身份背景,郑伯开口了,“林三,回去吧!你有这份成就不容易,回去好好努力,以后会有前途的。” 江子离却是不干了,“扎纸匠,穷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能有什么前途?” 我带着怒气道,“江子离,你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江子离往前一步,与我面红耳赤喊道,“我乃是江家大少,你算什么?不过是自小被人遗弃的野孩子,没人要的杂种,事不过三,你不道歉的话,等着灾祸降临吧!” 遗弃。 野孩子。 杂种。 这些字符,好像是一股股的狂风暴雨,周围疯狂席卷着,可怕的啸音,在我脑海里“嗡嗡嗡”作响,萦绕不散,脑袋,突然疼得厉害,剧烈的眩晕涌上心头,我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假装满不在乎。 每个人都有痛处,这是我最不愿提及的地方。 凝月立即出来,拉住江子离胳膊,“江哥,林三打小很可怜的,你别和他一般计较了。” 强行让自己冷静,我道,“凝月,我的身世你告诉他的?” 凝月慌乱道,“林三,我不是故意的。” 江子离却不以为意道,“林三,你这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有人生没人养,怪不得你心里扭曲,告诉你,本少一根手指,都比你的贱命珍贵……现在跪下来道歉,你那家什么寿衣铺还有开下去的可能,否则的话,等着关门大吉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郑家人也不想惹祸上身,识趣返回房子里了。 都是小家小业,镇子里普通的家庭,他们不帮忙,我也不会怪他们。 我道,“江子离,你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 江子离有恃无恐道,“老虎不发威,别当我是病猫。穷乡僻壤的小镇,我一句话,这里都要抖三抖,速速跪下道歉,告诉你,本少爷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我道,“江子离,俗话说祸从口出,你要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 江子离目光像是吃人的野兽,“死到临头,你还敢嘴硬,看来你真想被制裁,以后成为要饭的乞丐,和你那师父一起沦落街头。” 我道,“你才是不见棺材……” “林三!” 我的话没说完,郑家院子前,突然响起凄厉刺耳的叫声,凝月眼睛淌着泪花,望向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一览无遗,道,“你真的够了,你想让你师父辛辛苦苦开的寿衣铺关门吗?不想的话,跪下来认错,就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我叹了口气,“凝月,你真的变了。” 这种话,她居然能说得出口? “走!”江子离仇视一眼,转身时道,“林三,回去好好收拾东西,等着上街要饭。” 我道,“是吗?” 等他们走后,我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林三,有事?” “白池,能帮我一个忙?” “说!”说话言简意赅,正是的雷厉风行的白池。 “江家的江子离,在小镇,趾高气昂要烧我寿衣铺,你现在过来,帮我这忙,回头立刻去处理你那边的事。” “好!”白池挂电话了,他看起来年轻,做事却成熟稳重,有自己的一套独特法则,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处理好,这点我不会怀疑。 挂上电话,我这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担心白池经营的家业,拧不过江家。 天黑下来没多久,一身西装革履的白池就过来了。 和白天一样,孤身一人,没有年轻秘书陪同,一下车,重推的车门拂过一阵冷风,白池立即朝院子里,掷地有声喊道,“江子离,滚出来!” 不多时,显得不耐烦的江子离和凝月出来了。 “白……白池……怎么是你?”江子离瞳孔放大,嘴巴开着,一个拳头都能塞下去,看着惊讶到了极点,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短短几秒钟,他脸色惨白,额头居然冒冷汗了。 “白池,你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我皱着眉宇,看向了白池,不明白其中缘由。 白池站定,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从来没有一丝喜怒哀乐,这种冷静,却无形中带给人可怕的压迫,径直道,“跪下,给林先生道歉!” 江子离急了,“白池,是这穷小子咄咄逼人,你没问清缘由,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下结论吗?” 白池厉声道,“跪下!” 江子离彻底急眼,夜色昏暗,他直绷绷地立在那里,手脚僵硬,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白池……你……你当真要与我江家翻脸,只为庇护一个来历不明的穷小子,野杂种?本少告诉你,你白池虽然厉害,在道上可以呼唤风雨,我江家也不是吃素的。” 夜色更浓,也更阴冷了。 白池言简意赅道,“林先生的价值,一百个江家也比不上!” 这一下,江子离和凝月彻底傻眼了。 江子离喘了一口急气,故作冷静,道,“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占到便宜。”凝月站在一旁,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孩,没有背景,话也插不上,只能干着急。 白池怒目瞪着江子离,斩钉截铁地说“明天,江家破产!” 说完后,白池转身,客气道,“林先生,这样处理可合适?” 我道,“可以了!” 还没有离开,江子离却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老爷子的电话,不到三分钟,即便是昏暗的夜色,也能看到江子离涨红的脸色,好像被开水烫过一般,血液都要爆出血管了,我们刚上车,江子离几步跑到白池车窗前,可怜地哀求着,“白池,你行行好,放过我江家吧?” “滚!” 白池一拳,江子离仰头摔倒出去,鼻梁骨都塌了下去,半边脸都是血。 汽车轰鸣,我们两辆车驶离了。 后视镜看去,瘫倒在地的江子离,翻着死鱼眼,奄奄一息的表情,透着心死的绝望,嘴里蠕动,低低哀嚎一些话语。 到了寿衣铺,我回去准备一些东西,奇怪的是,对于我要离开的消息,师父没有拦住,只是嘱咐道,“小子,你也长大了,以后的难,要自己闯!” 夜色越来越重,我和白池各自驾车离开了小镇,往市里驶去。 第42章 诡异的下葬 性格“穷辱不惊”的白池,是一个怪人。 他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是不苟言笑的森冷表情,没有情绪波动,冷静得如一头黑夜中的猎豹,力量、敏捷、狡猾……隐隐中,更透着残忍的天性。 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错觉,他黑色的西装内,仿佛不是一个“活”的身体,而是一截冰冷的钢铁,不然的话,一个人不可能冷静到那种地步,而且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 “人总是会变化的!” 对于我的提问,白池只是简单道,很符合他的处事风格。 在市里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我们立刻上路了,前往一个村寨……龙江村。 路上,我负责开车,也是重新熟悉驾驶本领,白池则坐在副驾驶,正襟危坐,木讷无言,两个多小时,我们两个活人不超过十句交流,只是偶尔给我指路,和这种人相处,久了,恐怕人都会疯掉。 村口,我们见到事主的时候,这个四十几岁的汉子正在那愁眉苦脸的抽烟。 白池道,“陈叔,这位是林先生,他能帮你的忙。” 陈荣旭,一位龙江村很普通的村民,是白池的恩公,据说当年流浪落魄的白池,几乎饿死时,受陈荣旭一碗米饭活了下来,尊其为恩人。 具体情况,白池没有明说。 看到我这么年轻,陈荣旭眼里还有点狐疑,却还是客气道,“林先生,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这支离破碎的家里,不能再死人了。” 我道,“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陈荣旭自称,前几天刚给自己的父亲办了丧事,不过父亲临终前,显得很不正常,他父亲是那种很古老的老顽固,封建思想很重,一生脾气倔,而且还懂得一些民间秘术,前几天老头病重时,昏昏沉沉的一直处于半睡半醒之间,本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死掉,结束自己的一生,谁成想,临死之前忽然回光返照,自己坐起身,而且竟然能说话了。 老头临死之前,把自己的四儿子三个女儿喊了过来,说,我是不成了,今天可能就是我最后一天了,但是我属于木命,而且是双木枯命,天生五行畏火,记住我的话,在我死后一定不能火化,而且要埋在咱们家祖坟,回光返照的老头,精神很清晰,连自己埋土的位置都描述了出来。 到最后,陈老头更是再三嘱咐,如果火烧身,他在另一个世界永不翻身,要几个儿子切记。 所谓将死之人,必须要满足愿望,哪怕只是口头上答应也行。 否则老人咽气的时候会有怨气,于家庭不利。 所以陈荣旭和他的三个哥哥满口答应,说,土葬入祖坟,一定会遵从老爷子的意思,心愿已了,然后老头就闭上眼睛,咽气了。 按照本地习俗,丧事也开始有条不紊的景象,陈家兄弟准备把老爷子给好好安葬了,就土葬,结果这时候却出了问题,因为国家现在不允许土葬,正好他们村的村长跟陈荣旭家有一些土地纠葛,趁机落井下石,抓住了这点事揪着不放,说土葬就是浪费国家资源,你要这样,立刻上报政府,就得罚款,而且就算入土下葬了,日后也得给刨出来。 人死为大,村长这么公然挑明,陈家自然不服气,陈家兄弟为这事差点跟村长家给打起来。 不过村长本事不小,在小小的龙江村,建了一个沙场,赚了不少钱,这些年,与不少本地有头有脸的人都有生意往来,不好招惹。 后来还是年纪最大的陈家老大妥协了,说,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毕竟老头的尸体久了会腐烂发臭,对活人不利,既然没办法,火葬就火葬吧,只要将老头的丧事办得风光一些,也不会愧对孝顺两字,相信老爷子在天之灵会瞑目安息的。 老头过世,家里论辈分,陈老大就是一家之主,于是哥儿几个商议决定,把老头给送火葬场烧了。 烧了之后,还是在殡仪馆举行了一场追悼会,村长也就不找麻烦了。 但是陈家自此开始出现了怪事。 首先是陈家老大的家里忽然有一天就失火了,连同陈家老大和他媳妇儿,两个人全都烧死在了家里,连尸体都被烧熟了,家里的一切也付诸一炬…… 好在小孩子都在外面上学,没在家,才算是侥幸逃脱,但是孩子们回来之后,无家可归,一个个哭的跟泪人似的。 陈老大的死,没有引起什么重视,村里人都认为这是意外失火了,只有陈家剩下的三个兄弟脸色铁青,因为只有他们知道,陈家老大是自己点着的火,点火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在指天骂地地大喊大叫,直到死的时候,骂声才总算是停了。 而且那种骂声,语调很“熟悉”,好像是老头回魂?附身在老大体内? 当时陈家剩下的三兄弟谁也没说话,默默的给自己家老大也办了丧事。 只不过没过两天,陈家老二也疯了,一把火把自己家烧成了白地;幸运的是,陈家老二的媳妇儿拖着孩子跑出来了,只烧死了陈家老二一个人,而且陈家老二的媳妇儿跑出来的时候吓得脸色煞白,嘴里还喊着公公,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 这件事引起了巨大恐慌,村民一个个开始觉得毛骨悚然,都认为是陈老头的鬼魂索命。 后来气急败坏的陈家老三和老四陈荣旭,直接就把村长家给砸了个稀巴烂,村长本来在龙江村也是一个横行霸道的主,结果因为陈家老大和老二的事情,觉得当中可能是恶鬼作祟,担心自己会连着遭殃,那一天,吓得愣是不敢还手。 陈家老三和陈荣旭砸了村长家后,立刻就商量着要找人来看看,可是找了几波人,无济于事,就在昨天,他三哥也差点命丧黄泉。 所以陈荣旭说不能再死人了。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所以一直以来,民间最流行的葬礼就是土葬。 后来国家政策改革,确实发布有一项规定,土葬才逐渐改为了火葬。 说完家里的不幸遭遇后,陈荣旭眼泪都快下来了,明明不到五十的年纪,因为过重的农活和行事,却几乎将这位庄稼汉的硬朗身体压垮了。 我叹了口气道,“陈叔,你们是真不懂事还是假不懂事?鬼神不可欺这句话听说过吗?答应了死人的要求,那就要努力去做到,你做不到,那才会出大乱子。” 陈荣旭满脸憔悴,“可他是我父亲,一家人,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白池不说话,等着我处理。 我解释道,“陈老爷子活着的话,肯定不会害自己的后代,不过人和鬼不同;怨气这东西,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玩意儿,人有了怨气,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就像是你和你三哥砸了村长家,这就是有怨气的一个体现,鬼有了怨气,那就更了不得了,这东西往重了说就是厉鬼,厉鬼是没有思想的,脑袋里全都是仇恨和怨气,这时候它根本就不是你父亲,什么时候怨气没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神智。” 陈荣旭算是听明白了,恍然道,“林先生,你的意思,合着阴魂一旦沾染上怨气,就会变成神经病,六亲不认啊?” 白池道,“林先生,有解决的办法?” 这种下葬的诡事,以前在小镇也碰到过,差不多类似的情况,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直接出手,收了陈老爷子的冤魂,这种方法简单粗暴,也很有效。 白池听完,道,“为了不死人,就这种吧!” 我连忙解释道,“但是对陈家的后代是有很大影响的,因为陈老头没进祖坟,他们的子孙后代会有整整一代人霉运连连,严重的甚至还会扩散,子孙三代都有可能流年不利,轻则小灾小病不断,重则大祸缠身,甚至更严重!” 不是我胡说,是以前师父亲口告诉我的。 当然,要说收走一个怨气的阴魂,难度太大了,不现实,毕竟我不是阴阳师邱一,不是坟头师戈坟,没有他们那种降妖除魔的手段。 陈荣旭摇头了,“林先生,这法子不行,我的孩子刚上大学,正是前途要紧的时候,要是被厄运缠上了,这辈子也就完蛋了,你再想个办法吧?” 我是扎纸匠,自然用扎纸一行的手段。 我说道,“第二个方法有点难,陈老爷子五行畏火,也就是说,他如果想要转世投胎,就必须有一个完整的身体,现在你们把身体给火化了,陈老爷子就被怨气冲昏了头脑,做出了不可理喻的事情,想要解决,就只能给他再找一具身体,新的身体,好让他离开。” 听到这话,白池也来了精神,“难不成去买一具无名尸体,然后埋进陈家祖坟?” 陈荣旭立即摇头,“祖坟,怎么能随便入啊?” 确实是,如果把别人的尸体埋进陈家祖坟里,从那以后,陈家后代绝对不得安宁?不得不佩服白池想像力的脑洞大开,我说道,“不需要人的尸体,找阴沉木来做一具身体即可!” 阴沉木还有一个称呼,叫乌木。是埋藏在地下几百上千年不见天日所形成的木头。 这种木头很名贵,价值不菲,年代越久,越是珍贵,又因为埋藏在地下不见天日,所以属性极阴,以阴沉木雕刻成身体,足够心生怨气的陈老头栖身于此了。 扎纸人,除非选用的纸张,经过特殊的“沉阴”处理,不然没一点效果,现在事态紧急,只好选择阴沉木。 陈荣旭露出疑惑道,“林先生,这不对啊?以前我听老头说过,乌木是辟邪的,怎么还能给阴魂栖身?” 乌木只是一个统称,楠木,檀木,香樟木,都能成为乌木。而槐木,黄柳木,也能成为乌木,师父说过,不同的木头,会有不同的功效。 所以关键还是看人怎么处理。 为了打消陈荣旭的疑虑,我道,“陈叔,你尽管放心,古人都喜欢用阴沉木来做棺材,如果这玩意儿真的辟邪,谁肯用来做棺材?” 陈荣旭转念一想,道,“说的也是!” 白池道,“需要多大乌木?” 我道,“不论大小,能雕刻成人形就可以。” 白池道,“我那里,正好有一块巴掌大的,应该合适。” 我道,“白池,将乌木雕刻成陈老头生前的模样,拿过来给我即可。” 白池驾车离开返回市里取东西,我没有走,陈荣旭引路,带着去看一看被烧毁的房屋,接下来的事宜,很不轻松。 因为当年师父处理时,有个地方疏漏,差点老命都赔进去。 第43章 阴木空棺 陈荣旭的家没人,空荡荡的,因为发生了诡异葬事,担心受怕之余,他老婆急匆匆回娘家避祸了。 家里的小孩,在这段时间,也严禁回家。 附近一片,冷冷清清,简直是门可罗雀的景象,村民也搬得十室九空,显然担心牵连小灾大祸,四处看了一下,我道,“陈叔,那些易燃的木料,最好清理出去。” 陈老爷子的命,属于双枯木命,遇火遭克,永不翻身,一般会用“火”来害人,这也是为什么陈家老大、陈家老二被火烧死的原因。 老实本分的陈荣旭,卷起袖口,二话不说,一阵忙碌,很快把屋里大部分的木材搬出外边,又问道,“林先生,接下来还要准备什么?” “香烛纸钱是必须的”这段时间,我也回想起以前师父处理的办法,道,“今天晚上,你找一副棺材,一定要是新棺,而且是这个月新凿的,同时在棺材头顶,和脚下各开一个洞,这个洞叫引魂洞,专门给老爷子的阴魂进出。” 想了一下,我又道,“多买一些纸钱,只要白色,等一下我扎两套纸衣,你和你三哥穿戴,剩下的就等白池回来了。” 陈荣旭脸色显得不自然,“穿纸衣?”在他看来,扎纸的东西,都属于死人出殡用的陪葬品,不应该套在活人身上,不过现在属于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不穿纸衣的话,担心他们两兄弟会遭遇厄难。 纸衣做好,棺材也买回来了,就搁在陈荣旭家的大厅里,我又花了一些时间,简单布置一个灵柩,陈家其他同宗的人没来帮忙,我只是吩咐陈荣旭,提前通知就行了。 下午五点多,白池驾车回来了。 那个雕刻师倒是有一把好手艺,雕刻的栩栩如生,与陈老爷子有七分像,只不过因为材质的原因,身体是几块阴沉木组合成的,并不是一个整体。 端详了许久阴沉木雕刻成的形状,拿出毛笔,沾染了朱砂后在雕像眉心点了一下,又在四肢,心口,和小腹上各写了一个红色祭文。 这几段小字,还是我刚才偷偷从一本扎纸书丧背下铭记的。 烛火腾腾,香雾缥缈,加上厅里摆放一口棺材,浑浊的空气让人有些窒息。 天也很快昏暗下来。 “哗哗哗!” 白灯笼摇曳,门梁悬挂的白纸亡魂对联,随风飘飘摆动,让人不禁冒起一阵寒意,此时,我在给陈家老三、陈荣旭穿上制作的纸衣。 我道,“今天晚上你们两个一起守灵,不管棺材里面出现什么动静,都不许靠近观看,也不许打开棺材。” 阴沉木雕刻的木像,已经放置在棺内,三寸棺钉也一一打下去了。 陈家老三蠕动着嘴,支支吾吾道,“林先生……老头……今晚会回来?” “最好祈祷他回来,否则的话,你们家会一直鸡飞狗跳,人畜不安。”我递过去两根丧魂棒,道,“这是我特意以桃枝制作的,上边还贴着符纸,能辟邪,有这东西在手上,怨气不得近身,所以你们不用太害怕,只要守好灵柩就行了。” 丧魂棒,对活人来说,我觉得属于很靠谱的东西。 毕竟一直以来,我靠着它侥幸活了两次命,想用其他的木剑、铜镜、麒麟印,可惜我也不懂处理的办法。 一直保持沉默的白池,开口,“怎么判断陈老安心走了?” 我道,“天亮之后,他们开棺验一下,如果祭文变成了黑色,一种看着很诡异的晦暗色泽,就立刻出殡,按照当地的习俗送埋进祖坟。” 白池道,“不变黑呢?” 我道,“如果祭文还是红色,就再等三夜,一直不变的话,证明这扎木人无效,要另想办法了。”白池面露疑惑,还想开口,却收住了话,似乎不想怀疑我的能力? 说实话,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担心搞砸。 陈荣旭两兄弟接过丧魂棒,穿着纸衣,看得出他们很害怕,不过为了以后日子,他们咬咬牙坚持了下来,还说一定会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夜幕降临,我和白池坐在车里,离开房子三十米,远远凝望着。 这种“引魂”,不能有外人在场,否则的话,陈老头的阴魂不敢靠近,甚至还会发怒。 前半夜,陈荣旭家的房子显得很平静。 “呼呼呼!” 下半夜,外边的风更猛烈了一些,坐在车里,也感觉一阵刺骨的阴寒,望过去,两盏高挂的白灯笼,疯狂晃动,夜幕下,仿佛两个鬼眼在转动…… 屋里边,传出惊呼声,却也很快冷静下来。 白池忍不住道,“林先生,我们要进去?” 我道,“我们闯进去,先前做的努力,就会化为泡影了,等着吧!” “嘭嘭!” 纸钱纷飞,浑浊的香烟冲天起,大厅里的烛火忽暗忽亮,有好几次都差点熄灭,祭拜选择的蜡烛,是最大号上好的火烛,如果这样烛火都会熄灭,那就麻烦了。 好在的是,没有发生黑灯瞎火的景象。 第二天,天一亮,我和白池下车着急等待着,许久后,才看到陈荣旭颤颤巍巍走了出来,陈荣旭就像是从大海里捞上来一样,全身**的,竟然都是汗水,他的脸色也很难看,发白,煞白,四肢不断抖动,那根丧魂棒也被他手指捏折了,绝对是吓的,也不知道昨晚在灵堂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林先生,祭文变黑了!”走出来,陈荣旭发着颤音道。 “祭文变成黑色,说明祭文已经吸收了怨气,而陈老爷子的灵魂也钻进了阴沉木雕像里面。”我继续道,“赶紧安排下葬吧!中午前,一定要入土!” 耽误了时间,会致使陈老爷子魂飞魄散,到时候,陈家的风水还是或多或少发生问题,既然帮人,就要做好。 陈家同宗的兄弟,昨天已经通知,陈荣旭走了一遭,在我的主持下,很快起棺,因为匆忙,也来不及弄什么纸葬品,好在进行得也顺利。 棺埋土,魂进祖坟,我们都松了一口大气。 回的路上,我差异道,“白池,这种也算土葬,也是违反国家规定,不担心村长闹事?” 白池道,“他会有因果报应的。” 没有着急离开,在龙江村待了三天,没有再发生诡异事,平静无灾,陈荣旭两兄弟对我更加尊敬客气,不再因为我年轻而产生一丝狐疑。 离开前,却是听到一些消息。 村长被人抓了作风问题,以前做的事,一件件被披露公布,引起政府重视,他也提前下台了,产业钱财一夜被查处,可以说是失魂落魄,有一天喝酒回来,出了车祸,车辆汽油泄露引发大火,结果全身大面积烧伤。 村里人有传言,说是存在当初强迫陈家火化尸体的因果报应,不过在我看来,应该是白池在暗中出手。 路上,白池道,“林三,我答应你的事,只做了一半!” 呃? 我道,“什么事?” 白池道,“江子离的家族,只损失一半产业,因为关键时刻,有道上人出来力挺,显得有些棘手。” 我道,“够了!” 白池道,“放心,江子离不给你跪地道歉,他们江家永无安宁!”白池这个人看着沉闷,不苟言笑,不过他说的话,掷地有声,绝不是开玩笑。 第44章 奇人张扎纸 市里酒店,这一片属郊区,属于中等规格的酒楼。 停好车,刚踏进大厅,旁边一侧的沙发,迅速冲过来两个人,正是江子离和凝月,看他们的神情,似乎等待多时了,走到近前,白池看也不看,“有事?” 江子离尬笑,强作欢颜道,“白池,这一次,我是代表江家,专门过来道歉的。” 白池,白手起家,对这些交横跋扈的富二代本就不感冒。 白池不带一丝感情波动,道,“向林先生道歉吧!” 目光望来,江子离重重咽了一口唾液,脸上的笑容,此刻比哭还难看,道,“林先生,前些时日我江子离多有冒犯,你别见怪!”他说话时,揣着拳头,掌骨青筋浮现,显然很不甘心低头。 我道,“跪下道歉!” “林三,你太得寸进尺了!”凝月着急道,听到白池冷哼一声,凝月后撤一步,小声哀求道,“看在我的份上,算了吧!” 我摇了摇头,正色道,“那天在你家门口,你又为何要我下跪认错?你似乎还说过,下个跪道个歉并不难?既然不难,我相信你这位男朋友,也可以很轻松做到的。” 凝月急眼了,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这里,是酒楼前台,人来人往的,碍于面子,江子离没有膝盖落地,憋红了脸说道,“白池,我这次过来带着诚意,你不会真要做得那么绝吧?” 白池道,“诚意?在哪?” 江子离立即道,“众目睽睽下跪地,传出去,你觉得以后我在这市里还能混吗?” 白池,“那是你的事!” 说完,白池示意我离开了,擦肩而过的瞬间,空气突然森冷,能明显感应到,江子离的眸子里,一种杀人的目光刹那闪过,“好,我跪,是否可以就此不再纠缠我江家?” 白池道,“浪费时间!” “咚!” 强咬着牙,背后,江子离当真一步双膝跪地,此时,他的脸色赤红,很快变为猪肝色,最后更是化为死灰色,脸庞铺上一层雾霾的感觉,这是因为周围几十个人,齐刷刷往这边看来,前台那里,有年轻女人低声议论,“咦……江家大少?怎么当众跪人了?” “看他那种无奈表情,不会欠很多债吧?”又有人诧异道。 江子离起身时,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拉起凝月的手,急匆匆就往外跑去,白池道,“这样,就想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你……”江子离耳根子都红了,如一头躲在黑暗中,独自磨牙受伤的野兽,困兽犹斗,这种更容易咬人一口。 白池自顾道,“此事,给林先生造成烦恼,赔偿五十万,就可息事宁人。” 在白池面前,富二代的大少爷江子离不敢造次,将一腔怒火压了下去,道,“白池,借一步说话,我愿意用一个消息作为赔偿的交易。” 说完,两个人走到一侧的沙发秘密交谈。 凝月走过来,眼里闪烁不定,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林三,你也变了。” 我道,“江子离不是个好东西,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凝月道,“不劳你费心了。” 见此,也就不多说,曾经的初恋,现在已经是形同陌路了,多说无益。 见我不出声,凝月又道,“林三,这事你咄咄逼人,告诉你,以后你会后悔的!”一个女强人欲要报复的形态,凝月属于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孩,符合她的性情。 我道,“怎么后悔?” 凝月道,“你总有求人的一天,到时候,你会因为今天所做的错事,后悔万分。” 我道,“等着!” 议论纷纷中,江子离和凝月仓皇逃走了,我和白池上楼,进入房间,白池没有强要五十万的赔偿费,这一切,源于江子离的一个交易。 一进门,白池立刻拨打了电话。 打给戈坟的,意思让他连夜过来一趟,顺便带一两个帮手,有大生意了。 等他忙完,我才询问道,“究竟是什么交易?” 白池道,“一个奇人,一座金坟。”说这话时,白池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商人特有的一种狡猾嘴脸。 我道,“奇人?金坟?这就是江子离透露的消息?这个可靠吗?” “在我面前,他还不敢耍花招。”白池坐下,身板挺直,一丝不苟的表情道,“林先生,你属于扎纸匠的特殊行业,应该听说过张扎纸吧?” 张扎纸? **扎纸人? 想了一下,我眸子一瞪,立即道,“你说的是民国那位奇人?” 白池道,“正是,算起来,他是你一行的祖师爷,那座金坟,就是张扎纸沉眠之地。” 关于“张扎纸”的信息,我知道也很少,只知道这是扎纸匠一行的奇人,传说,他出自一个神秘未卜的“**”,拥有很高深的扎纸术。 唯一知道的事迹,就是在那军阀混战的年代,张扎纸步入晚年了,大限将至,将寿寝正终,便到达一个军阀将军府上,从那“借走”了大批的金银财宝。 后来才得知,进入将军府的,其实只是一个纸人,眩迷所有人,转移走了府上所有从民间百姓搜刮来的奇珍异宝,事后得知,将军派遣部队查找,却一无所获。 当时,有百姓亲眼所见,在荒山野岭的大道上,昏昏暗暗的夜色里,走着一队队的纸人阴兵,它们穿梭在密林中,步伐整齐,这些纸人穿统一的甲胄,悬刀剑,威武不凡,在夜里快速行进,而且当中还有高头大马拉车,每一匹都是黑马,高有两米,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声,车上装的,肯定是那位将军的财富,玄而又玄的说法。 这时,张扎纸的名声才算传了起来。 那些数量庞大的财宝,随着张扎纸的消失,从此也杳无音信了。 ……… 我听师父说过,张扎纸毕生的所学,都随着他入葬了,如果能够得到,绝对可以将扎纸术隔断的传承,重新续接起来,可惜的是,奇人张扎纸的安寝之地,根本不会有人能寻到。 想到此,我心中一阵莫名激动,觉得身体里的血都在跳动了。 白池道,“张扎纸,出自没人知晓的**,想闯他的墓,恐怕不容易。” 我道,“有具体方位?” 白池道,“昆山,千灯湖。” 昆山?我记得是在长江三角洲那一块,那里暗河密布,河道交织,是一片地形及其复杂的水域,我惊道,“张扎纸的金坟,难道是水底墓?” 白池道,“不清楚,可能是沉底墓,也可能是岛屿墓,” 第二天,戈坟和老九赶来了,没有着急出发,毕竟这个消息,还有待确认,江子离既然知道一二,那么江家上面的掌舵人,想必更清楚了。 登门问道的事,我没有参与,由白池、戈坟负责,开着悍马车回了小镇。 关于奇人张扎纸的事,还要问一问师父。 第45章 白女无常 离开市区,返回小镇寿衣铺。 一个简陋的街边小摊,简单吃过了午饭,刚打算开车门离去,一个青年拦住出现,这家伙穿得很另类,长发很长,衣服穿得花花绿绿,肩上扛着一个破旧的旅行袋,一柄不知什么年代破扇子露出,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一脸微笑望着我,道,“兄弟,能否借一步说句话!” 呃? 我疑惑道,“我们认识?” 青年是个八字眉,一看就是个乐观派,“你好,我叫周八经,八卦玄经的意思,同时也是一个走江湖的相命师,我看你面相有怪,故而特意过来想提醒一句。” 算命的? 我道,“你好,我叫林三,面相有怪,我最近运势很差?”这家伙看起来不像是看相算命的人,不过师父说过,大千世界,能人众多,也许是真人不露相吧? 周八经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缕笑容,让人觉得亲切,道,“林兄弟,不瞒你说,你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注意你了,你的面相所显,带有不详啊!” 我道,“那你给我看一挂?” 周八经收起笑容,露出凝重的表情,一字字道,“已经看好了,林兄弟,你的鼻梁上出现青筋,是为凶相,有此面相的人,预示将遇到生死攸关的大难,如果出差或去陌生地需要特别小心,以防车祸、意外发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外出或只去相对熟悉的地方。” 我惊道,“这么严重?” 周八经还是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道,“不仅如此,你的印堂有黑气萦绕,呈一种黑病状,说明运势会出现问题,如果一定要外出的话,建议你在印堂处涂一点油。” 对于算命,我一窍不通,周八经的话,听起来显得很高深莫测。 见此,我从口袋掏出一千块钱,递过去说道,“周兄弟,能不能帮我逆转运势?从而化凶为吉?” 周八经收了钱,道,“没办法逆转,这是你的命数,你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也能逢凶化吉了。” 说完后,周八经离开了。 他走得很快,很急,手里的钱拽得很紧。 这时,粉店老板走出来,朝我喊道,“小伙子,你被骗了,这周八经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神棍,近一段时间,在附近徘徊骗钱的。” 我道,“不是吧?” 这周八经说的话,有条有理,不像是胡编。 粉店老板着急上火道,“小伙子,你真是被骗了,他那一套都是老掉牙的东西……” 没等他说完,我上车离开了,才走几百米,又遇上了周八经,这一次,他还是大步走了过来,摇下车窗,我道,“周兄弟,还有事吗?” 周八经道,“林兄弟,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再给你一句忠告。” 我道,“忠告?” 周八经道,“一个人的爱情与桃花运有莫大的关系,强则异性缘好,易交异性朋友,弱则反之。而一个人桃花运的强与弱,除了看八字以外,还可以从面相上看出来……妻妾宫是主夫妻关系的部位,同时也指男女关系,若妻妾宫饱满,富有光泽,那么异性缘就很强。” 我疑惑道,“你是说,我近段时间有桃花运?” 周八经脸色带着忧虑,“是桃花运,不过你这妻妾宫很奇怪,呈现饱满光泽,但始终有一缕黑气伴随,说明你可能会所遇非人。” 所遇非人? 遇到的桃花有缘无份? 还是另有其他? 往旁边看去时,周八经的脸色突然一变,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瞳孔放大,眼球涣散无光,仿佛在一刹那间看到了死亡?喘着急气,抬手指了指我,一脸骇然道,“兄弟……你……你自己多保重!”没等我询问,惊慌失措的周八经仓皇走远了,我在车里一头雾水。 继续开车回家。 半道上,车居然爆胎了,好在车速不快,加上及时握紧了方向盘,没有撞到其他车辆和行人,只得打了电话给白池,他派人过来维修,时间耽搁不少。 再启程时,已经是黄昏天了。 这条二级公路,很多坑洼,并不好走,弯弯绕绕的,经过不少村子、乡镇。 绕过一个转弯,因为两旁灌木浓密,加上天阴沉视线不好,车辆还在转弯,却是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一个白发白衣的女人,想要避让却是来不及了,“铿”的一声,后视镜,似乎刮碰到女人了? “不好,还真出车祸了!” 停车,我连忙下车跑向后边查看,昏暗中,四处寻找,却看不到那个白头发白衣服的女人了? “我眼花了?” 走回头,夜风飘摇,在副驾驶的后视镜上,挂着一丝白色布条,好像一张纸钱在晃动,摘下来,没等我反应,悍马车突然“哐”的一声响动,“不会……被卷进车底了吧?” 拿出手机照光,蹲下身,车底并没有人。 四处张望,整条公路空荡荡的,前后不见一个人,不见一辆车,夜色里,风更猛烈了一些,周围的树、杂草、灌木丛不断摇曳,哗啦啦的响音,好像一群鬼在拍手,抖了抖身体,我连忙钻上车。 现在,我也无法确定刚才是否撞到人了? 开车灯,继续往前开,准备到达一个乡圩,这里的路更难走,脑海里,想起周八经说过的话,更着急回去,加油加速顾不上颠簸。 “哐哐哐!” 一不小心,连续跌进几个大坑,我不得不紧急刹车。 “诶……”突然间,车里响起一个女人惨烈的惊叫声,余光看回去,一抹白光闪过,我立即刹车,看向后座,却没有发现有人? “真遇上怪事了?”想到此,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加速往前。 开了百米不到,通过车里的后视镜,我的确发现了一个女人,白头发,白衣服,独自坐在昏暗的后座,而且一言不发,诡异的是,在她的额头上,还染着血? 车窗有风贯入。 女人长长的白发疯狂摇曳,四处纷飞,一根根发白,亮得瘆人,密密麻麻的好像锋利刀子在闪烁,让我只觉得自己脖子一阵恶寒。 “滋滋!” 我连忙踩刹车,回过头时,那个女人却又不见了! 看来,我真是撞到鬼了,和鬼同坐一辆车,是个活人都会心惊胆颤,这里的路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也不敢下车,想着赶到前边的乡镇再处理。 车里速度越来越快,有时候,整个人都要抛起来。 车里的物品,因为颠簸,不断重复往上飞出,车里显得狼藉一片。 “咚咚咚!” 身后的座位,不时发出撞击声,是脑袋碰到车顶的声音,同时,有断续声音飘出,是白发女鬼在抱怨,“你……你……开车……就……不……不能慢点吗?” 车里,越发阴冷。 仿佛寒意要从骨髓冒出,我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加油加速。 身后,断断续续有声音在抱怨,在惨叫。 “大哥,我是人,不是鬼!”经过一段比较好的路段,女人再次开口,“你别疑神疑鬼了,我是鬼的话,你早被我掐死了。” “你真是人?”此时我才回过神,按理说,我一个正常人是听不懂鬼话的? “你先前撞了我,我不就搭一段顺风车而已?有必要把我往死命里送吗?”女人双手捂着头,因为疼痛,眼里的泪水都彪出来了。 原来她额头的血,是因为撞到车顶的缘故? 这时,也进入有灯光的小镇,在一处加油站前停下,我们两个都下了车。 这时一个“白色女孩”,怎么说呢?因为她的头发都是染白的,全身上下,身上所有的包裹物,也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很是惹人注意。 白色女孩发育的虽不是很丰满,但身材姣好,腰肢柔软。她皮肤很好,非常白,脸色和五官非常精致和清纯,气质如玉,但是又隐约感觉一股媚意,很是舒服,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媚得惊人。 对于她,我只有八个字评价………“狐狸一样”、“古灵精怪”! 灯光下,白色女孩有影子,是人,不是鬼。 走过去,我一脸尴尬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白了我一眼,鄙视道,“你,身为大好青年,居然这么怕死。” 我只得道,“我叫林三,你额头的伤要紧?要不我陪你去一趟卫生院吧?” 这种小地方,也没有医院。 女孩道,“不用了!”拖着白色皮箱,女孩捂着头痛苦离开,我三步追上去,带着愧疚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这样吧,你要去哪?顺道的话,我再捎带你一程。” “真的?” 白色女孩脸一边,激动道,“我叫白女无常,你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叫鬼音寺的寺庙吗?” 白女无常? 肯定不是真名。 不过她要去“鬼音寺”那种地方,看来不是普通人,我也就没有多问。 我道,“鬼音寺,往前走几里地就是了!” 白女无常道,“看你的表情,似乎也想去那走一走?” 我道,“鬼音寺,最近传说是一个不详的庙宇,我一个活人,怎么可能想去?”上了车,我多嘴问道,“烧香拜佛,哪不是一样?何必来这穷乡小地呢?” 白女无常道,“你不懂!” 第46章 鬼音寺 鬼音寺。 一座小庙,香火不旺,近些年,因为一些不详的传言,更是冷清无火。 归根到底,“鬼音”成寺,寓意太不好。 几年前,我和师父去过一次,那里还有六个境况很差的僧人,两个老僧,四个年轻小沙弥,他们的生活过得很艰苦,常年营养不良,身体都瘦如枯槁,当时我和师父离开时,听那位主持说过,要搬离这座寺庙,另寻安身之所了。 有人说,鬼音寺下,原是一片坟场,因为夜里会听到哀嚎凄厉叫声。有人说,鬼音寺下本是一座墓,更有人说,鬼音寺的僧,都不是人…… 月明星稀,今晚阴沉沉的。 夜色,昏暗如墨,枯山掩映在倚天石壁中。 月黑风高夜,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几点微亮的星火,慢悠悠地飘过天空,向其望去,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又仿佛九天仙女沦落红尘,美丽得令人叹为观止。 这种惨白的光,正是从鬼音寺飘出的,原本静悄悄的鬼音寺,多了些争吵声。 那些星光,不过是剧烈燃烧的木柴火光。 这不是冬季,不该烧火取暖啊? 观望了一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当中鬼火重重,阴气森森,距离鬼音寺很远,白女无常就示意我停车了,道,“林三,看你好奇心那么重,陪我走一趟吧?” 我道,“好!” 说实话,我对于白女无常也很好奇,毕竟一个女孩子,打扮成这个“不良社会”样子,而且三更半夜跑来寺庙,太不寻常,来历也应该不一般。 车和行李,都用树杈遮掩起来。 我们用手机照光,往鬼音寺走去,正门,异常残破,上边门楼铺满了灰尘,匾额也不翼而飞,地面上,落叶积了厚厚一层,很久没人打扫了。 一切都显得荒芜,看来鬼音寺的僧人早就另寻庙宇立身。 那在里边烧火说话的,又是谁? “嘘!”白女无常向我示意,又指了指里边,随即,我们蹑手蹑脚往里边走去,鬼音寺不大,进门十米,就看到一对篝火,刚刚熄灭不久,风吹过,碳灰滚沸发红。 没见到人。 鬼音寺的后山,倒是有动静,我才道,“有好几个人,都是男的,你说他们跑来这干嘛?” 白女无常望着黑漆漆的后山,自顾道,“没想到,消息还是泄漏出去了,这些都是盗墓贼,从北边下来的。” 我惊道,“鬼音寺的底下,真是墓?” 白女无常道,“林三,你是本地长大的,难道没有听说过那个故事?” 我摇了摇头,道,“哪有什么故事?” 白女无常开始说了那个故事,据说,鬼音寺没建造时,这里曾经也算是个比较富饶的村子,嘉庆晚年,因为天气原因,收成很不好,百姓困苦,而且这方圆百里还爆发了一场鼠疫,死了不少人,祸不单行,上边拨下的近百万两赈灾银也不翼而飞,最终当地人大量外迁,这里从此变得几近荒废。 传说,那笔赈灾银并没有神秘失踪,而是被主管的官员私下转移了,因为没有证据,朝廷只能将其革职为庶民,那官员姓方,叫做方进苏,被贬后没有还乡,而是携家眷留在了这里,只是他没多久就过世了,有人挖开了他的坟墓,却发现里面没有尸体,也就有传说此地“藏宝”! 不过“藏宝”的消息,被另外一则更诡异的事情遮掩了。 此地荒芜后,变为了凶地,说是当年鼠患死的人,都埋在了这里,怨气冲天,一名佛教高僧路过,筹集善款,才建造了这一间鬼音寺。 那位佛教高僧,是一位奇人,年纪不大,佛法很高,离奇的是,他似乎不会变老?声音如百岁老人的沙哑,躯体却如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有“肉身菩萨”的美誉,只是很多年前,突然失踪了,杳无音信,鬼音寺才渐渐没落。 “肉身菩萨?”我一下呆住了,原来我和戈坟、邱一、老九在护龙墓中所见到的那位,浑身带着邪气的肉身菩萨,有这么传奇的经历。 我问道,“你……也是来挖宝的?” 白女无常道,“林三,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去跟踪那几个人,稍后,我再去和你汇合。” 我道,“你究竟要找什么?” 白女无常道,“我母亲!” 她的表情,不是开玩笑,我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细说了,你帮忙跟随几个盗贼,随后我找你汇合!”白女无常转身往另外一边走去,不多时,进入一栋挂满蜘蛛网的庙楼。 附近,再次回归平静。 夜幕更重,在后山看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外乡人,他们身上带着摸金符和洛阳铲,一看就是盗墓贼,我躲在不远处观察,今晚风很大,四周声响嘈杂,所以没被发现。 领头的中年男人说:“消息上说的位置就在这附近,都找仔细点儿。” “鼠蚁窝,忏罪墙,干金百命尽入葬!”同行的黑脸胖子兴奋地搓了搓手,“韩五爷,如果这传说是真的,咱们这趟可就发了!” 随即,这些人四处查勘,我则一动不动躲在灌木丛后。 “韩五爷,这里有夯土层!”一面光溜溜的山壁前,黑脸胖子激动道,五个人立即围拢过去,不多时,中年男子韩五爷开口,“就是这,动手吧!” 紧接着,是一番掘土的景象。 因为昏暗,从我的角度望去,这五个人仿佛在别人家的祖坟挖墓,持续了十几分钟,清理了上层淤泥、烂叶、杂草,铲子的声音停止。 “酸臭味?” 一股怪异的味道飘来,是醋酸,而且是高浓度的硫酸,我听戈坟说过,夯土层是古墓常用的机关,坚硬如铁,唯一的克星便是醋酸。 看来这些盗墓贼们准备齐全,三瓶浓醋倒下去,原本连个白印都看不到的山壁就如豆腐一样被他们挖出一个盗洞,之后陆续地从洞口爬了进去。 等他们消失一会,我才起身走过去。 “啊!” 没到石壁前,突然在那盗洞的旁边,我看到了一个女人,这女人打着红红的雨伞,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旗袍。旗袍很精致,把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很好的展现出来。她的红伞尽管打得很低,但我还是可以看到她的半张脸。 而正是这半张脸,使我可以肯定她是一个绝色美女。 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就像完全没有血色一样。 她的行为也很奇怪,从我发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一动不动的,跟一个石蜡像没有任何的区别。 突然,我感觉到她缓缓地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一下。就是这么一笑,让我看到了一个异常恐怖的画面……她的嘴巴好像曾经被人用剪刀剪过一样,居然裂了开来。 有笑容,却听不到鬼的凄厉声。 “咚咚!” 盗洞里有脚步声传出,我连忙躲到一旁,再望去时,那个红伞女鬼消失了,不由喃喃道,“这一位,不会是白女无常的母亲吧?” 如果是的话,这一对母女都够奇异的? 黑脸胖子一脸晦气走出,看向四周时,冷风中缩了缩脖子,“外边太鬼冷了吧?”没有逗留,他拎起了一个袋子,转身又钻进了盗洞里。 声音消失,我再一次走到石壁前。 “呼呼呼!” 阴风寒潮扑面而来,一抹诡异的红色,再次映入我的眼帘,红伞女鬼又出现了,就在我旁边两米,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阴恻恻地说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 她的笑容很诡异,好像野猫在叫春一般。 突然间,双腿被灌铅了一样,异常沉重,我身体居然无法动了。 第47章 半具青尸 月黑风高夜,伸手不见五指。 这座鬼音寺的后山,孤零零矗立在大地上,黑暗仿佛吞噬了一切,寒鸦在枝头上惨惨的叫着,仿佛在叫魂似的,沙哑而凄厉,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诡异的是,乌鸦不详声一起,站在我旁边的红伞女鬼,神色大变,如一头受到惊吓的野母猫,转了转赤红色的鬼伞,随冷风摇曳,很快消失不见了?红伞女鬼一走,我身体恢复自由,却只觉得这个夜更阴寒了,尤其是在不详的鬼音寺。 仰头望去,冷月冒出了山头。 隐隐中,我在茂密的树梢上,一闪而过,模糊间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难道那是消失许久的白女无常,她出手驱赶了红伞女鬼? 顾不上多想,我大步冲进了石壁盗洞,就在这时,冷风幽幽吹过,一阵怪声从盗洞里传来,像是蛇虫鼠蚁在啮噬着什么东西? 我硬着头皮往里面爬,盗洞并不太深,很快,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扇敞开的石门,想必那几个盗墓贼已经进去了。石门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隐约有轻微的咀嚼声。我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冷不防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儿把隔夜饭吐出来。 这石门,并不是墓门。 我忍不住伸手捂住鼻子,突然头顶传来奇怪的动静。我还没来得及躲开,一个人已经重重地把我扑倒在地。看体型像个女人,手劲儿却出奇的大,看似纤细的手指像钩子一样深深地陷进我胳膊里,再入一两分就能触碰到我的骨头。 “啊!” 伴随低低的惊呼声,我开始左右翻动,却无法挣脱开,挣扎间,只觉得一种臭鼠腐烂的怪味,不断呛进了口嘴。 这人把头凑在我脖子边嗅着什么,牙齿和舌头时不时地摩擦着我的皮肤。 尤其是我的脖子,凉飕飕的,好像被一柄鬼头刀磨着,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吓得魂不附体,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掀开,同时抽出一把匕首扎出去,撕裂而又沉闷的声音,告诉我成功地钻透了她的血肉里。 这面目狰狞的女尸,是死物,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头颅一起一沉,沾满污泥的长发甩动,随即朝我脖子撕咬下来。 血腥味越来越浓,趁着刹那的时间,我顺势滚到一旁的角落里,还没能喘口气,“嘭”的一声,又跟另外一具尸体撞了个满怀,这具尸体并不阴冷,还有体温,仔细一看,发现这具尸体被撕咬得破烂不堪,四肢只剩一只右手连皮耷拉在地上,胸腹大开,里面的内脏被扯得到处都是。 “是其中的一个盗贼!”尸体的右手只有四根指头,而刚刚进来的那几个盗墓贼里恰恰有一个人是这样的特征。 这时,我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我的脑袋上。我下意识地将匕首砍了过去,鲜血溅了我一脸。 与此同时,手电筒的光突然亮起,之前见过的韩五爷带着黑脸胖子和光头从上方跳下来,死死地把这家伙按在了地上。 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个满身污血的青衣女人,丧尸无异,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后背升起了一股寒意。 女人的眼睛一只已经被活活挖掉,腐烂的眼眶留着恶心脓水,剩下的一只泛着疹人的猩红色,在昏暗的夜里,炫目刺眼,她佝偻着身体,手舞足蹈的动作,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想要再给我一爪,然而下一刻,女人的喉间突然发出一阵可怕的啃噬声,脖子上迅速地隆起一大块,伴随着“咔嚓”一声,黑脸胖子趁机用小刀割开了她的脖子。 “吱吱吱!” 诡异的鼠音响起,听着无比瘆人。 阴风拂动,一道黑影立刻扑到了胖子的脸上,胖子马上将那玩意儿劈了下去。 “老鼠?”我们都惊了。 这黑鼠居然从尸体的嘴里冲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稳重的韩五爷站定,显得还算镇静,说:“这女人是尸毒入骨变成的半尸,而这只老鼠应该是从她嘴巴钻进去,然后从里到外咬断了她喉咙的。” 随即,黑脸胖子和光头大步跨出将我围住,带着不安我后退两步,无路可退,发现脊背顶在了后边冰冷岩壁上,我原本以为,这几个北边来的盗墓贼,早已经打开闯到深处墓门进了藏宝的墓室,谁知道,他们还困在外围? 我只得说道,“韩五爷,都是活人,在这地底世界,没必要相互残杀吧?” 昏暗中,看不清楚韩五爷的脸,不过能感受到那种阴沉如水的表情,他说道,“我是韩五爷,刚刚我们的队伍被这具半尸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我们三个人有些勉强,你来得正好。” 我道,“我入局?” 黑脸胖子浓眉一竖,瘆瘆道,“小子,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白女无常不知跑去哪了?说实话,我也祈祷白女无常别涉险进入,这几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甚至怀疑,死去的两个盗贼,就是韩五爷下令自相杀死的。 或许,他们早有察觉,发现被人跟踪了,不然以他们的本事,不至于对付不了这半具青尸。 我简单道,“好!” 黑脸胖子又恫吓道,“小子,你别想着逃跑,否则的话,我这手里的家伙可不长眼,不然枉死了,别去阎王爷那告账。”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随时“牺牲”的炮灰,可以用来探路。 没办法,我只能跟着他们向里面走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一条青石长廊,长廊大概有五米来宽,前边看到了一扇巨大的墓门,只是脚底下有一片坍塌下去,一股阴风从巨大的坑中吹来,伴随着浓浓的水汽。 夜色阑珊,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此时此刻,似乎真是人间地狱一般,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站立不动,黑脸胖子和光头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对我警戒的韩五爷,余光随时注意我的动作,低语道,“墓门,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开启的,找仔细点。” “找到了,是镇墓兽。”微亮的灯光下,恐怖的石刻貔貅焕发着夺目的光芒,光头轻轻地用毛刷剥去貔貅上的尘土,借着灯火,我们四人都目瞪口呆了,眼前真是一座尘封千年的古墓,看样子墓穴的结构和他们用探铲探出的如出一辙,只是墓门却被厚厚的石门封锁,一对飞龙盘旋于外壁上,其势凶神恶煞,摄人心魄。 这对狰狞的飞龙,形态看着有些另类,不像是龙,不像是蛇,昏昏暗暗中,我生出一个错觉,龙,似乎是一条被拉长的恶鼠? 好像是两条硕大的老鼠附身在墓门上? 时间死寂下来,等待了几分钟,诡异的是,这三个盗贼并没有动? 我好奇问道,“要等什么吗?” 韩五爷道,“按照这行的惯例,首先都要原地不动,观其墓室,再伺机找其入门的通道,” 这样做的目的很显然,防止中了机关。 戈坟也对我说过,但凡古墓都有其防止被盗的机关按钮,盗墓者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机关消息之中。对于这点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里较为详细地描述了“千古一帝”秦始皇的陵墓概况。 “动吧!”韩五爷饶有意味踩了踩脚下的泥土,似乎在踏步探音,总算开口道。 黑脸胖子用手电筒打在两旁石门上,信手从腰间取出了家把式,并渐渐地贴近墓门,这时候,金属敲击的声音透过空阔的墓穴传向整座开凿过的山体。 突然,在火光的照射下,一条隐形的十字形按钮闪闪发光。四人走近一看,这条十字形按钮正是启动这座神秘墓门的机关消息。 胖子小心翼翼地拉动着墙壁上的十字形按钮,随着一声响动,墓室石门向两旁敞开。 原本以为,墓门一开,弓弩毒气会给我造成致命的后果。可是现在没有想到,情况却恰恰相反,反倒相安无事,韩五爷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很显然是释放一下紧张的情绪,他开口道:“现在墓室石门已开,哥几个打起精神来,我们一同进去。” 进去后,我们却是傻眼了。 这里,根本不是墓室。 还是一条黑乎乎的通道,往下延伸,好像通往九幽地狱,一种带着腐烂怪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韩五爷忧心忡忡道,“好手段,居然用了双墓门的迷障手法,看来要找到金银财宝,还要费不少功夫啊?”进去,路越来越窄,到最后,只能匍匐着爬进去了。 这里有岔口,在这种近乎窒息的环境,前边的光头只能凭借经验领路。 “可恶!有情况!”光头突然喊了一声,他奔爬的速度越来越快,可以说是慌不择路,似乎看到了死亡的景象? 第48章 鬼猫 这时,我也看到了一些“尸体”爬来,从各个岔口密密麻麻涌来,泥土翻动,哀嚎不断,让人绝望的是,这里太狭窄了,有本事也施展不开。 瘦小的光头,钻得很快,与我们离开了几米远,又叫了一声,“前边,是一片阔地,我们往那边冲去。” 暗道里正源源不断地涌出只能在地上蠕动的尸体来。它们无手无脚,是标准的人彘,只能无比费力地用僵硬的腹肌在地上挪动。可是一旦有人靠近,它们的后脑就会“砰”地一声爆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那爆裂的脑壳里竟然会“飞”出铁青色的枯手,直射到人身上。那手上沾染着猛烈的尸毒,只要擦破一点儿皮,就会在哀嚎中七窍流血,然后再晃晃悠悠地爬起来…… 我无语道,“这鬼东西,怎么变异出来的?” 黑脸胖子瞪了我一眼,“小子,废话真多,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喂死物尸?” 我,“……” 或许是年纪大了,在这种绝望环境,忍不住唠叨,韩五爷开始解释道,“它需要将活人的四肢剁下来,然后再在被害者的小腹部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将他自己的四肢用力塞进去,最后再将身体缝合起来。它们的肚子全都诡异地肿胀着,这是因为双腿在它们的腹腔里占据了大半体积,甚至将尸体腹部的下半段活活胀裂,像是个吃了人的撑死鬼一样。经过这样处理的人彘,巨大的怨气会在它们身体内部产生并压缩,一旦被活人的阳气引动,就会像一颗巨大的爆竹一样将身体里的四肢直射出去,这种能当远程防御武器用的东西在古墓里极为罕见,怎么被我们倒霉碰上了。” 好在的是,我们钻了出去,所谓的阔地,不是墓室,不是通道,只是是一片狭窄的悬崖。 站在悬崖边上的一个石台上。 这属于凸起的一块石头,勉强够我们四个立锥之地。 而在我们身后的巨坑中,则有无数剥了皮的血尸像蚂蚁一样往上爬,我看着它们不停地扒着山壁,不由得头皮发麻,巨坑中的血尸层层叠叠,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只怕血尸脚下踩着的,还是血尸,一重压着一重,死物无数。 韩五爷气急败坏道,“鬼音寺,应该叫死亡寺庙差不多,这些秃驴,居然能忍受在这鬼地方念经送佛,真是见鬼了。” 瘦弱光头道,“韩五爷,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那些秃驴杀死的?” 韩五爷道,“应该不会,怨气太重,建造这一间鬼音寺,或许是为了渡化恶尸怨魂。” 光头又道,“越渡化越多死物,秃驴本事太低了吧?” 他们说话时,我回过头伸着脖子,向那堵矮矮的石墙后面望了一眼,血光熠熠,妖异瘆人,那些人彘已经慢慢蠕动到了石墙边上。 一颗颗染血的头颅,异常晃眼。 黑脸胖子着急道,“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用自己的身体叠成一个坡道,以供后来者通过。” “炸药?” 他们三个自己否定了,在古墓中使用炸药绝对是疯狂的举动。因为古墓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在人工挖掘之后,岩壁多会变得较为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塌方。 拿不到宝贝还是轻的,埋葬整支队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摸金校尉虽然大多会带着炸药,但绝对不会轻易使用,除非是在拼死一搏的情况下。 “巨坑另外一边,有竖起的钟乳石,用绳子!”韩五爷眼尖,胖子和光头的速度很快,抓钩旋转激射出去,一次就位,另外这头绑在残墙上。 “小子,你先走吧!”黑脸胖子咬着牙瘆瘆念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能脱下一件衣服,拧成绳状,随即滑了过去。 “呜呜呜!” 巨坑下,没手没脚的诡异尸体,蠕动着,都想冲起来啃咬,血浪翻滚,恐怖无比。 “噗!” 突兀间,十几只断手往上激射,因为不是滑轮,速度不快,一只染血的手,冷冰冰的,从下往上一下抓住我的脚踝,我揣着腿,整条绳索剧烈摇曳。 一落地,我连忙斩断了阴冷断手,仔细一看,鞋子都被划出几个抓痕,好在的是,没有擦破皮,不然的话,这种可怕的尸毒能瞬间要我的命。 “快走!” 韩五爷、黑脸胖子和光头很快滑了过来,几乎是“押着”我逃离此地。 前边,发现除了这条长廊之外再无通道,而且脚底下,是一个有一个的血色洞窟,巨坑下,暗红一片,妖异光泽映射着,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 蠕动的尸体,疯狂挣扎,前仆后继。 我们四个额头都冒起了冷汗,瘦弱光头带着绝望道,“鬼音寺,真他娘的不是一处宝地,看来,我们都被那个小娘皮耍计糊弄了。” 我眉宇一动,“白女无常?” 黑脸胖子一副要胖揍我的深情,恶狠道,“你们驾车到达的声音,我们早就听得清清楚楚,你小子是她的人,只要你在,她就不敢出手。” 我没多做辩解,听得出,他们很忌惮白女无常。 韩五爷四处张望,而后一咬牙道,“沿着石壁爬过去。” 他们麻利地在身上缠好绳索,用铁钩小心地攀附着石壁前进,这一次,我走在中间,被胖子、光头死死看守。 不过,我四肢很快就已酸软无力,可长廊依然不见尽头。 脚下的巨坑,还不断出现在视线中,一个个的死亡陷阱,好像无穷无尽,难以想象,这鬼音寺的地底下,为何埋葬着这么多的血尸?虽然这些尸体,都是几十年、百年前的,却也足够惊人。 “有青砖!” “看来我们无意中,摸爬滚打到墓室外围了。” “天不绝人之路!” 三人各自念了一句,不再沮丧抱怨,脸色一变,一个个显得无比激动。 我无意识地按住一块石砖,没承想有殷红、黏稠的液体从缝隙间渗了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缝隙里开始渗血。那些血水流到下方的湖中,原本平静的水里隐约有什么东西翻滚起来。紧接着,一具具已经被泡得发黑的骸骨被水流卷了上来,飘荡着的长发像绳子一样把它们连成一片。 我仔细地看了看,这些尸骨都有四肢,不再残缺,发现每具骸骨的关节处都有被啃噬过的痕迹,尤其是喉骨的位置,都已被啃得不成模样。 然而这些啃噬痕迹并不全是老鼠留下的。 老鼠门牙留下的印记十分醒目,可骸骨身上残留的几块腐肉上却有着密密麻麻的小洞,像是有什么小虫子曾在它们的体内钻来钻去。 “哗啦啦!” 血浪翻腾,骷髅争先恐后地伸出骨爪想要抓我们,似要将我们撕碎。 就算是经验老道的韩五爷,此刻也不禁打了个寒战说:“它们的颈骨都是往后耷拉的,也就是说死前应该一直保持着仰望的姿势,那么……” 我正一头雾水时,发现他们三人的目光,都看向头顶。 “通道就在上边!” 光头动作最为敏捷,小心地探出身子摸索着长廊上顶,果然摸到了一块凸起的石砖,只听一声巨响,那块石砖周围的砖块“哗啦”一声落了下来,长廊上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圆形入口。 我们从入口爬了上去,这里是一间巨大的石室,上圆下方。墙上布满了直径一指左右的小洞,乍一看跟蜂巢没什么两样,东南角有一个狭窄的门洞。让我们惊恐的是,这里到处都是尸体,有的只剩下残缺的骨架,有的却还算新鲜。 耳边不断响起“窸窸窣窣”的怪声,我们把手电筒的光调到最亮,这才看到几只黑色的猫正趴在尸体上。那些黑猫脑袋埋在尸体的肚子里不知在吃些什么,其中一只朝我们抬起头来,绿幽幽的猫眼很刺眼,咧开的嘴里竟然没有舌头。 下一刻,那些猫向我们扑了过来。它们动作灵活,爪牙尖锐如刀。我的小腿被一只猫的爪子划过,皮肉瞬间翻开,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疼痛。 “是尸毒,当心!”韩五爷逃出一些粉末,直接敷在我伤口上,他显然还不想我死。 这里一共有九只黑猫,它们像是受过特殊训练般有条不紊地攻击着我们,就算动物有捕猎的本能,它们群体出现的时候也很少能表现出如此默契的合作能力? 除非,有什么东西暗中指引着恐怖的鬼猫。 韩五爷将我推到后边,道,“小子,寻找出控制死物鬼猫的尸体!” 呃? 我不解道,“怎么寻找?” 韩五爷道,“就在这些尸体中,有控制鬼猫的死物,见到了,就用绳索圈住拖过来。” 我躲到韩五爷背后,他帮忙掩护,飞快地扫视着整个石室,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一具尸体上——那具尸体看起来应该还只是个七岁不到的孩子,被吊在墓顶长明灯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那双手,它的十根手指灵活地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手势,每动一下,攻击我们的黑猫就会变换阵型。它嘴巴大张,里面空空如也,然而无论我们躲到哪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都会死死地盯上来,如跗骨之蛆。 居然还有这种怪事? 第49章 血纸人 我奋力地抛出一根绳索,上天眷顾,不偏不倚,正好缠住那具童尸的脖子,把它用力地扯了下来。 “哐哐!” 墓顶长明灯摇晃,一下摔倒地上,四分五裂,锐利的刀片纷飞。 黑脸胖子咒骂道,“小子,你想害死人吗?” 听着他的话,失神的刹那,一只从地面钻了过来,一个凶狠扑咬,鬼猫猛然咬住了我的胳膊,我顾不上疼痛,一脚踩到那具正拼命挣扎的童尸上,手起刀落,狠狠地砍下了它的脑袋和四肢,腥臭的血浆喷了我一脸,那些凶狠的鬼猫就像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松了口气。 黑脸胖子把其中一只猫开膛破肚,惊讶地说:“这些猫不但没有舌头,连内脏也没有,它们体内只有死老鼠。” 韩五爷若有所思道,“这是很古老的邪恶巫术了。” 对于尸毒,这些摸金校尉用来治疗的,都是糯米,我一边治伤一边好奇问道,“这种巫术,是怎么搞出如此鬼怪离奇的东西?” 光头和胖子也问道,“韩五爷,你给说说呗?” 韩五爷道,“我也是在古籍上看到的,这种巫术,首先选择有灵性的牲畜作为傀儡,让不满七岁的孩童将其内脏活吃,然后以邪术将这些死去的牲畜与孩子一同炼成凶尸,这些牲畜与童尸灵血相连,从此以童尸充当耳目、以凶畜充当手足,二者共同组成凶戾十足的守墓尸。” 守墓尸,听着就瘆人。 “吱吱吱!” 突然间,诡异的鼠叫惊起,声响尖锐,异常刺耳,在这种墓室里回响不断,耳膜都要被震破。 脸色不禁白了白,这时,原本“窸窸窣窣”的怪声越来越大,整个石室居然缓缓地震颤起来,好像成千上万老鼠奔腾爬动的动静,让人头皮发麻。 四面八方的小洞里都钻出了黑不溜秋的老鼠。它们十分瘦小,幽绿的眼睛泛着饿狼般的光,暴露在外的尖牙让人胆战心惊。 我立刻想起门口那死相凄惨的女人,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我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满地尸体和那只被胖子剖开的死猫,以及死猫肚子里那几只被咬烂的死老鼠。 我终于明白了:童尸和凶猫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杀死闯人者,它们的目标,是这些藏在墓室里的可怕鼠类。 数不尽的老鼠向我们逼近,有些爬到了地上的尸体上,恐怖的咀嚼声此起彼伏。我们听得头皮发麻,韩五爷低声说:“快,往门洞里面跑!” 正跑着,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刺骨冷意。 是杀意,被杀的感觉。 这是活人本能的感应,转身一看,黑脸胖子连忙扭开目光,“找死啊,瞪老子干嘛?” 行进途中,弯下腰,胖子灵活扛起了两具残缺不全的死尸,一进入门洞,飘起浓烈酒味,光头引燃了两个死尸,黑暗翻滚,火焰腾腾,这种酒,似乎还添加了少量汽油,否则没理由这么大火的? 随即,我们合力关上了石门。 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鼠叫声,总算是隔绝了,回过头,我惊道,“光头,你怎么长出黑头发了?而且头发还在动?” 光头刘下意识摸上头,却是一只穷凶极恶的老鼠爬上他的头,“啊”的一声惨叫,光头的手被咬破,拇指直接被咬断啃食,“该死的!” 胖子动作很快,手上刀一落,将老鼠头颅砍落,血溅了光头一脸,暗红色的血,有几滴溅入光头的眼睛,害得他一个劲叫唤,“真他娘的倒霉,还有漏网之鱼跑了过来。” “别闹了!” 韩五爷往前走去,这间墓室,整体都是汉白玉石柱开凿而成,墙上画满了壁画,虽然看着残旧,却依旧能见到当年建造的一丝冠冕堂皇。 “铿!” 一个物品落地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韩五爷不耐烦道,“光头,你又掉了什么了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这样,就该让你在家抱着你媳妇睡觉去。 光头摸了摸身上,诧异道,“五爷,不是我掉东西啊?” “你们快看,这有好东西!”黑脸胖子晃着手电筒,顺着灯亮望去,汉白玉石柱的残堆中,淡淡地残留几件锈迹斑斑的物什。胖子俯下身,拿出了一把毛刷,这家伙粗中带细,轻轻地刷去了那些老物品上的尘土,一件件方形的盒子斜斜歪歪地散落在石堆中。 我开口道,“这里应该是好东西,不如你们带上它,我们找路出去吧?” 这种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实在不想多待了。 尤其是刚才,在门洞为了阻止恶鼠,烧两具死尸时。 原本韩五爷是要牺牲我的,虽然没有动手,不过通过察言观色,是胖子临时变了方法,否则燃烧的不是死物,而是我? 这种与虎谋皮的行径,脑袋都悬在别人的刀口上,很不好受。 胖子起身,黑脸怒气道,“小子,你别不识好歹,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权利?”韩五爷仔细对着那几件盒子看了看,然后佝偻着腰从石堆中将盒子拔出,四人聚拢在一起,那盒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全身锈迹犹如绿苔长满了身一样。 光头奇怪道,“这间墓室,异常干燥,怎么会长这种东西?” 韩五爷道,“全部弄出来。” 光头和胖子两人轻轻地把散落在残石堆中的方形盒子一个个地挪到了火把的亮光下。 然后,韩五爷双手捧起了其中较大的一个,直接递给我,向道:“你帮忙打开,没问题吧?” 我咽了口唾液,“韩五爷,我可以拒绝吗?” 叮的一声,一把锋利刀口顶上我的脖子,胖子阴里怪气道,“你说呢?” 我双手捧住锈迹斑驳的盒子,没有有动作,对面三人面面相觑后,果断倒退了十几步,留我一人在原地,这些家伙成精了,担心盒子里有暗器。 我的额头,都渗出一滴滴冷汗,开始小心翼翼地向着墙壁试着去打开盒子,样子既谨慎又害怕,可能是由于盒子长满了锈,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打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盒子并非是暗器。 韩五爷见此大步冲过来,“是什么?” 我将打开的方形盒子双手呈递给了韩五爷,在阴暗的灯光下,方形盒子里放置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玦。玉玦的周身镶嵌了一层薄薄的金片,唯有玉玦的缺口处才能分辨出这是一对精美的玉器,这三个盗贼看见此玉玦喜出望外,光头笑哈哈地道:“这可是上等的青白玉,虽比不上血玉,它的市场价可是价值不菲啊!” 韩五爷吩咐道,“胖子,别傻傻愣着了,赶快把所有盒子装近蛇皮袋,这都是好东西,别弄丢了。” 挺了挺宽胖肚子,胖子露出一副谄媚狡猾的笑容,道,“五爷,这你放心,丢我的命,这宝贝也要保住。” 这时候,夜色更浓,幽月冥冥,整座墓室顿时显得很恐怖了许多,站在当中,时不时的会听到一连串怪异的声音。 原本胆大的光头,走路时,全身都在发抖,脸色也黑得吓人尤其是双眼,孔洞涣散? 韩五爷关心道,“光头,刚才你手指被老鼠咬伤,已经处理好了?” 光头喘着急气道,“五爷,我没事。 三人随着韩五爷又穿过了几个洞穴,过了这几个洞穴,就是整座墓葬的核心区——放置墓主人棺椁的后室了。 因为接近主墓,做了两个火把,火,总好过电筒光,韩五爷大步流星地举着火把前行,我们三人则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 这时,我们距离墓门估计有千米远了。 按照距离算,已经走出了鬼音寺的庙宇地盘? 晚风贯入,透过各种开罩的缺口吹拂进来,呜呜的像来索命的鬼使神差一样。 这时,我发现了不寻常情况,是光头,他的举止很怪异,总觉得自己的身后跟来了许许多多的鬼魂似的,想往后看,可是又不敢去看,就好像一只偷油的老鼠,偶尔间,甚至,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诡异的绿光一闪而过? 过了片刻,墓室变得宽敞起来,由先前的甬道变成了后室。 我们四人顺着前方望了一望,后室略微凸起的青灰石砖上赫然摆放着三幅漆成黑色的棺椁,棺椁的四周随处散落着琳琅满目的陪葬品,可是细细看去,唯有正中央的主棺上,站立着一对纸人,从昏暗的灯光中看去,纸人乌黑的双眸正似乎凝视而来,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四人。 胖子除下了身上的物什,激动得难以抑制,兴奋说道:“这下可要发财啦!这么多的陪葬品要是卖了,那可是一夜暴富啊!看来这次真的是走了财神爷的运气啦!” 韩五爷不怒自威道,“谁敢乱动一点,我保证剁了他的手,听明白没有?” “是!唯五爷马首是瞻!”守住手脚,光头和胖子只得应允道。 气氛,一下阴沉到极点。 我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那个纸人的身上,有眼睛的纸人,原本应该是白色,岁月缘故,受到侵蚀呈灰黄色泽,它立在主棺上。 纸人踏棺。 按照葬学上的说法,属于最为禁忌的,这会让亡者不安,阴魂不散。 “纸人踏棺,有死无生!这开了眼的纸人,难道曾经移动了?”我心中默念一语,响起师父的话,在古代,有些人下葬时,会有少数人,不甘心人死如灯灭,会让扎纸匠做一些特殊的纸人陪葬,要借纸人回魂。 想到此,我立即朝韩五爷道,“五爷,这笔财千万不能取,否则的话,我们几个都要陪葬在这。” 胖子不以为意道,“小子,少在这危言耸听,没听说过贼不走空的道理?” 我道,“你们,不是得了几个古代玉盒了吗?” 胖子道,“就那点东西,还不够我们这趟跑腿钱,” 就在此时,黑漆漆的棺椁的主棺盖上,站立着的纸人此时此刻突然流着鲜红的血,异常的恐怖不已,黑脸胖子“哇”的大吼了一声,道:“血血纸人啊!”黑魆魆的棺盖上,纸人的身上真的流着血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血……血纸人动了,很慢,带着僵硬,好像一个红色阴兵要走棺下道。 纸人的眼睛,很红,很红,闪烁妖异红芒时,像是一锅沸红铁水滚动。 更让人脊背冒凉气的,是这染血的纸人,脸上有了表情,“笑”的表情,猫戏老鼠的意味直勾勾朝我们凝视过来。 第50章 冷如太平间 昏昏暗暗中,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血……血纸人动了,很慢,带着僵硬,好像一个恐怖的血色阴兵要走棺下道。 我们的脸脸猝时绷得紧紧的,韩五爷抖着嘴唇道,“那个王八羔子乱动了?”刚才,我们所站的方位,距离那边的陪葬品,都有一小段距离,怎么有人擅动? 我回头一看,“光头人呢?” 好端端的一个活人,转眼就消失了?胖子肥肉颤颤的脸庞,露出骇然万分的表情,指了指前边,“五爷,光头私自跑过去了!”这时候,才注意到光头走到了棺材底下,扒拉着那些陪葬品,手脚并用,往主棺的棺盖上爬。 光头的表情很诡异,侧拧脖子,机械僵硬。 韩五爷气急败坏道,“狗东西,怎么回事,他被尸毒入侵,丧失神智变成傀儡了。” 我道,“是那只被断头的老鼠咬伤?”只有这一种解释了,怪不得一路走来,光头的举止总是很怪异,看来是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被尸毒感染入侵了神经血管。 没有冲过去救人,仿佛光头的命很不值钱?韩五爷开口道,“有鬼怪,先出了这墓室再说!”竞相跑至墓门时,突然那墓门也刹那间关闭的紧紧的,胖子手里一直举着着的火把也瞬间被不知什么东西给熄灭,只听得一阵阵惨叫声传来。 活人的惨叫。 漆黑一片中,好像有人被开膛破肚的景象? 贴着冰冷的墙壁站着,双腿不禁发抖,我被吓得浑身冒出了冷汗,牙齿上下打铬,颤音道,“光头,不会被血纸人一口口吃了吧?” 韩五爷道,“天晓得。” 胖子发出一种似哭非哭的丧音,“什么世道?纸人,真能像怪物一样吃人?这样下去,我们三个还能活吗?” 我道,“纸人里边不会有个怨魂吧?”听完我的话,所有人都觉得光头凶多吉少了,即便不被血纸人啃食,中了尸毒,他一样难逃厄运。 到了这时,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确实也管不了光头的生死。 相互挤在了墓室的汉白玉墙壁上,试着把呼吸也尽量降到了最低,空荡荡的墓室,不久平静下来,没有一点声响,诡异得让人发毛。 惊恐,绝望,不断蔓延。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灯瞎火中,韩五爷开口,“胖子,你也是老江湖了,胆肥点,打开手电筒看一看什么情况?” 胖子犹豫,“……” 随即,一个手电筒却是强行塞到了我手上,耳旁还有胖子威胁恐吓声,没办法,我只能往前照去,从手电筒的光芒中望去,后室里的三副棺椁还静静地停在原地。只是棺椁盖上的那对血纸人,此时却是出奇地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就连浑浑噩噩,中了尸毒变得丧尸的光头,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老子他娘的不信邪了!”韩五爷似乎看出了什么?脸上恐惧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脸色铁青大步朝着棺椁走了过去,我和胖子按地不动,只是把眼睛睁的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大胡子一步一步地向诡异棺材走去。 没有血迹,和我么之前进来的格局,一模一样。 胖子揉了揉眼球,诧异道,“难道被鬼迷了?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不应该啊,光头都死无葬身了!” “你们过来!” 韩五爷站在一堆陪葬品前,不断打量着棺材,等我们过去,他开口道,“你们两个,把这棺材撬开,我倒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作祟。” 话里有话。 难道韩五爷认为,先前看到的“血纸人”,是白女无常在搞鬼? 说实话,我也有点怀疑,毕竟白女无常消失太久了? 二话不说,胖子的铁撬棍在棺椁上吱吱呀呀地响起了一阵阵声音,再定睛一看,韩五爷已把包着棺材的木椁给扒拉下来了。呈在眼前的是一口很精致的棺材,看到此,我们三人都不禁地“啊呀”了一声。 突然一股冷风飘来,待我们三人回首相望时,刚刚所看到的“血纸人”又重新出现在了面前,及其诡异的纸人,好像用一种特殊“阎王纸”扎成的,表情异常狰狞,尤其是一对发红眼球,暴戾恣睢。 从黑暗中走来,仿佛一只罪恶滔天的恶鬼。 “哗啦啦!” 近了一些,更听到铁链晃动的声音。 扫视过去,在血纸人的身后,拖着两条长长的锁链,赤红色,犹如刚从油锅捞出来,湛湛发光。 胖子大叫道:“又是,血血纸人。”说完,被吓得倒头倒地,昏死了过去。 韩五爷和我正要想溜时,只见一群这样的“血纸人”从黑暗中款款走来,绝对的纸人大军,“白女无常,是不是你在搞鬼?有本事就滚出来,少在背后耍阴谋。” “轰轰!” 韩五爷一狠心,居然引爆了炸药,选择了同归于尽的办法,绝对的狠人一个,想咒骂他也来不及了,顿时间,这墓室里天摇地动,泥石翻滚,漫起巨大的尘烟。 “跑!”韩五爷一声令下,我们没命般朝前面狂奔,疾驰冲出墓室。 因为大震动,所有纸人左右晃动,彻底成为死物傀儡,也没有阻拦。 胖子也被惊醒,骨碌爬起身,我们三个快速往外冲出去。 大片大片的泥土坍塌,惊心动魄,我们简直是与死亡赛跑,那些一个个的巨坑血尸,也被泥石掩埋了,原本变异的老鼠,仓皇出逃,有洞就钻,我们三个都恨不得自己变成老鼠。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墓底世界才平静下来。 一屁股瘫倒地上,身上沾满泥尘,狼狈不堪,我和胖子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韩五爷靠墙坐着,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刚才那些诡异的血纸人,不是白女无常搞鬼?” 胖子气喘吁吁道,“五爷,这应该是墓主生前留下的机关吧?” 韩五爷道,“事已至此,此地不宜久留,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寻路出去吧!” 因为坍塌,地貌变化,也认不得出去的路。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期待寻到生路。 不久后,看到了一扇巨大的半圆形石门,最中间有一个手印凹陷,应该是开门的机关。 只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门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断手,成年男女的手,发黑发黄,皮肉竟然还是完好的,粗略一看约有上百只。 我脸色煞白道,“这是什么?” 经验丰富的韩五爷道,“我听说当年赈灾银失窃之后,那位方大人说是看守者监守自盗,下令将所有参与守卫的人手都剁了下来,人的肢体都带有一部分灵气,如果在砍下它们之后及时以特殊方法处理,残肢就会变成新的‘人’。” 胖子哆嗦着问道,“难道说,这些断手就是这间墓室的守卫?” 我诧异道,“主墓室不是坍塌了吗?” 韩五爷道,“这鬼音寺的地底下,可不止一个墓,这是一片墓葬群。” 我道,“不会吧?” 韩五爷道,“先前那件墓室,你没有注意到吗?在角落那里,靠墙角昏暗的角落里,摆放着好多的青铜器,有青铜鼎、青铜簋、青铜甗、青铜爵等等,我暗中数了一下,发现是只见满满的青铜器物有七鼎五簋” “七鼎五簋” 看到我和胖子的疑惑,韩五爷又解释道,“根据西周时期的列鼎制度来推算,这七鼎五簋墓可是个古代诸侯级陵墓啊!老旧的墓葬群,中生的怨冢,后新的乱坟……看来都交织在这地底下了。” 胖子问道,“五爷,现在咋办?” 韩五爷道,“故意砍了那些人的手,是因为本能至上的残肢比拥有思想的人更值得信任。如果我没猜错,其中必有一只断手是开启这扇墓门的钥匙。” 就在这个时候,黑脸胖子突然脸色一变,狠狠地一拳朝我打来。 我立刻往后一退,喝道:“你干什……”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胖子被人一拳打中面门,死猪般惨叫,鼻孔喷血时,重重摔倒在地上。 正呆住时,我感觉到肩膀上落下了一只手。 立刻侧头一看,只见一只苍白色的断手,指甲很长,是一只女人手,看着残缺,却有灵一般顺着我的肩膀爬上脖颈,狠狠地捏住了我的脖子。 我拼命地将断手扯了下来,只见原本挂在门上的断手此刻都落了地,如有生命般在地上爬来爬去,像是在找机会爬上我们的身体。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用老办法,把身上的打火机和可燃物迅速地摸了出来。然而随着火焰腾起,没有吓退断手,反而是,这些断手越来越疯狂,前仆后继,饿虎扑食般,拼命朝我们手中的“火把”扑来。 它们完全不惧火烧? 一阵阴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这里的温度比之前经过的地方都要低,冷得像太平间。 韩五爷也中招了,脖子不断有血渗出,脸色苍白,“把火丢出去,聚在一起,屏住呼吸!这些死物是靠温度杀人的!” 第51章 你不是人 刺骨的寒煞,萦绕不散。 昏黄火光摇曳间,背靠冷冰冰的石壁,我和胖子身体抖抖索索,脸色煞白,这么多的断手,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韩五爷倒是显得镇静,道,“断手无耳无目,辨认猎物的方法就只剩下温度了。” 此刻,我们手中剩下的可燃物都被扔在地上,只是这里冷如太平间,氧气稀薄,火焰不是很大,我们捂住口鼻靠着冰冷的石壁站立,看着那些断手争先恐后地扑进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响音不断骤起,疯狂地撕扯着燃烧物。 这里的墙壁都覆盖着一层寒石精作为表膜,属于暗合挖掘出的一种阴冷石头,这东西阴寒无比,能无限吸收热量,所以使得此地温度很低。 不过诡异的是,身体靠近了韩五爷,更加阴寒?全身毛孔都被冰气钻透的感觉! 这种冷,是鬼煞的阴冷?仿佛韩五爷不是一个活人? 转头看了一下,韩五爷的表情,的确带着三分狰狞,胖子惊道,“那不是说,我们三个活人走到这里,就已经被这死物断手盯上了?” 正常的人体温度明显高于这里,所以当我们踏入这片区域的时候,估计被这些断手盯上当做猎物了。 胖子声音一出,口吐热气。 又有几只苍白、发黑的断手,转过方向朝我们撕裂而来,这景象,仿佛是地狱冲出的鬼爪。 韩五爷低语道,“别说话!” 黑烟飘起,光芒忽闪忽闪,一只断手悄然从火焰里爬出,像老人一样慢慢地爬动着。和其它断手不同,这只手的皮肤上布满了褶皱和老人斑。 “就是它了!” 韩五爷看准了机会,一步冲出,一把将它拎了起来,用力地按进门上凹陷处,“咔咔”作响,石门发出沉闷的移动声,我们赶紧闪了进去。 脱离危险,我多问一句,“五爷,你抓住那只皱巴巴的死人手,不觉得异样吗?” 韩五爷一头雾水道,“哪有什么异样?” 我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韩五爷的手臂,道,“握着这死物,你不冷?” “咚”的一声,韩五爷急忙丢掉了断手,强做干笑道,“这断手确实很阴冷。”看韩五爷的表情,不是那么回事? 或许,他手的温度,和老人断手一样冷吧? 这间墓室出乎意料地窄,里面只有一个早已熄火的大熔炉。没想到,这里的墙壁竞全是由蜡浇铸而成,里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白蚁,乍一看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琥珀。 这些玩意儿要是活物,恐怕能把人活活吃成骨架,我不禁想起了巨坑里那些死状凄惨的骸骨,顿时打了个寒战。 韩五爷费力地爬上熔炉,往里面看了看,说道:“你们看这里!”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惊讶,好像早就知道这熔炉存在什么东西? 越发觉得韩五爷这人有问题,我若隐若无与他拉开一点方位。 炉底有一些早已蒙尘的金属物,竟是氧化发黑的白银。 站在昏暗中,我惊道:“我看过一些本地的野史古籍,上面记载,当年此地赈灾银失踪前后,也曾有人发现过大量白蚁,但那时没人上心。” “白蚁性喜湿热,可是这片地域却以干燥温凉的天气为主。而且这些白蚁的个头几乎一样,明显是经过精心培育和挑选的。”韩五爷笑道,“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当初那十万两赈灾银是如何不翼而飞的了。” 见胖子满脸迷惑,韩五爷就拍着他的肩膀解释说:“白蚁能分泌出腐蚀岩石和金属的蚁酸,被腐蚀过后的金属就会成为它们的美食,想必当初盗银贼是驯养白蚁作为盗窃工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银两‘吃掉’了。” 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可那还有什么用?” “蚁酸虽然能腐蚀白银,但是白蚁本身却不能消化掉这些银子。这些白银会滞留在白蚁体内,每一只白蚁都是**‘银库’。你看这里的白银如此之多,又尽数被蜡封好,一旦丢人熔炉就会很快融化,只要温度达到熔点,白蚁体内的银物质就会被重新炼化出来。同时还能融掉原本的官银印记,岂不是一举两得?呵,借鼠疫为幌子监守自盗,那位方大人可真不愧‘硕鼠’之名啊!” 胖子的眼睛都开始发亮:“那咱们把这里的白蚁都扔进熔炉,可不就发大财了?” 韩五爷在熔炉雕饰上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咔嚓”一声,回响不断,熔炉下方本该是放置燃料的青铜壁立刻向两边翻开。然而里面没有燃烧后的灰烬,只有一只被墨斗绳捆住的藏尸袋,里头蜷着一具穿清代官服的男尸。 “白蚁是一种群体性生物,能控制它们的只有蚁王。如果我没猜错,蚁王就在尸体的身体里。”韩五爷站起身,右手突然狠狠地劈在胖子后颈上,出其不意的一个掌刀,胖子顿时倒了下来。 我连退三步,做出戒备动作,道,“五爷,你要杀尽活人,独吞这里财宝?” 韩五爷不以为意道,“这胖子,只是一个奸诈小人,况且白蚁性情暴戾,能食血肉,既然蚁王以这尸体为巢,那么没有比新鲜血肉更能吸引它的办法了。” 韩五爷把昏倒的胖子压在尸体身上,用刀在他身上割开一道道口子,胖子很快疼醒过来,可是他的舌头被硬生生地拔了,无法言喻,只能惊恐地看着我们。 “啊哦咦……”胖子上下颚不断开合,只有血水流出,却说不出一个字符。 那具尸体的眼睛陡然睁开,一只体型肥硕的白蚁从眼眶里爬了出来。 就在这时,背后劲风突起,空间里,也有一种冷笑声响起,刀刃贴上我的脖子,却很快落到了地上,我转身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韩五爷,看到他的右手掌已经开始发黑、溃烂,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是谁?”我连忙跳出原位,一转头,就看到白女无常走了进来。 “五爷,你可真不是好人。”白女无常摇头叹道,“幸亏我也不是。” 我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女无常带着一种得意的诡笑,白发飘飘,苍白的脸色,在昏暗中无比瘆人,“刚才他跟胖子解释白蚁的时候,我看准时机,趁机把腐尸粉撤在了他的衣服上,韩五爷攻击胖子,毒素便通过毛孔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蚁王钻进胖子的鼻孔中,一阵可怕的声音顿时响起,好像是蚁王吸食脑髓的恐怖声响?听着头皮发麻,浑身发寒,韩五爷瘫倒在地,一脸惨白:“白女无常,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穷追不舍,非要将我置于死地?” 白女无常道,“原因,还要我多说吗?” 韩五爷眸子一瞪,瞳孔涣散,似乎想到了什么?强行扶着熔炉起身,他的一条手臂,直接化为了脓水,流淌了一地,恶臭味弥漫,“你什么时候看出来了?” 白女无常道,“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看出来……你不是人!” 啊? 这一切的发生,出乎我的意料,这位韩五爷不是活人?难不成,一直以来,我都在和一个鬼结伴同行? 想到此,浑身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腰细胸挺的白女无常,看着像一位捉鬼女道士,又道,“那不止是腐尸毒,当中,还加入了一些特制的狗血粉末,五爷,你从这里走出,终归还是要葬在这里的。” 韩五爷的身体,被煮沸的大铁锅融化一般,半边胸膛、腹部开始掉落,化为浓稠的液体流淌地面,场面恶心至极,“白女无常,你究竟是谁?你不是一个普通走江湖的?” 白女无常道,“特殊部门!” 韩五爷吐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不过下一刻,韩五爷的表情猛然变得狰狞,露出野兽般的獠牙,“当年,我就想到这种情况了,既然你走进来,即便能出去,你也活不了。” “嘿嘿嘿……” 诡笑声此起彼伏,韩五爷最后残存的头颅,也在一点点消融,最后彻底化为一滩让人呕吐的血水。 空间,开始冷静下来。 却始终有阴风贯进来,捂着口鼻,我惊道,“白女无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五爷死了,白女无常反而高兴不起来,露出一种深思熟虑的表情,说道,“这韩五爷,本是北方一个赫赫有名的摸金校尉,可惜这一生,他走了太多鬼墓,沾染煞气,导致身体每况愈下,时日无多时,将自己埋进这鬼音寺的地底,不过他死的时候,做了很多准备,让自己能起尸出坟,这家伙野心太大,拉拢一批亡命之徒,想要收走全部的宝藏……” 老旧诸侯墓葬。 中生贪官乱坟。 后新乱坟。 我想到了一些端倪,道,“后来新葬的乱坟,指的就是韩五爷?” 白女无常道,“正是。” 望着白女无常,我问道,“事情都圆满解决了,你还有什么担忧?” 白女无常道,“这韩五爷,另外还找了一些鬼物帮手,一些有道行的死物,我虽然出手除去了大半,可是按照掌握的资料,还有一个找不到。” 我道,“红伞女鬼?” 第52章 骨灯 白女无常道,“红伞女鬼,是韩五爷请来的帮手,负责守盗洞,不给外边野鬼闯入,在她现身的时候已经被我收了,不然你进不了盗洞。” 我道,“你……你一直在我后边跟踪?” 白女无常道,“你还是很聪明嘛?” 我露出一个无奈表情,“你究竟是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小镇居民,你用不着把我推入火坑吧?” 白女无常不回答,而是道,“出去再说!” 我疑惑道,“这个残局,你不收拾了?”地面上瘫倒的胖子,被可怕的蚁王钻进脑子,早就断气了,不过人死为大,也该拖拽出去吧? 白女无常道,“过几天,会有人给他收尸的!” 出去的道,白女无常早就看好了,因为她手上有一张老旧地图,看地图的色泽,有些年代了,让人奇怪的是,这地图的边角上画有一些佛符,肯定是出自鬼音寺的老僧。 外边,并不光亮,日落西山。 傍暮时分,一排南飞的雁阵,掠空缓缓而过,透过稀稀疏疏的丛林望去,一抹残阳似血坠落;空阔的田间地头,寒鸦惨惨地叫着;夜色,昏暗如墨,枯山掩映在倚天石壁中。 一步步走出鬼音寺,没有再遇上不详,偶尔,会听到一两声呜呜的鬼叫,有白女无常在旁边,简直是百鬼避让。 到达我的悍马车时,我冒出一句,“白女无常,我们两个在路上相遇,是你故意安排的吧?”白女无常默认了,我又道,“你可真大胆,故意剐蹭我的车。” 白女无常一笑,道,“算是吧!林三,你应该是一个扎纸匠,和师父两人经营一家寿衣铺?” 我道,“怎么就找上我了?” 白女无常道,“没办法,人手不足,只能就近找一位帮手,你比较合适。”这时,白女无常看向我的鞋子,又道,“把鞋脱下来,那有我偷偷安装的一个追踪器。”看来,我真被白女无常仔细调查过了,只是不知道,她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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