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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院》


第一章 生日值班

今天是9月22号,王曦值班的日子,同时也是他的生日,大概上午11点的时候,他便向周柯撒了个谎,说家里有事儿,看今天能不能不值班。

老周好说话,大手一挥便点头了,反正现在科室也闲,今天的计划内手术也就一台,二级手术,简单轻松。

王曦想想也没什么可交班的,脱掉白大褂往值班室一放,便离开了科室。

王曦今年23岁,刚参加工作,尚不能独立值班,现跟着周柯一同值班。医院位于蜀地刚出蜀都平原外的河阳市郊区,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再往北就是崇山峻岭,周边又多矿区,往往夜间急诊较多,大多是外伤,例如高坠伤,机器压榨伤,绞伤,蛇虫咬伤等,值一个夜班看运气,可能风平浪静,也可能彻夜不眠。但王曦自从签到科室后却从没遇到过夜间急诊,他不得不归功于医院门诊的同事太给力了,什么都拿得下来。

已经到医院两个月,王曦对医院周边并不陌生,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面馆把午饭随便对付了就准备回到自己租的小屋。

没人给他过生日,除了父母外,估计也就女友记得。他只是想要个生日的由头说服下自己偷一下午的懒。这时的他,心情不好也不坏,不文艺,有点儿矫情,总体来说,普通平凡。

“下午的手术你一个人搞得定不?我有事儿,要先走。”说话的是柳瑗,和周柯同期进入科室的老人了,他30岁,周柯32岁。

周柯漫不经心道:“问题不大,但差个打下手的。”

柳瑗皱眉道:“二级手术,你还要打杂的?正好教育教育王曦啊”

周柯怒道:“我放他假了,多个人快点儿收工,我今天值班哎!”

“行,我陪你吧,几点的台啊?早点儿开台行不?”柳瑗干脆道,毕竟二人搭档了七八年了,一直配合的不错。

老周想了想说:“估计悬,手术通知单上是三点,你知道的,除非是有急诊,计划内手术他们是不会提前接单子的,而且现在大中午的,那东西也不会主动现身,睡会儿吧,今天是老王负责收单子,准时的很。而且今天是常师叔亲自麻醉,速度快的飞起。”

柳瑗震惊道:“常师叔亲自麻醉!?为何?那她咋不直接把手术给做了!?”

回到出租屋,王曦首先打开电脑,冲了个澡,然后在床上盘腿坐着。

出租屋很小,三十来平米,电脑只能放在一个小小的折叠桌子上。然而对于他这样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下班上网就是全部的生活了,女友考上研究生在蜀都大学就读,平时不怎么能见上面,晚上视频聊聊天似乎便能让他得到巨大的满足。

王曦在学校的时候成绩一般,英语四级考了两次勉强通过,在毕业时制作简历那刻,他才发现,自己的简历只用薄薄的一页纸就能囊括,没有得奖记录,没有各种资质证书,就连那张证件照上的自己,在蓝底的背景下看上去也那么一副倒霉样子。

往市区里的医院投简历只能是个笑话,川北医科大的牌子说硬不硬,说软不软,自己本科毕业,毫无出彩之处,又不会打篮球,喝酒也不行,看上去前途很暗淡的样子,似乎能预见自己在某个乡镇卫生所干到死的样子

秉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指导思想,王曦当时开始疯狂的投简历,当然,只是他自己认为的疯狂,前前后后,他就跑了五家医院,依然无果。

当然,以后他才明白,就算把全中国的医院都跑遍,也没人会招他,全中国2017年毕业的医学生,就那么几个人被里院给挂上了号,当时负责点他名的,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周柯。

最后,直到春季招聘会在学校召开时,作为寥寥无几仍没找到工作的毕业生,才找到了单位----河阳市四河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整个面试过程无比顺利,对方接受他的简历后,王曦简直高兴得想哭,连薪酬都没好意思多谈,就签署了三方协议

医院不大,门诊住院部各占一栋楼,总共三层,占地不广,在医院后门附近曾经新扩建了一栋小楼,总共两层,就是现在的精神科。当然,对刚毕业的王曦来说,凭他的专业知识和社会经验,丝毫意识不到一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在很多科室都不健全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成立一个精神科,而且这个精神科居然还要做手术。也更意识不到,毕业后分到精神科以来,为什么每次值夜班都风平浪静,一夜睡到天亮。同样意识不到,自己从没在精神科实习过,为什么会定在精神科,或许想过,也只能归结为自己是新人,哪里差人往哪里塞。

“柳大师兄,起来,开工。”周柯摇了摇柳瑗。

“老王接单子啦?周大师兄?”柳瑗问道。

“已经接了,咱们就快过去,总不能让常师叔等咱们吧。”

柳瑗起身,穿上白大褂,想了想突然换了个话题:“本来我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给王曦的,怕他接受不了,没想到这小子今天下午请假,你也是,直接就点头同意了。他都到科室快两个月了。”

“你也知道他才来两个月啊,什么都不懂也正常……”周柯突然震惊道:“等等,你准备今天下午就这这个手术的机会来做学前教育啊!”

柳瑗很自然的点头:“机会多难得,二级手术,简单轻松,也没危险。”

周柯回道:“柳大师兄,你不来点儿理论知识铺垫铺垫的吗?我们俩同年毕业来到这儿的时候,都至少过了半年才毁的三观啊。这么可爱的小师弟,吓跑了咋办?”

似乎回忆起当年的场景,柳瑗笑了笑,说:“没事儿,你点过他的名,到处都挂了号的,没别的医院会收他。”

“我是在说他找不到工作的事儿吗!?”周柯和柳瑗一起走出值班室,“我的意思是怕他接受不了,你那么急干嘛。”

“所以说我刚才讲我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啊,放心吧,我有轻重。”柳瑗自信满满。

“不是太放心。你咋不叫他直接去停尸房过一夜呢!”老周随意接道。

听到这句话,柳瑗眼睛一亮:“师兄好主意!这个比二级手术还保险,危险性为零啊。而且从川北医科大那边解剖室的教员回馈他在解剖室的表现很出彩啊。”

周柯见他居然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吧,除了练练胆子他什么也体会不到,我们带着去吧,就算真有什么“东西”,你觉得我们往停尸房一站,还能有什么“东西”让他体会。正反都一样,没意义的。”

柳瑗一听似乎是这么个理,没刚才那么兴奋了,有些遗憾道:“看来还是得用上我的说辞,等下次吧。”

周柯拍了拍柳瑗道:“放心,我有安排的,慢慢来。”

第二章 诊断

“你们两个,似乎很闲嘛,快过来说下情况,我等了半天了,病历上那么多空白。”一道声音从前面传来。

“常师叔。”

“常师叔。”

两人规规矩矩的叫道,一脸乖巧。

站在前面的,叫常玉,麻醉科主任,是他们师傅最小的一个师妹,三十来岁,别看年龄不大,但辈份高,短发齐肩,大眼小嘴肤白,身着黑色的洗手衣,外面披着合身的束腰白大褂,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滴答作响。瞧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左右,看来保养的极好。

在里院,穿高跟鞋的就独常玉这一份。

“跟着你们师傅好的不学。”常玉说道,倒也没真生气。

“师叔啊,您咋亲自来麻醉啊?”周柯讨好地问道。

三人继续向着213病房走去。

常玉没接他话,看向柳瑗。柳瑗老老实实说道:“偷懒了,偷懒了,等会儿补上。”

“你们师傅三十来岁的时候,已经是主任了,你们比不上他,也总得勤奋努力,师兄出去前打过招呼让我看着你们。”常玉语重心长地说道。

知道是师叔在严肃地教育自己,二人均正色,停下脚步,点头称是。

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柳瑗继续说道:“3床,男性,26岁,父母双亡,在这边打工,只有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妹妹,两天前在家中发病,他妹妹联系了街道办帮忙送入医院,一天前外院转过来的,外院标准诊断是精神分裂,口服了镇定药后有好转,里院驻外院办事处的哥们儿察觉到异常后找了个由头送到了我们这儿。”

“继续。”常玉点点头,表示在听。

“既然送到我们这儿,那表示肯定有问题了,患者确实存在精神分裂的一些症状,也查到了精神疾病家族史,药物治疗有效。主要症状还是表现为躁狂、恐惧,却没什么攻击性,不惧光,在白天时甚至还更安静一些。晚上的话,会在病房里自言自语,内容的话部分自洽,以威胁、求饶贯穿,无自残表现,自洽内容主要是寻找某个地方,寻找到后,强势方会离去。”周柯接着补充到。

“嗯。”常玉观察着这个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男子,等待着下文。就目前的病史汇报来看,依然在外院的诊治范围内,所以,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之所以送过来,是因为患者曾经说过阴文。凭这一点,外院办事处的哥们儿就给弄过来了。”周柯总结道。

柳瑗在一旁腹诽:“抓重点就那么难么?”

常玉问道;“那你们的诊断和方案是?”

周柯回道:“按鬼上身诊断的,从病史上来看强势方有要求,也表达了要求满足后的结局,符合逻辑。方案的话,准备清创探查修复术。”

常玉说:“通知单上是二级手术啊,清创探查修复只能算一级吧?”

柳瑗小声提醒:“师叔,全麻的话,要加一级。”

常玉摇摇头,说:“我知道,我想说的是一个清创探查为何要全麻?你们两个的话,自己局麻肯定没问题的。”

周柯瞪了柳瑗一眼,说道:“本来我们也是准备局麻做的,但昨天下午五点的时候我和柳瑗下午查房,他当着我们的面又说了一次阴文,所以我们觉得全麻保险点儿。”

听到这儿,常玉稍微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态,露出丝玩味的笑意:“有意思,在你们两个面前都还敢说话,要不就是实力超过你们不把你们当回儿事儿,要不就是你们误诊了,还是外院的范畴,恰好无意义的自言自语形成了阴文。不过,你们觉得后者的机率有多大?”

“我们也是秉着多请示,多汇报,多科协作,狠抓安全的宗旨,送了个全麻通知,真没想到是您亲自来,师叔。”周柯似乎觉得自己解释的不够,还在接着自己的上一句话说道。

常玉挥挥手,示意不必在这件事儿上纠结:“你们做的很对,凭现在的你们,晚上就是去乱葬岗站一下,都可以至少保证一周内方圆之间的阳光明媚。这病人,不麻烦,只是有点儿怪异。”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小伙子头转向他们,面无表情,然后开口说话了,依然是音节不明的喃喃自语,但三人都听真切了。

阴文。

“找到你们啦!”

王曦躺在床上出神,东想想西想想,很是惬意。刚毕业的小伙子,自己突然从集体生活变成一个人生活,有一种特别满足的隐私感和安全感。

王曦的出租屋距离医院后门步行五分钟即可,自从定在精神科后他就从没去过门诊大楼,也没走过前门。每天标准的三点一线生活却愣是没让他过出一丝无聊和枯燥感。

卧室既不整洁,也不是太凌乱,医学专业书在床旁的书桌上随意码成一堆。摆在桌子正中翻开的,自然便是精神病学,人卫的第七版本科教材。现在的他终于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每天下班除了打游戏和聊天,居然还会主动看半小时书,颇为难得。好在从去精神科上班后,病房也空荡荡的,没几个病人的样子,每天跟在柳老师和周老师后面查查房,医嘱也不用他下,毕竟他还没考过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不然的话,两位老师迟早发现自己是个草包。

不过话说,精神科还真是闲啊,病人少,医生也少,加上自己,一共四个,还有个主任自从他来到科室就没见过。病历书写的要求简直不要太松,两个月下来也没见病历科的人来收病历。

但是如此说来,是不是工资奖金也不高啊?

自己还有一年才能报考执业医师,要不先考个研?考研也就比执业医师考试多个英语和政治吧?医学考研貌似不考令人头痛的高等数学吧?

算了,不想了,王曦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半,那么睡一会儿?

病房里异常的安静,柳瑗和周柯互相看了一眼,回忆着刚才常师叔的话.....

他在常师叔面前也敢开口说阴文,那么......

常玉终于严肃起来,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困惑,她能感觉到,对方并不能对她构成什么威胁,甚至可以说,就算对方是特别厉害的存在把柳瑗和周柯控制后给她下了一个套她都不介意一对三。那么,尽管自己从进入病房后就一直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当面对自己这种级别的医师时,对方为什么没有出于本能的天然逃避行为,反而是做出类似于挑衅行为一般的举动呢?

柳瑗自然不知道常玉的心理活动,仍然在常玉之前的话上做着最简单的逻辑推理:对方连师叔也不怕!

这次是大手术啊!!

柳瑗试探着问道:“师叔,要不请咱里院内科的来会诊看看?”既然双方目前还未撕破脸皮,自然我方人员越多越好。

周柯附和道:“是啊,师叔,内科的师姐们精通符道和咒语,请过来看一眼?”

常玉轻笑道:“没出息的样子,怕啦?”

怕倒不至于,不过是真紧张,柳瑗和周柯不是没经历过事儿的人。有师长在,自然有种盲目的信任感和莫名其妙的自信,尤其他们这一脉,因为师傅的存在,更是可以随意的骄傲。

但真遇到能和师长们正面刚的存在,二人还从没遇到过。

见二人讪讪没接话,常玉也就没有继续奚落下去。走到病人床头,伸手摸向病人的脸。那小伙子也不拒绝,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柳瑗二人。

二人见常玉动作了,很自然地把手伸进了各自白大褂的右边口袋,那里,有着他们各自的手术刀。

片刻后,常玉把手收回,对二人说道:“很干净,只有一个魂魄存在,应该是本体的,感觉不到恶意。”

柳瑗看了看床上目光呆滞的男子,想了想,问道:“怂了?”

常玉气结,转头望向周柯,似乎要考较二人的意思。

从常理来分析,正常情况下,一具肉体里面只能存在一个完整或者破碎的魂魄,哪怕这个魂魄自己分裂出多个人格或者意识,也依然是外院的诊治范围。

所以一个意识和一个魂魄绝对不会划上等号的。师叔既然说探查只发现一个魂魄,那么就有几种可能。一是误诊,这个男子身上确实没任何灵异事件发生,患者有人格分裂,至于阴文,用巧合来解释。但三人不太相信这点。

第二种可能,师叔探查错了----这个可能......直接排除。

第三种情况,就是柳瑗刚才所说,以常师叔的气场,和对方发生接触,对方立刻沉寂下来,并把身体的控制权全部返还给被上身的人。毕竟,如果用上眼科近年来开发出的隐形眼镜来看,此时常师叔的周围,那浓烈的生命气息和炽热的阳气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人形小太阳,阴秽之物必然避之不及。

周柯思考了一下,轻声说出了第四种可能:“难道不是上身,是夺舍?”

常玉自然不知道周柯在短短几秒内分析了这么多,但似乎对答案比较满意。右手再次出现在卧床男子的头上,轻轻抚摸过去,男子双眼一闭,似是睡着了,面上苍白之色也红润了一两分。

常玉转头看向柳瑗:“你该多向你周师兄学习,虽然你们二人从学校毕业时间不同,但在里院呆的时间是没多少差别的。”

其实不是说柳瑗实力差,只是作为常玉看来,下一代的里院弟子都是这般,不似当年的他们一辈人。

她知道,这一代年轻弟子,在青春期的时候,正赶上武侠、玄幻、修仙、热血等题材的动漫、电影、小说盛行。所以,一朝踏入里院的大门后,很快就会滋生出自大、高人一等这些情绪,进而出现懒惰等行为,似乎觉得自己不努力也依然拥有极高的地位。

而对于里院近十年来的佼佼者,柳瑗和周柯自然是值得下大力气培养的。

对常玉来说,培养即是敲打。

她的眼光和她师兄一样:哪怕二人没有任何奇遇和福缘,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踏实成长,二十年后,足够接他们的班。

这二人各有优缺点。周柯性子稳,脑瓜子比较灵,脾气也好,但那脾气都是自己给压的,一旦爆了不知会怎样。柳瑗天分上要高点,比较傲气,但他却服周柯,服常玉,服师傅,服大师兄,服好多好多人,真不知道他的傲气可以面对的对象还能有谁,似乎仅仅是师傅的弟子这一点就让他骄傲得不得了。但他的反应没周柯快,而且有时喜欢出神开小差,经常沉入自己的世界后说话就容易不过脑子。

柳瑗低头,老老实实回道到:“是,师叔。”

周柯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柳瑗也不还嘴,似乎有些不解,认真地问道:“既然是夺舍,那说明没有恢复的可能了,是不是直接给灭了?”

第三章 鬼打墙

就目前的认知看来,只要确诊是夺舍,那么就可以基本判定宿主死亡了。虽然历史上曾发生过被夺舍后依然恢复的案例,但那需要异常苛刻的条件和机缘。尤其是外院近年提出了脑死亡这一概念后,里院针对夺舍的预后情况也就基本不存在争议了。

那么在柳瑗看来,确诊为夺舍后,情况自然就变了。按照鬼上身来处理的清创探查修复术也就变的不对症。但情况却反而变的简单了--宿主已无恢复可能,那么也就表示可以对其进行肉体上的打击了。

清创探查还需要仔细注意保护宿主的肉身,考虑预后。而针对夺舍时则可以完全放开手脚,哪怕此刻这个人不管在外院的诊断或者世间的法律上来看依然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时,就算将其直接斩杀,在里院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里院,可救死,可扶伤,也杀生!

正是因为夺舍意味着无可挽回的情况,所以,里院针对夺舍的诊断有着非常严格的标准。不仅需要两名或以上的主治医师级别进行联合诊断,而且要求诊断者不能隶属于同一个科室。诊断书上必须双签名,且终身追责。毕竟,里院虽然杀生,但不是草芥人命。

通常来说,针对夺舍,里院的标准应对就是直接消灭。属四级手术,也就是最高级了。

但并不是说四级手术就一定比二级手术更凶险。举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一个普通人可能无法对付一个被鬼上身的人,但却可以直接用一把刀刺进一个被夺舍的人的心脏。

夺舍这个能力很多灵体都会,并不是要很厉害的灵体才能施展。但它也有一个很明显的不足,那就是无法在短期内无限制的连续夺舍。每当施展夺舍后,灵体会变得虚弱,同时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肉身以及继承记忆。而一旦完成上述过程,由于被夺舍者肉身依然存活,心窍内的阳气反而使得夺舍者很多灵通不便施展。且夺舍时间越长,与肉身的联系就越紧密,除了非常厉害的灵体,其余大部分灵体到最后连主动分离都无法做到,民间“借尸还魂”的传说就是指这种情况。所以,当有灵体需要肉身来完成某些事情时,首选依然是上身,毕竟可以来去自如。

只有某些灵体贪图人世享乐时,才会选择夺舍,但目标通常是高官、富豪、名人等。

常玉摇摇头,道:“你师兄依然错了,这种情况很罕见,是鬼打墙。”

鬼打墙?

二人均一头雾水。

柳瑗反应稍微快些,问道;“难道我们进来时就着了道?现在看到的,包括刚才师叔您探查到的,都是假象?”

未等常玉说话,周柯道:“应该不是假象,最基本的鬼打墙不要说师叔了,连我们都困不住,而且我能感觉到屋里屋外的气场是在不断流通的,没有形成局部死循环。”

常玉点点头,道:“鬼打墙是个大包围的诊断,是沿用下来的说法,现在自然把情况分得更细,我说的鬼打墙是指这儿。”

说着,常玉用手指了指床上男子的脑袋。

“你们误诊很正常,这种情况确实少见。鬼打墙只针对了他的魂魄。”常玉继续说道。

“那这么说从一开始就没有鬼上身,没有夺舍,他的身体里一直都是本体的魂魄了?”柳瑗问道。

常玉再次把手放在男子的头上,男子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异常的安静。

片刻后,常玉道:应该是了,我又探查了一下。确实只有一个很弱小的魂魄,我已经探查得很深了,绝无可能有其他魂魄藏匿的可能。”

周柯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性:“师叔,万一这玩意儿比您厉害太多太多呢?”说完讪讪笑了笑,生怕师叔生气。

常玉没在意,轻轻说道:“一千年的道行也不行。”

柳瑗在旁震撼地无以复加!师叔什么实力?

常玉看着丝毫不掩饰震惊表情的柳瑗笑道:“我们干麻醉的,术前评估本就是强项。而且我只是指我能探查到,不是说我能降伏那种级别的存在。”

柳瑗依然很震撼,喃喃道:“那也很强啊......”

说话间,床上男子突然痛苦地呻吟起来,双手紧紧地抱住头部,眼睛紧闭,在床上不停地扭动。

周柯和柳瑗二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都把手伸进白大褂抓住了手术刀。

常玉没什么动静,也没阻止二人,道:“别紧张,正常反应,我刚探查时顺便把他的鬼打墙解了。”

见二人又震惊了,常玉微笑道:“这点儿出息。你们也可以的,就是破掉脑中的鬼打墙而已,回头让你们师傅教你们。行了,我回去了。”说着,转头向屋外走去。

周柯连忙问道:“师叔!那他怎么办?就这样啊?”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既然鬼打墙已解,现在这个男子的反应是魂魄在被困后获得解放的一个自然反应,待其重新和肉身契合后症状就会逐渐消失了。

二人走向男子,轻轻抓住他的手,一股浩然的气息源源不断灌入男子体内。男子逐渐安静下来,脸上痛苦的神色开始慢慢消失。

常玉停下脚步突然说道:“记的补病历哦,师兄明天回来了。”不等二人回答,走出了病房,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滴滴答答,听上去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就这么结束了?

周柯似乎仍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同时打量着房间。房间里相当明亮,窗帘已被拉开,阳光射进来照在了男子身上,似乎感觉到阳光的温暖,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似乎很茫然以及疲惫,但眼神却无比清澈。

柳瑗见周柯不说话,说道:“值班医生写病历,这是规矩。”

周柯见他会错意,也没有和他争,异常认真地说道:“师弟,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么?”

周柯二人同时入里院,因年龄相仿,所以,二人都喜互捧对方为师兄。但总还是有个先后的。

见周柯称自己师弟,柳瑗知道周柯是在很认真的谈话,问道:“师兄你指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太简单了。”周柯道。

“或许是因为师叔亲自出手吧,所以才那么快,看,现在才三点半。”柳瑗道。

见柳瑗也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周柯也觉得再想下去没什么结果,随意施了一个安神咒,男子便又睡去了。接着按响了床头铃,说道:“给13床病人输点儿糖水,查个血常规、肝肾功、电解质,记录24小时尿量,二级护理,解除接触隔离。”下完口头医嘱,二人一起向外走去。

因为还要补病历,所以二人没有回值班室,而是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见到当班护士已经开始准备输液的相关东西了,就顺便坐在护士站把手写医嘱也下了。

当班护士看见二人,说道:“刚才常主任让我给你们说,你们今天差点儿误诊了夺舍,是她救了你们,所以你们要请她吃饭。”

二人哭笑不得,从一开始就是按照鬼上身处理的啊,只是在讨论中谈到了夺舍,这也算?但这种事儿你还能和小师叔讲理去?

护士眉开眼笑道:“误诊~了吧?”

周柯道:“哎,没有的事儿。行,今晚我点外卖,大家晚上吃了再走。”

护士继续说道:“这可不行,常主任说了,得明天。”

第四章 错别字

一觉醒来,已是五点半。王曦看了看窗外,发了会儿呆,接着起身。

电脑屏幕上右下角一个大头娃娃的头像在不断地跳动,王曦点开,是女友的消息:在么?我有事儿想和你说。

头像已经变灰。

王曦回复:来了来了,下午补了个觉,什么事呀。

等了几分钟,见没有回复,王曦又点开了游戏图标,刚启动游戏,接着又关掉。起身走到书桌,翻起了专业书。刚坐下,又起身,去泡了个泡面,最终才坐下看起书来。

吃完面,王曦一看手机,六点了。

嗯,今天已经算看了半个小时了,收工。

王曦正准备打游戏,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周柯。

“周老师啊,什么事啊?”王曦毕竟属于请假,有些心虚。

周柯说道:“你可能今晚要回来值班,主任明天要回来,他习惯早上交班前就来,你不在的话印象不好。”

王曦毕竟是刚毕业走上社会,立刻把这当作一个大危机,连忙道:“周老师,我就在医院附近呢,马上回来。周老师我给你带晚饭。”

挂掉电话,王曦立刻洗了个澡,收拾了自己一下,出门前,想了想,又去桌上把精神病学拿到手上,然后向医院走去。

回到科室,王曦把一瓶奶茶放到护士站,说道:“请彭老师喝的。”

彭洁笑着打趣道:“谢谢了,真乖。”然后指了指办公室,“周柯没在值班室,在办公室呢。”

王曦走进办公室,看到周柯仍然在伏案写病历,连忙过去道:“周老师,来吃晚饭了。”

老远就听见脚步声的周柯起身走来,问道:“多少钱?”

王曦立刻摆手:“请周老师吃个晚饭,以前值班都是周老师请我。”

周柯没继续争执,坐下吃饭。

王曦在一旁没话找话:“周老师,现在好多医院都是电子病历了,就咱们还是手写病历,感觉......”

周柯笑了笑:“你看看咱们医院这条件,可能得过几年吧。”心里却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儿,里院的病历只能有手写记录。”

的确,这是里院的规矩,病历只能手写,毕竟,经里院医师手写的病历,外人看上去就是一张白纸或者其他内容。这也是里院为了隐藏自己存在的一种手段。

“还好病人不多,不然得写死。”王曦说道。

周柯一听,心想,这种病人还能多?真当满大街妖魔鬼怪吗?你小子没发现我们值班都是异常轻松的么?

“确实,还好病人不多,不然真得死。”少了个“写”字,意思其实完全不一样,但周柯知道王曦肯定听不出来什么。

想到下午和柳瑗的对话,周柯突然问道:“来了快两个月了,啥感觉啊?”

王曦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还是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周老师要多教教啊。”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觉得这里咋样,这份工作如何?”周柯喝了口奶茶。

王曦继续挠头道:“感觉挺轻松的,病人不是很多,和以前实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哦?说说?”

“以前在实习的那家医院,晚上跟着值班的时候,总会遇上夜间处理病人,病床也总是满的,还得加床。我们这儿......”王曦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没事儿,大家都是同事,我和柳瑗也经常吐槽医院呢。”周柯鼓励道。

“我们这儿病房空空的,晚上值班也几乎总是一觉睡到天亮。我们医院是不是效益不太行啊?”王曦说道。

“......”周柯没接话,心想这是自然,如果在辖区内遇到外院范围内的患者,简单的门诊那边就处理了,稍微麻烦点儿就让转走了。里院在努力地塑造出一种给人的感觉,那就是这家医院水品很差,很多疾病都处理不下来,而且科室不健全,医师水平低下。总之,希望借着老百姓的口口相传,把自己的口碑降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程度。

当然,为了避免某些外院诊治范围内的急诊患者因为错过了最佳就诊时间,相对应的,在医院五百米外就有一家真正的医院--河阳市第五人民医院。真正有需要的患者,在面对选择时,自然都会把后者作为第一选择。而且,因为河阳市第五人民医院的存在,里院的门可罗雀就更发显得合情合理。

这也是里院的一种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手段

“值班也比较奇怪,你和柳老师一人值一天班,可是要隔七天才再次轮到。这点你倒是说过,说内科还有六个老师在参与轮班,可这种让不同科室的老师来值班总觉得不保险啊。”王曦继续说道。

“关于这点,我们医院比较特殊,你也知道,我们没什么病人,很多时候整个病房都是空着的。你还没去过门诊楼吧,那边的住院部和我们一样,空荡荡的。有些医院的内幕以后再给你说。”周柯说道。

王曦被勾起了兴趣,觉得自己快要接触到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赶紧催到:“周老师,快说说。啥内幕啊。”

里院,自然不是专指精神科,整个社区医院都是里院。而精神科则是掩人耳目的一个说法,因为通常里院所需要面对的对象,大部分都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精神症状,所以,最终都会转到精神科来。但里院的正式编制里没有精神科的。而柳瑗周柯等人,是隶属于里院外科。

里院各科各司其职。内科以符道咒术见长。外科则倾向于直接战斗,且通常和精通灵力感知及阵法的麻醉科合作。手术室护士负责器械援助及收尾,例如在外勤时尽量降低战斗对周边的影响,设置警戒线,确保手术环境安全。

各科紧密协作,却也不是壁垒分明。就犹如世间所有的医院一样,外科医生也会处理简单的高血压糖尿病,内科医生也能够自己局麻完成动静脉造瘘手术。

相互之间,最基本的东西大家都会。例如安神咒这些简直是每年的医师资格审查必考题。

但这些,自然还不到告诉王曦的时候。

周柯笑道:“以后再说,我得先把病历补完。”说完,将筷子放下,示意王曦把病历递过来。

王曦低头瞄了两眼病历,问道:“周老师,这个病人就是今天下午的手术病人?精神科病人还能做什么清创啊?”

“什么清创啊,那是阑尾炎发了,请了外科同事来会诊,不算我们科的,要不我会放你下午走?今早交班的时候说了的啊。”周柯随意答到。

“但是我去送手术通知单的时候看你写的清创探查修复啊。”王曦边说边继续翻道病历,高兴地说道:“这个病人有意思,周老师,我最近在看精神病学教材,里面的案例真的挺逗的,果然欢乐多。”

老周没回他,在震惊中。

这小子,能看到他写的手术通知单和病历里的真实内容!

“周老师,你看这个病人的病史中,反应出来的两个人格,还真能编个故事。“王曦还在边翻病历边说,似乎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周柯如此明显的忽悠,“哈,周老师你写了个错别字,是英文,不是阴文。”

周柯还在赞叹王曦的灵识之高,天赋甚至快赶上自己和柳瑗,听到他这句话,今天下午的感觉到的那丝不对劲终于被抓住了!

周柯自然不会对他解释英文和阴文的区别,把病历拿过来又看了遍,仔细思索着。

是了,今天下午确实是把鬼打墙的问题解决了,甚至在常师叔的亲自出手下可以说解决的很完美。病人恢复不错,晚饭已经开始进食,甚至同意家属探视了。

但却忽略了病人之前的症状,病人两个意识之间的对话始终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啊。就比如,一个病人以胆囊炎的症状来就诊,你给出了阑尾炎的诊断并把阑尾给割了,割了后病人的病却好了。倒不是说实际生活中不存在的例子,关键是,总得有个原因吧。

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不能解释病人之前那两个意识对话的现象。

同时,周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一个普通人进行比较罕见的魂魄鬼打墙,目的是什么呢?

常师叔犯错了?

当然不,常主任从不犯错。

多年后,这句话甚至成了一句里院的名言,威武地诠释着常玉的彪悍。

第五章 手术

周柯想不明白,把王曦打发到病房去看看病人的情况后,拨通柳瑗的电话,把自己的疑惑说了一遍。

二人之中,周柯的性格是个老好人,心细,还有点儿焉儿坏焉儿坏的,但只有柳瑗知道,自己的周师兄是个暴脾气,只是被周柯隐藏地很好,平时接人待物相当得体,说话也好商量。

而柳瑗性格则偏傲娇,其实对外话很少,性格有些认真。

所以,通常是周柯更能发现问题。

柳瑗在电话里想了想,说:“要不问问师叔?”

周柯否定了这个提议:“常师叔不会理会这种事儿的,她比你还傲娇!她的观点中,是不会太关心问题怎么来的,她只知道自己能把问题给解决掉!你还真以为今天她稀罕听我们那病史汇报啊?”

“师叔应该会理。”柳瑗自己也不是太确定,只是他们这一脉天然亲近,而且其实常师叔和他们年龄相差也不大。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王曦已经从病房溜达了回来,说:“周老师,病人生命体征平稳,没什么特殊的,在病房看电视,还和我闲聊了两句。”

见王曦已经回来,周柯和柳瑗说了句等师傅回来再说,挂掉了电话。

“对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觉得这份工作咋样啊?”周柯问道。

“比较轻松吧,但我也知道主要是你和柳老师在忙,我基本上就是跟在后面看。不过,确实很闲啊,有时一个病人都没有的时候我们就在办公室闲聊一天,总觉得不是太励志。”王曦很老实地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王曦知道周柯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所以,相比柳瑗,他能够和周柯说这些。

周柯点点头,心里想起了柳瑗关于要开始让王曦逐步了解里院的事。但这种事儿不管怎么闲聊都根本找不到一个话题切入点啊。再怎么自然的谈话到最后必然都是画风突变啊!

之前虽然信心满满地把柳瑗忽悠了过去,但那也只是为了阻止柳瑗拔苗助长的做法,其实对于怎么一步一步把王曦引入里院的世界,自己还真没有一点底。不管是自己还是柳瑗,就完全没有教书育人的经验啊。

现在的王曦是身在里院不知里院啊。

其实这倒真的是二人想多了,如果仔细回想当年的自己,也是师傅来亲自领进门的。如今他们这种忧虑只能算是瞎操心。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们二人。这几年,他们这一脉一个新人都没有,突然来了一个小师弟,再加上师傅等人外出,潜意识里二人就觉得自己便是科里的前辈,应该做一些事儿,承担些义务。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周柯也一边把病历补得七七八八足以应付交差了。

其实一开始里院是没有病历书写要求的,可自从西医传入我国以及随着统计学的发展,里院前辈们发现规范及大量的案例非常有利于同道交流,总结经验教训,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当时的里院院长就直接定下了仿照西医书写病历的规矩。

里院的规矩很多,这一条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不痛不痒偶尔违反下的。

见老周不说话,王曦倒也不会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的原因,转了个话题问:“周老师,主任明天回来了,主任凶不凶?”

这是他比较关心的问题,实习的忙碌和到这里工作后的轻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都是容易耍懒的,王曦也不例外,对他来说,主任凶不凶,严不严绝对关系着自己以后的尾巴该夹多紧。

周柯一怔,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神秘地说道:“主任是个妙人。”见王曦还在直愣愣地望着自己,补充道,“凶!”

王曦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其实从来到科室后王曦就问过一两次我们主任去哪儿了的问题,当时柳瑗就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周柯随口一答出差了,就把王曦打发了。

柳瑗是个比较认真的人,一般不会撒谎,所以当时还以为会露馅儿,他已经联想到王曦继续问主任去干嘛,为啥那么久不回来,我们科室是不是有问题这么远去了。还是事后老周给他分析道:王曦这种问题其实就是随口一问,并不代表他有多关心主任去哪儿了,纯属刚到科室时大家不熟的情况下的没话找话说。他把我俩当老师,我们随口一答他难道还有疑问。还让柳瑗这个太过认真的性格得改改。

似乎很满意王曦的表情,焉儿坏的周柯继续说道:“很凶!”

接着,周柯立马就意识到关于王曦的教育问题,自己和柳瑗可以完全不用管了。亏的柳瑗还认真地做了个计划。

正想着柳瑗,柳瑗的电话就来了,周柯心想莫非他刚才结束通话后真的较真地在思考着之前的话题,然后现在有些眉目了?

接通电话,预想着柳瑗急不可耐且认真地语气:师兄......周柯知道,如果柳瑗称他为周大师兄时,肯定没什么事儿,如果是语气严肃直接称呼师兄,那么他下面说的事儿通常来说就得大家斟酌着办了。

“师兄!”

果然,周柯一副猜中了的得意表情,这让一旁的王曦有些莫名其妙哦。

不等周柯回话,柳瑗接着道:“我马上到科室,师傅和师兄今晚就回来,师兄让我们准备下手术室,等下有手术!他们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到。”

柳瑗说的很急,但周柯也听懂了,知道他一句话里的两个师兄第一个指自己,第二个指的是大师兄,这次和师傅一起外出的。

周柯也认真起来:“什么情况,严重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对方什么存在?”

柳瑗似乎更着急了,说道:“是师傅!师傅重伤,已经休克了!师兄现在给师傅吊着命正在往回赶!不是里院的手术,是真正的外科手术!你快啊!”柳瑗话里都快带着哭腔,对他来说,各位师兄是顶着天的柱子,师傅就是天。

而现在,天似乎要塌了!

周柯立马站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往外跑,他也慌了,不知道对柳瑗说什么,大脑空白,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却也不敢挂掉电话,似乎通过和柳瑗对话能够让他减少恐惧,然后下意识地问:“我该准备些什么?”

他径直往门诊大楼唯一的手术室跑去,似乎到了那里,就会有办法,就会知道该准备什么。

柳瑗没想到周柯会问这样的问题,也呆住了,只是一个劲地说:“师兄你快点啊,师兄你快点啊!”

王曦见周柯接了电话后一边往外跑一边说着莫名其妙地话,也跟着周柯跑。

周柯根本没时间搭理他,没说叫上他一起走,见他跟来,也没说不让他跟着。管他等会儿的画面可能对王曦造成什么惊吓,屁大点儿事儿!

周柯在前面狂奔着,一只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两人却在电话里什么也没说,都只能听到对方气喘吁吁的声音以及呼呼的风声。

来到手术室门口,周柯狂按着门铃,一边拍打着门大叫着:“老王快开门!开门!”

过了大概半分钟左右,手术室的门打开,老王把脸迎了出来,询问着什么事。

周柯一把挤过他,进入更衣间开始换洗手衣,一边说道:“别关门!别关门!后面还有人!”

老王看着王曦这个生面孔,以为周柯说的后面的人指的就是他,便又退到手术室门口的桌子后面坐着不说话了。

王曦茫然地跟着进入了更衣室,透过更衣室另外一扇门的窗户,看见周柯已经把手术室的灯全部打开,一个护士也睡眼惺忪地赶了过来。

这时,背后的门又开了,柳瑗进来,看见王曦在这里,同样没有和他说话,自顾自换上洗手衣冲了进去。

王曦也只好把衣服换好,跟了进去。

看见周柯和柳瑗二人在布置手术台及无菌台,开各种手术包,王曦似乎觉得自己应该帮什么忙,开口问道:“周老师......”没等他问出来,周柯说道:“随便找个地方呆着,别乱动。”

见周柯语气生硬,王曦心里有些惴惴,立马不说话了,站在一个角落里拘谨得很。

大约过了两分钟,二人准备完毕后,见师兄还没带着师傅回来,又开始急了。周柯道:“不行,我要去院门接。”

柳瑗这时不管周柯说什么都觉得是对的,忙说:“对对对!一起去!”

说完,二人顾不得还穿着洗手衣,又往外跑去。

王曦站在角落,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又不敢多话,现在见二人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刚到医院门口,就看着一行人推着一个平车急匆匆地赶来,大师兄正坐在平车上那人的身上不断地按压着。

胸外按压!?已经心脏停搏了!?

柳瑗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开始抖了,痴痴地望着前方。

大师兄一心一意在平车上面躺着的那人身上,没瞧见二人,倒是为首一个扶着平车之人认出了两人,道:“周老师,柳老师,手术室准备好了么?”

听到问话,大师兄抬起头,骂道:“你们两个他妈的还在这里干嘛!”

二人立刻转身,又重新跑回手术室。

大约一分钟后,老王把平车推到了手术间,大师兄在平车上面就没下来,也没时间离手换洗手衣,一直在持续进行胸外按压。

柳瑗不知道大师兄按了多久,马上过去接着按压,把大师兄的手换了出来,周柯则把简易呼吸器拿了过来。

望着躺在平车上的中年男子,柳瑗这才意识到这是真的,没人给他开玩笑,虽然大师兄平时喜欢吹牛,爱说大话,但这次,是真的啊!

没来得及休息,大师兄把除颤仪拿了过来,调成360焦耳,开始充电。见一旁杵着没事做的王曦叫道:“肾上腺素2支准备,上不封顶。”

王曦连忙答应道,却连肾上腺素在哪里都不知道,无头苍蝇一样地到处走动。

还好巡回护士也听到了,动作麻利地把药顺着在路上已经建立好的静脉通道把药给了进去。

“离床!”大师兄叫道,说着根本不管柳瑗和周柯是否离开,就进行了第一次除颤。

平车上的男子胸膛高高地挺了一下起来,接着又落了下去。

“两支肾上腺素!”大师兄叫道。

“王老师,刚给了。”巡回护士以为他没见到她刚才推药,小声地说道。

“再来!上不封顶!上不封顶!”大师兄叫道,“你,过来摸脉搏!连心电监护!”

见这个人又开始对自己说话,王曦手脚并用地连忙来到了平车旁,还没来得及把手搭上平车男子的大动脉,第二句“离床!”已经从这个男人的口中喊出。

平车上的男子又一次把胸膛高高地挺起,然后又落下。

柳瑗的心也随着开始落入谷底,两次除颤了,机会不多了!大师兄你这么牛逼,这么爱吹牛,你快把师傅救回来啊,这足够你吹一辈子牛逼了啊!

第六章 抢人

似乎觉得王曦有些碍手碍脚,周柯让他在旁边帮着护士打下手。

连续两次除颤了,如果第三次都还不能把人抢回来,那就真没什么希望了。

大师兄的神色开始出现慌张,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没有丝毫抖动,做好了第三次除颤的准备。

手术室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柳瑗手下胸外按压和周柯手上简易呼吸器的声音。

随着除颤仪再次充电完毕,大师兄又一次把除颤仪放在了平车男子的胸上。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他,充满了某种仪式感。

心电图你他妈的给我跳起来啊!

“咚”的一声,平车男子就像之前一样,高高地挺起自己的胸膛,然后躺下去。心电图因为受到电击的干扰,出现了一阵波动,最终复归平寂,变成一条沉默的直线。

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却没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王曦虽然和面前平车上的男子素未平生,却也在暗自祈祷发生奇迹。

周柯和柳瑗已经重新就位,继续在进行着心肺复苏。另外一个王曦不认识的男子放下了除颤仪,开始在平车男子的四肢不断摩擦,并拿来手术室的一些布类来帮助保温。

没有人放弃,肾上腺素都已经静脉推注了十支了。心电图上也只有因为胸外按压才形成的图像,完全没有自主心律。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周柯三人在轮流换着位置,没人能持续进行胸外按压,体力吃不消的。

然后,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节奏急促。

常玉猛地推开手术室的大门,眼睛死死地盯着平车上的男子。老练如她,瞬间就判断出了现在的情况。她向着平车上的男子走去,似乎每挪动一步都向着她不想面对的事实接近一步。

周柯三人之前一直在机械地重复着心肺复苏,他们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心肺复苏却看上去没什么效果,还能怎么办?!

不能停下啊,停下了师傅就真的抢不回来了啊!

看到常玉出现,一种依赖的感觉在三人中传开,已经心如死灰的眼中又重新闪现出光芒来。是啊,师叔来了,有师门长辈在,有比他们更大更粗的柱子在,这天,肯定塌不下来。

常玉把手放在平车男子的脸上,两行清泪从眼中流出:“师兄。”

“师兄你醒醒啊......”常玉声音很低,脸上充满着悲伤和痛苦的表情,眼神有些恍惚和涣散。

柳瑗见到常师叔这般,手上的动作不自主地停了下来。

连师叔也觉得没办法了么?

接着周柯也停了下来,望着常玉。没人想得到是这个结果。在三个小辈的认知里,没有师叔和师傅解决不了的事情。

而现在师傅不能帮他们解决问题了,常师叔却解决不了问题。

大师兄见二人停下,不甘地继续进行着胸外按压,似乎只要自己按压着,哪怕心电监护上的心电图是因为自己的按压才存在着的,那么师傅就还在,就会在下一秒醒来,骂他们怎么那么废,骂他们把他按痛了,骂他们把自己抢回来居然花了那么多时间丢他的脸。

“弼司......”常玉喃喃道。

见到师叔叫自己,大师兄望了过去。

他多么希望着师叔像平常一般傲娇地出手,三两下解决问题然后故意露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有时,如果师傅表扬她的话,她的表情还会更淡几分,甚至还会冷哼一声,但谁都看得出来她的小得意。

“你......别按了,会把师兄按疼的......”常玉声音很低,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了。

“不,不会的,咱们师傅没死,你们谁看得到师傅的魂魄?啊?大家都有灵识,都能看到,谁看到了!魂魄没离体!师傅就没死!”王弼司咆哮着,“你们两个怎么敢停下来!”

“你们两个怎么敢停下来!”

“你们两个怎么能停下来。”

“你们两个怎么能停下来......”王弼司不断地重复着,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他自己的手也停了下来。

不甘心啊!

王曦在旁呆呆的。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魂魄?

受刺激太大了吧?听起来这个没被抢救过来的人是他们的师傅,那么,死去的是主任!!??

虽然猜出了平车上男子的身份,但王曦其实更在意那个叫王弼司的男子后面的话。什么叫大家都有灵识?都能看到魂魄?

王曦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倒不是说他真有那么大条的神经。主要是从一开始大家就在进行着紧张的抢救,虽然王曦参与程度并不高,但对于他自己来说,精神是高度紧张的。而且作为一名刚参加工作不久并没有多少抢救经验的医生,这种场合他基本上连开小差的念头都不会有,生怕犯错误。

所以,尽管很在意王弼司所说的魂魄一事,但并没有表现出害怕惊恐等情绪。

手术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心电监护报警的声音,上面的一条直线如此的冰冷生硬。

“哟!周柯!柳瑗!怎么今晚又是你们啊!”一个男子的声音从王曦的背后传来。

王曦转头一看,手术室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两个男子,背靠着墙。相貌普通,西装革履。看上去似乎和柳瑗他们很熟。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们的语气中,王曦感觉到了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似乎他们和周围的环境在互相排斥。不是因为他们在手术室错误的着装,而是似乎他们身边的空气,身边的光线,身边的一切都让他们显得如此的突兀,似乎他们哪怕再低调,你也必须注意到他们。

“呀,小常玉也在,王弼司也在啊,难怪了,难怪了,我说你们里院搞大动作的时候非要挑我们哥俩当班的时候么。”那个男子继续说道。

二人的出现打破了手术室的寂静。但王曦能感觉得出来,这时的常玉充满了警惕,先前的柔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坚毅和决绝。而随着常玉摆出的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王弼司、柳瑗和周柯三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渐渐的脸色凝重了起来,甚至连那名巡回护士也站到了柳瑗的身后。

看到大家这种表情,那名男子说道:“别这样啊,这次我们哥俩保证不干扰你们的工作!绝对的!咱们什么关系啊?都是为了工作嘛,你们忙你们的。我们今天也绝对不催。看你们今天这阵势,想必对方来头不小,耗时不短,如果要帮忙就招呼一声,这没有犯你们太医院的规矩吧。咦?来了个新同事啊?”

听到这话,周柯愣了一下,然后似乎瞬间就想明白了什么,连忙接口道:“牛哥,这以前的称呼你咋个老改不了呢,现在叫里院。”

“叫了几百上千年了,不好改,你们里院这名字才叫几十年啊。”被称为牛哥的人不屑道。

现在什么情况,大家都不管主任了么?

王曦在心里这样想着。

这时,王弼司和柳瑗也接着同时反应了过来。王弼司说道:“二位哥,要不回避一下?你知道的,有些里院的手法在二位面前不太好施展,你刚才也说了,都是为了工作嘛。回头请哥哥们喝酒!”

“每一个分身都请!”不等他们回答,王弼司立马补充道。

似乎后面这句话有些分量,另外一个一直未开口的男子说道:“当真?”

王弼司装出不高兴的模样道:“马哥这就是在骂人了哈!”

“这大师兄当的真是要得!弼司你虽然爱吹牛,但信誉很不错的。那哥哥我们就在外面等会儿,你们完事儿了通知下就行,如果真搞不定发个信号,我们强势介入,事后里院那边你们把锅甩给我们,就说我们哥俩不守规矩就行。”似乎这次王弼司请喝酒是非常大的手笔,马哥急忙赞叹道,完了还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豪爽。

马哥说完,又看向常玉道:“小常玉,你有哪次给了好脸色给你马哥的?给你说多少次了,上次说要给赵老大介绍个美女魂胚转世的是这头蠢牛。”

说完,也不管常玉反应,二人向着大门渐渐隐了过去。

他们在说什么啊?

他们说的话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等等!这两个人穿墙而过啊!

王曦本来就极度紧张的神经让他之前已经忽视过一次异常了,这次他的大脑却再也无法忽视自己不能理解的问题,他很自然地转向现场中他觉得最值得依赖的周柯,希望他能帮助自己。

他大声叫道,希望大家能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异常:“周老师!”

“闭嘴!”常玉恶狠狠地望着他!生怕惊动了什么。

先前常玉虽然是场中反应最慢的人,但此时她依然从先前的对话中反应过来了:牛头马面是来拘魂的!但这两个蠢蛋貌似误会了现在的状况!

第七章 逃离

王曦被常玉这一吼,立刻不说话了。一方面他在惊诧于刚才所见所听的怪现象,另一方面多年的世界观以及现场如此多的人都让他潜意识里希望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非常科学的那种。

王弼司望向最先反应过来的周柯,然后又看向常玉,几个眼神的交换似乎就让他们完成了交流。

从先前的情况来看,牛头马面必然是带着任务来的。因为要拘魂的对象是师傅,灵魂异常的强大,所以出动的是牛头马面这个级别的存在,哪怕只是他们的一个投影分身,也足以保证这种任务的完成。

而当他们来到任务地点,发现是里院,尤其是在场居然有那么多熟人,阵仗很大,他们便误认为是里院在对比较厉害的魂魄进行着净化任务或者说在杀人。那么自己的任务应该就是后续任务,拘走被净化的魂魄或者被杀死的人。

千年来,不管里院改了多少次名字,但和地府的合作关系一直存在,甚至因为时间太过悠长,双方的关系很是友好。历史上不乏二者之间联合行动的例子。但因为有着各自的规矩,所以一般在出手前大家都会客气地确认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先前就是周柯反应最快,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配合着大师兄将话题巧妙地转开,暂时地引开了牛头马面。

那么接下来呢?

经过了这么一出,除了王曦这个在状况之外的人,众人都是出了一身冷汗。常玉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冷静,松开了右手攥得紧紧的手术刀。先前,她已经做好拼命的准备,哪怕动手也不能让师兄的魂魄被拘走。虽然她知道那样做极为不智。就算成功阻止了牛头马面拘魂,但对目前的状况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改善,而且还必然会惊动里院和地府,说不定跟着来的就是牛头马面本尊或者里院的其他高手。而且这样做还会连累在场的几个小辈,师兄这一脉几乎瞬间就要被灭。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兄被拘走啊!

刚才成功地引走牛头马面似乎给了众人一点信心,开始理智地思考问题。

但这种事和理智有半点关系么?人死如灯灭,起死回生这种事能通过理智地思考来解决吗?这本身就是件不理智的事情啊。

王弼司望向常玉,做了个口型:在吗?

常玉明白他的意思,探知异常强大的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说道:“留了个触发符咒在这里等着我们发信号。”

见常玉示意安全,本来该开头说话的众人,却又沉默了。是啊,现在还是没办法啊,而且,必然瞒不了多久。

柳瑗望向周柯:“师兄你平时主意最多,快想啊。”

周柯却没办法说什么,虽然大家都说他鬼点子多,焉儿坏焉儿坏的,但在这种事情面前,都只能称为小聪明啊。

“你们带着师兄逃,去里一院,一口咬定人还没死,让他们全力抢救!我留下来拖住牛头马面!让老王安排直升机立刻飞渝山市。”

见师叔拿定主意,众人虽还有一些疑问,但却没有丝毫拖拉。王弼司已经开始准备再次推着平车出门,那名巡回护士则出去叫老王。执行力可见一斑。

出门前,王弼司转头对着常玉道:“师叔,我们去到里一院,前前后后可能要一个小时,瞒不了他们那么久的,他们一旦回来,见没了拘魂对象,随时可以锁住我们,如果那时我们还在天上就......”

常玉挥一挥手,催促道:“快走!我会争取时间的!”

符咒?拘魂?里一院?什么医院这么牛?这都有办法?!

王曦愣着了,这是在病急乱投医都疯了么?她呆呆地看着常玉出神。

常玉注意到了她,知是失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打定了某种主意一般指着王曦,神色平静地对王弼司说道:“他灵识如何!”

王弼司知道今年科室来了个新人,这也才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常玉什么意思,又望向了周柯,毕竟周柯和王曦已经相处了快两月,相对熟悉一些。

周柯立刻道:“小白一个,什么都没来得及教,但他能看得到懂我写的病历。”

“行了,他留下!你们赶快走!我能拖到你们赶到里一院!”

“老牛,这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要不咱去看一眼?虽然照规矩来说,我们不能提前拘魂,可如果万一他们搞不定出点儿事儿,我们居然没在现场,这性质就可大可小了。这些家伙平时对我们可够意思的啊。”马面望着车水马龙的城市道。

“应该不会吧,有赵大哥在,小常玉在,王弼司在,柳瑗周柯也在,这阵仗,啧啧,赵大哥他们这一脉都快凑齐了。而且别忘了,他们选的主场就在里院,被阵法加持了的他们都够我们兄弟俩喝一壶的了。”牛头想了想,还是比较放心的说道,“等着吧,这么大的阵仗,一时半会儿就结束了才叫不正常。”

听到“喝”这个字,马面笑了起来:“弼司大手笔,也是,做了这么一票大的,里院还能亏得了他们的。咱就不去好这个奇,看是哪个倒霉蛋被里院盯上了,反正呆会儿拘了魂,咱直接问他就是。”

牛头突然想到什么问:“刚才白头儿让咱来拘魂时的文书呢,拿来瞅一眼呗,看看这生猛人物的名字啊。”

“有啥名字啊,就时间地点。估计又是被夺舍或者附身的,本体魂魄咱肯定以前都拘过一次的了。要不就是巫,他们有这种能耐。”

“那就只有呆会儿问了,里院事后的报告简直不能看,经常写的一塌糊涂,真搞不懂,其他规矩都这么严,偏偏文书这一块儿......”毕竟是在说人长短,牛头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马面也没接茬,说道:“王弼司不会拿一般的酒糊弄咱吧?必须是他们里院的酒啊!”相比起来,他更关心这个。

牛头仗义执言道:“肯定不会,咱和弼司打了多少年交道了,难得一见的妙人啊。他是爱吹牛,可应下来的事儿哪件没办的妥妥当当?文字游戏这种事儿他不屑去做的。赵大哥有个好徒弟,后继有人啊!啧啧。”

马面也连忙应道:“对对对,而且周柯和柳瑗也不错,难怪称为赵家军,最初他们这一脉被里院称为赵家军时可让好多人看笑话啊。”

牛头道:“你当时也不一样看笑话么?”

被怼了一下,马面不以为意,这对千年的搭档就是这么过来的。

马面道:“就这么十来个人就敢被里院称军,这口气大的,当时自然谁都觉得是笑话。”

牛头悠悠道:“现在不敢啦,谁能够想到,原来就凭赵大哥一人,就可以称赵家军了。”

直升机上,王弼司一直守在师傅身旁,死死地盯着师傅,生怕师傅的魂魄离体。周柯柳瑗则在旁边全神警戒。

“还有多久?联系好没有?”王弼司向前面问道。

一名里院的后勤人员探出头来道:“王主任,大概还有二十来分钟,已经按您的吩咐把那套说辞给里一院说了,但似乎没有说服对方,不过表示让我们先降落后再说。”

王弼司苦笑着,时间紧迫,哪里有这个来时间准备什么完美的说辞,在对方看来,必然是千疮百孔的鬼话。

里院管阳间阴事,但不管生死之事,这是规矩。

要里院起死回生,这就是在坏规矩。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他们现在还在做事,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

周柯想了想问向王弼司:“师兄,师叔一人能行吗?”毕竟对方可是牛头马面,而常师叔已经好多年没有战斗在一线了,师傅把她给惯坏了。

王弼司也觉得不确定:“虽然还有点儿时间给师叔摆阵法,但困不住牛头马面的。但对方应该不会下死手,所以师叔的性命应该无忧。”

柳瑗却说:“如果拖不住,师叔肯定会拼命的,原因你们都知道。”

众人沉默,是啊,原因大家都知道。

“行了,差不多了,都还没信号传来,赵大哥他们中大奖了。就冲着弼司答应的酒,咱也该坏坏规矩去搭把手了,反正里院的规矩又管不了我们!”马面说道,既然先前王弼司表现的如此大方,那么他们也就不能食言。

牛头表示同意:“还真难得一见,连赵大哥和小常玉联手都花这么久时间。咱得小心点儿,对方估计不是一般的生猛,基本上不可能是巫了,在世的巫没这种级别的。”

“咦?”马面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问道,“说到赵大哥,你刚才见到他了吗?”

牛头一愣,道:“应该见到了吧,赵大哥的气息我感觉到了的啊。”

马面也道:“嗯,我也感觉到了的,咋我不记得刚才有没有见过他呢,他和我们说话没有?”

牛头疑惑道:“应该......没有吧。”

第八章 换命

周柯忽然道:“那王曦呢?他被师叔留下来绝对帮不上什么忙的啊?”刚才常玉询问王曦灵识如何时他就十分在意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大师兄是必须要守在师傅身边的,那么他和柳瑗其实可以分出一人来协助师叔,虽然师兄弟三人当时觉得加强师傅身边的戒备是个正确的选择,但如果常师叔那边拖不住,他们的计划也就失败了,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就算王曦灵识再强,能有什么用。犹如一个武林高手,空有一身内力,但没有任何武功招式,能干什么?

就在这时,王弼司收到了常玉打来的电话:“我感觉到他们重新向我开始移动了,你们还有多久到?”

王弼司回道:“十多分钟,师叔你......”王弼司不知道该怎么说下面的话,他真的很想常玉豁出命来把牛头马面拖住,可却说不出口。

常玉似乎明白他的心意,说道:“弼司,你们只管把师兄送到里一院,我会拖住他们的。“说完,挂掉了电话。

柳瑗向王弼司投去询问的眼神,王弼司道:“估计反应过来了,他们现在正往师叔那里赶,只要师叔能撑到我们降落里一院,就告诉师叔立刻投降。至于王曦,生死由命吧,但想来牛哥他们不会自降身份对他出手。”

王弼司和刚来的王曦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自然没什么感情,他现在也没那么多精力来顾王曦的死活,王曦虽然入了里院,却还没有正式拜入师门,所以,王弼司基本上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周柯和柳瑗毕竟和王曦一起相处了近两月,也算相熟,自然不愿王曦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受到牵连,但好在大师兄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让二人担心减少了一些。

三人沉默不言,这种感觉不是太好受,虽说王曦是留在几人中实力最强大的常玉身边,但所要面对的也是凶险,所以,三人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遗弃。

“院里安排好了么?周柯,我们院里边。”似乎怕周柯误会,王弼司特意强调了哪个里院。

“老王已经将人全部疏散,现在科里只有一个病人,是脑子里的鬼打墙,下午常师叔才出手解决了,已经开始逐渐恢复,想必现在已经转到外院随便哪家医院了吧。现在咱们里院,活人就只有师叔和王曦了。”周柯立刻回答到。

本来王弼司已经把话题岔开,没想到周柯又给绕了回来。

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平时反应最快的周柯皱眉说道:“似乎有点儿不合规矩啊?”

柳瑗头都懒得转过来,今晚折腾地够呛了,道:“这事儿才叫有点儿不合规矩?那咱们平时写的病历是不是该拿个奖了?”似乎胜利在望,柳瑗不似先前那般紧张,虽然不知道成功到达里一院算哪门子的胜利。

周柯转向大师兄,认真道:“不是咱里院的规矩,是地府的规矩。按他们的规矩来说,第一步就是核对身份,拘错魂是大忌,但牛哥他们根本就没有核对身份这一步,就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忽悠走,那么......”

王弼司神色一震,接道:“是没有点名的拘魂!牛哥他们的通知单上只有时间地点!”

通常来说,地府拘魂,时间地点人物都会非常精确,也必须准确。但有时,如果牵涉到需要战斗的拘魂,那么可能存在变数,时间上就会有差异。但哪怕再厉的鬼魂,逃的了鬼差,逃不了牛头马面,就算逃过牛头马面的投影分身,还有别人的本尊。哪怕逆天都还是逃了,上面还有黑白二爷。

如果是人物身份的不确定,一般就是被地府探查到的夺舍或者附身。还有就是巫,他们可以隐藏自己。但因为历史上的原因,巫到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

“那师傅怎么受伤的!?”周柯问道。从他们接到大师兄电话准备抢救到现在,其实短短两个小时左右,因为一直在忙碌且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根本没来得及询问师傅受伤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师兄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说道:“我们和巫接触了,这个把月我和师傅一直在十万大山里转悠,就是为了寻找当代的巫。两天前,对方才出现和我们碰面,但具体和师傅谈了什么,就只有师傅才知道了。至于师傅的伤,我检查不到术法咒符的痕迹,也没看到外伤。”

柳瑗恶狠狠地道:“那不是他们还能是谁?他们怎么敢!太医院前辈们的帐他们怎么敢算到师傅头上!?以前太医院能将他们打来差点断了传承,今天他们就不怕我们里院把他们全给灭了!”

王弼司看向柳瑗道:“师弟你别打岔,听听你周师兄想到了什么?”

“既然师傅最后和巫有过接触,那么很有可能中了一些巫的手段,所以地府的通知单上才会只有时间地点,没有点师傅的名。”周柯道,其实从开始发现牛头马面没有走核实身份这个程序就很容易推断出来,而通过大师兄佐证师傅最后受伤的前因后果更是证实了这点。

王弼司思考了一会儿周柯的话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讨论也没什么意义。现在常师叔已经准备把命豁出去来换了,我们也做好准备吧!”

周柯柳瑗二人自是默默点头,手术刀早就直接拿在手里,他们连从兜里掏手术刀这点儿时间优势也要在意去抢了。

“大师兄,我突然想到个不好的可能。”周柯突然又道。

王弼司和周柯都又是做好了被震一下的准备,毕竟三人中,周柯脑子转的最快,今晚好多问题都是他第一个反应过来。

“可能是我想多了。也是你刚才说常师叔准备换命了才提醒了我,你们记不记得临走前师叔问过王曦灵识如何?当时我说王曦虽然没受过训练,但能看懂我写的病历。然后师叔就把王曦留了下来。”周柯异常认真地说道。

柳瑗和王弼司看着他,点点头表示记得,等待着下文。

周柯继续道:“好,那么另外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常师叔是个讲规矩的人吗?”

想着常师叔那滴答滴答的高跟鞋,柳瑗想回答不是。但转念一想,师叔在原则性的规矩上可是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啊。

王弼司皱眉道:“周柯,赶快说事!”

周柯忙道:“常师叔不一定是个守规矩的人,但一定是个懂规矩的人!不管是我们的规矩,还是地府的规矩!那么,只怕师叔也一样想明白了牛头马面他们的拘魂是没有点名的!”

柳瑗有点不明白周柯的话,求助地看向大师兄。

大师兄却似乎明白了什么,死死地看着周柯道:“你最好想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周柯!”

周柯不敢和大师兄顶嘴,说道:“师兄,我刚才就说我可能想多了。”

虽然听周柯这么说着,但王弼司的内心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他也希望是周柯想多了,想着当时常师叔看向王曦的表情,似乎周柯指出的这种不好的可能非常大几率就是真的!

现在里院只有常玉这个超级猛人和王曦这个战五渣一般的小白。

杀掉王曦这个有着高灵识的人,对常玉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然后把王曦的魂魄交给牛头马面!狸猫换太子!蒙混过关或者至少再忽悠牛头马面一次。反正是没点名的拘魂,一时半会儿还露不了馅儿。难怪当时师叔说能拖到他们到达里一院。当时她就打定了这个主意!

这个女人为了保住师傅的魂魄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里院的规矩,地府的规矩,在这事儿上,统统不如她的规矩。

师傅,就是常玉的规矩!

“王曦,害怕吗?”常玉轻声问道。

自从周柯柳瑗他们走后,诺大的一间手术室就只有他和常玉二人。

王曦似乎还没缓过来,不过在他的世界观中,主任已经算是医院的小领导了,现在和一个领导在一起,就算害怕,也得装一装啊,而且对方还是一名女性。

“常主任,有点儿,刚才那两个人你看见最后他们......”王曦还在想着牛头马面穿门而出的场景。但常玉打断了他,像是自言自语道:“也对,现在想来,之前两小时发生在你面前的事儿也没什么过于恐怖的画面。”

王曦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常玉又问道:“你相信有鬼吗?”

王曦一怔,心想这是告诉我刚才那两人是鬼么。能穿门应该是了吧。我亲眼见到的啊。刚才他们还在对话,说的是鬼的语言?周老师他们怎么会?

常玉继续直接道:“刚才那两个就是牛头马面。拘魂的。”

什么什么?常主任你在开玩笑吧?为何我既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吓人呢?西装革履的牛头马面?

“如果你还想看,他们一会儿应该还会来,嗯,快了。”常玉见王曦的反应,以为他被吓到了。

“常主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实说,我不是太相信,但看见他们能穿门后你再这样说我又有点儿信了。”王曦老实说道,害怕的情绪不多,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啊!我小时候怕了那么久的东西真的存在啊!但也没有一上来就吓人啊!还会笑啊!视觉上也不恐怖啊。

“如果有时间,我其实可以给你说更多的,但这次来不及了,不过以后不用我解释你自己就能明白的。”常玉说道。

来单位这么久,王曦和常主任相处不多,说的话可能不超过十句。但今晚,似乎常玉的话,却变得多了起来。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常玉转换话题。

这个,常主任我和你其实完全不熟好吗?但这个问题我除了回答是还有其他选择么?

王曦回道:“常主任你都当上主任了,肯定救过很多人,肯定是好人啊。”王曦想着自己的回答中规中矩,马屁也不至于太明显。

常玉似乎有些惆怅,偶尔闭上眼像在感受什么一样。听到这话,却苦笑了起来,接着问:“有会杀人的好人吗?”

王曦完全跟不上常玉的思维,只得答道:“如果杀的是坏人也是好人啊。”

常玉摇摇头,情绪有些低落道:“可如果杀的是个无辜的人呢?”

王曦不傻,知道这话肯定有所指。但却想偏了方向,以为刚才的牛头马面和常主任有关,忙安慰道:“有时为了更崇高的理想或者目标,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似乎为了调节下气氛,他补充道,“嘿嘿,常主任,这种话我都是动漫小说里看到的。”

“没想到最后要你来安慰我,谢谢。”常玉把手揣进了白大褂兜里。

“算了,算我们欠你的,我就代他收徒了,你别叫我常主任了,叫我声师叔吧。”常玉闭着眼,却有两行清泪流出。

“师叔没用,没办法了啊!”

第九章 不语

周柯还在盯着王弼司,希望师兄能想通这一点,他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里院虽然杀生,但不滥杀无辜啊!而且这还是即将入门的小师弟,师叔现在看着冷静,但做的事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里院师门长辈残害小辈,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即使是师傅也不会同意的。

里院相残,这种事儿就从来没有发生过,哪怕从太医院时代开始就是,正是因为里院的团结,所以屹立千年不倒,甚至在地府那边都有着很重的话语权。

但对常玉而言,没有师兄,她就进不了里院。所以,她先是师兄的小师妹,然后才是里院的常主任。

常玉不喜欢守规矩,但里院的规矩,长大后的常玉从来没破过,因为师兄不喜,她便好好遵守。所以她下午看到柳瑗他们病历没写都教育了二人。就算穿穿高跟鞋,她也知道这只是不太符合外院医生的规矩,里院不管这些的。而且穿着高跟鞋的自己,她很是喜欢呢,就是不知道师兄是否喜欢。

可如果师兄没了,那个小时候一本正经背着自己在里院到处疯跑的人没了,那个因为自己小时调皮坏了不少规矩出来顶缸被师傅责罚的人没了,那个因为自己在一次战斗中因为受了次不大不小的伤便硬是坏了自己最看重的规矩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她调到麻醉科的人没了,那个在表扬她后却得到一声冷哼然后想要摸摸自己的头却发现有小辈在场又讪讪地把手收回去的人没了,那么,她的天就真的塌了。

前面说过了,师傅就是他们的天,而常玉,在这个他们里面。

所以,不是常玉胆小不敢拼命,而是她输不起,她知道自己不是牛头马面的对手,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战斗过了,所擅长的还是探知和阵法。所以,为了拖住牛头马面,她一定会将身边的人或物利用到极致。

如果这一招依然被识破,不过拼命一死和师兄一同上路而已。

正反两方面常玉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王弼司皱着眉头,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快到里一院,只要到了,常师叔这个花招就没有任何意义,王曦没必要死。同样,如果在达到里院的前一秒,被牛头马面从天上给拦下......

这个险没人敢冒!

王弼司忽然觉得如果常师叔真的这样做,那么自己一行人达到里一院的可能性将会大大提高!他居然对这个办法也有些赞同了!隐隐约约他希望着师叔这么干!

周柯希望着大师兄想通,却没料到大师兄想得太通了。

王弼司说道:“即使是那样,我们也没时间赶回去救他,现在哪边更重要你分不清楚吗?”王弼司的语气很严厉,似乎他也为自己赞同师叔的做法而感到一丝愧色,却又不愿失去大义,只能通过严厉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羞愧。

不是我不想救,我们现在这条件能吗?

周柯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大师兄的心意,却依然不愿意放弃,难得的顶了一回嘴,有了一丝怒气:“师兄!就打个电话的事啊!让王曦赶快离开啊!”

柳瑗见二人吵得莫名其妙,插话道:“二位师兄?王曦有危险?刚才大师兄你不是说牛哥他们不至于对他出手么?我觉得是这么个理啊!”

王弼司没答他话,其实他也知道常玉的做法不对,现在是拿王曦的命来拖上一拖,只要到了里一院,人摆在那里,总有和师傅相交好的长辈们来接手,就有那么一丝希望。换成平时,如果拿一条命来换一丝希望,即使顶撞师叔,他也会阻止,但这次这一丝希望却是太过沉重,甚至把弟兄几个的命都填进去也值得啊!

但问题是他们是离开的人,是站在岸上的人,凭什么把别人的命运决定了,牺牲了别人的性命,自己却还占着大义,这种伪君子的做法连王弼司都非常不齿。柳瑗知道后肯定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因为赵家军里,皆是君子啊!

这一次,让大师兄来当这个伪君子吧!

见王弼司仍然不肯松口,周柯对柳瑗大声道,似乎要把对大师兄的不满发泄在柳瑗身上:“不是牛哥他们,是师叔要杀王曦!麻烦你反应一下!别叫我师兄!有大师兄在这里,我没资格当师兄!”

这一下,即使柳瑗反应再慢,结合之前的话,也立刻想明白了先前二位师兄在吵什么。他被震惊了,他其实也很崇拜常师叔,所以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柳瑗见两位师兄还在那里僵持着,试图缓和气氛道:“周师兄,万一真是你想多了呢?”

周柯道:“那打个电话给王曦就更没什么问题了,他在那里能帮上什么忙?”说完,又转向王弼司,“师兄,求你了啊,就一个电话,我们赵家军不做这样的事啊!!”

周柯没说里院,而是强调的赵家军,他真的以这三个字为傲!哪怕死,也不能玷污这三个字啊!那么作为大师兄的你,就更不能让这面旗帜蒙上阴影!

即使在激动中,周柯也聪明地在言语上耍了个花招。

赵家军三个字似乎让王弼司有些动容,并没有因为周柯之前的话而生气,他的内心在挣扎,最后妥协了:“五分钟!五分钟后再打!”

他算了一下时间,五分钟后他们离里一院已经很近了,可以试试。似乎这是王弼司妥协的极限,周柯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待。柳瑗见二人不再吵,也转过身去,继续警戒着。

于是又是一片寂静。

五分钟后,周柯急不可耐地拨打王曦的手机,却是一片盲音,他连忙又打常玉的电话,依旧如此。

他呆呆地望着王弼司,道:“师叔开启了阵法,而且应该是她最拿手的囚困大阵,万里行......”

世间真有双全法?

王曦见常玉突然流泪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尽管今晚发生了那么多事儿,而且世界观也被冲击了一下,但他的思维短时间内依然难以转变。

怎么办?领导哭了,要不要说点儿什么?看到领导的软弱不太好吧,以后见面会很尴尬吧。

所以王曦没有理会常玉之前那古怪的要求,低下了头不去看常玉,说道:“常主任......”却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常玉闭着眼,感觉到牛头马面已经很近了,最多五分钟就会赶到,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王曦,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常玉说道。

当时做这个决定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可这并不代表做这个决定就很轻松。既然自己要做恶,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后辈,如果还要趁其不意,她自己都受不了。

我是死后要下地府受罪的人,王曦,你看着我,记住杀你的人,下辈子,我常玉还你!

王曦哪里敢抬头,听着常玉这种像是情侣之间对话的语言,不好意思地道:“常主任别哭啊,诶,我打个电话问问周老师他们什么情况。”

反正能叉开话题就叉开话题,今晚受刺激最大的是我吧,怎么看常主任你才是了解所有内幕目前控制状况的那个人吧,现在居然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后开始哭了,我完全不能顺着您的思路走啊。

说着自顾自摸出了手机,仍是没有看向正向他走来的常玉。

“常主任,打不通。我再试试柳老师的电话。如果柳老师的电话也打不通,那常主任您试试刚才那个王老师的电话吧。如果那个王老师的电话也打不通那可怎么办呢?”王曦一脸十分焦急的样子。

王曦说着一大通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虽然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些心理活动说出来,但他总得说点儿什么啊。他焦急周柯那边个屁!虽说周柯他们是去救主任,但他和主任从未见过面。他现在焦急的事情在眼下!虽然低着头,但他哪能注意不到常玉向他走来的双腿。常主任要干嘛啊?越来越近,场面略有些尴尬啊。怎么化解啊?

王曦紧张得不得了,相比起来,刚得知这个世界上有鬼这个消息都没能让他这么紧张。

常玉终于走到他身前,轻声道:“王曦,我的名字叫常玉。”

记住我的样子,记住我的名字!常玉这样想着。

啊?常主任您这又是什么节奏,刚开始是觉得我叫您常主任不满意,想让我叫您师叔,现在这意思是要更进一层,让我直接叫你的名字了吗?之前的话我都有在听啊,到底是遗落了哪个环节让我跟不上了啊。

接着王曦感到一道银光一闪,转眼看去,常玉的手里多了一把手术刀。再抬头,看见常主任的脸,脸上还有泪痕,但却异常的冰冷和决绝!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这女人不管什么职业什么级别,变脸都是这么快的么!我什么话都没说啊!

常玉看着王曦,又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术刀,似是在对王曦说,又像是在对手术刀说:“此刀,曾名不渝,后改名为不语,长十八厘米,重32.7克。跟着我做这样的事,真的委屈你了。”

好!有话题了!

王曦松了一大口气,连忙装作非常好奇的表情问道:“常主任,这手术刀还有名字的呀?刀片不都是一次性的吗?”

常玉看着他,然后温柔地看向手术刀,说道:“不渝和不语,我都很喜欢,对我来说,这两个名字是一个意思。它的故事不是很长,有些简单,可是我却没时间说了。”

接着,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第十章 万里行

王曦感到脖子传来一丝疼痛,似乎还有液体自颈部流出。

他低头一看,常主任手中的手术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来到了自己的颈前,刀尖笔直地对着自己,在微微的颤动。

王曦下意识的摸了下颈部,拿到眼前一看,手指上有着点点血迹,不是很多。

或许是因为受伤太浅,也或许是常玉的手术刀太过锋利,王曦的痛感并不是很强烈。

常玉大声吼道:“不语!没时间了!别对抗我!”说完,举起右手,再次向王曦指去。

悬在王曦颈前的手术刀这次颤抖地更厉害了,似乎在经历着某种巨大的挣扎。

王曦看明白过来了,常玉要杀他!虽然他想不通个中缘由,但并不妨碍他逃。他下意识地急速倒退,双手捂着头,然后蹲下,做了个正常人此时最常见的规避动作。

常主任被鬼附身了!怪不得先前那么奇怪!

逃!只有逃!

这是王曦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

虽然今晚经历了许多,但他总还有相熟的人在身边,而且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他连害怕都没时间。而此刻,他真的只有一个人了,面对着似乎被鬼附身一般的常玉,在内心深处积累了许久的恐惧终于爆发出来。

抱着头蹲下的他把眼睛紧紧地闭着。大约两秒后,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睁开眼,看见那把手术刀,刀尖的方向再次对准了他,然后一顿一顿地向着他刺来。

王曦站起身,虽然他此刻离常玉不过五米,却没有任何反击的勇气。他看了看手术室大门的方向,手脚并用地冲了过去!就连到了手术室大门时也没有减慢速度,侧着身子,想用肩膀将门推开,反正手术室的门都是不锁的推拉门,根本费不了多大的劲就能撞开。

门被王曦轻易地撞开,他连忙向外冲去。然而下一刻,王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手术室,姿势还保持着刚才往外冲的姿势,但方向却变成了从手术室大门往里冲。王曦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收不住速度,一下撞在了麻醉机上,侧翻在地。

鬼打墙!

虽然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但王曦看过的恐怖片或者鬼故事不少,第一反应就是遇上了鬼打墙。

“鬼打墙......”王曦喃喃道,然后站起身,向着墙壁倒退而去,拉开着与那把手术刀的距离。

当他想依靠墙壁而立时,却再次发生变故。他的身形保持着面对着墙的姿势向后倒去。

王曦心中惊恐万分,连忙离开墙壁,而常玉这时已来到了手术室的正中间。

整个手术室也就这么大。

听到王曦念着鬼打墙三字,常玉似乎有些不屑,但她也没心情没时间给王曦说鬼打墙和万里行之间的云泥之别了。

先前她开启万里行阵法时,本意并不是用来囚困竹王曦。因为她根本没想到不语会对此事有着如此的抗拒。在她的预想中,对王曦只会是秒杀。所以,她才会自己依然身在阵中。

万里行作为囚困大阵,如果布阵之人还依然呆在阵中,只有两种情况。一就是现在这种,双方实力相差巨大,布阵之人求的就是在这方寸之地决出生死,不给人逃跑的机会。第二就是布阵之人脑子抽了。常玉显然脑子没抽。

而万里行的开启,则是常玉的后手。她清楚,有周柯在,或许这几个小辈很快就会猜出她把王曦留下来的原因,但她根本没有任何担心。就算他们猜了出来,却不会浪费时间专门回来救王曦,顶多打个电话来确认王曦的死活,如果王曦还能接电话,则会很隐晦地提示他离开。但即使这样,她也不怕,在她出手后,王曦只能存活一秒。

所以,万里行的开启也不是防止周柯他们打电话通知王曦。

她要防的是牛头马面,面对他们,如果他狸猫换太子的计划失败。她自己又处在阵中,根本没有时间开启万里行后再脱离阵法。就算她是布阵之人,以一敌二,她没有任何胜算。

牛头马面随时可能出现,那么提前开启阵法,秒杀王曦,交给牛头马面,然后解除阵法。而一旦被识破,立马远遁。她认为,就算被识破,牛头马面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动手,而是想问她在搞什么鬼。

只要脱离阵法,远距离进行控制,牛头马面至少要在里面困一个小时。

万里行,顾名思义,只要身陷阵中,需行万里方可得出。

“王主任,还有两分钟,里一院已经有人等在计划停机地点了。他们要求和您通话。”前面一个男子探出头来说道。

王弼司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把耳机带上:“您好,我是里三院外科主任王弼司,请问是哪位前辈。”周柯和柳瑗见状,也随即戴上了耳机。

“王师兄!是我!钟小北!师傅什么情况!他们给我说师傅重伤了!”一个急切的声音从耳际中传来。

听到被里一院派来的是钟小北,王弼司心头一下凉了半截,这么大的事儿就派个他们这一脉目前在里一院进修的师弟来?

王弼司定定神,道:“小北别慌!师傅没大事,我和你周师兄柳师兄一起。具体情况到了再说,小北你现在就你一人吗?身边有长辈吗?”王弼司虽然努力地想装出镇定的语气,但急速的话语依然暴露出了他的焦躁。

钟小北答道:“有啊,内科何主任在我身边,你们之前的通报说师傅重伤,但伤势说的不明,只是说没有外伤。所以,让何主任先跟着过来看看。而且因为怕你们不信任生面孔,所以让我跟了过来。至于外科王主任,已经在手术室就位了,还从外院调了普外科主任医师,骨科主任医师,脑外科主任医师,血管外科主任医师,胸外科主任医师各一名,怕你们的判断不够准确,以应完全。”

王弼司心想,里一院这样安排也算面面俱到了。这些年来,里院的医者在真正的治病救人方面早就被外院的同行们甩了几条街,真的遇上没有灵异事件的伤势,这些外院的家伙绝对靠谱。

但下飞机后面对何主任怎么说,连自己都看得出师傅生命气息全无,怎么瞒得过她?虽然同为主任,可自己才当上主任一年,何雨宇已经在里一院内科主任的位置上稳稳坐了十年了。如果到时起争执,打也打不过,讲理也没法讲啊!自己这个里三院的外科主任毕竟职称还只是副主任医师啊。

“等会儿怎么说?”王弼司望向周柯,如果等会儿被何主任直接当场宣布死亡,那么就没有任何转机了,就凭他们几个,在里一院,想要闹事简直是笑话。

“就坚持先前的通报,一口咬定人还在,毕竟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师傅的魂魄。其他的我们就说一概不知,没有见过这种古怪的伤势。”周柯觉得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说辞了。

里院可以为了一名被暗算致死的院长发起一场疯狂的报复,却不会为了一名被暗算致死的院长逆天改命起死回生。

里院有里院的规矩。

地府自然也有地府的规矩。

地府和里院相安千年,自然因为大家都讲规矩。

直升机还没完全降落,离地还有两米左右时,钟小北就一跃而上,跳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和几位师兄打招呼,就看见了躺着的师傅,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他惊恐地向几位师兄依次望去。王弼司向柳瑗说道:“看住他,别乱说话!”

柳瑗和周柯二人一左一右将钟小北夹在中间,柳瑗甚至直接用手一点,把钟小北给点哑了!

钟小北从大师兄刚才的话就知道师傅的情况哪里是他们先前所说的不妙,再加上自己所见,也是慌了,别说柳瑗没把他给点哑了,就算没下这么重的手,他也不敢多话。

王弼司说话后一跃而下,抢到何主任面前,一脸真诚道:“何老师,情况有些严重,麻烦您了。”

何雨宇三十七岁,过肩长发梳成一个很干练的马尾,在里一院是出了名的做事沉稳,总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前年就有消息传出她要外调某院院长,结果她愣是没去,每日依旧陪着她养的一只苏牧犬波波在里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何雨宇淡淡说道:“王主任客气了,你我平级,不用这样称呼。”

王弼司继续套近道:“何老师哪里话,当初刚进里院时,您就已经是主任了,学生实在不敢。”

客套的话说两三句就够了,何雨宇淡淡一笑,没有继续。两人等待着直升机平稳落下,没有又重新火急火燎地跳上去。

赵大哥调教出来的弟子她还是信得过他们的实力,虽然王弼司他们先前的汇报和刚才的对话都强调了赵大哥情况不太妙。但只要人还有口气在,来了里一院,在她面前,人就死不了。

而且,赵大哥这种人物会被偷袭重伤?开玩笑吧,就算自己和波波一起偷袭她,能有几成把握?不对,不能这样说,应该是在多远的距离就会被赵大哥感觉到?

一百米?

八十米?

五十米?不能再近了!

如果想偷袭赵大哥时你都已经接近到五十米了,那么不用想了,这个时候你才是猎物。

看到周柯柳瑗等人将赵大哥从担架上抬了下来,王弼司准备将先前周柯的那套说辞再说一遍,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向恬淡的何雨宇却惊住了,直接爆了句粗口。

“卧槽!谁把三院长的魂拘了!!”

第十一章 得救

王曦确实没主意了,简直无路可逃啊。他认定常玉被鬼附身了,然后对自己施展出了鬼打墙,虽然对方的形象不可怕,但这事儿不是可不可怕的问题,而是要命的问题了。

他大声交道:“常主任!常主任!我是王曦啊!”希望可以唤醒对方,对于什么都不懂的他,除了逃,这似乎是目前自己唯一可以做的。

常玉没有理会,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着一丝不忍。

“常师叔!常师叔!”一边叫着,一边向后退去,虽然明知道靠在墙上后又会被弹回来。

常玉再次用手一点,对着不语道:“既然你不愿,那就睡去!”说完,将不语强行压制下去,不语立刻向下坠落而去。但还没落到地面,又重新悬浮而起。

这次是常玉直接使用自己的灵力进行着控制,不语的动作显得流畅无比。对着王曦的心脏笔直地刺了过去。

“常玉!常玉!”王曦大叫着,一边迅速地往后退。然而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常玉的刀,不语即刻调整着刀尖的方向。

就在刀即将刺入王曦挡在胸前的手臂时,终于停下了。

牛头出现在了手术室,一手捏住了不语的刀柄,另外一只手上的钢叉则立在了王曦的面前。

此刻,牛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冒失。两人一路不急不慢地赶来,在手术室外马面就提醒他这里貌似有阵法。他们既然打定了主意前来帮忙,那么就不要闹笑话。不管不顾地往阵法里一冲且不说礼貌不礼貌,万一影响了赵大哥他们可就不好了。

然而,当手术室里传出“常玉!常玉!”的大叫时,牛头便立刻冲了进来。

进来后,没有感觉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阴气,下意识地就拦下了不语。

牛头的心里却有些震惊。

这个小伙子是谁啊!辈份这么高?直呼常玉的名字。里院十院的院长没这号人啊。要不就是哪位主任?这么年轻?

牛头心里想着,脸上却没有动丝毫表情,虽然他进来时看着的画面是不语在追着这个年轻小伙杀,但既然场间没有阴气,就是个安全环境。谁知道他们里院的人爱玩什么呢,以前他还见过赵大哥小时候往里院的一口井里撒尿几天后被常玉告状,然后被他师傅在里院追着打的画面呢。那阵势,赵大哥在前面跑,他师傅在后面追,再后面还跟着几十个里院的人。那时正值里院为期一周的年度表彰大会,正副院长,各科正副主任,统统在后面追,扬言要把赵大哥吊起来打。蔚为壮观。

赵大哥的师傅冲在第一个,不是最为愤怒,而是护短,不断地给赵大哥加持着各种速度阵法,并直接用灵力把赵大哥往前猛吹。常玉在一旁拍手叫好,笑得异常开心。

总感觉这几十年来,太医院的后辈们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牛头没有询问年轻小伙子的身份,这样太不礼貌,虽然先前见过一面,但对方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牛头转过头去吼了一嗓子,“马哥进来吧,是小常玉的万里行,没事儿!”

话音刚落,马面也进来了。

气氛比较微妙。各有心思。

常玉心里一沉,知道再杀王曦已是没有意义,但还好牛头马面这两个今晚一直脱线的货毫不拖泥带水的进入了万里行,那么她现在立刻远遁还能够拖上一拖。

王曦虽然看的出来其中一个西装男子救了他,但前面常玉告诉过他这二位是鬼,那么场间就还是自己一人啊,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说不定情况还更糟。

牛头马面这边心思没那么多,阵法是小常玉的万里行,他们呢就是单纯来打帮忙架的,自然可以随意踏入。而现在看起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只留下了常玉和这个年轻小伙。至于里院自己内部的事情他们才不想过问。

牛头把不语扔向常玉,问道:“他们人呢,不是说给发个信息的么?现在把魂弄到哪里去了?我们拘走好交差啊。”

常玉接回不语,瞬间一个闪身,就出了手术室的大门,透过门上的玻璃望着里面。

牛头马面愣是没反应过来,常玉这又是唱哪一出?你们里院的人爱玩别拉上咱兄弟俩啊。

牛头才不相信常玉会杀这个年轻小伙,从刚才握住不语刀时,他就感觉到不语处于沉睡状态,根本没有觉醒。再反观这个年轻小伙,拥有着很不错的灵识,如果出招,也可以和自己一样轻易躲开不语。

牛头根本不知道王曦是个花架子。

马面憨憨一笑道:“常玉快把万里行解了,哥俩这就走,你们随意。说下王弼司他们的方位就行,我们去找我们的酒去。”

常玉无动于衷,从现在开始,每一秒都是赚到的,弼司你们一定要争气啊!

她的手握住不语,正在开始慢慢唤醒它。

就在这时,因为退出了万里行,常玉的手机恢复了信号,滴了一下,她摸出来一看,是柳瑗的消息:师叔,你们那边情况怎样?

下一条,周柯的:师叔,我们联系不上你和王曦,想和你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收到回电。

再下一条,王弼司的:师叔我们已经快到里一院了,甭担心。

常玉看了看三人的消息,知道自己的心思终是被三个小辈给看穿。三个人的消息内容虽然都有不同,但其实都是在说一件事儿,不过也无所谓了,王曦终究没死。

正当常玉准备把手机收回,继续监视牛头马面时,又一条信息进来,王弼司的:师叔!师傅的魂被拘了!我们被一院扣下了!

常玉看到这条消息,一阵心悸,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师兄的魂还是被拘了?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啊!就算里院想救,也没办法坏地府的规矩了!

她的双眼开始发红,手中的不语依然在颤抖,不过不是挣扎,而是感受到了常玉怒火后的不安。

常玉指着牛头马面,厉声道:“你们怎么敢拘师兄的魂!把师兄的魂还给我!!”

牛头马面觉得莫名其妙,从刚才开始,常玉就一直没说一句话,现在又突然要打要杀。而且他们什么时候拘了赵大哥的魂了?

“常玉你干嘛!你看哥俩像是打得过赵大哥的人吗?”牛头连忙道,向着手术室大门踏出一步。然而几道金光瞬间在他一步之外凝成几枚长针,向着牛头攒射而来。

马面一下把牛头给扑倒,叫道:“老牛小心,万里行里头嵌了个金步摇!”说完,翻过身,看着常玉道:“小常玉!你发什么疯!”说完又对王曦道:“这位里院老师,你不管管?!”

其实金步摇嵌入万里行是常玉的习惯了。金步摇是为数不多的攻击大阵,入阵之后,每移动一步,就会被大阵凝聚而成的金针攻击。而且一旦阵成,完全不会消耗布阵之人丝毫灵力,也不用指挥。阵法的持续时间和威力全在布阵之时就决定了。所以,对于布阵之人来说,完全不用分心控制阵法。

常玉最擅长的是万里行,她的万里行甚至可以把人困到死!而如果有大能想要靠速度强行在阵中飞驰万里进而消耗阵法,倒的确可以破阵。所以,常玉施展万里行时已经习惯了嵌一个金步摇在里面了。

不是说你速度快,就触发的攻击少。你一步一步慢慢走一百步和你瞬间飞出百步之外,所触发的攻击都一样。换句话来说,速度越快,攻击密度越大。

你速度快是吧?那死得也快!

王曦看见西装男子对着自己说话,可完全听不懂啊!虽然他的灵识能让他看懂周柯的病历,甚至能看见金步摇里的金针,但阴文他就完全歇菜了,大学可不教这个。

他呆呆地望着马面,没有动弹。

马面见他看着自己发呆,哪里能想到是因为王曦听不懂阴文的原因。扶起牛头,二人也站立不动。似乎在想破阵之法。

万里行和金步摇,似乎有些麻烦。凭他们的实力,一次大概能应付上千支金针,那么如果小心控制好速度,慢慢来,还是可以从容出阵。当然如果常玉消耗灵力对金步摇进行主动控制,那他们的速度还需要放慢。

但这有什么意义啊。

就为了困着他们哥俩好玩儿?

别忘了,你们里院自己还有个人在里边儿呢!

第十二章 鬼门关

马面这样想着,赶快和牛头商量起来。他们自己很确定没有拘走赵大哥的魂,且不说这件事听起来多么荒诞,但常玉现在这态度很明显是如果今天不把赵大哥的魂交出来,那就等着在万里行里面一直呆着吧。

自己二人不吃不喝没问题,难道旁边这位里院的老师你常玉还打算把他活活饿死渴死?

里院被饿死的第一人?

“咦?老马,咱俩会不会被牵连了啊?你看,我进来时常玉就追着他打,原来当时不语沉睡着是因为常玉想抓活的!”牛头突然说道,二人开始在用很慢的步伐在阵里闪烁。

“说的通!这阵不是针对咱的!我们被这小子牵连了!别闪了,拘下再说!”马面似乎有些忿忿,本来高高兴兴地来领酒了,谁料到卷入貌似是里院内部的事务,而且听上去很是严重,连赵大哥的魂都被拘了。这里院要变天?

说话间,二人闪至王曦身边然后站在原地不动凭着身法将袭来的诸多金针躲过。然而王曦就不行了,一瞬间有多达十余支跟着牛头马面而来的金针刺入了王曦体内,然后透体而出,消失不见。

王曦吃痛不住,身子蜷起,叫出声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虽然身上多了十多个血洞,但其实出血并不是太多。

牛头马面将王曦架起来,然后缚住,对着常玉大声道:“人给你抓住了,今晚你们里院的事儿我们不掺合。“

常玉厉声道:“我管他去死!不把师兄的魂还回来,我自己去地府抢!下楼出门右转就是!近得很!”

确实近得很,下楼出门右转,不到五十米,就到鬼门关了,这周是里三院执勤鬼门关的阳间守卫,所以地府这周开的是在里三院这个鬼门关。

马面听到这话,像被点醒了一般,立刻道:“你也清楚你们里三院这周执勤!我们有没有拘赵大哥的魂你们里院还能没数吗?在鬼门关一查进出记录就知道了!你以为都像你们里院的文书记录啊!”

常玉一听,不由得怔了一下,有些动摇。

地府的入口自然就是鬼门关,然而鬼门关却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只有一处。千年前,只要太医院发现一处鬼门关,就会守一处,那时和地府的关系还比较陌生,生怕一个不注意,牛鬼蛇神就从里面出来,百鬼夜行,人间还得了。

于是就会在发现的鬼门关处派人把守,为了掩人耳目,有时是修书院,有时是建医馆。那时的太医院前辈们吃苦耐劳,视天下为己任。对负责把守鬼门关一事矜矜业业,一丝不苟。哪怕是在荒郊野外发现了鬼门关,也能甘心自缚于一地。

时间久了,和地府的接触多了,太医院才有了地府这个概念,了解到阴间居然也有一套行政机构。不再充满着敌意。

随着接触的加深,双方都在不断刷新着对对方的印象,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太医院这边,毕竟地府想了解人间或者太医院,等人死了,拘了一问就行了。

太医院发现,地府的目标也是为了维持阴阳平衡,只不过地府一直都是主张拘魂带回去。而当时的太医院比较暴力,高手辈出,遇上游荡世间的鬼魂都是直接灭了,管你有冤没冤。遇上心肠好的或许还能替你无视朝廷法律杀杀人报报仇,遇上铁面无私的,理都没处去讲。

总之就是全无规矩可言,全靠太医院前辈们各自的性格和心情。

而太医院则全然不管不顾,除魔卫道那可是本分啊,那可是我们的拳拳侠义之心啊,朝廷法律这种事儿能管得了我们这种世外高人吗?

但地府一看,不行啊,不是说你们太医院违背了朝廷法律,杀了个把人,朝廷法律治不了你。而是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乱灭一通,那地府的魂魄肯定会越来越少,到时转世为人的魂魄也会越来越少。

而这就是在破坏阴阳平衡了,就是在坏地府的规矩了。

既然你们太医院不管,那我们地府来管。要说这有规矩就是好,地府这边也没说一言不合就和太医院火并,而是大家先谈谈,先陈述下各位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这样做的利弊。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太医院压根儿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意识到地府说得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甚至连台阶都给太医院准备好了:各位还是一样的降妖除魔,只不过别弄来魂飞魄散就行,完事儿往咱地府一送,阳间有阳间的律法,咱阴间也一样,如果死后再做的恶就我们来处理好了。

这面子算是给的天大了,再加上太医院根本就摸不清地府的底,那可是另外一个世界啊,难道自己要以一个组织对抗一个世界的力量?所以,双方就开始了为期千年的合作。

也是从那时开始,太医院开始讲规矩了,制定自己的规矩,也讲别人的规矩。一群战斗力爆表的猛人,都按着规矩办事,简直不能更和谐了。

而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有些太医院前辈太过生猛后就开始瞎琢磨了。

这阴间是啥样的?

是啊,自己天天在这边儿守着鬼门关,抓来孤魂野鬼,送到门前,地府出来鬼差交接,杂就没想过跨过门去看看呢?

你地府的人员可以来我阳间拘魂,我为啥不能过去看看?没这种不讲道理的规矩吧?

但毕竟是去传说中的阴间,那可是代表着死亡的地方,即使是太医院前辈们也不敢随便乱进,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可这人一旦凑得多了,做事儿就容易不分轻重了。终于,五六个生猛的太医院前辈在一次交接时直接越过鬼门关而入,把鬼差吓的不清:这可从没遇到活人主动往里填的啊!

后来这几位前辈被地府拎着来到太医院,人家地府还是来讲理的。

这还能讲什么理,别人地府来拘魂是因为有魂魄滞留阳间不肯再入轮回。你太医院去阴间是想干嘛?拘个魂魄回阳间?如果你太医院能拘尽天下魂魄,我地府自然也可以不用越界一步啊。

地府的话比较客气,意思是这种情况呢以前从没发生过,所以也没什么规矩来照着办,这次来,除了来把人还给你们以外,就是想着大家商量商量,关于这事儿也定个规矩,有规矩才好办事不是。

于是这下守在鬼门关前的太医院前辈们现在除了要防止鬼门关大开遍地游魂,还要防着二愣子往鬼门关里冲。

地府也通过这事儿充分意识到,似乎太医院这帮人实力很强大,但精神建设上确实还有些不靠谱。于是又自己偷偷建了几座鬼门关,把太医院踹到一边自己继续单干。

但你架不住阳间人多,鬼门关周围还能少得了异象,总会被人发现传到太医院耳朵里,于是又给黏了过来,拳拳侠义之心又要发作,要来守鬼门关,而且按照规矩来,既管乱进去的,也管乱出来的。

而太医院的前辈们也太能吃苦耐劳了,当第十座鬼门关被发现时,居然只派的出一人也要来守门。毕竟你应下了规矩,要管进管出,那就得派来真有这本事的人。

地府架不住了,似乎鬼门关的修建消耗甚大,于是只得作罢。就像一座城市,你多修几个城门方便出入没什么,可城门太多了,你用来守城门的人就得多,而且城池被攻破的风险也变大了!

现在这十座鬼门关也都在里院,其实应该这样说,里院十院--以前的太医院,就是围着这十座鬼门关而建的。

十座鬼门关,轮流开放,相应地,开放哪座,就由那一处里院执勤。

这是规矩,地府和里院共同的规矩。

常玉自然明白这些规矩,心念一动,立刻转身离去,她要去鬼门关查记录。就像她先前所说的那样,近的很!

牛头似乎还准备嚷嚷让常玉解除了阵法再走,转念一想,估计没查到结果之前常玉是不会放他们出来的。

马面指了指王曦道:“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就十来支都避不开?”

牛头摇头表示他哪里知道,但建议最好先把伤势止住,不要人死在了自家院里,他们在一旁看着都不动手救一下,哪怕伤他的是常玉他们里院自己人,那就不太好看了。

收拾好王曦的伤势,让他站着不动。但王曦哪里听得懂,不过倒的确没动。先前哪怕常玉要杀他,但毕竟还算个熟人,这下好了,就自己和俩鬼,他是不敢动。

“行了,咱哥俩继续破阵?”牛头问道。

马面想了想,的确也不知道常玉要去多久,最后会不会放他出来,最好的办法还是靠自己。毕竟现在万里行和金步摇都是自动运转,没有受常玉控制时那么恐怖。

“行,继续飞!注意避开这个废柴!”

第十三章 扣押

何雨宇震惊得不得了!赵大哥是他们这一代的翘楚人物,同代人里,就只有赵大哥成了院长级别。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分明就只是一具躯壳,虽然她不以探知见长,但毕竟当了十年的内科主任,这点绝对看不走眼。

王弼司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心想被识穿了!但转瞬间脸一下就白了!

何主任可不是在说人死没死的事情,而是在说师傅的魂魄不见了!!

谁干的?什么时候?自己可一直守在师傅身边的啊!

何雨宇的话虽然大声,但因为直升机的原因,机舱上几人并未听到。但看得到先前二人还在并肩站立说话,然后何雨宇大惊失色不再淡定,紧接着就是大师兄脸色煞白。

柳瑗和周柯对视一样,默契了然于胸。

柳瑗看了看地面,除了大师兄和何雨宇,只有几名地勤人员,反手把钟小北的哑穴解开,问道:“如果打起来,大师兄能在何主任手下撑几招?”

钟小北咳嗽了几下,嗓音嘶哑道:“我没见过何主任出手,但毕竟当了十年的主任,绝对不可轻视,师兄你们别乱来。”

周柯道:“虽然当了十年的主任,但那毕竟是精通符咒道法的内科主任,不擅近战,现在大师兄离她这么近,如果突然发难,能控制住她不?”

钟小北摇头道:“真的不知道啊,真的从没见过何主任出手,但她可是曾经要外调院长的人啊,里院院长哪个不是内外科都巨猛?”

周柯看了看都处在震惊中的大师兄和何主任,小声道:“大师兄随时可能动手,注意点!”

柳瑗和钟小北皆点头。

地面的王弼司脸色阴晴不定,师傅的魂魄不在比师傅死了这件事要严重得多!自己可是一直都在师傅身边啊!

现在怎么办?动手抢人?可还能去哪里?但留在里院也没办法啊,就算里院有通天本事,那前提也得是有个魂魄吧。

就在之前王弼司想到要动手的那一刹那,他身上流转的气息被何雨宇敏锐地捕捉到了。何雨宇一个后跃,瞬间与王弼司拉开五米的距离,淡声道:“王主任,何意?”

周柯和柳瑗见这情况,叫钟小北照看好师傅,连忙站过身去,和大师兄并肩站立。

然而王弼司却是摆摆手,如今再动手已经没有意义,先前自己气息紊乱是因为被师傅魂魄不在这个消息震惊了,并没有很强的动手的决心。

就算成功把何雨宇控制住,难道你一个里院外科主任用一个里院内科主任来威胁里院去救一个魂魄消失的里院院长?

这场战斗没意义的,输赢都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他们的脑子确实现在像一团浆糊。

“不好意思,何老师,刚才是我慌神了。”说完王弼司把话题转移到他最关心的问题上:师傅还有救吗?

何雨宇走向担架,把手放在赵大哥身上,大约过了一分钟后,才起身道:“的确没有外伤,脏腑经脉都是完好,也探查不到符咒道法的痕迹。”

师兄弟四人认真地听着,说不定何主任有办法。

何雨宇招了招手,对两个地勤人员道:“通知下药剂科主任来一趟,可能是毒。然后把三院长的肉身送到透析室。至于他们几个,先拿下!暂时扣在我内科住院部。”

前来的两个地勤人员对这最后一条命令吓了一跳,何主任你搞清楚没?我们两个灵识不够所以只能干点儿文职后勤,您让我们两个去拿下四个赵家军?何主任我们平时交道不多没得罪您吧?

师兄弟四人也是愣了一下,虽然不明就里,但赵家军强悍的战斗风格本能地就让众人摆出来战斗姿态。

这下那两个地勤人员更是不敢动了,求救似地看向何雨宇。

何雨宇似是反应过来这二人的难处,淡淡道:“小北这孩子不用,我指的只是其他三人。”

二人心中简直想骂娘!这拿下三个赵家军的爷和拿下四个赵家军的爷有区别吗!

王弼司皱了皱眉,眼神盯着何雨宇正色道:“何主任,何意?”这是今晚二人见面以来王弼司第一次称对方时用上了职务。

何雨宇挥挥手,示意钟小北和其中一名地勤人员赶快先送走赵大哥。钟小北还不想走,但大师兄严厉道:“师傅要紧,去!”钟小北想了一下,和那名地勤人员推着担架逃也似的火速离开,剩下另外一名地勤人员在原地窘迫地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

何主任您看我连手术刀都没资格驭得了一把,而对面三位爷可是人人带刀已经掏出来比在手上了啊!

何雨宇如何听不出王弼司语气中的淡淡怒意,道:“没什么,有些问题需要你们说清楚一下。我判断三院长是中了毒,导致魂魄离体。这似乎和你们先前的报告不太一样。而要让三院长中这种毒,似乎只有他比较信任的人才能办得到!”

说完,转身也离去了。竟是丝毫不担心这三人逃走。

柳瑗三人走是不可能走的,师傅都被送走了,他们定然要留下陪着等个结果,可是却不想被这种方式留下来。

王弼司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可以刁难那名地勤人员,高声道:“何老师,我是全程陪在师傅身边的人!周师傅和柳师弟不用吧?!”

何雨宇没有回头,低声道:“不行。”声音不大,却犹如在每个人耳边说着一般。话音刚落,一条苏牧犬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坐在了那名地勤人员身旁,左顾右盼,甚是无聊的感觉。

柳瑗傲娇的性格哪里能容得下这种对待,追着师傅而去,根本不管那名地勤人员和波波在一旁。

那名地勤人员既不敢去追柳瑗,也不敢离开离开剩下的王弼司和柳瑗,脸色有些着急。而波波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尾巴一摇一摇。

王弼司和周柯见波波这副样子,反应过来,只要被监视着不离开里一院就成?也连忙追着过去。反正这里到大楼只有一条路。

波波这才站起身来,跟在三人后面撒欢跑起来,始终保持着五米的距离。而那名地勤人员虽然理解不到何雨宇那条命令里面有多大的弹性,却也不得不跟在后面。

王弼司众人追上何雨宇,却很有规矩地保持在五米开外的距离,生怕对方误会有敌意。

这种场合主任间的对话还是只能王弼司来,柳瑗和周柯识相地没有开口全让大师兄来交涉。

王弼司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道:“何老师,您把我们扣下学生们自然不敢反抗,但常师叔让我们护着师傅送到里一院来,如果我们不能一直守在师傅身边,以后可没脸回去见常师叔,师叔还在里三院那边和牛头马面周旋,就是为了不让师傅的魂被拘走!”王弼司把常玉抬了出来,似乎想通过常玉把自己众人的嫌疑洗脱,现在没了师门长辈的庇佑,居然落得如此难堪。

听到这么个新情况,何雨宇停下了脚步,三人猝不及防也赶快停了下来,但距离已经在五米以内了。正在犹豫要不要退回去一步。但如果真这样做了,这赵家军的名头可就真被几人给堕了。

何雨宇没有理会这个细节,似乎常玉这个名字更能引起她的注意。道:“哦?常玉?这倒的确像是她做的出来的事。看来她对自己的万里行和金步摇信心很足嘛。”

王弼司继续把之前发生在里三院的一些事挑着重点讲了一下。

何雨宇听后心中似乎在默算着什么,道:“照这么说,你们能飞到里一院算是运气好了,她拖不了这么久的。”

王弼司没好把他们揣测常玉要杀王曦的事说出来,一来没证据,毕竟只是众人的推测。二来这种事毕竟不光彩。

但何雨宇接着说:“但如果当时情况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我觉得她可能会选择杀掉你说的那个王曦,来争取一下时间。至于原因你们自己想。我这可不是在说你们师叔坏话哦。她真的做得出来哦。”何雨宇见众人呆住,还以为众人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但却懒得解释。她哪里知道这正是众人没有对她说的部分!

何雨宇顿了顿,继续道:“既然这件事常主任有份,那免不了要请常主任过来一趟,说说情况了。”

王弼司一听,终于怒了:“何主任,你不要血口喷人!师傅如真有三长两短,是我王弼司没护得周全,我自会抹了脖子就是!为何你却处处针对我们这一脉!且不说柳师弟和周师弟,现在连常师叔你也想将她拖下水!他们三人可一直都在三院里呆着的啊!”

“可照你的说法三院长到达你们那儿时人还是活着的啊。而且,如果常玉她真的杀了人的话......”何雨宇淡淡道,“现在可不是太医院那个时代了哦。”

王弼司突然语塞,他们可的确没发现师傅的魂什么时候不见了的啊,当时情况那么紧张。至于师叔杀没杀王曦,她可真的一点都拿不准。

王弼司转头望向柳瑗和周柯,摇了摇头,这两个师弟绝对没问题。又把目光投向了直升机上的空勤人员,也没发现谁有这么大本事。

直升机就这么大,上面就这几个人,自己还全程守在师傅旁边,那么问题就只能出现在上飞机之前了?难道常师叔真有问题?

不,怎么能怀疑师叔?难道是牛哥他们?不然今天他们为何如此好忽悠?

何雨宇见王弼司突然不说话在一旁皱着眉头思索,时不时和周柯柳瑗二人低声说着什么,没有理会。心中却在哀叹,常玉你为了赵大哥居然可以杀他的学生。而自己,却只能把赵大哥的几个弟子扣在自己的内科暂时变相地保起来。看起来,自己似乎是输掉了一局啊。

那么,把你接到里一院保起来,你总得承我一个情算我们扯平吧?

那个被不语刀杀掉的孩子,可还真是冤啊,如果自己是常玉,能做相同的决定吗?

先叫不渝,后叫不语,还真以为大家不明白你的心思么?

里院三院长,赵竹仁,字子渝。

第一十四章 常主任您是不是搞错了?

牛头马面继续在万里行和金步摇里狂奔着,手术室就那么大,金针不计其数地往他们身上倾泻而去。

王曦躺在一边的地上,身上的血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痂,不再流血,而疼痛似乎也较先前缓解了许多。他身上已被汗湿,喘着粗气,虚脱一般。

牛头马面在身前不断来回,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王曦本想趁早逃离这间诡异的手术室,但先前的尝试已经证明只是徒劳。他渐渐改变姿势坐了起来,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似乎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此时他身上的疼痛倒还好,但头却涨痛的厉害,疼痛在太阳穴的位置有节奏地一跳一跳,于是他只得用手按住太阳穴,低声呻吟起来。

牛头马面注意到了王曦的情况,身形却没有丝毫停顿,突然,马面像是感觉到什么,咦了一下,很是疑惑,正要细究,但那种感觉又迅速消失不见,无处可寻。

他转向牛头,四目相对,牛头道:“你也感觉到了?”

马面点头道:“本不是太确定,但既然你也感觉到了,那肯定不是错觉!”

牛头道:“可惜就那么一瞬,再加上在这万里行里面,方位完全无法确定,但没有敌意。”

马面道:“小心一些为妙,气息非常强大,这种级别的存在如果想要隐藏自己的气息凭你我二人的分身是绝对发现不了的,除非对方故意透露出那么一丝气息让你我感知。这样的话我觉得警告的意味很浓烈了。”

牛头点点头问道:“能判断是哪边的人吗?太医院的还是咱地府的?要不咱把本尊给拉过来?”

马面道:“这也不太确定,有咱地府的阴气,还有太医院那中正平和的灵识,如果没有万里行,刚才那丝气息我能察觉到更多,先不忙拉本尊,虽然没察觉到对方的敌意,但既然他想做黄雀,那咱们也得留后手。你继续破阵,我原地警戒,注意避开我和那废柴。”

牛头道:“行,总感觉今晚的事太过古怪。你说咱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太医院这帮人就能折腾这么多事儿啊!”

马面一边来回踱步一边避开数量不多的金针道:“会不会和赵大哥的事儿有关,刚才小常玉的话你也听见了,虽然这事儿听起来很不靠谱,但小常玉那神态和拼命的架势可做不了假。”

牛头咱钉截铁道:“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医院这帮猛人,现在能让我们来拘的魂可比以前少多了!这周的计划内拘魂你我早已过目,而今晚这种拘魂,虽然没名字,但我知道肯定不是来拘赵大哥的!”

马面明白牛头的意思,如果真的是要拘赵大哥的魂,那自己二人的本尊都不够格,黑白二爷必须要同时来,说不定还得亲临十殿阎罗中的某位大神,而且那能叫拘吗?那得叫请!

既然如此,那么常玉说的情况属实的话,他们就得面对一个能把赵大哥魂给拘了的存在。难道这就是今晚太医院这帮人的目标?换句话来说,万里行和金步摇困错人了?

马面顺着牛头的话进一步地想了一下,连忙道:“老牛停下,把万里行和金步摇留着!别给破了!”

牛头在离马面约两米的地方顿住身形,向马面投去询问的目光。

马面将自己的担心向牛头解释了一遍,牛头一听也对,于是二人干脆原地坐下,打量起王曦来。

牛头惊奇道:“咦?这小子到底什么个情况!杂看不懂啊!”

马面再次探查了四周,那股气息确实消失不见了,只得放弃。于是无聊中仔细探查了遍王曦的身体,也懒得管这种行为极度的不礼貌了。

“灵识是高,一百分的话可以打个二十分了。按理说这么高的灵识不该避不开万里行啊,可这恢复速度却是实打实的啊。”

“老马,你说会不会是里院新招的弟子啊?”牛头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马面道:“新的弟子直呼常玉的名字?总之这小子有古怪,不过懒的管了,连小常玉都把他扔这儿,我们犯不着操心。今晚的事儿回去得给黑白二爷说一下,我来写文书。然后回去前我们再查查拘魂记录,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牛头比较直接道:“我来问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完对着王曦道:“喂!那个小......里院的老师,怎么称呼啊?有些面生啊?”

王曦见牛头马面都望着自己,不知道在说些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但好在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于是自己也一动不动,紧紧把目光锁在二人身上。

既然牛头马面的形象不恐怖,那么对于这种摸不清动机的潜在性威胁,就一定要将其时刻保持在视线范围内。

见王曦不理会自己,但却死死将二人盯住,牛头马面也不觉得尴尬,没有继续追问。

就这样大约过了五分钟,常玉的身形再次出现在手术室门口,见到里面三人相安无事席地而坐,她也懒得理会。刚才她去查了查鬼门关的进出记录和拘魂记录,确实没有师兄的名字。

地府的文书记录就这点好,详细,真实。千年来,从没听过地府伪造文书的事情发生。

那守在阴间的鬼差一听说常玉要查进出记录,不明所以,这种记录又不是啥秘密,就给常玉查了。但常玉提出要查拘魂计划时,那鬼差就犯难了。

这种东西能给你们里院看吗?防得就是你们啊!你们里院是猛人辈出,可也不能预知死亡吧。可这拘魂计划一摆在手里,虽然只是一周的时间,足够你们做很多事了。比如让本就会因车祸而死的人那天晚几分钟出门,或者是直接出手击毙一个要行凶的歹徒。

这还是往小了说,往大了说天晓得你们还能做出什么。

地府,早就发现,在拯救生命这方面,里院这帮人有着极大的热忱以及非常朴素的二元论。

杀一个坏人,救一个好人,杀不杀?

答案必然是杀,没有任何犹豫。

牺牲一个好人,救五个好人,救不救?

答案也必然是会牺牲。

现在牺牲的这个人是你们的院长、亲人、父母、儿女,还继续吗?

答案也会非常暴力,老子是好人吧,那我往里面填!

毕竟,这群人的前身,可是医啊!

医者救命,那是朴素的本分。

可今生的祸可能是前生做的孽造成的,这种对生死薄的干涉是直接在坏地府最大的规矩了。

正是地府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后来才将生死薄轮流存放,而且只提前放出未来一周的拘魂计划。换句话来说,拘魂计划,就是个简版生死薄!

而鬼门关轮流开放,也是双方工作上的协调。要按地府来说,开一座鬼门关足够,管你天远地远,反正鬼差拘了魂又不赶时间而且都是灵体速度也不慢,可里院拘了魂就没办法了。别人在东北拘了魂,难道送到西南的鬼门关?坐个动车?

就地交给鬼差?那地府难道随时派人跟着里院每个人?这工作量,还不如地府单干!

所以每周轮流开放鬼门关就是为了及时就近收纳鬼魂,开放哪座,拘魂计划就送到哪座。

至于正常死亡后的普通鬼魂,那是地府的事儿,里院不掺合,也忙不过来。

现在你说这东西能给你们里院看么!

名义上来说,镇守各鬼门关的都是里院各院长,常玉这里三院麻醉科主任的身份在这不好使,她也知自己要求过分有些让对方为难,于是只得换了个方式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出计划要拘我师兄?”

那鬼差常年驻守里三院,哪能不知道常玉口中的师兄指的是谁,吓了一跳道:“常主任,这玩笑可开不得,虽然我也没资格看计划,可这种事儿,能是牛马二爷就能办的下来的事儿?十殿阎罗和黑白二爷今儿可是在地府没挪窝啊。”

这鬼差所说也不算泄密,因为里院的存在,现在地府可比以前悠闲不少。需要十殿阎罗和黑白无常亲自出手的情况不多,于是在地府呆着是这些大神的常态。

常玉没有亲眼见到拘魂记录仍是不死心。那鬼差见她仍不肯离去,似是想到了一条好理由,连忙道:“常主任,您说的可是三院长啊!如果地府要拘他的魂,这不坏规矩了么!三院长这才多少岁啊!”

常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坏什么规矩?地府不能拘师兄的魂么?

见常玉有些呆,那鬼差虽然有些腹诽,可也连忙解释道:“常主任,您贵人多忘事儿,这里院院长阳寿过百,可是打太医院时代就流下来的规矩啊。”

常玉这才反应过来,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忽略师兄里三院院长这个职务。

这条规矩的确流传很久了,这也是地府对太医院的一种回报,虽然太医院前辈们初衷就是除魔卫道没想着索要什么,但地府这边儿正是因为太医院的存在轻松不少。于是凡是太医院的人,寿命基本都被篡改过,其中院长阳寿过百就是第一条。虽然后来变成了十个院长,地府也没有因为人多了而打折扣,不计较这些。

至于战斗中死去的里院中人,因为算是横死,你里院如果能逆天改命把人救回来,地府一般都不会搭理。如果愿再入轮回,那余下的寿命可以福泽家人。如果愿意在地府就职那就更欢迎了,有工作经验的优先嘛,现在这个鬼差以前就是里院的一名医师。

常玉暗骂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怎么这么重要的一条规矩给忘了!而且前面那名鬼差的解释也合情合理,就算师兄是在战斗中出事儿了,且不说人地府会不会来拘魂,就算来,这事儿不可能就牛头马面来办。

这可真的是关心则乱了。

但只要确定师兄的魂还在阳间,那么她下一步就是去找,天涯海角,她也要去。只要地府不干涉,里院就没理由不救师兄!

常玉撤掉万里行和金步摇,对着牛头马面一拱手道:“牛哥马哥,这事儿我会专程给你们道歉的。但我现在还得忙,师兄的魂不见了。我得去里一院找弼司再问问清楚。”

马面本想说两句什么,但听得她后面的话,也拎得清楚轻重缓急。再说他们看见常玉从小长大还真能和她置气?

牛头憨厚道:“没事,就是累了点儿,要不我们哥俩陪你一块去?”

常玉本想点头,但转念一想,道:“我现在就得走,你也知道,这周是我们里三院执勤,但现在里三院可是空着的,我等会儿在路上会通知今天轮休的内科主任和麻醉科副主任过来,在这之前,麻烦牛哥马哥帮忙守一下。”

常玉说完就准备要走。

马面道:“常玉,那这位里院老师杂安排?”

常玉道:“这是今年新来的人,连阴文都不会,老什么师。帮忙疗下伤别吓着就好。我已经带师兄收他为徒了。”

说完,似是一刻也等不了,滴滴答答的跑开了。

牛头在一旁说今晚尽白忙活了,可累死了,等王弼司忙完一定要去讨酒喝。

马面也连连点头,但总觉得老牛这句话哪里有点问题。突然,他猛一抬头,是了!尽白忙活了!那就说明自己的活儿还没干!

他们可是来里院拘魂的!

魂儿呢?!

第十五章 师傅?

常玉走后,又只剩下王曦和牛头马面三人,常玉竟连和王曦交代点话的时间都没有,王曦又是一脸懵。

此时王曦感觉身上的疼痛已经缓解不少,头也不再胀痛,但却不敢动,他看出来了,在这手术室呆着不动没事儿,一动就会被金针给追。他哪里知道万里行和金步摇已经被常玉给解了。

牛头听说这小子是个小白后,尤其连阴文都还不懂时,对先前的一些事才回味过来,啧啧道:“老马,这水准的灵识真能恢复这么快?”

马面不是太关心这个问题,他现在关心的是二人的任务,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鬼晓得!赵大哥一开始的灵识一百分来打的话也不过三十分,作为人类你还想要多高的灵识?普通人一辈子的灵识都只有一或者二。”

牛头嘿嘿道:“我们不就是鬼嘛。”

马面有些气结,忙道:“我亲爱的哥!我们要拘的魂都不在了,你能别操心这些事儿了吗!”

牛头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对啊对啊!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咱拘魂去!”

马面白了他一眼:“去哪儿拘?这就在里院啊!”

牛头被这一问,也觉得有些棘手,才开始重视起来。这可不是因战斗失利而导致的逾期未交魂魄,而是连魂儿都没找到,虽说里院插了这么一手,但事后不可能全把责任推到里院头上。

生死薄可不会出错,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牛头道:“现在全无线索,要不回去问问白爷?一般的拘魂杂会白爷给我俩交代,各自去鬼门关点个卯就该干嘛干嘛。这肯定是有古怪的啊。”

马面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现在回去问白爷等着被抽?不点名的拘魂能有正常的么?

但现在的确棘手,他们可不敢像常玉一样随便拘个魂回去交差,阳寿未尽就被拘魂你当生死薄是放在那里当摆设的?

马面思考了一会儿道:“既然在里院,那就跑不了,查!查出入记录!”

牛头不爱动脑筋,见马面有了注意,充满了干劲道:“查查查!我这就起鬼门关!”

马面道:“去鬼门关还查个屁,要是魂都进鬼门关了还有咱俩啥事儿?查里院的出入记录,就查这段时间现在里院,后又离开里院的人!”

牛头道:“这里院哪儿会有这种记录啊,每天人来人往的。”

马面见牛头不开窍,道:“这个点儿了,就这么些人进出,挨个查!”

牛头觉得有理,忙道:“要不咱先去查查王弼司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待会儿里三院内科主任来了可以让他帮着问问。”

马面道也只好如此,反正现在还在这儿等人呢。

突然牛头道:“老马,要不咱换个思路,先查查他们里院的病人?”

马面顿时一惊,这才是正常思路啊!来里院拘魂,肯定第一反应都不该是拘里院的人啊,先从他们里院的病人身上着手啊!

“对!”说着,马面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有些失望道,“这里院现在可没其他活人。”

牛头见自己的建议这么快就行不通,问道:“会不会转院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这个时间点儿转院······

牛头道:“那只好等内科主任来了请他帮下忙了。”

马面却还未放弃,道:“问问这小子,既然是新人,虽说里院好多事都不明白,但按照里院的培养习惯,总得管病人吧。”

但接着二人就犯难了,怎么交流,总不可能把魂给拘出来问两句话再给放回去吧?这不瞎胡闹吗?

讲也听不懂,写也看不懂,你们里院培养后辈能再磨叽一点吗!

“把他们赶快支走,然后带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一道温润但却透着丝虚弱的声音在王曦脑海中响起。

王曦吓了一跳,以为是幻觉。连忙侧耳再继续仔细听着。

“给柳瑗打电话,说下你的情况,他们听得懂。”这道声音在此从脑海中传来,虽然诡异,但却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啊?”王曦似乎确定这声音直接来自自己的脑海,有些惊慌。

牛头马面被他这一惊,都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

王曦下意识地想掩饰,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不会害他。

他低下头,摸出手机,拨通了柳瑗的电话,完全按照那个声音的指示,虽然他和周柯明显要亲近一些。

牛头马面也没有阻止他,就看着他要干什么。

电话被接通的异常快,还没等他开头,那边已经传来柳瑗的声音:“王曦?”

王曦心想我的电话拨给你的难倒还能是别人?口中却道:“柳老师,是我。”

接着他似乎听到那边大松一口气,然后两人同时道:“现在什么情况?”

柳瑗自然不可能把事情经过给他说,直接道:“你先说,还有,常主任呢?”

王曦只得先说,但说啥,说你们走后这边就是莫名其妙的鬼打墙,然后无数金针追着两个鬼一直飞,自己然后被殃及池鱼扎了十来个洞,然后现在又好了。现在头脑中有个声音让我给你打电话,虽然我也很害怕,但身体就是不受控制的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貌似除了最后那个声音的事不能说其他的大概也就这样了。

至于常主任,就没怎么和自己说话,就在一个人玩消失出现又消失的游戏。

说完这些,王曦感觉自己今晚果然经历了好多,有些软弱地问道:“柳老师,你们在哪啊,现在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旁边还有两个鬼,动也不敢动,你们来救我啊。”

柳瑗在电话这头一怔:连牛哥他们的身份都知道了,师叔都给他说了些啥?

于是连忙安慰道:“王曦,你别慌,他们是牛头马面,不会伤害你的,至于我们,暂时可能回不来。如果你再遇到常主任,给带句话,就说我们现在在里一院,让她千万别......啊!你能打出来电话了,那我自己和她联系!”

说完竟然直接挂掉了电话,似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常主任说。

我先才说自己身上被扎了十来个血洞你是没听到吗?从头到尾你就不过问下我的伤势,虽然现在感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那是血洞啊!柳老师你心中这种伤势根本不算啥吗!?

王曦感觉更委屈了,颓坐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检查自己的伤口。

牛头马面全程在一旁听着,凭他们的听觉自然可以连柳瑗的话一字不漏的收入耳中,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消失。先前答应常玉的事情竟是完全不管了。

“我们也走!”那个声音似乎一秒钟也不想耽搁,在王曦脑中响起。

走?去哪里?

王曦现在一秒钟也不想在医院呆着,蹑手蹑脚地走了一步,发现没有金针出现的痕迹,立刻奔跑起来。

诺大个医院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时候,只有回家才能让他有丝安全感。

尽管身上的伤不再是什么大问题,但王曦感到异常的疲惫。医院离家很近,可他却无法走得很快。想着脑海中还有这么个存在,他却不知道怎么对话,于是在脑海中想了想:在吗?

没有回答。

王曦又轻声道:“你是谁?”

这次传来了回应,那道声音依然中正平和,似乎有着安慰人的作用:“我是赵竹仁,你们刚才抢救那个,常玉的师兄,她已经带我收你为徒了。我不能多说话了,我现在的状态要附身于你不被别人发现消耗很大。记得谁都不要说。”

自己这就多了个师傅?接下来就是练就绝世武功,一统天下的节奏了?

王曦把这些自我吐槽的念头甩开,继续向着家小跑着,他虽然不能感到对方的虚弱,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就相信了。他觉得,或许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他打开了。

在家中,电脑还没有关,对话框上女友的头像已经变灰。

“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吗?”

第十六章 线索

牛头马面这下是全力施展速度了,当他们刚来到里一院大门时,王弼司一行人才刚刚到达透析室不久。

柳瑗之前本来想让王曦转告常玉别来里一院,他觉得这个何主任似乎对他们这一脉有着某种敌意,他不希望他崇拜的常师叔也被卷入。就算他们被扣在里院,如果外面还能有个可以活动的主任级别的猛人,至少心里会安心不少。

可当柳瑗直接给常玉打电话说到这事儿后,常师叔一下就炸毛了,尤其是听到何雨宇在难堪王弼司众人后还准备把自己也扯上时。常玉让柳瑗他们别怕,自己马上赶过来,当前先看看里一院对师兄的情况是个什么说法。

既然来到了里一院,自然能感受到王弼司一行人的气息。于是牛头马面立刻朝着透析室的方式跑去,毕竟如果到了里一院的地盘你还全速闪夺那就有点儿不太礼貌了。一路上又不断地和里院熟人打着招呼。

来到透析室,几人又见面了。在来的这一路上牛头马面很快就理清了今晚的事儿,所以再见到王弼司时,都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一副我知道你先前都干了些啥所以这不是酒不酒的问题你自己看着办吧的表情。

但大家都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们。王弼司师兄弟四人自是不用说,焦急的表情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要不是先前柳瑗和常玉已经沟通过一番,说清楚了今晚的一些误会,只怕几人还得以为牛头马面又从三院追到了一院。

何雨宇仍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虽说先前一路上终于让王弼司等人把实际情况说了出来,却没料到这二位会出现在这里,轻声道:“二位,何事?”

“哦,放心不下,过来看看。”马面模凌两可地说道。见王弼司根本现在心思就不在自己身上,也分得清楚场合,现在可真的不是说酒不酒的时候。而且他们如何看不到躺在台上的赵大哥,这个时候也不方便提他们任务的事儿,再怎么也得关心下赵大哥的情况。

何雨宇不再理会,反正又碍不着什么事儿,示意一旁的药剂科主任继续。

药剂科主任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儿,穿着一件皱巴巴发黄的白大褂,继续在检查着赵竹仁的身体,过了一会儿缓缓道:“是毒,但肯定不是咱里院的杜康。杜康也可以造成离魂的情况,但毒性太猛,肉身是没法自动保存的,需靠阵法维持。可三院长的情况不一样,虽然呼吸心跳停止,但其实你仔细探查,所有细胞水平依然有很弱的电生理现象,细胞活性都在。几种情况可以造成现在的局面。结合弼司说的情况,第一就是巫,巫蛊一事我们研究不多,有他们自身传承断掉许多的原因,也有我们知识体系确实相差较大的原因。第二就是三院长的魂魄没完全离体,留下个一魂两魄什么的,但大家都能察觉得到,三院长的身体里干干净净。第三嘛......”说到这儿,他指了指牛头马面,道,“地府十殿阎罗可以办到,不过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有事儿找三院长,大可来我里院,犯不着把三院长请过去。所以我的判断就是巫,十成把握!”

何雨宇一听,连忙把手伸到赵竹仁身上探查起来。而王弼司等人更为关心的是现在能做些什么。

柳瑗道:“那里一院有办法吗?”

那药剂科老头儿嘿嘿一笑:“找到魂儿自然就有办法,这又不坏规矩,肉身完好,魂魄完整,那咱们就是治病救人啊,没犯地府啥规矩吧?”说完看向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连连摆手:“不犯不犯,今晚本就不是来请三院长的魂儿的。”说完狠狠瞪了王弼司几人一眼,正是他们几人今晚做的些糊涂决定,弄的他们两个好像恶人一般。

药剂科主任向王弼司暗示道:“找魂儿,这二位爷可是行家,弼司你......”

牛头马面又连连摆手表示太过奖了。

周柯玲珑心思,一点就透,见大师兄还在反应,接下话来:“牛哥马哥,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今晚我们也是慌了神,多担待些,回头弼司哥请喝酒,我和柳瑗把年假休了,帮你们拘正常的魂,二位哥只负责喝酒然后看我们干活,如何?”

牛头兴奋得直点头,马面却义正严辞道:“这是哪里话!我地府和太医院合作千年,太医院的事儿,也是我地府的事儿,我兄弟二人一向敬重赵大哥,哪怕你们不开这个口,但这事儿被我兄弟二人知道了,肯定是义不容辞。”

赵家军可是君子军啊,说过的话那还能赖?马面心里念头流转,表情依然是大义凌然。末了还向那药剂科主任和何雨宇抱了一拳。看的旁边两个里院的小医师一阵激动,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师兄弟四人似乎终于看到了丝曙光,现在有里院长辈在,拍胸脯保证魂找到就没事儿,然后还有地府帮忙,似乎一切正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马面突然呀了一声,像是临时才想起什么事的样子:“对了,大概你们也知道今晚我们哥俩的任务是什么了,这个不点名的拘魂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了,周柯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转出去的病人啊?”

周柯没料到他话题转得这么快,思索了两秒,道:“有啊,就一个,今天下午处理的一个脑中的鬼打墙,本来打算明天交完班后直接开出院的,但后来,常师叔以为要和你们干场大的,把里三院疏散了。病人估计也转到外院了吧。”

马面疑惑道:“不是附身或者夺舍?”

柳瑗傲气道:“常师叔亲自看的!”

牛头马面顿时觉得可能性不大了,但既然目前这个家伙嫌疑最大,肯定要去看看,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追问道:“哪家医院?”

周柯道:“这个我还真没时间过问,不过是我们三院的人安排的,要查到应该不难。”

牛头马面点点头,转身欲离去,走前道:“我已经通知所有执勤和备勤鬼差了,重点在河阳市、渝山市,搜寻赵大哥的气息。对了弼司,赵大哥最后遇袭的地点在哪里?”

王弼司这才想起,先前周柯曾经问过师傅受伤时的情况,但当时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再加上思路被岔到其他地方去了,而且注意力都在准备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牛头马面,话题竟是没有继续。

王弼司道:“就在离三院不远的地方。师傅受伤时我不在场,只是感到师傅的气息突然紊乱,我才立刻冲过去。只看得到那个巫离去的身影。”

何雨宇倒抽一口冷气,似乎终于又有件事情值得她吃惊了:“竟是秒杀?”

王弼司道:“不太清楚,但的确就是一瞬间的事。那名巫名字我不知道,师傅称他为老代,是跟着我们从十万大山出来的,师傅相邀他到里院做客。但就在离三院大概还有十公里左右时,师傅和那名巫都坚持要去一处平房看看,没让我跟着。然后就出事儿了。”

何雨宇问道:“地址是?”

王弼司道:“我哪里能记得清楚具体的,只知道是二号路的什么莲花小区,我没有进去,在小区门口守着的。”

这时周柯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忙叫等一下。皱着眉思考了大约十来秒,肯定道:“这不就是今天下午那个病人所在的小区吗?我写的病历,所以看了下外院的病历,上面有地址,没错的!”

众人觉得有些震惊,王弼司道:“没这么巧合,赶快查具体地址,要查那个病人的具体地址,也要查他现在去了哪家医院,走走走,赶快!牛哥马哥,你们得派些下面的兄弟跟着我们了,方便联系!”

马面道:“行!估计两件事儿是一件事儿!一块儿办了!我和老牛速度快,先去你们三院!你们停尸房里还有尸体没?借来我们上个身,我们自己先查着!”

柳瑗出声道:“牛哥你们直接去,常师叔已经通知人回去了,三院不是空的,查到了通过鬼差联系。我们这也立刻赶往四河。”

牛头马面点点头,转瞬离开。

王弼司师兄弟四人因为有了方向,不再向先前那般低沉。众人在商量一会儿的安排。

就在这时,何雨宇瞄了一眼众人,轻描淡写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可以走了?”

王弼司一怔,道:“何老师,事情的经过已经说清楚了!难道还我们杀了师傅不成?!”

何雨宇道:“你也知道只是在说啊,我怎么知道真假?”

柳瑗气结,这可就是在胡搅蛮缠了!这些事儿查一查都能查到的,他搞不清楚何雨宇为哪般!

何雨宇转向药剂科主任,那老头儿嘿嘿一笑,转身背着手离去,表示自己不掺合。在她看来,都是些小辈间的事儿。一边走一边道:“我去通知王主任,让他撤了,这不是手术解决的事儿,把外院来的同事们也散了。”

何雨宇慢步走向大门,竟是毫不在意地主动进入了王弼司五米以内,然后气息外放,一股庞大的灵力顿时充斥着整间屋子。

她挑衅地望着三人,意思似乎是动手试试?

我不好意思先出手,但如果你们不识趣要干一架那就不能怪我了。

第十七章 看好你们的师娘别打架

但这架还是没打起来。就在几人对峙时,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常玉推门而入。

见到常玉出现在这儿,柳瑗高兴道:“师叔!你怎么这么快?”

常玉目不转睛地盯着何雨宇,指了指身后道:“我烧纸联系了白爷,他把我拖过来的。”

说完,一名束发男子才慢慢从大门后面进来,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王弼司等人包括何雨宇都点头致意道:“白爷!”

白无常道:“来的路上小常玉都给我说了,刚才也听了下马面的汇报。她比较急,我就先带她过来。现在我准备去趟四河,黑爷已经到那里了。”

见白无常刚来便要走,常玉有些失望,她还以为白无常至少会帮她撑撑腰什么的。

白无常看到常玉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苦笑道:“小何你那点心思也别藏着了,小常玉不一定领你的情。这几个小辈不知道老代,小常玉能不知道?你们把赵老哥的肉身看好,给上面汇报下。我这边儿可是已经捅到楚江王那儿去了。”

何雨宇没想到白无常连这些都清楚,一种被拆穿心思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尴尬,尤其还是当着常玉的面,只得冷哼一声,收敛了气息。

王弼司几人没听明白,但常玉却犹如被雷轰了一般。

老代?代师兄?白爷说的老代真的是......?

见常玉呆住,白无常道:“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里还有隐情。”

白无常转过身,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耗了,毕竟话已经说开,接下来他们这些人一沟通就能明白什么情况了。

“好了,先走了,弼司你们几个,看好赵老哥的肉身,以及......”说到这儿,白无常有些似笑非笑地快速瞄了一眼台上的赵竹仁、常玉和何雨宇,道,“看好你们两位师娘别打架!”

然后一阵风溜了。

常玉脸有些发红,都没反应过来白无常已经走了,低头道:“白爷你当着小辈在说些什么啊?”

而何雨宇虽然明明看见白无常走了,却一反常态不再淡定地对着大门口方向吼道:“白无常,你去死!”

这下房间里比较安静了,那两个里院小医师悔死了刚才为什么没有和药剂科主任一起离开。

而柳瑗师兄弟几人则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常玉和何雨宇。四人颇有默契地一同走到师傅身边,各自选了个方位,拿过凳子来盘腿而坐,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何雨宇和常玉二人更是互相不看对方。

但没想到引起沉默的是白无常,打破沉默的还是他。他居然去而复返,对着王弼司等人道:“刚才说错了,纠正一下,只是师叔,不是师娘。”

然后在常玉何雨宇二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又走了,似乎玩的很开心。

柳瑗背对着大门,突然又听到白无常的声音,转过头来,没看到白爷,忙问道:“周师兄,杂我又听到白爷的声音?”

没等周柯回答,王弼司赶紧小声道:“闭嘴!转过去!不说话会死啊?”

而这次,何雨宇似乎更怒了,叫道:“白无常!你才是师叔!你全家都是师叔!”

因为先前的确着急想跟着地府一起行动出发去搜寻师傅的魂魄,师兄弟才那么急匆匆地想走,但经白无常一提醒,师傅身边倒的确该留下人来看守。

常玉不想跟何雨宇说话,于是向几人问道:“刚才白爷说的老代是怎么回事。”

王弼司又把之前说的话挑着重点讲了一遍,还把药剂科主任关于师傅现在的情况和一些推测说了下,最后问道:“老代是谁啊?”

常玉仍是有些难以置信道:“也是你们的师叔,是你们师傅的师兄,因为太过潇洒不羁自己钻研巫道去了,十年前在十万大山里因为一次任务失去了联系。但几年后又再次出现,似乎得到了巫的一些传承,和你师傅见过几次面,后来据说又回十万大山了。那时你其实已经入了师门,但因为他们师兄弟二人关系一直不是太过亲密,所以你师傅都懒得提代师兄。”

柳瑗小声道:“刚多了个何师叔,现在又多一个代师叔,那何主任是常师叔的师姐还是师妹啊。”

声音不大,但恰好房间里的人都听见了,柳瑗你在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方面可绝对是专业的啊。

尽管很想知道下文,周柯还是抽空伸出拳头怼了柳瑗一下,让他别乱说话。柳瑗刚才说话时依然是背对着大门的自言自语,所以根本没意识到周柯怼他干嘛。

何雨宇似乎逮到了个切入话题的机会:“我可不是你们这一脉的哦,纯粹是辈份在这里。不过你们常师叔倒的确可以喊我师姐。”

柳瑗老实地哦了一声,然后把身子转过来,趴在台边。

见常师叔听到这话又有要发作的迹象,王弼司赶快道:“行了,两位师叔,咱赶快把事儿顺清楚。何老师您也别激常师叔了。”他简直不明白,一向恬淡的何主任今晚前面都挺正常的,为何后面就那么多话!

常玉不至于给王弼司面子,但听王弼司说的在理,也不好继续吵,只是心里又觉得憋屈,只得冲着王弼司道:“这里只有你一个师叔,认她就别认我!”

王弼司自是不敢接这话,但柳瑗趴在台上似是开始出神,他依赖性比较重,一旦面对重大决策时,尤其现在这种,有常玉周柯王弼司在,他就容易出神。

于是柳瑗又自言自语似地说:“那哪儿行,大师兄不认我认,我只认常师叔!那师娘何主任爱当让她当。”

这虽然不是马屁,柳瑗本就很崇拜常师叔,但这把着着实实地拍在了马蹄上。

王弼司和周柯以及钟小北一听这话要遭,这下怕是直接得把常师叔给点爆。而柳瑗依然还在那里趴在台上盯着师傅。

何雨宇一副火上浇油的表情,露出个淡的不能再淡的微笑,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可是你们自己人在说话啊,我可啥也没说啊。然后示意那两个里院小医师离开。

常玉简直快气爆了,但她知道,她越气,何雨宇就越高兴。所以忍下心神,表现出我不和你吵的样子。

何雨宇哪能看不出常玉隐忍的愤怒,似是很高兴,竟是很主动地把刚才的话题接了起来,道:“正是弼司你提到了十万大山,而且还说和巫有接触,我开始就隐隐猜到和代大哥有关。虽说他们二人关系不太亲密,但若要说代大哥会加害你师傅,我也好,你常师叔也好,都不会相信。我觉得另有隐情,但拿不准是什么,所以想暂时把你们给保在里一院。不过一开始见到赵大哥魂不见了的确把我吓到了。”

常玉虽说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时间不长,可毕竟她和二位师兄更为亲密。所以趁着这个时间她也推测出了一些事情,道:“这事儿现在看来肯定有古怪,不然怎么那么巧,他们二人必是得知了什么,在谋划一些事,然后去了事发的莲花小区。弼司你刚才说药剂科主任的推测,其实还漏了一种情况。他们师兄弟二人也能办到。”

“几年前,代师兄回来,似乎是他把里院和巫的一些东西结合了起来,弄出了一个能主动离魂肉身不坏的密法。当时还让我学,不过我觉得这个密法根本没用,也就没学。”

听着这些过去的密辛,何雨宇也起了兴趣,靠着墙安静地听着。

“当时代师兄似乎对此颇为得意,介绍说如果当有危险情况绝无逃生希望时可以使用此法,舍弃肉身。但我指出,如果肉身被灭,那么还是只有老老实实去鬼门关报道,如果不入轮回甚至还会被自己的同事追。总之就是,这个密法的确很牛,至少咱里院还真没有可以主动离魂的法子,但这个密法却没什么用,如果真有不敌时,战死是死,离魂还是死,还真以为离魂后别人就放过你肉身等着你钻回去吗?”常玉继续道。

常玉顿了顿,示意周柯让柳瑗别发神,认真听听。

这时在一旁的何雨宇突然发声道:“但有一点,我们这个圈子如果真的是涉及到生死间的战斗,往往都非常残酷,就算是死了,敌人也不见得会放过你的魂魄。历史上被炼了魂的太医院前辈不多,也不少。”

常玉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想过这点,不比你的反应差,道:“代师兄也是这么说的,他表示,这个法子不至于让人战死后被拘走给炼了或者魂飞魄散,而且还留有时间来传递信息。但最后也觉得这个法子过于消极,实在不符合他这个战斗狂人的风格。”

“所以?”何雨宇问道。

“没什么所以,师兄还是学了一下,把代师兄打发走了。”常玉道。

因为出神所以遗漏了先前一些信息的柳瑗慢慢靠近周柯,在手机上写道:“师兄,现在在说什么?”

周柯没有用手机,直接附耳道:“现在看来有可能是师傅和那个代师叔在莲花小区遇到敌人,然后师傅主动离魂,代师叔逃了。同样都是师叔,这突然冒出来的师叔就是没有常师叔仗义!”说完蔫儿坏一笑,感觉正目睹柳瑗步入一个大袢子。

柳瑗点头表示跟上了进度,道:“这是自然,这两个师叔里我肯定只服常师叔,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师叔谁稀罕。”

这下,轮到常玉露出个淡得不得了的微笑望向何雨宇了。

柳瑗嘿嘿一笑,一脸乖巧地望向常玉,丝毫没注意到何雨宇冰冷的脸。

“赵家军的小朋友,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师叔是在说谁呀?”

第十八章 不语的嫌疑

王弼司立刻打岔道:“这样就解释清楚了,但有个问题何老师您没说明白,为什么您觉得我们需要被您保下来,您觉得我们有危险?”

的确,刚才说到这件事情时被何雨宇一笔带过了,这时被再次提到,都把众人的心思勾了起来。

何雨宇思索了一下,似乎不是太愿意说出自己的一些猜测,最后看了一眼房中众人,见都是赵家军一脉,然后向常玉递过去一个眼神。

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个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对眼的女人居然有这种默契。常玉在房间走了一圈,不时在布置些什么。之后重新站定到先前的位置道:“可以说了。”

何雨宇道:“一开始的确是存了些疑心,尤其是王主任的报告太过简陋。后来一下飞机,见到赵大哥的魂都不见了,要不是你们都是赵大哥的亲传弟子,我可能就要立马出手击毙你们了。至于留下你们,是比较稳妥的做法。如果真有你们什么事儿,那至少人还在手里。如果没你们的事儿,那我也得阻止你们乱来或者去送死,并不是你们有太大的危险。”

常玉难以置信,就这么点儿事需要她布阵防止泄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天大的事儿,你的心思谁愿意听啊!

“但听了刚才常玉你所说,我做了一个猜测。”何雨宇道。

“你们看赵大哥的肉身,全无打斗的痕迹,而且我们已经检查过并无外伤,还猜测是巫毒或者赵大哥主动离魂所致。现在我们假设就是赵大哥离魂所致,那么以赵大哥的实力,没有任何近战打斗的情况下,什么存在能让他立刻做出这种判断,认定自己需要立刻离魂,连尝试战斗都没有。如果你们想不出什么大能可以做到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偷袭!而要偷袭赵大哥,这可能吗?”何雨宇似乎很少说这么多话,但今晚事关赵竹仁,说再多她都愿意。

常玉接着道:“除非是认识的人,能让师兄没有防备的人。躲在暗处偷袭这种方法想都不用想!”常玉开始重视起这个猜测来。

王弼司这下意识到不好,难道还真的要把嫌疑扣在自己头上?

见他要出声,常玉明白他的心思道:“不是说你,弼司,你就算能偷袭得手你觉得你还能活下来吗?”

何雨宇见常玉明白了她的猜测,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代大哥并不是逃跑,他们师兄弟二人虽然不亲密,可毕竟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十分默契。如果真是有人偷袭赵大哥,一击得手后却发现旁边有个隐藏气息的巫,这个时候你觉得代大哥和那个偷袭者分别会怎么做?”说着她缓缓向常玉走去。

常玉想了想道:“虽说代师兄是个战斗狂人,可如果要掩护师兄,他必然会以自己为诱饵,远遁把对方引走,因为他知道小区门口还有弼司在,对方只要追他而去,师兄的肉身必然可以护得周全。而那个人的话肯定在面对追代师兄和袭杀正赶去的弼司之间会选择前者,弼司实力弱,而且还带着个肉身肯定走不快,可以留着慢慢收拾。但代师兄远遁不立刻追去,他的身份将来就有暴露的可能。”

说着说着,常玉也被自己的话惊住了,凶手是里院的人?而且必定是高层。主任级别的都根本不用考虑,没有谁有这实力。那么,是里院十院的某个正副院长?!

现在她明白为啥何雨宇如此小心翼翼了。

里院虽说团结,高层之间的权力斗争也不严重,但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常玉是根本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所以她很奇怪何雨宇居然可以把这些事儿串在一块儿来想。

常玉眼睛眯了一下,道:“这事儿可大可小......”

何雨宇继续在靠近着。

何雨宇打断道:“这事儿小不了,你看赵大哥的肉身还躺在这人呢!这可是里三院院长!白爷都说已经捅到楚江王那里去了。”说完,已然走到了常玉跟前了。

常玉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猜测凶手可能是咱里院院长级的人物这事儿。”

何雨宇道:“我听懂了的,所以到目前为止院长级别的只有一院的院长知道。”

但何雨宇接着表示一路过来太招摇了,再加上牛头马面和白无常过来逛了一圈,有心人不难打听出一些事情。这种时候她就更不会放任何人出去,只要摸不清赵竹仁的情况,凶手就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打听,或许就会露出马脚!

接着何雨宇伸出了手,搭在了常玉的肩上,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道:“所以,里院里面,院长级别的都有嫌疑,甚至可以将主任级别,尤其是和赵大哥相熟的人一并加进来。”

常玉似乎不是很习惯被人搭着肩,向左侧横移了一步,但没想到何雨宇居然不动神色地也跟着横移过来。常玉有些疑惑,虽说二人不对付,可现在何雨宇是想干什么?

何雨宇道:“常主任,我想请你解释下,为何我感觉到你不语刀上有三院长的气息!”

全部都是职务称呼,公事公办的样子。

此话一出,师兄弟几人立刻都呆住了,常玉自己却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

何雨宇继续道:“从你进门我就感觉到了,可是实在太淡,我一直无法确定,直到刚才,我把手搭在你肩上,才感知到原来这气息是来自于你的不语!”

常玉道:“不语本就是师兄亲自给我做的刀啊,当年我还不能驭刀,师兄便做了不语,然后注灵赠于我。当然这么多年了,不语上面师兄的气息已经很淡了,不语和我更亲了,即使以师兄的实力,要和我争夺不语的控制权也很难。”

师兄弟几人这才知道不语的来历,毕竟近年来让常玉出刀的情况太少了。

“我常年在师兄身旁,沾染上他的气息不奇怪,倒是何主任你,连如此淡的气息也能捕捉到,我记得师兄和你的关系没那么亲密吧。”本来二人间因为先前在探讨问题没那么针锋相对了,但现在明显似乎又对上了。

但何雨宇这次居然没有被挑衅,依然平静道:“常主任,我说的是刀,不是你。”

何雨宇继续道:“小北是境界不够感觉不到,你们四人正是因为常年呆在赵大哥身边,所以反而忽略了。而我,和赵大哥见面的机会不多,所以我能感觉的特别清楚,这股气息,是魂魄被斩下来后留下来的。你们自己再认真感应下吧。”

何雨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半空虚晃几下,几道符咒凝空而现,变化成一根绳子,落到了何雨宇手上。

此时,王弼司等人连忙过来,围住常玉,虽不敢大胆到用手直接接触常玉,但此时常玉已经把不语拿出来放在手上,于是都认真观察感应着。就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常玉的脸色刷的就白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语,道:“不可能!怎么会!什么时候!”

这时,王弼司和柳瑗周柯也已经感应完毕,确实不语上残存着师傅的魂魄气息,而且这种气息不是日积月累浸染所致,纯粹就是暴力撕扯造成的结果。

里院手术刀,刀刀可斩灵。

柳瑗似乎比常玉还更不能接受这个事情以及这背后暗示着的推断。他大声道:“师叔今天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说完,他望向周柯,企图从周柯那里获得一些支持。但周柯反望着他,意思很明显,说谎也别闭着眼啊,今天我们和常师叔就在一起呆了那么一会儿。

王弼司沉声道:“柳瑗,别闹!”说完却不知道怎么对常玉说,难倒自己怀疑师叔?

常玉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道:“弼司你也不相信我吗?”

王弼司只得道:“我自然相信师叔,可也相信眼睛看到的,现在我相信的两样东西却有矛盾,我只是想弄弄明白。”

这话如在平时看来,对常玉已是极度地不敬了。但事关师傅,而且铁证如山,不语在最近的确切到过师傅的魂魄,那么他这个当大师兄的就必须拿出些担待来了。虽说常玉是师叔,可这是师门关系。现在我们三院长魂不见了,你麻醉科主任又解释不清刀的事情,那我外科主任就有事要做了。至于是否会得罪常玉,王弼司已经不太关心了。

如果常玉真的有份,那么他也可以不认这个师叔了。如果常玉能说的过去,那么后面的事情不论按里院的规矩还是师门的规矩,他都认。

“常主任,希望你不要反抗。”何雨宇淡淡道。说完,把由符咒凝聚而成的绳子交到王弼司手上,“王主任,你来吧,外科结我不会打。”

第十九章 暗示

常玉也的确没有反抗,但王弼司话虽那么说,要让他缚住自己的师叔,他还是有些勇气不足。

何雨宇没有出手直接缚住常玉已经算给了天大的面子,还真当里一院内科主任连外科结都不会打?

周柯觉得会不会何雨宇还是那个意思,只要不离开里一院都行,连忙道:“何主任,咱就在这房间哪里也不去,行吗?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派点人来守着我们也成。”

柳瑗恨了周柯一眼,意思是连你也站队到对面去了,老周你搞清楚你是哪边的,别乱站队!这样不就承认师叔有问题了么?

柳瑗刚想说话,何雨宇却说:“派人来守住四名赵家军和他们的师长?你当我一院这个时间点值班的人很多吗?”

“我得把常主任请到里一院的医教部去,要完全压制常主任的灵识我一个人可办不到。另外,常主任,虽说不语是三院长亲自做给你的,但现在起,请交给里一院保管,毕竟这是证物。”说完直接拿过了不语。

何雨宇安排得滴水不漏,医教部的大阵会把常玉的灵识压制到最低,再加上把不语夺走,如果常玉真是凶手,那她就绝无逃跑的可能了。

“至于你们,虽说除了小北以外,嫌疑都还没有完全洗清,但至少我本人不再怀疑你们了,你们的实力着实太低了。抱歉,王主任,包括你在内。你们如果想离开请自便,赵......三院长的肉身我一院必定会好生看管。但我个人建议你们留在这里,至少在一院,你们的生命安全都会得到绝对的保证,当然如果你们能安全回到你们里三院也一样。但这路途上会发生什么就难以预料了。毕竟如果凶手真是我里院高层,你们回三院的这条路将会无比艰辛。那将是凶手打听赵大哥情况的最好机会。”

虽说何雨宇此话在理,但师兄弟几人却不知如何抉择。因为何雨宇的这番话三言两语就把常玉的事情安排了,留给众人选择去留,等于是在常玉被里一院关押的情况下再来考虑后面的事情,众人一时都还无法反应,还想继续针对常师叔的事情和何雨宇做一番交涉,谁料到何雨宇竟直接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常玉这个当事人却反而没有预料中的爆发,有些失魂落魄,似是在努力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开始反复回忆今晚发生的事情,突然,她眼神一亮,叫出声来:“柳瑗!”但刚叫完她似乎又感到了一丝疑惑。

被点名的柳瑗以为师叔唤他,立刻来到常玉身前,有意无意地要用身子把大师兄拿着绳子的双手挡住。但却见常玉皱着眉头没了下一步指示。

何雨宇也不催促,不管常玉还有什么招,铁证如山,还能怎样,她相信自己的处理绝对没有错。柳瑗可能一时上头会做些反抗的事,但周柯应该不会。虽说第一次见这对里院新人王,但传闻中的性格她还是略知一二。至于王弼司,他背着个里三院外科主任的身份就更不敢随意行事了。正是抓住这点,她现在才敢以一人之威,压制众人。

没等多久,常玉再次眼神一亮,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她把手重重的地拍在柳瑗肩上道:“柳瑗!我绝对不会想要伤害师兄的!我这边情况就这样,甭担心。你师兄说的对。”说完,用手再次捏了捏他的肩膀,同时双眼盯着这里反应最快的周柯,似是在暗示着什么。

小家伙们,要争气啊,快去救师兄!

何雨宇,我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现在换做是我不相信除了赵家军外的任何人!

“走吧,何主任,里一院的医教部在小的时候,不知道被师傅拎进去多少回了,吓不着我。不语在你手上,我不会逃的,刀在人在。”

说完,竟是自己走在了前头,随着那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信心似是逐渐开始回到了她身上。

我,常玉,里三院麻醉科主任,赵竹仁的师妹!谁能奈我何?!

何雨宇也没计较什么,挥了挥手,王弼司手上的绳索变成了点点银光消失不见。然后丢下众人,也慢慢地离去。

王弼司向钟小北一挥手道:“你跟着去,照顾好师叔。”

钟小北见到不怎么见面的几位师兄,一直没时间激动。这时见大师兄交代下来任务,立刻点头,似是要去完成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般。然后也匆匆跑开。

见钟小北离开后,周柯和王弼司同时望向柳瑗,这么明显的暗示只怕连何雨宇都看出来了,不过人在她手上她就不怕,毕竟她连常玉暗示的是哪方面的事情都不知道。

三人重新回到师傅的肉身旁。这时来了五个地府的鬼差,说是应牛头的要求前来跟着众人,一人一个。但数来数去这房间里只有三人。一时间竟然是让他们急得很。

柳瑗心情很是不好,师傅生死未知,师叔还被当成嫌疑人给里一院给扣下,大师兄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周居然在关键时刻不支持自己。

于是他冲那些鬼差叫道:“闹什么闹!”

几个鬼差顿时噤声,过了一会儿似乎商量了什么,离开了两个。

或许吼了这么一嗓子让柳瑗觉得心情发泄了些,道:“师叔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师兄是对的?是说你们哪个?”

王弼司拿不稳,询问的眼光转向周柯。

周柯也在努力思索着,过了大概一两分钟,他把几个鬼差打发出去后,自己学着常玉的模样布了一个小型的阵法防止谈话内容外泄。

周柯说话很慢,似是在一边说话一边推测,道:“你们记得师叔之前的表情吗?就是她叫柳瑗之前,我看到她当时眼神一亮,还以为她想到了什么为自己辨明清白的证据,但谁知道她叫了一声柳师弟的名字后居然又停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柳瑗道:“当然记得,我离师叔那么近,看得明白,而且当时我的想法和你也差不多。”

周柯道:“那么就是说,师叔一定想到了什么。而这件事情不是用来证明她的清白的,但却比证明她的清白更重要!那就只能和师傅有关了!她向我们发出如此明显的暗示,却没有直接告诉我们,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她在防备着何雨宇。而此时此刻只能让我们赵家军知道,其他人都一概需要防备的消息只有两个!”

一是师傅的生死问题,这也是凶手关心的问题。二就是师傅的魂魄在哪里的问题。而第一个问题何主任是知道答案的,那么......

柳瑗和王弼司都同时点头,这答案很明显了。更令柳瑗佩服的是,常玉仅仅是通过暗示他们这种行为本身,就直接暗示出了她想要说的内容。换句话来说,不管常玉后面跟着的那句话是什么,都只该顺着那个思路往下想。

“她没有说哪个师兄,也就是我和弼司哥都可能,我们今晚说了那么多,有什么比较值得注意的呢?而且常师叔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偏偏记得住呢?”周柯在接着往下思考。

柳瑗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周柯,似是在给他的周师兄加油,这种事儿不是越有个人盯着你看越容易思路不集中吗?

王弼司把柳瑗拉到一边说:“你也帮忙想想,别去打扰老周。”

柳瑗哦了一声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不过他却没有直接思考常玉的话。而是在思考周柯刚才提出的问题,今晚有什么事情是比较值得注意呢。毕竟事关师傅和师叔,连他也开始动起脑筋来。

接着柳瑗道:“师叔前面的那句话,说她绝对不会想要伤害师兄的,我觉得这依然是暗示的一部分,不是她在做最后的辩解。”

王弼司对柳瑗的思考不是抱太大希望,相反还生怕他打扰到周柯。但此时周柯已经抬起头望了过来,询问何意。

“我是这样觉得的,正常人说话不该是这样,一般会说不会伤害师傅,她却说的是不会想要伤害师傅,是不是师叔已经反应过来,在某个时间段,不语的的确确斩到了师傅,所以她才会有那样的表情变化。”柳瑗异常认真地望向周柯。

周柯略一思索,道:“这个解释很合理,而且我目前还没有想到其他的解释。”

柳瑗接着说:“那这么说中间的那句话也有特殊含义了?我这边情况就这样,甭担心。这句话没啥啊。”

王弼司道:“师叔没这口音啊,为何学我说话,我发短信时就喜欢这样,节约时间少按两下。”

说到短信,三人连忙把手机拿出来翻看之前发给常玉的短信。常玉这句话里把三人的短信内容都包括了,这是很强烈的暗示了:我就是在说这件事!

想想你们当时发短信给我干嘛啊,柳瑗,你师兄说的对,我当时就是想杀王曦!

老娘都快把答案糊你们脸上了,你们再想不通就都是猪猪!!师兄教的一群猪!大猪带小猪!赵家猪!

第二十章 桑榆东隅

回到家,王曦仍感觉有些心悸,今晚的事情换谁也一下子缓不过来。但比较好的就是今晚他所见从视觉上来说并不是太过恐怖,毕竟鬼神一事,谁从小没听过鬼故事啊,都害怕鬼,却不是太过于相信这些。尤其是王曦他们这一代人,大部分都是无神论者,鬼神一说,对于他们,更多的是存在于电影、电视、小说中的消遣和乐趣。

可现在不同了,能穿门而过的牛头马面,自己怎么走也走不出的手术室,可以悬空飞来的手术刀,再加上今晚听到的乱七八糟的什么拘魂、符咒,里一院这些,他的三观虽不至于崩塌,但却被狠狠地刷新了一遍。

其实要让一个人相信有鬼也不难,只要让他见一次就行了。再说,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情,在没有科学的解释前,很多人潜意识里都容易在神鬼一说方面来寻找解释。

有时,人们要的是解释,而不是科学。

意思就是,当碰到无法理解的灵异事件时,不管你是从玄学还是科学方面,给出一个解释,都能让人安心不少。毕竟,这样就不算未知了,未知的才让人恐惧呢。

王曦一边脱着血迹斑斑的衣服,一边准备轻声唤躲在他身体里的存在,但想了想,该怎么称呼对方呢?

对方说自己已经被代为收徒了,那该叫师傅?可这事儿决定的太快了吧。看柳老师和周老师他们先前的反应和对话,这时我们科主任没跑了吧?如此说来,我们科主任挂了?

“主任?”王曦试探地轻声叫着。

对方回了一个字:“在。”

“这里是我家。”说完,王曦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先前对方已经告诉了他目前比较虚弱,不愿多说话。那么,现在自己去倒杯茶?怎么喝?自己有茶叶吗?

王曦心里虽然还有很多疑问,可现在感觉又不是问的时候,再说了,今晚那么刺激,总得给他点时间来缓缓。

虽说下午已经洗过澡,但出了一身血,王曦脱光衣服后还是准备去清洗一番。他试探着去摸了摸右侧胸壁上的一处伤口,居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用清水洗去血痂后居然发现没有任何疤痕。王曦有点儿惊奇,连忙去找他印象中当时觉得最痛的几个部位,结果发现都没有伤疤。

从小就泡在各类游戏里长大的他,在接受今晚的一些设定后,自然想到这难道就是魔法攻击。其实根本不伤肉体?

“你来科室多久了?”赵竹仁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曦仍没有想好该怎么称呼对方,叫师傅他仍然觉得有些别扭,于是道:“主任,我到科室快两个月了,应届七月毕业的。”

沉默了大概两三秒的时间,赵竹仁最终忍住了纠正王曦错误叫法的冲动。主任二字叫上去就像在叫他的名字似的,他们这一脉的弟子都是直接称呼他师傅,相熟的同辈则一般称他赵老哥或者三院长。

赵竹仁道:“谁在带你呢?周柯还是柳瑗?”

王曦回答:“周老师和柳老师都在教,不过我跟着周老师值班。”

或许是休息了一会儿,赵竹仁的声音显得不那么虚弱,于是他为人师表的内心又开始活跃起来。毕竟,里院十院里,他已经连续五年被评为优秀带教老师了。

赵竹仁问道:“吓着了吧,身上的伤没事儿了吧?”

王曦肯定被吓着了,但两个问题连着一起问,他一下就被第二个问题吸引了。这时,只要不是太笨,都应该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赵竹仁的功劳。但话都递到嘴边了,他不得不开口问:“是主任您帮我治好的?”

赵竹仁道:“如果你不想叫师傅就叫赵老师吧。至于你的伤,当然是我治好的,先前要不是我,你觉得你能避开那把手术刀?当然,不语感觉到了我的气息也犹豫了一下,不然,凭我现在灵体的情况也不可能让你脖子上的伤只有那么浅了。”

老师和师傅有区别吗?王曦心里想到。但这里区别可大了,老师和学生,师傅和弟子。二者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但后者更多了一份传承在里面。你去听了别人一堂课,你可以说自己成为了别人的学生,但你能说是别人的弟子了吗?

听到灵体二字,王曦道:“赵老师,那你现在是鬼吗?”

赵竹仁笑道:“怎么?怕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鬼当然怕了,可王曦怕不起来,这可是科室主任啊。但王曦又想到了另外的问题,从小看的鬼故事里面可是有不少关于鬼上身,找替死鬼的描述,那么现在自己会不会也是被上身了。

王曦回答道:“害怕啊,主任您这是上我的身吗?您要呆多久啊?”

赵竹仁听到这个问题就明白王曦在想什么了,居然笑了两声道:“害怕这个?放心,呆不过一两天。我现在只是魂魄暂时寄居了你体内,不是上身,如果真能上身,那我早控制着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王曦被勾起了好奇,继续问道:“那赵老师你为啥上我的身啊?”

赵竹仁没有去纠正他问题中的错误,道:“也只能是你了,之前的事情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但当时我就是要隐藏自己,如果寄居于玉儿或者弼司肯定会第一时间就被他们发现,甚至连周柯和柳瑗也能察觉到。只有你,你绝对发现不了,同时灵识足够,不会承受不了我的魂魄。至于为什么我要隐藏自己,过几天再说了。反正已经收你为徒,过几天等我回到肉身上了再详细说。”

听到赵竹仁不会赖在自己身上不走,王曦放心不少,虽说他不知道对方的话能够相信不,但他信周柯,也信柳瑗。

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王曦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他理论知识就是一张白纸,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鬼故事,简直是连提问题的水平都没有。

他坐到电脑边,活动鼠标,看到了女友的消息,心里一下就揪了起来,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笼罩着他。他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女友和他分手的画面了。

他回道:“我回来了,我们怎么不合适了啊?”

女友的头像很快就亮了起来,一条消息映入他的眼帘:“那你觉得我要什么?”

王曦不知怎么回,心跳却越来越快,良久回道:“我会努力好好工作,以后你就在家玩,买东西,我养你啊。”

对于一个普通的刚毕业的小宅男,你能指望他的思想成熟到哪里去?

“王曦,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们真的不合适,你也不要这么幼稚了,成熟一点吧。”

看到这句话,王曦有一种预感应验的轻松感,他立刻抓起电话,直接给女友拨通过去。

然而,电话通了,王曦却只能问一句:“怎么了?”

“就是我们不太合适,对不起王曦。”

王曦有些急了道:“我以后不打游戏了,真的会努力工作,我们一起去旅游,我给你做饭,我还要洗衣服,下班回家我给你捶胳膊捏腿,我......”

王曦的话变得毫无层次感,他把他所能想到的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全都说了出来,甚至连不打游戏了这种保证都做了出来,他以为他已经为对方做了天大的事,但其实这真的是一些小事。

“我明天就来看你!我请假!好不好?”王曦说道。

“真的不用了,你好好工作。”

“不,我明天就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我们一起去玩,我好好陪你。”

“王曦,别这么幼稚了,我也要读书工作啊!”

“我来陪你,见到你就好,我就在家等你回来。”

电话里一阵沉默,良久,良久。

“对不起,我真的不爱你了。”

王曦感到大脑一阵空白,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句话,假的吧?五年的感情,就这样一句不爱了?我已经习惯有你了啊!

他拿着电话不出声,对方也沉默着,终于王曦道:“我就是想对你好,要不你做我的妹妹吧。我依然可以陪着你,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

“你不要说这么幼稚的话了好不好?”

“那我会努力变成熟的!”王曦似乎觉得有了丝希望,就是因为不够成熟才不爱了吧,那我变成熟就好了吧?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等不了你了。”

“没事,亲爱的,你不爱我了,我就重新追你,让我们重新相爱!”王曦认真地说道。

“哎,你真的很幼稚!”

“哪里幼稚了?如果爱你是幼稚,我就要这么幼稚!”王曦自认为自己的话很感人,但其实,当不爱了,一切都是个笑话。

“王曦,睡了吧,你好好冷静下。我先挂了。”

当很久以后,王曦甚至可以把这段感情中的某些自己犯二的精彩片段拿出来和各位师兄一起分享时,大笑的背后却依然有那么一丝苦涩。

对他来说,他觉得今晚开始自己的人生从此就变黑了。

他对之前发生的事都不在乎了,他觉得都无所谓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对失去爱人的恐惧,就这样吧。

赵竹仁在一旁听完了全部的对话,却没有说任何话。

哎,又一个王弼司,又一个周柯。

第二十一章 里院是做什么的?

他没有任何睡意,不断在网上更新着自己的状态,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颓废,虽然他只想说与一人听。

有好友发来消息询问他也不回。

我就是很颓废,我就是很不好,可我想你来关心我,就够了,我们不是那么相爱的吗?为什么不爱了?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要怎么成熟?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还是说我幼稚?

王曦心里很难过很难过,他觉得全世界最委屈的就是自己。可他却不明白,他所谓的努力,到底能算什么?

刚走入社会的他,经验薄得像一张纸,他所能想到的努力,有时真的什么也不算。

他很想表现地很平静,默默地收拾好自己,又洗漱了一遍,然后坐下来望着电脑发呆。把以往和女友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看,回味着幸福的甜蜜时光,似乎只要他还能够看到这些聊天记录,就可以逃开冰冷的现实,躲进自己营造的一个美好回忆里,想不出来就不出来。

此刻,他真的不关心体内还有另外一个灵魂,不关心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他的心只有那么大,以前填的满满的,但现在空了,住在里面的人走了,他不想这样,只能把回忆往里面堆,来把它填满。

他不相信这段感情就这样结束了,他要通过他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变的更好,这样他们就又能重新在一起了。

尽管很幼稚的想法,但王曦却深信不疑。因为他再不相信点儿什么,他会垮掉的。

可感情这东西,说不爱了,就真的不爱了,不管你变的多好。说你不成熟真的可能只是在照顾你的自尊心而寻的一个借口罢了。

但王曦哪里懂这些。懂这些的王弼司和周柯不在,懂这些的赵竹仁在,却不说。

这群成熟的男人里,有的经历过一段感情后一夜长大,有的却永远留在了那个时间点。

所以,真的和成不成熟无关。

有关的,只是最简单的爱,以及,不爱。

赵竹仁看不到王曦的表情,也感受不到王曦的情绪波动。他心中暗叹一口气,却觉得没有必要去开导,这种时候,越说越深,毫无益处。如果能自己走出来最好,走不出,那就留在原地。

路真的是自己的,一夜长大和永远长不大,没有错和对。因为许久过后你再回过头来看,居然找不到一丝苦味,发现剩下的都是甜。走出来的是甜,留下来的也是甜。

只是现在,真的很苦很苦。

王曦关上电脑,从桌旁抽过一本单词书,在他的认知里,考研就是他努力改变自己的开始。

赵竹仁看的有些不明就里,学习时间到了?

“你这是准备干什么?”他确实有些好奇。

王曦这才想起自己体内还有一个灵魂的存在,他苦笑着,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要考研。”

赵竹仁被呛地有些无语,虽然对这个徒弟刚认识不久,但现在他真的觉得王曦的女友说的很对,他真的很幼稚。

并不是说他考研这件事很幼稚,而是通过考研来展现自己的努力这件事才是幼稚。

“你觉得周柯和柳瑗牛么?”赵竹仁问道。

王曦没想到话题居然飘那么远,一时没跟上思路,不知道赵竹仁指的哪方面,答道:“周老师和柳老师当然牛,懂很多啊!”

“他们既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学生。我是他们的研究生导师,血管外科方向。”赵竹仁说道。

王曦这才知道周柯和柳瑗居然还是硕士研究生,更没想到赵竹仁居然还是一名硕导。

“赵老师,我也要考您的研究生!我一定会努力的!”王曦的眼神中充满着坚毅。

赵竹仁道:“你已经是了,我可以特招的。”

王曦一脸不理解,这就是了?好随意,感觉没任何含金量的样子。

“你的简历周柯给我看过,在你大二上第一次解剖课的时候就进入里院的视线了。”

又是里院!里院是个什么东西?

似乎觉察到了王曦对里院这二字的反应,赵竹仁叹口气道:“看来这两个小子还真的什么都没有教啊。”

“还是接着刚才的话说,里院选拔人才的范围只在医生和医学生之中,这是从太医院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规矩。要成为一名里院的医师,首先得是一名真正的医师。在现代,我们里院基本在每个医学院的解剖教研室都有人,这是针对医学生的选拔。你在第一次上解剖课时就表现出了不凡的灵识,当然这里的不凡指的是相较普通人而言。当时的你能看到你的同学所不能看到的另外一具尸体,上一次能发现的人是柳瑗。这种选拔方式面积广,基数大,但人却并不多。第二种就是针对医师的选拔,很多医师在工作后,开始见多了生死,久而久之,灵识开启,并且在和地府抢人的过程中锻炼灵识,这种也同样会被里院选中。这种选拔方式为里院输送的后备人才相对多一些,而且说实话,里院也更喜欢医师出身的人,毕竟一般来说年龄都够大了,做事老道,懂规矩也守规矩,成熟稳重。即使是没有被选拔中的医师,大部分因为在从医过程中长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灵识也会提高,你可以随便去找个工作了十年以上的外院医师,问问他们值班时碰到过灵异事件没?其实不是别的,只是因为他们的灵识高了能发现了而已,但没有达到选拔入里院的要求罢了。”

“至于里院,它的历史以后你自己慢慢读书了解。但可以给你说说它现在是什么。里院其实就是表面意思,隐藏在深处的医院,里院的人都是医师,都会医术,大家都有各自的专业。让这些人出去当一名真正的医师完全没有问题,例如弼司,就喜欢到外院去做手术——外院就是你们平常说的医院。但除此之外,里院的医师都是有着高灵识的人,所以他们面对的对象就是鬼魂以及一些其它的灵异事件。”

“里院建制遵循外院,分设各科,各科所长不同,相互配合协作,管阳间阴事,保世间安宁。共设十院,遍布我华夏,九处境内,一处境外,和地府保持着上千年的合作关系。每一处里院都有一座鬼门关,每个里院的医师在解决掉灵异事件捕捉目标后,都会将其带回就近自己的里院。鬼门关轮流开放,一周一换。当哪座里院的鬼门关开放时,就将关押的灵魂向地府交接,同时负责守卫鬼门关,防止有阴间鬼魂入阳世,也防止阳间之人入阴间。”

“其实,帮助迷失自我的鬼魂,又何尝不是一种医治呢,所以,我们里院医人也医鬼。当然近年来,里院医师相较外院医师,在医术水平较以前有些下滑了。”

“至于我,并不是主任,我是里三院院长。”

说了一大段话,赵竹仁停了停,倒不是他觉得累,而是觉得王曦需要时间来理解。他已经尽力讲的非常浅显了,可不知道王曦能听懂多少。

王曦问道:“那里院的人是在修真吗?最后渡劫成仙?”他居然从这一大段话里提取出了这么一个需要关注的问题。可赵竹仁却没有生气,他似乎有点儿摸清这个小徒弟的性子了。

“修真的概念很广,其实顾名思义,讲究的是一个真字。并不是飞剑符咒,法宝秘技才叫修真。普通人活一辈子,其实也是在修真。就拿外院的医师来说,刻苦钻研本专业的知识和技术,然后用这些本事救活一条条性命,这也是修真。有时,就因为你前一天晚上多看了一篇文章,多了解到一个思路,第二天却直接用上救活了一个人,这种机缘也是修真。所以这个问题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至于说渡劫成仙嘛......”赵竹仁顿了顿,似乎对自己的话有些不太确定,“就我们里院目前的知识体系来看,是不成立的。或者说,我们里院的人都是无神论者。当然这里的无神论者就是字面意思,不相信神仙的存在。里院及其前身太医院研究千年,到目前都没有发现神仙存在的证据。人死后入阴间,阴间魂魄转世入阳间,阴间和阳间,就像太极的黑白二鱼,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如此的阴阳调和才符合大道。如果多了一个仙界,那还怎么调和阴阳。至于神话传说中的仙人们,里院觉得可能是古时候太医院的前辈们太过生猛被夸大了。”

王曦被赵竹仁说的吸引住了,这简直太符合一个中二游戏宅男的世界观了,虽然具体细节不同,但这种特殊组织隐藏在阴影中默默守卫世间的设定可是不知道被多少幼稚小男生幻想过。

而现在,自己似乎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

怪不得赵老师会问自己觉得周老师和柳老师牛不牛了,当时还觉得这和我要考研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原来是这样。

考研能有里院牛吗?!那还考什么研!

王曦感觉热血在体内流淌,但他想的却是以后如何在女友面前摆威风,脑中甚至已经设计了若干英雄救美的情节。

院长,在他浅薄的社会经验中,那可就是到天了的人物了,连主任都可以管!

但这一次,他的感觉对了,赵竹仁,的确可以通天了。

第二十二章 有事烧纸

王曦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向自己打开了,人就是这样,当某种改变利于自己的时候,其实是很容易接受的。如果能进入里院,那斩妖除魔的自己岂不是很酷?默默地守卫着女友的安全是不是很符合苦情的自己?至于进入里院后肩上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他连想都没想。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要练什么吗?”王曦认真道。

“看书。”

王曦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答案,看什么书,总不能面前这本单词书吧。师傅你就没点儿什么干货给我吗?

“刚才我说了,里院的医师都是真正的医师,所以你自然需要参加国家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赵竹仁见王曦没反应便补充了一句。

得到这个答案,王曦略有失望。但刚刚失恋的他总得找点儿事儿来做,他现在肯定睡不着,既然如此,那就去看书吧。

正准备关上电脑时,响起了敲门声。王曦很奇怪,可从没有人敲过自己的门啊,而且还这么晚了。

他有些警觉,询问道:“师傅?”

赵竹仁沉默了一下道:“似乎是柳瑗和周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王曦听赵竹仁这样说自然不疑,立刻起身开门,果然是二人。于是连忙将二人引进屋内,叫道:“周老师,柳老师。”

柳瑗和周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柳瑗试探地叫道:“师傅?”

可惜赵竹仁目前较为虚弱,无法离体说话,只能通过意识传达给王曦让他来说。

见王曦点头确认,二人均是异常激动,柳瑗更是一把抱住王曦,连连关心赵竹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赵竹仁又让王曦问了下周柯他们什么情况,于是周柯又花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时间将今晚自己一行人的事情讲述了一番。

听闻常玉和这几个小辈能将事情推测得七七八八,赵竹仁觉得很是了不起。

虽然二人都想赶快弄清楚师傅今晚遇袭的经过,尤其是谁在这背后预谋了这一切,但目前来看,更重要的是把师傅的灵魂带回肉身,其它的都可以以后再说。

周柯建议立刻就走,虽说师傅是主动离魂,但灵体与肉体长时间分离总归不好,况且师傅的灵魂还被不语刀伤过,现在更是需要休养。于是他征求地望向王曦等着师傅的决定。

但赵竹仁显然想得更多,他本想在王曦体内把今晚躲过去,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但现在看来,至少自己的弟子们找上了门来。关键还是非常顺利的来了,路途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如果不是消息没扩散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周柯他们身后还跟着小尾巴。

你周柯和柳瑗放着师傅的肉身不守着急匆匆赶回四河所为何事?有心人不可能这样置之不理的。

再加上周柯已经电话告诉了大师兄这边的进展,而大师兄又电话联系了何雨宇。现在门外还跟着两个鬼差。谁都不能保证消息不走漏。

里一院那边王弼司守着师傅的肉身是出不了问题的,所以如果真有人要置赵竹仁于死地的话就只有从魂魄这边下手了。虽说赵竹仁隐匿气息的手法很高明,但如果对方直接大开杀戒,将这三人灭掉,那一样也躲不过。

“看来只能烧纸了,既然已经被发现,与其偷偷摸摸回去,不如摆好阵仗,光明正大的回去。我这个三院长劳驾楚江王他老人家送一送应该没问题吧?”赵竹仁想道。

于是,王曦开始安排周柯写表烧纸准备请楚江王,而柳瑗则已经去门口和两个鬼差聊天去了。这可是关键时刻,他们不敢冒这个风险让这两个鬼差层层通报到楚江王那里去。但现在也不敢把这两个鬼差给打发走,万一此时敌人赶到,除非把鬼差也灭了,不然这事儿就绝对捂不住。有鬼差在,等于有一层薄薄的保护罩,它们后面代表着的地府才是真正的威慑力。

然后按照赵竹仁的安排,周柯又联系了大师兄一次,想让他转告何雨宇目前的状况,并顺便把常玉给放出来。但何雨宇表示横竖都是你们赵家军自己在说,自己在没有亲耳听到赵竹仁的声音前不可能放人。

既然如此,这边儿也没有坚持。毕竟人何雨宇可是在自己里一院的地盘上面,王弼司在那边能做的很有限,守住师傅的肉身对他来说才是唯一的任务。

因为这事儿楚江王早已知晓,所以当众人烧纸上表点名楚江王后,他立刻就感到了表上赵竹仁的灵魂气息,锁定方位后仅带着黑白无常飞速而来。

王曦是没见过这种阵仗,赵竹仁在他脑海里一一介绍他们的身份。一旁的周柯和重新进屋的柳瑗早已规规矩矩地站立,虽说知道黑白无常中间那人就是楚江王,可他们哪里见过,连打招呼的勇气也没有,只是恭敬地对着黑白无常道:“黑爷,白爷。”

楚江王有些诧异道:“赵兄你这隐藏气息的法子很厉害啊,要不是提前知道,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的气息,老代从巫那里弄的?”

听得楚江王说对了前来见面需要提到的暗号,赵竹仁确认是楚江王本尊亲临,立刻从王曦身上抽身而出,道:“大意了这次,不过要不是师兄的法子,这次可能栽得更凶,说不定就要到你们这里混饭吃了。”

一旁的黑白无常看见赵竹仁的魂魄,也立刻抱拳道:“赵大哥。”

王曦又开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从赵竹仁那里他已经知晓了阴文的存在,可为什么阴间的人能够既懂阴文也懂阳间的语言啊?

赵竹仁对着黑白无常点头,旁边的周柯和柳瑗早就知道这二位爷一向如此称呼师傅,也不觉得奇怪。

既然见过面了,招呼也打了,以楚江王的身份,能烧张纸就能让他本尊亲临的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一旁的周柯柳瑗王曦等人在他眼里都是小人物,于是迅速进入正题问道:“赵兄,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竹仁本想着等会儿回到肉身必然还要再给里一院,常玉,王弼司等众人再解释一遍有些麻烦,但想着既然人楚江王亲自来了,而且速度之快毫不拖泥带水,这个时候自己如果还嫌麻烦就有点儿不会做人了。

正要开口解释的当口,楚江王一个猛抬头,皱着眉直望着天花板。旁边的黑白无常虽然没有察觉异常,但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立马就准备顺着楚江王望去的方向射过去。

楚江王把黑白无常拦下,道:“对方很警觉,我就这么一瞥,他就能察觉到,而且毫不犹豫立刻就逃。人海茫茫,找不到了。”

说完,他转向赵竹仁道:“赵兄,看来还好是我先到啊。”

旁边的周柯和柳瑗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儿给师傅带来什么样的危险,都很不安,望向赵竹仁,却不知道说什么。

赵竹仁心里哪能不清楚二人所想,先前他发现门口是二人时就很是诧异,就把这可能发生的一切顺了一遍,所以很快便决定烧纸叫人。于是安慰道:“没事儿,师傅还有后招,你们大师兄守着肉身,你们来寻我。这样安排挺好,你看现在楚江王来了,至少我们马上就可以动身,比我原来的计划提前不少时间。”

说完,向楚江王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别乱发问。毕竟,他还有个屁的后手。如果真的是对方先到,这间屋现在就该躺着三具尸体了。

楚江王在地府呆了多少年了,哪能不明白,再加上赵竹仁护短和溺爱弟子是出了名的,所以也随着挑开话题道:“要不咱这就走?”

赵竹仁也觉得事不宜迟,点了点头,一旁为王曦充当了一会儿翻译后又嫌大家讲话快翻译不过来就没翻译了的柳瑗来了精神,这种情况总算他没出神,立刻叫王曦准备出发,顺便拿点儿吃的喝的带上,今晚折腾到现在确实有点儿饿了。

赵竹仁道:“我是灵体状态,比较快,要不我们先走,周柯你们带着王曦随后自行过来。”

没想到周柯和柳瑗两人居然直接不依,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师傅,此时自然不愿意再让师傅离开自己的视线。不管里院和地府的关系多么密切,要论信任度,他们自认为才是师傅最值得信赖的人。

周柯道:“白爷黑爷,你们上我们的身!把我们拉过去!”

赵竹仁有些动怒道:“胡闹,就算他们没恶意你们也不反抗,随便上身对你们伤害多大你们不知道吗?”虽然他知道周柯和柳瑗是一片好心,但弟子们关心他,他又何尝不是。

周柯还在据理力争:“师傅!今晚一次没什么,温养半年绝对不会留下后遗症!常师叔今晚就是白爷直接拖到一院去的!”

赵竹仁心头猛地一震。

一旁的白无常见赵竹仁不说话,连忙解释道:“赵老哥,我犟不过小常玉,她直接烧纸找的我。”

有的人,当你在时,总是默默在身边,不言不语,与世无争。当你不在时,你才会发现,她会为了这个“你在”而变得有多狠!她可以为了你向整个世界龇牙咧嘴!

矢志不渝,既然无果,那我便不言不语。

常玉没骗王曦,不语的故事的确简单。

第二十三章 报告

赵竹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楚江王则表示同意周柯柳瑗的建议,道:“其实不用上身,可以用阵法加持,速度虽然慢下不少,但总比你们的全力闪夺要快。我速度降下来守在旁边即是。”

既然要一路走,不管用什么方法过去,楚江王肯定都会在旁边陪同。楚江王最后依然强调了一下这句话,赵竹仁怎么能反应不出他的潜台词。

如果赵竹仁身边连一个里院的人都没有,那万一这路上真出了什么事儿,地府可就不好说了。人最后是交给你地府的,但现在没了,怎么说?把周柯柳瑗拉上也可以做个见证。楚江王身为十殿阎罗这么多年,思考问题自然是面面俱到,虽说他不认为这趟路途有多危险,但凡事多做安排总是好的。先前对方已经有窥探的行为,万一对方脑子抽了真的要出手,甚至抱着把自己送了也要给赵竹仁致命一击,他还真不一定能保证护得赵竹仁周全。

大家都是聪明人,楚江王都开口了,赵竹仁自然也不便拒绝,再说这样安排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还好周柯柳瑗实力不弱,带上王曦不成问题。

事不宜迟,柳瑗连水都没再喝上一口众人就出发了。

路上,王曦被周柯和柳瑗一左一右扶着,像极了被挟持一般,尽管柳瑗给他保证速度不快,可真在阵法加持下,感觉也像飞一般,两边的景色不断飞速掠过,被夜色衬着更是一片朦胧。

赵竹仁靠近楚江王,问道:“楚兄,感觉到了?”

楚江王自然明白赵竹仁所问何事,知道事关重大,略一思索,将速度提了起来,和赵竹仁一同将其余的人甩开一段距离,然后道:“嗯,感觉到了,是七院长石建泓。先前我就隐约有感觉,然后我顺势望过去一眼,他立刻远遁,气息乱了那么一瞬,被我捕捉到了。赵兄,你得交个底,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是里院的家事我们是不能插手的,我的身份敏感,会被认为代表了整个地府的态度。别让小弟为难,尤其是我,更不能坏规矩。”

楚江王话说的客气也很诚恳,但赵竹仁哪能真把十殿阎罗之一的楚江王真当小弟看待,虽说一直无法纠正对方“赵兄”的叫法,可也只有各论各的称对方为“楚兄”,这样叫有些不伦不类,可赵竹仁也只好如此,难道还真的叫对方的真名,称一声“厉二哥?”

赵竹仁瞟了一眼后方,见和后方众人距离够远,仍是压低声音道:“不止石建泓,还有里七院外科主任孙卫,副主任徐小磊,内科主任余婉,副主任杨允佶,麻醉科主任谢治晋。”

楚江王被彻底震惊了,几乎整个里七院的高层都被赵竹仁点出来了。他明白这串名字代表着什么,今晚赵竹仁遇袭的事情早就汇报到他这里来了,虽然做出过的各种设想也包括赵竹仁被里院高手袭击,当真当从赵竹仁嘴中亲口确认时,仍是不免感到震撼,尤其是居然有这么多人参与,几乎把整个里七院的高层涵盖完了!

这绝对是大事,历史上,从没发生过这种集一座里院分院全部的力量袭杀另外一座分院院长的事情。

在没有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地府绝对不能插手!

这是楚江王现在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他和赵竹仁相熟不过二十年,因为敬佩其人品称其赵兄。但并不代表他会为了赵竹仁坏掉地府和里院的规矩。

虽然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可还真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把赵竹仁给保下来已经是他把私交和公事混为一谈后能做到的极限了,如果插手里院的内部事务,那这维持千年的关系很可能会出现裂痕。

甚至再多想一点,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轮值这天发生这件事。万一这一切都还只是个表象,里七院的人也只是棋子,袭杀赵竹仁就是为了引他出手,就是为了挑拨里院和地府的关系,虽说自己插手不至于让双方关系变为敌对,但既然对方有心算无心,又怎么可能不将这事大做文章。至少可以降低双方的友好关心和互相的信任感,事情可以一步一步来的。

但这些毕竟是毫无证据的猜想,又怎么可能拿出来与赵竹仁说。

楚江王在这边瞬间闪过这么多念头,赵竹仁见其不说话,继续道:“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不过如果只有老石一个人,我断不至于如此狼狈。我现在给楚兄你说的这些,楚兄最好将来注意一下,如果我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也不至于线索全无。”

楚江王明白赵竹仁要解释来龙去脉了,问道:“要不把你的弟子喊过来一起听?”

赵竹仁想了想道:“不用了,黑哥白哥我自然信得过,可那两位鬼差,楚兄你信得过吗?现在虽然大家都听不到我们说什么,可猜也猜得到我们说的是关于什么的。给你说已经是等于把楚兄给拉下水了,如果让他们看见我和周柯柳瑗他们说了,不管我说的是什么,你觉得他们还能落得了好?他们吃死了地府的规矩,知道你们不能插手阳间事,你来护我回肉身恐怕都会被人拿来说事儿,所以他们根本不怕你知道。可周柯他们不行,是绝对会被灭口的,魂飞魄散的那种。”

虽说这是赵竹仁对地府鬼差表现出的不信任,但他确实没法保证地府下面成千上万的鬼差中没有里院的眼线,尤其是生前曾经在里院呆过的。这种时候,再谨慎都不为过。

楚江王点点头,觉得有理,自己自然不怕,可如果自己知道了还去里院插手之后的事,这绝对是大忌!插手了一件,就能插手两件!里院绝对不允许的,不管他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为什么说规矩很无情,因为规矩就是规矩,有时就是要一棒子打死,不问缘由不问细节不分好坏!规矩从来保护得都是大部分人。

赵竹仁再次确认后方的人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思考了一下,似乎在想从什么地方说起,道:“大概在半年前,从里十院发了一份报告于各院传阅,说是辖区里边儿外院医师非正常死亡案例在一个月内发生了十一例,稍微有些异常,他们自己调查了一下没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在内,也就没有继续深入。作为一个常规报备,让其余各院关注下自己辖区是否有类似事件。这其实是个常规流程,大家传阅了表示知道就行了,如果真有类似事件下面自然会汇报上来。就连里十院自己也没做过多关注,毕竟楚兄你知道,十院是唯一的境外里院,在日本东京,仍有部分十院的医师是我们这边过去的,和日本籍的当地医师不是太对付,平时工作上有些懒散。不料又是一个月过去后,十院又送了一份报告来,这次是九人,连东京市政府都在关注了。于是里十院展开了独立调查,却依然没发生灵异事件。”

“但事情的确蹊跷,于是向我们里三院发函要求协助调查,当时正是三院执勤的最后一天,鬼门关在我们院开放,于是就给你们申请了下,希望能派点能有魂魄记忆探查能力的去日本直接探查这些魂魄的记忆,据说当时十院的人盘问他们生前之事时进展不是很顺利。”

楚江王表示这事儿有印象,当时提出探查记忆可以,但里院不得旁听,如果真有灵异事件,再叫里院的人加进来。如果真的是偶然事件,或者说是人间有预谋的谋杀,那你们里院就不要管了,破的了破不了案都是阳间执法者的事儿了。

“探查的结果还真的很干净,这些外院医师生前都没有遭遇灵异事件,有车祸死的,有自杀的,有多年疾病加重死去的。你们的人告诉了一下十院结果,这件事儿就算完了。”

“但两个月前,里九院来报告了,十四名外院医师非正常死亡,并向里十院索要先前的详细报告。由于当时正是里九院执勤,直接就先探查了一遍,依然没什么疑点。”

“不得不说,日本人做事就是比较认真,整理报告发送过来的那个里院医师是个日本青年,他除了把里院的报告发送过来外,还直接向东京警视厅要了一份他们的调查报告一同发送过来。这一起看,问题就出来了。”

“地府鬼差探查的记忆主要是看有没有灵异事件,但日本警视厅的调查方向却完全不同,主要调查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财务状况,精神状态,健康情况等。这其中很快就找到了共同点:这些人全部都在两年内到云南参加过各自专业的大小不同的医师会议。”

楚江王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云南,这是里七院的辖区啊。”

赵竹仁看着他,很轻微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眼神中有着一丝玩味。

赵竹仁的叙说虽然从一开始似乎和今晚的事情完全不搭边,但总算现在扯上点关系,先是和里七院有关的外院医师非正常死亡,现在又是出手袭杀里三院院长。

楚江王等待着赵竹仁的下文,突然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急忙问道:“赵兄,云南可也是巫的地盘啊!”

赵竹仁这才重重地点头,轻声道:“所以说,事情就比较麻烦了。当时我还不怎么觉得,现在看我这样子,骄傲了骄傲了。”

第二十四章 扑空

楚江王对这事儿倒不觉得麻烦,毕竟听到现在都还没他们地府什么事儿,只是觉得复杂,关系不太好理清,而且看样子赵竹仁也没能把事情完全调查清楚。

他依然比较关注里七院袭杀赵竹仁一事,这才是个难处理的问题。自己现在护着赵竹仁的灵魂回肉身倒还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毕竟里院和地府合作千年,自己堂堂楚江王救了一个里三院院长还真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要不再继续更深层次地介入,问题应该不大。

但前提是自己得把事情了解清楚,看看这事儿得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譬如评估出里院有覆灭的危机时,说什么也要出手了。能够把里院给灭了的存在或势力是地府绝对不愿意面对的,里院和地府都是求个和谐以及稳定,这样的敌人目的不明,最好不要有。

楚江王问道:“七院袭杀你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赵竹仁虽说奇怪他怎么又把话题跳到这儿来了,仍是回答道:“我根本没时间把消息递出来,知道他们一路跟着,谁知道谁死!代师兄见过他们,但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毕竟他离开里院太久了。”

楚江王道:“不见得,代文斌可是在十万大山呆了那么多年啊,那里离云南可不远。有些巧啊。“

赵竹仁似乎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他怎么都不可能怀疑代师兄。楚江王见他心思沉重忙道:“我也是随便说说,赵兄继续说。”

赵竹仁接着先前的话题道:“随着东京警视厅的报告进入视线,我们也就常规发函请求里七院协助调查。大家都很容易想得到的,云南是巫最后的躲藏地盘,所以都准备从巫这方面着手。楚兄你也知道,历史上的原因,我们和巫是世仇,直到近代,因为我们之间的矛盾突然消失不见了,关系才没那么尖锐。”

楚江王自然之道太医院千年来和巫的矛盾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个矛盾在近代消失了,点点头没说话。

赵竹仁继续道:“由于毕竟只是调查,没有确切的敌人,当时就直接交由里七院独立调查。主要的调查方向很明确,一就是为什么这些死去的外院医师都有来云南的经历。二就是为什么死都是集中死亡,而且有明显的地域划分。人为的迹象太明显了。”

“很快调查结果就出来了,里七院的报告指出:这是一起针对我里院的报复事件,因为缺乏正面硬憾里院的实力,所以巫选择了向外院医师下手。这只是他们计划的一个小前奏而已,他们想通过减少外院医师的数量直接动摇我们里院的根基。换句话来说,如果他们能把外院医师杀绝,那么二十年后里院就后继无人了。”

“这份报告很说得通,而且计划也算巧妙,算是个长期计划吧。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发函问了一下里七院,想要份调查过程的资料,尤其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消息来源是哪里这些方面的资料。”

“资料拿来后,我草草翻了几下就看完了,楚兄你知道的,我们里院的文书实在有些······”赵竹仁没把话说完,但也没觉得丝毫不好意思。

楚江王苦笑着点点头,表示的确领教过里院的文书记录是啥样的。

赵竹仁继续道:“由于我比较关心刚才说的调查过程,所以就着重看这部分的资料。上面说的是里七院直接派出了外科主任孙卫和内科主任余婉,生生地在山中给逮了一个巫回来,级别还不低。然后就开始审讯,结果那名巫相当硬气,愣是不说,里七院就直接结果了他。楚兄知道,杀巫这种事儿大家做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把他结果后,又请你们地府出手探查魂魄记忆,才算了解到了他们的计划。”

听到这里,楚江王有些疑惑:“照这么说,这件事情就没什么疑点了啊。既然是我们地府这边也掺进来了,可信度很高啊。”这倒不是楚江王在贬低里院,抬高地府。实在是地府的文书报告可信度极高,而且写得赏心悦目,而里院在这方面实在是不争气啊。关于文书记录这个问题,每年的年会都是反复讲反复提,可根本没效果,各大院长在上面慷慨激昂陈述文书记录的重要性,下面的里院众人听得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写份保证书保证从此痛改前非认真书写文书,可实际上呢,最多管三天。而且这种事儿还不好处罚,不处罚吧,大家屡教不改,处罚吧,就这个事儿你还能处罚多重?大家根本不怕。

赵竹仁道:“是啊,查到这里,确实没疑点了,基本上来说事情算是查清楚了。接下来肯定是里院的报复了。里七院和你们打了声招呼,说近期准备接受大量魂魄吧,就浩浩荡荡地由院长石建泓带队,要去大开杀戒。”

“毕竟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这种大阵仗了,石建泓还是和各院报备了一下,同时请里九院一起出发。于是,里七院从云南的西面扫向东面,里九院从十万大山的东边犁往西边。杀气腾腾的,看得其他各院的年轻医师都跃跃欲试。”

楚江王想了想,因为地理原因,里七院和巫同处在一块地盘上,摩擦不断,所以里七院的整体战斗实力在里院十院中是可以排进前三的。如果真由七院长石建泓亲自带队,加上各科主任,这绝对又是对巫的一次毁灭性打击。

“但结果却不甚理想,不仅只抓获了三十来名巫,而且大部分都是些毛小孩儿,连我们里院都根本没有听说过。那可是横跨两三个省的大扫除啊,就这点儿战果简直是在打石建泓和文弋的脸了。”

“最后九院长文弋拿那些小屁孩儿威胁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巫,逼他说出其他巫的下落。”说到这儿,赵竹仁看了看楚江王的脸色,毕竟这种事儿不算太光彩。

楚江王却没什么不悦的表情,和里院的人打了上千年交道了,他太清楚这群人了。

里院,或者说太医院,不仅救人,也杀人!没直接把这名老巫给杀了再来探查记忆多半是里院没这种手段,但又不好踢给地府来办,毕竟这种报复行动是你里院和巫之间的阳间事了。

“这一问,又把事儿给问复杂了。据那名老巫交代,是一个里院的人提前通知了他们,而且对之前针对外院医师的计划毫不知情。想得到的信息没得到,却多了个烦人的情报。楚兄,如果是你刚得知这个消息,要你来猜,你第一反应猜谁?”赵竹仁有些无奈地问道。

楚江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只能是你的代师兄了,上千年来,以里院的出身,获得巫的传承,我印象中这可是独一份。”

赵竹仁点点头,道:“是啊,然后石建泓和文弋除了本人来问我以外,还用里七院和里九院的名头给我们三院来函,请求协助调查。”

楚江王自是明白这种手段,从公函的形式请求协助,按照里院的规矩,多院联合行动肯定会报备各院,尤其是各院主任及以上级别的人物动向,各院每天都会详细记录在案,就是需要时刻了解自己手上都有哪些牛人可以用。

而代文斌和赵竹仁的关系谁不知道,用公函的形式报备各院便是想让各院都知道这事儿,让赵竹仁无法对此事不理不问甚至包庇代文斌。同时又给了三院面子,毕竟是完全按照规矩来的公函,请求协助,并不算打你三院的小报告。

“但这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你仅凭一个老巫的口供就要调查我里三院的副院长,这不儿戏吗?代师兄虽然得了巫的传承,可毕竟顶着我里三院副院长的头衔啊,如果里院真有意见,怎么从不见谁提议说把这个头衔摘掉?”

“可别人只字未提代师兄的事儿,面子算是给了,但不是要调查代师兄,你发函问我三院何意?”

“后来我联系到代师兄,本想委婉点儿问下这事儿,没想到代师兄承认的干干脆脆,说就是他提前通知巫的,现在巫基本上全钻进十万大山里了。我自然无法理解,你虽说得了巫的传承,可你仍然是里三院副院长啊,现在巫在搞小动作杀外院医师,我们里院展开报复,你不想参与我能理解,可你从中阻挠就有些过了。但代师兄说他根本没听过这种事儿。”

楚江王道:“这个理由倒还说得通,代文斌并不是巫的核心人物,这种事情他不知道很正常。”

赵竹仁道:“我也这么想的,我就想知道师兄通知巫躲起来的原因,虽说得了巫的传承,但他和巫的感情断然不会这么深厚,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促使他这么做,要不有大危机,要不有大利益。”

第二十五章 相遇

赵竹仁向四周望了望,算了下距离,路途已经过半,一路依然是风平浪静,看来楚江王的面子或者说威慑力的确好使,再加上石建泓在王曦出租屋被楚江王发现后远遁,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就算有心想要做点什么,一时半会儿也还没法确定他们的方位。

可这越到后面风险就越大,石建泓他们是不可能允许赵竹仁重返肉身,甚至达到里一院都不行。既然确定了赵竹仁的魂魄在这里,就一定会来彻底灭口,至于呆在他身边的周柯柳瑗王曦等,则是宁杀错不放过。里院的人虽说很少干杀人灭口的事,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在行。

既然失去了赵竹仁一行人的踪迹,那么就在里一院周边等着,迟早都会等到他们的。

楚江王明白他在担心什么道:“赵兄,请继续。”

赵竹仁回头望了望几个弟子,虽然神色还有些紧张,但已经明显放松不少,柳瑗已经又习惯性地出神盯着前方,全靠周柯指引着方位。

赵竹仁收回目光,道:“所以我带着弼司进了趟十万大山,想找师兄问个明白,给其余各院报备并回函七院九院表示同意请求就出发了。可到了约定的地点和时间却迟迟没有等到代师兄,师兄虽说放荡不羁,可还从未失信于我。于是我就让弼司原地等待,自己一个人在十万大山钻来钻去。我怕他出事儿。”

“大约一月前师兄通过山里的巫知道了我的踪迹,来找我碰了头,这事儿弼司不知道,他还以为我们是这两天才见的面。我这才知道,师兄也是去调查这事儿去了,的确有针对里院的行动,但不是什么减少外院医师数量这种儿戏的做法。而是想直接进攻某座里院。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就凭这群泥腿子能找到里院在哪儿吗。我也是傲气,想着既然他们如此不识趣,那我师兄弟二人就直接把他们灭了。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虽说被我们打来差点儿断掉传承,但毕竟没断不是么,别人还是有守卫传承的存在啊。”

楚江王想了想道:“不过应该没打起来吧?地府最近并没有接受大量巫的魂魄。还是说一开始你们就对上巫的大能了?”

赵竹仁道:“没能打起来,师兄也不让,他说现在巫大部分都对里院不抱敌意了,主要还是被我们打怕了,但还有少部分的巫则一直对我们充满敌意,挑事儿的就是这群。”

“既然师兄已经把前期工作给做的这么细致,那么剩下的就好办了,知道谁是敌人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是模式化的事情了。师兄说虽然这两类巫理念不同,但别想着让一帮替我们找另一帮,还是得靠我们自己。中间的过程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最后抓到了一个老头儿,但也只问出了一个地址,就是我今天遇袭的地址。”

楚江王皱了皱眉,道:“给你下的套?兜这么大个圈子?”

赵竹仁道:“我哪里知道,我和师兄带着弼司就往那个地方赶,当我发现那个地点离我里三院这么近,我就想会不会就是针对我们三院的,按理说我们的位置他们应该找不到的。后来我们赶到时,却感觉到了里院中人的气息,师兄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就吊在我后面,我就直接进去了。进去一看,是七院的那帮人,我也觉诧异,以为他们也调查到这里来了,还没打招呼,就打起来了。提前就摆了个大阵等着我,那么多人我架不住,而且看他们的出手是直接下死手要拘魂的架势,我只好立刻离魂跑了。几乎他们出手时师兄也察觉到了,立刻前来救我,见我已经离魂,就把他们给引开了。弼司本是我留在小区门口害怕对方逃跑时做的后手,没想到最后却来救了我。我没时间返回肉身,也不敢暴露,连弼司都怀疑了一刹那,只好隐藏气息附身于手术刀中。”

楚江王道:“这里有个大问题,摆那么大个套等你钻,就凭代文斌就全部引开了?就留你在那里等着弼司来救?”

赵竹仁道:“我这一路也在想这个问题,老石脾气是暴了点,可断不至于因为师兄泄密就迁怒于我而且还下这么重的手。其他几个主任也是,放在平时连对我出手的胆子都没有,今晚也是一个劲地下死手。这事儿太他妈的诡异了。”赵竹仁居然爆了句粗口,虽说以一敌多,但毕竟弄成现在这样,他内心可窝着火。

楚江王道:“能逃出来就很厉害啦,赵兄。等会儿你回到肉身后,小弟我可能就要撤了。赵兄你在里一院,应该出不了大问题,而我到里一院本身就是件大事了,尽快离开为好。”

事情的经过赵竹仁已经基本上给楚江王说了,而且比较详细,这之后的事情也确实不好为难别人,加上楚江王的话的确有理,他不相信在里一院还能有危险,于是道:“谢了,已经欠你个大人情了,此间事了你我兄弟二人好好喝酒。”

楚江王正准备答应好,却突然眉头紧皱,顿住身形。旁边的赵竹仁几乎和他同时刹住,原地站立,目光盯住前方。

楚江王道:“赵兄,大概三里地左右,就老石一人,也就二十来息的时间,躲?”

赵竹仁苦笑道:“还能怎样?你和黑白无常不能出手,难道让我这三个弟子去拼院长级别的对手?”

说完,又望向这三个弟子。王曦从先前的惊骇变为了兴奋,这速度太过瘾了,这本事必须学会啊!柳瑗似乎没有出神,见赵竹仁望过来,忙点头致意,也是很兴奋。周柯这时有着临时大师兄的自觉,面无表情,神色警惕。

这些都还是孩子啊,怎么可能让他们去送死。不明真相的他们恐怕看到七院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援军到了吧?会毫无戒备地迎上去的,连自己都犯了这种错误,他们怎么能够想到。

楚江王也是这个意思,道:“行吧,我们绕一绕,再有几息他们就会感应到我了。”

楚江王心念一动,就向跟在后面的黑白无常发出了警告,示意众人新的前进方向。

赵竹仁道:“今晚委屈你了,让堂堂楚江王绕路,要不是护着我这个累赘,老石他们七院没这个本事。”

楚江王连连谦虚道:“能护着堂堂里三院院长走这一遭,回去我也有点儿吹的,我让他秦广王不和我换班。”

赵竹仁知道这是楚江王在安慰自己,现在的自己对地府还真是个烫手山芋,没遇见还好,遇见了不好意思不管死活,可管又不敢管太深。

众人在新的方向继续快速推进着,楚江王该了解的情况基本都搞清楚了,但几次都欲言又止,赵竹仁早就发现了只得说:“有什么难处么?”

楚江王愣了下,斟酌了一下道:“赵兄,这事儿我本不该多问的。你回到肉身后打算怎么做?”

赵竹仁还没答话,楚江王又补充道:“赵兄,不是我虚情假意,虽说我不能介入过多,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了那么多事,说不定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赵竹仁点点头道:“到了里一院回到肉身,就两件事,把消息递出去,以及保证玉儿弼司的安全。老哥别太担心,其实现在好多事依然没有理清楚,在这里胡乱推测也没有用,至少回到肉身后我养一阵子就没事儿了,就算消息递不出去也无所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里七院还能搬走不成?我呆在里一院躲半年他们能奈我何?”

楚江王相信赵竹仁的实力,也相信里一院的防守能力。的确如赵竹仁所说,如果他就在里一院养他个半年,里七院还真拿他没办法。偷袭赵竹仁成功一次已是天大的运气了,难道他们还能寄希望于在里一院内再偷袭一次?

想到这一点,楚江王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问道:“赵兄,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你看,如果想偷袭你,这事儿本来就很不可思议,他们能够成功除了以多击少,以逸待劳和摆了个大阵外,就几乎没有后手了,里七院的高层可都是露了相了,这万一偷袭不成······呃,也不对,这么看来,他们其实也算偷袭失败了,至少你肉身和灵魂都在。是我想多了。”

赵竹仁见楚江王说是说想多了,但脸上疑惑的表情丝毫未减,道:“也是,如果真摆这么大一个套来等我钻不该这么草率,这事儿透着诡异的地方太多。如果他们真没后手的话,也敢对我出手?”

楚江王见赵竹仁明白他说的不对劲在哪里了,道:“不然的话,会不会并没有时间来经过周密的安排?比较急?”

刚说完,楚江王又摇了摇头,他自己也觉得荒唐。没有经过详细的推演和各种后手,就要去偷袭里三院院长赵竹仁?里七院这帮人是吃饱了撑的想赶快来地府抢职位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么?

赵竹仁表示这又是一个疑点,只有等待以后自己慢慢来调查了。然而这时,二人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身形再次顿住。一股极大的压迫感从楚江王心底出现。几乎是瞬间,他本能地通知跟在后面的黑白无常停下,并把赵竹仁的几个弟子带上一起隐藏起来。

赵竹仁望了楚江王一眼,同样的情绪在他的心底出现。自己虽说受了伤,但感知能力并没有弱太多。而且就算自己感知不到,旁边可还有个楚江王。对方几乎是都快逼到鼻子前了二人才发觉,实力可见一斑。

震惊归震惊,主要是对方来的突然,但真的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后,赵竹仁却心情复杂。

这个感觉太熟悉了。

身前十米开外,站着两个身影。

里七院院长石建泓。

里院院长时信德。

第二十六章 各执一词

里一院院长时信德,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了,满头白发,身材一般,眼神矍铄,留着不过一寸左右长的胡须。

这个唯一一个只用称呼里院院长而不用加分院代号大家就知道是谁的老人就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望着赵竹仁,似乎连楚江王也被他忽略了。

石建泓立于他身旁,差了约半个身位,双手垂下,交握于腹前,半低着头,但看赵竹仁的眼神却不那么友好。

石建泓因为时老爷子没开口,不便说话。而时信德站在那里散发着的威压已经可以不用说话了。楚江王作为一个外人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沉默,内心却又一次地震惊了,居然连时老爷子都惊动了。

赵竹仁嘴微微动了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双方就这么沉默着。

赵竹仁首先受不了这种威压,嘶哑道:“师······师傅。”虽说此时他是场中最弱,可他却像时信德忽略楚江王一样,眼神根本没把石建泓给含进去。

时信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跟我回去吧。”

说完,向一旁恭敬站立的石建泓望去。石建泓得到示意,一步一步地向赵竹仁走来,一边走一边从衣服里取出一根黑黢黢的绳子。走到赵竹仁身前大约三米时,冰冷道:“三院长,得罪了。”

虽说话是对着赵竹仁所说,但眼神却望向了楚江王,意思非常的清楚明白。

楚江王此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如果连时老爷子也出现了,问题就不简单了。先不说这是人家里院的家务事,现在他在考虑另外一件事情。

从先前赵竹仁的叙述当中,是由石建泓带队的里七院众人偷袭他,可现在时信德却和石建泓一同出现。那么偷袭赵竹仁一事会不会有时老爷子的授意,可时老爷子德高望重,且和赵竹仁有师徒情谊,犯不着用这种方法。那么先前赵竹仁所说会不会有假,换句话来说,是赵竹仁有问题?

赵竹仁这才转过眼神望了下石建泓,有些不敢相信师傅居然和这个偷袭自己之人一同前来截他,连忙对着时信德道:“师傅!小心此人!弟子今日离魂全是他带七院各科主任偷袭所致!楚江王可以作证!”

话说完,望向了楚江王。楚江王刚要开口,石建泓道:“楚江王,你在场?”

楚江王一愣,今天之事的确只有赵竹仁一人在说。先前只有二人对话,加上他们关系较近,且赵竹仁信誉一向良好,所以就根本没有生过一丝怀疑的念头。可眼前这景象,似乎另有隐情。

赵竹仁见楚江王愣了那么一下,也反应了过来,一时竟不知言语,望向时信德,重重地叫了声:“师傅!”

石建泓停下脚步,语气不善道:“三院长,有什么事回里一院再说?还得谢谢三院长手下留情,给孙卫余婉他们留了条命,现在可还都在里一院躺着呢!三院长实力了得,一人对我们几人都还可以把我七院的各科正副主任打来重伤,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把院长请来了。”

说完,继续前进,把那根绳子扬了扬,道:“现在秦广王正在里一院做客,对于三院长这种大能,我里院拿不出缚你的玩意儿,只得向他老人家讨了根绳子了。”

一旁的楚江王如何听不出石建泓这句话是对自己所说。别人的暗示已经很明确了,你地府都已经拿出勾魂索了,已经表态了,自己难道还要掺乎?

楚江王一点没有丢掉了烫手山芋的轻松感,既然地府真的表态,自己倒的确不用陷入道义两难的地步,可这事儿太过重大,一个不好,里院就会出现巨大的动荡。而且就眼睁睁看着赵竹仁被缚走?

楚江王还在思前想后,赵竹仁却惊住了。分明是里七院众人出手偷袭他,想不到他们居然倒打一耙,说自己将众人打伤。正要开口分辨时,石建泓继续道:“伤已经请院长验过,战斗经过也向院长复述了一遍,你的手段和战斗风格除了你还有谁比院长更清楚?”说完,回头望向时信德。

时信德没有多说话,再次道:“子渝,走吧。”

楚江王明白这时确实是没办法了,这一架打不起来。这都不是赵竹仁还有多少战斗力的问题。自己根本没有出手的理由,一上来就被石建泓给封死了,而以赵竹仁这尊师重道的君子作风,就算被冤枉,他也不会对自家师长出手。

而且一时间他竟不知该相信谁,一边是德高望重的里一院院长,一边是信誉良好的君子赵竹仁。

赵竹仁衡量了下当前的形势,至少师傅在,没人敢在他眼皮下对自己下黑手,就当作由师傅送自己这一程送回里一院。现在他和石建泓各执一词,对方人多嘴多,还有几个主任级别的躺在里一院,连伤势都已经被师傅验过,准备很是充分,这难道就是他们留的后手?

赵竹仁悲愤道:“石建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石建泓冷笑道:“巧了,孙卫和余婉他们在我和院长出发前来寻你时也问了我,他们也想知道三院长想干什么!这几个人平时可是对你尊敬得很啊!”

赵竹仁觉得百口莫辩,丝丝怒意涌上心头却无处发泄,把石建泓狠狠瞪住。

这时,时信德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二人中间。这才转头看了看楚江王道:“历二哥,一同前去吧,蒋大哥也在一院。”

见时信德称自己历二哥,楚江王也不以为逆,虽说都知道楚江王历,可就连赵竹仁也只是不伦不类的称为楚兄,不提历字。至于秦广王蒋,更是没多少人敢这样称呼了。不过,面前的这个老人有这个资格。

时信德知道自己和赵竹仁交好,所以邀请自己一同前去,这样也算让自己没有失信于赵竹仁,但同时,就让自己更没有出手的理由了。

赵竹仁也是聪明人,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点头。可他不愿意被缚住去里一院,自己并没有错,为何要向对待犯人一样被勾魂索给缚住。但以他的性格又怎么肯说出口,于是在那里犟住不动,意思是石建泓你来绑我啊!

时信德见时间耽误得够久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子了,道:“算了吧,子渝既然自己点了头,就不会跑。”

石建泓索然无味地将绳子收了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走到最后,看上去和时信德一前一后将二人夹住监视一般。

赵竹仁心有不甘,讥笑道:“有意思?我要跑你拦得住?”

时信德听得此语,却没有过多说话,他们这一脉溺爱弟子和护短简直是一脉相承的。要不是他亲自验过里院各位主任的伤,他绝对不会来走这一遭。他明白,自己前来,至少可以保得赵竹仁有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

石建泓见赵竹仁已经束手就擒,心情大好,没有计较,但却凑过去道:“三院长要跑,我自然没这个本事拦。所以我就不自讨这个没趣了。但去后面抓几个尾巴的本事还是有的!”

说完向着赵竹仁他们来时的路激射而去!

赵竹仁这才知道石建泓走到那里还真的不是为了从后面押住自己,而是想要对周柯柳瑗他们下手!

赵竹仁大惊,身形也准备跟着动,却被一只从旁伸过来的手给按在肩上,动弹不得。他转过头去,看见时信德站在自己身旁,乜斜着眼眸,看向石建泓飞奔而去的方向道:“事关重大,牵涉不知多广,玉儿和弼司也已经被里一院拿下了。”

说完,赵竹仁已经感觉到肩头上的手传来的阵阵颤抖。

是啊,如果不是里一院院长,时信德说不定会不管对错,直接倒向赵竹仁一边。可一旦有了这个职位在身,有时就真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时信德继续道,不过这次却是对楚江王:“历二哥,没有调查清楚之前,里三院的鬼门关就别开了,现在一院正派人前去三院,准备控住各科主任。你们现在派人先去把三院里的魂接收了吧。”

楚江王点点头表示明白,没有猛人坐镇的里院,关押着如此多的猛鬼厉魂,说不定就出什么岔子。而一座里院的各科主任都被控住了,那么这座里院的本职工作也别想开展了。

楚江点头同意,问道:“那七院呢?”

这话问得很是巧妙,看上去作为十殿阎罗的楚江王在和里一院院长讨论工作上的事情,而且还是在顺着里院院长的话在说。可实际上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里三院你们是打算把别人各科主任给控起来,没法干活了。可你里七院各科主任都是已经躺下了啊,难道还能继续工作?

更重要的是,时信德刚才说事情没调查清楚前,里三院的鬼门关就别开了,可同样的,你里七院的事情说清楚了吗?我这边听到的可是里七院袭击赵竹仁呢!

时信德听出了楚江王的意思,事实上,他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于是道:“自然也要关了,等会儿你和蒋大哥商量下具体接收魂魄的事宜吧。”

楚江王听得时信德做出这番安排后,转过头去像赵竹仁歉意地笑了笑,意思是兄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赵竹仁感激地回望过去,二人均默契地没有说话。

时信德见得二人眉来眼去,转过身去,开始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算了,本来也只打算清算到副主任级别。历二哥你刚才拖延的时间够给黑白无常发信号了吗?”

楚江王一怔,没想到被时信德早就看穿了,只是没说,不由得尴尬一笑,开始跟着向前走去,没有接话。

赵竹仁也避开这个话题不谈,连忙跟上,道:“师傅您慢着点儿,注意脚下别摔了,我来扶着您。”毕竟现在可都算自己人,虽说被冤枉了,但在师傅身边,他今天绷了半天的心终于松了下来,那种轻松的感觉一如多年前还是个小学徒时的自己呆在师傅身边一样。一模一样。

时信德听得赵竹仁在后面贫嘴,转过身一边倒着飞掠,一边板着脸准备教训几句,可看着赵竹仁现在狼狈的样子,不忍说重,道:“有出息的很,一敌六,还把几个正副主任打来重伤!”

见赵竹仁只是讪讪没有还嘴,心又一软,仍是板着脸,道:“没出息的样子!一敌六,还被别人打来离魂!”

虽说听着师傅在骂自己,可赵竹仁现在却高兴地笑了。

第二十七章 矛盾

王曦在后面被周柯和柳瑗带着向前不断飞掠,时间已经过去不少了,却依然兴奋得很。他探过头去向周柯问道:“周老师,教我教我!”

周柯已经从赵竹仁口中得知这位小师弟算是正式入门了,但似乎留给师傅的印象属于比较不靠谱幼稚的那种,这可和他平时认识的王曦有些出入。

周柯道:“行行行,你柳师兄在身法方面在行,去年的医师资格审核在身法这一项上可是拿了个优啊!回头我让他教你!”

柳瑗一听周柯又要给自己找事儿做,连忙道:“师弟,你周师兄在谦虚,我这身法全靠周师兄栽培啊!让他教岂不更好?哎,不过也是,你实力太渣,底子薄,周师兄的高级身法你学不来,只有从我这里学点儿基本的去了。”

王曦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柳老师也厉害,你们都牛!”

王曦沉浸在兴奋中,丝毫未注意到周柯柳瑗二人对他的称呼已经悄然改变,自己还一个劲地以老师相称。

柳瑗的本意是激二人一下,没想王曦完全没上钩,一点也不嫌弃自己说的基本身法,望向有点儿蔫儿坏笑容的周柯,正准备做点儿补救措施。突然被周柯拉住一个急停,王曦被这一下顿住搞得有点儿难受,咳嗽了起来。

周柯一把捂住他的嘴,同时轻声向前问道:“黑爷?”

黑无常没有答话,捏了个手决,一股黑色的雾气自他身上弥漫开来,和周围的夜色氲成一片,将众人包裹。

见隐匿好身形和气息,白无常道:“二王爷预警,他们被截住了,让我们快躲起来!”

周柯一听这话,那还了得,就要往前冲,柳瑗也一样,这种时候,哪怕他再出神,也知道该怎么做。

黑无常连忙把雾气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倍不止,和白无常一道把二人扯住,厉声道:“冲动什么?”

这能不冲动吗?虽说周柯不知道在前方师傅和楚江王在谈论什么,可是对形势的分析他把握得一点也不错。尽管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可他知道师傅现在的状态战斗力恐怕只有平时的一成不到,而需要楚江王发来预警,那摆明了前面的情况是打不过。送死也得去啊!

周柯肩头向下一低,身形斜侧,然后向后倒去,伸出脚来。一旁的柳瑗在这个当口也一脚横踢出来,二人的脚底对在一起。借着这股力量,周柯再次向外横着飞了出去。

黑无常的实力高于二人,所以将他们扯住后也没有继续用力,但没想到二人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依然配合如此默契,竟一时失手被周柯给跑了。

柳瑗也借着这一脚的力量想向相反的方向倒射而去,但毕竟没有提前摆好姿势,速度慢了那么丝毫,被白无常给拉了回来。

柳瑗道:“白爷!我们自己去!楚江王老人家只是让你们躲起来吧!”

白无常现在没工夫搭理他,反手一甩,勾魂索顺着周柯飞出去的方向就追了出去,在周柯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就缠上了他的一只脚。白无常稍一用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痛楚立刻就从周柯的脚上上蹿至头顶。周柯吃痛不住,身形一凝,跌倒在地。

白无常立刻飞过去,将周柯又重新拖回黑雾中。知道自己下手稍微重了一点,检查了一下周柯的魂魄见并无大碍,道:“急什么?二王爷陪着赵老哥呢!”

王曦在一旁见几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就动起手来,虽说就那么几秒的事情,可从小到大都没跟人红过脸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暴力事件。

他也来到周柯身旁,把周柯扶来坐于地上,问道:“周老师,没事儿吧?”

周柯慢慢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知道有勾魂索的黑白无常在拘魂方面的优势,只得放弃。要想离开,只能在正面将黑白无常击败,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开玩笑。

周柯向王曦摆摆手示意没事儿,如果真有战斗,这个小白一般的师弟还真是个累赘。

黑无常道:“你们都别说话,有人过来了!”

黑无常的感知明显比周柯和柳瑗更高,二人也明白这一点,带着王曦呆在这诡异的黑雾里,静悄悄的不敢言语。

柳瑗远远望去,已经看见了人影飘然而至,向周柯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做了个口型,道:“七院长?”

虽说从没见过真人,但毕竟不是古时候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里院自己的内网上各院情况简介都有,各院的大佬们那是必须要认识的。所以尽管素未谋面,但二人依然将前来的石建泓认了出来。

周柯点头道:“是。”

见到师兄确认了,柳瑗立刻起身准备前去会面。师傅还在前面情况不明,这个时候多一名院长级别的战力说不定就能扭转战局。

白无常一看柳瑗这个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一只手自柳瑗肩上按下,低声道:“别动,二王爷说了,任何人前来都不得露面。”

一旁的周柯心思重些,听得这句话眉头皱了起来。

二王爷,二王爷。黑白无常二位爷,你们说了几遍楚江王他老人家的命令了?要不是里院和地府交好,我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你们地府在搞什么阴谋了?

白无常也是人精,见周柯皱眉,知是自己语气太过生硬,本来身为“十帅”的他犯不着和小辈解释这些,但毕竟是赵老哥的弟子,而且周柯柳瑗这两个小子虽说打交道不多,但从牛头马面那儿听得也不少了,有些印象分。

白无常解释道:“二王爷总共就来了两条消息,先是预警叫我兄弟二人带着你们师兄弟立刻就地隐藏,他们遇上熟人了。然后就是告诉我们任何人来都不要现身,他们暂时安全。”

柳瑗道:“那白爷,麻烦再问问楚江王,现在什么情况。”

白无常苦笑道:“我也打算询问,但他老人家已经不理我了,没有任何回应。”

当然不可能有回应了,既然楚江王的小动作被时信德识破了,如果还继续交流就实在不礼貌了,楚江王本以为可以一边走一边将这边的事儿简单地说一些,但没想到被发现的这么快。好在反正该做的安排都已妥当,如果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黑白无常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说话间,石建泓已经来到不远处了,经过他们身边时,似乎有些疑惑,他感觉到的气息太乱了,不是毫无线索,而是线索太多,不知道抓哪根。

石建泓摸出手机,给时信德拨通了电话道:“院长,没抓到,气息隐匿了,肯定在我周围没走远。如果要逼出来,动静可能不小,要不算了吧,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毕竟只是几个小辈。”

时信德在这头有些诧异,这石建泓一下子又转性了,在里一院自己去验伤时,虽说一直恭敬地跟在后面,可那种对赵竹仁的愤怒可是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了,一副你家孩子把我家孩子打伤了你看怎么办吧如果你不管接下来我就要去打你家孩子和孙子了的表情。

时信德没有理由不答应这个请求,道:“也行,那七院长先回来吧。”说完试探道,“七院长气消了?”

石建泓毕竟也是做到院长级别的人物了,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时信德何等人物,需要照顾谁的情绪,你消不消气与他何干?倒是反过来往大了说,整个阴阳两界都得来看看他的情绪。但别人依然来陪自己走了这一遭,已经算是给里七院一个交代了,自己如果还继续蹬鼻子上脸,那就真的是不太懂事儿了。

石建泓道:“院长,院长,别这么说,刚才我那是故意气赵老哥的,我是真心想不明白,赵老哥是在发什么疯啊,您也看到了,刚才他都还在装。”

石建泓的语气很诚恳,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来抓周柯他们不过是想气气赵竹仁,言行并无做作之处。这样反倒是时信德不好发作,不过这样双方互给台阶下也好,时信德道:“那七院长回一院吧。”

石建泓收起电话,又环视了四周一圈,知是有地府中人帮忙隐匿了周柯几个小辈的气息,确认了的确没有办法无声无息地把众人揪出来后,转身离开了。

反正对他来说,把赵竹仁给拿住就已经够了。如果时信德不出手,他就准备来和赵竹仁拼命,他也不相信赵竹仁会发失心疯。可那场战斗自己也是参与了的,要不是自身实力还算不错,说不定现在和孙卫余婉他们一样躺着,而且可能还更糟——那时可没有自己来护着孙卫余婉等人,全都躺下,谁知道赵老哥会不会来一人一刀结果了。

其实从刚才和赵竹仁碰面后赵竹仁倒打一耙诬陷自己率里七院众人击伤他后,他就意识到有问题了。石建泓甚至觉得时信德一样看出来了问题在哪里。这就不是谁真谁假的问题,也不是谁人多谁的可信度高的问题。而是当前双方各执一词,相互矛盾这件事儿很有问题,有大问题!

这不是小孩儿过家家,你一句我一句。这是里七院和里三院的两位院长啊!撒这种谎毫无必要啊!当面一对质必然戳穿!自己亲眼所见加上院长亲自验伤,赵竹仁居然还能把这谎撒得理直气壮,这就很不对劲了!

要把这种矛盾给说圆,只有两种解释。第一,赵竹仁的确是疯了,击伤众人,然后要不忘了这事儿,要不智商急剧降低,以为撒个谎就能蒙混过关。第二,双方说的都是真的。

石建泓觉得两种猜测都很不可能,可如果只有这两个选项的话,他宁愿选择相信第二种。

第二十八章 暮成雪,与君绝

王曦一行人隐匿在黑雾中,看到石建泓拿出手机说了一通话,四下张望了一阵便离开了。

周柯有些回过味来,很明显石院长是冲着自己这些人来的,楚江王的预警更是说明了这一点。但情况不明,他也无法做出更多的推断。

黑无常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不要中了别人的回马枪,他比较谨慎,尤其是这种指令明确的交代下来的事情,更是不敢搞砸,生怕这三个小朋友出事。

大约过了有十分钟的时间,黑无常挥了挥手,黑雾便开始慢慢褪去了颜色。黑无常道:“二王爷在来的路上了,赵老哥已到达里一院。咱们就在这里等。”说完,看见柳瑗和周柯追问的眼神,又道:“没了,一切等二王爷到了再说。”

没有更多的消息让二人有些失望,但至少现在可以确定师傅平安到达里一院,这是当前比较重要的事。

王曦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比较没有概念,知情最少,大部分对话都是在使用阴文交流,他无从得知。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当前氛围的感受,从一开始的抢救赵竹仁开始,接下来在手术室被困,然后被赵竹仁寄于体内,再到像风一般的疾驰在山间田野,一直都是处于一种紧张的情况。现在想想,这段时间内唯一摆脱这些稀奇古怪的时间居然是他被前女友甩的那会儿。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了,先前因为速度太快而从胸前升起的那种豪迈的感觉迅速消失不见。

他向一旁的柳瑗问道:“柳老师,赵老师还好吗?”

周柯一听,这下不纠正不行了。这辈分乱了。虽说地府的那帮家伙和里院众人都喜欢各论各的,但自己这些人可都是一脉的,哪里能乱?

周柯接过话来:“别老师老师地喊了,以后就称我俩师兄,师傅可是咱师傅啊,叫老师喊生了。没事儿,别担心,师傅他老人家能出什么事儿,一场虚惊,一场虚惊。”

周柯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已经在计划后面的行动了。他觉得,只要到达里一院,师傅魂魄归回肉身,修养些时间,就又必定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个时候,不管是谁袭击了师傅,都准备迎接里三院或者至少赵家军的血腥且疯狂的报复吧!

王曦听了点点头,心里却觉得师兄师傅这种名词好羞耻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一本正经地叫来像个江湖门派似的,感觉叫不出口啊。

这就是王曦的一种本事了,先前赵竹仁就发现他老是能从一段话中提取出中心思想以外的东西,这点儿和柳瑗爱出神有点儿相似,和他们说话,这两个人都容易抓不住重点。

但柳瑗王曦二人都和周柯亲近,这或许是因为周柯比较靠谱的原因吧。当你比较靠谱稳重时,你身旁不靠谱的二货们就会将各自不同特质的二发挥的越发肆无忌惮。

周柯见他点头,也就不再说话,盘腿坐下开始调理气息。柳瑗则站了过来,立在他身后,看似随意的一站,却把周柯的命门死死地护住了。王曦自然不懂这里的门道,黑白无常懂但是也明白这肯定是二人长期以来形成的默契,并不是要防着谁。

这次楚江王回来的速度比去快得多,仅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就突然出现在众人所呆的这片林地中央。

王曦被吓了一跳,见其余众人都像是有准备似的一点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连那两个在外围不断游弋的鬼差都像是提前得知了信息似的,向着这边恭敬地行了一礼。

王曦不仅开始对这个新的世界又多了一丝好奇,这里面的门道简直太多了,每一样都值得拿出来向普通人炫耀!

楚江王刚一落地,就示意除了那两个鬼差的其余众人靠拢,然后盯着一脸急迫的周柯他们道:“知道你们急,跟你们师傅学的,反正我到了这里还要再说一遍,所以懒得给小黑他们说了,一起听一起听。”

周柯虽说心情急躁,却也无法在这种存在面前表露什么情绪,而且楚江王回来的速度也够快,自己不可能那么不识趣,于是道:“王爷,感谢了,现在什么情况。”

楚江王思索了一下,既然石建泓和赵竹仁把这件事儿摆在明面上来说,那么这事儿很快就会传开来,至少不存在杀人灭口这一说了,于是将赵竹仁先前给他所说拣了些重点说与众人听,柳瑗在一旁则更加简短地说与王曦听。

当听到袭击师傅的人居然是里七院众人时,周柯柳瑗一时竟有些慌神,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尤其是后来居然还污蔑师傅将七院众人击伤,更是让周柯的脸色沉了又沉。

楚江王说了说自己的推测,按常理说——虽说这事儿不在常理——发生这种事儿,必然牵涉过广,赵竹仁和七院的人被停职审查是跑不了了的,清算到副主任级别也差不多了,至于调查过程中被扯出来的人则另算。周柯和柳瑗他们虽说只是主治医师,但身份其实很特殊,他们也是赵竹仁的嫡传弟子。所以说这个时候,他们肯定也是被调查的重点对象。可时信德的态度比较暧昧,只说了里院打算把这件事的调查起点限定于哪一级,根本就没提周柯柳瑗身份的问题,他们是时信德的徒孙时信德自己还能不清楚?所以楚江王也拿不准时信德的心思,只是觉得至少现在周柯柳瑗等人应该低调行事,里三院先不要回去了——里一院的众人现正去里三院控制各科正副主任的路上,就算时信德给这些人的命令留了些余地,可你一头扎到别人面前,让别人怎么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里三院从院长到各科正副主任都无法动弹,周柯和柳瑗就显得尤为重要。调查已经开始,证据从表面看来也不利于赵竹仁。换句话来说,和正常情况相反,如果证据有利于赵竹仁,这个调查反而调查不起来。以时信德的脾气,如果在探查里七院众人伤势后,发现没赵竹仁的事儿,他会毫不犹豫地强势护短。而时信德都点头同意进行调查了,那么只能说明情况不太好,连他都只能寄希望于调查中发现新的证据。

把这些事都理了一遍后,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凌晨四点。周柯柳瑗是经过多年值班给练出来了,可王曦不行了,倒不是睡意来袭,而是开始觉得疲倦。今天精神上的起起伏伏现在终于作用到了他的身体上,虽说身体之前受过的伤被赵竹仁治好了,但那种痛楚确是实打实的。

周柯这才反应过来,今晚这个小师弟该有多么的累,却一直一声不吭。除了失恋那一段他不知道,其余的他都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见王曦弯下腰,两只手按在膝盖上,想坐下又怯生生地不敢,在那死撑着。周柯走了过去,在他肩上背上的几处穴位拍打了几下,虽说没有缓解疲劳的作用,但至少可以舒筋活血。柳瑗被周柯的动作所吸引,也反应了过来,对楚江王抱歉一笑,走近道:“师兄,让他歇会儿吧,我们等下还得忙。”说完,歪着头向楚江王等人努了努嘴。

楚江王一行人哪里可能听不到这句话,楚江王道:“接下来的事儿我们真的不便参与了,我和蒋大哥在一院时你们师公都没有开口请我们帮助,我们自然没有理由进来了。不过说不定也是好事儿,他一手主持,万一调查结果不那么理想的话,说不定他会直接把这事儿给按平了。”

柳瑗立马道:“不会的!师傅是被冤枉的!”

周柯拉住他,柳瑗也发现自己和楚江王急什么急,在那里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楚江王没在意,继续道:“先前我们商量过了,你们不好回里三院,我建议你们去你们师傅遇袭的地点查查,我始终觉得今天下午你们医治的那个病人是关键。至于他······”楚江王指了指王曦——先前他看见柳瑗的动作时就知道二人在想什么了,道:“留给我们也行,这倒不违反什么规矩,不过你们确定这样?他今晚刚接触这些,等会儿一觉醒来身旁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听到这儿,周柯放在王曦脑后的手顿了顿,这么一刹那的工夫,手上的安神咒就破碎消失了。

施咒时最忌心神不定。

王曦早已习惯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柳瑗愿意翻译他就听着,柳瑗不翻译时他也听着。只是此时众人在商议怎么处置他,柳瑗自然不可能说与他听。

周柯和柳瑗先前就做好了打算,接下来虽说明面上没有敌人了,可说不好会遇上什么危险。王曦既然已经是师弟,那么现在就不可能让他去涉险,何况他还什么都不会,直接点说就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所以交由地府暂时帮忙照顾下或者送到安全的地方都可以,他们没有这个时间再来详细安排王曦了。

周柯的安神咒破灭发出的亮光引起了王曦的注意,他转过头去,问道:“周老······师兄,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周柯的手还抬在半空,道:“没事儿,符咒。”

王曦哦了一声,似乎这个答案他就满意了,其实并不是他心大,他不懂的太多,问什么也不知道,解释了也听不懂,只能这样,看似还平平静静,其实整个人依然还笼罩在失恋的氛围中,他觉得他马上就要牛逼了,他觉得马上就可以成熟了,可他还是很伤心很伤心。

万一她依然不要她呢?他该怎么办啊?

还好,他被人遗弃了一次,老天并不打算让他被遗弃第二次。

周柯顺势把手拍在他的肩上道:“走,打起精神来,我们有事儿做了!”

不仅王曦不解,就连柳瑗也疑惑地望向他,先前他们可是商量好了的。

周柯看着王曦,鼓励道:“你连安神咒破碎时的光都能看见,灵识很高,天赋异禀,怪不得师傅选你当弟子。”

柳瑗有些吃惊地看着周柯在那里满嘴胡诌,这都算天赋高了?周师兄怎么又改主意了?

本来有些低落的王曦开心道:“周老······师兄,真的吗?我很厉害啊!?”

周柯道:“师兄就师兄,什么叫老师兄!”

王曦笑着点点头,讪讪地环顾了下众人,似乎自己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可以引来师兄对自己玩笑一句。

楚江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几位万事小心。”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白无常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两张纸给周柯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没法插手了,这纸你们拿着,如果真有危险,烧掉喊我。”

周柯没想到白无常临走会送这么大一个礼,有些激动。虽说白无常的话看似前后矛盾,但其实还是倾向于帮助他们,而且肯定是出自楚江王的授意,这种事儿,白无常肯定没法自作主张,而楚江王也不会自降身份让周柯他们对自己招之则来。

如果真有危险,烧纸把白无常请来,那么地府就就算被动提供帮助。假如危险来自第三方,地府出手没有任何问题,假如危险来自里院内部,白无常的出现至少可以让对方投鼠忌器——就算我地府不出手,但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周柯道:“真的麻烦白爷黑爷了,我们兄弟二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感谢的东西······”

一旁平时都把交谈任务交给周柯来做的柳瑗突然插话道:“与君绝!白爷!等这件事儿了了,我的与君绝就送给白爷!”

周柯一听吓了一跳,与君绝可是柳瑗自己炼的手术刀!那可就是柳瑗的命!自己前面才说了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没想到柳瑗立刻就甩了这么个炸弹出来,这简直太拿的出手了!

里院手术刀,刀刀可斩魂。可自由穿行于阴阳二界,结合了现代科技与玄学,不仅刀可以做到薄如蝉翼,轻如鸿毛,而且还能和地府的法器一样杀伤魂魄,刀锋异常锐利,物理攻击效果也很赞!

白无常自己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话不多的赵家军小子会给出这么大一份礼!动心得很又不好意思要,更不想拒绝!

白无常看了看黑无常,本来送完纸就打算走了,结果这小子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难题,道:“这多不好意思,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周柯玲珑心思,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意思,想起今晚地府从上到下,几乎都是在围着师傅打转,至少现在师傅的命保住了。一把手术刀而已,真的不算什么!

周柯也道:“暮成雪,黑爷,今晚我说不定还得用,等事情结束了,我的暮成雪就是黑爷的了。”

这下换作黑白无常都有些激动了。

一刀名叫暮成雪,一刀名叫与君绝。

里院新人王自己炼的手术刀。这要拿回地府去,那说不定十殿阎罗都得眼红!

这样的话,似乎给张纸有些寒酸了啊?

第二十九章 解惑(一)

黑无常摆摆手道:“这礼太重了,不行不行,再说,二王爷知道了还不得收拾我俩。几位,我们就先走了,一切顺利。”说完,和白无常一道消失了。

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没等柳瑗开口,周柯就道:“楚江王已经很委婉地拒绝了你没听出来?我还没开口呢。”

柳瑗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这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强塞给地府。现在这荒郊野岭的,等会儿还指不定有什么危险,拿着王曦还真的不知该怎么办。虽说这里离里一院比较近,可送去里一院不正好把他往里填吗,这小子在里一院举目无亲的,而且现在看上去一副可怜样,还真不忍心。

王曦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只是刚才周柯的表扬让他感觉很是良好,总觉得自己要去干什么大事似的,兴奋问道:“周师兄,接下来去干啥?我能做什么?”

一句话,废柴气息暴露无遗。

先前柳瑗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已经把今晚的事情给他说了个大概。对于王曦来说,赵竹仁也好,赵家军也好,里三院也好,他其实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感情。但他对周柯和柳瑗二人比较信任,他们是王曦刚参加工作就认识的人,对王曦也一直比较照顾。所以,当周柯说他们要去调查师傅遇袭一事时,他没有任何意见。当然,他的意见没什么份量。

周柯分析总结了一下今晚的事情,他觉得楚江王说的很对,那个病人才是关键,现在其实他们应该顺着这条线索走,而不是去查师傅遇袭的地点。

可人海茫茫,去哪里找,资料可都在里三院。

王曦提议:“不是说他被转到外院了么,就算我们不能回科室,可以去外院找啊,转院肯定是就近吧,我们医院附近可没多少医院。”

柳瑗道:“不行,一家一家找过去费时间其实都不怕,关键是现在我们肯定已经挂上号了,能转去的外院必然也有里院的眼线。”

柳瑗刚说完,自己顿了一下,猛地望向王曦。

对啊,王曦小白一个,也没被挂上号,他可以去啊!自己和周师兄在外面策应一下就行!在外院大庭广众下危险也应该不大。

周柯也反应了过来,稍微一思考,觉得这个提议可行,对着柳瑗点了点头。

得到了师兄的首肯,柳瑗便直接把想法告诉了王曦。王曦是既兴奋又有点儿失望。柳瑗第一句话就是:现在有个事儿可能只有你来办才比较合适。结束语是:看,就这么简单,一点危险都没有。

但总归自己还是有点儿用,既然自己没有什么战斗的能力,也只好做点儿这种工作了。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个事情有没有危险,他甚至都脑补了自己受伤躺在床上扮苦情的场景,然后某个朋友再将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女朋友,她一定会心疼死的。

儿女情长才是他的全部,里院这么牛逼的设定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背景道具。他以为自己越努力越牛逼就都等于越成熟,甚至再危险的事情也敢硬着头皮上,他告诉自己,即使害怕也敢面对才是真的勇敢,把自己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却不明白,成熟就不是和勇敢、努力、牛逼这些词语划等号,很多懦弱中庸的人其实依然很成熟。

他不知道,成熟就从来是个中性词,他却自己将不成熟理解为了贬义,所以不断地、疯狂地想要向着这些积极向上的褒义词前进,以此来摆脱这个“不成熟”。他的思维中,因为不成熟,所以分开,那么我成熟了,就又会和好如初吧。

好赞的逻辑!!

周柯和柳瑗此时也有些倦怠了,今晚就来来回回地两地奔波,现在还得又回四河市,而且还得带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王曦。

但大家谁都没有提议休息,时间拖得越久,那个病人的去向变数就越大。于是众人只得继续星夜兼程。

因为王曦不会控制风行加速阵法,所以即使背上贴着符纸,柳瑗和周柯还得轮流分神帮着王曦控制。

尽管如此,众人的速度依然不慢,主要是今晚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儿,露面的都是些平时难得一见的猛人,相比起来,周柯柳瑗感觉就弱了。王曦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他对众人的实力没有直观的感受,就是朴素的谁官大谁厉害。

众人不断飞掠,大约半柱香时间后,王曦见柳瑗从包里摸出一粒丹药服了下去,然后给周柯也扔了一颗。王曦不会傻到认为这种丹药会是什么灵丹妙药,但仍然忍不住道:“师兄,啥丹药,我能承受住药力吗?

王曦用他仅有的从玄幻小说中获得的知识提出了一个自认为高水平的问题。

嗯,居然能认识到自身境界低,怕药力过猛起到反作用,师弟果然是天纵奇才,无师自通啊!

两位师兄一定是这样想的!快表扬我!

柳瑗白了他一眼,又摸出一粒道:“有你一份的,就普通的兴奋剂,药剂科的非要做成药丸的形式,说仿古!”

王曦接过药丸,打量了一下,就吞了下去。

虽说他也是学医的,知道兴奋剂是怎么回事儿,但也从来没有服用过。

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力量涌上来的感觉呢?

王曦不敢多问,刚才柳瑗说这是兴奋剂时就让他尴尬地不行。这些人,你讲科学的时候非要刷你的世界观给你塞玄学进来,你接受玄学后开始讲玄学时他又要给你讲科学了!

周柯稍微细心点,想也想得到一般人也不会有服用过兴奋剂的经历,道:“没什么特别的,这点儿剂量不会有太过猛烈的反应,对抗对抗睡意,保持身体活性而已,这一路顺带给你普及点儿基本知识吧。”

王曦一听这好啊,反正这么赶路自己又不费力,还能听师兄们讲课解个乏,当然就愿意。先前在家里赵竹仁给他讲过一部分,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种课听起来一点也不枯燥。

柳瑗来精神了,之前他可是为怎么给王曦做好入门准备花了心思的,虽说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做的准备白费了,但却无法阻止他现在扮演他非常想扮演的稳重成熟好师兄形象。

柳瑗道:“说起里院,其前身是古时候的太医院······”柳瑗刚起了个头,不懂事的王曦就打断道:“柳师兄!师傅给我说了的。”

柳瑗诧异中带点儿失望:师傅就和这小子呆了这么会儿时间,居然还能抽空出来扫扫盲,师傅这优秀教师名副其实啊!那自己还讲个屁啊!

柳瑗道:“师傅这么点时间能给你说点什么?那你说来听听!”

王曦哪里可能把所有的话都记住,但好在大概意思能说出来。柳瑗听了后,心想还好,只是个基本的背景介绍,好多内容师傅都来不及说。

王曦道:“既然师傅给你讲了个大概,那么我接着说,要说里院······”

柳瑗卡词了!我去!该说点儿什么!怎么系统的介绍?入门课程真有这个过程?

柳瑗有点儿慌了,还在支支吾吾地:“其实······首先你得了解他的历史······当然这点师傅已经给你说了一些······那么······”

王曦一脸认真地望着柳瑗,从此自己将走上一条修真的路啊,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定要倍加努力,加上自己的天赋,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啊!

周柯看出了柳瑗的窘境,不打算解围,就这么看着。玩儿脱了吧!?

倒不是柳瑗肚子里没货,实在是不知从何讲起,他有着系统的知识体系,却没有系统的教学经验,最简单的背景介绍都让师傅说了,自己讲什么?讲个冷笑话缓解下尴尬的气氛?

王曦那充满着希望的脸就这么僵了快三十秒了,柳瑗还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师兄要说的,一定很重要,或者说很难!难为师兄了,要把高深的内容说得浅显易懂,我必须得跟上!必须得听懂!

王曦在心底给暗自给自己打气鼓劲。

恰好,柳瑗的想法居然和他不谋而合,道:“王师弟啊,你的基础实在有些薄弱啊,我思前想后都找不到比较简单的东西好给你讲,看来只能在以后慢慢领会了。”

王曦惭愧地低下了头,虽说这事儿不怪他,可这毕竟是不争的事实。师兄不是不想教,是自己实在太弱了。

周柯在一旁乐呵了,这样也好,今天辛苦了大半夜,现在稍微放松下也没什么坏处。只要师傅还在,一切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被人冤枉只是让众人感到气愤,还能让师傅掉二两肉?

周柯道:“师弟。”刚喊完,见柳瑗王曦都转头看着他,又道:“王师弟,干脆这样,你来问,我们来答。”

柳瑗暗自点头,周师兄厉害啊,把球踢回去了!

王曦显得很高兴,要照他来说,他最想的就是这种办法,他的疑问太多太多了!

王曦静下心来开始沉思,可这还怎么能静得下来?一个一个的问题涌上心头,仿佛每一个都是最重要的,排名不分先后。

柳瑗和周柯都经历过由小白到老油条这个过程,知道王曦肯定会有很多问题,也不催促。柳瑗还温和道:“师弟,不急,慢慢来,一个一个来。”

以前在小北面前没怎么过够师兄瘾,我要在你身上全部找回来啊,王曦!!

但一如既往的,王曦那善抓重点的本事又开始稳定地发挥了出来,他一脸认真道:“柳师兄,有件事情我想确定下。”

哦!哦!来了!来了!问题来了!

柳瑗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轻描淡写道:“师弟请说。”

王曦道:“先前师傅给我说,里院的医师首先得是真正的医师,能治病救人的那种。”

柳瑗点点头。

是啊,怎么了?这是要为接下来的问题做铺垫吗?来吧!

王曦有些失望,道:“原来真的是这样,看来是必须要参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了。”

啥?!

第三十章 解惑(二)

王曦丝毫没读出柳瑗那眼神所代表的内容,转身又给周柯一个暴击:“周师兄,今晚按理说该你值班,那在里院的规矩里,这算不算脱岗?”

周柯转头望向还在震惊中的柳瑗,二人目光交汇,都向彼此传达了一个坚定不移的信息:小师弟脑子有坑!

周柯没想过这个问题,道:“按理说要扣钱的,可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应该能说得走吧。”

王曦继续深入道:“那外科二线呢,一线值班医生不在时他该在啊。”

有个屁的外科二线!你当里院很多人吗?你当满大街都是灵异事件需要里三院出双诊吗!普通的鬼魂地府自会料理,我们专啃硬骨头啊!只处理可能造成危害的!

周柯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王曦继续纠缠下去,及时制止住他:“王师弟,你就没什么其他想知道的吗?”

王曦一脸谦虚道:“其实有很多想学,可是自己没基础,短时间内怕消化不了。”

怎么样?师弟我很有自知之明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柳瑗的热情开始有些消退了,心不在焉道:“那你先去把阴文学了吧,免得我心情不好时不想翻译。”

柳瑗被王曦成功带偏!

他们想问王曦想要知道些什么,王曦却越走越远,最后定位成了想要学什么。

不过说起阴文,倒一下把王曦的兴趣提了上来。此时他一点都不觉得和鬼魂对话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相反觉得异常牛!

王曦道:“对对对!一定要学!”刚说完,又有些泄气,道,“单词难背吗?”

柳瑗来了精神。好问题!

“师弟你错了,学习阴文是不需要背单词的。你想想,一个人刚死去,也没学习过阴文,为什么就能说呢?阴文只是一种阴间的语言,表达着它所要传递的信息。要学习阴文,就要学会如何将灵识扩散开来,与说阴文的对象接触,自然就能明白对方所说的意思。就好比,我指着这棵树,不管我对你说什么音节,你都能理解,它代表的是树的意思。阴文的起源不可考,里院认为阴阳相隔,阴间阳间就不该有沟通和交流,阴文的出现只是其中的一种手段。”

王曦努力的回味着柳瑗的话,这感觉还不如背单词简单呢!灵识扩散?怎么做?具体一点啊!

“柳师兄啊,那怎么把那个灵识扩散和对方接触?对了,什么是灵识?”王曦追问道。

听闻这个问题,柳瑗考虑了一下,道:“灵识这个问题比较玄妙,是一种感觉,而且很多时候我们里院把灵识和灵力混为一谈的。就拿常师叔的万里行来举例,如果你灵力不够,根本无法摆出这个阵法。但你如果灵力够,灵识不够,则很可能摆出了这个阵法,但却感觉不到阵中的变化。不过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出现,灵力高得来能够支撑万里行了,灵识必然不会差。灵识和灵力都可以外放,灵力可以用来攻击或者触发符咒阵法,灵识用来感知探查。灵力在战斗中会逐渐消耗,可灵识只要你状态在,就不会变。”

王曦又追问道:“那柳师兄,万里行又是什么?”

柳瑗怔了怔,这让王曦提问固然方便,可也太发散了,一个问题引出另一个问题,他什么也不懂,越解释产生的问题也越多啊。

柳瑗摆摆手道:“这个太高级了,现在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今天被万里行困过,应该有感受。”

王曦回忆了一下,叫道:“是手术室里那个鬼打墙!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而且连牛头马面也困住了!果然好高级!师兄你会吗?”

柳瑗本想纠正他的说法,但听到他后面那个问题,立刻面露得意之色,道:“我会,其实很简单······”

还没说完,一旁的周柯打断道:“能别显摆了吗?”

王曦见周柯说话,又转向周柯道:“周师兄你会吗?教我教我。”

周柯则是面露难色,道:“我不会。”

柳师兄这么牛!?

王曦立刻又充满了希望的望着柳瑗。

柳瑗知道这下不能显摆了,道:“现在的你教不会的,这可不是鬼打墙这种低级别的迷魂阵,这牵涉到能在阵中对象头脑清醒时把身体和魂魄一起困住,涉及到了很微弱空间规则。”

这下王曦有点概念了,读过几本玄幻小说或者科幻小说的可都知道空间力量和规则代表着什么。这下,除了觉得柳瑗牛得很以外,却又带着丝怀疑了——柳师兄,这算顶级的技能了吧?你真的会啊?!

柳瑗继续说着:“不过万里行的消耗也比较大,光是摆阵所需要使用的黄泉石就很昂贵。空间规则和力量主要来自于这种石头,这种石头是用来建鬼门关的原材料,自从十座鬼门关建成后,现在世上阴阳两界的黄泉石大概已经不到一吨了。里院和地府近些年来自己制作的黄泉石效果比不上天然的黄泉石,所以一般情况下都不怎么见得到万里行了,今晚常师叔要不是急了你可是没法享受到的。”

王曦追问道:“有多贵?多少钱一克?”

啥?!

周柯和柳瑗再一次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瑗都把话递到嘴边了就是想给你解释下常师叔为什么要攻击你顺便说两句好话消除下二人的误会,但王曦根本没理者这茬!你心得有多大?!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直接跳过。

柳瑗道:“黄泉石的产生比较苛刻,当槐树的根能扎在石头里时,这块石头就能算黄泉石了。这本是地府的秘密,毕竟别人鬼门关的原材料可不想要外人知晓。一旦外人知晓了,说不定就可能研究你鬼门关的弱点。千年来,鬼门关大开可一直是阴阳两界的噩梦。”

“但架不住太医院前辈们的嘴。以前的万里行阵法可不叫这个名字,根本没有空间力量,和你说的鬼打墙差不多,意志力稍微强点儿的根本就困不住。直到黄泉石进入里院的视线后,才根据它的特性改良出了万里行。这下就和意志力无关了,进来后再牛的人也得乖乖的把这一万里给我走完——当然,一万里只是虚指,还是和布阵时的灵力有关,我现在的极限能困人八百里,真遇上大能,困不住多久的。扯远了,太医院前辈们发现了黄泉石这么好用后,就想方设法地从地府口中把它的秘密给套了出来,至于人工制作,都是后来黄泉石不够了才开始的。”

王曦听了,觉得这万里行果然离自己太过遥远,不过,当下用来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增长见识也是好的。他脱口而出道:“那柳师兄你为啥会?”

这什么意思?我凭啥就不能会?我很弱吗?!

周柯把话接了过来,道:“你柳师兄特别崇拜常师叔,学这招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当初为了学万里行,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个你不用想了,这招挑人的,连师傅也只学了个大概。对了,柳大师兄,金步摇你学到什么程度了?”

柳瑗想了想,道:“得其形,得其意,不得其神。”

周柯道:“师弟,牛逼!”

柳瑗忙谦虚并接着周柯的话继续道:“王师弟,如果你以后想学,可以让常师叔教你,试着学一下,看看有缘分没有。如果要学近战,就让大师兄或者老周教,我虽然是外科,可是技能树点歪了,当初花太多时间学这两个阵法了。要不是常师叔是师傅的师妹,我这样去学高深的内科阵法绝对会让师傅骂得狗血淋头。”

周柯点头道:“不过,当初你学会万里行,常师叔跑去师傅面前夸你,师傅可是没任何不满啊。”

柳瑗道:“常师叔还去夸过我?”

周柯道:“是啊,那时貌似你的万里行只能困人百步。但常师叔依然得意的不得了,当天就在师傅面前去显摆去了,就好像你是她的弟子似的,快把你夸到天上去了。你以为这几年消耗的黄泉石哪里来的?”

柳瑗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试探道:“难道不是里三院后勤里的?”

周柯道:“有一部分是,但不足以把你的万里行给喂到这种程度,都是师傅和小师叔平时攒下来的。要不是小师叔在这事儿执拗,你以为师傅会这么惯着你?你想想这几年你的近战考核什么水平?现在说不定连小北都可以在纯近战中把你干翻!”

老周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不过柳瑗听到这话不愿意了,道:“那你怎么不干脆把我双手绑起来和小北打?”

开玩笑,柳瑗那丝傲气的来源之一就是会万里行和金步摇。

王曦见两位师兄又争了起来,忙劝道:“二位师兄,你们别争了,尤其周师兄,你别激动,你一激动,我就摇摇晃晃的,有些害怕啊。”

周柯道:“没事儿,我们没吵,这些年都这么过来的。柳师弟,你接着说。”

柳瑗也示意王曦没事,拣了个话题,道:“来,趁着这段时间,你来学学灵识和灵力外放。”

王曦为难道:“柳师兄,前面你还没说清楚灵识和灵力的区别啊,到底是什么啊?”

柳瑗有些奇怪,前面不是还举了个例子吗?说的够清楚了啊。

他望向周柯,见周柯也皱着眉,似是在感叹师弟的悟性之差。

这对里院新人王有些没辙了,虽说里院有关于这些基本概念的教材,可他们从没看过啊。甚至说不止他们,大部分里院的人都把教材当摆设。关于灵识和灵力,你自己不会多看几本玄幻小说吗?大同小异啊!

柳瑗只得道:“来,师弟,你现在集中精神,感受下我手里捏的是什么。就是努力地把你的注意力投过来,你的灵识支撑得起。”

柳瑗在继续思索着怎么描述得更具体点,因为他觉得依小师弟的悟性,基本上这一路就只能做这个事情了。

王曦身体僵住一动不动,生怕动了一下就会破功。他屏住呼吸,努力的去感受身后的柳瑗手里的东西。

毕竟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做起来有些难度,完全不得要领。

可如果尝试一两次就放弃了的话,不好向两位师兄交差吧,大家都可是很热心啊。

周柯插了一句:“不要太过刻意,你想想,当时你能看见我写的真实病历,我没告诉你,你还不是自然地看透了,就是那种自然的感觉。”

集中精神努力的去感受,还要自然的去感觉?二位师兄你们在说的是一件事情么?

第三十一章 解惑(三)

三人继续在夜色中不断平步飞掠。

川渝地区多山陵,他们选择的全是山路,配合着隐匿气息的身法,不太容易被普通人发现。当然,如果提前告诉一个人下一分钟在那条小路会出现三个人,只要他认真盯着,还是能够将他们发现。

隐身这种逆天的技能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过于幻想了。

见王曦还在那里努力地感受着,周柯柳瑗二人没有打扰。因为他们的双眼看到王曦的灵识已经将柳瑗完全包围了起来,甚至还在不断地往外蔓延,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不规则的球形,柳瑗这边头更大,周柯那边头更小。

王曦迟迟没有得出答案,索性把眼睛也闭了起来,似乎这样更有利于他集中精神。

柳瑗又插话道:“师弟,很不错,你现在记住这个感觉,这就是灵识外放。你的灵识将成为通俗所说的第六感,但它并不具体指代某一种感觉,它可以在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这五感中随意切换甚至同时存在,当你想看时,就用它当眼睛,当你想听时,用它当耳朵。它就是你的一部分,为你的大脑反馈更多常人无法收集到的信息,让你更好地制定趋向于本能的防御、逃避、进攻、伪装、欺骗等计划。第六感并不神秘,只是你获得的已知条件更多,做出的抉择自然更容易正确。”

王曦闭着眼睛点点头,表示在听。一旁的周柯和柳瑗这时稍微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作为一名初学者,在第一次灵识外放的过程中时,很容易被外界以及自己的内心所干扰。

但王曦的表现似乎不错,包裹众人的灵识不断循环流动着,与周柯柳瑗外放用来控制阵法的灵力和灵识相互融合,未受丝毫影响。

柳瑗继续道:“师弟,现在你的灵识已经把我们包裹住了,但你不要局限于用灵识去看我手里是什么,刚才的话其实是个比喻。用灵识来感受的五感依然是感受出来的,并不是直接看到或者听到的,你第一次灵识外放,可以试着睁开双眼,看着我的手,方便你把灵识局限于我手上的东西,更有利于集中精神,提高成功率。不然你闭着眼睛,连我的手在哪里都不知道。”

见王曦渐渐进入状态,柳瑗逐步进行着引导。

王曦听闻,依言将目光锁定在柳瑗手中。随着他的心念改变,灵识也慢慢地将范围缩小,聚集于柳瑗手上。

柳瑗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灵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将王曦的灵识震碎。像王曦这种初学者,就算柳瑗完全卸下防备时,想要这样去探查柳瑗手中是何物,很容易被其灵识自动反击。对于王曦来说,隐匿灵识气息还太过遥远。

突然,柳瑗眼光一亮,心中有些兴奋,望向周柯道:“师兄,成了!”

王曦这时才猛一抬头,道:“柳师兄,我看见了!”说完,又有些好奇道:“师兄你怎么比我还先知道!”

柳瑗道:“我虽然将防御全部卸下,可被窥探了还是能知道的,刚才我的灵识就感受到了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先不说这个,快说说我手里是什么,以及你的感受。”

王曦道:“柳师兄,是一块白色的臂章样的东西。上面有一个里院的里字,是黑色的,其中里字的最上边、中间、最下边这三横是红色的。至于感受嘛,不太好说,真的不是用眼睛看到的,感觉是被我想出来的。就有点儿像我想念一个人,我能想象出她的样子,但她的样子是直接浮现在我脑海里,并没有出现在我眼中。”

柳瑗摊开手,果然是一块臂章一般的东西。

王曦欢呼了一下,想要去拿那块臂章,却又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这是否犯什么忌讳。

柳瑗和周柯也很是满意,虽说灵识较高的人在这一关上大部分都是自己觉醒的,只要灵识高了,这一切都不用教,顺理成章。但王曦能够一次就学会,而且做的相当不错,不仅感受到了臂章,连上面的字都知晓了,这成绩绝对及格了!

柳瑗将臂章递给王曦由其打量,知道他在好奇什么,柳瑗道:“这是我们里三院的臂章,每一个里三院的人都有,一般出任务时都会佩戴,方便识别身份。至于笔画的颜色则是用来区别各院的。例如里一院,就只有中间那一横是红色的,里七院则是中间的一横一竖和最下面那一横的右边是红色的。里这个字,能把从一到十都在里面找出来或者找到相近的笔画。”

凡是一个东西成建制后,就很容易引起自身人员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王曦就立刻被这块简章所吸引住,脑袋里浮现出的画面却是:夜黑风高的晚上,前女友走在路上,被灵体袭击,自己潇洒地出手解决,留给前女友一个冷酷的侧脸和右臂上那块引人注目的臂章。后面前女友又通过一系列事情明白了这块臂章代表着什么······

仅仅一个瞬间,王曦就脑补出了这些情节,如果让他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想,他能脑补出一部电影来,在里面,他可以酷得无法无天!

王曦拿着这块臂章有些爱不释手,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我拿来发几个自拍也好啊!无意中露出来的臂章肯定会有人问的,到时候自己再故意支支吾吾,这感觉,不要太神秘好不好。

柳瑗看出了王曦的心思,却不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飘得太远。伸手一探,就将臂章拿回手中,放入怀里,道:“这等你正式入了里院才有,而且现在我们可是低调行事,我和周师兄的都摘下来了。”

王曦还想争取一下道:“师傅不是已经收我入门了吗?”

柳瑗回道:“那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过没过?而且,这个是我的,你难道要抢师兄的?”

且不说第一个问题,王曦哪里敢和柳瑗抢,只得无限惋惜的看着柳瑗把臂章收了回去,他可真的是对这东西爱不释手。

虽然此时的他喜欢这个东西的原因仅仅是觉得很酷,低调有内涵。他哪里想得到以后的某一天自己居然会豁出命去捍卫它的尊严。

周柯虽说一直在关注着二人的对话,但更多时间则充当着指引方向和警戒的角色,见王曦顺利的将灵识外放,道:“师弟你记住刚才的感觉,尤其刚才你的那个比喻很不错,刚开始你可以理解为你所说的想象那个方法,勤加练习,以后就会越来越自然。对了,提前说一句,免得你以后动歪心思,里院有条规矩,严禁和普通人赌博,不要犯,这条规矩比较硬。”

王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为什么,同时第一次知晓里院还有规矩这一说,心思又被勾到那里去了,好奇道:“周师兄,里院还有这种规矩啊?那其他还有什么规矩么?里院的人都不赌博吗?”

周柯嘿嘿一笑道:“不急,这么想了解里院的规矩以后有的是时间,每年都还有专门的抽查考试呢,新人前三年必被抽中,你兴趣那么浓,等回头好好学习吧。至于里院的人不赌博?”说到这里,周柯和柳瑗都第一时间想起了存在大师兄主任办公室里从牛头马面那赢来的一坛又一坛孟婆汤,周柯道,“这条规矩并不禁止你和里院或者地府以及其他一切灵识觉醒的人赌博,据我所知,里八院副院长刘年就喜欢打麻将,不过他水平高,老是赢,除了他们八院的几个主任被逼无奈外,其他人都不愿意和他玩。”

王曦无法将素未谋面的里八院副院长和麻将和谐的放在一个画面——里八院副院长一脸神秘地搓牌和牌,其他几个主任一脸苦笑。这可都该是些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啊!

王曦收回思绪,道:“师兄,再来再来,再猜一个,要难点的!”

周柯望向柳瑗,笑了笑,又继续望向前方,开始着警戒和指引。

柳瑗道:“还玩儿起来了,只要你学会了第一次,后面就都难不倒你了,记住这种感觉就行,想忘也忘不掉的。你的灵识初起是在大二时的第一次解剖课,那是我们里院针对医学生的筛查,你看到了那具本不该被看到的尸体,就进入了里院的视线。”

王曦回忆起先前赵竹仁对他说过这件事,道:“师傅给我说过,诶?柳师兄,这么说的话,我后面都没怎么见过鬼啊!”

柳瑗道:“一般人死后,自有地府来拘魂,哪有那么多游魂野鬼,只有些有了道行的灵体,才会隐匿在夜色中,引发各种灵异事件。但校园自古就是浩然正气贯长虹的地方,一般的灵体也不愿进去招惹是非,加上你们大学生可都是国家的未来,你觉得政府没委托我们在每座校园里留人看守吗?你猜猜古时候的书院祭酒是干什么的?”

原来我们一直在被默默守卫着啊,而现在,自己也将成为守卫别人的人了!

我就这样默默地守卫你一生吧!

我好痴情!

柳瑗不知道王曦又开始脑补各种情节了,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按理说自己这个问题根据上下文很容易猜到啊。

王曦出神了几秒,反应过来师兄没说话,连忙道:“就是院长!”

这是周柯和柳瑗第三次对视了,他们都有了这种感受——小师弟可能这一辈子会在里三院的某个文职干一辈子吧。

赵家军之耻?

王曦又想到个问题,问道:“师兄,那我们里院总共有多少人啊?”

这下,周柯转过头盯了下柳瑗然后又收回视线。

这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个秘密,你初入里院实在不适合打听这种有关里院底蕴的事情,后面你还会不会问各位院长的技法手段,优点缺点?

柳瑗斟酌了下道:“我也不是太清楚,像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里三院,有些离得太远的里院也没去过。例如远在境外日本的里十院,这辈子如果没出差公干的机会,多半去不成了。你不要以为里院的人都是在抓鬼,里院依然有大量的文职和后勤工作需要人来处理。比如说我们科里的护士彭洁,她比较擅长器械维护和净化,我们的手术刀如果有了问题都找她。”

柳瑗刚说出口就暗道不好,又得来一个新问题,多半又得问手术刀的事情!

听得此话,王曦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道:“日本啊!嘿嘿,师兄。”一边说着,一边故意露出一种是男人就懂的笑容,还用手肘轻轻去碰了碰柳瑗。他觉得,讨论某些话题可以迅速拉近男人间的友谊。

柳瑗面无表情地望着周柯,周柯这次连头都没回,用灵识感应到了柳瑗的目光,颇有仪式感的点了两下头表示懂对方要说什么。

此子妙啊!

第三十二章 解惑(四)

柳瑗暗叹一声,要解释手术刀的话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尽量拣些现在王曦能接触到的来说吧。

柳瑗也嘿嘿一笑,用手肘碰了碰王曦,算是给予了回应敷衍了一下,及时地转换了话题道:“说回你刚才的疑惑吧,你没怎么见过鬼除了我们里院和地府把治安维持的比较好以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前面说了,你进入了里院的视线。像你这种灵识高的小白,有些灵体会将你视为大补之物,而你又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所以说从那时开始,里院就开始对你进行保护了。”

王曦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原因,心里一阵激动。

原来我一直都是主角啊!

但柳瑗接下来又说道:“这都是个标准流程了,毕竟先天灵识就高的不多,以前里院没想过这一块,曾经有高灵识的医学生被恶灵吞噬的先例,后来才开始加强了防范,地府也愿意卖我们这个人情,帮忙看着,毕竟在你们大学那儿没有里院,当时就为了你,派了一名咱里三院的内科主治医师过去。所以从大二开始,你读大学的那座城市都没有恶灵敢踏入!你去哪里见鬼去!”

“啊?只是个主治医师啊。”闻得原来并不是自己有多特殊,王曦喃喃道。

“怎么,难道派个主任去守你?就主治都还不是每时每刻呢,大家当放假,轮值一月守你。”周柯没好气道。

王曦讪讪道:“没有没有没有,师兄,辛苦大家辛苦大家。”

突然他又想到什么道:“那我这几年的生活大家不是都看完了!?”

他想起了女友来看他时他们的花前月下······

周柯继续道:“谁会天天看着你啊,刚说了,就当放假,在你们大学附近那家医院有我们的办事处,大家就在那儿看电影逛街吃喝玩乐,偶尔帮地府抓抓正常死亡后的魂魄。但我们人在那儿呆着,就是表个态——都别动什么心思,边儿呆着去!”

王曦疑惑道:“可一名主治医师的面子也不至于这么大吧?在一座城市横着走?”

柳瑗接过话来,同时示意周柯认真看路,道:“今晚都接触的是牛人就看不起主治了?道行不深的鬼魂连咱里院都没听过,哪怕初级职称的住院医师都能收拾,道行深的鬼魂,你觉得他凭啥道行那么深?还不是时间给喂出来的,存在的时间久了,知道什么可以招惹,什么不该招惹。一个里院的主治呆在一个地方长时间不挪窝,只释放出威慑的气息,你是灵体的话是想过去看看究竟还是干脆躲开?友情提示,如果你再岔到其他话题去我准备加速了,速度会让你爽到飞起!”

王曦惊了一下,道:“师兄你还能更快啊!这已经很快了啊!”

柳瑗抬头望了望天,身上灵识扩散开来,同时更为精纯的灵力注入到阵法中,轻叹道:“很可惜,回答错了。”

周柯默契地一同提升速度,瞬间三人的速度几乎达到了飙车的速度,然后周柯柳瑗又将王曦身上的避风阵法撤去。

因高速产生的风压将王曦的脸都快吹变了形,头发全部吹到了脑后,像极了一只奔跑中的狗头。

王曦死命抓住二人,以为自己要脱离队伍,这速度要是撞上什么东西,还不得成一滩肉泥。他张口想要说话,却被迎面而来的风灌入嘴中,口齿不清道:“我错了我错了,师兄!”

柳瑗重新将避风阵法给他罩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王曦顺了顺气,不敢过多废话,道:“师兄我选!我选!我要是那个鬼魂的话,我会去一探究竟!如果里院的一个主治医师守了那么久,必有重宝,如果自己能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逃。”

王曦觉得正方两方面都说了,心里松了口气。

柳瑗已经无话可说。

周柯悠悠道:“这次真不怪你柳师兄了,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已知条件,要审题啊,要揣摩出题者的意图啊。”

说完,再一次撤掉了避风阵法。

众人就这样在王曦咿咿呀呀的哀嚎中向着四河疾驰而去。要不是有阵法隔绝了声音,不知道会将这宁静的黎明搅成什么样子。

大约过了五分钟,周柯将速度慢了下来,轻声说:“到了。”

王曦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脸色煞白,一言不发。

众人在第五人民医院外的河畔停下,柳瑗布了个范围约三十米的预警阵法后,便和周柯一同坐下,调理气息,恢复灵力。

王曦早已横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但内心开心死了。

师兄们和他开这种玩笑,至少代表他又离融入这个圈子更进了一步。

对了,自己有两个这么牛的师兄,以后还不够炫耀的吗?

可以设计个英雄救美的情节啊!一定要那种特别厉害特别恐怖的怨灵,前女友吓得花容失色,然后自己在师兄的暗中帮助下将其打得魂飞魄散,说两句苦情装逼的话,再向今天这样像飞一般的消失。

等等,这样去吓她,万一真吓到了怎么办?不行不行,这个地方需要修改。

柳瑗盘腿坐着,拍了拍一旁的王曦道:“起来,别装了,先前你可是磕了药的,什么效果我们心里没数吗?以后能好好说话不?”

王曦立刻翻身起来道:“是,师兄,好的,师兄!”

柳瑗道:“行,躺着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咱就直奔第五人民医院,就近找,我们在外面,你进去打听。”

这是正事儿,王曦认真听着,生怕漏掉什么细节,然而等了十秒左右,见柳瑗没了下文,道:“师兄,然后呢?”

柳瑗道:“找着了就出来通知我们,没有就换下家啊。Easy in,easy out!”

王曦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整个计划?!

还能找到比这更详细的计划吗?!不能了!二位师兄这个计划要时间有时间,要人物有人物,要地点有地点!甚至连计划失败的备用计划都有——换下家!

柳瑗以为王曦有些胆怯,道:“没事儿,自然点,这马上就快天亮了,没什么危险。”

王曦道:“可医院那么大,我怎么查啊?”

柳瑗道:“用嘴巴问啊,在护士站问下名字,打听在几床。实在不行用我的账号密码登陆他们的电子病历系统自己找,我们里院医师的账号密码在每个外院都有后门可以进去的。”

王曦眼神一亮,道:“这么厉害!?”

柳瑗“嗯?”了一下,用一种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表情看着王曦。

王曦知道自己又抓错了重点,连忙道:“这个法子好!那什么时候开始?”

柳瑗和周柯互相确认了下各自的恢复程度,最后决定一个小时后开始,以防等会儿真有什么意外三人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王曦先是有样学样地盘腿坐在一旁,但发现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后,两腿一伸,顺势又躺了下来,不管药力如何,他终归比不上周柯和柳瑗,底子太薄。

他身体上依然还保持着活力,可精神上,一丝隐隐的倦意袭来,他的大脑在不断报警:该睡觉了!

躺在地上的王曦把眼睛闭上,彻底将自己放松开来。

脑中开始不断整理回忆刚才师兄们说的内容,想一想自己都还有什么比较感兴趣的事情。

“柳师兄,巫是怎么回事儿啊?”王曦把头偏向左边的柳瑗。

自己和周师兄关系更好,今晚和柳师兄说了好多话,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

柳瑗沉吟了一下,道:“这个貌似不用了解太多,现在的巫已经不多了,总之你记住一句话,以后遇到了巫,往死里整就是!!”

王曦好奇道:“那万一他比我厉害怎么办,把我给弄死怎么办?”

柳瑗不屑道:“一群泥腿子,还上了天?!你要是被他们弄死,我绝对先把你弄死!赵家军丢不起这人!”

“我们和巫哪来那么大的仇?今晚的事儿不是和他们没关系吗?”王曦问道。

周柯插话道:“没这么简单,我总觉得这里面的隐情很大,七院的人不是疯子,总得有个理由。而且怎么会没关系?不是他们直接伤师傅就不关他们的事儿了?外院医师的死亡,师傅他们调查的结果,最后指向的莲花小区,牛哥马哥他们要拘魂的那人,都透着巫的影子。这种感觉很不好,这帮装神弄鬼的傻子智商居然不能被碾压,看不透他们要做什么。但你柳师兄说的对,见着他们,往死里弄!”

王曦一想也是,但毕竟当时楚江王解释时自己听不懂,全靠柳瑗有一句没一句的转述,了解得不是太全面。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该表个态了。

王曦郑重地点了下头,道:“一定一定。”

柳瑗满意地点点头,道:“就是要有这种气势,哪怕现在的你实在太弱鸡,但有了气势就好!”

王曦:“······”

王曦转向周柯道:“师兄,那巫为什么针对我们啊?”

换汤不换药的问题。

周柯调理着气息,道:“也是一笔糊涂账,说起来话就比较长了。你看到五医院的门诊部没有?”

王曦疑惑周柯话题转换之大,心想这二者能有什么联系。但仍是点点头表示看到了。

周柯道:“那就好,去,买几份早餐回来,门诊大楼门口很多。这折腾了一夜,连口水都没喝上。柳大师兄,你吃什么?”

柳瑗睁眼,指了指自己从昨晚就一直穿到现在的那身洗手衣,道:“身上没钱,还不是别人买什么吃什么。”

周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洗手衣道:“巧了,师弟,我也是。”

第三十三章 敌人在成长

王曦一听,义不容辞道:“哪能让两位师兄出钱,两位师兄想吃点儿什么?”

王曦心里暗自庆幸晚上在家里换完衣服后习惯性地把钱包揣进兜里,不然,以当时那个说走就走的情况,就算钱包在一旁也没时间拿!

他一脸希冀地望着周柯柳瑗,这可又是个挣表现的好机会!

周柯道:“忙了一夜,确实有些饿了,随便买点,要管饱哈,包子至少我就要六个。老柳你呢。”

柳瑗也道:“一个早饭,弄这么麻烦,同样管饱就行,给我多带瓶水。”

周柯一听,道:“我也要瓶水,去吧,回头把钱给你。”

王曦连连摆手示意不用,起身一溜烟儿向着五医院跑去。

关键词:管饱!

标准:至少六个包子的量!

绝对不能抠!虽说师兄们说只要管饱就行,但自己真买二十个包子回去像什么话!

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柳瑗感觉到有人踏入了阵法,并识别出了王曦的气息。他再次睁眼,只见王曦手上提着几个塑料盒跑来。

王曦走到跟前,将两瓶可乐递到两位师兄面前。

三人盘腿围坐成一个小圈,王曦迫不及待地便将塑料盒打开,依次递了过去,口中道:“我怕牛肉面拿回来时全干了,就没有要面,只好要这个了,不知道师兄们喜欢什么口味,我就一样要了个,你们先选,我要剩下的。”

说完谄媚地望着两位师兄,仿佛这就是他进入里院来第一个独立完成的任务!

一定要是棒棒的!

周柯和柳瑗望着这三个打开的塑料盒子,陷入了沉思——回锅肉盖浇饭,盐煎肉盖浇饭,梅菜扣肉盖浇饭。

柳瑗用手挤压着自己的太阳穴,道:“师兄,你先选,我头疼!”

一旁的王曦又被感动到了,本来自己觉得最后一个选就是在尊重两位师兄,但没想到柳师兄也让周师兄先选。我们赵家军果然是长幼有序,兄友弟恭的大家庭。

周柯叹了口气,拿起了算是最不油腻的盐煎肉盖饭,用一种“算了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师弟脑子有病”的表情望向柳瑗。

王曦丝毫没注意到周柯的眼神,道:“原来周师兄你喜欢吃清淡的啊!”

清淡个屁!你特么倒是给我多点选择啊!来来来你看!这里面哪个特么的是清淡的!谁特么的大清早吃梅菜扣肉和回锅肉!!

面临剩下的两盒饭,柳瑗陷入了两难,王曦还在一旁催促道:“柳师兄,快选啊,你不饿么?”

不饿个鬼!

柳瑗拿过了回锅肉盖浇饭,一边暗示自己,天还没亮,这是夜宵,天还没亮,这是夜宵。

去!夜宵也没人吃这啊!!

王曦看着剩下的梅菜扣肉盖饭,拿了过来,道:“我这盒就不行了,不清淡!”

特么还委屈着你了是不是?!

吃完早饭,王曦缠着周柯继续先前关于巫的话题。大家一看时间还有充足,正好休息下消化消化。

周柯沉思了下,说要组织下语言,不是三两句能说清的。

“得从上古时候说起了,关于医和巫的起源,现在推测来看,其实是同宗同源的。那时候连国家这个概念都还没有,大大小小的部落星罗棋布的散在各处。部落里有人生老病死,祭祀鬼神等,大多都是由医和巫来负责。基本上来说,那时的医和巫没有任何区别,医就是巫,巫就是医。”

“后来,黄帝大败蚩尤,炎黄子孙逐渐繁衍生息,建立了国家。到那时,医和巫才开始渐渐走向不同的道路。随着人口的增多,社会分工也必然越来越细,医和巫也不例外。简单来说,负责治病救人的那部分,后来成了医;负责祭祀祈祷那部分成了巫。”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相安无事,甚至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因为巫也会救死扶伤,医也会沟通天地。但慢慢的,巫的地位开始悄悄地变高了,因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政权需要稳固!”

“那时不像现在,刚刚出现的政权并没有太多管理的经验,而那时的人们对鬼神之事坚信不疑,并且抱着畏惧的态度。所以能够专职和鬼神交流,祛除邪魔的巫就披上了更为神秘的色彩,同时进入了统治者的视线。”

“统治者们为了政权的稳固,需要这些代表着上天意志的人来说明自己地位的合法性。可以说,刚开始的时候二者合作地相当不错。统治者因为巫的存在省去了不少麻烦,而巫也从统治者的回馈里尝到了甜头。”

“这种好日子一直到了奴隶社会的崩塌和封建社会的建立。按理说,王朝更替对他们的影响不大,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那么多年那么多王朝过去了,新生的王朝从帝王到下面的各级官员,已经对政治熟悉的得很了。这时的统治,已经不再过分依赖于人们对鬼神的畏惧。再者,统治者自己也学会了这套手段,他们自称天子,也是代表着上天的旨意。于是,巫的地位就变得有些尴尬了。但还好,至少此时双方并没有矛盾。不过,从那时开始,巫的地位又开始悄悄地下降了。最具体也是对他们打击最大的便是他们再也无法参与国家大事了,帝王和贵族们已经拥有足够的政治智慧来解决统治中遇到的问题。”

“统治阶级以史为鉴,不断地学习着前人的政治智慧,并直接用天子这个称呼把巫的必要性变得可有可无。可巫呢,在那么多年中,却并没有学习到政治,仍是一心扑在自身专业中,利用统治阶级给予的特权享受着高人一等的生活。”

“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地位的下降让巫开始感到难堪和愤怒。金钱,权力,男人,女人,土地这些资源不再像以前那样能满足他们时,巫做了件蠢事。”

“他们的政治智慧能够支撑他们想象报复的极限办法便是:替上苍宣布统治阶级的不合法,因为统治者怠慢了上天的使者!如果不恢复巫以前的地位,那么上苍就会降下怒火!”

“可以看出,在巫的眼里,这是一份强有力的威胁。但同时也给了统治者足够的面子,只要你恢复我们的待遇和地位,我们会再次支持你的。”

“但在统治者眼里,意义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惯性思维直接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政治事件来对待。而这种事在政治里只代表了一种情况——夺权!”

“统治者们这才回过味来,以前是需要巫的神秘来配合政治加强统治。可这么些年,真龙天子的概念早已根深蒂固,统治似乎只需要依赖政治和军事便能完成。巫根本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啊。加上巫现在搞的这一出,最终使得统治者们挥起了手中的屠刀。”

“我们和巫就是从那时开始决裂的。那时的医比较单纯,就是简单的治病救人,驱邪避鬼。既没有那么多的人也没那么多精力成天去抓鬼。”

“于是我们就被统治阶级相中用来对付巫,目的就是斩尽杀绝。因为相对于动用军队来对付他们,让我们出手动静更小,代价也更小。最为关键的是,巫一旦躲起来,军队根本找不着他们。除了第一晚的突袭军队有所斩获外,后面就根本是不断在东奔西跑了。”

“所以严格说来,那时的前辈们也并不是在进行着一场正义的战争。纯粹是统治阶级的需要和驱动而已。作为回报,是太医院的建立和各地书院的兴起。毕竟,相对于巫来说,我们更容易控制一些。而且我们无法动摇统治者的根基——我们不鼓吹自己有上天使者的这个身份。”

“据里院的记载来看,除了第一波规模较大的针对巫的攻击外,后面的战斗就变得零星和不可预料了。有时运气不好,几个太医院的前辈可能遇上几十个巫,然后被杀死。”

“这些互有胜负的战斗本没什么,太医院前辈们当时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吃了这个饭,就有这个觉悟。可后来就慢慢转为私人恩怨以及——触太医院的大忌了。”

“巫一直处于劣势,人数不断减少,于是为了提升战斗力,他们开始炼魂。不仅炼战斗中杀死的太医院前辈的魂,甚至有时找到偏僻山村直接屠村后练炼魂!并且在多年逃避太医院追捕的过程中摸索出了隐匿灵魂气息的法子。”

“这下,已经不需要朝廷的授意了。太医院前辈们除了留下些学徒在宫廷里给王公大臣们看病外,基本上高手都是成年在外,对巫进行着猎杀。一度甚至差点将他们给灭绝了。要不是当时的条件所限,就算藏在十万大山里也是个死字!”

“朝廷也根本不管,虽说我们威胁小,可毕竟对我们不是太熟悉,能两败俱伤更好!”

“所以,我们和巫的梁子严格来说算是在继承下来的,比如你,双手没沾过巫的血。但把你仍进十万大山你信不信分分钟就会被巫干掉!都是一笔糊涂账啊!”

“直到新中国建立后,巫才开始慢慢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尝试着同政府以及我们接触。你别打岔,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因为新中国建立后,我们的政府是唯物主义者,当巫得到这个宣传后便开始思考原本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是否终于不存在了。毕竟,自己不要说是上天的使者,哪怕自己就是上天,也威胁不到一个这种信念的政府吧。”

“于是他们派人出来和政府接触,结果我们政府根本不鸟他们,像打发神经病一样把他们的人赶走了。这反而倒让他们欣喜若狂,因为这更加确定了自己在政府眼中毫无威胁。”

“接下来他们又把视线投向了我们,意思是不要赶尽杀绝,他们在大山里赎罪已经上千年,双方各有伤亡,恩怨就止于这一代吧。”

“但具体的谈判结果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除了前些日子七院和九院对巫进行的报复行动外,近些年来,我们和他们基本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是真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十万大山剿灭你,你也别出来。如果我们的人进了十万大山,折在里面了,也不会被练炼魂,别人会把尸首用赶尸的方法送回来。如果巫出了十万大山被我逮住了,基本也是个死字。没办法,虽然大家敌对不像以前了,可上千年莫名其妙打出来的世仇没那么容易解。就连我们这一脉也有师长曾经被练过魂!”

周柯说了约莫接近二十分钟,一瓶可乐喝完后接着又喝了小半瓶。

王曦听得大呼过瘾,但后面听得就算自己人畜无害遇上巫别人还是会对自己出手时有些紧张,问道:“师兄,你遇到过巫么?他们厉害吗?”

周柯道:“我没遇过,但今晚那些事儿如果都是巫捣鼓出来的,你觉得他们厉害不?”

王曦想了想道:“手段是厉害,可我问的是打架的本事啊!”

周柯柳瑗同时怔住!

是啊,万一这些年来巫也终于学会玩手段了呢!

第三十四章 打草惊蛇

王曦见两位师兄两位师兄都不答话,换了个方式问道:“周师兄你能打得过他们么?”

柳瑗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弱智问题?一打一?一打全部?打谁?打巫王?”

王曦嘿嘿两声,挠了挠头,把手在自己兜里摸索着。

三两下的工夫,莫出了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赫然是三颗酱黄色的卤蛋!

王曦道:“怕冷了,放兜里,师兄吃蛋,吃蛋。”

周柯柳瑗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两个月接触下来王曦也不是这样的啊。不过转念再一想,或许这才是真实的王曦吧。

毕竟刚来单位的他肯定束手束脚放不开,加上大部分接触时间都是在上班时,看不出来。

没想到熟络后私底下小师弟是这么一个欢脱的人啊。

望着塑料口袋里那湿答答的卤蛋,二人终究还是没有去拿。周柯道:“时间差不多了,师弟你去吧,机灵点儿。”

听闻正事,王曦把卤蛋放在塑料盒子上,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点点头道:“好的,周师兄。”

说完转身走去,但刚走两步,他停了下来,回头问道:“周师兄,如果有消息我怎么通知你们,有什么传递讯息的法器吗?”

柳瑗捂着头,道:“我吃卤蛋,周师兄你就给他一个吧。”

王曦眼神一亮,果然有!

周柯听出柳瑗话中的调侃之意,苦笑道:“好吧,151xxxxxxxx。”

王曦听后,立刻羞得不行,转身跑开了。

但跑了几步,再次停下了。

王曦道:“两位师兄,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从我到科室,就一直这么照顾。虽说成为你们的师弟才几个小时,但我依然很高兴很高兴。如果等会儿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希望······”

见得这个架势,柳瑗打断道:“师兄,要不冒把险我去吧,我受不起他这么折腾。”

王曦一听连柳师兄去都算冒险了,心里一沉。他先前说这番话只是想找回点面子,自己刚才丢脸丢大发了,这个时候弄出一副明知有危险我也要去的架势,显得稍微好看点。

可柳师兄这话貌似还真有危险啊。

这可和先前说的Easy in,easy out不一样啊。

柳瑗发了话,可王曦却开不了口顺着台阶下,步子有些挪不动了。

周柯一看他那个扭捏的样子,道:“快滚!你柳师兄在讽刺你呢都听不出来!别这么幼稚!”

王曦反应过来,终于迅速消失在了要亮未亮的夜色中。

最后一句话有些刺痛了他,周柯虽是说者无意,但王曦却听着有心。

本来就很敏感的心又一次缩了起来,有些痛。

一个人小跑在路上,注意力却无法集中,思绪又飘回了以前和女友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在大家眼中,自己原来依然是个渣,连这种跑腿的事情都做得如此拖泥带水。

可笑的是自己却还以为自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不知骨子里依然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孩。

以前有女友惯着自己,现在终于一个人了。

师兄们对自己是很好,可他要的却是自己好。

原来牛逼的不是自己,只是自己周围的人。

他想起了一个成语:狐假虎威。

脸上带着那种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向着前方走去。

小狐狸第一次开始有了股狠劲,想要对着全世界发泄,发泄他的愤怒,发泄他的委屈,发泄他的不甘!

哪怕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可自己依然要张牙舞爪地向着世界竖起中间的那根爪子!

我是渣!可我背后有两头大老虎!

以及,一座巍然耸立的大山!

柳瑗坐着把卤蛋放下,并没有吃的打算,问向周柯道:“师兄,这小子有些古怪,感觉说不上来,像是内心大起大落的,按理说再怎么脱线也不该这样。”

周柯漫不经心道:“心里装着事呗。”

柳瑗道:“感觉不像是被刷三观该有的情绪,你我当时可不是这个反应。”

周柯一怔,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事情,眼神中露出一丝温柔,接着有又些同情,最后道:“谁知道呢,屁大点儿事,小孩子却以为天塌下来了,非要弄出层壳来伪装住自己。这种事儿,从来递出来的刀子都在心里面,把外面捂那么严实干嘛。”

柳瑗听着周柯的轻描淡写和前后矛盾的话语,有些了然,道:“有些造孽哦。”

周柯见柳瑗已经明白,却没有继续深入,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柳瑗突然说:“师兄,等会儿我给师弟讲讲你割双眼皮的事情吧,当个乐子哄哄他。”

周柯脸色一变,刚要发怒,却突然又软了下来,道:“也是,无所谓,你来讲吧,我讲不太合适。”

柳瑗抱了抱拳道:“中国好师兄!”

到达了五医院,王曦首先就去了门诊,询问了一下转诊记录,这是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

果然病人是就近转院,精神科,床号得去科室再查。

谢过了门诊的护士,王曦又直奔住院部,坐电梯来到了七楼的精神科。

前台护士很是奇怪这个点就有人来探视病人,仍是向王曦指了指5床的位置。

王曦来到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敲了敲门,静静等待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王曦又敲了敲门,寂静的走廊上敲门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

大约又过了几秒,房间里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女性打开房门,睡眼惺忪,见并不是医生护士,有些不满道:“找谁?”

王曦道:“我是5床的朋友,来送早饭的。”说着扬了扬手上的包子豆浆。

那妇女戒备起来道:“小伙子和一群人出去啦,说是去吃早饭。”

王曦没想到人没在,有些急了,问道:“去哪儿吃早饭?”

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曦,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

王曦自觉失言,道:“我是真找他有急事。”

刚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问题更大,前面才刚说了是来送早饭的。

妇人道:“我哪里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一群人闹哄哄的,你到底干嘛的啊?”

王曦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道:“找他有事儿,那······我走了。”

说完,不敢和妇人的眼神对视,转身离开。

怎么办?事儿办砸了!

怎么补救?

王曦不敢再去问护士,5床离护士站实在太近,他们的对话值班护士都听在耳里,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和那个妇女。

王曦走出住院大楼,望着已经开始发白的天空和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就这样一直等?这样显然太被动了!

自己还真是废啊!

王曦摸出手机,给周柯打了个电话,很是羞愧地把这边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周柯倒没有生气的表现,只是反复询问了王曦一些细节后,让他稍等,自己和柳瑗商量一下。

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时间,周柯的声音才重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只是这次声音有些急迫:“王曦!你真的从头到尾都没进去看看?”

王曦表示哪里进得去啊,那女人堵在门口。

周柯道:“笨!很可能你被骗了!现在赶快回去!躲在电梯口,用灵识探查!赶快!”

王曦立刻转身,想到电梯里不好说话,就从一旁的楼梯向上跑去。

王曦道:“用灵识的话,被发现怎么办?我对灵识的操作不熟练。”

周柯道:“不怕!被发现了那就更加确定人在里面了!别挂电话,我们在向你靠近!”

王曦一口气跑到七楼,喘着粗气,然后蹲在角落一旁,开始用之前师兄们所说的方法将灵识扩散开来。

他发现,果然将双眼锁定目标方向可以更好地控制灵识前进的方向。

不过王曦仍是做得小心翼翼的,尤其在灵识经过护士站时,速度更是慢了又慢,生怕被护士发现。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

当灵识来到5床房间门口,王曦想了想,将灵识放低,从下面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王曦慢慢地感受着屋里的一切,他自知无法做到对灵识的收放自如,一旦被对方发现,很可能会将自己的灵识击碎,进而伤到自己。至于对方再追出来攻击本体,王曦都懒得理会了。

老子也狠一把!把你揪出来就行。

但很快,王曦就呆住了,他的灵识告诉他:屋里没人!

他顾不得其他,冲了出去,窜到5床房门口,旋转门把手,作势就要进去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住了。

一旁的值班护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认出这是刚才那个小伙子,道:“你干什么!”

王曦急道:“人呢,里面的人呢!”

护士被他的气势震住了,道:“刚才你走后,他们几个人就离开了。”

王曦问:“那旁边一床的那个女的呢!”

护士有些奇怪道:“精神病科都是单间啊,哪有旁边床的。”

果然上当了!

王曦不理会那名护士,转身向楼下跑步,边跑边把自己的灵识范围不断外放。

给我找啊!快给我反馈!任何异常不对劲的都告诉我!争气点!

这边周柯和柳瑗跑到了五医院对面的街道上,准备在此接应王曦。

突然感到了一股磅礴的灵识从五医院里面弥漫而出,虽然仔细分辨可以发现灵识非常稀薄,但范围却已经快把方圆百米给笼罩了。

是小师弟的灵识!

二人对望一眼,也不管是否会暴露,立刻向着五医院奔去。

一进入王曦的灵识范围,周柯就用自己的灵识与其接触,询问情况。他们都怕王曦遇到了什么危险,情急下将灵识胡乱放一通。

没有回音。

这小子,太渣了!这个没教他!

周柯刚要拿出手机拨打王曦的电话,就见王曦风一般的从医院住院部大厅跑了出来。

周柯将其拦下,并迅速后退,柳瑗则在后面仔细探查是否有危险。三人就这样一快一慢地退回到了街对面,在一个报刊亭前面停下了。

王曦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二人说了一遍,着急道:“师兄,怎么办?”

周柯也在想办法,三人都不是以探查感知见长。这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却不料打草惊蛇被对方跑了。

王曦像做错事一般低头不语。

柳瑗见周柯在沉思,走到王曦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怪你,是我们判断失误了。我和老周太保守了,里院暂时不打算理会我们这些小鱼。现在看来,对方有备而来,你不懂收敛气息,可能第一次碰面就让对方警觉了,如果你不离开,说不定对方还会来强的,情况还更糟。没事儿,第一次这样,做的很不错了,缺乏点儿社会经验而已。人没事儿就好。最后那手灵识外放很是不错啊,范围够广,虽说稀了点儿,不过很是勇敢呢。敢这样做来吸引敌人对你进行反击进而暴露位置。”

王曦被这么一安慰更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二位师兄和蒙冤在身的师傅,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哪里想过这些,纯粹是想用他目前唯一会的手段来进行蛮力搜索,殊不知这样也会被表扬勇敢。

柳瑗还想安慰两句,突然感觉到什么,猛一转头,望向了来时的路。

“周师兄!有人触发了我先前的预警阵法!”

第三十五章 有困难找政府

周柯抬头问道:“何人?”他可不相信自己这几个人有这么好的运气。

柳瑗摇头,道:“临时的一个预警阵法而已,只能判断有灵识的人进入了,辨别不了身份,去看看?”

周柯点头,目前别无他法,只好看一步走一步。

三人还没走几步,就看见远处飘然而至的牛头马面。

周柯柳瑗立刻将灵识扩散开和对方接触。王曦一见,也有样学样地做了起来。

牛头道:“那个阵法是你们的?”

柳瑗点头,明白过来是牛头马面二人触发了自己的阵法。

马面玩笑道:“吓死我了,以为今天要踩两次万里行呢,现在感受到你们里院的阵法就发怵。柳瑗下回摆了阵法离开后能撤了不?万一你摆个万里行不撤困到凡人怎么办?”

柳瑗虽然知道马面在胡诌——万里行困不了凡人的——但也陪笑着表示这一夜太累了,疏忽了疏忽了。

牛头道:“昨晚的事情都清楚了,白爷没责怪我哥俩,要我们继续把拘魂任务给做了。我们兄弟二人这才找到了这儿。”

周柯一听,明白这是地府的一片好心。

地府不插手赵竹仁和石建泓扯皮的事情,可地府还有正常的拘魂计划啊。

两件事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查了这件难道还搞不清楚另外一件?

白爷这手漂亮啊!

周柯把自己师兄弟的计划和刚才发生的事快速给牛头马面过了一遍。

牛头诧异道:“刚才那股灵识是你放的?隔着老远我还以为打起来了呢!”

王曦见牛头对自己说话,连忙学着周柯他们叫道:“牛哥,马哥。”

牛头打趣道:“不伦不类的,只会听阴文,不会说阴文啊?”

王曦一听,反应过来,貌似两位师兄只教了他怎么听懂阴文,没教怎么说啊。

周柯摆摆手,道:“不学也罢,不影响交流就行,现在又不像几年前,不考这科的口语和笔试了,只考听力。我说二位哥,能给点儿建设性的意见吗?这天都快大亮了,你们还能呆多久啊。”

牛头耸耸肩,道:“新的拘魂计划要等下周了,确实不好找,我们哥俩说穿了就是白爷派来跟着你们的,一切听你的,你脑瓜子灵活。”

周柯蹲了下去,仔细思考着目前手上可以利用的资源。

有了牛头马面加进来,灵体间的远距离通讯不成问题了,眼线也广,但这马上白天了,如果再等到晚上,变数不知道又该有多大。

先前的接触肯定说明那个病人有问题,不然不会如此警觉。自己早该想到,这样的任务对王曦来说还是太难了,细节太多,他根本没有经验来处理。

如今对方又消失在茫茫人海,身边刚得到的助力又在白天不可用,要快速寻找的话貌似只有一种方法了。

周柯道:“牛哥马哥,你们有自己的备用肉身没?没有身份特征那种,不会引起社会问题的。”

牛头道:“你是说牛郎吧?我们哥俩怎么有资格有,就连十殿阎罗能不能人手一个都还不好说。”

王曦来了精神,见周柯还在那边和牛头马面说话,扯了扯柳瑗,道:“柳师兄,什么是备用肉身?”

柳瑗道:“高级货,不过越来越少了。备用肉身说穿了就是一具尸体,只不过肉身的原主人魂魄还在。”

王曦这就有点儿搞不懂了。柳瑗见他表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开口道:“别急,这其实也是这种备用肉身稀少的原因。这里你要先知道一点,如果肉身不灭,其实灵魂是无法转世再入轮回的。当然,这里的不灭指的不是干尸僵尸这类存在。而是拥有生物学活性的肉身。但由于一些原因,灵魂已经不能回到身体,就出现了这种情况。魂魄因为肉身还活着无法再入轮回,而肉身因为还表现出活人的特征也没有被人们处理掉。你想到了什么?”

王曦道:“植物人!”

但转念一想,又道:“不对,植物人并不罕见啊。”

“是的,植物人不至于稀罕到这个地步。排除大脑本身器质性的病变造成的植物人,一般都是鬼打墙引起的。就是昨天我们处理的大脑中的鬼打墙。但植物人又和昨天的情况有所不同,如果魂魄走出了鬼打墙,那么也就是植物人苏醒的时候,可昨天那种鬼打墙,我还有些地方没有想明白。先不说这个,说回备用肉身的事。备用肉身大部分其实都是罪大恶极或者和我们太医院有血海深仇之人,被太医院的前辈生生把魂魄给抽出来,然后再杀死肉身,迅速把魂魄交给地府,呈这段时间再用医术把肉身给救回来,打一个时间差。”

“这样,等这个魂魄需要再入轮回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进入往生台,让他永世都处于这种生生死死的状态!但现在越来越少了,第一是因为这些人的肉身都被我太医院给隐藏保护了起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肉身保管不善毁掉了,当然,那人的灵魂也就可以再入轮回了。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地府不是傻的,很快就发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事儿太医院的前辈们做的漂亮,我是杀了人,可你地府管不着我阳间事,要不您报官?而且我把魂给您地府送来了,我也没有炼魂,留个肉身总不能拿来炼僵尸吧,这可是太医院呢!”

“但不管怎么说,别人都点破了,太医院前辈们再继续这样,就在打地府的脸了。虽说你没坏地府的规矩,魂魄的数量也没少,可别人的魂魄迟迟入不了轮回算什么事。不要说和太医院有仇的了,就连那些罪大恶极的已经在十八层地狱里过了一圈的主也不能入轮回,连地府也看不下去了。”

“就前来交涉这件事。但这个时候离那批被制成的牛郎已经太久了,这一代的太医院也分不清谁是谁,就胡乱交了一批出去,自己还留了一批。这种小矛盾在太医院和地府之间都不是事儿,按照之前的规矩——如果什么事儿没有先例的话大家商量着办——以后太医院也别做这种折磨人的事儿了,如果真气不过,可以肉体折磨致死,魂魄让地府接着来,别搞这种小动作了。”

“等地府接受肉体准备销毁的时候,太医院不知哪位前辈是一时兴起还是本来就憋着坏水儿,说了个想法。大意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地府你们试试能不能上他们的身,这里面可是没魂魄的,不犯任何规矩,如果真能用,那你们地府的各位大哥以后临时阳间有事儿要办也可以用这具身体了啊,还可以大白天乱窜哦。”

“那时来交涉的是哪位忘了,但一听貌似也没坏什么规矩啊。于是试了试,效果还真好。当场就舍不得了!一旁来跟着同来想亲眼见着自己肉身被毁好再入轮回的倒霉蛋马上就经历了从地狱再到地狱的过程。地府也是说翻脸就翻脸,表示罪孽未赎清,要重新处罚。崔判官立马就把这个锅给背上,表示自己工作有误。”

“这下好了,意想不到的结局。太医院索性也不藏了,干脆一股脑把全部的牛郎都给了地府,省的保管还要费心思。”

“地府表示还是太医院会鼓捣,这种东西也被我们折腾得出来,但毕竟有违天和,所以以前弄了的就算了,以后就别弄了。”

“那一代的太医院可能戾气没那么重,也可能是以前的太医院太过生猛,基本也没啥人敢和他们结这种大梁子,仔细想了想居然连打算做牛郎的对象也没有,就把这规矩又定了下来。”

“现在你知道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以及为啥稀缺了吧?”柳瑗问道。

“这明明就是个布偶嘛,为啥叫牛郎?”王曦好奇道。

柳瑗已经熟悉这种对话方式了,当着外人面却不好收拾他。这时,马面欺身凑了过来,先前的对话柳瑗声音虽小,可马面却全都听在耳里了。

马面接过话来:“还不是你们太医院的前辈们不厚道,都把人弄成这样了,还得调侃下。把肉身称作牛郎,把魂魄比作织女,只不过,这次可就没有鹊桥咯。要我说,论狠,你们太医院前辈们可是真狠!”

因为是马面说话,而且话中还有挤兑他们之意,王曦望向柳瑗,不敢确定是否是对方在胡说八道。

柳瑗点点头,道:“所以,师弟你记住,我们太医院,救人,也杀人!”

王曦觉得好厉害的样子,还没等他仔细体会那种前辈高人们传承下来的自豪感时,柳瑗语气一变,道:“可现在不行了,没那么快意恩仇了,规矩多,手续多,要弄死个人麻烦得很,大家都不这么干了。”

王曦下意识地接话道:“那都怎么干?”

柳瑗道:“来来来,给你正式介绍下,马面,马哥!阴司十帅之一!和白爷他们一个级别的!多走动走动,有好酒的时候想着我马哥!保管你有好处!”

王曦还在想怎么话岔到这儿来了,马面却在旁连连摆手,道:“什么阴司十帅,虚名虚名,哪能和白爷他们一块儿论。”

因为马屁被拍的高兴,马面对还没反应过来的王曦提示道:“人终有一死的,到了我们手里,就拿捏随我们的意了。这点上,地府的规矩比较松,再说,谁生前没做过点儿坏事儿,真要上纲上线,可以判得人十八层地狱来回溜几圈儿了。”

柳瑗点头道:“就是这么个理,加上我们只管阳间阴事,只要不往死里得罪我们,一般都随别人去。我们可是君子报仇,百年不晚啊。对了,马哥,你们那边商量得怎么样了?”

马面道:“差不多了,牛郎这种珍品坏一个少一个,没法用。我们还是只有晚上来接班。你师兄准备去找政府帮帮忙。”

王曦惊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困难找政府?

第三十六章 找上门

王曦是被吵醒的。

先前牛头马面撤走后,两位师兄就带着他到五医院旁边的小旅馆要了间房,打算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王曦脸皮薄,面对着老板娘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窘迫地一脸绯红。

进入房间周师兄说要出去办点儿事,自己就和柳师兄睡下了。

但现在这屋里怎么多了这么多人!?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周师兄坐在窗旁的床沿边,和一个陌生男子间断交谈着什么。两个较为年轻的小伙子坐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面前,神情专注。一个西装革履的大个子正快速地翻阅着手上的资料,时不时向那两个小伙子说点什么。柳师兄还在一旁呼呼大睡,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影响他的睡眠。

我去,这是什么节奏?

王曦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刚好十二点整,自己睡了三个来小时。

王曦的动作引起了与周柯交谈那男子的注意,他迅速灭掉手中的烟,站了起来,道:“王老师,您醒了。”

说完,从一旁递了瓶水过来。

王曦下意识地接过矿泉水,然后反应过来对方太客气了,虽说摸不清对方什么身份,可看这场面也是友非敌,也连忙客气道:“老师您好,谢谢谢谢。”

那人没料到他这个反应,道:“王老师太客气了,我叫高斯,数学家那个高斯。”

王曦和他完全不熟,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谈话,道:“高老师好,我叫王曦。”

周柯见这两人在没完没了,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高斯是顾忌王曦的身份在那里客气,王曦是废柴气息太浓一时没适应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究竟代表着什么。

周柯道:“行了,认识一下,王曦,昨晚刚入赵家军,算是赵家军最小的师弟,社会经验少,人有点儿木,老高以后多担待。高斯,市局的,刑侦出身,就带了这么一个组,专门和我们里三院对接的。师弟以后多用心学学,他们很多套路都非常有用。”

“诡案组!!”王曦兴奋道。

周柯丝毫不介意被王曦打断,拍了拍高斯的肩头,道:“老高多担待,就是这个样。”

高斯道:“周老师哪里话,以后麻烦王老师的地方还多着呢。”

见王曦又要开始客气,周柯及时把话题岔开道:“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有没有头绪这不明摆着的吗?

但高斯听出来周柯不想继续闲聊了,道:“周老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个组是干啥的,真要正经寻人,速度肯定比不上局里那帮兄弟,而且我们能动用的资源有限,周老师您又说得走夜路,所以只能把有限的设备弄这儿来,要不是我们组本就神神秘秘长期不在办公室,还真没法瞒过局里。”

周柯虽说推断出可能里院目前暂时不打算管他们几个,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什么事都怕个万一。毕竟从楚江王那儿听到里三院各科正副主任都得查,那基本上里三院众人这段时间都只能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甚至还不能离开辖区!

周柯也明白高斯的难处,别人可是一整个组都给带来了,也不是在敷衍他。再说了,他带着一伙人回到房间调试好设备这才开始忙活不到二十来分钟,哪能那么快。

周柯点点头,见王曦已经醒了,索性自己躺了起来,把王曦给挤到一边。

“高老板,过来看看。”那个大个子叫道。

这一叫,众人都来了精神,连忙围了过去。周柯觉得尽管柳瑗不爱动脑筋,可也依然出手,把柳瑗隔绝声音的阵法给破了,然后叫醒起来。

那大个子一下见三名里院的医师都注视着自己,显然有些激动,道:“各位老师。之前就发现了,但反复对比确认了几下,发觉有点儿问题,所以想让高老板先来看看。”

周柯知道对方怕自己觉得他们疑神疑鬼,没谱的事儿也拿来说,道:“一起听听,找人哪有那么容易,有古怪的地方都可以关注下。”

大个子道:“高老板,这是王老师早上两次出入医院的画面,根据医院和街道的监控,可以看到目标人物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走出病房,离开医院,一共三男一女。离开医院后,沿着正北下街过去,在一个监控盲点失去踪迹。要不就是人还在那里,要不就是在那里上了交通工具,我们观察了几个出口监控,都再也没有见到目标人物。”

“但我们发现在王老师第二次离开病房后,还有另外两名男子也赶往该病房。从视频上看,他们发现目标人物消失后显然比较着急,打了两个电话并且与护士交谈后也迅速离开医院。在医院门口,他们静静站立了大概两分钟,然后也迅速向正北下街追去。”

“大概十分钟后,他们在下一路口出现,之后原路返回,又重新回到了医院。”

居然还有这么个新情况,周柯示意他们继续看,然后问向柳瑗道:“一伙的?还是也是找他们的?”

柳瑗难得地认真思考起来,然后道:“不好说,他们的行为不管属于哪种人都解释的通。”

周柯道:“不管了,把他们逮到也一样!”

这边,高斯已经亲自开始观看监控了,大约两分钟后,他便要求不断地快进。

随着不断地加快快进的倍数,高斯的眉头也开始越来越皱,最后,他把画面定格下来,转过头看着里院三人。

房间里的众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了屏幕上,明白了含义。

高斯道:“周老师,柳老师,对方第二次返回医院后再次站立了约一个多小时,然后直接来到了楼下。周老师你带着大家伙回来时他们躲避了一下,然后又守在了下面,中途陆续来了两拨人,明面上聚在一起的有七个,但不知道暗处是不是还有布置。”

别人找上门来了!

众人立刻戒备起来,大个子立刻跳到窗口,让开半个身子隐隐向下探去,道:“不是这一边,妈的!”

王曦见气氛有些紧张,不知道能帮上些什么忙,但还是问道:“师兄,怎么办?”

柳瑗道:“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蹲了这么久,还和周师兄近距离接触一次,居然没被发现,丢脸丢大发了。”

周柯知道柳瑗不是在调侃自己,征求柳瑗意见道:“放下灵识探查下?也好分配下人头?”

柳瑗来兴趣了,道:“难得师兄吃肉想着给师弟我分杯汤,那五五开吧。”

王曦在一旁听着,大致也明白两位师兄要干什么,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遗憾,自己居然一点忙也帮不上。

高斯虽说和他们有过接触,但这种对峙的场面还真没见过。以前都是有疑问找里院,里院解决了再通知他们,战斗的场景一般都避着他们。

这盘被堵着了,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绕过自己了。

可虽说机会难得,可他也知道其中凶险,局里退下来的老人曾经给他隐约提到过这个世界战斗的残酷。

别看里院的人和和气气,平易近人,可战斗时真动起手来,那都是下死手!甚至死后都会魂飞魄散!

这些当然都是以讹传讹夸张了,现在的里院没那么暴力,地府的规矩摆着的,一般都不会主动把敌人弄来魂飞魄散。

嗯,一般不会。

周柯对王曦道:“师弟,把灵识放出去,扩大点儿,注意别去专门探查任何一个对象,帮我点点人数以及他们的位置。”

王曦很是吃惊居然还有自己的事儿,自己还在新手村呢!

周柯继续道:“你基础差,灵识扩散后很薄,去探查时被发现的概率更低。但你不能集中注意力在你的观察目标上,那样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就像一幅黑色画,你迅速喵一眼,知道上面大概有几个白点,在什么位置就成。记住,不要尝试去获得更多信息!”

王曦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床上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将灵识以自己为中心渐渐弥散开来。

他回忆着周柯所说的黑画白点那个比喻,感受着灵识所笼罩的一切。

信息太繁杂了,就犹如之前猜手中物一样,尚且需要他将灵识集中于对方手上。现在他这种状态,就犹如将灵识吹成了一个巨大的气球,灵识根本无法反馈回有用的信息,他只能感觉到,这里有东西,那里有东西。

这东西可能是个人,也可能是个凳子,也可能是只老鼠。

但很快,他就明白周柯的那个比喻了,他能模糊地感到有一个人进入了他灵识的包裹范围,接着又是一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就是知道这两个东西是人,而且一定就是师兄要找的人。他没有直观的证据支持他的判断,但也牢记师兄的话没有去进一步探查更多细节,只只是继续扩大着自己的灵识搜索范围。

约一分钟后,王曦将灵识收回,睁开双眼,有些疲倦道:“周师兄!感觉到了!两个人!一人楼梯口,一人电梯口!”

第三十七章 接触

两人?

周柯眉头一皱,人数不对啊。

高斯本来想着近距离见下世面,看看这种所谓的灵识探查是怎么一回事。

可没想什么也发生,一分钟就结束了,而且答案似乎有些不靠谱啊,略微有些失望。

但他手上的动作没停,把画面调为当前即时后,震惊了:果然电梯口和楼梯口都分别守着一人,赫然正是先前所说的那两人!

趁着他们在房间看监控时已经又有了新一步的动作。

高斯不由回头打量了一下仍然坐在床上的王曦,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刚入里院一天就有如此神通。

他哪里知道这些只是最基本的。

柳瑗有些蠢蠢欲动,叫上周柯就准备开干。

反倒是王曦有些不自信自己的探查结果,提议还是小心点好,这倒不是他怂,而是真的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尤其是师兄们的决断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自己提供的情报,他感到压力有些大。

柳瑗一语点破:“没事儿,要真有能隐藏气息的大能,何必这么躲躲藏藏,直接把我们给端了就是。他们就两人,其他的必定都是收买的普通人或者还没有入门的弟子。走走走,弄他们,一群垃圾还上天了,要来堵我的门!”

他可是憋了一天的火了。

周柯也觉得这分析在理,想想自己回宾馆时也未刻意搜寻附近,只要对方不持续观察自己,还是有机会不引起自己的注意的。

于是也同意下去抓人,这是他们目前仅有的线索了。

高斯见即然决定要开打,知道不能不表态,虽说之前都是合作关系,但真正意义上的并肩作战还从来没有,于是道:“周老师,弟兄们都带枪了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周柯道:“你们把其他几个人标记好,今天跑了也不怕,慢慢抓,那两人我们哥俩去,你们的枪对他们不好使。”

王曦虽然说被刷新了一次三观,但听到这个说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还真有人刀枪不入?!”

周柯观察着监控里的二人,目不转睛道:“哪有那么邪,只是随便一个鬼打墙就让老高他们根本瞄不准,这是闹市区,乱开枪的性质有多恶劣你该清楚吧。”

王曦哦了一声,既有些放心,也有些失望,这逆天的技能要是真实存在那自己学会了的话岂不是无敌?

周柯转头对高斯继续道:“给两个耳塞,电话联络,我和柳瑗下去逮人。”

王曦知道自己斤两,没有提出要一同参与以彰显自己的勇气,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啥,只得说了声师兄小心。

在他看来,二位师兄都在准备分配人头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走出房门,周柯回望了一眼,见高斯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楼下二人仍然在原地,便和柳瑗随手把门关上了。

柳瑗道:“师兄?分开走?一人逮一个?”

周柯想了想道:“逮住一个就等于逮住两个,保险点,弄电梯口那个,打开电梯就弄!”

进入电梯,按下楼层,周柯对着通话器道:“老高,让电梯直接到一楼,别让不相干的人掺进来。”

耳麦里传来声音道:“搞定。”

随着一瞬间的失重感传来,电梯启动,师兄弟二人进入了战备状态。

耳麦里再次传来声音:“电梯口周围没有闲杂人等,距离楼梯口五米左右距离,但有个转弯,视线受阻,悄悄干掉目标不会引起另外一人警觉。另外,周老师,这次我们可能不得不全程观看你们的战斗,希望能理解。”

周柯心想,悄无声息干掉楼梯口那个或者说生擒都没问题,但要不让楼梯口那人发觉就有点儿难了。灵识灵力在战斗中的肆意扩散和碰撞在如此近的距离想不注意到都不行,别说自己师兄弟二人不行,就算师傅师公来都不行。

这个世界的战斗一对一可以用偷袭,但偷袭得手后想不被近距离的人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千年来,战斗的主题依然是堂堂正正的刚正面!

周柯只是答道:“能理解,甚至你们都可以视频备份,我们并不是有什么顾虑,以前主要还是为你们六扇门的安全着想。”

耳麦里似乎传来一组人压抑的欢呼,周柯柳瑗对视一眼,苦笑摇头。

周柯道:“师弟,你说下面这帮人什么目的啊,围我们那么久?”

柳瑗道:“鬼知道,逮起来慢慢折磨,师兄你就是想太多,我倒觉得你该学学小师弟,脑子一堆浆糊多好。”

“柳师兄,我听得到。”王曦郁闷的声音传来。

我心里装着可多的事情了!老子昨天刚失恋啊!还不到24小时啊!

但意外的,柳瑗没有继续和他开着玩笑。

“师兄,不对劲,该到一楼了。”柳瑗右手持刀,横放于胸前,神情戒备。

周柯点点头,在柳瑗说话同时,他耳麦中也传来一阵电子嘈杂声,看来应该是与上面失去了联系。

“师弟小心,我看看情况。”周柯也将暮成雪从袖中划到手上,在电梯里小心翼翼地四处走动。

从四周情况来看,很明显电梯仍然在运行中,但从上面到一楼根本花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周柯在仔细地分析当前的情况,对方不是傻瓜,已经提前设置好了主场,就等着他们往里钻。

但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对方实力不是很强?也在怕?怕周柯他们的房间有料所以不敢强行进入才围而不攻?

可如果真要拖时间,万一自己这边真能沉住气就是不出来,一旦拖到晚上,地府的援军来了那他们就不要死得太难看。

即然对方是聪明人,那么就只能解释为对方并没有关于地府这方面的情报,甚至连里院众人的身份都不知道。

而关于对方的身份,从这里便可以推测出一些端倪。虽说之前袭击赵竹仁的人现在看来是里七院众人,甚至从师傅口中也得到了直接证实。可和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管是巫和里七院勾结还是设了个套让三院七院内斗,都把地府考虑进去了的。

楼下的那群人不是敢拖,而是根本摸不清自己这边什么路数!换言之,他们也在找之前的那个病人。现在病人不在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线索断了!

而现在,他们循着先前的气息,把里院众人也当作唯一的线索!

周柯感受着持续下降的电梯,明明已经到了一楼,电梯上显示的数字也不再变化,可就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你们在找我吗?”一个空灵的女声从电梯顶端传来,没有任何生气。

柳瑗根本没抬头看,手一甩,与君绝就向着电梯顶部飞去,入钢三分,刀柄还在颤巍巍地来回晃动。

“没找到我哦,妾身给你们唱首歌吧。嘻嘻。”那个声音继续道。

柳瑗用灵力将刀驭回,按住准备爆灵识的周柯,道:“师兄,划不来,情况不明,别消耗太大。”

周柯道:“一个鬼打墙就拽成这样,轰出来得了。”

柳瑗道:“现在是大白天,就敢这样,道行可能不浅,我来破,你护我一下。”

“一个白头发老爷爷,其实只有三十来岁,带着两个小娃娃,小娃娃却胡子拉渣。小娃娃喊着要吃糖,喊着喊着睡着了,醒来一看在棺材里,还是一具铁棺材。”阴森的女声在电梯里回荡,不过却判断不出来方位,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耳旁。

电梯里开始打着旋风,气温骤降,像有无数亡灵在他们身旁来回穿过。

“好听吗?好听妾身就再给你们跳一段舞可好?”

周柯道:“来啊,跳得好爷给你笑一个。”

“不来了,你们听了歌,却不叫好,你们听不懂。我去跳舞给上面的人看,他们或许更喜欢我吧。”声音渐行渐远。

第三十八章 女巫

“小师弟!”周柯警觉道,“柳瑗!好了没!”

柳瑗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调虎离山了。

“师兄不对!我感觉不到任何阴气!快爆灵识,上去救小师弟他们!”

周柯都没来得及分析什么叫做感觉不到任何阴气。就算那个女鬼走远了,可这还剩了个鬼打墙摆在面前你柳瑗居然感觉不到?

连小师弟都能察觉到异常吧!

周柯不及细想,心神一凛,将灵识聚于口中,张嘴一阵尖啸。

一阵尖锐的刺耳声音极速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似乎都快实质化的灵识在电梯里来回激荡。

柳瑗在一旁守住心神,近距离接受周柯的无差别爆灵识,对他来说也有一定的压力。

周柯收回灵识,整个电梯里的气息变得异常紊乱。他疑惑道:“设个鬼打墙都耗那么大工夫?!”

爆灵识是破坏困境的一种暴力手法。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不管这个鬼打墙有多么精妙,只要爆的灵识高于它的阴气,就自然解开了。

周柯爆的这下灵识,虽说情急之中,可也不失水准。一些道行浅的鬼魂甚至可能会在这种强度的冲击下魂飞魄散!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来秒,对于一个灵体的移动速度来说,他们知道,上面肯定已经对上了。

小师弟不可能撑得住!光是设置鬼打墙就能抽那么多阴气的女鬼,道行该有多深!

怎么办?烧纸喊白爷?

不行,他们那个级别的存在不可能大白天来到阳间,会对普通人造成很大的影响,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直接死于非命!

“师弟后退,物理破坏掉电梯门看看!”周柯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符,将暮成雪裹了起来,然后用力一挥,大喝一声。

“风!”

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暮成雪中对着电梯门冲出,巨大的风压将二人死死抵在电梯后壁上。

短时间内,电梯里的压强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要不是有着防御阵法,二人会被直接压成肉泥!

“嘭!”

电梯门飞了出去,巨大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没有忘记门外还有个家伙,二人同时将灵识扩散,并将灵力绕于刀上。

一眼望去,与君绝和暮成雪就犹如两把三尺长的唐刀,颇为霸气!

迅速冲出电梯,那名戴着鸭舌帽的人似乎被这巨响吓了一跳,但反应也不慢,同样一股刀气劈斩而来。

柳瑗抢上一步,用刀架住,左手一指,自指尖分出一股灵力向着对方头部攒射而去!

周柯同时欺身而进,暮成雪就向着对方的双膝横向斩去!

那人瞬间再次劈斩出刀气迎了上去,不过在半路就被暮成雪碾得粉碎。

就在柳瑗的灵力和周柯的刀气要将对方收割时,一袭红袍突然出现在那人面前,将攻击照单全收。

“嘶啊!”一声凄厉且充满怨恨的惨叫从那红袍发了出来。

“小红!”那鸭舌帽发出惊呼,迅速退回到楼梯口,和前来的另外一人并排站立。

女的?这鸭舌帽是个女的?!

等等!她手里拿的,是手术刀?!

不对!刚刚的阵法不是鬼打墙!怪不得柳瑗感觉不到阴气,那是巫术影响五感!

电梯早就停在一楼了,只是感官上却依旧觉得电梯还在下降,所以说爆灵识破不了,反而直接物理攻击电梯门有效果。

可那一袭红袍的摆明是个女鬼!

距离如此之近,为何阴气如此之淡!

一个照面,周柯迅速地分析起当前的局面来。

周柯下意识地把暮成雪向下垂低了几分,喝道:“什么人!?”

那女的鸭舌帽已被吹飞,原本盘在帽子里的长发倾泻而下,较为狼狈地散开。模样看上去二十岁上下,身材姣好,肉脸蛋儿,一双明亮的双眼正恶狠狠地盯着周柯和柳瑗。

她新赶来的同伴挡在她和那名女鬼的面前,手上拿着一枚三寸长的钉子,看上去像是骨头所制。

那名男子看了下周柯二人,视线下移,落在了二人的手术刀上。

“是里院的人!走,小姐!”

说完将骨钉往前一掷,口中念念有词,大喝道:“爆!”

周柯柳瑗二人急退,将刀格挡于胸前,同时将灵力聚集,准备硬挡,毕竟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准备防御阵法。至于那种瞬发的防御阵法,还真没听过。

然而,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预计的冲击却没有到来。

那名女子和她的同伴却趁着周柯柳瑗专注防御这个空档,立刻夺路而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等周柯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逃至大门外面,被簇拥而来的其他人护卫着,继续向道路尽头跑去,惹得周围行人纷纷注目,而那一袭红袍在阳光下更是显得异常刺眼。

柳瑗抬腿就要追出去,被周柯拦下。

“跑不了,你忘了上面六扇门的人了么?”

柳瑗反应过来,一个马屁递了过去:“师兄这招围魏救赵厉害。”

周柯道:“你是想说歪打正着吧。”

柳瑗笑道:“哎,我就是吃了文化底子薄的亏,用词老是不准确。”

这时,耳麦里又再次传来了高斯的声音:“周老师,他们跑出去了,你们一楼的监控坏了,什么情况?”

“高斯,咬住他们!另外派点人来这里善后,虽然声音被隔绝了,可现场需要点儿解释。我们马上回来!”

二人走进另外部电梯,柳瑗问道:“师兄,这些人什么路数?”

周柯道:“我也奇怪!看他们的反应,明显是看到了我们的手术刀才猜出我们的身份。连要堵的对象都没搞清楚就来堵门?!而且看那架势很明显堵错了!另外,那红袍可是跟着他们在光天化日下现形,你问问白爷敢不敢?!”

柳瑗点头继续道:“你看见她的手术刀了么?绝对是咱里院的,莫不是哪位同事被他们干掉了?”

周柯道:“可能性不大,你被干掉了的话,与君绝会被一个巫驭出刀气吗?没自己的灵力温养也就当把一般手术刀用罢了。”

又出了一个有着巫传承的里院妹子?!

而且这个妹子还犯忌讳的养了只红袍厉鬼?

周柯道:“你觉得她身手怎么样?”

柳瑗回忆了下道:“说实话,有些差,灵力也不是太高。至于巫术,不好说,虽然让我们着了道,可也被破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她还是那个男的下的套。说到那个男的,最后那下什么意思?”

“我哪里知道,虚晃一枪就跑,要不就是个花架子,要不就是那妹子十分重要,他不敢冒险。这样说来,他们肯定不是里院中人!”周柯说着说着反应了过来。

“怎么说?”

“里院的规矩,如果你带队去堵门?会带着非战斗人员吗?就算是周围警戒的手术室护士也不敢让她们靠那么近吧!”

第三十九章 双眼皮

第三十九章

回到房间,虽说知道众人安全,可周柯还是仔细观察了下众人。见没有任何异样,反倒有些奇怪,这女鬼迷路了?

王曦听到周柯的疑惑,道:“周师兄,刚才你们下去后我的灵识就一直跟着你们,后来我感到有一个灵体快速向上而来,我知道肯定不是你们,我想逃,就赶快把灵识往楼上使劲跑,对方也一直追,后来都快到顶楼的时候,我感到楼下有一次比较大的灵识爆发,然后对方就立刻折返了。”

这下周柯和柳瑗都有点儿吃惊了。

这都行?

高斯对这些一知半解,插话道:“咬住了,他们往青石桥方向去了。另外,局里那边也通知了,会派人过来善后和新闻公关。”

周柯问道:“你和谁说的?”

“局长啊。”

“还有没有说别的?”

高斯有些奇怪,道:“就照实说啊。”

“不,我是问你们局长有没有说些其他的?”

“这倒没有,反正只要把由头往你们身上一推,哪怕去耍个把月局里也不会过问。”高斯以为周柯是在担心自己悄悄带人出来会被局里问责。

周柯心里所想自然不同,看来里院并不想把事情扩大,还没有到需要动用政府力量来搜寻自己等人的地步。

也是,这一夜下来,自己都快成惊弓之鸟了,几乎没怎么睡觉,脑瓜子都快不灵光了,实在是太过敏感。

家丑还不外扬呢,再说师傅和里七院的事儿还没个说法,就算要拿自己一行人,也得事情定性后,现在还仅仅是个调查呢。

周柯在一旁静静想着。

王曦问道:“周师兄,刚才下面怎么回事?”

周柯简略地把事情过了一遍,也没指望屋子里的人能帮什么忙。

王曦见周柯有些疲倦,问道:“那现在做什么啊?”

周柯想了想道:“老高,辛苦你们了,麻烦继续盯着,折腾了一宿,纯靠药物支持不起,王曦你去下面再开间房。”

高斯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这个时间点儿了,要不先把午饭吃了?”

其他队员也连连客气,和里院合作多了,知道能遇到这群活神仙有多么幸运,谁家平时没个小病小灾的时候啊,小病这群神仙能治,小灾在群神仙能挡。有时能请动里院哪位老师去家里坐坐,哪怕什么也不干,也能让一般的邪晦从此不敢靠近。就这事儿,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插旗子。意思就是这地方老子罩了,都老实点儿。

周柯一听到吃午饭,想起今早那油腻的盖浇饭,连连摆手,道:“你们吃,你们吃,早上吃得晚。王曦,下去开房的时候顺便把午饭打包回来。”

王曦却在那里扭扭捏捏的没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柳瑗已经整个人瘫在床上,眼神呆呆望着天花板,不知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周柯心想莫非王曦害怕?

正准备安慰两句时又想到还有外人在场,这样直接点破有些伤小师弟的自尊啊,于是从兜里出几张票子和身份证,然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瞧我这记性,昨晚赶那么急,没带钱是吧,拿去吧。”

王曦是真没钱!还有!买早饭时不不是说没钱吗师兄!

刚参加工作,每个月家里给的生活费都还没断呢!钱包里整个就四百元,一听说还要去开间房,脚步就有点挪不动了。

那得多少钱啊!大学时和女友一直异地恋,哪有这方面的经验。

高斯连忙道:“王老师歇着歇着,小陈,你去你去,哪能你们去买饭呢。”

被高斯点到的小伙立刻起身,连周柯的身份证都没要,一溜烟儿钻了出去。

周柯也不客气,道:“行,回头去你们家里坐坐。等会儿我们去休息下,就辛苦兄弟们盯着了。”然后转过头对王曦道:“师弟,别愣着了,以后和他们打交道的时间多,熟悉熟悉就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完,也去另外张床顺势躺下,等着小陈把房开好就去好好睡一觉。

王曦没经历电梯里那短暂却又高强度的战斗,精力似乎比二位师兄要好上一些。听到周柯招呼,顺应地点点头,坐在了床尾。

他有些沉默,因为经过了刚开始那股兴奋劲儿,自我感觉良好了一下,现在猛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有些废,不仅完全帮不上忙不说,甚至从师兄们的对话和行为中,隐隐约约能感受到自己被师兄们有意无意地当做了累赘。不管是师兄们出于好心想保护自己也好,还是客观上自己没有任何基础怪不得自己。但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也想变得很重要,他也想被认同,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只是想耍帅,而是能真正的做些什么。

但他却找不到任何途径,连个努力的方向都没有。

故事里的主人公不都应该是拜师学艺,打怪升级吗?

为何到了自己这里,一上来师傅就生死不明,敌人都是些院长主任级别的?这还不说,还有莫名其妙迷雾重重的阴谋。里院,地府,巫三方势力交织其中。

这算哪门子新手任务?

这样的主角就该直接选个院长好了,自己简直就是个杂兵啊!

也对,说不定自己就还真是个杂兵,二位师兄算是个小头目。如果后世有记载的话,或许连两位师兄在这件事情中也只会被一笔带过吧。

“周师兄,我不困,也不饿,你再教我点儿什么吧。教了后我自己练,不打扰大家。有什么问题等你们睡醒后我再问。”王曦说道。

不等周柯反应,柳瑗却敏锐地抓住了王曦的情绪,本想问发生了什么,但想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只道:“让老周多休息一会儿,等下去隔壁我来教。”

王曦老老实实哦了一声,坐着安安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看上去有些失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不是装可怜,他是真可怜。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忧伤和落寞很容易被人错以为是熬了一夜后的疲惫。

王曦想装可怜给她看的人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就是现在最真实的王曦。

很伤心,很可怜,很不甘。

这种表情柳瑗见过,上一次是大师兄王弼司,再上次是周柯。

“王曦,我给你说个故事吧。”柳瑗叹了口气道。

“嗯?”王曦转过身,“柳师兄?”

柳瑗道:“没事儿,师兄看你有些沮丧,给你说个小故事,当个乐子,打打气。你听着就行。”

高斯几人虽说都在盯着屏幕,可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里院小神仙讲故事!长见识,见世面啊!

柳瑗一看这架势,有些后悔,毕竟是在说别人的事儿,就算事先商量好了的,可现在有外人在场,不一样。

他将身边的枕头往周柯那边一扔,砸在了周柯胸膛上。

周柯面无表情,连眼睛都没睁:“无妨。”

王曦望向周柯道:“周师兄,怎么了?”

周柯道:“没事儿,你柳师兄在问我能讲故事不,有老高他们在场,他个猪头判断不了算不算泄里院的秘。”

王曦道:“不是问这个,刚才周师兄你的气息乱了一下,我以为有什么事。”

“哦,没事儿,只是有些累了。”

从始至终,周柯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他又没问你哪个故事,你怎么知道?”王曦开始犯二了。

柳瑗看不下去,加重语气:“你还听不听了。”

这小师弟,真的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话。

王曦又贱兮兮道:“师兄我错了,要听要听。”

“在很久很久以前,呃,也不是很久,几年前吧,有个男生,刚从大学毕业,考上了研究生。大概在研一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他眼睛肿了。那天刚好是个星期一······”柳瑗开始娓娓道来。

王曦打断道:“柳师兄你发现?是周师兄吗?”

柳瑗斩钉截铁道:“不是!你柳师兄的人际关系就只限于他吗!?别打岔!”

“因为那个周末我去外地看女朋友了,所以周末没见到他。周一见面时见他这副模样就很是奇怪。你别说话,你柳师兄不能有女朋友吗!?”

王曦立刻闭上刚微微张开的嘴,不敢言语。

“于是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一开始他不说,但表示肯定不是打架这些,让我们别担心。但大师兄不依,非要请大家喝酒。喝多了,也就好说话了。”

王曦激动道:“哈!还有大师兄!就是周师兄!”

柳瑗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原来,在前一周的周四,周师兄接到电话,呸!不是,那个兄弟接到电话,是前女友打来的。询问他是否愿意做双眼皮手术。他有些奇怪,几番对话下来,前女友也直接给他说了实话。”

“他前女友也是医学出身,眼科专业。刚毕业,没什么操作机会,她很想做一台双眼皮手术,可你也知道,不管她技术多好,她的上级医师也不可能让她独立完成一台手术。于是告诉她,如果她能自己拉到人来做双眼皮,就让她自己做。”

“于是,她,找到了他。”

“他周五出发去了外地,当天手术,休养两天,自己独自一人回到学校。”

柳瑗说完,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以往每次师兄弟聚会的时候说起此事,大家都是一番哈哈大笑,连老周都会自嘲几句年轻不懂事。

可今天这个故事怎么听起来有种莫名其妙地悲哀。

高斯这些人都是人精,已经听明白了这个故事,大气都不敢出。早知是这么个故事,不如不听,好奇心害死猫!房间就这么大,自己还能装作没听见吗?正主在哪里躺着呢!

房间异常安静。

王曦低着头不说话。这次,他抓住了这个故事的中心思想,但是却不明白柳师兄为什么要说这个故事。而且还说这个故事能当乐子听,给自己打打气。

可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而且要是笑的话,会被周师兄呆起来打吧?

故事说完了,自己这个听故事的人该给点什么反应?

“柳师兄,可能是我笨,我觉得不是很好笑。反倒是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觉得他很可怜。”王曦道。

柳瑗也有这种感觉,今天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和以往很不一样。

看着王曦那蔫不拉唧的样子,柳瑗心想,完了,这安慰起到反效果了。

第四十章 安慰

第四十章

场面比较尴尬。

柳瑗有些像个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的孩子。王曦在那里埋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像是被故事勾起了一些心绪。高斯几人不用提,面部僵硬,全神贯注地盯着监控。

而疑似的故事主人公躺在那里,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没人知道用什么方式打破沉默。

这时,那个叫小陈的小伙开门进来,告诉大家房开好了。顺便把午饭也放到凳子上摆开分发起来,很中规中矩的盒饭。

周柯起身,接过盒饭和房卡,道了声谢,向外走去。快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道:“柳瑗在瞎说,还真不是我,以我这暴脾气,是我的话他敢当着我的面说吗?看把老高你们紧张的。快吃饭,我就去休息了。柳师兄,小师弟,走不走的?”

瞎说?故事还是人?

柳瑗摇头苦笑,拍了拍王曦的肩膀,也领过盒饭向外走去。

王曦自然是跟着一路,不过很快从低落的思绪中调整了过来,柳师兄有干货给自己。

来到隔壁房间,周柯坐下扒拉了几口饭,就顺势躺下,布了个隔音阵法给柳瑗留了个后门后,就闭眼睡去。

柳瑗没有直入主题,而是问道:“王曦,失恋了?昨天不都还好好的吗?”

王曦没料到柳瑗话锋如此硬朗,直插心脏,有些慌张,下意识就想掩饰,连连道:“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只是······只是······”

只是在那里“只是”了半天没有下文。

柳瑗道:“多大点儿事,给师兄说说。”

王曦抬起头望向柳瑗,眼神中说不出的低沉。

他是很委屈,是很伤心,他觉得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在了。可他却没地方说,他不是不想说,他想说的要死!但他又想死撑,想故作坚强,哪怕那个人看不到,他还是想这样。

这种时候,你去关心他,他会很开心,可也会更委屈。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关心我!?

他不是分不清轻重,他只是内心深处那个任性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了,像被抢掉了心爱的玩具一样,憋了很久后要准备哭了。

王曦嘴巴抿了又抿,终于道:“柳师兄,我失恋了,我女朋友不要我了。”

万千情绪在里面,语气最终出口却是平淡。

说完,头埋得更低了。

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也不管谈论这个有多么的不合时宜,柳瑗站起身,走到王曦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种场合他有经验,已经经历过两次了。

但这次,他没辙。

柳瑗的经验就是陪着喝酒,可目前没这条件。

他没有继续追问更多的细节,再次拍了拍王曦的肩,道:“等这事儿完了,师兄陪你去看一趟。如果是个好女孩儿。那你就别放弃。”

他有剩下的半句话没说,这样也好,给王曦留个好的念想。

王曦嗯了一声点点头。就好像终于有人给自己撑腰了一般。

柳瑗继续道:“刚才是我不妥,当着外人的面涮你周师兄。不过现在想想,以前为啥每次聚会的时候一说起这个大家就笑呢。尤其是大师兄,在笑这个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大师兄的样子。”

柳瑗只是不想冷场,但王曦却认真接道:“大概那是别人的故事吧,所以对其他人来说,就只是一个故事,或者笑话。”

是啊,会不会在别人眼中也是如此。自己看的很重要的东西或许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

自己以为几年的感情很长很深,或许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笑话呢。

那么多年,自己口口声声说付出了很深的感情。可感情这种东西,最珍贵也最廉价。看不见摸不着。人人都可以说自己付出了多少多少感情,到头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多少人区别的出来呢?

自己的颓废和伤心,别人既看不见,也听不到。那弄出这么一副苦情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在电话里已经如此决绝,难道真的看到自己的这副样子就会心软,就会和好如初?自己有这么值得她心疼吗?啊?有吗?

或许没有,王曦既想要个肯定的答案,可又不太确定。

柳瑗见王曦依然十分蔫儿,知道这种事情一时半会没法立刻走出来的。他只不过想要王曦能释放一点算一点。在他看来,小师弟运气算是有点儿背了。本来初入里院刷三观这种事情该一步一步来,可小师弟却被一种暴力野蛮的方式给带进了这个世界。

这就犹如走在街上好好的,冲出了一群人,把他给架住,把嘴张开,塞进一个棍状物体,然后告诉他,这就是胡萝卜!

这还不算,而且还偏偏选在小师弟失恋这种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昨天下午小师弟都还好好的,那事情必然发生在晚上。也就是说,小师弟遭受的人生变故几乎是无缝连接二连击。

这种时候,如果他自己不想明白一些事,或者说想太多了一些事,都不好,对他以后的成长都不利。

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柳瑗发现,王曦是个很有韧劲的人。就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也一样跟着来回奔波,尽管累,可也能咬住牙,明知道自己废,可依然不想拖后腿。

小师弟是脑子有时候要抽抽,可平时不这样,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的。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隐藏那很伤心很伤心的自己。

柳瑗道:“既然师兄答应了你,到时候就一定会陪你去。另外,说起来,我们还没一起喝过酒,等正式拜师后,师傅会摆一桌的,人不多,就咱赵家军的,到时候一起喝两杯。”

王曦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柳师兄,我没事。”

柳瑗笑道:“没事才怪!这样都没事你也太没心没肺了。行了,我也睡会儿,先前你说想学个一招半式,目前确实没办法。你之前学的掌握灵识是你本身就有,只是不得要领。可能用来干架的东西,都没速成的,不管你是格斗刀技,还是符咒阵法,都没有一点基础。最关键的是施展这些想要有威力,就必须有灵力支持。这和游戏里面的战士法师不一样。在我们这里,任何战技都需要灵力支持,哪怕就是纯粹的近身格斗,依然需要消耗,不然就会变成花架子。在这里,没有游戏里那种纯粹的红血蓝魔一说。”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游戏里,被怪物攻击了,会掉血,可不会掉魔。然而在这里,如果你被一刀击伤,你的灵力也会随着血液大量流失。所以,我们在战斗中都没有憋大招这种做法,一上来就要施展强有力的手段,力求一招毙敌,最不济,也求击伤对方,好将其削弱。”

“这个世界很残酷,不会给主角慢慢打怪升级的机会,不会因为你弱,就给你匹配同等级的对手。但是,自身实力的强大却只能靠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正是因为这个矛盾的存在,历史上不乏许多天纵奇才的里院前辈却在二十来岁就被强敌给灭了。说这些给你听,不是吓你,也不是打击你的信心。而是希望你对你将要面对的新的人生有一个真实的认识。”

“因为尤其是我们这一代,被小说和游戏灌输了太多,面临这种情况,肯定会有疑惑和一些其他心思。比如说我,刚开始跟着师傅的时候就觉得总有一天,我要在万人瞩目下拯救世界。这些类似的心思其实很正常。但是,等你慢慢经历过一些事后,你就会明白,原来上天赋予自己如此特殊的能力和际遇,真的不是用来显摆的。这个道理居然连巫那些家伙都懂!慢慢的,你就会觉得,自己真的就是想要守护着这个世界,哪怕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却依然有着这个信念,因为你知道,自己的背后,有着屹立千年的里院,他们已经默默守卫了这个世界上千年。如果到自己这里掉了链子,那以后有何面目去地下见那些前辈,这时候你就会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个比喻,而是真的死去后会见到那些前辈的!”

“这几年,我在网上学会了一句话,低调奢华有内涵,我简直爱死这句话了,是哪个天才总结出来的。原来低调的装逼是如此的爽,爽到你会自傲到天上去!”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心急,没人把你当做累赘来看,我和老周都经历过这个过程。你也真的不需要通过做些什么来向谁证明你自己。你是赵家军最小的师弟,就凭这个身份,你就已经足以自证。如果你觉得别人不清楚这个身份代表什么,你就想想我刚才说的我爱死了的那句话。”

“也是同样的原因,我和老周不会让你去涉险。当年师傅和大师兄也是这样保护着我们成长的。大家都说师傅护短,其实不准确。因为整个里院都护短,只是师傅尤其突出而已。在里院,只要是新人,都有这个待遇,在这个大家庭里,关于这点,师门长辈们的认识达到了空前的统一。甚至在里院医师规范手册的扉页上都直接印了这么一句话: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等你慢慢读懂这句话时,你就会明白了。”

“好了,说了这么多,或许你觉得没用,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柳瑗过足了师兄的瘾,准备结束谈话。

王曦还在回味着柳瑗的话,这些都是他没想过的。

他抬起头,问道:“柳师兄,谢谢你。我会好起来的。听你说了这么多,虽然都是关于里院的,但是我却连失恋的心结貌似都释然了一些。最后我有个问题······”

柳瑗连忙打断:“别问!你刚才说了有什么问题等我们起来后再说的!”

王曦终于露出了丝自然的笑容,道:“柳师兄,放心,我不会问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是想问下,你刚才说这个世界很残酷,不会让我们慢慢打怪升级穿装备,可如果真有遇上不敌的时候呢,怎么办?”

柳瑗一听这个问题还算中规中矩,但仍然气道:“你不会跑吗!”

王曦继续问道:“但如果跑了事情会很严重呢,或者说具体点,现在的我这种实力,和一群普通人,一起遭遇了一个道行很高的恶灵,怎么办?”

柳瑗沉默了一下,问道:“这里面有对你非常重要的人没有?”

王曦道:“有区别吗?”

柳瑗仔细想了想,道:“随口一问,还真没区别。”

王曦道:“那柳师兄,答案是?”

柳瑗道:“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

“不然,你认为那些天纵奇才却又英年早逝的里院前辈是为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尝试

王曦仔细地回味着柳瑗最后的话,似是有些感悟。

柳瑗见他这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就准备自行休息去了。躺下前,柳瑗对王曦道:“在不接触周师兄和我的前提下,把我们叫醒。这就是你的功课。从我躺下去睡的时候你就可以开始。当然,如果你也想休息那就算了,这不是激你,毕竟我说了,这种事,急不来的。”

说完,柳瑗顺势躺了下去。

王曦的思绪被柳瑗打断,一听这话,便明白柳瑗是在教自己一些东西了。

和周柯柳瑗接触了这么久,他知道两位师兄都是比较靠谱的人。尤其是他这种职场新人,很容易对自己的第一个上级有种莫名其妙的崇拜感。

既然柳瑗这么说,那就肯定有门道在里面。肯定不会是大声把他们叫醒那么简单。这又不是脑筋急转弯。肯定和灵识或者灵力的运用有关。

王曦开始慢慢地按着之前灵识扩散的感觉,将自己的灵识平铺开来,首先对着周柯包裹而去。

他觉得,万一自己是个天才,一下就成功了呢?那柳师兄才刚睡下,必然恼火,而周师兄已经休息了一会儿了,比较好交代。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将灵识包裹周柯的过程比较顺利,而且他自己本身也对这个操作比较熟悉了。

此刻,周柯的身边有灵识自动流转,刚一和王曦的灵识相接触,便有了反应。灵识源源不断地自动向着王曦这个方向汹涌而来。但仅仅不到一秒的时间,似乎那灵识有意识一般,能够辨别出前来灵识的身份,又悉数归于平静,重新在周柯身体表面循环起来。

王曦自然知道没这么简单,觉得在意料之中。

但细细一想,他发现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多试了两次后他就觉得有些画风不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把灵识在周柯体表反复摩挲而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周师兄又不是一个性感大美女,自己这样含情脉脉地探查真是让人恶寒。

而且自己不管怎样将灵识向着周柯包裹而去,都无法刺激到周柯。他曾经尝试过将灵识凝聚成尖锐的形状,想刺穿周柯的体表灵识。可自己的灵识完全无法刺入。他也试过故意在探查时流露出敌意和自己想象出的杀意,但依然无法引起周柯灵识的反应。

想了想,他又把目标转换成了柳瑗。用同样的方法在柳瑗身上又试了一遍,却依然无果。

长时间连续的灵识释放及控制是一件非常消耗心神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王曦的精神却已经疲惫不堪,上午睡觉休息所恢复的精力似乎又再一次地消耗而空。

终于,阵阵睡意袭来,他也在床尾倒下睡去。

这一觉,又睡到了下午四点。

一阵敲门声把王曦给叫醒了起来。他睡眼惺忪地开门,发现是高斯。

高斯见王曦的模样,有些讨好地解释道:“王老师,不好意思,有些情况,您看是不是让周老师来看看?”

王曦连连答应,并把高斯引了进门。

他还在思考万一直接拍两位师兄都叫不醒时该怎么办。然而转身进去一看,发现周柯和柳瑗都已经坐了起来,二人对视了一眼,柳瑗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但没做过多解释,直接问道:“老高,什么情况?”

高斯道:“柳老师,监视对象十分钟之前出来了,我们本打算继续跟进,但现在看来,似乎对方又再向着我们移动,所以我觉得应该请你们来看看,至少有个准备。”

柳瑗望向周柯,喊家长了?

柳瑗道:“辛苦了老高,我们洗漱下,这就过来。”

高斯见已通知到了,也就转身离去。

周柯起来胡乱冲了下脸,也准备去隔壁房间。出门前,对柳瑗道:“这不怪他,他又不懂。虽说时间紧,还是给他说下,我先过去盯着,有事儿再叫你们。”

王曦听得一头雾水,很明显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做错了事儿。

难道先前自己唤醒两位师兄的时候犯了某些忌讳?

柳瑗见王曦一脸便秘的样子,也起身洗了把脸,笑道:“怎么,想什么呢?”

王曦见柳瑗既然没提这茬儿,也就没主动提起话题,规矩道:“没想什么,柳师兄,只是到最后我也累来睡着了。”

柳瑗也不急,道:“来,说说过程。”

王曦明白柳瑗所指,便把先前自己从柳瑗开始睡觉后所尝试的方法讲诉了一遍。

柳瑗想了想道:“这其实就是我想让你体会到的一个事情。你已经发现了,不管你把灵识凝聚成多么尖锐的形状,但却依然没有杀伤力。甚至你释放出所谓的杀意在里面,都无法引起对方的回应。因为这些本不就是灵识的作用。

“之前简单地说过,灵识最主要的作用是用来探查。而灵力才是攻击的载体。你方法用错自然不会有效。比如所谓的杀意,只是你做好战斗准备时体内气息流转必然会有所改变,被周围的人捕捉到了而已。这和灵识根本就无关。而且杀意这东西不是靠想象出来的,是真的身体得做好了准备才行。

“例如你对周师兄释放杀意,没能引起任何反应,这既不是说周师兄感应差,你不是说你弱鸡。而是你其实根本没杀意。哪怕是个普通人,在我们睡觉时突兀地进入我们设置的安全距离,我们也会有所反应。”

说到这里,柳瑗停下,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曦。

王曦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道:“怪不得刚才高斯进来时你们已经醒了。”

至少他确定,二位师兄肯定不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柳瑗道:“接下来就是周师兄要让我给你说的了。关于这点,你必须记好。”

见柳瑗如此郑重其事,王曦不由地严肃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干脆地答应了。

“战斗背景下,赵家军必须留人值守。我和老周睡去了,那么你就应该保持绝对的清醒,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得叫醒一个人来代替你。这是第一道防线。所以我们在睡前都会给同伴留下叫醒自己的后门,在更凶险的环境下我们甚至都不会设置隔音阵法,哪怕会影响睡眠也不敢大意。

“这个小法门之后会教给你,很简单的。哪怕普通人也可以学会,只是一些简单的手印。但第二点更为重要,在休整状态时,如果发生和外界接触,不管敌我,值守人员需叫醒全员,在此之前,他就得将来者拒于安全距离之外!”

王曦听到这,立刻就联想到先前将高斯引进屋里的举动,有种犯大错的感觉。

柳瑗笑笑道:“记住就好,这之前也没给你说这些。加上这个环境相对也安全,所以不怪你。”

王曦也明白这不怪自己,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思维模式根本没有转换过来,或许对柳瑗他们来说是常识的东西,如果别人不说,自己一辈子也总结不出来。

柳瑗拍拍他的肩头,像是看出他所想,道:“这些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也是大师兄教的。说起来,作为师兄,大师兄比我们更有个师兄的样。”

王曦不知道该顺着柳瑗的意思说还是反驳他的话,自己和大师兄根本没什么接触啊,昨晚还被他吼了一嗓子。

王曦转移话题道:“那柳师兄,你先前说的和外界接触,连老高他们也算吗?”

柳瑗想了想道:“非我赵家军,都是外界。连常师叔都不能算做我们赵家军了。这是大师兄订下的规矩!”

第四十二章 是敌是友?

王曦有些不解,既然常师叔是师傅的小师妹,那为何不算?也该是一个师门才对。

柳瑗猜到了他的疑惑,补充道:“常师叔的确是师公最小的弟子,也是我们的小师叔。但刚才我说了,这只是大师兄订下的规矩,在他的信任圈里,就只有师傅和师傅的弟子。或许对于师傅来说,又有不一样的信任圈。这点,很好理解。”

王曦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和柳瑗一道,前往隔壁看看现在的情况。

果然如高斯所说,对方又开始向着自己的方向移动,推算下来,大概半个小时后就又会出现在楼下。当然,前提是推断无误的情况下。

周柯道:“不能不作准备,现在天色还早,想要拖到入夜估计有些勉强,得选个主场。老高,附近有僻静点的地方没?”

旁边的小陈立刻在电脑上搜索起来,约一分钟后,道:“周老师,确实没有,这里是闹市区,到处都是人。”

柳瑗沉吟了一下道:“要不就在房间里把他们解决了?”

周柯否定道:“你觉得他们会跳到碗里来?”

一旁的高斯有些头痛,毕竟下面他们市局的同事才刚打扫过。眼下看来,似乎又有一场战斗。

王曦插话道:“师兄,对方去而复返,肯定是有备而来,要不让柳师兄布那个万里行和金步摇吧。”

他用他目前仅有的知识提出了自认为最合理的建议,不可谓不用心。

周柯摇头:“还是那句话,别人不往里钻。我觉得我们该避一避了,先前交手对方已经探了我们的底,也知晓了我们的身份。现在这个架势,摆明了有信心吃掉我们。”

柳瑗不想撤,道:“师兄,我也知道你分析得对,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还有得选吗?要是在平时,说撤也就撤了,我也不是爱面子到不要命的程度。可现在,他们就是唯一的线索。你想想我们请老高来那么辛苦咬住他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要找上门去的。难道因为对方有高手就不去了?现在只是反过来了而已,但对我们要做的事情一点也不影响啊!师兄!”

周柯一怔,沉默片刻,道:“师弟,是我想岔了。走,怼上去。老高,我小师弟就麻烦你们看着了。其他没什么交代的。”

王曦听出其中凶险,很想豪迈地说我也要去。可他毕竟知道自己的斤两,去了也是累赘。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先前的互相试探了,是要正面刚了,多少个自己都不够往里面填的。

高斯面色凝重。他和里三院内外科打过多次交道了,和周柯也认识三四年了,从没见过他如此严肃地交代什么。

他最后的那句没什么可交代的,其实是在给自己打气,意思是反正我都能赢还交代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谁还能真的做到无牵无挂。

高斯道:“行,周老师柳老师,我们留一个人陪着小王老师,我带两个人跟你们一起去。他们不一定敢动手。”

周柯明白高斯的意思。高斯他们毕竟还顶着人名警察的正式编制,攻击他们往大了说可以理解为挑衅政府,所以在攻击他们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顾虑。

周柯道:“没必要去冒这个险,这些巫,真把你们灭了往山里一躲,难道政府还真为了你们给你们报仇去搜山?”

说完,他对着柳瑗拍了拍,道:“妈的,最近不太顺,都忘了自己其实是很强的了,师弟你呢?”

柳瑗笑道:“比师兄差一点,但也是强得不要不要的。”

王曦呆呆地看着两位师兄在那里看似自吹自擂,实则互相打气。

他又有点觉得自己没用不争气了,虽然每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他都知道这真的不怪自己,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王曦道:“周师兄,你们去吧,我会把高老师他们看好的。”

语气铿锵有力,开始有了丝丝霸气。

周柯柳瑗相视一眼,无言摇头苦笑。这小师弟,脑子是真有坑!这都能说来像送别似的。

就在这时,小陈道:“目标重新进入视野,一条街,如果真的是要到我们这里,五到十分钟内遭遇。”

柳瑗点点头,又看了下王曦,什么也没说,率先走出了房门。周柯紧跟其后。

进入另外一部电梯后,柳瑗谨慎地探查了一下后道:“都快被搞出幽闭恐惧症了。”

周柯没接着去话,道:“哪里做主场?”

柳瑗想了想道:“楼下就很好,布个隔音阵法,把电梯锁死,楼梯口设置个鬼打墙,环境就基本清洁了。”

周柯思索了一会儿,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只不过走出电梯后,他自顾自找了根凳子,正对着大门方向坐了起来。

柳瑗找遍整个空间,发现也只有这么一只凳子,要不然的话,就得去把旁边把那沙发给拖过来,可真那样的话,感觉气势上输了很大一截。

他不想像个跟班一样立在周柯旁边,干脆再往后退,整个人倚在了墙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二人估摸着时间,开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灵识。

老子还在这里没走,来啊!

柳瑗像以前读书时转笔那样在指间转动着与君绝,自言自语道:“与君绝,这么好听的名字,可真不想被那帮垃圾抢走啊。”

周柯没回头道:“刚我们可是在小师弟面前提了虚劲的啊。正好让小师弟看看他两个师兄强成什么样。”

柳瑗笑道:“师兄,新人王这个称号重点在新人,不在王。真对上大巫我们不够看的。”

周柯气道:“让不撤的是你,说丧气话的也是你,就你话多。”

柳瑗嘿嘿一笑,右手一甩,与君绝像离弦之箭一样笔直地疾射出去。

轰地一声巨响传来,灰尘弥散开来。

良久,两个狼狈的身影逐渐浮现开来,伴着阵阵咳嗽,一个女声传来:“别动手,是王师兄吗?”

柳瑗驭回与君绝,但并未放松警惕,一动不动地等着周师兄的反应。

灰尘散去,果然是先前那名女子。在她身前,依然是那一袭红袍,不过看似受伤不轻,连漂浮都做不到。

一旁则是先前那不知深浅的男子,一脸警戒地望着周柯。

那女子再次发声问道:“哪位是王师兄?”

柳瑗这时发声了,道:“谁又收了个小师妹?”

周柯骂道:“和小师弟呆久了你脑子也有坑了吗?很明显他问的不是小师弟!”

那男子见自家小姐被无视,怒道:“问你们话呢!先前是小姐不想伤你们,真以为我们好捏?”

这话很明显还没有到周柯的爆点,但对柳瑗这种傲娇的人来说已经够了。

柳瑗不痛不痒道:“那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才是她口中的王师兄呢?”说完一道寒光又对着那名男子的面门疾射而去。

“真要大师兄在这里!你们还能说超过一句话?!”柳瑗冷冷地说道。

那名男子不退反进,双手交叉架于面前,激出一道淡蓝色的屏障。但依然阻止不了与君绝的缓慢前进。

就在刀锋离他双手尚有一尺距离时,柳瑗撤回了手术刀,道:“如果真来打架的,那我们继续。如果有事,也行,我们先问问题,把我们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你们的。”

那男子有些忿忿,但被那女子拦下,道:“请问二位是赵家军的师兄吗?”

一直沉默地周柯终于开口:“说下你们今早为何去那个病房?那个病人和你们什么关系?之前为何来找我们?现在来找我们又是什么事?”

周柯觉得,既然师弟柳瑗把这场谈话的规矩定下来了,那他就没必要修改了,反正他觉得这条规矩不错。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敏锐地发现了一点,对方不一定是来打架的。

周围绝对没有探查到异常强大的存在,如果真有能避开他探查的存在话,那他们两个也就不够看了。再说了,巫还没有这么人才济济。

这小姑娘一上来的问话就让自己的气势弱了几分,这再不利用起来真对不起自己。

那小姑娘见周柯根本不理会自己的问题,也有些生气,扁着嘴巴,却又偏偏说不出什么硬气的话,说不出的委屈。

一旁的男子道:“算了,小姐,我们走吧,里院的人就没有好人。从古至今都是,他们只是一群只会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的伪君子!”

柳瑗不为所动,这种话根本激不了他。里院关于历史问题从来不逃避,所以他知道这个人说的部分的确是事实。

柳瑗只是冷笑道:“戏演完了吗?以及,刚才我说了,要么打架,要么回答问题。没有直接走这个选项。”

第四十三章 证明

这种时候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王曦你们应该能通过耳麦听到吧,你柳师兄现在是不是牛得无法无天的?

柳瑗心里在暗爽,可依然没放松警惕,但表情依旧漫不经心,放佛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似乎对之前的事有些耿耿于怀,再加上那名男子那不满地表情,柳瑗道:“把我们在电梯里困了一下就把你们给得意的,要不再试试?”

那男子重哼一声,没有搭话,默默守在女子的声旁。

女子道:“如果你们真是赵家军的师兄,那先前的事我向你们道歉,因为我们不是敌人。”

周柯道:“继续。”

女子似是被周柯这种态度气到了,道:“就算让我回答问题,我也得知道你们是谁!”

周柯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女子想想道:“是的话我就回答你的问题,不是的话我们就走,如果真要打一架我们也奉陪,或许打不赢,但他和小红把你们拖一两秒让我逃跑还是可以的。”

周柯继续道:“那我总得知道是谁在探我们的底吧?”

女子没想到周柯又把皮球踢回来了。这似乎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最终,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对旁边的男子说道:“阿吉,我知道你不喜欢里院的人,可是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王师兄,就算他们不是赵家军的师兄可也是里院的人,说不定能帮我们。”

叫阿吉的男子道:“里院的人会这么好心?除了先生,里院就没好人。”

女子有些嗔怒道:“阿吉。”

阿吉摊摊手,无奈道:“小姐你做主。”

周柯和柳瑗一言不发地看着二人对话,也不着急,至少目前看来,还是己方占有主动。

女子道:“我叫小一,你们也知道了,是一名巫,但我同时也跟着先生学你们里院的本事,先生说过,医和巫本是一家的。”

周柯道:“证明。”

小一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术刀拿了出来,然后驭着刀在身前三尺的范围划了几道优美的弧线,道:“小圆刀,刀名,哀木,先生亲手所制,长18厘米,重27克。”

周柯想了想道:“不够,里院手术刀是宝贝,流落在外面的光是记录在案的,都有几百柄。”

小一没想到这样仍然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虽然她还有其他方式自证,可是前提必须是这两个人能够信得过。

她携带的信息太过重要,容不得丝毫泄漏,甚至一旁的阿吉都不知道。

现在双方相互猜疑,她根本没这个时间来耗,急得来眼睛都红了。

柳瑗在后面道:“别,这招对我师兄没用。要不你笑一个?”

小一急道:“你们绝对不是赵家军的师兄,赵家军里没你们这种登徒子!先生说过,赵家军都是君子!”

周柯接过话来:“我可没乱说话啊,别把我圈进去。”

阿吉道:“小姐,我说过了,他们只是想套我们的话,刚就不该让你亲自来走这一趟!小红,护着小姐走!”说完,爆出强悍的灵力,摆出了战斗姿态。

周柯道:“我有个师弟姓王,刚失恋,你长得也不错。师弟,要不把她抢回去给小师弟当媳妇吧。”

前一句还一本正经说自己不乱说话的周柯调侃起人来也是不留口德,气得小姑娘眼泪都包起了。

柳瑗见师兄都放开了,自然更乐意接这话,道:“行!这种事儿,师兄就做主了,省的小师弟一天都一副倒霉兮兮的样子。”

还没等小一这边有回应,柳瑗和周柯的耳麦里却先传来了王曦的声音:“师兄们别乱来啊,我们看不到你们那里的图像!我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啊!万一是个两百多斤的妹子你们不是坑我吗?”

小师弟!你还能更渣一点吗?你拒绝的原因仅仅是没给您老人家过眼吗?能不能多忠于一点你的前女友啊!

而且,那么明显的调侃的话你听不出来吗?!

说话前动动脑子啊,现在不比昨晚,有老高他们这些外人在你旁边啊,你的智商会拉低整个赵家军智商的平均值啊!!

柳瑗和周柯这边心里在吐槽,可那边的那个小红似乎是把耳麦里的内容全部听到了,然后向着小一和阿吉一阵言语。

两百多斤的胖子?

小一有些恼了,往前一步,灵力注入手术刀。瞬间刀体暴涨,二尺有余,通体透绿。

但就这一步,立刻在她身边浮现出四五只金针,凝聚成形后立刻向着她攒射而去。速度虽然肉眼可见,可距离太近,她一时反应竟慢了一拍。

那袭红袍反应极快。立刻冲过去围在小一身边转圈,想将攻击悉数承受。但不曾想,随着它的移动,又引发出了更多的金针攻击。

小一急道:“停下!小红!是金步摇!”

虽然她是让小红停下,但没曾想那些金针也悬停起来。密密麻麻,已经有上百支金针围绕在他们身边起起伏伏,伺机而动。

柳瑗赞道:“小妹妹,识货啊,哪儿学的?”

小一皱着眉头,喃喃道:“金步摇,金步摇,里院,年轻一代,男性······啊!是柳师兄!你是柳师兄!柳瑗柳师兄!”

说完激动地向冲上前去。

但金步摇立刻又增加了几支金针。

柳瑗这些年经历过不少,不可能被对方认出身份就放下防备。虽说对方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仅此而已,什么也说明不了。

“师兄,我名气那么大了?”见金步摇牢牢控制住局面,柳瑗向周柯玩笑道。

周柯却道:“你信不信我什么都不做这小姑娘也能说出我的名字。”

柳瑗有些震惊,至少自己还露了一手,可周师兄难道已经到了靠王霸之气侧露来表明身份了吗?

他刚觉得不可能的时候,就听那小姑娘叫到:“周师兄!周柯周师兄!你是周师兄!你们两个都在,王师兄呢!?”

但这次学乖了,没有再乱动。

我去!还真是!

柳瑗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周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将周柯上下打量,却并不觉异常。

周柯被他盯来有些发毛,道:“别看了,我猜的。因为从他认出金步摇和说出你名字后,我觉得可以试着相信她一下了。看看她要说些什么。”

这话说得漂亮极了,表面上是说相信对方了,可实际上还是让对方先掏底,而且还有一种恩赐的感觉——现在给你一次相信你的机会哦,好好把握哦。

听闻周柯相信自己,小一立刻上钩,道:“真是两位师兄,我们能找到王师兄了!”

一旁的阿吉指了指那些金针,道:“这就是你们的相信?”

柳瑗无所谓地一凝神,百来支金针化作道道细线,逐渐消失不见。他反正无所谓,如果有需要,要多少有多少。既然这个叫阿吉的土包子那么在意,他就把已经触发的金步摇撤掉就好了。

小一终于露出了笑脸,道:“先生让我来找王师兄,先生说,如果找到王师兄或者赵家军的师兄,你们一定会因为我巫的身份怀疑我,所以我需要有证明。”

周柯道:“对啊,拿来吧。”

小一道:“这是第一个证明,不上你们的当。你们不会相信我主动提供的任何信物。所以应该是你们问我问题。”

说完,似乎是在考试中成功完成了一道大题般望着周柯。

周柯和柳瑗这才认真起来。

查对制度来了。

这小姑娘搞不好真是自己人!

第四十四章 身份确认

查对制度,是从外院引入的。本来的用途说白了就是识别患者身份,确保医疗安全。

比如用错药,做错手术部位,做错手术患者等。通过查对制度都可以有效避免。只要细心一点,去医院观察下护士治疗车上,基本上都贴着“三查八对”的警示,意在提醒大家时刻牢记这点。

在华夏,查对制度更是作为核心制度,历来是医院评审或迎检的重点。

这一点,和地府的身份验证差不多一个意思。对地府来说,拘错魂就更是大忌。

但里院对这点不太感冒,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想到在这个环节可能会出错。在里院看来,近年来,他们的工作模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越来越便捷的通讯手段和资讯获得途径也极大地影响了里院。虽说受这些影响最大的是里院年轻一代,可里院高层不可避免也较以前产生了一些观念上的变化。

比如说曾经在里院流行过一阵的战斗美学。讲究的就是战斗中也要有风度,姿势要帅,说的话要有震撼力。甚至有段时间里院的人执行任务还要邀约其他同僚去围观!

毕竟这个圈子本来就小,有时在荒郊野外执行任务,哪里来那么多观众让你来表演。

后来实用主义又开始抬头,讲究低调,讲究扮猪吃老虎。大家一拥而上,一个可能就几年道行的灵体,有时甚至是科室正副主任带队,下面主治医师、住院医师一拥而上,乱拳打死老师傅,也不讲什么一对一,总之把你干翻就行。这一点,里七院表现得尤为明显。

近年来,说实话,里院相比起前辈们来说,要懒惰些了。外出巡游的的义诊行为基本就是个口号说说而已,大家都窝在里院,等着驻外院办事处的同事们送病人来。要不就是等六扇门这类政府特殊机构找上门来。

其实说穿了,也就是比较骄傲了,不太想去做一些琐事。碰到游魂野鬼顺路收拾了可以,但要去农村下乡支边,大家都躲边边不愿意去。

本来之前还有硬性规定升主治医师前必须下乡支边一年,但后来那些要升主治的小年轻们纷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向师长们诉苦。于是大家的师门长辈们义正严辞地提出:都知道里院的人灵体是香饽饽,他们独自远离里院,真遇上什么,外面叫天不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我们也不是不让他们去锻炼,要去也行,每个点必须得跟个副主任级别保证安全!

于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这么多,其实也就是想说,里院的工作量较以前太医院时代要缩水很多。所以,针对查对制度这一条里院根本就觉得是多此一举。

其实这真的是里院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知道一般的医务人员或者地府鬼差每天需要处理的病人或者魂魄,这数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值,很容易发生差错。

而里院的人,在这太平盛世的大背景下,甚至有时一周都出不了一次勤,就那么一两个操作对象都还搞错那才见鬼了。

周柯和柳瑗虽然也不把查对制度当回事儿,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是一个身份识别的过程而已。

不同师门,不同科室,不同分院都可能有着自己的一套识别方法。

当然,其用途现在更多的是用来判断环境是否安全。例如,当里院的人被挟持或者处于被监视的情况下,要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向另外的同事传递出信息,提醒对方注意。

现在的情况也属于身份识别的一种。小一莫名其妙地出现,如果不拿些干货出来,周柯和柳瑗是绝对不会相信她的身份的。

不过貌似小姑娘过了第一关,知道任何信物都没用,这点是赵家军私底下关于身份识别就达成了共识的。小一能够知道这点,周柯对小一口中的先生隐隐有些猜测。毕竟又是医又是巫,还对师门颇有了解这么独立特行的人,真的很好猜。

但周柯暂时还不打算询问先生的身份,顺着小一的话道:“好,我问,你答,错一个,你知道后果。我会理解为你想刺探里院情报。”

小一吐吐舌头道:“错不了,先生都教过。”

“八六。”

小一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开始居然就是个数字,但很快反应过来,道:“零八零二。”

“勿以善小而不为,下句。”

“只待慧达傲同群。”

“八七。”

“三二七。”

“八六。”

“零八零······不对!这次该是三一七。”小一拍拍胸口,连道好险。

“柳瑗的刀名。”

“暮成雪。”

这时,柳瑗接过话道:“啊哦,答错了哦,这题是最简单的,我虽然名气不大,但用点心打听还是能知道我的刀名的。不好意思,答案是与君绝。师兄,准备动手!”

说完,周柯柳瑗同时将刀注入灵气,刀体暴涨三尺有余,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小红和阿吉有些紧张,戒备起来,但却不敢乱动。反观小一,却放松下来,道:“阿吉,小红,没事,我们过关了。”说完,自信地往前踏出一步。

果然,并没有预想中的金针凭空浮现。

小一见阿吉还愣着不敢动,道:“你看,没有金针了。”

先生所说不假,赵家军这群家伙谨慎的很。在身份识别的过程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既有他们自己定制的外人不明所以的密码,也有大家都知道的一些事实。甚至一个密码会有顺序地对应几个不同的答案。尤其是刀名那个问题,要不是先生强调过,自己还真不敢答暮成雪。要知道,在问答开始前,周柯就提前说过,错一个就翻脸。

当然,这也是他们玩的一个心理上的小花招。

更为关键的,明明你已经答完了,但在最后一个问题上虽然答案符合他们心中的那个答案,但却和实际上的事实不符。他们会以此为理由做出攻击姿态。当然,这是最后一次试探,如果你都通过了,那么已经足以表明身份了。

关于这套东西,除非你有地府的本事,就算你绑架并严刑拷打一名赵家军也得不出真实的答案。

周柯道:“我是周柯,这是我师弟柳瑗。你找大师兄何事?”

小一正准备开口,一旁的小红向她耳语几句,她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忘了忘了。那个,二位师兄,能把通讯关了么?”说完,指了指耳朵。

这次周柯他们没有提反对意见,依言将通讯关闭,再次往向她。

小一布了一个隔音阵法,看上去仍有些不熟练,面积不大倒还可以理解为只需要笼罩她自己和周柯二人,可效果也千疮百孔就有些让人看不下去了。

周柯实在看不过,随手加了一层阵法在上面后,示意她可以说了。

小一谨慎地拿起一只口罩戴上,避免唇语泄漏的可能,道:“请二位师兄联系王师兄救救先生,先生被上身了,目前被我族控制在寨子里!”

第四十五章 猪上身?

周柯和柳瑗没想到对方一来就是这么一句,有些震惊。

虽说对她口中的先生身份有所猜测,但毕竟还未证实。

于是问道:“先生可是姓代?”

小一点头道:“对!先生不愿收我为徒,只让我以先生相称。”

周柯听后,眉头却更加皱了起来。

这里面有几个问题。尤其在证实先生就是那素未谋面的代师叔的情况下就更加需要思考了。

虽未见过,但从常师叔的话里能够知道这个代师叔也肯定是个猛人,怎么会被鬼上身这种最基本的伎俩给套住。那这灵体该得有多猛?可真有这么猛的灵体为啥还会来玩如此初级的东西?就好比一个99级的人物面对一个90级的角色时,非要用最基本的火球术,而且还把对方给放倒了。这点根本解释不通。

其次,先不管代师叔和这丫头有多亲密,既然都能告诉她赵家军的内部盘话内容,那肯定赵家军的基本人员构成这丫头应该知道。那么一般的思维应该是找师傅相救,再不济也该找常师叔,论资排辈也轮不到王师兄。

还有,按照大师兄的说法,师傅昨天遇袭时代师叔还是正常的,而现在,不,应该说早上,救兵就已经找到这里了,时间上来说,感觉这队救兵早就整装待发时刻准备着了。

周柯心里念头流转,却没有表露,道:“诊断依据?”

小一一听,“啊?”了一声,似乎有些听不懂的样子。

柳瑗却反应了过来,巫这帮野路子没有系统化的培训,自然不正规,连忙道:“凭什么认为是鬼上身?”

这话问得非常不礼貌了,虽说你柳瑗瞧不起巫,但好歹别人也传承了上千年,连个鬼上身的判断你都要质疑。但好在小一这丫头根本听不出来这层意思。

不过,她却愣了一下,连忙道:“柳师兄,我只说了上身,没说鬼上身啊!”

这话一出,周柯和柳瑗都听不懂了。

二人相视一眼,都想对方给自己一点提示好弥补下自己知识中的盲区。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迷茫和困惑。

上身不是鬼上身,那还是猪上身?

小一接着道:“寨子里的大巫也奇怪,在先生的身上探查不到任何阴气,这点是绝对看不走眼的。”

周柯道:“有没有被夺舍已经完成同化了的可能?”

小一道:“不可能,先生的意识还在,还能偶尔表现出来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不管是夺舍还是上身,在这个争夺身体控制权的过程中必然是阴气和阳气碰撞最为激烈的时刻。但就在这种时候,依然没有任何阴气的外泄。先生也是在一次清醒的时候让我们出来求救。”

柳瑗很想继续问话,但被周柯打断,道:“等一下,我想想。”

周柯想的不是代师叔现在的情况,而是刚才小一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代师叔在这种情况下向这丫头交代让她出来找救兵,倒的确可以解释为什么要寻找王师兄。毕竟代师叔自己知道师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这样一来,这丫头临危受命,已经是代师叔最后的无奈选择,那么就算她能通过自己的身份识别,那么可信任程度就要大打折扣!

周柯不动声色继续道:“这个上身和一般的鬼上身有什么区别吗?”

小一道:“完全没有,就好像是被另一个人直接上身了一样,寨子里的大巫完全无法解释。有大巫提出会不会是被大能将另外一人的魂魄直接抽出然后强行塞入先生体内。”

柳瑗有些想发笑,这群家伙真的理论知识差得一塌糊涂,道:“不可能,魂魄离体即阴,就算马上塞入另外一人的魂魄,也是阴,而且这种本事,估计是十殿阎罗了吧!”

周柯接着道:“我们这边有些情报,据我所知,昨天代师叔还和大师兄在一起。但他们最后却因为一些意外分开了。我们想要了解这方面的情报,你有吗?”

周柯隐去了赵竹仁的情况,想能不能从小一那里知晓师傅和代师叔之前的情况,关于那一段,王师兄不在,是一段空白。

小一连连点头道:“有有有,但只能交给大师兄,这也是先生特意交代过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柯本没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居然如此容易,他才不会管那些,先把东西拿到手上,和柳瑗一起看了再说。

周柯有些动容道:“拿来我看看,现在大师兄不在。”

小一却不依:“不行,如果要硬抢我就撕掉。”她立刻看穿了周柯的意图。

周柯有些投鼠忌器,转换话题道:“那你看过没有?”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老实回答道:“看过,但看不懂。”说完又吐吐舌头,模样倒挺可爱。

看来是代师叔亲手所写。周柯问道:“那代师叔何时所写?”

小一道:“今天凌晨,先生耗尽精神抢夺身体控制权后花了四十分钟写了这些,一边写,一边让我外出求救。之后,就被再次上身了。”

刚说完,小一又补充道:“现在寨子里的大巫们把先生给镇住了,你们别急,我们不会伤害先生的,先生对我们有大恩,我们都把他当最尊贵的客人!还有一点比较奇怪,先生被上身后没什么能耐,连我都打不过。”

周柯又皱皱眉头。这上身和夺舍不同,后者还需要时间来慢慢适应肉身。上身则基本上可以直接施展大部分神通,如果照小一所说,那这个上代师叔的存在不是很强才对啊。

头痛头痛,能上代师叔身的能不强吗!?

周柯道:“现在大师兄不在,我们相信你所说的,如果你也信得过我们,那就把信交给我们,我们找到师兄会立刻交给他。”

小一摇头道:“不行,先生没那么多时间等了,虽然我们不知道现在先生的情况是怎样,但大巫说了,这样拖下去,先生最多能撑一个星期。”

周柯和柳瑗互相对视一眼,心想这丫头没怎么出过寨子吧?

现在可是在讨价还价,你居然还直接送个现成的理由过来,真的是涉世未深。

周柯抢道:“你也知道拖不起,那还不给我们看?对了,虽然我们称他一声代师叔,但抱歉,我们和他完全不熟啊。如果不去救,我良心上还是能过去的。柳师弟你呢?”

“我的良心可能会痛一下,但应该能撑得住,放心吧师兄。”

第四十六章 初见

第四十六章

小一没料到这两个家伙说赖账就赖账,根本不在意先生的死活,又急又恼道:“你们啷个能这样,我啥子都说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位师兄,先生的托付已经完成了一半,但现在这情况,他根本没料到这两个赵家军的师兄是这么个德性,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说了很多了,但就目前来看,对方除了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外,基本上什么也没说。

一种人心险恶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双眼又开始泛红。

周柯用眼神示意小一手中的信,道:“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柳瑗在旁道:“师兄你怎么说话的,先前是不知道身份,既然现在都认亲了,代师叔的亲传弟子,那可就是咱亲师妹啊。咱们这一脉可就这独一份啊。你看看上一代常师叔被宠成什么样。”

说完,转过头来对小一道:“小师妹,你周师兄是这德性,以后大家多走动走动就熟了。至于这信呢,也不是说我们非要看,你看哈,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必要被那些条条框框给限制死了,对了,小师妹呀,你今年多大啊?”

小一稍稍平复了下,回道:“十九。”

柳瑗道:“对吧,你看,我和周师兄呢也都才二十二三岁,你别用这种眼神看,里院值班很辛苦的,这些给你们女孩子说了也不懂。我的意思是,大家年龄相仿,比较容易谈得来。你自己也说曾偷看过信件,只不过看不懂而已。这说明什么,这代表着你也是个不愿被世俗的规矩所束缚的女孩。现在呢,你把信拿着我们看,我们不过手,看了给你说是怎么回事,你看怎么样?这样也不算把信交给我们吧。再说,万一这信里的内容很重要需要立即处理呢?”

小一严肃地望着柳瑗,思考了两秒,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柳师弟,可以啊!

小一又把那信掏出来,拆开后送到两人面前。周柯下意识就要用手去接,柳瑗连忙拦住道:“师兄,诚信,诚信!”

周柯讪讪地收回了手,但小一又有了丝警惕。

柳瑗又对这边道:“小师妹,他近视,近视,麻烦你扶一下,飘来飘去不好看。”

小一依言把信的上下两边拿好,然后这两人凑到前去看,这场景,说不出的滑稽。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柳瑗眉头一皱,先不是让高斯他们把电梯给锁死了的么,怎么还有人下来?

下一刻,他见到王曦第一个冲了出来,后面跟着高斯四人,手上都持有枪械,神色紧张。

王曦一眼就看到了围在一起的三人那奇怪的造型,一时不知什么个情况。

倒是高斯他们经验丰富一些,立刻举枪瞄准阿吉,他们无法看到小红,自然很容易选择目标,因为此时的阿吉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姐!快走!他们在耍我们!”阿吉大叫道。

隔音阵法可进不可出,小一一听,立马将信收回,而这时,周柯和柳瑗还在疑惑地望着王曦一伙人,上面难道出了什么事?

周柯立刻把隔音阵法给撤了,喝道:“你们搞什么?!”

王曦道:“师兄,先前就没有了下面的画面,后面你们又把通讯掐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担心,和高老师他们一合计,就打算下来看看。”

高斯叫苦不迭,你这小王老师怎么说话呢,不是你提出来下来看看的吗?怎么到了这儿就是大家商量后的决定。周柯现在的眼神可是想杀人呢!

柳瑗立刻安抚道:“听到了吧,误会误会,我们继续。老高你们把枪放下,自己人,这妹子是我亲师妹!这大兄弟也是!”

柳瑗既然发了话,高斯等人只得放下枪,在一旁守着。

但这时小一却不肯拿出来了,接二连三这样搞,她觉得有些不妥。社会经验不足的人的确容易被骗,但一旦他们警觉起来,就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相信,这是种又聪明又笨的办法。

柳瑗想了想,突然道:“啊,小师妹,代师叔交给你的时候是让你交给王师兄,原话就是王师兄吗?”

小一道:“是啊,说是我的王师兄,干嘛?”

柳瑗继续循循善诱,表情说不出的猥琐,像是在诱拐未成年少女一般:“你看,这个小子呢,就是刚才说的小师弟,就是说要把你抢给他做媳妇那个。哎,别急别急,那是玩笑话。是这样的,他也姓王,有没有可能代师叔要交信的人其实是他呢?”

周柯暗自想笑,可能个鬼!代师叔根本不知道有小师弟这么个人。

小一将信将疑,突然有些无法判断。

柳瑗趁热打铁道:“你看,如果要救代师叔,按理说需要我家师傅这种级别,可代师叔却没有这样做。那说明这事儿不一定是实力强就能办得了的啊?再说了,你不是说现在的代师叔连你都打不过,这更加说明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实力,肯定还有些其他因素。王曦,把身份证拿过来给咱亲妹妹看一眼!把三院的臂章一起拿过来!”

周柯在一旁听得柳瑗左一句亲师妹,又一句亲妹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曦一时没适应这个身份大反转,但还是依言把身份证给翻出来递了过去,然后开始窸窸窣窣地翻口袋找那不存在的臂章!

有个屁的臂章!还给柳师兄你了啊!!

柳瑗接过身份证,放在小一面前,道:“看!是不是一模一样!身份证是丑了点,但证件照这种东西,你懂的。”

小一看了半天,向阿吉问道:“阿吉,什么是身份证?”

阿吉一时语塞,小姐没怎么出过寨子,自然不懂这些,到现在都还是个黑户。现在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加上他也被柳瑗的搅得有些乱,道:“小姐你看看他的名字就行了。”

“王······曦。”小一对着身份证念道,然后又抬头看了看王曦。

一个怯生生的男生,普普通通,似乎缺乏睡眠般,两个黑眼圈上顶着个鸡窝头,普通牛仔裤,白色体恤和格子衬衫,全身上下散发出自卑和失意。

王曦听闻小一念自己的名字,不知怎么回应,对着她讪讪笑了笑,算是回应。毕竟一会儿是敌人,一会儿又说是柳瑗的师妹,实在不太好表态。

柳瑗接着意识到柳瑗没有臂章,道:“小师妹啊,臂章呢,这小子丢三落四的,弄丢了,不过没关系。来,王曦,过来表演一下,散发灵识给师妹看看。阿吉兄弟,你也看看,这是不是我们里院正宗的灵识!”

表演?胸口碎大石么?师兄?

不过王曦依旧很听话地把灵识散发出来,让其笼罩众人。

小一和阿吉都发现这小子灵识不错,但是不是里院的“正宗”灵识就不清楚了,有这个说法吗?

见小一还在犹豫,柳瑗喊道:“愣着干嘛?还不叫小师妹?瓜兮兮的!这么个大美女师妹,怎么还一副倒霉样子。”

“啊?!师傅又收了个师妹!”王曦惊道。

周柯乜了他一眼道:“你又要犯病不是?”

王曦立马对着小一道:“小师妹好。”

柳瑗道:“完了?自我介绍呢!”

“哦,我,我叫王曦。”

“又完啦?”柳瑗继续道。

“呃,嗯,还要说什么?”王曦小声问身旁的高斯。

这种场合高斯哪里会插话,根本不搭理他。

柳瑗看他这不上道的模样,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说完对小一道:“小师妹,你看,我这师弟一表人材,天生灵识不凡,目前还单着呢。师妹考虑一下亲上加亲啊?”

周柯见话题已经开始不受控制,连忙打断,道:“好了,别乱扯了,那个,小师妹啊,现在拿来看看,这不人都到齐了,你看你王师兄杵在那里多尴尬。”

小一想了想,或许是王曦那老实巴交的样子打消了她一丝顾虑,最终同意把信交了出来。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顿时就让周柯和柳瑗一个头十个大了!

第四十七章 多了个师妹,表的

“弼司,相信师弟已告诉你我的身份,你虽不认识我,但我却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来者是我在巫所收的弟子小一,我知道师傅和师弟不会同意我收一名巫为弟子,所以也只好让她以先生相称。

“之所以交代这一句,是希望弼司你善待她,如果我和师弟熬不过这一关,我们这一脉以后就需要你来扛旗了。

“下面所说,事关重大,如有不决,可以找玉儿商量。但千万不可找师傅,也就是你的师公,甚至说,整个里院的所有院长级别都不应该纳入你的信任圈了。

“昨日分别之后,我感觉到师弟被攻击至离魂,突袭之人乃是里七院的人,人我不认识,但臂章我却认得。我释放灵识吸引他们注意,同时拟出师弟的魂魄,迅速撤离,他们上当,紧追不舍,最后我被截住,同他们打了一场,将实力较弱几人击伤后再次撤离。

“我和师弟去该处,乃是自一老巫口中所知,所查之事依旧是外院医师离奇死亡一事。能在此处设伏袭击我等,想必是里院和巫有勾结,但他们只是把我计算掉了。

“他们如此目的为何,我依旧不知。从之前我和师弟所调查的结果和里院的报告来看,基本能够相互印证。杀害外院医师毁我里院根基一事是真,策划直接攻击我里院一事也是真。但前者只是一个长期计划,而后者就应该在近期。

“我和小一她们一族的巫关系不错。说到这里,我必须再强调一次,弼司,你将来终将是要接我们的班,不要把巫全部混为一谈。到了将来你执掌里三院时,你的态度将会决定或者影响和巫接触时里院的态度。我们之间仇恨的起源和原因里院从不避讳,大家都知道,所以,不要为了敌对而敌对。现在巫很大一部分都已经慢慢放下仇恨,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不管他们是真的放下仇恨,还是被我们打压千年怕我们到了骨子里,我们都该给他们一次机会。就连最后一脉想要重新抬头的萨满一脉巫,也被我们在清朝时灭掉了。

“但从小一他们的情报来看,还有一支势力不弱的巫,对我们里院充满着仇恨。但即使同为巫,小一他们也无法理解直接进攻里院的计划。我并未泄露当前任何一座里院的实力,可他们也知晓我里三院副院长的头衔和实力。所以他们根本不看好这个计划,认为全无可能。

“在我和师弟的分析中,里三院和里七院或许会成为目标。里七院是因为他们和巫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以前和巫也实在掐得太狠了。而里三院则纯粹是因为这个莲花小区离我们太近了,我们怕那里是一个前哨。本来这样看来,里七院成为目标的可能更大,但联系上偷袭一事,却又让人疑惑不解。”

“小一前来,我口头交代是来求救,但知她性子必会私看。你看后也不必告诉她真相,以大局为重,迅速沿着线索查下去,不用前来相救。如小一闹事,寻个由头打发或者暂时扣住即可,勿要伤她。

“至于我目前的状态,我自己都无法准确判断。我体内存在着另外一个灵体,这点毋庸置疑,我甚至都无法知晓自己何时中招的。这种感觉和以前训练如何对付鬼上身时故意让鬼差上身的感觉一样。只是我感觉不到对方的阴气,无法寻找其在我体内的踪迹进而反击。我无法判断其实力,但估计不会太弱,所以我自己锁死了自身多处大穴和经脉,怕当我不能控制肉身时造成过大破坏。就目前状况来看,勉强撑十天还是可以,我也可趁此机会更多地了解这种奇怪的现象。

“至于师弟,虽说离魂,但相信以你的感知,在事发时已经知晓,此刻应该由你护送返回三院在恢复之中,离魂后再重新附身肉体,短期内实力会大打折扣。告诉他也只是让他突增烦恼,且以师弟性格,必会逞强。

“言尽于此,此信是我在完全清醒、无人威胁或挟持时所写。代。”

看完信件,周柯和柳瑗更是确定这是那个才知晓存在一天的代师叔所写。

这最后一句话,本就是为了在被胁迫传递错误信息时所用。换句话说,赵家军内部的信件末尾都有这么一句话,唯一的区别就是“威胁或挟持”几字。如果真有异常情况,将会是“威胁和挟持”,这些年书信往来已经大大减少。除非是极为重要或敏感的信息,才会使用纸质书信传递。

既然代师叔连这些很早的规矩都知晓,那这封信可以说非常可靠了。

由于都是在看,并未出声,所以小一根本不知信上内容。只是见二人表情古怪,才开口催促道:“看完了没得?按照先前说好的,你们得告诉我说了啥。”

我去!代师叔你没料到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了吧?没想到我们会是在这么个奇怪的氛围下把您的信看了吧?现在已经知道这小一是您的弟子,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就算编故事也得给点时间啊!这小丫头看不懂这封信,可总该识数啊!你这满满三大页的内容让人怎么马上编!?

周柯已经开始满负荷运转大脑了,柳瑗则相当默契地为其争取时间。

柳瑗道:“原来真是代师叔的亲传弟子,小师妹,先前是两位师兄过分了。这就正式向你道歉!还有阿吉兄弟也是!”

说完,一抱拳,然后还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小一和阿吉似乎都吓了一跳,这家伙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吧,不过阿吉的面色终究是较先前缓了缓。

柳瑗继续开始满嘴跑火车,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一架还打出个小师妹来!放心,等会儿再让王师弟看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对了,要说阿吉兄弟的巫术还真是了得,你是不知道,刚被困在电梯里的时候可把我和师兄吓坏了。”

尽管周柯在思考,依然搭了句腔:“过界了,过界了,只有你自己吓坏了而已。”

柳瑗毫不在乎,继续对着小一眉飞色舞道:“你周师兄要面子,不说了不说了。还有那个小红······呃······姑娘?一身气息已至化境啊!距离如此之近,我们都很难感受到你的气息。你唱那首歌,也是瘆人得很,我和周师兄······我,就我,我从小就怕这种,再加上电梯那么狭小的环境,又摸不清你的方位······”

小一发现这位柳师兄前后判若两人,但似乎人还不错,小鼻子一皱,努了努嘴,道:“把我们夸得那么厉害,啷个打不过你啊?周师兄还没出手呢!还有,小红是蛊,不是鬼,当然没啥子阴气了。”

柳瑗还第一回听说这种蛊,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多打听,只是嘿嘿道:“侥幸侥幸,提前摆了阵法,这是什么行为,作弊啊这是!要不是你们太强,我也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啊!”

看着柳瑗越扯越高兴,周柯终于忍不住了,道:“好了好了,师弟,稳重点!一见到大美女话就多!你看看人小师弟,前后就说了几个字。什么叫不动如山?啊?这就是!你别吓着小师妹了!

“小师妹啊,信的内容我看了,现在我拿给你王师兄看,没意见吧?”周柯扬了扬手中的信。

小一自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关键性的“王师兄”身上,连忙答应。

王曦接过信件,伴随着众人期待或者假装期待的目光,他看了一眼,心道:“糟糕!我看不懂!什么鬼画符!?”

第四十八章 坑货师兄

但好歹联系前文他明白这是二位师兄忽悠过来的重要物件,没有脱口而出我看不懂。于是在那里装模作样翻来覆去地看。

二位师兄也压根儿没想到他如此弱鸡,看他那模样,以为是他对信件内容不理解,毕竟他基础知识差,阅读上理解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但时间久了,气氛就有些微妙起来了。他已经足足看了五分钟了,又回到了第一页,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小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断王师兄的思路,焦急和希望的表情交织在脸上。

周柯根据王曦的尿性已经有些回过味来了,连忙道:“哎,站在这里干什么,上楼去,进屋说进屋说。”

高斯这时道:“那周老师,我们······”

周柯道:“哎,辛苦辛苦,高老板,折腾弟兄们一天了,你们要不先收队吧,报告就别写了。这次算私活?”

高斯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这私活就意味着是凭借私人关系来帮的忙,那就摆明了是欠着一份情。以这些年的接触来看,让里院的人欠着自己一份情绝对好处少不了。

要放平时,周柯绝对不会这样说,可现在手头有要紧事要处理,但毕竟高斯他们才忙了半天。这边一有结果就赶人走不太好看。别人六扇门又不受自己管辖,又不是专门为里院服务的,凭什么就你一句话就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

好在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想透了这一点,于是合作也非常愉快。

高斯叫兄弟们上楼去收拾设备,然后去和伪装成前台的一个女警言语几句,就准备走人。

进屋后,一边三人,各占了一张床坐下,王曦根本没有接下来表演的剧本,完全不知如何发挥。

他把信递给周柯,道:“师兄,你怎么看?”

哎哟,可以啊!这脑瓜子开窍了?

周柯沉吟道:“师叔所言,事关重大,这里我是师兄,可我还真做不了主。”说完,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小一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周柯把信中代师叔对自身判断的情况对小一说了,隐去了关于里院三院七院和巫之间的事情。

小一直问重点:“那咋个救先生啊?”

周柯道:“这个其实不急,代师叔应该是想扮猪吃老虎,多了解一些情报。信中说他是故意被上身的,你们感受不到阴气是因为对方实在太弱了,进入代师叔体内就被压制住了。偶尔代师叔把他放出来,让他以为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就是想看看他要干什么?其实代师叔一直清醒着呢!”

小一有些将信将疑,但毕竟和她所见的事实完全扣得上。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如果他对这一脉了解多一点的话就绝对不会上当。

扮猪吃老虎?

开玩笑!

真如周柯胡扯的那样实力完全碾压对方的话,代师叔绝对二话不说直接拿下,有的是手段折磨对方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

阿吉这时插话道:“可寨子里的大巫都判断现在先生的情况只能撑一周啊。”

周柯立刻道:“你们寨子里的大巫和代师叔比起来谁强?”

阿吉虽不服气,也只得道:“自然是先生更强,寨子里五个大巫加起来都打不过先生。”

周柯道:“那就对了嘛,代师叔要装,他们不一定发现得了。代师叔这样做也是示敌以弱,做戏做全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骗过敌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人。”

“就没了?那先生叫我出来求什么救?找什么王师兄?”小一发现了这个不合理的地方。

周柯道:“这就是我为难的地方啊。”说完,瞟了一眼小一,又瞟了一眼王曦,似是自言自语,“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代师叔还瞎操这什么心啊?

众人都被勾起了好奇,除了柳瑗知道周师兄要准备瞎编了以外,就连王曦都认认真真地听着。

周柯叹了口气,道:“罢了,小师妹,看来先前你柳师兄的话可能要应验了。小师妹,你觉得你王师兄怎么样?”

事关关键人物王师兄,小一自是认真思考,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也没看出来这个王师兄关键在哪里。

小一倒还老实,道:“周师兄,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以前只晓得王弼司是你们大师兄,根本没听过王曦师兄。”

周柯道:“我也是看了这封信,才更加确定代师叔所说的王师兄就是指小师弟了,毕竟,大师兄已经结婚了啊。”

嗯?这弯转得有点急,连柳瑗都没跟上。

周柯故作不平道:“所以我刚才说代师叔瞎操心啊。信里她给你说媒来了,喏,你看看,就这小子。敢情原来师叔安排了场相亲啊!这代师叔,先操心自己的事嘛!”

说完又补充道:“所以我才说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啊!这毕竟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儿。”一副遗憾的表情。

小一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扭捏了起来,她没想到竟然信上是说了这么个事情,联系到先前王曦看信时的异常,不由相信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吉在一旁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表情很是古怪,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偷瞄了一眼王曦,见他的表情也是复杂,身体绷得紧紧的。

是个普普通通的稚气未脱的男孩,个子也不是很高,也没有阿吉壮实,虽然秀气,可此刻形象着实差了点——头发一看就一夜未洗,面色疲惫一点也不精神。

正准备再次打量一下王曦时,却见对方也望了过来,表情和她一样,都是不知所措。

于是立刻别过头去,只不过脸已经红到耳根子去了。

没发现王曦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了站立起来的阿吉身上。

而此时的王曦从听闻小一一行人是巫开始,脑袋就进入了空白,后面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怎么办?这些人是巫!?柳师兄和周师兄今天凌晨的话还犹如在耳边:见到巫直接弄死就行!

那他们先前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麻痹对方,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有没有个信号什么的?

我不会打架啊!我等会儿是冲上去打两拳还是缩后面别碍着师兄?

可不上会不会很怂?

冲上去打是打那个阿吉还是女鬼还是漂亮妹子?

女鬼我不想去刚,漂亮妹子下不去手,那么就只能选个壮汉了······

另外,这么漂亮的妹子真要弄死啊!?

于是,越想他越紧张,拳头攥得紧紧的,身体绷得直直的,汗水都快出来了。

第四十九章 谈婚论嫁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房间已经异常的安静了。

果然有种一触即发的感觉啊!

对方识破了么?!

他环视一圈,见除了小一,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二位师兄的眼神尤其的意味深长。

这眼神什么意思?我不会读心啊!二位师兄给的提示能再明显一点吗?

那个女鬼面色惨白同时也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而阿吉的眼神更是对自己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敌意。

只有那漂亮妹子······

嗯?红着脸别过头去了?

这是轮到自己发言了?

先前他们说了什么?

王曦准备故技重施,模糊道:“我没什么意见,都可以,就看大家的意思了。”

啥?!?!

你没意见?

周柯有种吐血的冲动,他清楚记得自己最后一句话是“所以我才说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啊!这毕竟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儿。”

但他没想到小师弟接得这么溜,接的如此的自然,有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小师弟果然是个人渣吧?

昨天才失恋,今天给你个漂亮妹子相亲,你就没意见了?还都可以!?还委屈着你了啊!

小一本来在一旁害羞,听得王曦这么说,有些不高兴了。

本来她对这个大男孩没什么坏印象,话不多,不像柳师兄这么油嘴滑舌的。人看上去有些木讷,也没有传说中的给人天然亲切感的感觉。

她害羞只是出于女儿家的本能,并不是说她对王曦有什么情愫,可被当面这样漫不经心地说,是个女人都不会高兴。

小一从小在寨子里长大,虽然单纯,可性格自然也野。小一道:“你,你不同意还好!你同意干嘛?!”

王曦被小一这话怼得彻底懵了,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只得求助地望向二位师兄。

本来按照周柯的想法,编个相亲的事情一来可以转换话题,说不定就这样把小一打发走了,二来还可以找点儿乐子。就连始作俑者都没有认真,可没想到这当事人认真起来了。

但眼下这乐子明显没有找起来,小师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说出这种话来,好好的气氛给弄得这么尴尬。

柳瑗立刻出来圆场,道:“小师妹豪爽!王曦!你小子发什么神经?还你没意见?那也得小师妹看得上你!”

王曦有些莫名其妙,却不知道说什么。

周柯也立马骂王曦道:“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我们小师妹,这么大一个美女,凭什么看得上你?小师妹,你放心,现在什么年代了,不兴这一套。再说了,代师叔既不是这臭小子的师傅,也不是你的父母,小师妹不用理会!如果到时代师叔再提这事儿,我这个当师兄的帮你挡在前面!王曦,还不给师妹道歉!吊儿郎当的!”

王曦不明所以,但好在比较听话,尤其看到大家都在凶自己,似乎自己真的做错了事一样。

“小师妹,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王曦毕竟不傻,自己先前那句话一出口,就犯了众怒。

小一只是不高兴,并没有太过生气,真要说来,王曦也不算犯了多大个错,加上他态度如此诚恳,虽然嘴巴笨了点,但人看上去并不坏,不像周师兄说的吊儿郎当的。

小一道:“没得事没得事。那周师兄,我们好久出发嘛?”

周柯愣道:“出发?去哪里?”

小一道:“回寨子啊。”

“小师妹,代师叔那边不着急,你听话,师兄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们先回去,我们忙完跟着就来。”周柯随口答道。

小一也是心直口快道:“不行的,你们自己进来找不到寨子的,说不定走到一半就被干掉了。”

“······”

见周柯无语,小一改口道:“那要不就王师兄一个人跟我们去吧,反正有先生在寨子,不算坏了规矩。”

周柯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什么规矩啊?哦,不是!我是问你让你王师兄跟你回寨子干什么啊?”

说到这里,小一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还不是先生,先生同意,王师兄也同意,我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虽然没说具体什么事情,但师兄弟几个都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怎么又扯回来了,而且最麻烦的就是遇到这种当地习俗不明的情况,稍不注意就不知道哪里犯了忌讳。要是以前还好,直接不理或者动刀子就好。可这一脉巫摆明了和里院有些渊源,而且你家师叔说好听点儿现在别人照顾着,说不好听就是被人捏着的。既是你家师叔,还是你家三院副院长,你不担心下吗?

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贴个美女过来,你这边却准备动刀子,这合适吗?

周柯有种玩儿脱了的感觉,现在又不敢讲实话,硬着头皮道:“小师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再说了,这事儿你不征求下你父母的意见吗?”

小一低着头道:“阿爸阿妈都是寨子里的大巫,不会反对先生的。你不知道先生在寨子里地位有多高。他们都同意了,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妹子你是多想嫁?!我递了个现成的反对理由过来啊?!

周柯有些想抓狂,自知不妙,求救地望向柳瑗。

柳瑗拿手敲了一下王曦的头,道:“没事儿瞎接什么话?!还不认错!?”

王曦心想我这不刚已经认错吗?但还是老实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师妹,我就说着玩的的,你别往心里去。”

这话一出口,柳瑗立刻把他按倒在床上,道:“还能好好说话不?!”

王曦根本反抗不了,柳瑗分别锁住他的肩关节和膝关节,还顺势击打了一下他的桡神经。再说了,他也根本不敢反抗。

但为时已晚。

说着玩的?

小一一听,表情有些复杂了,眼睛逐渐红了起来,道:“你们就是这样辱我清白的?”

柳瑗连忙道:“别急别急,误会,误会!什么辱人清白啊?你们什么习俗啊?怎么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一旁的阿吉道:“小姐,我们走,我回去给大巫说,这事儿先生做的不对!”

小一急道:“还回去说,还不嫌丢人吗?到时整个寨子都知道认定了的婚事又黄了,我还怎么见人啊?”

阿吉不敢顶嘴,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王曦几个道:“寨子里的风俗,都是大巫指定婚事,都是这些年开始接触外界了,才加了一条,还要男方同意。以前,只要大巫指定了就算成了。”

周柯立刻抓住这根稻草,道:“怎么这么蛮不讲理?赤裸裸的大男子主义,一点也不尊重女性!不行,小师妹的意见同样重要!”

但小一根本不理,就连阿吉也一脸焦急,似乎这种习俗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

柳瑗还在那里收拾王曦,这才闲下来对着小一道:“小师妹,别多心,我们这小师弟脑子有病,说话不过脑子的。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你看他话那么少!”

柳瑗说到这里,越来越气,又给了王曦几下,道:“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就来气,你说你总共才说几句话就把我妹妹给弄哭了?啊?!”

小一一听,愣了两秒,终于,哭了出来:“阿吉!怎么办哦?我要嫁给一个傻儿了!”

第五十章 打发

周柯后悔死了,自己这是作了个大死,没事儿乱掰扯什么相亲啊。

现在这场面已经明显控制不住了啊!

他转过头狠狠瞪了柳瑗和王曦一眼,心想你们乱搭什么话!

然而柳瑗和王曦却又同时瞪了回来!

你特么的起的头!

先前柳瑗收拾王曦时已经把事情经过三言两语就悄悄地告诉了王曦,王曦还没来得及大呼冤枉,柳瑗就撤掉了隔音阵法好让王曦的哀嚎及时发出来。

周柯劝道:“小师妹,别哭,别哭,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回去就说王曦不同意,我们这边呢也统一这个说法,不就行了吗?”

然后他又想到这样会不会伤小一的面子,又道:“哎,既然你都看出来了,就实话给你说了吧。小师弟就是个傻子,你说他一个傻子懂什么。不同意这么一桩好事不也正常得很吗?”

小一听了,稍稍平静了下,眼角挂着泪珠,试探问道:“真的吗?”

周柯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法子可行性极高,连忙表示:“他们两个谁敢乱说我打死谁!到时谁说话都不好使!”

王曦和柳瑗立刻也表态:“绝对不说!说了就自裁!”

小一脸上还挂着泪痕,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说道:“可万一哪天他不傻了怎么办?”

周柯没料到她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个,连忙拍胸脯表示道:“放心,这病治不好的,你见过傻子变聪明的么?”

小一老实道:“电视上看过,寨子里没有。真正的傻儿这是第一次见。”

周柯道:“对了嘛,有哪个傻子自己好了的?而且我给保证,我和你柳师兄也不打算带他去医了,放心吧。”

说到这个份上,小一才勉强破涕为笑,对王曦扮了个鬼脸道:“哼,你个傻儿,我才不和傻儿结婚呢!”

周柯试探问道:“那不用去你们寨子了?”

小一道:“不消去了!那,那我们走了,信也带到了。阿吉,带我去逛逛再回去吧。”

阿吉面带难色,小声提醒道:“小姐,事情还没完。”话虽小声,可在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都听到了。

周柯生怕祸从口出,不仅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还顺带用眼神制止住了蠢蠢欲动的柳瑗。

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别节外生枝,该获得的情报都获得了!就这样把这个姑奶奶和和气气地送走!

小一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阿吉望了一下这里院三人,却不开口,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周柯几人本着绝对不打听的原则,没有追问,周柯道:“小师妹,你们还有事啊?那就去忙吧。如果有啥搞不定的,给师兄说,师兄虽说没啥能耐,可好歹这一带比较熟。那个,大家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多走动走动。阿吉兄弟,小师妹就劳你费心了,有空来里院坐啊!”

来里院坐坐?周师兄你这玩笑开得,那你杂不去人家寨子坐坐?

柳瑗低头憋着笑。

见周柯既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而且还给对方递了个台阶,王曦正准备拍两句马屁时,突然想到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可一时没理清,仔细思考却又不找不到线索,只得作罢。

这边小一倒大大方方的留下了手机号码,只是表示寨子里没信号,基本上没法用。周柯客客气气地和阿吉互留了联系方式,现在手都搭在别人肩上热脸贴冷屁股般地称兄道弟了。

柳瑗松开王曦,调笑道:“啊哦,你媳妇儿跑了!”

王曦憋着火,居然难得勇敢地顶了一句:“媳妇儿你妹!”

柳瑗认真道:“对啊,我亲师妹。”

王曦无言以对,不想和柳瑗玩,可觉得起身相送也有些不合适,有那么一丝尴尬。所以,和柳瑗一同目送着周柯陪同二人一红袍走出房外。

约莫过了三十来分钟,周柯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袋子烧烤,几罐啤酒。

要不是能感觉到周柯的气息一直就在附近,柳瑗都准备出去去寻他了。

见周柯买这些东西回来,柳瑗下意识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六点半了,叹气道:“哎,也不说留人吃个晚饭。”

周柯把东西忘凳子上一放,道:“柳大师兄,你被小师弟上身了吗?”

但这边刚正经完,他自己又不正经了,对着王曦道:“不好意思啊,小师弟,黄了你一门亲事。今晚坏下规矩,陪你喝两杯,柳师兄如何啊?”

柳瑗也起身,把塑料盒摆开,帮忙张罗着,递给王曦一罐啤酒。

王曦猛喝一口道:“两位师兄,是你们给我说见到巫就直接弄死的啊!这不坑我吗?”

柳瑗笑道:“我们不是下去连打了两架吗?谁知道情况这么特殊,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在,你看我弄不弄?怎么,跑了个漂亮媳妇心疼了?”

众人围在凳子边,分坐床上,周柯举杯,道:“来,喝一个,安慰下我们小师弟那失恋又被悔婚的弱小心灵,这样的打击都还站着,是条汉子!”

我去!失恋的事情都让你们直接拿到台面上来说了吗!?周师兄你那高兴的表情根本就没有一丝安慰的含义在里面啊!不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好喝酒吧!

听闻师兄发话,柳瑗也举起酒来,王曦不情不愿地和他们碰了一下,又是猛地一大口。

王曦道:“师兄就别说我了,我都没笑你双眼皮的事情。”

周柯自在地轻呷一口道:“那你笑一个试试啊。”

王曦本就随口一说,加上旁边柳瑗那鼓励的眼神充满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他只得垂头丧气地游把酒举了起来,怂道:“不敢不敢。”

还没开吃,众人就一罐酒下肚了。

周柯又一人分了一罐,道:“总共就六罐,一人两罐,吃东西,省着点儿喝。”

柳瑗手里拿着一串烤豆筋,道:“是用的一线牵还是双生花?”

周柯道:“昨天夜里出发那么匆忙,药剂科大门关得死死的,哪有时间准备双生花。”

柳瑗道:“那我们盯哪条线?”

周柯道:“商量一下吧,不过估计今晚我们能好好休息一下了。养足精神,明天争取一天搞定。”

王曦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借着二位师兄谈话的间隙插话道:“柳师兄,又是什么事啊?”

柳瑗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柯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媳妇儿!”

王曦疑惑道:“关我媳妇儿什么事了又!?”

说完,意识到不对,立刻闭嘴不言了。

柳瑗笑呵呵道:“哎哟,接得挺顺的嘛。果然心里还是想着的啊!放心,这事儿了了后,柳师兄带你去说亲去。保证给你娶回来!”

咦?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去!几个小时前就是柳师兄你说的此间事了,陪我去看看前女友吧?!

周柯也跟着打趣:“我就说小师弟看上去没那么伤心了,果然很渣啊。还你媳妇儿?真有这么好事啊?”

柳瑗道:“哎!师兄怎么说话呢?师弟高兴是好事啊!”

王曦再次打断,把酒举了起来,道:“喝酒喝酒,二位师兄,我不问行了吗?”

第五十一章 交班

跑腿儿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可能让两位师兄来做,于是,这已经是王曦第三次下楼买酒了,每次都老老实实地按照周师兄所说“不行不行,今天本来就犯规矩了,最多六罐,来,师兄给你钱”的意思买上六罐酒来,但喝完了之后,又会在二位师兄一唱一和中被叫去再买酒。

这已经是柳瑗第三次使用“来,为我们小师弟刚失恋就找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当老婆举杯”这个理由举杯了,但周柯兴致依然很高,拉着王曦一同碰了起来。

这之前断断续续的聊天中,王曦才知道自己先前所觉得的不对劲在哪里了,而且两位师兄早就发现了。

小一他们有件事情没说清楚,而以当时那种情况,已经不允许二位师兄他们用强了,或者说,即使用强,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答案了。

那就是,小一他们去那间病房干什么?如果是来寻大师兄的没必要寻到那里去啊。之前一打照面就质问过这个问题了,可后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再加上二位师兄作死,所以只得暂时略过了。

二位师兄虽说喝了些啤酒,可毕竟也才几罐,所以思维没受影响。周柯分析觉得,小一他们去那间病房的原因虽然未知,可出来送信却是真的,有代师叔书信为证。换句话来说,小一他们出来是带着两件差事出来的,从最后阿吉的表现看来也可做出如此推测。

先前周柯和阿吉勾肩搭背时,就顺道在阿吉身上画了道一线牵。这一线牵从名字来听就很好理解,唯一的作用就是定位。只要你灵力和灵识足够强大,那么天涯海角你都能够定位到目标。以周柯目前的实力,只要还在本市,那么他们就逃不出周柯的感知。但一线牵有个坏处,那就是得首先在目标身上画上一线牵,可一般这种事儿哪能让目标知道啊,尤其是施术时还需要近距离接触,所以现在这代里院的年轻人都更倾向于使用药剂科研究出来的双生花,虽然也需要接触,可毕竟使用起来既隐蔽也方便。无色无味的,让对方沾上一点就行了。

之前柳瑗问周柯盯哪条线,意思就是他们现在是盯小一他们,看看他们还要干啥,还是按照信中所说那样顺着查下去。

周柯的意思呢是不急,其实都一样。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最后指向那个神秘的患者,那么查是必然要查的。

只是现在往哪查?

而同为巫,小一他们说不定有办法,那么看好小一就行了。

至于高斯他们那边,一天内总不能折腾别人两次,而且之前的视频画面已经把目标跟丢了,高斯他们作用不大,总不能这事儿也委托六扇门发海捕文书吧。

当然,最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喝了这么会儿酒,要入夜了。

有朋要自远方来了,这个远,是阴阳相隔的那么远。

九月的傍晚,依然有些热。围坐在宾馆里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吹着空调,师兄弟三人一边说着有的没的,很是轻松的样子。

一阵风吹过,房间里的窗帘飘了起来。

周柯和柳瑗的手同时顿住了,他们知道,客已至。

两个身形突兀地出现在窗前,斜靠着窗台,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手中的酒。

“牛哥马哥!”周柯和柳瑗同时招呼道。

这时,王曦才反应过来,抬头发现了牛头马面,也忙招呼起来。

周柯道:“二位哥,别看了,啤酒!你们不喜欢的!”

柳瑗也道:“现在我们哥仨是没有组织,自然没纪律了。二位哥你们正在当差可想清楚哦。”

马面道:“算了算了,做正事儿吧,交个班。”

周柯将手中最后的酒一饮而尽,望着天花板道:“真怀念这种感觉啊,我们白班,你们夜班。”

马面道:“得,还是别怀念了,每次需要这样搞的时候必然有大事情,我情愿一年到头都碰不到你们!”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一支笔,递给周柯道:“交班记录,走个流程,写两句。”

周柯接过,写道:查实巫参与其中,请接班继续搜寻里三院昨日消失患者,该患者同时为地府拘魂逃逸对象。然后潇洒地签上了自己那鬼画符般的大名。

马面接过倒吸一口冷气,不是被这交班记录的内容所震撼,而是吃惊于一份交班记录从格式上来说可以不正规到这种地步。

柳瑗看马面那表情就有些猜想,忙道:“师兄你别敷衍,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交代清楚了吗?”

周柯想了想道:“都有啊,写着呢!”

柳瑗一听,那就行了。

马面看着这份惨不忍睹的交班记录,苦笑着摇了摇头,拉着牛头再次消失在房间中。

又是一阵风吹过,冰冰凉凉,沁人心脾。

烧烤已经吃完,时间已是八点,柳瑗喃喃道:“不知道师傅和大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周柯道:“出不了问题,先不说大师兄和小师叔在那边,那可是里一院。师公眼皮底下能出什么岔子?”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调查的事情,现在他们都被扣着,到现在也没说法。降妖除魔我们在行,可查案子你觉得我们里院在行吗?”柳瑗回答道。

周柯叹了口气,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王曦这时插话道:“周师兄,要不打电话问问?”

周柯难得的没有骂他笨,只是道:“打给谁?你认为他们还能保持通讯?”

王曦认真道:“不是有个姓钟的师兄么?你们给我说你们在里一院的时候就他排除了嫌疑啊?”

周柯来了精神,但细细思考后又摇了摇头,道:“不行,你小北师兄级别太低,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王曦却继续道:“还有个人啊,就是你们昨晚打趣师傅有两个师娘的那个何主任啊。我觉得她可能会愿意帮忙。”

提到何雨宇,周柯和柳瑗心情都比较矛盾。今晚所见感觉何主任和自己这一脉一直在敌对,可根据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又感觉可以用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来解释。

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敢把判断压在这个方面,现在最关键的是信息的缺失,他们不知道里院是个什么态度,也没有打听的途径。

柳瑗道:“师兄,看看内网有动静没有?”

周柯想了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摸出手机鼓捣了一阵,最后一幅意料中的表情,道:“最后一次更新是三个月前的《病历质控丙级病历名单附扣款明细》。”

果然很懒啊。

“算了,睡觉吧,养足精神。师弟,预警阵法扩大一倍,我值第一轮,小师弟值······算了,就我俩轮流吧。我前半夜。”

王曦道:“周师兄,没事的,我可以的!”态度异常坚定,他不想做拖后腿的。

柳瑗道:“要不现在就睡觉,让他值第一轮,反正现在还早,小师弟问题应该不大。我来值中间吧。”

周柯想了想,也没有反对,于是众人轮流去洗漱,让热水带走些疲惫。

王曦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下车水马龙的城市,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玻璃上他的倒影时暗时亮。

王曦道:“师兄,这一天过得好长啊。”

“是啊,好长啊。”柳瑗漫不经心接道。

是啊,好长啊,可是我却没有时间来想你。现在的我,你看到会心疼吧?

第五十二章 新的一天

9月23日的夜晚降临,房间里静悄悄的,二位师兄已经入睡。王曦猛然意识到,原来今天已经不是自己的生日了啊。

23岁了啊,得到了一份难忘的生日礼物,还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不知不觉,不知不觉地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天一夜。

伤心、震惊、害怕、孤独、失意,振奋、膨胀,种种情绪,五味杂陈。个中滋味,欲说还休。

王曦摸出手机,删掉了之前那条“祝自己生日快乐!”的朋友圈,虽然那下面也有前女友“生日快乐,好好加油!”的留言。

沉默了良久,他拍下了窗外模糊的夜色,并写道:或许是我反应慢,但此时此刻,我才开始觉得双眼皮有些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有些话,不说出来委屈,说出来后又很矫情,这句网上的话总结得真好。

他已经说了他想说的,而且他确信没多少人能看懂。

此时,他的内心无比舒畅,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轨迹,里院多年前选择了自己,而昨夜,自己也选择了里院。

虽然还在做着他的英雄梦,可这梦里,开始有了一丝别的东西。

王曦按照柳瑗所教的法门将从隔音阵法中熟睡的柳瑗叫醒了起来,然后借着柳瑗一记安神咒迅速进入了睡眠。

这一觉,他睡的特别香甜。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才醒了过来。

房间里四下无人,一片安静。另外一张床干净整洁,凳子上的啤酒罐和烧烤签也都收拾不见。

九月的阳光已经相对比较温柔了,从窗口斜射进来,却让王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他起身走到卫生间,没人。

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这座城市已经苏醒。车辆来来往往,行人熙熙攘攘,繁华似锦,太平盛世。

他就这样呆呆地倚在窗前,不知想些什么,不知做些什么。

突然,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万一,万一这两天他的经历其实真的就只是一个梦呢?

没有里院,没有地府,没有牛头马面,没有黑白无常,没有十殿阎罗,没有巫,没有鬼,一切都是自己熟知的样子。

自己也没有失恋······

就在这一失神间,他发现自己突然有点患得患失。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不是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因为如果是梦,他和她或许在现实中还依旧是恋人。可这也同时意味着这两天的经历,不,说不定不止这两天,或许是两个月的经历,都是自己的梦。

二者无法共存,一真一假,去留存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卫生间用凉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中那熟悉的面容,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如果这是梦,自己又是在哪里?如果这不是梦,那师兄们又在哪里?

这时他才发现,不管是不是梦,都与她无关了。

他自嘲着自己的幼稚,摇摇头,重新躺会床上。

自己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呢?

拿出手机,打个电话给师兄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王曦一阵心悸,周师兄前天还给自己打过电话让自己回科室值班!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冰冷的电子女声毫无生气地不断重复,王曦对着电话屏幕上的“柳瑗”二字,怔住了。

不管这两天面对的事情有多么的不可思议,他都没有感觉像此刻那么害怕。

一种不知所措的害怕。

他着急着想出门去找两位师兄,走到门前,门却自己开了。

门外站着的赫然正是周柯,见到王曦,也是一怔,道:“外面抽支烟,你柳师兄买早饭去了。”

他本没有必要解释这些,可看王曦那激动的表情和看自己的眼神,感觉毛毛的。

那眼神,太炽热了!

王曦“嗯”了一声,并没有大呼什么“太好了!师兄你们还在!这一切都是真的!”这种话,只是逐渐平复下来,道:“师兄你还抽烟啊?”

周柯道:“来一支?”

王曦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

周柯笑骂道:“土包子!”顺势扔了一支造型奇特的香烟过去,“药剂科的,外面买不到的,不过别担心,不限量供应,这烟,我们里院有自己的生产线。一般我们拿来当香用。”

王曦本像拿着宝物似地在仔细端详着,听周柯这么一说,顿时没那么稀奇了。

“睡好了?凌晨两点就交班了,没叫你,你柳师兄说让你多睡会儿。不过我才出门二十来分钟,你就醒了。”周柯换了个话题。

王曦道:“哦,睡好了睡好了。”

这时,电梯门打开,柳瑗拎着早饭出来。递给了周柯一份豆浆油条,自己留了一份。见王曦也在,就顺势把一个塑料盒递给了他。

周柯向柳瑗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柳瑗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种了然于胸的默契感显露无疑。

柳瑗道:“哟,小师弟起床了啊?来来来,你最喜欢的早餐,梅菜扣肉盖浇饭,趁热吃。”

王曦居然没有任何怨言地接了过去,道了声谢,然后大家一起返回了房间。这让二位师兄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挫败感。

周柯喝了口豆浆,道:“给你说说现在的最新情况。昨晚牛哥马哥他们白忙活了,拘魂记录出变化了,没有这条任务了,线索断了。”

王曦奇怪道:“这都能出错?”

周柯道:“不一定是出错,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还是有发生。比如有人命中该死于一场仇杀,你提前知道后把这事儿阻止了,那就行了。不过这样做沾染因果太重,出手与否全看本心。”

王曦道:“那这么说就是拘魂记录泄露了出去?”

柳瑗接过话来:“我和周师兄先前也在讨论,拘魂记录的保密程度和受保护程度之高,按理说不会泄露出去。所以我们在想另外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地府这边出问题了?”

王曦还没反应过来,问道:“地府出问题了?什么问题?”

柳瑗没有不耐烦,凝重道:“我们怕这事儿地府有份,这拘魂计划是故意泄露出去的。”

王曦呆住了,道:“我们和地府不是友军吗?!”

柳瑗道:“但顺着牛哥他们反馈回来的消息往下想,只能这么猜了。”

王曦疑惑道:“那地府搞这么一出为了什么?牛哥马哥,白爷黑爷还有那个什么楚江王,都在演戏骗我们?!”

柳瑗叹了一口气,道:“这才是我们觉得可怕的地方了。这两天和他们一起时,这几位爷的气息稳如泰山,根本不像是有心机的样子。也就是说,就算地府有问题,这几位爷也不知情。那么问题就来了,以这几位爷的级别都不知情,那这事儿······”

柳瑗打住了话头,但王曦已经明白这里面蕴含的意思了······

第五十三章 满分答卷

房间里一片安静,良久,周柯发话道:“这事儿都只是猜测,万一还有别的法子可以骗过生死薄呢?我们现在来理一理,首先,拘魂计划出来了,那么,对了,这个病人叫什么名字?”

王曦道:“唐民,人民的民。”

周柯道:“哦,那我没记错,是个假名,拘魂计划上没这号人,虽然这家伙是不点名的拘魂,可要反过来查,知道了名字再去看生死薄有没有造计划还是能查得出来的,刚才牛哥他们已经确认了。

“接着说,拘魂计划有他,那么他肯定是要死的,阎王让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可他逃过了。这是第一个变数,但这个环节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毕竟是不点名的拘魂,本身就有变数,再加上我们里院出的这档子事儿,他能逃这点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时间点儿有点让人产生联想,几乎算是同时发生的,这里面的关系就需要让人琢磨了,是巧合还是说一件事是在为另外一件事打掩护。说实话,这种逃逸拘魂计划的事件放在平时也算大事了,可和现在里院这档子事儿比起来,倒确实容易让人忽略。

“接下来,他从拘魂计划上消失,那就说明地府不收他的命了。也就是说会让他丧命的外界因素消失了。这个变数就是我们不知道的了。”

王曦打断道:“等等师兄!会不会这么个情况?你说唐民这个名字是假名,那反过去查当然查不到啊!如果知道真名,说不定那家伙还在册子上呢?”

周柯道:“这点我也想过,但牛哥他们这两天的拘魂计划已经完成了。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王曦懒得思考,摇摇头说不懂。

周柯道:“就是说,只要是在册子上有名有姓的都已经送回地府了,而且身份也都对得上!而不点名的那条计划已经消失了!这套一百分的试卷地府已经得了满分了!原来的那道附加题已经不见了!现在不要说地府找不到那家伙,就是找到了,也不能拘他了!在地府眼中,他此刻阳寿未尽,管不了!”

王曦算是听明白了,但他对生死薄的权威性比较没概念,不是太能理解这事儿的严重性。

王曦道:“那这种事儿,地府难道没个说法吗?按道理他们该比我们紧张吧?”

周柯道:“不一样的,立场不一样,地府只是在执行生死薄,参与不了生死薄里面的因果。他们也奇怪,可这事儿也是夜里才发生的,估计现在牛哥他们已经把消息带了回去,至于具体结果,我们也只能等了。但从地府的立场出发,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他们没招了。只要生死薄上没点那家伙的名,就算知道他用了法子骗过生死薄,也不能对他出手。”

王曦继续提供思路:“师兄你们不是说巫会隐藏气息吗?那有没有可能这家伙······”

周柯笑道打断他:“不可能的,巫也是要死的,那你这样说,巫不都长生不死了吗?他们只是会隐藏气息,可真要名字出现在生死薄上的时候,没用!就算隐藏气息,生死薄上一样会有针对他的不点名拘魂。生死薄有大因果,是铁律!不是骗不骗得了的问题,而是只能从因果上去想,去钻洞子!和能力无关,再逆天的能力也抵不过因果和时间。一个牛人,哪怕实力逆天到可以摧毁地府了,可依然会衰老会死亡,地府根本不和生前的你交手,等你一死,派大能一拘,完事儿!”

柳瑗补充道:“补充个知识点,越是大牛,他的肉身就越重要。人死后,不管生前多牛,刚死亡时,灵体都是很虚弱的。地府不会给你太多时间来修炼成猛鬼厉鬼的。这和师傅的主动离魂不一样,师傅是练过,反复体验过这种感觉,但尽管如此,离魂后实力也不到平时的一成。”

王曦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柳瑗继续道:“目前这事儿地府还没个回音,又不是什么世界毁灭的大事儿,也不可能大白天用牛郎来给我们说,所以就算有消息也是今天晚上了。再说了,刚才牛哥给我们提得很隐晦了,现在这情况,他们没啥理由继续耗在我们身边了,有了结果能来知会一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再继续陪着我们,就有点儿······”

周柯接过话道:“是啊,这事儿牵扯到我们里院的家务事,地府不敢介入过深了。”

王曦回到先前的问题,道:“那既然生死薄是因果铁律,按照师兄所说,肯定是因变了,所以果变了。我们查查这段时间死了哪些人,说不定这些人里有本来要将这家伙杀死的人呢?”

周柯道:“也不是,我先前关于仇杀那个只是个举例,造成一个人死亡的原因很多,例如说万一这家伙该死于喝水噎死呢?你杀一万个人也阻止不了,这些人和他没因果啊。而且,他当时在我里院,谁能来杀他?怕是我里院自己动手吧?”

说到这里,周柯和柳瑗又对视一眼。

我去,怎么越讨论疑点越多啊!

周柯停了下来,似是在思考什么。

柳瑗道:“师兄,不用想多,应该没那么复杂。生死薄的因果不是这么算的。就拿小师弟猜测的情况来讲,甲将死于乙的杀害,所以出现在生死薄上,但乙又因另外的原因死于甲之前,那么在生死薄上一开始就不会出现甲的名字。如果说有猫腻,那么又得从乙的死亡来找原因,那么这个因果链就太复杂了。最为关键的,在这个事情里面,地府拘魂计划上除了那家伙,全都正常,没有一个人能当得了这个乙!”

王曦敏锐地抓住一个前后矛盾的地方,道:“这不矛盾了吗?周师兄刚才说如果一个人死于仇杀,你去阻止了,那么他就不死了。那按照柳师兄你这个说法,他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这生死薄上啊。”

柳瑗道:“不矛盾,当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的时候,又成了新的因,那当然可以造成新的果了。生死薄本不就是给阳间人看的,谁能未卜先知?而地府自己更不会去干扰生死薄的因果。所以,当生死薄被泄露到阳间时,它本身的内容就已经不一定真实了。说不定从泄露的那一刻起,摆在地府的生死薄上的内容已经就变了,而带着情报出去的人还不知道而已。就像现在的情况那样。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想到地府有问题了吧?这生死薄管的太严了,千年来,没有泄露的先例!”柳瑗的语气斩钉截铁。

王曦思考了一下道:“虽然接触不多,我还是比较相信牛哥马哥他们,他们不像坏人。”

柳瑗乐呵了一下道:“没说他们是坏人,老交情了,信得过,所以这种感觉不好受啊,被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王曦道:“师兄,我们反过来想,这事儿出来后,造成的后果是什么?不就是你说的地府无法介入我们的家事了吗?那从这动机来分析,是不是就够了呢?”

周柯和柳瑗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这事儿有了变化,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地府将不再参与其中。

地府也被摆了一道这个可能性才是最大!

第五十四章 空号

柳瑗拍了拍王曦的肩头道:“可以啊,小师弟,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智障呢!这盘脑子转的比你周师兄还快!”

王曦一点都没有不高兴,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师兄们懂得多,更多都是从专业上去分析了,我没那些专业知识,只好想点别的。柳师兄你也觉得我这个说法是对的吗?”

柳瑗点点头道:“嗯!可能性至少比地府主动泄露出生死薄要大!”

周柯却道:“可这样一来,又有新的问题了。这事儿是里院自己做的,还是巫做的?很明显对方是怕地府介入进来要坏事儿。但我们里院和巫谁有这本事从地府带出这种逆天的情报出来?这周是我们里三院执勤,鬼门关开在里三院,没有听说过鬼门关附近爆发过战斗啊。”

柳瑗也顺着周柯的思路往下分析:“巫根本连我们里三院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王曦道:“会不会不是用强的?而是骗到手的?”

柳瑗道:“骗也得先接触啊!巫连鬼门关朝哪边开都还不知道呢!等等,师弟你的意思是我们里院的人?”

王曦刚进里院,不好接这话,只是沉默不语。

周柯突然插嘴道:“我想到了一个人,在鬼门关去过,而且还就是为了生死薄去的,而且也和那家伙接触过······”

他不敢往下说了,而柳瑗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

这个分析就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常玉!常师叔!

她和那家伙接触过,而且探查过对方的灵魂,还奔着生死薄去过鬼门关!

常玉才三十来岁,辈分高,年纪小,还根本没有收徒。平时把柳瑗当作半个学生来栽培,万里行和金步摇更是倾囊相授,所需资源更是不遗余力地提供给柳瑗。

周柯知道这点,没把名点出来,但柳瑗已经清楚地知道周柯所指是谁了!

脑中的鬼打墙这个诊断是常师叔下的,治疗是常师叔全程亲自一个人操作的,要杀王曦的也是常师叔,困住牛哥马哥的还是常师叔······

一幕幕画面都开始在柳瑗脑海里浮现或加工。

他皱着眉,听周柯继续说。

“脑中的鬼打墙我们没遇到过,常师叔可以想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记得吗?前天晚上我给你打过电话,说了关于唐民的一些诊断上的疑惑。当时唐民的脑海中曾经出现过两个意识对话的现象,这点是没有解释清的。

“治疗时常师叔根本没让我们插手,过程也异常的简单,我们也都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之后常师叔要杀师弟,要困牛哥马哥,理由是想换命救师傅。再接下来就是常师叔去鬼门关查生死薄未果,理由是要明确师傅的生死。”

周柯把那天的流程又梳了一遍,但没做太深的分析。

柳瑗面色有些难看,想了想道:“后面的事情我们都不在场,都是常师叔给我们说的,尤其是去鬼门关。师叔真有问题,她完全可以不说这些啊!”

周柯道:“你先别急!是!后面这些事情我们不在场,可是有人在啊!杀小师弟和困牛哥马哥时小师弟在,要拘魂计划时有鬼差在。这些都是可以问得出来的啊!她说不说都会被人知道的啊!”

柳瑗彻底无语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周柯。

王曦见气氛又沉重了起来,也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道:“要不我们还是分析分析动机?因为我觉得至少常师叔的每一条理由依然是说得通的啊。”

常玉虽然曾经想要杀他,王曦虽然心里有结,却并不对常玉有多大的敌意或恨意。

周柯道:“要是知道动机那还说什么,上面的问题都不存在了。”

王曦一想也是,于是不再说话。

想不到由一个早交班的情报引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师兄弟三人感觉简直比大战了一场还要疲惫。

周柯知道柳瑗的心情,缓了缓语气,道:“王曦,点根香。这事儿先放放,大家先别乱!”

王曦先是没反应过来,又立马摸出先前周柯给的那支修长的烟,递给周柯,干笑了两声,想缓和气氛。

“周师兄,我没有打火机,你来。”

周柯配合地假装骂道:“笨得很,连香都不会点,非要用打火机啊?”

说完,一个响指,自指尖燃起一小团火苗,道:“观念得改改哈!我们是里院的人,总得有点儿特殊能力不是!不是我吹,学会这个火咒拿去泡妹子绝对厉害!我们休息一会儿,快给你柳师兄说说你的恋爱故事!还想着前女友没有?还是说在想你那水灵媳妇儿?你可别吃着嘴里的看着锅里的啊,换来换去的。得专一!不能脚踏两只船!不过以我小师弟一表人材和这人渣的设定,这很难说啊!但记住,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不许太淫乱!”

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去拍王曦,语重心长的样子。

王曦知道周师兄在那里胡说八道活跃气氛,但也跟着道:“向师兄保证!一次一个!绝对不两个一起来!换着换着来!”

一股香气开始弥漫整个房间,柳瑗的眉头也开始慢慢舒展开来。

他本没心思听这些没营养的话,但最后那句话却说着无意,听着无心。

一次一个!绝对不两个一起来!换着换着来!

柳瑗道:“师兄,我突然想到,咱里三院的鬼门关昨天不是被里一院和地府关了吗?换几院了?”

周柯和王曦本在那里尬演,就是试图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这么没营养的话都能给人启发,也是不由地一愣。

周柯率先反应过来,是啊,鬼门关换着换着开,这里三院的鬼门关被临时关闭,那就得换一座里院来开。

那这座里院的鬼门关前发生了些什么就不好说了。

柳瑗见他们都怔住,道:“所以我相信常师叔,很多事情,可以不看证据!看感情!”

这个情报大家都知道,反而被忽视了,一想到还有这个变数在里面,气氛一下就轻松了,周柯道:“有理有理!咱现在就是太敏感了,看谁都像看贼似的。”

柳瑗道:“分析得最起劲的就是你!”

周柯笑了笑,道:“我是师兄,能者多劳,带着你们两个智障,很辛苦啊。”

柳瑗没理这茬,现在他的心情轻松不少,继续道:“能查到吗?几院开?”

周柯想了想,道:“本来按计划,周交班的下一座里院是里八院,可这临时搞这么一出,我还真不知道。”

王曦道:“就像大学时查课一样,内网上查查不行吗?”

周柯道:“后勤懒!没更新!再说这事儿也从不在网上说!这鬼门关的确是轮流开放,但一般是各院报备后统一安排。比如这周里三院开,下周里八院开,再下周如果发现这边的任务重,关押的孤魂野鬼更多,说不定又开回里三院。之前给你说过,这个制度主要方便的是我们,开在哪里对地府影响不大。”

王曦道:“哦,那晚上问问牛哥他们,他们总该知道吧?”

周柯道:“别人来不来还不一定呢!今天我们又在这里瘫一天?”

柳瑗打断道:“这么麻烦,最近节奏和思路都被带乱了。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里八院有相好没?老周?”

老周还在记忆中搜寻里八院熟识的同事时,王曦却一惊一乍起来:“对了!师兄,早上我起来找不到你们!打你们电话说是空号!”

第五十五章 要打开鬼门关?

柳瑗和周柯一听,还有这事儿,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检查了起来。

果然,无信号状态,打进打出都不行,连网都不能上。

王曦在一旁看稀奇,问道:“怎么回事啊?师兄?又有什么讲究吗?”

他现在已经比较极端了,啥事儿都能往玄学上靠。

二人坐着开始一言不发,眉头都不约而同地又锁了起来。

良久,周柯道:“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不过,这里八院的电话暂时还是别打了。”

柳瑗同意地点点头,道:“走,退房,换地方。”

说完,二人均是雷厉风行地收拾起来,主要是抹去房间内自己一干人等的气息,柳瑗边做边解释道:“别落下什么东西,路上说或者换地儿说。”

周柯也道:“王曦,拿我的手机去,找到高斯的号码,用你的手机打过去,我来说。”

王曦依言照办,电话打通时,几人已走在了下去的楼梯上了。

“老高,上班没?我周柯。”周柯问道。

“周老师,上了上了,有事招呼啊,全队都在呢。换新号码啦?”

“打听个事儿,你们局里有什么动静吗?我直说了,有没有要你们注意我们哥仨?”

高斯一听这话,严肃起来,道:“周老师,出什么事儿了?一般的事儿我们给你按得下来!”

周柯道:“具体事情不便说,有没有?”

高斯道:“没有啊,我们队就像往常一样,现在都在办公室看新闻看卷宗找灵异现象呢。行,我让人去隔壁打听打听。”

周柯忙道:“别声张,你去,辛苦一下。”

高斯道:“好,等我回话,还是这个号码吗?”

“对!再联系。”说完挂掉了电话。

让王曦去办理了退房手续,三人走在大街上,最后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等待着高斯的电话。

高斯效率挺高,十分钟后就来了电话:“周老师,打听了,几个部门都没动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拣能讲得说,有兄弟帮的上忙的地方尽管讲。”

周柯问道:“你家里有人吗?”

高斯虽然诧异这话题转得有点快,但还是立刻道:“就我和我妈。”

周柯思索了一下也不客气,道:“我们去你家,晚上可能还要过夜,能行不?”

高斯哪有拒绝的理由,连忙道:“没问题,你们在哪儿?我来接你们。”

周柯道:“别,给个地址,我们自己去。”

高斯有些回味过来,道:“我来接,放心,不会留尾巴,什么事儿到家说,我这就下班。”

三人躲在树荫下,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了。

周柯对王曦解释道:“有人启动了我们里院的一个应急预案。这个预案启动后,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里院全员手机都会失去联络功能,同时利用现代科技无法追踪定位手机了。当然,各院或者说各个师门都有自己的一套,现在我无法判断出了什么事儿,是只有我们赵家军是这样还是里三院都这样了。”

王曦不解道:“啊?还有这么弱鸡的预案?启动了大家都互相联络不上对方了,不是更糟?”

周柯继续道:“不,这个预案针对的对象就是俗世。说穿了,古时候太医院虽然被朝廷养着,可也看到过巫的遭遇,谁知道哪天一个变故,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巫。这心思一直都在。所以,到了现在,虽说和政府关系良好,可万一哪个局长被阴物缠身,丧失理智,保不齐就会做些离谱的事儿来,我们倒还好,可家里人都是普通人呢。

“于是,一旦触发这个预案后,自己就该明白,要低调隐匿起来了。”

王曦不解,问道:“那还不是没什么意义,大家不能沟通,一盘散沙。”

周柯道:“不,有后门的,启动这个预案的人会一直守着,他知道其他人会想办法联系他。说不定,这个人想要传递出什么信息。”

王曦道:“那直接给你们联系不就完了吗?”

柳瑗接过话来道:“这说明,那个人掌握到的情报来看,我们被留意了,他只好启动预案,把我们藏起来,等我们去找他。所以你周师兄才想到向高斯他们打听一下。”

王曦道:“那这高斯靠谱吗?信得过吗?会不会是陷阱?我们不会自投罗网吧?”

周柯道:“信得过!老高的命就是我们救的!”

柳瑗道:“师兄,现在联系么?”

周柯想了想道:“嗯,老高来了就不方便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对方等了几个小时肯定都等急了!王曦,手机拿来。”

周柯翻着自己的手机,找到一个存为“情感网吧”的号码,用王曦的手机拨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您好,情感网吧。”

“你好,我昨天在这里上网,不小心落了串钥匙,请问你们有发现吗?”

“啊,有的有的,不过有两串,客人您的是哪一串啊?”

“我当时开的是三号机,是那一串。”

“不好意思客人,钥匙不是我发现的,我也不知道哪一串是在三号机发现的。都是十把钥匙。”

“比较旧,哦,上面有个挂坠,是个决明子的琥珀。”

“不好意思客人,两串都不是。”

“哦,那不好意思,打搅了,我再找找吧。”

说完,对方挂掉了电话,但电话里传来的却不是忙音,而是拨通电话后待接的声音,仅仅响了一声,电话便被接通了。

周柯拿着电话,不说话,沉默着,等待对方开口。

对方也没说话,过了大约五秒,传来了一声咳嗽。

周柯立刻按耐住激动的心情,道:“小北,是我!周师兄!出什么事儿了!”

“周师兄!你们在哪?”钟小北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柯眉头一皱,道:“小北,你这······”

钟小北道:“忘了忘了,不问不问。几件事情,师傅已经醒了,和石院长对质了起来,双方各说各的,争论没个结果。孙卫主任伤势恶化,住进了重症监护室。要不是在里一院,双方又要掐起来了。”

“师傅醒了!?没大碍吧!?”此话一出,柳瑗的眼睛都放光了。连忙让周柯打开免提,布了个隔音阵法。

“没事儿,师公看着的。那个,里七院的人为自证清白,愿意让地府派人来把魂拘出来查魂!大师兄不让,说他们虚张声势,师傅现在刚醒,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说里七院就是在赌我们不会让师傅被探查。里七院的人就说我们是做贼心虚。”

“妈的!这都想得出来!”周柯骂道。

“大师兄说,要查可以,我们里三院除了师傅都可以让他们查。可他们不依,说人又不是其他人打伤的!”

“那现在什么情况?”周柯焦急道。

“还在吵,但比较关键的是地府没表态,凌晨就烧了纸过去了,到现在也只有崔判官露了下面,说尽快反应上去,可这都几个小时了也没个回音。”

“嗯!摆明了地府不想掺合,查魂而已,崔判官自己都会。这事儿地府不敢不谨慎处理。等里七院闹,查不了的,查两个里院院长和几个主任的魂,地府才不会接这烫手山芋。这是阳间事,里院没法逼他们坏规矩。”

“大师兄也是这个意思,但气势上不能输啊!”

“对的!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就是要吵!为了吵而吵!不让他们舒心。师公什么个意思?”

“师公正焦头烂额呢。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也是地府把我们的请求放一边的一个原因。凌晨两点,里三院遭到攻击,有势力企图打开鬼门关。因为缺少里三院的镇守,一度被他们将鬼门关打开,但好在地府反应及时,今晚本就加强了戒备,顶了回去。”

师兄弟三人倒吸一口凉气,攻击里三院,打开鬼门关?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第五十六章 跑路

周柯惊愕道:“什么人干的?!我们三院损失如何?有伤亡吗!?”

“没有,院里都疏散了,基础设施也基本没破坏。但据地府反馈,是里院的手段,里一院内科主任何雨宇和外科主任王岩川都去现场了。到处都是里院的战斗手段留下的痕迹,当然还有巫的战斗痕迹!现在这事儿地府还在等我们给说法。两件事一起,师公能不焦心吗!?”

又有巫?代师叔你在外面开了个里院培训班吗!!??

这事儿大!太大了!

也亏得何主任和王主任还敢走这一遭。地府是讲道理,讲规矩,可毕竟不是软柿子!妥妥的精钢一块!怎能任人拿捏?何况都打到人家门口起了!

周柯继续道:“什么人干的!?地府总得拿下几个人吧!”

“没有啊,总共就三人!地府援军一到,就撤了。”

“那气息呢?两位主任走了一趟,不可能啥都没看出来吧?”周柯脑中的问题越来越多。

“没认出来!而且能有这本事的咱里院人物今晚全都备案可查,都不是啊!那可是能生生轰烂黄泉石的猛人啊!至少是副院长级别吧!地府自己也核实了这点,所以现在没有和我们掐,在等说法。”

我去!这种时候了里三院和里七院还在掐,还要别人派人来查魂,别人理你才怪!

稍微一点火星子,说不定就得点爆这恐怖的两堆炸药。

里院和地府谁都不敢乱动,之所以没立马打起来,全靠上千年的交情。

妄图打开鬼门关?这规矩坏到天去了!

周柯分析不动了,这种级别的事件,除非有非常多的情报,否则根本没法做出判断。

王曦小声问道:“师兄,问下小北师兄启动预案找我们干嘛?”

周柯听闻有理,连忙问道。

“这是第三件事,是大师兄的意思,现在就你们两个在外面了。里一院也准备要来拿你们了!”

“拿我们做甚?查魂么?”柳瑗有些负气。

“不是,柳师兄,还是那个唐民的事情。要找你们问问清楚。不是兴师问罪。但大师兄不想赵家军全员都陷在里面。”

怎么又绕到这里来了?

小北继续道:“这两天的事情里一院已经基本把情报汇总完毕了。还是追溯到唐民那里,周师兄的那份病历也送到了里一院。其中周师兄记录有一句,是说患者当着你们说阴文,说了句找到你们啦!里一院分析,里三院的地理位置是从这里泄露的。他们认为,这个唐民是故意装病,先是用阴文和鬼上身这种比较简单的手段引起驻外办同事的注意,随即顺理成章的被送入到里三院。进来之后,被你们治疗后出院,顺利获得情报。包括他大脑中的鬼打墙,应该都是被他的同伙所设置。”

周柯一听,想了一下,这样就能很好的解释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唐民脑中两个意识间对话的困惑了。

“地府呢?有说法没?这个唐民是个假名,前天本该有对他的拘魂的!查明原因没有?为什么他的拘魂是不点名的?是夺舍还是附身?”

“都不是,常师叔很确定这个唐民没有被夺舍或者附身。和地府交换过意见,他们也是说没有发现夺舍或者附身,现在考虑还是巫。至于为什么后来针对他的拘魂计划消失了,地府本不是太关心,可这些事儿联系在一起后,地府也在查了,还没有结果。”

周柯突然想起个事情,问道:“昨天我们里三院的鬼门关关闭后,开的几院的?”

小北立马答道:“开的就是里一院的啊,里一院和里三院比较近,魂魄转移相对便捷一点。”

“拘魂计划有没有泄露的可能?”周柯问道。

钟小北虽然也很奇怪周师兄的这个问题,还是道:“绝无可能,黑白二爷守着的,而且虽说开在我们里一院,可三院的魂魄还没到,谁没事儿去鬼门关晃悠啊。”

周柯把今天上午的一些分析告诉了钟小北,看他有什么看法。

钟小北没料到他们分析了这么多,连忙道:“师兄,这我得立马给大师兄说一声,如果真是拘魂计划的泄露,说不定可以解释为什么针对他的拘魂取消了。你们那边也继续搜寻,但还是躲好,别全都给逮过来了。另外,大师兄常师叔他们都很好,事情没查清楚前,有师公在,没人敢乱来。”小北懂事地在最后加了两句。

周柯想了想道:“好,小北,还能继续联络吗?”

钟小北道:“风险就较高了,你这个手机是扔了还是我去给你锁了?打这通电话我估计就得被后勤设备科那帮家伙盯上了。先前我启动我们赵家军内部预案的时候他们就怀疑了,不过没敢多问,只是照做,但再有一会儿,估计所有职能科室都会被传达文件,告知当前的情况,很容易怀疑到我身上,我本就在里一院,无所谓了。”

周柯沉默了一下,道:“小北,保重,看好师傅和大师兄常师叔他们!”

王曦这时插话道:“小北师兄!锁!锁!锁!我不扔!”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道:“好好好,小师弟,听师傅说了你了。周师兄柳师兄,还真是辛苦你们了啊。”

钟小北一语双关地说着。

“师弟保重!”柳瑗只说了这么一句。

“嗯!师兄师弟保重!”

电话挂断。

接着不到两分钟,王曦的手机也变成了空号。

“我去!老高怎么联系我!”周柯反应过来。

王曦道:“再买个手机买张卡呗。”

周柯一个轻柔地爆锤,道:“来来来,我给你钱,你去买!这人马上就到了,你几分钟内给我买一个过来!”

柳瑗拍了拍周柯的肩头,道:“师兄,别急,老高知道我们在这一带,这里能看到宾馆入口,联系不上我们他知道怎么做。”

柳瑗知道周柯很焦虑,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脱离控制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早就脱离他们的控制了,可还在里院的可控范围内。但现在,连里院和地府都快要控制不住事态的发展了。

周柯怎能不焦虑?

大约过了五分钟,果然如柳瑗所说,高斯神色匆匆地准备往里冲。王曦按照二位师兄的吩咐早就等在了一旁,将其拦下后往这边带。

高斯一见面,问道:“周老师柳老师,不该问的我不问,你们就直接说需要什么帮助吧。”

周柯道:“老高,可能要放你鸽子了,去不了你家了。这里,这几支烟拿好,拿绳子悬挂于窗内,门内,厕所,杂物间。潮了就晒晒。实在想试下啥味道也可以抽抽。代我们给老人家问好。”

高斯接过烟道:“周老师,客气了,正好这天儿眼看就要转凉了,拿来给我妈暖暖屋子。”

周柯接着道:“行了,我就不客气了,一辆车,最好旧点普通点,别打眼,算借的,不好说能不能还。身份证三张,名字你们随便编,以及你们六扇门的有效证件三张,还有就是现金,不多,两三万够我们几个开销就行,别走单位账,钱算私人借的,保证还。”

高斯在一旁听着,最后道:“除了六扇门的证件我做不了主,其他都没问题,什么时候要?我立刻安排。证件的事儿要不我问问头儿?”

“现在十一点过了,一点前能搞定么?证件难办就算了,别声张,你也看出来了准备这些东西我们哥仨是跑路的架势了。”周柯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苦笑。

高斯也就思考了两秒后,道:“行,没问题!证件的事儿我自己瞒着局里弄,不过时间上可能就要晚点了,最迟两点,我得让下面的人帮我打掩护,人事科和档案室前者好进后者就难了,既然办假证,那就做全套,档案我都给你们备好,就算咱内网也挑不出毛病。”

周柯道:“行!这次麻烦你了!还有最后件事儿,这个号码,查查人在哪里?”

第五十七章 疑点太多

等高斯走后,三人走进一家面馆,安安静静地对付了一下午饭,便再次来到先前和高斯约定好的位置继续等待。

王曦听周柯和高斯的对话,知道即将跑路,奇怪道:“师兄,我们要去哪儿啊?不去高老师家了吗?”

“不去了,小北说里一院要找我们,很快就会搜过来的。我给老高那个号码是你媳妇儿的,我们去找她。”周柯喝了口水道。

“啊?去找我······去找小一他们做什么?而且有电话直接打电话约见面就是了嘛。”王曦有些不解。

不止王曦,连柳瑗都闻言将头转了过来。先前听周柯准备的东西,他只是认为周柯有了线索,要去找唐民。

柳瑗揶揄道:“还真当是你媳妇儿?想见就见?”

王曦讪讪不说话了。

周柯不理两个师弟,继续道:“你们也听到了,出这么大的事情,说不定我们和七院扯皮的事情都得放一边了。但没想到依然还是和这个唐民有关。现在线索断了,但之前说过,小一他们肯定也是在找他,我看我们得找你媳妇儿谈谈了。”

柳瑗思索了一下,貌似也只好如此。

这事儿弄得,简直狼狈。

其实如果没有里三院和里七院这事儿,纯纯粹粹就是单纯发生后面的强攻鬼门关的事情,虽然也是大事,可断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里院可以集中所有的力量来应对,但现在里院得分一部分精力来内耗,自然要更吃力一些,况且里院本就松散,各院分散华夏大地。像现在这种一座里院里蹲了三个院长的情况,不是太多见。这样也限制了里院短时间内能集中的力量。

这倒不是说里院分散不好,任何一座里院的实力都是异常雄厚。在这太平盛世,任何灵异事件都单独处理得下来。

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的事儿,那么里三院必然是正常运转状态。哪怕地理位置曝光,也不怕敌人来犯。

那么事情基本就可以理个大概出来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地府的攻击事件。从目前看来,敌人的目的是想打开鬼门关,更深层次的目的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想也想能想到。鬼门关打开,百鬼夜行,人间地狱,地府和里院必然是乱成一锅粥,简直太适合浑水摸鱼了。

敌人首先瞄准的是里三院,通过唐民摸清里三院的位置。同时另外的人制造外院医师死亡的疑点,留下证据给里院和地府查,再于莲花小区设伏——这个环节目前还比较存疑,里三院和里七院完全都是振振有词,接下来两座里院同时关闭鬼门关停止运转,防御薄弱,敌人立刻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打了地府和里院一个措手不及,几近得手。

虽然这些事件相互之间目前还缺乏足够的证据,但已经能推测个大概了,可依然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思考。

第一就是唐民骗过生死薄的事情无法解释。

第二就是里七院和里三院的争执,唯一留下的线索就是莲花小区这个地点的消息来源是个巫。

第三,对方对里院和地府都比较熟悉,很清楚地府和里院应对事件的流程,且每一步都判断准确。对人情世故的心理也把握准确,算准了地府不会介入里三院和里七院之争。

第四,在最后一次进攻时留下的里院痕迹太重,挑拨的嫌疑太大。

第五,拘魂计划到底有没有泄露?

第六就是,从时间跨度上来看,这事儿计划有些日子了,可最后居然雷声大雨点下。除了打了里院和地府一个措手不及外,从结果上来看,行动是失败的,简直浪费了如此多的铺垫。可这样推测又有些低估对手了,这样一个计划,不可能在最后一个环节出个这让人闹笑话的岔子。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事儿还没完,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可真要这样想的话,随随便便一次试探性进攻就能拿出实力比肩里院副院长的人物,这是何等的底蕴和自信。就真不怕被逮住一两个?

虽然里三院当时是空城,可地府还有人啊。但敌人恰恰就在里三院没人,地府鬼门关重新布防这个空档出现了。

师兄弟几人商讨了一会儿,把这件事情理了个大概。

周柯道:“这些情报里院都有,但我怕现在里院里大家都还在扯皮。根本没人静下心来想,得把消息递回去。”

王曦道:“早知道让高老师再拿三个手机了的。”

周柯道:“这事儿老高肯定想得到,不过不能用手机。这事儿还得让地府知道,直接烧纸给白爷,他知道怎么处理。白爷给的表呢?放谁那里的?”

柳瑗从前胸口袋里摸出一张菲薄的草黄色的纸,想了想,道:“师兄,字好多啊。”

周柯本想说锻炼下王曦,可心想他连灵力都聚不了,还写个屁,只得自己拿了过来。

花了二十来分钟写好,烧完纸后,周柯道:“行了,尽份力算份力吧,剩下的事就让他们去操心了,我们做我们的。”

话刚说完,就远远看见高斯停好车过来了。时间刚好一点整,不得不说高斯的尽心和神速。

众人也向着高斯走动。

“周老师,给,车钥匙,局里的车,黑牌照,可以免去些麻烦。身份证,工作证,简历都在车里,都是真的,内网能查到,你们抽空看看,万一被盘查也对付得过去,不过一般都不会查我们六扇门,实在遇事儿了,就两招,第一是见对方领导,气势要足,第二就是秘密任务,无可奉告。油加满了,后备箱有三天的干粮和水。还有,这几个手机都是新的,卡也是新的,不过不值钱,几百元的小手机,估计你们对付几天以后也不用了。三个公文包,每个包里有两万现金。这个号码现在正定着位,电话保持联系随时支持。”

周柯接过钥匙,示意两位师弟一人接过一个公文包,道:“老高,这次麻烦你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信得过你。”

高斯大手一摆道:“周老师,多的我就不多嘴问了,早点儿把事儿了了,你放了我盘鸽子,回来得去我家补上。”

周柯道:“老高,谢了。”

高斯点点头,看着周柯点火发车,突然从脖子上取下一个观音的吊坠递给周柯,道:“周哥,知道你们不信这,也知道这次事情可能棘手,你们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插不了手。但这玉跟了我十多年,图个运气,兄弟,保重。”

艳阳当空,一骑绝尘。

在高斯看来,这二位救过自己的命,治过母亲的病,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上刀山下火海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了。

身在公门,却也是江湖儿女。

而江湖儿女,讲的是,义字当先!

第五十八章 王曦有钱!

“啊!周师兄,柳师兄,哈师兄!”

距离小一两人大概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在这繁华的商场里也不过是一分钟的路程。

周柯还正在酝酿怎么过去打招呼比较合适,倒是小一眼尖,把几人认了出来,热情地大声喊着,生怕几人没发现自己。

“周师兄,他刚才最后是在叫我?”王曦不是太确定。

周柯道:“我也没听太清楚,小一的口音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话间,小一已经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几人面前,又打了一遍招呼。

这回众人听得真切,是“哈师兄”无疑了。

阿吉在后面拎着四五个购物袋,看样子是在做女人逛街时男人该做的事。

小一问道:“师兄们买东西啊,给你们看看我买的。”对王曦那欲言又止一副便秘的表情不管不顾。

说完,把袋子从阿吉手上抢过,献宝似地拿出来展示给众人看。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小一根本不关心众人的回答,自己已经认定了答案。

阿吉盯着师兄弟三人,知道必不是巧遇。

周柯对着阿吉使了个眼色,示意一旁说话。

他是看出来了,虽然小一是主,但这丫头不太靠谱,要说事还是得找阿吉。

“怎么样?这件红的是不是和小红的一模一样?还带个帽子!”小一正拿着一件加长的羽绒服问道。

怎么看这羽绒服都和小红那身刺眼的红袍不一样,而且这才九月啊!

柳瑗见周柯已和阿吉走到一边,王曦又呆着不说话,接过话头闲聊起来:“好看好看啊,对了小红呢?”

小一拍了拍自己的裤子,道:“包包里面,闹得很,她不喜欢。”

王曦一听,稀奇道:“小红还能变大变小啊?”

“哈得很,小红本就是蛊,本体就那么大,变大的时候只是她的灵识扩散出来凝聚而成的形态。如何,你觉得好看不?”小一似乎要让每个人都夸一夸这衣服。

“呃,好看。”王曦干巴巴地说道。

“你们来买啥子?走走走,一起去逛,阿吉不准我再买了,我看你们买!”小一兴奋道。

柳瑗回道:“你不是阿吉的小姐吗?他还管你啊?”

小一很纠结地道:“但是阿吉说得对啊,钱快用完了。”

柳瑗似是漫不经心问道:“那倒是个问题,对了,这么闲来逛街,你们的事儿办好了啊?效率挺高的嘛,才一天。”

小一认认真真地把衣服叠好,放进袋子,道:“没有,找人找不到了,黄良旭跑了,小红都感觉不到。我们就是准备回寨子里挨骂了,所以想买点东西回去,挣个表现。”

王曦和柳瑗都点点头表示理解。

柳瑗继续道:“这个黄良旭又是谁啊?找他干嘛?”

小一有些奇怪道:“就是你们也要找的人啊,你们不是说也去医院找过他吗?”

真名,黄良旭!

柳瑗眼睛一亮,按捺住心情,不动神色道:“师妹,问个问题啊,如果问到不该问的别生气,你不回答就是了。你们找他干嘛?还有这么大个事情怎么寨子里就派你们几个出来啊?”

小一有些疑惑,道:“这么大个事?能有多大事?我们是出来找王师兄救先生的,顺便找他而已。他不过偷了寨子里乱心草,我们还没放在心上。但他打伤了寨子里的人,所以大巫们要拿他。其实我们出来找不找得到他无所谓,反正知道他在哪个寨子,要不是现在先生这样,出来的就是阿爸阿妈他们了。”

柳瑗试探问道:“这······乱心草很珍贵吧?不然也用不着偷了。有啥作用?”

小一干脆道:“乱你的心噻。普通人闻了会产生幻觉,加以诱导能催眠。”

柳瑗问道:“那对我们有用没有?”

“没有!寨子周围到处都有普通的乱心草,就是用来防止外人进入的,我们拿来当鬼打墙用,无色无味,很容易中招。”小一有问必答。

听得这个答案,柳瑗面色稍缓。

但小一接着说道:“不过他偷的是寨子祠堂里的乱心草,就有些珍贵了,如果再拿来炼药,那就不好说了,可能连大巫都会中招。”

柳瑗想到了一种可能,迅速把里七院和里三院之间的事情跟这联系了起来,迅速道:“那有没有可能让人互相不认识,例如把友军误认为敌人,互相残杀起来!?”

还没等小一回答,柳瑗自己又摇摇头道:“不对不对,从师傅和七院的人后来所说看来,他们开打的时候很清楚对方是谁,讲不通讲不通,应该不是这个。”

小一听得云里雾里,继续道:“虽说珍贵,可我们寨子多得是,我们寨子产这个的,所以他只能来寨子里偷。被他偷走的都是百年份的乱心草,至于两百年和五百年的,都妥善保管着的,他偷不了。”

王曦插话道:“那百年份的你们怎么不保管好?”

小一没生气,道:“我们也要炼药啊,乱心草只在寨子附近才长得活,而普通的乱心草根本不能拿来炼药,要拿去外面用,自然要炼药啊。”

王曦听这话就觉得有问题,道:“拿出来用?你们要干嘛?”

小一嘿嘿一笑,很是自然道:“宰肥羊!迷过路的!抢钱!”

柳瑗和王曦顿时惊呆了,过了良久,柳瑗才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怎······怎么抢?!”

小一觉得奇怪,不是告诉你怎么抢了吗?他根本意识不到在两位师兄的认知里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是柳瑗,连过年回家划拳喝酒都不敢开灵识,更别说利用这种能力去抢钱了!

小一嘴角挂起个诡异的笑容,道:”二位师兄别不信,真的很简单的,迷晕后,你说啥子他就听啥子,拿了钱就跑!药效一会儿就解了。”

我们这是不相信的表情吗!?我们是觉得这事儿有难度的表情吗!?你说这事儿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啊!?

柳瑗瞄了眼周柯,见他还在和阿吉交谈,稍微平复了下心情。

王曦还在震惊中,对他来说,这么个大美女萌妹子,疯叉叉地跟着一群野人去抢钱,那画面实在是辣眼睛。

他下意识道:“以后别去抢钱了,是犯法的!”

小一奇怪道:“犯法是谁?很凶哇?凶的我们不敢抢,大巫看得出来哪些人是肥羊哪些别招惹。”

前一句话都还让人觉得她蠢萌蠢萌的,可这后面一句话······

你们寨子从上到下都在进行着土匪路霸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啊!?连大巫都要亲临一线指导工作了啊!?

柳瑗不想继续闲聊下去了,把王曦扔下,向周柯和阿吉走去。

周柯和阿吉的交谈已近尾声,虽然阿吉对里院的人不是太相信,但好歹这几个人是先生的晚辈,和小姐又比较亲热。加上现在先生这个样子,让他们跟着去一趟寨子也不是不可以。

柳瑗走到周柯面前,道:“师兄,另外一条线看来我们不用亲力亲为了,从小一那里居然意外得到了那家伙的真名,烧纸过去让他们反着查吧。我们就专心走代师叔这条线,毕竟代师叔这边也还有些事没有理清楚。”

周柯面无表情道:“我没纸了······”

柳瑗没想到在这个地方掉链子,不过还好不是大事,大不了多呆一晚上。夜幕降临后在街上随便找个鬼差就能和地府搭上线。

“阿吉!周师兄!柳师兄!走走走!”小一那边突然传来声音,小一又一阵风跑了过来,满脸兴奋道,“阿吉!他有钱!!他有钱!我们跟着去看他们买!”

第五十九章 风起(一)

见王曦也耷拉着个脑袋过来,柳瑗有些奇怪,走进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一分钟不到。”

王曦道:“被她绕进去了,她问我们来这里干嘛,我不好说是专门来找她的,就顺着她先前所说告诉她我们是来买东西的,她又说这里东西很贵,问我有钱没有,我说有。她一听,就直接疯到你们这边来了。”

柳瑗想,无所谓了,反正还得先把黄良旭这个情报传递给地府,这点时间还是耽误得起。

再说了,趁这个时间也买点儿东西当礼物吧。用小一的话来说,挣个表现。

不管代师叔和寨子的关系再好,可自己几人不是啊。巫和医互殴了上千年,现在突然要去别人寨子里,心里始终有点犯怵。哪怕这个寨子的巫不是比较凶残的那种也一样。

没有里院的人会专门去试图了解巫的生活或者文化,和巫的接触就仅限于战斗,战斗以及战斗。

那么买点儿什么好呢?

柳瑗走近小一,装作很感兴趣道:“小师妹啊,你都买了些什么回去啊?其他的也拿出来看看嘛。”

小一立刻点头,道:“好啊!好啊!”说完迫不及待地一样一样展示给大家看。

一件裙子,嗯,审美没什么大问题。

一个平板电脑?呃,不是太了解寨子里现在和外面对接到了什么程度,不做评价。

一双兔子耳朵毛绒绒的雪地靴,没啥说的,女孩子喜欢这些很正常。

一套化妆品和护肤品,没问题。

两个柚子?嗯,好吧。可能是个人口味也可能是没见过。

这个阿吉递过来的盒子里面是······一对哑铃!?

柳瑗立即指出:“小师妹啊?这哑铃······谁用啊?”

他无法想象小一练出健硕胸肌的样子。

小一听到柳瑗询问这哑铃,精神更足了,道:“这不是我用的,是带回去的礼物!卖这个的小姐姐听说我要挑礼物,就给我推荐了这个。很实用的!又不占地方,分量又足,还不容易坏!比大石头好多了!用来锻炼身体再好不过,而且还可以大家一起用!肯定很受欢迎的!”

柳瑗本想发笑,但听到后面,就开始认真思考起买健身用品当礼物的可能性了。

他偏过头,轻声道:“师兄?”

周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立刻否决道:“别被带偏了,这丫头和小师弟是一类的。”

小一没管他们,道:“走走走!本来钱花光了我们今天就要打算回去了。你们来了,我带你们逛,这里我现在熟得很!阿吉,把东西拿着。”

四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

这一刻,不管是师兄还是要师弟,不管是医还是巫,眼神中传达的意思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周柯道:“走吧,一来晚上还要送消息,二来两手空空去的确不合适。阿吉兄弟,没意见吧?”

阿吉道:“本来也没事儿,再说你看小姐这样,估计剩下的钱也得被她花了。真到那个时候就只有另想办法了。”

阿吉的眼神中闪现出一种怀念的精光。

看得师兄弟三人汗毛直立。

于是,一行五人,又进入了商场,光是扶手大电梯,小一就上上下下又坐了两个来回,才被柳瑗招呼着走了。

小一毫不犹豫地率领众人进入了一家女装店,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售货员耐心极好,口才也不错,只用了五分钟时间就谈成了一笔生意。

一件三千多的女式风衣。

售货员迅速打包装好,询问小一还有需要没有。

小一豪气道:“不了,去下一家,师兄交钱走吧?”

师兄交钱?

阿吉本在愁眉苦脸的准备付钱了,出寨子的时候大巫给的卡里可足足有两万元啊,这才出门两天不到,已经一半不到了。

可听闻这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阿吉社会经验相对多些,走过去对小一低声说道:“小姐,这钱是别人的,不是说我们一起来你选的东西不管谁付钱这东西都是你的。小姐要真喜欢,我买下就是。”

小一点头道:“我知道啊,师兄出的钱,当然买的东西是他的啊。阿吉别担心,我说了,我是看他们买。我们不花钱。”

阿吉一听觉得好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王曦几人见小一和阿吉在哪里小声的嘀咕,很容易联想到应该是他们囊中羞涩了。柳瑗一拍王曦,道:“愣着干嘛,还不去付钱?送你媳妇件衣服啊,这么呆?没听师妹都让你付钱了吗?”

王曦才刚毕业,平时哪里去接触三千多一件的风衣,小声道:“柳师兄,这钱我们借的高老师的,要还的!”

周柯一听,也拍了拍他道:“钱全是我借的,分开放是怕我们有单独行动的时候,又不是说你欠了两万,这点儿出息!快去!”

在两位师兄看来,能讨好小一也不错,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帮自己一行人说上两句话。

王曦听话的去付了钱,当从包里拿出沓现金在那里点的时候,一种又土又豪的气息扑面而来,收银台的小妹一直在用奇怪的眼神瞄他。

付完钱,王曦拎着做工讲究的纸盒和袋子,走道小一面前,道:“小师妹,买好了。”

小一欢呼一声道:“怎么样?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王曦当然顺着说:“当然好看,也喜······”

嗯?喜不喜欢?!

几个意思?!

“喜······喜欢······”王曦偏头看向两位师兄,示意这边可能需要帮助。

“喜欢就好!走去下家,继续买继续买!”小一拉起王曦的手腕就要往外冲。

这结实的小胳膊传来巨大的力道,王曦一个宅男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就这样被拉着走出了店门。

手腕处传来的体温让他的心缩了一下,又痛了一下。既想挣开,又想就这样被抓着。

来到一家内衣店门前,也是被一头拉了进去,小一道:“刚才就想来了,阿吉不陪我进去,你还有钱没!?”

王曦不知道该先说自己还有钱还是说自己不想进这里,他可从没进过商场里这万紫千红的内衣店啊!

可还没等他回话,小一自顾自道:“还有还有,刚才就看见了,买得起买得起!”说完拉着他走了进去。

王曦再次回头,求助地望向两位师兄,可周柯柳瑗甚至阿吉都驻足门口,不肯前进一步了,甚至还开始离开几步,与店门保持着一个距离。

我和一个妹子逛内衣店了······

宝贵的人生经验啊······

王曦的手心开始出汗,脸也红了。

第六十章 风起(二)

王曦结结巴巴道:“师妹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说完,挣脱小一的手,像个逃兵一样冲出大门,来到了周柯面前。

他低声道:“师兄你们陪陪我吧,哦,不,陪陪她吧。大家一起相互好有个照应。”

周柯一听乐了,这逛内衣店又不是让你去上刀山下油锅,还相互照应,揶揄道:“别磨叽了,快去,两下把钱花光,找个地儿休息会儿,我和你柳师兄有事情商量呢。”

王曦扭捏道:“师兄,我这样算不算出轨啊?”

柳瑗也被气乐了,道:“你能要点儿脸吗!王大师兄!不行不行,你这又立了一个典,我得记下,继双眼皮后,亚军出来了。”

周柯也不在乎柳瑗提双眼皮的事,道:“不行不行,是冠军,是冠军!要不是现在预案状态,真想去内网上发个贴啊!小师弟,不,王师兄你绝对是进入里院后用时最短就全院皆知的人物啊!”

柳瑗见王曦就是呆着不肯动,道:“行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对你前女友的忠诚了,但这是任务,委屈你了,懂吗?我和老周有你一半帅我们就自己去了。”

在周柯和柳瑗的一唱一和中,王曦只得又硬着头皮走进了这家内衣店。

见王曦回来,小一立马拉着他,给他展示自己刚才选中的猎物,右手一扬,一件蓝白相间的条纹状的内衣出现在眼前。

“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喜欢不喜欢?!”

王曦哪里敢直视,低着头道:“好看好看,师妹你喜欢就好,我这就去买。”

小一道:“不行,光我喜欢不行啊,关键是要你喜欢。”

要我喜欢?

王曦在仔细琢磨着这句话里的意思。

似乎,似乎只能向着唯一的一个思路去理解了啊!!

“喜······我也喜欢······”王曦大脑已经有些当机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美女,既然你男朋友也喜欢,那我给您包起来?”一旁的导购顺势插话道。

小一忽略了导购中关于二人关系的错误,点头道:“包起来,要买要买。哈师兄,不,王师兄走去交钱。”

王曦根本没思考的空间,机械地跟着导购走到收银台结账,脸已经红到耳根子了。

走出内衣店,王曦才稍微恢复了点理解,神神秘秘地把柳瑗拉到了一旁,欲言又止了好几秒,最后鼓起了勇气,把发生在内衣店的事情给柳瑗说了一遍。

“柳师兄,这,这什么意思啊?”王曦问道,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

柳瑗也被震惊了!望着王曦说不出话来,在他的人生经验里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似乎只能是那个意思了啊······要不,再问问周师兄?”柳瑗道。

王曦拉住柳瑗,道:“别,别,这事儿传开多不好。”

柳瑗道:“周师兄是外人儿吗?再说了,之前是开玩笑,可现在这节奏是妥妥的你们要成啊!连内衣都要看你的喜好来买!有这层关系在,我们去寨子里还不好说话?”

但没想到当告诉周柯后,他再三确认两位师弟没开玩笑,得出的却是相反的结论,道:“我的两位亲哥哎,你们都怎么想的啊?这妥妥的要挨刀的节奏啊!人寨子里的公主出来两天,就被咱拱了,不是,就被小师弟拱了,你们自己想!”

柳瑗本在那里自我感觉良好,王曦也有些虚伪的焦虑,但听周柯这么一说,也认真起来。

貌似周师兄说的可能性更大啊!

师兄弟三人开始紧急商量对策,这还不能不去,就这么一条线了。

小一把口袋递给阿吉后,随口道:“阿吉,我们还有多少钱?这个我看了,800多,应该还有吧?”

阿吉心想小姐你不是已经买了吗?还要买个一模一样的啊?

阿吉回道:“小姐别担心,800还能买得起,小姐你买这么多干嘛?”

小一认真道:“这是王师兄买的啊,是他的,买了后我也觉得喜欢得很,我也想买一件。”

阿吉终于知道先前自己所觉得的不对劲在哪里了。

小姐果然没乱说,还真是来看别人买的!谁付钱东西就是谁的!可选东西她来!她就是在享受买东西的乐趣啊!

可人家里院小王先生买女式风衣和内衣来干嘛啊!!??

他算是搞明白了,可这边师兄弟三人却如临大敌一般。

里院从不教巫的习俗,这种事儿全无经验。以前不在乎,可现在却生怕哪里犯了忌讳。

不,应该说这种事肯定会犯忌讳啊,根本没法交待啊!

王曦道:“真冤啊,我还什么都没干啊!”

周柯道:“你个人渣!你还想干点儿什么?!现在想想怎么处理吧。这都什么事儿啊,全无预兆,弯转得太急,根本不合常理!”

柳瑗自言自语接道:“那是巫啊,都神叨叨的,哪有正常的嘛。”

周柯道:“我去旁敲侧击找阿吉兄弟打听下,看能问出点儿什么,接下来她逛街你们两个不许单独在一起了,柳瑗你要一直陪着。”

柳瑗自然点头,可王曦连忙又拉住周柯,道:“师兄,你们就打算这样一个传一个弄来全世界都知道啊?!”

他哪里拉得住周柯,但周柯刚跑出去几步,脚步就停了下来。

几人都看到,小一又风风火火地跑回了那家内衣店。

阿吉感应到师兄弟几人的目光,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这又是哪一出?

王曦试探问道:“她进去了,柳师兄,我们要不要跟进去?”

毕竟周师兄发话了,接下来小一逛街的时候柳瑗得一直陪着了。

其实完全不用这样,只要不是内衣店,阿吉都一直陪在小一身边的,再说了,小一这欢脱的性格,那从小在寨子里野大的性子,哪里懂那么多男女大防,还不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而眼下,买东西就是最高兴的事儿。

柳瑗也不太确定是否应该进去,就在这犹豫的当口,见小一又跑了出来,手上又多了一个和先前那个一模一样的袋子。

师兄弟几人这才意识到是小一自己付的钱,连忙走了过去。又错失了一次挣表现的机会。

还好,小一没有在这里把内衣扬出来问大家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柳瑗走近问道:“小师妹啊,这么喜欢又买了一套啊?喜欢就给你王师兄说,让他给,别乱花钱。这套多少钱,师弟快给师妹补上!怎么一点儿都不机灵呢?”

谁知小一却连忙道:“不用不用!这套是我买来自己用的!怎么能花你们的钱?这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半点假打的意思。

这套你自己用,那前面买的风衣和内衣谁用?

王曦知道没人会替自己出头,鼓起勇气提出了这个问题。

小一道:“又没叫你用,东西是你的,你随便处理啊。走走走,王师兄,我们继续去买!那边的裙子也很好看,不过巨贵,如果你的钱也不够了,我们就看看,下次再来买!”

知道事实真相的师兄弟三人哭笑不得,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柳瑗认真道:“自作多情了吧,女装大佬王师兄!”

第六十一章 风起(三)

这盘小一的提议遭到了王曦的直接拒绝。自己再去买一件裙子算什么?真像柳师兄所说那样当一个女装大佬?

王曦拒绝的生硬,明显在小一的意料之外。小一有些呆住了,她还没有买够呢。

柳瑗立马道:“多大个事儿,该逛就逛,王曦你干嘛啊?你不用,直接送给小师妹不就完了吗?”

这种简单的问题都还需要别人来教,活该小师弟你被人甩!

可没等王曦开口,小一却道:“不行,那么贵的东西,不能要!不好还人情!”

哟,小妮子一副假老练的样子,还谈人情!

柳瑗顺着说:“好好好,不送不送,算借,我们借钱给你,你买你喜欢的东西,成吗?小师妹?你看,你王师兄买这些东西确实没地方用啊。你王师兄虽然傻,但傻子也是人啊,我们不能这样欺负他不是?”

柳瑗觉得自己这一天来脾气简直好得不得了,关键是还一点都不觉得憋屈。这都什么事儿啊!自己和周师兄可都是里院的主治啊!在哪里不是横着走?什么时候要这样狗腿般的来哄人?

而且还哄的是一个巫的小妹妹!

小一似乎在这方面原则性比较强,道:“借的钱也要还啊!这些我还是懂的啊!买多了我哪里去找那么多钱来还?”

师兄弟几人听得想吐血!

大姐,你们都在从事抢钱这份职业了,为何在说欠债还钱的时候表情还能如此的天经地义,似乎品格高尚得如圣人一般啊!

小一话刚出口,似乎自己也想到了这一茬。但她不是羞愧,而是用一种期许的眼光望向了阿吉!

阿吉立刻接收到了这目光中所蕴含的信息,道:“小姐,那可能要回寨子后才能够慢慢还了,这次出来的乱心丸都用了,而且这里人来人往的,太扎眼!”

我去!敢情你们主仆二人在计划当街抢钱啊!

先借我们的钱,再去抢别人的钱来还我们,那你还不如直接去抢呢!这样还能把我们撇干净!

小一一锤定音道:“行!走,哈儿王师兄,把你的钱都借给我!”

说完,对着王曦扮了个鬼脸,围着王曦快活地转圈圈。

转了两圈,小一道:“钱呢?”

阿吉道:“小姐,小王先生又没被迷住,你转什么圈啊。”

小一嘿嘿笑道:“哈哈哈哈,让别人掏钱之前习惯了,快点快点。”

王曦已经快没脾气了,自己说的话不是被小一顶回来,就是被师兄顶回来。暗叹一声,乖乖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整沓百元大钞。

小一接过,自顾自道:“这里花完,保证不买了!阿吉回去不许说,我自己借的钱我自己想办法还。别让阿爸阿妈知道。”

还“想办法还”!你回去准备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啊!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顶天立地一言九鼎的啊!

大家没点破,可小一肚子里装不住话,凑到王曦儿耳朵前,用手掩着,悄悄对王曦道:“哈师兄,回寨子后我带你去抢钱,就我们两个,我熟得很,别担心。”

王曦本想吐槽我这是在担心你不还钱或者是担心你抢不了钱吗!

可他却说不出话来,神情有些痴了。

脸颊上传来柔软发梢轻轻撩动的感觉,鼻中也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耳畔还感觉到小一的体温,他的脸又红了。

他想后退一步躲开,可小一已经说完,先退了一步,站在他面前。

两只大眼睛盯着他,忽闪忽闪地用力眨了两下,似乎是在示意王曦别说出去,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王曦的心乱了。

就在两天前,他还苦情地想自己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可建设了两天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出现了一丝裂痕。

有些防御特别容易被击穿,不管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你自己又有多少时间来建立那所谓的心理防线呢?

不过一张纸而已。

小一既没有去关心他,也没有去安慰他,是他自己出问题了。

周柯和柳瑗在见到小一去说悄悄话时,两个八婆就毫不犹豫地把灵识扩散开来准备八卦。经过了先前的虚惊一场,二人想还是稳当一点,把这两人给看住。

倒不是说周柯柳瑗不希望这二人成事儿,但至少别在这次去别人寨子时出什么岔子。对两位师兄来说,小师弟现在是单身,再找一个也不是不可以,渣归渣,他们当师兄的反倒乐意看到。

一听居然是这事儿,有些难以置信,这可绝对违反纪律坏规矩的事儿啊!里院连用灵识来赌博都要管,更别说抢钱了!

二人望向阿吉,发现阿吉显然也在做着同样八婆的事情。只不过对二人投来的诧异目光不是很在意。

阿吉没打扰在外界看来正含情脉脉对视着的小一和王曦,走过来,对周柯二人道:“周先生,别担心,出不了问题的。小姐对寨子附近很熟悉,小王先生实力虽说稍差,可去抢个钱小姐还是能护他周全的。代先生对我们很好,你们是他的晚辈,我们也不想让你们出事。老实说,要是其他里院的人,我们根本不可能往寨子里带。”

二人已经再次被这主仆二人的思路给惊奇了。

我们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小师弟的安全啊!我们想的是这事儿要被发现了,小师弟回到里院估计屁股都会被打开花吧?估计自己二人都还有连带责任啊!

阿吉见周柯柳瑗表情古怪,道:“好吧,小王先生不是实力稍差,而是很差,那样说是怕你们不高兴。”

阿吉以为他们古怪的眼神是以为自己实力差,看不透王曦的底,赶紧补充道。

周柯和柳瑗点点头,简直不想多说话!

小一见把钱的问题解决了,又抓起王曦的手腕,道:“走,这盘可以去买裙子了嘛!买来我穿的,你帮我看好不好看!”

柳瑗的意思本是跟过去,可转念一想,反正二人间又不是那层关系,无所谓了。于是也偷个懒,不去逛了。

有很多事其实都是这样,明明白白发生在你眼皮底下,你也发觉不了。

而现在,连王曦小一这两个当事人都还不自知的时候,你柳瑗又怎能发觉?

王曦的内心现在矛盾极了,他很本能地在抗拒着两人之间的亲昵。虽然这种亲昵从动机上来说有些一厢情愿,可落在外人眼中客观上却是实打实的。

而且虽说抗拒,可一来心里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对某些可能有种期待,尽管只有那么一丝,却让他自认为的道德自律显得非常虚伪。二来就是小一的力气着实很大!以王曦这个弱鸡宅男根本没法不动声色地挣开,除非他的动作大得来像个疯子一般的手舞足蹈。

小一虽然心大,而且还在兴头上,可也发现王曦有那么点不在状态,道:“王师兄,你不哈,我逗你的呢。别不高兴,走,我给你买东西,送给你,我们就扯平了!”

借我的钱买东西送给我,然后算扯平了?

王曦又好气又好笑,道:“没事没事,我陪你买吧。你去挑吧。”

还是这么干巴巴的回答,一点也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小一继续拉着他的手腕,道:“好,先买裙子,再给你买。一起挑。等会儿给你买的时候我也陪你挑。”

江湖儿女,肝胆相照。

江湖儿女,同去同归。

第六十二章 风起(四)

买了一条裙子后,果然如小一所说,她带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家男装店。

只是卖的男装比较正式,全是正装。她不是太懂,就让王曦选。而王曦除了毕业答辩时借同学的便宜西装穿过一次,就对这没有任何接触了,直接告诉了小一自己对这方面知识的匮乏。

小一于是转过去寻求周柯的帮助,道:“师兄,你们来选,一人一套,我送给你们!阿吉你也有!”

一旁的导购觉得这小妹妹豪气侧露,但良好的素养让她只是站立一旁没有开口说话。

自己三兄弟一人一套正装?

然后去你们寨子,这是迎亲的节奏吗?

周柯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一人一套,算好价格来选,瞬间就能把小一到手的一万元给她花完,买完裙子后她现在手上只有八千多了。

小一自己可是保证了用完就不买了,如此一来,这街算是逛完了。

看来,这对逛街的抗拒,完全是写到了师兄弟几人的骨子里了啊,和年龄与实力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周柯带着柳瑗雷厉风行且装模作样地选了一番,就立刻选出了四套。众人各自试穿了一下,果然是人靠衣装,都显得一表人材。

小一稀奇道:“还没买,你们怎么就穿上了?”

王曦离她最近,道:“要先试穿一下啊,看看大小合不合适什么的。”

多了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了。

小一懊恼道:“我买的衣服鞋子都没穿过呢!”

王曦总算嘴巴甜了一回,道:“师妹你穿啥都好看,不用试。只有我们这些不好看的人才试穿。”

虽然含金量不高,但小一似乎很是受用,一下又开心了起来,催促众人赶紧试好,好付钱了。

按照周柯的计划,四套西装把价格算得死死的。

一下子就买了四套衣服,多了四个口袋可以提,小一开心得不得了。

只是当她和王曦去结完账后,回来时的表情就开始有点儿蔫儿了,有些患得患失,觉得哪里不对。

这东西买得确实是很爽,她也没有因为买的东西不是自己的就不高兴。可这一下子就用完了?

柳瑗看小一那表情,不动声色地碰了碰周柯,低声道:“师兄,干得漂亮!”

阿吉没想到自己也有,很是高兴,不肯脱下来,说就这样穿着。

周柯实在不愿意和这么一个打扮的人一起走,就劝他说这样你兜里的那些东西还得掏进掏出的,多打眼。

阿吉是个听劝的人,也不多话,回到更衣室里去换衣服了。

只是出来时,他两手空空!

在原本的衣服上把买到手的衬衣和西装一起穿了起来!

周柯和柳瑗立刻产生了一种此地不可久留的冲动,面无表情且漫不经心地向外面走去。

阿吉一个劲地对小一道谢,他没想到小姐居然还会想着他。

小一满怀心事般跟着众人走出了店面。

周柯提议大家找个地方休息会儿,顺便想向小一和阿吉请教下寨子里的习俗和忌讳,同时让柳瑗自己去置办点儿真正像样的礼物。然后大家一起吃个晚饭,算是认识后一起吃的第一次饭。最后等晚上把黄良旭真名的情报递给地府后,是要连夜出发还是休息一天早上再走,就看大家的意思了。

这个安排没什么大问题,周柯直入主题谈正事儿,生怕小一再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众人来到一处环境比较安静的咖啡馆,柳瑗贴心地没有询问大家喝什么,他怕除了自己和周柯,其他三个土包子闹笑话,自作主张地点了两杯咖啡三杯茶。

王曦大大松了一口气!

喝了一口咖啡后,柳瑗就起身,准备去买东西去了。

小一看见了,也立马站起来非要跟着去。

柳师兄身上也有钱!!

周柯怕她跟去后把柳瑗也给带偏或者说把钱也“借”走了,就好说歹说地劝她,说柳瑗身上也没带几个钱,就是去买点儿烟啊酒啊这些女孩不感兴趣的东西的。

小一只得重新坐好,几下就把自己的茶给喝完了,连说好喝。

周柯笑着说想喝我再去给你买,但小一却表示想试下咖啡,要和柳瑗一模一样的那种。

周柯刚起来转身离去,小一就立刻附身王曦耳边,悄声道:“王师兄,我们喝了这杯就再去逛逛,马上就要回寨子里,抓紧时间啊!”

王曦连道不行,这周师兄才说了有正事儿,你们还得给我们仔细说说寨子里的规矩啥的。

小一见周柯马上就快转过身了,如果让他发现,肯定会用灵识来偷听,急道:“不耽误!阿吉留在这儿给周师兄讲,就我们两个去!”

见王曦还在犹豫,而此时周柯已经转过身向座位走来,小一直接上手,掐在了王曦的大腿上。

她倒是个明白人,晓得这里面就王曦实力最弱,自己还能欺负欺负。

王曦没料到小一直接来这么一下,哎哟了一声。还好周围没什么顾客,不然肯定引人侧目。

周柯发现了小一在桌下的小动作,没直接点破,道:“王曦你怎么了?”

王曦不知道怎么回话,实话说等于把小一卖了,可不说,以师兄的精明要想个什么说辞才能混过去呢?

小一立刻起身,道:“师兄!王师兄他说这里闷得很,他还想去,不,他想出去走走!我不让他去,马上要谈正事儿了。虽然阿吉和师兄你两个就可以把事情谈了,但我们其实也可以听一听的。王师兄不听,我及时地阻止了他!”

这令人窒息的操作啊!

王曦仿佛回到了小学的时候被同桌女生打小报告的时候。

这说辞连自己都骗不过,怎么可能把周师兄骗过?

周柯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一,这丫头眼神闪动,内心紧张地不得了,搞得撒了一个非常技术性的谎似的。

周柯又把目光转向王曦,王曦不说话,不敢拆穿小一。

看着这没出息的师弟,周柯突然一笑,对王曦道:“觉得闷啊?师弟?没事儿,那你去找你柳师兄吧,我和小一阿吉他们商量也一样的。”

“啊?!”小一叫出声来,完全没想到周柯居然会直接同意了。

“那,那我也觉得闷。我也要出去走走!”小一道。

既然骗不过,那就耍赖,反正真要说起来,周柯管不了自己。

阿吉连忙劝道:“小姐别闹,谈正事儿,下次带你逛个够。”

周柯却道:“无妨,师妹你也去吧,我和阿吉兄弟谈也一样的。”

小一欢呼一声,连新买的一杯咖啡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又拉着王曦走了出去。

阿吉苦笑道:“周先生,又得让你们破费了。”

周柯答道:“没事儿,小师弟现在身上没钱,他们两个能翻起什么花儿来?”

阿吉轻声笑了笑,似是在脑补这二人逛街的画面,联想到小姐要买,小王先生没钱,那可怎么收场哦。

周柯呷了一口茶,道:“那么,阿吉兄弟,现在就我们两个了。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我知道我们刚认识一天,要说让彼此互相完全信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可到现在为止,阿吉兄弟已经对我王师弟释放过三次杀意了?为何?”

这里师傅不在,大师兄不在,我就是大师兄。

第六十三章 魂蛊

阿吉闻言,立刻紧张,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周柯拿起杯子,又泯了一口,道:“阿吉兄弟,如果我真要动手,就不会和你说这些话了。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也不想动静太大吧。我说了,我希望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我也不强人所难,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也可以问。要大家都掏底子不可能,这样,我们别说假话,如果有不能说的,就直接说不能说,如何?”

周柯态度很是诚恳,一来大家关系并不怎么敌对,二来,这巫寨之行是势在必行,关系岂能搞僵?

阿吉稍稍放松了下来,盯着周柯的眼睛,见他表情不似作伪。

良久,阿吉叹了口气道:“周先生,你觉得小红实力如何?”

周柯没计较阿吉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既然阿吉拿出了愿意谈的态度,自己也不要太小气了。

周柯道:“实话实说,整体实力比你差,比小一强,攻击能力连小一都比不上,算不得厉害。对了,说到小红,其实一直在你衣服里吧。”

阿吉道:“周先生厉害,那就更简单了。既然周先生能感觉到小红,那为何没发现小王先生身上有蛊呢?”

周柯有些惊骇,面色一沉,不等他开口,阿吉继续道:“周先生,不说假话,这点我能做到!”

周柯沉吟了一下,道:“确实没感觉到,对小师弟有伤害吗?”

阿吉道:“我也不清楚。所以,周先生,我对小王先生并无恶意。我几次释放巫力,都是针对这个蛊。一开始我以为是小姐放的,可后来想,我和小王先生的第一次照面我就发现了,后来我释放巫力也无法唤醒它,应该不是小姐的手段。”

“那你为何能感应到?”周柯问道。

阿吉笑了笑,道:“这是魂蛊,你也知道我们巫对隐匿灵魂气息有自己的一套。其中的奥秘就抱歉了周先生。”

周柯点头,这的确是巫看家的本事。

“那这个魂蛊能说说吗?才疏学浅,而且我从没和巫接触过,让你多费口舌了。”周柯接着道。

阿吉道:“可以。”

说完示意周柯稍等,似乎在想怎么解释清楚这个事情,而同时又不把巫的秘密泄露出去。

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已经很在打擦边球了。

想了一会儿,阿吉道:“周先生,问个可能引起你反感的问题,你对炼魂了解多少?或者说你们里院是怎么向你们解释炼魂的?”

这个问题同样小心翼翼,前一个问题还可以说是周柯的个人理解,可后面一个问题,就涉及到里院了。

周柯知道阿吉这个问题必有所指,道:“阿吉兄弟这么直白,我也就直说了。我个人很厌恶,但从没见过。至于里院的解释,不是秘密,就是炼化人的魂魄,获取力量,同时杂糅灵魂,使自身灵魂气息难以被捕捉。我认同这个解释。”

阿吉道:“意料之中,毕竟医和巫势同水火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但如果我告诉周先生这个解释不全对呢?”

周柯道:“我们对这个的理解有差异很正常,这毕竟是你们最大的秘密。阿吉兄弟这样说,我信,但我也知道阿吉兄弟不会把真相告诉我。所以,阿吉兄弟的意思是?”

阿吉抱了抱拳,但突然意识到这是大庭广众下,连忙把手放下,道:“这魂蛊,就是炼魂的必须。这点不是秘密,只是周先生没有接触过罢了。你们里院也有前辈被我们的前辈炼过魂,有关于它的记载,如果周先生将来有心,可以去里院查。能查到的。”

周柯道:“这几十年来,里院的确没把注意力集中在你们身上,对我们这一代里院人的教育和培训侧重点不在你们。行,这点我记下了,将来我会去查。”

阿吉苦笑道:“想不到,巫的势力已经衰弱到入不了里院的法眼了,可悲。”

周柯没说话,他不想假惺惺地安慰。他的身份注定了任何安慰都是嘲笑。

阿吉没过多矫情,继续道:“小王先生的魂蛊,我唤不醒。试了三次,却被周先生逮住了。”

周柯眯了眯眼睛,道:“如果唤醒的话······”

阿吉明白周柯的意思,连道:“不会的,炼魂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当着周先生和柳先生的面把小王先生的魂给炼了,我还活得成吗?我的命贱,可我不能不顾小姐啊。”

周柯一想也是,面色缓了下来,道:“既然是魂蛊,阿吉兄弟为何又说不清楚它对师弟有没有害?按照你的解释,必然是大害。”

阿吉道:“魂蛊,那就肯定和魂有关。第一是因为这个魂蛊不是实体,是蛊的灵魂。第二,种魂蛊的时候还得夹杂进去一丝自己的灵魂气息。所以,要唤醒魂蛊,一般是种魂蛊的人,要不就是和魂蛊主人非常亲近的人。至于唤醒后的事情,就不能说了。只要小王先生体内的魂蛊不被唤醒,自然无害。而且就算唤醒了,对小王先生的身体本身也不会产生医学上的伤害。没有人引导,它甚至对小王先生的灵魂也不会有害。就像化学里的催化剂一样,有它在,才能炼魂,但缺乏引导,它什么也做不了。”

周柯本想指出催化剂不是这个意思,但想想后也就作罢,随口问道:“阿吉兄弟也研究化学?”

阿吉笑道:“周先生别把我们当野人看,近代知识我们都愿意学,很多都是直接拿过来就能用的,为什么不学。至于研究,那是大巫的事情。”

周柯笑了笑,表示抱歉,回到正题道:“那能取掉这个魂蛊吗?你知道的,提到炼魂,我们里院比较敏感。”

阿吉爽快道:“能!对巫来说不难,但对你们来说,难!你们感应不到它,没有目标。”

周柯道:“那我等会儿试试。”

阿吉认真道:“周先生我不是说你实力低,就算你们里院院长也得是全神贯注方能察觉。”

周柯一听,忽然想起师傅的灵魂曾经附于小师弟体内,虽说那时的师傅较为虚弱,实力大打折扣,可总比自己强太多。既然师傅都没有发现,那么自己也是徒劳。

周柯道:“这事儿,小一知道吗?”

阿吉笑道:“周先生,你看哪个女孩子一天到晚舞刀弄枪的,练出个结实的小身板。她被代先生带偏了,学了个四不像。知道小红为啥其实在我身上吗?这是她阿爸阿妈给她的护身蛊,她却激活不了,需要我来。她感觉不到的。我先前怀疑是小姐种的魂蛊时自己也不信的,很可能小姐连种魂蛊都不会。但这里就只有我和小姐两个巫,我自己没干,只能猜一猜小姐了。”

周柯道:“这种魂蛊很难吗?要做些什么?呃,这个问题可能有些犯忌讳,要不你说说可能的途径,我想想小师弟什么时候中招的。”

阿吉想了想,道:“对于会的人来说,不难。但要悄无声息地种魂蛊,难。至于途径,我只能说需要身体接触。而且对方的灵魂气息要弱于自己,或者不稳。比如说,我会种魂蛊,但周先生你现在状态良好,灵魂气息又强于我,我没有任何一丝可能对你种魂蛊。这魂蛊不是实体,破不开别人的灵魂气息,就没法种。就好比一般的实体蛊,如果你呆在一个全封闭的玻璃箱子里,我在外面也没法对你种蛊。这灵魂气息,就是玻璃箱子!总不能像网上说那样,瞪谁谁怀孕吧?以前有你们里院的前辈被种了魂蛊,却没有被炼魂,后来灵魂气息强大了,魂蛊主人连想唤醒都做不到,也一样带着魂蛊活了一辈子。”

周柯笑了起来,道:“阿吉兄弟这比喻简单易懂,我听明白了。你们也上网?”

刚说完,周柯又道:“不好意思。继续谈。”

阿吉却硬要解释一番,道:“就像你们有里院驻外院办事处一样,我们也有自己在外面的据点。毕竟大家都想逐步走出大山,派些人在外面,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也是好的。我比小姐出来的次数多,也喜欢上网,也喜欢外面的生活,还喜欢打游戏。所以,如果有机会,周先生可以和其他的里院中人说说,现在的巫不一样了,我们也不喜欢打打杀杀。”

话都说到这里了,阿吉不想放过这个改变里院看法的机会,尽管他也知道仅凭一个周柯,起不到什么作用。

周柯没有答话,盯着阿吉,良久,周柯道:“阿吉兄弟,里院驻外办,这个情报,你们不该知道的。”

黄良旭,就是从这个途径来到里三院。

第六十四章 星星之火

阿吉道:“周先生,你太敏感了。我们巫入不了你们里院的眼,可你们里院却一直被我们关注着啊!我们想和你们对话,可你们给的机会实在不多······”

周柯一想,也是,知道这个情报,不代表就是他们参与了什么。既然巫在关注里院,那黄良旭能获得这个情报不奇怪。对方做了这么大一个局,不知该做多少准备,这些情报是基本中的基本了。

看来是自己,不,或者说里院,这些年太过骄傲和大意了。

阿吉继续道:“既然周先生问了,可能是对我们有所怀疑了。我们可以找大巫帮小王先生取掉魂蛊,但我其实不建议这么做。留着它,或许可以反向追踪到魂蛊的主人,到时周先生便可知我们的清白。不过这样做,终归算留了个隐患在身上,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小王先生实力差,心性貌似也不坚定,至于是否告诉他,也看周先生你的意思了。”

周柯道:“我想一下。”

阿吉提出的这个法子自己没想过,也不知真假。但目前看来,阿吉的话还是可以一信。

他仔细回忆了下王曦这几天脱离视线的时刻,除开自己和柳瑗去里一院的那段时间他是和常师叔呆在一起外。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独自去五医院那个时候了,但阿吉说这种魂蛊还需要身体接触。自己看过当时的监控,没有任何人接触过他。

他去买早饭的时候?

不,可能性不大。没有谁知道他那个时候会去买早饭,万一去买早饭的是自己或者柳瑗,那别人就算蹲点蹲死也没招。

想到这点,周柯觉得,这在小师弟身上种魂蛊似乎只是对方的临时起意,并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也说不定。

但,究竟是哪个环节呢?

肯定应该发生在黄良旭来到里三院之后。

对了!自己曾让他去病房看过一次黄良旭的情况!

等下小师弟回来要找他确认一下。

可这随意的一招是为了什么?说老实话,他自己都觉得小师弟不是个很好的炼魂对象。

炼他的魂对实力能有什么提升!!??

他也开始从动机分析了起来。

周柯问道:“阿吉兄弟,这魂蛊还有其他作用没?”

阿吉想了想道:“有!可以用来追踪,但这有点儿大炮打蚊子。不过说起来用来对付你们倒不错,不像其他蛊那样容易被发现。对了,说起追踪,昨天周先生在我身上的一线牵已经被我解了,今天见到你们时我还怀疑自己没解彻底呢。我也不问周先生怎么找到我们的了,就那么几种方法,在资源上我们和你们没法比,政府和地府都跟你们亲。”

周柯尴尬一笑,继续话题道:“如何个追踪法?这个能说吗?”

阿吉回答:“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魂蛊主人只要时刻感应魂蛊的位置,就知道人在哪儿了。不过这样很累很费神,所以一般不会持续感应。尤其距离远了就别想了,这种事儿,终归还是现代科技更厉害。”

那看来这玩意儿还是取了的好。

“对了,阿吉兄弟,这个黄良旭什么来路?实力如何?”周柯这才想到这么一个关键问题,本打算把消息递回让地府查,但面前的人很明显知晓一二,居然都忘了问上一两句。这可真是灯下黑。

阿吉道:“既然周先生问起来,那我们也说说这事儿吧。本来我也想问你们去找他干嘛,但后来想想你们或许不好说,这事儿你们还提到了地府,所以我也不好打听。不过我们不是太关心,反正我们拿他就是因为他偷花伤人。

“黄良旭是另外一个寨子的巫,实力比我强,但这小子是个刺儿头。他们寨子里管不了他,他成天就在山里瞎晃悠,最近两年实力增长比较快。寨子里怕他在炼魂引来里院的注意,还专门查过他,不过没发现什么。”

周柯听了后,不相信就这样一个人能布这么大个局,而且从目前的线索分析来看,很明显是个马前卒。

周柯歉意笑道:“这点就对不住了,我这边他犯的事儿比较大,不好说了。”

阿吉没在意,道:“早看出这小子早晚出事儿了。这回被你们里院盯上,多半也是自取。我打听一句,他在我们那儿犯的事儿按我们的规矩,要不了命的,我就说直接了吧,落在你们手里,还有命吗?”

周柯沉吟了一下,阿吉又在一旁补充道:“周先生,这种事情,犯不着说谎,如果为难,你可以直接不回答。你定的规矩。”

周柯点点头,道:“抱歉,他犯的事儿太大了,你也听到了,不光是我们里院,地府也在查他了。至于你的问题,我只能说十死无生,出于私人恩怨我和柳瑗就要取他的命了。”

阿吉“哦”了一声,也没太多表示,只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没办法,里院太强大了,人才济济,巫根本不是对手。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眼中游手好闲的黄良旭,这两天,把天都给捅了个窟窿。

光直接的证据来看,就有欺瞒生死薄,参与进攻里三院打开鬼门关两个。更别说其他的事还和他扯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周柯道:“行了,阿吉兄弟,就这样吧,我主要是想问你和小师弟的事情,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不多说了。”

阿吉道:“周先生,我可还从来没有和里院的人这么谈过呢。说老实话,除了代先生,我都不敢和里院的人离得太近。我和王先生之间的误会没什么,但我们之间的误会就没办法了。”

周柯点点头,知道他所说的这个“我们”指的是什么。

在这种上千年的莫名其妙的世仇中,别说他们两个了,就是他师傅赵竹仁,也依旧是个小人物。

谁敢轻言改变立场,放下仇恨,携手共建美好未来?

哪一脉的前辈没被炼过魂?敢这样说,还不被里院其他人的口水给淹死!

可同样,哪一座寨子以前没有大巫被里院逮住弄死后还要丢到地府继续折磨?这还是好的,至少还有魂魄。那些被打来魂飞魄散的呢?

双方,尤其是强势的里院一方,有时都快忘了双方是为什么而战?纯粹是为了仇恨而仇恨了!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二人都不再说话,周柯也不好在这种氛围里继续请教寨子里的忌讳和习俗。

过了一会儿,周柯道:“阿吉兄弟,我其实也没有和巫这样坐下来谈过。和你认识时间不长,才一天,信任谈不上,但你至少改变了我对巫的一些看法,不再是里院教科书里的巫,而是我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是个小人物,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再在你身上施一次一线牵,抹不抹掉随你。这个一线牵依然可以用来在小范围内定位你,但这次,我会加入一些我的灵识进去,你记住这个灵识,也可以在范围内定位我。没什么大用,但如果将来你不幸落在我同事手里时,他们会发现这点的,应该能明白我们见过面并且我主动接受你的定位。我周柯面子不大,但好歹在里院还有些小名声。这不是施舍,有些事,我们都各自尽力吧,能做多少算多少。”

阿吉有些激动,这看似不起眼的举动却让他有了种被理解的感觉,他堂堂一个糙汉子,竟然眼眶有些湿润了起来,道:“当得起我称一声先生!”

周柯没想到,就是今天他的一个无心之举,竟引出了后来那无数根的一线牵。

在面对那场空前巨大的危机时,如果在旁用灵识观看,那无数根巫和医的一线牵在夜空中交相辉印。

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第六十五章 厉害的王先生

小一拉着王曦又重新走在了商场,她的心情无比美丽。

王曦道:“我们去找柳师兄吗?”

小一道:“找他干嘛,他买的东西又不好,我们去逛我们的。”

王曦连忙道:“可我没钱了啊!你还有吗?”

小一道:“我们不买啊,你说不买也可以试啊!我们就去一家一家的试!”

王曦倒吸一口凉气,知是自己先前嘴欠,这丫头听进去了。望着这一排一排,一层一层的店面,他有种要晕厥的冲动。

小一道:“走嘛,公平起见,男装女装一人试一次,哪个都不吃亏!”

王曦灵机一动,道:“小一,你看过电影吗?”

小一道:“看啊。经常看啊。不过都是阿吉给我弄好,他选的都不好看,全是情啊爱啊什么的。笑人得很。”

王曦不知道爱情电影哪里可笑了,但他明白小一说的应该是在电脑或者电视上看,于是道:“我是说去电影院看,去过吗?”

小一道:“没去过,有区别吗?”

王曦立刻道:“当然有了,屏幕大,音效棒!而且还可以吃爆米花,喝可乐呢!”

小一直接道:“不好喝!全是气,还冰的很。”

王曦道:“那不喝不喝,走,我带你看电影去,保证比逛街好玩。你回寨子里还能给大家说,阿吉给你看的都是过时的,电影院里的电影都是最新的,他是弄不来的!”

似乎这句话打动了小一,她还在犹豫,道:“那不看那种笑人的。要看打架的。”

王曦这时什么都敢答应,立马道:“保证是打架的,好看的!”

小一这才撒开王曦,摸出电话,准备给阿吉打电话,一边还对王曦说:“那叫大家一起来看,免得他们等久了,我晓得,电影要看很久的。”

不得不说,在这些方面,小一还是挺乖的。

王曦一听,这简直不能更好啊!

人多力量大!周师兄也来,自己绝对安全!

顺利过关!

约莫过了五分钟,四人碰面,周柯想反正都是耗时间,在哪儿耗不是耗,也无所谓。

就由王曦去买票。只是买票的时候小一惊奇地发现王曦兜里还有几千元,不由得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按照小一的要求,要打架的。于是选了排片比较多的《雷神3》。

从左到右依次是王曦,周柯,阿吉,小一。可后来小一说要坐中间,两边都是认识的人,阿吉也只得和他换位子。周柯一看,立马就把王曦拎到了自己座位上,让王曦的如意算盘打空。

他可是一开始就冲着最边上的位置去的。

进入电影院看电影本就是一件休闲的事情,就连周柯也放松了些,对一旁的王曦耳语道:“我们商量好了,明天凌晨走,等会儿吃了晚饭我和柳瑗去抓鬼差,你和你媳妇儿自由安排。”

王曦一惊,又要单独行动!?

他实在不想逛街,而且他内心中还有点怕阿吉。不得不说,王曦的第六感还是挺敏锐的。

王曦道:“师兄,要不我们一起去?我保证不拖后腿!”

恨不得发一个血誓!

周柯道:“哪那么多幺蛾子?去抓个鬼差,又不是去打架,你还能怎么拖后腿,真按字面意思抱住我的腿不放吗?晚上住的地方我已让柳瑗去弄了,你光耍还让人不省心!”

王曦立刻道:“我去我去,我还有钱······”

还没等他继续表忠心,一股怪力自右边胳膊传来。他回头一看,小一正默默收回自己的右拳,轻声道:“王师兄,开始了,快戴上眼镜,别说话了。打架的!好看得很!”

这劲儿真大啊!

王曦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胳膊,还好,没有说恐怖到骨折的程度,就像一个普通成年男性随意的一拳······

很明显,小一没看过《雷神1》和《雷神2》,观影期间,不懂就拉着王曦问东问西。但还好,她把声音控制的很好,刚好不打扰周围的人却又能和王曦正常交流。

一场电影下来,总体评价,虽说累点,但绝对比逛街轻松不少,总之是划得来。至于观影体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断地被小一打扰,可却让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根本不知道,看完这场电影,在小一的心中,王曦的学识已经快提高到和他代师叔一个级别了!

走出电影院来到商场一楼,四人见到坐在按摩椅上休息的柳瑗,便准备一同前去吃饭。

今天可还真是休闲的一天啊,吃喝玩乐,简单轻松。

只要师傅没事儿,天大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当然,大师兄交代下来的事情还是要去办的。

柳瑗看见迎面走来的四人,觉得有些怪怪的,哪里有点不对劲。

小师弟的身高不及周柯和阿吉,但看得出他跟在后面步伐似有些飘忽不定,一左一右,像神经病一般。而很明显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加娇小的身影,也在同样地忽左忽右。

师兄既然走近了,柳瑗自然不好再像个大爷般陷在按摩椅里,起身道:“师兄,房间准备好了,晚饭也订好位子了,就在商场四楼。”

周柯走近站定,表示知道了,就准备招呼众人前去吃饭。

柳指了指后面那两人,瑗好奇道:“师兄,他俩这毛病谁传染的谁?”

周柯道:“我哪里知道,从电影院出来后就有些开始了,后面病情越来越重,就现在这样了。阿吉兄弟不敢找小一打听,我懒得找王曦问。就这样吧,年轻人的事儿,说不定现在流行。”

于是由柳瑗领路,众人准备前去吃饭。

周柯等了下王曦,道:“对了,前天你去病房单独看黄良旭的时候,他有没有接触过你?”

王曦想了想道:“时间太久了,不记得了。”

周柯气结,不过想想也是,当时一切正常,谁会去记这些小细节?正常的查房活动中和病人身体接触是很平常的事情,他不记得或者说记错都是有可能的。

周柯点点头,向前走去,不再理会王曦了。

王曦叫道:“周师兄,不再多问两句吗?再多聊会儿吧!”

他发现了,周柯来问自己问题时,小一虽然也一直如影随形,可终究没有嘴里碎碎念。

周柯头也不回道:“你们玩儿。我找你柳师兄有事儿。”

看着师兄未曾停留的脚步,王曦觉得真是自找的,自己刚才嘴欠什么啊?提什么漫威宇宙计划啊?!

这下好了,小一粘上他了,小一说:“王先生懂得真多,今天的电影也真好看,外面的世界真好,我也好喜欢!阿吉就啥也不懂,还老是管我!”

多了一个“也”字,有些话,便说不清,道不明了。

第六十六章 地府增援

因为大家都彼此认识时间太短,所以在饭桌上也没太多话题。有些话题一来不适合在饭桌上来讲,二来该说的都讲得七七八八了。

至于风俗忌讳什么的,在去的路上讲也一样,免得到时候忘了。

还好,周柯和柳瑗一直在带着节奏。二人本就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且有足够的经历。所以,随意挑了两件自己处理过的案子来说都让小一听得大呼过瘾,甚至连阿吉也被吸引住了。

小一纯粹是在听故事,阿吉心思稍重些。从二人故事中操作对象的名称来分析,他就发现周柯和柳瑗的实力至少比目前所展示出来的还要更强大。

哎,里院医师级别和外院一样,就那么四个等级。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住院医师。虽说主治医师是倒数第二的等级,可真要说,那也是正数第三的级别了啊。

怪不得近些年里院甚至敢搞什么下乡活动,连住院医师都敢往外扔。

底蕴厚,人才多,土豪气太浓,任性。巫所有的寨子加在一起也不敢比。

席间得知要明天一早再出发后,小一很是开心,表示要再逛街。

征求的眼神望向了周柯,她知道,这里周柯最大,只要周柯同意了,那就什么都好说。

周柯看懂了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虽说师妹师妹的叫着,可真要说起来,自己又管不了她,于是道:“小师妹你要去逛就去啊,看着我干嘛,师兄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再说了,我们晚上还有事儿。”

小一贱兮兮地指了指王曦。

懂了!

“小师弟,你就和小师妹玩儿会儿吧,我们办完事来找你。放心,有阿吉兄弟在。”周柯觉得这不是多大个事儿。

王曦知道反对无效,也没说话,只管吃饭。

吃完饭已经八点多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然而这座城市却好像才刚刚苏醒一般,处处霓虹闪烁。

“兄弟,帮我找下牛哥和马哥,找他们有点儿事儿。”周柯和柳瑗站在路边的一颗树下,对擦肩而过的一名鬼差道。

那名鬼差听到“牛哥和马哥”几字,警觉起来,转过头来打量着二人。见柳瑗手中把玩着一枚熟悉的臂章后,才放下警惕道:“三院的兄弟啊?”

柳瑗道:“是,这位兄弟面生啊。刚轮岗到我们这座城市?”

从这鬼差未能将自己和周柯认出,他就知道这要不是个新手,要不是外地来的。

“嗯,我以前在云南那边当差,这不领导给机会,让我过来这边多见识见识不同地方的情况,多点儿履历,以后也好往上爬。两位兄弟找牛哥啥事儿?”

周柯不动声色地阻止了准备答话的柳瑗,抢先道:“这是好事儿啊!我叫周柯,这是柳瑗,里三院主治,兄弟啥时候来这边儿的啊?”

这问题一出,柳瑗也明白啥意思了。

“原来是主治医师啊,失敬了失敬了!今天刚过来的。”一碰就是两位主治,这鬼差显然没想到。

周柯一支烟放在手里,抹了一下后,瞬间就出现在那鬼差手里。

周柯摆摆手,道:“都是兄弟,说这些干嘛,以后大家互帮互衬,日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兄弟这次来,呆上几年也一样高升啊。”

那鬼差道:“只是说有这么个机会而已,这次总共来了四十多个兄弟,哪像往常,一般就一两个,竞争也不大。”

周柯道:“这还从没听说过,不过这事儿我们也不好做评论,陪你发发牢骚还可以。对了,全是从云南那边儿来的?”

那鬼差吸了一口烟道:“对啊,全是我们那一片儿的,走得也急,昨天通知,今天就到。”

周柯不露丝毫痕迹的就把一些事情从鬼差口中套了出来。

如此大规模的人事变动,对于地府来说,不是没有,但一般不会如此的急。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单纯地用历练鬼差就能解释得清的。

周柯继续套话道:“确实有些奇怪哈,就没什么说法吗?哦,对了,这种事情我们不好打听的,犯规矩了,老哥别见怪,再来一根?”

那鬼差道:“犯什么规矩啊,都给你们里院通了气儿的,怕你们以为我们有什么大行动引起误会。”

周柯现在哪里有里院的正常情报的通报,只得道:“那其实是······”

鬼差奇怪望了他一眼,道:“就鬼门关那事儿啊,我们这批过来的兄弟都是在阳间走动,还有两批,一批呆在你们里三院鬼门关口,一批呆在鬼门关里面。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二位兄弟不知道吗?”

如此解释倒也合情合理,越急说明地府办事效率越高。再说这本属于地府的人事调动,哪怕别人乐意把某殿阎罗降为鬼差也关你里院屁事,更别说人家还给你通了气的。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

可周柯就觉得这事儿透着些古怪。

他反应奇快,道:“哪儿能不知道啊,要不我们找马哥他们干嘛呀,还不是想偷偷懒。这事儿一出,你觉得我们这些主治级别的闲得下来嘛,全都撒出来了。就今天,就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身上的风系符和土系符都用完了,追了不知多少条线索,还不一样没啥结果,别说回去要挨骂,关键是上面说了,没个结果就别回去了。”

也是,电影院,咖啡店,餐厅,以及数不清的店面······

周柯说了一大通,打其实仔细一想,全是废话,但这鬼差乐意听,连忙安慰道:“兄弟,没事儿,哪里都一样啊!我倒不是说牛哥马哥坏话,他们至少还经常陪着我们跑一线。倒是······”

周柯打断道:“谢了兄弟,道理我都懂,有些话,大家都闷在肚子里,别说出来,免得吃亏。”

这鬼差顿时觉得周柯不错,道:“行,兄弟,都吃这碗饭,看来大家境遇都差不多。我叫陆侯亮,这以后大家交个朋友,没事儿聚聚······”

随着二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陆侯亮的声音也渐渐笑了下去,然后拍了拍脑袋,道:“二位兄弟,没事儿哈,这陆侯亮是我现在的名字,不是生前的名字。吃了这碗公家饭,有时想想,还不如当个普通的魂魄。”

身在地府,一入公门。那就得斩断过去了。也就只有这样,他们合法地从鬼门关里出来行走时,才不用担心他们会利用手中职权惠及子孙或者因为太过思念而对亲朋造成困扰。

一般来说,鬼魂告诉你它生前事时,接下来多半就有事相托了。普通鬼魂,找上普通人来办事儿的,属于里院和地府的业务对象,拿下就行。自投罗网到里院报道以到案为代价请求帮助的,看运气。直接去地府鬼门关请求帮助的,基本没有。

可鬼差就不行了,滥用职权肯定会被重处,但久而久之,大家发现了另外一个途径。

那就是找里院,以私人关系来请求。后来逐渐发展到点到即止。如果觉得大家关系到位了,一般来说鬼差就会报下自己生前的名字,那么里院的人听了,就明白这句潜台词了。既然都是哥们儿,顺着查一下,看看能帮上现世家人什么忙,也不是多大个事儿。

这样,鬼差根本就没提任何诉求,而里院的人又全是按自己意愿在做事儿。钻了个空子,地府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总不能加条规矩让大家和里院打交道时不许说出自己生前的名字吧?

周柯道:“没事儿兄弟,也不是我们不热心,只是现在这种时候,刚才那样的误会有些尴尬罢了。虽说大家不熟,你要真报了家门,就像你说的,都是吃这碗饭的,我们能不帮吗。但现在,我们哥俩抽不出时间,要不断不至于这样。”

周柯这话说得很是实在,陆侯亮感激地点点头,道:“周哥痛快人,这朋友交定了!行,我给你联系联系牛哥马哥。”

第六十七章 反击

“牛哥,既然名字给你们了,能查到多少就看你们的了,合适的时候顺便把消息也递给里院。”周柯道。

牛头回道:“行,我们这边儿现在这件事情才是主要的,至于你家师傅遇袭这事儿我们有点爱莫能助了。我所有的分身都已经出来了,地府也加强了各鬼门关的守卫。”

周柯道:“对了,牛哥,打听个事儿。先联系你那个兄弟,说他们这一批是从云南那边过来的,这里面没猫腻吧?”

牛头听懂了,道:“你是怕有里七院的眼睛?你过于敏感了吧,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搞这些啊。”

周柯道:“正是这种时候,才好掺沙子呢!人事调动全是你们地府的事儿,里院根本没权利也没本事过问。所以如果这里面有一两个以前里七院的人······”

牛头思索了一下道:“但是就像你说的,人事安排是我们弄的啊,里七院没法插手啊。”

周柯道:“我的哥哎,这就是随手一招,毕竟你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保不齐里七院动心思,当然没有的话也就算了,但是有的话,你得帮我留心下。”

牛头笑道:“我说周柯,你怎么防你们自家人像防贼一样啊!”

周柯道:“我也不想啊,凡事多想想总是没错。你们现在的工作重点在鬼门关被攻击一事儿,我们这边的重心仍然在三七之争。这事儿不弄清楚,里院绝对太平不下来。”

牛头赞同道:“也是,其实现在事情基本理了个大概,你们里三院只是被殃及池鱼,别人真正的目标是鬼门关,只是这组合拳一套接一套的,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既然被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接下来就查下去就行,至少目前来看,咱们两家的关系没受影响,怕就怕被有心人挑拨,让我们两家打起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那就吓人了。”

周柯道:“不得不说,巫这次终于有些长进了,做到这个程度,很好,很好!”

一旁的马面道:“有心算无心,不丢人,你看连我们地府的鬼门关还被打了呢。要说这些家伙胃口真大,一口就想吃成个胖子。”

既然话说到这儿了,周柯道:“对了,鬼门关那场战斗我们里院到底怎么回事儿?有结果了吗?”

马面道:“这事儿没说清我们哥几个还能这样好好说话吗?你们里院第一时间自查,并且都有我们的人在场,从主任一直查到五年资质的主治,没对得上的气息。虽说这事儿还没法说圆,但至少你们里院暂时说清楚了。至于那来路不明的几个人,也就只有继续查下去了。不过有消息说你们三院副院长可能要被免职了,但因为毕竟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缺乏证据,里院官方暂时还没肯定这个说法。”

嗯,照现在这个情况来分析,似乎只能往代师叔身上去想这些事儿。里院的猜测也算在情理之中。

“对了,马哥,查魂这事儿你们没做吧?”周柯有些不确定。

先前是因为地府不想管这个烂摊子,可现在鬼门关被攻击这事儿一出,那么很可能地府也就顺水推舟答应里院的要求挨个挨个查一遍,既把三院七院扯皮的事儿查了,也把鬼门关的事儿查了。

马面道:“哪儿能啊,先前不答应,有了这档子事儿立马就要查魂,这不摆明打你们里院脸了吗?再说就算探查也是查三院七院,其他各院的我们能用那个理由查么?放心,事情肯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上面已经发话了,咱们自己别乱,别傲,别恼,先加强防御,不要互相猜忌,立于不败之地再说。然后再根据现有的线索找目标,做了事儿肯定会留下痕迹,我们和你们联手,就不信揪不出这帮老鼠来!”

“上面?你们上面还是我们上面?”周柯问道,因为他最后知道的消息,是地府怕惹上里院三七之争这麻烦事儿仅派了个催判官来沟通。

“咱两边的老大。现不是里一院那边儿鬼门关开着的吗?目前决定暂时不调整了,就开里一院的鬼门关,里院其余各院关押的鬼魂由地府接手,押至里一院。而里院各医师原则上无任务不要出辖区,本职工作继续开展。基本上你们的工作没受啥影响,主要是我们这边儿工作量大了。每天你们缉拿的猛鬼厉魂不再羁押,当天就得交给我们负责送过鬼门关归案。”

想想也对,既然决定要稳扎稳打,那就先把防御搞好。敌人的目的是想打开鬼门关,目前看来没有成事儿。但谁也保不齐没有下次。先加强各鬼门关防御,再把大量存放魂魄的里院清空,连这种制造小混乱的机会也不给你。接下来咱们再继续玩儿。

周柯道:“上面没昏头,是我多虑了。对了,我师傅他们现在怎么样?”

马面道:“现在三院长和你大师兄,小常玉都在里一院,行动没受限制,七院的各位也在里一院。这小半天下来双方关系没那么剑拔弩张了,都觉得可能被涮了,但同样,没有证据,大家都不好递这个台阶出来。里八院院长王素素也来了,不过呆不了多久,就会赶回辖区坐镇。就今天下午,里一院里就凑了四名院长,我们这边有秦广王、楚江王、平等王和都市王。大家开了个会,做了上面的决定。”

柳瑗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了,我和老周以及渣师弟什么个说法?”

马面道:“太忙了,没提你们,倒是老哥我记得你们。可着实不好提,万一一提,别人想起来了,要拿你们,这不把你们坑了吗?反正现在大家都忙得不得了了,但还好,只是忙,没有乱。至于你们,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吧,这里有几张纸,随时联系,周柯说得对,人多眼杂,有事直接联系,少个传话的,就少点儿变数。”

周柯接过纸,道:“我们搭上了一条和巫的线,和黄良旭有关,也和代师叔有关,准备明天出发,提前给你说声,看你们感兴趣不,如果有的话,那我通知他们一声今晚就走!”

马面沉吟了一下道:“直接相关还是间接相关?”

“呃,只能算间接相关······”

“行,那这事儿我记下了,但今晚我们都有各自的任务。罚恶司,察查司二位也来了,日游夜游加入我们哥俩进行今晚的阳间巡查。”马面道。

加上崔判官,那么四大判官就来了三位。日游夜游也来了的话,十大阴帅就过了一半都放出来了。再加上四位阎君。地府的阵容实在有些豪华。

而且这反应速度也超快!

“日游大哥也来了?!他的伤好了?”周柯问道。

马面道:“没好,大白天出来还是很勉强,大家犟不过他,但也让他必须只能在晚上行动,不能逞强。怕他不听,还批了具牛郎给他。”

周柯自顾自点上一根烟,道:“那你们有线索了吧,说来听听?如果线索明显的话白天我们帮你们跑,甚至我们那条线都可以先放一放!”

马面接过周柯点好的烟,道:“目前还没有,现在还在等。所以我才说你那条线索我们暂时不跟进。因为我们这边儿的很可能是直接线索。估计出结果就是这个把钟头的事儿了?”

周柯和柳瑗同时都觉得有些疑惑,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马面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们觉得我四大判官来了罚恶司、察查司、崔判官这三位爷,是来干嘛的,这三位爷是干嘛的啊?”

“当然是判啊。”柳瑗抢先道。

马面继续笑道:“嘿嘿嘿嘿,凭什么他们来判啊?”

“因为他们查魂是高手啊!”柳瑗明知道马面在吊自己胃口,可也只得顺着说道。

马面继续道:“是嘛,这查魂又不是打架,需要加派人手的时候只能是一种情况——工作量大咯。”

周柯和柳瑗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要不是牛头马面否认了查里院各人的魂这一说法,还真要往这边儿猜。

马面道:“我们地府没法对阳间人下手,但你们里院能。一个小时前,一百多名巫人头落地,三位判官就地查魂!

“也就是说,你们里院开始杀人了!”

第六十八章 出发

周柯和柳瑗同时震惊了!

作为这一代里院人,他们不是说没参加过和灵体之间的残酷战斗,也不是说没见过杀人。

可这是一百多条人命啊,虽说是巫,可说杀就杀,杀了后直接给判官查魂,充斥着暴力和血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行事风格直截了当!

马面见他们表情,道:“你们两个也是老江湖了,这算什么反应?想清楚了,他们这是想要干嘛!打开鬼门关哎!千年来,谁这么想过?就连你们的二愣子太医院前辈也只是自己往里面填想长长见识,自己好好想想吧。鬼门关真要打开了,那就不止一百条人命的事情了。”

周柯恢复了下,道:“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地府也同意了?还有这些巫哪里来的?”

马面道:“这是最容易获得情报的方法了,我们为什么不答应。杀人的是你们,我们管不了。而你们阳间的政府眼中,这些巫根本就不存在,你们杀了一百来个不存在的人,你说他们管你们不?再说了,以你们和六扇门的关系,还用说吗?

“至于这些巫嘛······今天一天,里院出动人次上千次,进入十万大山和本市及周边搜寻,发现巫后就地处死,烧纸招判官。判官来接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找下一个。才有了这赫赫战绩。”

周柯沉默了一下,道:“一百多名巫,有些比较大的寨子也能有这个数。这百来号人都是落单的吗?”

马面回忆了一下道:“貌似是的。”

“马哥,那得叫出外勤的兄弟们小心!目前还没遭遇成规模的对手,让大家不要盲目深入!巫绝对不可能这么不堪一击!你最好给双方上面都反应一下。对了,上千人次的话,这行动必然小不了,哪几座里院,什么级别?”周柯道。

马面道:“好,我会给上面说。至于出去的人嘛,里一院是主力,三院和七院能动的,也都去了,住院医师这个级别的都有,反正三院七院都关了,闲着也是闲着。而里一院如此多大佬坐镇,根本不怕。”

周柯道:“好,大致了解了,总之让大家小心,就算巫目前分为两派。但总感觉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躲得这么快!”

马面也不多话,招呼牛头了一声,道:“那我们走了,事儿多,有事联系。”说完,一阵风吹过,二人身影消失不见。

柳瑗向周柯问道:“师兄?小一那边还去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如果里院这边已经有动作了,那自己一行人还去就等同于送死了。

这就不是小一他们寨子是哪一派的问题了,而是你里院已经率先撕破脸皮,提起刀子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通了,还能指望别人平心静气吗?别人也会害怕呀!这人一旦害怕或者愤怒起来做起事来是没轻重的啊!

周柯道:“代师叔在人手上。”

“问题应该不大吧,小一说代师叔对他们有大恩,不会连这些最基本的仁义他们都不懂吧?”

“可有些事儿只有代师叔才清楚,不把师傅和七院之间的事情搞清楚,这件事就没完。我甚至觉得,鬼门关前的事儿都比不上他们在策划的事儿!真正的好戏肯定还在后头!你以为里院上层都是傻子?我都能想到,他们肯定也能,不然不可能如此雷霆手段,而且地府的态度显然也是支持!”周柯倾向于去。

周柯的直觉很准,因为比起幕后的人谋划的事情,打开鬼门关只能算是小儿科了。但此刻,别说他了,就连巫自己,也被蒙在了鼓里。

周柯继续道:“走吧,我们回去集合,今晚动身,你给小师弟联系。”

一小时后,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在刚出蜀都平原的丘陵中,六个身影起起伏伏。

柳瑗问道:“对了,你家小红怎么会说话?蛊都有灵智这我还第一次听说啊。”

小一轻声对柳瑗道:“嘘,别说这个,小红会不高兴。”

柳瑗突然想到什么,道:“我去!你们怎么啥都敢弄啊!”

小一道:“别说了柳师兄,都好几代前传下来的了,正是因为我们胆子小,且喂养的方式失传了,她实力才越来越差了。到了现在,连打架都很水了。别说了,她好像看了我们一眼,可能听到了。”

一个是蛊的主人,一个实力完全可以碾压对方,可柳瑗和小一居然都心虚般地闭上了嘴,专心赶路。

王曦这个拖油瓶,因为周柯要认真听阿吉讲一些忌讳和注意事项,把他踢给了柳瑗。而柳瑗是和小一并肩前行的,所以王曦不得不面对她。

不过还好,新鲜了一阵,小一似乎又把所谓的漫威宇宙计划抛之脑后了。显得王曦特别的自作多情。

现在的王曦比之前好多了,已经完全适应了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风系阵法。这里面最没用的就要数他,所以一切行李都是他拿着或背着。

柳瑗是个实在人,说买烟买酒就真的买了几瓶好酒和十条香烟。想着巫寨可能有小孩子,还买了些糖果巧克力什么的。不管去哪里,营造出一种能和小孩子打成一片的场景,总归能对自己的形象加分不少。

小一舍不得王曦吃亏,途中就把雪地靴给换上,然后把羽绒服给穿在了外面,还把两个哑铃像个宝似的攥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举着,就是想给王曦减轻点儿负担。不过换下来的那双旧鞋她舍不得扔,只好让重新放进盒子里。

四个西装男,两个红色女装,在夜色中说不出的瘆人。

王曦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年轻人本来就容易打成一片,熟得快,于是对柳瑗道:“柳师兄,要不咱开两瓶酒,抽两包烟,能减少点儿负担算点儿。”

柳瑗听出来他想继续算计小一了。本来嘛,王曦你你不会抽烟,第二酒量也一般,说这话不是说给小一听的是说给谁听的?

小一果然上钩,立马凑了过来,道:“王师兄我来帮你看看!”

说完开始逐一检查这大包小包的东西。

最后,很是不舍道:“要不我们开个柚子吧,但必须剩一个,我要带回去给大家吃的。”

还没等柳瑗和王曦表态,双手一掰,就把柚子给掰成了两半,大声道:“阿吉!周师兄!接着咯!”

说完膀子一抡,将半个柚子甩向了前方。

王曦吃惊地看着这一幕,道:“小一······我······随便说说的······我没想到柚子对你们这么珍贵。”

小一的手上拿着的半个柚子本已递给了柳瑗,听闻这话,又收了回来,放进了口袋里,再次对前面大声叫道:“阿吉!周师兄!再分一半扔回来!”

转过头来对王曦和柳瑗道:“也是,吃不完,大家尝一下就是了。等我有钱了,我们每人吃一个,不分着吃!”

两位师兄根本不敢顺着她这句“等我有钱了“往下联想。

小一又翻了翻,道:“确实没有了!柳师兄,我帮他提两个吧?提个轻的?”

她知道是两位师兄让王曦拿的,所以征求王曦本人的意见根本没用。

王曦要绷面子,道:“没事没事,能有多重,刚纯粹是说着玩儿的,你想这烟酒能动吗?玩笑话玩笑话,小一你这都没听出来啊?哈哈哈哈。”

小一仔细反应了下,同意了王曦的说法,道:“没事儿,这个我自己拿吧。这个轻。”

见小一接过去的居然是那两套内衣,王曦低着头没有说话,柳瑗也没说不同意。

众人继续向前,小一突然落后了大家几个身形,对着小红一招手,排在最后的小红立刻冲了过来围在了小一身旁打起了转。

王曦本能地扭头好奇,想看看她又要干什么,被柳瑗强行将脖子掰向了正前方。

“别看,联系前文语境,我大概猜得到她要干嘛。你媳妇儿又要作妖了。”柳瑗表情异常地严肃。

大约两分钟后,小一气鼓鼓地追了上来,道:“试了,我胸太大了,穿不了!两件都试了!白买了!”

第六十九章 领导视察

阿吉和周柯同时回头。

阿吉关心道:“小姐没事儿吧?”

小一的话他听得真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柯也一样,但回头一看,没见什么异常。只要小师弟不要在后面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好了。不过有柳瑗在,出不了大问题。

于是道:“小师妹小声点啊。”

小一吐了吐舌头,一字一顿轻声道:“阿吉,周师兄,没事儿~我刚试了下内衣~胸罩穿不了~我的胸太大了包不住~”

柳瑗和王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表情认真地像是在研究什么重大的哲学问题一般。

周柯转过头来,神情复杂地望向阿吉,口中却是对柳瑗道:“柳师弟,你们在后面干什么!?”

柳瑗心中喊冤,但多年的默契让他知道这话是在问给阿吉听的,连忙道:“我也不知道啊,小师妹自己刚才突然跑到最后面去找小红了,然后就这样了。我哪能想到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会去······不信你问她啊!”

小一接着道:“师兄们别吵,没事儿,穿不起就算了,可惜是可惜,但那家店跑不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买之前都先试试就好了。”

我们是在说这事儿吗?!

周柯打量着阿吉,想着措辞。但没想阿吉却先说话了:“周先生,小姐对外界的了解比较不全面,基本都是我和其他出寨子的兄弟给她带去关于外界的消息,有些方面我们没有也没法侧重。她可能在电影中学了一些。正是如此,所以这次她要出来,她阿爸阿妈没反对。

“但话说回来,虽然不知道你们和地府发生了什么,但要早知道这趟水这么混,我们宁可不拿黄良旭!”

周柯道:“可代师叔呢?”

阿吉道:“那至少不会让小姐出来了。”

周柯用手往下压了压,示意阿吉稍等。然后转过头来敷衍道:“好,知道了,下回去买新的。”

小一道:“嗯!就是有点可惜了,周师兄。”

周柯本是随意敷衍,想不到小一居然聊上了,他不想继续和小一谈,想着怎么尽快结束这个没营养的话题,道:“觉得可惜就去换,一般都能换的!我和阿吉兄弟谈事情,找你柳师兄。”

小一听话地转向了柳瑗,谁知柳瑗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王曦,意思很明显。

小一知道两位师兄又在欺负王师兄,因为这种小事儿一般都是王师兄在做。于是凑到王曦身边,道:“王师兄,当真能换?”

“嗯,你没剪牌牌的话就能换。我觉得应该是。”王曦毕竟没有退货的经验。

小一高兴道:“还没有剪!能换!”

可刚说完,又有些惆怅道:“可下次出去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万一别人不认了怎么办?”

王曦道:“没事儿,不用本人去。等回去我帮你换!”

小一立刻开心起来,觉得王曦最好了,道:“谢谢王师兄!”说完对着柳瑗皱着鼻子假装给了个脸色,意思是王曦帮她搞定了。

柳瑗肚子里的坏水儿出来了,道:“那要换多大的他知道吗?”

我去!柳师兄!你这坑挖得好深!

王曦不敢去看小一,因为此话一出,当他望向小一的时候,视线就有些不受控制地想向往下移!

对啊,有多大啊?!

小一虽说对男女大防的概念稍微薄弱了点儿,但毕竟知道女孩子身体哪些地方不能碰,没有说出类似于“那王师兄你拿手来量量然后比着去换吧”这种弱智话来。

小一道:“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没事儿,回寨子里找阿妈帮忙!”

别!你这样我们还走得出寨子吗!?

你怎么说?啊?

阿妈,快帮我看看我胸部多大,该穿多大的胸罩,得告诉王师兄!

柳瑗道:“小师妹万万不可!”

说完觉得语气生硬,道:“千儿把块钱的事儿,换什么换,扔了!下盘我们······你王师兄带你买新的。再说了,就算他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你们这里做客,也没法给你啊。对了,实在觉得可惜,你可以拿来送寨子里的人啊!”

柳瑗说着说着灵机一动,完美地解决了问题!

小一这下完全不用纠结了,像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似的,眉开眼笑的。

在前方,周柯已经把该注意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阿吉道:“周先生,我们寨子的位置是个秘密,但我的实力没有办法蒙你们的眼睛,而且就算蒙上,以你们的灵识也完全记得住。所以,到了寨子,会有大巫出来接,我晚饭时就已经放了蛊回去通知了,到时只能委屈下你们了。真的没别的意思,不是针对你们,任何外来人都是。只是一般的外人连乱心草那关都过不了,我也多么想有一天寨子能收快递啊。”

阿吉最后话锋一转,把气氛往轻松的方向带了带。

周柯点点头,这点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说做得一点都不过分,完全合情合理。

周柯道:“能理解,没事儿。不过按脚程来算,你们寨子已经很接近外界了。怪说不得半天就能到。这种情况,小心点不为过。怎么没想过把寨子藏深点呢?”

阿吉的回答让人吐血:“以前藏得深,这些年想走出来,发现了这里,乱心草只有这个寨子附近才有。而且,藏深了不会有肥羊路过的!现在大家尝到甜头了,都不愿意回去!”

周柯忽然有种感觉——此行绝无危险!

一个把打劫作为毕生奋斗目标的巫寨怎么可能和这两天发生的事扯上关系?!

周柯忍住发笑的冲动,转换话题道:“对了,代师叔,他······对你们有大恩······这事儿能说说吗?”

了解下这件事儿至少可以自我估计一下这恩情是否达到了恩泽自己这些小辈的程度。

阿吉表情严肃起来,道:“代先生好人啊!现在寨子的地方,就是他发现的!先大家不愿意搬,也不相信他。可后来大家发现这里真的有漫山遍野的乱心草,再加上代先生亲自示范了两次如何用乱心草炼药以及如何用炼好的药去宰肥羊,大家就决定搬了。这座寨子其实也就十年的时间,老寨子我们没丢,有人打理着,那是最后的退路。”

这些人有毛病啊!?

那这份恩情到底有多大自己完全无法判断啊!

周柯哑口无言,他觉得这些事还是到时候直接问代师叔好了。

“这么相信我?连老寨子的事儿都给我说?”周柯道。

阿吉扬了扬手中的一线牵,道:“一座只有十年传承的巫寨,谁信啊。肯定还有老寨子嘛。”

在阿吉的眼中,自己和周柯身上连着一根淡蓝色的线。但其实在周柯自己眼中,从自己指尖还发出了另外一根,沿着来路的方向笔直地向远方飞去,若隐若现,淡不可见,但只要它还在,那他便知道,她在某个地方生活着,至于好或不好,都与他无关了。

披星戴月,星夜兼程。

几人都开始了沉默,赶路不言。队形也从先前的两前四后变成聚在一起,前后不过三米的距离。

两个小时后,周柯忽然听闻远处似有些人语,疑惑地望向阿吉,而阿吉却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道:“快到了,看来寨子里收到了我们的消息,是大巫们来迎接了。那个,周先生,记得我先前给你说的事。”

周柯已经和柳瑗王曦就此事通过气,点头表示知晓。

众人加快速度,越来越近。

阵仗不小,人数大概有五六十,到处都是火把,照得灯火通明。大家都聚在一个简易的门下面。

这门两边是细小的竹杆,上边的门框是宽大的红色材质。

这又是什么习俗,阿吉完全没说啊!

有什么门道吗?是巫术吗?自己要防御吗?路过此门时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作为临时大师兄,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着整个队伍,倍感压力。

“那个······阿吉兄弟······这场合有什么讲究吗?”周柯试探地问道。

阿吉仍在兴奋中,道:“果然够给力,才那么一小会就准备好了,周先生你看啊!看到了吗!?我让他们准备的!”

周柯心想我又不瞎,那么显眼,能看不到吗?

可走近一看,他宁愿自己瞎了。

这哪里是什么门,就是两根竹竿拉起的一道红色横幅标语!

“热烈欢迎里院各位专家莅临我寨指导工作!”

第七十章 作死

师兄弟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无误后长大着嘴巴望向阿吉。

阿吉毫不在意,道:“等着等着,马上还有!这后面是小姐的主意!”

说到这点时,小一微微一笑,害羞道:“提我做啥子?我不过就提了个点子,做事的是大家,哪能把功劳算我头上?”

语气是说不出的谦虚,内容是说不出的虚伪!

还有?还有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如临大敌!

想着这些,几人的脚下却没有停顿,终于在离人群约一百米时,一个留着稍长碎发的男子道:“注意了!预备,起!”

顿时,五六十人载歌载舞,齐声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小一带着阿吉昂着头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师兄弟三人。

敢吐槽吗?

这里可有五六十人,还有大巫!

好好憋住就行!

三人的脸上均不约而同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时不时向众人摆摆手。

这短短的一百米,似乎快耗尽几人全身的力气了。

为首的那人见众人走近,大喊一声:“停!”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师兄弟三人立刻停下了脚步。

小一像只轻快地鸟儿一般一下冲到那男子面前,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把两个哑铃一下就放到了他的手里,很是高兴的样子。

周柯制止了柳瑗释放灵识去听听别人说什么的举动,道:“稍安勿躁,应该没事儿······好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了,上一次还是以前小学的时候,不过我就是在一旁瞎喊的那些人······”

柳瑗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经历,然后道:“那男的,看样子就是小一口中的阿爸了吧。嘿嘿,小师弟,快看!你老丈人!”

刚说完,那男的向这边投来一道目光,眼神中带着些疑惑。

柳瑗立刻闭嘴,同时周柯道:“师弟慎言!”

自己不好开灵识,可不代表别人不能开灵识啊!

那男的开始牵着小一的手向这边走来,看得出来是个高手,步伐很稳,气息也很悠长,不过貌似受了伤,换气的时候稍微有些迟钝,但可能自身实力使然,很技巧性地掩盖了过去。

按常理来说应该先打招呼吧,自己这边都是晚辈。可先柳瑗作死,要不然还是先解释下吧。可这怎么解释?

对不起,这个,前辈,我师弟嘴欠,刚才闹着玩儿呢。

信不信一巴掌就被拍死?!

没几秒的时间,双方就碰面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几人思考。

“前辈好!”几人乖巧地叫道。

话说小一姓什么啊?总不能姓小吧?巫寨的大巫该怎么称呼?寨长?万一别人不是呢?

“刚才你口中的小师弟是指他?”男子对着柳瑗指了指王曦问道。

完了,好直接!

柳瑗连忙道:“前辈,不是,您听我说,误会误会。”

男子道:“那就是他了,你二人气息比他雄浑太多,师弟就只能是他了。”

说完,转过来面对着王曦。

王曦心里苦,这关我什么事啊!全是柳师兄在那里作死,还是作我的死,完了完了。

“前辈好,我······叫王曦······这······是专门给您带的礼物······希望您喜欢。”王曦居然完整地把话给说完了。

不得不说,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居然是王曦最为镇定,反应最快。

那必须啊!作别人的死最轻松!

男子接过袋子一看,道:“哟喝,软中华啊,五粮液,可以可以,这帮毛头小子从来不晓得买这些回来,晓得买的又不识货。不错不错。”

然后转过身去,大声道:“来几个人,过来帮专家们拿行李啊!传话回去,给寨主说,人接到了,准备早饭,开好酒!哎呀,小娃娃们这盘可给我长脸了!”

见人家并没有再提那茬,师兄弟三人暂时松了口气,将东西任由其他人接过拿走。

反正重要的东西都随身带着呢。

小一接过话来道:“那可不是!我在外面可凶了!你问阿吉,还有,问王师兄,问他们我凶不凶。不就是出趟寨子嘛,有什么好长脸的,太简单了。”

男子奇怪地看了一眼她,道:“你呀,耍刀耍枪的,凶得很!看以后哪个敢娶你!”

说完瞄了王曦一眼。王曦顿时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人看穿了一般。

小一委屈道:“你看我这趟出门,头发都被晒黑了,你还说!”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道:“才出门多长时间?啊?还头发都晒黑了,哪里去学的这些?”接着又把目光瞟了过来。

师兄弟三人连忙摆手表示与自己无关。这种时候就必须要迎上对方的目光,不能躲闪,不然没你的事儿都变成有你的事儿了!

小一道:“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想不出这么有品质的笑话。不说这个,您答应了如果我顺利完成任务回来,阿妈就会给寨子里牵网线的!”

师兄弟三人一看这条件,却不敢多言。移动基站建到您这儿来可能吗?你们不会打劫别人吧?!

男子似乎愣了一下,道:“可以啊,学会转移话题了。任务完成了吗?你找的王师兄呢?你找的黄良旭呢?两件事哪件办好了?”

要不是男子依然带着笑容,光听内容,只怕都以为他在大发雷霆了吧。

小一不为所动,道:“哼!就只晓得画大饼,不!你这画的哪是大饼!画的是披萨!王师兄不在这儿吗?”

小一敢这么说话,可阿吉不敢。他立刻低下头道:“小姐,少说两句。那个,其实小姐这次出去,真的表现不错,基本上都按照您的吩咐听我的话,是我没披萨······不!是我没经验!”

眼看进入家务事的范畴了,师兄弟三人三人自然不能随意插话,别人已经摆足了阵仗,还弄了个横幅来欢迎自己了,一定要懂事,一定要懂事!

男子说道:“不晓得还带她去吃了些啥!不过有点倒说对了!就是缺乏经验,比起小一来,你是老江湖,但比起你带回来的那三个来,你信不信他们可以把你吃得来连骨头都不剩!呃······那个叫什么······王曦!对,叫王曦的不算!”

阿吉一个劲地点头。

小一似乎见惯这种场面,一点也不觉得是在被训,接嘴道:“对对对,就是,王曦师兄弱得很!”

男子道:“这么说?就因为他姓王,就把信从你手中骗到了?”

小一立马道:“对呀!哦!就是!王师兄我不带回来了吗?是你自己没说清楚哪个王师兄!任务完成了一半,再加上我给大家带了礼物,牵网线,牵网线。”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头,似乎在平静心情,叫阿吉别低着头杵在那里。

男子道:“你们的师傅情况如何了?神志还清楚吗?”

这问题太直接了,实在是不方便透露啊······

男子知道他们的小心思,道:“还没恢复神志吗?也是,神志清醒状态下谁会收个废柴啊······那个,你什么时候入门的?”

周柯知道是自己拿的主意骗过信来,于是替王曦答道:“前辈,师弟入门两天。是我家师长代师傅所收,但师傅已经同意,只是尚未举行仪式,且小师弟也暂未通过执业医师考试。”

男子喃喃道:“你家师长······玉儿啊,怎么她也神志不清了么?”

周柯不知如何接这话。

男子摆了摆手,道:“说着玩儿的,吐槽下她而已。你说玉儿都可以代师弟收徒,那我可不可以代师弟把人逐出师门啊?”

嗯???

“代······师叔?”周柯试探着问道。

男子道:“要不然呢?你以为阿吉能带你们回来?还有你,非要搞欢迎仪式,说搞好关系,有个屁用!几个小主治能干啥!我里三院副院长在这种问题上都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去,代师叔信中所说自己问题很大条的事情先放一边,既然他老人家生龙活虎的站在面前,那必须好好巴结啊。

周柯谄媚地递上一只烟,道:“师叔,里院的。”

一旁的柳瑗根本不敢用火法,规规矩矩地用打火机替代师叔点燃了烟。

代师叔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对在两位师兄非常明显的暗示下才反应过来准备来献个殷勤的王曦道:“呵呵,师叔给你开个玩笑,别介意哈。师弟和玉儿选的人我怎么会逐出师门呢?要不要来一根?”

王曦连忙表示不会。

“那喝两口?”

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荒郊野外的,场合不对啊。可这是和代师叔第一次见面啊。

在王曦有限的“拒绝师叔”的人生经验中,拒绝了师叔准没好事啊!

但这个要求真的好奇怪啊!

“那······师叔······我敬您一杯?”

“什么敬不敬的,阿吉,开两瓶五粮液。”代师叔豪气地说道。

“贤侄!来!自古英雄出少年,有师叔在,就有你一口气在!”

嗯?还有这种说法?有口气在?

“先前那声老丈人很多人都听见了,现在你老丈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等会儿什么话都别说,挨打挨骂都受着。别怕,师叔在!再来一口!”

王曦突然觉得,这酒好上头,脚好软!

第七十一章 尾巴

王曦颤巍巍地说:“师叔,误会啊,全是柳师兄在那里瞎说。”

柳瑗也道:“师叔,是我嘴欠,爱欺负师弟,真没那回事儿!”

代文斌道:“放心吧,没事儿!就算有事儿我就说这门亲事是我安排的,到时候王曦你再说你不同意什么的,那事儿就算黄了。在这里,这种事情不丢人,只要亲事没说成,那就什么都不算。”

小一听代先生这么说,连忙道:“先生!王师兄已经说了,他不娶我的!而且这么大的事,您怎么都不给我说一下,直接就在信里写了,还好是找到王曦师兄了,要是找到王弼司师兄,那才闹笑话,周师兄说了,人家已经结婚了······嗯?等等?”

果然谎言经不起推敲啊,这当面一谈顿时穿帮!

代师叔刚才已经明确说了要找大师兄,那么说亲这事儿就很明显在瞎掰啊!

代文斌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了,道:“还好没给我捅出什么大篓子,行了,这事儿进了寨子就别提了。小一,你和阿吉前面带路。”

见二人离开的距离足够远后,代文斌道:“既然是你们来了,那师弟和你们大师兄现在什么情况?还有,我们进入预案状态了,范围多广?”

见代师叔迫不及待地说正事儿,周柯一手架在了他胳膊上,递过一颗丹药,道:“师叔,你这伤是六院那帮人留的还是这奇怪的上身造成的?我们身上没好货,这凝神丸也就一颗,您先将就着用下。等下再说赵老师的事情。”

代文斌愣了一下,接过弹药服下,敲了下周柯的头,道:“就你聪明!这个时候都还要试探下我。七院!长神丹!师傅!赶快说事儿,等会儿我还要放体内的家伙出来放风呢!”

见代文斌一下就指出了自己话语中的三个陷阱,周柯挠了挠头道:“嘿嘿,师叔,习惯了习惯了。那个,我看您这样,还以为您体内的家伙已经解决了,怎么回事儿?”

代文斌道:“当我是小一吗?赶快说事儿!精灵的很!”

周柯不敢造次,立刻把这几天获得的情报和师叔说了一通。

代文斌惊道:“攻打鬼门关?!黄良旭那小子做得出这种事儿来!?”

既然知道赵竹仁没大事儿,他也就不过多询问,准备着手分析起来。

周柯道:“代师叔,现在里院就是这样,虽说暂时把事情压着,但毕竟没个结果,也没任何证据。所以,只有到您这里来找真相了,但如果您拿不出证据,估计七院的人也不会买账!至于黄良旭的事情,到时也只有请寨子帮帮忙了,不过这点我没抱太大的希望。”

“我不是太认识里七院的人,但从臂章上看就是他们无疑。”

周柯拿出手机,翻出事先存好的照片,问道:“那师叔您看,是他们么?”

“不是,这也不是,这也不是,这是老石嘛,开玩笑,他还是认识的,这个也不是······”

见代师叔居然把这里七院的人全部都否定了,周柯和柳瑗觉得这事儿不往复杂里弄就没个完!

行了行了,撂挑子了,这事儿管不了了,你们这些大佬们慢慢玩,全部已知条件都给您了,拜拜!

师傅那儿是把里七院的人指名点姓地给说了出来,而这帮人也同样把目标指向师傅。现在师叔您指向里七院却说不是这一帮人,你们两个还是师兄弟,都在现场,证词相差那么大信不信里七院的人简直想开香槟庆祝啊!

这些话周柯自然不敢说,既然又出这么个情况,他暂时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柳瑗接过来问道:“师叔,那个,您······除了小一······有没有······再收过其他人当弟子啊?呃······还得是巫出身的?”

代文斌一听就明白意思了,道:“怎么?怀疑攻打鬼门关我有份?猪脑子吗?我到这儿几年了?攻打鬼门关那几个家伙什么实力?就算师傅亲自来教都不可能!”

柳瑗一听也是,攻打鬼门关的人展现出来的实力至少都是副院长以及大主任级别。总不能代师叔这几年调教出几个自己来吧?

柳瑗讪笑道:“师叔别生气,里院都是这么想的,我们不是想着回去为师叔正名吗?”

毕竟这个代师叔别说见面了,就是听,也是前两天才听说,搞不清楚性格,说话做事自然小心点。

代文斌道:“我很在意里院的看法吗?我做什么有必要向他们解释吗?”

平时自然不用,可这次这件事儿您觉得呢!

柳瑗道:“当然不用,师叔做什么自然有师叔的道理,再说了,听师叔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您不可能短时间内教出······哦,不对,找到那么多有资质和天赋的巫。”

代文斌哈哈笑道:“小娃娃很会讲话嘛。就是这个理。哎,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要是放得下,早就把这副院长的担子给卸了,可师弟不让,老拿师兄弟情谊来堵我。说多了我又烦他,躲在这里正好。大家谁也别烦谁。我反正顶着头衔不做事,看师弟哪天忍不住。”

这话没人敢接。

“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都在这边转悠干嘛。师傅也是,在他们眼里我这是受苦,可我自在着呢!每个月那几千块的工资我就从没客气过照领不误。甚至还给我算了全勤!玉儿时不时往我指定的地方给我寄点儿东西来,啥也不缺,日子挺逍遥的。”

听着代师叔在那里说东说西,话里全没个重点,柳瑗也没话说了。

代文斌把手搭在王曦肩上,道:“等会儿再陪师叔喝两杯?你说你这傻小子,怎么进我们三院的啊?”

王曦唯唯诺诺道:“好。”

代文斌见王曦如此闷,有些无趣道:“真是什么师傅教什么徒弟。和师弟喝酒也闷,喝不了多久他就劝我少喝点儿,玉儿也是,也不说帮着我这个大师兄,师弟说啥她就听啥。至于师傅,谁敢劝他酒啊。”

王曦一听,觉得这可是个在两位师兄面前挣表现的好机会啊,道:“师叔,这不能怪师傅,师傅都还没怎么教过我呢。”

代文斌乐了,对着周柯问道:“这小子是这种德性吗?”

周柯连忙道:“师叔,小师弟是有点儿神经,别介意。我们陪您喝!”

代文斌笑道:“这才是正确的接话方式嘛,话都递到嘴边了都不知道怎么接,还真是个傻小子。”

王曦连忙点头称是,说自己嘴笨。周柯和柳瑗随声附和,二人对视一眼。

情况有些不对。

代师叔话题转换太快,前面大家都还在谈正经事,可怎么越说越偏?

大家都是初次见面,没那么熟络。以听闻中来看,代师叔也不是那种为了展现长辈的威严或者慈爱就愿意和你多聊几句的人。

既然代师叔的身份再三确认无误,那么是谈话环境出问题了?

还是说自己太敏感了?代师叔就是这个德性?

周柯道:“这次来得急,身上钱也没带够,再加上您也知道进入预案状态了,对于我俩,里院还没拿个说法出来。走的匆忙,也没时间去里院拿东西。不然肯定去师傅办公室偷点儿小荷给您带来。师傅说过您最喜欢这酒了。”

代文斌欣慰地笑了笑道:“小子马屁拍错了,那是我师傅,你们师公最喜欢的酒。师弟办公室里最多的是梅子酒,藏得可深了,你们根本找不到。哎,现在稍微上了点儿岁数,酒量就不比从前了。现在再让我喝三瓶,我估计从师弟办公室走到门诊大楼都不行,哈哈哈哈。你小子有心了。”

交流完成。

师叔不好意思,我可能多心了,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得再确认下你的身份。

嗯,你小子机灵,懂我为啥东拉西扯了。有三人,五百米距离,正在窥探。

第七十二章 进门酒

周柯看了一眼前方那浩浩荡荡的人群,距离自己等人也不过五百米的距离,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光。

代文斌轻轻摇摇头,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众人后方,道:“不过这酒有些烈,现在不到喝的时候,走,先回寨子。”

既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提速追上了大部队,一行人喜气洋洋地回去了。

王曦问周柯:“师兄?这些人这么高兴干嘛?他们知道我们来干嘛的吗?”

周柯一愣,道:“估计是小一作妖,又给寨子里的人吹什么牛了吧,反正等会儿我来说话。”

代文斌呵呵笑道:“这个我倒知道,小一传信回来说你们是里院派来慰问我们的,买了好多礼物。加上我在寨子里,大家都以为好日子要来了,和里院的关系要开始缓解了。”

想起那不伦不类的横幅,几人莞尔。

指导工作,能指导什么工作?

代文斌接着道:“先前我说小娃娃们给我长脸了,其实是说的你们。你们能这么懂事,和和气气地来,没有让我这老脸难堪,我很高兴了。”

这话代文斌说得随意,可在师兄弟几人而中却觉得有些重了。

周柯道:“师叔言重了。其实您也知道咱们两家本质上的关系没啥变化,或许换个寨子我们就不是这个样了,甚至都不敢走这一遭了。”

代文斌道:“走吧,等会儿给你们说件事儿,回去后也好告诉你们师傅。”

见代师叔说得如此郑重,几人均点头不语。

这时,小一欢快地回来,道:“大巫说了,你们是先生的弟子,是我的师兄!是客人,不用封灵识!我的面子大吧!”

代文斌摸摸小一的头,道:“哎,丫头,真是难为你们了。”

小一有些听不懂,但这边几人都听懂了。

巫真的没落了,当面对自己这种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时,居然也要客客气气,生怕哪里不好。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等人根本不能代表里院时,又将会是怎样的心情。

代文斌又道:“丫头,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

小一道:“这不刚回来吗?不过,当然想去啊!”

“过段时间,我送你去里院好不好?”

“里院大吗?”小一问道。

代文斌道:“又大,又不大。”

小一有些沮丧:“可是,里院的人不喜欢我们。我也知道,要不是我是你的学生,师兄他们是不会搭理我的。我们一开始的时候就打了一场呢······”

王曦其实看小一挺顺眼的,见她这样,跳出来说:“小一,没事的······”

可就憋了这几个字,却不知道安慰的词了。

代文斌爽朗笑道:“这小子也有趣得很。对了,说起来,你得叫她师姐。”

嗯?王曦一脸疑惑,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啊,这东西不看年龄,纯粹以入门时间早晚啊!

小一立刻又高兴了起来,围着王曦跳了起来,道:“小师弟,王师弟,哈师弟,小师弟,王师弟,哈师弟······叫师姐,叫师姐,叫师姐······”

王曦蔫儿了回去,不说话了,早知道自己不跳出来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看见小一那沮丧的表情,就想出来安慰两句,连哪儿来的勇气都不知道。以他的性格,这种场合基本上他是不会怎么会开口讲话的。

哎,算了算了,小一高兴就好。

见王曦不搭腔,其他人也没有起哄,由着小一缠着王曦,众人一路慢慢走道。

“以后师姐带你闯荡江湖,所向披靡!”小一在王曦旁边说着。

“是,师姐,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反正这几天自己多了师傅一个,师叔若干,师兄若干,不差多这一个师姐。

一声师姐叫得小一脸上都笑开了花。

一路上,想着想着又逗王曦叫上那么一两句。王曦有求必应,反正又不损失什么。

回到寨子,场面就更大了,足足两百来号人,男女老少都来了。

首先就是一人一碗进门酒。

大家端起酒碗,寨子头人道:“欢迎里院来的朋友,也谢谢代先生为我们做的一切!喝了这碗酒,进了这道门,就是我们的朋友!干!”

王曦毕竟是个大学生,这种场合也还应付得过来。架势十足,端起酒碗。反正说话的事情由周师兄来,他和柳师兄做做样子就行。

周柯道:“寨主客气了。能和各位认识,也是我们的缘分!有代师叔在,以后我们喝酒的日子多着呢!”

场面话对于周柯来讲,肯定是信手拈来。但对于寨子里的人来说,这几个里院来的人这么给面子,一点也不端架子。立刻赢得众人一片叫好。

几个大巫一激动,也跟着道:“干!”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师兄弟三人顿时就懵了!这里院逢年过节科室聚会如果说喝啤酒还好,但喝白酒的时候,这个“干”字基本上就等同于大家碰一下的意思!

你们全都这样干了,我们怎么办?!

寨子里除了小孩儿外,其他人也随着大巫们的一声令下,干掉了碗中的酒。几百双眼睛看着端着酒碗的三人。

放下肯定是不行,可要干的话更要命!

周柯柳瑗心一横,反正师叔在!喝!

王曦见只剩下了自己,这个基本上不懂得怎么拒绝的人,只好端起酒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足足喝了一分钟,酒都还剩一大半。

肚子里没货,就这样空腹喝着寨子里自己酿的米酒,从喉咙到胃都一阵火辣辣地烧灼感。

小一连忙道:“这是我小师弟!我师弟不能喝酒!可以了可以了!”

王曦一只手端住酒碗,一只手摆了摆。再怎么不懂风俗,看多了电视也该知道淳朴的山里人是很看重这些的。再说此行有大事,不能因为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坏了气氛!

接着王曦加快了速度,但看得出来坚持得很辛苦。

寨子里的人根本没去管小一所说的这个“师弟”二字,既不起哄,也不催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

“阿爸!”小一叫道。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看向小一,走过来,看了看王曦,道:“好!这位里院小先生硬是要得!都给我再满上!敬这位小先生!”

王曦一听,手都快端不住碗了!

这时,代文斌走了过来,道:“王曦,放下吧,该你看他们喝了。”

师叔发话,王曦自然立刻就放下了碗,准备飙演技,道:“没事儿,我虽然喝不得!但慢慢喝总能喝完!别人给我们面子,我们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代文斌不语,笑呵呵地看着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大声道:“都举起来!大家应该都发现了,这位里院先生灵识不强,身体底子差。而这酒是我们第一次喝,人家就豁出命来陪我们喝!这可是里院的先生啊!敬先生!”

说完,众人又一饮而尽。

代文斌拍拍王曦的肩,道:“你们已经赢得了大家的好感。这个寨子的巫很简单的,他们不是要你喝这碗酒,而是要的理解和尊重。这盘,你们才是真正给我长脸了。哈哈哈哈哈,我突然很想看看师弟知道的话是什么表情!拿酒来!我也高兴!”

众人又一起叫好,看得出代师叔在寨子里地位很高。

随着食物一盘一盘地摆好,众人纷纷入座,由代师叔相互介绍了起来。

介绍到王曦时,小一抢先站了起来,道:“我师弟,王曦!代先生说的!这次我去外面,他帮了我不少忙!是个好人!”

这就开始发好人卡了?

还好,寨子里的人知道他喝不得,不像介绍周柯和柳瑗时那样又来敬酒。只是一个劲地叫着小王先生。

随着酒劲逐渐上头,望着逐渐发亮的天色,王曦觉得这顿早餐好不真实,比吃梅菜扣肉盖浇饭还不真实。

迷离中,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学校吃散伙饭还是在巫寨里喝酒,分不清身边的佳人是她还是她。

他只记得,在那个早晨,一无是处如同废柴一般的他很受尊敬。

就这样当只小狐狸也挺好的。

他最后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

王曦就是这样,普普通通,有些懒惰,有些自卑,多愁善感。终其一生,当他老死后,里院才将他退休前的里三院副院长的头衔追升为院长。

但现在的他,身在异乡,陌生的环境,却睡踏实了。

第七十三章 神秘的势力

王曦醒来时已是正午,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床上。

房间里有代师叔,两位师兄,小一,还有其他几个寨子里的人。

见王曦醒来,柳瑗走过去,将他扶来坐起,道:“如何?是不是感觉没以前读书时喝醉那么难受?”

王曦心想我就从没喝醉过,但这种话哪里敢说,只是点头道:“好像是的。”

柳瑗道:“代师叔嫌弃你实力太差,刚才给你疏了一遍,你小子可以聚灵力了。”

啊?王曦有些没反应过来。

代文斌道:“别听你师兄瞎说,哪里嫌弃了。看你小子梦里胡言乱语的,听着烦,给你塑了下形。”

这不是嫌弃是什么啊师叔!

等等,胡言乱语?我说什么了?

王曦不好发问,看了看自己的手,道:“师兄,怎么聚啊?”

柳瑗歉意地向众人笑了笑,道:“等会儿说,这里谈正事儿呢。”

说完,又把屋子里的人向王曦再介绍了一遍。原来小一姓张,她的父亲叫张吉,母亲叫陈芳敏。

代文斌道:“来的路上我又感应到那帮家伙了,其他寨子怎么说?”

张吉道:“先生,回来的消息都差不多,其他寨子也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但他们也不和我们起冲突,连接触都没有,不知道想干什么。您体内的家伙是唯一的线索,好在先生手段高明。”

代文斌回过头来对周柯道:“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当时也是慌了神。刚和七院的人打完一架,回来又和他们撞上。张老哥刚才是给我面子,将这家伙困在体内实属无奈之举。”

周柯道:“这个他们······指的是······”

张吉道:“我来说吧。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还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什么身份。就像先前所说,他们不和我们接触。除了先生和他们打过一场外,我们之间没发生过任何冲突。

代文斌接过话道:“我体内的东西,应该是他们养的鬼。最先开始,我被它上身,几乎全无办法,我很难搜寻到它的位置,只好守住心神。后来,它想转为夺舍,只是苦于实力不如我没有得逞。还有就是我发现它对夺舍似乎很不熟练。”

王曦接过小一递过来的茶叶,道:“会不会是这只鬼不会夺舍啊?”

周柯和柳瑗都诧异小师弟居然会开口讲话,但想想,貌似在牵涉到专业问题时,他都很愿意提问题和学习。

柳瑗道:“不会的,这样说吧。你会写字,但是现在让你用左手来写,写得就会歪歪扭扭的,可你并不是不会写。”

代文斌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在对我进行夺舍的过程中,它经常会犯错,而且我发现了基本上都是在转换阴阳的这个步骤。”

王曦道:“那师叔您现在没问题吧?信上说的好像很严重啊,搞得像托孤一样。”

代文斌笑道:“还不严重吗?这家伙在我体内还没拿出去呢!是不是现在突然发现我让小一出来送信找弼司没什么必要了?”

仔细一想,好像这里的情况比信中所说的要好很多。真要看信来理解,那还真是妥妥的托孤的节奏。

不过那时代文斌所得信息有限,以为是里院内部出问题了,所思所虑也不算没有道理。

代文斌接着说道:“其实,主要是太多事情集中发生了,先前我说过要给你们说件事,也是和这个有关的。搞不好,和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关。

“这还只是一个猜测,师傅和师弟都知道我这些年来在山里钻进钻出干嘛,主要就是找这帮家伙。我们猜测,这些人掌握了某种方法,能重新将医和巫结合起来。关于这点,师傅和师弟都不是太屑,但也由着我来。毕竟巫医虽说分离对立千年,可巫道医道,巫术医术却本该是一家啊。

“师傅考虑得更多,他觉得没必要。他认为就算重新掌握了这些技术,巫还是巫,医还是医。而且我们没有强大的敌人需要来战胜,里院也不需要强大的武力来开疆拓土,只用守住世间安宁即可。再不济,还有地府站在我们这边。如果贸然提出巫医一家,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动荡,有些血仇的确不好化。他老人家,求得就是一个稳字。

“他们现身大概是一周前,出于警惕,我们和周边的寨子也联络了,结果你们也都听到了。体内的家伙就是在和七院掐架后回到寨子的路上沾上的。他们一行四人,我本想避让,谁知他们居然破天荒地出手了。当时我实力本就不在状态了,还好已经距离寨子很近,张老哥他们及时出来相救。可回到寨子才发现着了道了。”

周柯问道:“实力如何,从手段上能看出些什么吗?”

代文斌道:“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我都那样了,都还能拖到张老哥他们出来。但他们肯定有所谋,不然不会看我状态不对就当机立断地出手。至于手段的话,有些路数我没见过,但底子里的东西是没法改变的,有我们里院的灵力,也有巫术。

“这些年来,我在寨子里,也研习过一些巫术,虽然二者同宗同源,可毕竟分开时间太久。我连从理论上试着将二者统一都做不到。我只能想个笨办法,把身上的本事教给小一,可效果一点也不理想。小一跟着我学了几年,的确是会医道和巫道,可真使用起来时依然各是各的。二者互不影响,除了技多不压身外,对我的研究没有半点好处。

“这次被这个奇怪的灵体上身,搞得我很是狼狈。如果按照平时的情况来看,被持续上身一周以上,就会对我的灵魂和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我也不敢大意,写信给弼司一是想让你们继续查下去,二是想给自己留个后手,怕真有个万一······”

周柯这才意识到自己等人差点闯下大祸,要是这信落到大师兄手上,那来的起码也会是副院长级别的了。如果师叔真的未能将其制住,那凭自己三人,准确地说是两人,对情况完全无益。

代文斌制止了周柯准备说话的冲动,道:“这不怪你们,你们倒也听话,算是在沿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先前听你们说了些现在的情况后,看来有些事情是我想多了,但有些事不查不行。

“接着说,说回我的事情。你们觉得我一个里院的外人为什么能在寨子里生活那么久?别相信小一阿吉他们说的教他们拦路抢劫的鬼话。”

几人自然是不知。张吉摸了摸小一的头道:“先生溺爱我家娃子,这些年倒是惯野了。”

代文斌道:“自家的女儿,别让我背锅啊。”

张吉笑了笑,对王曦三人道:“几位先生应该知道这些年来我们巫从理念上分为了两派吧?我们主张放下恩怨,开始新的生活。而还有一派则执意要和你们磕到底。好在虽说理念不同,我们之间并未爆发冲突。代先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来到我们寨子的。

“先生当时认为,在我们巫中,有人还传承着医道,要不就是将二者重新统一了起来。先生便是要寻他们,这对于我们来说,意义就更大,如果能重新回到医即是巫,巫即是医的时代,那就完美了。

“先生来到我们寨子,一开始我们也防着他,但打不过也赶不走,就这样让他住下来。后来发现他不像里院的人见了我们就喊打喊杀,还给我们带来了现在外面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传授小一里院医术。先生天资高,后来熟络后,还能对巫术提出一些有针对性的见解。这几年,除开真的污邪作祟,好几次寨子里的人生了大病,都是先生出手给医治好了。我们还第一次发现原来骨折后可以通过手术重新接起来。而先生却说,这些技术,现在已经在外面的世界很普及了,不需要灵识的普通人也能学会了。我们才觉得,世界真的变了。

“先生给我们带来了外界的信息。原来现在不需要缩地成寸和御风也能乘车快速赶路,甚至还可以坐飞机上天。不需要火咒,只要一个小小的打火机。晚上的时候,用上电灯还能灯火通明。一个微波炉就能快速加热食物。一类叫抗生素的药物能比我们的草药更快地治疗好我们觉得很麻烦的化脓感染发热这些,而且还不需要注入任何巫力。传授知识的时候,可以存在电脑里,自己反复观看学习。一个精通防御的大巫即使金咒和土咒再如何了得,被子弹击中也会受伤或死亡。这个世界,已经是普通人的世界,他们用自己普普通通的力量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和方便,也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除开阳间阴事,他们已经可以将自己的事情完全做主了。说实话,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向往和羡慕。千年前那种巫的优越感传到我们这一代时早就被遗落得差不多或者被你们里院给削平了。

“先生理解我们,说要带我们走出去,我们相信他。”

三人听闻这话,皆是有些肃然。

周柯道:“代师叔,这些事儿师傅知道吗?”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如果是这种事儿,代师叔你一个人做不了多少,最好能从里院这方着手,才能起到效果。

代文斌笑道:“他自然知道,师傅也知道。但师弟却有自己的事情托付于我,却没想到最后我们要做的其实是同一件事。

“师弟天纵奇才,但却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那就是炼魂。炼魂到底是怎么回事?被炼的魂到哪里去了?这些年我顺带着帮他查。虽说这是巫的一个秘密,可这座寨子已经好多年没炼魂了。有些能说的事情他们也不避讳我。所炼之魂被巫得到的只是灵魂的气息,但灵魂本身他们也无法炼化。我将这个答案告诉师弟后,我们又专们去查过,地府那边也没有记录。就是说,一个人被炼魂后,巫获得了灵魂气息,但这个灵魂本身却不见了。王曦,你想到了什么?”

王曦没料到师叔居然向自己提问,略一思考,想起这两天师兄们给自己灌输的知识,道:“那不就是和以前被太医院前辈打来魂飞魄散的那些人一样吗!?”

代文斌点点头,道:“是啊。”

地府和最初的太医院接触就是因为这个事。那么炼魂呢?不一样在破坏阴阳平衡么?地府为何不管?!

第七十四章 我要放那玩意儿出来了

王曦道:“师叔,那您说这两件事的联系是······”

代文斌对着张吉点点头,示意对方来解释。

张吉道:“因为炼魂一开始,也是这帮人传下来的。”

代文斌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没显得太过惊愕,但师兄弟几人就有些吃惊了。

按照这个说法,这个神秘的势力就应该存在了很长时间了,只是一直蛰伏在暗处没有动静。

张吉继续道:“在我们的记载中,炼魂是由一些人传授给我们巫的。当时巫被里院追杀得厉害,几乎快被打来断了传承。这些人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们会巫术,也会医术。自称是太医院的人,不想看见自家兄弟如此自相残杀。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救命稻草递过来前辈们就接住了,靠着这个法子,增长了实力,也隐匿了自己。直到代先生来后给我们一说,我们才想到有这层关系。

“可毕竟年代太过久远,我们寨子又早已不炼魂,我们对这些并不是太关心。要不是先生的面子,我们也不会和其他的寨子联络谈这个。就因为这,还和其他寨子吵过。”

王曦奇怪道:“这都有吵头?”

代文斌道:“也是当初我太心急,只顾着查事情,对人的心思没捉摸透。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想的就不是地府为什么不管这事儿了。而是既然我太医院前辈都可以把人弄来魂飞魄散,那他们巫炼魂又有什么不可以。说到底,谁的手都不干净。

“于是说来说去,话题总会回到医巫之争,说不到重点。在我们看来,他们炼魂是为了增强实力,有时甚至杀害活人来炼魂。但他们觉得他们是为了生存,而且要不是我们太医院当朝廷的鹰犬咬住他们不放,他们也断不至于去炼魂。

“但这些是争不出个所以然的。好在我也已经得到我想知道的事情了。那就是炼魂是由一个神秘势力传给巫的。而这个神秘势力绝对不会是我太医院的前辈,我太医院传承至今,没断过传承,也没有绝技的丢失,向上是找不出炼魂的记录的。况且炼魂实在太过残忍,所用手段底子里也全没有我里院基础。”

代文斌说完,鼓励地看着王曦,道:“你听了这些发现什么问题没有?听你周师兄说,这几天来你有时想问题还是有些闪光点的。这实力可以慢慢培养,但脑瓜子不灵就不好了。”

很明显,关于小师弟脑袋有坑的事情周柯也一并告诉了师叔。

王曦如临大敌,脑筋急速运转,生怕被师叔认为自己傻,自己目前在师傅和常师叔面前可没有赚到足够的印象分啊!

王曦试探道:“目的?”

见一旁的周柯轻微点了点头,他心中了然,继续分析道:“如果说传授巫炼魂的方法是为了让巫可以和太医院抗衡自保的话,那显然是失败了。事实上,正是因为炼魂一事,双方的冲突才迅速升级。国仇变家恨,公事变私事。我只能分析到这儿,至于没有炼魂一事,当年事情会变成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代文斌笑了笑,点点头道:“还可以,不错。就是这个问题。很明显,这帮神秘人的目的绝对不是要帮助巫,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没有炼魂这事儿,虽然最后胜负不会变,但太医院绝对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对巫进行打击。都是同宗同源,应该不会有斩草除根的想法。”

王曦看了看几个大巫,眼神里的意思大家都懂。

小一的母亲陈芳敏道:“小娃娃没事儿,这些事先生已经给我们分析过了,没啥不能说的。再说,我们寨子也只是把炼魂的手段传了下来,但从没有做过这事儿。”

的确,这是巫用以自保的手段。炼魂除了增强实力外,还有个最大的作用就是杂糅灵魂气息,躲避追踪。

代文斌接着说道:“所以这个神秘的势力,要不是我们猜测的把医和巫重新结合了起来,要不就是远古的时候,有那么一脉医巫,他们就从未分裂过。而他们的目的,不详!”

王曦道:“师叔,那我们可以问问地府啊,除了我们,还有谁在和他们进行沟通和交流?这或许可以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代文斌道:“这师弟早想到了,行不通的,释儒道三教都能和地府沟通,人数太多了,只要他们隐匿于这三教中,换一身皮,地府也不好查。”

王曦读书少,向身旁的柳瑗望去,可还没等他开口,柳瑗就及时开口道:“简单理解就行,道我不说了,释是佛教,我们严格说来可以归到儒家里面。”

王曦一怔,从小到大自己不是不知道道教和佛教,但这几天进入里院后居然把这两家给忘了。不过就算他记得,了解也仅限于表面。

柳瑗继续道:“秃驴们现在只顾敛财,真正的得道高僧又不管不问,懒得操这份闲心。道教习惯性地隐入山林,留下些外围子弟打理几处名胜古迹。担子全在我们一家。”

代文斌点点头,道:“好了,现在日头正足,放我体内的家伙出来晒晒太阳。张老哥,你们帮我在外面守着?你们三个留在我身边。”

张吉知道代文斌还有其他事要说,和其他几个大巫一起起身致意后带着小一离开了房间。

代文斌道:“你们何时动身回去?”

王曦道:“师叔您体内的鬼上身······”

“先留着吧,你们最好早点儿出发,把消息递回去。你们两个在,我也就不用写信了。王曦就别回去了,留在这儿给我打杂。嘿嘿,师弟的弟子我先来教教,气死他······”代文斌道。

王曦:“啊?”

已经几天没着家了,虽说中途也和家里人联系过,不用让大家以为他失踪了。可他这次出来实在仓促,根本没做准备。

代文斌道:“啊什么?拖累你两个师兄,这段时间先学点儿基础的。”

见事情已经决定,周柯和柳瑗也只好听命,好在是一脉的,不然还真不放心。

周柯摸出手机,道:“师叔,来照个相,回去挂内网上,以前我还以为我们三院没副院长呢!”

代文斌道:“别照了,师弟给我撤下来了,说我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挂上。要不是我这些年拿他的疑惑来挡枪,你以为他真这么好脾气对我不管不问?别说这些了。赶快把事情理一理,你们记好了,回去好传话。查到这些情报也算对他有个交代了。”

这趟来,他们本来的目的一是查黄良旭的线索,二是问下代师叔关于那晚师傅遇袭一事。

现在看来,黄良旭的事情先不说,师傅遇袭依然是诸多疑点。

周柯道:“师叔,等会儿能帮我们向寨子里的巫打听下黄良旭吗?如果能把他揪住,很多事情就简单了。”

代文斌想了想道:“也好,试一试总归没错。好了,你们守好,我要放那玩意儿出来了,一起研究研究。”

王曦“噗”地一下笑了出来,随即意识到不妥,止住了笑声。不过房间里其他几个人都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代文斌倒没发作,道:“王曦,你和我师弟在一起呆了有多久?”

王曦:“啊?呃······几个小时吧······”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我现在觉得早点儿把你放回师弟身边要比把你留在我身边我来教更能起到气死师弟的作用,好矛盾啊······”

第七十五章 师兄加油

“师兄,感觉到了么?”柳瑗围着躺在地上的代文斌打转,脚步缓慢。

“没啥感觉,果然如信上所说,有些古怪。”周柯坐在代文斌的对面,也是全神贯注地感应着。

代文斌现在不再压制体内上身的鬼魂,任其随意控制身体,不过在放弃身体控制权之前,早已让周柯将其用阵法困住。

所以此时,代文斌的身体,除了头部能动以外,其余部分基本处于一个瘫痪状态。

王曦道:“师兄,要不把魂给抽出来,交给地府探查?”

“师叔自己和大巫们都没办法,你以为我们没想过?我没有头绪,找不到从哪里下手,虽然我知道此刻它正上着师叔去的身。”柳瑗回道。

王曦道:“一掌打出来啊。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吗?”

柳瑗有些犹豫,望向周柯,道:“这,似乎······不太专业吧?”

周柯也道:“是有点不正规,没听说过。就算代师叔不防御,你一掌把代师叔的魂魄轰出来怎么办?”

王曦汗道:“如果真轰出来算不算把师叔打死了啊?”

周柯不确定道:“应该不算吧,但可能地府那边有反应。”

王曦无语,你们两个当师兄的怎么什么都不确定啊,代师叔该是有多心大,才敢放心的把自己给你们瞎整!

周柯道:“烧张纸,问一下。这个方法估计代师叔也想过。”

王曦奇怪问道:“那他怎么不试试?”

周柯道:“笨!你让寨子里那些人轰师叔的灵魂你看他们愿意不?再说了,万一真的轰出来,地府拘魂的来了,怎么办?我们在场还可以有个说头,弹性还大,还能处理。可如果全是巫在场,你觉得鬼差该怎么办?还不是只有硬着头皮把魂拘走,这一过鬼门关,就没商量了啊。”

王曦虽然觉得以代师叔的性格想不到这么多,但不敢反驳,点头应着。

一阵青烟飘过,祭表燃烧完毕,不到五息的时间,马面出现在了房间。

门外传来了张吉的声音:“周先生?”

周柯道:“张前辈,没事儿,地府来人了。”

周柯知道,巫一般来说躲着地府还来不及,生怕被地府给标记上,这样直接挑明了说,对大家都好。

“马哥,就你一个?”周柯问道。

马面道:“你们能省点心不,忙得不得了,还以为打架呢!里院那边儿有好消息······这不斌哥!什么情况?”

周柯本打算接着问忙些什么,但想反正是好消息,还是先处理这边的情况,于是把师叔的情况说了个大概,道:“怎样,我如果轰他一掌,把魂魄轰出体外,算不算把师叔打死了。”

马面啧啧道:“还真是没见过这种情况,连我都感受不到什么阴气。另外,你们真的太不正规了。而且,你确定轰你师叔一掌回头不会挨板子吗?”

周柯连忙甩锅,道:“小师弟想的招,不过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了嘛,怎样?”

马面道:“你稍等,我问问,毕竟这种事情是我们自己沾因果,生死薄什么情况不好说,知道结果有意义吗?”

周柯一听也是这个理,如果说生死薄上出现了师叔的名字,自己又偏偏不轰这一掌,那不就是在玩儿生死薄吗?

马面屏息闭眼,两秒后道:“没有。”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经马面说了这么一下因果后,反而还觉得不太确定,万一这一掌轰下去后生死薄立马变了呢?

马面见周柯和柳瑗在那里磨叽,谁也不下这个手,道:“赶快,难道我还能出手不成?”

周柯心一横,掌心凝聚起灵力,道:“都在哈,算大家一起轰的哈!”

王曦在一旁紧张道:“师兄加油!”

这还加油!?

周柯和柳瑗甚至马面都不想理他!

当掌心的灵力凝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周柯单膝跪下,一掌按在了代文斌的胸膛上,一层一层的气息以代文斌的身体为中心向外呈同心圆的形状扩散开来。

与之伴随的是两团灵体被冲击离开体外。

代文斌的灵魂刚一离体,立刻又返身附回了自己的肉身,速度之快,几乎没有间隙。

而另一团光雾状的灵体则迅速想逃离这个屋子,不过被柳瑗布好的阵法牢牢困住,四处碰壁。

见逃离无果,它拉开距离,与几人对峙起来。

师兄弟三人围着代文斌,周柯用自己的灵力平息着师叔体内紊乱的气息。而马面则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团光雾。

代文斌醒了过来,伤势似乎比先前更重了一些,道:“你师弟让你加油呢!怎么不再用点儿劲儿!”

王曦根本没听出师叔是在说自己,接话道:“师叔,师兄是怕伤着您呢。”

他居然还在为周柯开脱!

代文斌摆摆手道:“滚滚滚!就是这玩意儿,没见过,稀奇货!”

马面道:“斌哥你休息,露出本体了那现在就是瓮中捉鳖!我拿下后请判官过来查查生平就是!”

说完,身形消失不见。下一个瞬间立刻就出现在了那光雾身前半步处。

马面左手呈勾,抓向光雾,右手将勾魂锁射出。锁链在空中呈一个诡异的弧度飞着,看样子竟是要把马面自己和光雾一同捆绑起来。

“哼哼,来上我的身试试啊?”马面调笑道。

但当勾魂锁收紧后,却直直穿过了那团光雾,只将马面自己缚住。

马面一愣,但反应极快,一凝神,勾魂锁消失不见,再次回到自己手中。同时身形一闪,又回到了原位。

“有古怪!属阳!”马面冷静道。

这边几人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在马面话音刚落之时。两柄薄如蝉翼的手术刀一左一右对着光雾激射而去,速度之快,直到两柄刀均穿过了光雾后,王曦才反应过来两位师兄出手了。

“不是魂魄?”马面皱了皱眉。

里院手术刀,刀刀可斩魂。与君绝和暮成雪更是手术刀中的上品,就算自己挨结实了身体上也是一个窟窿,断不至于像这光雾一般毫发无损。

那光雾似乎并无太多战斗手段或者战斗欲望,反应过来对方无法伤到自己后,依然没尝试着攻击,仍在找寻着出路。

王曦机灵地躲在众人之间,虽说战五渣一个,却也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柳瑗御刀回手,将刀向屋顶射出,大声道:“张前辈,动静有点儿大,可能要拆你们的屋子了,麻烦守下外围,绝对不能让它跑了!”

门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样子已将屋子团团围住。

周柯明白柳瑗用意,也将刀对着屋顶飞去。

仅是几秒的时间,屋顶就被戳出无数个细小的洞孔。斑驳的阳光自屋顶照射进来。还好马面早有准备,一柄黑伞拿出来罩住了自己。

细小的飞尘在阳光中飞舞,而那团光雾自然也沐浴在了阳光之下。但出乎柳瑗的意料,它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仍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可是正午的阳光,连马面都不敢正面硬接的啊!

光雾似乎在嘲笑着众人,开始慢慢向前移动。柳瑗将刀再次御回,塞入王曦手中,道:“站着别动,小心了。”

说完和周柯,马面一起在房间中开始不断地腾挪闪移。

代文斌魂魄刚回肉身,行动不便,接过周柯扔过来的暮成雪,守住心神。

以五对一,依然有些狼狈啊!

忽然,那光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尖啸了一声。

王曦立刻跪地,捂住了胸口。而在他的胸口处,隐隐可以看到一团小的光雾在游走!

“不好,师弟身上有魂蛊!”周柯叫道。

就在那光雾尖啸之时,也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向着王曦掠来,马面是在场速度最快的人。再次将勾魂锁射出,同时欺身向前试图阻挡。

但再一次,勾魂锁和他的本体都穿过了光雾。

“王曦快逃!”

“代师叔!救师弟!”

周柯和柳瑗一边向着王曦跑去一边大声叫道。

第七十六章 捕获

代文斌行动不便,但却做出了一个之后让王曦感动很久的举动。

他再次主动离魂,掌上凝聚起一小团火苗,横飞出去,向着前方一拍。

光雾不管不顾,穿过代文斌的掌风和魂魄,径直地飞到了王曦面前。

王曦出于本能,左手向前试图阻挡对方,右手同时递出了刀子。

“哧”地一声闷响,光雾被阻挡了······

与君绝扎扎实实地插在它身上了!

似是吃痛,光雾想逃,但王曦的左手却抓住了它,像普通人对欧一般,王曦拿着与君绝连续向它捅去。

光雾变淡了几分,同时自刀口有阳气溢出。它疯狂地挣扎,凝出一只拳头,砸在了王曦的脸上。

王曦手一松,被它逃脱。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魂蛊开始趋于平静。

代文斌怕肉身被夺,再次返回体内,但由于短时间内连续两次离魂,负担不小,他没有立刻便能醒来。

周柯御回暮成雪,道:“马哥看好师叔!柳师弟,别用灵力,肉搏!”

说完,没有附加任何灵力,将刀用力甩了出去。

光雾躲闪不及,暮成雪再次透体而过。

不过这次,却在它身上留下了一个大窟窿!

果然属阳!

就犹如周柯和马面,如果二人各自对着对方轰一拳,都无法伤到对方,可如果周柯和柳瑗互轰一拳,就能结实地打在对方身体上。

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古怪,周柯和柳瑗凭借着身法,用最原始的方法,一拳一拳,一刀一刀地对光雾发起了攻击。

这一次,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光雾就被二人收拾来几乎快透明,无法动弹了。

为了防止光雾装死,柳瑗一个火咒,点燃了屋内的几个火把,将其插在光雾周围,防止它逃跑。

果然,普通的火焰让光雾很是畏惧,它收缩了身形,有些瑟瑟发抖。

王曦还有些惊魂未定,右手把与君绝攥得死死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仍是不敢大意。

“再捅几刀,师兄?”王曦问道。

柳瑗道:“差不多了,别玩儿死了,就这么一个。马哥,有什么说法吗?我反正没这个知识点。”

周柯一边为代文斌平缓着气息,一边道:“确实没教过,好久没这么打架了,说实话挺过瘾。师叔您见过吗?”

代文斌微微摇头,没有言语,躺在地上,出了一身大汗。

马面道:“我也一样,魂魄绝对不可能属阳!你们里院做不到,我们地府也做不到!别说实际操作,理论上都不可能!”

那眼前这一团是个什么鬼?!

是真的字面意义,是个什么鬼啊?!

这时,屋外传来小一的声音:“师兄们,先生怎么样了?王曦没事吧?你们完了吗?”

我们差点儿就完了!

周柯道:“小师妹,搞定了。”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道:“张前辈,地府的人还在,你们进来吗?那个······是马面,信得过。”

说完,对着马面道:“马哥,别搞小动作,这个寨子的巫和我们关系不错。”

他相信,屋外的巫一定用灵识听到了自己对马面的低语。

果然,几个大巫和小一打开了房门,进到房间,但不自觉的都和马面拉开了距离。

周柯道:“小一,师叔交给你了。”

说完,也没向马面互相介绍,向众人说起了刚才的经过。先前马面说地府和巫都办不到时,他突然想到,巫是不是可能办到。

他问得也直接,不过几个大巫听后都觉得天方夜谭般,表示这不可能。

巫寨的头人叫唐杉宝,道:“我觉得不仅我们办不到,你们里院和地府也同样办不到!闻所未闻!”

语气和马面如出一辙。

周柯本来想也是随便一问,见既然无果,就准备将这玩意儿交由马面处理。反正马面带不走,等他召判官查魂后再直接解决掉就是。他觉得,查魂后,很多问题说不定都能得到一个解释。

王曦突然发言道:“师兄,刚才我体内的那个······你说是魂蛊的,是什么东西?我有点儿怕······”

话音刚落,几个大巫脸色都有些不自在。

周柯道:“没事儿,等会儿让你老丈······这几个前辈帮你取出来。那个······张前辈,可以吗?”

张吉道:“没问题,小王先生什么时候被种魂蛊了?”

“很可能是黄良旭干的,我也第一次看见魂蛊的样子,和这玩意儿差不多······前辈!魂蛊属阴属阳!?”周柯猛然反应过来问道。

张吉一怔,望向其他大巫,又看了看虚弱的代文斌,不知该怎么说。

周柯立刻意识到自己问到了点子上,可这恰好是巫最大的秘密。先前张吉望向代文斌那一眼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代先生,你不管管?!

张吉道:“周先生,其实我们寨子无所谓,但我不能对不起所有的巫······”

周柯道:“对不起,是我问得唐突了。”

但其实这个回答已经把答案泄露出来了。

千年前,有一伙神秘人向巫传承了炼魂的方法,其中就要用到魂蛊。而现在,这鬼魂和这魂蛊表现出相同的属性。要说这之间没有联系,牛头马面都不信,真正的鬼都不信!

整个过程马面一言不发,最后道:“王曦,你跟着他们去把魂蛊取了吧。我准备招判官了。”

周柯感激地向马面透过一个眼神。马面把面子给得很足,本来巫就不喜欢和地府打交道,如果招判官来,地府又多一人,别人肯定不愿意多呆。现在给了个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也不显得巫有多怕地府似的。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崔判官便完成了查魂,道:“百分之百是个魂魄!但如你们所说,它主要属阳,阴气不多。记忆中没太大的价值,很普通的生平,死后被人驯服。只有两个需要被注意的地方。第一就是,怎么说呢,驯服它的人很奇怪,明明挂着的是里三院的臂章,可他所呆的那个地方绝对不是里三院,但从结构上来看也应该是座类似于里院的地方。里面人很多,有医也有巫,但大家都戴着里三院的臂章。它的记忆中,那里有些人专心医术,有些人则专攻巫术,少部分天赋异禀的人则两者兼修。第二点就是,你们谁听说过梁淄市?”

王曦念道:“主要属阳,阴气不多?”

周柯道:“意思就是它一个魂魄表现出的属性和我们差不多,我们正常人身上也有阴气的。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懂不懂!一边儿去,崔哥说那么大一堆你就记住前面了,后面才是重点!又犯病了?!”

王曦立刻退下,在周柯身后恨了他一下。

周柯反手一个摆锤,头都没回道:“还不快去取魂蛊!”

然后几人开始针对崔判官的情报开始讨论。

如此多的人佩戴着里三院的臂章,而且有医有巫,还有着自己的地盘。这怎么听都感觉在开玩笑。可结合代师叔的推测,那么现在很大可能猜想变现实,真的有这么一股神秘势力,早早完成了医巫大统。目前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现有线索分析,他们应该就是袭击代师叔之人以及远古传授巫炼魂之法的人。

如此说来,他们还真的如大巫所说,远古时候,不想看到同宗同源的医巫互戕,才给巫指了条活路?

那么这些年来这些人在哪里?他们现在出现又是想干什么?

柳瑗道:“梁淄市,不是太有印象,但总感觉应该在某处吧,典型的华夏城市名字啊,而且感觉还应该是座历史名城。等出去手机有信号了我查下。”

崔判官道:“非也。梁字和淄字用做城市名的确有,但梁淄市我从没听过,每年经我过手的卷宗不计其数,从未判过这个地方的事情。”

柳瑗道:“会不会是其他三位负责的?”

崔判道:“不会,总不会一到我值班的时候这个地方就没卷宗递过来吧?”

柳瑗一听也有道理,但依然还在思索,这又不存在城市改名的问题,就算改名了,崔判官在这位置呆了多少年了,总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崔判官还有事,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里院发起疯来我都怕,直接怼了五座大型巫寨,啧啧,时老爷子亲临一线,斩首大巫四十七名。真的是血流成河啊!”

周柯柳瑗没想到里院的动作还在继续,而且事情升级得那么快,连忙问道:“师傅呢!?师兄呢?”

虽然问得没头没脑,但崔判官也知道指的是谁,道:“详情问马面,我真还有事,那么多大好头颅等我去查呢!这东西你们看着处理,既然它和进攻鬼门关一事没多大关系,那我就不管了。不过马面,你回去最好书面报备一下这个事情,毕竟算作一个潜在威胁,我事儿多,辛苦你一下。”说完,瞬间消失不见。

“里七院绝对被阴了!”

周柯和柳瑗心头都闪过这个念头。

第七十七章 取蛊

小一带着王曦在寨子里走着,其实静下心来看,这巫寨也别有一番风味,整个寨子显得非常的干净整洁,并不是王曦想象中的蛇虫鼠蚁到处乱爬的景象。

来到一间屋子前,小一道:“好了,你进去吧。”

王曦惊道:“你不陪我进去啊?”

要他自己一个人进去,他还真不愿意,本来就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性格内向,现在还要和一群巫呆在一个房间,让他们对自己做些奇怪的事情。

小一笑嘻嘻道:“取魂蛊要脱衣服泡澡的,你还要我进去守着你呀?不要脸!我去给你取药,还差两味药材,很快回来。”

果然是奇怪的事情啊!!

王曦硬着头皮进入了房间,还好,并没有现象中那种众人围观自己洗澡的场景出现。也是,自己一个无名小卒,难道还真的要别人摆出大阵仗来对付。当小狐狸离开老虎时就只能是狐狸了。

房间里只有张吉一个人,见王曦进来,道:“来吧,把衣服脱了,泡在这个木桶里,条件所限,水不是太热,将就一下。”

王曦自然听话,虽说不明白这魂蛊什么玩意儿,但既然是蛊,就该和虫子有关。自己体内有个虫子,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张吉在一旁摆弄着一些瓶瓶罐罐,取魂蛊虽说简单,可也得按步骤来,既然要取,那就别出差错。这和王曦敏感的身份无关,纯粹是张吉的性格使然。

王曦还没有在木桶泡澡的经验,这木桶约莫半身高,他只好用手扶着桶缘爬进去。

刚爬到一半,房门被打开,一身“哎呀!”传来后,房门又被重重地关上。

分明是小一的声音。

王曦吓得不轻,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这样光着个屁股一只腿搭在桶缘,尴尬地望向张吉。

张吉明显也听到了小一的声音,转过身来,见王曦赤条条地在那里以奇怪的姿势木着,惊道:“你怎么全脱了?!好歹留条内裤啊!小一!药放门口就好!”

说完走到了房门处,准备去取药。

怎么不说清楚啊!

王曦连忙下来,在一旁的桌子上找寻着自己的内裤。

“阿爸,有没有问题,我拿了双份,王曦人挺不错的······呀!”小一见张吉出来,关心问道。

可说着说着,又透过房门看见王曦在那里穿内裤,不由叫道。

张吉立刻转过身来,恼道:“脱都脱了,你就直接进去嘛!又出来穿啥子!?快进去!”

此刻,他真的觉得这个小伙子脑子有病。

小一连续看了两次王曦的光屁股,脸上绯红,低着头转身坐在了石阶上。

王曦以为张吉生气了,手忙脚乱地爬进桶内,露出个脑袋,神色严肃,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张吉也不多话,就按着步骤有条不紊地向桶内添加着药物。时不时直接将药材在手中焚化成灰。

王曦半蹲在桶内,姿势别扭,觉得身体逐渐暖和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懒洋洋的感觉。

约莫十分钟后,张吉走到王曦身后,一只手按在王曦头顶,道:“差不多了,我要开始取蛊了,别紧张,一点都不痛,就一瞬间的事。”

王曦想得开,都这样了,难道还半途而废。你什么修为,我什么实力?我还能反抗不成?于是点点头,道:“谢谢张叔。”

张吉一听他这称呼,脸上稍微有了丝微笑,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

并没有想象中异样的感觉传来,就好比他被种魂蛊时也是在不知不觉中一样。就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张吉的手中便出现了一小团光雾,他两手一拍,光雾便消散为无数细小光点,然后消失不见。

“好了,再泡会儿吧,这魂蛊始终沉睡,对你没什么影响,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不会留下后遗症。”张吉开始收拾东西,叮嘱了王曦两句。

王曦连忙道:“谢谢张叔!谢谢张叔!”他本准备再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可却不知道说什么了。自己实力弱,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上忙,别人出手全看里院的面子。

张吉道:“没事儿,小一给我说了些你们在外面的事情。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有些野,这两天,也谢谢你们师兄弟了。先生给我提过,想送小一去里院,我也乐意。如果真能成的话,以后还靠你们这些师兄多照顾着。”

作为一个父亲,他心里想的全是小一的将来。由代先生罩着终归不是个办法,可如果小一能入里院,那么将来不管局势如何变化,终究能让她有个安身之地。但这些,就没有必要说出来给王曦听了。

张吉话里话外都提的是“你们师兄弟”,他又不瞎,看得出王曦实力很渣,所以也不可能说把女儿让他照看着。只是希望有这次帮忙的情分和代文斌的面子,以后小一能多几个里院的朋友。

说完也不等王曦答话,打开房门,搬了条板凳坐在门口,抽起了旱烟。

小一立刻也靠过来挨着她阿爸坐下,不过却是面向屋内,道:“王曦,饿不饿?他们都准备吃饭了,也不晓得会不会给你留。”

王曦一听,闲聊也不错,道:“不饿,你吃了没有?张叔呢?如果没吃就先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小一笑道:“你找得到怎么回去吗?”

王曦想想也是,一会儿还得小一把自己领回去,而且一个人在这个寨子里瞎逛也不是太好。

但出于礼貌,他道:“那要不张叔去吃饭吧。一会儿让小一带我回去就好。”

张吉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有些想笑。

你光着个身子和我女儿呆一起,现在还要把我这个当父亲的支走?换成别人估计都挨揍了吧?

不过知道王曦没别的意思,只是诧异于这种话他都说得出口,简直不过脑子。张吉起身,道:“没事儿,耽搁不了多久,我在院里晒会儿太阳,等会儿一起去吃饭。小丫头!怎么可能不留?”

在王曦的角度已经看不见张吉了,倒是小一在门口还能看见阿爸躺在院里的椅子上,悠然自得。

“王曦,先生说要把我送去里院,里院有假期吗?电视上的那种?”

王曦不知道电视上的假期是哪种,道:“有的吧,如果不值班,可以耍周末。”

“可是我不会医病啊,也要值班吗?”

“要的吧······我也不会看病,以前都是跟着师兄值班的。”

“先生说还要考试,你考么?”

“当然要考,对了,你没医学院校的毕业证,可能报不了名。”

“你有?”

“我大学应届本科毕业,当然有啊。”

“那你怎么不会看病?”

“······”

“那考试的时候我们坐一起,你给我看好不好?”

“呃······这考试不是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而且我说你都报不······好吧······我给你看。”

“我就知道王曦最好了。那去了里院我能每天回寨子吗?会强行要求住宿舍吗?”

“里院又不是学校,只有值班室,哪有宿舍。你不怕每天来回跑得累啊。”

“我去学开车呀,开车就不累了。”

“小一啊,这里哪有路啊。”

“让阿爸修一条就是。”

“修路很花钱的。”

“不花,我们自己动手。”

“呃······修了路的话,你们寨子的隐蔽性就大大降低了,说不定很多普通人会不小心开到你们这里来。”

“真的!?”

“骗你干嘛,可能性很大。”

“真的不骗我!?”

“真的不骗你!”

“阿爸!”

张吉懒懒道:“听见了的,晚上我们开个会。这事儿怎么没早想到呢,每次还跑这么远······”

“王曦!你真是个天才啊!”

“小一,貌似是你提出来的吧。你们是不是准备······”

“是!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七十八章 进度

王曦心里吐槽,哪里是这个意思啊。还有,张叔你原来一直在偷听我们讲话啊!看来自己以后一定要转变观念,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八卦的人!隔音阵法一定要学会!

“王曦,今天晚上我带你去迷人要不要得?我还欠着你钱呢!阿吉把药都准备好了,不远,一会儿就到。”小一突然道。

“不用还了不用还了,而且说不定今天我们就要走了。”王曦连忙拒绝。

“先生说了,你要留下来的啊!只有师兄们回去。”小一道。

王曦这才想起貌似还真是,心情有些低沉。说实话,他不是太想留在这里。

“那个,小一······我脚蹲麻了······”王曦岔开话题。

“嗯?”

“我想出来了,能不能麻烦你······”

小一立刻会意,将身子转了个方向,道:“阿爸,晚上我可以带王曦去吗?”

张吉道:“可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小一欢呼一声,道:“王曦,阿爸同意了,快穿好衣服,我们去吃饭!”

嗯?你们两父女这就决定了?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我一点都不想去啊!

王曦随着小一和张吉来到一间屋子,正是代文斌在寨子里的家。大家正围在桌子旁吃饭。看着一桌的野味,王曦咽了咽口水,早上睡过头了,又去泡了一会儿澡,早已腹中空空。

他挤到周柯和柳瑗中间,问道:“马哥呢?”

周柯道:“怎么?大中午的还留他吃午饭?回去了。”

柳瑗放下筷子,也不避讳张吉,准备向王曦说说现在的情况。因为代师叔已经把事情给几个大巫说了个七七八八了,毕竟要别人帮着找黄良旭,总得有个说法吧,再加上这种人情,代文斌乐得送给寨子。如果事情真处理得好,那里院或者至少说里三院就欠着寨子一个情。以里院中人的性格,事情一开始沾染上因果有了交情,以后有事就不免要多想想了。

从柳瑗口中得知,这次里院是动了真火。连沿海地带的两座里院都调了一名副院长,四名主任,四名副主任过来参加行动。

只要是以前里院情报中记录在案的巫寨,都抱着有杀错无放过的心态怒怼!但还好,基本上都是本来就和里院比较敌对的那一脉巫。

由于杀孽实在太重,斩首上千,俘虏却才近百,惹得佛门和道门都派了人来过问。不过地府给力,主动背锅,直接挑明是地府主导的行动,里院不过在配合罢了。更深的情况,地府不说,别人也不好打听了。

千年来,佛门和道门对医巫之争一直采取的是旁观的态度,仅有的几次插手,不是以朝廷的灭佛运动结束,就是以灭道运动结束。

主要太医院的优势实在太明显了,精医术,通鬼神,又没野心又听话,哪个帝王会不爱?佛门道门精通医理的高人也不少,但终归输在了数量上。这个数量,一是指他们精通医术的门人太少,二却是指他们的信徒太多!很容易被人利用形成燎原大火!

佛门道门在当今社会都已经趋于温和,不再像古时候时不时还冒出点野心。经地府这么一说,两家也不好再多过问,仅是佛门又派出了高僧准备超度亡魂。里院也知道这里面必定有冤死之人,也就没干涉。但好在也有所收获,将许多大巫查魂后,零零散散,也拼凑出了一些情报。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得知了炼魂的秘密,但比较遗憾的是尽管知道了,却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破解巫隐匿气息的手段。因为从情报来看,炼魂后,灵魂气息杂糅,气息变得难以捕捉,这是个顺理成章的事情,巫就从来没研究过。连巫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破解,他们用来感应气息的方法和我们基本差别不大。

就目前来看,经过这么多年和巫打交道,其实里院大概也摸清了炼魂的路数,只是具体实施步骤无法得知。这次获悉后,本来里院上下还兴奋了好一阵。可后来赵竹仁指出,这情报对于里院,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因为就算里院知晓了如何炼魂,可根本不能做进一步的研究!缺乏足够的样本!不,准确说,是缺乏样本!里院没有哪个人敢做这个研究,在哪里去找研究对象?!不能研究,那就没法找出破解炼魂所带来的气息隐匿。

还有个比较有价值的情报,就和之前代师叔所查所猜差不多了。终于证实了存在着这么一伙神秘的势力,在远古时传授给了巫炼魂之法。而目的上居然没有任何猫腻,还真的是为了不让巫断了传承。但遗憾的是,由于年代久远,这些事都是口口相传传下来的,近年来这神秘势力和巫的接触几乎没有,只在近两年来才开始重新活跃起来。所以也有可能这些巫本身就没有获得敏感信息。

但至少也知道了这伙人同样拥有着医术,能施展里院的手段,就够了。说到底,里院这次反应如此强烈,很关键的一个因素便是要自证清白!

攻击鬼门关一事,对方展现出的实力过于强大,里院自己却找不出对得上号的人,所以非常自信没有参与其中,敢一查到底。

这事儿地府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里院自己得给对方一个说法。

毕竟,想打开鬼门关,这可不能单一的理解为阴间事或者阳间事了。事关阴阳平衡,这是这个世间最基础的法则,哪一方都有责任。如果还想通力合作应付这次事件,里院就必须把自己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由于崔判官先前查魂,所以说对这神秘势力的了解自己这边竟然还要更深一些。他估计也是忙的头昏脑胀,要不就是关键信息在另外两位判官那儿。如此敏感的信息居然都没能引起重视。

好在这种事儿只要把信息集中起来,总是能找到不少蛛丝马迹。

还有好消息就是孙卫主任度过危险期,已经苏醒,目前情况比较乐观。里三院和里七院的事情虽说官方没给说法,但私下里赵竹仁和石建泓已经碰面,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双方都选择相信对方,把锅全甩给了那伙神秘势力。

赵家军退出预案状态,周柯和柳瑗也被要求尽快和里院取得联系。总之,里院通过血腥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了人心,将里院重新整合。

虽然最为关键的消息没有得到,但能查出这些,里院这一仗也不算全无收获,只是代价大了些。

一名副主任医师,十七名主治医师,四十名住院医师殉职,受伤者更是翻两番。其中终生残疾或者灵魂受伤导致痴呆的同僚更是有多达十位。

从伤亡比例来看,里院的战斗主力主要集中于主治医师这个层面,住院医师仍然被里院保护得好好的。

事情查到这个份上,里院暂时停止了行动,开始善后。主要还是因为经过里院这雷霆一击后,该摧毁的巫寨都摧毁了,剩下的又找不到,实在是无人可打了。而那条最关键的消息——攻击鬼门关——却仍然没有直接证据。只是现有的线索推论,已经隐隐约约将这一连串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对方要不就是没什么计划,要不就是所谋甚大,布局很久,但怕泄露消息,所以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泄露给巫。

而黄良旭这个线索,现在就尤为突出和重要。

很明显很多事情他都是知情的,在他背后的人,绝对就是攻击鬼门关的人!

第七十九章 风再起

听着柳瑗说着这些,王曦的筷子一刻也没停,简直太好吃了。他惊奇地发现,原来小一的饭量,比自己可差不了多少。

张吉放下筷子,道:“先生,那我们寨子?”

代文斌面色依旧还有些苍白,道:“放心吧,你以为你们当土匪路霸这种事里院还真不知道啊。要做就辛苦点儿跑远点嘛,就那么四五十里路,多做几次,总会有人报案,最后都会转到我们这儿来的。里院又不是疯子,你看这次出手的对象,基本都不是你们这一路的,怕什么?”

说完,举起饭碗,示意小一再去给他盛一碗饭。这次连续离魂对他负担也不小,还好他常年鼓捣这些,更是自创了主动离魂的法子,身体比一般人要皮实一些,经得住自己瞎折腾。

张吉自然完全相信代文斌,叹了口气道:“哎,早就说过跑远点了,娃子们偷懒就是不听,看来修路这事儿也黄了。”

一副十分惋惜的表情。

一听到修路,王曦就一哆嗦,代文斌奇怪道:“修什么路?哪里修?”

小一背对着大家正在盛饭,立刻接过话来:“我的主意!我的主意!我不是要去里院了吗,准备去考个驾照,然后修条路,从里院修到寨子,这样每天都可以回家了······”

代文斌皱皱眉道:“这样不就把里院和你们寨子的位置都暴露了吗?而且你每天往返得花多少时间?再说了,你去里院的事我还得去活动活动,净瞎想!”

王曦面无表情道:“师叔,你听她往下说,更精彩的在后面。”

代文斌来了兴趣,望向小一:“哦?还有什么幺蛾子?”

小一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道:“没了啊。王曦说要花很多钱,我告诉他我们自己修,不花钱。”

代文斌乐呵呵道:“果然是个傻丫头,自己修就不花钱了啊?难道修条土路?这路多长你知道吗?”他觉得果然有趣,不过这丫头也该去外面多见见世面了。

王曦一懵。咦?这方便抢钱那一出呢?他看向小一,见对方表情认真,没有丝毫破绽。

呵!小一又不傻,这种事情,代先生亲自过问,怎么可能说。再说了,这路多半修不成,那还说出来找骂啊?

说话间,众人已将午饭用完,王曦乖巧地起来和小一一起收拾起来。

洗碗时,小一把手上的水故意向着王曦头上甩去,道:“好哇!王师弟,还给我下袢子啊!”

王曦不敢惹她,故作害怕道:“师姐饶命,师姐饶命!小的不敢了!”

小一见他如此配合,道:“快叫大王!狮子大王!”

“狮子大王饶命!这个狮子大王什么意思啊?你见过狮子啊?”

“我是狮子座,八月二号的生日。我给你说,星座巨准的!你啥子星座,我给你算算。”小一的注意力立刻又到这上面来了。

王曦道:“处女座,我前两天刚过生日。”

“那你吃生日蛋糕了吗?吃过没有?好吃得很!”

王曦表示自己当然吃过,但这次没吃。

小一遗憾道:“哎,该早说嘛,我们在商场里可以给你买一个的。哦对了,那套内衣我送给了小幸了,合身的很!我给她说是你选的!”

王曦本来就已经快跟不上小一这跳跃的思维,准备把话题拉回星座上,听得此话,惊道:“提我干什么!?”

小一道:“两套都送了!她喜欢得很!”

“算了······大王,你去歇着吧,我一个人洗碗,我想静静。”

自己说不定还要在寨子里呆一段时间,很可能现在自己已经成了焦点人物了。

小一高兴道:“那好,我在这里监督你。”

王曦愁眉苦脸,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歇法,也不说话,默默洗起碗来。

但小一闲不住,道:“对了,王曦,贝贝是谁啊?”

王曦手一抖,差点拿不住碗,她怎么知道贝贝这个名字的!?

他把碗放进盆里,吃惊地望着小一。连两位师兄都不知道自己前女友的名字呢。

小一道:“你今早喝多了说梦话时说的,大家都听见了。”

王曦仔细回忆了一下,貌似当时提过这么一句,不过没来得及细问,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一个,一个人。”

小一燃起了熊熊八卦之魂,凑近道:“很凶吗?”

“嗯?”

“你说梦话时,叫这个名字,还不要不要的。很凶吗这个人?”

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王曦道:“呃······不凶不凶,你快去休息吧,溅你一身水。”他根本不想谈这个话题。

小一笑道:“嘿嘿,不说算了,我去问周师兄,他们肯定知道。你说梦话时,我看见他们两个对了一下眼,神色古怪!”

说完,欢呼着跑了,留王曦一个人在那里。

王曦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认真地把木盆里的碗反复地洗着,没有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正午的阳光倾洒下来,在这深山之中倒不显得如何毒辣。山风很轻很温柔,将人的思绪吹起了阵阵涟漪。

他换了一桶水,用一旁的清水洗了把脸,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自言自语道:“王曦,其实,在这里呆一阵也不错。”

在这里,手机也没有信号,她找不到自己,也想不起自己,挺好,挺好。

这几天,就像做了一场极度不真实的梦,而当他喝醉时,在这梦中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见到了她。那里,他们漫步在校园里,躲着同学和老师,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在跑道上一圈,一圈又一圈,永远也走不完。

直到她渐行渐远,自己的脚步却再也跟不上,只留下那一荡一荡的马尾起起伏伏,决然,没有回头。

巫寨的酒真是好酒,真他妈的好喝啊!

“王曦,洗完了啊,给!”小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过头,只见小一伸手递向了自己嘴边。他看不清,退了半步低头一看,是一块柚子。

“嘘!快吃!不够分!先生他们在背着我们分柚子,被我撞见了!呀!我忘问周师兄他们贝贝是谁了,快吃!”小一再次上前半步,把柚子往王曦嘴里一放,又风风火火跑了回去。

王曦下意识地张嘴,含住了那巨大的一块柚子,望着小一蹦蹦跳跳的背影,用力一咬。

真是买了个不好吃的柚子啊,酸,苦,涩,一如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只是在末尾,嘴里散出了那么一点甜。

呵!真是没见识的丫头,我看起来连蛋糕都没吃过吗?

王曦没来由露出了一个真正的浅笑,向着小一去的方向走去。

回到屋里,映入眼帘的便是桌子正中央那剥开的柚子。

小一哈哈笑道:“怎么样,王曦,好不好吃!?”

很明显她已经尝过,觉得难吃,想捉弄王曦,给他弄了这么大一块。

王曦道:“很好吃啊!柚子就这个味道,我最喜欢吃柚子了!你不吃的话,剩下的都给我可以吗?”

小一表情一下平静了下来,将信将疑,道:“真的?”

王曦道:“那最起码再给我一小瓣吧。”

小一立刻道:“不行!每个人只有那么一点,好多人都没吃呢!刚才就你吃的那块最大。我还是想着你洗碗辛苦才给你的。不行不行,收起来收起来。等会儿拿给大家都尝一下。”

说完,还真的把柚子护住,生怕王曦来抢一般,看样子是完全相信了王曦的胡说八道。

周柯和柳瑗在一旁盘腿打坐,张吉和代文斌斜躺在椅子上吞云吐雾。

远处有狗叫,屋顶也有鸟鸣,屋外行人不多,斑驳树影不断摇晃,小一在拿柚子皮重新把柚子包起,警惕地望着王曦。

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撕下了一小瓣柚子的一半,递给了王曦。

“最后一块,等我有钱了,再给你买。”

第八十章 乳牙

“这趟回去,你得好好修行了。”周柯闭着眼对柳瑗道。

柳瑗认真答道:“是,师兄!哪里想得到需要这么频繁的使用阵法。”

先前战斗时,由于缺乏黄泉石,所以囚困阵法自然不如万里行精妙,这点倒还有理由。可柳瑗的灵力居然不能再支持起金步摇了,虽说当时的情况可能灵力凝聚的金针对那魂魄无效,可二人都意识到了柳瑗修行不足这个问题了。

“师叔,既然马哥已经把我们的情况带回去了,那我们也算归队了。再说,您也是里三院的副院长,我们在您旁边,也说得过去。所以,接下来,我们打算跟着您一起去找黄良旭,如果他不在寨子里,那就······”周柯睁眼对代文斌说道。

代文斌吐出一口烟,道:“怎么,觉得我现在这样就不行了?”

周柯道:“不是不是,师叔,只是如果真这样回去,被师傅知道了,他还不得骂死我们?”

代文斌浅浅一笑,转换话题,道:“柳瑗你会万里行和金步摇?玉儿教的?”

柳瑗恭敬道:“是的,师叔,我从二十五岁学起,常师叔教了我这两个阵法有五年了。”

小一突然插话道:“柳师兄!你们不是说你们才二十二三岁吗?!”

柳瑗讪笑着不说话,这丫头什么都记得啊!

代文斌道:“万里行还好一些,金步摇的风险玉儿告诉过你没有?”

柳瑗道:“师叔说过的,不然刚才我也不至于不敢用金步摇了。”

万里行因为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原材料黄泉石,所以对术者负担相对较小。可金步摇就纯粹仪仗术者的灵力了。虽说阵成之时,术者已经为大阵注入灵力,可如果灵力消耗完毕,而阵中仍有攻击目标在活动,就会抽取术者的灵力作为补充。而这个过程异常地快,不是缓慢抽取,而是类似于换弹夹一般,直接补充为该次阵法初成时所设定的灵力上限。术者稍不注意,就可能灵力被抽取一空,如果自身灵力不够,则抽取精血转化为能力。

所以,当术者施展金步摇时,为大阵注入的灵力,绝对不能超过当时体内灵力的一半。要说缺点,这可能就是金步摇的一个致命伤了。

但好在这种灵力抽取可以在尚未发生时主动撤掉阵法来规避,会金步摇的人脑中又时刻绷紧着这条红线,所以,被自己的金步摇所耗死的傻蛋还从没出现过。

代文斌点点头,转过头对张吉道:“张老哥,你觉得宝哥会答应吗?”

张吉沉吟了一下道:“老大应该会答应的,先生送我们一个做里院人情的机会,我们没理由拒绝。老大的考虑可能主要在说辞方面,毕竟帮着你们找黄良旭,在其他巫寨看来,可能以后就会对我们······”

“这倒是得好好想想,不过你们其实可以给我们说下大致方位,我带着他们三个······两个去搜寻一下,我的伤不要紧。”代文斌想了个办法。

张吉道:“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他们那一脉和你们不对付。你们贸然现身,风险还是过大。有我们陪着,先讲讲道理试试也好。这次里院动静那么大,他们也该收到风声了,应该会相信。先生你也知道,你一个副院长万一折在这大山里了,你觉得里院会疯到什么程度?尤其是在这个当口上?”

代文斌想起了师傅和师弟那如出一辙般外冷内热的性子,不由笑了笑,不再争取。

张吉见他不说话,转头对小一道:“小一,去看看你妈他们商量个什么结果了,还能在寨子里吃晚饭不?”

又对代文斌道:“要不再休息一天,周先生和柳先生也要恢复灵力。有备无患好。”

代文斌把烟灭掉,道:“先看看结果吧。”

王曦知道了两位师兄是在恢复灵力,本打算过去聊天,也就停下脚步,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很明显,代师叔是不打算带自己去的。

“师叔,你说我可以聚灵力了,怎么弄的?”王曦想起这个,也打算努力修行,不当拖后腿的。

代文斌又点起一支烟,道:“哦,这个简单,就是拔苗助长了一下,不过对你以后没什么影响,算是作弊吧。首先我要先看下你的灵识觉醒程度,接下来······”

“师叔······我不是问怎么帮我弄的,我是问怎么聚灵力······”王曦哀怨地说道。

代文斌恍然大悟,显然他自己觉得这个操作很简单,没有往这方面想。

他道:“哦,这个啊,气沉丹田,就这么简单,它自己就会凝聚。”

“嗯?丹田?”王曦学渣的本色开始逐渐显露。

代文斌见他这个反应,皱眉道:“怎么?现在大学我记得有中医课程的啊?”

王曦低头不语,上大学时中医这门课程对于他们西医临床的学生来说简直是逃课的重点对象啊!

代文斌手指一甩,一道光芒自指尖飞出,刺入了王曦脐下丹田之处,道:“就是这个痛的地方,想象一下你在憋屎,然后注意力关注在这个地方用力!”

王曦没想到代师叔说来就来,小腹处传来一阵刺痛,但好歹师叔很有分寸,疼痛不是太剧烈。

他有模有样地学着师兄们的姿势盘腿坐下,依言将注意力集中在疼痛处。他本以为会很难,毕竟这又是玄之又玄感觉上的事儿,看不见摸不着。但没想到立刻就感觉小腹处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出来。

“师叔,我能说话吗?”王曦想发问,又怕会有影响。

“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很热的感觉?”

“对。是不是很简单?”

“简单是简单,可我怎么知道自己灵力有多少?”

“呃······这个倒的确没法量化,你现在再用自己的灵识去内视,一般是看大小和透明度。”

“看到了,像团火焰,大概有花生那么大,青色半透明。”

“嗯,差不多。现在继续凝聚,把丹田聚满。当它停止长大的时候就是了。”

“师叔,已经停止长大了······”

“······”

“那你引导它到指尖,用力射出。”

“怎么引导,没反应啊。”

“调动灵力啊!动一个念头的事情啊!”

“和它说话么······?”

“说个屁!你杂不哄哄它再请它吃顿饭?改变观念啊,想象有只手把它送到你的指尖,送多少就看这只手取了多少,懂?”

“我试试······喝!”

一阵掌风吹过,将代文斌额前的头发拂了拂,尴尬地没了下文。

“师叔,灵力空了······”

代文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接这句话,道:“不······不错······至少,你把灵力重新聚满······花不了多少时间。”

王曦很有自知之明,道:“师叔,是不是很渣?”

代文斌道:“还······还好······至少我们一次就成功了不是么?”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表扬的话了!

王曦一听,对啊,这是实在话啊,并没有照顾自己的面子,说不定自己是个天才啊。!

他欣喜起来,叫道:“周师兄!柳师兄!”

柳瑗睁开眼,内视了下王曦惨不忍睹的丹田,道:“师弟,你灵力又聚满了,不再来一发么?”

王曦“咦”了一声,然后道:“还真的又满了!再来一发!哈哈,柳师兄看招!”

说完,右手两指并拢,做了个夸张的剑诀姿势,回忆着刚才的感觉,再次一指!

同样一阵微风吹过,柳瑗顺势往后一趟,嘴里嚷着:“哎呀哎呀,好痛好痛,周师兄,我可能受了极严重的内伤了,快救救我啊!”

王曦看见柳瑗在那里夸张地表演配合着自己,心情比刚才第一次成功时还高兴。有时,有人陪你一起二,其实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周柯身体一动不动,道:“柳师弟,那你得先起来把我的穴道解了,王师弟刚才误打误撞把我的穴点了······我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王曦立刻起身,走到床旁,扶着周柯,道:“师兄真的假的?”

周柯道:“误打误撞,老子又没动,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王曦戳了戳躺着装痛苦的柳瑗,道:“师兄别闹了,周师兄可能真被我点了。我解不来。”

柳瑗还在那里不肯起来,面带笑容道:“好痛好痛,我也被误打误撞打到了丹田,一身灵力被散去,解不了解不了,小师弟你灵力聚满快,再来一发,说不定就给他解了。哎哟,不行了。”

王曦知道柳师兄在那里胡说八道,但想既然柳师兄都不紧张,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他关切地对周柯道:“师兄,我真的不会解,要不你试试自己用内力冲开它?”

柳瑗扭曲得更厉害了,道:“周师兄,快给我解惑下,内力又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哈啊哈。”

这男人怎么有时候就那么幼稚呢,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游戏也能让他们玩得乐此不疲。

代文斌看着胡闹中的仨兄弟,也不阻止,嘴角挂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哎,都二三十岁的人了啊······

王曦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周柯以及在那里像个蛆一样左右扭动打滚的柳瑗,求助地望向代文斌,道:“师叔······”

代文斌乐呵呵地又摸出一支烟,点起后道:“好了,都这样过来的,你们师傅当年······”

柳瑗立刻起身坐起,周柯也睁开眼睛,准备听下文。

代文斌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狠狠吐出,道:“嘿嘿,不告诉你们,自己去问。”

见八卦无果,柳瑗顺势躺下,不过没有继续装了。王曦转身一看周柯,居然已经自己下地,摸向了桌上的烟盒,还没等他开口,柳瑗就用脚去抵他的屁股:“王师弟!你到底看了多少小说,才会相信这世间真有点穴这种事情?!”

啊?没有点穴一说啊?

王曦本想解释下没看多少,但转念一想,我去!连阴曹地府都能有,点穴为什么不能有?!

王曦转身,嘿嘿笑道:“柳师兄!再看招!”

第八十一章 被嫌弃了

小一和母亲陈敏芳一起回来的。

商量的结果出来后,也算在预料之中,基本上把需要考虑的问题都做了安排,只不过稍有不同的就是,由寨子派人前去黄良旭的巫寨进行交涉,里院这些人就不要露面了。

如果带不回黄良旭或者说问不出更多的东西,那么剩下来的事情就由代文斌来接手了。

巫与巫之间的交流他们不是太懂,至少在他们看来,如果换成是自己这边,另外一座里院派人来说谁犯了事儿,要带回去调查,多半是带不走的,哪怕是小师弟估计都带不走。

在寨子的说辞里面,基本上也都是事实,只是细节的地方有所修改。只要指出黄良旭是引发这次里院疯狂打击的导火索,那么寨子的行为就很容易理解了。

进攻里院,挑衅地府。哪怕这一脉的巫再怎么敌视里院,既然现阶段没有全面开战的打算,那就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前去问话的由寨子头人宝哥亲自带队,就带了四人。这种事儿,人去得多也没用。而且,尽管巫近些年来理念上开始出现了分歧,但从来没有出现过互相残杀的事情。在团结这个方面,巫和里院都做得同样出色。

由于路途原因,出发时间定在今天晚饭后。散会后,宝哥就去做准备并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如此安排,也并无不妥。对代文斌而言,无非就是多等上三两天罢了。目前的情况是,里院和地府都等得起。只要加强鬼门关的防御,慢慢查,哪怕查上一年,都不怕。

于是师兄弟三人也打算心安理得的在巫寨里多呆几天。王曦最是高兴,他本以为自己即将在这个陌生的巫寨生活,虽说先前发现在师叔的帮助下学习了灵力的凝聚和运用已经不再特别抵触,但有两个师兄陪也是好的。

代文斌叫众人散掉。陈敏芳是还有事,话带到后就离开了。周柯和柳瑗两人都盘坐在床上不动。于是,这个散也就基本上失去了意义。屋内还是这么些人。

小一呆不住,见众人无趣,自己走了。

和代文斌一同斜躺在椅子上的张吉似是终于养够了精神,先前师兄弟几个胡闹时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张吉道:“王曦,你陪小一去玩儿会儿,我看他其实挺听你的话的。”

王曦心想小一哪里听自己话了,张叔你眼瞎的吗?而且这什么奇怪的要求啊?有当爸的叫一个同龄的男性去陪自己女儿的吗?

王曦很明显不去,道:“张叔,我再练会儿,这刚开始有点儿状态呢。”

见交涉无果,张吉也懒得多言,随后一挥,也是一个隔音阵法布下,笼罩着自己和代文斌。

王曦心思不在他们身上,专心致志地一遍又一遍地修习。

另外两个盘腿打坐的八婆在隔音阵法布下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但张吉谨慎,发现后转过身去,不给二人读唇语的机会。

“代先生,小一该嫁人了。”

代文斌猛地被吸进去的一口烟给呛住,连连咳嗽。

“张老哥······你没开玩笑?咳······布个隔音阵法就说这个?”

“要是其他人家,十六就该嫁人了啊······”张吉的眼神里全是担忧。

“张老哥,咱能换个时间谈这个吗?”

张吉的性格他还是了解,为人稳重认真。这可不像他,身为寨子里的大巫,在大行动前脑袋里想的居然是这个。

“这不正好王曦还在这里么。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代文斌立刻反应过来,定是有些言语传到了张吉耳朵里。他笑了笑,这也真符合张老哥的性格,把事情在肚子里憋了大半天。见这边刚安排完,就立刻忍不住要来过问了。

代文斌道:“哈哈哈,张老哥急啦?”

张吉道:“代先生!代老弟!这里面到底有你什么事儿没有啊?如果真是你的安排,能不能打个商量啊?”

代文斌奇怪道:“哦?这事儿还能有商量?商量什么?”

“你看能不能换一个嘛?也不是说小王先生不好,但底子实在是差了点儿,你也知道小一这性子,我怕他以后被小一打死啊!”张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代文斌继续乐呵道:“你觉得这个理由蒙得到我么?那你要换哪个嘛!”

代文斌继续开始为老不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把周柯杜撰出来的事情往自己身上一揽。

见他隐约有承认和松口的意思,张吉道:“最好比他强点儿,但比这两位年轻点儿。模样我们不挑。也没有外面那么多规矩。”

代文斌正色道:“张老哥,你这可不是在想小一的婚事啊······怪说不得你要支开王曦,不喜欢别人干嘛叫他去找小一耍?”

张吉道:“心头不踏实,以后什么个情况谁也说不好,能做多少打算就做多少。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预感很不好。至于小王先生,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嫌弃他实力太差了,但性子不错,是个老实孩子,小一有交这么个朋友也很好啊。”

“我是小一的先生,我还能不管她?你们啊,太不把婚姻大事当回事儿了,不过也不怪你们,娃子们可挑的余地实在不多。连你们这种人口算多的寨子都这样,其他寨子还不知道是怎么过下来的哦。”代文斌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

他继续道:“小一很多硬性条件达不到,里院规矩多,这事儿卡死了我也没办法。好在这些硬性条件吃点苦,总归是能满足的,就看这丫头自己的了。亏你想得出,拿婚姻来说事儿,我给陈姐说看她锤不锤你!”

张吉笑道:“事实上,这事儿我和孩儿他妈商量过,她也是这个意思。我说了,小一的年纪本来也不小了······”

代文斌本想再说什么,但想到如果小一的父母都在操心这事儿,那自己实在不宜过多反对,把自己那份事儿做好就行,但该说的话却必须要说:“我知道,老哥是想上双保险,我们处境不一样,有些心情我只能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但你放心,不要说小一,整座寨子我都不会不管的。至于小一的婚事,咱们别瞎操心,看她自己,以后去了我里院,大好的青年才俊随她挑啊。”

张吉起身,对着代文斌拱手行礼道:“先生,谢谢了。”

代文斌也立刻起身,握住张吉的手,道:“张老哥又要开始和我见外了?哈哈,我们就安心等消息吧。”

说完,对王曦几人道:“这几天,你们也是马不停蹄,几乎没个休息的时候,在宝哥回来前,就好好休息吧。寨子里除了祠堂别去,都可以到处逛逛,周围也可以去,其实风景挺不错的。王曦你别单独出寨子,怕你又进不来了。还有,小一如果要找你去抢钱不许去,那个,张老哥,最近谁都不要去了。”

张吉道:“这是自然,以后都不了,就按先生说的法子,以后和你们里院药剂科做生意卖乱心草。”

说完,拍了拍代文斌的膀子,再次道了声谢,出门去了。

王曦对于师叔的安排觉得无所谓,反正他自己一直都没有话语权,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家说什么他就跟着,纯粹就是个凑人头的主。

要是放以前,这种类似于休假的命令,他肯定会高兴,自己美美地宅两天。可这里没这条件,就算宅,也只能换个方式宅。

灵识和灵力都具备了,好好努力修行,这才是王道啊!

王曦在那里不断地进行着练习,反复凝聚和消耗灵力。他算是回过味来了,柳师兄所说聚满灵力快可不是在表扬自己,纯粹是自己灵力上限低啊,难道自己还真是个战五渣?

“师兄······呃······算了,师叔,怎么提高我的灵力啊?就是让那个花生大一点?我可以看看您的灵力吗?”王曦不想打扰打坐中的两位师兄。

代文斌笑道:“你想看也看不了,你根本内视不到我。不过我的话,灵力的形状大概就是我的样子吧。”

“嗯?您的样子?”王曦奇怪道,这灵力还有人形的样子?

“傻,丹田装不下了自然往其他地方去了啊。

厉害了我的师叔,满仓啊!

“那这个颜色······”王曦继续发问。

代文斌道:“哦,你说这个啊,看小说看多了?颜色和大小都是同时修炼的,不存在当你量变到质变这个过程。颜色就几个,青色透明逐渐到青色,然后过渡到黄色,最后是红色。实力固然和灵力有关系,但也不能单看灵力,即使你现在的灵力内视起来是全身红色,你觉得你能有多少战斗手段和战斗经验?

“学习和修行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虽有天才一说,但终归还是要落到实处,得自己下功夫。所谓的捷径,不过是我们这些师长对你们的提点。少走弯路,就是最大的捷径。

“所以不要执念于单一的灵力强弱或者医师职称等级。就好比玉儿,算了,你对她不熟,就好比你两个师兄,都是主治,但或许有些高年资的住院医师,实力也和他们差不多。编织名额在那里,有些人实力到了,只不过没考试进职称罢了。”

王曦肃然,认真听着讲。

周柯和柳瑗也一同起身,对着代文斌拱手道:“谢师叔教诲!”

第八十二章 我让你先跑四十里

这座巫寨真的很大,寨子里约莫住着三百多接近四百人,再加上他们还留有人在打理着更为深处的老寨子。从人数上算来,在里院的眼中绝对是一方巨擎了。

来了寨子才半天左右时间,周柯和柳瑗没怎么休息,趁这个时间在床上睡觉去了。

王曦修炼了一会儿,起身伸了个懒腰,向代文斌说了一声,走出门外,在寨子里闲逛了起来。

寨子人就这么多,再加上午后不久,所以显得较为清静。一路上遇到的人也都热情地向他打着招呼。

如果不说这里是座巫寨,在王曦的眼里,就完全和电视里深山中的少数民族村庄一般。

有背着背篼装满柴火的汉子在路上不急不缓走过,有身段婀娜的少女提着篮子在溪旁洗着衣服。还有老人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身旁围着小孩儿坐在地上玩耍也不管。寨子视线并不开阔,目之所及的地方还有几片田地,牛儿躲在树荫下无聊,田地里长着不知名的植物。

难得的宁静啊。

王曦发现自己在走动时可以调用灵力进行消耗,却无法在走动中凝聚灵力,必须要保持自身静止不动才可以。而如果盘腿坐下,则灵力的恢复速度则要更加快上一些。

他找了棵树坐下,重复着这枯燥的过程。但其实内心很是窃喜。他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好极了,虽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很多。可真要算起来,自己却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掌握了两门他看起来很了不起的技巧。

尤其关于灵力,更是天上掉馅饼,居然由师叔亲自礼包大赠送,犹如传说中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竟是在自己睡梦中完成了。

哪怕自己现在灵识灵力都很低,但终归最无法理解的步骤算是越过去了。自己只要以后勤加练习,不再懒散,应该会大有长进。

自己不爱动脑筋,但这种机械的练习还是没问题的。

师叔的教诲虽然没错,灵力高不一定实力强,但灵力如果这般不堪入目,实力却是绝对强不起来。

里院医师等级本就只分为四个级别,彼此间就犹如师叔所言并没有壁垒分明不可逾越的鸿沟。主任医师也是人,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只要耐心勤奋,一些常规的手段和技巧都能掌握。更幸福的是,这个时代,已经不存在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前人们的知识传承至今,不断地被改良优化。甚至在现代统计学和科学的尝试下,很多里院的本事直接成书,哪怕按图索骥,也能到达目的地。

曾经存在于幻想中的不断升级在这里也不再那么路途漫漫,总共就四个等级,哪里有什么一星大医师,八星大医尊,满级医神的说法。

哦,自己的情况还要特殊。未通过执业医师资格考试,连住院医师都算不上啊。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头疼。想起那等身高的复习资料,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怎么可以这样!?又要讲玄学,还要懂科学!小说里别人都是魔武双修。自己,或者里院这算什么?

科玄双修?

但想起和自己一起毕业的同班同学,他又有些高兴起来。自己始终还是和别人走的不一样的路。

对了,师兄说过,里院的人才输入还有一条道路就是从工作后的外院医师中选拔。会不会有一天和自己一个寝室的哥们儿也会来到里院?

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一般技能操作定在每年的七月,通过后方有资格参加九月的笔试。前者还好,后者却只有恐怖的百分之二十的通过率。

自己还要在巫寨不知道待多久,看这样子代师叔是不会过问这些的。早知道当时出门该背两本书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发笑,当时那个情况,自己还背个书包背两本如砖头般大小的内外科教材,用师兄的话来说,该又是立一个典了吧?

这里交通闭塞,且有乱心草的存在,外人不容易进入。难道自己还网购两本书?可自己有书啊,这不白花钱吗?

想起自己这两个月可怜的试用期工资,王曦的思绪又开始飘到这方面来了。

不知道师兄他们的工资收入有多少?以前是忌讳,现在有这层关系在,应该可以打听下吧?

哦,想起了,师傅还说过考研的事情。就当时提了这么一句也没了下文。考研又在明年的一月,又要复习英语和政治,还好不用考自己头痛的高等数学。这么算起来,自己其实后面应该会很忙吧?

轻风微微吹过,树影摇动,王曦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想这里,想那里。思绪虽多,内心却没来由得很是平静。

“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啊······”

他闭上眼睛,挪了挪身子,依靠在树干上。尽管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风尘仆仆,那身不合时宜的西装早就被换下。可他却觉得不管自己的内心,还是身上都异常的干净。

终于踏实了······

终于知道自己以后的路和努力的方向在哪里了。哪怕自己找到工作时,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思路清晰,充满干劲。

“真的好好啊······”他闭着眼睛,喃喃道。

“你在说啥子?”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小根树枝,砸到自己身上。

王曦大惊,是小一的声音,什么时候爬树上去了?

王曦立刻起身,仰头看去。小一蹲坐在树上,望着他,道:“呔!呆子!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吃完就睡!”

王曦又好气又好笑,可等适应了头顶那斑驳的阳光后,不由怔住了。

先前不觉得,可从这个角度仰望上去,小一的身材暴露无遗。

一身黑色的寨子里的人的打扮,可下身却是一条短裤,止于膝盖上二十厘米左右。大腿修长浑圆,尤其这个角度,更是让人视线忍不住往其他地方移。

见他不说话,小一道:“快上来,这里来。”

“啊?”王曦这才出声。怎么上来?

怎么掩饰自己不会爬树的尴尬?

王曦道:“小······你在上面干什么啊?那个······那个小心点啊······别摔下来了。”

小一把胸一挺,道:“放心,经常爬,这里来,帮我盯一会儿,我下来休息会儿。”

说完,又窸窸窣窣地从树上向下爬。

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就在王曦面前晃啊晃,翘臀饱满,撅得老高。王曦生怕被小一发现自己在看她,可又害怕她真的摔着,不得不关注着,在那里左右为难。就这么二十来秒的时间他竟像是过了几个钟头一般长。

小一拍拍手,道:“说话算话,说带你去宰肥羊就带你去。你爬上去,看那个方向最高的那棵树,阿吉在那里,前边还有人,如果有情况,会把消息一层一层递回来。蛊虫都没有用,寨子里谁都发现不了!就是那棵,阿吉如果挥动红布你就告诉我,等会儿起来换你。”

“这样不太好吧······”王曦推脱道,一来他不会爬树,二来这事儿他知道参与不得,三来代师叔刚才才发话了啊!

哦,小一那个时候不在。

“没事儿,都有第一次,等会儿你跟着跑就行,不用动手。再说你想动手估计也不会。这样,你先跟着实习几次,等你熟练了再亲自来。”小一连忙安慰道,眼神却一直关注着那边,一边说话,一边时不时地蹦蹦跳跳。

王曦道:“不是这个,刚才代师叔说了,非常时期,不让去!还特别点了你的名呢!”他赶快把代师叔给搬了出来。

开玩笑,跑几十里山路?自己看起来像是这种选手吗?

小一露出诡异的笑容,嘿嘿道:“晓得,阿爸刚才给我说了。”

王曦惊道:“那你还敢?”

小一道:“你以为大家真愿意带着你啊,就我想着你。我给大家说了,带上你,如果真被发现阿爸过问起来,有你在,肯定不会处罚。大家这才同意带着你的。本来我都准备差人来找你了,哈,自投罗网!”

啥?我就是一背锅的!?

见王曦在那里一脸难以置信,小一摇晃着他的胳膊,道:“走嘛,王曦最好了。”

她可是在大家面下夸下了海口,说自己和这个里院小先生熟的很,保证能带来的!

王曦直接承认道:“我······不会爬树······”

他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小一愣了愣,道:“不早说,害得我爬上爬下。”

看得出来她是个实干派,一点儿也不含糊,立马又沿着树往上爬。先前的一幕又再一次上演,雪白的大腿晃来晃去。

见小一重新站定,王曦在树下道:“那个,你这么等也不是办法啊。万一没人来怎么办?”

小一眼睛看着远方,道:“哪里那么容易就成功的,要有耐心。等上几天也开不了张是常事,如果这点耐心都没有,那还做什么事?”

我去!要是不知道你在做啥,单看你这段话,配上你这眺望远方目不斜视英姿飒爽的造型,别提多励志和鸡汤了!

“小一,我说话你没听着吗?我跑不了那么远啊!”王曦在下面道。

小一这才低下头,皱着眉头道:“这倒是个问题,到时大家肯定不会等你的。这样一来,你不在现场,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明明是你的计划,别带个“们”字好不好!?你到底有多喜欢拖人下水!?

“这样,你把这布拿着,先往那棵树跑,大家都认识你,让阿吉给你指路,依次这样过去。我让你先跑四十里!”

第八十三章 涟漪飘

王曦看小一那认真的表情,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王曦本就是个不会怎么拒绝别人的人,他大脑全速运转起来。怎么办?还有什么说辞?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啊!

这个时候,自己直接撒腿就跑,小一还能来追自己不成?果然最简单的办法就最是实用啊!

小一见王曦慢慢转过身,但还没有迈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道:“王曦,小心点,把这个带着,就没虫咬你了。”

说完,从树上扔下来一个东西。

王曦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是一个香囊。很淡很淡的药香味从里面发出,上面还带着小一的体温。

“收好!挂脖子上!别弄掉了!”小一在上面喊着。很明显这东西也是她从自己胸前刚取出来。

王曦的脚步有些迈不动了。

尽管九月,但寨子里依稀可闻蝉鸣。气温宜人,阳光明媚。

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这么一个十字绣香囊啊······

佳人递过,眉目传情,他却只会说好香啊。

王曦自嘲地笑了笑,回到现实,拿着香囊,神情恍惚,叹了口气,开始一步步向远方走去。

循规蹈矩这么多年,疯一盘吧。

可还没走出两百米,就听得小一在后面叫:“王曦,等等我,我来啦!”

王曦回头,一个矫健的身形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小一道:“差点忘了,我就是最后一个,就是等你的。你都走了,我还在那里干嘛。走走走,去阿吉那里,你体力跟不上我们先慢慢跑。”

王曦木讷道:“哦,那这香囊······”

“你留着吧,送给你了,我自己再做,是不是好香?”小一在后面像拱牛似地用两只手推着王曦的背向前进。

“是······是很香······”

“那你快戴起来,小心蛇咬你!”说完,停下脚步,蹿到王曦前面,用手比了个蛇形在他面前晃,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还啄了啄王曦的手臂。

王曦笑道:“它们还能区分得出来我是拿着的还是戴着的?”

小一一愣,又啄了它两下:“就是晓得!就是晓得!还不走?万一真来羊了你跑都跑不赢!”

王曦乐了,一般情况下是狼来了才跑吧。这羊来了跑都跑不赢的说法还第一次听到。

王曦似乎比刚才要冷静些了。自己怎么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啊?现在走的话别说不好看,估计逃不出小一的魔爪啊。

他心里的退堂鼓打得咚咚响!

“小一啊,给你说个事儿,你看这样行不行?”王曦酝酿着措辞。

小一好奇道:“什么呀?”

“你看,你说如果我也来了,那么被发现时就不会被处罚。万一只是你阿爸不会处罚我,只处罚你们呢?我觉得你这个计划不是太保险。”王曦一副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的表情。

“呀!”小一显然没想到,本来这个计划就没经过深思熟虑,全是她自己想当然。经王曦这么一说,她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巨大的漏洞。

可能性很大啊!

王曦趁热打铁:“所以说,干脆叫大家撤了吧。我倒是无所谓,但是不忍心看你被责罚啊。”

小一在那里踱着步,似乎遇到了个天大的难题。良久,下定决心开口道:“不行!行走江湖,说话算话!答应了带你去宰羊就要去,怎能因为害怕责罚就不去了呢?师兄陪我逛街看电影都没有怨言,这点风险怕什么?”

似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小一又把他称为了师兄。

见劝不回来,他又生一计。此时,王曦觉得自己简直灵感多多。

“小一,这样,你也知道我说话没什么份量。要不我去把周师兄和柳师兄叫上。如果真有事儿,那么你阿爸肯定不会责罚我们。而我们三个一起向代师叔求情,他再向你阿爸求情。代师叔的面子你阿爸会给吧?”

要死一起死!自己既然被拖下水了!那必须把两位师兄拖下水!

小一立刻觉得说得好有道理,一个熊抱,把王曦直接抱了起来,还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师兄最聪明了!最好了!”

王曦见成功了,知道这个去劝说的人选非自己莫属,连道:“哎呀哎呀,小一放我下来,要晕了要晕了。”

小一劲儿大,他下意识地两手搂住了他的颈背,拂过了小一的秀发。

王曦的脸红了,手心也出汗了。很明显肚子上感受到的两团柔软是小一的胸部。

只是,这感觉怎么有些怪怪的,有点硬?不会是胸肌吧?

似是高兴够了,小一将王曦直接杵下,道:“那我去阿吉那里等你,你记得路吧?”

王曦被杵得有点儿晕,这时什么他都答应,哼哼,去了就不回来了,到时就说劝自己两位师兄劝不动,自己又在寨子里迷路了,简直完美啊!

“记得记得,那我先去叫师兄。”说完,不敢再看小一的眼睛,逃也似地想着来路跑去。

才跑出十米,就听得后面传来“呀”的一声。

又搞什么幺蛾子?

王曦蹲下脚步,回头一看,小一跑了过来。胸前······有些湿润的痕迹?一边走还一边往怀里摸?

小一走到跟前,从怀里摸出······几瓣柚子?!

“哎呀,还说拿给大家尝的,都压烂了,你等下,我挑下!”说完,在那里认真地选着。

约一分钟的光景,小一递过来三瓣有些变形了的柚子,塞进王曦手里道:“你压烂的,你吃!便宜你了!”似是觉得自己有求于人,语气过于生硬不好,她又道,“想着你喜欢吃,本来我也还给你留了的······”

说完,也不等王曦回话,飞一般跑了。

王曦站在原地,手里捏着这不像样子的柚子,望着小一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下意识地拿起一瓣准备塞进嘴里,可动作又停住了。

不行!我又不是变态!这柚子怎么能吃!

可扔掉?他突然发现又有些舍不得······

他把香囊挂在脖子上,手里小心地抓住这乱糟糟的柚子,慢慢走去,样子说不出的沮丧。

“王曦!赶快回来!你要是不来,大家会笑我的!”小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小一在远处对他挥着手,笑容在阳光下十分灿烂。

真的不回来吗?

小一的话似乎特别多,刚走两步,又有声音传来:“王曦!我在你身上下了蛊!你敢骗我,就要肚子痛!”

必须得回来!

很多年后,两鬓斑白的王曦在墓前撒酒时,总是会回忆起后来很多次这个类似的下午。总会不由地哭着笑骂道:“两个怂货!都他妈被小一带偏了!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就他妈坑我一人!”

当弟子的不明师傅为何总是来看望这两个无碑墓,不知如何安慰。

这时,王曦就会回过头来说道:“所以啊,有个好师兄真的很重要!如果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两个!”

“来,小一买的柚子!有钱!一人一个!”

整整齐齐地放在墓前。

远处,黑白无常驻足眺望,白无常骂道:“都当师傅了还这么没出息!”

黑无常跟腔:“就是,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谁稀罕这个柚子?也不知道烧点干货?”

“说啥呢!老子听得到哈!”王曦头也不回。

一阵清风吹过,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师傅在对谁说话。

有胆大的弟子悄悄问:“师娘,这埋着的两人谁啊?小一又是谁啊?”

“哼!怂得那样!知道也就在这里提那个名字我不会说他!所以来得这么勤!哪家清明节一年过十二次?!”

“您给师傅说说?每个月都跑,还专抽周末,耍都没法耍。”

一阵清风吹回,发言的弟子头上似是被重重地敲了两下。

刚出现的新任楚江王站在黑白无常身后收回手道:“是比你俩差多了,每次开会,都躲着我不敢过来,生怕我说他!从一开始,他就怕我说他!”

尊师重道,里院的规矩,即使生死相隔,也还在!

第八十四章 顺利下水

代师叔不在,正好!

王曦进入房间,见柳瑗已经醒来在打坐修行,忙给柳瑗如此如此说了一番。

周柯也立刻醒来,听王曦说着。

王曦老实,没有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包括自己的想法都说了,然后望着两位师兄等待决定。

周柯有个师兄样,道:“怕是不妥吧,师叔才说了。再说,真要有事儿,会让寨子难做的。”

柳瑗有些动心,道:“我们去看看就是,再说不一定有人这么倒霉呢!”

周柯瞪他一眼:“去看看?真要遇上了你是去抢?去旁观?还是救别人啊?”

此话一出,柳瑗也不言了。

这种事儿别说有里院的规矩管着,就是一个稍有法律意识的普通人也不会去掺合,而且很大可能是帮助被抢的一方吧?

自己三人如果去,到时出手抢或者旁观都不合适,而和寨子里的人对着干也是不好。

王曦急道:“那怎么办?我答应了小一了。”

周柯恼道:“本事不大,什么事都敢答应!最好给代师叔说下,去把他们逮回来,这样最好。”

“啊?打小报告当叛徒啊?”王曦惊道。

周柯气道:“还叛徒?看来小师弟你已经站好队了啊?你信不信就这个事儿捅出去后会被逐出师门!?”

柳瑗道:“可寨子里抢,代师叔也没见得管啊?”

周柯说完一个说二个,道:“能一样吗!?代师叔好管吗?除了最开始亲自示范那两次······”

咦?代师叔也干过的啊!

王曦见有戏,道:“怎样?走不走?”

柳瑗也来劲了:“走!”

周柯把二人按下,喃喃道:“可他毕竟是师叔啊······他能干,我们不一定能干啊······你是里三院副院长吗?你呢?也是吗?”

二人听着周柯的问题,不由又失望了起来。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放出来了就野了?连抢钱这种事都跃跃欲试啊?!”周柯见二人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柳瑗率先妥协,道:“好吧,也只好给师叔说了。”

王曦见两位师兄已经谈妥,内心好纠结。这种情况,就算自己想一个人重新回去,也不可能跑得脱了。

他想起了小一那个笑容,这丫头这么相信自己,想着自己,连柚子都还给自己存了一些,还送了自己一个香囊怕自己被蛇虫咬······

最关键的是还送了自己一个蛊啊!

“走吧,去溜达溜达,反正没事儿。”周柯和柳瑗下地穿好鞋,带着王曦一同出门。

路上随便找了个人打听了下师叔的去向,就直奔去处。

“呀!三位先生去干嘛呢?”一个声音传来。

三人向一旁望去,是小一的阿妈陈敏芳。

“陈前辈好。”

“陈阿姨好。”

周柯和柳瑗望了王曦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陈前辈,我们去找师叔,刚听人说他去找大巫送礼去了。”周柯礼貌回道。

陈敏芳热情道:“是是是,代先生正在那边到处散烟呢,就你们买来的,现在正显摆得不行。我刚从那边过来,闻不惯,回去拿点儿东西准备晚饭。对了,我家小一你们看见没?”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道!

陈敏芳奇怪地看着三人,道:“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来了客人也不说陪陪。对了周先生有对象没有啊?柳先生呢?”

陈敏芳闲着也是闲着,居然聊了起来。

“前辈,我俩都结婚了······”

“哎呀,我就说,这么优秀的小伙子肯定早就被抢了,老张还不信。那小王先生呢······呃······算了,瞧我,净瞎打听这些。记得晚上是在宝哥家里吃饭,就那间屋子。”

说完给三人指了指。

三人道了谢,准备离开。

这时,柳瑗的心思活泛起来,道:“陈前辈,那个,乱心草有么,普通的那种,我们想要点儿,拿回去给药剂科研究研究。”

陈敏芳道:“出了寨子到处都是,不过拔下来保存不久,你们要的话,最好走的时候再拔。我给老张说一声,到时给你们几颗百年份的,保存的久。这不要和你们药剂科做生意了吗?当然得拿好货出来了。”

柳瑗道:“那太客气了,不过这草也真神奇。代师叔也厉害,居然找到这么个宝地。”

陈敏芳道:“光是草还不厉害,厉害得是先生居然能把它炼出来。换一般人谁想得到?”

周柯反应过来了,接话道:“那的确厉害。听师叔说他用这草去迷人还没有失手过。”

陈敏芳道:“哪能失手啊?由于不清楚药效,先生试验的那两次用的都是两百年份的,迷得那帮人睡了一天。要不是怕出人命他又去给解了,还不知道要睡多久?”

周柯道:“哈哈哈哈哈,看来有这质量保证,我觉得这生意绝对谈得成!”

“那就谢周先生吉言了!老实说,我也不赞同老是这么去抢,要是出个万一,哪家娃子出个事儿,我们这些当大巫的哪里担得起哦。”

周柯道:“这能有什么危险?听小一说很简单啊。其实不用她说,就您说的这药效,我没操作过都觉得简单。”

陈敏芳笑道:“这丫头,就老张惯的!先生也是,就这点不好。我这当妈的现在完全管不住!一有事儿就把她阿爸和先生推出来!”

“阿姨?什么危险啊?”王曦怕小一出事,鼓起勇气插了句话。

陈敏芳连道:“不好意思哈,被这丫头气晕了头。”

话虽这样说着,可她脸上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全是溺爱的笑容。

“这深山老林的,谁会来啊?真有旅游的人也进不到这么远。代先生说了,那些旅游的人身上都没太多钱,要宰就要宰肥羊。”

周柯立刻道:“毒贩?”

陈敏芳道:“对啊,运气好的时候有交易双方那就更是赚大发了!如果只是运毒的那就惨淡点儿,但身上还是有不少钱。这些人手里有枪,子弹可不长眼。万一后面吊着一两个没被迷倒的,我都不敢想!”

王曦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望向两位师兄。

周柯想得多一些,道:“那得到的毒品怎么处理啊?你们又卖给谁啊?”

陈敏芳不屑道:“全都是垃圾货,一般就是随便扔了,寨子里的人都看不上眼。只是后来因为有牛不小心吃了发疯,先生不让大家乱扔,就都一把火烧了。烧毒品的时候宝哥最高兴,可以守在旁边过过瘾。娟姐管的严,平时烟他都抽得少,还不是只有趁机爽两下。”

好了!全无后顾之忧了,心理负担也全部放下了!

抢钱吧!里院新人王!

抢钱吧!里院新人,王曦!

三人和陈敏芳继续闲聊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哎!先生在那边!”陈敏芳看着几个向来路跑去的背影,喊道。

“谢谢陈前辈,我们想起还有点儿礼物没拿!”柳瑗大叫道。

陈敏芳自言自语道:“这里院的先生······还都像是些孩子呢······”

柳瑗道:“正经的是你!跑得最快的也是你!虚伪!”

周柯跑在前面,全然不理柳瑗,向王曦问道:“哪条路?这才跑几百米,你就上气不接下气?”

“对的,就这条,直走,到那边田地就好找了。师兄,要不用你的御风阵法吧?”王曦果然有些气喘吁吁。

“瞎想什么?多不礼貌!总共就这么点儿路?当师兄的灵力和符纸免费的啊?你买车票了吗?”周柯继续一马当先。

王曦停下脚步,弯下腰,双手按着膝盖,道:“不行了,慢点慢点,来得及来得及!”

见这个拖油瓶不走了,周柯和柳瑗也停下脚步。

柳瑗看了下四周,一手按住王曦的肩膀,道:“抢生意了!王师傅,上我的车,记得补票哦!”

说完,二人如一阵风飙了出去。

周柯一看,全然忘了自己才说的话,也立刻飙了出去。

“王师傅莫走!我的车半价!他的车要翻车!翻得你猝不及防!”

第八十五章 师兄的特别礼物

“怎么样!我就说王曦不会哄我!”小一叉着腰,一脸神气地对阿吉道。

“小师妹啊,还等谁不?”柳瑗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简直比王曦还急。

这人的心思就是很奇怪。如果让王曦自己一人单独跟着小一去,他或许还会犹豫。可一旦两位师兄也掺合进来,他就有些上头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看来,这人一旦无视规矩,做起事来就比较可怕了。哪怕抢的是毒贩子,可依然也是犯法啊。

但王曦这些不管,有两位师兄在,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王曦抢过话来:“不等谁了,就等我们三个!小一,是吧?”

“对对对!走,阿吉你走前面,这下人齐了,就不用传消息了,都去最前边守着。对了,周师兄柳师兄,你们第一次去,要全部听我招呼哈!”小一叮嘱着。

于是,众人按照小一的安排,统统在三十多里开外的一条土路旁集合。路上看着那些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健步如飞,身手甚是敏捷,王曦就不由惭愧地低下了头。

由于都是寨子里的小一辈,所以小一在里面貌似威望很高,但总给人一种作威作福的感觉。

她把大家聚在一起,首先把自己隐晦地表扬了一番。大概意思是今天里院的三位先生都是自己的朋友,其中两位师兄一位师弟。今天呢,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来的。所以,大家等会儿都机灵点儿,人家是客,不可能让客人动手不是?

大家都觉得小一好厉害,还有这种关系网。而且还有个是小一的师弟。换句话来说,这小王先生还得听小一的。这简直不敢想象啊!

然后不知道在哪个电视里看的,身子一侧,道:“好,我的话说完了,下面请周师兄来说两句!”然后带头鼓起了掌!

大家很是配合,掌声雷动,都渴望地望着周柯。今早喝酒时他们可没机会凑那么近,现在可兴奋了!

周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事先完全没和自己商量啊。可现在大家那眼神,自己还能拒绝吗?

周柯望了下柳瑗,对方赶紧眼神躲闪。这种时候,千万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太了解周柯了,这时肯定在想怎么把自己也拖下水。

周柯又望向了王曦,眼神一亮!对啊,这个小白,非常适合用来坑啊!而且难度比坑柳瑗要小的多啊!

周柯咳了一声,还没开口,一旁的小一赶紧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这都哪儿学的啊!自己到底现在在干嘛!?感觉我才是被小师弟坑了吧!?

“各位朋友,我叫周柯,讲两句说不上,就是想来和大家热闹热闹,交个朋友。今天啊,要不是小师弟来叫我,我都还不知道呢,我这也算不请自来,还望大家不要见怪。”然后很是干脆地退到了一边。

啊?这就完了?

小一略微有些失望。但又一次带头鼓起了掌。不过这次下面的掌声虽然依旧热烈,但很明显都是在给小一面子。

小一走到王曦身边,低声道:“你再去讲两句!”

王曦不敢大声说话:“我去?我讲什么?!”

“刚才周师兄讲的水平不够,没有我想要的那种效果······”

“那你要哪种效果?”

“就是电视里打仗前将军在前面讲话那种,激动人心的那种!”

“小一哟,那还有音效的作用。BGM懂吗?去掉音效效果差一半。”

“你去不去!?”小一又学蛇去啄他。

看得下面的人都大呼过瘾,咱小一在啄里院小王先生呢!

王曦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都注视着自己,心一横,道:“好好好,我去简单讲两句。”

小一喜笑颜开,道:“高度,注意高度啊!”

“阿吉,吹一段唢呐!”

“别!”王曦及时打住,如果配唢呐,那剩下的一半效果也没有了······

“大家好,我叫王曦。这次来参加这个活动,我和师兄们都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主要呢,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所以说,让我们来发言还真的是不合适,大家太抬举了。所以,在等会儿的活动中,如果我们师兄弟有什么不懂的或者说做的不到位的,还请大家一定多批评指正,大家共同进步!谢谢!!”王曦上去就即兴来了一段,反正刚从校园里面出来的他,对这种话已经快听出茧子了,随便就能拎一段出来。

这次,还不等小一鼓掌,下面就响起了狂风骤雨般的掌声!

听见没有!?人里院小王先生多谦虚!多给我们面子!太他妈舒心了!以后去哪座巫寨不能拿出来讲!?

王曦退回小一身边,小声道:“怎样?还行吧?大家反应不错,你满足没?”

小一抓住王曦的手臂,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满足满足!一直想来这么一出,可惜我自己不会讲!你的发言虽然还是没完全达到我要的效果,但切入点也不错,换了个思路来讲。这样,以后每次都由你来发言,下次就选那种激动人心的来讲,把他们讲来哇哇叫那种!哎!终于让我亲眼看到这个场面了啊!”

小一一脸沉醉,站在最前面,似乎这些掌声是为她而鼓,似乎此刻她正立于千军万马之前!

王曦脸上一刻大写的懵!

嗯?以后每次都要讲?

他本想开口,但看见此刻站在身前少女的背影,他又忍下了。算了算了,回去再说,估计这会儿她什么也听不进。

很多事情,缘起缘灭,都归于二字,迁就。

柳瑗对周柯小声道:“你发现没有,小师弟似乎要开朗点儿了······”

“嗯,是有这种感觉。而且大概想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柳瑗回道。

周柯道:“我就是准备找你说这个事儿。”

“有什么说头?顺其自然,我觉得他这样挺好,如果真造成了困扰,我们再干涉不迟。毕竟时间太短,他现在心思肯定不全在修行上。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周柯道:“那是我急了。其实他也很矛盾,好几次我都能感觉到他那种心情,有些自卑,觉得自己拖后腿,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也是人之常情,这两个月下来,师弟的性子也算摸了个大概。以他那内向的性格今天能站出来讲话已经很让我意外了。师弟心软,耳根子也软,有时没啥主见,依赖性也强,学习上在懒惰和勤奋中随机切换。但好在韧性不错,真要吃苦,他没问题。”柳瑗这话其实表扬的成分居多。

“说别人依赖性强,你自己好得到哪里去?平时少出点神都在里面去了!”周柯道。

柳瑗道:“小点儿声!说我干嘛?说师弟呢!”

周柯叹了口气道:“是,他韧性不错。可我怕他是因为心中憋着口气,一旦这口气散了······他灵识不算高,但好在觉醒得早。可你也知道,论起最终的成就,这个影响不大的。所以,我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对他好还是不好。”

柳瑗明白了周柯的意思。如果王曦是胸中有口气的话,那么和小一这样顺其自然地下去很可能这口气就慢慢散掉了。可如果他憋着这口气不散,心中一直执念,突然哪一天他达到了自己想要的高度,整个人会怎样,就不好说了。

他现在心中肯定有执念,感情逢变,却又得入里院。虽说师傅有所敲打,可终归不够。这些天所见所闻,也大概让他知晓里院的能量和可以调用的资源,不加以引导,很容易演变成狂妄自大,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甚至滋生出一种复仇的快感。

这种情况,别说小师弟情况特殊,就连正常选拔进入里院的人都可能出现。加上里院虽说遵守世间法律,且规矩多多,但实力确实强大,就几乎没有对付不了的妖魔鬼怪。而且和地府关系良好。放眼望去,几乎无敌天下。

这种现实本就已经造成整个里院的骄傲甚至自大,连老一辈里院人都不免落俗,更何况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实力强大的后辈们目空一切,实力不济的也狐假虎威。而老一辈的师长们几乎不怎么过问,就算有时装模作样地敲打一番,可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变相的骄傲呢?

每当告诫后学晚进做人要低调,要对得起国家、政府、人民和里院的期望时,讲话的和听话的,都有种“算了算了,我们都那么强了,稍微谦虚点吧”的感觉。

这种本质上的自大和表面上虚伪的谦虚,就这样被里院人当作了理所当然。

你看寨子里的大巫们称呼他们师兄弟几人为先生,真要算起来,哪一个有这个资格?可也没见哪个觉得不妥。

这还是赵竹仁教导出来的君子军,还知道称呼大巫们为前辈,没有太过分。换个人来,尾巴还不翘上天?

柳瑗道:“师兄说的是有道理,可这感情上的事,讲的却不是道理啊!他自己不想通,我们瞎掺合,很可能毫无用处甚至起反效果啊!”

周柯也道:“是啊,不管他的执念是慢慢放下还是突然放下,都会有影响。但如果真有得选,我希望他慢慢放下。”

“怎么说?”

“这样,至少将来的某一天不会迷失,心性不会动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一旦大仇得报,这种例子你应该清楚吧?”

“那么师兄的意思是?”

“在他执念慢慢放下的同时,给他一个新的执念。”

第八十六章 接触

“你们两个别讲话了,该你了柳师兄,紧到讲!”小一对着二人道。

柳瑗惊道:“这还有我的事儿啊!?”

小一说:“本来没安排你的,但他们两个都讲了,怕你不高兴,快点啊师兄,讲两句!”

柳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高兴着呢,我替他们高兴!小师妹啊,你想,现在大家情绪这么高,他们两个的讲话水平也高,起点定得太高了,我这时候讲,如果讲不好,反而冷场。下次,下次。”

柳瑗的样子很是苦口婆心。

小一想了一下,也听进去劝了,道:“那好吧,下次柳师兄你第一个讲!”

说完等着柳瑗的反应。

柳瑗做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叹表情:“真的吗?那太好了,但你得提前告诉一声,我好写稿子,不能像今天这样突然袭击!”

见柳瑗答应得如此认真,小一很是高兴,看来自己还真是安排得面面俱到呢!

“好了!都安静!”小一示意要开始做正事了。

小一轻车熟路的把事情交代下去,除了王曦他们三人没有事做,其余的人都领了任务各就各位。

怕王曦他们觉得不受重视,又特别多说了几句:“先前讲了的,这是第一次,你们看看就好,但还是要注意安全。至于份子钱,我们一般都是平分,我尽量帮你们争取,问题应该不大。”

柳瑗连忙道:“不用不用,就是来看看热闹,帮小师妹扎场子。又没出力,哪好意思。其他弟兄会有意见的。”

小一道:“你们来也算担了风险的,应该说得通。我们就在这儿等吧,阿吉那边有干粮和水,如果需要就去找他。记住别抽烟,这帮毒贩子鼻子灵的很!”

周柯皱眉:“干粮?你们打算蹲多久啊?来之前碰到你阿妈了,说今天晚饭在唐前辈家里吃,你知道吗?”

小一惊道:“宝叔不是今晚要出发吗?”

王曦顶他一句:“就不许吃饭啊?”

小一没听出来,道:“该吃该吃,这倒是个问题,从以往经验来看,傍晚时分出现的概率要大些。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一个休息站点,如果傍晚还没出现,那就多半过去了或者还在上个站点。不过也可能运气不好,他们没走这条线。但这条线机会最大,有两条线我们抢得太多,已经被他们废弃了。这些人迷信得很!”

王曦问道:“要是最近别人没贩毒呢?”

小一奇怪望着他,道:“是很有可能啊,一般来说他们贩一次就要管好久。蹲不到也就算了。阿吉,你去前面传传话,就说今晚王曦他们要去唐叔家里吃饭。呃······等到五点还没有结果,我就陪他们回去,你来指挥。”

似乎他们经常干这事儿,显得特别的有耐心。枯燥的等待中,大家都很沉得住气。反倒是师兄弟三人在打坐一个把小时后就开始坐不住了,站起来在林子里缓慢地来回踱步,像是在游山玩水一般。

正当周柯准备前去提醒下小一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阿吉从前方飞奔回来。

“小姐,来人了,不过情况有些不对,看样子不像是毒贩子,能感觉到灵力波动。我让大家在慢慢往后移动。”

周柯抢在小一面前问道:“灵力波动?你们被发现没有?”

阿吉回答:“不知道。大家也没刻意隐藏气息,是靠灵力波动感应到对方的,但发现对方的同时,对方就停止移动了。我觉得多半对方也知晓我们的存在了。所以让大家都慢慢往后撤。”

小一明显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排。

常年战斗在一线的经验和素质在这个时候就立刻体现了出来。

周柯对阿吉道:“没有视线接触?多少人?”

阿吉道:“肯定没有,林子密,看不到那么远,对方现在没动。人数不知道,李家兄弟感应不出来,只晓得不止一个。”

周柯几乎没有思考,就立刻做出了安排:“师弟,你去。”

王曦很自觉地没有动,知道这个“师弟”并非指的自己。

柳瑗点点头,向阿吉问了个大概的方向后就立刻离去。

周柯继续道:“阿吉兄弟,派个人回寨子里报信,不,去两个,人先叫过来我下一线牵,怕被别人包了饺子。刚才我数了,除去你们俩和回去报信的,你们还有二十八人,有多少能打的?”

阿吉道:“大部分连试炼都没通过,获得巫名号的只有六个,我和小姐实力最强。”

周柯沉吟不语。虽说不知道这个试炼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抵意思就是还有二十几个“小师弟”。

一手烂牌啊。

说话间,两个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过来报道,看阿吉在人选上还是有所考虑,让年龄小的回去报信。

下完一线牵,周柯叮嘱道:“别用灵力,尽量隐匿身形和气息,如果后边也有人,就分头跑。一旦我感应到你们两个分开了,就说明你们在后面遇敌了,我会来救你们。所以没事的时候一定要在一起。能做到吗?”

两个半大少年认真点了点头,这可是里院周先生交代下来的任务,一定要完成!

见二人跑去,陆陆续续寨子里的人也都聚了回来。周柯继续道:“他们回去要多久?”

阿吉回道:“这三四十里地,一个多钟头左右。”

周柯问道:“你们有什么特殊的传递信息的方法没有?或者说,寨子附近总该有些防御手段,在哪个方向?”

小一低声道:“偷偷出来的,能被感应气息的蛊虫都没敢带······乱心草长在寨子外方圆十里内······”

周柯想了想,倒也合理。巫寨本身天然环境隐蔽,且巫寨之间一般交往不多但关系也良好。近年来又和里院关系缓和,更关键的是这是一座只有不到十年的新寨子,加上代师叔坐镇,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占齐了。这些巫完全可能没有一点居安思危的意识。

如果是里院遇到这种带有一群小白的情况,先派人分别回去报信和前去侦查,同时用电话联系后方,然后向最近的防御大阵转移,等待侦查结果,根据距离推算侦查之人返回时间,逾期不返超过五分钟即可判断为敌情。

这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流程,不过里院基本上遇不到这种情况,但王曦他们遇到了。

周柯并没有进一步等待柳瑗的打算,让小一指挥着大家开始了撤退,人多毕竟动作慢,动静也要更大。可目前又不敢化整为零。

约莫十分钟的样子,一群人才走了不到一公里。柳瑗从后面追上,一招手,众人都蹲下,围了过来。

柳瑗道:“小一,点两个兄弟去后方猫着,至少留五百米的预警距离给我们反应。

“师兄,十五人,除非有第二梯队距离他们较远,那就这些了。他们移动得很缓慢,现在开始分散开来,三人一组。实力不好说,这么远的距离,真要扮猪吃老虎我是看不出来的。我布了几个疑阵,已经被他们解了一个,应该可以再拖他们一段时间。我建议撤!”

柳瑗三言两语把侦查结果给大家说了。

撤是肯定要撤的,在柳瑗侦查结果回来前周柯就已经决定要撤了。

只是目前这条件肯定没法大家撒丫子就跑,对方距离这里已经很近了,总得留人下来拦截。

“师兄,第二个阵法也被破了。”柳瑗说道。

一般来说,如果来者无敌意,在破掉第一个阵法后就明白布阵之人已经感觉到,这时只需等待即可。但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地破阵······

可以确认敌情了。

第八十七章 分头

如果撇下这群人自己单独跑,哪怕带上小师弟,对周柯和柳瑗来说,负担都不算大。

可现在明显无法做这事儿,来者不善妥妥的,只是来意却未明,自己一行人纯粹是误打误撞给遇上的。

周柯相信柳瑗的侦查结果,既然柳瑗说只有十五人,那么肯定没有错。可这人数不多不少,要说潜伏类任务,人数太多了,可如果要是攻击类任务,这摆明就是来塞牙缝的,寨子里五名大巫,还有那么多巫也不是摆设。

“小一,阿吉,我知道你们有特殊的隐匿气息的法子,能用不?我指带上他们?”周柯转向小一问道。

小一道:“可以用,能带上他们一起,但我们从没炼过魂,效果要大打折扣。”

“好,找个地方你们躲起来,听我安排,别婆婆妈妈,我们两个比你们全加起来都强!”周柯说道。

与其和不熟悉的人一同作战,还不如和自己配合默契的柳瑗一起。这些人多半又要跳出来一起作战,尤其小一和阿吉,可能性更大,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话说重些,免得拉拉扯扯像电视剧一样浪费时间。

小一愣了一下,点点头,和其他几个巫商量了一下,准备向侧方移动。

“你也去!”周柯拍了拍王曦的背。

“师弟,你再跑一趟!动静大点儿!”

柳瑗点点头,道:“好!”说完,向小一等人移动的相反方向而去,他这是准备去吸引火力,给小一他们抢时间。

见王曦没动,周柯道:“愣着干嘛!小一都比你干脆!走!”

王曦道:“师兄,我就说一句。如果敌人三人一组,你该和柳师兄一起去,争取秒杀一组,然后再吸引火力。占点儿便宜算点儿!另外,臂章借我。”

常年宅男的战术思想还是不错的,劣势情况下是可以不断地搞小动作,不断地削土豆皮,最终扭转局势的。

周柯摸出里三院的臂章,替他系在右手胳膊上,点点头,道:“照顾好大家!”

还算不错,知道自己没啥本事,晓得扯个虎皮来吓唬吓唬人,周柯露出一个笑容,再次拍了拍王曦的胳膊,顺着柳瑗离去的方向全速冲去。

“小一,我们走,阿吉大哥,你强,你走后面。”王曦说道。

刚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自己发号施令起来,而且还如此自然。

但其他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于是由小一领着,一群半大孩子在密林里悄无声息地穿梭着。

王曦灵识外放,想保持预警,却被小一打断道:“师兄,别,你实力不强,发现对方的同时也必定会被对方发现。”

王曦汗颜,侧头去看小一,发现对方并没有取笑自己的意思,立马收回灵识,道:“好。”

他发现,小一对自己的称呼很乱,师兄,师弟,哈师弟,王曦都在叫,全看她心情。

“就这里吧。”众人来到密林中一片低洼的地势,生长着一些低矮植物,很是适合藏人。

小一招呼众人停下,准备安排岗哨。看来也是冷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作为。

“等等,小一,去那里,这里太适合藏人了,谁都会忍不住过来瞄两眼!”王曦提议道。

小一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又招呼大家去王曦指的五百米开外的一处缓坡。

“我们藏坡后面,还可以露头观察那片低洼地。你们现在施展手段为大家隐匿气息,阿吉大哥,你能给那片地加点儿料吗?爆炸,尖刺,毒药这种,你看过电影,知道我想说什么?”王曦问道。

阿吉道:“好嘞!有!”

说完招呼着两个弟兄,只用几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做了几个简易的尖矛陷阱。

“纯机关触发,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似是见王曦对陷阱的种类有些失望,阿吉解释道。

爆炸?我还想屁股后面直接布一万颗地雷呢!?

阿吉心中暗自腹诽。

可这边儿没爆炸,远处密林却传来了爆炸声。听声音威力不大,传到这边来时声音已经很小了。

“是师兄那边!”王曦神色有些担忧。

阿吉道:“小王先生,别担心,你这两个师兄,很强!而且是你们里院典型的远近配,应该是得手了!”

“远近配?”王曦疑惑道。

阿吉觉得好气又好笑,这里院的常规战术居然还要自己这个外人来向他解释。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这么多年来巫对里院一直保持着关注,加上以前和里院互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比你自己还了解你的,一定是你的对手。

巫大多身体孱弱,尤为恐惧近战。吃亏吃得多了,这些年来才开始注重身体本身的强化。要放以前,不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一名大巫。

阿吉一直关注着远方,小声道:“你们里院战术搭配的一种,最中规中矩也最不容易犯错误的一种。你家周师兄是个近战高手,一旦被他近身,连小一他阿爸也会被搞得很狼狈。你家柳师兄擅长远战,而且从戾气上来看,他们就几乎没单独出过任务。”

“戾气?看得出这些?”王曦有些吃惊。

“只要你杀过人,那么身上就会带有戾气。柳先生身上干干净净,竟是从没有杀过人。而周先生身上戾气较重,所以从这点甚至可以推断出他们平时喜欢用的手段。柳先生的远战手段可能喜欢以大面积攻击为主,但杀伤力不一定很大,只力求封死或者诱导敌人的站位,然后真正的最后一刀由周先生递出。”阿吉说着,连小一都听得认认真真。

“阿吉兄弟······你说的是杀人啊······不是说杀妖魔鬼怪啊?”王曦心中有些震惊。

阿吉回道:“是说杀人啊,你们里院和地府有规矩,不会给弄来魂飞魄散的,和灵体的战斗你们一般还是以捕获为主。”

王曦骇然,看不出老好人周师兄,平时这么好说话的模样,居然杀了不少人!周师兄说过,自己以前从没和巫打过交道,那他去哪里杀人啊!?

王曦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阿吉嘿嘿一笑道:“小王先生,看来你对里院的了解还不如我们深啊。你们里院的业务多着呢。有机会你再问问你家师兄。”

王曦正准备继续发问,被小一一个手势止住,立刻住嘴。

这个情况下,这个手势可不是想换个话题,只能说明有情况。

阿吉悄悄冒头,迅速向着小一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果然,三个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正戒备地将那片低洼地给围了起来并缓慢收缩包围圈。

阿吉不敢过久观察,在小坡后躺下,对周围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再过多分享侦查结果了,大家服从指挥就行。

但阿吉还是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和小一的衣服,示意来者是巫。然后示意大家有三人。

小一还在想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有些恐惧地望向阿吉:你的陷阱不会弄出人命吧!?

就在小一担心时,破空之声传来,机关悉数被激发,并且有刺入肉体的闷响。

众人都忍住了去查看战果的冲动,大气都不敢出。

王曦内心却在盘算,三个人,至少放倒了一个。

六对二,为何不怼?

第八十八章 被围

望着地上躺着的三个不省人事的男子,柳瑗道:“师兄,阵法基本被破完了,大概方位我知道,走,下一组。”

周柯道:“嗯,时间紧,的确不适合拷问,用泰山镇!回头再说!”

“不直接杀了?”柳瑗将泰山镇的阵法布置好,反正杀人的不是他,他倒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周柯见他将几人困住,又上去将几人全部弄成双侧肩关节脱位,道:“这毕竟和我们以前杀的那些人不一样啊,留给寨子处理吧。”

柳瑗不以为意道:“哎!师兄!什么我们啊,是您一刀一刀宰的好不好,别拉上我哈!”

周柯背过身去,一边走一边道:“行,你个零杀吃鸡的怂货。你说这帮人到底干嘛的啊?实力也就这么回事。咱可别摆了乌龙。”

“错不了,小一和阿吉他们都确认不是寨子里的人。如果来的是他们的朋友,不会这么鬼鬼祟祟。这边,师兄。”柳瑗立马也跟了上来。

周柯和柳瑗保持着两三个身位的距离,一前一后,虽是山地,可速度一点也不慢。

柳瑗道:“大概八百米左右,正前方,三人,也发现我们了,但没有移动。”说完,从地上捡起一只被他踩死的奇怪昆虫。

周柯骂道:“果然是运气守恒定律啊,我还想次次都偷袭呢,走吧,师弟,刚正面。”

柳瑗道:“要不还是撤吧,引过来,再找机会偷袭,二对三倒没什么,可别忘了他们还有三组人,被拖上那么一小会儿就麻烦了。刚才那声爆炸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周柯沉吟了一下,然后立刻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有道理!还是偷袭过瘾,这些人实力不强,可多了还是麻烦!”

说完,两人戒备着开始后退,一点也不避讳踩上更多的虫子——爷走了,来追不?

柳瑗道:“师兄,不要大意,这些人实力也不算太差。”

刚才的雷符攻击,虽说柳瑗就没有打算下杀手,可这几人在最后关头依然各自施展手段保住躯体。要不是雷符除了爆炸还带有灵魂震撼的作用,这些人说不定还能站着。

周柯道:“知道!速战速决!上来就开大,老规矩了。等会儿还是你先甩符,不得手我再补刀,金步摇别轻易用,我怕他们还有人在后边,这些只是来侦查的,运气不好被我们逮住了而已。而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柳瑗却道:“师兄!雷符我就这么一张啊!”

周柯忙问:“那你还有些啥?”

“有啥也没用,我只会御火雷二系的攻击符咒,其他都是些零碎。”

见退出了大概有五百米了,周柯自己也放开灵识探查了下远方,道:“那双斩,就选这儿。”

但约莫过了两分钟,二人都相识一眼,疑惑起来,怎么对方也退去了?很明显不上钩啊!

可如果这个时候追上去,那就不晓得是谁在上钩了。

这时,二人都感觉到一阵腥风自身后袭来。来不及回头细看,周柯和柳瑗伸出双掌对轰在一起,一左一右弹开约三米后稳下身形。

失算!既然是巫,那么隐匿气息本就是强项。看来前头那一组呆着没动的巫是故意留给自己发现的。为的,就是把自己引入他们布置好的主场。

身后,总共六人,全是青年男子,看打扮,也是巫了。

听得身后又传来声音,周柯和柳瑗一看,又来三人,应该就是先前故意被他们发现的那三人。

“汤哥,里院的人来那么快?”一名男子问道。

被称为汤哥的男子道:“早上得到消息我们就出发了,他们来不及的,看样子,应该是情报里进寨子的医了。”

周柯和柳瑗背靠着背,手中与君绝和暮成雪已经凝成长刀模样,脸色都不好看。

落到敌对巫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他们心里大概还是有点数。

“嘿!刚才那声爆炸是你们弄的吗?我家兄弟还喘气儿不?”九哥问道。

周柯在分析现在的情况,二对九,人数不占优。这些巫又都是青壮年,体力不差,近战也不一定敢保证就绝对能碾压对方。自己和柳瑗又几乎没有和巫生死相搏过的经验,以前上课时关于巫的战技虽说也认真学习过,但这么些年过去了,却基本又还给老师了,历年医师考核中重点就完全不在这块······

对方见他不开口,也并没有留太多时间给他思考:“算了,等会儿自己找。拖时间吗?信不信越拖我们人越多哦?”

周柯开口:“并未取你家兄弟性命,各位是什么人?到此地何事?”

汤哥道:“哎呀呀,看不出来我们是巫吗?喜欢在这山里转悠啊。里院这都要管?但我们聪明啊,听话啊,转悠也不瞎转悠啊。里院没教你们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容易碰上坏人吗?”

引得周围的巫一阵怪笑。

柳瑗受不了这气,道:“少他妈废话,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一群哈儿!”最后还学小一的口音骂了一句。

汤哥却不生气,道:“当然是一起上啊!小九,你去找找他们,别耽搁了救治。”

二对八,周柯盘算着。

汤哥嘴上说着一起上,可大家却都没动,他继续发问:“你们还有些人呢?”

刚说完,他似是在自嘲,笑了笑:“我果然哈,居然问这个问题。好了,摆了两分钟龙门阵够了。既然你没伤我家兄弟性命,那我们也给你们一个选择。小六,开盘口,看他们选谁。”

此话一出,周柯和柳瑗倒都听明白了。遇上和巫战斗不敌陷入死局时,求死都变成一种奢望。哪怕自杀也会被揪住灵魂折磨。这时,能被打来魂飞魄散反倒成了一种解脱。

而此时,这群巫的意思便是留一个名额给你们自己了断,然后另一个将其打来魂飞魄散,至于活下来那个,就不好意思了。

尚未开打,便狂妄至此,和小一他们寨子里的巫的谦虚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提醒你们一句哦,小九回来时如果都还没有选好,那这个名额就没有了哟。”汤哥带头笑了起来。

柳瑗道:“一个祭巫,七个巫,也敢这么说话,不怕闪了舌头,等你家九儿回来,问问那三个垃圾是怎么被秒杀的。要不要爷再给你表演一盘?免费!”

柳瑗嘴上提着虚劲,可心里却不免有些紧张了。事发突然,根本没有时间布金步摇,而自己的近战水平能自保就不错了,这种以少敌多的情况下说不定还会拖师兄的后腿。

周柯表情镇定,可内心几乎和柳瑗一样,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恐惧。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险情,可不管再险,终归还是在里院的势力范围。有师门,有里院,甚至还可以烧纸找地府。总之只要不被秒杀,了不起就灰头土脸地逃跑就是,总归肯定会有救兵的,绝绝对对还来得很快!

可眼下,这光天化日的,地府是别想了,唯一的师长便是带伤的代师叔,还没办法传递消息。自己对周边又不熟悉,论起在山里乱窜的本事,比不上这些小伙子。就算攻击一点突围也不过是徒费体力而已,除非自己能保证在跑回寨子前不被追上。

可那边还有小师弟和一群半大少年,就算自己跑了回去,这些人难道就摸不到他们那儿去吗?他们可是很清楚有这么一批人存在的啊。

被叫做小六的男子道:“汤哥,看得出您的境界呢,搞不好是个主治呢。”

汤哥道:“可别千万是个主任医师哟,那才是要把我们吃完哦。你们的臂章呢?我的收藏品里目前最高的就是医师了,这次收藏个主治的,不错不错。选好没?我改主意不打算等小九了!”

周柯和柳瑗对视一眼,像是完成了交流。

“土包子!值钱的手术刀你不认得,去收藏臂章!垃圾!”柳瑗说完,转身和周柯一同向守在寨子方向的一名巫挥刀劈下,刀气一纵一横,那名巫躲闪不及,用一把砍刀架住了一半,身体被另一半刀气没入身体,瞬间狂喷鲜血。

柳瑗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钻过空档飞奔而去!

“师弟快跑!”

周柯再次两刀架住反应过来的两名巫的砍刀,头也不回地大声喊道!

第八十九章 一对七

交手不过一个回合,周柯见柳瑗已经跑远,也停下脚步,重点对着柳瑗远去方向。

此时,包围圈重新形成。

汤哥止住了准备去追的几人,道:“别追了,咱说话算话,虽然他们做选择的方式实在不是太友好啊。你们几个看看阿卓怎样?”

“汤哥,没气了!”

不等汤哥发话,在周柯身后的两名巫,就从背后提刀砍来。左方一名巫半跪在地,从怀里摸出一条寸许长的小蛇,嘴中念念有词。

周柯根本不去格挡那两刀,身形一闪,堪堪避过,借着余势向前一扑,左手随意挥舞,凝出几团火焰四下飞散,右手起刀,斩向那名正在施巫术的男子。

飞出的火焰本就是随意而为的拙劣障眼法,没有时间和精力在准头上做的很好,大部分都根本没有向着目标飞去,就算瞄准了的,也很轻易地被躲避开来。

周柯的目标,在那名施展巫术的男子。他战斗经验丰富,虽说没和巫像模像样的战斗过,可也知道对方必定不会真的一拥而上。

以多对一的时候,一般同时上两到三个人最佳。人数再多,相互之间就会形成制肘,近战的腾挪不开,远战的怕误伤友军。除非这群巫没脑子,那么小范围内自己还不至于太吃力。但这对自己的灵力和体力要求就会很高,而且不能犯错误,一旦开始受伤,局面就会越来越被动。

施展巫术的男子必定不擅近战,那么欺身斩杀,继续扳回劣势就是最佳的战术。

“叮”的一声,一枚骨质长刺挡在了暮成雪的前方,止住了其攻势。而此时,周柯的刀芒离那名男子的心脏不过一寸之遥。

汤哥挡在一旁,摇摇头道:“没用的,我们研究你们太透彻了。刚才你们二人合击就算了,现在你没有半点机会。”

周柯嘿嘿一笑:“我师弟说你们是土包子我还不信,现在信了!喝!”

一声怒吼,灵力凝聚而成的暮成雪再次暴涨,刀尖瞬间伸长,透胸而过,然后刀锋转向,顺着骨刺横斩开来,想顺带将汤哥斩下!

汤哥瞳孔微缩,由于骨刺没有护手,他只得立刻放手,赶紧蹲下,向侧方一滚,稳住身形后,双眼恶狠狠地盯住周柯。

直到这时,鲜血才自那男子胸膛狂喷而出,那男子用手徒劳地按压住胸口,却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倒地身亡。

“下一个。”周柯将刀左右横斩两下,格挡开先前两名巫的刀锋,清理出身前两米的距离,站立淡淡道。

小六道:“汤哥,跑的那个没走远,在围着我们跑,看样子想伺机回来偷袭。”

“知道了,你盯着他,靠近五百米范围招呼一声。”汤哥命令道。

周柯暗自皱眉,刚才那下对他负担也不小。他道:“汤哥,祭巫是吗?在我们里院的标准看来,算在主治医师和副主任医师之间,单独来一场?”

巫的等级总共就三个,大巫,祭巫和巫。虽说有巫王,但其实只是个职位,就好比里院院长一样,并不是一个等级。只要高兴,一个五十人的寨子也可以选个巫王出来。只是这些年,巫自己也觉得怕被人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巫王了。而居中的祭巫,从实力上来看,就大概在主治医师和副主任医师之间。

汤哥道:“这位朋友看来对自己的近战很有信心?不过不好意思,我不吃这一套。来一场可是可以,但······”

说到一半,汤哥反手自腰后抽出一柄匕首,向周柯刺去!

“其他的,都远战!别怕伤着我!”

除了小六在感应柳瑗的去向外,其他几个巫都立刻原地蹲下,准备各自施展巫术。

汤哥的进攻角度很是刁钻,心脏、颈动脉、肝、脾、肺,基本都是瞄准受伤后会大量出血的实质脏器,至于胃、肠等空腔脏器就一次也没试图攻击过。

周柯一边招架,一边还要分神注意周围几个巫。汤哥下命令远战,可谁知道是不是麻痹自己,冷不丁就会从身后给自己来一刀子。

汤哥的近战水平和周柯几乎不相上下,但他是攻方,且周柯不能专心应对,一时间竟将周柯压制。

时间已经过去了约摸三十秒,周柯知道再拖下去,周围的巫基本上巫术也快成了,那时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他一直在找机会想再偷一个人,可汤哥明显猜出他的意图,攻击密不透风,让他疲于应对。

汤哥似乎一点也不想冒险,就保持着一个攻击强度,没有任何生死相搏的念头,是打定了主意要拖到巫术发动。

看来自己也要施展远战手段才行了。

符咒不考虑,动作太大,自己一摸兜,对方就会猜出自己想干嘛。阵法就更不实际,一点布阵的时间和空间都没有。还好自己是专心外科,要是换成柳师弟那内外兼修的半吊子过来,估计就人头落地了。

周柯在脑中仔细搜索自己所学不多的远战技法,御刀术想都别想,这时候御刀出去就是送死,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踏实点儿。

似乎又要够威力,又要瞬发的,自己还熟练掌握的,也就一念指了。看来副院长这个级别的都是妖怪,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内外兼修?

当初修习一念指也是一时兴起,因为要升职称,学分不够,和柳瑗一起去参加内科学术年会,在会议上听一个叫李玲的内科师姐讲的《一念指在远战及近战中的差异性研究》。柳瑗完了跃跃欲试,拉着周柯会议结束后去拷了人家的PPT,然后回去翻书照着练,也没什么人指导。好在一页一页学过去也算是练成了。

一念指顾名思义,一念之间,指法即到。除了威力不是很大外,隐蔽性和准确度都颇高,李玲师姐也是着重从骚扰层面介绍这个战术。

目前这个情况,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周柯暗自在左手聚起灵力,眼睛余光随便选了个目标,右手舞刀招架着汤哥的攻势。

忽然,他左手抬起,食指上故意凝起点点光芒,对着汤哥的面门指去。

汤哥攻势稍迟缓了一下,连忙侧身,却见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立刻反应过来有诈,大叫道:“小心!”

与此同时,周柯左手转换方向,指向在外围的一名巫,一道光芒瞬间射出,将那名巫的右胸洞穿。

周柯暗叹一声,可惜了,还是射偏了。

算下来,巫术基本快形成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巫术。

但不战斗到最后一刻,他便不过轻易放弃,也根本不敢放弃。

周柯一个后翻,拉开与汤哥的距离。可汤哥立刻如影随形,不给他收割外围巫的机会,继续纠缠住他。

就在他第二道一念指凝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胸闷,随即无法呼吸。他强提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却发现自己没有吸入任何氧气。

他惊骇地望向汤哥,手中架刀准备继续格挡。

这就是巫术的效果么?

对面,似乎汤哥也是同样的情形,没有继续攻击,憋住一口气。这种时候,活动越多,氧耗量越大。

巫术的发动时机选得极准,选在了汤哥刚吸了一口气,而周柯刚吐出一口气的时候。

范围有多广?能撑到自己走出去不?

周柯立刻倒退,可这时,旁边的巫也都起来了,向着他靠近。

窒息的感觉开始传来,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跪了下去。暮成雪失去灵力支持已经重新变回手术刀的模样。

他双手在喉咙前抓着,大口大口地想吸气,却只是徒劳。就在他快失去意识前,终于从外界吸入了一口氧气,他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个变故,只是贪婪地喘着气。

可与此同时,双侧手腕及双侧脚跟传来一阵剧痛,鲜血如注!

他顺势俯卧下去,动弹不得。

双侧跟腱断裂,双侧手多根背伸肌腱断裂,自己就是一名医,他对这些伤势再清楚不过了。

汤哥也和他一样喘着粗气,半跪在地上。看来是那些巫怕伤着汤哥,撤去了巫术。

汤哥缓了缓,起身走到周柯面前,其余巫赶紧让开腾出了一块地方。汤哥用一只脚踩在他头上,狞笑着道:“不是很牛吗?继续啊?学叶问一个打十个啊!?现在谁是垃圾?!来,走两步?没事儿走两步!?”

周柯承受着剧痛,大量失血让他的体力也迅速流失,说不出话来。

这时,远方传来一阵尖啸,又像是一阵低沉的暗雷响动。

汤哥笑道:“嘿嘿,下一个。”

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趴在地上的周柯听到这阵声音,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咳咳······我是,我是,我是垃圾······走······走不了了······你们教教我怎么走啊?来,走两步?咳咳······没事儿走两步?咳咳······”

汤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道:“有病吧。放几百只虫子陪陪我们的里院主治。这臂章和刀在下就笑纳了哦。”

说完,率领着众人踏出了第一步。

周柯看着众人的背影,笑道:“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汤哥听到了,也不理他,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远处,柳瑗在六百米开外,御着风狂奔一个大圆!

金步摇,阵成!

第九十章 影帝王主治!

王曦向阿吉挥了挥拳头,意思是怼啊,怕什么啊!六打二还打不赢啊,再加上自己这边还有这么多半吊子,弄出点儿声势也够吓人的啊!

对方人数不够,此时不团,更待何时啊!?抢人头啊!

阿吉摇头,轻声道:“有祭巫。”

王曦不明白什么叫祭巫,但估计是什么不好惹的角色,听名字就好厉害的感觉。

但没办法,该来的还是要来。

应该说,王曦选择的这个地方是挺适合藏身的。可对面也不是傻子,既然这边低洼地留下了陷阱,那么周围适合观察的也就这片缓坡的背后了。

感觉到那两名巫缓步走来,这时候想要再带着这么多人转移已是不可能了。

阿吉和小一对视一眼,站了起来。

其他人见他们动作,也明白了含义,都立刻起身。

那两个巫没想到这里藏了这么多人,一开始还吓了一跳,可稍微感应了一下后,那名祭巫道:“嘿嘿,六名巫,一群渣渣,赚大了,汤哥,不好意思了。”

虽说六对二,实力却大致均衡。可这边带着那么多小学生,还需要分心保护,着实吃力。

阿吉当机立断道:“你们分头跑!”

只要对方敢分人去追,那他们就能局部六打一,哪怕是面对祭巫,也可一战。

而一名巫去追那么多人,如果大家合力,说不定可以缠斗一会儿。就看谁的运气不好了,但总归比全部折在这里要好。

众人领命,也不婆妈,知道不能拖阿吉他们的后腿,少数头脑发热的少年也被周围的人强行拉走。

那名祭巫道:“别追!六个巫也够了!总得给汤哥留点汤!噫?给汤哥留汤,哈哈哈哈!”

就在双方对峙时,王曦却站了出来。

王主治要开始飙演技了!

王曦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看来······也钓不到更多的鱼了,算了,也还将就,一名祭巫,一个渣渣,这汤我也喝了。”

竟是将话还了回去。

那名祭巫一看,还多了一个人没走,正奇怪时,眼神落在了王曦的臂章之上。

里院主治医师?!

他再次凝神,专心感应王曦的境界。

王曦不知为何,智力急速上升,似是知道他在干嘛,道:“境界······着实有点低啊······才升祭巫两年左右吧?”

这种话反正随便乱说,猜错也没关系。从他接过臂章时就在脑补这一出了。

论脑补和意淫,再加上无数小说堆积起来的丰富装X经验,舍我王大师兄其谁!?

那名祭巫心中大骇,自己刚才着实没感应到对方的层次,似乎是极力地在压制自己的灵识和灵力,可对方一眼就把自己看穿了,自己才升祭巫不到一年!

主治医师怎么会有这种实力?!

王曦向前站了一步,一手负于身后,继续道:“不说话?想拖时间?我无所谓,但先说好,如果来的多于两名祭巫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吃不消,要先跑。”

说完,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看着对方!

目前为止我表现真棒!感谢自己多年来宅得这么稳定,才能有今日之成就啊!

那名祭巫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而王曦这边却渐入佳境。

王曦转过身,把后背露给了对方,对小一他们道:“要不还是你们出手吧,这次的任务我本来也没什么积极性······对了,这位兄弟,你们升祭巫需要发文章吗?需要学分吗?需要带教和支边吗?”

祭巫当然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自己作为一名巫哪里需要这些东西。对方也明白自己不需要的,那这话问的何意啊?

王曦又转回来,拍拍手,用一种对工作没什么热情的语气说道:“所以还是你们当巫好啊,自由自在,专心修炼好了。哪里需要去操心这些烦心事儿?编制就那么多,进不去啊······那个,小一你们等会儿随便打吧,真有危险我会出手,保你们无事,但先说好,功劳算我的,去年错过了,总得为今年加点分。”

几句话,就塑造出了自己一个在里院因为种种原因郁郁不得志的形象······

祭巫明显听懂了。

主治医师职称,副主任医师实力!

怪说不得对方如此托大,结合自己探查所见和对方一眼看穿自己境界这个事情,自己可能还真遇到硬点子了!

这边众人看王曦表演了半天,也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或许是寨子里的人生性淳朴,不善谎言,一名巫紧张道:“王先生,您快退回来吧,您若出了什么事儿,我们绝对担不起啊!”

祭巫心中暗自盘算。这么年轻,姓王,副主任医师实力,自己知道的比较活跃的就那么几个,至于那些离得较远的或者低调的就无法猜测了。

王弼司?

应该不是,年龄至少要大上一轮。

这牛逼哄哄的年轻人哪里钻出来的啊,这些巫眼神里对他的尊敬可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啊!这点他是绝对看得出来的!

现在怎么办?贸然出手吗?这一旦出手就没有说中途喊停投降的说法。

只要还没打起来,认个怂,就此退去,至少性命无忧。

和一名副主任医师刚正面,自己绝对没这个本事和运气。退一万步说,这个主治在虚张声势,没有副主任医师实力,只是一名主治,但对方可以牵扯住自己,其余六人把旁边的兄弟一收拾,接下来七打一还不是打着玩儿似的么?

他没想到的是,当面对王曦这么优秀的演员时,退一万步是不够的。得再退一万步考虑下他可能会不会只是个住院医师,然后再退一万步考虑他会不会连住院医师都不是。

你得连退三万步才能跟得上我家王曦的节奏!

但谁的脑洞能开到那么远去呢?这个圈子的战斗,亘古至今,就没有这种阵前装X的二傻子。

但今天,王曦做到了!此刻他的内心已经由刚开始的紧张逐渐变得自然起来,他竟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发自内心地相信着自己的人设!

一言一行中将那股子漫不经心和郁郁寡欢演绎地淋漓尽致!

那种散发出来的高手气质把双方都震住了!

祭巫决定不冒这个险,至少现在别冒,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一拱手道:“前辈,得罪了。这就离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怕对面这毛头小子比自己小上许多,也不得不尊称一声前辈,反正又不少二两肉。

这本就是王曦想达到的效果,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答应了。可转念一想,就这么放走了会不会显得太容易了啊?很容易引起怀疑的。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对方占优势的时候会这么轻易放自己走吗?

怎么办?陷入两难了!

答应,很可能就被识破!不答应,难道留人家下来吃饭?

说来说去,还是要手上功夫见真招啊!

王曦随意挥挥手,道:“没事儿,跟你们俩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祭巫拿不准王曦这句话到底是准了还是不准,又试探道:“前辈?”

王曦决定把握好这个度,道:“我说了,不是针对你俩,是我想要功劳。而且,这里面还有些私人恩怨,怪不得我。”

那祭巫明白王曦是不答应了,站住身形开始戒备,准备拖时间等同伴前来。

他道:“前辈,素未谋面,不知和我们有和私人恩怨啊。”

王曦自嘲道:“早几年和你们大巫打了一架,技不如人,被种了魂蛊,前不久才找到给震碎了。所以这趟,我本就是来给你们找点儿麻烦的······”

那祭巫听闻再次震惊,几年前就能和大巫对打,被种魂蛊后还能生还!他下意识地再次去感受王曦,果然有被种魂蛊的痕迹,只是现在体内没了踪迹。

王曦本就知道此话一出对方会来确认,喃喃道:“哎,你这就不礼貌了,都窥探我两次了。”

那祭巫立刻收回灵识,心中大惊:自己和他的灵识都还没有相接触就被对方发觉了!

可恶,都还没来得及内视一下他的灵力如何!

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却听见王曦轻飘飘地道:“算了,回去给你们大巫报信吧,就说还是一对一,但这次地点我来挑。你说我姓王他自然知道我是谁。”

机会来了,走还是不走?!

第九十一章 接吻?三次?

王曦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甩出来的时机这么恰到好处,弄得这祭巫摇摆不定。本来先前的对话就弄来别人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这下终于得到一个准信,哪里有时间多想,一个劲儿地点头:“是,是,前辈这就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把命留着比什么功劳都强。

这两名巫刚转身准备离去,王曦道:“慢着!”

二人身形皆是一顿!

又要做什么?

影帝准备杀青了。王曦淡然道:“这就走,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二人不解,祭巫道:“还望前辈明示!”

王曦笑道:“连怎么联络都不问我一下,是想糊弄我?还是其实根本就没想过回去带话?”

祭巫连忙道:“不敢,实在是晚辈心慌疏忽了,前辈海涵,那怎么给前辈您回话呢?”

王曦撇撇嘴,道:“算了,信不过你了,把他留下,带着你家大人一起来领吧,告诉他,还是上次那地儿!”

祭巫和另外一名巫面露难色,那被点名要求留下的巫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头儿。

王曦道:“一个渣渣,我还不至于和他过不去,放心吧,我吃相没这么难看。我里院副主任医师的名誉就这么不值钱?哦,不对,还只是主治······”

见王曦拿里院名誉作保,关键是他判断自己没有更多选择,只得道:“阿旦,你留下,要动我们早就动了,何必等到现在。前辈,我这回去一趟再来,至少要大半天,还望前辈不要为难他。”

王曦乜了他一眼,不说话,然后独自看向远方。

意思是,别废话,自己滚吧。

见着那名祭巫远去的背影,王曦心中长松一口气。

多读书真好啊,不管你读的什么书!

以小一为首的六人简直看呆了,还能有这么风骚的操作!?

“先绑起来!”王曦似乎还没跳出来,气势还在。

阿吉一想也是,招呼两名兄弟冲过去将那小子绑了。那名巫还想反抗,但这时就只能是案板上的肉了。

王曦和小一商量了一下,决定带着众人继续向寨子方向移动。小一道:“这个人怎么办?带着他很容易留下痕迹。”

王曦头脑一热,道:“杀了!”

刚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妥。杀人这种事儿对他来说可太大了。他赶紧摇摇头,想从自己塑造的这个冷血角色中走出来。

那巫吓来一哆嗦,骂道:“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们里院的名声都是屎吗?!老子要是死了,做鬼都要缠着你。”

小一和阿吉也吓得不轻,对他们来说,巫可是不杀巫的。阿吉听那巫在那里叽歪,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道:“做鬼?人里院是干什么的?!”

这一巴掌力道巨大,竟把他给打懵了,这巫不再说话,竟开始有些瑟瑟发抖。

小一道:“王曦,不至于杀人吧,要不把他随便扔在哪里吧,他的人自然会来救他的。”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这个做法。

王曦自己本也同意,毕竟说杀人只是自己一时口快,真要做起来,他绝对下不了这个手,哪怕指使别人去也一样。

他秒怂道:“好的好的,刚才说话不过脑子。按你们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你们平时怎么处理的就怎么处理。”

小一一愣,倒不是说她理解不了人民内部矛盾几个字。而是回忆了一下,似乎没有先例啊。不是说巫和巫之间上千年来就一点儿冲突都没有,亲兄弟过日子都还免不了磕磕碰碰呢。

从来没有这种招呼都不打就袭击一座寨子的事情发生,团结历来就是巫对抗里院的一个重要的因素。

本来先前的陷阱他们就还在想出人命没有,只是后来和人家对峙上大家都紧张起来,一时把这事儿忘了。

阿吉奉命去查看,也就一小会儿的时间,回来道:“小姐,死了,怎么办!?”

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搓着,竟像是犯了大错一般。

王曦看他们这样犯难,道:“我说小一阿吉啊,你们巫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懂,可别人摆明了架势是和你们要动真格的啊!那么好讲道理的话,那刚才干嘛喊大家跑回去?一边想打,一边还想着打起来对方死了怎么办?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又有如何?”

王曦的话的确在理,在战斗时心思摇摆,不够坚定,肯定是大忌。

这当然其实也不全怪小一和阿吉他们,他们的立场和从小生活的环境决定了他们的思维方式。而王曦不同,他一个外人,再加上其实对这种斗争上的经验和阅历要比他们丰富得多,自然更容易看清楚些。

虽说这些经验和阅历来得比较水,全都是从小说电视剧里面得来的,但总归视线更开阔些。为什么说现在的小孩子比以前更早熟了?除了本身营养卫生条件较以前更好,为智力发育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环境外,各类电视剧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一部电视剧里,人生百态,什么都有,虽然是看别人的生活,可一样也是一种体验。

现在一个八岁的小孩儿,通过看电视,说不定对人生的体验要比古时候十八岁的少年还要丰富!

所以,王曦一针见血地指出,既然从人家先前的举动来看,就是奔着要你的命来的,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小一想了想,走过去,一拳把那名巫就直接揍晕,然后吩咐阿吉把他给脱得精光,道:“还是背回去,你个哈儿,这叫抓活的,懂不懂?!走,大家别在这里呆了,赶快回去,注意隐蔽。”

王曦自然无意见,他是在装假老练,不过刚才那感觉还真爽,吓得别人一愣一愣的。想到这里,他不由臭屁起来,小跑两步和小一肩并肩地走着:“小一,怎样,刚才我厉害不!?”

小一先前就想表扬她了,现在听王曦这么一提,立刻又崇拜起来,道:“王师兄好厉害!不过你当时没说两句我就反应过来你在干嘛了,我紧张得不得了,生怕被拆穿。还好还好,大家都配合得不错······”

王曦觉得被表扬得不过瘾,而且什么叫大家配合得不错,全是我一人自己在表演好吗?中途哪个混蛋还给自己加戏插话来着!?

小一道:“那我厉不厉害?看我都没拆穿你!”

你有病你才来拆穿我!

王曦白了她一眼。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自己知道自己聪明就是了,名利都是浮云。

小一嘿嘿道:“哈儿,逗你的!”

说完,又把王曦抱了起来,道:“王师兄最厉害了!”

然后像扛袋米一样向前跑去!

王曦连忙道:“放下放下,小点儿声!”

倒不是这速度有多快,经受过二位师兄御风阵法的折磨,这点儿速度他还能接受。

而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行为亲密,他始终觉得不妥。

小一倒也听话,把他稳稳地立在地上,道:“安逸不?我还有种大表扬!”

原来这是她表达表扬的一种方式啊······那这个大表扬又是什么?

小一一招手,让除了阿吉之外的四个小伙子都快过来了。

这是要干嘛?

“接稳!三次!”小一下令道。

王曦耳根子一红,这······这······这大表扬不太合适吧······

王曦先前被小一直直放在地上时身形在后,是面对着小一的,所以没看见从后面跟过来的四个小伙。

她劝道:“小一,这要不得,你不会不懂接吻到底是啥意思吧?”

在他看来,哪里有这种大表扬就亲三次的说法?本就对巫没什么概念,全靠脑中对少数民族的印象要往上套。貌似少数民族部分地区是有这种风俗?他自己不太确定。

哎,亲不亲呢?万一拒绝了犯了别人忌讳多不好。

王曦陷入了沉思。

小一回道:“接稳有啥意思?就是接到起,放心,不得摔到你!来!三次!”

嗯?

四个小伙子将王曦这弱鸡架住,横放过来,往天上一抛!

“表扬!”

“表扬!”

“大表扬!”

小一看着在半空中那惊骇的表情,开心极了,她真的好喜欢和王曦一起耍。

“砰!”地一声,王曦的表情由惊骇变为痛苦。

不是众人没将他接住,而是最后落下时,王曦的身体横着飞了出去,撞在了一颗树上,然后重重跌落。

“娃儿们玩得真的很开心嘛。啧啧。”

第九十二章 一血和超神

汤哥反应迅速,在周围金针凝聚成形时就捕捉到了空气中的灵力波动,向侧方一个空翻,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第一波金针。

眼角余光看见其他兄弟们都已经纷纷中招,他来不及前去相救,因为他侧方移动引来的第二波金针再次袭来。

这下,他躲闪不及,灵力金针悉数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周柯望着才离开自己一步就几乎惨遭团灭的一群人,忍着痛笑道:“长见识了没?见世面了没?喊你走两步你还真敢走两步?!”

畅快如此,此时不装,更待何时啊!

汤哥一行人躺在地上,还好,柳瑗的距离过远,他没法亲自操作,全靠阵法自动运转,因为阵法本身没有灵智,所以不可能照着人的要害来攻击,大家都只是受伤,性命还在。

汤哥恶狠狠地望着周柯,不敢大意。他身上有四处伤口,金针虽细,可也血流不止。

他还没有理解到金步摇,忍住身上的伤痛,大叫一声:“弄死他!”

一名躺在地上的巫撑住身体,坐在原地,再次开始念念有词。

而先前那些散落在周柯身旁的蛊虫像是突然得到了指令一般,全部都朝着周柯涌去。

自动运行的金步摇立刻发现了这灵力波动,凡是开始移动的蛊虫全都被紧随而来的金针给穿插在地!

远处的柳瑗正在狂奔而来的路上,几百米的距离对此时的他也仍然需要一分多钟的时间。

他狂吐一口鲜血,心中奇怪,在搞什么鬼!?怎么刚刚阵成就刷了我一遍灵力,出什么bug了?

今天打坐恢复的灵力本来就马马虎虎,支持一个小范围的金步摇本没有问题的,但没想到后来布得这么大。

经蛊虫诱发了如此多的攻击后,大阵灵力立刻就不足了,他一时不察,竟被强行抽了一遍灵力。万幸没有伤及过多气血,几乎刚好把他体内灵力消耗一空。

柳瑗的速度不由慢了下来,但目之所及,已经能看见周柯了。

汤哥见漫天而下的金针将蛊虫悉数扎死,内心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恐惧,挣扎着站了起来,道:“砍死他狗日的!”

率先踏出两步的两名巫这次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竟是都被金针攻击到膝关节和髋关节,立刻躺在原地缩成一团。

直到此刻,汤哥才有点儿回过神来,明白了这方寸之间的恐怖之处。他扫了一眼周围,弟兄们都人人带伤,几乎丧失移动能力。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好在离周柯很近。

一股狠劲涌上心头,绝对要弄死他!

他盘腿打坐,开始休息起来,其他巫见他模样,也开始各自屏息,自我调理。

等下,只要攒着一口气,强行冲过去,一刀就可以结果了这个废人。这金针虽躲避不易,但好在杀伤力不大,到时只要护住头胸,拼一个重伤也值了。

在另一名巫因试图爬去查看同伴伤势再次被金针攻击后,汤哥才想起出声提醒大家别随意移动。

的确,金步摇在柳瑗手里最常用的就是在战术层面对敌人进行方位控制,有时在柳瑗接手阵法后,金针凝聚却引而不发,就是为了让敌人跑进伏击圈。

但除此之外,对初次遇上金步摇的敌人,它还有个非常显著的效果。

那就是威慑!

这是真资格的拿着一把加特林对着你说不许动!

汤哥似乎只求攒够袭杀周柯的力气,在休息了一分钟左右后,便挣扎着再一次站了起来,手中紧握住匕首!

周柯看出了汤哥的意图,面上带着一丝惨笑,至少把这群家伙也拉来陪葬了,有柳师弟在,自己断然不至于被炼魂。虽说人死账消,可到时去了地府老子玩儿不残你们!

这点儿面子他周柯还是有的!

汤哥猛地暴起,一个前扑射向周柯,手中匕首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刺下。

周柯虽说手脚被废,但也是解剖学上的远端,近心端大腿、小腿、胳膊又没受伤,忍着负重部位的疼痛,还是能做出应对,不至于像个瘫痪的人一样一动不动。

周柯拼尽力气翻了一个身,但还是没有完全躲过。汤哥瞄准的是他的心脏,尽管他已经翻身躲避,左手的胳膊依然被刺。汤哥也不管刺偏了,拔出再刺,再拔出继续刺!

几乎就是一两秒的时间,汤哥就递出了三刀,最后估计刀卡在了肱骨上,汤哥力竭,无力拔出,对袭来的金针不管不顾,躺在了地上。

他早已发现了赶来的柳瑗,他就是要在柳瑗来之前把周柯结果掉。

一阵刺痛再次自身体各处传来,汤哥却露出了和周柯同样的笑容。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里院垃圾,老子就是拼命也要弄死你一个!

周柯的左手胳膊上鲜血不断涌出,左上肢远端运动感觉障碍。

肱动脉断裂,桡神经损伤。他试着依次活动左手各个手指,判断着自己的伤势。

柳瑗这时才赶到,同样脸色发白,他感受了一下阵中所剩的灵力,还好,至少还能凝聚出上百支金针,对付他们几个绰绰有余。

看着一地的死虫,他苦笑地摇了摇头,明白为何刚才瞬间大阵的灵力就被消耗一空。

他将周柯扶起,检查了下他的伤势,脸色铁青。周柯安慰道:“没事儿,死不了······”

一旁的汤哥仰躺在地上,猖狂地笑着,似乎是在嘲笑着二人。

这荒山野岭,肱动脉断裂,行动不便,还能活得了?就算将近心端捆扎压迫止血,可一个半小时后肢体远端就会逐渐出现缺血坏死的表现,然后感染,坏疽,就算柳瑗当机立断,斩下周柯的左臂重新包扎止血,至少也废了条手臂。

“都他妈的是垃圾,你倒是救啊!”汤哥虚弱地说到。

柳瑗的猜想没错,汤哥他们的后面确实还吊着人等待他们的侦查结果,逾期不返,他们应该懂怎么做。

汤哥的伤势重,可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致命,只要等到后面的人来,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而眼下,周柯的伤势这么重,一分一秒都异常宝贵,他赌柳瑗不敢在他们身上消耗时间!

“师兄,别说话。”柳瑗关切道,同时密切关注着躺在地上的几人。

周柯挤出一个笑容,道:“吻我?”

柳瑗愣了一下,然后懂了师兄说的这个梗,一边替他简单处理伤口,一边道:“我不光吻你,我还爆你!”

他捡了一个石头放在周柯的腋下压迫住近心端的腋动脉,犹豫着要不要把匕首给拔出来。

“嘿嘿,你猜我的刀有没有毒,刀刃是不是锯齿状?”汤哥看出柳瑗的为难,言语上开始干扰他的判断。

“来,我教你,一刀砍下他的左臂!”汤哥继续调侃。

柳瑗这傲娇的性格,让他不至于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师兄师兄”地叫着,可着实内心气愤,吼道:“闭嘴!等着别急,等老子这边忙完再来收拾你。”

汤哥笑道:“一个身上一点儿戾气的小子,鸡都没杀过吧。忙完你那边儿帮爷几个也处理下伤口,等会儿我们的人到了爷帮你求求情,他是别想了,但你的狗命还可能保得住。”

汤哥透露出自己有后手,让柳瑗别乱来。

柳瑗听着这话,手上的动作没停,却沉默不说话了,眉头深锁,眼神中露出狠色!

“师弟,别,划不来!”周柯似是猜到他要做什么,急忙叫道。

柳瑗转过头,对汤哥道:“好!处理下你们!”

汤哥闻言,躺着放肆地大笑起来,可笑容笑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在他头顶,以及周围巫的头顶,都凝聚出了碗口粗细的金针,不!应该说金棒更为合适!

“你干什······”

话没说完,几根金棒直接轰向他们的头部。

烟尘散去,一地死人,头部正中都是一个巨大的血洞,五官早已消失不见!

柳瑗身上,瞬间戾气加身!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不好意思,我也是垃圾,学艺不精,医死人了······”

“说我师兄没救了?别忘了,我里院是干啥的!”

里院,里取隐藏,院就简单了,取医院!

第九十三章 伯仲

看着这一幕,周柯摇摇头,本想说什么,却没开口。他和柳瑗那么多年,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我背你,你御风,走!”柳瑗把周柯背在肩上。

尽管已经包扎止血,可伤口还是不断地缓慢渗血,时间紧迫,每一个半小时放一次血,应该能争取些时间。

周柯调动着体内的灵力,趴在柳瑗背上道:“终于开荤了,杀人的感觉如何?”

“杀人不好受,但别人要取我的性命,那就是敌人,杀敌,心理负担小点儿。”

周柯诧异于柳瑗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为坚强,但从他身体上传来的细微颤动暴露出来了柳瑗此刻内心注定不平静。

周柯道:“没事儿,杀啊杀啊就习惯了。算下来,咱赵家军也就常师叔和小师弟没戾气了。”

他明白柳瑗一直不肯动手杀人纯粹是为了模仿常师叔,此时还不如干脆把话说开,免得柳瑗以后心性出问题。

柳瑗“嗯”了一声,不想再继续探讨这个话题,道:“师兄你省省力气,走哪边?”

周柯苦笑,以柳瑗这性子,即使真有什么事儿,只要不是生死关头,他都必然一副“我处理得下来”的表情。

他抬起胳膊,指了个方位,道:“只要他们没走散,就在那边,希望他别乱跑,一直待在阿吉身边。”

柳瑗并不是看不到那一线牵,只是不知道哪根才是他和阿吉的,出言一问后,却皱眉道:“不回寨子吗?”

周柯道:“来不及了,再说你放心把他扔外面?”

柳瑗本想反驳,却发现陷入两难。

“走!我是你的师兄,你该听我的!他是你师弟,你该去救他!”

周柯不给柳瑗开口的机会,加重语气道。

柳瑗暗叹一声,调整方向继续前进。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不止做决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服从决定有时也依然带着一种决绝。自己以前过得轻松,那是因为周师兄把自己那份担子一并挑了过去。

“师兄······如果等会儿还有追兵,小师弟带你先走,我留下来拖一会儿。”他想事先讲好,末了补充道,“你现在比小师弟还渣!”

周柯笑道:“你近战堪堪及格,现在又灵力一空,留下来要给自己立个美名吗?”

柳瑗似是自言自语道:“原来和巫的战斗是这样啊······以前······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些啊。”

“不错了,我们兄弟俩,干掉了一队人。早知道就不那么败家了,那张雷符留着该多好。这盘回去怎么也得琢磨着去内科弄点儿好货揣着,给你老婆说声,她不是在八院进修吗?偷点儿?”周柯连忙安慰道。

他知道,柳瑗这么傲娇的性子,这一场战斗下来,自己二人弄得如此狼狈,几如废人,心里肯定觉得难受。

但其实真如周柯所说,本来就不是最佳状态,对手又陌生,不熟悉套路,人数又比自己多,还有个祭巫。他们的表现已经不错了。

要不是吃了巫可以隐匿气息这个暗亏,一下就走进了伏击圈,以他们的作战风格,小动作不断,说不定就像削土豆一样一点一点将对方吃掉,甚至还可以不用受伤!

柳瑗道:“偷?去哪里偷?进山前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要去外院呆三个月。而且雷符本就是威力最大的符,哪个科的护士长不是当做宝贝一样锁得严严实实的!”

“弟妹也要升主治了?”

“嗯,把我的论文抢过去发了,不给就闹。”柳瑗似是想起了自己的老婆,脸上的苦笑带着丝甜蜜。

周柯嘿嘿笑道:“谁敢抢我柳大师兄的论文?!还不反了天了!?你小子背着我写论文居然,升副高还早呢!”

“嘿嘿,就是那篇《近五十年国人灵识觉醒年龄的纵向分析》,我俩一起做的那篇。”

“那我的名字呢!?”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上次差篇文章没聘上,吓得我洗了两个月的碗。”

“那是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

“哈哈哈哈,安啦,你俩并列第一作者,我第二作者,不闹了?”

柳瑗知道周柯其实并没有在意这事儿,兄弟二人都只是互相说着话,互相打气鼓励,以及避开那个念头。

不会死在这儿了吧?

“早知道你该留个活口的,这稀里糊涂的打了一架,啥情况都不知道。”周柯说道。

柳瑗道:“早知道雷符下面那几个也该一块儿弄死!”

看着周柯伤成这样,他心里既难过又气愤!

“我就说嘛,杀着杀着就习惯了······”周柯低声道。

“师兄,说正事儿呢,你脑瓜子灵,给分析分析,这帮人什么来路?”

“巫吧······”

“你眼睛瞎吗?我当然知道是巫,我是喊你分析下他们的目的啊,来路啊什么的!”

“好,我想想······”

“师兄,你说小师弟他们没危险吧?”

“和你一样怂······”

柳瑗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已经发现了周柯越来越虚弱,话开始越来越短。御风阵法早在之前就已经不能维持,全靠他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他不敢回头看,只是一直在没话找话说的逗着周柯讲话,他生怕周柯哪一句话接不上来。

“师兄,你的暮成雪和臂章我给你拿回来了。”

“好······”

“你胳膊上这把匕首算谁的战利品啊?”

“我的······”

“可明明是我干掉的他们啊!”

“好,你的······”

“师兄?”

“嗯?”

“没事儿,叫着玩儿。”

“师兄?”

“嗯?”

“没事儿,叫着玩儿。”

“师兄······你别死······”

“好······”

“你死了我没法给嫂子交代,向川会锤死我的······”

“不会······暮成雪······记得给白爷······”

“不给!”

“答应了的·····”

“你还答应了我不死的!”

“刀······我再练······”

“师兄······”

“哭了······?”

“没,你真重,背久了腰痛!”

“性子要改改了······”

“好!师兄说啥都是对的!”

“别被小师弟带偏了······”

“好。”

“地府······你猜······谁来······”

“不猜!谁来揍谁!楚江王也揍!”

“师弟,你听······什么声音······”

“什么也没有!你的幻觉!”

“不骗你······”

柳瑗早就听到了那“嗡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万千蛊虫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汹涌而来。

他没法停住脚步,继续吃力地在这没有路的林子中前行。

终于,声音在离自己等人附近约五百米处停下,不再继续靠近。

柳瑗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人影闪动。

他选了棵树,把周柯放下倚靠在树干上,道:“师兄,你先在这儿休息会儿,我这可能有点儿事儿要忙。”

左手暮成雪,右手与君绝!

“好,你先忙······我休息会儿······有事儿叫我······”

即使在这一刻,周柯依然有着师兄的自觉,师弟搞不定,那就该来找师兄。

“那师兄这盘就看师弟表演吧!嘿嘿,师兄,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柳瑗似是明白了结局如何,努力活跃着气氛,开了个干瘪瘪的玩笑。

“这就不敢答应了?”柳瑗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前方,没有回头。

不敢回头······

第九十四章 得救

众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黑袍男子站在一棵树上,冷冷地望着众人。

小一和阿吉立刻过去扶住王曦,查看他的情况。

王曦哪里受过这种伤,几乎快痛得背过气去,哎哟哎哟地叫着。

而树下,则站着大约十来号人,先前那名被王曦骗了的巫也赫然在列。

“把人放了吧。”那名黑袍男子道。

阿吉立马冲过去用刀抵在被五花大绑的这个巫喉咙上,大声道:“过来我就弄死他!”

黑袍男子笑道:“小娃儿,你用他一人的命要挟我们这么多人离去,合适吗?”

阿吉语塞,知道对方也绝不可能就此离去,但手上没有更好的筹码,只是死死地攥紧手中的刀。

黑袍,只有大巫才能穿!

“黄良旭,出来看看,是不是他?”黑袍大巫发话道。

一个男子立刻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看了王曦一眼,道:“不是,是个小角色,我去里院时看到过,就一打杂的,连灵力都没开······咦?灵力已经开了?”

黑袍大巫得到答案,懒懒道:“那就全杀了吧······还真以为是个主治呢······”

先前那名被骗的祭巫立刻半跪在地。

黄良旭道:“嘿嘿,大巫您多虑了,代文斌就算现在身体虚弱,灵力也不可能这么差。”

大巫乜了他一眼,黄良旭立刻噤声低下头去。

小一道:“黄良旭,是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你们还不快走,里院和地府都要找你说事儿呢!”

黑袍大巫接过话来:“旭儿做了什么?嘤嘤嘤嘤,应该是我们做了什么。放心吧,小娃娃,以后不用这么怕里院了,不过你是见不到了。”

小一胆怯,立刻把父母搬出来,道:“你敢!我阿爸阿妈也是大巫,你要敢动我,他们饶不了你,踏平你们的寨子!我们寨子有五个大巫!”

黑袍大巫沉吟了一下:“原来是张家的小女娃呀,那留着吧,省的等会儿打打杀杀,用她的命买代文斌也不错。”

王曦挣扎着半靠在树干上,也发话道:“我师傅是里三院院长!动我,你们一样讨不了好。”

此话一出,惹得对面众人均是哈哈大笑。

黑袍大巫道:“小娃儿,你这话的气势可就比张家女娃子弱多了啊。你没听到吗?老夫说了,以后不用怕你们里院了······”

说完点点头,示意大家动手。

见着气势汹汹过来的众人,小一阿吉皆是紧张了起来,他们明白根本没有一点胜算。

小一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双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被阿吉唤醒的小红一直守在她身边,目光阴冷地望向前方。

王曦站起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将小一拉过挡在身后,双拳紧握,用他仅有的战斗知识摆出了迎敌之态。

为首的一名巫双脚一蹬,高高跃起,手中的大砍刀泛着森然寒光。

这时,远处一阵犬吠传来,一道黑影腾至半空,死死咬住那巫的脖子。落地后,黑影的头左右迅速撕扯,自颈动脉处狂喷而出的鲜血洒落周围。仅短短一息时间,那巫即命丧黄泉。

一个不急不缓却又有些别扭的脚步声传来。

“说了让你等我换双鞋!说了让你等我换双鞋!等会儿回去背我!”

一个女人的声音。

其余的巫停住身形,戒备着那条满嘴鲜血的大犬。

“怎么回事儿!?波波咬死的关我什么事儿?该是何雨宇的锅才对啊!师兄!?”

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惊恐。

放眼望去,一股戾气开始逐渐形成,萦绕在这个女子的身上。

女子身旁的男子竟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个······我也不清楚······要不回去等我查查文献?玉儿你退回来点,小心点!”

王曦见到两人,喜道:“常师叔!师傅!”

常玉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道:“师侄乖,看,先喊的我!”把戾气的事儿又放在一边了。

在赵竹仁身边,常玉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举一动就犹如一个邻家小师妹一般。

黑袍大巫阴森森道:“里三院赵竹仁,常玉?”

赵竹仁干脆回道:“是!”

黑袍大巫比赵竹仁更干脆,道:“撤!留两个人拖住他们,留下的家中以后出祭巫!”

人群中立刻站了四个男子出来,那黑袍大巫也不管,从树上跳下,就准备要逃。

赵竹仁招了招手,立刻从他们的退路出现了几个人影,道:“我一个院长出趟门,不多跟几个人不寒碜么?”

黑袍大巫脸色沉了下来,站在原地。

常玉不理会他们,问道:“王曦,你两个师兄呢?我感觉不到他们的灵识。胆子也大,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王曦见慢慢走到身前的师傅和师叔,道:“可能走远了吧,他们在那边帮我们拖延。”

常玉脸色难看,望向赵竹仁,然后对王曦道:“胡说!我的灵识把这座山都覆盖完了,要不怎么这么快找到你?”

赵竹仁也不怕对面的人偷袭,也闭着眼睛,开始感应起来。

约一息的时间,他缓缓睁开眼,道:“等回去再收拾这两个臭小子!”

常玉喜道:“师兄?!”

赵竹仁微微摇摇头,道:“等会儿再说。”然后对着黑袍大巫道,“老远就听到你念叨我家师兄名字,何事啊?”

黑袍大巫盯着赵竹仁道:“三院长,真打起来,我不一定跑得脱,但你手下的人全都得死,你信不信?”

赵竹仁笑道:“信!一个大巫是该有这份底气!可就算如此,他们也都活得过来,你又信不信!?”

赵竹仁见对方用一种“吹牛也要有个限度”的表情看着自己,也不介意,继续道:“楚二哥,你不说两句?”

还有人?那大巫大骇,四下张望,却没见到任何人的存在。以为赵竹仁在使诈准备出手,全身绷的笔直,却见赵竹仁迟迟没有动静。

这时,一个声音才自身后传来:“你们,这次,有点过界了啊······”

黑袍大巫脸色大变,转身就是一爪,带着狠厉之气向后方抓去。

但却抓了个空,却同时看见,自己身后的巫已经倒了一片,昏迷不醒。

唯一站着的黄良旭眼神惊恐,而他身旁立着一个黑发古装男子,正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虽说在这牛郎里实力打了折扣,不过你确定要和我动手?”

“十殿阎罗楚江王?”黑袍大巫声音中已经开始带着一丝恐惧。他知道完了,绝对无法逃出生天了。

楚江王右手成爪,轻轻按在黄良旭的头上,竟是活生生地查魂!

灵魂里传来的剧痛让黄良旭吃痛不已,根本站不住,但却被楚江王禁锢住了身体,无法动弹,只得生生地承受这份痛楚。

完了,身形一倒,瘫软在地上。

楚江王拍拍手,道:“我就说嘛,生死薄怎么可能泄露出去!妙,实在是妙,原来生死薄的逻辑里还有这么一个漏洞。”

黑袍大巫在这时刻居然做了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举动,跪倒在地,高声道:“阎罗王饶命!三院长饶命!”

赵竹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少了两句。”

那黑袍大巫不明白,望向赵竹仁。

赵竹仁说:“你还该说是小的一时糊涂,受人蒙蔽,我上有老下有小。这样才完整。你这样干巴巴地求饶激发不起我们饶你的兴趣啊······”

那大巫磕头如捣蒜,连忙道:“是是是,小的一时糊涂,受人蒙蔽,我上有老下有下。三院长饶命!”

常玉跳出来,怒斥道:“我呢!?”

黑袍大巫只听过常玉的名字,根本不知道常玉在里三院是何职位。

但他反应也快,连道:“常仙姑饶命,常仙姑饶命!”

赵竹仁和王曦“噗”得一下笑出声来,破坏了这严肃的气氛。

见赵竹仁笑出声来,黑袍大巫讨好道:“三院长?”

赵竹仁看着常玉那铁青的脸,指了指她,道:“你问她。”

黑袍大巫转向常玉,谄媚笑道:“常仙姑?”

常玉冲了上去,速度极快,一条长腿就抽到了大巫面前。

黑袍大巫出于本能立刻就凝聚起灵力于胸前准备防御,可判断出常玉这一脚并不致命,立刻卸下防御,生生挨了一腿,倒飞出去三米远。

他立刻又爬了起来,大概反应过来“常仙姑”这个称呼惹得对方不悦,再次跪倒磕起头来:“常院长饶命!常院长饶命!”

常玉收回长腿,疑惑地望向赵竹仁,道:“这事儿都传到这里来了?”

赵竹仁气结:“明显是乱喊的,文件都还没发呢!”

想起这事儿,赵竹仁就头大!

就在三小时前,里院做出了巨大的人事调动和处分。

因代文斌常年不在其位,且和巫之间的关系过于密切,免去其里三院副院长一职,按期返回里院,接受调查。

免去里一院何雨宇内科主任一职,任命为里三院副院长。但常玉不服,表示自己也可以胜任。

本来,以常玉的年纪,要想出任副院长一职确实有些勉强,但在会议上,投票表决的各位院长们看热闹不嫌事大,9票通过,一票弃权。这一票弃权就算不记名大家也知道谁投的。

于是,免去常玉里三院麻醉科主任一职,任命为里三院副院长。

就这样,史上第一个有两个副院长的里院诞生了。

接受处罚的还有周柯和柳瑗,值班失察,暴露里三院位置,两年内不得晋升职称,扣除三月绩效及年终奖。

事后,柳瑗骂道:“这都让我们背锅?!”

周柯则劝道:“你看看代师叔背的锅,比天还大!”

代文斌则一脸神秘地将手机拿给两人看。

工资奖金一点也没少!

第九十五章 自爆

那黑袍大巫见常玉收回了腿,立刻道:“常院长消消气,再给小的两脚!”

常玉骂道:“贱皮子!刚才那么嚣张!老远就听到你说不怕我们里院了,继续横啊!”

黑袍大巫讪笑道:“我说的是以后,以后,现在还是怕的。”

常玉纠缠道:“那明知道你们以后要翻天,不是更不能留你?”

黑袍大巫明显没想到这一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干巴巴地笑着。

赵竹仁出声道:“好了,玉儿。”然后对那大巫道,“我刚才的问题,你们找我师兄何事?你不说,他有办法,说了,免遭这些罪!”

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楚江王。

那大巫见话题又绕了回来,表情明显极度挣扎。

就这么愣了足足一分钟不说话。

赵竹仁也不催促他。像他这么一个怕死的人,居然会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而陷入两难。他越这样,赵竹仁就对这个答案越感兴趣。

是什么秘密让他连命都不要也要死死守着?想来想去,也只有和那句“以后不用这么怕里院”有关了。

赵竹仁无所谓,反正这个情报今天是肯定会得到的,他道:“没事儿,慢慢想,组织下思路,整理下语言。”然后想了想,决定给他点儿希望,不要逼太急,“说了就放你走。”

黑袍大巫一听,挣扎之色更甚,颤抖着问:“真的吗?”

赵竹仁也不生气,道:“如果你不了解我的为人的话,你总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吧,看看地上躺着的。”

黑袍大巫四下张望,先前太过紧张,根本没想得起看看自己的人。此时静下心来查看,除了被波波咬死的那人外,其余的人都只是昏迷,还喘着气。

赵竹仁继续道:“你们该庆幸我们来得及时,要是我们来晚两步,就不好收场了。”

意思就是还好你们没动手,或者说没伤害到我们的人,至于被咬死的那个,谁让他这么抢眼跳那么高要当第一个。

枪打出头鸟就是这个意思,总得弄死一个来给猴子看。

黑袍大巫低下了头,双拳紧握,显然又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之中。

楚江王就站在他身旁三米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防止他暴起伤人。在场目前就他实力最高,赵竹仁刚从离魂状态恢复,实力不再巅峰,收拾这巫虽没问题,但不一定能够秒杀。既然赵竹仁爱护弟子之意表露得如此明显,那楚江王也乐意送个人情在一旁当个打手。

赵竹仁不再理会黑袍大巫,转身向王曦走去,见王曦居然还牵着小一的手,骂道:“你个臭小子干什么!?”

王曦吓得一哆嗦,立刻甩开小一的手,道:“没,没什么,保护下她······”

赵竹仁笑骂道:“你保护她?逞什么能?你咋不去保护你两个师兄?两天不见,就被带成这个样子!”

小一躲在王曦身后,怯生生道:“赵先生好。”

赵竹仁见这女娃娃生得乖巧,嘴也甜,不好再骂王曦,道:“你好,王曦,这是······”

王曦低着头,不过脑子:“师傅,这是小一,寨子里的巫,小师妹。”

小师妹?

自己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女巫当徒弟?

常玉一语道破:“多半是师兄干的,而且断不会收到你我头上。”

赵竹仁反应过来,道:“那你师傅在哪?”同时瞪了王曦一眼。

小师妹你还喊得挺顺口!

小一道:“不是师傅,是先生。他不当我师傅。现在在寨子里,和阿爸阿妈他们在一起。”

这个寨子应该就是师兄提过的寨子,那么等这边完了过去看一眼。哼,这边闹这么大动静也没个反应,自己和玉儿紧赶慢赶从里院都过来了!

赵竹仁点点头,道:“哦,那好,现在安全了,等会儿带我们去一趟你们寨子。我是代文斌的师弟。”

小一连连点头:“要得要得,先生给我说起过你,也说起过那位姐姐。”

常玉满心欢喜,走过去拉起小一的手,道:“小妹妹真会说话,快说说,师兄都说我们啥了?”

小一想了一下,似是在回忆,道:“说姐姐你很漂亮,很凶!”

王曦连忙插嘴:“凶就是厉害的意思,师叔。”

赵竹仁又瞪他一眼!要你多话,我们听不懂啊!?

常玉笑道:“那师兄呢?师兄说师兄啥了?”

一句话都快把人给绕晕了!

小一低着头,道:“没什么······都是在表扬赵先生······”

赵竹仁轻哼一声。才有个鬼咧!表扬我?估计成天说自己坏话吧!

这时,楚江王发话道:“喂,赵兄,你就真的把我晾在这儿啊?”

话是对着赵竹仁说的,可其实却是给那黑袍大巫听的。

黑袍大巫听得这话,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哎,算是给那边做贡献了。”

众人都在疑惑他这话什么意思,正要开口询问。

“轰”的一声,没有任何前兆,那巫就原地爆炸了!

楚江王首当其冲,一具牛郎被炸得个稀烂,露出了本体在一旁惊魂未定地望着爆炸的地方。

赵竹仁等人隔的稍远,可也被爆炸的余波给波及,还好他反应快,三道风墙瞬间出现在身前,将爆炸给拦了下来。

同样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楚江王!

楚江王抬头看了看天色,再看了看魂魄状态的自己,道:“还好还好,快傍晚了,这林子也还算密。你们谁出的手?”

赵竹仁道:“我还以为你不耐烦了呢!”

常玉钻出风墙,道:“人跑了!?”

然后看着这一地的碎肉,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他带过来的巫全部都在爆炸中丧生!

楚江王右手伸出,从袖子里立刻探出几条锁链,将几个灵体给拘住,却发现根本没那大巫的魂魄!

魂儿也不见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轻轻一扯,一个灵体被拉到他面前,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灵体本在诧异于自己居然死了,但当楚江王释放出威压后,就立刻感受到了灵体对十殿阎罗天然的恐惧,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起来,道:“是大巫自爆了。”

几人均是一愣。

自爆?闻所未闻!

自己都可以把自己给弄来魂飞魄散吗!?

赵竹仁向楚江王询问着。

楚江王也表示从来没有遇到过,听都没听说过。

这些巫的手段越来越奇怪了。怕是技能树点歪了吧!?

远处几个人影听得爆炸,也立刻赶来,为首之人赫然便是里七院院长石建泓。

“三······三院长······这,又是什么事儿啊?”石建泓显然也被这一幕震惊了。

赵竹仁骂道:“大意了!本以为带着楚二哥万无一失了呢!哎,七院长麻烦你白走一趟了,本以为今天就能把我们两家的事情说清楚了呢!”

石建泓一脸难以置信,道:“魂儿也跑了?”说完四下查看起来。

楚江王道:“刚才问了,自爆,魂飞魄散那种,谁也想不到。”

沉默了半天,石建泓才道:“哎,算了。没事儿赵老哥,我们两家的事儿总说得清,我是先认了这个结果再来求这个过程,要不然也不会陪你跑这一趟了。”

赵竹仁拱拱手道:“泓哥真是不好意思了,终归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等会儿一起去找师兄,说不定还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既然石建泓不再以三院长相称,那就是在讲私交了,赵竹仁自然也开始称兄道弟。

楚江王再问道:“这自爆怎么回事儿!?”

那灵体道:“我也不知道,只有大巫才会,我们大巫都会。”

“带我去你们寨子!!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日游夜游,听我号令,速来报道!!”只要牵涉到魂飞魄散的事儿,对地府来说都是大事儿,自杀也不行!

“赵兄,七院长,我就不陪你们去了,你知道,这种事儿,触我们的底线了,我得亲自去一趟。你们派个人跟我去一趟,实力不限。”楚江王道。

“楚二哥你要杀人!?”赵竹仁惊道。

地府不能对阳寿未尽之人下杀手,那么这时要带个里院的人过去,而且就一个,还实力不限,明显就是要借双手来杀人了!

千年来,这些规矩的漏洞在哪里这些大佬门儿清!

再说了,他自己就是阎王啊!

领导钻下空子那都不叫事儿!

常玉立刻躲到一边,今天倒霉死了,被波波这蠢狗弄来一身戾气,此刻还要她再去杀人,说不定还杀得不少,她一百个不愿意!

王曦本听到实力不限几个字以为是去蹭经验的好事儿,可听师傅这么一问也立刻缩边边。

赵竹仁要去寨子,肯定不可能。

石建泓道:“楚江王,别看我了,我本连寨子都不打算去,想在这里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发篇个案报道。”

楚江王笑骂道:“七院长,你都院长了,还发文章想往哪儿升?你们里院难道还有个总院长的说法!?”

石建泓嘿嘿道:“给学生准备的,给学生准备的。”

楚江王也不生气,这种小事儿还不至于,他点点头,道:“那好,我随便挑了。”

说完,身形一闪,出现在石建泓带来的一名里院医师身旁,一把将其抓住,然后扯着几个灵体飞一般地离开了。

远处传来那名女医师的叫声:“院长,救我!”

石建泓笑嘻嘻地看着远去的身影,道:“傻儿!这么好的机会。和楚江王一起出去打一趟猎,张小莉你回去就可以准备升副高的述职了。”

王曦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地······地府······抢人了!?

第九十六章 援军

“啊!舒服多了!师弟我去引开他们,我现在的状态对他们的吸引力比较大,你自己跑吧!”周柯的声音自身后传出。

柳瑗本有些惊喜周柯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流畅,但随即心一沉,他知道,师兄已经死了,此刻说话的是他的魂魄······

“不!师兄你是灵体,跑得快,我去吸引他们,你跑!”柳瑗回道。

绝对不能让师兄被炼魂!

周柯道:“我跑?跑了然后呢?”

柳瑗一时语塞,望着逐渐过来的人影,柳瑗双手持刀,狠道:“你不跑那就一起死!”

周柯道:“好!那文章的事儿我就不怪你了。”

密林里人影晃动,居然有三十来号人,不断地交替前行,越来越近。

来人实力参差不齐,很快,速度慢的一批就被甩在了后面。

“要来了!师兄!”

师兄弟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师弟,这是?”周柯现在的视力明显更好,他发现来人的右臂上都泛着点点灵光。

柳瑗也发现了,道:“里院臂章?!”

看着那起起伏伏,不断晃动的光点,周柯确认道:“是,自己人!”

为首一人直接冲了过来,来人一看,竟然是大师兄王弼司。还来不及激动和行礼,王弼司手一摆,直接道:“死了多久?!”

周柯道:“不到一分钟吧······”

王弼司怒道:“那你还不赶快准备下,感觉像不关你的事儿一样!后边儿的快点!”

柳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看来是得救了啊。

“静脉通道已经建立,深静脉置管完成,计划液3000,王主任!”

“肾上腺素走二,洛贝林走三,王主任!”

“除颤仪200焦,第一次准备,王主任!”

“回魂阵完毕,等待激活,主任!”

“已报备地府,他们已口头通知鬼差取消拘魂任务,王主任请签字烧纸,地府在等待确认!”

“主任!血管外科已就位,优先处理肱动脉断裂。骨科小组及显微外科小组已就位,随时可行肌腱吻合术和跟腱修补术及神经吻合术。”

“除颤一次成功!回魂阵请启动!”

“回魂阵启动,过程顺利,液体走快,麻醉师释放全麻,血管外科小组请就位。主任。”

当部下安排到这一步时,王弼司道:“等等!取消物理麻醉,直接封闭他的痛觉!”

周柯此时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全麻了,如果出什么岔子,大家等会儿又得返工。

见抢救进行得异常顺利,王弼司走到柳瑗面前,自顾自点起一支烟,道:“这里不好降落,外院的同事又没法跳,直升机停的稍远了点儿。”

柳瑗已经明白之前的“嗡嗡”声是直升飞机了,但没想到是大师兄。

“大师兄······”柳瑗此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外面打架输了后,终于,家中的兄长来了。

“以后要练近战,别拖累周柯,明白吗?”王弼司吐出一个烟圈。

“是,大师兄!”王弼司这样说,让柳瑗更加自责!

“伤筋动骨一百天,周师弟断了这么多肌腱,短时间内是不能剧烈运动了,符咒阵法你也教教他,能背后捅刀子就别正面来,这点还要我来说?!”王弼司继续教育道。

“是,大师兄!”

太好了,周师兄有救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见柳瑗这个样子,王弼司给他也递过一支烟,语气缓和道:“不过很不错了。”

这场战斗,让周柯和柳瑗明白明白杀人不止是杀被诊断为夺舍患者那么简单,有时你需要杀的是和你一样,神志清楚行为自主的人。

王弼司一看柳瑗身上那浓郁的戾气就知道这个师弟做了些什么,柳瑗可是一口气就杀了六七个人啊!

柳瑗平时本不怎么吸烟,但大师兄递过来这一支,他还是点上了。他道:“大师兄,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有,你们怎么会来?”

王弼司注视着前方忙碌的众人,对地府前来确认事件的鬼差点了点头,道:“你们走后,发生了许多事,有些,牛头马面他们应该给你们说了,有的,可能你们就不知道了。为什么来这里,具体我也不清楚,情报全在院长一级,行动安排划下来后我就带队出发了。至于找你们还不简单?”

王弼司扬了扬自己的右手小指。

柳瑗不明所以。

王弼司笑道:“不是普通的一线牵,只有我看得到。”

“这么高科技?什么时候的事儿?”柳瑗一点也没认为自己等人不知不觉中被大师兄下了一线牵有什么不妥。

王弼司道:“当上主任那天,交接的一大堆东西里面就有这,而且还是强制要求,大概意思是各科主任要加强科室管理之类的。”

柳瑗“哦”了一声,一谈到制度之类的,他就没多大兴趣了。

他问道:“那师傅逮我们两个不?”

王弼司笑道:“你当师傅很闲啊,连我他都懒得管。几年前还有,现在师傅的手上干干净净的了。”

柳瑗点头明白。

有的,或许是死了。有的,或许情份淡了。有的,或许自己放手了。有的,或者直接就是任务目标,任务完了也就没用了。

一名里院医师过来道:“王主任,柳老师。抢救成功,生命体征平稳,魂魄稳定,自主呼吸及心跳恢复。按照您的意思没有麻醉,目前使用药物让周老师保持浅昏迷,需要恢复意识吗?”

王弼司皱眉:“恢复意识?手术做得这么快?”

“外院的骨科同事觉得这里条件太差,想到既然生命体征都稳了,只要在六小时内清创都行,那就不如转运。血管外科的手术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完成,优先恢复远端血供。”那医师回答道。

王弼司想了想道:“我们没这么多人再分一批来护送他们回去,给他们说,不用考虑感染的事,直升机上不是有临时帐篷吗,去两个人,就地建立简易手术室,你去圈块地,先暴力消毒,等会儿我看看情况。”

那医师领命而去,很快,就动作麻利地圈好了一块地,直接用火进行着第一道消毒。

看着王弼司若有所思的目光,柳瑗道:“大师兄,外院的同事是这样的,他们知道得不多,肯定也只能从单纯的医疗角度来考虑,他们说的也没错。原则上来,是正确的决定。”

王弼司笑道:“没了周师弟,你终于肯动脑筋了?我没想这个,我在想你刚才的问题。我们这次的任务总透露着一丝古怪。”

柳瑗想了想道:“想不通就别想了,等遇见师傅了问问就是,师傅应该会说吧?”

王弼司看着他,道:“才说你肯动脑子了就又犯蠢,我和师傅一路来的,他和师叔先跳的飞机。要是能说,你觉得师傅会不说吗?”

柳瑗仔细想想,他和赵竹仁有限的几次一同出任务中,不管任务大小,赵竹仁都会要求他们提前做好详细的任务简报,有时甚至自己亲自来做。像这种就一个没头没脑的任务,倒确实没发生过。

柳瑗问道:“大师兄,那你问了后,师傅怎么说的?”

王弼司道:“我没问。”

“没问?没问你怎么知道师傅不说啊?”

王弼司道:“从头到尾,关于任务的事,师傅就只说了一句,让我跟着他,没有任何简报,我连任务本身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走的急,我们就来了这么些人。我想,师傅可能是想避嫌吧。这就是我想的问题,这次任务为什么只有院长级别知道详情。”

柳瑗随口道:“保密呗,大师兄,这没什么奇怪的啊,只是这次级别高了点罢了。师兄,还有烟没,再给我一支?”

王弼司没骂他,递过一支烟,自己又点燃一支,道:“我也知道是保密啊,可他们这样,是要防着谁呢?”

柳瑗道:“下······当然是下面的人啊。”

王弼司点点头,不管他这句废话,道:“一般来说出任务,主任和副主任是绝对的战斗主力,我们不知道任务情报很明显不科学。怎么开展任务?”

“总不可能一直不说,不然还出什么任务,大家来旅游?”柳瑗回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这是和大师兄说话,不是和周柯讲话,讪笑了下。

王弼司不以为意,道:“他们肯定知道了些什么!要防的人一定在这次任务以外的主任级别里!”

第九十七章 会面

赵竹仁对石建泓道:“泓哥你真不去?”

“真不去!我研究会儿这一堆。”石建泓自顾自蹲下,竟真的研究了起来。

王曦看见石建泓捏起一块碎肉,才意识到这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血就像泼墨似的在地上洒开。

他转过身弓着个身子“哇”地一声吐了。

小一可能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脸色同样煞白。本来还在勉强支撑,可身前的王曦突然转身,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对着自己吐了起来。

光滑的小腿和鞋子上,全是呕吐之物。王曦似是没了力气,顺势跪下,双手撑地,喘着气。

然后,他发现了面前这双洁白的小腿的异常,心里一惊,连忙抬头看向小一。

“哇”地一声再次传来。

小一本就被这炼狱一般的场所刺激到了,再加上王曦这么一恶心,也立刻吐了起来。

当然,刚好迎面呕在了王曦那一副倒霉样子的脸上······

常玉本想过去找小一这女娃商量下看能不能换双鞋子的,可看着这女娃子和王曦一起对吐后,也立刻止住了脚步,转身对赵竹仁说:“师兄,你和他们先走,我要去看看柳瑗他们。”

赵竹仁道:“现在开始感应到了,和弼司在一起问题应该不大。你想去就去吧。等会儿过来的时候别毛毛躁躁的就往里面冲,记得讲点儿礼貌,我会喊人在寨子门口接你。不会迷路吧?”

常玉白了赵竹仁一眼,顺着所感应的方向,几个闪夺就消失在了林子深处,一点也不像是被高跟鞋影响了行动的样子。

赵竹仁向王曦的方向指了指,一名里院医师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单手按在王曦的肩上,一股柔和的灵力带着强烈的镇静作用瞬间传到了王曦体内。

“好了,小女娃,我们走,这里呆着的确怪恶心的。”赵竹仁带头走在了前面,“你们真的不去?”

石建泓头也不抬道:“有想去的可以跟着三院长去,长长见识也好,没危险的。”

几个里院医师连忙表示不去不去。

开什么玩笑?把自家院长留在这里,自己跟着别家院长去游山玩水,回去会被记下吧!?

现在里七院主任级别躺了一大半,院长身边没人像什么话。

石建泓知道这些医师的心思,不勉强也不好勉强,道:“那都来搭把手,收集样本,固定现场,忙完我带你们去。说不定还赶得上晚饭。”

还好,这次寨子没有再搞什么幺蛾子弄出那种别扭的欢迎仪式。代文斌和寨子里的五个大巫以及一些重要成员,大概三十来号人一起出来,在寨门外大概三四里地的地方接到了赵竹仁一行。

师兄弟见面,也没怎么寒暄,代文斌就在中间相互做了介绍。

尽管此前已经得知赵竹仁的身份,但面对面时,寨子里的大巫们仍是不免有些激动。

如果代文斌只是以私人身份在寨子里长住的话,那么赵竹仁的到来,就只能代表了里院的官方态度了。所以接下来和赵竹仁的对话,也就算是分离千年后巫和医的第一次正式会谈!

哪怕这堆人里面除了王曦,就只有赵竹仁是里院的人了,也必须重视。

赵家军,赵竹仁一人,即可称军!

由于事前和代文斌有过沟通,知道在对巫的称呼上面比较杂乱,赵竹仁拱手道:“唐大巫,叨扰了!”

这样按等级称呼最为中规中矩,就比如赵竹仁是里三院院长,但这是他的职务,而职务是有可能变的。但他的职称主任医师却不会变,称他一声赵主任也不会有错。

唐山宝回礼:“赵先生客气了。”

赵竹仁比较讲礼,既然人家没发话往寨子里带,又不知道有什么讲究,以为就是在这里谈话的意思。他也不在意,道:“没客气,第一次来,两手空空,恐怕此时我师兄都觉得我丢他的脸了。你们有这么多年交情了,大家以后慢慢来。对了,我后面还有人,应该有两队,唐寨主还要麻烦你安排一下。”

唐山宝立刻就抓住了这段话里被赵竹仁轻飘飘带过去的一句。

大家以后慢慢来。

不仔细想还以为他还在接着上一句没有提礼物的事情在继续说呢。

那么,代先生所说果然不假,里院是有和巫,不,和自己这一脉巫接触的意思了。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很明显,这个接触不是带着敌意的接触,而是在友好氛围下的一种合作接触。里院一家独大,就算此时爆发医和巫之间的全面大战,也不能让其伤筋动骨。

所以,这般充满着和平意味的洽淡好是好,但却反倒让人心里没底了。

因为,里院要的东西自己就不一定给得起了。

张吉这时也站了出来,对着赵竹仁拱了拱手道:“谢谢赵先生救下小女,先前那两个娃娃回来报信把我们着实吓了一跳。小一,还不回来道谢,成天没规没矩,让小王先生背着像什么话!”

要不是想着一见面就说这事儿不太合适,张吉老早就想出面说了。

小一很会来事儿,立马从王曦背上跳了下来,对着赵竹仁鞠了一躬,道:“谢谢赵师叔!”然后对着张吉做了个鬼脸,“王曦吐了我一身,鞋子都弄脏了,我怎么走?恶心死了!”

王曦也连忙道:“张叔,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小一瞪了他一眼,道:“等于说我还对不起你了?是不是你吐的,是不是!?”

王曦觉得丢脸死了,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吐一个女生的事情被这样拿出来说。小一也是,你自己不觉得丢脸吗!

赵竹仁先前是目睹了这一幕的,当时也没觉得什么,此时这么一说,他都替王曦觉得丢脸,恨不得根本没这个弟子!

算下来,他入门时间也不长,我要不要趁着大家还不熟干脆逐出师门算了吧?

但内心那强迫症一般的护短之意已经开始发作,竟连小一叫他一声“师叔”他都敢答应:“哎,好好好,小女娃不错,张大巫虎父无犬女啊。你看我这个混账小子,教不出来!丢人现眼!”

会骂的骂自己的,自己都发话了,那么对方肯定就要为王曦说话了,然后这事儿就算完了。

就这么点儿小事儿赵竹仁都要耍点小心思,其护短之心可见一斑。

简直达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了啊!

张吉乐呵呵道:“小女哪里比得上赵先生高徒,小王先生一身修为······呃······也是一表人才啊······”

这下把赵竹仁也给逗乐了,道:“算了算了,要表扬劣徒可真为难张大巫了。”

欸?什么时候我又变劣徒了?

王曦耷拉着脑袋,这种时候还是别说话的好。自己和师傅不熟,两个师兄又都不在身边。放眼望去,最亲的人居然是小一啊!

而小一······现在明显对自己不高兴得很!

自己当时也是,吐就吐嘛!转身干什么!?

王曦走到小一身边,表了个态,道:“小一,对不起哈。但你不也吐了我一脑袋吗?咱们扯平了好不好?”

赵竹仁在王曦体内的时候就知道这徒弟脑回路有时异于常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令人窒息的操作啊!徒弟你为什么这么优秀呢!?

这次就连代文斌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赵竹仁,充满丝丝同情以及,满满的幸灾乐祸。

小一直接上手,本想揪王曦的耳朵,但想了想嫌脏,掐在王曦的胳膊上:“是谁先吐的!?你不恶心我我会吐!?还有理了!对你的好印象全都没了!?”

王曦自言自语道:“那还让我背······”

在场之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此言一出,表情各不相同。

大部分人都觉得是小孩在打闹,并不在意。唯有赵竹仁像看块宝一般看着王曦,心想这徒弟怎么能够这么优秀!?

他不单身没天理啊!!

第九十八章 会谈(一)

由于黄良旭已死,所以唐衫宝的出行也就自然取消了。

赵竹仁来得突然,又只有他一个,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寨子里本想把晚饭弄丰盛点儿,但一来时间不够,二来早上那顿够丰盛了,还有不少剩菜,负责弄菜的那些小姑娘们也想偷懒。

不过赵竹仁也不讲究,这种时候摆什么谱?就着寨子里独特风味的腊肉和野菜,倒也小喝了一碗。

这帮巫,似乎一到酒桌上,天大的事情也可以往后边儿放一放。要不是代文斌发话,以唐衫宝带头的几个大巫就又要来“大家喝高兴”了。

晚上八点,石建泓携里七院众人来到寨子,吃了剩菜的剩菜。

晚上九点,王弼司周柯柳瑗等人来到寨子,吃了剩菜的剩菜的剩菜。

晚上十点,迷路的常玉被赵竹仁拎了回来,还好剩菜都被王弼司柳瑗他们吃光了,常玉终于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新鲜饭菜。

尽管夜深,但寨子里的人都依然没有睡去,大家似乎都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一般,聚集在唐衫宝屋前的空地上不肯离去。下午孩子们外出遭遇的袭击已经让那些当母亲的惊魂不定了,此刻里院真正的大人物又来了。

这一天下来,对于寨子里的人来说,其实真够漫长,天还未亮大家就起来迎接王曦,此刻还要等待一个结果。

尽管大巫们和里院几位高手都属于那种精力极好的人,但大家却并没有立刻就谈正事儿。反倒是代文斌在中间制造话题,大家主要聊聊对药物的理解,毕竟让这群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吹牛也的确不大可能。

今晚寨子的防御安排比以往都要更强。黄良旭他们寨子有多少人这边儿是清楚的,今天下午的经过寨子已然知晓,晓得对方不可能这么点人。尤其在小一证实对方可不是过来蹭顿晚饭而是真的要杀人后,张吉和陈敏芳就提议一定要找他们要个说法了。

现在底气也足,里院的人都在这边,而且手上已经实实在在沾了血了,根本就不会怕。

这就不是觉得里院大腿粗终于决定抱一抱的事情了,而是这两脉巫之间已经确确实实出现了裂痕。以前还好,大家尽管分歧存在,但一来有上千年的香火情,二来这一脉巫也没和里院之间有什么正式的联系。

对方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冒冒失失的脑子一热就来挑事儿,而且目标还是一个里院副院长。既然动手,那么就是撕破脸皮,必有后手,只是这次运气不好,后手没有这边突然出现的大腿粗。

结合目前的情报来看,怎么看这事儿都和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有关。先前里院的目光还只是停留在黄良旭身上,可现在看来,是整个寨子都出了问题。

尤其是对方黑袍大巫那句“那就全杀了吧”更是让大巫们震惊。这次要里院不及时出现,后果简直不敢想。

大概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赵竹仁把杯中的茶水喝完,示意几位大巫稍安勿躁。代文斌也让唐衫宝去安抚下外面有些骚动的众人。

因为一股强悍的气息出现在了寨子附近!

地府来人了!

赵竹仁,代文斌,石建泓,常玉,王弼司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带着几位大巫一同出去,迎接来人。

泰山王,都市王,鱼鳃,黄蜂,赏善司及一些鬼差驻足寨门,鬼气森森。

大巫们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几乎不怎么和地府打交道,但这些基本的知识还是有的。

两个十殿阎罗,两个阴司十帅,一个判官。这阵仗可不常有啊。

赵竹仁等人似乎早就知道地府要来人,倒并不吃惊,简单寒暄便直接将地府来人邀请进了寨子。不过面子功夫依然做得极好,将大巫们介绍后由唐衫宝发言做的邀请。

这下大巫们明白,现在开始谈事情了。

寨子的几个大巫和各自的子女,里院众人,地府众人,三方就这样坐在了一起,进行着充满划时代意义的谈话。

房间中除了周柯还在睡觉发出轻微的呼吸音之外,竟是异常地安静。

代文斌率先打破沉默,毕竟他的身份最合适:“那开会?第一次医巫及地府联合会议?”

一个并不怎么高明的玩笑活跃了下气氛。

平等王笑道:“怎么不是第一次地府及医巫联合会议?”

代文斌做举手投降状:“你们是老大,说啥都是对的。那开始?”

平等王指了指几个小辈,尤其是小一等人,道:“这几位是?”

各位大巫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存了些私心,想让自己的子女们见见世面,再不济混个脸熟,按理说小一等人肯定没资格列席的,严格说来,王弼司,柳瑗周柯等人也不该在场。

唐衫宝还在想要不干脆算了,正事儿要紧的时候,代文斌接过话道:“寨子里年轻一辈的翘楚,不管怎么说,大巫们对寨子也要有个交代,他们在,好说些。”

平等王似是明白了大巫们的心思,于是也不过多纠缠于此,道:“那还差一人,楚江王还没回来。”

泰山王道:“厉二哥去这么久?唐寨主,对方很扎手?”

唐衫宝立刻道:“泰山王前辈,对方三个大巫,人数约四百人。”

赵竹仁道:“自爆了一个,还有两个。泰山王,要不开始吧?这事儿该大家商量下了。”

泰山王看了看平等王,道:“好吧,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下,这个寨子没问题?代院长?”

代文斌认真道:“绝无问题!我担保!”

唐衫宝感激地望了代文斌一眼,然后起身对二位阎罗道:“寨子虽小,可也世代传承至今,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判官前辈应该知晓一二,还望泰山王前辈明察。”

语气虽然恭敬,可话里也有丝毫硬气。

泰山王没有计较,道:“好!有几个问题需要梳理以及情报共享。在此之前,先说个事,你们有些应该知道了的,今天下午,光天化日下,里七院处鬼门关遭到攻击,因里七院高手较少,你们里院第一道防线失守。我们的人大白天不能出来,被人打了进去,鬼门关开启时间长达两个小时。事后统计,流出亡魂约两千有余。目前地府和里院已经抽调出人手缉拿。”

显然赵竹仁他们是知晓此事的,没有说话。代文斌吃惊道:“这么快又有行动了!?伤亡如何?双方?歆哥有事没?”

石建泓道:“我是里七院院长,这事儿责任在我。代院长,目前地府已集结力量将鬼门关夺回。黄义歆受了点儿伤,但无大碍,目前仍能坚守副院长的岗位。”

平等王示意代文斌稍安勿躁,道:“这事儿怎么会赖七院长,你们本来人手就不足,加上你又不在。七院长放心,地府没有怪你们的意思。从本质上来说,你们里院就是不出手,看着别人进攻鬼门关我们也没有资格说什么,你们并不对我们负责的。”

怕就怕地府已经习惯了有里院这第一道防线,石建泓先把责任揽过来,就是想看下地府官方的说法。既然地府很明事理,那么这事儿也就和里三院鬼门关被攻击一事一样,不存在追责了。

平等王说完,又和泰山王对视了一眼,然后道:“但是接下来的事,就可能和各位有关了。”

赵竹仁等人都正了正身子,今晚要讨论的第一个问题要来了。

赵竹仁看了看周围的人,知道这个会议的重要性。

本来参会人数不该这么点儿,也不该在这儿的。可没办法,代文斌递出来的消息和地府已经得知的情报都牵扯到了一个隐秘势力,而这事儿和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想查清,总不能把巫全杀光吧?

既然当年代文斌无心插柳已成大树,那么现在总归还是对己方有利。

地府派出三位阎君已是极限,十大阴帅更是出动了八个目前在阳间行走——这里两个,楚江王带走六个。

至于里院这边儿,来两位当事院长,在外一位院长,其他的就和地府一样,被拖来不敢动弹了。

目前结果看来,里院和地府几场战斗都是以胜利告终,可其实局面极其被动。虽说获得的情报不少,也有个大概的方向,但终归仍是一团雾水,被人牵着鼻子走。

平等王沉吟了下,道:“就像先前所说,鬼门关的防御乃我地府职责,并无资格要求里院做什么。上千年来,里院为我地府镇守鬼门关,我地府也承你们这个大情。但终归时间久了,习惯就成了默认。关于鬼门关的防守,我地府确实也有些放松,这是我们的问题。说这些,也不是说地府怪你们帮我们守了鬼门关,我们不至于这么无耻。”

平等王说了一大堆还没进正题,里院几位大佬都是屏气凝神。做了这么多铺垫,那么所说之事必然很重大。

平等王歇了一下,道:“所以,我们现在一时间也调集不出更多的兵力来重点防守哪一座鬼门关。如果敌人集中全力攻打任意一座鬼门关,那今天发生的事情则完全可能重演。”

众人默默点头,平等王所说完全可能发生。从目前的两次进攻来看,还是试探进攻的成分更多一些。

“地府初拟,准备永久关闭两座鬼门关。也就是说,彻底摧毁!”

第九十九章 会谈(二)

赵竹仁和石建泓等人震惊了!

他们完全没想到地府把这件事的重要性提到了这个高度!

虽说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并且根据情报快速赶往了这里想去探探黄良旭他们的寨子,可还是没有地府重视。

果然这件事情和里院有关,不管哪一座鬼门关被彻底摧毁,那么这一处里院的地位就立刻变得非常尴尬。

别忘了,里院围绕鬼门关修建的初衷是什么!?

可虽说有关,里院却不能有任何异议。这鬼门关关闭也好,摧毁也好,都是地府的家事,里院没有任何立场来说三道四。

就目前看来,摧毁哪两座鬼门关这不摆着的事吗?

赵竹仁问道:“这······目前还不至于吧?”

平等王道:“三院长,连续两次进攻鬼门关事件,地府已经不认为是挑衅了,试图混淆阴阳,难道里院自己划的底线还在这之上?”

赵竹仁想了想,如今里三院编制齐全,正副院长,各科正副主任皆有可战之力,本想提出这点。但这样就不免有把里七院抛下的感觉,毕竟里七院现在可算惨淡,战力大损,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就实在不太好看。

石建泓抢先道:“平等王,如果这已经是地府的决议,那么我们里院没有任何异议,你们能提前告知我们一声,已经很感谢了。不知接下来需要我们里院怎么配合?”

石建泓并非不识大体,这种时候,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那还不如干干脆脆地配合,他当这里七院院长有些年头,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也还想得通。哪怕最坏的结局因为鬼门关的摧毁导致里七院撤番,自己和手下的人也不至于没了去处。虽说可能打乱编入其他各院,但待遇因该也不会差,至于自己,哪怕退下去当个清闲的二线三线,倒也不差。

平等王道:“说配合谈不上,我们也知道,鬼门关的摧毁可能导致你们里院结构上的变化。所以准备摧毁的鬼门关还是按地理上来划分,里一院和里三院相隔较近,这两座鬼门关准备选一座来摧毁,里七院和里九院相隔较近,这两者之间打算选一座。目前我们倾向于里七院,但里一院和里三院之间,还没有个结果。因为这种事情尚有大量工作需要安排,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如果我们不提前给你们说,仓促之间你们也难免措手不及。对了,拆除鬼门关后的黄泉石蒋大哥说了,你们拿一成。”

石建泓见在意料之中,只是点点头,没开口说话。地府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里院还能说什么?

赵竹仁也有预料,但听是按地理划分也心存侥幸。可一听居然是和师傅的里一院PK,内心叫苦不已。这才是躺枪,以前出任副主任的时候让他选,他选了个离师傅较近的里三院,这一步一步走来走到院长,没想到今天竟摊上这事儿。

自己里三院人才济济,论战力和里一院里七院共同排在前三,可还真是不甘心。

赵竹仁道:“这摧毁鬼门关一事的确事关重大,不比单纯的关闭鬼门关,关上了还能再开。可正因为如此,开弓就没了回头箭,这次危机一过,难道再重建?那消耗的人力物力可就太大了。我们两家内部的问题可以解决,查漏补缺,以后增强防御便是,这么着急是不是稍微有点儿······”

赵竹仁正在斟酌着用词,平等王接过话来道:“草率?不瞒三院长,这事儿我们十殿阎罗已经讨论了一次了。这个问题也考虑过,可眼下的危机不能处理还谈什么以后?”

代文斌喃喃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我们两家在一起说谦虚一点儿可以屹立不倒,说狂妄一点那简直就是举世无敌。这么好的一副牌怎么到了现在拆王炸这个地步了呢?”

地府的人没听懂这个梗,里院这边的听懂了也没人发笑。

赵竹仁道:“是啊,师兄说的是,对方到底什么个实力,怎么把我们给逼成了这样?明明我们一直在赢啊!”

石建泓惨笑道:“赵老哥,你忘了我们里七院被打趴下那场?”

赵竹仁苦笑着点点头。攻打里七院处鬼门关的来犯之敌虽未全歼,可这次终归是有所收获。从其中领头人的魂魄中探知到不少有价值的消息,把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当然,这些也是今晚稍后要讨论的问题。

赵竹仁道:“平等王,那此事就这样了,就选我的里三院吧。”

他其实心里清楚,地府也多半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留给自己来做决定,面子上好看一些。

里三院其他几个人没什么意见,常玉只要跟着赵竹仁她就满意,而王弼司和柳瑗也是同样的心思,只要跟着师傅,到哪里都一样。

常玉苦笑,自己似乎是里院有史以来任期最短的副院长了吧,不过一想到何雨宇也是,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平等王道:“那好,既然刚才七院长提到了,我们也就把从里七院鬼门关处获得的情报梳理一遍。”

这事儿赵竹仁和石建泓已然知晓,可王弼司常玉当时并未列席会议,所以这里主要是给他们以及在座大巫们说的,因为接下来就需要他们的情报了,地府这边总得先说点东西。

平等王道:“从探查的情况来看,我们确定了有这么一支势力,精通医巫之道,实力强悍,目前我们暂称为遗人。他们整个计划的前面部分已经大概知晓,相信大家也都做过推理和猜测。这里简单过一下。里十院和里九院之前上报的外院医师非正常死亡这里不再讨论,这只是他们并行的另外一个计划,现在主要讲讲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黄良旭装病进入里院,获得里三院位置。然后遗人制造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的误会,这个过程中里七院损失比较大,接下来我们关闭两座鬼门关,你们里院进入调查程序,这两座里院实力空虚。然后是试探性地进攻里三院未果,当我们的眼球被吸引过去后,你们里院开始采取行动,大量人员外出搜山,这次主要以一,三,起,九院为主,造成防御的进一步空虚。这个当口,今天下午,算准我们不能白天现身时进攻里七院。大概过程就是这样,至于里七院位置是怎么泄露的,目前还不得知,但这个我们不打算追查了,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代院长和遗人的交战以及三院长七院长之间的误会,是采取的相同手段。代院长这边简单些,他们佩戴里院臂章,使用医术,但可能这一批实力稍微弱点,加上代院长一向攻势凌厉,他们没能得逞。而三院长你们这边他们明显花的心思就要多些,现在看来虽然手段不算太高明,但当时情报太少,做出那样的推断进入思维误区也是顺理成章了。

“透露黄良旭莲花小区位置的巫只是一个小角色,为的是把你们引入他们设的局。而七院长你们那边也是一样,同样的方法故意透露给你们三院长和巫有勾结,也一样将你们引了过去。据探查得知,这里他们布置了相当强大的战力,从一入局,你们便被扰乱了六感,三院长和七院各位并没有互相对打,而是和对方的人打了一场。但这里,计划中并没打算要三院长的命,所以三院长离魂逃脱其实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原因就不说了。而七院长这边他们就有些下死手了,反正只要留几个人回去递消息就行,还好里七院本来实力也强悍,没有出现人员死亡。和你们战斗的那位,现在看来,实力可能要直逼时老院长。根据这点,我们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这人还不是对方的最强者,这也是要拆除鬼门关的原因之一。”

要递出拳头,先要收回拳头。

石建泓问:“这戏耍我们的具体手段,现在有结果了么?”

平等王道:“技术上的问题已经交给钟馗处理,目前还没个结论,但你们里一院外科主任王岩川提出,可能是医术上的鬼打墙等乱人心智的手段和巫术结合起来产生的效果,目前正在朝这个方向研究。但具体因为我们都缺乏研究的手段,我们和里院都不会巫术,所以进度较慢。这也是后面可能要请大巫们帮忙的地方。”

平等王对大巫们点点头。

王曦这时插口问了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这事儿实在好解决,怎么就把大家难住了呢:“不是查魂了吗,技术上的问题怎么会不知道呢?”

虽说大家都笑了起来,但柳瑗还是在赵竹仁瞪他前给他头上来了一下。

没点规矩,招呼都不知道打一个。

柳瑗低声道:“人死道消,尤其是某些秘法,就算查魂也查不到的。我辈修行本就是逆天修道,这种违背天道的事,是说不清楚缘由的。”

王曦道:“难道还有比地府更大的?师傅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吗?”

赵竹仁悠悠道:“是没有神仙,可还有道。”

王曦听不明白,感觉这个“道”好厉害,连地府都可以管!

赵竹仁看他那个表情,教书育人的冲动又开始发作,循循善诱道:“你想想地府和里院最看重的是什么?”

“实力?呃······人品?还是······行善积德?”王曦试探着道。

赵竹仁看了柳瑗一眼。

我虽不在,这也几天了,基本的东西你们当师兄的都不强调强调再强调?

柳瑗提醒道:“规矩!”

王曦恍然大悟,浑然没注意大部分人那“孺子不可教!”的眼神。

赵竹仁道:“如果还不理解,那你想想生死薄,这东西虽在地府,可并不是地府自己的,地府自己也不能任意篡改。这,就是冥冥之中不可捉摸的天道!”

王曦若有所思,道:“可师兄说过咱们里院人的寿命都有更改啊,尤其是院长,阳寿过百啊!”

平等王本不屑与他说话,可看在赵老哥的面子上,以及想尽快把话题拉回来,道:“后生,这叫修现世德,行善积德不管是对这一世,还是下一世,都有好处的,而这,其实恰好也符合天道!”

第一百章 会谈(三)

见大巫们已经点头表示接下来会和地府一起里院一起研究这奇怪的秘法,平等王不等赵竹仁他们继续谈话,迅速再次进入正题。

平等王道:“把二位院长的误会解释清楚了,下面该说说我们地府了。之前马面曾带回消息说,躺着那后生曾怀疑过生死薄可能有泄露,他的整个猜测的过程还算比较合理,所以我们得到消息后也比较重视。自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疑点。但就这样回你们的话我们觉得还是不妥,本准备继续调查。但今天下午楚江王似乎直接遇到了黄良旭,将他查魂后有了个结果,立刻差人把消息递了回来。

“遗人把我们算得很准,对人心的把握也很厉害。针对黄良旭当时的不点名拘魂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由此带来的变化导致了我们地府和里院一度没有官方的沟通,我们当时不知道你们什么情况,不敢贸然介入。虽然后面事情逐渐开朗以及事情本身的严重性升级,才使得我们官方开始接触。但拖延的这个时间足够他们做很多事情了。

“拘魂计划有黄良旭,他用巫的手段隐匿气息,所以是个不点名的拘魂,这点本身没有问题。但他的死因当时却该是自杀。就是进入你们里三院后自杀!一种很特殊的自杀。”

里院的人听得面面相觑,感觉有些跟不上平等王老师的思路了。

平等王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他是带着自杀的任务进的里三院。只是在时间上需要把握得很准。任务需要他在里三院出现大变之后半个时辰再自杀,具体就需要他自己把握了。”

平等王留下了足够的时间给几人思考。

里院当时出现大变,那只能是离魂后的赵竹仁肉身被送回里三院了。

平等王见众人回忆起来了,接着道:“当看到三院长的肉身回到里三院,他就明白了任务中所说的时机是什么,就准备开始着手自杀。而此时,牛头马面按照正常程序已经在路上了。

“三院长是知晓自己的阳寿的,所以生死薄对三院长是因果颠倒的。也就是说,三院长如果意外死亡,生死薄才会出现这件事情,而不会提前出拘魂计划。”

平等王似是知道这件事情要他慢慢解释,众人慢慢理解,所以不像刚才那样,而是每说一段话都给了大家时间思考。

“黄良旭脑中的鬼打墙也设置得比较巧妙,其实严格说来,常主任你算漏诊,不算误诊。他脑中有鬼打墙不假,可被困的除了黄良旭自身的魂魄外,还有一个魂魄。只是在鬼打墙之中,你没有去探查。当你解掉鬼打墙后,黄良旭自己没动,这个魂魄出于本能控制了身体。你见事情已经解决,便没有再检查了。如果那个时候你再去检查一下,很容易就会发现。”

话说到这里,赵竹仁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常玉有些不自然。

常玉道:“平等王,接下来黄良旭把自己体内的这个魂魄杀掉了?”

平等王点点头,道:“是的,这样因果链形成。一开始,拘魂计划就不是拿他,而是这个替死鬼!

“牛头马面来到里三院,时间还早,一般都会先到值班医生那里逗留,正好遇上你们。而你们误判形式,才有了后面的一出。不过,这点我们觉得倒是巧合,只是让他们的计划更完美了一步。我们认为遗人不可能连这些都算得到,如果那样,就太可怕了。”

那么严格说来,这也不算是生死薄的漏洞。厉害的还是人心,毕竟生死薄是死的,就算会发生变化,可也有天道的条条款款束缚,可人心是活的,居然能想出这个办法。

平等王道:“当然这件事其实对他们整个计划影响不大,为的只是加深我们之间的误会和猜疑。当时那种情况,黄良旭把里三院的地理位置泄露出去已经是没办法阻拦的了。”

众人一想也是,当时那个情况,也没人管他了,估计就算里三院不安排他转院,他自己也会溜了。

平等王见众人都已明白,道:“解释了这个事情,也算给你们里院一个交代。遗人想让你们怀疑我地府故意泄露生死薄,如果我们不解释清楚,双方说不定心里都有个结。但可惜的是厉二哥这次做事草率了些。”

赵竹仁听明白了,楚江王当时只是自己查魂,如果再狠辣一些,直接将黄良旭魂魄拘出,当面利用威压震慑,便可当着赵竹仁一行人的面将实情问出。而现在这样,表面上是解释通了,可仔细一想,全是地府在自顾自地说,一点证据都没有了。

赵竹仁道:“平等王言重了,当时谁也没想到那大巫自爆,黄良旭也被殃及,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平等王道:“三院长相信我们就好,那么接下来是先说遗人还是先说这奇怪的自爆?厉二哥把这事儿递过来时,我们着实也吃惊不小。”

石建泓道:“还是先说说遗人吧,这技术上的事儿可以缓缓。我提了些样本,也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平等王点点头道:“好,那先说遗人。等会儿我说完了,就需要大巫们补充点情报了。首先,我们已经做了大量的检查工作,华夏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城市叫做梁淄市,但探查了部分遗人,发现他们都居住在这个城市。从记忆里来看,这座城市现代化程度不高,应该是隐藏在某处世外桃源,这点,可能需要你们里院摆脱阳间朝廷动用科技辅助寻找了。”

赵竹仁点点头,同时皱眉道:“但这就奇怪了,难道遗人都是不死的吗?”

眼下之意就是只要他们有人死亡,生死薄就该有动静,难道这帮人已经不在生死薄里了?

平等王道:“这点绝无可能,记忆中的梁淄市人口密度适中,如果都长生不死的话那这城市不免太挤了些吧。不过三院长提出的这点的确奇怪,大巫们有说法吗?”

唐衫宝沉吟道:“我觉得平等王说的有道理,如果这遗人都不死的话他们的人将会越来越多······”

赵竹仁笑道:“二位都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地府就从没去这个梁淄市拘过魂么?”

平等王愣了愣,刚得到这个情报的时候,地府的方向是在寻找看这个梁淄市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纵使搜寻无果,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长生不老这种事情不要说坏了地府阴阳平衡的规矩,可以说连天道都违背了,如果说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老不死的话,那地府不就越来越空?

平等王道:“应该去过吧······要不我们回头再查查?说不定这个地方名字多改了几次,我们查得不够仔细?”

赵竹仁正要开口,张吉道:“宝哥?以前的传闻······”

众人一听,均望向了唐衫宝。

唐山宝想了一下道:“倒也的确是个法子,但短时间内可以,不可能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啊,难道他们竟连一点意外都没有?”

不等众人询问,他继续道:“是这样的,以前,很早的时候了,那时候巫为了避免里院的追踪,除了隐匿自身灵魂气息外,做的比较绝的还对自己人下手。虽然只是传闻,但我们觉得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在那些极端的寨子里面,如果有重病或者重伤即将死亡的族人,他们会将其遗弃,找个偏远的地方扔掉由其自生自灭,更狠的就直接拿来炼魂了。”

平等王震惊道:“这样,不让人寒心吗!?”

唐衫宝笑着道:“关键是这些被遗弃的或者被炼魂的,都是自愿的啊······家家户户都是,已经成了习俗了,而且对于被炼魂,他们自身并不是太恐惧,一般是由亲属动手,他们认为这也是一种延续,一种另外的存在方式。”

平等王骂道:“狗屁不通!炼魂又不是全盘接受对方的修为,估计最后连一成的功力也没有!”

赵竹仁问道:“那唐寨主的意思是这个梁淄市也是这种情况?”

唐衫宝道:“我只是说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很大。他们也是巫,一般小病小痛自己解决了,真要遇上束手无策的情况他们肯定能判断地出来。如果真要按照这个法子,虽然笨,但也可以做到制造出一个地府视线上的盲区。”

众人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法虽然狠辣,也很笨,但说不定行之有效。只要一开始就形成了这样的习俗,是完全可以躲开地府的拘魂的。

平等王看了看赏善司,后者连忙说道:“查魂的时候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如果照这么说的话,要不就是这些人不够资格了解这些,要不就是记忆被抹去了一部分。”

平等王诧异道:“抹去指定记忆?这是我们地府才有的手段!”说完看向了赵竹仁。

赵竹仁摊摊手道:“的确这个是你们独一份,我们里院的忘忧草不行,是直接造成失忆,没法指定记忆。”说完和众人一起望向了唐山宝。

唐衫宝道:“我们也不行,就从没想过往这方面研究。但判官前辈这样说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如果真能抹去特定的记忆,那为何偏偏隐去这段?难道这个事情所隐藏的价值竟比你们获知的情报更为重要,容不得丝毫泄露?”

是啊,如果真有这种手段,为何不把需要隐藏的情报全部抹去?现在的事实是地府可是通过查魂获得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啊!

赏善司道:“这点也有可能,抹去指定的记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我亲自来做,一个人一年内我也只能抹去一次特定的记忆,再多,这个人就废了。这点情况和唐寨主他们有点类似,我们也没有往这方面花力气研究过。但······抹去特定的记忆······绕不过孟婆汤啊······”

赏善司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疑惑的望向了平等王。

第一百零一章 会谈(四)

赏善司这话一出,屋里的人也有些回味过来,也是望向了在场的两位阎君。可没人敢提问。

这话就算赏善司自己说出来他都越说越没胆,更何况其他人?

泰山王和平等山对视了一下,对赏善司道:“递消息回去,查孟婆。”

纵使泰山王已经发话,可这边里院和大巫们依旧没敢接话。这事儿说白了就是在指控地府和对方有勾结了。纵使两位阎君不知,可以孟婆在地府的地位,提出这种假设,依旧是一记非常响亮的耳光了。

良久,赵竹仁道:“泰山王,平等王,其实细想下来,这个情报的价值的确重要。你想,为了躲避地府的拘魂,他们都能狠到对自己人出手了。说到底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么如何隐藏的自然也就很重要了。再说了,赏善司不是还说了另外一种可能吗,来的人等级并不够。”

平等王道:“一两个等级不够我相信,来的人全部都不知晓吗?我们已经正在写战斗简报,很快就会抄送到里院,到时二位院长可以看看,里面最猛的家伙究竟有多猛。要说这样的人都不知晓,我不太相信。”

赵竹仁道:“那还有一种可能,他们研究出了某种手段,可以抹去指定记忆呢?”

巫术和医术都在不断发展,永远也不要轻易断定某件事情不可能!

赏善司道:“这点还真不可能,关于这一块儿,二位阎君可能没有我们判官和孟婆权威,没有孟婆汤,随便怎么弄也不可能!”

话说完,赏善司又有些讪讪,今晚怎么老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平等王正要开口,黄蜂道:“二位阎君,孟婆听说后,吓了一跳,正在来的路上,说必须当面来给您二位自证清白。另外,已查孟婆汤的使用记录和库存,全部对得上号,并无挪用或丢失的情况!”

泰山王和平等王都点了点头,尽管是好消息,但眉头却越皱越深。

过了一会儿,泰山王道:“好,那这事儿我们查清楚再给你们一个说法。下面说什么?”

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府的高效率作风可见一斑。

赵竹仁想了想,道:“大概的情况都汇总得差不多了。现在有件小事儿,是刚发生的,我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下。你们知道今天下午我们和一群巫打了一场,但这巫临死前有两句话我比较留意。一是说他们以后不用怕我们里院了,二就是在自爆前,他说算是那边做贡献了。这两句什么意思,我想了一路,但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由于没有过多的线索,所以这个话题讨论起来相对就比较轻松,大家都思索了一会儿,唐衫宝率先道:“照目前看来,会不会是指他们打开鬼门关,游魂较多,让他们得以炼魂可以实力大涨。至于说为他们那边做贡献,应该是指自己自爆没有泄露消息吧?”

唐衫宝的猜测很符合现在的实际,也合情合理顺理成章。而且一旦遗人或这一脉巫大规模炼魂,他们以后的行踪将变得更加的难以捉摸。

赵竹仁道:“这点我也想过,的确现阶段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但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无所谓,或许我想多了,这种事儿,到最后总会水落石出的。只要我们三家这次通力合作,应付这次危机不难。就算他们狂妄到不把我们里院放在眼里,难道还敢和地府掐吗?他们做的事是把地府的底线击穿了不知多少次了!唐寨主,你们这一脉大概有多少人?”

唐衫宝想了想道:“我们这一脉的,大概有十来个寨子,人数也有个三千多,但说老实话,今晚和你们讨论的信息我是一个字也不敢往外面传了,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虽然知道同为一脉,可毕竟联系太少了,不敢啊!”

唐衫宝是真的郁闷,如果真能和地府里院站在一条船上共同迎敌,那么寨子以后的处境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寨子的人或者说实力终归小了些,在这种局面下,地府和里院都是全力应对,可自己寨子却只是那么多巫寨中的一个,要说立大功就不要奢望了,可毕竟也不能犯错啊,尤其是情报这一块。

赵竹仁一听,虽说觉得有些可惜,但也点点头,他明白唐衫宝的心思。

里院的院长就那么十个,地府的阎王也是十个,可要说大巫,那整个世界上估计能数得出来几百个。这看上去巫这边最顶级的战力从数量上占优不少,可其实大巫的实力始终还是要略逊一筹。巫王千年不出,这个劣势他们也没办法。

赵竹仁道:“那唐寨主,现在就请你系统地给我们讲下巫吧,你觉得可能有用的都说说,毕竟就连我,关于对你们的了解,大部分还是来源于书本上。”

唐衫宝听得此言,知是自己的戏份到了,却没开口,反而是和其他几位大巫沉默地对视着。

过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其他几位大巫都微微点了点头,唐衫宝见状,似是如释重负一般,道:“赵先生,石先生,二位阎君,今天,你们就代表了里院和地府了吧?”

几人均是一愣,但也立刻反应过来唐衫宝应该是要为下面的话做铺垫了,都点点头。

唐衫宝站起身来,其他几位大巫包括身后的小辈也都跟着站了起来,跟随唐衫宝一起向着众人行了一个大礼。

地府众人坦然受了这一礼,里院的人倒不好意思,也立刻起来还礼。

唐衫宝道:“我们寨子,代先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可以替我们说两句话,从我们上几辈开始,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我们是真心想好好的生活。所以,此间事了,能不能给我们这一脉一个名份,能在外面世界生活的名份!”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猜测到唐衫宝下面要说什么了,能够让巫觉得可以换下这么大一份礼物的,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个!

就连代文斌都屏住了呼吸,想劝可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劝阻的立场和理由!

众人都觉得自己即将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巫的时代或许要终结了······

不管炼魂有多神秘,一旦被里院和地府知晓,以这两家的研究技术和研究热情,十年内就可以给你剖析得清清楚楚找到反制措施!

赵竹仁道:“我和七院长能够答应,我们的决定就是里院的决定。”

唐衫宝面露喜色,望向地府两位阎君。

平等王道:“这事儿,我们地府没资格过问太多吧?”

唐衫宝和几位大巫得到了承诺,再施一礼!

唐衫宝伸出右手,上面有一团柔和的光点,道:“魂蛊。”

大家都是稀奇,这可见得不多啊,尤其地府的人更是没见过。

赵竹仁感应了一下道:“果然稀奇,即使就放在我面前,我也依然好集中精力才能感觉的到。”

平等王道:“阳气竟压过了阴气,可这明明是个死物啊。”

赵竹仁听懂了这个隐晦的提示,重新感应了起来,惊道:“怪不得我们一直都很难定位魂蛊,要来是这样!要在活人身上去感应这么点儿阴气,的确难。”

唐衫宝也不吊胃口,道:“这魂蛊,是从以前传下来的,用一只少一只,我们不会养。但就如你们看到的,这是死物,是蛊的魂魄,可阳气却压过了阴气,这便是魂蛊很难被发觉的原因。其实说穿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这魂蛊更厉害的地方在于阴阳颠倒,里院和地府可不觉得是个小玩意儿。

赵竹仁道:“石老哥,怎么看,这不在常理啊。哦,算了,唐寨主说说?”

石建泓白了赵竹仁一眼,不过也认真地听着。

唐衫宝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自从和你们说的遗人断了联系后,就再也没给过我们魂蛊了。”

赵竹仁点点头,道:“那炼魂又是?”

唐衫宝转过身,对代文斌道:“代先生有些巫的基础,我到时可以试着把炼魂之法教给你。”

代文斌有些愣了,这法门还真的说送就送啊!?

见他愣住,小一不合时宜插嘴道:“先生,不难,阿吉都会!”

她反正和代文斌亲,也不觉得有什么。

代文斌笑了笑,止住了要发作的张吉,道:“好!”

唐衫宝又道:“各位里院的先生,你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为什么把医术和巫术结合起来就那么难?代先生试过,可以说说。”

代文斌挠了挠头,不知从何说起,道:“宝哥你的意思该不是说我笨吧?”

唐衫宝笑道:“先生说笑了。其实我倒有个猜想。我先问个问题,阴阳调和跟阴阳融合,哪个更难?”

这不开玩笑了吗?阴阳调和是大道,阴阳融合就是旁门左道!

代文斌道:“阴阳融合?从没听过,不可能吧?人妖?”

两位阎君显然又没有听懂这个词,望向了赵竹仁。

赵竹仁拿这个没正形的师兄没办法,道:“我也觉得,阴阳融合不符合大道,没道理。”

唐衫宝道:“那就是了。你们想,巫术一开始主司祭祀,主司鬼神,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巫术属阴。而医术一开始主治病救人,维续阳气,那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医术属阳?这医术和巫术本就是两个体系,一阴一阳,我们要想发展应该将二者调和,而不是融合。不知道我表达得是否清楚。”

第一百零二章 会谈(五)

众人一听,眼前皆是一亮。

赵竹仁和石建泓二人开始对视起来,旁人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唐衫宝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以为说错了话,低声问道:“代先生?”

代文斌也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二人。

良久,赵竹仁先败下阵来,道:“石老哥,这么大个题目你吃得下吗!?”

石建泓道:“嘿嘿,给下面的人留的。”

赵竹仁骂道:“留个屁!就这种题目,哪个主治级别的敢写敢发!?”

石建泓不愠不火道:“我拆成许多小论文,大家雨露均沾。”

赵竹仁道:“我弟子也不少呢!我也要给他们留!看,那个叫王曦的,我就打算给他发一篇,明年升主治!”

石建泓也骂道:“赵老哥你能要点脸吗!?这小子连医师都不是呢,你咋不直接提来当副院长呢!?”

代文斌听到这儿,反应过来了,对唐衫宝道:“宝哥,看来你的猜测价值很大啊。”然后对二人道,“我没意见啊,反正听说我要被停职审查了,那这个副院长就给王曦当了哈。对了,文章得把宝哥和我的名加进去。平等王,泰山王,要不要掺一脚?”

二位阎君也听明白了,他们不在意这些,懒得理会代文斌,没有说话。

王曦更是不敢接话,这种时候,哪怕说句“这怎么使得?”都是个错。

赵竹仁道:“石老哥,那就只有比速度了哦,我有师兄在寨子里,肯定到时候资料比你多,我七你三,底线了。”

石建泓道:“唐寨主,来我里七院,给你个副院长当!”

赵竹仁道:“副院长你说安排就安排?我偏投反对票!再说了,黄义歆还在呢!”

石建泓笑道:“赵老哥你里三院就两个副院长,我就不行?!”

常玉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道:“别说我行不行?师兄,你不管管师兄吗?”

代文斌知道常玉在给自己说话,道:“他是院长,你听过副院长管院长的吗?石老哥,我家王曦是这家寨子的女婿,你答应我师弟还落得着三成!”

这话反倒把赵竹仁给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师兄。

而王曦更是一哆嗦,连忙开口道:“不是的,不是的,代师叔开玩笑呢,都是师兄他们闹出来的。”

哦?有故事啊?不过,管他呢,既然当事人都矢口否认了,那就不能客气。

“代院长,莫拿小辈的这些事来说,五五开,关于自爆的研究,加你们的名字。”石建泓如何看不出来因为代文斌的关系赵竹仁他们一脉说不定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料,只能争取到这个程度。

还未等代文斌开口,赵竹仁道:“好!说定了!”

石建泓本能地还想反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赵竹仁都已经答应了,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不对啊?今晚之后,这家巫寨算是入伙了,哪怕他们会提供更多的情报给赵竹仁,难道自己主动去问他们还会不说吗?他也可以派点人过来常住啊!而自爆的第一手资料可只是自己才有啊!

自己被这师兄弟二人给套路了?

王曦见根本没人理自己,显得自己的辩解非常苍白无力,但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适合解释过多了。放眼望去,除了小一面色不自然,其余的人就连小一的父母都没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石建泓本还想说两句,但赵竹仁抢先转移话题,道:“唐寨主,你这个想法的确新颖,但仔细一想,其实很有道理。那么,唐寨主可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唐山宝道:“关于你们所说的遗人,我们其实知道的底细也不多。之前也说过,他们教授我们种魂蛊的方法,明面上是说不想让巫断了传承,虽说现在看来可能有其他意图,但也的的确确让我们避免了覆灭的危机。他们行事低调,在寨子的口口相传中也没听说过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么多年,除了以前会定期来提供魂蛊外,几乎就不怎么过问我们。我知道,曾经有寨子找过他们,想要靠他们当中间人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激进一点的,甚至甘愿依附于他们,只求报复你们。但都被他们拒绝了。似乎他们传递出来的态度就是只要巫不断了传承,那他们也就不会过多干涉了。事实上他们也还真的说到做到,就像我们寨子,和他们断了联系后他们也听之任之,不气不恼。我们寨子说起来也算个大寨子,他们也就这样放弃了。”

赵竹仁道:“那他们的实力如何?”这个问题他比较关心。

唐衫宝道:“年代太过久远,这个就只能问还和他们有联系的寨子了,不过既然你们里院和地府都和他们交过手,其实认识更为直观吧。”

赵竹仁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你说他们一直行事低调,那为何突然如此行事。我不认为他们不知道这样做会同时激怒地府和里院。而且真要做这种事,为何以前不做?那必然是时机不对,也就是说,他们的布局,尚未完成!”

众人都听明白了,如果真的一个局要布上千年,那么必然想要的东西就很大很大了。而且在这种布局里面,必定每一个环节都反复地推演和修改,行动计划将会像机器一样精密。

而连续两次进攻鬼门关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这样的结果就需要人多想想了。

平等王道:“三院长,你也曾和他们交过手,虽然那次对方有放水的嫌疑,可也能估计个大概。不管现在活的死的,遗人在明面上的战力,达到你们副院长级别的,就差不多十个了啊······”

平等王说到这里停下了,但大家都琢磨出了后面的意思。

如果遗人不是一上台就全押的傻瓜,那就肯定还有更高更多的战力。而遗人显然不是傻瓜,这种推测基本也就是事实了。

赵竹仁沉默了,良久问道:“平等王,就连你说的那名猛人,查魂后都没有获知他们的全盘计划吗?”

平等王道:“有价值的,我都说了。他所知道的,也就是关于打开里七院鬼门关一事了。”

赵竹仁算了算,道:“这种任务其实无异于自杀,如果连这种级别的强者都可以随意丢弃的话······”

石建泓接话道:“放在我们里院,至少得有五十名院长级别才敢这样!”

平等王道:“这也是我们估计的结果,所以拆除两座鬼门关其实只是我们还算做的比较保守的了。”

里院的大佬们一听,深色也凝重起来。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里院的感受却是不愠不火,虽说是大事,可并没有太大的紧迫感和危机感。甚至在前期,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的误会才是里院关注的重点。

而现在莫名其妙跳出来的遗人,把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的误会给解释清楚了,里院的重点又转向了去拘拿地府逃魂。而平等王这话,其实是在隐晦的提醒里院也该重视这件事情了。

里院有骄傲的资本,这些年来的确也逐渐骄傲起来,甚至在面对这样的危机时,他们觉得地府拆除鬼门关有些小题大做。殊不知,在地府看来,一个很可能随意拿出五十名比肩院长级别强者的庞然大物,已经足以威胁阴阳两界了。

地府并不担心里院的顶级战力,即使是现代,里院的强者也依旧是在实战中锻炼出来的。院长就是院长,主任就是主任,这个圈子实力说明一切,什么级别的人物对付什么级别的敌人。溜须拍马者没有生存的空间,也不敢走这条路——很容易把自己给作死的。

里院也不担心里院的规模。比起古时候那低效率的选拔和培养系统,现代里院的人数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一万!哪怕是后勤人员,也依旧有一战之力。可以说,一旦里院全力运转起来,真的是无敌!

想想古时候太医院,那寥寥百八十人也依旧保住了世间的安宁,就可以想想现在里院那骄傲的底气从何而来了。

赵竹仁道:“平等王,泰山王。讨论了这么多,说下接下来的安排吧。你们情报最多。”

平等王道:“安排不敢说,大家各司其职吧。魂蛊,炼魂,让人魂飞魄散的自爆,这几件事从技术上一定要尽快突破。当然,这需要唐寨主的鼎力支持了。”

唐衫宝立刻表示这是自然。

平等王接着道:“楚江王带着六名阴帅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们还有进一步的情报。从目前看来,他那里是为数不多的线索。至于地府的逃魂,责任在我们地府,我们本当全力,可目前我们不敢派出大量战力,所以,就烦请里院也助我们一臂之力了。”

这话倒是客气,可石建泓和赵竹仁都表示义不容辞。尤其是手石建泓,逃魂全是在他的辖区,就算地府一个人都派不出去他也得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儿给接下。

赵竹仁知他难处,道:“老哥,反正我里三院也快关门大吉了,我派些人给你吧。”

里三院目前战力还算保持完好,去支援下主任级别倒下一片的里七院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石建泓也不矫情,道:“赵老哥,谢了。下个月算绩效,你们的人从我里七院拿奖金。你我之间就不说了,不能让下面的兄弟白辛苦。”

赵竹仁干脆点头:“好!”

这是石建泓的一番心意,没必要虚情假意推来推去,二人都是快人快语,很快便把这件事安排下来。

平等王见他们说完,道:“还有就是梁淄市,还需要继续查。里院可以借助下阳间朝廷的力量帮忙搜索下,对于人迹罕至区域可以重点关注,这事儿,阳间的科技应该能发挥很大的作用。而我们,回去也会绘制地图,标记从未有过拘魂记录的地方,只要到时候人手抽得出来,我们也会进行调查。这期间,我们的情报就要时刻交流了,免得重复搜索浪费人力。”

赵竹仁和石建泓同时点头,表示记下了。

事情说得也差不多了,楚江王那边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唐衫宝作为主人,倒是有好茶招待里院众人,可着实不知道怎么招待地府的人,只好吩咐小一这些小辈们不断给里院的人添茶。

这时,一阵风吹进房间,一个身影半跪在二位阎君身前。

这位妙龄女子道:“二位阎君,几位判官已将孟婆汤的使用和库存查阅完毕,并无出入。”

平等王道:“知道了,小姜,你不用亲自来一趟的。”

柳瑗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曦,低声道:“别直勾勾地看着,注意素质。”

王曦轻声问:“孟婆?”

柳瑗点点头,道:“嗯,孟婆,孟姜女。”

第一百零三章请你看《雷神4》

孟婆起身,道:“阎君,生死薄仍然没有反应。”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但好几个人都瞬间反应了过来。

也就是说,即使这些遗人横死,生死薄上依然没他们的名字!

这就已经不是黄良旭那种张冠李戴的小把戏了,而是人先死,生死薄却依然没有察觉。

巫只是能隐匿气息,可这些遗人居然能瞒过生死!

两位阎君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孟婆继续道:“根据查魂的记忆,反向查他们的姓名,在生死薄上也没有结果。他们并不是骗过了生死薄,而是一开始,就不在生死薄中。”

赵竹仁道:“这怎么可能!?孟夫人,这世间的人,怎么可能有不在生死薄里面的!”

孟婆对着赵竹仁施了个礼,道:“三院长,这个问题妾身也无法回答您,等阎君定夺。”

二位阎君脸色阴晴不定,不时在说着什么,其余人也不好打扰。

一会儿,平等王道:“三院长,七院长,今天就先到这儿,我们这就赶回去了。现在各大阎君分守各个鬼门关,还有三座门前只有下面的人,关于今天商讨的事儿,我们内部也要尽快碰个头。鬼门关的拆除大概在一年内安排,二位院长早做准备。孟婆,别担心,有问题查下你这个程序是肯定要走的,既然孟婆汤没问题,那可能是我们想岔了。”

孟婆道:“平等王,这就是妾身一定要来一趟的理由。妾身同意赏善司的判断,这种事,绝对绕不开孟婆汤!如果孟婆汤没有丢失和挪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遗人有途径获得孟婆汤!

孟婆继续道:“妾身身在其位,知道兹事体大,所以妾身想去一趟楚江王那里,现场看看情况,奈何桥边的工作我已安排好,还望平等王允准。”

平等王道:“行,你自己带点人过去,你不擅打斗,注意安全。三院长七院长,我们就先走了。”

等到地府的人离去,已经是凌晨一点,可屋里的人却并无睡意。

赵竹仁走到呼吸已经趋于平稳的周柯身旁,对柳瑗道:“只要输过血,生命体征就平稳了,急性创伤,失血性休克加上灵力消耗,过了就没事儿了。”

说完,他拍了拍柳瑗的头,也顺势坐在了一旁。

他也知道,这点伤情柳瑗自己能判断地出来,但这些话从自己口中说出,终归让柳瑗心里放心点。

柳瑗看着赵竹仁,低着头,小声喊道:“师傅······”

常玉连忙过来,道:“没事儿,不丢人,事出有因,算不得什么,你们已经打得很漂亮了,算没发挥好,是吧,师兄?”

师妹发话,赵竹仁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面带笑容道:“对对对,没发挥好,是吧,弼司?”

王弼司无奈地看着师傅和师叔,也只得答应道:“是,师傅!”

这时,代文斌开口道:“师弟,看来你们又要匆忙赶回去了?”

赵竹仁点点头,本来在他们的计划里,就是过来碰个头,商量下事情,接下来可以在这里小住两天。可现在看来,里院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依然不够,尤其是拆除鬼门关一事,更是需要带回去商量。

抓捕地府逃魂随说下面的人也可以胜任,可工作量也巨大,针对遗人的搜寻和反击,现在虽然是地府牵头,可里院也有很多事需要安排。

之前事情逐渐清晰,里院意识到这件事情遗人的主要目标其实并不在里院,而是针对地府时,的确思想上有些松懈了。

尽管该做的事情都在做一样也没落下,可确实不够重视,就连针对巫的大规模搜缴,都带有一种被摸了虎屁股之后的泄愤情绪在里面。全靠着实力强大的野蛮手段一路势如破竹,看起来硕果累累,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赵竹仁道:“师兄,你和我一起回去不?”

代文斌道:“有这个打算。”

赵竹仁本是随口问的,但没想到代文斌居然答应了,就连常玉都惊奇地看着这个常年在外的师兄。

代文斌对几位大巫道:“不止是我要走,我建议你们也走,原因你们应该都想明白了。”

现在寨子已经上了里院的船,加上今天下午的事情,继续呆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尽管寨子里有五名大巫,可也护不了那么多人的周全。

唐衫宝道:“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回老寨子,顺便也派人去联系下其他几个寨子,让他们也注意点。”

代文斌道:“别收拾了,师弟他们立刻就会走。带上有年份的乱心草和随身的物品,其他的都不要了。最迟天亮前必须出发。”

唐衫宝道:“寨子就不要了?”

代文斌道:“他们又不会一把火烧了,怕什么?而且里院都答应了以后给你们一个名份,去外面生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去了外面,难道还想着成天去抢毒贩子的钱?剩下的乱心草一把火烧了就是。”

唐衫宝想了一下,和几个大巫言语了几声,就和后辈们去挨家挨户通知人了。

张吉没有离开,走到代文斌身前,道:“先生,现在提这事儿或许有些不合适,但小一这丫头,你看······”

代文斌道:“这丫头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并不笨,今天晚上的事虽说估计她听得云里雾里,但你叫她这个时候和我们走,她难免多想。张老哥,可是对路上不放心还是对你们老寨子的防御没信心?”

张吉道:“我也不知道,老是觉得心里慌得很。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去外面走走,见识也没先生多,今晚讨论的事,我心里没底。按理说也算和你们里院是一家了,可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说这样的话有些混账,哪有好事都让我们占了却不出力的道理,可终归还是······”

代文斌点燃一支烟,趁着在常玉过来抢掉之前猛吸了一口,然后丢掉踩灭,道:“张老哥,这次,其实我也慌啊······上千年都过了,怎么偏偏到我们这一代人就遇上了这些事情了呢?我本就是个闲散的性子,但这次,说什么也躲不过了。玉儿先前给我说了里院的人事变动,她现在是里三院的副院长了,可却暂时还没有免去我副院长的职务,不知道是疏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肯定我也有事要做了。小一那里,如果她愿意,我就一并先带回去吧。”

张吉郑重行礼:“谢谢先生!”

但接下来他又犯难了,他知道代文斌说的是实话,以小一的性子,这个时候让她走,免不得又要上演一出劝来劝去的苦情戏,而且劝的人越多,她必定越不肯走。

代文斌道:“这事儿,我来想办法吧。”

说完,他一招手,让王曦过来。

“王曦,你喜欢小一吗?”代文斌上来就这么一句。

啥?

王曦愣住了,这怎么回答?

王曦支支吾吾道:“不······不······喜······喜欢······”

代师叔在干嘛!?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代文斌道:“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代文斌的声音大了些,把屋子里其他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了。

王曦吓了一跳,连忙点头,揣测着代文斌的心思,道:“喜欢!喜欢!”

代文斌似是满意了,道:“对了嘛,这次回去,我打算带着这丫头一起,你高兴吗?”

王曦郁闷,这怎么听起来有点像“你喜欢弟弟妹妹吗?喜欢的话爸爸妈妈就再给你生一个。”的感觉啊!

“高兴,高兴。”

代师叔你高兴就好!

代文斌笑道:“那好,给你安排个事儿,我看她比较黏你,就由你去说,总之把她给哄着一起走就行。”

啊?拐骗少女?!还说得如此直接!?

王曦道:“怎么哄啊!?”

别人的老爸还在这里呢!代师叔你能不能讲究点方式方法!?

张吉开口道:“小王先生,呃······我也直接叫你王曦吧,是这样的,我存了些私心,觉得小一跟着你们安全些,但我去明说这丫头肯定不答应,就想着你能不能从其他方面给她说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曦明白了,既然是担心小一的安全,他也立刻从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和保护欲。

王曦道:“好的,张叔,我去问问师兄,商量下怎么说,明早就去试试看。”

代文斌立刻敲了他脑袋一下,道:“还问个屁,快去,一会儿就要出发了,还等着吃早饭吗!?”

王曦立刻逃跑一般飞了出去,在寨子里到处搜寻着小一。

当他来到小一家,看到陈敏芳正在收拾一些随身物品。陈敏芳见是王曦,道:“小王先生有事吗?”

“我找小一,陈阿姨,找不到。”

陈敏芳也不问什么事儿,指了指里面,道:“在里面呢,收拾她那些宝贝玩意儿。”

王曦道过谢,走到房间门口,拂起门帘,还没开口,小一已经发现他了,忙道:“王曦,快,快进来。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王曦顺从地走了进去,他这辈子还没进过女孩的闺房呢!

和印象中那种粉红色可爱的房间不同。小一的房间很普通,一点也看不出来少女气息,可以说很中性。呃······这样说也不对,因为在墙上挂着一柄黑色的突击步枪!

王曦震撼的视线被牢牢地给粘在了上面:“小一,这,这是真枪吗!?”

小一拿着一个盒子慢慢走过来,道:“真的!不过子弹被阿吉耍完了,没用了!来,给你看这个。”

说完,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递到王曦的面前。

“自己打开。”小一一脸充满期待的表情望着王曦。

王曦立刻警惕起来,不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吧,他最怕大蜘蛛了!

王曦道:“小一,等会儿看,我来找你有事儿的。”

小一听王曦不打开,自己立刻动手将盒子打开了。一股香气从盒子中传来。王曦一看,是许多五颜六色的花瓣。

“怎么样?好闻吧?这叫熏香,我见他们从外面带回来过,我自己摸索着做的。送你两片!”

说完,自己在盒子里小心地翻着,摸出了两片桃红色的花瓣,递给了王曦。

见王曦愣住没接,她道:“对了,没地方放,先前给你的药包不合适。”

小一转身倒腾出一个香囊,把两片花瓣放进里面,但思前想后觉得一个香囊放两片花瓣有些寒酸,挣扎许久,又加了一片进去,递给了王曦,道:“送给你了。”

王曦接过香囊,一时失神,竟忘了自己来干嘛。他知道小一心思单纯,没别的意思,可这闺房香囊,对他这种思想复杂的人来说,就有着别的意思了。

小一没看王曦的表情,自顾自道:“还有还有,你稍等下,我刚开始收拾,有些乱。对了,你来找我啥事儿?”

王曦回过神来,道:“小一,我突然想到《雷神4》要上映了,我请你去看好吗?”

第一百零四章 分别

小一想了下道:“不去,这次要和阿爸阿妈他们回老寨子了,听说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得和他们一起。”

怎么办!?我还想避开这些不谈呢!现在还怎么诱拐!?不是,游说!

完全想不到啊!

“那个,小一,我等会儿就准备要和师傅他们回去了。”

“我知道呀,来,这个帮我拿一下,注意了,有点儿沉。”

“你和不和我们一起走?”

“我说了不啊,王曦,你别光想着耍,出大事了,你回去也要好好修炼,不要老是拖你师兄的后腿,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好了,给我,你踩着凳子,再把上面那个包包取给我。”

“嗯,我会的,不过柳师兄安排我回到里院后就照顾周师兄,估计暂时还没时间修炼。”

“也是哈,周师兄伤那么重,不过你别担心,你们里院的医术自己还不放心吗?轻点儿,这里面都是瓶子。”

“是,柳师兄也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没骗你吧?!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啊?哦,没,没什么,就是想到你要走了,来送送你,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没事哈,等大家到了老寨子,还是会出来走动的,现在和你们里院结为了亲家,总要有人在中间走动的。到时候你记得托人给我捎好吃的和好玩的,我在里院就你们三个朋友,周师兄重伤,柳师兄回去估计也要忙,就你大闲人一个,只好麻烦你了。来,尝下这个,甜不甜?阿妈酿的!”

“小一,亲家不是这个意思······我去!这是酒啊!?”

“是呀,怎么样?好喝不好喝?”

“呃,好喝。听师兄说里院还有更好喝的酒,你去不去?”

“要去呀,先生安排了我进里院,但现在我不走,以后我来找你,你答应了考试要给我抄的哈。”

“是是是,给你抄。”

王曦站在那里,像根木头一般,他心里明白,差事儿办砸了。他本就木讷,又不会花言巧语,和小一的对话就没占过主动。

“走,我们找个地方,把这些带不走的东西埋起来,以后事情过了再来取。”小一递给了王曦两个哑铃,自己还拿着一个箱子。

王曦本想告诉她这哑铃没人会拿,但看小一那认真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却没开口,乖乖接过哑铃,陪着小一走出屋外。

陈芳敏把王曦悄悄拉到一边,道:“你张叔的意思?”

王曦反应了过来,道:“是,代师叔让我过来的。陈阿姨您是什么个意思?”

陈芳敏道:“我本来也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可老张他这么宝贝女儿我也不好多说,小一跟着你们走倒不怕寨子里其他人说闲话,毕竟这是很早之前代先生就说过的,只是我有点儿舍不得。”

王曦本还想突然遇上一个潜在队友可以给自己助攻一下什么的,可现在看来,这队友还有些摇摆不定啊。

王曦道:“看来我多半劝不动了,不过陈阿姨您说得对,你们人那么多,能出什么事儿,小一走哪边都一样。”

等等!我自己也开始摇摆了吗?我是来当说客的啊!

“快去吧快去吧。”陈敏芳摆摆手,继续开始收拾东西。

王曦来到小一身边,惊道:“你怎么这么快?!”

小一接过哑铃,道:“不用挖那么深,够埋就行,谁能想到地上会藏东西呢?”

王曦无语,这是最基本的藏东西的方法吧,谁都想得到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挖的人最后发现自己挖出了一对哑铃该是什么表情?

小一一边说,一边开始继续加深加宽这个土坑,铁铲上下翻飞,轮转如风。

埋好东西,小一道:“东西我基本上收拾完了,但是我还要去帮其他人,就不送你了,你找得到路不?”

王曦连忙表示找得到。

小一道:“还好,要是你找不到,还要麻烦我送你过去。那我们就再见了哦,王曦。”

王曦看着小一看着自己,呆呆道:“哦,好,再见,你多保重······”

该死!还可以说些什么啊!快想啊!

“对了,小一,今天下午你说在我身上下了蛊,是骗人的吧?”王曦提起这事儿。

小一笑道:“嗯,叫听话蛊,你不听我的话,就要肚子痛!”

“不是说骗你的话才肚子痛吗?”

“哦哦,哈哈哈,我记错了,叫骗人蛊,也不对,叫撒谎的人肚子要痛蛊!”

王曦一脸黑线:“好吧,我知道了,那麻烦你有空帮我解一下哈!”

小一很是高兴,道:“心虚什么?你只要以后听我的话,不对我撒谎,就不会痛!”

王曦问道:“到底是听话还是不撒谎,你自己能搞明白吗?”

小一叫道:“都有都有,刚才突然变异的,两个作用都有了!”

她很开心王曦陪着她耍这么弱智的游戏,她哪里不清楚这种把戏怎么可能骗到王曦。

王曦也笑了起来,道:“好好好,以后听你的,不骗你,那我就先回去了哈。”

小一点头道:“嗯!你也多保重!王曦,等我来里院后我们再去看《雷神4》!”

王曦目送着小一飞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哎,别人一笑,自己就来干嘛的都不知道了,算了,回去交差吧。

细细想下,小一都送了自己好些东西,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可对于她自己来说,却可能很珍贵。

王曦有种莫名的罪恶感,这么单纯个女孩,自己和师兄虽说没恶意,可也三番五次地套路别人。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就算没把代师叔交代下来的事办好也无所谓了。

这边儿代文斌和张吉听王曦带回来这么个结果,也是面面相觑。代文斌本想骂王曦两句,倒是张吉想得开,道:“好事,好事,说明我家闺女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哄得走的。”

代文斌放心不下,去找赵竹仁谈。过了一会儿回来道:“你们目标实在太大了,我们这边又还带着伤员,所以我和师弟商量了一下,准备派人护送你们一下。毕竟现在明知你们可能有危险还不管不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张吉道:“多少人啊?”

这刚结盟,就带大量里院的人去老寨子,貌似不是太合适啊。魂蛊的底牌都交了,总得留个最后安身立命的地方吧?

代文斌笑道:“只能是我了,去的人多了,回来的时候我们自己的安全又让师弟担心了。就我一个,目标小,实力还算有点儿,关键是我的身份和你们不同,真有什么事儿,至少两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样定了,我没什么收拾的,等会儿让小一帮我把茶叶收好就行。”

张吉见是代文斌同行,不再对话,对王曦道:“王曦,让你白跑一趟,我这丫头就这样,辛苦了。”

王曦连忙客气后一溜烟跑去柳瑗那里了。

寨子的速度很快,在大约凌晨五点的时候就已收拾完毕,准备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毕竟用着手电筒反而还更显眼。

大家也没多余的废话,赵竹仁和代文斌谈了两句,就目送着大家离开。

里院在外围还有直升机接送,所以倒还不急,等寨子里的人都出发完毕后,赵竹仁才和石建泓各自清点人数,开始离开。

王曦本想抬周柯担架,但那两个里院医师说什么也不让,毕竟是三院长的亲传弟子,或多或少大家还是关照着点儿。

他回头看向寨子,已经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生气。小一临走时非要把剩下的柚子给他,但是告诉他下次见面得赔他十个。想到这里,王曦笑了笑,觉得这丫头其实怪可爱的。

躺在担架上的周柯看他那傻样,道:“师弟,听你柳师兄说你媳妇儿看见你的样子直接吐了,你到底是有多寒碜?”

王曦道:“周师兄,你少说两句话!”

周柯笑道:“翅膀长硬了?看,师兄我生龙活虎的!”

柳瑗在一旁道:“那你自己上个厕所来我看看?”

周柯双手打着保持腕关节微屈位的高分子石膏,双踝打着跖屈位的高分子石膏,很明显无法自己完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周柯道:“给你扶一下是便宜你了,不过也对,我自己是上不了了,师弟,我要撒尿,来帮我!”

王曦“啊?”的一声,搞不清楚周柯是开玩笑捉弄自己还是真的要尿尿。反倒是那两个抬担架的同事都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

周柯一看,摆摆手示意继续走,道:“算了,等回去再收拾你,我先憋着,回去尿爽!”

王曦想了想,道:“周师兄,我们回去后不可能就真的我一直照顾你吧?”

“怎么?不愿意?”

王曦立刻道:“怎么会呢?只是我一个糙汉子,肯定不够细致,回去你如果住科室的话让护士姐姐护理你啊。”

周柯道:“还糙汉子,你自己看看自己,这一路表现你觉得可以打多少分?再说了,科室的护士们是做这些事的吗?回去你哪儿也别去,就守在我旁边,我给你上课。”

王曦一听,道:“对对对,小一也说让我好好修炼,最起码也要打得过她才行,师兄你估计需要多久啊?”

周柯道:“你是为了小一才修炼的啊?你个渣男!”

柳瑗道:“怎么这么说小师弟呢?只是个渣男孩嘛,加油,小师弟,再成熟一点,变成一个渣男!”

王曦无语,他说不过两位师兄,只好默默陪同继续前行。

“王曦,你喜欢小一吗?”周柯躺在担架上望着天空轻声问道。

“不喜欢!”王曦斩钉截铁道。他知道师兄准备给自己挖坑了!

周柯道:“哦,那为什么讨厌她?”

“啊!?我没说讨厌啊。不喜欢不代表讨厌啊!”王曦连忙解释。

周柯道:“发现你和她在一起时笑的比较真罢了······好了,不解释了,你自己的事情,我随口一问。”

王曦的话被堵了回去。

喜欢吗?不喜欢吧,自己爱的人是贝儿啊。讨厌肯定不是的,但师兄说的也对,似乎和小一在一起时,要开心一些,尽管时间不长,可自己这两天的确心情要开朗些,有时甚至还会胡思乱想。

周柯补了一句:“修真,重点在真,真,指的就是你的本心。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也可以修真。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真,在修真里的时候,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指的一种状态。修行的时候,就和道德无关了,而道德,则是你修真后决定自己到底做一个人什么样的人才谈到的。

王曦细细品味着周柯的话,没有回答。

小一没有在王曦身上下蛊,但终其一生,王曦对小一却的确做到了两件事:听她的话,不对她撒谎。

世间从来没有情蛊这个东西,就算有,也只能是自己下给自己。

第一百零五章 无所事事

周柯像个二大爷似的坐在值班室的床上,身残志坚地坚持用手机刷着网页朋友圈等。

好好一间值班室在他的指挥下愣是给弄成了迷你型的老干部病房。

他对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王曦道:“又错了,灵力凝聚地过猛,招式都还没出,气息波动就已经很明显了,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想干嘛。”

王曦道:“师兄,我现在连招式都还没学会呢······”

周柯一本正经:“这叫高标准,严要求,懂吗?算了,休息一会儿吧。”

王曦变换坐姿,道:“师兄,快内视我的丹田。”

周柯不解,抬头瞟了一眼,道:“怎么了?挺好的,没问题啊。”

王曦道:“大不大?!没发现变大了吗?”

周柯淫笑着道:“嘿嘿,貌似是大了些,就是不知道硬不硬。”

睡在上铺的柳瑗往下扔了一个枕头,道:“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们两个腾房间?”

王曦接过枕头,道:“柳师兄,不开玩笑,你也看看?”

柳瑗道:“师弟果然是天纵奇才啊!这才三天,灵力就上升了百分之百!如果以前你是战五渣的话,那么现在妥妥的战十渣!加油,我看好你!”

王曦问道:“那师兄你是多少?”

柳瑗笑道:“这又不是打游戏,哪里有这么个说法。不过硬要说,大概是一千多吧。”

王曦惊道:“那不是吊打一百个我?”

柳瑗道:“傻儿。”

王曦根本不管柳瑗在笑他,道:“看来还是要勤学苦练啊,师兄,这个速度到底是快是慢啊,周师兄?”

周柯本想挠挠头,但发现不太好操作后就用石膏蹭了蹭,道:“不太好说,不过只要有进步就是好事啊。还有,你现在是实力低,但以后,别有事儿没事儿就让人内视你的丹田,长点心眼。”

王曦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回到里院这几天,基本上他就在周柯床旁和自己的出租屋内往返。到最后,就干脆带了两件换洗衣服搬了过来,洗漱都在里院了。

值班室没网络,周柯又不准他玩游戏,因为周柯自己玩不了。在周柯把王曦电脑里的电影都以怀疑的眼光审查了一遍后,在百无聊赖的情况下,才想起对王曦展开训练。

尽管这训练水得不能再水了,但王曦却练得无比认真。虽说师兄找来的那些教材都讲的浅显易懂,但对于王曦来说,都卡在第一步,灵力不够。

好在关于灵力的修炼也有教材,王曦就自己对着教材所述慢慢摸索。这点他倒比较乖,只有在遇到确实不懂的生僻名词时才出声询问。

由于里三院直接关闭了大门,例行科室早交班也取消了。赵竹仁亲自坐镇,和几位主任副主任三班倒,轮流镇守鬼门关,把最后一班岗站好,等待着鬼门关的拆除。

遗人这几天似乎又销声匿迹了,没有任何活动,就连现在看起来实际上是被他们控制的那一脉巫也没了动静。现在里院将这两脉巫各自称为阴巫和阳巫加以区别。虽说不是官方称呼,倒也传开了。

代文斌护送寨子里的人回到老寨子后当天就回到了里院,被叫到里一院去进行所谓的“停职审查”。在被时信德单独“审查”了约一个小时后,就算调查结束了。副院长的职被免他倒是心中有准备,可又给了他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医巫联合办主任”头衔,让他叫苦不迭。

在里一院磨了两天嘴皮子,大意是“弟子生性愚钝,恐难担此大任”,好话说了一箩筐,就被赵竹仁以“三班倒值班缺人”为由,被时信德强行送了回去。

楚江王带着人马杀气腾腾的,却扑了个空。别人也学小一他们寨子,来了个人去楼空。事后他们分析,多半是那天下午战斗的动静大了些,以及那名大巫自爆前为后面的人示了警,于是,对面也想到了溜之大吉这一招。

柳瑗每天外出,就是给他们带回各种消息。周柯的活动范围就限于值班室,厕所,医生办公室。

因为医生办公室的几台电脑可以局域网联机,他虽不能玩,可也喜欢看大家玩。只要不参与鬼门关轮值的人,好多都不回去了,聚集在各自的科室,大家通过内线电话相约,然后在内网里厮杀,玩得无法无天,反正也没人管。对于这些不值班还留在科室里的人,赵竹仁还统统管饭。

本来里三院一线值班是三个月一换,周柯这一受伤,加上刚好快到国庆节,于是又轮换了六个一线值班医师上来。

这六个人可是心里爽翻天了,这是上面直接下命令不得外出,不得接诊。那就等同于轮到自己值班时就是一夜无事到天亮。

尽管有传言说里三院可能要撤编,但大家却没一点悲观的情绪。赵竹仁早就给大家吃了定心丸,意思是我们离里一院那么近,了不起改个名字叫里一院附属第三院就是了,换个名字而已,这么大块地皮难道还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里三院上上下下八百多口人怎么安排?

现在里三院已经完全不管阳间阴事了,凡是涉及到灵异事件的,都直接烧纸给地府。不过本来也没什么事情了,赵竹仁一回到里三院,就有事没事的释放下气息,几乎整个四河市的孤魂野鬼都不知躲在哪里瑟瑟发抖,少有不长眼睛的。

除了里院本部驻守的两百多人,平时散在各县各镇各乡各村游走的百来号战斗人员也都进入了戒备状态,这批人倒是最辛苦的。

赵竹仁和石建泓各回各家后里院高层就开了一次视频会议,听两位院长汇报了一下当前的情况。终于才开始足够重视此事,开始全力运转,准备迎战。

给政府的报告也递了上去,关于梁淄市的调查也再次确认无果,所以,整个里院现在就等着早晚一次和地府的交班获取进一步的资讯。

大家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国庆节的放假要泡汤了。连院长主任都在院里参与三班倒,谁好意思走?

不过这对王曦却无所谓了,早在月初的时候,他还计划利用国庆的时间去外地看前女友,可现在明显没有必要了。和父母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国情不回家备战考研后,还得到了一番表扬,说他终于懂事肯学习了。

这几天唯一一次见到师傅的时候,就是周柯的老婆向川得到消息,火急火燎从里四院赶来那天。赵竹仁亲自陪同,柳瑗和王曦在一旁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好在向川也是里院的人,没有大吵大闹,只是一个劲儿地埋怨周柯不多想想自己。每说一句,柳瑗就觉得是在怪自己。

但也正是因为这事儿,向川的岗位调动这一次批得特别顺利,现在已经回到里四院进行交接班,估计国庆后就能来里三院上班。

大家就这样一天天地等待着那不知何时降临的大战。

为了怕大家松懈,每天都要反复讲安全。

可这事儿实在是太难了,尽管里院已经足够重视,大家也逐渐开始有了侥幸心理——会不会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按以往的经验,还少有什么事件是一个星期还解决不了的。连零五年轰动全国的南果市僵尸事件也都是当天就给按平了。

这种懈怠有时是不知不觉的,就连赵竹仁也被逮到和代文斌两个在鬼门关前开小差。赵竹仁叫人在鬼门关前砌了个简易灶台,非要给师兄表演做红烧甲鱼。做到一半,被四处巡视的医教部抓个正着,最后好说歹说,就连鬼门关前的鬼差也开口求情,把甲鱼都给送出去后才把这些临时返聘回医教部的老专家们给打发走。

赵竹仁气愤道:“老子又没脱岗,多半是馋老子的甲鱼。”

代文斌难得看他吃瘪,心情倒是不错,又差人去买了点排骨,说让赵竹仁看他表演。

别人是小考小耍,大考大耍。而里院则是小打小耍,大打大耍!这样的事情基本上在各个里院都在发生。毕竟把大家都拴在单位有些过意不去,各个院长都不想管的太严。

尤其到了九月三十号下午,大家就喜气洋洋地准备迎接国庆节了。虽说不能外出,但总得有个过节的样子不是。

以往的国庆都是各耍各的,这次国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居然还开始张灯结彩,热闹得像过年似的。除了每年年会的时候,里院哪里见得到这么多人。

要不是不想弄来过分,估计还会让内科和护理部安排出节目。

王曦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有些难以置信,对两位师兄道:“师兄!两千!我上个月的实习工资整整发了两千!”

周柯道:“出息!上个月的工资12号就发了你忘了?这个估计是这次的辛苦钱。看,我们的和你一样。”

王曦激动得不行,非要请几位师兄吃饭,还说要给师傅送礼,找到大师兄请了个假就溜出了里院。

王弼司比较厚道,看他这么开心,也没有拒绝,只是点了两个回到科室的医师陪他一起去,说是去买点儿菜回来就行,晚上让食堂弄。

可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院长收了个小徒弟,可还没有正式认识过。不到四点的时候,就陆陆续续有人来外科找到王弼司表示要来蹭饭了。

王弼司不好拒绝,又不好麻烦师傅从院里出钱,最后只得自掏腰包让食堂把今晚的菜都改了一遍。

等王曦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六点了,他拎着一盒礼品茶叶,让柳瑗带他去找师傅。

茶也不贵,六百多,但赵竹仁没有任何推辞就乐呵呵地收下了,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叮嘱王曦等会儿七点来鬼门关看他表演红烧甲鱼!

上次没成功他可一直念念不忘的!

王曦受宠若惊地推着周柯的轮椅和柳瑗一同离开了院长办公室,道:“师兄,师傅刚才说等会儿让我准备发言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六章 聚餐

柳瑗道:“你是师傅刚收的亲传弟子,就是让大家认识一下,不是什么正式场合,等你正式拜师的时候,才有些规矩,等会儿你随意发挥。”

王曦大惊:“啊?有多少人啊?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柳瑗笑着打趣道:“听小一说,之前你可是把别人的大巫唬得一愣一愣的,现在怂了?没事儿,都自己人,五百来号,后勤的也在。”

王曦感到事情棘手,也推脱不了,问道:“那我需要写个稿子什么不?”

柳瑗道:“随便你,没事儿,都是内伙子。”

到了六点半的时候,师兄弟几个就提前来到了鬼门关前。

王曦这才第一次亲眼见到鬼门关是什么样子——居然是一个电梯门!

“师兄!这鬼门关不是露天的啊?!”

柳瑗道:“我们里三院的是这样的,外面的电梯门是我们自己装的,里面空间不一样,是黄泉石修的,那才是真正的鬼门关。这楼也是专门修的,设备科和药剂科都在这里。”

好好王曦没有提出要去看一看,推着周柯走到了人群里。

整个大厅早已被布置了一遍,放了四十来桌,大家都自发地在帮食堂传菜。而正前方,赫然便是赵竹仁在灶台前大显身手。

王弼司恭敬地立在一旁,不时打着下手。看王曦他们来了,笑了笑,示意他们找位子坐。

现场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坐下,但前面几桌大家还是很懂规矩地空了出来。

柳瑗引着王曦来到了常玉身旁,把周柯安置好,见过礼,就也跑去师傅那边了。

常玉开口道:“王曦,师叔给你道个歉。”

王曦知道常玉所指何事,本想装糊涂,但再一想,师叔都说的这么直接了,道:“常师叔,不要,不要这样,那个,不打不相识,特殊情况,特殊情况。”

常玉笑了笑,也就不再多言,招呼王曦和周柯自己吃水果。

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走进了大厅,先到赵竹仁那里看了一会儿,又巡视了一眼大厅,最后也到这一桌坐下了。

何雨宇道:“玉儿!我这几天回里一院办交接去了,你怎么回事?!怎么身上这么重的戾气?我的波波呢?!”

常玉一听这称呼,气道:“宇儿!”

何雨宇笑道:“好啦好啦,常院长,到底怎么了?”

常玉道:“波波被我们杀来吃了,师兄那边儿炖着呢!”

何雨宇转身问王曦道:“小朋友,我的狗呢?”

常玉在一旁咳嗽,可王曦不敢不答,道:“何副院长,好像内科的师姐们在逗着玩儿,现在没看见了。”

常玉都打算不高兴了,可一听王曦在院长前面加了个“副”字,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道:“王曦真乖,等会儿师叔给你留只狗腿。”

何雨宇白了这二人一眼,扔下一个盒子就离开了,临走时道:“每天早晚拆下石膏涂抹一次,好得快。”

周柯道:“何院长,是续断散吗?”

何雨宇顿了顿脚步,道:“是的,快年底了,存货不多,你将就着用。哎,你师叔不疼你我疼你,走了。”

周柯连连道谢,可晃眼一看常玉那脸色,立刻住嘴了。

王曦好奇地拿起盒子,问道:“师兄,什么玩意儿,很珍贵吗?”

完全没有一点儿眼力劲儿!

周柯支支吾吾道:“呃,也不算太,太珍贵,其实养伤最重要的是心情好,今晚和常师叔坐一桌,伤好得更快!”

常玉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把盒子抢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嘟囔道:“还算不太小气。”

几人正闲聊,前面发出了阵阵叫好声。寻声望去,原来是赵竹仁做的四锅甲鱼做好了。

王弼司拿起一个大盆,从第一个锅里将菜捞起,毕恭毕敬地放到前面的桌上。

赵竹仁道:“这第一锅,当然是各位老师的,大家快就座了。”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本就坐着,听赵竹仁这么一说,道:“小赵,你说你都当院长了,还这么不稳重,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搞的像打了个大胜仗一样!”

赵竹仁连连点头,可心里根本不以为意。这群退了休的老专家,一听今晚要搞个聚餐,都连连表示不妥,可现在还是在这里坐起了,说这些话只是表个姿态而已。毕竟他才是里三院的院长,在这里,他说了算。

赵竹仁道:“各位老师辛苦,麻烦你们来帮学生镇场子,实在过意不去,弼司,愣着干嘛,给你师公们倒酒。”

一个老人道:“越来越过分了哈,小赵!”

赵竹仁笑嘻嘻道:“就你们喝,您看那些要值班的,桌上连酒都没有呢。裘老师,这瓶是师傅那边年前送来的,一直没舍得喝呢。”

赵竹仁声音压得低低的,一脸神秘。

“哦?老时的酒?”

赵竹仁道:“裘老师小点儿声,整场就这么一瓶!”

老人为难道:“哎,你这孩子。代文斌!都是你给带歪的!”

代文斌在一旁躺枪,可在这场合,代文斌和平时判若两人,道:“是是是,裘老师批评得对,我们两人以后一定改,也请各位老师多多栽培。”

乖得犹如一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一般。

说完立马跑了,去帮着王弼司给那些犹如食堂打饭的同僚们挨着盛甲鱼。把那些里院医师们吓得手都哆嗦。

等到所有的人都落座好,赵竹仁按照惯例,让大家一起敬今晚当值的同事们。这帮人约八十人左右,都已经迅速地吃过晚饭,在场中和外围执勤。

然后又让大家敬各位老前辈,这样才算把人给拖下水。

最后才道:“马上就国庆了,但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既然放不了假,我这个当院长的,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大家在一起,就是一个团队,期待大家今后的表现。”

说完,示意大家开吃。

整个讲话就短短二十来秒,惹得众人使劲鼓掌。

赵竹仁在王曦他们这一桌留了个位子,现在正带着主任副主任们在老专家那边敬酒。王曦看着这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刚准备开动,周柯道:“我要吃那个。”

啥?

王曦刚没反应过来,但立马想起,对哈,周师兄这几天吃饭都是自己用勺,但这个场合总得帮他把菜夹到碗里他才能用勺吧。

于是小声道:“师兄,等菜转过来我再给你夹,先吃个这个凉菜。”

说完,给周柯夹了个卤鸡爪······

那边,代文斌积极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招呼大家给老专家们敬酒。一会儿说谢谢前辈们的教育,一会儿又回忆自己当年调皮捣蛋,一会儿又要介绍个杰出的晚辈,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几个老专家给喝趴了。他兴奋地叫来几个在执勤的小伙子把专家们送回去休息,然后对赵竹仁道:“师弟!高啊!”

赵竹仁一头雾水:“师兄,高什么高?”

代文斌做恍然大悟状:“哦!哦!懂了懂了!不说,不说!那现在咱开始吧?”

赵竹仁无语,明白自己这个没正形的师兄在说什么了。他是想给老专家们敬酒,可没打算把人给整趴下啊。

代文斌举着杯果汁愣是把这瓶1.5升的白酒给大家全部劝下了肚,完了还要说这是自己的意思。

赵竹仁道:“师兄可别乱来啊,本来今晚值班不值班的,都不喝酒的。我也没准备多的。”

代文斌充满豪气道:“这些事儿,交给师兄我来办!早就准备好了的!弼司,点二十个人,去我办公室抬酒来!”

赵竹仁一听这阵仗,连道不可,这才是真不像话了。

代文斌道:“马上天黑了,总得给地府的兄弟们备些不是,我们哪儿喝得了那么多。放心,都是市面上的酒,喝不醉的。我这个当师兄的那么久了没回来,你不给我接接风啊。”

赵竹仁没话说了,代文斌都这样说话了他还能说什么,对王弼司道:“去吧去吧,去十个人。”

代文斌一听赵竹仁松口,道:“对了,弼司你没我钥匙,我们一起去。”

等到代文斌带着众人抬酒回来,赵竹仁倒吸一口凉气!

师兄你是把十个人用成了二十个人的效果啊!!

由于事先都知道今晚不喝酒,现在看见这么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赵竹仁。不少人都是同样的心思——院长好手段!先把老专家放翻,我们再喝!

酒都到场了,大家情绪也起来了,气氛也很热烈,这个时候再说不能喝就有些扫兴了。可看着那一堆酒,赵竹仁就脑壳痛!

最后,赵竹仁道:“不值班的都喝吧,不值班的人,每个科室主任级别一名,主治级别三名,住院医师八名不得喝酒,人选你们自己定。后勤不限。我陪大家喝一杯就是。”

既然如此,那作为最强战力的自己,就不能喝了。

赵竹仁走到桌前,狠狠盯了王曦一眼,道:“你搞出来的好事儿!”

这都要我背锅!?我只不过是想请师兄们吃个饭,没想到弄成这样啊!再说,从前到后这才几个小时,你们就什么都准备好了,这到底是大家执行力超强还是早有预谋啊!!

王曦低头不敢答话,他还摸不清赵竹仁的脾气,以为师傅真生气了。

他小声地对身旁的柳瑗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柳瑗笑道:“这有什么难,你是没见过食堂那帮家伙,用灵力驭手术刀来切菜,那叫一个快!”

王曦立刻脑补出了这个画面,充满着向往。

赵竹仁刚一落座,一左一右两双筷子就夹着菜递到了他碗里······

哎,他的头更痛了······

第一百零七章 这一杯

今天晚上王曦算是开眼界了。

有用火符加热饭菜的,有用手术刀切肉的,有直接用输液器静脉输酒拼酒的,有喝醉后直接跑去内科做了个血液透析再来的,还有给自己导尿后来拼酒的,腰上挂了个尿袋一甩一甩的——这哥们儿被赵竹仁直接叫人拉去灌肠!

既然喜欢往自己身上插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就让你爽个够!

常玉已经不和何雨宇比谁给赵竹仁夹的菜多了,正和柳瑗一起,两人在互诉这一身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淡一点儿哦。周柯则还在用勺子费力吃着王曦给他夹的粉丝。何雨宇喝高兴了,就一直抱着波波说话,最后还要给波波喝酒,王弼司好说歹说才给劝住。

当然全场的明星毫无疑问是我们的代师叔!

代文斌才是好久没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场合了,这感觉毕竟和在巫寨的时候不一样,这里才是家。

他可高兴了,每一桌都要去敬酒,弄得下面的医师们受宠若惊——这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代院长啊!好多人还是第一次见甚至是第一次听说!

常年浸淫在巫寨那烈酒里的他,喝这些简直就喝白开水似的。

这时,他早就把赵竹仁的话放到一边了。全场除了值班的,就没有人没和他喝过!

代师叔一人正面刚全场!

赵竹仁坐在位子上,低头是堆得如山高的饭碗,抬头是前面所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是真心累啊。

他都懒得管他师兄了!

不过还好,下面大部分人都很克制,内科的女医师们基本就没怎么喝。至于其他科室,主要是那些辈分较低不敢拒绝代文斌的人在喝。这样看来,也出不了大事。

晚上八点的时候,晚交班开始了。

从鬼门关出来那几个鬼差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

要不是发现都是穿着白袍的里院的人,还以为是鬼门关前又有什么大变了呢!

代文斌一个闪烁,就冲到了这几个鬼差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

这几个鬼差虽不认识他,可一看那里三院臂章······

我去!副院长啊!

还没等见礼,代文斌道:“来,再去叫点弟兄来,那边那一堆,都是你们的,知道你们现在不能喝,拿回去以后慢慢喝。”

说完,也不管这是在室内,一个火符甩了过去,将一堆酒引燃。

王曦稀奇道:“周师兄,难道每交班一次就要开一次鬼门关?那大家还轮流开鬼门关干什么?”

周柯道:“鬼门关可没开,那几个哥们儿一直呆在鬼门关外。电梯打开,离鬼门关还有一段距离,每天都是从鬼门关递消息出来,他们接到消息再从电梯里出来交班。”

王曦看着那些一个劲儿在道谢的鬼差,怎么看都像马上就要加入酒局的样子。

那几个鬼差找到值班医师,花了几分钟就交接完毕准备急匆匆回去喝酒了。交班内容倒没什么特殊的,基本上在里七院和三院支援的这帮人疯狂追击下,地府逃魂已经拘回得差不多了。

这帮鬼差精得很,今天里三院这阵仗,哪怕全院喝醉在这儿,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闹事儿。

王曦的头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了,他印象中自己可没喝多少杯,可算下来其实不少了。

赵竹仁、代文斌、常玉、何雨宇、王弼司、周柯、柳瑗以及其他几个主任,粗略估计一下,已经有三四两白酒下肚,这对他来说,已经可以让他开始上头了。

不过还好,他在这种场合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自己在座位上开始胡思乱想。

这几天都呆在里院,没有东奔西跑,闲下来后,他想了很多。

事到如今,尽管已经接受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可他有时仍然会觉得不真实。但放眼望去,周围的又全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关于自己以后的路,他已经想了很多次了。自己读书时不努力,按部就班的工作,估计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而现在的情况,他就完全当做了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里院的修习完全可以通过教材和指导取得一定的成就,哪怕天资再差,只要用时间去堆,也可以堆出一个高手来。这点是和小说里不一样的。

自己就当作再读一次书,哪怕这个过程再枯燥,再辛苦,自己也要咬牙坚持下去!这已经和自己感情方面的事情无关了,纯粹就是自己想通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自己就当个普通医生,等四五十岁医术大成时赚很多钱。现在是他没得选,就算能选,也只是在里院不同的岗位上罢了。

再说到感情,其实这些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也会很伤心,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了。他是真的很心痛······

只是他不说罢了。

说与谁听?

王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敬向周柯柳瑗,谢谢他们这几个月的照顾。

又倒一杯酒,敬赵竹仁,谢收徒之恩。

本以为他会挨个敬一圈,没想下面一杯酒他拿起后,眼神迷离地看着酒杯,最后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抬头一饮而尽。

他是真的快要醉了,居然忘记了这里是里院,是八婆最多的地方。而这一桌人的灵识,又有哪个是不拔尖的?

“这一杯,敬你前程似锦,一生平安。”

波波似乎感应到了王曦的情绪,跑过去蹲在他身旁摇着尾巴,用头去拱王曦的手,想让王曦摸摸自己。

王曦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抚摸着狗头,掩饰道:“何主任,你这狗不咬人吧。”

常玉没有在这个当口跳出来拿称呼说事儿,道:“波波跟了我们几天了,你什么时候见它咬过人,你看它多乖多懂事,王曦,你喝多了。”

王曦道:“我第一次见波波就看到它咬人,还咬死了。”

何雨宇也没有生气,道:“那说明波波不仅又乖又懂事,还厉害!”

王曦鼻子有些酸,很平常的对话,可他就是觉得大家在宠着他。

柳瑗拍了拍王曦的肩膀,喝他碰了一下杯,道:“师兄答应你的事,明天就办了。”

赵竹仁是知晓此事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去干嘛,但柳瑗是有轻重的,所以也没有太担心,道:“就下午半天。”

王曦道:“师兄,国庆大学都放假了,她可能也回家了。”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柳瑗没有明说他也知道是什么事。

柳瑗道:“也对,那改天。”

王曦急忙道:“师兄,去去去!我,我就是再想看看学校······”

周柯道:“好!我也去,想出去走走了。师傅行吗?”

赵竹仁看着这个受伤的爱徒,道:“你是最有资格放假的。”

接着这股酒劲,王曦觉得就算让自己发言也不会发怵。但只要赵竹仁不提起来这事儿,他就不会傻乎乎的自投罗网。

反正现在这个饭局被代师叔把节奏完全带偏,哪有中场发言的道理?

王曦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自己的内心还是渴望见到她的吧?

可见到了,又说什么呢?

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当面说一句再见?道一句珍重?

可他就是忍不住,就是想见到她,他觉得哪怕说自己贱,他也想。

推杯换盏,一晌贪欢。

梦里不知身是客,只缘身在里院中。

里三院距离蜀都大学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当坐在副驾上时,王曦都快忘了今天还有这么个安排。

昨天晚上到最后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本来下意识地要怂,但周柯只说了一句:“你要去做个了结,不然以后我不放心把后背交给你。”

周柯是故意拿话激他,哪里有这么严重。但王曦估计也是差点儿勇气,也就答应了。

国庆长假,校园里人少了些,但依然处处生气。

下午三点,阳光和煦,没什么风,王曦推着轮椅上的周柯,和柳瑗一起在蜀都大学缓步前行。

校园里少有坐轮椅的人,所以引来行人纷纷侧目。

王曦指着广场上一个雕塑道:“师兄,你们猜猜看这到底是个什么?”

这是个造型奇怪的雕塑,周柯和柳瑗看了半天,都表示猜不出来。

王曦道:“以前来的时候,她也问过我,我也看不出来。它本身是个什么我也忘了,但她说校园里的学生们都戏称它为莲花白,你们看像吗?”

走到一座大楼前,王曦道:“这里,是零号楼,她说以前还出过凶杀案,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还在上中学。”

“我在这家理发店理过发,那时不贵,才十五元,也不知道现在怎样。”

“这是她们上课的楼,只去过一次,只知道厕所在哪里。”

“这座湖,叫镜湖,也不知道是安静的静,还是镜子的镜,以前她画画时,喜欢画这些小花小叶子。”王曦推着周柯来到湖前。

微风拂过,波光潋滟,反射出金色的阳光。

“这边就是宿舍,这条街上有家奶茶很好喝,我去买。”

周柯和柳瑗早已过了热衷奶茶的年纪,但也没阻止,二人对视一眼,没说话。

王曦从未在蜀都大学就读过,但一路来,却像个导游般不断说着。介绍地点时其实主要还是以他的记忆为主,关于这些地点,他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这些地点、建筑、景色恰好承载着他的某些记忆。

他丝毫没发觉,每介绍一处时,都提到了她。

周柯和柳瑗接过奶茶,很给面子的喝了起来,校园里的东西价格都不贵,才5元一杯。其实味道真的很一般,但王曦却道:“还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好不好喝?”

柳瑗点头,周柯却皱起了眉头。

“好喝吗?”和“好不好喝?”没有任何差别,但这样的问话方式却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身影。

是巧合?还是王曦在不知不觉中······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几人就这样在校园里游荡,但细心的周柯发现,这已经是几人第四次经过宿舍区了。

良久,王曦停住脚步,道:“师兄,我们回去吧,谢谢你们。”

柳瑗也知道,其实今天来这里,要遇见他口中的贝儿,几乎不可能,贝儿是汉安人,距离蜀都不远,国庆多半回去了。

柳瑗道:“没事儿,再走走吧,就当陪周师兄出来散心。再说,读了研究生后说不定别人没回家有事儿忙呢。”

王曦被这句话点起了一丝希望,可很快又熄灭了下去。

那样,又如何呢?

见,与不见,没分别了。

第一百零八章 相见,不如······

周柯也道:“那就再转转吧。”

昨天晚上,他们趁王曦喝高了后骗他把贝儿的照片拿出来看过,所以一路上他们都很注意观察。

柳瑗道:“师弟,你身上有什么他送给你的东西吗?”

王曦还没答话,周柯道:“没用的,时间过了那么久,气息早消散了。”

王曦听了后才道:“真没事儿,柳师兄,其实再看看这里,我挺开心的。”

周柯也不勉强,道:“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在这边住一天,师傅不会责怪的。你柳师兄晚上回去就行,明天再开车来接我们。”

周柯在一步一步逼他,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王曦明显动心了,尽管理智上他已经放弃了,可情感上他还是想见到她,哪怕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他都觉得自己还活在记忆里。

但他忍住了,道:“不了不了,太麻烦柳师兄了。”

柳瑗道:“不麻烦,我甚至也可以不回去,你们两个这样,我不放心。”

柳瑗虽然不知道周柯在想什么,但多年的默契让他把话接了下去。

“真的不了,师兄,我想回里院······”

周柯道:“也好,可惜白跑了一趟。”

王曦其实心里也有那么一丝小失望,可并没表现出来,推着轮椅不说话,开始向停车场走去。

王曦的脚步明显变得比来时更慢,他自己或许并未发觉,可周柯柳瑗却看在眼里。

但这个时候又怎么好说这个小师弟口是心非呢?

口是心非,很多时候,是因为心死。

心死的时候,是非,就不重要了。

王曦转移着话题:“师兄,我想去考个驾照,以前读书的时候玩去了。”

“好啊,现在可以直考,你报了名就在里院练就是,正好你周师兄最近有空。”

“那估计还是得等国庆后了,现在去报名,都不知道······师兄,你们怎么了?”

王曦感应到二位师兄的气息都凝滞了那么一下,可瞬间又恢复如常,下意识地以为有什么状况。

柳瑗不善谎言,直接闭口不言。

周柯看了柳瑗一眼,转头对王曦道:“没,没什么,这零号楼里还有那么一丝阴气,不过也快散完了,这里是大学,阳气那么足,不会有影响的。”

先前二人的对视,意见却没有达成统一!

说,还是不说?!

以周柯柳瑗的敏锐,就在刚才,发现了贝儿的身影!

以及和她一起漫步的一位男生。

王曦一直半低着头在推轮椅,自然也没法注意到百米开外的地方。

柳瑗答应了要陪王曦来见见前女友,他觉得要告诉王曦。

周柯觉得此情此景,对王曦刺激更大,不能说!

王曦听了周柯的解释,“哦”了一声,继续前进。

这时柳瑗直接道:“周师兄在骗你,我们看到贝儿了,前面一百米,向我们走来。”说完,不顾周柯的怒视,走到王曦身前,准备接替王曦的位置。

王曦现在的视力也因为灵识觉醒要异于常人,顺着柳瑗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还没有看到人的时候,他的心跳就已经开始加速了。

身材娇小,体型偏瘦,碎花过膝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本书,扎着马尾辫,素颜。

一旁则是一个体恤加牛仔裤的男生,干干净净。

王曦立刻低下头,像做贼一般的心虚,怎么办?走过来了!

他想过很多和贝儿重逢的画面,但从未想过今天这种。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跑,感觉一定不能让贝儿看到自己,一旦看到了,那莫名其妙的尴尬会让他难受死的。

这是一条笔直的长路,路旁绿树成荫,地上落叶一片,斑驳的阳光一地。

王曦没松开推轮椅的手,赶快把轮椅推到了道路的另一侧。他知道,推着轮椅实在太打眼,把背都转了一圈。

柳瑗叹了一口气,他答应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他帮不了王曦。

王曦像个鸵鸟一般,头埋得低低的,用灵识判断着距离,表情严肃。

八十米,五十米,二十米,五米······

有人说世间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而是明知不在我面前,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此刻,这条窄窄的步行街道却犹如一道天堑将二人分隔开来。

那边不知道,这边却在躲······

什么也别听,什么也别听,收回灵识!

王曦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将灵识收回,对着两位师兄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哈哈哈,好险。”

柳瑗丝毫不掩饰眼中对王曦的同情和可怜,转移视线,目光继续随着那的人移动。

王曦急道:“师兄,别,别听,周师兄你也是,偷听别人说话不好!”

周柯道:“没事儿,等会儿给你说。”

王曦无力阻止,可又真的不喜欢这样,挥舞双手徒劳地遮挡着二人的视线,加重语气道:“周师兄,柳师兄!”

似乎察觉到王曦有些生气了,二人收回灵识。

三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犹如定格画面一般。路边行人来来往往,树影摇动,阳光明媚。

王曦笑道:“师兄,你们知道吗?我前几天,刚被你们刷三观的时候,想过一场特别帅气的英雄救美的戏。台词也特别好,一听就很带感很厉害的样子。”

柳瑗在气他怂怂的样子,不理他,将头别了过去。

周柯道:“这还真不知道,不过我们刚入里院时也做过好多梦。可惜啊,现在是大白天,不适合咱们英雄救美啊。要不考虑下我刚才的建议,今晚再来一趟,圆你个梦?这就叫人晚上从里院拉一只厉鬼过来。”

王曦笑道:“师兄,我说这个,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刚才我突然发现,这种想法真的好幼稚,不想演了。”

周柯也不说话了,静静地陪着王曦,目送着二人一步一步走远。

王曦道:“师兄,你们知道吗?贝儿特别喜欢笑,笑点特别低,一个烂梗冷笑话她都可以笑一分钟。我刚才背对着她,你们看见她笑了吗?”

柳瑗还是不愿说话。我上哪儿去知道你家贝儿以前爱不爱笑,笑点低不低。

周柯也没说话。

王曦疑惑道:“没看到吗?”

周柯和柳瑗当然看见了贝儿的笑容,可要怎么回答。

不管说笑了还是没笑,王曦那敏感的心都会解读出很多意思来。

周柯道:“没注意,你乱舞双手挡住了,当时都注意听他们说话去了。”

王曦根本没接这话,他不想知道。

周柯试探道:“那看完这一段?”

王曦道:“好,听师兄的,我们一起看完这一段。”

柳瑗看这怂包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毫无征兆地大喊道:“邓贝琳!邓贝琳!”

王曦吓了一跳,手足无措,想推着周柯就跑。

但柳瑗知道这个怂包要干啥,一把按住轮椅,王曦竟推不动丝毫。

女孩儿听见有人大声喊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个身影在对着他挥着手臂。

这人不认识啊?

“是你的同学吗?”男子问道。

邓贝琳道:“不是啊,不认识。”

柳瑗见他们转身驻足,却没有过来的意思,用手指了指身边的人,道:“王曦!是王曦!”

王曦全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脑海中从未练习过这种场景。

邓贝琳听到这个名字,表情一怔,视线落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上。

“看到你了,还不转过来?”柳瑗在一旁道。

王曦本可以直接转身,但他却把轮椅也一同转了一个圈,放在了自己身前,他不做点什么心里慌。

他很想师兄们什么都替自己挡在前面,可他不知道,有些事,师兄们也挡不住的。就犹如王曦那徒劳挥舞的手臂,怎么也挡不住师兄们的灵识将二人对话尽收耳中。

“要过去吗?”男子问。

“嗯。”邓贝琳回答。

周柯就横在二人中间,面色自然,望了望柳瑗,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生气。

柳瑗隐晦地回了一礼,也在一旁,不说话了。

“王曦,是你啊,怎,怎么到蜀都来了。”

“呃,贝······有点儿事儿,陪师兄过来看病。刚打了个石膏。你呢,放,放假没回家啊?”

“明天回,今天估计出城路上堵,我爸明天来接我。”

“好,好,好,那你注意安全啊。”

“晓得,你自己才是,以前实习的时候你说忙起来饭都没时间吃,记得按时吃饭。”

“好的,好的,最近科室不是太忙。”

“王曦······你还好吗?”

“哈哈哈,就是食堂伙食差了点儿,但好在便宜。”

“我不是说这个······哎······以后少打点游戏······”

“是是是,打得少了,最近科室很忙,没时间打了······”

“又哄我了?刚还说科室不忙。”

“呃,哈哈,又忙又不忙的,说不清楚。不哄你,这几天才闲下来,再前几天都很忙。”

“好啦,没有不相信你。”

“嗯,那你也是,本来说你读研后庆祝一下的,一直没时间,这次又有事,下次吧。”

“呃······王曦······好的,那下次再约,我请客。”

“我请我请,都一样,那我们就先走了哈。”

“王曦······照顾好自己······”

“嗯嗯嗯,也不是天天吃食堂,有时间也下馆子。”

“我不是说这个······”

“放心,我会的,那贝······不聊了,你看我师兄,还等着吊盐水呢,就再见了?”

“好的,那你忙,再见······”

“你先走,你先走,我们还有个人,等他两分钟。”

王曦舍不得先转身,他想再多看一会儿她,撒了个小谎。

邓贝琳点点头,带着男子转身离去。从始至终,她身边的男子都非常有涵养地在旁不发一言没有插嘴,既然邓贝琳没有做介绍,他也就不便多言。

看着佳人远去的背影,王曦的脸上挂着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不知怎么的,他心里轻松了不少。

“可以嘛,还没有结巴呀。”柳瑗在一旁道。

王曦笑了一笑,道:“柳师兄,我可是里三院传开了的影帝啊!!”

“这倒是,放着我家小师弟这影帝不要,这小丫头亏了哦。”柳瑗也同王曦一起望着远方。

王曦道:“好了,柳师兄,别说这种话了,这盘不拦着我回里院了吧?”

出城的路果然堵很堵。

王曦依靠着座椅,右手放在车窗沿上,安静地看着天空。

过了很久,他说:“师兄,我想了一下,不管是镜子的镜还是宁静的静,镜湖的名字都好听。”

周柯和柳瑗暗叹一声。

王曦的气息起伏不定,心终归还是乱的。

第一百零九章 不见

咦?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感觉里院多了好多人?而且,怎么都又开始往鬼门关那边赶,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师兄弟三人都很疑惑,等看到越来越多的熟脸,柳瑗才知道是里七院把人还回来了。

好些和周柯柳瑗相识的医师纷纷过来打招呼,赞扬道他们之前在外边儿大杀四方。

周柯和柳瑗一一应酬,客气表示大家才是真辛苦。

好在追捕逃魂的工作已经进入收尾,里七院不好意思让这帮人继续工作,就让大家回来了。

而今晚,又会有一场欢迎归来英雄们的饭局!

这事儿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代师叔提议的。昨晚喝到最后不尽兴,拐着弯儿骂赵竹仁不近人情,过节还管这么严。师兄弟二人在回去的路上吵了一路,跟随的医师们噤若寒蝉,连王弼司都不敢开腔。

王曦推着周柯跟随着大家的脚步,又来到了鬼门关前。发现大厅就根本没怎么收拾,只是又加了十来张桌子,饭菜都已摆好,三三两两的人已经就位,每桌上更是堂而皇之的摆上了两大瓶白酒!

一切就好像又回到了昨天似的。

三人很想悄无声息找个角落里坐下,奈何周柯的轮椅太显眼,被王弼司看到了。

“走,坐前面,今晚柳瑗和王曦负责把代师叔陪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

王曦豪气冲天,道:“大师兄说了就是!”

王弼司很奇怪这话不多的小师弟犯什么病了,看向周柯。

然后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中读出了结局不是太好的意思,拍了拍王曦的肩膀道:“等会儿,师兄我也喝你喝两杯。”然后又去忙去了。

今天赵竹仁倒没有在前面表演厨艺,现在还不见人影。不过现在才七点,饮食不规律对于里院的人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四周都是白袍在游走,那一枚朴素的臂章满目都是。

要说王曦心中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今天去见面,一开始他倒还平静。可到最后,竟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心中会如此的情绪激荡。

特别是看着她身旁站着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比自己优秀的男子时,他的心就传来一阵无能为力的疼痛。

不管他装的再如何云淡风轻,哪怕骗得来连自己都信了自己已经放下了,可那疼痛就是挥之不去。

他不是不明白借酒浇愁愁更愁的道理,可他也想不到其他办法来麻痹这种痛苦了。

在一群喜气洋洋的人群里,他显得特别的孤独和落寞。

安安静静,不声不响,等待着那一剂奇效的麻醉。

“师兄,问个问题你别笑,里院有类似于忘情水这种东西吗?”

柳瑗看他那认真的表情,道:“这事儿得找地府,药剂科的又不是神仙。”

王曦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长出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师兄,今天你们都听到了什么,不要互相看!我知道你们想串供!柳师兄你说!”王曦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转动。

柳瑗道:“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时为什么不自己听?”

王曦语塞:“当时我不想知道,现在,又,又,又突然想知道了。”

柳瑗气道:“不说还好,看你这怂样我就来气。现在知道了又怎样?你去把人家追回来?早知道还不如你们擦肩而过呢!”

王曦低下头,他看出来柳瑗是真的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了,喃喃道:“那个男的怎么样?”

这简直是个程序化的问题了啊!

柳瑗道:“还来?你当我们是算命的?给他看个相?看什么?人品还是姻缘?财运还是仕途?这些都和你有关系吗?”

柳瑗那傲娇的性格受不了王曦这蔫儿蔫儿的样子。

入我赵家军,你就该低调奢华有内涵,但同时还要狂拽酷炫吊炸天!现在这个样子像个什么?!

周柯开口了:“好了,柳师弟,别说了。王曦,那个男的没什么,她路上偶遇的同学,都不是一个导师的。”

王曦眼睛一亮,道:“真的?!”

柳瑗更气了:“真个屁!?你这什么反应!啊!?觉得不是她男朋友你又有机会啦?觉得她还是你的啦?那我给你说他们就是情侣!刚从宾馆里穿上衣服出来呢!”

“柳瑗!”周柯重重地叫了一声,“过分了!赵家军的人岂能信口开河,辱人女孩儿家家清誉!”

柳瑗摆摆手道:“师兄,我就是气不过,你看看他今天这表现,我是想把他骂醒啊!”

周柯道:“我觉得小师弟今天表现挺好的啊,不哭不闹的,最后和人家说话的时候脑袋也没进水。”

“可你都看看他们今天在说些什么?!”柳瑗道。

周柯沉默了一下,道:“那他还能怎样?”

王曦见两位师兄争了起来,道:“师兄,我没事,就是嘴欠多问了一句。柳师兄说得对,是我又痴心妄想了。”

柳瑗不说话了,他气的就是王曦这种自卑、妄自菲薄的态度。而且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还偏偏要做出一副“我很好,可能稍微有点伤心,给我点时间就会好起来”的表情,尺寸把握得刚刚好!

柳瑗觉得大家也算一起出生入死了,王曦却还不肯交心!

王曦肯定想不到这些,但周柯了解柳瑗,道:“王曦,你也别说了,这些事,我们多了就帮不上忙了。需要你自己想明白。”

柳瑗缓了缓语气,道:“王曦,等你想说的时候随时找我们,别憋着,刚才是师兄着急了。”

王曦坐在座位上,听着师傅在上面对归来的同事们致辞,神色有些恍惚。

分手不过一周,伤痛哪里过得那么快,只不过被太多事情给填满了,让本来就疲惫的他没太多时间来悲伤。

尽管这一周多来他就是个凑人头的,算在瞎忙,可他也知道,只有不断的做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哪怕夜深人静真的忍不住思念泛滥成灾的时候,他也会强行给自己做各种心理建设,为自己的心裹上一层硬壳。

柳师兄说对了,在他心里一直还存有那么一丝小侥幸,觉得总会有转机,总会回到以前。

他很想让贝儿关注自己,可却不知道怎么办。以前每天例行的一个夜间电话被贝儿一句“以后别打电话了”给叫停了。

东奔西走的日子更是让他没办法在网上更新自己的状态。装一装颓废,装一装可怜,贝儿是不是会更关心自己一些,会不会多问候自己两句?

哪怕今天见面贝儿那普通的叮嘱,也让王曦觉得她依然是关心自己的。

得到的时候习以为常,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弥足珍贵。倒不是说王曦以前不珍惜这段感情,而是说他此刻的感受,就犹如一个乞丐,一堆残羹冷炙,他却能吃的津津有味。

但今天真的见到她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压制了许久的思念和哀伤,犹如决堤之水一般,从他心上那薄薄的一层壳上汹涌而出。

本来,他受柳瑗的影响,已经开始有些自信,觉得自己这下可以牛逼了,慢慢会厉害起来,开始有些狐假虎威的底气了。所以,他才可以装出那么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可到了上阵的那一刹那,才发现,结局依旧只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那思念和哀伤从心田涌出的时候是如此的强烈,他抵挡不住这种被吞噬的恐惧,想要逃跑,想要挣扎,但仅仅一个浪头,就让他所有的伪装原形毕露。

要不是柳瑗出言,让他们见了这一面,可能王曦到现在都还依然存在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见面之后,他感觉得到,他们真的不可能了。

在最后的时候,王曦甚至连向贝儿要一个拥抱的勇气都没有,就那样用尽全身力气站着,告诉贝儿让她先走。他怕如果是他先转身,就不知道贝儿会看着他多久,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想要告诉贝儿他没事,他觉得贝儿或许心里还有愧疚。他既想贝儿因为愧疚而更加关心他,可又不想她只是因为愧疚而关心他。

一个可笑的,有自尊的乞丐······还是乞丐······

他也明白,两位师兄陪着他走这一趟完全是宠着他胡闹,尤其大敌当前的时候,更是显得人情味十足。

可终归,师兄们能挡得住外面的风雨,却挡不住他他内心里的洪水。

就算洪水滔天,他也只能一人承受。

世间感情之事大抵如此,并无新意。

当道出那句再见的时候,王曦是多么希望能真的再见。可终归从此以后,成为路人,甚至永不相见。

相见,不如不见。

多么凄美的一句话。

可如果可以,谁又愿意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呢?

万千思绪,却不言不语。

想到这里,王曦自顾自笑了一下。此不语,非彼不语。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啊。

他本就下定决心要努力了,也知道自己该死心了,可就是还有那么一丝不甘,觉得努力就会有奇迹。

即使真的再也不见,他也要先见棺材,也要先撞南墙!

是不是很矛盾?

谁也说不清。

王曦有了努力的方向和努力的决心,这是好事。可此时尚且年轻的他,哪里知道,在后面,还有更头痛的事情等着他。

他越努力,越强大,位置越高,事情就会越糟。

那才是真的,不如,不见。

第一百一十章 读万卷书

用酒精麻痹自己,躲进编织的虚幻美梦里,终归要醒来。

连续两天的聚餐已经让代文斌都不好意思了,一大早就跑来不知去向,生怕和赵竹仁遇上。

王曦推着周柯在里院里瞎溜达,不时请教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周柯发现王曦所问的问题大多都是关于如何加快修炼速度这方面的,他就知道,小师弟的心性还是出问题了。

里院的教材简洁易懂,但该说的都说了,不可能看不明白。就连那些高深的大阵符咒武技,也只不过字数多一点,视频长一点,需要的基础高一点罢了。

王曦这样急于求成,虽不至于严重到走火入魔,可毕竟对成长不利。

里院的概念里,没有真正的走火入魔一说。不是说非要修炼某些高深秘籍才可能出现。只要心性不稳,思想上出了岔子,都可以认为走火入魔了。

哪怕一个里院小医师,利用异能胡作非为,也算。

具体到王曦,周柯害怕他利用异能为挽救感情而去做些蠢事。但他又无从谈起,王曦根本就不说自己感情方面的事,看上去还是一个勤奋努力好学生的模样。而且他刚接触这些,问下关于捷径的事情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他是师兄,既然知道了,就要管。

“师弟,走这边,带你去一个地方。”周柯指了指一间低矮的平房。

这可能是里三院里唯一的一间瓦房了,门口居然还有两名里院医师守卫。

周柯苦着脸说了一句:“病历质控。”

两名医师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刷卡把门打开了。

“这就是咱里三院的医教部和病案室,平时医教部基本没人,病案室倒有老师负责质控病历,扣我们钱最多的就是这里。刚才那儿是这里唯一的入口,房子四周甚至地下和天花板都有符咒禁制,还是威力最大的雷符,不能硬闯。你跟我来。”

王曦不明所以,还是继续推着周柯前行。

“周柯?这才2号就来整改病历了?你们八月份的质控我还没造表呢。”一个有些年纪的声音传来。

“廖老师,我带师弟来转转。师弟,这是廖老师,咱内科老主任。”周柯介绍道。

王曦恭敬道:“廖主任好。”

廖志付笑着摆摆手道:“退下来了就别叫主任了,王曦啊,你的名字可是传遍了里院啊。昨晚那铿锵有力的爱情宣言可是让好多女同事眼里冒心心呢。行吧,你们随便看。”

啊?什么东西?

王曦低头看周柯希望得到一些提示。可周柯背对着他,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廖志付招呼了两人一下又继续埋头工作了,不再过问两人。

在一排排的木架旁走过,一种历史感瞬间扑面而来。周柯道:“里院病历没有保管期限,永久保存的。如果纸张快腐朽了,会有专人重新誊抄。这一排的,都是有些年代的病历了,更早的那些,那会儿连师傅都好没出世呢。”

王曦点点头,问道:“师兄,我记得八月份科里没收几个病人啊,怎么这么倒霉,都被质控到了?”

周柯道:“今天来,不是质控病历的。”

说完,便不再说话,似是有意等着王曦发问。

王曦离开周柯,在一旁的木架旁慢慢走着,手指拂过那一份份归档整齐的病历。

这,其实就是里三院那么多年来的赫赫战功啊!

“师兄,那我们来做什么了?我们······对了,刚才廖老师说什么爱情宣言怎么回事?有不详的预感啊!”王曦说到一半又想起了这事儿。

周柯笑道:“这事儿,你去问那个叫什么来着,呃,好像叫嬴莹的女同事比较好。”

嬴莹?是谁?从没听说过啊!

见王曦在那里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周柯道:“不说这个了。师兄知道,你以前爱玩,喜欢打游戏和看小说,那你看了那么多小说,一般情况下,修炼有速成的法子吗?前提是你没有奇遇,资质中等偏上,但有名师指点,修炼环境也安全,不会出现让你遇到越级打怪的情况。”

王曦一听,知道肯定和自己先前问那些问题有关了,道:“那名师指点应该就是最大的优势了吧。师兄,我知道你是在说我,怎么了?”

周柯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问道:“那好,那你为何如此的慌呢?”

周柯盯着他的眼睛,王曦下意识想闪躲,但躲了两下还是迎了回去,道:“师兄······我,我还是很爱她······”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这么慌!”周柯重复了一遍问题,他不想王曦回答得模凌两可语焉不详,他就是想让王曦说出来,正视它!

王曦沉默了一下,道:“师兄,我错了······”

“哪一件?”周柯问道。

“太急于求成了······”王曦将手从病历上收回,回到了周柯面前。

周柯缓了缓语气,道:“还算不错,还以为逼你两下你就会说自己的感情错了。”

还好,王曦的回答还算真实,也让他满意。

周柯道:“你的感情,我没权力过问,你修行上的事,倒的确可以帮你,如果要说捷径,这也算是了吧。当然,这依然也是需要你自己一步一步走的。”

周柯让王曦随意取下一份病历交于他手中。

翻开病历,周柯道:“我们里三院的病历书写也还算完整,该有的都有,尤其是以前的老病历,更是规范。你不用推着我,就在这里看病历,我去廖老师那里喝茶。”

周柯虽未过多解释,可王曦也明白这或许就是师兄所说的一种修炼之法。周师兄说得笼统,只是让自己看病历,并未有特殊的交代。

王曦怕把病历弄乱,拿着一份病历不敢四处走动,四下又没有桌椅,他只得盘腿原地坐下,开始翻看起来。

这份病历年份有些久了,是1972年一位叫李小江的医师所写。王曦看了看,是一份门诊病历,怪不得病历如此之薄。

竟然是门诊病历,那么就是这位叫李小江的医师出外勤后所写。王曦瞟了一眼病历封面上的诊断:尸毒。他来了些兴趣,似乎通过这一份份病历来打发时间也不错,总比枯燥的教材要好看得多。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扉页,一行行整洁的字迹印入眼帘,就是字稍显大了些,感觉明明一页就可以写完的东西非让这位前辈给写成了三页。

患者是一名叫付卫国的中年男性,事件地点在汉安市白马镇的乡下。

王曦看到居然是自己的老家,来了兴趣,准备继续看下去。

“主诉:外伤致颈部疼痛流血,术后一天。现病史:患者于一天前······”

才看了几个字,王曦居然发现眼前的字迹逐渐模糊,最后变淡消失不见了!

王曦赶快翻回封面,居然发现也是同样的情形。

他倒不笨,以为自己灵识出问题了,立刻凝神,将灵识外放,可依然没有效果。

不对啊,自己的灵识外放在眼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啊!

会不会要用上灵力?

他气沉丹田,试图开始调取灵力。可这一尝试才发现,丹田内灵力已经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灵力出问题了?

他一边开始凝聚灵力,一边准备叫周柯了。

嗯?丹田运转很流畅,灵力也开始源源不断地凝聚起来。

自己什么时候用了灵力?

正在这时,他发现封面上的字迹又开始浮现出来。可刚看了几个字,又不见了。

再内视丹田,灵力又消耗一空!

阅读这里的病历不仅要灵识,还要消耗灵力!?

而自己目前的水平即使灵力满满也仅能阅读几十字!

王曦又反复试验了几次,果然如此。

“患者于一天前于野外行走时被锐器(人齿或兽齿)咬伤颈部,伤后感颈部疼痛,活动性出血······”

“感颈部疼痛,活动性出血,不能回忆受伤过程,伴逆行性遗忘,无恶心呕吐······”

“呕吐,无呼吸困难,无心慌气促,无畏寒发热。患者由他人发现送至外院,行······”

“行颈部裂伤清创探查缝合术,术后予以抗破伤风,消炎,止痛,抗感染对症处理······”

短短一个现病史,王曦磕磕碰碰读了有十分钟之久!

他大概摸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以及师兄的用意了。

在丰富自己知识和经验的同时,还在不断淬炼着自己的灵力,果然是一举两得!但同时正如师兄所说,这也并不是一条偷懒的捷径,仍然需要付出大量的努力!

当阅读完这简短的门诊病历后,王曦已经是大汗淋漓,十分疲惫。

而周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后。

“还算不错,自己发现了。说说吧。”

王曦抬头看了一眼周柯,道:“师兄,我看不出太多的门道,只能当作一个故事来看,至于为什么这位前辈要这样处理,我不懂。”

周柯道:“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样说吧,你把病历关上,现在回忆一下,看能记住多少。”

王曦依言关上病历,闭着眼回忆了一下,惊奇道:“师兄!我居然能记住至少百分之三四十的内容,是只字不差的那种,我很确定!”

周柯笑道:“这就是了,因为你灵力不足以支持你阅读完毕,只能一节一节地看,但每次又只能知道大概从哪里看,所以注意力自然也就特别集中。从今天开始,你就来这里看病历,学习各种情况该用什么方法应对。具体的技术问题就晚上回来我和柳瑗再给你说。”

王曦觉得自己能吃得下这个苦,信心满满道:“是,师兄!”

周柯笑道:“好,那走吧,病历归档,明天我们再来。快要到吃饭的时候了。”

王曦一惊,摸出手机一看,还真是,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王曦道:“好的,师兄,那我今晚借两本回去。”

周柯再次笑道:“除了质控整改病历,归档病历概不外借,走吧,明天早点儿来。等会儿出去记得提醒我买点儿好茶,明天给廖老师提来,这钱我帮你出。”

王曦本还在纠结于病历不外借这事儿,一听这话,连连表示不行。这摆明了是要帮自己做人情,哪里能让师兄掏钱。

周柯摆摆手,表示这事儿不用多言了。

“这里的病历,你柳师兄读了一半,我比他多点,大师兄读了一小半,而师傅,全读完了。至于你,做到哪一步,就看你了。”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读书苦啊

王曦没有里院臂章,尽管里三院上上下下都认识他了,可没周柯陪伴,依然没法独立进入病案室。

好在周柯现在的状况,反正在轮椅上,哪里都是休息,也就很有耐心地每天陪着王曦一起来。

从早到晚。

有时周柯自己也翻翻病历,有时去陪廖志付喝茶聊天,有时甚至帮忙打打下手。期间,还怂恿廖老师上纲上线,把柳瑗的一份病历的一个小毛病,打成了丙级病历!

但,更多的时候,他就守在王曦旁边,随时等待着小师弟的问题。

短短的国庆假期,王曦就泡在了这里。

大学五年,王曦去图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可现在,他却热情高涨。每天都是早早地伺候着周柯起床洗漱等候在此,晚上也是到了被廖志付赶人的时候才离开。

周柯沉默地注视着他。

这几天,小师弟进步不说神速,可也让人肯定,现在已经能够一口气看一页纸了。

当然这还不是周柯最关心的地方。

他看得出,小师弟眼神里那丝藏的并不深的忧伤,渐渐不见了。

一个病历就是一个小任务,完成起来并不困难。自己又提前告诉了他周围的人在这里曾经达到过的高度。

而这个高度对于王曦来说,很容易让他产生“我也能做到”的感觉。

只要一本本读下去,我甚至可以超过师傅!

每天看病历的时间又有限,我是很忧伤,可我没时间忧伤啊!就算忧伤,也晚上再来好不好!?

小师弟在看病历的时候大部分都很安静,自己还会带一个本子,把感兴趣的部分记录下来。反正自己写的字随便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想什么时候看都行。

一开始,只要有不懂的他都记,可渐渐的,一天下来记录的问题晚上周柯和柳瑗已经没时间完全给他解答了。

所以他那个小本子越记越多,到最后,不得已又换了个大本子。

有时周柯抽查前面他问过的问题,发现还会有遗忘的情况。周柯倒也没说什么,这很正常,王曦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来消化。

读书破万卷这句话没错,但毕竟还有一句话: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没有那个条件让他来理论联系实际加深印象了。

看得久了,王曦的思维都又变成了以前应试教育那种。

甚至还会出现张冠李戴。

当周柯有一次问他尸毒何解时,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回道鸭涎······

连正常人都知道糯米啊!

于是王曦又开始做笔记,提炼每一本病历的中心思想。吃饭的时候就拿着自己的本本看。

这几天,里院一如既往的平静,虽说和地府交流频繁,可关于遗人之事却没有任何进展。

鬼门关拆除一事也开始被提上日程。但好在里院高层商讨后还暂时未决定撤销里三院和里七院编制一事,毕竟这涉及到太多人员的安排,短时间内不可能处理下来。

王曦不会天真地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知道说不定在下一刻,战斗就要打响。而他,十分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出一份力,哪怕做到不拖后腿就行。

但周柯却明确表示这不可能。

上次是事出有因,而接下来可能的战斗,王曦是肯定要待在里三院的,甚至自己如果伤没好,都无法参加。

除非遗人再来攻打一次里三院。

但现在正副院长,各科主任都在,可能吗?

可王曦不理会这些,依然贪婪地每日学习。连他自己都觉得,如果以前上学时有这么一半的努力,绝对是个学霸了。

现在的他,已经能一天看三十本病历了!

僵尸,冥婚,鬼打墙,鬼上身,夺舍,赶尸,降头,请碟仙······

每天都看着各式各样的鬼故事,在锻炼他灵力的同时,还极大地丰富了他的见识。

太他妈好看了,就像小说一样!

王曦有一次忍不住赞叹道。

周柯笑道:“别慌,这些都是以前的病历,等你看到近十来年的时候,就知道头痛了。”

远处的廖志付轻轻地“哼”了一声,意思是你自己的病历也好不到哪里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曦惊奇地发现,似乎自己的体质也好了一些。以前熬夜打游戏,总免不了第二天蒙头大睡到日上三竿。可现在,尽管夜里常有失眠,第二天还是能闹钟一响就起床。

王曦夜里的失眠瞒不过二位师兄,当他在床上难以入睡时,那起伏剧烈的气息实在是太明显了。尽管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生怕发出一丝响动,但两位师兄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

还真是个倔强又坚强的孩子呢。

于是,王曦接下来连夜里那悄悄思念的时间也被柳瑗给剥夺了。每天晚上回到值班室,询问完一些疑惑后,就来到了他最头痛的环节。

因为柳师兄告诉他,明年一月份的考研要到了。

该,看,书,啦!

王曦有一种被考试支配的恐惧,瑟瑟发抖!

最可怕的是,两位师兄居然可以就在床上修炼,陪他熬到凌晨两三点!

王曦一旦开小差,就是一记水符恰到好处的自头上落下,在落到桌子上前又消失不见。

西医综合,英语,政治。这三门课程折磨着他的神经。

这边的书上讲着唯物主义,那边的本子上记着怪力乱神。

这边的书上讲着精神分裂要用镇静抗焦虑,那边记着要注意区分到底是鬼上身还是夺舍。

王曦被折磨得来甚至把里院病历翻译成英语来玩儿!

Ghost hit the wall!

鬼打墙!

半吊子学渣的翻译!

在结束一天繁重的学业后,还要被周柯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用安神咒催眠强行睡去。

别人的修炼都是闻鸡起舞十分的燃,为何我的修炼如此弱鸡啊!

但王曦仍是咬着牙坚持,甚至把每天去病案室当作了放风的时间。因为他发现,对于病历的阅读,周师兄通常在一旁不会干扰他,甚至自己累了休息一下也不会说什么。可晚上看那些教科书就不行了,稍不注意就要洗头!

由于下面的人怨声载道,里三院虽说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可已经默许了不少医师夜间回家的做法。现在还是三班倒,可只要不值班的人,大家都基本晚上就离开了。

食堂过了九点后就停止营业,而里院又点不了外卖,你让外卖小哥找到天亮也找不进来。

宵夜也没有了啊······

一到晚上,王曦的问题就开始变多了,而且变得很笨!一个问题往往要解释很多遍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刚开始还好,可后来柳瑗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这小子是摸准了两点要睡觉,那么先磨一会儿,大家多聊聊鬼故事多好啊,最好答疑解惑这个环节拖到一点五十!然后看十分钟上床睡觉!

王曦闲暇的时间再也来不及思念和忧伤。他要开动一切脑筋来和两位师兄斗智斗勇!

可柳瑗干脆就规定任务,今天看多少,看完后要抽查满意后才能睡。

王曦又是捶胳膊又是捏腿,说心疼两位师兄,尤其是周师兄还是病人,自己倒没什么,可柳师兄这样做影响周师兄休息就有些不好了。

可周柯直接一个隔音阵法就把王曦天真且苍白的挣扎击得粉碎。

尽管累,可王曦还是觉得很充实。柳瑗每天都会从药剂科带回现成的汤药回来给他喝。王曦问过几次发现自己确实搞不清楚在说什么后也就懒得管了。师兄递过来他就喝。都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天材地宝,可以洗髓易筋,就是兴奋作用和抗疲劳作用的汤剂啊!

柳师兄你个大坑货!

后来晚上王曦又要缠着两位师兄讲鬼故事,把周柯和柳瑗恶心得不行。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听睡前故事这合适吗!?

但可能想到这段时间王曦特别辛苦,也就答应看他表现和看自己心情,偶尔说一两个。

可王曦就是幺蛾子多,一开始嫌弃周师兄的鬼故事太短——一百个字的鬼故事叫什么故事!

后来又嫌弃柳师兄的鬼故事不吓人。

他现在可是胆子大了,连阎王都见过!甚至有天晚上为了躲避看书,还自己去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想去看看鬼差!

谁知道他脑袋里有什么毛病!

可还没走近就被值班医师给轰走了!

于是,他反过来给两位师兄讲鬼故事。其实都是些他在网上看到的比较吓人的那种。本来柳瑗不同意,可后来看到王曦每天绞尽脑汁也想晚上偷会儿懒后也就动了恻隐之心。

可王曦的鬼故事在两位师兄听起来也依旧不吓人,还会指出很多不合理之处。

最后大家在一起探讨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可能还是自身的问题。

鬼魂吓人不过就两种最常用的手段,鬼打墙让你恐慌,再幻化形象出其不意出现在你面前。

咱们有灵识,鬼打墙没用,幻化也失效,它从哪个方位来门儿清。还能怎么吓人?

可这个问题探讨完毕,鬼故事环节就自然而然取消了。王曦觉得亏大了,那天晚上讨论这个话题确实耗了些时间,可从长远看来得不偿失啊!

还好,当一个人想偷懒的时候,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智慧和各种理由。

倒不是说王曦懒惰,而是他的学习强度实在太大了!

这个时候,别说他是为了贝儿而努力了,就是贝壳也不行!不管什么贝壳都不行!虎斑贝也不行!

王曦提出,自己虽说不能理论联系实际,可总得有一副好的体魄。按理说该早上起来锻炼身体,可因为要去病案室,那么就晚上,每天晚上锻炼一个小时身体,由柳师兄传授身法,这件事情之前是周柯和柳瑗说好了的。

连王曦这种万年宅都主动提出要锻炼身体了啊······

尽管他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施展柳瑗传授的身法,但仅是每天晚上绕着里院跑两圈他都觉得赚大了!

就两圈,他能跑一个小时的时间!

哪怕遛狗都回来了!

很多年后,王曦用相同的方法折磨他的学生时。

总是在相同的地方严格,也总是在相同的地方放水。

有些事,哪怕当时和你一起做的人不在了,可你再做起这些事时,你就会觉得,他们还陪在你身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神

里院的食堂很不错,一个月下来,王曦居然没瘦,还胖了五斤。

以前读书时最头痛的一千米考试现在对他来说居然能够成功跑下来了。

遗人以及被他们控制的巫看起来是打算偃旗息鼓了。里院摆好了阵仗要刚正面,无论是谁,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尤其是里七院,几个伤势刚好的主任副主任,已经好几次违反命令,带着人进山挑事儿,企图挑起事端,但均扑了个空。

好不容易发现一座寨子,别人挂出了里一院的大旗。这点儿分寸余婉和孙卫还是有的,没有乱来。而且刚好碰上人家搬寨子,不得已还送了一程。

现阶段的感觉就是,双方都心知肚明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但双方都在暗处,只不过遗人暗得更加彻底而已。

里院的备战和一般人想象中的不同,不是那种热火朝天抓紧训练的场面,反而充满了一种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滑稽感。

里院那么多书籍教材,本来就凝聚着前人的智慧,再结合了现代教育学的辅助,非常浅显易懂。

可尽管如此,大家一般修习了几种功法后也就不再钻研了。一来是因为技多不压身这句话虽然正确,可临到战斗时,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一个一个放技能,很少有超过十个回合的战斗。所以,学太多了并不是很实用,战斗时甚至都想不起来。

第二就是编制的因素,哪怕你到达了副主任医师的实力,可副主任医师编制满了,你也晋升无望。所以,里院医师总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懒散感觉。

就拿现在来说,里院医师们除了常规自行训练以及不得离开辖区外,也就没了进一步的官方统一行为。

就连赵竹仁自己没有组织里三院的人统一训练。再说这种事也不好统一,各科所长不同,最多讲究一个配合。而相互配合的小团体基本大家都有了固定的搭子,互相之间较为熟悉。

王曦之前曾经问过周柯,为何里院一点都不阻止派系。像里三院这种情况,简直就是一座小山头啊!

赵竹仁,代文斌,常玉,王弼司。这些人基本算是把里三院的高层占据完毕了。

后来经周柯一解释也明白了。

里院并不阻止派系,因为里院正是自太医院传承下来的。而那个时候,最讲究的就是师承。同一个师门的人自然更喜欢和同门聚在一起。

而到了现在,大部分新进里院的人,其教育任务都是由医教部及各科主任承担。

医教部统一教授,最后根据各自不同的天赋和喜好再来定科。定科后则由科室主任自行制定教育计划了。

这种机制一定程度上阻止了里院派系林立的势头,但其实初衷完全和这个无关。因为自从里院形成建制后,针对后备人才的选拔一下就快了许多。传统的师承教育已经满足不了这种需求了,只有借鉴近代教育学上大课的模式。

这样一来,反倒是有着师门的这一伙人成了少数。

可里院的高层基本也由这伙人给占据了。

但也没有谁有独裁里院的心思。这种事情,绝对是费力不讨好。即使你能一统里院,又能做什么呢?

况且当初就曾立下规矩,里院十院,各个院长等级相平,不存在有大院长这个说法。

就算石信德,从道理上来说,也是指挥不动赵竹仁的。

现在里院的教育也不存在太大的问题,只要不是太懒,进入里院后一般八到十年有个主治的实力还是可以达到的。

况且即使灵力灵识稍次一点,未能进入临床一线,只能去各个辅助科室。可该教的里院还是会教,也不阻止自学。

就拿里三院来说,总共八百多人,一线临床的则只有三百,其余的都是辅助科室以及后勤。

但哪怕最不擅长战斗的药剂科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出去收拾点道行不高的低年级鬼魂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些天,这群人开始不懒散了,知道可能的大战是会死人的,都有点儿慌了。先前的针对巫的大规模剿灭中最高等级可是有副主任级别的受伤,主治级别阵亡的。

内科的开始忙着补充符纸、药剂,外科的也开始修补手术刀并研习一两门远战技法。这内外两科是所有里院的战斗主力,连他们都开始认真了,周围的人也都能感受到那种紧张感。

王曦近距离感受到了这些人的转变,但用周柯的话来说,就是最多管一个月,如果那个时候都还没有打起来,这帮人全部都要原形毕露!

王曦一直以为自己当时所在的“精神科”只有四个人。分别是大师兄,周柯,柳瑗以及自己。但这次里院鬼门关危机后,他才发现,原来大师兄领导下的这个外科,居然有八十来号人。这些人平时散落在外面几乎不着家,这一股脑儿全都回来了,办公室里还装不下。

还好现在里三院关闭,不收病人,空了那么多病床出来。家在本市的回去住也没人管,家在外地的就只好将就病房了。

兄弟姐妹们好久没有一见,聚在一起聊天吹牛,日子也过得逍遥。再加上只要不当班,里院又没有禁止外出,只要不离开本市保持联络通畅就行,这伙人在修炼的闲暇之余更是成群结队的外出活动。

相比起他们来,王曦觉得自己的日子苦爆了。他多么希望两位师兄能去出出外勤什么的,可现在也知道了,当初师傅不在,大师兄不在,两位师兄的外勤周期是被强行中止后叫回来守科室的。这没个一两年,根本轮不到他们。

尽管这段日子自己体质和记忆力都加强了不少,但架不住这么千篇一律枯燥的生活啊。

好在师兄们觉得自己表现不错,现在每天的晚上都是在食堂解决,再也不用吃柳师兄带回值班室的盒饭。周师兄的手也可以部分负重,现在每天还要去治疗室由外院骨科专家进行理疗和指导功能锻炼,这样下来,管他的时间相对又要少了些。

在食堂,王曦可算是知道了这些天听过好几次的嬴莹是谁了。

这可绝对是个女神级别的大美女,身材高挑,快接近一米七的个子现得一双修长的大腿更加匀称,瓜子脸,丹凤眼,长发及······及胸······11椎平面?

和小一相比完全是不同画风的。小一是萌妹的话,那么嬴莹就是御姐女王大人!

王曦听过她讲话,非常细腻温柔,但和所有女神的通病一样,带着那么一丝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感。

当时王曦和柳瑗走进食堂,被眼尖的同事认了出来。然后大家就一起起哄。

王曦早就从柳瑗口中套出了那天自己喝醉后到底对着人家女神说了些什么,听着众人起哄,根本不敢接话,躲在柳瑗身后老老实实排队。

嬴莹也不阻止众人的起哄,对她来说,那天晚上大家喝高兴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像王曦这种刚毕业的男生,小自己三岁,放在平时自己连多一眼都不会看。

大家都知道嬴莹家境比较好,又是内科主任薛晨的掌上明珠,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实力还不差,据说明年就获得了破格参加主治医师考试的资格。虽说过不过得了是一回事,可光是能有这份资格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么多得天独厚的条件,是个女人都会眼光变得挑剔一些。对于周围同事们的起哄也不过是一笑置之。三院长的亲传弟子这点小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嬴莹根本就懒得放心上。如果说她因为王曦的酒后失言而大发雷霆那才叫有问题呢。

这样的女子对我们的王曦来说是根本不可能让他产生半点想法的。这段时间不断地修习以及通过不断地阅读,让他的见识和实力都增长了那么点点,要说他没有骄傲的小情绪那是不可能的。但骄傲也是要分人的,像嬴莹这种,本身就是里院中人的大美女,不管哪个方面都需要王曦来仰视。

柳瑗和嬴莹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的一些性情和出身,虽说没有什么恶感,但也没有太多好感。

这次嬴莹的表现倒让柳瑗对她加分不少。柳瑗本以为嬴莹会给王曦难堪,或者故作矜持,那个时候,他就得站出来帮王曦说话了,哪怕真要算起来是小师弟有错在先,他也只好帮人不帮理了。

但出乎意料,嬴莹只是对柳瑗和王曦点点头,微笑了一下,招呼了一声“柳师兄”,便再无过多言行。

内科师姐们估计也知晓嬴莹性情,见他如此淡然释怀,没了打趣的兴致。于是又全部调转火力,对准了王曦。

等到王曦落座,一群师姐便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柳瑗此时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不怎么搭腔。众人见这个当师兄的都不打算罩着师弟了,也便肆无忌惮起来。

王曦哪个都不敢得罪,在那里疲于应付。

还好,柳瑗在那里一直那个表情,就把大家弄得有些尴尬了。很明显打扰到柳师兄吃饭了啊!

王曦知道柳瑗肯定有其他什么事,在只剩下自己二人后小心地打听了起来。

柳瑗摇摇头,并没有说的打算。

倒不是他怕被人偷听。在场的这些人,或许的确能够做到偷听他们师兄弟二人谈话,但要想偷听还不被柳瑗发觉,那就不大可能了。

王曦已经习惯了这种求而不得的情况,现在他把自己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二者间的平衡处理得很好。凡是得不到答案的,他也懒得太过纠结。主要还是账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想知道而又没法知道的事太多了,不调整好心态会发疯的。

他们还在吃饭,嬴莹那一桌已经吃完并且闲聊了好一阵了。而此时,她们显然要准备离开了。

路过这一桌的时候大家好打了招呼,有活泼且胆大的师姐在后面蹲着不冒头,努力模拟男声道:“师姐你好!我叫王曦!”

惹得大家又是大笑。

王曦一听又来了,赶紧低头吃饭,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柳瑗似是心事想通了,表情轻松了不少,跟着大家一起笑了几句,道了再见后便低着头准备继续吃饭。

就在众师姐转身离开的当口,柳瑗道:“唐小川,你留一下。”

这名叫唐小川的医师听闻后停下脚步,在众人疑惑地目光中走到了柳瑗的面前:“柳师兄?”

柳瑗直接一挥手,自己的灵识汹涌而出,包裹住了自己和唐小川——这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众人施了一礼,相继离开了。

唐小川还来不及疑惑柳瑗是在干什么,柳瑗便道:“这个嬴莹什么来路?”

唐小川道:“柳师兄,怎么了,你也打听起我们院花来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哦。”

柳瑗皱了皱眉,道:“要不我去给朱师弟说下你打了报告想要出外勤的事儿?”

唐小川立刻撒娇道:“柳师兄~~别~~别嘛~~大不了你说怎样~那就怎样咯~~”

柳瑗笑了笑,开始摸出手机,寻找着朱师弟的电话。

唐小川见柳瑗似乎是用这点吃定自己了,连忙正经起来,道:“柳师兄,别别别,我错了。我啥都说,你问啥来着?”

“嬴莹,我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

“呀,柳师兄你这话说得,感觉和我们家嬴莹很熟啊。”

“嗯?你说什么?”

“柳师兄,我错了,错了。那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嬴莹看向王曦的眼神,有那么一刹,是猎人发现了猎物的眼神,尽管一闪而过,可还是被柳瑗给捕捉到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测验

“我不是太了解她,你和她相熟,给我说说。”柳瑗道。

唐小川想了一下,没想到柳瑗这么认真,道:“嬴莹人其实挺好的,也没什么坏毛病,只要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这些都是女神的通病啦,柳师兄,人家不可能对每个人一样。”

“他的身世呢?”柳瑗换了个话题。以前嬴莹从未进入过他的视线,可现在一想,这种天赋确实有些优秀了,难道是个医二代?

唐小川不敢再开玩笑,道:“很少听嬴莹说起她的父母和家里的事情,她不是太想说,似乎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柳师兄怎么想起打听这个,有什么事情吗?”

“那你们有谁见过她的亲人?”柳瑗顺着问下去。

“柳师兄,你的亲人我们也一样没见过呢,有什么好问的。”唐小川有些不以为意。

“不是这个意思,应该说亲人的痕迹,照片,电话,书信往来等等,都算。这些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哪怕没有专门去注意,也应该有印象才对。”柳瑗皱着眉头解释道。

唐小川这时表情才严肃起来,坐在了柳瑗的对面,不确定道:“貌似还真没有,不过也可能我记岔了,要不我再私下打听打听?”

柳瑗摇摇头道:“这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也是偶然想到才这么一问。八卦是一回事,但有目的地打听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传到她耳朵里终归不好。”

柳瑗撤掉了隔音,和唐小川道过别,又陷入了沉思。

里院的人,从选拔的时候开始,就会把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这种事情高斯他们的六扇门精通得很,所以说问题不是很大。

自己或许是多心了。

王曦见嬴莹走远,这才开始说话,向柳瑗请教下怎么化解这种尴尬,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概率很大。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自己作的死自己解决,柳瑗在这方面可一点忙不帮不上也不愿意帮。

最后被缠烦了,给王曦支了个损招。让王曦去追女神,反正在柳瑗眼里,随便逮个人过来把小师弟给拴住就对了。

而且像小师弟这种条件,估计连去追人家的勇气都没有。

当然这种事,不管说的还是听的,都没有放下心里。

王曦一如既往地过着那种波澜不惊的生活。而那种他体质和精神上润物细无声的改变此时也开始有了那么一丝质变了。

即使外行看门道,也能感觉到这个人精神了许多。

只要不看大学本科教材,不论近身格斗战技,还是远程符咒道法,他都非常肯下苦功夫。

尽管目前仍然是个战五渣,但就连周柯都表示,只要给王曦时间,这样下去,他会很快的成长起来。

前提是王曦自己临阵不能怂。

很多人都是这样,平时训练很厉害,可一旦遇到生死相搏的情况,根本发挥不好,甚至被人反杀都有可能。

里院的办法就是很常见的破胆。万事都有个第一次,在师长们的暗中监视或者说保护下进行任务,一旦有危险,还有个保障。

可这种事久了就不灵了,大家都知道了,就没法玩儿了。反正背后有靠山,有些人的破胆任务居然变成了个人秀,绚丽的战技咒法层出不穷,也不管有多大实际意义。

这种胆量又不像一般人那样可以扔进鬼屋去锻炼,只能在实战中积累。本想找地府帮忙,可后来想想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面。如果里院培养后代都需要别家来掺一脚了,那里院也就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步了。

所以现在就干脆将实战列为了毕业考试。直接众人围观你和恶灵战斗。提前就给你讲好,性命无忧,可一旦考官出手,那就算不及格了。

这种方式效果居然还出奇的好,毕竟谁都不想在众目睽睽下出丑。

王曦现在的情况要去和灵体战斗实在是有些不够格。就他目前的灵力而言,可以勉强使用两位师兄的手术刀斩击一次便将灵力耗尽一空。

灵识增长几乎不大,可身法有了较大进步。一步一步慢慢走,能在金步摇里走上百步才会因精神疲惫的原因犯错。

每年的毕业考试和医师定期考核基本都是在十一月。除了副主任及以上级别跑得了外,其余人都得参加。

毕业考试连续三年都未通过的,就只能暂时编入文职后勤,但依然可以继续参加考试。

而已经毕业的住院医师和主治医师,一旦未能通过,就需要停职三月,系统培训后立刻补考。

今年的考试王曦是没有希望了。一来实力太差,二来工作一年不到,根本没有报考资格。

王曦并不在乎这个,他知道大考大耍的道理。这种官方组织的活动,大家都要参加,就是去凑个热闹。

在赵竹仁那里再三确认自己可以成为师傅的特招研究生后,他居然就厚着脸皮答应了,心安理得的等着那一纸录取通知书。只不过两位师兄不太认账。

周柯伤还没有好利索,但已经拆除石膏下地行走了。这次的考核他没办法参加,直接被列为不及格,三个月后重新补考。

但毕竟是工伤,没有停职。

因为考试都是安排在夜晚,由医教部根据职称或级别出题,大家抽签。所以今天晚上王曦吃完饭就拉着两个师兄准备去围观,结果却被告知去年里三院就进了两个人,不到五分钟就考核合格顺利过关,下一步别人就要定科了。

王曦大惊,居然没有历年遗留下来的补考生吗!?

周柯笑着告诉他,里三院,哪怕是文职,都是通过考核了的。

王曦大呼不过瘾,这么隆重的一个事情怎么在里三院就像吃顿饭一样这么随便?师傅在考试前至少得讲几句调动下气氛,然后众人鼓掌,热闹非凡!

这才是那些小说里标准的玄幻考试流程啊!

而现在,整个考场就是一片空地,估计还是随意圈的,连隔离阵法都懒得设置。稀稀拉拉的人群站着就等同于边界了。师傅就干脆没现身!

王曦不死心,说要不看下医师定期考核是个什么样。

结果再一次让他失望。医师定期考核则是由各科自行组织!

换句话来说,两位师兄考什么全部都是由大师兄说了算!

王曦心里简直想骂娘!刚一听说这些制度的时候感觉挺正规的,可实际执行起来怎么能够这么水!?

亏自己还好奇了那么久!

但柳瑗神秘一笑,道:“小师弟,你不觉得大家的注意力其实在你身上吗?”

王曦一愣,环视四周,虽说在场的人不多,只有四五十人,但他这一圈看下来,总还是能和一些眼神对视上。

柳瑗没有继续卖关子,道:“等我们都考核完毕,就轮到你了。别急,听我说完。尽管你是师傅的亲传弟子,但在体制下,你就还是要接受医教部为你制定的教学计划。也就是说,你的学习任务相对其他人来说,还要重上那么一些。不过也别怕,师傅也不可能天天手把手教你,偶尔提点你两句而已。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我们几个师兄陪你练。而医教部呢,需要提前对你摸个底,好知道你到底是块什么料,才好有针对性的制定计划。不过,走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要想走到顶端,到时都免不了内外兼修。”

王曦立刻意识到这可关系到以后自己的技能树该怎么点,上心起来,问道:“师兄你怎么现在才说?还有什么复习资料没有,借来突击两天啊?”

柳瑗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最近都在忙自己的复习了,不过放心啦,我们考试还有笔试,你这个都不算考试,叫测试,又不用你背什么东西,而且每次测试的内容都不相同,哪儿来什么复习资料。放宽心。”

王曦愁眉苦脸道:“那总得让我知道什么时候吧。”

周柯想了一下,道:“今年外科就进了你一个新人,内科的话貌似有两个,一个叫王鸿君,另一个名字记不太清了,麻醉科没有,护理部好像有一个。反正人不多。估计可能就在我们考完后马上就是你们。”

“那你们什么时候考!?师兄!?”

两位师兄师兄根本不知道王曦在那里紧张什么,哪里知道王曦又终于想起了被考试支配的恐惧,在那里瑟瑟发抖。

柳瑗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半,道:“周师兄的是安排在七点,我的是七点二十。不过到现在也没人通知你的话,我倒觉得今天可能性不大了。”

王曦稍微稳住了心神,关心起周柯来:“师兄你不是不用考么?”

周柯道:“笔试!哪个跑得脱,全是选择题,都不好意思缺考!”

王曦想起了以前读书时那填得密密麻麻的机读卡,道:“那做下来也挺辛苦的。”

周柯苦笑道:“你没发觉你柳师兄的场次和我仅仅间隔了二十分钟吗?那是因为整张卷子就十五道选择题,不打分数,答错三个就直接不及格。”

怪不得师兄们这一周以来晚上对自己的督促不是那么严格了,原来一直自己也在突击啊!

王曦压低声音神秘道:“大师兄就没给你们······嗯?你懂的?”

周柯当然懂,叹道:“可笔试是医教部统一出题啊······”

柳瑗也道:“行了,走吧,小师弟你就在教研室外面等着我们,今晚回去就放假,不看英语和政治,只看西医综合两小时。”

王曦已经贱到了这种地步,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等待人考试的过程一点都不无聊,期间很多不认识或者仅有点儿印象的人都来给王曦打着招呼。

期间,还遇上了唐小川和嬴莹一行人,也都是来参加考核的。嬴莹居然和柳师兄是一个场次。

里院居然还能想到内外科不同卷穿插在一起考,他们是怎么能够做到把制度严格和执行松散这二者结合得毫无违和感的?

王曦在教研室外面,和貌似就是师兄口中今年新进的几个新人一起,等待着各自的师兄师姐们,相互之间交流也并不多。

当柳师兄也考完后,王曦看着这群人的表情,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学校,那种从教室里出来互相对答案时的场景。

可还没等他进一步追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你们都在这儿,那就懒得打电话了。今晚十二点,我会对大家进行一个小测验,不要迟到哦。”

太好了!是常师叔!

对哈,常师叔现在是副院长了,可以抓业务,亲自过问医教部的事完全说得过去,这可是正常的工作范围啊!

以里院这尿性!我就不信常师叔不放水!

我这个人心眼巨小,师叔您当时还想杀我来着,怎么?考试的时候不愧疚一下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夹带加漏题?

总共就五个人,独立测验,没有笔试,也没有战斗的危险。尽管这样,轮到王曦抽签时,他依然感到有些紧张。

抽到什么题目不重要,一定要是常师叔主考的那一个啊!

先前他对医教部有些误会,以为医教部那些老专家们比师傅还厉害。

可后来柳瑗告诉他,那些老前辈只是临时返聘回来镇场子的。这一个多月风平浪静,大家都有些吃不消,纷纷回去了。再说了,从行政上来说,里三院依然是院长最大。返聘老专家除了借助他们丰富的经验外,更多的是稳定军心的作用。

毕竟人的衰老不可避免,哪怕灵力灵识再雄厚,当身体的反应速度跟不上的时候,战斗力就会大大削弱。

所以,里院的老前辈们一般退休后都醉心于研究阵法。真有需要他们出手的时候,让小辈们护住他们慢慢布阵。

只是这种阵法一般都威力巨大,目前还没有见哪位前辈施展过,加上里院自己争气,还没有混到需要前辈们来替自己擦屁股的地步。

所以,对王曦来说,只要这里是常师叔说了算,那这种类似于摸底考试性质的测验应该结果会满意吧?里院不是一向很水吗?总不可能到自己这儿就不水了吧?

“障?这题目什么意思,完全没头绪啊,老师?”

王曦苦着脸,看了看自己面前毫无表情的考官,希望得到一些提示。

见对方不说话,他只得转身离去,走向教研室的大门,而门外此时已经聚集了大约有两三百号人了。

看来大家对这五个菜鸟的兴趣更为浓烈。

“抽到什么了,我看看。”柳瑗将小纸条拿过,又递给了周柯。

王曦充满希望地望着二位师兄。

周柯发话了:“从字面意义来推测,应该是考校灵识吧,等会儿进场地的时候应该会有监考详细说明,放心,瞧你这出息,紧张成这样。”

王曦老实道:“师兄,亲哥!能不紧张吗?现在就是像游戏里一样,看宠物装备资质了啊!是个凡品怎么办?是个白色装备怎么办?”

周柯一听乐了:“那你是什么宠物?牛?鸡?猿?还是把打铁用的大锤?”

“师兄,常师叔呢,怎么不见她啊?”王曦用漫不经心地语气问道。

周柯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道:“又乱想是不是?常师叔又不管具体事务,只是等着看结果的,今年她来,是去年师傅答应了她给她物色个好苗子。毕竟常师叔还没开始正式授徒呢。行了,到了。”

周柯将纸条递给站在一旁的一位里院医师,道:“程师兄,照顾着点儿啊?”

那人笑道:“周老师你别开玩笑了,我能照顾他什么啊。走吧,三号考场,呃,是······你们科室。”

周柯连道:“好好,运气不错,熟悉的环境,等会儿都测些啥?”

程鹏道:“周老师······你这······”

周柯摆手道:“行了,鹏哥我不问了,哦对了,刚才看到蒋柳柳了,蒋师妹说了关于你的什么事情,当时没太上心,忘了,柳师弟,你听到没有的?”

柳瑗无所谓道:“好像有点儿印象,但具体的也没太注意。”

程鹏一脸悲愤:“周老师,柳老师,你们这样要不得!”

周柯没理会他,见大家已经快走到楼下,拍了拍王曦的肩膀,道:“师弟,加油。那个,程师兄,现在该做说明了,我们俩站在这儿不碍事儿吧?”

程鹏一想,貌似还真没违反什么规矩,既然他们不再继续纠缠,他也懒得招惹这两个大神。

但毕竟不好透露太多,程鹏语焉不详道:“这次测验,王曦你抽到的是障,注意守住本心即可。”

王曦道:“师兄,那我总得知道我要干什么吧?”

程鹏道:“不用干什么,没有特定的任务,也不需要你进去完成件什么事,也不考你在里面呆多久。”

王曦大惊:“师兄你最后这句话有点吓人啊,里面不会类似于鬼屋故意吓人吧?可别这样,我胆儿小。”

“哪儿那么多话,拿着这枚符咒,自己注入灵力进去,就算激活这楼里的法阵了,在没有激活前,测试都不算开始,你可以随意选择激活的地点或者时间。但地点仅限于这栋楼里,时间必须在半小时内。时间一到,测验就算结束。”程鹏将一张符纸递给了王曦。

王曦依依不舍地看着周柯和柳瑗,像要上战场一般。他只是紧张,倒不是害怕,但事到临头,就是想皮那么一下:“柳师兄,把与君绝借我拿着,攥着它心里踏实。”

柳瑗倒没说二话,直接把刀递了过去。

而一旁的周柯则在思索刚才程鹏的话,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急道:“师弟!是幻境!激活大阵后会让人产生幻觉,迷惑你的本心,故名障!”

王曦连忙道:“啊?怎么办?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啊!”

周柯道:“师弟!小心贝儿!记住,一旦激活阵法后,如果出现了贝儿,不管显得多么合理,都必定是假象!还有,快进去,立刻激活,快!快!快!”

既然是要勾起王曦的心魔,那么周柯现在能想到的他内心的弱点,就这一个了,大阵是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就让王曦在贝儿面前败得一塌糊涂!

自己刚刚点破,让王曦赶快去激活阵法,那么王曦的警惕性必然会处于最高的状态,应该不会轻易中招。

由于几人本就已经走到了大楼前,王曦只上前了五步就进去了大楼的大厅,同时一丝灵力注入了符咒。

眼前的景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耳边却传来了······邓贝琳的声音?

我去!这大阵还真有点儿牛!还好师兄有提醒。

但自己怎么······就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看她呢?

大阵自己有个评判系统吗?自己是不是追着声音过去就会被觉得心志不坚?那么是该在楼里躲着贝儿的声音了?可这样的话,似乎又有点说不过去,大阵既然知道了这是我的心事,那么我这样做就显得好反常?

那么我该和贝儿接触,然后不管对方说什么都稳住心神不为所动?这应该不难吧?前提都知道了是个假的贝儿,还被诱惑自己就显得太低水平了吧?

这些念头在王曦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同时,他的身体已经不自觉的地向着贝儿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居然在大门方向,来时的路?

王曦抬头一看,两位师兄还站在门口,一脸关心,柳瑗还在向自己挥手,大喊道:“别回来,往里走!”

而周柯则没有说话,丝毫没有理会程鹏在对他们表达着什么不满。

至于旁边的程鹏,则······我去!怎么是贝儿的身影!?而且······贝儿的声音正从他的口中穿出:“对吧?柳师兄我没说错吧?!你借与君绝给他这我都不算夹带了,可周师兄你这一提点,那还测什么?!”

柳瑗连忙道:“程师兄消消气,哎呀,万一周师兄猜错了呢,万一别人小师弟心中的障是其他东西呢,哪儿能猜这么准?”

王曦越走越近,目光锁死在“贝儿”的背影上面,虽然心里知道这是程鹏师兄,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

程鹏看着周柯和柳瑗的目光越过自己射向了身后,也连忙转身,发现王曦又回来了,连忙道:“王曦,你又回来做什么?”

依然是贝儿的声音,可形象却开始逐渐崩塌扭曲,最终恢复到了程鹏的形象。

这么说是只要识破了,对方就会现出原形?

还没等王曦答话,程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另外一枚符咒,已经逐渐暗淡了下去。

大阵关闭了,测试结束了?

程鹏立刻一个隔音阵法布置下来笼罩在自己和王曦身上,道:“别看你两位师兄,现在告诉我,你刚才进去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我会根据你的回答打分!”

王曦哪里经得住程鹏这么唬,连忙一五一十把自己刚才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程鹏这才撤去阵法,让王曦自己对周柯和柳瑗又说了一遍。

程鹏这才开口道:“两位师兄,你们这让我很难办啊?”

王曦深知作弊的严重性,自己首先跳出来道:“程师兄,要不咱重来一个?”

程鹏白了他一眼,目光望了周柯,很明显,这几人里面主事的是周柯。

如果判作弊,这事儿即使在里院,性质也和在大学一样,说严重点算心性有问题了。但如果判不合格的话······

倒也说得过去,因为那时王曦自己又走了出来,也可以说成是因为这个导致阵法关闭的。

众人直接将这两种结果拿到台面上当着王曦的面进行着讨论。

王曦和程鹏不熟,但也觉得似乎有些影响这位师兄的工作了,道:“没事儿,程师兄,判不合格吧。”

周柯想了一下也帮腔道:“也对,大家都是同事,都是师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程师兄。再说了,这责任在我,他完全属于被动接受了漏题,判作弊不是有点儿冤吗?”

程鹏只得道:“好吧,出了事儿周师兄你得站出来兜着,我们这些散修可不敢和你们这些有师门的比。”

周柯立刻道:“就这么说定了,程师兄高义!回头请你喝酒。”

说完,和柳瑗一同,拉着王曦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王曦看着周柯那一副“全靠师兄我有人脉有面子才把事情给解决了的”表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喂!周师兄,你们的本意是来帮忙的对吧?

可现在结果是我不合格啊?!

你们在越帮越忙啊!怎么能够摆出这么一副得意的面孔啊!

坑师弟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要和里院刚正面?

“周师兄啊,以我今天这个测验水平会有什么后果啊?”王曦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柯想了下道:“这事儿我也不是太清楚,要不咱找常师叔问问。出了这么个事儿,总得让她知道。”

王曦下意识要怂:“这还能让师叔知道?”

“放心吧,出事儿我顶着,反正我现在的状态废人一个,伤都还没好利索,啥处分都不怕。”周柯做出来保证。

但拿捏不准常师叔是否已经睡了,万一师叔是等着明天早上看结果呢?所以师兄弟几人只得慢慢回到大楼,准备回值班室了。

柳瑗见时间也晚了,道:“今天干脆直接睡觉!”

大家也不反对,周柯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类似于爆炸的声音,道:“不知道还要测多久,哪个这么倒霉?抽到了灵识碰撞之类的题目。”

王曦也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不时闪过片片蓝光,那是灵识对撞所产生的效果。

又是一阵巨大的声响传来,王曦都感觉到玻璃震了一下,回头问道:“师兄,这没问题吧?会不会过了点儿?”

周柯道:“问题不大,传不到外面去的,要不我布个隔音阵法,咱也好休息了······”

话还没说完,又是“轰!轰!轰!”三声巨响。

周柯皱了皱眉,动静不该这么大啊?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对柳瑗道:“是院外传来的!”

师兄弟三人急急忙忙向里三院大门方向赶去,途中也遇上不少不明就里的同事。最前方,赵竹仁早已到了。

“加强戒备,不要外出,守好鬼门关,我去看看,玉儿来了让他指挥,如果碰到师兄,让他别跟来,玉儿一个人镇不住。另外,把电梯后面的鬼差叫出来。”

赵竹仁交代了几句,便立刻向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激射而去。

王曦见两位师兄脸色凝重,心中有个预感:终于要来了吗?

常玉到场后立刻组织众人戒备,除了激活了里三院本身的探知和防御阵法外,便把人四下散在了院里。鬼门关前当然是重中之重,王曦和周柯柳瑗来到这里时,代文斌,王弼司,薛晨,彭芷都在。

王弼司对护理部主任彭芷说道:“阿长,麻烦你安排下他们。”

说着指了指王曦周柯这种现在不能发挥战斗力的成员。

彭芷点点头,对身旁的孟兰和吕骄道:“二位,现在护理部就只有你们两个护士长在这儿,辛苦一些,我已经让人通知全员返回待岗了。”

代文斌发言道:“彭芷,别,现在散落在院外的同事别让他们赶回来,小心被围城打援,玉儿,阵法全力运转起来能撑到什么程度?”

里院的防御大阵一直是常玉在负责,她很肯定地说道:“我在阵中,即使师傅和师兄一起来攻,也可撑到天亮!”

“好,打电话,通知其余各院,说下这里的情况。玉儿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也去看看,我怕师弟一个人出意外。”

整个里三院也就只有他把赵竹仁的交代当耳边风了。

王曦和周柯被前来相请的护士引到一旁,准备进入里三院的避难场所。

见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王曦问道:“师兄,是巫吗?”

“不太确定,当然也有可能根本就不关咱里院的事儿。或许是哪家化工厂出安全事故了呢?”周柯回道。

王曦尽管来这里几个月了,可也拿不准附近是否有化工厂,只好接受了这个说法。

正在这些非战斗人员准备移步时,一名里院医师快步走来,道:“常院长,大门前出现不明身份人员三十多名,尚未和我们接触。”

常玉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自己带着几个人赶了过去。

王曦和周柯本就顺道,于是拉上柳瑗,前往里三院正门。

站在医院正面的那些人都身着黑色劲装,伫立在那里沉默不言。但王曦能感觉到对方的强悍和敌意。

对方未敢越雷池一步,多半也是知晓里三院大阵的厉害。

又是一阵爆炸声传来,只不过这次的距离似乎要稍远一些。

常玉皱着眉头,摸出电话,打给了赵竹仁。

“玉儿,什么事?我这边情况比较糟糕。”赵竹仁的声音传来。

“师兄,我觉得我们貌似被人堵门了······现在里三院正门处聚集了三十多个来历不明的人,意图不明。我们正在对峙,但我已经发现了他们也在布阵,只要我们冲出去,就会落入他们的主场。”常玉简要地说了下自己的判断。

赵竹仁没在现场,不好判断,道:“守好鬼门关是底线。我这里动静不小,让师兄来支援我一下。”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王曦在一旁听的是一清二楚,这种情况没他什么事儿,可被人堵门终归不爽,他道:“师叔,咱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们这么点儿人吗?”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男子竟是拉着一个看上去昏迷不醒的女子走到了里三院大门前。

大家还在猜想他们想要干什么。

这黑衣男子手起刀落,一刀刺入女子胸膛,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进行着炼魂!

是巫!或者说遗人!

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了!

领头的黑衣男子大手一挥,立刻又离开了三个人。

这时,他才开口道:“我们这兄弟三十来个,就是炮灰,就是来拖你们的。你们要出来,我们都不够你们填牙缝的,我们就只好到处跑。但你们要不出来,我们就去到处抓人到您这儿表演炼魂,包教包会,不会免费,炼到你们都学会为止。”

常玉本来脸色就已经气来煞白,他没想到这些巫二话不说直接就杀人立威,而且还是在里院正门!要说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那捏死这群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师叔,他们来阳谋,就是想分散我们的力量,目标还是在鬼门关。”周柯怕常玉头脑一热做出什么傻事。

那男子道:“这位兄弟还真说对了,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们的布局已经完成,今晚,这蜀都平原上所有的城市都会变做死城!”

见里院的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那人继续道:“今晚的动静不小吧?你们就不想想我们为什么敢这样做,即使暴露也无所谓。如果各位不打算吃我们,那我们就这样耗着。对付你们我们差点儿,但对付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

常玉铁青着脸道:“你敢!”

那人笑了一下道:“真没想到这里主事的居然是个女的。嘿嘿,无所谓敢不敢,我们现在正在这么做。我个人给你的建议是好好守住鬼门关,你们现在没那么多人来救这几座城市的人了。”

常玉也不避讳这些人,直接道:“弼司,带多少人出去可以把这帮杂碎给我弄消失。”

王弼司知道常师叔是动了真火,右手一翻,青杏攥在指尖,道:“柳师弟,带几个兄弟跟在我后面捡漏。”

说完,如一阵风直接冲进了对方阵中。

然后不断地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这帮巫看王弼司如此生猛,也不恋战,连去细究为什么阵法对他无效的时间都没有,就真如他们自己所说那样,四下逃散了。

常玉冷笑道:“在我面前谈阵法?”

可尽管解气,但这些人见王弼司停下脚步,不再追击,又远远的吊了回来,道:“嘿!里院的兄弟,来追一下嘛。大好头颅送你当战功了哦!”

王弼司望向常玉,苦笑着摇了摇头。

里院被钉死在这里了啊!

即使有多余的力量,此刻里院也应该以防守鬼门关为重。

这时,一名鬼差匆匆赶到,道:“常院长,鬼门关已锁死,平等王已守在门后,同时楚江王已从里一院的鬼门关出发,前来支援,最多一个时辰,请务必坚持一下。”

常玉无奈地把现在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别人现在就是摆明了要逗里院的人出去。你里院不是救死扶伤除魔卫道吗?那现在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普通人被杀?

那鬼差吃了一惊,道:“常主任,我立刻去鬼门关前回话!”

王弼司已带着兄弟们退回了里院大门,刚才那一轮厮杀,其他人根本没捡到漏,就他一人挥出四刀,斩落四名敌人。

而那些人见王弼司退回,又推了一名昏睡的中年男子过来,不过这次还好,王弼司直接一个突进,就用势头将对方喝退,将男子救回。

“师叔,怎么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弼司有些着急了,将男子交给两名护士。

这里的情况已经在里院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都聚集到大门处。常玉喝道:“各自坚守岗位!别来凑热闹!今晚肯定有你们打的!快回去,别被人钻了空子!”

这时,那名鬼差又火急火燎地飘了回来:“常院长,平等王传话,请务必相信地府有能力守好鬼门关!”

这就够了。

有这句话,说明地府已经布置妥当。

那么现在,地府就是里院最坚强的后盾。

而里院,就是地府最尖锐的长矛!

全城炼魂?这是要将地府的下限踩穿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心系伊人

地府已经表态,让里院放手一搏,随意攻击。这很好理解,这种事情如果再不加干预,那么后果会不堪设想。

先不管这么些巫从那里钻出来的,哪怕对方只有那么几百人,在各个城市里面流窜,也一样是狼入羊群。

而此时里院的力量收缩,全力驻扎本部,散在外面的力量本来就很薄弱。正是被人抓住这一点,对方才敢这么嚣张。

这不得不说是里院决策上的一个失误。

但貌似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里院敢继续保持对辖区各处的控制,那么本部力量薄弱,说不定别人就敢再来你家逛一圈。

如果真的这几座城变成了死城,那么该怎么解释?政府该怎么公关?道家和佛家难道不会出来说两句?

你里院守世间千年不假,可现在是否还有这个能力!?

这倒不是面子上的问题,而是出现这样的后果会让里院和地府都有暴露的危机!

短短一夜,几座死城!

怎么解释?!

这帮巫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就算暴露也不怕。

可普通人呢?难道要告诉他们这个世间真的有阴曹地府吗!?

这些巫敢这么做,必定也是希望越乱越好,就算一般人想不到,他们肯定也会四下散布这些谣言······不,真相······

所以,趁现在伤亡还不大的时候,赶快介入!

王曦紧张地看着现场,心思却飘向了远方······

贝儿有危险!?

他梦想了无数次的英雄救美,却从没想到会是今天的这个情景。因为他完全没有英雄救美的能力啊!

常玉已经在制定攻击计划了,而那帮巫不是傻子,早就直接逃之夭夭了。他们的任务不管里院做什么样的选择都不算失败。这一着棋,他们想让里院先走。

不到十分钟,里院的人就分成了人数不等的三十来个小队,各自领了任务准备出发。

王曦见柳瑗和王弼司两人单独就是一个队伍,立刻过去道:“师兄,你们是去哪儿?”

柳瑗道:“我们去市中心,要去找政府汇报一下。已经和六扇门联系,他们已经在派人逐一激活各级官员家里的防御阵法,应该可以撑一阵。”

王曦问道:“那······普通人呢······”

王弼司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看看这些师兄师姐们,他们就是去做这个事的!你看看他们,今晚肯定有人回不来的!他们也是普通人!也不欠谁什么!”

王弼司语气严厉,但也没过多责备之意,拍了拍周柯和王曦的肩膀,交代了两句,就和柳瑗出发了。

王曦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自己想说的话。

可说了又怎样?难道还让两位师兄去专门救贝儿?

这个时候,王曦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可笑。自己在选择援救对象时也依然有着先后之分,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师兄呢?

周柯似是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道:“你别动歪心思,你这个时候乱跑纯粹是添乱,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开车带你去蜀都大学。”

王曦点点头,一种力不从心却又心急如焚的感觉涌上心头。

看着周围都是忙碌的人群,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旁的护士已经在催促他们的人赶快出发,去防御大阵了。

只要里院把这些非战斗人员安置妥当,那么就可以只留常玉一个人在这里。其余人则都可以外出救援。

那些本身就在外面的里院医师也都一一通知到位,指定了区域等待汇合入自己的小队。

尽管缺乏应对这种大规模入侵的经验,但常玉的应对应该还算中规中矩,基本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她现在已经根本不去想怎么善后了,那是政府和六扇门的事情了,自己今晚就保住身边的这些人,然后相信出去的同事们,就够了。

再说,两位师兄还在外面,她非常有信心。

常玉坐在了王曦给她搬来的椅子上,道:“王曦,没事儿,不怕。”

王曦道:“师叔,我没怕。只是事发突然,有些紧张。但我觉得他们打不过我们的。”

常玉笑了笑,道:“你去看看能帮上些什么忙,我休息一会儿。”

说完,将腿盘起,闭目打坐起来。

王曦看着这不大不小的房间,自己先前还来这里抽过签。此刻,房间内已经或坐或站了大概接近两百人。这些,都是不适合这种救援、追击任务的同事们。甚至新晋麻醉科主任陈士果也没有参与出击,他的阵法多半都是需要时间布置的,用来防御效果不错,用于抢时间的救援和追击就不太适合了。

王曦趴在窗前,看着已经开始有敌人试图进入里三院了。显然,里院做出了选择,他们也就理所应当地来进攻鬼门关了。

王曦问一旁的周柯:“师兄?这些人都疯了吗?难道他们觉得地府比我们更菜?”

周柯怔了一下,似是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看着远处的点点雷光和金步摇四处穿插的金针,已经让不少巫躺在了地上。

雷阵加水阵的威力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对方竟然连大门都进不来!

王曦有些想不通,要说你们巫既然前面都如此的拽,怎么现在就派了这么些渣渣来攻打鬼门关?

王曦虽然现在实力不行,可架不住他眼光高了许多啊!

这帮人地实力还不如先前堵门的呢!

巫已经土豪到了拿命来消耗阵法的地步了吗?那还何必来先前那一出?

王曦拿起手机,有些挣扎,现在是凌晨一点多,要不要给贝儿打电话呢?

打!不管多荒唐都要打!

“喂?王曦?”贝儿慵懒的声音传来,完全是睡梦中被吵醒的状态。

“贝儿,你听我说,你现在在学校吗?”

“在啊,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吗?”贝儿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么晚了,王曦不可能无缘无故打电话来。

“那好,你们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王曦你在说什么?大半夜的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个?你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

贝儿话说到一半,电话里传来一声巨响。

王曦紧张叫道:“贝儿!怎么了?”

“外面······好像刚才发生了······爆炸。大家都起来了。”

“贝儿!听我的!别乱跑!呆在寝室!我来救你!”

该死!已经蔓延到大学了么?各个大学都该有防御阵法的啊,谁来启动?

王曦想起了高斯的电话,道:“贝儿,别怕,别慌,我等下再给你打过来。乖。”

挂掉电话,他立刻翻出了高斯的电话又打了过去:“老高,帮个忙,你们在蜀都大学附近有人没?”

“小王老师啊,现在我也不清楚,尽管深夜,但目击者太多了,我们现在已经和你们的人接触了,战斗的事情我们完全没插手。有什么事快说,小王老师。”

“启动蜀都大学的防御大阵!你们安排一下啊!”

“行,我这就安排下去,就是不知道······”

“老高!帮我一次!派个车来接我,我要去蜀都大学!”

王曦的心已经乱了,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周柯在一旁道:“你觉得可能吗?高斯!别听他胡扯!忙你的去!”

说完,一把夺过手机,结束了通话。

“师兄!贝儿有危险!我刚才已经听到爆炸声了!我们的人才出去多久?肯定还没有人到蜀都那边!”

王曦语气急促,暗含怒意,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不合理,师叔和师兄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自己硬闯也闯不出去,就算出去了,这一路上,自己的实力说不定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救别人?

可他就是担心啊,虽然明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可还是想做点什么。

“说不定会有高人把防御阵法启动的,蜀都大学本就是国之重器的一部分,不可能任由学子被屠杀,不要太担心。”周柯安慰道。

王曦低着头,一拳狠狠打在了墙壁上。他恨自己弱,恨自己渣!

上天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自己还是不够努力,还是没有把握啊!

当她真正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依然不能够在她身边。

原来贝儿说对了,我是一个不能给人安全感的男孩······

“师兄,你能联系上白爷他们吗?里一院离蜀都大学不远,让他们派点人过去看看啊。”

王曦在脑中把他所有能想到可以请求帮助的对象都过了一遍。

周柯道:“可以联系,但没办法通话,只能让他知道我在找他。这几个鬼差级别没到,没法搭上白爷的。”

王曦语气中带着哭腔:“师兄,你帮我想想办法啊!我以后一定好好努力!做牛做马都愿意!想办法救救她啊!”

周柯怒道:“你这像什么样子!自己的女人自己去救!现在大家都在帮忙维持阵法,你看你自己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救?哈哈哈!我拿什么救啊!!??

师兄说的对,我连自己的女人都要别人来救,我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王曦低头不语,这时他的电话又响起来了。

柳师兄?

“我去!小师弟!与君绝还他妈在你手上!快找个人给老子送过来!大师兄一个人杀嗨了!战绩十八比零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骚乱

王曦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果然在自己的白大褂里找到了与君绝。先前测验的时候借了没有用就顺势放兜里忘还了。

周柯一看,关心道:“有问题没?撑得住吗?”

“不太好说,现在局势是乐观加不明朗。我们已经快到达目的地了。”柳瑗那边似乎在奔跑中,有些气喘吁吁。

常玉这时也过来了,王曦索性就开成了免提。

“什么意思?乐观?不明朗?”常玉问道。

“师叔也在啊?这帮家伙太不经打了,就算小师弟来说不定都能单挑一个!”

“那这是好事儿啊,师兄!”王曦在一旁回道。

“是好事儿,可感觉不踏实,我们肯定还没遇上他们的主力,没法判断他们真正的意图。估计精英应该还在里院那边。师弟你们要小心。好了,不说了,打电话就是说这么个事儿。我会在市政府那一带。”柳瑗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看来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杀人这种事情啊,只要开了个头,剩下的就只是在乎数量的多少了。

真不敢想象一旦与君绝在手,面对一群他口中的战五渣,他会狰狞成什么样子。尤其是亲眼目睹了他们在里院大门滥杀无辜以及在城市里各处的杀人放火。

周柯对王曦道:“别动歪脑筋,就算去送刀也不是你去。”

王曦见周柯直接把自己的嘴堵住了,蠢蠢欲动的表情又重新变为了焦虑。

嗯?柳师兄说这些人不强,那是不是他们以前提到过的外门弟子,连巫都算不上,只是学了些皮毛?

就是为了制造骚乱的?

“师兄?政府······该有行动了啊?就算部队的调动需要反应时间,可警察,武警本就在各个市区,运转起来应该不慢啊?”王曦问道。

周柯和常玉都没想到这点,有些愣住。

王曦继续道:“如果只是些垃圾的话,他们完全应付得了啊!对了,上网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王曦说完拿出手机,开始仔细搜索起来。可翻了半天,没见到有任何报道。

他皱着眉头,道:“师叔,师兄,网上什么都没有······”

周柯道:“那应该是高斯他们压下来了,今晚他们没战斗,估计在全力公关。师叔,我突然觉得,柳师弟没有与君绝,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也不好,说不定还连累大师兄。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至少对付几个杂毛没问题。我这就带上小师弟去给他送刀,机会难得,让他刷刷经验。”

嗯?我没听错?

师兄怎么改主意了?而且前后自相矛盾?你怕柳师兄拖累大师兄,就不怕我拖累你吗?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放我出去,我最关心的人是谁?!

“好啊,那你带着王曦小心点,我再给你点一队人。快把刀给柳瑗送去。”常玉居然也一口答应了。

常师叔你这是宠柳瑗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脑子也和师兄一样抽了?怎么感觉好突兀啊?

见王曦还在低着头思索,似乎有些疑惑,周柯道:“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们自己走了,速度快点。”

王曦一听,立刻将所有疑惑抛之脑后,连忙点头:“去去去去!师兄!送了刀之后······”

周柯一边走一边道:“有空就带你去,大晚上的,御风比开车快!快去换衣服,白大褂太扎眼,换黑色洗手衣!两分钟!”

王曦来了干劲,立刻将白大褂一扔,仅着里面的墨绿色洗手衣,道:“一样的一样的,师兄我们走!”

“走这边儿,我们是直接去大师兄那边,路上又不纠缠,我这个样子难道还跑腿,当然是开车啊!”周柯赶快叫住往大门方向跑去的王曦。

王曦坐在车上,看着两边的场景,觉得实在是有些太安静了。

“师兄,你不觉得安静得有些过分吗?这么大的动静,出来看热闹的总该有一两个吧?”

周柯愣了一下,道:“就算看热闹也是在家从窗户上看,难道还穿着睡衣到街上来?不冷吗?”

王曦一听也对,又问:“那先前他们从哪儿绑来的人啊?”

周柯道:“哪儿来这么多无关的问题,看那儿,酒吧街,要抓人简直到处都有,别废话了,抓紧时间休息,万一等会儿真去救贝儿,不求你立功,别当猪队友就行。先说好,计划很简单,找到贝儿,接她上车,接回里院。我可不想在那儿持续战斗,能做到吗?”

王曦立刻点头,道:“当然没问题啊!师兄这话问得还奇怪呢!”

周柯笑道:“没有,我是怕你突然脑子一抽,不仅要救贝儿,还要救所有的人。先前在大师兄面前你就是这样说的。”

王曦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做出了取舍:“听师兄的,只救贝儿!”

“说得好像是我在当恶人似的,要算你自己做的决定!”周柯道。

“是,师兄,我决定了,救了贝儿我们就走!”王曦的表情看上去一点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反正自己也不开车,没什么事儿,周柯决定和王曦聊聊:“哦?说说,这盘怎么又不去当救世主,当键盘侠了?”

“师兄能陪我我去就很感激了,不能拖累你陷入危险中。”王曦道。

周柯继续追问:“不考虑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王曦认真道:“放心吧师兄,我没那么死脑筋。大师兄说得对,不管救谁,都是师兄师姐们拿命在拼,站着说话不腰痛的人管不着,就算我选择救援的对象是按照心情来,按照颜值来,按照姓氏笔画来选,都与他人无关。”

周柯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出去不行啊,这话传出去你就等着被喷子喷死吧!”

见师兄终于放过自己,王曦松了一口气。师兄是多怕自己到时出幺蛾子!?自己是那么个事儿人吗!?

来到市中心,联系上柳瑗后,王曦便把刀还给了师兄。

知晓王曦心中的小算盘后,柳瑗兴奋得很,非要跟过去,还说让周柯和其他队员留在这儿接替他的位置。见无人反驳,便高高兴兴地钻进了驾驶位。

也不知道柳师兄把车飙得多快,王曦发现居然才半个小时就到了蜀都大学。

难道御风阵法还可以用在车上?

还有,柳师兄一分钟前还说自己徒手杀了两个试图强暴女子的巫,怎么身上戾气还是那么淡,和离开里院时没什么区别?

但既然已经来到了目的地,当然首要任务就是解救贝儿了。王曦也来不及细究这些,下车和柳师兄轻松的就翻墙进入了蜀都大学。

显然这需要花点功夫了。蜀都大学已经到处都是人了,和一路上的安静不同,这里才更显得真实。

虽说还没看到具体的事件发生,但蜀都大学似乎已经陷入了恐慌。学生们四处逃窜,像无头苍蝇一般,从这边跑到那边,又从那边跑到这边。

即使这种时刻,王曦也不由想发笑。这些人在干嘛?不至于吧?这个时候宿舍才是最安全的呀?再说了,就算跑到外面也应该大家聚集在一起啊,这样跑来跑去目的何在?

“柳师兄,你看他们······”王曦指了指前方这些人。

柳瑗道:“管他们做什么?赶快找到贝儿。”

连柳师兄也是这样?记得貌似以前师兄们给自己提过,里院医师,即使战死,也不会向邪魔妥协,怎么今天······

王曦收回心绪,道:“明白,师兄!咱们Easy in,easy out!”

柳瑗头也没回,问道:“什么?”

王曦道:“没什么,师兄,走走走,我们先直奔宿舍!”

大约过了一分钟,奔跑中的柳瑗突然道:“原来刚才你在说英语啊,你这什么发音,太不标准了吧?”

王曦没想到柳瑗居然还在纠结于此事,道:“嘿嘿,师兄说的是,稍等一下。”

说完,顺手拉住一个从身边奔跑而过的男生:“同学,这是发生什么事······我去!哈!”

王曦灵力自掌间迸出,轰击在那名男生肩膀上,将其击飞约四五米远。

“师弟你干什么?”柳瑗停下脚步问道。

王曦指着那名躺在地上的男生,道:“鬼!鬼!他没有脸!”

柳瑗眉头一皱,拦在王曦身前,道:“师弟注意戒备周围,任何人靠近一次警告就够了!”

说完,柳瑗小心翼翼地向那名男生靠近,同时反手一扔,将与君绝又送到了王曦手中。

“师弟?你,你把人家打晕了!你刚才不会眼花了吧?”柳瑗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名男生。

哈?

王曦一脸难以置信,也走了过去查看。

不会啊,自己当时明明看得真切,还吓了一跳。可现在再仔细一看,这名学生并无异常啊,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自己刚才仓皇出手说不定伤及对方的灵魂了。

柳瑗随意治疗了那名男生一下,就转身叫上王曦一起离去。

“好了,先找到贝儿要紧!”柳瑗一句话又迅速把王曦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好,师兄,我马上打电话!”王曦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电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英雄救美

“王曦!你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就是好多人。”贝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丝害怕和无助。

王曦道:“贝儿别怕,我到你们学校了,正在往你们寝室方向走,你和室友们都呆在寝室别动,我马上到。”

“王曦,别挂电话!好,我就在寝室里等你,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刚才她们叫上我,让我一起出去,我没走。”贝儿似是不愿意结束对话,让王曦把电话一直开着。

贝儿估计吓傻了吧,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关心。

一股责任感和保护欲充斥着王曦的大脑,此刻,他根本不去多想其他的,和柳瑗一道火急火燎地往前面赶。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管违反纪律,直接用上了风符提升速度——这些天他可是收到了不少师兄师姐们给的见面礼,虽说不珍贵,倒都很适合现在的他。

柳师兄刚才笑了一下?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哪间寝室,贝儿!”

“313,我看到你了,王曦!”

“好,别呆在阳台,把门锁好,我马上就上来。”

王曦挂掉电话,准备往楼上冲。

“柳师兄,你不一起吗?”王曦发现柳瑗没有跟上来。

柳瑗笑了笑,道:“这么个难得的机会我去煞什么风景,你一个人耍威风就够了,只是记得不要在上面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就好,我在下面帮你守着。放心,楼里干净的很。”

虽说事到临头王曦已经没了这么些英雄救美的心思,听得柳瑗这话,也并不争辩,道:“谢谢师兄!”

然后以极快地身形速度冲进寝室楼。

“贝儿,是我,开门!”王曦轻轻敲了敲门,警惕四周。

师兄说得没错,这栋楼里的确很干净,没有一丝可疑的灵力波动。可就是安静的有些过分,自己一路上来,居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难道这蜀都大学的学子们都有遇事一定不能呆在寝室的奇怪约定?

门先开了一个小缝,然后一下就全部打开,贝儿的娇躯一下就冲进了王曦的怀里。

“王曦,我好怕。”贝儿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怕?怕什么?贝儿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怕成这样?

“贝儿,别怕别怕,我来了,发生了什么事?”王曦扶住了贝儿的双肩。

上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抱着她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王曦啊王曦,终于,终于,终于!在贝儿最无助的时候你出现在她身边了啊!

“我也不清楚,你打电话的时候外面貌似发生了爆炸,后面就有同学说是恐怖袭击,说有人在外面杀人,小谭她们要出去要回家,我觉得还是这里安全,就是大家都走了,有些害怕。王曦,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的?”贝儿一边说,一边又把头埋进了王曦的胸膛。

软玉温香抱满怀,王曦不免有些心神失守,只是道:“不怕了不怕了,不是恐怖袭击,走,我带你离开,今晚过后,一切都会好的,都会恢复如初的。”

在里院呆了这么久,看了那么多档案,他对里院同事和六扇门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说完,也不打算解释太多,拉着贝儿的手,便开始往楼下走。

贝儿也挺乖,不再过多追问,只是牢牢地握住王曦的手。

王曦能感觉到贝儿手中传来的力道,换了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将贝儿轻轻搂住。

真好,或许,一切又要回到从前了吧?

“贝儿,冷吗?”王曦关心问道。

虽说只身着了一身墨绿色的洗手衣,可现在的王曦并不觉得寒冷,他的体质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淬炼。

“王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木,如果我说冷你难道还把身上的衣服脱给我呀?”贝儿不再那么害怕,轻松了不少。

王曦能感受到那份信任感,哈哈笑了起来:“是是是,还是贝儿聪明,等会儿出去了,上了车就不冷了。”

“好。”

“贝儿你怎么不问问我哪儿来的车?”

“我相信你,王曦,我知道你对我好,不骗我,会保护我,不会害我,知道这些就行了。”

“哈哈哈哈,这是必须啊,不过还是给你说一下,车是单位的,我师兄还在楼下等我们,那天你见过的,我们等会儿先回单位,好吗?”

“都听你的,王曦,有你真好,我不怕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楼,柳瑗道:“快走,南门方向有灵力波动,而且我已经闻到很重的血腥气了。应该不止是巫,或许还有他们放出的厉鬼。”

王曦立刻点头,拉着贝儿向来时的路迅速前进。

“师弟,以你的能力要御风带一个人很困难,与君绝给你,你们先走,回到车上锁紧车门别下来。车上有小型的隐匿阵法和防御阵法,别开灯,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会注意到你们的。”跑了大概有几百米后,柳瑗停下脚步说道。

“师兄你要去干什么?”这种时候,都接到贝儿了,当然是呆在柳瑗身边最为安全。

“我先前打电话询问了下,蜀都大学的防御大阵阵眼在镜湖下面,我去启动下就回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个理由让王曦完全没办法反驳,道:“师兄,要不我们跟着你一起去?”

“不用,你们跟着,我反而速度更慢。快走,你知道师兄最烦婆婆妈妈的。”

柳瑗说完也不等王曦回答,几个身形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贝儿,快上来,我背你。”

师兄说的没错,自己没办法替别人御风,既然如此,那就背着贝儿然后御风跑,速度终归要快些。

“王曦,你跑得好快,怎么感觉,你比以前壮实些了呢?”贝儿趴在王曦背上,头靠在王曦的肩上,吐气如兰。

贝儿一边说,一边用手捏了捏王曦的胸膛,再次惊道:“你居然有胸肌了,哈哈哈,肌肉男王曦。”

因为背着贝儿,王曦的手本就不可避免地必须要放在贝儿的大腿接近臀部处,见贝儿调笑自己,他轻轻在贝儿的娇臀上捏了一下。

“色鬼!”贝儿故作生气地锤了一下王曦的后背,然后又把头趴在王曦背上,“王曦,对不起。”

王曦装傻,道:“说什么对不起啊?咱俩这么熟了,不说这些,哈哈哈哈。”

“王曦,几个月不见,感觉你成熟了好多······”贝儿细细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曦笑道:“啊,哈哈,这几个月的事情,一言难尽,说了你也不会信,而且有规矩的,不能说。不过哪儿有几个月啊,国庆我们才见了面,哼,那时怎么不表扬我啊?非要今天晚上我英雄救美你才说。怎样?是不是觉得后悔啦?本大爷不计前嫌,允许你重新当我女朋友哦。”

王曦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已经紧张得不得了,心跳直接一百五快房颤了都!

他本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向贝儿表露心思,尝试着挽回这段感情,只是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可现在贝儿挑起了一个话头,他就直接顺着说了。

“哦?那怎么办呢?小女子现在在你手上,如果不答应你,你会不会把我扔了?人家好怕怕的。”贝儿夸张地说道。

“是哦,你如果不答应,我就把你扔下,看你怎么办!”王曦见贝儿语气轻松,也跟着开起玩笑来。

“那大爷别扔下小女子,大不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贝儿似是有些羞赧,把头贴着王曦的背,声音轻得很。

王曦心情激荡,也不继续追问,道:“好了,贝儿,会翻墙吗?”

原来不知不觉二人已经来到了校园边上。

“你这个大色狼,手摸哪里!”贝儿在上面骂道。

“你又不会翻墙,不撑着你屁股你怎么翻?快一点大小姐。”王曦在下面乐呵呵地。

“好不好摸?有不有弹性?!”贝儿一只脚搭上了墙,一边气道。

“好摸也不是这个时候摸,以后慢慢摸,好了没?”王曦把头抬起来看看欣赏。

“王曦,我卡住了,要不你先过去,我先挂在这里,你过去了再把我托下来,我不敢跳。”贝儿回道。

王曦慢慢放手,见贝儿不会掉下来后去,身形一纵,就翻过了围墙。

“好了,快跳,车子就在这儿。”

“你可一定要接住啊。”贝儿说完,笨拙地往王曦怀里一蹦。

王曦用公主抱的造型将贝儿从墙脚处抱到了车边。

“好了,我们进去等师兄!”

车内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二人坐在后座上忽然陷入了一阵莫名的尴尬。

现在安全了,似乎二人这才觉得先前的言行有些孟浪了。

贝儿有些害羞,别过头望向窗外不再说话,而王曦本想说话,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是去牵住了贝儿的手,见贝儿没有拒绝,又搂住了她。

贝儿顺势躺入他的怀中。

“王曦,做我男朋友吧。”贝儿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不,贝儿,应该我来说,做我女朋友吧。”王曦将贝儿拥得更紧了。

“嗯,答应你······”贝儿的声音更轻了,反手也将王曦拥抱了起来。

正当王曦有些意乱情迷准备进一步动作时,电话响了起来。

“柳师兄,我们已经到了,你在······”王曦的话说到一半便被柳瑗打断了。

“师弟!听我说!要不呆在车内等天亮,要不带着贝儿有多远跑多远,我陷在这里出不来了,阵法也激活失败。别管师兄,别意气用事,你来了也是送死。我没时间再打电话给其他人了,记住,等下给师兄打电话,让他们立刻收缩防线,其他的城市直接放弃!”

“柳师兄,发生什么事了!?”王曦有不好的预感。

“这是圈套!是圈套!他们会明白的!我们一进入校园就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先别管······”

似乎是手机落地的声音传来,电话那头再没了话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晌贪欢

王曦把电话一直放在耳边,生怕师兄会突然讲话,同时内心也沉入了谷底。

怎么办?

师兄给了我两条路选,是躲在车里还是直接跑?要是自己和贝儿都会开车就好了。

王曦将电话开为免提,不肯挂掉,道:“贝儿,把你的电话借给我一下,我要给单位的师兄打个电话。”

整个里院,他就记得住两个人的电话号码,一个是柳瑗,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周柯。

将事情的经过一笔带过,着重说了一下柳瑗最后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后,王曦再一次陷入了等待。

很明显,电话那头的周柯也一时有些失神。所以当王曦询问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时,一声怒吼传了过来:“我现在关心的不是你怎么办,我在想怎么救柳瑗那个瓜娃!”

王曦知道周柯平时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其实是个暴脾气,道:“师兄,那我可以做些什么现在?”

良久,周柯才开口道:“师弟,回里院吧······这次的事估计掩不过去了,半小时前,地府援军到达,但仍然没有碾压对方控制事态,目击者越来越多,网上到处都是流传的目击证据。你柳师兄的判断很对,我们贸然出击已经是吃了大亏,现在只能收缩防御,重新部署,至于那些城市,我们只能放弃了······”

王曦没想到现状居然会是这样,在他的眼里,这件事在地府援军到达之前就应该被里院给按平了,怎么现在连地府的人来了后还是没有将事态控制住?甚至最后需要以空间换时间来蓄积力量?

“师兄,我们伤亡很大吗?”王曦有些不敢问了。

“三十一个小队,目前只有四个我还能联系得上,十分钟前,常师叔发消息来说里三院开始遭到进攻,但有大阵支持,问题不大。不过师叔仍要求我们回援。师弟,你赶快走吧,你柳师兄,估计是躲不过这一次了,你呆在那里太危险,回里院前先和我们联系,免得被人吃了。路上找个地方把洗手衣换了,走大路两边,不要妄想等到天亮,你那里撑不到天亮的。”周柯对我王曦交代了一大堆话后,便挂掉了电话。

王曦一只手拿着一个手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怎么了,王曦?我们还是有危险吗?”贝儿用手环在他的脖子上,轻声问道。鼻尖距离王曦不过一寸的距离。

“贝儿,今晚的事,我没法给你解释。但我们现在确实还有危险,刚才接我们那位师兄也有危险,我想去看看。”王曦低着头,有些不敢去看贝儿。

“王曦,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就算你要去,也带上我好吗?”贝儿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王曦哪里可能让贝儿和自己去涉险,可让贝儿一个人不管是在车里还是自行离去,他也同样不放心。

一时间,王曦陷入了两难。

王曦还在深深思索中,一个温暖的嘴唇迎了上来,印在了王曦的嘴唇之上。

“王曦,别走,保护我······”贝儿的声音很轻很轻。

“为了我,别走,难道在你心中我还比不上你师兄吗?”贝儿趁势骑在了王曦身上,紧紧地抱住王曦。

清香扑鼻。

“当然不是!贝儿!你在我心中······”王曦立刻表明心意,可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贝儿在我的心中当然重要,可师兄在我的心中也重要!最关键的是,柳师兄在周师兄心中无比重要!

周师兄怎么可能这么平淡的放弃他的好基友!?

疑虑一旦开始产生,王曦的脑中就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

Easy in,Easy out。这句话柳师兄居然还要反应一下?

蜀都大学学子们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恐慌的有些滑稽,应对方式也是搞笑。

那么快就从里三院到蜀都大学了?

再往前,周师兄和常师叔就这么容易点头把自己放出来了?甚至是强行编造的理由送自己出来。于情于理自己都没资格跟着来添乱!这种时候,里院怎么可能照顾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和大师兄汇合后大师兄也任由自己和柳师兄胡闹,在明显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还把柳师兄这种战力送出去?

再想想,似乎之前和师兄们的对话好几次都牵涉到一些取舍方面的问题,大敌当前,几位师兄的性格还会和自己讨论这个?自己一个不出力的兔子而已,意见有个屁用!师兄们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想法?

还有一点,也是王曦最害怕的一点。

贝儿,居然和自己和好了······

自己日思夜想的佳人此刻就在怀中······

目光流转,倾国倾城。

王曦苦笑了一下,他根本没有想到里院的“障”是如此地残忍,也如此地厉害。

以至于到了此刻,即使自己有所怀疑,却还是不愿醒来。

车内佳人在怀,春光旖旎,如果是梦,又怎么能希望这是假的?

车外妖魔横行,人间地狱,如果是梦,又怎么能希望这是真的?

如何选择?

好厉害的“障”啊,入阵前师兄已经提醒,自己也时刻牢记,没想到还是着了道。大阵立刻就幻化出了一幕程鹏师兄变为贝儿再被自己识破的场景。

原来自己一直在阵中······

哈哈哈哈,师兄说的那么清楚了,不管有多么合理,只要看到贝儿,就不要相信。

但自己,又怎么可能想到这一切,还是假的啊!

大阵简直把自己内心最软弱的地方利用到了极限!

“王曦,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让你不去救师兄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是我不好,贝儿会很乖的在这里等你,但是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哦。”贝儿紧紧抱住王曦,不断说着话。

呵,关心则乱······

贝儿是会这样撒娇的人么······

王曦一只手抱着贝儿,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反复地摩挲,动作异常轻柔,生怕自己用力大了,怀中的玉人儿就不见了。

“贝儿,对不起,我要走了。”王曦轻声道。

贝儿乖巧道:“嗯,但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贝儿在这里会害怕。”

王曦捧起贝儿的头,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又迅速撇开视线。他怕看久了,会陷进去的。

“贝儿乖,不怕,只是,我可能回不来了。我说的要走,是离开这里。”王曦别过头,望着窗外。

黑气开始自校园上方蔓延,隐约可以听到阵阵哀嚎之声。

贝儿将王曦抱紧,头放在他胸膛上,撒娇道:“不嘛,不回来就不许走!”

王曦也将他抱住,道:“贝儿乖,听我说,我知道现在的贝儿很厉害,只要我脑中知道的,你都知道,但我还是想和你说话。”

“王曦,你在说什么呀。”贝儿嘟囔着。

王曦道:“没事儿,贝儿就当我给你讲故事吧。你知道我生日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吗?”

贝儿低声道:“王曦,对不起。”

王曦宠溺地看着贝儿,道:“贝儿不用道歉,是我不好,不够优秀不够努力,才让贝儿像只鸟儿一般飞走了。贝儿乖,听我继续说。”

······

就这样,王曦抱着贝儿,就这样慢慢地将自己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王曦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口才居然像天桥下说书人一般,连贝儿都听得如痴如醉。

“贝儿,本来我还以为这些事情是没机会对你说了,因为我们单位有规矩,不让说,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个机会。贝儿,其实我真的很想你,可国庆那次见到你,不知怎么的,我就是不会说话了。我想,我一直都很嘴笨,也不会哄人,以前也做得很差劲······哎,明知道说这些给你听没用,但还是很想说给你听。真好,真的很好,柳师兄没危险,外面的也都是假象,我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真宁静啊······”

王曦抱着贝儿,自顾自地说着话,而贝儿也一直安安静静地聆听。

“王曦,你的故事真好听,以后要经常给我讲故事好不好?”贝儿眨着眼睛道。

王曦笑了一下,道:“好,贝儿,你想听我以后就给你说,只是现在没故事了。我们就这样坐一会儿吧。”

贝儿听话地坐在了一旁,把头倚在了王曦的肩上,也不说话,两人的手就这样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雾气逐渐弥漫了过来,将车子笼罩,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车窗。

王曦轻声道:“贝儿,别怕,这车子还能撑一会儿,在那之前我就走,对不起,即使这样,我也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在它们伤害你之前,我必须离开了。也谢谢你,虽然知道你不是真的贝儿,但依然很谢谢你。”

王曦猜得果然没错,当自己点破了贝儿是假的后,身旁的佳人开始发生变化,变得逐渐透明。

王曦紧紧地搂住贝儿,道:“贝儿,以后有故事再讲给你听。我爱你,贝儿。再见了,贝儿。我会好好加油,祝福我吧。”

王曦忍住了眼泪,想表现得更加坚强,哪怕面对的是一个假的贝儿,他也想要维持住自己的自尊。

“嗯!王曦最厉害了!这都骗不了你!”贝儿夸张地说道,还对王曦做了个鬼脸。

“贝儿,你知道吗,他们一路上老是在我觉得不对的地方打岔分散我注意力,即使是最后,贝儿也很厉害的一直牵着我的鼻子走。不过不是贝儿不厉害,是师兄说漏嘴了。其实之前和你说的故事,贝儿肯定都知道对不对?但还是很安静地听我说完了。你想,就里院那群人,怎么可能想出用空间换时间的法子?哦,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想他们还是能够想到的,只是他们断然不会这么做的。这群二愣子,图的就是个一时爽快,哪怕明知道有更理智的做法避其锋芒来获得最后的胜利,他们也不愿意。从上到下,这帮家伙都喜欢刚正面,个个都死要面子,尤其喜欢那种自我牺牲式的感动,要让他们放弃城里的人?除非里院的人都死绝了。你说对吗,贝儿?”

贝儿已经快变得完全透明,凑过头,在王曦额头上亲亲吻了一下,没有回答王曦的问题,道:“王曦,再见了。”

王曦吻在了空气里,对着贝儿消失的地方道:“再见了,贝儿······”

呵!傻乎乎的贝儿,这样就觉得我厉害······

虽万千人,吾往矣!

这是王曦口中里院的二愣子精神。

可他自己呢?

第一百二十章 梁淄初现

王曦醒来,看着窗外,阳光明媚。自己身上仅着一件洗手衣,可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暖洋洋的。

这是在值班室,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看了看时间,早上九点。

对于测验最终的结果,他并不是太关心了。昨晚从大阵中出来时他便一言不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眼角却有泪滑过。弄得两位师兄都以为他被大阵逼疯了。

这个测验其实并没合格或不合格这么一说,一开始就讲了,只是看心性。其余的四名一年级情况看上去倒比王曦好点,当场也公布了测验结果。就只有王曦的情况稍微麻烦点儿。

在本来的计划里,是让王曦在前女友和柳瑗之间做个抉择,进而可以升级为在前女友和苍生之间做抉择。

但谁料到王曦在阵中醒了过来,到最后,其实谁也不知道他做的什么选择。所以,测验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一直没个说法。

王曦知道两位师兄应该的的确确对这个测验不知情,要不然也不会在进入大阵前专门提醒自己。可他心里就是很不舒服。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

那是自己内心深处最珍贵的记忆,被一种野蛮的方式挖出来放给自己看,还编织了一个极美的梦,美得让人不愿醒来。

就是这一点,让他那点小情绪变得很别扭。一方面,他不爽里院的做法,觉得很过分。可另一方面,他又很感激这个梦,特别是梦中的最后,他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给了贝儿听,也和贝儿郑重且充满了仪式感的道别。

说不定,这并不是要测验什么吧。

或许,只是这样,让自己和贝儿好好说声再见,从此真正放下吧。

想想自己在阵中的表现,王曦不由苦笑了一下。呵,净想好事儿,说的就是自己吧?

现在想想,或许最不合理的是贝儿和自己重归于好这件事吧,为何当时自己反而却从里院的行事风格上找到了漏洞呢?潜意识里,自己依然觉得贝儿和自己和好是可能发生的吧?

王曦披上白大褂,出了门,在里院闲逛。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些什么,想要找谁。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鼻中又传来当时阵中的那股香味,王曦低头从洗手衣口袋里一摸,原来是小一之前送给自己的自制熏香。

或许自己识破大阵也有它的一份功劳吧?谢谢你了,丫头。

不知不觉,王曦下意识地又来到了病案室。这些天来,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往这里钻。以至于整个里院现在都知道三院长的小徒弟每天都在病案室里泡着。

自从赵竹仁给廖志付打过招呼后,王曦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病案室了。此刻,王曦虽没有看病历的心情,可强大的惯性让他依然选择走了进去。

这里一般很少人来,自己可以安安静静地看病历或者发呆。他也不是埋怨谁,只是不想说话。

“王曦?这么早?”一个声音从病案架对面传来。

王曦没想到还有人,看向对面,居然是嬴莹。

“嬴莹师姐早。”王曦并没有太多交谈的兴致,礼貌地问过好,就继续低头发呆。

两人都是盘腿坐下的姿势,一人在这头,一人在那头。嬴莹也没有继续说话,低头翻阅病历。

王曦不介意这么一个安静的人在自己的对面坐着。自己躲在这里只是不想被人发现,既然大家都不说话,也就无所谓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王曦听到对面声音传来:“你每天都是来这里发呆的吗?”

“嗯。”王曦不是太想解释,就干脆承认了。

嬴莹又换了一本病历,继续看了起来。

她看得出来,王曦的情绪不是很好,不过也并未在意对方的冷淡。昨晚的事情或多或少她也跟着听到了一些。

这种事情在里院太过于稀松平常了。里院要的就是一个真实的你,想看看你内心深处的渴望和弱点,以及在极端情况下你的选择。至于你觉得委屈了,觉得不公了,都不在里院的考虑范围。哪怕你是院长的亲传弟子也一样。

心性不坚的人,或许本事越大,造成的破坏也越大。在这一点上,里院是有过惨痛教训吃过大亏的。

但并不是说从这么一个小小的测验就能看清一个人,那样太草率,不科学也不玄学。而是通过这样一个测验,让师长们知道该怎么引导后辈们。

毕竟,每一颗苗子都太过珍贵。不管他们本身如何,都该珍惜,将他们尽量往好的方向引导,结出善果,造福世人。

王曦还在发呆中,忽然感到对面嬴莹师姐的气息不稳了起来。他挺直了腰,探头望去,见嬴莹师姐正盯着一份病历,嘴巴微张,似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憋住,胸脯挺了起来,却没有起伏。

王曦没那么多歪心思,这些天来,他知道这病案室的古怪和厉害。有些病历是不能随便看的,例如白色纸袋封存的病历就是属于绝对不能碰的,更别说看了。

一般来说,只要自己不手痒,去随意翻看白色和红色纸袋封存的病历,都不会出事儿。如果真要借阅这两种,就需要给廖主任打报告,赵竹仁审批同意后,再解除上面的攻击或幻觉禁制。

而嬴莹师姐手中的······是最普通的黄色纸袋的病历啊,这种类型的病历,里面不可能有任何阵法存在的。所以后来周师兄也放心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看病历了。

“嬴莹师姐?”王曦试探地问了一句?

嬴莹这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并未立刻理会王曦,而是捏了个手决。

王曦认了出来,那是破除类似于鬼打墙、鬼遮眼等幻境的手决。

他对这个有点儿敏感,不会自己还在阵中吧?因为自己没有做出那个终极抉择,所以大阵迂回了一下,以退为进,同样的手段准备再来一次?

王曦立刻自己也捏了一个决明决,却没见任何异常。

“嬴莹师姐?”王曦再次喊道。大家同事一场,自己之前还曾失礼于人,要是嬴莹师姐在自己面前看病历看出了问题自己都不过问一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嬴莹抬起头,看见了王曦疑惑大过关心的眼神,闭上嘴巴,颤巍巍地把病历从架子中间的缝隙递了过去。

王曦不明就里,但仍一手接过病历。

“病人信息那里。”嬴莹脸上震惊的表情还未消退。

王曦翻开病历,直接看向了病人信息。

虽然第一排的病人姓名、性别和年龄是一般人下意识首先看的内容,可列在第二排的病人地址上大大的“梁淄市······”瞬间就吸引住了王曦的眼球!

王曦觉得自己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抬起头忘向嬴莹师姐,而对方似是也在等待确认一般望着自己。

王曦立刻起身,绕过病历架,半跪在嬴莹身旁,二人一起详细阅读起这份病历来。

病历不长,也是份门诊病历,时间是一九六三年,一位叫林萧军的医师所写。全篇看下来,除了这个地点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王曦,打电话叫人。我去通知廖主任!”嬴莹吩咐了一句,就立刻起身向外面跑去。

王曦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摸出手机给周柯打了过去。

“起床啦?早餐在······”还没等王曦讲话,周柯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师兄!病案室!有梁淄市的线索!”王曦直接说出了重点。

电话那头的周柯似乎也是被震惊了,愣了一秒钟后方才道:“立刻到!”

不到十分钟,赵竹仁,常玉,王弼司,薛晨,陈士果等人便都来到了病案室。

“这个林老前辈,谁有印象,既然病历在我里三院,肯定是我里三院的老人。”赵竹仁向大家问道。

大家都纷纷摇头。常玉道:“一九六三年的案子了,又是解决的棘手的僵尸事件,那么当时这个林老前辈至少得有三十岁才能有这份实力吧。那算下来,如果他还健在,现在至少也得八九十岁了吧?刚才我问过退休的老师们,都不记得这么个人。”

这时,王弼司放下电话道:“师叔,人事科确认,查到了这位前辈的档案,正在送来的路上。不过,林老前辈出生于一九二八年,在一九六五年的时候战死于玉溪岭。所以大家对他没什么印象。”

“可惜了。”赵竹仁叹了口气。

这份病历的其他内容并无太多价值。最好的方法就是当面询问本人。虽说在里院看来,生死间隔不是什么太远的距离,可时间却是啊。时隔那么久,这位林老前辈选择再入轮回的概率非常大啊!

常玉道:“不管怎么说,也有必要问一下。弼司,把情报递给地府,说我们这边有了个不大不小的进展,接下来,就要看我们大家的运气了。”

王曦这时插话道:“师傅,我没出过门诊,也不知道六三年书写病历的习惯和规矩。所以,我想问,这份病历里所说的梁淄市,是指病人的籍贯呢还是指林老前辈处理这个病例时的发生地点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鹅找癞蛤蟆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要按现在的病历书写规范来看。如果是住院病历,那这个梁淄市就只能是病人的籍贯或者出生地。

可如果是门诊病历,尤其针对里院来说,往往代表的是里院医师在外游行时所书写的病历,其实叫做出诊记录更为合适。那么这个地址就有可能代表出诊地点了。

只是以当时的情况,很可能大家并未把这之间的区别严格地区分开来。尤其是在外游历,就算处理了事情不写病历也没人发现,写了都算自觉了。

可现在看来,弄清楚这个就有点儿重要了,如果这位林萧军是在梁淄市处理过僵尸事件的话,那么就说明他曾经游历至此地!

常玉和赵竹仁这些人已经很久没写过病历了,望向了一线工作的几个小辈。

王弼司也无法判断,道:“是个好问题,但现在我们无法得知,我会把这点记下,现在就看地府那边了。小师弟干的不错!”

王曦挠了挠头,道:“不是我发现的,是嬴莹师姐发现的。”

嬴莹笑了一下,谦虚道:“运气好罢了,王师弟可是天天在这里钻研,如果今天我不来,也就该是你发现了。”

薛晨赶快出来说话:“不管怎样,你们两个都算立了一功。对了,常院长,昨晚就王曦的测验结果还没出来吧?”

王曦这么上道,薛晨自然投桃报李。虽然说其实王曦并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

“反正我倒觉得一个一年级,能自己把幻境破了,算是非常了不起了。”薛晨继续说道。

既然测验的目的没达到,薛晨就从技术上来讲。在场的好几个都是王曦师门里的人,不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话,她倒乐得来当这个人,还卖个人情。

赵竹仁望向了常玉,毕竟这件事情是她一手操办的。

常玉没想到话题转到这里来了,但想想在这里说也没什么不妥。里三院领导层来了好几个了,也算官方意见了。

但王曦的情况确实特殊,等同于题目做到一半没做了,没个结果。但真要说,完全可以说是出题者能力不够,被别人识破幻境破阵而出,不能把责任算到考生头上。

而现在薛晨又指了条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只要把出题者的意图说成是考验王曦面对诱惑时的判断力也行。

尽管王曦没给出答案,可他却没有迷失本心,发现了种种不合理之处,倒也算不错了。

“师兄你看?”常玉望了回去。

赵竹仁听到薛晨表扬王曦,本就高兴,可毕竟不好发话,模棱两可道:“呃,薛主任说得也在理。”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都是你们在表扬他啊。

常玉一点就通,道:“也是,这个测验本就无所谓合格不合格的,但自己破阵而出的,王曦还是第一个,就凭这点,评价都该高些。各位看如何?”

柳瑗高兴道:“好啊好啊!”

周柯怼了他一拳。常师叔口中的“各位”明显指的是各位主任及院长,关你什么事!?

柳瑗反应过来,讪笑了一下,对王曦悄悄比了一个大拇指。

王曦本就无所谓的态度,要不是今天病历有所发现,他估计还沉浸在昨晚的回忆中。

这到底算不算回忆呢?阵中的事情全都是幻觉,都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就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印象深刻!

在幻境里的道别算不算道别?

可当时自己最后和贝儿说话时,心是真的很轻松,很平静,像是彻底放下了一般。

哪怕那不是真的贝儿,他也依然流露真情,把现实中想说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而这让他感到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以至于当回到现实后,也依然被这种情绪所影响。

让他觉得很矛盾,他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次放下的过程。可实际上这些事从未发生,但他明白,虽未发生,只是对贝儿来讲而已。对自己来说,哪怕是幻境,自己的心也走了这一趟了。

终归,无法向一个人道两次别的。

在场的都听出来了赵竹仁和常玉是什么意思,没有谁会不识趣。抛开赵家军的人不说,薛晨已经第一个要卖人情了,就剩陈士果一个外人。可他刚顶上常玉麻醉科主任的位置,那么前任麻醉科主任现任副院长的面子能不给吗?

于是,大家都决定给王曦一个大大的优。

这让王曦的心情没来由地好了一些。倒不是说这个结果让他开心,而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事,尤其喜欢这看上去一本正经实际上却水水的里院。

毕竟是主观题嘛,标准答案什么的,不存在啦。

横竖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啦。

王曦向各位师长道过谢,就退到了一旁。

接下来,自己还是应该好好修习,至少当下次真需要自己保护某人时,一定要有这个实力才行。

常玉将病历封存,安排下面的人将此事报备各个里院,然后又安排了一些其他事务后,就和众人离开了。

周柯和柳瑗并没有走,现在病案室又即将只有他们三个人。

嬴莹临走时对王曦道:“王师弟,我随我家主任回去一趟,待会儿过来,如果你有空,可以先找找林老前辈的其他病历。”

周柯和柳瑗本就没什么事,只是担心王曦的状态想陪陪他。刚才见王曦得了一个优,就更想小题大做,转移王曦的注意力,怂恿他一起出去走走耍耍。

可三人听嬴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按照王曦的猜想,这个梁淄市很可能是出诊地点,而解决的又是僵尸事件。那么很可能林萧军在当地就不止处理了一例。这位老前辈自觉性这么高,会不会还有其他文书记录留下?

按照里院病历归档的习惯,是按照年份,科室及个人归档的。

虽说六三年的时候制度尚未完善,科室也并不细化。可只要把六三年到六五年的病历全部找到,就能找出林萧军书写的所有病历了。

毕竟,林老前辈在一九六五年就殉职了。

王曦道:“哦,好的嬴莹师姐,我这就去办。”

嬴莹一下笑出了声来,道:“师弟别这么说,弄得好像我在吩咐你做事一般。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忙你的,估计这一点常院长他们很快也会想到,会派人来做的。”

说完,对周柯和柳瑗道别,然后离去。

王曦已经开始在老老实实找病历了。反正六三年到六五年的所有病历都在这几个相邻的架子上,也不是太大的一个工程。

两位师兄见王曦已经忙了起来,也就打消了让他出去散心的念头。这种事情太刻意了反而不好,只要没什么大问题,顺其自然便好。

“走。”周柯小声地对柳瑗道。

柳瑗不解,难道不是该着小师弟翻翻病历吗?

“没听刚才那小丫头说等会儿还要来吗?你以为只是说给小师弟听的?也是说给我们听的,懂没?”周柯白了柳瑗一样。

柳瑗反应了过来,低声道:“不行不行,总觉得嬴莹师妹有些邪乎,这么高冷的女神干嘛主动接近小师弟。我要替弟妹看好小师弟,不给她趁虚而入的机会!”

柳瑗一脸正气。

“虚什么虚?贝儿的虚还是小一的虚?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陪着他还不如嬴莹陪着呢。呃,嬴莹有问题?”周柯问道。

“我也不知道,一种感觉而已。你自己说,更喜欢小一还是嬴莹!?”柳瑗反问周柯。

“我喜欢有个屁用!走走走,这话让薛主任听到弄不死你!那个,小师弟,我和你柳师兄还有事儿,你在这里好好查,我们忙完了来找你。”周柯推着柳瑗往外走。

王曦看了两位师兄一眼,没好气道:“快走!两个八婆!”

“哟喝,长本事了,会偷听师兄们谈话了。晚上回去收拾你!”说完,周柯就拱着柳瑗走了出去。

呵!周师兄柳师兄,净乱点鸳鸯谱,以前还不知道你们背着我都说了些什么。

王曦的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儿,就将六三年的病历整理完毕,翻出了林萧军所写的大约十来份病历,不得不感叹这位林老前辈的高产。

光是记录在案的就有十来份,看来六三年林老前辈过得挺充实的啊。

嬴莹大概在十一点的时候又回到了病案室,见王曦在那忙,也不多话,默默走了过去开始从底层翻起。

王曦一看,很有默契地站起身来,从嬴莹够不着的上层病历架上慢慢翻找。

“那个,王师弟······你动作稍微轻点,有灰。”嬴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轻声说道。

“啊!嬴莹师姐,不好意思。”王曦这才反应过来。从板凳上面下来,干脆和嬴莹挤在一起,蹲着继续翻找下层病历架。

“没事儿,刚才我回来前,常院长已经想到找一找其他病历了,我告诉她你已经在做了,她还表扬你机灵呢。”嬴莹又翻出了一本,递给了一旁的王曦。

“谢谢师姐,这都是师姐想得周到。”王曦接过病历,顿了顿,道,“嬴莹师姐,那晚上的事,对不起啊,我被师兄们灌酒,到最后都喝多了。”

嬴莹一下笑了出来:“师弟你话要说完,不知道的听到这话还以为那晚你把我怎么了呢。还有,那晚貌似是你一直在自己灌自己吧?还赖到柳师兄他们头上。”

王曦大窘,又连连道歉:“哈哈哈,嬴莹师姐说得对。”

嬴莹将白大褂地袖子挽了起来,露出光滑雪白的前臂:“算了,刚才我也调戏了你一下,扯平了。你让一下,我这一格找完了。”

王曦立刻点头道:“是是是,扯平了。”

这木讷的样子引得嬴莹又是莞尔一笑。

王曦,你怎么不多想想,嬴莹师姐怎么知道你是一直在自己灌自己?

第一百二十二章 确认地点

整理到十二点的时候,基本算是弄完了。只不过六四年这位林老前辈应该是回到了里院,写的都是厚厚的住院病历,一年也才三份。

六五年就什么也没有了。

王曦本就没有吃早饭,一大早起来情绪也并不高,没什么心情吃。现在着实有些饿了,但看嬴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开口。

毕竟如果要是说去吃饭的话,不礼貌性地邀请一下不太好。

嬴莹刚看完一份病历,看了下时间,道:“居然十二点了,你饿不饿?”

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王曦道:“还行,嬴莹师姐你呢?”

“我减肥,还好,你如果饿了的话就先去吃饭吧,去晚了你知道的。”嬴莹翻开了第二份。

“嬴莹师姐不一起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得不邀请一下了。

“嘻嘻,我们俩这个时间点要是一起去食堂的话,你觉得谁的头更痛?”嬴莹头也不抬,轻笑了一声。

王曦想了想那画面,顿时也觉不妥。嬴莹说得委婉,但其实更多的是在考虑自己的感受。别人女神不在乎这些,但自己却头痛那些起哄。

但王曦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去,道:“那我让师兄们给我们带两份饭过来吧,你看如何?我们抓紧时间看完。”

嬴莹拂了一下扎成马尾的长发,道:“你还能让你师兄干这事儿?看来当最小的师弟就是受宠。不过,你当真以为门口守卫那两位师兄是摆设啊?连廖主任自己都不敢带吃的进来,抽烟都得出去抽。没事儿,大男人扭捏什么,快去快回,我等你。”

说完,将自己的卡递给王曦,道:“卡还没办下来吧?今天师姐请你吃,拿去随便刷。”

王曦的食堂卡的确没办下来,甚至可以说这之前他都不知道里三院还有食堂的存在!

要不是这次里三院召集大家回来,就平时那稀稀拉拉的人气,食堂根本就不开门。

王曦哪里好意思接,道:“没事儿,我天天都蹭师兄的。”

嬴莹也不勉强,将卡收回,示意王曦快去。

食堂离这里有点距离,而且在里院又禁止御风加速,王曦想了想干脆直接回到了自己在外面租的小屋内。

这段时间,他几乎吃住都在里院,这里倒很少回来了,他甚至都想过要不要把房子退了。

可后来周柯让他留着,值班室又不是他的,等这次事情过去,进入正常的轮班状态,就会有不同的人来住了。

王曦躺在床上,等待着泡面的时间。

要不还是给师姐带点儿吃的?零食总可以吧?可这样会不会让别人以为我在献殷勤啊?

等王曦回到病案室,发现两位师兄已经和嬴莹师姐坐在一起翻看着病历了。

“师弟,才来,我们都快看完了。来来来,这两本你的,过来坐。”柳瑗招呼道。

王曦将背包放在一旁,顺从地接过病历,紧挨着柳瑗坐下。

刚坐下,就听柳瑗道:“我去!师弟你胆子那么大?门口没人吗?”

王曦不知道柳瑗所指何事,吓了一跳,还是老实回答道:“门口两个师兄在和廖主任抽烟呢,有人啊。什么事啊,柳师兄?”

周柯也被吸引了,顺着柳瑗的目光望向了那个背包,然后也道:“二愣子啊二愣子!这你都敢带?”

王曦反应了过来,道:“问题应该不大吧?”

柳瑗好气又好笑道:“面包牛奶还说得过去,瓜子凤爪算怎么一回事?开茶话会?赶快处理掉。被廖主任发现不得被打死啊?”

嬴莹也瞄了一眼黑色背包,猜到应该是王曦给自己带的午饭,道:“王师弟,面包牛奶给我吧,但这瓜子凤爪最好还是赶快拿出去。”

两位师兄一听,还以为这是嬴莹让王曦带的午饭,顿时不好多话了。

嬴莹这么干脆,王曦立马将包递了过去,同时问道:“师兄,真有这么严重?”

柳瑗没好气道:“要不你把瓜子拿出去给大家散散,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王曦立马闭嘴,从嬴莹手中将背包接回,转身就准备出门销赃。

可走出了病案室不到五秒钟他又返回来了,苦着脸道:“廖主任回来了,在那儿坐着呢。”

嬴莹此刻一点也没有女神的那种矜持,大口大口地吃着,不到一分钟就将面包牛奶全部下肚,道:“我只能做到这些了,谢谢你,王师弟。”

“师兄,这一间有厕所吗?”王曦问道。

“只有走廊尽头才有,一二三间都没有,看你怎么收场。”周柯道。

嬴莹想了想,道:“周师兄,要不藏到最上面?以后发现了也不好说是谁的了。”

周柯一想也是,这丫头鬼点子还真多。于是立刻让王曦照办。

周柯倒觉得嬴莹挺不错,一点也不做作,尤其是吃面包时,使劲地往嘴里塞,差点儿噎着,就为了早点儿销赃。

见王曦处理好,几个人像是在一起做了一件坏事一般,一下子有种距离拉近了的感觉,心照不宣。

“好了,赶快看,等会儿还有会,虽然我们不能列席,但肯定会有新进展,这之前,我们最好看完。”周柯道。

于是几人又低头翻阅了起来。

“周师兄,你看这份。”嬴莹将一份病历递给了周柯。

柳瑗和王曦也放下手中的事,凑了过去。

由于是第二次见到“梁淄市”几个字,大家都没有再次震惊。

这是六三年十二月的一份病历,林老前辈回到梁淄市进行随访,顺便查看一下自己留下的一些布置是否还有效。

事情本身很平常,但这份病历里却提了这么一句:山中瘴气过重,泄煞阵效果不佳。

梁淄市是在山里?

不过也说得过去,六三年的时候交通不便利,大部分里院前辈都还是喜欢御风赶路,所以即使在山里隐藏了一座小型城市也不一定非要有大路和外界相通。

“等等!”王曦突然道。然后低头找起病历来,上午他也看过一本六三年十二月的病历。

“看!这本!”王曦将病历递出,“前后相差不过两天!那就是说,以这份病历里的李家沱为中心,两天脚程范围内!”

“有道理!继续看!”周柯拍了下王曦的肩膀!

大海捞针,总算看见点儿金属反光了!

由于有了王曦这个新思路,大家又开始重新去看和第一份病历日期较为接近的病历。

果然又有了发现!

“这里,袁家村周边三日内脚程!”嬴莹翻出了一个。

“柳师弟,快,高德!”周柯道。

柳瑗立马掏出手机,在上面搜索起这两个地名来,道:“虽然有重名的,可我们只看挨得比较近的。我不清楚林老前辈的实力,就以两倍我的速度来算,那么就该是这个重叠区域了!”

柳瑗将地图放大,用手在上面画了一个区域。

王曦看得目瞪口呆,这手机上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副地图画面啊!这什么计算水平啊!?

柳瑗见王曦吃惊的样子,笑道:“要学的多着呢,轮计算能力,嬴莹师妹他们的内科才是一枝独秀。我们外科只能算马马虎虎。”

嬴莹笑道:“柳师兄取的是最大值,是这位林老前辈不眠不休只赶路的情况,也没考虑他可能在部分路程使用交通工具。同时我们已经知道,梁淄市是在山中。所以,这个范围,还可以缩小一些。”

说完,她将地图用手再次放大,也虚空框了一个类似椭圆的区域。

厉害!我从前只听过魔武双修,后来进里院听说了内外双修,现在知道原来还有科玄双修啊!

即使是玄学,学渣也没资格参与啊!

这个世界对学渣太不友好了!

“还有没有?”周柯问道。

柳瑗扬了扬几份住院病历,道:“住院病历没什么价值。现在全看完了。”

“那好,走!给廖主任说下,需要带病历出去,说不定师傅他们开会用得着!”周柯立马安排道。

嬴莹起身,拍了拍白大褂屁股上的灰,道:“周师兄,还是你家小师弟厉害。不然我们都灯下黑。”

周柯道:“嬴莹师妹,两次病历都是你翻到的,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回去我们得给薛主任好好说说。”

嬴莹抿嘴笑了一下,道:“谢谢师兄美言,那我们走吧。”

周柯就喜欢嬴莹大方不虚伪这点,也不多话。几人一起将病历收拾好,就走出了一间。

王曦自然是抱病历的那个人,虽说不多,可毕竟还是有些重量。

嬴莹陪他走在最后,从最上面取过一份,道:“帮你分担一点。”

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既尽到了心意,也没有伤王曦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完全带着一种开玩笑的成分。

“还有,王师弟,我有乳糖不耐症,不能喝牛奶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轰

地府传回的消息在意料之中,林老前辈已经再入轮回。不过好在王曦这几个小辈找到了新的线索,大家不至于又无事可做。

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里院进行了正儿八经的计算,将嬴莹先前所划的范围进一步缩小了。

里院高层的视频会议进行得非常短,大约十分钟就开完了。根据梁淄市可能隐藏的范围,确定由距离较为接近的三、七、九院进行攻击任务。

现在已经安排了若干小队前往目标区域进行探索,同时也请六扇门帮忙,将卫星对准了这一片区域。

如果一旦确认梁淄市的地点所在,那么就立刻集结,于夜晚发起进攻。不求地府助战,只需要他们防卫鬼门关即可。

由于前去该区域探索也具备很高的风险,所以都是各院的精锐。这种事情,人数多了反而不好,一名副主任医师加一名主治医师或者两名副主任医师就构成了小队的组成。

在地图上看上去不小的区域,实际搜索起来还是有些费工夫。里院正好趁这个时间做些准备。

王曦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学霸状态,只不过似乎更加疯狂。看病历对他现在已经不再是负担,一口气看一份简短的病历基本不成问题。

只不过理论知识明显大于实践经验,他自己也清楚这点,晚上就在两位师兄的指导下进行着练习。但目前灵力仍是不足,基本上还是在淬炼体质,大部分的法术都无法施展。

目前这个特殊情况,医教部也没法对这批新人进行计划教育。现在是师傅还未领进门,修行就要靠个人了。

“师兄,这次行动你们会去吗?”王曦向柳瑗问道。

“应该会去吧,具体看科室安排。听大师兄提过一句,规模不会小,虽说我们安排了三座里院作为主攻,但还是从其他里院调了好些高手过来。上面觉得,要对遗人的人数有个新的评估,还有,被他们所控制的那一脉巫,也需要警惕,很难说他们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柳瑗目不转睛地刷着朋友圈,头也不抬。

周柯接过话来继续道:“连我也想一起过去看看,找大师兄谈过,他倒没说不同意,不过听那意思应该是只要我不当猪队友,能够自保问题就不大。如果小师弟你想去,就和我一起呆在第二梯队当兔子,捡捡装备混混经验什么的。”

“那你们都走了里院还有人吗?”王曦问道。

“问这个干嘛?反正到时候估计里院留的人不多,但总会有个副院长在,是哪个就不知道了。”周柯回道。

“那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算了。”王曦习惯了当个小跟班。

“这些都还不一定呢,不过如果你去找师傅说说,可能他会答应你。虽说有危险,但这种大行动对长见识很有帮助的。说不定,到时你还能混进第一梯队呢。”周柯也放下手机,对王曦说道。

“我倒是不怕危险,不过连师兄你都去不了,我哪里进得到?”王曦觉得只要去了就行,危险这些,他就没考虑过。成百上千的里院医师一起行动,怎么可能有危险?

“你傻啊,如果去第一梯队,师傅肯定是把你一直带在身边,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怎么进不到?对了,带一个累赘是带,带两个也是带,说不定连我都可以。”周柯说着说着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对了,之前你提的那个建议很好,倒又把范围缩小了些。地府已经整理好了从未出现过拘魂计划的地点,已经送了过来。希望这次不要扑个空。”

“嗯,小师弟所虽然平时呆头呆脑的,但特点时间会出现智力暴击,厉害。”柳瑗也参与进来表扬了一下。

王曦已经习惯了,回道:“全靠两位师兄栽培。”

这次,似乎运气站在了里院这边。三天后,传来消息,位置确认!

王曦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既高兴又失望。因为他明白,即使自己去了,也只是一只兔子。

倒不是说王曦喜欢战斗,从小到大他连吵架都不怎么会,生怕与人起了冲突。就连麻烦别人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记得有一次他和贝儿在外面吃米线,贝儿想要一个汤勺,王曦都不知道怎么向服务员开口。

这种内向害羞的性格一直让他显得木讷。所以,要是让他以前的同学看到王曦居然还能当影帝诈一名巫,或者说在那么多人面前调戏女同事,可能会吃惊到下巴掉落。当然,喝醉了的情况下谁都可能做出这些事来。

里院已经在制定攻击细节了。由于这次行动地府要负责守卫鬼门关,所以尽管会有地府人员跟随,但大部分是辅助作用,无法给予太多直接的帮助。

里三院和里七院可都是卯足了劲,这场战斗对这两家可是意义非凡。

一旦能够彻底剿灭对方,那么地府针对拆除鬼门关一事估计也就会重新考量一下了。

从现在看来,三、七、九这三座里院这次任务共计划安排了一千两百多人,再加上其他各院调过来的精锐两百人,这阵容,足以横扫这个圈子了!

里院觉得,哪怕这个梁淄市传承了上千年,也不可能拿得出这份家底来。想我华夏大地,地大物博,能人辈出,传承至今,里院所有人加起来也才一万。

一个偏居于一隅的弹丸之地,受客观因素所限,再怎么也不可能有能力和这种庞然大物对抗。哪怕这里出生的婴儿全都是灵识达标,这块地终究养不了那么多人。

里院之所以排出这么个阵容,一方面是本着不要低估对手的思想,另一方面还是前两次遗人表现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过惊人。

只不过里院觉得这并不代表遗人的平均战斗力。换个思路来想,如果是里院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临门一脚的时候难道会交给一个住院医师来完成吗?

所以,那只能证明对方具备这种高级战力。

里院这种怪物一般的机构本就是千挑万选才能进来的,都还不全是精于战斗的人员,就更别说遗人或巫这种氏族一般的结构了。

这种群体里必定会有大量资质平平的普通人,就像小一他们寨子一样,尽管人数多,也不全都是巫。

其实这样算下来,里院在人员的平均素质上就已经甩了这两家一大截了。

而这种高级别碾压低级别,人多欺负人少的把戏,本就是这些年来里院最喜欢的了。或许以前的太医院前辈们还有古之侠风,不过对现在的这帮家伙来讲,一拥而上的感觉明显要爽得多。

人家的越级打怪都是挑战比自己更高等级的对手,这帮无赖恰恰相反!

毕竟对他们来说,战斗其实就是在上班,而上班族最喜欢的,就是早打完早收工!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里院实在是太护犊子了!就拿嬴莹来说,入里院几年了,还从未独立出过任务,倒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去见习了几次。

上面不放手,下面不成长。

这句话里院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似乎各位师长们总是觉得自己能保护小辈们一辈子。

但这终归是不可能的,每每有伤亡传来的时候,里院都痛心不已,但也从不反省。

因为,除去单独执行任务的情况,如果有伤亡,必然是先死师长,再死晚辈!

里院自己做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有资格这么任性!

我们就是护短,我们就是溺爱!但我们吃得下这果子!

这次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前后花了一个小时才将行动计划和细节确定下来。

里院分三个方向进行突击,而担任突击任务的,是各院院长副院长、各科正副主任、实力已达副主任医师却尚未晋升职称的高年资主治医师。

而余下的人则在外围封山,毕竟漏网之鱼小辈们还是能够应对的。

至于其他各院前来支援的客军,则分散在三个第一梯队里,毕竟别人千里迢迢赶来,不分点儿功劳出去,吃相太难看。

尤其里八院更是要过来一位副院长。就是那位超爱打麻将的刘年,据说他还带了三位副主任当牌搭子,哦,不,随行人员。

里院要的是一口吃成个胖子,要让遗人绝户!

医者,治病救人,怎可杀生?

呵!当面对肿瘤时,医者挥起手术刀来可是没有半点犹豫。

决绝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

赵家军全员集结,满门列阵,全都在第一梯队。

“师弟,攻击在凌晨一点,到时从天上先轰他们一轮,你就跟着我们冲,这盘绝对Easy in,easy out!先检查下你的装备!”柳瑗盘腿坐于地上,对有些紧张的王曦说道。

王曦白大褂的三个口袋已经塞满了各种他现阶段能使用的符纸,洗手衣的三个口袋也同样如此。其中大部分都是防御或加速用的。

“别紧张,柳师弟会一直呆在我俩身边,今晚就让你身临其境看大片!”周柯也出声想安抚下王曦。

王曦老老实实地检查着符纸的顺序,确认最顺手的都是常师叔给的超强防御重器,道:“从天上轰一轮?什么阵法那么牛?!”

柳瑗一脸坏笑,抬头望天。

“里院给政府打了报告,你说是用什么轰?”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还是能轰

王曦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咱里院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都拿炮弹来轰了!那还打个屁啊!之前说得油爆爆的,弄得自己各种紧张各种激动!

周师兄你说的看大片儿原来指的是这个啊!

“搞这么大动静?不太好吧?”王曦问道。

“也不一定,能轰最好,不轰的话我们工作量就大了,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今晚我们哥俩别给柳师兄拖后腿就行。”周柯道。

王曦四下张望了下,到处都是里院的人,白袍晃来晃去。他想起在幻境中曾被提醒夜晚行动的时候把白大褂给脱下,以免暴露目标,但现在这么一看,貌似不是这么回事啊。

“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打眼了?既然是偷袭,不该隐蔽一点吗?”王曦指了出来。

“谁告诉你是偷袭了?也别太不把遗人当回事儿了。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破了别人不下十个预警阵法了。对方早就知道我们围山了!”周柯站了起来,抬头望天,像在搜索着什么。

王曦吃了一惊,都被别人发现了各位怎么还能如此淡定?

“我们是医,穿一身白袍没什么不对啊,这荒郊野外的,又没什么人,还不就是穿给遗人看的。既然他们貌似对我们很了解,那就让他们晓得现在是谁在堵他家的大门!”柳瑗傲气来了,对王曦解释道。

王曦其实也挺喜欢这身打扮的,宽松透气好舒服,关键是帅气啊!既然里院从来就没有隐匿身份的打算,那大摇大摆的穿着制服去战斗才更让人热血沸腾啊!与子同袍啊!

“师弟,后勤给你发了几套洗手衣和白大褂啊?”柳瑗问道。

“四套啊,怎么了?”

“自己洗过没?发现领口上你的名字没?”柳瑗说着把自己洗手衣的领口翻了过来。

果然在那个位置上锈着“柳瑗”二字,以及一把小小的手术刀。

不止洗手衣,连白大褂同样的位置也是一样。

王曦从未自己动手洗过工作服,连忙查看起来。

“师兄,我的怎么也有把手术刀的标记啊?”王曦扯着领口问道。

“那是代表外科,不是说你有手术刀了。”柳瑗整理好仪表回道。

“那内科和麻醉科是什么啊?”王曦好奇起来。

“自己去问!”柳瑗也和周柯同样望向天空,一起搜寻起来。

王曦见两位师兄貌似有正经事做,也就没有继续打扰,反正他也是随口一问,也不是太关心这个。

洗手衣一般都是V字低领,比较宽大,男医师穿着都有富余,更别说女医师了。所以,通常里院的女同事们喜欢将它前后反穿或者用两条胶布将领口直接拉紧以免春光外泄。

王曦知道里院特制的洗手衣和白大褂在物理性质上和普通衣服没什么区别,但每次后勤浆洗房在洗衣服的时候都是用了特殊的药水。

被药水浸泡后的制服总有股淡淡的药草味,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虽说这点作用对于老油条们已经不太稀罕了,但对小白们还是挺有用的。

王曦想着这些在出神,看见嬴莹走了过来,看样子将会从这边经过,脑子一抽道:“嬴莹师姐!给我看看你的领口里面!”

四周虽然人多,但纪律性还是比较强,即使交谈声音也不是很大。王曦这一句话虽说不至于到吼的程度,可也瞬间让周围鸦雀无声!

又是这个渣男!调戏我们的院花女神大人!我好恨他!

即使是三院长的亲传弟子也不能这样啊!

我也好想当三院长的弟子!

什么叫看女神的洗手衣领口里面!?

渣男啊,听说他才失恋啊!

无数怨念汇聚成阵阵杀气,在这片空地上旋转盘绕。

王曦有些奇怪,怎么瞬间大家的气息都变得如此奇怪。柳瑗第一个反应过来,笑着道:“各位师兄师姐,散了散了,刚给这呆子说了下领口标记的事儿。”

嬴莹明白过来王曦估计又在说傻话,笑了一下道:“不能给你看,就是我的名字和一道符。柳师兄好,周师兄好。”

王曦这时才晓得自己刚才又孟浪了,尴尬地在原地不知道干啥。

“干啥去啊?”周柯也把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

“薛主任让我去前面帮忙布置阵法,刚才来消息说炮弹轰炸审批没过,所以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嬴莹又向两位师兄行了一礼,离去时,对王曦道,“下次轮到我了。”

王曦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脸红心跳。

她的意思是下一次又该她来调戏自己了。

柳瑗眯着眼睛注视着这一切,虽然他不明白嬴莹在说什么,但看小师弟这幅讨打的样子就可以大概猜个范围。

“你还是对这丫头有戒心?”周柯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合理罢了,也不叫戒心,只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会下意识地多关注一下。”柳瑗耸耸肩。

“傻人有傻福,有些事是解释不了的。”周柯倒懒得理会这些。

“不!没这么好的事儿!这丫头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柳瑗认真道。

“管他呢,感情上的事儿,说不清,有你看着也好,别让这小子又被捅一刀。”周柯说完,又把视线投向了天空。

王曦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知道两位师兄是在说什么,可又无从辩解,憋得难受。

两位师兄,这回是你们没抓住重点吧!刚才嬴莹师姐说炮弹轰不了!你们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吗?还有闲心来说我!?

“我刚数了大概有二十多架无人机,你呢?”周柯和柳瑗一同坐了下来。

“差不多,那么既然炮弹轰不下来,估计情报很快就会传过来了吧?”柳瑗道。

王曦有些听不懂,连忙问两位师兄现在什么个情况。

“要动用现代科技轰炸,政府审批估计会很严。而且伦理上不太好过关,虽说这些人想打开鬼门关,为祸人间,但他们依然算是我们华夏子民,哪怕没有世俗间的那一张薄薄的身份证也依然算。而政府不会接受没有经过审判就直接杀戮的行为,毕竟我们现在是法制国家。这里问题就来了,我们没有办法向政府提交遗人打开鬼门关的铁证······”柳瑗向王曦解释道。

“那这些无人机······”王曦有些疑惑。

“但政府依然相信里院的判断,只是不会直接出手罢了。今晚的行动,就将是这个圈子里的一场大规模战斗,与世俗无关,自然就与政府无关了。先前无人机抵达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了。等着吧,一会儿无人机上的热成像仪就会传来结果,遗人的人数、分布我们全都会搞得一清二楚。这帮傻子,不与时俱进怎么行呢!要不是我们国家枪支管理比较到位,我倒真想直接扛把突击步枪来吃鸡了!”柳瑗站起身,开始活动手脚。

王曦来兴趣了:“对啊,怎么不给我们发枪?我们又不怕鬼打墙,鬼遮眼这些。”

柳瑗笑着道:“如果给我们发枪,你觉得政府放心吗?谁还能制约得了我们?”

王曦见没法接触真枪,有些失望地坐了回去。

和柳瑗预想的一样,半小时后,所有人员的手机上都传来了遗人的人数分布及梁淄市的地貌信息。

梁淄市,四面环山,占地面积不大,当不起市这个称呼,大概有一千来个足球场大小。市内建筑偏古风,最高不过三层,全木质结构。整片区域并无可见的道路可供与外界进出,反正这帮人也用不着。

全城目前估算约有五千人左右,外围明哨暗哨加起来有四百人,整座城市的人都处于戒备状态,看来他们已经知晓了外面的情况。核心区域未获得清晰图像,两架无人机试图靠近均被闪电击落。

至于是否有防御大阵,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无人机无法辨识灵力波动,无法寻找和定位阵眼。

里院根据最新的情报调整了一下各自的行进路线,并且已经开始逐一排雷摸哨了。地府的随行人员则紧随其后,就地查魂。

就查魂结果和无人机传回画面来看,和之前查魂所以获得情报相同。可以确定无疑这里就是梁淄市了。

大约在摸掉十来个暗哨后,对方开始全线收缩,不再落单给里院逐一点名。

一条一条的战报时时上传,整个里院的内网从来没有像今天更新得这么勤。

王曦道:“看样子,要准备刚正面了,只不过对方的人数着实多了些,贸然进去风险很大,万一这五千人全都是可战之人,那第一梯队进去的这两三百人可就要陷入苦战了。”

对于一个游戏宅男来说,纸上谈兵是绝对的强项!

周柯拍了拍王曦的肩膀道:“所以说,轰上一轮,是很有必要的。一会儿我让你捂耳朵你就捂耳朵,明白吗?”

王曦愣道:“不是说审批没过吗?”

周柯笑了笑,一脸神秘地问道:“小师弟,你见过冬天的雷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六月精阳

“师弟,别听你周师兄吓你,咱隔得有点儿距离,没那么大声。”柳瑗一直在关注着简报。

王曦关注的地方不在这儿,问道:“什么大阵?”

柳瑗头也不回,目视前方道:“六月。”

六月?

王曦自认这些日子以来,还是看过不少病历和教材,但没有半点印象。

柳瑗没有吊王曦的胃口,道:“六月,比金步摇高了一个等级,少有的攻击大阵。不同的是,金步摇只需要一个人即可完成,而六月则不行,需要多人协助完成。”

合击阵法?

王曦有些不解,他已经知道,所谓的合击阵法,几乎没有传世。因为很难平衡布阵人的灵力,稍不注意,便会引起阵法反噬,实力相对较弱的人轻则受伤,重则身死道消。所以,在太医院时代,便停止了对合击阵法的研究。

取而代之的,是连环阵法。

即由多人各自布阵,相互衔接,共同组成一个超级大阵。即使单阵被破,也不影响其他阵法的独立运转。

这种连环阵法不如合击阵法有一加一大于二的功效。在这里,一加一就是等于二。

“你没有听说也很正常,即使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只有到达了院长级别才有资格修习。里院的藏书典籍的确向大家开放。但这种威力过于巨大的攻击招式,还是有限制的。这点,即使政府不干涉,里院自己也有分寸。因为六月的修习······并不难······”柳瑗对王曦继续解释道。

王曦问出了关于合击阵法的疑惑。

“你说这个啊,我说了,只是多人协助,布阵仍然只有一人。六月是一个雷击大阵,而雷电之威太过于恐怖,即使是师傅他们,也无法驾驭。具体就表现在对落点的不可控制。启动阵法后,布阵之人就需要全力维持阵法,根本无法选择攻击目标。这时,就需要其他人用灵识标记落点加以引导。同时因为布阵之人需要留人守卫,所以,布这么一个阵,至少需要三个人。”柳瑗回答道。

王曦了解了,原来是怎么回事。看来,即使没有炮弹轰炸,里院自己也早已做好了狂轰滥炸的准备了。

他望向前方,即使在夜晚,也已经肉眼可见那不时闪出亮光的云层开始自四周向前方聚集而去。

今晚没有月亮,就更显得头顶黑压压的一片。

“走吧,缩小包围圈,来命令了。”柳瑗扬了扬手机。

即使不能冲锋陷阵,他也希望近距离观看这六月之威。

六月的雷,终于要响彻在这冬季了。

一道闪电突然自天际划过,犹如一条巨龙连接天地。王曦从未见过如此之粗的闪电,其势之猛,这条巨龙像是要撕裂这空间一般,从天空一头扎下,然后引起一道剧烈的响声。即使相隔四五里地,王曦也能感觉到大地传来的颤动!

而仅仅是这一道闪电的威力,所有的无人机便悉数被毁,失去了前方的画面,无法观察战果。

地府的人员早已全数后退,雷电之威对灵体有着天然的压制和威慑。即使楚江王这类存在也不敢硬抗天雷!

第一道雷电仿佛一声号角一般,引发了后面接二连三的雷击。其他两个方向的六月也开始发威。

天上仿佛开始掉下无数枝桠,带着一闪而过的亮光坠入凡间大地。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

即使是柳瑗,脸色也有些发白。

远处天空的几朵雷云不停旋转并彼此靠近,最终相互之间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没有彼此融合。停留在了梁淄市的上空!

“这······这才叫空袭啊······”王曦也被这场景震惊了,实在是太过于壮观和震撼。

“可惜无法统计战果,地府传来消息,生死薄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周柯在一旁看着手机上的简报。

“意料之中了,这些事儿让地府去头痛吧,我们只负责把他们全都送到地府去就行!”胜局已定,柳瑗轻松不少。

这群蠢货,既然敢给里院气定神闲摆好大阵的机会,是真蠢还是夜郎自大?久了不出来看人间都不知道现在的里院有多强!?

前方,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引来了山雨。明明是冬季,这雨也下得像夏天一般。

瓢泼的大雨打落在树叶上,哗哗的声音此起彼伏。

“看这阵势,六月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们去师傅那边看这帮蠢货跑马拉松!”柳瑗拿出符纸,示意周柯王曦以及自己所带的小队做好准备。

王曦现在对御风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尽管速度不快且灵力不多,但他是土豪,符纸特别多,围着这梁淄市飞一圈儿都不成问题。

“跑马拉松?”王曦和周柯并排,仅落后柳瑗两三个身形的距离。

“为了怕他们冲击六月大阵,在六月前,还布有万里行。一旦他们想突围,先消耗点儿体力和灵力再说。”柳瑗回答道。

王曦道:“哈哈,他们还想以逸待劳,没想到自己才是劳的这一方啊!师兄,我觉得内科阵法好牛啊,感觉和他们相比,我们外科弱爆了啊!”

周柯是个纯外科,道:“师弟,不能这么比,攻城拔寨内科阵法的确很厉害,等会儿进入梁淄市,就该外科近战大显神威的时候了。师傅的一刀之威,不比阵法差多少。”

雷声终于渐渐消失,天地之间又恢复了平静。当王曦等人赶到最前线时,才第一次亲眼见到了梁淄市的全貌。

此时城中虽不至于一片火海,可也已经四处起火。

“手痒?现在就来了?”王弼司看着几位师弟道。

王曦即使再手痒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插手的战斗,所以很明显这句话不是问自己的,他只是再走近了几步,望向了阵中师傅和常师叔的背影。

山风吹来,赵竹仁和常玉的白大褂随风飘扬,向两面旗帜一般,猎猎作响。

赵竹仁的身边,一把流光溢彩的手术刀围绕着二人不断飞舞,将四周照得犹如白昼。

而树顶,则有不少里院医师,盘腿打坐,看样子是在恢复灵力。应该便是辅助阵法的那些同事。

这么说是常师叔在运转大阵,师傅在亲自守卫了?

柳瑗看着这一幕,赞道:“六月,果然当得起这个名字啊,六月精阳!”

王曦知道这句话,六月精阳,七月流火,八月未央。才知道原来大阵得名于此,于是问道:“那是不是还有七月,八月大阵啊?”

王弼司见几个师弟居然没理自己,也不在意,因为他从他们几人的眼神中看到的全都是震撼。

王弼司拍了拍手,道:“再坐一会儿吧。一会儿师兄带你们进去舔盒子。”

柳瑗回过神来道:“对,只不过这帮家伙还不突围吗?我是真想看看常师叔全力施展的万里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啊!”

王弼司笑道:“那估计得等一会儿了,常师叔刚主持完六月,要歇息一下。我马上要上去顶下位置。”

柳瑗不解,这万里行是提前布置好了的,早已自动运转,何来休息一说。

“遗人的防御大阵太渣,第三道闪电就给破了。所以······我们本来准备了三轮六月的,而且都是六月五号······”王弼司对着几人点了点头,向前方走去。

三轮六月!?

“什么叫六月五号?”王曦问道。

周柯看着前方,道:“目前这个配置所能施展的最强六月了,要是十位院长一同联合施展六月,那就是传闻中的六月十八号,山崩地裂。至于之后的代号,就只见于远古时代医巫不分家的时候了。”

王曦向前望去,只见常师叔的手术刀已经飞出,开始在四周游弋。而师傅,则将手术刀收好,右手捏诀,指向前方。

天上,雷云一直并未散去,此时,似乎赵竹仁的动作诱发了天怒,恐怖的雷电力量开始再次于上空蓄积。

轰!轰!轰!

三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了肉眼所见的三处建筑物上。只是这次并没有引起大火燃烧,而是直接将房屋劈来粉碎!

“弼司,帮你师叔调理下,下一轮你来护着薛晨!”赵竹仁感应到王弼司从后面接近,开口说道。

在里院原来的计划中,第一轮或第二轮六月用来消耗梁淄市的防御大阵,最后一轮才用来狂轰乱炸!

里院做过计算,任意一座里院的防御大阵都可以顶住一轮六月,那么以梁淄市的规模再高估点儿也不算为过。

可没料到居然这么不经打!

既然如此,那赵竹仁就准备直接拿第二轮六月来立威了!

他根本就没有要人来辅助引导天雷,而是随意触发,就没选过目标!

和第一轮六月持续了十来分钟不同,他要在一分钟内将第二轮六月全部倾泻而下!

哪怕第二轮六月杀伤效果远远不如第一轮,可对遗人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因素!

即使在幻境中,王曦都知道的因素!

里院的这帮家伙,图的是一个爽字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渔舟唱晚

不止王曦,周围许多同事,都才第一次觉得,原来这才是雷霆万钧的真正含义啊!

赵竹仁的六月大阵在一分钟内密密麻麻地自九天之上轰下,即使在这里,也已经能感受到城内产生了大量灵体!

在来之前里院就曾这点和地府推演过,最后不得不承认,以六月的威力,实在无法控制它不会对已经死去的敌人造成二次伤害。

所以,很可能有些敌人运气不好,肉身刚死,魂魄出来又迎上一道天雷,魂飞魄散。

但地府这次表现出了非常坚定的决心,即使如此,也依然同意了里院的作战计划。没有强人所难地要求里院强攻。

并不是说里院不行,而是这个口实在难开,那样里院的伤亡必定巨大!

因为要防着被遗人控制的那一脉巫,地府已经无法提供有效的支援了,那么这次纯粹由里院主导的进攻就更不该多话。

有些敌人,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吧,自己来坏规矩,总比敌人来坏规矩好。

第二轮六月大阵完毕后,即使是赵竹仁也有些气喘吁吁。他撇开王弼司过来准备搀扶的手,道:“薛主任,准备,随意攻击,但保持威慑,将他们逼出来最好。”

薛晨点头致意道:“明白,院长!”

说完,走到赵竹仁前方的位置,开启了属于自己的六月阵眼,高声道:“里三院医师,听我指挥,落点选择人群密集区域,由远到近!”

负责引导标记落点的众里院医师立刻答应道:“遵嘱执行!”

哪怕只有这么十来人回答,却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王弼司祭出了自己的手术刀青杏,站在了薛晨身前。

他知道,薛晨这一轮的六月,将会一直保持着威慑直到战斗结束。如果能把遗人逼出来过一遍万里行最好,逼不出来,就该他带队冲了!

“王师弟,集结人手,准备!”王弼司也高声道。

王曦愣了一下。嗯?是叫我?

旁边的周柯和柳瑗却眼神一亮,四下搜索起来!

这时,一个人自旁边的一棵树上一跃而下,道:“是,师兄!”

“维利师兄!”周柯柳瑗一同叫了起来。

王维利向他们走来,乐呵呵地笑着,圆乎乎的大脸说不出的喜感:“树上就看见你们了,这位就是小师弟王曦吧?”

“小师弟,快叫王师兄!”周柯提醒道。

“王师兄好!”王曦这种场合从来都很乖很有礼貌。

即使再疑惑怎么又多了个师兄,他也没有对话。

“维利师兄和大师兄是同届,之前被派到日本里十院协助调查外院医师死亡一事去了。”柳瑗为王曦提了一句。

“行了,以后慢慢熟悉,几位师弟,等会儿要不要一起?”王维利问道。

周柯和柳瑗虽然想去,可也怕拖突击队的后腿,但这种机会又实在难得。先前本想站在这高处看看就行,反正他们的灵识够强大,再加上望远镜,还是能过过眼瘾的。

看他们那个样子,王维利道:“几个傻子,跟在我和弼司哥后面,送你们点儿人头,以后评职称总得有点儿拿得出来的东西啊!”

周柯和柳瑗都知道,王维利尽管在里十院呆的时间不长,可在那边实在太多灵异事件了,很是攒了不少功劳!

说完,就开始去忙正事去了。

不知道该说遗人是沉得住气还是确实傻,居然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冲出来闯万里行。

战斗打到这个份上,大家都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只要不瞎,这两轮六月下来,就能看出遗人必败无疑了。

加上之前尽管被遗人偷袭过两次,但最终其实都是以里院的胜利告终。所以,现在遗人被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大家也并不奇怪!

里院的这种阵势可以说是建国后的头一次,要是遗人还能正面刚,那才叫奇怪呢!

“暂时关闭万里行,里院外科医师,迅速通过!”一名内科医师奉薛晨的命令高声叫道。

听得此言,所有的外科医师立刻提速,开始迅速穿过那几百步长度的阵法。

王曦几人隶属于外科系统,当命令传来时,自然也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赵竹仁在前方站着,专门回过头来对他们几人道:“还不算太蠢!王曦你呆在我身边,周柯别继续装病了!柳瑗,你都杀过人了还怕什么!”

赵竹仁三言两语就把几人安排了。

王弼司见众人已经集结,高声道:“里三院外科!全体决明决!点亮臂章!依次爆灵识!屠城!”

决明决,取自决明子,可以明目,故可去障。点亮臂章,方便识别敌我,同时给后面的薛主任提个醒,别把雷落在自己头上。依次爆灵识,则可以最快的速度搜索出隐匿的敌人。

这些,王曦都能理解。

可大师兄最后一句屠城,着实把王曦吓了一跳!

这可不是看史书,轻飘飘两个字就带过去了啊。这可是发生在眼前的啊!

王曦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看六月大阵轰得爽,丝毫没想过梁淄市里可能有无辜的妇孺。

“大师兄!”王曦下意识地喊道。

“闭嘴!这里由我指挥!你呆在师傅身边即可!师傅,请您进攻大门!”王弼司吼了王曦一嗓子后对赵竹仁说道。

赵竹仁对着几百步外的薛晨点点头,后者又重新激活了万里行。然后他看了看同样几百步外的前方。

梁淄市犹如古代城市一般,还有着不高不矮的城墙。写着这“梁淄”二字的牌匾像是经常被擦拭,显得很新。

此刻,大门紧闭,但城头上却并不见多少人。即使有些遗人将弓箭给加持了风符,也对众人造不成什么威胁。

赵竹仁见王弼司请求自己出手,点了点头,右手虚空一拈,一把手术刀便自他袖间飞出。不多时,便凝聚成三尺之长。

灵力波动异常稳定,如果不仔细看,完全可能会认为是一把淡蓝色的实体长刀!

众人都屏气凝神,因为除了王弼司和王维利,几乎没人见过三院长的手术刀,更别说见三院长出手了!

而且这架势,很明显就是要一招破城!

“原来这才是师傅的长歌行啊!”周柯一脸神往,看着赵主任手中那凝为实质的长刀。

王曦呆在赵竹仁身边五米之内,近距离看着这把神采奕奕的手术刀。似乎有潮气自四周迅速地充斥着这方天地,越来越浓。

王弼司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两秒后,道:“土符防御!”

王曦对这个最敏感了,立刻从右边口袋抽出一张土符,激活后紧张地看向城门!

虽然不知道偷袭来自哪里,但呆在师傅身边绝对最安全!对了,师傅看样子在憋大招,我要不要过去帮他也开一张?虽说他大概率不需要,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王曦!方向!不是正前方,防你左边!”周柯大声叫道!

左边?左边不是师傅吗?

他转头望去,见所有的同事的防御方向都是对准的师傅。

尽管疑惑,但他还是听话地又摸出了三张土符,依次激活后将防御的重点放在了自己的左侧。

完了之后,见赵主任还在存思,又替赵竹仁在他的左边布置了三道土符!

周柯看得又好气又好笑,问道:“大师兄,没事儿吧?”

王弼司道:“上一次见师傅的渔舟唱晚还是六年前,不过那次他既没有用长歌行来施展,术前也没有存思,但依然秒杀了一只不化骨······”

“渔舟唱晚啊······”王弼司的声音不大,但众人听见后都发出了阵阵惊叹。

赵竹仁的最强绝技之一啊!

再配合他那把充满着水系灵根的长歌行,这是要逆天啊!

“这点分寸都没有还怎么当你们院长!”赵竹仁居然还有心思和众人说话,一边说一边转头对王曦笑了笑。

王曦是不懂,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替自己布置那可笑的土符这种行为才显得更加的真。

王弼司见师傅开口说话,知是他已经存思完毕。尽管有了保证,他可不敢贸然撤掉防御。六年前那随意一击的渔舟唱晚尚且如此恐怖,那么今天的这全力一击即使伤不到自己,也必将众人弄得很狼狈。

“都当主任了还这样,我怎么尽教出一群怂货?”赵竹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似是在自言自语。

说完,长刀一抬,向前轻飘飘地推出,然后刀锋横转,划出一道半弧,犹如一弯淡蓝色的月牙。

但是月牙凝而不散,逐渐向前扩大。

这时,方寸间的潮气越来越重,氤氲成了一滴滴露水,仔细辨识,却和赵竹仁的那把长歌行一样,是由灵力凝聚而成。

那这方天地间,竟全部充斥着赵竹仁实质化的灵力!

“渔舟唱晚,浩渺无垠······”王弼司似是替师傅喊出了这句话,呆呆地看着前方。

随着话音落下,所有的潮气向着月牙极速涌去,此起彼伏的样子,像极了夜晚波光粼粼的水面。

“渔舟唱晚,碧波万顷······”王维利撤掉了身前的防御,双手伸向天空,似是在感受着那充沛的灵力自身边呼啸而过的感觉!

“嗡!”犹如蜜蜂在急速地扑翅,月牙一瞬间就扩大到了城墙,没入进去,消失不见。

赵竹仁驻足原地,静静地看着前方,像是在聆听什么。

良久才开口道:“看来伤还是没有痊愈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道心

远处,城墙轰然坍塌,几乎化为齑粉,尘土四扬!

王曦吃惊地看着这排山倒海的一招,简直犹如仙人下凡一般,谈笑间,便将那厚厚的城墙给轰成粉末。

“弼司······岂在多杀伤······”赵竹仁放下了刀。

在他的计划中,这一式渔舟唱晚是要贯穿全城的,甚至破掉另一个方向的城门的。

但最后,他却将刀锋有意无意间抬高了一分。等刀芒过境时,不过摧掉了这个方向快一半的建筑,最后没入天际。

赵竹仁不是迂腐之人,临阵之时不会有那种可笑的假善心。对敌人的善良便是对自己人的残忍。这点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教,这些年农夫与蛇的故事他见得太多。

对他来说,此战他是来寻求一个真相的。尤其是来到此地战到现在这个局面,他内心的疑惑是越来越重。

一个现在看来如此弱小不堪的势力为何要三番两次的挑衅里院,甚至挑衅地府?

在赵竹仁看来,这整个梁淄市所有遗人的实力加起来甚至还不如他们所控制的那一脉巫。那他们凭借什么将别人给控制住。

即使是巫,面对这等攻势的时候,也尚有一战之力以及一战之勇!

能招架住六月和渔舟唱晚剩下来的人不多,要不是实力强劲的,要不就是幸运儿了。这些人中,就必然有人知晓真相。

遗人之前的小动作里院已经搞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可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打开鬼门关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啊!

他看了看另外两个方向,喃喃道:“看来老石和老文也一样啊······”

就在刚才,另外两个方向也传来了两道锋利无比的刀芒,也是一样,分寸把握得刚好,只摧半城。

“石院长的落霞和文院长的天问也出来了,师傅,我们进去?”王弼司在一旁恭敬问道。

“此战你是指挥,自己把握,勿万事问我。记住,勿造太多杀孽,之前的事,不怪你,不要自责,以免道心蒙尘。”赵竹仁盘腿坐下,向王曦招了招手,不再理会王弼司。

王弼司对着赵竹仁弯腰行了一礼,道:“师傅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说完,转身离去。对着其余众人道大声道:“里三院外科,以及其余各院前来助战的前辈!城门已破!随我入城!命令不变,屠城!”

对王弼司来说,九月那次没能护得了师傅,是他心中的一道坎!这道坎过不去,那才叫道心蒙尘!

赵竹仁苦笑了一下,既然说了自己不会干涉他就不会去,话他都说了,王弼司不听,也只好由他。尽管这算对自己的大不敬,可反过来想,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巨大尊敬呢?

为了自己,这徒弟不惜制造一个人间炼狱,杀他个尸山血海!

王曦站立在赵竹仁身边,试探问道:“师傅,真的屠城?”

“你当里七院和里九院是摆设啊,弼司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别人盘子里捞东西来吃。只能算这个方向的敌人运气不好了。”赵竹仁对着这个小徒弟道。

王曦一想也是,却并没轻松多少。战场上击杀敌人是一回事,可杀降是另外一回事!毕竟,杀降不祥啊!

“可······我们是里院啊······”王曦处于一种矛盾之中,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道。他不确定自己这种话是否会被师傅责骂。

“战斗开始了,人就没那么多心思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说屠城,也是战斗结束后的事情了。即使里院,也不会狂妄到对面还有敌人时好整以暇地来处决身边的俘虏。要不等会儿战斗快结束了,你随我去,你来和你家大师兄沟通保住俘虏?”赵竹仁的表情既像是开玩笑,又像不是,就这样看着王曦。

王曦哪里敢答应这件事。整个赵家军里就属大师兄吼他最多,他最怕的也是大师兄。大师兄都敢当面违抗师傅了,自己这个时候再去不分场合地发那种矫情的善心,不是找骂吗?

看王曦那表情,赵竹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道:“看来,你的决心也不是很强烈嘛。是不是觉得不反对一下有点儿对不住你自己的良心?可当真正需要你站出来时,又没有这个勇气。这些遗人,对你而言,终究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你可以为了他们吼那么一嗓子,可却不愿为他们付出点实际行动。你们年轻人说的键盘侠是不是就是这种?”

赵竹仁的话很平淡,却字字诛心。

王曦不知道怎么反驳,他觉得很丢脸。因为师傅说的,大部分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一腔热血,心怀正义,可却说得多,做得少。最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前面拼死拼活的人指手画脚。

王曦羞愧难当,支吾道:“师傅,对不起。”

赵竹仁没料到王曦这么不经说,但又反应过来,毕竟他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出来的孩子啊。习惯了眼高手低,个个都自命不凡,脚步轻浮。

他缓了缓语气:“不是在批评你,这种事我也没法教你。其实也不用教,等你经历多了,自然也就懂了。知道你柳师兄为何从不杀人吗?”

王曦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其实你之前,还有个小师姐的。那个时候,我们赵家军他们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小公主,连弼司都惯得不得了。故事其实很俗套······

“其实她也和你一样,是个善良的孩子,天分比你高,也懒,都入门两年了,也没出过任务。好不容易自己争口气争取了一个驱邪的任务,愣是整得所有师兄全体出动,从沿途到目的地,一路安排,甚至连任务目标都被师兄们给提前做掉了,然后去地府请了个哥们儿过来陪她演戏。还记得那晚,整个河阳市的灵体都在瑟瑟发抖,任务地点方圆五里之内,如有灵体进入,一律拿下!

“丹儿也蠢,千疮百孔的破绽愣是一处也没发现。欢天喜地地回来复命了。但人啊,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更多的谎去圆。到后来,丹儿的任务都已经接到僵尸了。弼司这时才觉得不妥,但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得找各种理由拖住她,不让她出勤。

“而此时丹儿的实力······怎么说呢,考试还行,临场发挥实在太差了。只要师兄们给他安排的舞台稍微和书上有点儿不一样,她就蠢萌蠢萌地要反应好一会儿。经常搞得地府的演员们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攻上去还是在原地和她一起抓瞎。

“那一阵,这帮孩子很是能折腾,我也有错,喜欢看他们这样成天欢天喜地没心没肺的样子。直到有一天,丹儿自己去作了个大死。

“连续一两个月都呆在里院,她闲不住,请了一天假去找她大学同学玩。一群人喝了点儿小酒,非要请碟仙,说是一个女孩儿最近运势低,想看看怎么回事。女孩子们胆小,有些人怕,但丹儿不怕,知道都是一些孤魂野鬼的小把戏,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没事儿。

“可这一招,就招了个狠角色,一个婴灵。你看了那么多病历,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么棘手。其实如果是弼司、柳瑗他们遇到这种事儿,也不会像她那么读死书。哪怕是和她相同的实力,也会力求死战,哪怕将对方打来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你也知道,每年,我们每个人都有几个可以这样做的指标名额。可这丫头读书读傻了,认死理。即使在那种情况下,还是抱着拘下对方的念头。这场战斗,不管从实力还是战斗决心上,她一开始就注定是个输字。

“或许那天如果她不在场,这些女孩儿瞎胡闹也不过是招些弱智角色。可她在,灵识那么高,那么美味,又怎能不吸引来垂涎她的存在。她又没穿白大褂,又没戴里院臂章,在灵婴眼中,就是块没主的肥肉。

“等消息通过六扇门传到里院时,我们才知道出事了。事情的经过那些女孩儿都说不清,她们也没办法说清。只知道请碟仙后,丹儿掀开桌子,然后就被击飞撞墙,接下来就是大口吐血。这丫头最后的一句话就是留给你柳师兄的:原来是这个娃娃,柳师兄别杀它······”

赵竹仁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有这懊悔的神色。

“后来呢?”尽管已经猜到结局,但没听到,王曦就幻想着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那时距离事发都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了,要不是那些女孩儿报警时刚好有六扇门的兄弟在,我们都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发现······”赵竹仁叹了口气。

“那柳师兄和丹儿师姐······”王曦有些不解。看样子柳师兄和丹儿师姐关系很密切呢。

“因为你柳师兄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这丫头一开始就是跟着柳瑗,她们两人手上有一线牵。所以,当一线牵突然变得模糊时你柳师兄是第一个发现。比她们报警还早!但他那时已经丧失了理智,追杀这个婴灵三百里,根本没想过往回递消息。”赵竹仁解释道。

“这······”王曦有点儿想说难道不该是先关心丹儿师姐的伤势吗?报仇这种事儿,里院后面再来秋后算账这婴灵难道跑得脱?

赵竹仁苦笑了一下,道:“丹儿的遗言,是在那婴灵的口下所说的。柳瑗赶到时,那婴灵已经在吞噬丹儿了,或许是反应过来丹儿是有背景的,但又不忍舍弃到嘴的美味。那婴灵一边逃,一边吞噬丹儿,还不时撕扯丹儿的灵体扔下,拖延柳瑗的脚步。可柳瑗明知道它打的什么注意,还是不得不一点一点拣取丹儿的灵魂碎片。他明知道自己这样追,婴灵就会继续撕扯丹儿的魂魄,可却必须追。就这样,一路追一路追,到最后,当丹儿被吞噬完了,柳瑗才捧着一堆灵魂碎片将婴灵拦下。

“而此时,最先开始捡着的灵魂碎片都几乎已经消散完了······那婴灵的结局我就不说了,我不想让你觉得你柳师兄是个阴暗的人。”赵竹仁望向前方。

“后来听你柳师兄说,那婴灵他见过,曾经很偶然的在一次雷击中遇到,丹儿将其救下,并没有送往地府。因为那时就连柳瑗也判断,这婴灵时间不多了······从那以后,你柳师兄便只对灵体出手,不杀活人。或许他觉得这样,也算把丹儿那份蠢蠢的善良继承了下来。这些年,他一直很自责,甚至整个赵家军的人都很自责,没人愿意提起这事儿。你明白我给你说这些事的意思吗?”赵竹仁望向王曦,目光如炬。

王曦知道这事儿听上去和自己刚才滥发善心没什么关系,但其实师傅想讲的意思他却明白了。

这不是说实力不够别作死。

这不是说实力不够别假善心。

这也不是说对敌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这说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有的只有余生的自责和愧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入城

“好了,我们走吧,一路上别眨眼,仔细看。其实有个很俗套的方法,你就想这都是为了世间安宁,会好受得多。”

赵竹仁起身,白袍一尘不染。

王曦紧跟其后,认真点头,他知道,他即将踏进的,是一座修罗场。

两名把守在那已不存在的城门处的里院医师对赵竹仁行礼,道:“院长,王主任命我们在此接应。”

王曦抬头,只见二人周身围绕着浓浓的戾气。

仅是把守此处的师兄就已经如此了,前面该是个什么样?!

他突然转头,望向了赵竹仁,有些震惊:“师傅!怎么你身上的戾气······这么淡?”

赵竹仁笑道:“借刀杀人,只沾因果,不惹戾气。”

六月大阵杀的人全是天雷所致,赵竹仁只不过是假借天雷之威的人,并未曾针对某一人。

王曦似乎没想明白,这么说,我开枪杀人,杀人的是子弹?我只是开枪的人?

赵竹仁似是曾经对这个问题解释过了无数遍,道:“天道无常,当你把天道给拖下水,让它也沾上因果······嘿嘿,不可说,说不透,慢慢参吧。”

既然想不明白,王曦也就懒得想了,一行四人继续前行。

一路上,断壁残垣,火光冲天。

还好王曦是医学生出身,不是没见过尸体,倒不至于呕吐。即使见到有些惨不忍睹的死状,他也能镇定下来。

果然如师傅所说,你一旦进入战场,就没那么多心思了。

他现在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躺下的人千万不要身着白袍。

头顶的六月大阵还在运转,时不时发一下威,控制着战场态势。所以,即使战场上已经出现了大量的魂魄,地府目前依然没有跟进。

而里院暂时也无暇顾及这些新生游魂,这些游魂现在大部分都懵懵懂懂,只凭着本能无意识地游走,并不会对大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可王曦反倒有些害怕这些游魂。他是和地府打过不少交道了,可地府的人是有逻辑的。而这些游魂眼神空洞,飘来飘去,不知道要干嘛。即使明知道是一帮比自己还渣的存在,他也心里发慌。

没办法,这其实才算王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鬼魂接触。但还好,我方友军实力强横且都在周围,让他安心不少。

“别玩儿了,专心赶路。”赵竹仁看着王曦左一步右一步像是在跳舞似的躲避这些亡魂,忍不住提醒道。

王曦一脸黑线,我哪里是在玩儿了?

“别离我太远,你又没戴臂章,六月可不认人。”赵竹仁继续道。

我这一身白大褂那么显眼,薛主任这都劈到我头上,难道她瞎吗!?

王曦心里腹诽不已,但心情轻松了许多,老老实实地跟在赵竹仁身后。他发现,这里最安全,那些亡魂出于本能非常畏惧赵竹仁那强大的阳气,一味地躲避。

“师傅,您来了,薛主任来消息,让我们放慢脚步,他们准备撤掉六月,收缩包围圈了。”王弼司远远地迎了过来。

赵竹仁皱皱眉,这似乎和原先的作战计划有些不一样。

“怎么停下来了?”赵竹仁问道。

“进展很顺利,另外两边情况也差不多。师公让我们稳一下,一来怕中了埋伏,二来等下后边的内科和麻醉。”王弼司道。

“师傅?”赵竹仁想了下,怎么师傅在后方还要指挥,这不是瞎指挥吗?

但他可不敢这样说话,道:“六月和万里行本就是一攻一守,内科和麻醉、护理他们进来了,一旦有事怎么办?难道现在还分点近战去保护下内科?”

王弼司挠挠头,两边都不敢得罪,没有说话,反正现在在面前的是师傅,师傅怎么说就怎么办。

王曦道:“应该没事吧,第二梯队还有一些外科主治和住院医,这里我们又犁了一遍了。”

几个旁边的里院医师大气不敢出,这种领导意见相左的情况最是恼火,哪怕在场听都尴尬万分。

王弼司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赵竹仁笑了一下道:“好了,弼司,别老凶你小师弟了。丹儿的事也不怪你······”

王弼司没想到赵竹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愣了愣,但没有开口说话。

自从丹儿被婴灵吞噬魂飞魄散后,王弼司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觉得,好多事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所以,当再出现一个小师弟的时候,他便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惯着!

听到这个禁忌的名字,其余的里院医师更不敢开腔了,连眼睛往哪里放都不知道。

“好了,别我一来,反而就打乱了你的节奏,你继续指挥,你师公的话······你自己看着办。有什么岔子,我也好有个甩锅的人。”赵竹仁开了句玩笑。

王弼司点点头,让大家建立防线。他选择了保守一点的做法,哪怕这是和师傅的意见相左,师傅应该不会和自己计较这些。

柳瑗和周柯这时也回来了,看得出来,周柯的伤其实还是没有好利索,并没有过多的参与战斗,可反观柳瑗······

“柳师兄你······”王曦震惊地看着柳瑗,说不出话来。

柳瑗没有理会王曦,走到王弼司身前,语气冰冷道:“大师兄,为何停下?”

此时的柳瑗,双眼通红,全身上下的戾气浓浓地萦绕着,似乎犹如化不开的雾气一般,白袍上似乎被人用血给泼了一般,整个人犹如一个浴血的修罗。

赵竹仁注意了过来,道:“他怎么回事?”

周柯知道师傅很明显是在问自己,轻声道:“我们,遇上了婴灵······”

王弼司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下来,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道:“柳师弟冷静!”

柳瑗继续道:“大师兄!不要停下!”

王弼司还想开口,赵竹仁拦住了他,道:“弼司······柳瑗也有心魔,是你自私了。”

柳瑗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没有等待大师兄的命令,转身道:“柳瑗小队,继续作战!屠城!”

婴灵本无辜,可恶的是炼制婴灵的人!既然他都遇上了三只婴灵了,那么这座城就该屠了。

我知道我所做的都没有意义了,我知道我屠城也只是自己道心不坚。

可我心中有块垒,不吐不平!

你们只是恰好运气不好,错误的时间遇上了我这个错误的人!

小师妹,即使你已经魂飞魄散,如果在天有灵,请看师兄今天为你上香!

“弼司,我就带着王曦脱离队伍,跟着柳瑗了,放心,出不了事儿。”赵竹仁说完,看了王曦一眼,示意他跟上。

王曦小跑到周柯面前,低声问:“师兄,你的伤不要紧吧?”

周柯道:“没事儿,我没怎么打。”

“哦,怪说不得你把暮成雪给柳师兄了。”王曦老早就发现,王曦一手一刀,盛气凌人。

周柯翻手,暮成雪出现在了掌心,见王曦不明就里的表情,道:“你柳师兄左手的,是柴扉,是以前你一个师姐的手术刀,你柳师兄亲自做的,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罢了······今晚,你柳师兄或许想起了一些往事······”

柳瑗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低着头,看了看左手的柴扉,道:“我知道小师妹从未怪过我们,我只是很想念以前的那段时光,原来杀人的感觉是这样啊······”

柳瑗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周柯却听明白了,他伸出右手,道:“小师妹的柴扉,借我也用用。”

王曦看着柳师兄那身暗红色的白大褂,已经快找不出多少白色的地方了。

他知道师傅那句不想让自己觉得柳师兄是个阴暗的人是什么意思,可眼下柳师兄这形象,也实在过于震撼。

能造成这种血迹,只能表明柳师兄几乎全都用的是暴力的战技,绝对没有什么刺戳之类的招式,全是劈砍斩,在他手下的亡魂,绝对落不下一个全尸!

他实在很难将平时那个斯文的柳师兄和现在这个似乎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柳瑗将柴扉飞到周柯身前,道:“刚才我和小师妹都很爽,师兄你还有伤,注意身体。”

周柯接过柴扉,道:“哪怕小师妹还在,也听不懂你的这些荤段子。”

柳瑗望向天空那散去的雷云,将身上的白袍脱下,喃喃道:“上上下下除了大师兄都爱逗她,她不是不懂那些荤段子,她只是很乖而已。”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没有敌人用医术

“弼司干的?”赵竹仁指着地上那被斩成三截的尸体,四周献血流了一地。

他能感觉到,这人生前可是一名大巫啊!

“师傅,是我,他有婴灵。”柳瑗平静地走到尸体旁,起手驭刀,再次将尸体绞为碎肉。

王曦觉得一阵恶心自胸口处传来。

“灵魂也被你灭了?”赵竹仁也不是太过生气,他来这里,就是想找这种级别的敌人问话的。而这梁淄市断然不会只有这一名大巫。

柳瑗冷笑了一下,说不出地狰狞,右手一抓,几十道细线出现在他手上。然后他用力一扯,突然自地下被拖出几十个灵体,大部分都被他这暴力的一扯弄的惨叫连连,步伐踉跄。

“师傅,入城之后,我今年的三个名额用完了,周师兄的三个名额也送我了。”

赵竹仁看着这一幕,叹道:“我们又没有地府的勾魂锁,何必浪费灵力这样,摆个阵法困住就是了。”

柳瑗再次一扯,又将灵体全部沉入地下。只要向师傅展示他并未将所有灵体都打来魂飞魄散就可以了。

一旁的周柯却知道,这根本不是柳瑗发善心。而是相对于那六个被打来魂飞魄散的敌人,这些灵体下场将会惨的多!在移交给地府之前,柳师弟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一路杀到这里,凡是和婴灵牵扯上关系的,都被柳瑗标记下,击杀后小心翼翼地锁住,时刻带在身边。柳瑗后面想干些什么他简直一清二楚!

王曦又跑到赵竹仁身边,问道:“师傅,柳师兄连大巫都能击杀?什么时候他变得那么强?”

赵竹仁回道:“一对一,你柳师兄不是大巫的对手,但多对多,就不一定了。这就好比武林高手和军人在阵前厮杀,单打独斗的时候或许军人会战败,可一旦形成规模后,以有组织杀无组织,有配合杀无配合,就没有悬念了。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的尸体在没有被你柳师兄毁掉前,上半身已是焦黑,他曾被六月击中,受了极大的伤了。”

王曦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劈死的,我还以为柳师兄突然暴走了。”

赵竹仁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道:“有空还是多看看书,多动下脑筋。”

王曦望向周柯,示意对方给自己一点提示,可周柯哪里敢偷听师傅说话,不知道王曦什么意思。

赵竹仁笑了笑:“大家以前都觉得不能惯着小的了,看来这些日子,还是不自觉地惯着你。行了,师傅给你亲自上一课。你看看地上泼洒的血迹。”

王曦看了看那已经找不出尸体的地方,反应过来:“对哈,如果当时他已经死了,血迹不会喷射的这么厉害。谢谢师傅。”

“还有呢?”赵竹仁问道。

什么?还有?现在这一地碎肉,还能有什么线索?

王曦答不出来,一脸的痴呆相。

“现在你当然看不到了,刚才尸体还在时,他被斩开的地方,皮肉都是外翻,这是典型的超生反应。这伤,发生在死亡之前。这些都不在玄学的范围,而是科学的知识储备和你的观察力。以后要用心,别读死书。这些天你能安心在病案室呆这么久,坐得住,我很欣慰。”赵竹仁耐心道。

赵竹仁这么循循善诱,王曦立刻认真起来:“弟子铭记,谢师傅教诲。以后必定更加努力,不负师傅重望。”

“不止是我,你还要对得起你那几个师兄。他们宠你是他们的事,但你自己不要把这当做理所当然。”赵竹仁语重心长道。

王曦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是响鼓,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用重锤了。

“柳瑗,为师知道你的心思,可人生一世,谁又能真正无悔。哪怕道心再坚定,可执念过深,也会逐渐滑向深渊。事情过去这么些年,斯人已逝,所做再多也于事无补。一昧地杀戮只不过想渴望自我救赎,但这样会越陷越深,终究原谅自己的也只能是自己。弼司也一样,他这个大师兄当得比我这个师傅还辛苦。”赵竹仁对着只着洗手衣的柳瑗道,平时根本没法谈这个问题,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说说。

“师傅,弟子未曾滥杀无辜,穷我一生,誓杀尽天下婴灵,斩尽天下炼制婴灵之人!”柳瑗的眼神异常坚定,他这么傲娇的人,只要认定自己没错,那他就不会松口。

而他现在所做之事,从原则上来说,赵竹仁也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既没有犯里院的规矩,也没有犯地府的规矩。

周柯走过去,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柴扉现在在他的手中,柳瑗的疯狂应该会少一些。

他看出来了,柳瑗之所以用柴扉,是因为他要的是一种祭奠死者的仪式感。

雷云散去,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没有谁用灵力阻挡着头上的雨点。

都说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可在这修罗场内,浓浓的血腥气萦绕不散。即使雨再大一些,也洗刷不掉大家身上那刺鼻的味道。

“都是坚强的孩子啊······”

赵竹仁喃喃道。

在他看来,整个赵家军的下一辈,除了王弼司和王维利,就没有谁有过这种浴血奋战的经历了。即使周柯柳瑗出任务不少,也不曾站在这尸山血海中。而王曦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帮孩子不管是站到现在还是战到现在,不管他们内心如何,却都没有露出一点怯意,韧性之强,足以让赵竹仁动容。

一行人继续前行,向着市中心进发。

“师傅,前面可能需要您去看看。”柳瑗已经又在前方厮杀了一阵,现在却又带着小队折了回来。这帮遗人实力之低,即使以他现在那疯狂的状态,也已经开始心生疑惑。

后面的内科麻醉科以及护理部此时也都已前来汇合,里院已经将包围圈进一步缩小,城中到处都是预警阵法,要不是怕太过麻烦和消耗太多,以里院的风格,必定是将建筑物全部摧毁,不留后患。

“何事?”赵竹仁站在一处屋顶上,一直用灵识覆盖着战场。

“有遗人要谈判······”柳瑗自己也不太确定。

打到这个份上,还谈什么判!?连地府都是抱着全歼遗人的心思。毕竟遗人的所作所为不管阳间和阴间都容不下他们的存在了。

“伤亡?”赵竹仁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七院九院不知道,我们伤亡比较小,十一人受伤,无亡者。”王弼司时刻关注着这个问题。作为全局指挥,这些是他必须了解的。

“柳瑗,你告诉他们,放弃抵抗,全部集合。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弼司,和六扇门通话,请求他们再次无人机支持,我要确保所有敌人都在视线。”

赵竹仁自信在自己的灵识下,没有遗人可以藏匿,可这种东西,终归还是热成像仪更为可靠。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将城中大火浇灭了不少,对热成像仪的影响已经不会很大了。

既然敌人要谈,那么他愿意听一听。尤其现在是里院牢牢控制住局面,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真相,他今天必须要得知!

王弼司似乎对师傅直接指挥一点也没有意见,正要准备安排时,赵竹仁再次发话道:“呃,换一个人,柳瑗别去了,维利你去!”

他倒不是担心柳瑗的安全,而是生怕柳瑗直接就挑事儿。

这倒是他多虑了,柳瑗只是此时有些疯狂,又没有疯,不然他还回来汇报做什么。里院的作战计划一开始就是一口气将遗人吃完,还能怎么升级战事?

王维利去了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道:“师傅,他们要求和院长级别的谈判······”

王弼司笑了一下,和柳瑗今天狠狠发泄了一通不同,他今天冲杀的不多。他道:“可以,柳师弟,带人继续杀,杀到他们的级别只能和住院医师谈为止!”

柳瑗看了看赵竹仁,见他没什么反应,立刻领命冲了出去。

大师兄,真想为你点赞!

既然是你们提出来要谈判,那规矩就该我们来定,哪里那么多讨价还价!就凭你们,只能和小师弟谈!

“院长,又过了五分钟了。”一名里院医师在下边屋下提醒道。

赵竹仁回过神来,道:“哦,弼司,汇报一下。”

王弼司点点头,安排几人将这五分钟搜集的视频及图片资料发回后方。

“呵呵,难为代师兄了,这次没出来,估计手都痒出花来了吧?”一想到代师兄因为师傅觉得要避嫌强行把他扣在了一院,他就想笑。

代师兄这么个脾气的人,当师傅认真起来还不是只有乖乖当个小学生。

叫你成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没事儿和巫混成一块儿干什么?虽说和你相熟的这一脉巫目前看来不错,但立场问题在那里,怪得了谁?

嗯?巫?

“弼司!全场汇报!刚才的战斗可见对方施展医术!?快!!?”

赵竹仁语气急促,不祥的预感自心中腾起!

第一百三十章 突变

听到这个问题,在场有些人都反应了过来,王弼司也不例外,立刻通过耳麦全场问话。

不到一分钟,整个战场,三个攻击方向的消息便都已汇总。

目前所遇之敌,全部都是巫,并未见能施展医术的敌人!

就在此时,赵竹仁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是谁什么事情这么急,不顾战场纪律直接打电话了?

“师兄?什么事?”赵竹仁问道。

“师弟,我刚看了二十分钟前的简报,有个人我见过,是红工寨的一名大巫!你们小心!”代文斌的语气很急促。

“红工寨?”赵竹仁一时没回过神来。

“老赵!这不是重点!听明白了吗!?搞清楚你们在和谁作战!小心黄雀在后!”代文斌叫道。

赵竹仁收起电话,面色凝重。

“全体戒备!前往市中心,通知地府可以进入战场!”赵竹仁自屋顶跳下,示意王弼司自己要将指挥权接过来了。

等众人赶往市中心时,发现这里居然有个巨大的广场。王维利带着两个小队已经等在了那里。

而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地集合了不少遗人。放眼望去,居然大部分都是妇孺。

“师傅,人全在这里了,七院和九院的人在那边和那边。”王维利指了指两个方向。

“院长,王主任,人数和热成像仪以及我们的灵识探查对得上。”一名里院医师前来汇报。

赵竹仁看着广场周围陆续赶来的里院众人,再看了看对面那两千多明显并无多少战斗力的遗人,内心没来由地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通知后队,散开警戒,我们的队形太密集了,给七院和九院也说一声。”赵竹仁下意识地发出了一道命令。

他走到最前面,目光扫过这群遗人,道:“我是里三院院长赵竹仁,你们是什么人?!”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敢情打了那么久,打得这么狠,你们里院连打的是谁都不知道!?

这倒不是里院犯蠢,而是之前的侦查情报综合起来分析,这梁淄市必定是遗人的大本营,难道开打前还要来做个人口普查?

但现在,在战场上敌人从未施展过医术,再加上代文斌的佐证,赵竹仁有些不确定了。故而由此一问。

一名年龄约莫六十岁的老妇自人群中走出,身形佝偻,两鬓斑白。

“老身莫箩寨大巫,见过里三院院长及里院各位。”

赵竹仁没说话,他在等对方继续开口,这时只需要保持威压即可。

这种谈判的小花招对赵竹仁来说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此时,市中心的上空雷云开始重新聚集,挟裹着天雷之威的乌云笼罩上空,看得这些人心惊胆战。

“院长,这里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放了我们吧?”妇人直接跪下。

赵竹仁抬头望了望天上的雷云,暗道薛晨常玉干得漂亮,不动声色道:“你们就是和我们谈这?”

“儿郎们都战死了,上仙们也遗弃我们了,只求里院各位看在同宗同源的份上,放过我们吧!”老妇并没有耍什么花招,声泪俱下。

“花婆婆!我们是被骗了!是上仙们骗我们来此地送死!”人群中有人喊道。

“你们是谁,上仙是谁?”赵竹仁已经抬头望天,不再打算多话,王弼司立刻问出了师傅心中想问的问题。

“我们都是巫,我们和上仙们的关系你们也应该知道了。”老妇回道。

既然谈话进入了一问一答的节奏,那这谈判结果就没什么悬念了,赵竹仁示意王弼司加快速度,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重点!”王弼司冰冷道。

一道天雷也恰如其分地打击在微王弼司和老妇之间的空地上,惹得广场上的人群阵阵尖叫,甚至传来孩童的哭声。

王弼司暗叹一声,这个局面,屠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倒不是说他下不了这个手,而是地府已经进入战场,里院后方也知晓了现在的情况。

战斗······已经结束了。

胜负已分,里院大获全胜!

胜得毫无难度,简直就是一群满级的人去下了一个小副本。

“上仙们可以说是我们共同的祖宗,而这梁淄市,自古就是上仙们隐居的地点。蜀地多仙踪,各位应该知道怎么回事。”老妇匍匐在地上。

“你们为何在此地,刚才有人说上仙骗了你们,又是怎么回事!?”王弼司继续喝道。

那老妇抬起身子,道:“各位可愿以这些无辜的妇孺换取这个情报?!”

“无辜?你们中有一半的人都戾气缠身,都炼过多少魂!?”王弼司再次喝道!

“哈哈哈哈哈,各位看看你们自己!又有多少人是干干净净!?胜者王,败者寇!天亡我巫啊!”老妇凄惨说道。

人群中沉默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说的就是这了吧。

“说这些有意义吗?好,答应你,无辜者不杀,不要再得寸进尺试图挑战里院的底线!”对于有命案在身的人,王弼司不可能松口。

“后生!你能代表里院吗!?院长,老身在你们里院眼中就如此不堪吗?连多的话都不愿和我说?以前,大巫可也是和你们主任同样级别的存在啊!”既然已经试探出了里院对这个情报很感兴趣,那么她就必须为族人继续争取。

赵竹仁看向了她,道:“你也可以不说,但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把握好机会,不然想说的时候也没得说了······”

老妇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好,但得让这些妇孺先······”

轰!一道天雷自天上劈下,直接劈在了老妇头顶。

那老妇没有防备,仅是出于本能凝聚出灵力于头顶。而围在她周围的那些人则是直接被轰成了碎块!

老妇尖啸一声:“里院!禽兽!”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双方都惊呆了!局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老妇自烟尘中走出,头上白发已悉数被烧尽,一只眼睛也被击瞎,血流不止,整个头皮多处裂伤,上身的衣物也被震碎,就这样赤裸着颤巍巍的走向赵竹仁。

赵竹仁眉头紧皱,有了些许怒气:“薛晨!常玉!你们两个搞什么!她已经要开口了!”

他这一嗓子运起了灵识,几乎整个战场都听得见赵竹仁的吼声。

“师兄?”

“院长?”

两道疑惑的声音自远处同样由灵识承载着传了过来。

赵竹仁正要开口。

轰!轰!轰!轰!轰!

连续几道天雷落下,有的砸在了这群巫之中,有的则劈在了里院众人这边!

两名里院医师当场被劈成焦炭,倒在了王曦面前。

而此时的王曦已经被这一幕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远处,同样的事情似乎也发生在里七院和里九院那边。大家都有些懵了,都在质问内科和麻醉科搞什么鬼?

王弼司右手青杏一横,向老妇斩去。被老妇的一把大砍刀架住。但奈何她面对的是年轻力壮且精于近战的王弼司,论力气,要输了一大截。

在她凝聚灵力之前,就被王弼司一脚踢飞,飞在半空之时,被青杏来回穿了两下,估计活不成了。

广场上的巫已经慌了,人群骚动起来。之前的天雷加上里院的攻势,早已让他们见识了威力。

而此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众人却知道,活不成了。

尚有一战之力的人开始带领着大家向里院发起冲击,有些心思较重的则煽动周围的人向其他地方冲,自己则开始慢慢后退,准备浑水摸鱼。

赵竹仁摸出长歌行,随意一刀将几名巫斩为两截。

什么情况!?巫的后手!?

“近战!散开!不要扎堆!和他们纠缠在一起!”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面对这些人,纯近战自己这方吃不了太大的亏。

轰!轰!轰!

三道天雷劈下,落在了混战中的人群。

赵竹仁恼火地望向了天上那浓厚密集的雷云。

“师兄快走!不是我们的六月!”常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第一百三十一章 黄雀螳螂

“原来里院管这叫六月啊,真是矫情的名字,真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在干些什么,弄得这么诗情画意,天雷阵多直接明了?”

“费了多少心思才布了这么一个局,你怎么现在就发动六月!?这样吃不完他们!”

“六月?你在里院呆久了呆傻了吧,刚给你说了叫天雷阵!”

“你自己回去慢慢解释吧,既然吃不完他们,我就不能在这里呆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么多的巫魂飞魄散,不也离我们的目标近了一步吗?这后面还有十轮天雷阵,我的业绩只会越来越好,吃不完又如何?”

“那好,那就祝你武运昌隆吧。”

“你说,这么一个美好的世界,你们何德何能占据着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随便说说。”

“奉劝你一句,趁里院没发现这个秘密之前,你们赶快拿走你们想要的东西。一旦这个秘密被里院掌握了,我敢保证,你们在十二个小时内就会面临政府和里院十院的疯狂进攻。”

“真是个没趣的人,羡慕一下又不犯法。再说了,到时也不过是比这个场面大三倍而已。哦,不,3.333333倍。哈哈哈哈。”

“有空你可以去读读历史,当年的日本也是这么觊觎华夏的。告辞。”

远处山上,两个人影在树顶望着这一切······

常玉的声音带着惊恐,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遗人!!

赵竹仁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以巫为饵,引诱里院前来,等里院全数进入梁淄市后,利用六月不分敌我的轰炸!

很简单的计划,很有效,够狠!

里院想一口气吃掉他们,他们也想一口气吃掉里院!

“散开,后撤!长刀!”赵竹仁高声呼喊。

应该说,能指挥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其实对于大规模的作战,哪怕从太医院时代算起,里院的经验也少得可怜。

一来这种机会并不多,二来历史上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结局就板上钉钉了。

要不就是人数上怼不过里院,人数上怼得过的质量上又不行。

而里院自己,在今年短短的一年内,已经发动过三次大规模的围剿了,自认对此颇有心得。那些其余几院来助战的也有不少人是存了学些大规模作战的心思。

而眼下,要不是赵竹仁这一嗓子,大家还真有点儿慌了神。

不是没见过六月,而是六月从来没往自己头上砸过啊!

“金符防御!”王弼司高声叫道。

王曦听闻,立刻摸出一张金符,赶快激活了起来。

“师弟不要!”柳瑗的声音自一边传来,王曦还来不及转头,就被横飞过来的柳瑗给撞倒。

与此同时,一道天雷顺势劈下,径直朝着王曦所激活的金符呼啸而去!

近距离地感受这天雷之威后,王曦感到有些头脑不清。

对呀,金属导电,大师兄你不是坑我吗?这金符一激活可是引雷啊!

咦?谁的声音?这么熟悉?在叫?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一个男子跪坐在他身前五米,右手捂着左肩,面色苍白,嘴中发出非常硬气的呻吟。

“真······他妈的······痛啊!”

这是······柳师兄?

王曦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准备前去帮柳瑗一把,可刚起身,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柳瑗右手捂着左肩,可还是止不住那血哗哗地往外冒,而地上,是一条完整的手臂,上面臂章上的亮光已经黯淡下去。

周柯这时才反应过来,冲了过去,道:“愣着干嘛,拉开他的右手!”

说完,将柳瑗的左臂捡起,一道冰符将其给封存了起来,然后脱下自己的白大褂给裹住,扔给王曦:“接住,从现在开始,这手就是你的命!”

王曦接过,同时将柳瑗的右手拉开。周柯先是一道水符,引出大量清水准备冲洗创面,再用土符封住伤口。

土为异物,可以有效刺激凝血因子,达到快速止血的目的。同时还能起到压迫止血的作用。再加上外面一道冰符,温度降低,血管收缩,进一步减少出血。

“没事儿!柳师弟!没事儿啊!没事儿啊!忍一下!忍一下啊!小伤小伤!创面很干净,有机会!”周柯怕就怕这断端已被炸得不成样子了。

“能······能不整齐吗······老······老子······自己斩下来的······”柳瑗忍着巨大的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

王曦内疚极了,他明白了,柳师兄将自己撞到,夺过金符,可那时即使扔掉金符,也躲不过天雷了。柳师兄只能左手扔出金符,右手斩掉自己的左臂,保住自己的性命。尽管这样,断掉的左臂前面半截也是黑糊糊的。

周柯一记手刀劈在了柳瑗的颈部,柳瑗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大师兄!柳师弟重伤了!”周柯焦急地吼道。

周柯将柳瑗扶起,让王曦把他给背着。

王弼司转头一看,立刻就发现了柳瑗空荡荡的左肩,道:“他妈的叫你们金符防御,长刀啊!”

说完,和赵竹仁一起继续在战场上游走,帮助里院众人布置长刀。

王曦这时才看明白,原来大师兄让自己金符防御不是指的激活金符,而是利用金符包裹手术刀,驭刀出去后再激活,尽快的消耗天雷,同时也吸引住了天雷。

四处还有惊慌失措的巫在凭着本能和里院众人战斗,拖延着里院防御的脚步。

放眼望去,王曦已经见到至少二十个身着白袍的人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赵竹仁的长歌行在天上四处飞窜,至少接下了十道天雷,上面的金符早已消耗殆尽,全靠长歌行本身在硬抗。即使是这等利器,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自古以来来自头顶的天雷就是最难防御,即使是里院自己,也对此束手无策。或许如果有外界的驱动和刺激,可以让里院的研究方向对此有所侧重。但这类似六月的大阵可一直都是里院的独门秘籍,除了他们,没有谁会。

所以,里院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也有被雷劈的一天。

而现在这个情况,里院的作战计划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

斩杀了一群巫,意义何在?

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谁还好意思提自己杀了多少个巫吗?

被遗人布了这么大一个口袋,三座分院想都没想就直冲冲地往里钻,后方也没有任何意见。

甚至在二十分钟前,内网上还是一片欢腾,大呼里院威武!

赵竹仁看了看这混乱的战局,叹了口气道:“里院听令!脱掉白大褂!灭掉臂章!不要再和巫作战!撤!”

这是一条近乎耻辱的命令啊!

可现在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早已发现,头上的六月大阵所虽然敌我不分,但更多的在照顾着里院这边。

“里七院!别按原路线返回!走三院的方向!”石建泓的声音也在战场上响起。

按原路线返回固然熟悉,可现在敌暗我明,那就千万不能分开力量。

“老赵,老石!这遗人是土豪吗!?”文弋也赶了过来。

三位院长在战场上碰头了。

怎么说呢,感觉怪怪的会师。

“老文!别磨叽了,赶快护着你下面的人走!等老子回去,下盘老子用钱砸死他们!”石建泓有些气急败坏,他里七院的好几个正副主任伤刚刚好些,现在又全部去做顶雷的活儿了。

尤其是杨允佶,他都几乎快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如果在这战场上战死了一个内科副主任,那才叫损失巨大。

可如果不让这些主任级别的去顶雷,下面的里院医师还不知道要死多少。

王曦背着柳瑗一路小跑,还好这些日子他体格较以前强壮了不少,不然估计最多走五十米就得趴下。

他看着地上到处随意丢弃的白大褂,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丢盔弃甲。

常玉这时和薛晨一起也赶了过来,她们也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虽然二人心思不同,但现在肯定是要出现在赵竹仁眼前的。

常玉看着自己的师兄,心疼不已,此时的赵竹仁右手还拿着那把残破不堪的长歌行,上衣全数被毁。先前赵竹仁心疼长歌行,但为了救几个主治医师,纯用灵力硬扛了一道天雷。

“何雨宇,你死哪里去了!?你的帐前舞还要多久!?你再不来,你男人就永远归我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帐前舞

自古以来,盘踞在华夏大地北方的,便是游牧民族。他们居无定所,草场在哪里,牛羊便吃到哪里,而人也就跟到哪里。

一座一座的蒙古包便是他们的家。每当来到一处新的草场,他们便会重新布置起自己的小窝。

姑娘们,便在这帐篷前,跳起优美的舞蹈,表达着喜悦的心情以及对心上人的爱慕。

北方姑娘的舞蹈,不若南方女子的婉约,可也不失灵动,多出了许多豪放。长年被呼啸的北风吹过的脸颊,有着早熟的坚毅。

一曲帐前舞,千里降长风。

“常玉,你也知道是老娘的男人,帮老娘看好了!再坚持一下!”何雨宇的声音忽左忽右,异常飘摇,似是被风吹得辨不清方向。

里院的人顿时打起精神来。

再坚持一下,等何院长的帐前舞好了,便可轻松不少,不少人已经又盘算着等会儿杀个回马枪去泄愤了。

虽说没有硬抗天雷的手段,但帐前舞的大风一来,直接摧毁六月的雷云,起到的则是釜底抽薪的作用。

何雨宇没有让大家失望,她的话音刚落不到三十秒,众人便感觉到有风自四面八方传来。

风力越来越大,而且明显看得出来,在何雨宇的控制下,大风的平面开始逐渐向上,直指雷云。

当风聚集在一起时,便毫无悬念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将所过之处的一些杂物全都给卷上了天,倒灌进入雷云的中心。

以前可都是在电视上看过龙卷风,生活在华夏内陆的人,哪有太多机会见识到这么巨大的龙卷风啊!

当龙卷完全形成之时,一道天雷也恰好劈下,但却被风龙给吞进肚子一般,丝毫没有泄露出来。

雷云瞬间就显得摇摇欲坠,在反复挣扎了几下之后,似乎是布阵之人放弃了,雷云逐渐消散。

“师傅,为何放弃天雷阵?”

“能想到用风吹散雷云,还不算太蠢。你记一下,常玉,何雨宇,这两个人以后多关注一下。下面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师傅,可是现在攻击吗?”

“不,今晚我们玩儿够了,等下虚晃一枪就散了。这次来,第一是给里院个教训,第二,还是来收拾下上次的烂摊子。如果等会儿我们有了伤亡,那就又是一屁股屎了。刚才里院的那人说的话也别全信,虽说借着他,我们知道了里院的这次攻击计划,将计就计地阴了他们一把,但你要记住,那人有一句话说得对,那就是我们的秘密一旦被里院掌握,凭借里院的实力和风格,绝对会是生死之战!”

“师傅,对他我是一点也不相信,他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说不定就是里院安排他来演苦肉计的。”

“刚才他说让你有空多读读书,你也是,苦肉计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和现在的情况也很接近了。徒儿,为师自然知道他别有心思,不过既然是合作,各取所需便是。你刚才随意试探了他一下,他便沉不住气。好了,传令下去吧,我们准备撤了。”

“是,师傅!”

“嗯,还有事儿?”

“可是我就是觉得这里灵气这么充沛,他们何德何能占据着啊。”

“哈哈哈哈哈,徒儿别急,那人想做王,到时就让他看看他可以统治的,是怎么的一个世界吧。”

“师傅,他会不会看穿我们的计划?”

“别忘了,他也是里院的人,如果知道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就不存在了。我们现在做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构成威胁了,他现在只猜了个七七八八,不可能再想得更远了。走吧,我们在这儿呆得够久了。里院的实力也基本评估完毕了。”

“是,师傅!我这就去收拾剩下的天雷阵。”

“还剩多少?”

“最后一层了,在他们的帐前舞面前,估计只能击发一次就会被吹散。”

“那就激活吧,摆都摆了,懒得收拾,看谁倒霉咯。”

赵竹仁已经吩咐里院的医师大家尽量分散。他让王曦把柳瑗放下,换成王弼司来照顾。对于柳瑗来说,越早的治疗断臂,效果就越好。

周柯看着自己的难兄难弟,一脸担忧。

怎么我们哥俩老是断手断脚,虽说里院本身就是医,可架不住痛啊!

王曦猫在地上,警惕地注视着天上的雷云,见何院长的帐前舞居然对六月有如此奇效,他不由送了口气。

太吓人了刚才!差点儿小命就玩儿完!这条命从此就是柳师兄的了!

“王师弟,还有金符没?”一个声音从背后不远处传来。

王曦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影猫在墙角阴暗处。

“嬴莹师姐?有,有有有。”说完开始翻起包包来。

或许整个战场上最不缺符的就是他了,活脱脱的一个人形符咒自走仓库!

王曦佝偻着腰,小跑过去,给嬴莹塞了几张金符:“师姐,你也觉得可能没完啊?”

嬴莹半跪在地上,接过符纸,一边拍打着自己满是尘土的洗手衣,一边道:“小心点好,何院长撑了太久了,已经耗掉了对方好几轮六月了。”

王曦顺着嬴莹的双手,眼睛不自觉地往下移。

这嬴莹现在只穿着宽松的洗手衣,这半跪低头的姿势,胸前春光若有若无地就露了出来。尽管在夜色中,王曦也觉得雪白得刺眼。

下意识地,王曦的灵识自动地外放,想看清楚一点。

可灵识刚一接触到嬴莹,就被人家发现了:“王师弟,你干嘛?没事儿来探我干什么?”

王曦猛一激灵,清醒过来,暗骂自己人渣,搪塞道:“没,没什么,习惯了,柳师兄给我弄出来的坏毛病,正在改正在改。”

嬴莹没有继续追究的打算,道:“王师弟,你给的符纸潮了!”

说完,低头一看,这哪里是潮了,王曦给的几张金符上面全都是血渍,应该是柳瑗断臂时喷上去的。

王曦立刻掏出口袋,立刻想起自己刚才丢弃白大褂时里面的符纸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呢,感觉亏大发了。而现在洗手衣里面的,几乎都一个德性,都被鲜血给浸染过一遍。这又不是道教的符箓,需要鲜血来激发,几乎全是五行的符咒,除了水符影响不大外,其余的估计都暂时报销了。

可现在这情况要水符有用吗?水导起电来可不比金差多少啊。

“还能用不?嬴莹师姐你来用的话?”王曦随口问道,他觉得嬴莹实力比他强大或许有办法。但下意识里或许觉得嬴莹师姐也不靠谱,视线开始在搜索不远方了。

现在他已没了心思再去计算丢了多少符纸了,因为现在的问题是身边没可用之物了。

大师兄在救柳师兄,师傅在戒备着头顶,常师叔和薛主任在四处抢救伤员,周师兄······

“周师兄!这边,这边!”王曦向周柯挥手。

但周柯哪里有心情理他,心思都放在柳瑗那里,要不是大师兄不让他们几个一起扎堆,他就要围过去了。

王曦见周柯不理他,以为周师兄在生自己的气,也不敢继续招呼,只好继续猫着,祈祷着何院长能坚持久一点。

“现在用不了了,不过烤干了以后可以用。”嬴莹回答他道。

“那嬴莹师姐你有手术刀吗?”王曦又换了个思路。

“我还不是主治呢,要什么手术刀,现在专修内科。看这情形,快完了,小心点儿,问题不大。”嬴莹把之前有些散落的头发重新绑了起来。

小心点儿?这是小心就躲得开的吗?嬴莹师姐你果然也没招了吧?

王曦内心吐槽的同时也挺无奈,在场大部分人,除了主任级别的,貌似都没太多的招了。好几个外科的师兄手术刀就引了一次雷就被炸成了粉末,让他们心痛不已。

而这时,最后一轮六月成形,疯狂地释放着狂暴的雷电力量,但都被帐前舞给卷向了天上,仅仅余下一道威力不大的天雷劈了下来。

而这次,不知道人品不好的到底是嬴莹还是王曦。总之,天雷径直向着他们直奔而来。

王曦在那儿猫着时刻关注着头顶,而嬴莹和他面对面,放松了来自头顶后方的警惕。

“师姐小心!”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王曦向着嬴莹扑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吃豆腐

原来事到临头的时候真的不会给人计较得失的时间啊。王曦未曾想过,他和嬴莹师姐也不算太熟,虽说曾经喝醉酒调戏过女神两下,可也断不至于到了舍命相救的地步。

但回想一下柳师兄救自己的时候,那千钧一发之际,如果柳师兄有半分犹豫,那么自己轻则双手被炸成渣,重则就直接报销了。

自己和柳师兄相识也才几个月的时间,要认真一条一条分析起来,或许感情也没那么深,如果说当时留给柳师兄思考的时间多一些,就犹如现在自己面对的情况一样,那说不定心里就要考虑好多事情了,结局或许就不一样。

王曦在把嬴莹扑倒在地的一瞬间,左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兜里的符顺手摸了几张出来一起激活。

刚才将金符都摸出来了,只要激活的不是水符,那么不管是土符还是木符,都能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而如果是火符的话,就算没什么作用也不会让情况更糟。

没办法,雷硬要算五行的话,属木,他手里的符,相生相克那套对它没用。传说中的渡劫,也知道说成是雷劫,从没听说过土劫水劫什么的。

王曦的运气已经差了一次了,好在这次还将就。他顺势激活了十张,全是土符。尽管如此,这道本就威力被削弱了的天雷依然将十道防御击破,最终还是劈在了王曦的背上。

没办法,土符也潮了,效果差了些,只能将就着用。

和想象中酥麻的感觉不同,王曦此时就只知道一个痛字。怎么形容呢,就有点儿类似于青春期长身体时小腿抽筋那种疼痛,只不过要将那十秒左右的感觉压缩到一秒来集中感受。而且还是全身都在抽筋那种。

嬴莹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王曦迎面扑来,她顺势躺在地上的同时眼角余光就瞟到了那劈来的天雷,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王曦不这么一扑,那自己将会用脑袋来硬扛!

好在天雷威力不大,又被十道土符进一步削弱,两人小命无忧。

但天雷的余威还在两人的四肢百骸中游窜,受电刺激的影响,两人的双手都不受控制地紧紧抱住对方。

这就好比拿一根铁丝插进通上电的插座,如果你用手掌去接触,那么肌肉会收缩,会继续握紧铁丝,就只有等死了。可如果用手背去触碰,那么肌肉也会收缩,可却不会捏住它,而是会弹开。

王曦和嬴莹现在就是这样,面对着面紧紧相拥。

四周还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来,王曦的那声大喊被天雷所掩盖,根本没人听见,而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这是道比较渣的天雷,没有上心,注意力都在时刻准备迎接下一道天雷上面。

等了约莫一两分钟的时间,两人才回过气来,王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尝试着用手支撑在地面上准备起身。

毕竟两人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了,他觉得不妥,虽然客观因素所致,但既然现在没事了,那还是绅士一点比较好。

“嬴莹师姐······对······对不起啊······这就起来。”王曦试了试,还好,双手能用上劲,他大概评估了一下,肌力应该有个4+级,随着时间,应该可以恢复到5级满级。

“谢谢你······师弟······”嬴莹女神范不在,也是喘着粗气。

王曦双手一用力,轻松地支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可这一起来,两人的眼神都突然间变得非常的古怪。

王曦发现,怎么,怎么,怎么嬴莹师姐是裸着的啊!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嬴莹的胸前,竟有些看呆了!

而嬴莹也惊异于王曦怎么是裸着的,立刻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本想尖叫,但立刻压抑住了自己,一把又把王曦拉住,两人再次抱在了一起。

“不许看!”嬴莹低声喝道。

王曦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片柔软坚挺的雪白,下意识道:“嗯,不看不看。”

可再反应过来时,就要了他的老命了。他现在可以感受到是什么挤压在自己的胸前,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这可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啊!

关键时刻,还是女人更冷静些。嬴莹道:“去,那边,捡回来。”

王曦顺势一看,地上散落着至少五六件白大褂。

“闭上眼睛起身,闭着眼睛回来,不许用灵识探我!”嬴莹说完,见王曦果然听话地闭上眼睛从她身上下去了,也立刻蜷腿坐了起来,双手尽量地遮挡住胸口和下身。

“刚才的事儿,谁都不许说!知道吗!”嬴莹一边穿上白大褂,一边对王曦道。

“是,嬴莹师姐说的是!”王曦自己也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

这可不像平时穿白大褂那样随意了,平时因为有洗手衣穿在里面,大家的白大褂都是不扣扣子。

可他们两人不敢,都像外院医师一般规规矩矩地将扣子扣上。可尽管这样,也实在很容易看出来二人里面什么都没穿啊!

此时,雷云终于完全消散,里院的这才开始重新起身,基本上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

王弼司在那边给六扇门打着电话,今晚报销了太多无人机,这些政府资产的损失总得有人来买单。

赵竹仁盘坐在地上调理气息,常玉坐在他身边,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众人,然后被何雨宇呵斥了两声,没有反驳什么,加入了搜救的队伍中。

嬴莹看了一眼王曦,眼中的意思非常明确,王曦点点头,然后两人各自走向了自家师长。

“动作挺快啊。”周柯已经接手在照顾柳瑗了,见王曦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在他目光所及范围内,就至少有二十个同事已经是灵体形态了。

王曦做贼心虚,一听这话,吓得不行,道:“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嬴莹师姐什么也没发生!”

周柯听得糊里糊涂的,道:“你在说什么?快,去帮我也捡两件白大褂过来,光想着自己。”

或许周柯现在也不在状态,并没有细想太多,要是平时的话,绝对几句话就把王曦的话给套出来。

王曦反应过来师兄原来是在说这事儿,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去捡衣服。

“老赵,倒血霉了啊!我里九院跳槽了一百多人啊!”文弋出现在赵竹仁身边。

战场终于再次平息,巫几乎在这后面的六月中被屠杀殆尽,幸存的一些本来里院先前无暇顾及,但现在看来不再带点儿活口回去,这战报就根本没法写了,不管怎样,聊胜于无吧。

赵竹仁望向了何雨宇,也几乎是差不多的表情,道:“81。”

赵竹仁失神地四下看了看,显然一时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这可以说是在他的任期内,不,甚至可以说把老院长苗不二的任期也算进来,也没出现过这么大的伤亡。

尽管里院一直都在淡化里院医师阵亡所带来的悲伤感,甚至还给了一个非常充满着调侃意味的词语——跳槽——来代表死亡。可依然无法回避生离死别这个事实。

“老石,你呢?”文弋问道。

石建泓在生着闷气:“不下一百!杨允佶到现在也没联系上!”

粗略算一下,那么这次里院阵亡医师可以算到三百了!里院总共才多少人,加上文职后勤才一万。今天就直接殉职了三百一线战斗医师,几乎可以说等同于损失了一座里院的战力了!

不过现在这几位院长副院长都没时间思考什么责任问题了,因为他们得知了一个更头痛的事情。

先前命令地府的人跟进,可后面遗人的六月一出来就把别人给忘了。这灵体在天雷下有多脆弱在场的都知道,就这样不管不顾实在是太难看了。

而现在,和地府失联了······

这就意味着,因为里院的指挥,把客军给全搭进去了······

几位院长一起合计了下,他们三位是最高指挥,这责任是板上钉钉跑不掉的。对地府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地府又不可能直接来处罚他们,最后挥板子打屁股的还得是里院。

于是各自安排工作下去,毕竟还有一大堆事:搜索幸存的巫,搜索梁淄市,建立防御迎接可能的二轮攻击,抢救伤员,重新和地府建立联系以及······

搜寻巫,重新做好反击的准备!

要想控制六月,不可能离得太远!

尽管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很残酷。

遗人并没有来再次袭击骚扰他们,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和里院后方的联系也已经重新建立。

就在这时,分别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地府的人找到了一部分,他们见情势不妙时就立刻后撤了。

但现在他们被困在了万里行和金步摇里面,而现在,这两个阵法的控制权似乎已经不在里院的手里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泄密?

等里院这几个院长赶到一看,果然,地府幸存下来的人员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吃过亏了。

“常玉,怎么回事儿?”赵竹仁皱眉道。

常玉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万里行今天来的人就只有她会,三个攻击方向就只有里三院这边儿才布置了,还从未想到过居然阵法居然会被······绑架了?

常玉一步踏入阵中,然后飞速掠过,躲避着尾随而来的金针。由于阵法是她自己布置的,所以她知道阵眼在哪里,三两下就来到了阵眼所在,重新夺得了大阵的控制权。

“师兄,好了!”常玉大声叫道。

赵竹仁点点头,里院的人连忙进去,安抚着地府那些惊魂未定的兄弟们。

“师傅,我刚才把探查的方向向外,试了一下,没有发现。但七院和九院来时的方向就有些远了。”王弼司前来说道,向赵竹仁请示是否现在调查。

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眼看就要天亮了。按常理来说,调查这种事一般放在白天来做比较好,可里院都是夜里干活的主,夜晚调查反而更好,避免了很多麻烦。

“巫那边如何?”赵竹仁没有直接回答,想了一下后问道。

“俘虏六百多,但下面已经有人在开始杀俘泄愤了。主要是里七院那边儿。”王弼司回道。

“知道了,我去给老石招呼一声,另外,弼司你亲自去,提几个大巫级别的过来,我要问话,呃,女的最好。常玉,何雨宇,过来!”赵竹仁安排到。

王弼司领命而去,对着前来的小师叔挤了挤眼,意思是摸不清师傅现在的心情······

赵竹仁的心情好得起来才怪!十六个主治,六十五个住院,这其中还有四个外院的客军。这些都是里六院的人,当初自己可是一时兴起向人家庐院长拍胸脯保证这些人就是来混功劳的,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给别人交代。

“师兄。”

“赵大哥。”

常玉和何雨宇停下手中的工作,不知赵竹仁什么事情。

“就在这里建立临时指挥部,师妹你去,负责周边安全,机灵点儿,别让阵法再被抢了。这算是我们第一次和遗人交手,虽说不算面对面,但我们输得很惨。现在看来,他们可真的和我们一样,搞不好,我们会的他们都会。何院长,你组织下指挥部建立的事儿,把七院九院的都叫过来。薛晨人呢?”赵竹仁继续做安排。

“薛主任和你小徒弟在一起,刚才我过来时看见她好像在教训王曦一般,不知道这孩子又做了什么事。”何雨宇临走前回道。

赵竹仁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些,让旁边一个医师去传话,让薛晨负责伤员救治。

就在赵竹仁还在想还都需要安排些什么的时候,石建泓和文弋也已经安排好自己的事,赶了过来。

“老赵,我撒了两个主任出去,方圆六十里,荒芜人烟,这帮孙子,跑得太快!”石建泓有些忿忿,最近实在太不顺了!

“杨主任找到没有?”赵竹仁问道。

“算这小子命大,帮下面的人扛了两道天雷后被震晕了过去,现在人找到了,余婉看着呢,问题不大。哎,这下怎么交差哦。”石建泓叹了口气。

文弋道:“这次,巫算是被我们打完了吧?”

赵竹仁道:“老文,就算把他们灭完了也抵不过这一过啊。损失太惨重了。”

本来里院的作战计划是灭掉遗人,可现在一个遗人也没捞着,自己倒损失了将近一座里院的战力。

如果说达到了预期目标倒还好说,可现在这样,怎么开脱也没有用。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明白,这次行动,已经结束了。遗人的行动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来去如风。在最后帐前舞出现后,也不贪心,见好就收,消失得干干净净。

“老文!老石!”赵竹仁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他们,却发现这二人也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望着他!

三人互相望了好一会儿,最终脸色都由疑惑变为了惊恐!

“赵老哥!”石建泓率先开口。

赵竹仁一个手势立马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自己亲自布了一个隔音阵法,然后示意两人继续布置自己的隔音阵法。

这样,不论他们三人谁给外面留了后门,都绝对不可能被外人偷听到。

这么大的一次行动,遗人的出现和消失都显得如此的诡异和恰到好处,放佛有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一直在观察着里院的一举一动。那么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了:行动计划泄露了!

赵竹仁先前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现在静下来,终于想到了这点不合理之处!

加上之前曾经有巫说过,他们是最近才被安排到这里来的······

那么······遗人给他们设了一个巨大的套!

遗人的家底到底有多厚?

丢弃掉自己的大本营,丢弃了自己控制了那么多年的巫,就为了吸引里院前来好咬一口?

遗人肯定清楚里院不可能十院都出动,那么一开始就不是奔着全灭里院来的,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倒更像是想看看里院的实力到底如何。

而且这摆明了向里院释放出这样一个信息:我还有其他大本营,你来找啊。

而以里院的性格,别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伤疤还在的时候,只要遇上了对手,也一样要上。

现在这样,打里院一巴掌,立个威,然后消失不玩儿了,最是能气得里院吐血。

不说家底,再说遗人的实力。轻轻松松十轮六月,愣是忍着等里院全部进入了梁淄市再发动。接下来还把里院自己的阵法给抢了过来。

就露的这两手,就表明了他们的顶级战力绝对不输里院。

三人围在一起,心情都有些沉重。

“这次的计划太多人知道了,根本无从查起!”石建泓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现在要查,根本没办法。那么多其他分院的同事也来了,怎么查?

他们三人倒可以查查自己下面的人,但其他分院的你怎么查?简直要把所有人得罪完的节奏!

这又不是仅限于里院高层才知晓的情报,那样倒好缩小怀疑的范围,可那样的话,事情又变得大条了。

遗人需要的情报不需要太多,只需要知道里院进攻的时间和方向,剩下的就顺其自然了。而这个情报哪怕提前一小时知道也够了,毕竟别人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的。这种情报只要是参加了这次行动的人都知道。

现在是已经摆明了计划泄露了,查又必须要查,这才伤脑筋。

“哎,也不要太过自责了,这种事儿遇上了,算我们哥仨倒霉,换成其他里院,也是一样的结局。”赵竹仁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等等,遗人给我们下套,前提是我们要往里钻吧,我们不上钩,他们不白忙了吗?”文弋在一旁若有所思。

石建泓气不打一出来:“老文你这什么弱智问题?”

“我的意思是,你看啊,事情的经过我又想了一遍。我们要收拾遗人,获取梁淄市的地点,组织进攻,进入梁淄市,被黄雀在后。那么他们怎么确定我们能够找得到梁淄市的呢?我们集结人员才花了多少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布这么大一个局吗?”文弋说道。

赵竹仁和石建泓回味着他的话,文弋的话说得有些跳跃,但基本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

那就是,遗人早就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然后才把梁淄市的信息泄露给他们。最后等着里院来呢。

遗人知道里院有梁淄市的情报这点好解释,毕竟先前有人栽到过里院手中。

但紧接着里院就获取了梁淄市的地理位置,这点就需要多想一下了。

“当时这个情报是怎么来的?我记得我们还费了一番功夫啊,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石建泓接道。

如果当时关于梁淄市的情报来得太过于容易,或许有些心思缜密的人还会多想想。可在石建泓印象中这份情报貌似是来自里院内部,并无疑点啊。

虽然具体的过程他并不知道,但据说这情报也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还是费了一些功夫。而且最后里三院还通过计算,不断地缩小范围,派出高手对目标区域进行逐一排查。这么一套程序走下来,基本上每一步都是里三院亲力亲为的,每一个行动都是赵竹仁点过头并且参与了制定的。还能有什么问题?

“对啊,赵老哥,当时好像是你们率先发现梁淄市的情报的。呃,赵老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文弋也问道,但毕竟说这种话有些怀疑里三院的意思,必须先表态表明立场。不管怎么说,里三院也躺下了八十来人,而且貌似还有赵竹仁的亲传弟子重伤。

赵竹仁眯着眼,想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在远处正在帮忙救治伤员的王曦······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院长会议

“这事儿,我好好想想。这里的情况后面知道了吗?”赵竹仁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

“通讯重新建立了,先前大家都不敢在六月下用手机。赵老哥,估计院长大人在等着你打电话呢。”石建泓拍了拍赵竹仁的肩头,表示了同情。

虽说这次行动没有总指挥,他们三个院长要说负责任都是一样的,可赵竹仁是时信德的弟子,肯定是挨骂最惨的一个。

代师兄,亲师兄,您可千万给力一点,多帮我找找客观原因,说点好话啊!

“各院院长也在线上,都有伤亡,我到现在也不敢去讲话。让老耿在那边帮我先顶着。”文弋也开口道,这种事儿,他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副院长给卖了出去。

“都不仗义!”赵竹仁笑着骂了一句。

很明显,这二位是等着他去扛雷,而这雷比天雷还不好扛。

赵竹仁叹了口气,将隔音阵法解除,道:“走吧,去挨骂。”

说完,向后面走去。只是在路过王曦时,又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得王曦心里发毛。

“你的洗手衣呢?挂空挡吗?”赵竹仁随口问了一句,也没等王曦回话就离开了。

王曦苦不堪言,刚才薛主任就因为自己和嬴莹师姐这打扮说了自己一通了,现在看王曦的眼神就像看坏人一样,现在师傅又来······

王曦立刻起身屁颠屁颠地跟在赵竹仁后面,石建泓和文弋看了他一眼,也没赶他。

“师傅,衣服刚才被天雷给劈没了。”王曦解释道,这件事情必须要说清楚,自己又不是变态。

“你被雷劈了?”赵竹仁停下脚步,又看了看他。

也没发现多大的伤势啊。

赵竹仁准备详细问问,可石建泓和文弋立刻就发现了他的意图,想拖延时间,于是一人架着他一条胳膊,把他给抬走了。

石建泓还道:“小朋友不许跟过来了,院长开会!”

王曦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在面前的一幕,有种荒诞不羁的感觉。

在召开会议前,赵竹仁要求单独和时信德通话。他本想告诉下师傅自己的猜测,可没想到时信德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这次会议仅列席十人,里院十院院长。

既然赵竹仁来顶雷,那么石建泓和文弋就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二人先后将这边的情况又详细说了一遍。

说的都是实情,不偏不倚,没有任何推卸责任的意思。

等他们说完,大家就都沉默了。

在场的都是院长,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事儿谁遇上谁倒霉。

里院官僚气息又不重,不是说这种事情必须找个人来负责。但该总结的还是要总结,里院又不傻,总得知道自己都吃亏在什么地方,是怎么被耍的吧。

这次行动由三院七院九院主导,可事前都是报备了各个分院的,既然没有谁提出不妥,那么现在也不会有人来当事后诸葛亮。

只是现在每家都有伤亡,赵竹仁他们三个肯定还是要说说话的。

最后,还是时信德抢先开口道:“这次的事情,责任在我。不怪他们三个,事情的经过各位院长也听说了,你们也可以找自家下面的人核实。从战术层面上来看,他们并没有犯太大的错,哪怕最后全体突入梁淄市在当时看来也是情理之中。换在平时,斩杀和俘虏了那么多巫,这功劳有多大,各位自己心中应该都有数。”

时信德三言两语就把基调给定了下来,虽说里一院院长也和其余各位院长一样平级,但大家发自内心的那种尊重和敬畏使各位院长不自觉地就把时信德当成了主心骨。

里八院院长王素素比较关心自己的老公,道:“刘年呢?到现在我还联系不上他。”

王素素是十位院长中仅有的两名女性院长之一,她对自己那个爱打麻将的副院长老公是又气又爱。

虽说先前就知道了这次阵亡的最高级别就是一位已过了副主任医师考试但却没聘的高年资主治,但没听到刘年的声音,她就是不放心。

“八院长,刚才听下面的人说,刘院长在带着几名伤员匆匆往回赶。”石建泓道。

王素素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这时,里十院院长陈日津说话了:“院长,我们十院能帮什么忙吗?”

陈日津便是那另外一名女院长,这次作战,就她的里十院因为地理位置原因,没有派人前来,所以没有任何伤亡。

她看出来了,里三院,里七院和里九院伤亡惨重,很可能需要支援。最近日本这边的阴阳师也比较听话,几乎没做什么把恶灵弄来魂飞魄散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倒是可以挪点人回华夏。

“小陈,你那里情况特殊,日本政府和你们也是貌合神离,他们可是想搭地府这条线很久了,据说最近神宫那边又有动静,这里你就不要操心了。你一个人在那边,压力也大,和你的副手要搞好关系,脾气不要太冲了。”时信德见是陈日津说话,多说了两句。

他知道,十位院长里面,就陈日津的位子最不好坐。需要在多方势力之间斡旋,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还要确保地府和华夏之间关系的唯一性。这点,是历任十院院长都必须要铭记于心的。

但日本人太好学了,即使里院藏私,大多数经典书籍都不在里十院,可他们也把里院医术学了一大半走。

到了这一代,愣是争气,还出了个副院长。

陈日津点点头,她已经表了态了,今天这会,对她来说就算开完了。至于后面的各种记录或者分析,还会有专门的报告,可以随时翻阅。

赵竹仁见师傅把责任揽了过去,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准备开始一唱一和:“哪里能是一院长的责任,就在之前,您还提醒过我们不要太冒进,是我们太过轻敌了。”

这倒是实话,这么大一个行动,赵竹仁愣是敢让王弼司来指挥好锻炼锻炼他。因为在他们的经验中,这种仗,实在没有什么好指挥的。

前进,进攻,防御,打扫战场。

这几个字几乎就可以在战场上翻来覆去的用,一点新花样都没有。里院从来就不以指挥艺术见长。

要想看精彩的战斗,就得去看那些高手或者那些长期配合的小团体,那才叫赏心悦目。

二院院长杨晓丁道:“一院长,三院长。这次开会,我们并不是来找说法的。吃这口饭,早就把生死看淡了。”

时信德和赵竹仁师徒二人的把戏这些人精都看穿了,也就杨晓丁心直口快,侧面点破了一下。

现在的这个会议,居然连个主题都没有。可出了这么大个事,感觉不开个会都说不过去。

赵竹仁,石建泓还有文弋想的是怎么给各位院长解释下事情的经过,王素素和陈日津关注的重点都不在这里,剩下的几个,也还搞不清这个会议到底是要追责还是要制定新的行动计划了。

赵竹仁道:“二院长,谢了。”

杨晓丁这句话,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并不打算追究赵竹仁的责任。

其余几位院长也都回过神来,现在大敌当前,里院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确实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孰轻孰重,都是院长级别的人物了,这点儿分寸都还是有的。

有些事可以以后再说,但有些事必须现在就要做。

杨晓丁道:“现在谈谈接下来的事吧。”

石建泓道:“善后工作正在进行,只是梁淄市房屋基本被毁,要想找出有价值的线索希望不大。而且既然这是一个套,那么遗人估计早就打扫了一遍了。”

梁淄市虽然不是很大,可以现场的这些人手来搜索,工作量还是非常巨大的。

“地府那边呢?”杨晓丁逐渐开始把会议带入正轨,哪怕没个议题,但总的来说大家说点儿有用的东西。

石建泓道:“这个确实有些不好交代,我们三个也还没商量出来······”

“七院长,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查魂,有那么多从六月下幸存的灵体以及大量巫的俘虏,总该可以做点儿事儿吧?”杨晓丁才不管怎么向地府交代,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里院是出来作战的,又不是给地府出来的人员当保镖的。

“俘虏大部分是妇孺,院长您看?”石建泓问道。

他不是虚伪,和巫掐得最狠的就是他的里七院,只是下令处死那么多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着实需要一些魄力。况且,这里面很多只是巫的族人,并不会巫术。

这倒是个问题,放不可能放的。可养着也是那么多张嘴,都白吃不干活的。

“子渝,这事儿丢给文斌,让他去办。”时信德想都不想就把包袱甩了,这样也好,两位院长的面子都没有驳。

杨晓丁也不觉得什么,只要事情一件件理下去有个处理方式就行,至于是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办的,他倒真不在乎。

“那好吧,那现在大家讨论下之前三位院长推测的我们的行动计划泄密的事情。这事儿,院长您主持一下吧。”杨晓丁正色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疑点

比起之前的各种总结,什么行动计划不周密,过于轻率这些,这个议题显然更让大家上心。

里院的确不怎么勾心斗角,但前提是你的的确确是里院的人。像这种性质的泄密,基本上来说就是背叛里院了。

“这事儿目前没有证据,只是我们的猜测。但发生的事情太巧合了,从遗人的安排上来看,只能解释为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时信德说道,示意赵竹仁向大家说明。

赵竹仁道:“战报各位院长都看过了,不是我在推脱责任,只是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套等着我们去钻。我们输成这样,并不冤。”

“三院长,这设套和泄密还是有区别的······”陈日津这时插了句话进来,表示她一直都在听。

如果单用遗人给里院设套来解释,其实也能够说得通。只要把里院诱惑到梁淄市,派点人远处观察,掌握好时机,也一样能打里院一个措手不及。

一直没说话的里六院院长庐天町开口道:“这话在理,别冤枉了自家人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如果王曦能进入里六院,绝对会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天堂。庐天町本人就是一个宅男,游戏漫画美剧英剧样样都来,四十好几了还没结婚。

记得日本动漫《死神》热播的那段时间,他非要让后勤的把大家的白大褂后面都印上一个大大的“六”字,还说要把里六院改为里六番队。甚至还想推广到整个里院,只是后来被时信德骂了一通后才作罢。

整个里六院上行下效,每个值班室都堆着PS3、PS4、XBOX360等各种家用机。但还好,庐天町从不重男轻女,非常会来事儿,他里六院在外面的产业至少有两CD是拿来发给女医师买衣服买包包买口红等,只不过做得比较干净,医务科从来抓不到他的把柄。例如每次出任务时捎带上几个女医师,月底算绩效时就很可观了。

所有院长里最烦他的就是陈日津,而最巴结陈日津的就是他。因为他三天两头的就让陈日津托人给他带各种动漫手办及漫画,甚至到现在都还存着外调日本的心思,曾经表示过,哪怕去里十院当副院长都愿意,只是陈日津一直不肯松口,宁肯让个日本人当自己的副手也不要这个宅男。

这不,陈日津刚一开口,他就立刻开始附和了起来。

赵竹仁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好像的确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了,道:“但这事儿查一下总没错吧?”

他松口倒不是觉得这样会搞的人心惶惶影响团结稳定,而是的的确确陈日津所说有理。

时信德开口道:“查是可以,但不好查,就算这事儿就局限于我们几个之间知道,但下面总得有办事的人。而且里三院、七院、九院更不好查,在前面流了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来后不仅没有嘉奖,反而被当作叛徒来对待,有些不妥。”

王素素因为自己老公也参与了战斗,也道:“我同意时爷爷的意见,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被套进去的吧,我觉得这个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

话毕,又是一阵沉默。

要谈怎么被设套的,就必然要涉及到里院行动的计划以及基于什么情报而制定的计划。

在场的各位院长权限都相同,所得到的情报都一样,自然很快都想到了要讨论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绕不开梁淄市地理位置情报获得来源这个事情。

因为制定攻击计划的是赵竹仁、石建泓,文弋三人,他们没理由主动往套里钻,除非现场就指认这三人中有人背叛里院。

而攻击计划的制定过程都在里院自己掌控中的话,那么就只有情报来源出问题了。

说到情报来源,那么大家也就都想到了里三院,谁都不好开这个口。

还是陈日津性子直:“都不说话,那我来说,情报是里三院查出来的,要问就得问三院长了,赵师兄总不能跑到日本来打我屁股吧?”

一句话里,她对赵竹仁用了两个不同的称呼,一公一私,即使是在质问里三院了,可话让人听着也还舒服。

她虽然性子直,可却是个聪明的女人,能远居海外,弹压一国,多方斡旋,情商能低到哪里去。

赵竹仁看着视频里的各位,脑子里又把事情给理了一遍,道:“的确,消息是我里三院最先发现的,但我之前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并未发现疑点。”

陈日津道:“源头。”

这种事情只用查源头,往源头查,直到查到第一个获得消息的人是谁,然后再反过来一个一个地调查,离源头越近的人就越可疑。当然,这个源头嘛······

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而赵竹仁作为里三院院长,不可能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吧?

赵竹仁脑海中浮现出王曦的身影,第一次是这小徒弟发现了梁淄市的蛛丝马迹,第二次是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缩小了搜索范围。

当然赵竹仁也不是就凭这点情报就制定攻击计划的,而是后来的探查小队发回了实实在在的图像证据把梁淄市的位置给钉死了才开始和里七院里九院一起准备作战的。

只是这样的话,这个源头就必然是王曦无疑啊。

王曦的履历干干净净的,又是多年前就进入了里院视线的人。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儿啊。

见赵竹仁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时信德开口道:“子渝,有人选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熟知赵竹仁性格的时信德已经明白了,赵竹仁必定想到是谁了,只是自己内心还在怀疑和判断,而且必定是自己这一脉的!

赵竹仁听这话,也明白了时信德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儿我回去查一查。”

大家都惊呆了!

很明显赵竹仁已经想到了些什么,但他却压下不说。这是哪里?这可是里院十院的院长会议啊!三院长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看啊?

石建泓在身边轻轻地捅了捅赵竹仁,压低声音道:“老赵!”

现在可不是儿戏的时候,你再怎么护短也请你回到里三院那一亩三分地去!里院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死了那么多人,不是说要人背锅,而是怕再发生这样的事!

文弋转过身来,挡住摄像头,低声道:“赵大哥,现在又没说怎么样,只是说查一查,再说了,就算查出来有问题,也可能是被利用了啊!”

赵竹仁你自己查了再来说结果和现在先说个名字出来再去查,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啊!

这话一下子就给了赵竹仁一丝希望,对啊,就算王曦有问题也可能是被利用了啊。

“刚才对不住,是我失态了。”赵竹仁重新和文弋及石建泓出现在画面中,“王曦,我最小的弟子,在病案室的旧病历中发现的。”

“确定是在病案室里面发现的吗!?”陈日津问道。

“陈院长可是想到了什么吗?”庐天町又粘了过来。

陈日津没有理他,在等待着赵竹仁的回答。

“确定,这个有什么问题吗?”赵竹仁反问道。

病案室管理的严格大家都是知道的,不可能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把病历给带出去。

“三院长,可能我久了没回来,有些规矩忘了。但在我们这边儿,有些大家都懂的原因,病案室管理得更加严格。”陈日津没把话说完,让大家自己想。

里十院不想让日本人将太多的医术学去,所以在学术上一直是故意不怎么发展。病案室里虽然典籍远远比不上其余九院,可也管理得异常严格。

其中有一条是除了陈日津以外所有人都忽略了的。

那就是里十院的病案室不仅出去的时候要查,进去的时候也要!

“十院长,你的意思是······病历是从外面带进去的?”赵竹仁松了一大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就没王曦什么事儿了。

但同时,这条线索也就算死了一半了。所有的可疑对象都可能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被误导和利用了。

陈日津道:“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本土的九座里院对于病案室的管理也很严格,但你们的目的是保证典籍的不遗失。所以如果说典籍少了一本,你们立刻就能发现,但如果多了一本或几本的话······”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试探

“各位院长,这下我是真的得回去查查才能告诉你们结果了。”赵竹仁意识到已经发现了事情的源头在哪里了。

不过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遗人当初通过这个方法给里院设套,也并没有想瞒过里院一辈子,只要里院上钩就行。至于里院事后什么时候醒过来,并不在乎。

而且遗人布了那么大一个局,可能只有这一手准备吗?只是没想到里院这么不经调戏,这点小花招就立刻咬住了饵。

二院院长杨晓丁这时开口道:“那就辛苦三院长了,那个,各位,我们是不是讨论点儿技术上的问题啊。从先前七院长和九院长的描述中,这遗人用的可铁定是六月了啊。要不是今晚各位正副院长都在,我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人干的了。这六月,太正宗了。”

石建泓想起自己那接二连三受伤的倒霉内科副主任杨允佶,道:“二院长,确是六月无疑,我们几人都在现场,这点看不走眼。这也是我们判断是遗人在后面袭击我们的原因之一。巫没这手段。”

陈日津总是在指出最关键的问题:“三院长,如果没有何院长的帐前舞,你估计下是个什么结果?”

赵竹仁虽然不明就里,但想了一下还是回答道:“遗人六月共有十轮,估计伤亡还会再加个四五百。”

“那这四五百的伤亡会集中在······”陈日津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就不用想了,赵竹仁道:“住院医师,主治医师甚至是低年资的副主任医师。”

陈日津似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正色道:“三院长,也就是说,有没有这帐前舞,伤亡也就这些区别了。你们这些高手尽管会消耗些灵力,但依然可以一战。那么遗人为何没趁机吃掉你们呢?这点大家想过没有?”

这个问题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倒不难推测出结论,只是大家想了一下都愣住了。

“你是说,遗人一开始也没打算吃掉我们?”石建泓问道。

陈日津道:“从你们的战报上来看,遗人连和你们正面交锋都没有尝试过,如果以为仅仅十轮六月就能吃掉我三座里院,那我倒放心了,至少知道我们面对的是怎么一帮蠢货。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一开始他们就是想全歼我里院,那么有没有这几百人对整个大局并无太多影响,只要我方顶级战力都在,那他们就必须拿人命来换。但他们并没有,或者说,因为多了这几百人,就把遗人给吓住了?”

大家当然知道陈日津最后一句话是开玩笑,不过也认同了他的分析。

见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陈日津继续开口,语气非常的斩钉截铁:“他们不是顶级战力不够,他们是人数不够!”

时信德道:“小陈,从之前地府查魂的情报看来,梁淄市里的遗人可并不少啊。”

“院长,或许我说得不够准确,应该是,他们能出现在战场上的人不够!要不就是,他们能出现在战场上的时间不长!”陈日津回道。

连赵竹仁都觉得奇怪:“陈院长,你这结论······有点儿······”

什么叫出现在战场上的时间不够?要这么解释,就只能猜一猜遗人的主力还游走在外,在准备着其他事情。

可这是几乎三分之一的里院了啊!还能有什么事更能引起遗人的兴趣?里院自觉自己算是骄傲的了,这遗人已经狂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三座里院而已,随便咬两口玩玩就是,咱们继续专注自己的事情?

是这种心思?

可自己这边还有哪些弱点?

其余未参战的里院?那他们尽管来攻,现在的各座里院不知道被多少层防御阵法给加持,就算时信德想要强攻,也可以把他的灵力给耗完!

那么是调虎离山,用梁淄市吸引三院七院九院出来,然后再过来偷这三家的大本营?

说句难听的话,后方的人都不是战斗主力,即使送给他们全部吃掉,把这三座里院夷为平地,又如何?

里院毁了可以重建,战斗主力都在,有何意义?

那么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鬼门关?

可别说破不破得了里院的防御,就算进去了,地府现在可是全力运转啊,尤其是在里院这次行动的当口,更是重兵把守,就是怕他们搞偷袭。

如此分析下来,似乎里院这边需要顾虑的地方不多啊。之前有过那么一段时间里院的确出现过抓瞎的情况,但那时并没有太多的情报,而且也是被遗人连续两次攻打鬼门关给弄懵了。那时,别说里院,就连地府都是懵的。

但这两家一旦回过神来,尤其是分工协作后,就基本上利于不败之地了。

就连这次失败的行动来看,如果把遗人的因素抹去,把他想成歼灭了那么多巫,然后里院才战死了这么些人,其实也算是大胜利了。

历来针对巫的行动效果不大就是因为这些家伙特别烦人,从来不往一起聚,那么点儿撒在十万大山里,根本就找不到。这次终于被里院给一锅端了,是连里院自己都没想到的。

从统计上来的数据来看,光是被击毙的大巫就多达四十来人,这看这个数据,里院就知道又有不知道多少巫术要从此失传了。

“赵师兄,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的直觉,我没有直接证据。”陈日津坦言。

“十院长的直觉最准了,三院长,我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你们最好先撤,小心他们杀个回马枪。”庐天町附和着陈日津。

时信德道:“好了,大家有什么细节私下探讨,这次会议就是互相通个气。子渝,别听六院长在那里瞎说,梁淄市内必须探查完毕!”

既然院长发话了,大家也就明白会就开到这里了,里院开会从来如此,一般也就控制在二十分钟以内。

庐天町这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等下,院长!何院长的帐前舞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还没等时信德问他那又怎样,陈日津直接道:“我不要!”

然后立刻下线了。

他的意思是何雨宇立下大功,应该高升!自己愿意退下来,把六院长的位子让出来,接下来嘛······

见自己的企图被拆穿,庐天町嘟囔了两声,招呼也没打,自顾自也下线了。

赵竹仁见时信德没有什么要对自己特别交代的,这边也离开了。

“全靠赵老哥扛雷,不然不可能那么轻松过关。”文弋在一旁道。

赵竹仁没好气道:“你们倒是轻松了,接下来的防御就丢给你们吧,我得去好好问问我那小徒弟怎么回事儿了。这小子,这次把我们害惨了。”

石建泓和文弋都只接了前半句,都表示没问题。这后半句就不敢接了。如果附和,那不是打赵竹仁和自己的脸了么?

情报虽然是王曦发现的,但自己三人制定攻击计划时可是一点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啊,甚至当时还对王曦赞赏有加,还打趣赵竹仁收了个钻在书堆里的书虫。

而且根据陈日津所说,多半没这小子什么事儿,现在只不过理清楚是在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这病历是不是被人从外面给带进去的。

赵竹仁背着双手,来到了王曦不远处。而此时的王曦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谁指使他帮什么他就去帮什么,自从知道柳师兄伤势虽重,但手仍然可以保住后,他就发自内心的觉得里院是在太牛了。

他还觉得里院打了个大胜仗,而这一切可都是自己刻苦读书给读出来的啊!

虽然中途遗人来了这么一下子,但没办法,自家师长太牛,连天雷都可以破,不想叉会儿腰都不行。

“师傅!”王曦小跑过来,恭敬道。

今晚他毫无斩获,但毕竟第一次参加这种行动,有股兴奋劲儿。先前那些纠结的善心在看到那么多战死的同事尸体后,也都烟消云散了。

死亡原来离自己如此的近,可当看到那些师兄师姐的灵体三三两两地和大家聚在一起闲聊,默默等待着鬼差时,又觉得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恐怖和伤感的事情了。

或许,这就是里院存在的又一个意义吧。当战友,亲人,爱人等逝去时,不要太悲伤,他们只是换了个方式继续存在于这世上。

而当他们决定再入轮回时,你所需要的便是祝福,然后继续守护好这个世界。因为,这一世他们守护了你,而你,就需要守护他们的下一世。

“王曦,一直在那里上蹿下跳地干嘛呢?”赵竹仁问道。

“哦,师傅,到处帮下忙,柳师兄真的没事吧?”王曦回道。

“你试试胳膊被斩下来有事没?记住,你欠你柳师兄一条命。”赵竹仁挑了个倒塌的房屋前,也不管脏不脏,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啊?先前刘院长不是说······”王曦急了。

“刘年这家伙,关键时刻都还想着卖我个人情。放心吧,既然他第一批就把柳瑗这几个重伤员带走了,肯定没事儿。还好柳瑗斩下的是左臂,不然你伺候完你周师兄接下来又得伺候你柳师兄。对了,这次行动刚才我们开会给定了个性,功过相抵,晦气。”赵竹仁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准备开始套话。

“啊?”王曦只能这么反应,上层的事情他又不了解,只是觉得死了这么多师兄师姐,最后结果只是个及格啊。

“上面这么说而已,但下面的还是赏罚分明的。比如你,提供了最开始的情报,要不是你从那么多卷宗中找出蛛丝马迹,我们到现在还抓瞎呢。虽然没有打到遗人,但似乎把太医院前辈们想做了上千年却都没做成的事儿给完成了一大半。而我呢,就是替你们扛雷的,说我指挥有误,明明就是弼司指挥的嘛。”赵竹仁轻描淡写道。

或许意识到自己后面这句话有些多余,容易把谈话的节奏给带偏,不等王曦开口,赵竹仁继续道:“现在不仅我里三院,整个里院所有院长可都知道你的大名了。干得不错,真没想到,读死书也能读出个英雄来啊。”

王曦没想到师傅居然这么表扬自己,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师傅,哪里是我的功劳,最早明明是嬴莹师姐发现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未央

赵竹仁没有开口说话,王曦的气息流转很平常,没有说谎的痕迹,凭他的实力要想在赵竹仁面前说谎还不被发现,确实有点儿困难。

嬴莹?赵竹仁对这个名字有点儿印象。似乎是内科主任薛晨的人。薛晨的职称已经是主任医师了,可以开门授徒,这嬴莹貌似是她准备收的大弟子。

哦,想起来了,就是下面的家伙们评的里三院的院花嘛,挺漂亮的一小姑娘,怎么又把她给扯出来了。

“去把她叫来,还有你,赶快给我找件洗手衣穿上,空荡荡的像什么话。”

哎,消息既然不能扩散,那什么事情都得自己来做。

等王曦把嬴莹给带过来时,赵竹仁心中的疑惑顿时打消了一大半。

怎么现在流行这种打扮?都只穿白大褂,里面洗手衣都不穿的?

可毕竟是女孩子,赵竹仁不好开口像说王曦一样说嬴莹,只是道:“嬴莹,干得不错,但我们这帮老家伙把事儿办砸了,浪费了你的情报。”

“院长,这情报不算浪费,我们摧毁了梁淄市,经此一役,在我们这一代,就可以把巫给灭了。而针对遗人,师兄师姐们也不会白白牺牲,我们会替他们报仇的。”嬴莹虽然几乎没有和赵竹仁说过话,但说话得体,显然薛晨平时对她没少花功夫培养。

赵竹仁再次强调了起来:“你说得没错,但无论如何,你的功劳也是不能抹去的。你是第一个发现梁淄市线索的人,至少在灭巫这件事上,你的名字会被载入史册。”

嬴莹道:“院长这么说倒的确让我受宠若惊了。其实最先获得梁淄市情报的是地府的查魂,我只不过是后来在病历里找到了些线索。而且纯属运气,王曦师弟在病案室泡了那么久,却被我先发现了。要是我那天不去病案室,说不定这个人就是他了。”

直接承认了?

如果心中有鬼,不敢吧?

“对了,你也去病案室专门查这事儿啊?”赵竹仁看是随口一问道。

在病案室里发现梁淄市怎么看都是无心插柳的结果,谁一开始都没想到的,如果说嬴莹是为这事儿去的,那就蹊跷了。

“院长,我哪里知道会这么好运气。我去病案室,是······因为······因为······”嬴莹有些支支吾吾的。

赵竹仁看着嬴莹那表情,很明显没想到自己会问这个问题,正在努力地想着答案。

“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赵竹仁直截了当地问,如果嬴莹有问题,这样反而不会让她起疑。

“嗯!”嬴莹重重地点了点头,“和······工作无关······”

还是这么干脆?

这小丫头比王曦大不了多少,看上去也并没有太多心机的样子,说话也还坦荡,难道没什么问题?

可这最后的回答是怎么回事?去病案室不是为了工作,难道还去那里旅游?还是说那里有帅哥?

老廖?不不不,这张老脸还是算了。

王曦?也不大可能吧,这小子一副倒霉的废柴样。

“这样啊,那我倒不方便打听了。”赵竹仁准备结束谈话了,继续谈下去就显得自己太可疑了。

“啊,院长,不是,没有,是······呃······也不是······哦,工作上的事,我去改病历的。”嬴莹以为赵竹仁有些不高兴,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哈哈哈哈,丫头,这么蹩脚的理由,还拿来糊弄我啊?小心我扣你奖金。去吧去吧,不好说就算了。难道还是为了和王曦在病案室幽会不成?”赵竹仁笑道。

“不是不是,院长,我和王师弟没什么!”嬴莹立刻反驳道。

嬴莹立刻想起了自己先前和王曦赤裸相拥那一幕,脸上浮现两抹绯红。

不是吧!?

赵竹仁被嬴莹这幅样子给震惊了,居然忘了伪装自己的表情。

而嬴莹看到赵竹仁那吃惊的样子,更是立刻道:“院长!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赵竹仁八卦之心已经压过了他的理智,在熊熊地燃烧!

先把这事儿问清楚再说!

“呵呵呵,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说起来,我这小徒弟还是单身呢,你在考虑中?”赵竹仁道。

轮到嬴莹吃惊了。这是一院之长所说的话吗?

赵竹仁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继续道:“玩笑玩笑,别介意哈,到时候你去薛晨那里告我一状,说我为老不尊,她心里还不得把我骂死。好了,我也不瞎猜了,就随口一问而已,弄得你这么紧张。你可是有功之人啊。快去吧,你家薛主任的灵识已经探过来被我挡回去两次了。”

说完,自己率先离开了。

有问题吗?像有,但又不像。看来还得找些实质性的东西。

“老廖,如何?”赵竹仁找了块僻静的地方,打通了电话。

“院长,查了,没问题。林老前辈的病历从字迹上来看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而且都有建档,的的确确是当时就存在了的。而且看不出有人涂改的痕迹。要不,我拿去给六扇门做做技术鉴定,看看用碳14的法子行不行?”廖主任根本不问什么事,只是按照赵竹仁的吩咐做事,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看着办吧,有了结果给我说。”赵竹仁根本不用叮嘱廖志付不要走漏消息。

收好电话,赵竹仁自己发了会儿呆,准备把这件事情放一边,着手眼下的一些事情。现在里院有一大堆事等着他拍板,他注定轻松不下来。

先前在和嬴莹交谈时,他已经注意到地府的人已经到了。

这个时候,地府还能派出孟婆和钟馗前来,多半也是受了阳间的影响,觉得不拿点儿重量级的人物来,就是瞧不起里院。

地府的人一来,场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压抑了。倒不是说地府人员的阴气过重,也不是因为这次战斗有地府当差的魂飞魄散,而是地府势力出现了,也就代表过一会儿,那些战死的同事们从此也就和大家生死相隔了。

生死相隔对于里院的人来说,并不是没有办法,不管是你来还是我往,只要大家有心,总还是能见面的。

可这不代表里院的人不怕生死相隔。

毕竟那个在身边的人还是不见了啊。

从此,大家只能在各自的世界里生活,即使再入轮回,也注定消失于人海茫茫之中。

这一世的缘分,尽了。

有些女医师已经开始低声地哭泣,悲伤的情绪也传染着周围的人。

地府的人即使在来的路上已经被告知了当下的情况,可来到这里时,也不免觉得震撼。

以前又不是没见过里院医师死亡的情景,大家各自寒暄一会儿,就按章程办事,引回地府。

可这突然一下见到两百多里院医师的灵体,这不免也······

孟婆和钟馗陪在石建泓和文弋身边,大家都没说话。

有闹情绪的女医师不准鬼差靠近自己的闺蜜的,也有男医师掏出手术刀对准靠近自己好兄弟灵体的鬼差的,甚至有副主任级别将自己科室小年轻的灵体拉到自己身后挺身站在前面的······

但地府的人只是原地站立,没有任何敌对的行为。

里院这次真的被咬痛了······

地府知道,里院是讲规矩守规矩的,现在这样,是因为这伤还正敞着在哗啦啦地流血······

孟婆和钟馗都不是干拘魂这一专业的,来这里必定是有其他事,但场间以他二位级别最高,所以他们不点头,下面的人也就乖乖地等着。

“七院长,又见面了。”孟婆对着石建泓施了一个万福。

“孟婆,钟天师,麻烦二位了。让他们多呆会儿吧,有什么事儿就往我身上推。哎,老了,不中用了,保不住孩子们生前,只能拉下老脸耍耍赖让他们再多说说话了。”石建泓给钟馗抹过去一支烟。

“七院长言重了。这离天亮也没多长时间了。”钟馗接过烟,意思很明确了。

这不是地府给出的时间,也不是里院给出的时间,而是天地之间的大道,给出的时间。

“是啊,不过还是谢谢了,过去了替我给大伙儿说声对不起。我也没脸去问大家还有什么事儿没了,如果你打听到,就言语一声,我和老文老赵都会尽力的。”石建泓自己也点燃一支烟,却传来了阵阵咳嗽。

“院长!我现在听力可比生前好多了!谢谢你替我弟挡那么一下!”

“七院长,我们三院长还没过来,我怕他见到我这样子骂我没出息,见到他,麻烦您转达一下,他柜里的酒是王主任偷来分给弟兄们喝的,让他去打王主任屁股!”

“七院长,帮我谢谢你家内科副主任杨允佶,虽然帮我扛了一下,但效果不大,倒把自己也震晕了,刚听说他没事儿,我也放心了!”

“九院长,副主任一直没聘上,记得回头帮我追封一个啊,我就不怪你了,记得啊,头七回来我就要看到文件哦。”

“院长,当时你帮七院的小子扛雷,都不帮帮我,偏心啊。”

“怎么的?我们家杨主任不也帮你们扛雷了吗?诚心惹我们院长不高兴?”

“三院的!你们家女神被一个小子拱了,我们哥儿几个刚才都看到了!一个天雷下来,俩人被炸成光溜溜的,抱成一块儿!就是那边只穿白大褂那小子!”

嗷嗷嗷!

一阵十分刻意的鬼哭狼嚎传来,开始起哄。

赵竹仁站在远处,看着这些人,眼睛有些湿润。

一群可爱的混蛋啊!平时看着这群八婆就烦!

可怎么自己就他妈没能留住他们呢!?

夜未央,天未亮。

阴阳界限,尚还模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漏洞

王曦看着已经下地活动的柳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柳师兄!”王曦向着他飞奔而去。

柳瑗的气色看上去还将就,当时周柯处理得当且及时,随后又被刘年带回最近的里三院,在受伤后的四小时内就已经开始了断肢再植手术。而实施手术的外科团队也确实牛,这样一个耗时的手术,他们居然花了八个小时就完成了。

所以说,柳瑗这条手算是保住了,只不过这后面的康复期就需要很长了。

“怎么下来走了?柳师兄?”才术后一周,王曦很清楚还有很多问题,伤口感染,肌肉张力,神经水肿等等。

柳瑗把伤口翻出来给他一看,居然不是常规的清洁敷料,而是一些符纸,他判断不出来作用。

“呆在病房一个人无聊,可隔壁床的杨主任在的时候我又烦他,就出来走走,我手机被彭芷给收走了,也不知道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柳瑗重新整理好伤口,示意王曦帮他把厚厚的披肩给自己披上。

“哪个杨主任啊?走,柳师兄,进屋说进屋说,别冻着了。大师兄和周师兄去买东西去了,师傅去病案室去了,我等会儿让食堂弄点儿好吃的。”王曦恨不得直接把柳瑗给背走。

这后续几天的收尾工作,他心里一直想着柳瑗。要不是纪律问题,他都想先溜了。

和预想的没错,梁淄市里根本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里院在搜寻梁淄市的同时也把视线放在了外围。

里院清楚,当天夜里,发动六月大阵的人一定就在某处观察着里院的一切行动。所以,梁淄市外围的两公里也便成了重点搜山的地点。

终于,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发现了树皮被剐蹭的痕迹。这要平时倒没什么,可在离地五米的树干上都还能寻着足迹,那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线索也就这么多了,几个足迹,就算把六扇门的人叫来,动用国家机器的力量,也查不到什么。

六扇门的高斯后来被接来勘验了现场,也没说太多,现在只能等消息。

由于里院没能搞清楚遗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所以也无法对此次事件的危害程度做出一个评估。六扇门倒是知道遗人试图打开鬼门关一事,但对上面不太好说。只要不是实实在在的威胁,政府多半不会太过关注。

华夏建国以来,气运长存,国泰民安,符合天道。短短几十年,就像两个不同的国家一样。所以,华夏政府对于自己的气运也是异常地自信。

这种情况,除非里院评估结果是灭世危机这个等级的,才能获得政府的全力支持。

就算六扇门把鬼门关的事情报上去也一样,华夏政府很明白,这种不和天道的事情就算发生了也肯定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纠正。

他们管好阳间事,顺天应万民,也就行了。

“还有哪个杨主任,里七院内科的杨主任,副的那个,杨允佶。刘院长把我们几个给护送回来后,他也就一直呆在这儿没走,不过快了,今天早上听他打电话说石院长明天就要派人来接他了。”柳瑗向病案室的方向指了指,示意自己还不想回去。

“师兄,你的伤?要不还是回去歇着吧?咱不眼红别人有手机玩儿,他是副主任,而且不是咱里三院的人,彭护士长管不了啊。我把我的手机借你玩儿?”王曦本想拉柳瑗的左臂,但立刻反应过来停止了动作,吓了一跳,这要是自己把柳师兄的胳膊一不小心又给卸了下来那还得了?

“想哪里去了,只是不准我玩儿手机,病房里的座机我可是能打电话的,走吧,你回来前师傅就让我盯件事儿,他回来了,我总得当面去说一下。”柳瑗表情有些严肃。

王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白了,这几天周师兄呆在他身边给他说了很多。周柯本来脑瓜子就灵,大家又不让他做事,他就天天将这场战事的前前后后反复推演,终归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其实如果周柯胆子再大些,敢去找赵竹仁谈谈的话,就会发现自己的推测已经和那次院长们开会讨论的东西能对得上十之五六了。

这次行动被遗人给钓了鱼这事儿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也知道第一个上钩的是里三院。但也仅限于此了。关于鱼饵的问题,就很少有人谈论了。

而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王曦和嬴莹就是头号的怀疑对象。

只不过,周柯在分析了王曦和师傅的对话后,自己又去试探过嬴莹两次,觉得并无什么异样。

而现在赵竹仁回来,哪儿也不去,直奔病案室,肯定是和廖志付有问题商议,他也不知道这几个徒弟都知晓了很多。

柳瑗是被赵竹仁交代过,周柯是脑瓜子聪明,再从柳瑗那里诈了些干货出来,然后一股脑又全部倒给了王曦。

“柳师兄,周师兄给我说过,你觉得嬴莹师姐有问题吗?”王曦问道。

“现在说这些没用,一会儿就知道了。哦,对了,小一来里院了,安排在麻醉科,不过她可能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至于你和嬴莹两个天作被地为席的事情······到了,我先进去了,你自己刷会儿我们好久没这么活跃过了的内网吧,看看大家最近都对什么话题比较感兴趣。”柳瑗说完,对着门口值守的十六名里院医师点点头,检查完臂章,进行了灵识特征确认后,进入了病案室。

王曦一阵慌神,有种在外面偷情后被老婆发现了的感觉。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给她解释?

此时的王曦丝毫没有察觉到,潜意识里他把小一当成了原配······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成天围着自己问东问西,活泼可爱的女孩儿。然后下意识地想拿出熏香看看,才发现熏香早已经在天雷中被毁了。

“王师弟,特殊时期,还请你在外面等吧。”一名师兄见他还有继续前进的意思,拦在了他面前。

王曦回过神来,连道不好意思,环视了一圈。这里戒备森严了不少啊!不过这些人的眼神太熟悉了,这些天,他见过很多次了。

嫉妒使人丑陋啊!师兄们!这个道理你们难道不懂吗!大家都是学医的,对人体那么熟悉,不就是光着身子抱了一下,哦,不,两下吗?什么都没做啊!

他懒得听柳瑗的话去看什么内网,这几天他已经看了很多了。除开里三院,其余九座分院的全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唯一让他比较欣慰的,上面全都是起哄的,没有无脑喷子,用语都还文明规范,不至于越看越心堵。

看多了,居然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得意。在被周柯警告让他最近最好夹着尾巴做人表情别这么讨打后,王曦就再也不看内网了,免得会发自内心猥琐地笑。

楼里面,廖志付见到柳瑗到来后,便开始了向赵竹仁讲述调查结果。

他是老江湖了,从赵竹仁来到病案室,他就在等柳瑗。这些天,就他们两个在忙活着调查。

自己主管这一块儿,要调查肯定绕不过自己。柳瑗是赵竹仁的嫡系,参与全程,那么对自己在某些比较微妙的方面也轻松不少。而这最后,那肯定也得大家都在的时候来汇报。

“师傅,廖主任。碰到小师弟了,耽误了一会儿。”柳瑗脱下披肩。

“结果怎样?”

“院长,病历没问题,没被人动过手脚,进出监控记录也看了,没可疑的地方。六扇门用碳十四标记查了一下,年份也相符。病历的数量和建档的数量一致,不存在人为带了一份进来的情况。而且翻老档案来看,病案首页对得上,也不是被狸猫换太子。”廖志付简短汇报道。

“是的,师傅。我和廖主任也讨论过,尤其最后一条,如果狸猫换太子的话,不管是谁,是带不走太子的,就算销毁也不可能这么干净。病案室的清洁每天都是廖主任亲自做的。”柳瑗接上了话。

赵竹仁似乎被最后一条引起了兴趣,道:“哦?老廖平时都是你自己打扫病案室?”

廖志付笑道:“院长,这可是规矩啊,您平时不太过问我们这边儿不知道罢了。”

赵竹仁尴尬地笑了笑,道:“哦,那财务那边有没有多给你发一份工资,如果没有,这个月开始就发,并把以前的补上。”

廖志付道:“院长就别拿我开涮了,如何,院长,有结论了吗?”

“柳瑗你觉得呢?”

“啊?我?呃,证据方面没问题,小师弟接触了那么久,也没问题,至于嬴莹,周师兄说他也应该没问题。那我们就不要怀疑自己人了。”柳瑗不知不觉说漏了嘴,把周柯都知道了讲了出来。

按照现在看来,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任何真凭实据都没有。

但用巧合来解释吗?也解释不通啊。

遗人可是全部转移了,并把巫给塞进去了。

恰好在他们准备来给里院设套的时候里院靠自己的运气发现了梁淄市的位置?

这······这样的话······里院的气运估计是黑得不能再黑了吧?

赵竹仁在想着下次院长会议的时候拿什么出来说时,电话响了起来。

境外号码,陈日津。

“陈师姐,老庐又烦你了?”赵竹仁接起了电话。

“赵师兄,我刚才闲来无事在电脑上把你们那份林老前辈的病历翻了一下,发现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你们还有他的其他病历吗?就是关于梁淄市的?”

“有啊,我一会儿让他们发给你,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病历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林老前辈处理的僵尸事件。但逻辑上有个很大的漏洞。而且是放在眼皮子下面的大漏洞。只是思维盲区让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罢了。那就是,不管梁淄市里住的是遗人还是巫,一个僵尸而已,他们哪家解决不了,轮得到林老前辈?”

第一百四十章 重逢

赵竹仁在自己的办公室仔细地回想着陈日津所说的话。

这的确是个逻辑上的漏洞,尽管遗人和巫是站在里院的对立面,可里院也承认对方的实力。不可能有僵尸在梁淄市祸害一方他们却毫无办法。

如果说梁淄市的位置是个秘密的话,那他们就更应该尽早解决掉自己窝边一切不合常理的东西,省的时间久了引来里院的注意。

现在都不去讨论林萧军是怎么进入到梁淄市的了,是无意还是遗人故意放水让他进去的。现在光是顺着陈日津的那个思路想下去,就可以想出更多的东西来。

那就是,不管这份病历的内容多么自洽合理,这份病历依然本不该存在的啊。别说僵尸了,哪怕是不化骨,旱魃这类存在,遗人也能够将它们收拾。

但感觉僵尸这个等级又恰到好处,哪里有那么多不化骨和旱魃,而如果是级别太低的事件,一般也引不起里院的注意。

陈日津发现的这个问题尽管只是个逻辑上的问题,但结合目前的情况看来,只要解释不通,那就需要思考。

里院自查病历这一块儿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那么王曦和嬴莹的事儿基本能够说得过去。

哎,事情并不复杂,可就是让人头痛。明知道让人摆了一道,却无从查起。

赵竹仁把桌上嬴莹的履历放在一边,这丫头干干净净,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他将陈日津的发现向各位院长报备后,伸了个懒腰,这几天累的够呛,终于可以眯一会儿了。

柳瑗指挥着王曦替杨允佶收拾着行李,其实并没有多少,全是里三院送的一些土特产。但既然杨主任要走,那就赶快送走。

杨允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经常没话找话,扭着柳瑗问东问西,还主动询问柳瑗是否有修行上的疑惑。

倒不是柳瑗不识好歹,别人毕竟是个副主任,职称也已经是主任医师了,实力肯定比自己更高,经验也比自己丰富。但这种和小领导共处一室,又不是太熟,柳瑗就是觉得不自在。

等收拾完行李,柳瑗就赶快拉着王曦走了,因为这时杨允佶已经又拉着王曦在那里好为人师了。

“师兄,你真厉害,才那么一小会儿,杨主任已经和我聊到他们里七院的食堂有多差了。这几天真是难为你了。”王曦笑嘻嘻地拿着柳瑗的东西。

既然周柯和王曦回来了,柳瑗也决定从病房搬出来,还是值班室呆着舒服,趁着护士长不在,赶紧搬。

“师弟,你知道马路对面有家卖鸭脖的吗?”柳瑗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见王曦一下没反应过来,补充道:“天天吃病号饭,没胃口,想吃点儿辣的。”

王曦不喜欢吃这些,道:“走,师兄,不好吃。”

什么?一般人的正常反应难道不该是说“师兄你等着,我去给你买”么?这堂而皇之的拒绝是怎么回事?

小师弟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啊。

“好吧,那回去吧,酒也不能喝,我待会儿还要去康复锻炼,你陪着我。接下来的时间,我这样了,老周肯定也要继续装病,我们两个的起居就你多负责了。”柳瑗道。

王曦道:“啊?周师兄明明好人一个啊?”

柳瑗笑道:“这也是在咱们里院,他那伤,要在一般人看来,恢复时间还是短了些,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王曦立刻狗腿地回答道。

自己可是欠了柳师兄一条命啊。

“行,看你这么乖,师兄再救你一条命,你媳妇儿在里院挺受欢迎的,多半内科和麻醉科的师姐师妹们都已经和她八卦了不少了,你最好先想想怎么和她解释解释你和嬴莹的事情。另外,这丫头说话有点儿不过脑子,轻轻一套就被套出了一些你们之前的趣事,不错,有些居然是连我都不知道的,可以可以,在我和老周的眼皮子底下都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撩妹。现在你的口碑在里三院可是不太好哦,不信的话自己去内科那边溜达一圈儿?我先回去,你去买点儿鸭脖回来,我喜欢吃!”说完,自顾自走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和她们两个哪个都没有关系啊!

可为啥心里就是有点儿慌呢?

自己真的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但为啥自己就是想躲着小一呢?

王曦跟着柳瑗走去,还没走两步,又想起还要去买鸭脖,一路小跑着出了远门。

等他回到值班室,一进门,就发现小一也在,正在替周柯揉肩。

“王曦!你回来了!等了你好久!”小一见王曦进来,很是高兴。

“小一呀!轻点儿!”这突如其来的蛮力把周柯痛得龇牙咧嘴。

王曦呆了一下,尴尬道:“啊,回来了,小一你来了呀?”

“嗯!据说先生要处理一些事情,和那些坏巫有关的,过来找我们商量了一下,顺带着把我也接过来了!看,喜不喜欢!?”小一蹦跳着过来。

“啊?什么东西?”王曦疑惑道。

“当当当当!”小一满脸骄傲,指向了上铺。

王曦震惊了,看着这堆成小山的柚子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全是送给你的!”小一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曦,想看他的表情。

“你,你怎么扛过来的啊?”王曦确实很吃惊。

周柯正在喝水,被这句话呛来一阵咳嗽。

这就是你的问题?!

“我过来才买的,大家帮我搬的,我现在有钱,看!”说完,小一翻开自己的一个布包包,里面至少有几千块现金。

“还不谢谢小一,就你有这待遇,你看看我的以及柳瑗的。”周柯道。

王曦顺着周柯的眼神望向角落,那里安静地躺着两对哑铃······

我周师兄和柳师兄现在用得上这个吗?

小一看王曦的表情不像是那种欣喜若狂的样子,有些失落道:“王曦,你现在已经不喜欢吃柚子了啊?”

王曦看着小一,内心有些复杂。自己只不过无意之间的一句谎话,别人却一直都记得。

“喜欢!喜欢!他每天至少要吃一个!他怎么不喜欢,只是心疼你帮他花了那么多钱。”周柯立刻帮王曦回答道。

王曦立刻也道:“谢谢!谢谢!喜欢喜欢!”一如既往地木讷。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最喜欢吃柚子了!”小一的语气很是开心,一副十分了解王曦的样子。

“小一啊,你这次来呆多久啊?”王曦换了个话题。

“先生在帮我办理手续,常先生要收我为徒!说因为我是巫的缘故,不需要大学本科,算师承,我以后就是里三院的人了!看!”小一从包包里摸出一块臂章。

我去!连我都还没有呢!

王曦这时才反应过来小一的打扮:标准的洗手衣配白大褂!

见王曦呆呆的,小一把领口一翻,炫耀道:“看!张小一!曼陀罗!”

领口处,一片雪白,而衣领内,绣着张小一三个字,以及一朵曼陀罗花。

王曦知道,领口上绣曼陀罗代表的是麻醉科,三国时期华佗发明的麻沸散的主药就是曼陀罗。

“好不好看?!我们寨子可没见过曼陀罗呢。”

王曦看着那雪白的脖颈,以及那宽松低领的洗手衣下时隐时现的沟壑,连忙移开视线道:“好看,好看。”

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好看。

“咦?王曦你长高了。”小一走近,和王曦贴在一起,用手放在自己的头顶,然后比在王曦身上。

“又好像没有。”小一收回了比在王曦嘴唇处的手,踮起脚尖,翻开王曦的衣领。

“王曦!柳叶刀!哈,果然还是我的好看!”小一收回手,将王曦的衣领整理好。

王曦继续表演着一块石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样亲昵的举动实在太暧昧了。

“小一,别,别乱摸,周师兄还在这里呢!”王曦生怕周柯误会,本来自己现在很多事情就说不清了。

这次周柯口中的水直接喷了出来!

什么叫我还在这里呢!?意思是我碍着你们了?我不在这里你们难道还想做点其他什么事情?

“周师兄别呛着了!”小一连忙过去帮周柯拍背。

周柯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出去走走吧,我睡一会儿,晚上记得回来吃晚饭,别离开里院,新买的手机和工资卡、饭卡收好了,这几天你手续比较多,随时可能让你签这签那的。”

这么说,小一连饭卡都有了?

里院不是效率低啊!纯粹就是歧视我啊!

王曦将鸭脖子往桌上一放,就被小一拉着出去了。

“怎么样,好久不见,想我没?”小一问道。

“你不想啊?周师兄和柳师兄都说可想我了。”小一见他呆头鹅的样子,有些不开心道。

王曦想了下两位师兄那油嘴滑舌的样子,肯定把小一给说得心花怒放,于是决定补救一下:“想啊,我也挺想你的。”

小一似乎很满意这干瘪瘪地回道,又高兴了起来:“我就说嘛,你肯定会想我的,我们两个那可是一见如故啊!”

一见如故是这个意思?

“对了,听大家说你在追嬴莹师姐啊?长得好不好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分题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前面一个问题是这个问题的铺垫吗?

王曦的战场警觉性立刻提升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小一的表情。

“没你好看呢。”王曦觉得这个回答应该算是标准答案了吧,虽然他和小一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又不好看,走,带我去瞅瞅,反正现在还早。我懂的套路可多了,我帮你谋划谋划,一举拿下!”小一自认为看过很多爱情电影,一副大师的样子。

完蛋!中套路了!只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

应该第一时间否认小一的第一个问题啊!

“啊,不不不,小一,别听师兄瞎说,人家是里三院的院花,我哪里敢去追。没有的事儿!”王曦赶快否认。

“院花还说没我好看!?院花的意思就是里三院里最漂亮的,我也是里三院的,肯定比我好看。走走走,我和内科的师姐们可熟了,只是没见过嬴莹师姐。”小一在后面用手推着他的背。

我······接二连三地中套路了?

我真想撕了我这张嘴!

“没没没,你来了,这院花的名号必然是你的了,要重新评的,你不信问周师兄。这个就和江湖排名一样的,每段时间都有变化的。对了,你才来几天怎么就和大家熟了啊?”王曦撒了个谎,顺势转换话题,准备混过关。

但小一根本没理他的问题,反而很是高兴道:“真的啊?你觉得我更好看啊?!不许骗我哦,你肚子里有蛊虫哦!”

王曦满脸黑线,上次小一吓他,他当时也觉得小一是在开玩笑,可还是放心不下,后来找代师叔看过,还被代师叔笑说自己居然会上一个小女孩儿的当。

“当然你更好看啦,再说了,我们俩那······一见如故的关系,对吧?”王曦打了个哈哈。

“那你还抱着嬴莹师姐又亲又啃的?!不要脸。”小一的力气很大,一直推着他往前走。

而这时,里三院里到处都是人啊。

这些人都在看着这个人渣啊!

什么东西?怎么已经发展到又亲又啃了!?里三院的各位师兄师姐,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了!?那几个殉职的师兄,你们现在在地府还好吗?良心不会痛吗?

崔判官,能把这些师兄都给我判到拔舌地狱吗!?

等等,小一这问题的起承转合有问题啊?这意思是难道你更漂亮我就该抱着你又亲又啃吗?!

“小一,我的亲妹妹哎,这些人都是造谣啊,你不信就去问周师兄啊!周师兄你总该信得过吧!”反正有事儿就把周师兄抬出来错不了,小一很是服气周师兄。

“对呀,就是周师兄给我说的,还说你们······连衣服也不穿······”小一似是很不好意思,羞红了脸,继续推着王曦,不让他转身。

周······师兄······

是谁?

我有这个师兄吗?没有吧?或许以前有,以后绝对没有了啊!!

“周师兄瞎说啊!他根本没看见,不信······”

“柳师兄是这样说的,周师兄说完,就是他补充的你们······那个······不穿衣服。”小一低声道。

完了,我可能要成孤家寡人了,我一个师兄也没有了,总不能拿这破事儿去烦大师兄吧?我最怕他了。

王曦抬眼望天,下场雪吧老天爷。

“哎呀,小一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给你说,其实是······”

“我给你说,我可会来事儿了,大家知道我是巫,都好奇得很。我又带了不少礼物,哄得师姐们可开心了。”小一自己转换了话题,回答起王曦前面的那个问题。

哦?这事儿过去了?算是过关了吗?

可不对啊,总感觉嘴里憋了一个屁,刚要说出来又给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那我是该接着这个话题说还是回到刚才的问题继续解释?

有点儿难以抉择啊······

“你不问问我都买了什么礼物啊?你不怕她们的礼物比你的好啊?”小一在后面,看不见王曦的表情,见他不说话,开口问道。

王曦回过神来,想了一下,以小一的见识和社会经验,也只能是哑铃了啊!?

难道我里三院以后出去的女医师个个都有着健硕的胸大肌!?

师傅会把你给打死吧!?

“呃,难道是口红或者包包?”王曦随便猜了一下。

“哼,我还以为你猜得出来呢,就这样还说和我一见如故。是胸罩!三十几套!这次出来,阿爸阿妈和宝叔都说不能丢寨子的脸,给了我好多钱,还交代了,礼要足,要面面俱到!哎,可就算这样,也没想到你们里三院人这么多,以前先生给我说平时院里也就百十来号人,女的就三四十个。对了,抽空你再陪我去一趟,就上次那家,我现在有会员卡,可以打折。还有,今天下午周师兄教会了我网购,我准备再去买台电脑,你们的电脑都比我的好,柳师兄说我的电脑很旧了。”小一再后面自顾自地说道,一段话跳来跳去说了好几件事情。

王曦回忆起陪小一买内衣的那次经历,再联想展开了一下:自己再陪着小一去买那么多内衣,会被店员认为自己是变态吧?有很多不同的口味?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去,赶快把谈话引回到自己这个宅男熟悉的领域。

宅男什么最熟悉?必须是电子产品啊!

“没事儿,我把我的电脑借给你用,好用得很,走,别去内科了,我们去拿电脑,你的新手机我也帮你弄弄。”

在这个领域,我就是个主任级别啊!

“手机不用了,周师兄都帮我弄好了。你的电脑有多好,速度快不快?能打连连看吗?”小一果然一拐就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跑到王曦前面问他。

“岂止能打连连看,走,我家就在不远,咱们快去快回,反正最近我也不怎么用电脑。

“啊,要出里院啊?周师兄不让呢。”小一非常听话,周柯叮嘱了的她就牢牢记住。

“就几步路,那里也算是里院给我配的宿舍,不算出里院。”

咦?怎么现在哄起小一来越来越得心应手啊?

“那好,先给我过过眼,看我看不看得上。”

“行行行,女王大人,你说了算。”只要不被拖着去瞎胡闹,他做什么都愿意。

“不,我要当院花!等会儿晚上我就去问周师兄!”小一眉开眼笑起来。

“是是是,里三院院花,张小一!抽空就找后勤在你的白大褂上绣这么一句。”

“啊?那嬴莹师姐的白大褂怎么办?给她撕了么?”小一认真问道。

我去!这丫头还当真了!

咦?好机会啊!

“刚才就想给你说这事儿,我和嬴莹师姐在战斗中被天雷劈了,还好威力不大,只是把衣服给劈没没了。所以才······”王曦的话半真半假,当时他们明明就是丢盔弃甲,都只穿了洗手衣。

“啊?王曦,你怎么不早说?伤到哪里了没有?”小一立刻关心地问道。她可是知道天雷的威力的,巫对里院的这种技法可是十分忌惮的,纯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啊。

小一抓过王曦的手看了看,又把袖子卷上去,见没有什么异常,道:“又是哄我?”

王曦道:“这里大庭广众地,我难道还脱了衣服给你检查?那大家还不说我是暴露狂?我伤在背上,当时我在上,嬴莹师姐在下,全招呼到我身上了,尽管没什么大碍,可还是糊了一大块,不过这几天都结痂了。别担心。”

“我也是担心你嘛,凶什么凶?电脑我不要了。”小一嘟起了小嘴。

凶?我哪里凶了?

这怎么说生气就生气?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小一生气啊。

直男王曦根本意识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小一?”

“干嘛?”

“真不要电脑了?”

“我有钱!而且你的电脑里肯定有不健康的东西!我让周师兄给我选。还要去告你状,说你一见面就凶我?”

“哪里一见面就凶了啊?我们都聊了那么久了!我的电脑里全是游戏啊!”

“又凶!”

“真没有,真没有,小一,走走走,我们去拿电脑,我给你保证,全都是好看的电影和好玩的游戏!然后有时间陪你去逛内衣店!我也发工资了,我送你口红。”王曦立刻做出了保证。

“真的?快说说,发了多少工资?”小一小财迷的本性又出来了。

“真的!不过不多,三千多,还要交房租,但口红花不了多少钱。怎样?不生气了?”

“好哇!又哄我!明明是自己租的房子!”小一一下就抓到了王曦的漏洞。

王曦只能尴尬地笑着,道:“反正就是很近啦,以后那电脑也算是你的,如何?”

小一想了下,点点头,道:“那好,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

“绝对!”

“嘿嘿,你在上,嬴莹师姐在下,抱着舒服不?好不好摸?”

王曦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这道问题简直就是送分题啊,完全没有难度啊!呵呵呵呵。

“一点也不舒服,不好摸!”王曦表情异常的严肃。

哎,送分题做成了送命题,王曦,你厉害!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愿意

见小一的表情又垮下来了,王曦疑惑,这难道都还能答错?难道我说爽翻天了吗?自己当时什么也没多想啊,那个当口,谁还有那些心思。

“小一?我们现在是去拿电脑?”王曦试探着问了一下,不敢继续提这茬。

“嬴莹师姐的内衣我也没买,你摸过,有多大,到时候你来买。”小一道。

“我什么时候摸过啊!?”王曦觉得冤死了都。

“不管!你都还记得什么感觉,肯定晓得。答应了就去拿电脑!”

什么意思?现在是我求着把电脑送出去了吗?

另外,我哪里记得什么感觉啊!

原来问题又出在这儿了啊!

这时,即使王曦再木讷,也觉得小一这样胡搅蛮缠有些不对劲了。

这是吃醋了吧?

他有限的恋爱经验里还从来没有成为过争风吃醋的对象呢。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这么自恋实在没什么底气啊。

那这个条件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很明显不答应她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不能答应吧?这丫头套路太深,自己再想一下,这摆明又是一个坑啊!

“不行不行,这事儿我不能答应你,我到现在为止,只陪你一个女孩子逛过内衣店,也只给你买过内衣。我不想给嬴莹师姐挑。要不你换个条件?”王曦做出了选择。

小一嘴角浮出一丝微笑道:“哼!那我自己去选!我也去摸摸!嘿嘿!”

算是彻底过关了吗?这奇怪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他脑海中回想起之前和小一的点点滴滴,有些找不到答案了。

“别拿一般的货色来哄我,王曦最会哄人了,油嘴滑舌的。我认得什么口红好!走哪边!”嬴莹似是开心了,又准备开始推王曦。

“这边这边,别推别推,好好走路。”王曦拿她没办法。

自己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居然被说成了油嘴滑舌?

不得不说,经常在里三院值班室过夜,有一个好处就是自己租的屋子不会太乱。

小一好奇地打量着王曦的屋子,赞叹了一句:“不错,一点都不邋遢。”

小一你是瞎吗?这也仅限于不乱吧。床上还堆着收下来的衣服随意放着。桌子上的书码得东倒西歪。

王曦在想着,是不是该招待小一喝杯水啊什么的,可自己只有一个杯子啊。

“怎么还有灰?你不常住?”小一突然问道。

“嗯,里院出事儿后,我就隔三岔五才回来一次,本来电脑有时我也放值班室的,只是上次回来睡觉顺便背回来了。就是那台。”王曦说完麻利地收拾着笔记本电脑,总觉得自己房间里出现一个女生有点儿怪怪的。

小一歪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道:“要不我也住这里吧?”

王曦被吓得一哆嗦,以为自己听错了,道:“麻醉科不是有值班室吗?”

“本来是有的,但你晓得啊,特殊时期,里三院回来了那么多人,住不下,麻醉科又不像你们外科,还有病房可以临时拿来将就将就。我的意思是,既然你不常住这里,那我就来住,你如果要回来的时候,我就去里院,怎么样?怎么样?我们合租,我就不用那么麻烦去外面找房子了。”

“可以是可以,但还是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些话你没听说过吗?”王曦不好直接拒绝。

小一道:“哎呀,我们又不同时住,只有一个人住,懂吗?再说了,王曦你还好意思说男女授受不亲,光着身子和嬴莹师姐搂搂抱抱······”

王曦立刻投降:“行行行,那也省得背电脑了,以后你住的时间比我长估计。”

“耶!王曦最好了!房租多少钱?我付你一半。”小一高兴道。

“不用了,但是你平时要打扫卫生。”王曦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王曦最好了!”这一刻,王曦那本来猥琐的形象又重新高大了几分。

小一嫌弃王曦的被子床单有味道,一边指挥王曦帮忙清洗衣服,一边道:“王曦,你晓得不?里院又有大行动了。”

王曦手把手教着小一怎么用洗衣机,道:“什么大行动?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这次我们其实还是挺惨的。”

小一不肯将洗衣机的盖给关下来,就这么看着里面的床单被套搅啊搅,道:“里院准备这次彻底把阴巫剿灭,宝叔也做好了寨子里的人的思想工作,大家这次愿意站在你们这边。”

“阴巫?”王曦问道。

“就是老喜欢炼魂,和你们对着干的那一脉。这是你们里院提出来的,用以区别我们和他们。”

王曦想了一下,这个特征的确明显。魂蛊属阴,用阴巫来称呼他们再恰当不过。于是他回道话题:“没有听说过啊,我才回来呢。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就是和你闲聊啊,你又不爱说话,今天我准备的几个话题刚才都说完了,只好聊聊这些了。”小一懒洋洋地回答道。

王曦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回到书桌旁,将电脑打开,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可乐,道:“小一,你喜欢喝冰的还是热的?”

小一不喜欢喝可乐,但不知怎么的,道:“热的吧,天那么冷,你还放冰箱啊?”

王曦笑道:“来,小一,看我给你表演。”

说完,去把自己唯一的一个杯子反复洗了洗,倒出来了半杯,捏了一个手决,看得出来还是下过功夫苦练的,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瞬间,在他的手上就燃起了一团火苗。

王曦捏住杯子,杯中可乐的温度开始逐渐上升,气泡开始慢慢越来越多。

“火咒紫石英!王曦,你也会啊!”小一的印象里,王曦就是个弱鸡,没曾想一段时间不见,居然能脱离符咒直接施展火咒了。

王曦见很是成功,把水递给了小一,道:“什么叫也,你也会紫石英啊?”

小一喝了一口,道:“哈哈哈哈,好喝好喝,原来可乐加热了就没那么多泡泡了,好喝。”

王曦见她注意力不在自己的问题上,也没有继续追问,也被这热可乐吸引了。他以前喝过,热的可乐一点也不好喝,简直是对可乐这种饮料的不尊重。

“你也喝喝?”小一把杯子递了过来。

王曦看着这杯子,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接,直接对着手中的可乐瓶嘴喝了起来:“你喝吧,我喜欢冰的。”

“怪人一个,大冷的天。”小一继续美滋滋地喝着热可乐。

王曦打开QQ,小一就守在一旁,看着他玩儿,不断地问东问西。

“这个我也有,加我加我!”小一来了兴趣。

“我是大乖乖?这什么名字啊?”王曦赶忙向小一确认,怕自己输错了号码。

“哈哈哈,对的,就是这个,乖不乖?啊,我收到了,溪山行旅,是你吧?”小一很少玩这些,兴趣很高。

“对了,王曦,我给你的香囊呢,来,这里,我给你换点花。”小一思维又跳到这里来了,开始翻着自己的布包包。

“小一,香囊也被天雷劈毁了。”王曦有些愧疚,在巫寨的时候他就看出小一很是宝贝她这些花花草草。

没想到小一只是愣了一下,大度到:“没事儿,以后再给你做一个。对了,说到这个,你背上的伤如何?我看看。”

王曦想这还了得,孤男寡女的,自己还脱衣服,虽然修习了这么久已经不怕在这大冷天光膀子了,可毕竟有些难为情啊。

于是连忙道:“好都好了,没什么看头,女孩子家家的,哪里看男的身体的?”

似是害怕小一又提起自己和嬴莹的事情,他不敢说多,只是点到为止。

小一吐吐舌头,道:“嘿嘿,阿妈也说过,不看不看,我还不是关心你。整个里院,我觉得就你和我最亲。”

“是觉得就我你才能欺负吧?告诉你啊,我现在可不比以前了。”王曦见小一作罢,松了一口气。

“没事儿,我们都当小米虫,让周师兄和柳师兄罩。好了,分组好了,你看,我把你分到了好友这一组。”小一把手机递给了王曦。

小一的分组十分中规中矩,就几个分组,好友,家人,里院。

“才几天,你怎么就加了那么多里院的人啊?我为什么不分在里院?”王曦问道。

“因为我们早就认识了啊,快,我看看,你把我分在哪里。哈哈哈,也是我的好友啊。我们还真有默契。”小一很开心。

王曦一脸无奈,自己就根本没分,系统默认的。

小一滑动着鼠标,突然问道:“王曦,这是你老婆啊?”

王曦一下就愣住了,自己对贝儿的分组还没有改,是单独的一个分组,就叫我的老婆。

“不是不是,别人的,别人的。别瞎看,这是隐私。”王曦连忙去抢鼠标,但只感觉到自己在搬一块巨石。

小一的力气一直都很大。

“哦~你有老婆咯~当初师兄们还骗我说要和你结婚,怪不得你不愿意。原来有老婆咯~~我要去给师兄师姐说。”小一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王曦的把柄。

王曦根本不怕他去给周师兄和柳师兄说,这事儿二位师兄都是知道的,可他怕小一去给师姐们说啊!那自己这个渣男的的称号就就会在里院代代传颂经久不息啊!

王曦急了,脱口而出道:“你别去乱说!我哪里不愿意了,愿意,愿意!”

房间里只剩下了沉默。

第一百四十三章 王曦的秘密

小一呆呆地看着王曦,内心不知怎么的,有些慌乱。这是她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她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

她直爽的性子让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对话,涨红了脸,道:“你又有老婆,又和嬴莹师姐那样,谁要嫁你啊,王曦最不要脸了!”

说完,别过头去,盯着屏幕发呆。

王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这种话来,道:“那······那个······小一,我科里······还有事儿······我······我回去一趟······”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怎么了?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今天一连串地入坑,脑子不灵光了吗?

王曦独自坐在里院外科楼的天台边上,虽然不高,可也还是能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

只是没人会注意到这里隐藏着这么一座特殊的医院。

和小一已经有好久没见面了吧?其实上次也和她没在一起多久啊。怎么就有种老朋友的感觉了呢?

哦,原来这丫头想说的一见如故是这个意思啊。

自己难道对小一有意思?

王曦问自己,却发现并没有一个很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如果要问喜欢小一不,那或许是喜欢吧,但这种喜欢和师兄们喜欢小一又有着一丝不同。

小一只是恰好在自己当时最敏感的时刻误打误撞地走进了自己的生命,或许那个时候的自己,对小一的举动总是会有很多一厢情愿地误解吧。

小一就是知道自己好欺负,和自己最亲。可她同样也对师兄们很好啊,这样一个典型的傻白甜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啊,可怎么她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呢?

可自己和嬴莹的误会就是怕被她知道了,这反应很不正常啊。嬴莹师姐那边自己纯粹就没多想过,和嬴莹的有限几次交流也是平平淡淡。

自己和嬴莹师姐之间更多地在于大家的起哄,而一切都来源于那次酒后失言。自己也是个正常男人,看到这种大美女就算没歪心思也愿意多看两眼的,可自己又不傻,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条件,总不能幻想着人家女神来倒贴吧?

“喂,跑上面去干什么?”王曦摸出手机,是周师兄发来的短信。

他低下头,见一个脑袋从窗子里伸出来,看着自己道:“隔这么远都感觉到你激荡起伏的气息,师弟你可别想不开啊!”

王曦见是周师兄,连道:“马上下来,我看会儿风景。”

回到值班室,原来大师兄和柳师兄也在。柳瑗指着一堆鸭脖骨头对王曦道:“不解释下吗?师弟?”

王曦看周柯面不改色,立刻把锅给背了过来,道:“都是小一吃的,她从来没吃过,吃完了才走的。”

柳瑗心中料定必定是周柯吃的,王曦的胆子断不至于这么大,可听王曦这么一说,再感觉了一下房间里小一残留的气息,相信了一大半。如此,倒不好敲诈他们什么了。

“好了,别闹了,说正事儿。”王弼司道。

王曦一听,联想到小一给自己说过的里院又会有大行动,立刻吧耳朵竖了起来。

“我接下来要说的,是连师傅都不知道的,所以你们三个听了后,不要外传。周柯别这么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师公吩咐我的。”王弼司在等着众人点头。

毕竟一般来说,就算是师公,越过师傅直接对自己这些人安排这种秘密任务,还是有些不妥。要不是有师门关系在这里,里一院院长这样,不一定能指挥得动里三院的人。

见大家没什么特别的,王弼司继续道:“本来这个任务只是给王曦的,但我担心他一个人处理不下来,所以把你们两个加上。呃,这事儿倒不是师公信不过师傅,只是师傅估计比较反感这种。那个,你们三个,查一下嬴莹。”

王曦本来还在想什么事情这么特别,非需要自己来不可。这下立刻想明白了。

王弼司继续道:“有些问题,你们也都知道的,虽然嬴莹我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师公似乎还有疑惑。你们要搞清楚的不是这次梁淄市地理位置由小师弟和嬴莹一起发现的问题,而是嬴莹为何接近小师弟,以及在平时有何异常。”

王曦奇怪道:“嬴莹师姐接近我?没感觉啊。”说完看向两位师兄。

柳瑗道:“有这种感觉,但真要说,其实也还像不是太刻意。不过我会注意的,即使师公不安排,我也会盯着她。”

周柯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是说自己同意这个安排还是说也有这种感觉。

“你们也别太刻意。小师弟比较木讷,怕他完成不了。从平时的表现来看,这丫头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最好也别让薛主任发现什么异常,我和她虽然平级,但她资格比我老。师公是肯定会把事情撇干净的,出了差错,就只有我来顶雷。你们应该知道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影响有多坏。”王弼司又强调了一下。

王曦问道:“大师兄,那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事情,对吧?”

“是,你们也别试着去套话,更不要突然之间和她接触过多,以免她生疑。”王弼司回道。

师兄弟三人表示理解明白。

王弼司见说来差不多了,道:“我就不等着你们一起吃饭了,人事科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周柯似是知道一些,问道:“是招人吗?”

王弼司点点头:“对,这段时间,里院把手中很多正常工作的事情都放下了。驻外办那里和六扇门那边都堆积了一些灵异事件。这次损失那么大,上面开会决定今年再招一次人,至少要保持满编。对了,你们督促下小师弟,近期应该会有考核,争取早日进入正式编制。”

周柯和柳瑗都连忙答应。

里院有着庞大的后备役群体,这些后备人员主要来源于外院灵识逐渐觉醒的医师。只是因为里院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强大,才只是将这部分人给标上号,并未招入里院。

一般来说,这些有资格被招进来的,一百个人里面最终可能有一半能通过考核,而通过考核之后最后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留在里院的又只剩下一半。当然,这些人被地府抹去记忆后还是会给标上号,毕竟,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

“大师兄,需要帮忙不?”柳瑗问道。

“你就给我安心养伤!另外给小师弟上上课,别以后一听金符防御就拿金符出来激活,符纸的用法又不是只有这么一种!”王弼司说完就离开了。

王曦知道,当时就是自己听到大师兄说金符防御,立刻就摸出金符激活,才导致后面柳师兄救自己而受伤。他当时哪里懂什么叫长刀战术啊。

哎,又挨批了。

“诶?小一呢?你们俩一块儿出去,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天台瞎晃悠去了?”周柯突然问道。

王曦不好意思直说,道:“她想要买电脑,我的反正也没怎么用,就说把我的给她。现在应该还在我家里玩儿电脑。”

“可以嘛,都带回家去了。对了嘛,这才像样嘛,你看师兄的感觉准吧。小一才是你的正宗媳妇儿,嬴莹有问题的。晚上把那丫头给我抓回来,赔我鸭脖!”柳瑗道。

王曦道:“师兄,我给你买我给你买。”

说完,自己也小跑离开了。

他倒不是怕被小一揭穿,而是突然想到自己这样跑走好像还是有些不妥,准备回去给小一道个歉,顺便把她领回来吃饭了。

王曦发现,小一开门后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以为她生气了。毕竟之前在宾馆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于是开口道:“小一,刚才······”

“忙完了?”小一打断了他。

“嗯,就是大师兄交代了点事儿,近期可能有考核,里院要招人了。”王曦道。

小一把钥匙又还给王曦,道:“我不想在你这里住了,你的电脑我也不想要了。”

王曦一听,这明显是生气了啊,赶紧问道:“怎么了?要不你住这里,我一直住科室?”

小一道:“才没有生气呢,就是觉得你这里脏兮兮的,邋遢得很。”

嗯?之前不是才说过自己的房间还算可以吗?

但王曦不好多问,毕竟一个劲儿地挽留一个女孩子住自己租的房子感觉都不是太好。

王曦道:“好,但钥匙你留一把吧,想来玩儿的时候就可以来,我反正都不怎么在。电脑我帮你背上吧。”

“我就是不喜欢你的电脑。”小一道。

王曦奇怪了,自己的电脑里面还真的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配置也还不错,又是哪里惹到她了?

“我刚才是不是惹你生气了?”王曦试探问道。

“没有啊,该赔我的口红还是要赔。我还从来没用过,我们回里院吧。”小一道。

王曦看着已经晾好了的床单被套以及重新整理的书桌以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道:“好好好,那我们回去吃晚饭,我请你吃,有家串串香,味道很好的,你肯定没吃过。”

小一道:“不想和你一起吃,但你可以打包,我们和周师兄吃。”

这什么奇怪的条件?

王曦关上门,望着小一的背影。

小一就是心里很不舒服,不是因为王曦之前的话。

她从小就是寨子里的小公主,从小就被宠上了天。她自己也乖也听话,大家都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大家。

可是对王曦,她就是觉得王曦很特别,可以随便捉弄,可以随便欺负。他怂怂的,打不过自己,还不敢去给师兄们告状。

她在寨子里那么久,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男生。王曦感觉懂得很多,脾气也好,虽然不怎么会说话,可也体会过他那笨拙的讨好。

似乎一直以来,印象中的王曦都是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并不是因为自己是特别的,特别的那个人,是王曦。

他也对另外一个女生那么好,也可以随意被那个女生欺负,也会给那个女生买礼物,也会在那个女生面前有说不完的话题,也会和她聊到深夜,也会为那个女生而伤心······

王曦原来一直是别人的,是自己抢了别人的玩具,哪怕别人不要这个玩具了,可上面却满满是属于她的标签,身上到处都写着两个字:贝儿。

但她就想王曦只对自己这样······

王曦转身离开,才想起电脑还没关,QQ还挂着,但看着小一走得很快,想想晚上再来关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许愿

“王曦,你怕不怕情蛊啊?”小一突然没来由问道。

见小一又开口说话了,王曦立刻接话道:“怕怕怕,最怕情蛊了。你是不是会呀?”

“又哄我,你哪里最怕情蛊了,你明明最怕的是其他事情。”小一道。

“什么事呀?”

“你怕大蜘蛛!还有怕······不告诉你,我反正知道你的小秘密。”小一又开始有些趾高气昂。

王曦一听大蜘蛛三个字,背上的汗毛都有点儿立了起来,但还强装镇定,道:“你还不是喜欢说我最好了,难道我就最好啊?”

小一道:“现在你不是最好了,周师兄柳师兄才是最好!”

“两个人怎么能称最呢?”王曦见她肯说话,开始和她瞎扯。

小一诡异一笑道:“反正你油嘴滑舌,就是不好。你猜猜这个包包里是什么?可以伸手进去摸摸哦。”

王曦见这个不是很大的小包包,确实猜不出来,手都已经递出去了,可小一这时说:“放心哦,不咬人的。”

王曦立刻警惕,脸刷得一下就白了,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动作了。

联系前文,这绝对是个大蜘蛛啊!自己都忘了,小一是个巫啊!

“哈哈哈哈哈,王曦最胆小了!看!”小一见王曦那样子,心情好了些,把手伸进去,掏出来几个果果。

“这就是罂粟果,炼情蛊需要的,我看见这锅里有,才想起来的,原来你们也用啊?”

两人坐在一张桌子旁,等着打包串串香。

王曦脸色这才正常了些,道:“嗯嗯嗯,吃得又不多,没什么问题。那个,你是怎么知道我怕大蜘蛛的啊?”

“嘿嘿,不告诉你,哈哈哈哈,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你以后再敢乱说话,我就抓一只放你床上!”小一将罂粟果放了回去。

“不敢了不敢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少去摆弄这些虫啊蛇的,大家会害怕你。再说了,里院里没大蜘蛛的,这点我是重点关注过的!里院的师姐们到处都放着中药!”王曦有些激动起来。

“嘿嘿,现在可不是在里院哦,你猜猜现在在你背上趴的是什么?有多大?”小一的大眼睛看上去非常得意。

王曦立刻石化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冷汗开始留下,经小一这么一说,也觉得背上有这么东西在爬。

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长,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也不管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全身灵力凝聚,瞬间外放开来。

一股风立刻从他体内呼啸而出,风力之大,引得其他食客纷纷关注过来。

“哈哈哈哈,原来你是真的怕啊?吓你的,真好玩儿!”小一开心道。

王曦惊魂未定,他是十分害怕大蜘蛛的,道:“小一,别开这种玩笑了!”

“王曦,你生气了?”小一看着王曦的脸色,问道。

王曦的确有些生气,只是不好发作,看着小一那故作无辜的表情,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你以后别吓我了。还有内科的师姐们,更是别开这种玩笑,不然大家都不会喜欢你的。”

“真没生气啊?那我以后不吓你了。放心吧,我哪里敢把大蜘蛛带进里院。”见王曦确实有些被吓着了,小一不再捉弄他了。

“王医生,您打包的好了,忙呢?”小店老板递来了四个打包盒子。

这些里三院周边的饭店老板们,几乎都和里院的人比较熟了,知道如果这些医生们如果穿着普通的服装,那说明没什么事儿下班了,如果穿着白大褂,那么说明还要回医院。

“谢谢罗叔,还有事儿呢,先走了啊。”

“这位美女医生新面孔啊,以后多来光顾小店啊。”老板热情道。

看来小一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根本不知道老板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王曦道:“今天就是带她来尝尝,顺便认个路,先走了啊。”

二人走在路上,小一非要拿着打包的盒子,在那里闻啊闻的,道:“王曦,好贵哦,一百多。”

王曦笑道:“四个人吃,一百多,不贵了。这种小店其实算便宜的了,还记得上次我们去逛的商场吗?那里面的才叫贵,下次我带你去。”

小一本想说不想和他单独去,但想了想问道:“有多贵?”

王曦道:“太贵的我也没去过,如果我们两个人去的话三百左右吧。”

小一答应道:“那就我们两个去,不带师兄他们了。我们以后要节约一点,宝叔说了,以后要老老实实和你们药剂科做生意,不去抢钱了,不然你们也会难做。”

王曦知道这事儿,突然要让那么多阳巫重新行走在阳光下,拥有着合法的身份,不管是里院还是六扇门都做了很多的努力。政府这么给面子,阳巫就必须自觉,少惹麻烦。

“嗯,这样最好,等这阵忙过来了,我再带你去好好逛逛,其实城市里有很多好玩儿的。远的不说,就说里三院附近,有一个海洋公园,我也没去过,抽时间叫上师兄他们一起去。还有,蜀地的特产大熊猫知道吧,离这稍微有点儿远,但坐地铁还是比较快。另外,你们阳巫崇拜的诸葛武侯,在这里也有武侯祠,有空都可以去看看。还有你喜欢的张飞,在阆中就有著名的张飞牛肉,当然我也没去过,哈哈哈哈,大学时光顾着玩儿了,也没什么钱。哦,对了,马上就要圣诞节了,到时候可热闹了,虽然是外国的节日,但大家都借着由头玩儿。别闻了,给我提吧。”王曦自然地接过打包盒。

“王曦······”

“嗯?”

“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种事儿骗你干嘛,只不过不能像上次那样,那次是周师兄去借的钱。我工资不高,我们只能偶尔去耍耍,你都说了要节约怎么还大手大脚的啊?”

“该花的还是要花,礼多人不怪。不过以后我可以在家里买菜做饭,节约点。”

“嗯?你刚才不是说不去了吗?”

“但我刚才决定原谅你了。”

“原谅我?我做了什么错事?”

“反正原谅你了。”

“那我不是还要谢谢你?对了,你有食堂的卡,在里院吃不就完了,还花什么钱买菜啊。”

“那好吧,我不去了。”

“别别,算我说错话了,这不我还没有卡吗?您老主要是考虑着关心我们这些穷苦人民,对吧?”

“说这些没用。我又决定生气了。”

“那怎样才可以又改变一下决定?”

“嘿嘿,你不是说里院没有大蜘蛛吗?”

“你要干什么!?别乱来,怕大蜘蛛的又不是我一个,你别为了吓我把内科的师姐们都得罪完了。”

“放心啦,我没那么笨。我只是想让你猜一下,我的大蜘蛛放哪里去了?”

“你还真有大蜘蛛啊!?”

“这个你也可以猜一猜。”

“我不想猜······”

“那好吧,反正什么时候你找到了,我就什么时候原谅你。”

听闻小一的这种语气,王曦就知道她并没有真正的生气,但还是有点担心大蜘蛛的事情。毕竟自己躲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去找呢,于是道:“这我哪里去找?”

小一贼兮兮地道:“所以刚才让你猜嘛。提示一下,反正我不可能放在那家小店。”

王曦立刻汗毛又竖了起来,这才想起,小一和自己是从家里一路出来的啊,那放在哪里了就很明显了啊!

这个家已经不能要了!!

“王师弟,这个妹妹是谁啊!?你又在到处留情了啊!?”一个声音传来,声音之大,隔着二十来米都听得很清楚。

王曦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回到了里院,前方叫自己的是唐小川师姐,而旁边的,正是嬴莹师姐!

双方逐渐靠近,王曦苦笑着给两位师姐打了招呼,道:“唐师姐别乱说,这是张小一,应该算师妹吧。”

“哦~~知道,你媳妇儿嘛!整个里院都知道的嘛。哈哈哈,嬴莹也在,看你怎么收场哦。”唐小川一脸幸灾乐祸。

“什么又我媳妇儿了?小一你别听唐师姐乱说,这事儿不用想就是我那两个八婆师兄传出来的,是吧?”王曦脑中立刻出现了那两个猥琐的形象。

“没事儿,现在整个里院都知道小一是你媳妇儿。小一师妹你好,我是唐小川,这位是嬴莹,你可是里三院的大名人啊,我们只闻其名,今天才见到真身啊。”唐小川对着小一道。

“小川师姐好,嬴莹师姐好。”小一立刻乖巧地对着两位师姐问好,但眼神一直在打量着嬴莹。

“小一师妹啊,我和嬴莹都是刚回来,听说你在里院到处送特殊的礼物啊,有没有我们的啊?”唐小川道。

小一立刻道:“有的有的!是我预计错了,送完了,但肯定有两位师姐的。王曦说了到时陪我一起去买。”

“一起?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这事儿都拉着王曦。那我得先走了,我还穿着白大褂,到时溅我一身血不好洗。”唐小川立刻极速地跑开了。

“王曦,小川师姐什么意思啊?”小一有些疑惑。

王曦知道她什么意思,但不打算解释,只是道:“唐师姐成天都这样。”

这下就剩下三个人了,说点什么好呢?旁边的小一为什么对嬴莹那么好奇呢?

“那个······嬴莹师姐······吃晚饭了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试探

“小一师妹好。”嬴莹这才第一次开口说话,却没有回答王曦的问题,弄得王曦有些尴尬。

小一顺着王曦道:“嬴莹师姐,我们买了串串香,要不一起去吃啊?”

嬴莹想了一下,道:“好啊,我正好没吃饭。”

王曦愣了一下,小一的面子比我大?

嬴莹走近王曦,对小一笑了一下道:“小一师妹,不好意思,我想和王曦单独说点事情。”

说完,直接布了一个隔音阵法笼罩着自己和王曦。

这也太不礼貌了吧?!

王曦尽管疑惑,但也没反对,等着嬴莹的下文。

“王师弟,最近小心点。有人在调查病案室的事情。”嬴莹开门见山道。

王曦心里一惊,这自己刚领了任务,怎么嬴莹就已经警觉了?

“师姐你在说什么啊?”王曦道。

“别装傻,你肯定也被问过话了,而且多半就是你把我给卖了。我不是来怪你的,是提醒你一下。”嬴莹道。

王曦见嬴莹一语道出真相,讪笑道:“嬴莹师姐,对不起啊。”

嬴莹道:“真没怪你,正经点!你又不知道是在调查你,就算是我,肯定也是问什么答什么。我是相信你没问题才给你说这些的!”

王曦心想你倒是相信我,那你知不知道我师公要调查你啊?哦,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在查你罢了。

“嬴莹师姐怎么发现的?”王曦试探了一下。

“感觉,真的只是一种感觉,院长之前找我谈过一次话后,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后来回想,院长可能不是太擅长套话吧,对话其实很生硬。”嬴莹道。

王曦本能地想替师傅辩解两句,被嬴莹打断:“我也不是怪院长,这次事情,他所处的位置压力也很大,而且过问这些也都是他的份内事情,虽然你是他的亲传弟子,但我想还是要告诉你一下。我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王曦听出来嬴莹话里有话了,问道:“师姐什么意思?”

嬴莹用手把嘴巴遮掩起来,道:“这件事情不会有巧合,我们里院中了遗人设的套是事实。这后面肯定还会有其他事。”

嬴莹师姐的意思是里院有内鬼?贼喊捉贼吗?嫌疑最大的就是我们两个啊,我没问题的话就是你了啊!

“我怕有心人会借机做文章,而且你和我并不是关键!”嬴莹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并不是目标?”王曦问道。

“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们只是小人物,在这种事件里面根本是微不足道,但现在明显有人要把我们提到前面来。那很明显,哪怕弄了我们,也不是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我们还配不上。”嬴莹道。

王曦认真思考着嬴莹的话,果然师公目光如炬啊!在这种事情面前自己的脑子根本就不够用啊!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完成交代下来的任务,简直无从入手!

“那我们怎么办?”王曦觉得嬴莹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万一这事儿背后还有其他阴谋呢?

没办法啊,我只能顺着嬴莹师姐的思路走啊!

“我也不知道,我准备再看两天,如果到时还是有什么不对劲我就只有找我家主任了,你也找院长,他应该能保下你。”嬴莹自己其实也没有应对的措施。

“那具体该怎么小心总得有个方向吧,师姐?”王曦问道。

“少出里院,时刻保持着你在你家师傅视线范围内。”嬴莹道。

“这实施起来有难度啊,嬴莹师姐,就算院长是我师傅,我也不可能天天在他面前瞎转悠啊。”王曦理解嬴莹这个办法的用意,就是觉得好难实现。

“王师弟······这个不是字面意思······我的意思是只要保持和你家师傅的联系即可,让他时刻知道你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例如你家周师兄、柳师兄、王主任、常院长这些,能够将你的情况递上去的人,都算。所以最近一定要和这些人呆在一起,懂吗?”嬴莹突然觉得王曦是不是智力有问题,不得不再次反问确认一下。

王曦恍然大悟,道:“好的,谢谢嬴莹师姐,那我们两个之间需要定时碰头不?”

王曦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这简直太符合大师兄交代的事情了,这样接近一点也不刻意,完全是顺着嬴莹在走啊。

我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这点我也想过,但又怕别人看见了以为我们在商量些什么。所以,如果要说什么,就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好在你家师兄在场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具体谈论什么,只是确认下没什么异常,如果发现什么问题再商量。”嬴莹显然对这些方面没什么太多的经验,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太好了,嬴莹师姐正在主动帮助我完成大师兄交代下来的任务啊。王曦开始逐渐有些上道了:“那嬴莹师姐,周师兄和柳师兄他们没问题吧?”

嗯,先小小的试探一下。

嬴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是你家亲师兄啊,同宗同门,而且两位师兄在里三院一向信誉不错,为何信不过?只是要小心别把他们扯进来。”

嬴莹说完,将隔音阵法撤掉,正准备再给小一道个歉,小一却抢先开口道:“你们两个说了啥?”

嬴莹被这个问题呛得说不出话来,看向王曦。这丫头脑子是有问题?

王曦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别打听,走吧,去吃饭。”

小一拿着一根手指在脸上划呀划的:“羞羞羞,我猜得到你们在说啥,打雷就打你这种大色狼。呃······嬴莹师姐,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

小一话说了一半才终于过到脑子里,不知道怎么解释。

嬴莹本来一听这话脸就一下绯红起来,可见小一这样,反倒过来安慰她道:“没事儿,小一师妹,我们走。”

说完竟然主动过去拉起了小一的手。

小一握住嬴莹的手,另一只手却自然地搂了过去,顺势给了嬴莹一个大大的拥抱,把嬴莹给抱愣了。

嬴莹不敢动,不知道这是不是巫的习俗。之前里院还组织学习过,强调了一下要注意大局,和阳巫的关系不要搞僵,毕竟这都是前副院长代文斌的心血。

嬴莹艰难地抬起手,也给了小一一个拥抱,心想这样处理应该没错吧。

“小一师妹······有些紧······”嬴莹感受到小一越来越紧的拥抱,胸前也被小一的柔软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小一放开了手,转过头,对着王曦贱兮兮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用嘴型道:“C,好摸。”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不料嬴莹一下子脸就红到耳根子了,眼睛不自觉地瞟了一下小一的胸部,不敢和王曦对视。

王曦瞪了小一一眼,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道:“嬴莹师姐,不好意思,小一是在对你示好呢。”

小一立刻也围着嬴莹蹦哒了两圈道:“像不像只比熊?”

嬴莹挤出一个笑容,道:“呃,像······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小一师妹太可爱了。”

她搞不懂,自己虽不至于是人们口中的冰美人,可平时也断不至于和人如此亲昵。可这丫头有种天然的亲切感,让她反感不起来。

于是,王曦心事重重地在后面走着,小一和嬴莹在前面手牵着手,当然,主要是小一拖着嬴莹。

躲在远处的唐小川看到这一幕吃惊地闭不上嘴。

还拥抱起来了?这都没打起来?王师弟好手段啊!

吃惊的不止唐小川,凡是路上看到嬴莹和小一的人,都不自觉地联想一下这两个人能有什么交集?貌似只能是王曦了吧?

等来到值班室,显然两位师兄也没想到王曦一下就带回来俩。

柳瑗生怕这个二愣子把大师兄交代的差事办砸了,他的意思该不会是直接审吧?怎么直接还领回来了呢?没有引起嬴莹的警觉吧?

“周师兄柳师兄好。”嬴莹打过招呼。

周柯道:“正好,师妹,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周柯和柳瑗不知道自己的傻子师弟都和嬴莹谈了些什么,一次试探也没有,全都在天南海北的说着其他的。

小一更是吃得过瘾,一个劲儿用筷子在捞着还有没有,毕竟多了一个人吃饭,王曦买的菜就显得少了点儿。

吃完饭,嬴莹要走,小一也闹着要去送,被柳瑗拉着让她给自己捶背。

冬天的夜间降临得特别的早,王曦和嬴莹漫步在里院,相隔不近不远。

“王师弟,就到这里了,我回了家会给你电话。记得我说的话。”嬴莹让王曦止步。

“你不住里院啊?”王曦问道。

“我家就在附近。”

“这么晚了,我也不好送你,你自己也说过,最近小心一点,我看你还是睡里院算了。”王曦劝道。

嬴莹停住脚步,居然听劝了,道:“那行,我回科室,明天白天再回家换洗。”

等王曦回到值班室,小一已经被支去买夜宵去了。他知道二位师兄想问啥,于是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这丫头有句话倒挺对的,你们两个级别实在太低了。”柳瑗道。

王曦垂头丧气道:“就是嘛,这锅我们两个哪里背得动嘛,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我们释放的假消息,难道里院高层就这么采信了?”

周柯眯了下眼睛······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遗人

王弼司和薛晨以及陈士果三人最近是忙得焦头烂额。

一方面忙着同人事科一起招新人,一方面还要出外勤处理积累下来的案子。虽然这些案子里面只有不到一成是灵异事件,但他们还是得跑。

没办法,辖区太大,人手又少了那么多,还只能白天出去办案,晚上回来守家。所以,连他们几个主任都得亲临一线。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王弼司看上去就瘦了一大圈。

遗人的事情尽管里院还在不遗余力地查,但效果出奇的差。这群神秘的势力再次消失,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仿佛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间上一样。

六扇门在这个方面更是帮了大忙,天上至少有四颗卫星帮着搜索可疑区域,里院自己也租了国外的一颗卫星进行寻找。但却全部无功而返。

但也还有一些意外收获,那就是基本上来说关于阴巫的聚集地,算是彻底摸清了。

里院曾讨论过是否借此机会一举铲除他们,虽然讨论的结果比较一致,没有谁有意见。但具体实施起来就又有很多问题了。

里院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聚集起如此大规模的战力,尤其是里三院,里七院和里九院,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如果有行动,那这三家必然还是进攻的主力。

从外院调医师过来不是不可以,只是这缺口着实大了些,如此大规模的人事调动肯定很难实施,尤其是一些高手,其余各院还是不太愿意放人。借可以,但不能就不回来了。

那就只能像上次一样临时征调,等到行动快要开始的时候再来要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里院毕竟才吃了一个大亏。这次行动不得不谨慎。其实这方面真的是里院的短板。

里院讲究个人实力,讲究团队配合,但真的不擅长于制定这种大规模的行动。而且里院所谓的团队配合,其实指的也就是三五个人之间的小团队。

造成这样的结果,主要还是历史因素。

古时候太医院人不多,一个人要当几个人来用。而且那个时候太医院也曾受道教思想的影响,也希望可以证道升仙,都十分重视个人武力。只是后来和地府接触后才放弃了这条路。

还有就是里院的对手,自古至今就非常固定,不是鬼怪就是巫。

前者还从未听说过成群结队出现的,而后者即使喜欢聚集在一起可人数又太少。就连古代战争大规模死人时,也自有阴兵借道去处理。

就这样,自身人数不够,对手人数也不够,太医院就根本没有制定大规模作战计划的机会。

而到了近代,里院有所发展,人数猛增,可这样的机会却更少了。

首先说巫,全都一股脑儿藏得好好的,也不怎么惹事儿,天高路远的,里院也懒得过问。而另一方面呢,国力强盛,于内人民安居乐业,于外又几无战事。这样,基本上不会有饿死鬼和大量死人的情况。而除开这两种情况,一般还能因怨气过大形成厉鬼的也就只有横死或自杀了。

现代里院的操作对象基本上来说就是它们了。

当然,除了这个因素外,里院还认识到了自己在谋划方面的不足以及有些刚愎自用了。这其实才是真正的需要改进的地方。

放着地府和六扇门这些搞谋划的行家不用,整个计划的制定过程全都是里院一手操办的。

如果当时多和地府以及六扇门沟通一下,多分享下情报,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了。

在里院的眼里就是纯粹的战力对比,你出一个巫,那我就来个主治,你出个祭巫,那我就来个副主任,你出个大巫,那我就来个主任。

反正里院家底厚,心也大,敢拼。

在这件事情发生前,里院的人基本上都覆盖着全辖区,本部也就几十百来号人。在遗人攻打鬼门关后,大量人员被召集回来,里院看着这人才济济的热闹景象,觉得原来自己这么强啊。原来平时发工资扣除的人力成本都在这里啊。

但经此一役,里院才发现,原来自己手上的人不多啊。就拿里三院来说,现在这种情况还想要保持全辖区威慑的话,本部基本上就只能有二三十人了。

这段时间里院高层一直都在不断地进行反思,但短时间内要纠正固有的思维模式也的确是个困难的事情。

他们都能想到借助无人机和炮弹轰炸了,已经想得很多了。

从情报上显示——里院自己的情报,地府的情报,六扇门的情报——目前还残存的阴巫还有两千多人,分成四个聚集地,相互之间间隔不过二十公里,应该说,从地理分布上来看,已经很密集了。

地府在付出极大的代价后大概也摸了个底,至少有上百名鬼差和阴兵从此杳无音讯了。

这些阴巫实力强横,很明显和被里院在梁淄市剿灭的不在一个等级。所选地点也很巧妙,云雾缭绕,现代科技的轰炸只能非常盲目,不管是重炮的运输还是空袭,效果都不会太显著。

而且他们肯定时刻保持着对外界的关注,吃定了政府也不可能打着演习的口号来围剿他们。

巫寨周围基本没有道路可通行,后勤保障困难,这些人又熟悉地形。即使真的部队来攻,他们不敢惹,可跑起来的话根本就找不到。

而军队又是绝对不可能和里院的人组成联军的,那样的话,很多事儿就捂不住了。不管是里院还是政府,都绝对不敢这样干的。

所以,要打他们,就只能面对面的厮杀。摆好六月大阵把别人关起来轰的好事儿就别想了。崇山峻岭,野兽出没,蛊虫不计其数。

估计离着老远,别人就知道来客人了。

要小心的反倒是里院,谁知道下一步踩下去会触发什么巫术阵法。

里院对这其实有心理准备,这些阴巫,也就是最后的残存了,剿灭他们,当代里院绝对会被载入史册的。所以别人的实力和防御强,是理所应当的。这点,里院并没有太过小瞧阴巫。

可里院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大方的送出一批巫来给自己吃。阴巫和遗人是知道自己要去攻打梁淄市的,就算要阴里院,可这本下得也太足了吧?生怕里院不上钩?

换成里院,哪怕死了两百来号人都心疼得不得了!

同时六扇门这边反馈回来了一个疑点,这些房屋的年份居然全都不过六十年,这很明显梁淄市有问题了,年代实在太近了。可要说六十年前遗人就想着给里院下套显然又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六扇门全力运转起来的效果也很恐怖,在调查了近十年来的人口失踪案件后,发现至少有三CD是直接或间接指向了这片区域。就不要说以前监控不发达时的人员失踪案件了。

这些失踪人口一般到了一定时限都会委托里院询问地府是否到案。以往这些个案实在太过零散,六扇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一般也就以为人还没死。里院自己也不会多事儿。

可这次系统地把名单递给地府后,才发现这部分失踪人员全都没有到案,那答案就很明显了,这些阴巫一直在炼魂蛊。

自从阳巫以炼魂的秘密当投名状后,里院对炼魂虽说研究上获得的进展还并不太多,可认识上却提升了一大截。

这炼魂的确可以使得巫的实力增加,可效率并不算太高啊,这又不是古代,不可能大规模的炼魂,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和自己老老实实修炼又差得了多少?这总不能解释为他们懒吧?

里院和地府针对这些疑点讨论过多次,也有过一些猜测,但都没有办法证实或证伪。

里院认为阴巫只是遗人控制的一支力量,其实很多事情应该都被蒙在鼓里,遗人传授炼魂之法给他们,应该不是仅仅想让他们自保,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而地府则简单干脆,只要他们炼魂,那就把阳间的法律和阴间的规矩全都坏了一遍了,那就是一个字,弄!

不过地府回去也做了很多查阅工作,最后指出,他们觉得遗人的身份应该不是他们自称的那样。因为地府是把医巫分家的整个历史演变过程全看了一个遍的,记录中从未出现过这支神秘势力。

那个时候的医和巫人数又不多,地府要查的话,昼夜不分也就几天的事情。

所以,对于遗人的轮廓,里院大致又更加清楚了一些。

这是一个新出现的神秘势力,但存在时间非常悠久,最早可追溯到医巫分家之时。他们有着医和巫的传承,对地府和里院都十分熟悉,与时俱进,了解现代社会的发展,实力强横,行踪诡秘,善于谋略,不惧里院和地府,对打开鬼门关十分感兴趣。

当里院把这些总结出来后,才发现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而这,也是里院久久不敢动作的原因。

这是上千年来,第一次,里院觉得有点儿吃力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要当大师兄

里院高层非常巧妙地将这些信息逐渐公开出来,对整个里院的士气影响并不大。相反,还营造出一种时刻都有新情报的假象。

这倒还真的是里院上层有些多虑了,其实哪怕直接说,以里院这些人的性子,多半还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面孔。

毕竟里院这支骄兵,骄了上千年啊。

针对鬼门关,地府和里院已经重新布防。防御的标准是要能够顶住三座里院同时进攻。

地府这边,除了在鬼门关之后布下重兵把守外,还派出大量高手,自里一院的鬼门关出来,列阵于各座里院的鬼门关之前。

同时加大阳间巡游的强度,和里院一同把本职工作做好。

等把这些准备做好后,再来谈下一步。

有句话叫做阎王让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

地府对阳间的行政机构是再熟悉不过了,再三通过里院向六扇门询问后,得知阳间政府不会过问里院和地府针对巫的剿灭,便由判官大笔一挥,对这些巫判下了重重的一笔。

巫的确有手段能够隐匿气息,在阳寿未尽之时,生死薄拿他们也没办法。可一旦被地府视线确认后,便可知姓名和阳寿了。

所以,之前地府针对该地区的侦查活动其实也包含了这么一个意思。哪怕能确认一个巫的信息,就够了。

在获得的三十多名阴巫的姓名和阳寿后,地府还是做的比较小心的。毕竟修改活人阳寿只是地府有这个手段而已,不代表着地府天然有这个权力。

在尝试着以炼魂为理由判处一名阴巫阳寿将尽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玄之又玄的天道,见并未有任何异象出现,才开始放开手脚干。

只要有了这三十多个阴巫的拘魂,那么下一次针对他们的剿灭,地府不仅师出有名,而且规模也会空前巨大。

只要地府参战,那么在战斗中将会有更多的阴巫被他们视线确认,就犹如滚雪球一般,直到将他们全部消灭为止。

这是地府第一次介入医巫之争,当然这样说其实还是有失公允。毕竟地府一开始就是站在里院这边的,只能说,千年后,地府终于走到前台,站到了巫的对立面。

但终归地府不能出太多的力,如果大规模的阴兵借道,那么就会对阳间的气息造成干扰,影响普通人的生活。

里院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哪怕地府这次直接参战,也不敢大意,向政府订购了一批有着敌我识别系统的臂章。这样,不管是玄学的灵识辨别,还是科学的红外成像,只要非里院之人出现在战场上,都将会第一时间被标记出来。

六扇门是知道里院的这次行动意味着什么的,只是他们花着纳税人的钱,很多事情无法做。但譬如原价提供一两百架无人机还是能够办到的。而这批无人机同样也被里院自己拿来玄学化了,试验了几次,和新型臂章配合起来用,效果异常的好,就连赵竹仁自己也未能成功地欺骗过这些玄学电子眼。

王曦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心念念了好久的里院臂章,即使被告知他本人是绝无可能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他也只是捧着臂章傻笑点头。

里院如果说上次进攻梁淄市还是存着那么一丝游山玩水的心态的话,那么这次,就真的只能是公仇私怨新仇旧恨一起来了。所以,像王曦这种一年级,柳瑗周柯这些伤员,都是根本不可能带的。

周柯和柳瑗有那么一丝遗憾,但总有点儿不甘心,知道万一战场上自己成为了累赘说不定就会害死人。所以,也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本来他们还想做做王曦的思想工作,没成想别人根本就不在乎。

王曦在乎的仅仅是那块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里院臂章啊!

里院和地府都在谋划接下来的行动,即使是王弼司,也未能打听到更多的细节,至于进攻的时间和人数这些,就更是严格保密了。

甚至连各位院长最后得到的行动细节都是有差异的,这样一旦情报泄露,那么顺藤摸瓜,就知道是从哪里泄露的。

类似于这种小伎俩还很多,在虚心向地府求教之后,地府几乎是毫不藏私地向里院传授着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

甚至在知道里院有这方面的需求后,连六扇门也派出了精通战略的大师级人物前来帮忙。当代政府对里院的信任可见一斑。

这种学识对于古时候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来说,简直都是应该被禁的。而现在,居然还被分享和传授了出来。

当然,这一切也和里院或者说太医院上千年的自律有关。

王曦知道里院的招新已经完成,据说里三院这次共补进来了四十二名外院医师,剩下的缺口准备明年再来。

只是他还从未见过这些人,据说还有很多事情尚未安排好,暂时不能来报道。

但他知道,关于实力方面的考核肯定会如期举行的。现在已经临近圣诞节,他一方面要提升自己的战斗能力,一方面还要学习书本知识。因为元旦一过,那么一年一度的考研也就来了。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王曦一点也没有觉得不适应。即使是现在,他也每天能抽出两个小时在病案室里泡着。然后就是在值班室里打坐,存思,以及在两位师兄的指导下进行普通的身体锻炼,晚上再来看英语和政治。

一般人肯定吃不消,王曦不是一般人,这里也不是一般地方。只要受得了这枯燥,王曦的体力和精力本身,是完全没问题的。

刺激王曦如此刻苦的,自然有当初那黄粱一梦有关,可过去了这么久,自然有别的原因。王曦自己也发觉,对于贝儿,他并不是日思夜想了,即使有时佳人入梦,王曦也能够守住本心,分得清楚真真假假。

让他如此刻苦的,是真金白银!

从柳师兄那里知道,每届新人实力考核的前三名,里院都是直接奖励白花花的银子。而这,里院在事前并不会对大家说,很多时候都是这新人前三甲事后面对着发过来的钱不知所措。

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里三院很久没有这样大规模的补录人员了。想想看,连周柯和柳瑗这样的老油条都还顶着里院新人王的帽子呢。所以,很多时候,参加考核的就两三个人,那还排什么名,各个科主任过来看看,挑中各自有眼缘的带走,就算完了。

钱也不多,第一名也才一万,但在那一届里面,不管以后大家分在各个科室或进不同的师门,你都是大师兄了。一想到这威风凛凛的称呼,王曦就一阵激动。

哪怕这个大师兄的称号水分很多,既没有师门的传承,也没有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但听上去就是很爽。尤其是柳师兄指出了一点,这次全都是补进的外院医师,平均年龄三十岁左右,听着一群比自己大这么多的人叫自己大师兄,这感觉真棒。

王曦光是想着这些就已经喜滋滋的了,仿佛他已经是第一名了一般。

小一每天几乎和他形影不离,像个跟屁虫一般。没办法,初来乍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她就和这么几个人熟悉。周柯和柳瑗都有伤要养,代文斌不在里三院,常玉也有大事在忙暂时无法管教她,她就只能跟着王曦了。

哪怕王曦定时和嬴莹的碰面,她也要跟着。

大师兄交代下来的事情,他们师兄弟三人一直放在心上,最后就连柳瑗都觉得嬴莹应该没问题。因为从逻辑上来说,只要嬴莹有的疑点,王曦都可能有,凭什么王曦就被无条件地信任了?

里院的八卦已经不在王曦和嬴莹那晚的事情上了。毕竟嬴莹一个黄花大闺女,大家不好意思过多八卦,而且薛晨强势介入,放出话来,谁再提这事儿,她就带着里三院的人亲自登门拜访,巧妙地把这事儿变成了里三院和其他分院的事情。一瞬间,里三院的人才反应过来,这可是我们的院花啊,即使被王曦这头猪不小心拱了一下,她也还是院花啊。再说了,事情的经过是怎么回事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玩笑归玩笑,既然都上升到了维护院花名誉的高度了,那么杀个王曦来祭天都可以,更不要说同仇敌忾地在内网上捍卫院花了。

其他分院的见没得玩儿了,目光自然退而求其次转移到了另外一名主角王曦身上,变着法儿地打听他的情况。

里三院的人,尤其是男医师们一下就找到了宣泄妒火的口子。于是王曦和小一成双成对的事情又成了热烈讨论的话题。只是持续的时间不长,就被各大院长联手给压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小一什么身份,他爹妈可都是阳巫里的大巫,还和代文斌以及常玉都有师徒情谊,这么敏感的身份哪里由得下面的八婆们胡来。

但不管怎么说,渣男这个标签,王曦是被贴了一层又一层。

但我们此刻的王曦,自我感觉超级良好!

我也变成一个努力的人了啊!这个大师兄,我当定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的夙敌啊

小一大部分时间都能做到比较安静,只是让她坐着不动的确很难。所以偶尔她还是会去打扰王曦看书。

要不就是戳一戳王曦的胳膊,要不就是拿手去挡住王曦所看的书。王曦的脾气也好,一般也不生气,反正小一打扰他的情况也不是太频繁,只要你理她一下,她就似乎达到目的了,接下来便又会安静好一会儿。

但如果要是不理她,那就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具体就要看小一的心情。如果她心情好,她也就自讨个没趣,就这样算了。可如果心情不好,说不定就会一惊一乍地:“啊,王曦!这里有个大蜘蛛!”

王曦也不是没有收获,从小一的话里套出来了她害怕蟑螂和老鼠。遗憾的是里院里面也见不到这两样东西,而且王曦虽然不怕,也嫌脏,肯定不会去逮一两只过来。

只是掌握了这点比较容易和小一之间形成一种威慑平衡。

期间大师兄曾经抽空来看过他一次,半敲打半鼓励地对他说了些话,弄得现在王曦每天把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成了四个小时。完全是一种考前突击的状态。

其实王弼司来,倒不是说让他好好努力,准备考核之类的。王弼司还没那么无聊,在他眼里,哪怕王曦考核结果是最后一名又如何?

王弼司只是告诉王曦,每个进入里院的人都以为自己是主角,但这想法既对,也不对。

应该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都该活出属于自己的轨迹。但进入里院,并不代表你从此就开了挂一般主角光环附体,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很多事情依然要靠自己努力。

就拿上学来说,很多人都觉得怎么只能光看分数呢?我还有其他才能啊?我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人啊?我不是书呆子,我瞧不起那些高分低能的人。

这种想法不能说全错,但肯定没有全对!那这些人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只看分数啊?

这本来就是一场选拔啊。

拿数学来举例,好多人觉得我高等数学学来有什么用,难道我买个菜还要微积分一下?

可是事实上却是,你学得好学不好真的没关系,国家只是想把在这方面有天赋的苗子选出来而已,至于你怎样,到底是比这些苗子过得好还是不好,还真的不是很关心。

有人或许会说,反正我数学就是不好,但我生物好啊,我化学好啊。

都没关系,反正也都是一样的选拔。

这场用分数论成就的比赛,就是想看看在同样的规则下面,哪些人能够拔尖。对失败者或者落后者又不会让你去坐牢,又不惩罚你,为什么那么气急败坏的?

甚至有的人说,我就是不喜欢读书,我打游戏打得好。

也行,只要你玩得出名堂,国家依然买账。

因为打游戏其实和读书一样,都是大家在同样的规则下面竞争,而被选拔出来的苗子,从比例上来看,其实都差不多,都只有那么一小撮。学习不行,打游戏也打不出个名堂的人大有人在,还很多。那又怎样呢,这只是两个方面而已,国家又不是只需要这些人。

既然是选拔,同时也就意味着淘汰,这个淘汰并不是说失败,只是说没达到门槛罢了。

就好比外院医师那些大牛,治病救人动手术厉害得不行,偏偏灵识没觉醒,那里院怎么选拔他?难道就因为这个否定他吗?只能说恰好在这个规则下他的确没被选上罢了。

而世间有太多的选拔规则了,同一个人在不同的规则下,表现出来的能力也会不一样。

所以,进入了里院的别骄傲,你只是恰好符合了里院选拔的规则。而横向比较,如果自己不好好努力,那么在同样的环境同样的规则下,依然会被淘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不要指望一个不爱学习的人去打游戏能打出一个WCG冠军,那也是得经过枯燥的系统学习和训练的。而且,就算大家都耐得住那寂寞和枯燥,但冠军的位置,也只有那一个。

不过,难道就能说亚军和季军就不厉害了?或者说,冠军就永远不败了?你让冠亚军互相厮杀一百盘,看是不是会出现一百比零的战局?

王曦没想到大师兄居然也有这么耐心的一面,两人谈了很久大师兄才离开。一旁的周柯和柳瑗也是一副受益良多的表情。

现在的王曦,真的比两三个月之前的他显得要成熟一些了。他本以为大师兄是来给自己干货的,但听闻大师兄一席话后,不仅没有失望的情绪,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有道理,对自己帮助很大。

以前不觉得,但现在王曦发现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性,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的。心性的改变是很难的,可如果身旁有好友不时敲打提醒,只要不是心性太差,慢慢地都会有一颗坚定的道心。

大师兄说收拾阴巫的事情他们几个就别操心了,该养伤的去养伤,该修习的去修习。

但把考核的日期定在平安夜那天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倒不是说王曦准备还不充分,需要多点时间,而是平安夜这么特殊的日子,里院怎么能拿来考核新人呢?能不能稍微和国际接轨一下?

他知道,这次考核,和上一次还是有所区别,但涉及到战斗的成分依然不会太重。和那些人相比,哪怕自己是只笨鸟,也依然提前飞了几个月了。而且旁边还有不错的老鸟一直给自己指导。所以说,其实王曦还是挺占优势的。

从柳瑗那里得知,题目一般会是邪祟净化,符咒契合度感知,抗性检测以及药理。唯一可能会有战斗的地方就是邪祟净化了,不过历年来曾经出现过最难的,也就是吊死鬼。

大部分人连战斗方式都不知道,所以这一关基本都是交白卷。

“周师兄,有没有什么比较酷的招式啊?”王曦问道。

“酷的招式?”周柯猜到了王曦在想些什么,道,“你发完招自己摆造型不就完了么?”

“不不不,师兄你没懂,我的意思是招式本身就酷,很华丽,五彩缤纷那种?”王曦解释道。

“用灵识来看基本上都很酷啊,都有灵力释放出来的,难道你怕到时候一起参考的人看不懂你招式的玄妙?放心,这批人灵识都不差。”周柯道。

“怎么说呢,就是还要一看就很厉害,比如说六月啊,师傅的渔舟唱晚啊,何院长的帐前舞啊那种,有没有?”王曦说出了重点。

周柯笑道:“有啊,除了六月你不能学以外,其他两个你都可以去找他们学啊,让师傅教你啊。”

“哥,真不开玩笑,就算师傅肯教,你觉得这么点儿时间我学得会吗?而且这些招式威力太大,万一伤着对手怎么办?”王曦十分地认真。

周柯有些疑惑:“等会儿,什么伤着对手?”

王曦反问道:“难道不两两捉对厮杀吗?”

周柯扔过去几颗瓜子道:“谁给你说还有这个环节的?”

王曦一听这话,有些大失所望。

怎么里院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居然没有这种院内比试啊?这真的一点也不修真啊!

最好在比试的时候再涌现出那么一个强敌,成为我一生的宿敌,然后和我亦敌亦友,这样才修真嘛!

“那还怎么评出第一名!”王曦道。

周柯道:“有主考官啊,打分啊,分数高自然就第一名了啊。”

“这些题又没有标准答案,怎么打分?”

“我又没当过主考官,难道你还担心有人走后门?放心,里院不搞这套。还有几天,你就安安心心地准备吧。反正没事儿。对了,最近记忆力如何?”周柯问道。

王曦想了下,试着回忆今天所背的政治大题,道:“嗯,是比以前读书的时候要好得多。”

周柯满意地走过来摸了摸王曦的头,道:“那就好,没事儿多存思,温养灵魂,有好处的。”

王曦点头道:“哎,周师兄,我发现里院的修行其实一点也不轻松啊,和读书时一样,好多东西都要学,时间其实一点都不够用。”

“要不然呢?难道我们就是只会打架的流氓?”周柯道。

哎,算了,反正又失去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了,老老实实修习吧。

看看时间,小一等会儿估计要来这里了。不得不说,这丫头的手艺着实不错。自从在王曦家里住下来后,隔三差五会弄点儿菜给提过来,让这师兄弟三人大饱口福。

到最后,三人还一起凑钱交给小一,让她来负责伙食,也不强求每天都做,偶尔来一顿就行了。

王曦想到小一,突然问道:“师兄,小一她会参加这个考核吗?”

这倒的确把周柯给难住了,不是太确定:“按理说,应该会参加的吧。这只是一个摸底性质的考核,看看有没有比较拔尖儿的,又不牵涉到其他什么的,哪怕她身份特殊,也不忌讳什么吧?”

完了!强敌出现了!

原来,阻碍我成为大师兄的绊脚石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啊!隐藏得好深啊!我不可能争得过这个蛮蛮女汉子啊!

王曦看着手提晚饭开门进来的小一,心里有苦说不出。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合格

“小一,还有几天就要考核了,你去不去呀?”王曦打听起来。

小一麻利地摆好碗筷,道:“当然要去啊,听说前三名有钱拿呢!”

王曦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好失望啊。他在乎的不是这个奖金,而是那个大师兄的称号啊。

但小一的实力妥妥的比自己高好几层楼啊!

嗯?等等。貌似周师兄说了没有两两厮杀这个环节啊。

也就是说,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短时间内,王曦的内心起起伏伏。几个人都觉得他怪怪的。

“你今天咋子了?看到我那么激动?在打什么坏主意?”小一先把筷子递给了周柯和柳瑗,然后自己,最后才是王曦。

“他在想,你也参加考核,很可能把他大师兄的称号抢了。”柳瑗直接把王曦给戳穿了。

王曦一下就被呛住了,本想矢口否认,但发现完全没法骗过这几个人,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小一问:“王曦,你很在乎这个呀?”

王曦的确是觉得有个大师兄的称号挺酷的,但要说非常在意,也谈不上。只是道:“也不是,闹着玩儿嘛,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师兄。”

小一道:“那你给我钱,我放你水。”

三人均抬起头,看小一一本正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柳瑗道:“这事儿不能乱来,上面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实力。听到没有?”

小一对着柳瑗做了个鬼脸,发出一阵呜噜呜噜的怪声。

王曦道:“小一,柳师兄说得在理,而且我也没钱,我看你就勉为其难地把这大师姐当了吧。”

小一无所谓,从小就在巫寨里长大的她对这些并不是太感冒。不过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道:“对了,王曦,上次你说圣诞节要陪我去玩,算不算数的?”

王曦道:“算,当然算啊,反正到时候已经考核完了,我们这群人又没事,请个假出去玩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一见王曦没有哄她,算是满意了,继续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她比较没吃相,也不讲究这些,才发的崭新白大褂袖口附近都可以看见油渍了。

吃完饭,老规矩,王曦负责收拾,然后周柯和柳瑗一对一服务。王曦主要是侧重于药理学,这方面是他的弱项。而小一就主要是关于医术的一些基础,如果按进度来算,她反而还算落后于王曦。

这最后的几天,要说能有什么提高,也就只能是理论知识了。

平安夜,圣诞的前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考试是从早上开始的,毕竟有那么多科目,还有三十多人。

王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上学的时代一样,三十多个人坐得端端正正,像小学生一般拿着一支笔,在认认真真地答题。

药理学考的并不深,但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对于他这种西医临床专业出身的人来说,连中药的名字都背不全,就更别说各种方剂了。尤其是后面还有加上各种灵力萃取的变化,王曦估计自己不会的,全场就没有人会。

这倒是王曦小瞧天下英雄了。这批人在补录进里三院后,立刻就被安排进行了心性的测验,就是上次王曦所经历的那种。然后各科就已经把人瓜分完毕,而且全部都是进入的临床一线战斗科室。这些天,各科针对这些人也进行一些基础的教学,甚至也还通知了王曦前去的。只是王曦去听了几次课后觉得对自己帮助不是很大,就没有再去了。

这些平均年龄三十岁的人,普遍比较成熟,心志坚定,在第一次关于心性的测验中都表现得异常出色。相对于王曦来说,唯一的短板就是进入里院的时间太短,很多人还处在重建三观的这个阶段,后面的教学到底学进去了多少,就不好说了。

没办法,这次实在是特殊情况,太赶了,要人要得急,只好如此。

王曦交卷的时候,路过小一身旁,看见她的卷子空着一大片,先还想难道这丫头真要故意放水?可立刻反应过来,这估计也是小一的弱项,自己每天看药理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捣乱,除了他们巫寨常用的药草外,她估计什么都不知道,而自己刚才所做的题,一道也没有关于那些药草的。

小一看王曦第一个起身交卷,立刻“嚯”地一下也站了起来,跟随着出来。

“你还空着那么多,怎么出来了?”王曦问道。

“我刚才想好了,明天我们去蜀都玩,怎么样?”小一道。

“小一啊,刚才你就在想这个啊?”王曦有些无语。

“对啊,反正我又不会,还不如想点实际的。我交白卷是肯定不敢第一个的,而且我那么早出来也没有人陪我玩。”小一取出自己的布包包,翻出一个橘子,掰成两半。

王曦更无语了,道:“我又不是交的白卷······”

小一一点也不在乎,道:“没事儿,接下来的几场都是我们的强项,你看,那个人都在抠脑壳了,哈哈哈哈哈哈。”

王曦看着小一在那里没心没肺的,好像她答得很好一般,还在那里笑别人!这些人可都是科班出身啊,今天的药理有一半都是西医,他们乱答都比你答得好啊!

但还真如小一所说,后面的符咒契合度以及抗性检测,小一都是异常强悍,这两项都是当场出成绩,他们都拿了甲上。

那么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需要实地考核的邪祟净化。虽说是大白天,但这难不倒里院。医教部已经提前把考场布置完毕,地点就在停尸房。反正停尸房在负一楼,见不着阳光,里院再用阵法隔绝外面的阳气,里面的鬼魂依然可以自由活动。

安全问题不用担心,这些被抓来充当考试工具的鬼魂道行都不深,根本无法对人造成肉体上的物理伤害,仅有的手段就是迷惑心智以及鬼上身,连夺舍都做不到,所以停尸房里不会有考官的存在。要不就是考生自己打开停尸房的大门走出来,要不就是十分钟考试时间结束考官进去提人。被上身则算不合格,双方互相奈何不了算合格,能压制对方则算优。

可以说,这才是这些人最期待的一场考试。

这些人和当初的王曦一样,从来没有见过鬼,尽管这些天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仍是不免紧张。

王曦本来是排在第一个的,但因为扰乱考场纪律又被排在了最后一个。这点,惹得小一很是不高兴,一个劲儿地埋怨周柯,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出行计划要推迟了。

周柯也觉得挺冤,他只是好心好意想给王曦打打气,可就是在门口说了句“小师弟加油”,就直接把停尸房里面的鬼魂给震慑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不过这个插曲似乎也活跃了下气氛,大家见了这一幕,内心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小一的考试似乎很是轻松,进去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惹得大家一片惊叹,都觉得这个可爱漂亮的小妹妹过于生猛,简直是人不可貌相。同时也为后面的考生增加了不少信心,或许考试比较简单呢?

考官并不禁止大家围着小一问问题,小一也很是享受这种感觉,一一作答,甚至还把停尸房里的布局,鬼魂大概率喜欢停留的位置,以及一些小技巧分享给大家。这些人本来社会经验就足,嘴巴也甜,一口一口地叫着师姐,快把小一给捧上了天。

轮到王曦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六点了。前面的人全都合格,基本上都是和鬼魂形成僵局,守住本心,即奈何不了鬼魂,但鬼魂也上不了他们的身。开门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眼睛紧闭。

王曦走到最前面,埋怨了程鹏两句:“程师兄,怎么让我背锅啊,这么晚了,本来我晚上还有安排的。”

程鹏道:“赶快进去,刚才小一师妹都给我说了,你们要去过平安夜,嘿嘿,你们准备干点儿啥?”

王曦一听程鹏这语气,就知道小一肯定话没有说完,准备解释两句,却被程鹏一脚踢在屁股上给踹进去了。

可就是这个动作,看得其他人也是一阵羡慕啊。这可是有关系才能挨这一下啊!

身后的大门关上,王曦稳住身形,瞬间目明,看清楚了这停尸房的一切。

“一,二,三,四?”怎么回事,怎么有四只鬼魂?王曦看着天花板上的两只吊死鬼,角落里一只肚子大得不像样子的饿死鬼以及在地上爬的一只······婴灵?

不对不对,这种考试怎么会出现这种玩意儿?

王曦没有动弹,右手一抖,紫石英决被捏出,连续四团阳火围绕在自己身边。就这么一个动作,那两只吊死鬼立刻飘的远远的,不敢和王曦对视。

倒是那只饿死鬼,开始慢慢起身,挺着大肚子,摇摇晃晃向王曦走来。

王曦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肯定是针对自己的题目不一样,这多半是师傅或者大师兄搞的鬼。

王曦看了一眼那婴儿鬼魂,决定还是先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里院的考试不至于这么没轻没重,但有这个玩意儿在一旁始终心里有点儿发慌。

饿死鬼的速度很慢,走两步有时还要跌倒,王曦很轻易地就可以躲避开。他来到婴儿鬼魂身旁,警惕地打量起来。

那婴儿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将王曦望住,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妥了,还真是一个婴儿的灵魂。

就算它下一刻变出一副凶恶的表情来吓王曦,也就那样了,这玩意儿对他基本无害了。因为婴灵的眼神不一样,也不会有那种恶作剧的心思。

果不其然,趁着王曦在思考的当口,这婴儿灵体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张开大嘴,牙齿也变得尖锐,而嘴巴的开口角度几乎快和蛇一样了。

王曦脚下生风,倒退两步,然后迅速围绕着它转了一个圈,摆下一个小型的缚灵阵先关起来再说。谁知道我把他们给打伤后会不会让我赔呢?

既然已经开始动手,那就速战速决,让大家看看我这个大师兄的实力。顺便检验一下现在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王曦灵力凝聚于腿上,后退一步,避开了从天上吊下来的两根长长的舌头,然后伸出手捏住,使劲一拽,将两只吊死鬼给拖了下来,扔到前方不远处的饿死鬼面前。

哦哟?原来这么简单?

王曦用力腾空,一脚踏下,结实地踩在了饿死鬼的肚子上,踩出了一个大洞。刹那间,大量的污秽之物喷涌而出。而王曦灵力外放,形成了一道屏障,没有沾染上丝毫。

完了,出鬼命了!用力过猛了!

王曦赶快对着摄像头的方向手舞足蹈起来,示意程鹏进来收拾残局,抢救一下这只饿死鬼。

“师兄,你真的算捡到宝了。”常玉修着指甲,指了指屏幕。

“我知道他进步很快,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一步。”

“一分钟解决战斗,真的很无趣。或许这场考试提前一两个月,当他们势均力敌的时候,才是最精彩的吧?”

“是啊,这种一边倒的局势,是我根本没想到过的啊······对手大部分的招式都还没有使用出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果换成周柯他们,说不定会有一些试探动作,会给敌人机会。这小子运气也不错。”

“知道那句话吧,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而实力,都是用时间堆出来的,当年师傅对我们说的这句话,一直都是对的。”

“让程鹏把阵法开启,这小子的缚灵阵实在太差,困不住婴灵的。判他不合格,这吊死鬼和饿死鬼都是用来保护他的,居然对它们出手,敌我不分!”

第一百五十章 平安夜

王曦走出大门,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该说些什么?该用什么表情?既不惹人讨厌,显示出我的低调和谦虚,还要能够彰显我强大的实力?最好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

印象中自己用时绝对要比小一更短啊。

赶快想啊,大家可都是在看着我啊!

“呃,程师兄,麻烦你快进去看看,我貌似出手重了点儿,那只饿死鬼可能快被我打来魂飞魄散了。”王曦低着头,露出一种做错了事情的表情。

然后不等程鹏回话,从自动分出了一条道的人群中走过,来到小一面前,道:“小一师妹,走吧,即使是我,一对四还是很勉强。”

声音不大,透露出一丝虚弱的感觉,但绝对能让大家都听得到。

小一师妹?

小一奇怪地望着他,什么时候王曦对自己改称呼了?不过小一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紧张道:“伤着哪里没有?别逞强。”

“一点内伤,不要紧,休息几天就好了。这里这么多新来的师兄师姐,我也总得绷点面子,还不至于倒下。”王曦渐入佳境,仿佛那个影帝又回来了,要是这个时候脸色再苍白一些就好了。

小一一只手扶住他,对一旁的周柯道:“怎么能这样?为什么王曦考试的时候就是四只鬼魂?”

周柯和柳瑗只是看出来了小师弟中二病又犯了,但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以为王曦在夸大其词。只是面面相觑,没有回话。

王曦伸手制止了小一,道:“小一师妹,怎么能对周师兄和柳师兄这样说话,长幼有序啊。没事儿,两只吊死鬼,一只饿死鬼,还有一个婴灵,算是有惊无险。”

小一觉得王曦说话怪怪的,但见他有些虚弱,也并不在意他批评自己,从布包包里拿出一个小水杯,扭开了盖子,递给了王曦。

人群中开始传来窃窃私语。

王曦展开灵识,讨论的声音尽收耳中。

“他说的是婴灵!那至少得主治医师才能对付的啊!”

“一对四!我刚才就是吊死鬼!只是一只就和它一直僵持着呢!”

“这个叫王曦的师兄好帅啊!那个叫小一的是他女朋友吗?”

“你就别想了,都结了婚的人了。”

······

柳瑗对婴灵比较敏感,道:“真是婴灵?”

柳瑗这样问,王曦顿时底气有些不足,在这些人面前装装还可以,但柳师兄都直接问话了哪里还敢胡说八道。

可没等王曦回话,柳瑗就一下子闪过人群,冲了进去。

“柳师兄,别冲动!这只婴灵是向地府借的,要还的!”程鹏急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乎还伴随着两人的拳脚声音。

周柯有些疑惑了,还真是婴灵?也是一个闪身冲了进去准备拦下柳瑗。

人们看向王曦的眼神更加炽热了,充满着敬畏。

等到程鹏料理好一起,走出来的时候,有些犯难。他已经接到了院长的指示,但想个什么借口呢?

“考生王曦,重伤饿死鬼,损坏考试道具,不合格。考试结束,所有考生最终成绩三日后公布。”程鹏面无表情地宣布之后将停尸房大门锁了起来,开启封印。

然后一溜烟跑了。

王曦听到这个结果惊呆了。什么叫做损坏考试道具?

“他重伤了饿死鬼!”人群中一个声音传来。

“太黑了!我本来以为只有外院才是勾心斗角,没想到里院也一样!”人们开始为王曦打起了抱不平。

“王曦!不管结果怎样,以后你就是我们这一届心目中的大师兄了!老哥我年龄虽然比你大,但佩服你的实力,以后我们这一帮人就都靠你罩着了!”一名中年男子道。

人们纷纷开始围了过来,大师兄大师兄地叫着。

王曦被这人的话吓得不轻,哪里敢因为自己而妄议里院,道:“各位师兄师姐,谢谢大家对师弟的抬举和厚爱,但规矩就是规矩,也怪我下手没个轻重。”

“一对四,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谁手下还有个轻重啊?”人群中有人说道。

周柯走了过去,灵识包裹着声音道:“差不多得了啊。”

王曦一个激灵,道:“各位师兄师姐,师弟是在有些累了,就先告辞了,以后再聚。”

说完,在小一的搀扶下,“步履维艰”地向外走去。

“爽不爽?”周柯看了看天,夜幕已经降临了。

王曦贱兮兮地回道:“嘿嘿,有点儿爽,周师兄柳师兄,我就是找个乐子,这不还是全靠二位师兄平时的悉心栽培和指导嘛。”

“哪里爽,手爽吗?小一,你还要扶他多久?小心这个猥琐男吃你豆腐。”柳瑗及时补刀。

小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发现王曦的手一直老老实实搭在自己的肩头,又对着柳瑗做了个鬼脸。

听柳瑗这么说,王曦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腰也挺直了,不知道说啥。

完了,影帝又离开了,木讷王曦重新上线。

“我去问问师傅师弟的考核怎么回事儿,顺便去蹭顿饭,你们不用等我。”柳瑗说完就离开了。

周柯看着王曦和小一,道:“师弟,你说我是跟你们两个一起走还是跟着柳师弟一起走?”

我去,这个问题好难抉择!

之前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

“周师兄我们一起跟着柳师兄去呀!我也想问呢。”小一插嘴道。

王曦顿时感觉解决掉了一个难题,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阵失落,一闪而过。

周柯道:“你当师傅那里是食堂啊?算了,我回值班室了,不用给我带饭。别跟来,我要洗澡。”

见周柯也走远了,小一问道:“王曦,明天去蜀都我们去不去吃大商场?要带多少钱?”

王曦知道小一的心思根本不在今天的考核上,道:“吃,说了吃就吃,你买不买东西的?”

“好看的就买。”小一毫不犹豫。

王曦想了下道:“那我也不知道带多少钱了,不过把卡带上吧。”

“我们叫上师兄不?”小一问道。

王曦反问:“你上次不是说吃那么贵的东西就不叫他们了吗?”

小一示意王曦低下头,然后在他耳边悄悄说道:“笨,把周师兄他们叫上就不是你出钱了!”

王曦最受不了这种亲昵的举动了,可不知怎么的,这次他显得并没有那么抗拒,继续低着头,也降低声音道:“但是师兄肯定要管我们!而且柳师兄的伤还没好。”

潜意识里,他不是太想师兄们一起去,尽管他自己没发现,他对两位师兄的依赖程度已经很高了。有什么事情时,他第一个想找的不是赵竹仁,而是周柯或柳瑗。

小一似乎被说通了,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道:“那好,但是我们都不会开车,怎么去?”

这还不好办,在外面随便坐个车不就完了?

但小一很明显有其他安排,道:“我想今晚就去看看,最近我都在看,平安夜可热闹了。”

王曦惊道:“今晚去,住哪里?”

小一歪着头道:“住外面酒店啊!要有落地窗那种!”

王曦立刻拒绝道:“不不不,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小一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危险了,道:“走嘛,我下午就计划好了的,我还给你买了礼物的。”

说完,又从布包包里拿出一个苹果,语重心长道:“这是习俗。”

王曦不知道小一都是从什么渠道来了解圣诞节的,有些无语,这些商家促销的手段她也相信了。但看见小一那期待的眼神,还是道了谢,把苹果接了过来。

“王曦,你说,这种苹果是吃还是不吃呢?”小一问道。

王曦想起了以前和贝儿分隔两地,彼此从未一起过平安夜和圣诞节,也从未收到过苹果作为礼物,道:“是个问题,不吃吧,放一阵子就坏了,吃吧,感觉就没了。”

小一想了一下,抓过苹果,掰成两半,道:“一人一半,就都不会忘记了。”

王曦将苹果塞入口中,即使不喜欢吃苹果的他,也觉得有些甜。

“怎样?去不去?现在还早。我还有很多东西要买,上次还欠着嬴莹师姐她们的胸罩没有买呢。这你也是答应了的,明天一天绝对时间不够。”小一继续怂恿道。

“呃,我问问师兄······”下意识地,王曦又想逃避,把师兄给推了出来。

小一奇怪道:“你刚才自己才说了不带师兄他们啊。”

王曦反应过来,道:“哦,我的意思是今晚就走这件事情。”

小一觉得这倒没什么,居然同意了。

但周柯和柳瑗的回复都很明确:出去玩儿可以,哪怕不回来也行,但不准做奇怪的事情!

关于这点,语气还比较严厉。

王曦心想我是那种人吗?我和贝儿那么多年都没做过奇怪的事情呢。用得着师兄们这样提醒吗?

“怎样,周师兄怎么说?”小一兴奋问道。

“呃,师兄说不同意,说太晚了。”王曦支吾道。

但没想到被小一一下子就看穿了:“哼!又哄我!你一扯谎就红耳朵,我晓得!你不去我自己去!”

说完转身就走,把王曦留在原地。

王曦懵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可还在他纳闷的时候,就看见小一转过身来,气呼呼道:“你真不追过来的啊!?”

王曦言听计从,跑了几步过去,苦笑道:“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

小一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管用?网上看的,你的电脑真的速度好快。”

王曦心想,第一这招哪里管用了?第二这是我的网速快,不是我的电脑快!

王曦点头道:“嗯,厉害,特别管用。”

小一开心道:“看嘛,磨半天还是要去。耽误时间。”

王曦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去了,我们明天早点起来去好不好?要得不要得?”

“要不得!”小一有些赌气,话变少了。

王曦敏锐地感觉了出来,问道:“小一,要不明年的平安夜我陪你去?”

可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不靠谱,连近在眼前的事情都不能答应,又如何对明年作出承诺。

“王曦你就是说得太多,做得太少!”小一道。

“你真的很想去看看?可你知道现在我们赶过去也九点左右了,很多商场也都快关门了。”王曦的语气有些松动。

“不会的,平安夜有好多活动。”小一立刻开始争取。

王曦总觉得小一有些太过执念,玩笑道:“说!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一被吓了一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王曦。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曦也被小一的这种表情弄懵了,难道这丫头还真有事儿?

“我······还想去蜀都大学看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平安夜(二)

王曦愣住了,他的大脑浮现出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不是问一问小一是为什么想去这里,而是想起了远方的那一道身影,以及那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夜晚。

真的好像啊······那个夜晚也是在考试以后······

人总是会走熟悉的道路,当面对选择时也一般依赖于固有的经验。尤其是这种看上去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充满着征兆感的时刻。

王曦望向了蜀都的方向,良久,道:“好吧,我陪你去。”

还是这么口是心非。

明明这次是自己想去了,可话从口中出来的时候就变了。

“这次是真的告别了吧?”王曦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人还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总是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而忽略其他的。王曦或许忘了,在他入障的那个夜晚,是如何的地狱人间。

然而他都看不到,都忘了,那时他的眼里只有贝儿。

“不都答应你了么?怎么看上去反而不高兴了?难道你不该蹦起来吗?”王曦转过头来,看向小一。

小一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道:“好。”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王曦奇怪了,他早就发现,小一生气的时候不是不理人,而是话会变得很少,人也会消停许多。当然了,大部分女孩子都一样。

“没有呀,那我们出发。”小一说道。

王曦看了看天色,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内心却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本已平静下来许久的心,又被扔进了一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嬴莹师姐!吃饭了没有!?”小一突然叫道。

王曦回过神一瞧,原来是嬴莹以及······薛晨。

王曦在里三院就怕两个人,一个是自家大师兄王弼司,当然现在没那么怕了。还有一个就是内科主任薛晨,虽说接触得不多,但每次薛主任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坏学生一般。

嬴莹不是很习惯这种打招呼方式,道:“吃过了······你们呢?”

“我们还没吃呢!不过没关系,值得一饿!”小一骄傲道。

“王曦你的考核如何?”薛晨开口问道。

王曦不好意思起来:“最后一门貌似不合格,其他的都还好。”

薛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一似乎是只要提到了这件事情,那他就要给所有人都说说这其中的曲折,只是她今天赶时间,三言两语说完后,就催着王曦快走。

薛晨没参与这件事,不太好表态。而嬴莹见自家主任都没说话,也没接话。

小一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有些无趣,拉着王曦继续往门外走。

大约五分钟后,两人还等在里三院的大门处等着打车,但天知道今天打车有多难,尤其是在里三院门口。

“你们去哪吃饭?”车窗摇了下来,是薛晨。

里三院前门这条街并无太多吃饭的地方,餐馆大多集中在后门所在的小巷。所以薛晨很是奇怪这两人怎么一直杵在这里。

“我们要去蜀都!今晚平安夜!”小一立刻答道。

“那你们今晚怎么回来?”薛晨看了王曦一眼,若有所思。

“不回来了,明天圣诞节,我们要玩一天!”小一兴奋道。

薛晨看向王曦的眼神又有些不对劲了,道:“你家大人知道吗?”

王曦知道薛主任在想些什么,道:“问过师兄的,他说可以,我······我们······”

“是我要去的,听说平安夜可热闹了,我从来没有看过。”小一打断道,怕又生什么事端。主动把责任一揽,这些天她也发现了自己巫的这个身份异常好用。只要不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大家一般都比较惯着她。

她哪里知道,即使是在里院,也是一个看脸的地方啊。换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过来,看看里院这些人还会不会这么惯!

薛晨沉吟了一下,道:“上车!我们也要去蜀都,今晚你和我们一起睡。那边有我们的驻点。”

她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这个小妹妹,不要让她被渣男王曦给祸害了。幸亏碰上了多问了两句,要不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这丫头久居山中,不谙世事,遇到王曦这种坏人肯定是三言两语就被骗走了。

“嬴莹你下去和小一坐后面,王曦你来坐副驾。”薛晨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是如果要想去蜀都,那一切就得按着我说的办。

在车上王曦一直一言不发,能搭个顺风车当然是好事儿,可这气氛显然有点儿怪。被薛晨这么一弄,搞得好像自己诱拐小妹妹出去开房被她们逮住了一般。就连嬴莹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难以置信和不自然。

好在小一见心愿达成,很是满意,在后面一直和嬴莹在聊天,不过大部分是一问一答。小一不断得问着关于圣诞节的东西,即使是嬴莹的教养和耐心,也有些招架不住。

在感受了薛主任的速度和激情后,王曦看了下时间,居然只花了两个小时就来到了目的地。而与想象中的驻点不同,里三院在蜀都的落脚点一点也不寒酸。居然是位于蜀都北二环。

“小一,记得房间号,十一点前必须回来。王曦你记住了吗?”薛晨不好管得太多,总不能不准他们出去玩吧?反正现在离十一点只有一个多小时,随便他们怎么玩。而且薛晨在最后有意无意地提醒了王曦一下,他应该能听得出来。

王曦其实求之不得,道:“好的,薛主任!对了,你们来蜀都做什么啊?”

嬴莹本想说话,但可能这个问题比较不好解释,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讲,被薛晨简单粗暴地接了过去:“私事。”

王曦不好继续打听,礼貌地邀请了一下:“那嬴莹师姐你和我们去逛逛不?”

王曦心里清楚着呢,薛晨不就是不放心自己和小一单独在一起,把自己想成坏人了吗?那我主动让你的人来监视我,满意了吧!

但薛晨明显不是这么想的,脸上的嫌弃都快掩饰不住了。带着两个大美女逛街,美不死你?

嬴莹低声道:“就是我的私事。”

蜀都的繁华自然远超四河,已经九点半了,却还是霓虹闪烁,人来人往。

但和小城市不同的是,没有街边小店不停地循环播放各种圣诞歌曲。小一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决定不去逛商场,而是先去蜀都大学。

反正这里离蜀都大学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小一手上拿着一个卤肉卷,吃得赞不绝口,时不时喝两口奶茶,满满的幸福感。

“王曦,上学是什么样子的?周师兄给我说电视里的都很假。”小一问道。

王曦挠了挠头,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大,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想了一会儿,道:“其实电视里也不全都是编的。不过倒的确没那么多帅哥美女,我以前上学的时候都几乎宅在寝室里,这个问题如果要问我,可能比较无趣。”

“那你上学的时候有喜欢的女孩儿吗?好不好看?”小一倒退着走了起来,盯着王曦。

王曦停下脚步,想了下,最后道:“有,但她不喜欢我。”

“好看吗?”

“好看。”

“有我好看吗?”

“呃,去去去,小屁孩儿,都好看,不一样的好看。”

“哈哈哈哈,挺狡猾的嘛。那她和嬴莹师姐比,哪个好看?”

“喝你的奶茶!话说,你非要去蜀都大学逛什么啊?”

“就是想来看看,你难道不想来看看?”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看?”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你,我就随便问问,哈哈哈哈。”

“小一·······”王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嗯?”

“你是不是······”

“没有!”

“哎······小一·······算了。”

“王曦你生气了?”

“没有,其实,我也真想来看看的。你知道吗?其实这里我来了很多次。”

“嗯,我知道。”

“这边的零号楼······”

“嗯,我也知道。”

“也是,以后不许了啊。”

小一点点头,见王曦已经猜到,也不继续狡辩了,开始默默和王曦并肩走着。

校园里比不上外面,但或许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对于精力旺盛的学生们来说,总是一个宣**力的好理由。

行人大多成双成对,但尽管如此,依然显得王曦和小一二人十分的突兀。

上薛晨的车时两人均是身着工作装,到了驻地才更换了工作人员提供的便装。

王曦和小一都不是太识货的主,也挑不出什么好货,一人拿了件长长的羽绒服往身上直接一套就出发了。

只是在小腿部位那若隐若现的白大褂边缘看上去就有些怪异了。

不过王曦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在他眼中,白大褂和洗手衣简直是帅得不能再帅的搭配了。

“小一,谢谢你······”王曦语气很真诚。他自己的内心其实很矛盾,说过不想不见,可到头来就是忍不住,被小一怂恿两下,就脑子一热地来了。

说到底,内心还是放不下吧?

“我其实也想看看她······”小一靠得更近了些。

“说实话,我觉得以后你要离周师兄和柳师兄远点,免得越来越八卦。”王曦道。

“好啊,那我只有天天跟着你了······”

王曦无奈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我你会越来越傻。”

“只会越来越闷骚吧,你和你兄弟们聊天时可不是这样的,我发现你知道的荤段子挺多的!”小一笑道。

“你到底都还看了些什么啊?这些荤段子你都看得懂吗?”王曦有些挂不住了。

“看多了自然就晓得你们在说些什么了。看不懂的我也晓得去查,哈哈哈哈哈,上面两只鸽子,下面一只死羊。”小一突然笑了起来。

王曦立刻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好像自己被调戏了一般,单手抚额。

我为什么要把电脑给她?我都做了些什么?下次陈阿姨和张叔过来看到小一这样会不会把我给打死啊?

“女孩子家家的,以后不许这样,带了多少钱出来?明天我去帮你选一个,只要能看剧就行,花不了多少钱。”王曦试图转换话题。

“就不,你答应了给我用的!你要敢收回去我明天就搬出去!”小一装作恶狠狠的样子。

嗯?这是什么逻辑?什么威胁方式?毫无威慑力啊!

“你收回去,就说明你说话不算话!那说不定哪天也会把我赶出来,那我就没有安全感,我就要搬走。”小一补充道。

提到了“安全感”三个字,王曦愣了一下。贝儿就是说王曦不够成熟,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王曦投降:“行行行,都是你的,行了吧,这逛来也差不多了,咱买点儿吃的喝的回去了如何?你今晚老实点,薛主任在呢,别老想着去偷吃嬴莹师姐豆腐。”

“好吧,那回去吧,可惜没遇上她。不过我也很满意了,总算又了了一个心愿。”小一一半失落一半满足。

“那你这个心愿还真是奇怪,蜀都大学又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王曦有些不屑。

“不,就是和我觉得喜欢的人一起在校园里走一走。”小一走在前面,背着双手,想努力把自己的足迹控制在一列步道上。

王曦怔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哈哈哈哈,看把你吓得,我又不是只喜欢你,我还喜欢周师兄,还喜欢柳师兄,喜欢先生,喜欢师傅,有一点点喜欢嬴莹师姐,大家也都喜欢我。哈哈哈哈哈哈。”小一蹦跳着回来,自然地把手挽进了王曦的胳膊。

王曦镇定下来,刚才那一刹那,他脑子里都空白了,道:“我哪里吓到了,又乱讲。”

小一把头靠在王曦胳膊上,轻声道:“嗯,王曦最厉害了。”

真好,又完成一个愿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平安夜(三)

小一在里院又不是没有挽过自己,她疯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把柳师兄抱起来跑。所以,这点亲昵倒不算什么。

可把头这样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就有些暧昧了。

我们的王曦不是正人君子,可也不是卑鄙小人。他会心猿意马,可也知道自律。

王曦没敢躲开,就这样挺直了身板,非常僵硬地继续走着:“小一······你累了?”

“别说话,表现好点,我的第三个愿望也要达成了。”小一尽管是做小鸟依人状,可语气却是十足的女王范儿。

王曦不明就里,但一般情况下他都是由着这丫头,反正有时也搞不懂她在干些什么。

“如果你累了,那我们就回去吧?”王曦实在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来破坏下这粉红色的氛围,他自己也知清楚,凭小一的实力,哪里可能走这么点路就累了。

“王曦,你一直都很不开心,对吗?”小一问道。

这也是一个很暧昧的问题啊!

王曦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说?

这丫头把自己的心路历程给扒了个精光,甚至自己锁在空间里的一些日志也看了,还能怎么伪装?

是,我是很难过,我是很伤心,可是我也只有接受啊。

自己的伤刚刚开始结疤,也并没有打算博取任何人的同情逢人就讲,只是想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等到某一天伤好。

有些事情,过了这么些时间,他自己也想得很通。而且两位师兄八婆归八婆,可自从知道了这事儿,有时也很坦然地摆到桌面上和他谈。

他不是自己走不出来,只是有时他很矛盾,明明已经出来了,可又想转回去。即使心里明知道不可能了,可还是想沉浸在幻想里。

这几个月,他的生活,肯定称不上平淡,几乎完全从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里分离了出来。每当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依然会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真实。

他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正常,可隐藏在这背后的一切,却又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看上去是电梯的入口通往的却是阴森的鬼门关。厚厚的停尸房大门后面却关着猛鬼厉魂。在地图上明明标示出来了但如果没有人引导却永远也找不到的院长办公室。

即使王曦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这些事实真相的本身却还是怪异啊。

王曦是认识了很多人,也不是成天苦着一张脸。可要问他开心吗?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事。尤其是当他也佩戴上属于自己的臂章后,他更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即使臂章对他来说来得并不困难,可他就是很开心。一事无成的他就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承认。他迫不及待地想融入这个集体,以寻求一种其实他也缺乏的安全感。

可这些,都和感情无关。

在感情上,他也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尤其是和小一,他开始渐渐对她充满着好感。可他就是不愿意进一步,他给自己画了一座牢。

他不是不享受着和小一在一起的时光,可他却总以为如果他移情别恋了,那么就是对上一段感情的背叛。

可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亲密,在外人眼中看来,却犹如情侣一般。只是那种感觉很淡,就犹如两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很少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但就总是形影不离。

小一所稀奇的一切事物,恰好总是宅男王曦所擅长的领域。所以当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一个充满着崇拜,一个有一点点溺爱。

哪怕小一是实力较强的那一个,但却也总爱问王曦好不好,要不要得,行不行,喜不喜欢,好不好看。

在小一的眼里,王曦就是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同时也什么都依着自己,都向着自己。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王曦,原来在他内心深处,也还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在这个不爱说话的大男孩面具之下,一直躲着一个在哭泣的小男生。

在翻看着王曦和贝儿的聊天记录时,小一也忍不住很伤心。他不想看到王曦这样若无其事其实很痛苦的样子,可也不想看到王曦和贝儿在一起时的那种笑容。王曦的电脑里有着很多照片,那种笑容,是小一从未见过的。

王曦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道:“是啊。”既然小一知道了自己的那些过往,也就没有必要掩饰了。

“其实你还是想见贝儿,对吧?”小一追问道,头却一直靠在王曦的胳膊上。

“你得叫姐姐,什么贝儿贝儿的。”王曦调整了下语气,故作轻松,其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如果你再见到她,你和说些什么呢?”小一换了个问题。

“哪里那么多如果,再说了,我之前也见过她一次的,呃,或许是两次,好吧,还是算两次吧。”

“那你们都说了什么?”小一好奇道。

既然说开了,王曦也就没有回避什么,道:“其实现在想来,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有些细节不是太清楚了。但我们应该是互相道了别的。”

小一不是太满意这个答案,道:“王曦,如果是贝姐姐的话,你能认得她的灵识吗?”

王曦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没有想过。贝儿灵识又不高,自己进入里院后也只见过她一次,从未对贝儿的灵识进行过标记,所以说,应该是不认得的。

不等王曦答话,小一把王曦的胳膊挽得更紧了,只是呼唤王曦的名字道:“王曦。”

王曦问道:“又怎么了?”

小一没有说话,但显然是在酝酿,过了两三秒钟,她才道:“我不喜欢贝姐姐!”

王曦明白了小一的心思,原来这丫头是怕自己生气,所以还积攒了一会儿勇气。

王曦乐道:“你们素未谋面,又如何谈得上喜欢不喜欢。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哪里是几页聊天记录就能知道的。你别乱替我打抱不平,我其实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可她让你伤心了,我就是不喜欢她!”小一倔强道。

王曦道:“没事儿,我知道你向着我,但感情这种事儿没有谁对谁错的。现在告诉你吧,其实如果再让我见到她,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这样也挺好,我其实没那么恼火,周师兄曾经教过我一个法子,他问我,为什么里院的人,同事之间成一对儿的相对比较多些,你想过吗?”

小一摇头表示不知道,她才来里院多久?哪里知道这些。

王曦道:“进入里院,其实也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样说明白了吗?你这么聪明。”

小一道:“你是怕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儿,会连累到贝姐姐?”

“至少周师兄是这样开导我的,其实这样想着,慢慢也相信了,反而有时还会觉得自己特别伟大。虽然其实心里也清楚这是扯淡,被甩了就是被甩了,但总还是要好受许多。对了,小一,你老带着我围着这莲花白走什么啊?”王曦轻松了不少,有好多话他平时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机会也找不到对谁说。

“因为我看过你们的照片,我认识贝姐姐,她······在另外一头。”小一平静地说道。

王曦如遭雷击,身体绷得像块铁一般,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连忙转过头来想看下小一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小一并未抬头,只是靠着她,低头继续自顾自道:“我们路过了她两次了,第二次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应该是认出了你,只是你并未注意到她罢了,就是在我说不喜欢她的时候。”

王曦一下有些着急,怎么办,自己和小一这么亲昵被她看见了,而且小一还说了她坏话。

不知不觉中,王曦的左臂从小一的双手中抽了出来,转过头来看着小一。

小一的动作犹如挽着空气一般,目光中有些闪烁,轻声道:“王曦,你要骂我吗?”

王曦看着小一的眼神,瞬间就心软了。或许刚才晃神只是那么一刹那,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小白,瞬间就守住本心。

他本以为自己大道理说一千道一万,可真要事到临头,可也一样会在贝儿面前溃不成军。可真没有想到,仅仅是小一的一个眼神,就让他灵台清明。

“骂你干什么?我敢骂你啊?你也不看看你的背景有多硬,而且我骂了你,十分钟后你就肯定会去给师兄们告状!”王曦停住脚步,因为继续走下去,就会和贝儿见面了。

“王曦,我是不是多事了?”小一见他反过来安慰自己,心中也觉得不是滋味。

一开始,她就只是想来看看这个贝儿姐姐,也没有考虑过王曦的感受。后来踏上了这段路,她想的就是有些争强好胜,她不是想占有王曦,因为她对王曦的感觉连自己也说不清,她只是不想有这么一个人,即使不在王曦身边了,也还像幽灵一般萦绕在王曦的周围。

这种事情,她处理不来。

她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和王曦一起出现在贝儿面前,就满足了。

在她有限的经验里她只能想到这种弱智桥段。可到最后,当她发现真的和贝儿相遇了的时候,她才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想要哪种结局。

她只能把一切都推给王曦,因为在她眼中,王曦是什么都知道的啊,王曦是什么都可以解决的啊。

你可是懂那么多的王曦啊!

“没有,比起我们那两个八婆师兄,你差远了。”王曦把小一的手放下,结束她那怪异的姿势,“走吧,我们回去吧。”

“你不过去吗?”小一的语气既遗憾又有些小雀跃。

“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我和你的贝姐姐,已经道过别了。等哪天,我给你说说,咱里院的障那可是一绝!”王曦似是想起了那虚虚实实的一晚,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

“这算不算最远的距离?”小一问道。

雕塑又不大,直径不过五十米,两头的人却不能见面。

王曦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道:“干咱们这行的,还说这些啊?生死的距离都不算远。话说以前代师叔都教你些什么啊,理论基础比我还差。”

“王曦,你跟我来。”小一直接牵着王曦的手,继续前行。

只是两人的手心都开始微微出汗。

王曦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知道小一牵着她走向何方,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莲花白雕塑的周围是一圈水池,水池的边上坐着两个人。

王曦一眼就认出了贝儿,也认出了旁边的那个男生。

贝儿一直盯着王曦,看着缓缓走来的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小一抢在所有人说话之前,开口道:“贝姐姐,对不起。呃,贝姐姐,谢谢你。”

这一道歉一感谢,她觉得自己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王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表现的要好很多,道:“贝儿。”

旁边的那个男生和王曦只有一面之缘,但显然已将他遗忘,只不过听到这个称呼,有些皱了皱眉头。

贝儿不知道是先理会这个奇怪的小姑娘,还是和王曦打招呼,只是站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问道:“王曦,这小妹妹······怎么了?”

王曦笑了下道:“小一,我师妹,脑子有问题的,别和她一般见识。没读过书,带她来涨涨见识······”

王曦的电话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师弟,在哪里?”柳瑗的声音。

“我和小一在蜀都大学闲逛,准备······”王曦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立刻向最近的驻外办报道,全辖区警戒,就在刚才,阴巫投降了。”柳瑗的语气急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投降的阴巫

“各位能找到我里三院的大门,我不奇怪。可大家也清楚,我们的关系没有这么好吧?就算上门做客,也没有两手空空的道理哦。”何雨宇站在门口,望着七八名不速之客。

而此时,里院已经全院戒备,所有防御大阵系数激活,并且通报各院以及地府。

本来今晚还有许多里院医师也和王曦一样,外出玩耍,但现在都已收到通知,正全力往回赶。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街上还不至于人迹罕至。可何雨宇并不打算将这些人放进来,根本不怕被人发现这里的怪异。

一旦入夜以后,里三院的存在感将会降低到极点,甚至一般人从它门口路过,也不会想起转过头多看一眼。

“啧啧啧啧,小姑娘,年纪轻轻就耍得一手漂亮的帐前舞,果然里院是能人辈出啊。无妨,既然是来投降的,那我们这些大巫的老脸本就不打算要了。想要什么情报?”一名满脸痦子的老年大巫开口说道。

这七八个人实力强悍,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尤其是开口说话这人,更是给何雨宇一种危险的感觉。何雨宇刚才已经非常不礼貌地试图内视对方的丹田,却发现以自己的灵识竟然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实力。

何雨宇并担心王曦在障中遇到的那种情节出现,即使阴巫偷偷摸摸地炼魂,可公然出世当街杀人,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就算里院不出手,政府也会将他们彻底绞杀。

千年以前的朝廷是没这个能力,千年后的华夏政府是没这个心思。

凭借着这七八个大巫,要想堂堂正正的进攻里三院,那只能是一个笑话。

当下面的人来汇报说阴巫派出代表来投降时,何雨宇的第一反应就是有诈。里院在梁淄市已经吃过一次这种亏了,谈着谈着头上就开始打雷了。

所以说,即使何雨宇不怕这些人,但不得不防他们是否有其他目的。这些家伙自从尝到了声东击西的甜头后,几乎就爱上了这个套路。

现在既然对方要开口,要表表诚意,那么就肯定不能过去。

何雨宇刚要开口,被一旁的常玉给制止住了,道:“我们没什么想知道的,请回吧,如果不想走,也可以,反正今晚平安夜,我们还没想好搞什么活动,半小时后还不离开我就安排大家搞清洁扫大街了。”

这种场合,何雨宇倒没有和常玉争什么,不过对面的那名大巫倒说起了话来:“嘿嘿嘿嘿,同为副院长,你们也分大小?算了,女娃子,把你们院长请出来吧,总不能我们哥几个来投降的反倒把你们这些受降的给镇住了吧?方圆一公里内,你们的灵识覆盖和摄像头监控都还不能给你们安全感?”

今晚的院值班是麻醉科主任陈士果,他向常玉点点头确认没有异常,的确只有这几个人。

常玉只是淡淡道:“给六扇门联系了吗?”

对方既然对里院的防御这么清楚,还敢大大方方得说出来,那么就算有事情,肯定也不会在这儿。

现在防御大阵开启的状况,即使里院一个人也没有,这几个人也进不来。

陈士果明白了常玉的意思,走到一边去开始打电话——一公里不够,常玉要的是全城覆盖!

“好吧,反正闲着没事儿,你们说吧?”何雨宇开口道。

那名领头的大巫道:“好嘞,都想知道些啥?”

何雨宇笑道:“没听我们常院长说吗?我们没什么想知道的,你们自己选着来说吧。”

大巫道:“小女娃,你这话说得,要不是我们投降的诚意足,还真想转身走人了。”

何雨宇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巫尴尬笑了笑,道:“你们的卫星全天候盯着我们,地府也派人过来近距离侦查过,我们还猜不到你们想干什么?嘿嘿嘿嘿,上次你们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以你们里院的作风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吧?我们想通了,既然你们里院,政府和地府都开始有动作了,我们的日子估计也到头了。加上有唐衫宝他们的事儿,我们想,是不是也可以来找你们纳个投名状,放我们一条生路?在梁淄市的事情,我们也略有耳闻。”

何雨宇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也就是说你们炼了那么多魂,我们里院死了这么多人,现在才发现我们要动真格了,打不过了,想投降了?

现在知道我们里院其实发起疯来也是连妇孺都敢杀的,知道害怕了?

何雨宇道:“常院长,每人给他们一千块钱回去的车费,这事儿我能做主吗?”

一致对外的时候,这两个女人从不拌嘴。常玉道:“何院长随意,如果显示不出我们里院的大气,我还可以私人掏腰包。这位老人家,如果你说的是这些的话,那就请回吧,我们里院呢,一向是以大度著称的,没什么事儿哈,搞不好是政府的卫星失灵了以及地府的人发神经了呢,你看我们里院可是没掺合这事儿啊。”

这两个女人对谈判的技巧和配合简直被赵竹仁调教得炉火纯青。

你要谈是吧?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是太想听。要说就说,不说算了,今天平安夜,大家都这么忙,就别浪费时间了。

反正呢,我们早晚都要收拾你们的,所以,哪怕你们说破大天,我们也不在乎。

大巫道:“我们这一脉,还有三千多人,但称得上巫的,也只有八百来人。有些娃娃,才刚刚通过试炼。这样吧,你们接受我们的投降,凡是炼过魂的人,任由里院和地府处置,包括老夫。老夫以前也炼过不少魂,知道是个什么下场,所以为了表表诚意,也只好如此了。齐老二,你来接着谈,为了娃娃们,一直谈下去。”

何雨宇笑道:“好啊,接受你们的投降啊,交人啊,至于后面提条件的话就别······”

何雨宇的笑容凝固了,因为这名老巫毫无征兆地以手为刀,直接插入了自己的心脏,然后变手为爪,活生生地将自己的心脏给掏了出来,脸上尽管异常痛苦,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道:“请里院笑纳······”

没有人能在心脏被掏出后还能存活,即使是强悍如大巫,也只能强提着一口气,说完这短短五个字,然后倒地身亡。

何雨宇皱了皱眉,眼神在这剩下的几名大巫脸上扫过。这名自杀的大巫是这群人里实力最强的,看其出手,肯定是一名近战的好手,虽然上了年纪,巅峰不再,可如果和自己一对一正面交手,自己的胜算也不会太大。

这样的高手,就为了表表诚意,毫不犹豫地自杀了?

“院长,华哥生前造孽太多,也没奢求来世为人,就网开一面,让他别去地府受这罪了吧。”被老巫点名叫齐老二的男子上前一步,右手拍在老巫尸体后背,用力一扯,便将老巫的灵魂撕扯而出,然后一拳轰出。

老巫的灵魂瞬间灰飞烟灭,化为点点亮光逐渐消散不见。

齐老二拍拍手道:“场面有些不讲究,但我们都是乡下人,两位女院长别见怪,我们接着谈?”

似乎这名老巫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后面的人争取了一点谈话的机会。

然而他太低估何雨宇和常玉了,即使是副院长,那也可以称为一院之长啊!

“好啊,谈啊,你准备说几句再来表演自杀?我里院别的不多,停尸房大得很!”常玉厉声道。

在自家门口,怎么能被别人把气势给压下去,你全部自杀也是那么大回事儿!

“院长好魄力!好,在下齐伟夕,和华哥一样,也炼过魂,当上大巫不久,才三个年头。我接着华哥的话说,我们没想谈条件,手上有没有罪,你们要甄别,不是多难个事儿,就是想把没犯事儿的那些人给撇出来。其实如果你们里院能答应这一点,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堂堂正正来一仗,但我们也知道,这种仗,哪里会一刀一枪的来,都是双方先用大阵过招。我们吃亏,只能守,终究会有许多枉死冤魂。”齐老二说完,等待着里院的反应。

“那要不你们来摆好大阵轰我里院?反正你们认识路,短时间内我们也不考虑搬家。”何雨宇面无表情道。

“院长玩笑了。大家知道,刀枪无眼,上了战场就什么都不好说了,可如果事先求里院放过这些人一马,以里院这等名门正派,想必应该不会太为难他们吧?我们也知道,我们这都是出于无奈才走的这一步,比不得唐衫宝他们有眼光提前跟了你们。我们不奢求他们能有个合法的身份,只求里院为他们找块地方,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哪怕是时刻处于里院的监视下都行。”齐老二表情异常地诚恳。

何雨宇笑了笑,淡然道:“你太磨叽了,我没听到重点。”

既然想来谈判,那就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多费口舌。知道里院为什么要动你们吗?对,没错,是有那么一丝报复的成分在里面。可是要搞清楚,里院不是三岁小孩,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还是懂的。里院最想火拼的是遗人啊!一直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算什么?

但何雨宇不会明说,只是不表态,反正里院耗得起,就连赵竹仁听说这事儿后,也只是让她们谈了个初步结果再去叫他,不要影响他和王弼司下棋。

“美女院长嫌我磨叽,那我只好闭嘴了。小木,我和华哥一样,利索点儿。”

齐老二瞬间主动离魂,然后飘到另一名大巫身旁,后者毫不犹豫地双掌一拍,魂魄瞬间变为粉碎,犹如碎玻璃一般,叮叮咚咚,散落一地,消失不见。

即使远在办公室,赵竹仁也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

“弼司,你觉得这下又如何?”

“爱死多少死多少,反正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王弼司头也不抬,顺手拿过茶杯,泯了一口平时难得喝到的好茶。

“没问你这个,我是说我这步棋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你要死了吗?”赵竹仁有些得意。

王弼司屏气凝神,仔细地注视着棋盘,发现果真如此,思考了半天,突然说:“不对啊,师傅,你怎么有十一颗弹珠啊?”

赵竹仁愣道:“啊?是吗?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你可是眼睛一直盯着棋盘的啊。要不,咱再来一盘象棋?”

王弼司开始收拾着跳跳棋,道:“算了师傅,您一会儿恐怕就算走出十个车出来我都发现不了。”

赵竹仁露出胜利的笑容,站起身来,接过王弼司递过来的白袍,道:“那就走去看看吧,这快过年了,老这么在家门口死人,晦气,给他们说,要死死远点儿。”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投降的阴巫(二)

“新鲜,看来我们里三院可是风水宝地啊,如果等会儿你们全都自戕于此,倒不用担心没人给你们收尸。相比起和你们打一仗,我突然觉得这样也轻松不少。下一个是叫小木?开始你的表演?”常玉觉得很是满意,至少这个齐老二没有弄得血呼呼的,等会儿都不好搞清洁。

“等等,我印象中你们不是太相信风水一说吧?”常玉问道。

小木看上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有些不解常玉突然转变的话题,但还是道:“院长,不是不信,是不会,这方面是道教的强项。”

他很懂规矩,只回答,不提问,尽管心中觉得奇怪。

“那就好,不然我还以为故意送些大巫来,在我里三院门口自杀是想来坏我风水呢。老实说,对于这个,我们里院不是不会,只是不信。各位有兴趣要不要送你两本典籍啊?”常玉调侃道。

那男子只是苦笑着摇头,这个是圈内都知道的事实。

历史上从来只是发生过灭佛或者灭道运动,从来没有哪位帝王脑子一抽要把医给完全灭掉。所以佛道两家都将很多典籍寄存于太医院。

而以太医院的风格,哪怕是封存了送过来的,转身也敢给你拆开,然后大家一起研究研究。

只是太医院嫌弃佛家修行太枯燥,而道家心法又太玄,除了可以从阴阳五行中往中医的理论上靠点边外,其余的也没法借鉴。

但尽管如此,里院也依然融会贯通,捣鼓出了类似于六月大阵之类的大杀器,其实仔细探究,这阵法里面道家的成分偏多了。

毕竟中医的五行里面就是金木水火土,而类似于后面的风系雷系等,基本就是偷师道家的了。

小木道:“院长老是爱开玩笑,你们里院或许觉得大巫不值钱,但在我们那边,往往一个寨子也就那么几个。这只是一种诚意,如果院长嫌脏,那我们后面再利索点儿?”

何雨宇淡然道:“你也是磨叽型的?那要不你再点一个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阿木行了一礼道:“院长,在下李长木,大巫一年,未曾炼魂,所以不会做那等事。”

这些巫都非常上道,一上来就自报姓名。他们早就发现,里院这边儿,至少站着十来位鬼差,而一旦报了姓名,那么因果业报,地府也就一目了然了。所以,之前他们才会说里院要查他们手上是否干净并不是难事。

“那你是来聊天儿的?”何雨宇道。

李长木道:“离魂的法子贵院已经掌握了,魂蛊的研究贵院也已经开始了。但这能魂飞魄散的自爆,贵院应该还没有头绪吧?”

这件事情的确里院感兴趣,但也仅限于感兴趣而已,这法子学来有什么用?只是如果能多了解这一点,比如在自爆前都会有什么征兆,那么就可以有效地避开敌人这临死前的舍命一击。

这个法子里院和地府的确研究了很久,最后即使通过查魂,也毫无头绪。不过也从这一点,里院和地府才更加确定,上次梁淄市的事情是一个圈套,被填进去的巫基本都不知道太多事情。

“你们玩儿够了没有?躺了两个人都还没打发走?”赵竹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显然是对常玉和何雨宇所说的。

“炼魂我可以理解,但他们两个为何最后要你们出手被打来魂飞魄散?”赵竹仁直接问道。

见赵竹仁现身,里院众人及各位大巫均是行礼。李长木道:“三院长,如果他们的魂魄落到贵院手里,那我们的秘密可就全都没了,这点儿度量贵院还是有的吧?”

“我里院不仅有这个度量,还有这个智商。如果你们真心想纳投名状,行,弼司,丢个本子丢支笔给他们,什么时候写来我们满意了,什么时候就算谈好了。要不你们再自杀一个人,把魂魄留给我们?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来投降,你觉得我们很好骗很幼稚是吗?就为了保住你们的族人,不惜献出千年的秘密?甚至连自己炼过魂的人也愿意交出来?我印象中,你们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这种充满着牺牲感的事情,更加符合我们里院的风格吧?各位?还谈吗?”赵竹仁语气不急不缓。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仅仅为了赢取一点信任,这些阴巫就能够毫无犹豫地自杀,行事风格依然是如此地狠辣。而这样的目的,却是为了保全那些毫无战斗力的族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他们是不懂?还是我里院实在名声太好,以至于让阴巫对对我们的高尚品格佩服得五体投地,放心地将妻小交给我们?

这个矛盾之处解释不清,哪怕是阴巫排着队到里三院门口来集体自杀,里院也可以做到不为所动。

里院的确有感兴趣的东西,平白无故送来的大礼,一定会搞清楚两件事。为什么送这礼,这礼有没有毒?

赵竹仁已经将这两层意思表达得够清楚了,李长木也听明白了。他苦笑一下,道:“三院长,这话就有点儿长了······”

赵竹仁看着他,问道:“那各位是要笔墨还是要泡杯茶?如果是前者,那我还有事儿,你可以交给他们。如果嫌写字累,那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不用担心被外面看见。”

李长木道:“那就厚着脸皮讨一口里院的水喝吧,如果事儿成了,至少回去我也可以吹一辈子了。”

里院这边没人说话,因为大家都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阴巫投降时发生了什么。尽管布阵的不是他们,但谁知道他们是否清楚自己诱饵这个角色。

“行,那我听会儿,但我时间不多,你最好先一句话打个底,如果我不感兴趣,你还可以接着给他们说。我里院这点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弼司,让人去拿几张凳子来,我的茶放哪里你知道的。”赵竹仁说话的时候,早就有人从一旁的岗亭搬出了一把椅子送到他身后。

李长木在认真地思考,赵竹仁就给了他一句话的机会,而且他清楚,赵竹仁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接下来的这句话不能引起赵竹仁的兴趣,那么不管后面说什么,里院都不会相信自己了。

“三院长,上仙让我们诈降。”李长木一语惊人。而看旁边几名大巫的神色,却全无异样。这说明,这些人心里是有数的,并不是李长木临阵反水。

听闻此话,赵竹仁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像这种话,听听可以,不好作判断。但至少李长木表现得不错,让赵竹仁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编,继续编,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三院长,你们口中的遗人,也就是我们的上仙。关于过去我们和他们的渊源,想必有了唐衫宝他们,里院也清楚了。上次梁淄市的事情,你们多半也反应过来了,但我们知道的不多。自古以来,梁淄市就是一个传说,是一块洞天福地,是上仙们居住的地方。当然了,关于仙人,我们后来的观点和你们一样了,也都认为并不存在仙界这么一说,至于仙人,那么多年喊习惯了,也改不过来了。他们说是上仙,也和我们一样会生老病死,也会流血,也会受伤。只不过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死亡过了罢。

“就在你们进攻梁淄市大概一个月前,上仙们找到我们,要挑选一批人去梁淄市,挑选的条件我们并不知道,只是现在看来,多半也是选一些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而已。但当时,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幸事。上仙们许诺,说我们崛起的时期到了。说到这里,插句题外话,你们里院俘虏的那些人里面,也有我们的家人,先在这里谢过里院的不杀之恩。

“后来梁淄市的事情发生后,我们才逐渐回过神来,大概猜想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不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莫名其妙就摸到了梁淄市的位置,但即使你们没发现,上仙们也给我们安排了好几套任务,不怕你们不上当。

“后来,有消息传回来,说感觉梁淄市的历史最多不过百年,这就和传说不一样了。只不过没人敢质疑。至于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就跳过不讲了。

“上仙们给过我们解释,倒没怎么遮掩,直接把以我们为饵诱你们上钩的事情讲了出来。但是,不要说现在了,即使是以前,我们也不敢和他们对着干。我们或许很愤怒,但你们也知道,以我们狠辣的行事风格,接受起这种事情来,相对容易一些。

“这次,也是上仙们通知了我们,说你们要开始动我们了。我们也知道,这次你们吃了大亏,死了不少人,没理由善罢甘休的。只是上千年都躲过来了,其实倒也不是真的怕。就算你们来了,我们可以再跑,寨子毁了可以再建。反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大山里生活我们本就是行家。但我们没想到地府这次居然也会打破规矩插手阳间事了。当然我们也不是想不通,我们炼魂是把地府的规矩坏到天去了,只是一直心存侥幸,而且有上仙们罩着,不是太怕地府。

“就这样,你们里院找不到我们,朝廷眼里没有我们,地府是不能对我们出手。我们便苟延残喘到现在,其实现在想想,你们三家没有一家是我们能干得过的。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自己的依仗是地理位置和上仙们,但现在才发现,其实不过是运气罢了。

“这次,你们三家摆出这个阵仗,我们心里也清楚,你们要打的是上仙,收拾我们不过是顺带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一次,上仙们······这样说吧,那么多寨子里那么多的人,现在都捏在他们手里,逼迫我们来和你们火拼。

“其实和你们打了那么多年,虽说现在井水不犯河水,但如果真要打,也就是上仙们一句话的事情,犯不着这样。但他们偏偏这样做了,要求我们和你们死战到底,哪怕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计划其实不复杂,我们诈降,你们答应放过寨子里的女人老人和孩子,然后等你们受降时发难。”

李长木说完,歉意笑了一下,道:“讲得有点儿乱,但如果给我更多时间,我还可以再讲清楚一些。果然是好茶啊······如果有下辈子,我也想入里院,不过,基本没这机会了。”

赵竹仁也泯了一口自己的茶,悠悠道:“没事儿,讲了很多废话,但我大概也听明白了,只是我现在搞不懂的是,你们现在这到底算真投降还是诈降呢?”

李长木道:“三院长,其实应该都算吧。如果我们诈降不成功,寨子里的老小也就算完了。”

赵竹仁锁眉,望向了常玉和何雨宇,这下他的确思维没跟上。而后者也同样表示没听明白。

“三院长,换句话来说,我们这些巫其实已经算是个死人了。不管真投降也好,假投降也罢,我们都会被迫与你们里院一战。唯一不同的是,如果和你们一战,那么家人性命可保,而且说不定还留个魂魄下辈子做做猪马牛羊。可如果不和你们一战······”

李长木说到这里,其他几位大巫都是露出相同的表情,那是一种无可奈何却又视死如归的眼神。

赵竹仁道:“那你告诉我们的意思是······”

李长木肃然道:“到时和你们的一战,我们必定会竭尽全力,不会放水,可我们手上每多一条里院人的命,你们对我们的恨就会多一分。我们信不过上仙了,但信得过你们。可也只是信得过你们的作风,信不过你们的愤怒,杀人泄愤的事情你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赵竹仁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诈降这件事情才是真,你们依然会按照遗人的计划执行下去。现在过来告诉我们一声,只是想保全族人?这个,恕我直言,说服力不大啊。”

李长木惨然一笑,道:“三院长,希望你记住,我从没炼过魂。两位美女院长,抱歉了······”

说完,右手抬起一拍,印在了自己的脑门之上,一团血雾瞬间爆开,李长木瘫倒在地。

“或许如果我口才再好些,书读得再多一些,表达再清楚些,也不用这样了。三院长,请地府查魂吧。”

李长木的魂魄离体,自嘲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危机

李长木说他没有炼过魂,而且胆敢让地府来对自己查魂,多半手上是干净的。

“三院长,没办法,要想有说服力,我们只有这样了。”李长木飘到里院的正门一步之遥,望着赵竹仁。

“那拘下再说吧,辛苦了。”赵竹仁对着几位鬼差道。

而一旦勾魂锁上身,李长木的魂魄想要再逃也就比登天还难了。

“三院长,我再说一句,计划的时间是今晚,你们一公里的监控不够,因为我们离得还远,而且到时候会有一些巫和祭巫负责针对普通人下手,今晚平安夜,尤其是市中心,人口密集,更是容易制造恐慌。这样做,也可以让政府对你们的能力产生质疑。我现在说这些,是怕等会儿被查魂出来,我就不好解释了。”李长木在被鬼差带走之前突然说道。

赵竹仁惊恐道:“你们敢对普通人下手?不对,你们居然敢堂而皇之的现身,别做傻事!这样政府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会······”

赵竹仁说道一半,愣住了,因为他反应过来了。

如果李长木所说的是真的,今夜之后,不再有巫······

李长木见赵竹仁的表情,很是苦涩地笑了一下,他知道赵竹仁已经明白过来了,道:“三院长,这些事如果我们不做,也交不了差的。攻打里三院的将会全部是大巫和祭巫,负责在城市里制造慌乱的都是些小角色,我们选了几个点,商场,火车站,学校以及机场,哦,还有政府大楼。虽然攻击政府大楼这个时间点不会有太大的伤亡了,但后面你们肯定会为此负上责任的。时间不多了,三院长赶快查魂后进行防御布置吧。”

这个事情比较突然,不管真假,赵竹仁都必须得认真对待了。

“等一下,有个事情,为何你们和遗人会对把人弄来魂飞魄散如此地感兴趣!”赵竹仁问道。

“三院长,节约时间,查魂后就知晓了。如果可以,托判官们走个后门,我这辈子虽没做过什么太大的恶事,但想要再世为人,估计机会不大,麻烦了。至于他们,如果三院长想扣住就扣住,如果放走,那等会儿他们还是会不遗余力地进攻你们里三院的。”李长木指了指剩余的几个大巫。

而那几个大巫也是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默默地点了点头。

赵竹仁也点头,示意鬼差赶快将李长木带下去查魂,兹事体大,时间紧迫,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如果李长木所说不假,那么现在进行布置其实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常玉!小何!弼司!去!”赵竹仁立刻点名道。

三人转身离去,一旁的陈士果和彭芷问道:“那院长,我们干什么?”

“第一天当护士长和主任吗?做你们该做的,然后待命!周柯柳瑗呢,叫过来!各位就委屈一下在这里等会儿,等到查魂结果回来,不嫌弃的话就被封闭灵力灵识到我里院小坐一会儿?”赵竹仁转身对这几位大巫道。

赵竹仁这话已经表达出了很大的善意了,如果将他们扣在里三院,那么不管先前李长木所说是真是假,这几人的命都算保住了。

不到五分钟,常玉就回来了,道:“师兄,粗略估计了一下,战斗力严重不足,如果打起来,里三院应该可以坚持到援军到来。但城市里,我们覆盖不了。现在在外的还有七十几人,我拿不准是叫回来还是再加派人手。弼司正在和六扇门紧急联系,但六扇门估计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比较好的公关方案,这个时间点没什么好的理由进行人群疏散,而且根本没法疏散!”

“让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把事情压下来,他们难道没这种预案吗?!不要说多了,今晚哪怕死上十个普通人,我们里院从此就算是废物了!”赵竹仁在等待着地府的回话。

常玉小声提醒道:“师兄,六扇门的预案都是根据我们里院的评估来做的,我们从没想到过这种情况······”

赵竹仁沉吟了下道:“其余各院的反应?”

常玉道:“除了陈姐是亲自来,其余各院都是一名副院长,两名主任以及十名主任医师,都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了,只要消息确认,立刻起飞,这方面六扇门在协调航班,陈姐那边要久点儿。毕竟她突然离开日本,而且要直接战斗机过来,政府和军方都有很多手续要办。”

“这些问题让六扇门去操心,我问你,我如果和弼司以及小何出去,你一个人带着他们能守住吗?各位大巫,你们的人现在具体有多远?”赵竹仁问道。

一名大巫摸出手机,标出了一个地点,虽然相隔十米,但赵竹仁却看清了。

“师兄你要干什么!?”常玉知道赵竹仁要去冒险了。

赵竹仁并未理会常玉,继续问道:“人数?”

“三院长,大巫接近百名,祭巫两百。”他只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并未过多言语。

常玉也看清楚了地点,那个地方不远处有驻外办,正在打电话联系,只是两分钟后,她无奈道:“师兄,那个驻外办已经失联了。”

“放出无人机,告诉六扇门,我要卫星图像!”赵竹仁命令道。

“师兄你到底要干嘛?你带着何姐和弼司去,只能是送死!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常玉恳求道。

“常副院长!我刚才问你,能守住吗!?”赵竹仁沉声道。

他用上了职务称呼,那么意思很明确了——这里是里三院,而他,是里三院院长!

“守不住!你换个人来守!你要送死,我陪你去!”常玉不肯答应,即使赵竹仁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万人敌,一旦陷入敌阵,也会出现灵力耗空力战而死的结局。

这个圈子实力真的不像游戏里面,随着岁月的增长,实力便会越来越高,总会有一个瓶颈。如果用数字来量化,那么总一定会有一个最高值。

就算实力强悍如地府阎君,他的最高分也只能是一百,剩下的,不过是数不清的战斗积累下来的经验罢了。所以,不要说赵竹仁了,哪怕去的是楚江王,也是一样的结果!

赵竹仁厉声道:“常玉撤职!陈士果,把她带到医教部去!我里三院有一个副院长就够了!陈士果,你也是麻醉出身,这些阵法你也熟悉,守得下来不?想好再回答!我里三院主任的位置就那么几个,主任医师多得是!”

赵竹仁没时间和常玉扯苦情戏,反正将她扣在里院,到时候她还能不出手?

陈士果左右为难,一个是自己的老上司,一个是院长,叫他怎么回答?

“我是里三院副院长,我的任免你一个说了不算!陈士果!退下去!”常玉面无惧色,老早就说过了,赵竹仁就是她的天。

为了赵竹仁,她什么都敢干,又怎么会眼睁睁看他陷入死局?

“玉儿!不要胡闹!现在出击,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不会做傻事,偷几个算几个,更关键的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了,可以拖延或打乱他们的计划!”赵竹仁缓了缓语气。

“师兄!你身为一院之长,这个时候你不在里院,出去逞英雄,这算什么?而且你这样,就等于把阴巫卖了!”常玉顶了回去。

要在平时,里院哪里会管阴巫的死活,可现在常玉连这种荒唐的理由都说了出来。

一名大巫道:“无妨,说得过去,如果你们里院一见面就把我们给杀了,通过查魂也可以知晓这些。”

常玉怒道:“闭嘴!信不信现在就把你们全部给杀了!”

几名大巫均是无所谓的表情,反正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这个威胁还真是没有什么力度。不过还是很识趣地不再开口。

赵竹仁走道常玉身边,理了理常玉的白袍,轻声道:“没事儿,师兄去去就回,你呢,就替师兄把家看好。看住柳瑗和周柯他们,虽然他们没这个胆子,但说不定弼司会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去我办公室偷酒。今晚会死很多我里三院的好孩子们,很多很多,但只要我这个当家长的在外面多杀一个,他们就会少死几个。”

常玉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转过头来对周围的人吼道:“里三院的人,你们都死光了吗?都需要院长来保护我们了!”

里院的医师们这才敢开口说话,都道:“院长!我们不怕死!可如果您不在了,那我们里三院就倒了!”

赵竹仁转向众人,笑骂道:“胡说!我里三院经历过那么多院长,可不也依然屹立不倒吗!忘了我们的规矩了吗!?先死师长,先死主任,这种时候,就是先死院长!我死了,就该轮到常玉,轮到何雨宇!我里院的传承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下来的!”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平时天塌不下来,自然也就怡然自得的享受这悠闲的时光,就算修炼,也并未像赵竹仁这一辈人那般刻苦。可现在才发现,实力不强,也是一种罪。

呆在里三院鬼门关前面的执勤长官是孟婆,这个时候她急匆匆地赶来了,开口道:“三院长,情况属实!你给奴家多少时间,情报很多!”

赵竹仁转身对陈士果道:“通知各院,启程吧。”

接着,赵竹仁看着远处跑来的王弼司,对孟婆道:“孟姑娘,你觉得我还有多少时间?”

“三院长,你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了。里三院鬼门关的开启和闭合需要消耗三个小时,我们不会冒险这个时候开启里三院的鬼门关调援军,不过楚江王和平等王带着十大阴帅全体已经从里一院的鬼门关赶过来了。”孟婆回道。

“好,你拣重点说,弼司,怎么样?”赵竹仁问道。

王弼司来不及和孟婆见礼,道:“师傅,里三院六百多人,半小时内可全部集结,六扇门接手了疏散和公关的事情。各院飞机转直升机,都可在三小时内到达,都是军用战斗机。另外,无人机已经确认,大巫九十七,祭巫一百九。”

王弼司三言两语就把几件事情交代清楚了。

赵竹仁算了算时间,四十多公里的路,自己全力狂奔应该来得及,还有一些时间做安排,之后就需要他出去给里院赚些时间了。

“孟姑娘,请讲吧。”赵竹仁道。

“三院长,你们里院有内鬼。”

孟婆的确不知道哪个是重点,在她看来,好多情报都是重点,这个相对来说好讲一些。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重担

赵竹仁死死地盯住孟婆,他不是不相信,而是过于震惊。

孟婆继续道:“李长木的记忆里,有这么一名里院医师的情报,不过他从未见过面而已。你们第一次围剿巫的时候,里七院和里九院空手而归,就是此人通风报信的。”

赵竹仁想了想道:“这事儿是代师兄干的啊,他也承认了的啊。”

孟婆摇头:“不是代院长,他只是通知的阳巫,而通知阴巫的,是这个人。李长木只知道此人职位不低,应该是个主任级别的人物,至于哪一院的,他不知情。上一次你们进攻梁淄市,也是此人提前泄露了你们的进攻路线和时间。”

王弼司正要插话,被赵竹仁给打断了,问道:“这次的事情和他有关系没有?”

孟婆道:“这个不知。”

赵竹仁想了下,还是先处理当务之急,道:“那孟姑娘接着说。”

孟婆道:“这点是地府给的意见,查魂得知,现在巫的那块聚集地防御力薄弱,大部分是妇孺,问你们其他里院是否需要此时发动进攻,打他们老家?”

赵竹仁直接否决了,道:“没意义。”然后看了一旁突然脸色变了的几名大巫,“再说了,里院虽然不太讲究吃相,但也不是屠夫,你们放心,既然你们说的是实情,尽管先前没答应你们什么,但现在我可以给你们一句话,我们不会滥杀无辜泄愤。”

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王弼司一眼。

王弼司知道赵竹仁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微微颔首。

孟婆继续道:“还有,你们在考虑防御布置的时候,可以不用担心遗人从背后来插一刀。据李长木的记忆来看,遗人不能长时间战斗,似乎是耐力特别不行,每次遗人要出手之后,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且他印象中,从未见过遗人在他们那边停留超过三天。”

赵竹仁道:“这不行,孟姑娘,就算这个情报是真的,但你忘了轮班制了吗?”

孟婆微微一怔,道:“三院长抱歉,是奴家太草率了。关于遗人的数量,这个还真不清楚。”

赵竹仁道:“不过如果这样的话,也算了解了一个他们可能存在的弱点,不过话说回来,让我战个三天三夜,也不行啊。”

孟婆摇头:“不是,三院长,是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没有任何遗人在他们面前连续出现过三天,而且往往第三天的时候,这个遗人的实力会比刚出现的时候要显得弱一些。”

赵竹仁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问道:“地府方面能给个说法吗?”

“这个情报我暂时还没有递回去,但印象中,奴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件事情,地府想问下三院长,是否想过放弃里三院的防守,全力出击。鬼门关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后面集结了一万阴兵以及三位阎君。这次他们的行动目标并不是鬼门关。”孟婆提议道。

赵竹仁问道:“那他们的目的是干什么!?”说完,看了几位大巫一眼。难道他们并没有说实情,还是在使诈?

孟婆道:“就是单纯的来拼掉你们一座里院而已。换句话来说,你们在哪儿,他们就到哪儿。准备在城里制造慌乱的行为,也不过是想分散你们的布置而已。这一仗,遗人觉得输赢无所谓,而且可以说,他们就没想过能够赢。遗人似乎是抛弃阴巫了。反正是弃子,能发挥多少作用算多少吧。”

赵竹仁沉吟不语。

常玉这时道:“师兄,一起出去吧!放开手脚!”

王弼司道:“师叔不可,既然知道他们是冲我们的人而来,为什么放弃这么多大阵?”

常玉道:“笨!既然他们不是来打里院的,只是为了来和我们拼人命,那我们就带着他们跑马拉松啊,别说几个小时了,跑一天都可以!”

王弼司道:“师叔,下面还有那么多人呢,对方可全是大巫,我们跑得掉,他们不行。如果把他们留在里院,那问题又绕回原点了。”

赵竹仁摆摆手,道:“你们别争,我想想。”

此刻的赵竹仁并不是在衡量王弼司和常玉谁对谁错,他在想另外一件事。

良久,赵竹仁抬起头对几位大巫道:“你们能联系上你们的指挥吗?”

一名大巫道:“可以。”说完摇了摇手机。

赵竹仁似是下定决心,道:“你们反水!停止攻击!我们里院保你们一族!”

既然遗人以全族上下的性命相要挟,那么里院直接接过手来,保下他们,不失为一种办法。

那名大巫苦笑道:“三院长,我没有嘲笑里院的意思。您觉得以我们现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都还被要挟的话,你们还能做什么?换句话来说,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实力也可以和一座里院相抗衡了,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和他们干了?”

赵竹仁下意识地问道:“为何?”

那名大巫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要成为大巫,就得先被上仙们种魂蛊。我们,已经陷入了死局了······我们和你们打一场,族人或许还能保全下来,可我们如果不打,那我们全都会被炼魂,到时候族人一个也跑不掉。三院长明白为什么你们是敌人,我们也要来找你们说出实情了吧。这一仗,我们是被逼的,打得心不甘情不愿,可偏偏还不能装装样子不出力。”

常玉道:“可你们这样向我们吐露实情难道不怕遗人知道吗?”

大巫道:“没所谓的,所谓诈降这个计划,凑不凑效也没关系的。上仙们要的只是我们来和你们拼命而已,我们说什么,他们不关心的。打了,就行了。”

常玉喃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语气并无半分嘲讽。

大巫接话道:“是啊,还是唐衫宝他们运气好啊。不过自作孽不可活,我们认了。三院长,我个人建议你们还是防守在这里吧,我们的人不会留情的,有大阵在,你们会轻松许多。至于在外面制造慌乱的孩子们,是没有大巫的,你们派出主治医师带头的小队应该可以应付。”

孟婆及时确认道:“他说的是实情,那些人里没有大巫。”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突然转头,望向了远方!

“三院长,有上仙的观察者来了,我不想最后还和你们打,我心里不爽!我们现在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了!三院长给个痛快的死法!”大巫急促道。

说完,几名大巫同时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和灵识,向赵竹仁等人轰去。

看细细探究,却只是灵力和灵识,并无半点巫术在里面,看上去声势惊人,可却并没有半点杀伤力。

“三院长,留全尸!”几名大巫开始全速向里院正门冲去!

几道寒光闪过,赵竹仁出手了。

长歌行在空中飞舞,伴随着鲜血和残肢。

几名大巫痛苦地倒在地上,双臂均被齐根斩断。

“忍一下,相信我里院的医术。”赵竹仁传音入密,对这几位大巫说道。

说完,让人将他们拖入里院救治。

那么,这一仗算是开打了?

还有这么打的?大家商量着来?斗地主明牌么?

赵竹仁苦笑一下,道:“弼司,人都到齐了吧?我要给大家说话。”

王弼司指了指后方,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不少里院医师了。

这时孟婆道:“三院长,还有个事儿,不过和今天晚上的事情关系不大。我们大概知道为什么巫或者遗人会对炼魂情有独钟了。”

赵竹仁道:“孟姑娘辛苦了,不过这个可能你们地府更关心吧,今晚我就暂时不听了,如果有空,劳烦到时给我个书面结果,我喜欢你们的文书报告。那么,孟姑娘,明天见?”

孟婆施了个万福,道:“祝里三院武运昌隆!”然后消失不见。

赵竹仁望着来人气息靠近的方向,喃喃道:“我里院一向都是气运长存。”

看着身后的这些人,赵竹仁想了下道:“也不知道我们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在我们这一代,遇到了这种事情。当了你们的院长,我很高兴,虽然你们爱偷懒,不思进取,一个二个骄傲得不行,可却都为人正直,心怀天下。以前我也和你们一样,甚至院长这个位置都是师傅给逼着我坐的,你们知道吗,其实我最想坐的是你们王主任那把椅子,薪水也够,事儿也不多,出事儿有人顶,那才是我最羡慕的逍遥生活。因为一旦坐上了院长的位子,我就觉得肩上的担子十分的重,我生怕你们当中哪一个人出事,干我们这买卖的,出事儿就只能是大事儿。可今晚,没办法,出事儿了,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不平安的平安夜。可是,我们却要用自己的鲜血甚至生命,去捍卫这个世俗的平安夜,只要有我们在,每一个夜晚,都应该是平安夜!我不希望你们做出什么太过英雄的举动而白白送命,因为这个角色应该我来扮演。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活下去,聪明一点,机灵一点,这次不像以前,不是谋定而后动的碾压行为,而是双方势均力敌的火拼,坚持到援军到来,我们就是胜利。而外出负责打扫城市的各位,我不好要求你们死战,只求各位对得起各自的臂章!”

赵竹仁说完,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常玉道:“临时发挥的,没什么经验,别给白眼了。”

里院的医师们并没有掌声如雷的举动,只是默默地激发了各自的臂章,对着赵竹仁行了一礼,然后开始寻找各自的队长接受任务。

里院一直以来都是实干派,能动手就绝不逼逼!

“走吧,弼司,小何,我们去买点儿时间来用。玉儿,守住我们的家。”赵竹仁整理了下衣服,向院外走去。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她?”

常玉和何雨宇的声音同时响起,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意思。

你是怕她受伤所以把她留在里院吗?

如果要死,你最想让陪着你的人是她吗?

都是不怕死的人,却都不满意这样的安排。因为就算这个安排对调一下,她们还是会问同样的问题。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投湖?

柳师兄的语气从未如此严肃过,王曦愣了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投降了?咱里院牛逼啊!”

周柯的声音也传来道:“是的,你带着小一赶快去最近的驻外办报道,今晚的事儿你们掺合不了,小心一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先衡量一下!但如果报道后队长给你们安排了任务,就一定要执行。”

王曦觉得很奇怪,既然阴巫都投降了,还能出什么事儿?难道自己级别太低不能观礼?还能有什么任务?

“······”

“······”

“哦,哦,好的,师兄,我这就带小一去,不远,我们走着就能回去。”王曦还是比较听话,准备照办。

挂掉电话,王曦对贝儿笑了笑,道:“那个,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关于和贝儿的重逢,尤其是经历过障所给他编织的那场梦后,王曦曾经幻想过无数的场景。在每一个场景里,王曦都表现得云淡风轻,但他也知道,或许真的再次见面,自己依然免不了表现得很差劲。

他给自己设计了那么多苦情的戏码,到头来,原来一个也用不上。

原来竟然是如此的平淡,原来自己真的是个很坚韧的人啊。当看见贝儿在这平安夜里和另外一个男子花前月下的时候,他的心似乎被金步摇给来来回回地反复穿刺,可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痛。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单独面对这种情况,他或许第一选择就是远远躲开。甚至连上次有周柯和柳瑗陪伴的时候,他也依然如此。可这次,当身边的人换成小一后,莫名其妙地,他多了些勇气。

“我们也要走了,再见。”贝儿起身,在面对身旁男子递来的外套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披上了。

王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再次看了看贝儿的脸,似乎不多看两眼,就会将这张脸庞遗忘一般。

“再见。那个,圣诞节快乐。”王曦的语气很平淡。

祝福的话说不大出口,那些和圣诞节有关的美好回忆,就随着这句话随风飘散吧。

“你也是。”贝儿回道,短短三个字,不管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明白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对于王曦来说,那个在障里面的贝儿,才是一直以来脑海中最真实的贝儿,哪怕到最后被识穿了,也依然会说王曦好厉害。

贝儿长大了,成熟了,不再依赖她了,也不再觉得他厉害了。反倒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幼稚的那一个。

从此,会有另外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去崇拜,让她去喜爱。而她也会发现他越来越多的优点,会发自内心地赞叹,觉得他好厉害。

他或许不喜欢打游戏,喜欢看书,能耐心地陪着她逛街,走过大街小巷,吃遍城南城北。

每天早上,他会在她楼下等着她,然后他们一起牵着手,漫步在校园。或许午餐是在平淡的食堂,也或许晚餐会是在一旁的商场,价格不一定很贵,但生活总充满着惊喜。

他看上去并不高大,但贝儿需要的时候,他也一定会出现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最可依靠的参天大树。

然后随着时间慢慢地,慢慢地流逝,当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贝儿应该会幸福吧?

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呢?

呃,我想,我应该是个主治了吧?嗯······不好说,这个有年限问题,要看他们发展有多快了。

王曦突然“噗嗤”地笑出声来,因为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维又跑偏了。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

自己的前女友在面前和别人花前月下,自己想的却是里院的职称问题,还好这些想法没人知道,不然内网上我又得出名?

嗯?不行了,不能继续想下去了,想到的全都是里院的事情。

王曦点点头,不用再说什么话了,该说的都说过了,至少对他来说,他更愿意把记忆停留在那如梦如幻的一夜。

小一在一旁,已经将周柯和他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开始她还挺高兴,因为就算是阴巫,和他们也并没有太大的仇恨,如果真如师兄所说那样,避免一场厮杀,那么将会少死许多人,对于心地善良的她来说,这是最愿意看到的结局。

可听到后面,才了解到今晚将会是阴巫最后的谢幕戏。

不过小一也并不是圣母,立场不一样,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她关心的事情在眼前。

“你就放心这样走了吗?”小一问道。

王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这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自己先前注意力不在这里,在里院已经养成了服从命令的习惯了。可经小一提醒才想起,原来普通人是会有危险的啊今晚。

王曦看了看小一,又转头看了看表情古怪的贝儿,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了。

王曦走近贝儿和那名男子身前,细细地打量着二人,像个神经病一般。

贝儿被王曦的举动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些怒意道:“王曦,你干什么?”

“贝儿,我的生日是哪天你记得吗?哦,不对,这个问题没意义,我想想······”王曦觉得这种场景太熟悉了!

这简直就是上一次事件的复刻版本啊!

搞不好老子还是在考试中,里院这帮家伙简直没人性!

“兄弟叫王曦是吧,如果没什么事儿,我们准备走了。”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王曦连忙道:“等等,给我一分钟!”

他心里有所怀疑,可毕竟不敢确定,万一这是真实发生的,而他又做些奇怪的举动的话,那可就出糗出大了。

如果假定现在这个场景是假的话,那么小一也不能给自己提供任何帮助,全部都是得靠自己。快想想,上一次自己识破幻境是因为什么!?

王曦想啊想,想啊想,想到最后,自己怔住了······

因为他回忆起了当时自己是如何识破里院那真假难辨的障的了······

自己此时此刻应该是在现实了······

一群混蛋!该你们用障的时候不用!又吓我!

“没事儿,小一,耽误不了多久,看我的!我可是做过功课的!”王曦对小一露出一个超级自信的表情。

小一不明所以,但仍然点头,表示和王曦一起同去同归。

王曦对男子笑了笑,然后诚恳地问道:“刚才实在不好意思,那个,打听一下,明诚堂怎么走啊?”

“那边。”男子指了一个方向。

“你们是往哪儿去呢?”王曦继续问道。这意思很明显了,是想看有没有可能一起走一段。

“走!好用得很!看!”小一已经开启了手机导航,伸到了王曦面前,“去那里干嘛?”

“去了你就晓得了。”王曦对着小一神秘地笑了笑。

然后转身离去,先前问出最后的那个问题后,在被小一打断之前,他看见贝儿已经准备说话了,只是现在他永远也不知道贝儿的回答将会是什么了。

不过无所谓了。

带着小一走了几步,王曦突然转过身,道:“贝儿,再见了!其实我好想像上次那样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可却也像上次那样没时间了!贝儿再见!放心吧,这次没事儿!我都很努力的,也做足了功课的!师兄们对我也很好!平安夜也一定会平安的!再见了!”

说完根本不等贝儿反应,开始朝着明诚堂的方向跑去。

贝儿每句话都听懂了,可却不知道王曦到底在说什么。她不知道,王曦这番话,既是说给她听的,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可对于王曦来说,虚幻的贝儿是障根据自己脑海中的回忆虚构出来的,那就也该是真正的贝儿,那么说给谁听,都一样了。

那个贝儿已经烟消云散,或许应该说其实从未存在过,但在王曦心里,却永远地住了下来。那才是最初的贝儿啊。

这才是完美的告别了吧?我都说了三次再见了,够强调了吧?

王曦一边跑着一边想。

真好,这一次不用面临两难的选择。这一次遇到的问题,在我的掌控之中!

蜀都大学防御大阵的阵眼在哪里,我已经查过了,就在明诚堂对着的湖下。

而这个阵眼,我的灵力能激活!

当初从障中恢复过来后,王曦就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阵眼的位置倒还好打听,但灵力的问题就需要自己踏踏实实地苦修了。

眼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王曦怎能不兴奋?至少这一次,终于有能力可以保护她了吧?

王曦将灵识扩散开来,瞬间就发现了阵眼所在的位置,还好不是很深,自己应该能够坚持这一分钟左右。

来不及脱掉身上的衣服,王曦只是将手机和钱包往地上一扔,也没和后面的小一打声招呼,就向前一跃,猛扎进了湖面。

小一跟在后面看呆了!

王······王曦······为情所困······投湖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阵眼

王曦没料到羽绒服能提供这么好的浮力,怎么沉都沉不下去,索性开始在水里脱起羽绒服来。

可这个样子在小一眼睛里却变成了王曦在湖里挣扎。

十二月的湖水寒冷刺骨,即使王曦现在体质过人,也觉得有些受不了。手上动作赶紧加快,想几下完事儿。

小一大叫道:“王曦,你干什么啊,赶快回来啊!”

她的确不会水,但如果王曦真的是落水的话,她应该有好几种办法来救他,可现在关心则乱,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任何东西,下意识地,她开始向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

“小一,别下来,把手机和衣服看好,一分钟就好,蜀都大学防御大阵的阵眼在这里,我去,太冷了!”王曦把羽绒服脱下,用力地往岸上一扔,然后再次猛吸一口气,沉了下去。

小一止住脚步,但仍不免担心,站在湖边一直死命地盯着湖面,这时她都还想不起用灵识探查一下湖面之下的情况。

王曦沉入湖里,虽然是晚上,却眼清目明,四下一览无余。在灵识的包裹之下,阵眼的位置实在太明显,而且是最基本的灵力注入型阵眼,简直就是经典款式啊!

王曦快速地游了过去,漂浮于阵眼之前。这是一个金属的龟型雕塑,看来年份并不太久,上面的锈迹还不是很明显。

王曦右手凝聚灵力,准备将手按在其上。突然,一阵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开。王曦身形不稳,在水下连翻了几个跟斗。因为事发突然,他呛了好几口水。

王曦赶紧浮出水面,呼吸着新鲜空气,同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王曦出现,小一紧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道:“快游回来!”

先前她才慢慢冷静下来,已经把王曦的羽绒服握在手中给烤干了。这时生怕王曦冷到了。

王曦道:“下面有古怪,我再试一下,你帮我看着点儿,看看是什么情况。”

小一的灵识应该靠谱,这校园中的湖面又不广阔,覆盖完是没有问题的。

小一点头,紧张道:“没危险吧?”

王曦道:“应该没有,我大致了解过几种防御大阵的阵眼和激发办法。这种设置在校园,政府机关等人群密集区域的大阵,激活起来都是很简单的,可能是怕被人误打误撞给开启了,或许有一些小的禁制,应该难不倒我,你就在······他们怎么跟过来了!?”

小一将灵识扩散到后方,来人居然是贝儿和那名男子?

“你拖住了,我马上就回来!”王曦立刻又沉入湖底。

再次来到阵眼面前,王曦试图着缓慢的靠近,直到最后手掌轻轻地摸在了龟壳上面,也没有任何反应。他调集体内灵力,轻柔地凝聚于右手之上,这时那股怪力再次出现,将王曦向外推。

来不及了,要快。

王曦瞬间在背后聚起一道冰墙把自己给固定住,然后不断地加厚着冰墙,抵抗怪力的同时还不断把自己向前给抵过去。

这时怪力陡然变大,以一种相当蛮横的气势冲击过来。冰墙轰然坍塌,几道水柱来回穿插,扰乱着湖底的水流,将王曦给轰出了水面。

“何人犯我学府!?”一道威严的声音自湖面传来。

“啊!”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

王曦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贝儿来了,本想立于湖面,不得不立刻向湖边游来,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

他拒绝了小一递过来的羽绒服,向后瞟了一眼。此刻,湖面上立着一个老者的灵体,仙风道骨,充满着儒家的气息。

“贝儿你怎么来了?”王曦想先把她给打发走,开口问道。

“看你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要干什么,这里晚上比较黑,怕你不认识路,你这是······”贝儿说着说着就发现了怪异的地方。

王曦湿漉漉的,可全身上下是一副标准的一生打扮,尽管很狼狈,可也看得出王曦这时的气质和平时大不一样。

脱掉臃肿的羽绒服,此刻的王曦显得身形修长,比印象中的要壮实了些,也瘦了些,身材匀称。

“小娃娃问你话,为何······咦?里三院?出什么事了?赶快把这两个学子支走,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能让他们知道。”老者见王曦不理会自己,开口问道,却发现了他和小一的身份。

怎么解释?

王曦脑中快速地运转起来,还没想出一个好的说辞,小一开口道:“贝姐姐,王曦因情所困,刚才想不开,要跳湖!”

王曦胸中一口气郁结,这样解释还怎么支得走?!哪怕贝儿再无情,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对自己不管不问啊!

“别听她瞎说,有跳湖还脱衣服的吗!?那个,我们是从单位临时开溜出来的,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出来了。呃,贝儿你们快回去吧,没事儿,没事儿哈。”王曦没办法,随便解释道。

贝儿明显是将信将疑,就凭王曦这三言两语能把她心中的疑虑打消才怪!

“那你来干什么?”贝儿问道。

“呃,我······”王曦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公关课他从来不上,怎么找借口啊!

小一这时才反应过来了,走到贝儿面前,道:“贝姐姐,刚才是王曦手机掉下去了,他下去拣,你们本来是来这里约会,但看到我们在这里,就不好意思了,现在准备回去了。”

贝儿和那名男子都目光空洞,呆滞地点了点头,道:“哦。”

然后延着来时的路回去。

“巫?里院?这是怎么一回事?”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王曦却没有理会,他急忙道:“小一!你用了多少乱心草!?”

小一嘿嘿一笑:“心疼了?放心,最多十分钟药效就过了。老前辈好,我叫小一!”

王曦想这种事情小一应该手下有个轻重,也转过身对着老者行了一礼,道:“前辈,学生是里三院医师,家师赵竹仁,今晚······我去!您是······”

王曦这才仔细看清了老者的容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可是蜀都大学的学界大牛啊!就算王曦不是蜀都大学的学子,也从贝儿那里听过这位老者的大名,看过他的介绍!

“小赵也开始收徒了么?算了,你为何试图激活防御大阵,我守护此地,并未接到任何通知,也未察觉有何异常。还有,这个女娃娃,你穿着里院的衣服,可却是一名巫啊,怎么回事?”老者并没有因为王曦认出了自己而沾沾自喜,却恪守职责地问起话来。

这要解释起来还不得花个一两个小时?而且无凭无据,老人凭什么相信自己?

用强吗?

显然不现实。且不说以老人生前的威望,对他出手能不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光是这大阵守护者的身份,就不是他们两个能对付的。

“那个前辈,请问下,您的那个,正常的工作流程,需要些什么手续呢?”王曦的措辞不伦不类。

“你们附近有个驻外办,通过历届负责人给我发出信息。”老者倒不隐瞒。

“好办!”王曦立刻摸出电话,给那名驻外办的师兄发出一个视频请求。

对方接通后,看见这一幕,直接震惊道:“你怎么把茅老给折腾出来了!”

“师兄,激活蜀都大学的防御阵,要您点头,我马上就赶过来!”王曦在酝酿着接下来的话语。

但没成想那名师兄只是思考了一下,道:“我也没接到这个命令,不过似乎有些道理,估计一会儿该有文件过来,茅老,麻烦你了,让他去激活,出事儿我担着。”

老者生前就不是拖沓之人,立刻让开,示意王曦自便。

小一接过手机,充当着一个固定手机的角色。

“这小娃娃,是个闷葫芦,问他也不说,出什么事儿了?需要我把林老唤醒不?”老者问道。

“这倒不用,据我所知,即使有来犯之敌,也不会有太厉害的角色。最强的也就是祭巫。只是我们人手有些不足,所以应该会把某些区域先用大阵保护起来,那样才不用四处奔波。茅老尽管放心,如果让您老出手,就是学生的罪过了。”手机里师兄显得很谦逊。

似乎是对里院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老者居然连所来之敌为何人都不问了,也不再深究小一的身份,自己消失了。

好干脆的老爷爷!

小一看着老者消失的方向,不仅暗赞,本来这种情况是她最头疼的。敌人是巫,自己也是巫,怎么说也说不清楚。

可现在看来,这茅老的行事风格简直太让人喜爱了,不愧是学界大牛,就是干净利落。

小一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股灵力波动自湖底涌现,平静的湖面开始出现阵阵涟漪。然后一道精光直冲云霄,之后迅速铺展开来,将整个蜀都大学给笼罩了起来。

当然这一切,普通人是觉察不了的。阵法开启的过程悄无声息,甚至连一旁的路灯都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王曦露出个脑袋,有些愁眉苦脸。

“茅老,坑人啊!这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您还看这么严?”

王曦对着四处叫道。

但却没有回声。

小一道:“不是成功了吗?”

王曦苦笑了一下,道:“是成功了,但这是最老版的防御大阵。又名围城。”

小一自然不懂什么叫围城,看着王曦。

王曦苦笑了一下:“你呀,就是吃了文化底子薄的亏。”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各自的责任

关于围城,实在是太有名了,它所代表的意义,基本上每个人都知道。

小一听王曦解释后,道:“那我们不凝聚灵力不就行了?”

王曦道:“围城只看灵识,不看灵力。如果有这个漏洞,那还叫什么防御大阵?而且这个围城设置的阈值实在是有些低啊······”

小一问道:“什么叫阈值呀?”

王曦无奈道:“大概三年前的我也不能自由出入······”

小一惊呼道:“三年前你就这么厉害啦?”

王曦一脸黑线,准备场外求助。

科技时代就是这点好啊,有什么问题,一键解决。这要是在古代,还不得把人给愁死?不过古代的太医院前辈们应该不会这么笨吧?

“到了吗?”柳瑗的声音传来。

王曦不好意思道:“呃,柳师兄,刚才我想反正我也在蜀都大学了,就顺手把这儿的防御大阵给开启了,但······”

柳瑗打断他道:“但你个二愣子把自己关在里面了?”

王曦“嗯”了一声,无法反驳。

“阵法开启多久了?”柳瑗问道。

“大概有几分钟吧,就刚才的事儿。”王曦不是太确定。

“那好,你们就呆里边儿吧,等我们这边儿完事儿派人去接你们,或者等到明天日出阵法自动解除。让茅老给你们找个地方呆着,别暴露了,六扇门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可没空再帮你们来公关。”柳瑗觉得也不是多大个事儿。

本来嘛,虽然现在社会上普遍认为读书无用,觉得大学生不值钱了。可在政府眼里,这些人莘莘学子依然是国之重器。所以,各大高等学府的老校区里的防御大阵基本上都是非常机械的老式防御阵法。

而且一般来说,这些阵法都是防御见长,并不主动攻击,避免出现其他的伤亡。

像围城这种,一旦开启,稍有灵识的人就会被限制自由地出入。灵识低一点的不会引起大阵过多的关注,一般就是鬼打墙一样,总是找不到进出口。而灵识高一点的大阵就会以蛮横的结界状态阻止进出。

这种阵法本身的灵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减弱,所以还需要人定期去对阵眼注入灵力。而如果建筑学稍差一些的,灵力消散的速度还会更快。这一点,里院就觉得非常麻烦了。

所以,基本上现在高等学府的新校区,在构建建筑学的时候,一般都会被里院暗中引导,以便将来构筑防御阵法。

不过都会是更为灵活以及防御力更强的阵法了。里院不是没有想过稍微设计来带一点点攻击力,但这里面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没有谁敢把校园设为主战场,在需要防御大阵开启的时候,多半说明里院至少不能以碾压的姿态掌控全局了,这种时候,如果大阵自动攻击,很可能激怒对方。里院倒不怕惹事儿,可要是导致了对方屠杀学子泄愤的事情,那就不敢往下想了。

王曦听闻,表示也只好如此了。对着柳瑗,他可不敢吐槽围城阵法。本来他觉得,围城开启后,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虽然对普通人没有什么影响,可实际上用起来还是有一些问题的。

但这还不是因为他自作主张,本来围城开启以前,里院一般都会扫一遍地,避免出现关进去一两个敌对势力这种尴尬局面,那才叫自掘坟墓。

至于后门,王曦敢肯定,这个阵法百分之百有后门!看了那么多典籍,他太熟悉里院对于各种阵法的说明了。套路之深,深不见底。

里院又不是教育部,对于阵法的说明从来就是一家之言。就拿万里行和金步摇来说,常玉是这方面的行家,那么她写出来的就是经典,就是至理名言,只要大家觉得她写出来的和亲眼看到的是相符合的,那么就可以成册了。

但这种东西谁都会留一两个后招,尤其是这种防御大阵,肯定有什么办法可以现在就立刻给重新关掉。

王曦挂掉电话,和小一商量了一下,既然出不去,那么就在校园里继续逛逛。

王曦又呼唤了老者几下,见没反应,都准备离开了,才看见他重新浮现在湖面上。

王曦开口问道:“前辈,有没有哪里可以让我们两个将就一晚啊?”

老者道:“眷诚斋,祭巫一名,我刚才把整个书院逛了一圈。孤男寡女,一医一巫,怎么将就?”

说完,逐渐消失不见。

前辈果然好酷!

王曦心头大骇,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关进来了一个阴巫啊,而且对方肯定看见了刚才开启大阵的异像。

“等一等啊,前辈?您不解决了么?”王曦对着空气深情呼唤。

“老夫是文人!”一阵充满着浑厚灵力的声音自湖面扩散开来。

王曦和小一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您这就算是文人,那也是学霸啊!不过也没错,前辈生前就是个超级大学霸!

那么您老是看我等学渣表演?

越级打怪,从来都不是里院提倡的啊!

“王曦怎么办啊?”小一问道。

王曦道:“小一啊,你才是我们两个当中更强的那个吧?”他知道那里是女生宿舍,该往哪里走。

“要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小一提议道。

王曦或许对祭巫的实力没个太直观的感受,可小一清楚啊。

这个级别的巫已经开始重视肉体强度,不论巫术还是近战都达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准,不是他们两个能应付的。

“可躲哪儿呢?就这么大个校园,别人的灵识肯定覆盖完了,刚才开启大阵的时候,或许已经关注过这边了。”王曦的思路完全开始跟着小一走了。

“我觉得还是这里最安全,有老爷爷在,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吧?”小一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极了。

“可以,在此处老夫可以保你们毫发无伤。但此刻开始,老夫将会死守阵眼,寸步不离。不过整个书院内学子们的安全,是你们里院负责,这是当初说好了的。怎么这一代里院的人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老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小一立刻道:“老爷爷,您现在冲过去,把他给解决了,那还需要守什么阵眼呀。就这么一个敌人呀。”

一片寂静,不再有声音传来。不管是王曦还是小一,他们都无法理解那一代人对承诺的重视程度。

我答应了镇守阵眼,便可放心交给我。你里院答应护我学子周全,那也应该誓死守护!

“要不咱们还是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就跑,把他往这边引不就完了,跑应该还是能够跑得过吧?”王曦提议。

“行,你说了算!”小一觉得这基本上也是和自己的提议差不多,答应下来。

但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这次阴巫就是来送死的,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他们的目的不是王曦,不是小一,甚至可以不是阵眼。只要制造恐慌就行了,可以说,在遗人安排下来的任务中,带着那么一丝要把这个世界暴露在阳光下的意思。

平安夜的校园要比以往热闹一些,走在一大片学生之中,王曦似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校园。

眷诚斋是女生宿舍,此时还未回宿舍的大部分都是有男朋友的女生们,在楼下成双成对。王曦和小一走在其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都是眷诚斋,怎么找啊?”小一问道。

王曦也没招,道:“只有慢慢注意了,对方迟早会出手的,这个时间,学生们都集中在宿舍附近,这里又是女生宿舍,意图很明显了。”

王曦的话音刚落,一股陌生的灵识扩散了过来,然后又迅速退了回去。

二人立刻感应到了,回过头看去。

这意思简直太明显了,就类似于打招呼一般:嘿,看这里!

离他们不远处,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低眉耳语着什么。

他们均将灵识扩散了过去,听到女生说道:“不嘛,那么晚了,我要回宿舍了。”

男生一边抱着她,一边用力推着她,指着幽静的小树林道:“走嘛,再去那边旁坐坐,就一小会儿。”

女生半推半就道:“那只能去坐一分钟哦。”

男生高兴道:“行!”

说完,二人就开始离去。

王曦和小一对视了一下,都有点儿无奈。没办法呀,对方估计也知晓了茅老前辈的存在,就是不过去,先诱拐一个小女生再说。

等等,看这架势,这个男生可绝对是这里的学生啊!那该潜伏了有多久了!?

小一显然和王曦想到了一起,有些紧张道:“王曦,问个问题啊,周师兄和柳师兄算天分高的不啊?”

“当然算啊!”

“那他们二十岁左右的时候是主治医师吗?”

王曦明白了小一的意思,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祭巫,而且是一个天分极高,甚至比两位师兄还厉害的角色。

一想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些迈不动脚步了。

“应该没那么玄吧?你们又不像里院,可以从小就修习的啊?”王曦给自己和小一打气。

看见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王曦还是决定跟过去,只是他心中很矛盾,矛盾的是该不该把小一留在这里。

他是很想逞英雄,可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去就是个死。

没有谁不怕死,第一次面临真正的生死抉择时都会犹豫,都会胆怯。

尤其是此时,他还有更为充分的理由怯战——我不能带着小一去涉险。

可那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不知道为何会从心中不断涌出,茅老前辈做了他该做的,而剩下的就该里院了。

既然这里只有两个人戴着这沉甸甸的臂章,那么此时,他们就是里院!

“王曦,不怕。”小一拉了拉他的衣袖。

王曦转过头,看了看小一,看得出来小一也很紧张,但却比自己更有勇气。

“你忘了么?贝姐姐也在这里呢。”

小一没什么表情,或许这是她最不想用来激发王曦勇气的办法了。

王曦眼神一亮,但立刻注意到了小一那隐晦的落寞表情,道:“没事儿,不是为了她,咱可是里院的人呢。”

小一挽过他的手,开始和他一起向前走去:“王曦最会骗人了。”

第一百六十章 被秒

前面的那对情侣走得很慢,当走到那片小树林即将进去的时候,那名男生还回过头来,发现了王曦他们,立刻加速,带着女生走了进去。

既然已经跟到这里了,没道理不进去了。

只是在进入小树林的一刹那,王曦明显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两个阵法,分别用来做鬼打墙和隔音。

那就没跑了,看来先前自己开启围城的时候惊动了对方,现在人家已经选好了主战场。而自己,带着小一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来。

“怎么不走了啊?”女生有些娇羞地问道。

男生回过头,看着不远处跟进来的王曦和小一,道:“貌似有人也来这里了。”

王曦见四下的确再也没有人了,问小一道:“一会儿有办法消除那名女生的记忆没有?”

小一摇头:“那是地府的手段,不过我可以加大乱心草的用量,给她胡乱解释一通,然后让她回去睡觉,她一觉醒来,只会觉得做了一个梦。”

王曦点点头,开始想怎么开口,难道以一句“放开那个女孩儿!”作为开场白?

双方对视无言。

小一见王曦一直不说话,继续下去,自己这边的气势可就越来越弱了啊!于是自己开口道:“放开那个女孩儿!”

王曦立刻在一旁帮腔,道:“对!呃,你们已经投降了,我就是带着她来通知你们的,不信你验一验她的身份!”

王曦故技重施,又想靠着演技来吃饭。殊不知这个谎言千疮百孔。

小一也马上顺着说道:“对对对,我也是巫,你们派到里院去诈降的人把一切都说了,里院答应插手这件事了,你们不用再受遗人威胁。”

女孩儿明显有些慌乱,因为这两个陌生的人明是在对自己二人说话啊。她抓紧了男生的胳膊,没有说话。

男生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这里是校园,而且看对方一男一女,也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倒还不至于太慌张。

至于王曦和小一的话,他们似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见对方不接话,王曦为难起来,他还没有遇到过这种一对一,准确地说是二对一的情况,对手比自己强,该怎么处理?

在师兄的教育里只要不是急需处理的问题那肯定是撒丫子就跑回去找家长。

可现在,且不说自己跑都跑不出这蜀都大学,情况貌似是必须要处理了。不然这女生妥妥地要遭。

他已经想明白了,这名阴巫要制造恐慌不一定非要今晚就要出现效果,也不一定非要杀非常多的人。例如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掉几个女学生,甚至可以等几天再被发现都无所谓。到时自然需要里院来背这个锅,从周师兄的电话里就已经得知,遗人对这些阴巫能干翻里院根本不抱希望,只求他们制造恐慌,以及在里院和政府之间制造裂痕。

对于一个纸上谈兵的游戏战略大师来说,他想不出这一招的高明之处。就算没有去里院诈降的几名大巫的临时反水,遗人的这个计划也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但也不能完全说一招昏招,只是计划到这个层次了,为什么仅仅只是想给里院制造点麻烦?难道不该狠狠地咬里院几口吗?

明明知道里院的防御力极强,可偏偏派出大巫来攻打,放出下面的人来制造骚乱。

如果是自己来安排,在明确了这么一个低的作战目标后,必然不会这样部署。分出一部分大巫散落在城市里,再调一些祭巫来里三院这边,就算攻不进去,里三院也必须派出一些顶级战力出来,去城市里四处救火。

这样,等于里三院的防御还会被削弱一些。说不定还可以吃掉一部分外出执行任务的里院医师。甚至可以说,把里三院给攻破也不是不可能。

但遗人偏不,给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我有的是人,就是拿来浪费的。可你底气再怎么厚,这也只是一座里院的力量啊。而这些巫,可是存了上千年的家底啊!

王曦对那位女同学道:“同学,你先过来,我们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暂时离开他身边。”

女生一听,反而把男生靠得更紧了。

王曦苦笑了一下,也是,自己一个陌生人,让人家离开自己的男朋友过来,稍微有点儿脑子的女生都不会答应。

那名男生道:“你们到底是谁?”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叫人。

王曦心想,都这样了,难道还要演?您堂堂一个祭巫,没必要吧?我和小一又不是什么高手,逗着我们好玩儿吗?

王曦神情戒备,怕对方麻痹自己,然后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小一心里想的是赶紧把对方引到老爷爷那边去,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包药粉,径直向二人射去。然后在离他们约一米左右距离的时候爆裂开来,将这对情侣笼罩其中。

王曦没想到小一说出手就出手,立刻右手凝聚灵力,左手捏着三道金符,准备防御。

乱心草奇效很快,就在二人还在咳嗽的时候,小一道:“姐姐,到我们身后来。”

那名女生神情呆滞,开始缓步地走了过来。而那名男生见自己女友开始离去,连忙去拉,却发现根本拉不住。

王曦问道:“怎么对那男的没效呢?要是可以让他自己抹脖子多好。”

小一道:“你以为祭巫对这就没抵抗力吗?我的乱心草都是拿来对付普通人的!”

那名男子原地站立,看着王曦二人,又看着逐渐远去的倩影,眼神开始变得凶恶,作势准备攻过来了。

王曦立刻一道金符激活甩了出去,先下手为强!

金符在空中按照王曦灵力的指引拟出一柄长枪的形态,向着男生直射过去。

小一将女生拉到自己身后,道:“就在此地不要动,你现在在做梦!”

女生双眼空洞,点了点头,然后像块木头一般站立不语。

不得不说,王曦的这一手从气势上还是可圈可点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一个环节有什么问题,就连激发金符引导其幻化为长枪的时机,都掌握得恰到好处。难能可贵的是,姿势居然还很帅!

只是,唯一有点儿美中不足的是,长枪从那名男生的脸颊旁擦了过去,没入了后面的一颗树干,消散不见。仅仅带起了一阵风,吹拂着那男子的头发。

换句话来说,射偏了……

而这时,那名男子还一动也未动,似乎对王曦的灵力长枪的攻击轨迹有着准确的判断!

王曦都来不及尴尬,赶紧准备激发第二道金符!

嗯!肯定是因为刚才这些符纸打湿了,就算现在烘干了也让效果大打折扣!一定是这样的!

小一道:“差不多了,要不开跑吧?你把她扛着。”

王曦摇摇头道:“不行,现在过去的话还是要路过一段人群密集的区域,万一他发起疯来,不管我们,只杀学生怎么办?”

王曦手上的动作不停,连续两道金符幻化而成的长枪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那名男子攒射而去!

让你丫耍酷,有本事继续站着不躲啊!既然你想玩儿我们,想让我们先出手,那老子就先疯狂地输出一轮!哪怕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输出零点五,老子也要让你至少动一步!

要论符纸的储备!我就是个土豪!

这次的攻击王曦刻意地降低了一点速度,力求准度,而且将男子的退路也封死了一边。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瞄准男子左胸的长枪透体而过!

这下轮到王曦和小一有些难以置信了!

这时男子却开口了:“你们在干什么,对她做了什么?”

王曦本还在诧异这祭巫实力怎么如此强悍,被长枪透体而过还能如此淡定,感觉未受丝毫损失,可这后面一句话一出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立刻涌上心头。

可还没等他细想,一阵剧痛从胸前传来。

王曦低头一看,一只纤纤玉手从自己胸前穿了出来,带着淋漓的鲜血。

操!原来这女的才是祭巫,怪不得我的金符对这男的没用,他不是耍帅,他是压根儿就看不到!

玉手再次一收,退了回去,瞬间大量的鲜血自王曦前胸和后背喷涌而出。王曦瞬势瘫软在了地上,没有任何过多的话语,丧失了意识。

小一在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有些吓住了,她连忙跪下,下意识地用手去堵住王曦胸前那不算很大的血窟窿,丝毫不关心其他事情。

“张大叔家的女儿,我就不杀你了,总得给我们巫留下点儿种子。但如果接下来的事你还要插手的话,就怪不了我了。我只伤了他的肺静脉,是生是死,就看你的本事和他的造化了。”

那女孩儿凄然一笑,放低身形,下一个瞬间,已经出现在了那名男生的背后。

“你说过会把你的心给我,你做到了,谢谢你。”

直到男子倒地的那一刹那,那颗鲜红的心脏,依然还在她手中不断地跳动,至死不渝。

第一百六十一章 身不由己

“原来你就是常院长啊,有劳了。”一名大巫虚弱地躺在抢救室说道,他们这几人双臂均被斩落,里院将他们伤势暂时稳定已是极限。这个时候不可能还为他们进行断肢再植手术的。

常玉走到窗前,没有回头,问道:“来的那名遗人很强吗?”

她有些担心,到最后,赵竹仁就带了何雨宇以及王弼司出去。虽然赵竹仁说过只是去骚扰和打乱对方的计划,但以她对师兄的了解,既然出现了一名遗人,师兄总还是要去过问一下的。

只是敢单枪匹马过来观战的,实力应该不弱吧?

“常院长放心,他只是来对我们进行督战的,三院长可已经出去有些时候了,外面也依然很安静。”那名遗人脸色发白,显然双臂被斩落的剧痛即使强悍如大巫,也难以忍受。

都是肉体凡胎,不过多了一双看清阴阳的眼睛。不论是巫还是医,在面对疼痛时都没有区别。

“常院长,能给我们来支芬太尼吗?论镇痛效果,还是得看西医。”大巫声音很低。

常玉看了看斜躺着的几人,道:“我就是搞毒麻的,需要我把你们放翻不?这样我也懒得在这儿守着你们了。”

大巫果断地拒绝了她,道:“常院长,还是让我们清醒着吧,我们现在这样,您还不放心吗?”

常玉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然后塞在了那名大巫嘴中,道:“我们始终是敌对的,不是吗?”

她向两名医师点点头,示意他们去准备芬太尼,然后道:“需要毒品吗?我可以向六扇门备案申请一些。”

大巫猛吸一口香烟,脸上痛苦的神色稍稍缓解了一些,道:“谢常院长的好意了,我们不碰那些东西的。”

常玉给每个人都塞了支烟后,道:“你们的底限还真的是很奇怪。”

那名大巫道:“是啊,貌似除了炼魂,我们也和唐衫宝他们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话音刚落,他自己也苦笑了一下。这句话说得来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你是说来的那位遗人不会和师兄交战?”常玉向他问道。

大巫回道:“上仙也不是真正的仙人,哪里可能万人敌。三院长的实力摆在那里,这里又是你们家门口,真要那么厉害,还让我们来送死做什么。常院长你记住一点,这次和你们的作战,他们不在乎输赢的,我们想不通理由,但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不然你们就算赢了,你们也是一头雾水。”

常玉冷笑了一声:“就算?”

大巫道:“常院长,其实我们也不在乎输赢的,赢了我们也落不得好,输了也就不用说了,不用争这些的。谢谢。”

大巫注射了芬太尼,药效起效很快。

常玉取下他口中的烟,又换上了一支,道:“是啊,事到如今,说这些没用了。不过比起你们在外面的人,你们算是幸运的。其余各院的援军都在来的路上,地府也开始增兵,几个小时就可以结束战斗。到时再给你们行断肢再植手术,然后你们几个可以带着你们的族人继续生活下去。就算你们不得不和我们打了这一仗,但我们承你们这个情,师兄之前答应的话依然有效。只是在里院的监视下生活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想要的。”

大巫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族里的人,是无辜的。常院长别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罪可以算在我们头上,算不到他们头上。常院长,问一句,如果今晚我们把你们打痛了,你们还是这样想吗?”

常玉想了想,道:“我可以约束我的老部下们,至少麻醉科不会做那些事情。”

大巫道:“谢谢常院长的坦诚。那我再问一句,上仙的行事风格你们应该清楚了,不论是对里院还是对地府,他们都非常地了解。您觉得你们现在的对策在不在他们的计算之中?”

常玉道:“没想过,但其实你们想过没有,我们里院和地府最大的劣势不是被你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是一直找不到遗人。如果他们敢来背后捅一刀,我们就敢拼掉五座里院!”

大巫想了想,道:“或许那样,你们两败俱伤,才是对我们最好的结局了吧······”

常玉见他一点也不避讳,明白他自己也知道那是痴心妄想,没有在这点上和他争什么,道:“是啊,但不论哪种情况,你们的结局都一样。”

大巫看了看常玉,突然道:“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常院长,问个问题您别生气,三院长的这个名字,是本来的,还是改过的啊?”

常玉不明就里,但还是心生警惕,谁知道这些巫会不会仅凭一个名字就搞什么花样。虽然她也没有听说过这种太玄幻的手段。

大巫见她不回话,道:“没什么,常院长别多心。就只是觉得三院长当得起这个仁字。纯粹是好奇。他太仁慈了,不够狠,这也是我们选择里三院作为目标的原因。”

常玉眼睛微眯,冷声道:“你想说什么?什么叫时间差不多了?”

大巫笑道:“常院长,让这些小朋友们出去?我们单独聊聊?”

常玉点点头,尽管那些医师们不愿意,但还是被她强令去外面等候。

“常院长,不够的,最好离这栋大楼远一些,下面要说的话,可是和你们的那名内鬼有关,以及为何我们会对魂飞魄散那么感兴趣。”大巫道。

这两个情报都是地府已经通过查魂知道了的啊,难道他还能知道得更详细?

常玉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招,这几个残疾的大巫绝对不是自己的一合之将,肉体对高手实在是太重要了!

常玉将众人轰走,直到整座大楼都只有他们这一间屋子有人。

“你可以开始说了。”常玉不知怎么的,心里没来由地出现一丝慌乱,但还是勉强镇静了下来。

“里院十院的院长副院长,我们都有非常详细的资料,当然常院长与何院长的资料,我们还稍微欠缺点。里院十院的位置,这点你们做得相当好,到目前为止,就只有里三院和里七院被我们知晓了。之所以选择你们,上仙们曾经解释过的。三院长性格过于仁慈,就拿先前的事儿来说,换做其他人,或许斩的就不是我们的双臂了。或者说,我们都不会有开口的机会了。三院长这个人,有些完美主义,心软,看不得下面太多伤亡,侠义心又重。所以他的行为其实很好预测的。他实力强大,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想把大梁给挑起来,当然,这是他的责任,但只要把计划透露给你们,他一定会选择出击为你们争取时间。这不仅是他的性格决定的,同时还因为三院长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战略大师,在确保里三院防御无忧,外出去平息城市骚乱的医师压力不大时,他会想方设法地像削土豆一样来削弱我们的实力,最终达到你们可以碾压我们的局面。”大巫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似乎有些累了。

常玉脸色冰冷道:“你说了那么多,可我没明白你想表达什么?难道你把我的人支出去就是为了说这些?还是说你以为你们几个现在能制住我?”

大巫道:“常院长,你听着就是,就是想把有些事儿说给你听。等会儿说完了,你就明白我的好意了。阿狗,你给常院长说说吧,我有些累了。”

被点名的大巫道:“那我说点儿别的吧。关于你们内鬼的事情。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有次上仙们说漏了嘴。他应该是个男的,而且最关键的是,那晚他参与了进攻梁淄市的行动。他和上仙们的关系应该只是合作,他不听从上仙们指挥的,至于他的目的,就不知道了。但他肯定是对我们抱着敌意的,所以,他和上仙们的合作谋划的应该是其他东西。呃,时间差不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哥儿几个?”

常玉右手一抖,不语出现在了身前浮动,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但我开始感到不安了,我不是师兄,我下得了杀手!”

一开始那名大巫道:“常院长,其实三院长真该听听孟婆的话再走的,不过我这里就不废话了,到时候你们也一样可以知道。”

这时,常玉感到几人的灵力气息极为紊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常院长,现在明白我们的好意了吧?”

“常院长,说话算话,族人就拜托里院了。”

“常院长,别怪我们,这样,我们也算两边都有交待了吧,哎,其实也算两边都得罪了。”

几名大巫都开始对着常玉开口讲话。

这时,常玉猛然想起来了,这是当初去巫寨救王曦他们的时候,那名巫自爆之前,就是这种情况!

常玉身形急速倒退,猛地一扑,向窗外跃去,同时在自己身前布下了十道防御阵法,身后布下了三道风墙用以缓冲。

“轰!”地一声自房间传出,瞬间大楼就被炸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连地面都开始在震动,数不清的玻璃被震碎,发出清脆的声音。

地上烟尘弥漫,许多人都朝着这个方向飞速地奔跑过来。

常玉站起身,显得十分狼狈,刚才的瞬间,大巫们的自爆将她的十层防御全部摧毁。此时她的双臂鲜血淋漓,双袖早已被炸开不知去向。

陈士果跳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关切道:“主任?没事儿吧?”

常玉从兜里掏出一支杜冷丁给自己来了一针,咳嗽了两声,道:“没事儿,死不了,记住,你才是麻醉科主任!”

陈士果问道:“什么情况?!”

常玉冷笑了一声:“黔驴技穷罢了。抓紧时间维修阵法,请孟婆过来一趟,我有话问她。薛晨在哪里?让她集合十个小队,老娘有事儿要出去一趟!”

“呃,常院长,薛主任带着嬴莹师妹去蜀都了。”

一名医师怯生生地回答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阴阳

常玉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毕竟论资格,薛晨和她差不多。

她被陈士果扶着走到了一颗树旁,几名医师已经将各种医疗器材拿了过来,开始为她进行简单的处理。

还好伤不是很重,只是一些小口子和擦挫伤,连缝合都不用。用双氧水及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了几次,确认无异物残留后,便使用凡士林纱布覆盖上,然后清洁辅料加压,最后裹上了一层层的绷带。

常玉活动了下双手,见活动并没有怎么受限,检查了下自己兜里的止痛针剂,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依靠着树干,对一名医师道:“去,我的办公室,再帮我拿件白大褂,不能让师兄看见我受伤了。”

见孟婆还没来,陈士果再次焦急道:“我的老主任哎,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院长他们有危险?”

常玉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扔给了陈士果,道:“大概怎么回事儿我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他们没骗我们,只是少说了些事情罢了。真正当开头炮的是这几个人,实力最强却自杀了博取信任的几个大巫估计根本都不知道这一出。果然是土豪啊,把大巫当烂白菜一样的随意舍弃。”

陈士果还有些没明白,但常玉见孟婆已经过来了,摆手打断了他继续问下去的势头,问道:“内科副主任石立厉呢,叫过来一起听。”

孟婆见常玉这副样子,又看见损坏的门诊大楼,吃惊道:“小玉儿,发生什么事了?!”

常玉道:“没什么大事儿,被摆了一道,偏还让人生不起气来。”

这时她果然明白了那名大巫临死前所说的话。面对这种程度的自爆,也只有自己能够存活下来吧。如果不把下面的人支走,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这附近肯定还有遗人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如果他们不能按计划进行,那么或许在他们心中,族人们就会被遗人屠灭吧。

呵!糊涂!之前还以为过了上千年,他们聪明了点儿,原来还是这么笨!

有多少绑匪是最后没撕票的?

常玉接着问道:“孟姐,刚才你说的已经发现了遗人对魂飞魄散非常感兴趣的原因了,说来听听。那个陈士果,阵法损坏结果统计出来了没有?搞快!”

孟婆坐在了常玉的一旁,抚摸了下她的长发,有些心疼道:“一会儿就别穿高跟鞋了,你看这只鞋子都坏了。”

常玉将两只鞋子都索性脱了下来,道:“给刚才取衣服那美女打电话,我的鞋子她找不到的,在电脑桌旁边的第三个抽屉里,别乱翻我的东西!”

孟婆叹了口气,知道这丫头倔脾气上来了,道:“好吧,那姐给你说说。”

“原来魂飞魄散不是真正的什么也不剩下了的。”孟婆第一句话就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

即使常玉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没想到过这种情况。

“这一点上,遗人可能在上千年前就发现了。没有想到,他们在理论上居然走到了我们前头。”

常玉连忙打断孟婆道:“孟姐,这可靠吗?会不会那个李长木的记忆也不准确,是遗人骗他的呢?”

遗人已经才耍过一次这种小花招了,不得不防。

孟婆道:“小玉儿你听我说完。地府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准备统计一下这上千年来阴阳平衡的情况。”

常玉倒吸一口冷气,这得多大的工作量啊!

“那这个平衡的话怎么说,不平衡又怎么说?”常玉有些不解。

孟婆道:“人死后,肉体化为尘土,阳气还阳世,魂魄则回阴间。如果魂飞魄散是什么也没有留下,那么渐渐地,阴阳双鱼里面,阳气就会逐渐过盛,阴气就会逐渐萎缩。只是从古到今虽然魂飞魄散的人不少,可占的比例实在太低了。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有阴阳失衡的征兆。如果平衡的话,那就说明他们的理念错了。”

常玉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解释不通,可一时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孟婆解释得虽然简单,可都还符合她的认知。

“这些李长木他们本来也是不知道的。他们和千年前一样,本也只是以为炼魂是将人的魂魄收为己用提升实力,可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忽略了一个事情,那就是阴气哪里去了?就算消散于这阳世,变得异常稀薄,可也总还存在啊。

“后来,遗人们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才将真相告诉了他们,至于这个所谓的真相是否属实,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在李长木的记忆里,遗人们似乎可以将那些消散于天地之间的阴气收集起来,用途不知,而这阴气似乎对遗人们的实力大有增益。”

常玉想了下,遗人很明显有着医和巫共同的传承,可不管是医还是巫,都没有听说过这种功法啊。

人活一世,阴阳平衡于体内,阴气对修炼毫无益处,就算是某些比较邪性的功法,就比如说炼魂,所需要的也不是那阴气啊。

只要还活着,那肯定是阳气越盛越好,关于这点,连巫都不会搞错的!

孟婆继续道:“遗人们似乎还在谋划另外一件大事,但这件事情需要大量的阴气。他们本来准备杀普通人来炼魂,但被你们里院的那名内鬼给阻止了。于是,最后遗人选择了把巫往梁淄市里面填,然后诱你们去攻打。只是后来发现阴气仍然不够,就决定把剩下的阴巫全部抛弃。他们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想出现大量魂魄魂飞魄散的结局。地府觉得,他们谋划的事情一定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不然不至于走出这一步。”

常玉看了看孟婆若有所思的眼神,本想问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忽然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惊恐地望着孟婆。

遗人,阴巫,梁淄市,不过六十年,熟知地府和里院的规矩,善于揣测人心,有资格和遗人合作却不被遗人控制,参与了进攻梁淄市的行动,明明和遗人合作却又不同意他们滥杀普通人,以及师兄和代师兄还有里七院众人的受伤······

这些线索突然串联到了一起,隐隐约约指向了一个人······

众人见常玉突然吃惊然后布了一个隔音阵法,都有点莫名其妙,孟婆说的东西虽然新颖,但并不是值得保密的东西啊。

但此时常玉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有些说不出话来。

孟婆安慰道:“想到了?小玉儿别着急,没什么证据,而且六十年前时院长才十多岁,太年轻了······”

常玉脑子还是在震惊中,当今世上,谁能秒杀师兄,又有谁能够以一敌多,将里七院众人击伤?或许那时师傅是很年轻,可万一是他后来才和遗人接触的呢?

常玉一把抓住孟婆的手,道:“孟姐姐,我有点儿害怕了。”

孟婆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玉儿不怕,小何可还在外面和三院长浴血奋战呢,你怎么能输给她呢?我问你,如果真的是他,你怎么办?”

常玉根本没法思考这个问题,以往有不能解决的问题的时候她就会找赵竹仁,可现在他却不在。常玉逃避道:“我不知道,一定不是真的,就算是,也肯定有原因的。对!肯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的!”

孟婆继续安抚她道:“我们地府也是这么想的,如果真的是院长大人,只要他说得通,我们都认!”

常玉有些诧异,这把魂魄弄来魂飞魄散可是地府的大忌啊,千年前地府和里院就是怎么相识的。

“那你们的规矩?”常玉问道。

孟婆望了望天,道:“如果遗人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以后我们的规矩可能就要改一改了······只是,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拿不出理由,然后他老人家要和我们反目,你觉得凭他的威望,里院十院会有多少人跟着他走?”

常玉再次被这个问题惊住了,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师傅又不是疯子,虽然顶级战力里院不逊于地府,可地府还有成千上万的阴兵,里院没胜算的。

孟婆看着常玉这副模样,有些心疼,道:“是姐姐乱说话了,阴阳火拼,这不符合天道了,冥冥之中有规则会阻止的。”

常玉连忙点头道:“对对对!”

孟婆继续道:“刚才那些,都只是猜测,我们地府方面这么多年,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到了最后一刻剧情大反转的桥段也见得太多。我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敏感,就凭我之前的话就想到了。”

常玉揉了揉眼睛,道:“没事儿,孟姐你接着说。”

孟婆道:“关于炼魂,我们了解的就这么多了,虽然看起来离事实真相又进了一步,但其实对于遗人真正的目的也依然一无所知。只是接下来肯定要对阴气进行更深地研究了。”

常玉收敛了下心神,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后却不知道递给谁。

孟婆将烟从她嘴里夺过,道:“小何把你带坏了,别学她,三院长不吃这一套的。问你,要是三院长也要跟着院长大人反了,你跟着他走吗?”

常玉一拳轻飘飘地锤在孟婆的肩上,道:“我第一个跟着反,现在我就反!孟姐乌鸦嘴!呸呸呸!”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初次见面

尽管都只是些猜测,但常玉心里却把这事儿装下了,神情有些恍惚,就连孟婆已经悄然离去也并未察觉。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神。而里院众人全都聚在周围,静悄悄地,无人敢去打扰她。

常玉站了起来,撤掉隔音阵法。这时,那名等候多时的女医师才上前将鞋子和衣服递给了她。

石立厉上前道:“常院长,人到齐了,十个小队,一比一比一的比例,队长不计,四人小队。”

常玉问道:“怎么不是标准七人小队?”

问完,自己也反应了过来,已经出发了一批人去城市里灭火,而那些小队也一样,并未满编。

常玉不等石立厉回话,问道:“级别?”

石立厉道:“不知道院长您的作战目标,所以是高低配,副高带队,下面由住院和主治构成。”

常玉想了下,她想出去把附近的遗人给揪出来,可她更想去赵竹仁那边。她依然很担心赵竹仁他们,这种情况,并不会因为人少就跑得快,不存在什么自己去帮忙反而越帮越忙的说法。

大巫说得对,师兄就是心软,就是爱挑大梁,或许先前的那番说辞他连自己都不信,纯粹就是想忽悠众人,减轻大家的罪恶感。

以她对师兄的了解,她都能大概猜测得到赵竹仁的作战计划。

必然是远处观察,如果对方戒备不森严,那么能偷几个就偷几个。如果对方戒备森严或者说被发现了,他就会大方现身,甚至自曝身份,然后迅速远遁。诱出来的人少他就吃,吃不下他就继续跑,然后反复撕扯对方的阵型,伺机继续偷人,如果对方不为所动,打定主意抱团不出,那么这种密集人群的活靶子将会有幸品尝到由长歌行发出的渔舟唱晚的滋味。如果对方分散阵型,提前开始向里院出发,那么就会一边被赵竹仁骚扰,一边不断地进入各种陷阱阵法。

何雨宇必然在去的路上已经摆好了酒席等待着客人。

师兄不是傻子,说了只是去买时间就肯定是去买时间,一个人对上近百名大巫,赵竹仁不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

那么自己带人前去接应,只要秉承着这个战术思想,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调整一下,全副高以上,我们里三院能拿得出来吗现在?”常玉拿定了主意,先去家门口附近转悠两圈,碰碰运气。

石立厉道:“问题不大,但结构肯定不合理了,有的小队可能会出现三比零比零的现象,主要还是外科刚才被抽走的人太多了。”

常玉知道这点,现在也没办法,道:“你和老陈留下看家,防御阵法受损不太严重,把孩子们看好。”

看着重新安排出来的小队,常玉底气十足。她面对众人,开口道:“你们当中有人比我年长,有人资历比我老,有人甚至还在师兄当院长前就在里三院了,都是院里的老人了,我也没法在你们面前摆副院长的谱。呆在这里,肯定是最保险的,他们铁定打不进来,可那样我们就把最危险的部分留给了院长。我不知道各位老师都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里三院不能丢这个人。会让人说除了他,我里三院就没人了。我和院长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在他出发后更改他的命令这种事儿我还是担得起的。”

都是四五十岁左右的副高以上级别的医师,在院里呆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常玉所说这番话的意思了。

常玉的话里,毫不避讳地把公私混起来讲。意思很明显了,她是铁了心要去。

反正在哪儿打不是打,既然家里无忧,那就跟着常玉出去转转呗。常玉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人有不少都手痒,之前赵竹仁点名王弼司和何雨宇的时候,就有些跃跃欲试,现在常玉的这个提议,简直说到心坎里去了。

石立厉和陈士果自然没法反对,各自下去安排起防御工作去了。

“常院长,那就搞快吧,明天还要过圣诞节呢。这个时间点儿,搞不好里一院的援军都快到了。”一名主任医师说道。

大家经他这一提醒,才想到,对啊,里一院离自己最近,算算时间援军就快到了。

常玉点头道:“反正这架打得糊里糊涂的,那就速战速决,记住,都给我下死手。”

常玉已经明白了阴巫的作战计划和意图了,他们几乎毫无保留地透了个底,同时也严格的按照遗人为他们制定的剧本在表演。

不管怎么说,今晚因为提前知道了这些消息,里院的损失会小很多。那么里院就承这个情,陪他们把戏演下去。

只不过这场戏,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常院长,那你亲自带一队?比例是?”一名中年男子问道。

“三比零比零吧,剩下的外科老师们就大家自行组合了。”常玉向几位平时较为熟悉的内科主任医师点点头,示意他们和自己一队。

“你不要外科和麻醉?”那名男子问道。

常玉笑了笑,道:“钟老师,您忘了我当副院长之前是哪个科的主任了吗?”

钟主任笑着摇了摇脑袋,道:“老了,脑瓜子不灵了,在进麻醉科之前你可是跟着院长混外科的。”

常玉笑而不语,看着这些代表着里三院最顶级战力的三十七八人,下令道:“出发,里三院半径三公里,刚才那道气息大家都应该还记得!如果搜索到五公里还未果,到指定地点集结,前去接应院长。”

这次里三院就不讲究吃相了。

其余各院的援军都是奔着里三院来的,而等他们到达后,发现全都是些孩子在家里,该会是个什么表情?

不过这些都该是后面赵竹仁该操心的事儿了。

常玉和三名主任医师穿着白大褂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着,反正这附近的居民都知道这里有一座水平不怎么样的医院,也都见怪不怪了。再说马上快十二点了,街上看不到人。在得知阴巫要来进攻里三院之后,护理部就已经安排了护士们将里三院周边的几个重要路口都设置上了鬼打墙,避免无辜的人被卷入战斗。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好,还没有哪个倒霉蛋在附近原地打转。

那名遗人留下的气息很淡,但也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的缘故,想要凭借着气息来追踪已经不大现实了。

短短五分钟,常玉就已经和三个小队碰头了,大家似乎都是顺着这个思路在找。

灵识覆盖对于这种对手意义也不是很大。到了这个层面,只要收敛心神,调整呼吸,就算被探查到了,也只会被认为是个普通人。

只不过,这个时间点还出现在这附近的普通人嘛······

他就那样一个人,孤单地站在一栋居民楼的天台之上,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气息,穿着上稍微有点儿不合时宜。这么冷的夜晚,居然只着了一件体恤和衬衣,而且体恤正面还印着几个字:请叫我上仙。

常玉的小队是第一个赶到这里的,看到这个年纪最多二十出头的青年,她觉得有些荒唐。

“遗人?”常玉试探着问了一下。

“不,上仙。”年轻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给常玉看。

“专门等我们的?”常玉又问道。

这基本是肯定的,如果对手要逃,之前有大把的时间。而严格的算起来,这应该是和遗人的首次接触了吧?

“嗯,你们是要去追三院长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就不拦你们了。其实刚才三院长出来的时候尝试着追了我几下,我往相反的方向跑了一阵,他以为我是故意拖他时间,也就没理睬我了。”年轻人似乎像在聊天一般,显得很随意。

他的口气虽然很大,可常玉肯定不会和他做口舌之争,道:“你们来自哪里?想做什么?”

年轻人笑了起来,道:“上仙当然住天上啊,住仙界啊!哦,不对,唬不住你们的,你们卫星都上天了,知道天上没东西。”

不用常玉吩咐,消息已经隐晦地递了出去,其余三位主任的站位也逐渐拉开,典型的三保一战术。

一旦打起来,常玉将担当外科医师的角色,承担大部分的攻击任务。这是小范围内多对一的常规选择了。

年轻人又开口道:“别,我不和你们动手的。你们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快去救你们院长。哈哈哈,好玩儿,我一说到这个,你就有些摇摆了。好了,说真的,我不拦你们,你们赶快过去把三院长接回来,最好是接回里院,这样你们有防御大阵的话,压力会小些。”

常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目光将他锁死,在搜寻着他的破绽。

“好吧,我说的这么为你们着想,连我自己都不信。其实主要还是想近距离看看你们的防御阵法,这事儿办得,哪知道李长木他们会给自己加这么多戏呢,刺激得三院长跑出来抢时间。要不我让他们暂缓进攻,等你们防御到位了再开始?哎,哎,哎,别打,别打,我是说真的,我马上打电话。”

年轻人一边躲避着常玉的不语刀,一边真的开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啊?方便的话把手机递给里院的三院长一下啊?赶紧的,老子在被追着打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死之身

常玉的感觉很不好,这个年轻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种轻浮的感觉,好像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观察者,高高在上,摆弄着他手中的棋子。他一点也不介意里院知道了什么,不知道什么。那双慵懒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一切,甚至连李长木他们阵前反水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他一边四处游走,躲避着不语,每次都是与手术刀险之又险地一擦而过,却也总能不伤分毫。

“什么叫被他跑了!?那就赶快去追!请他老人家接电话,机灵点儿,把免提开着,至少你被三院长干掉了他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年轻人原地站立,向常玉做了个停的手势。

“常玉,不来了,不来了,有点儿累了,你也没真打的意思,不然这三位内科主任医师可就不会像木头一般了。你就不问问我在这里等你们干什么?”年轻人开口道。

常玉冷笑道:“擒下你,再来慢慢问,动手!”

和这个年轻的遗人见面,常玉并没有说多少话,今晚就是吃了话太多的亏。现在的她觉得,不仅自己这边话多了容易吃亏,敌人话多了也一样可能。

能动手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动口,太医院这么优秀的传统怎么到了今天大家都有点儿忘了呢?甚至连师兄都是!

“哼哼,常院长和几位主任,怎么到现在都不敢挪动一步啊?是不是发现我的画地为牢啦?”年轻人露出一个坏笑的表情。

画地为牢?是什么东西?

常玉收回不语,和几位主任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儿疑惑。不过想想也是,这年轻人专门在这里等他们,又表现得有恃无恐,很难说他会没有准备什么东西来招待他们。

不过常玉已经不打算过多废话了。开什么玩笑,这边的四人单论职称可都是主任医师了,要是对付这么一个小毛孩儿都还不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话那还不如集体抹脖子算了。

至于那什么画地为牢,走出一步试试不就行了?

常玉身形一动,降低重心,欺身上去。年轻人能够凭借身法躲过不语刀,可她不信自己将不语凝聚成长刀模样与之近战的时候,他还能够如此地闲庭信步。

她可是很不爽这种装模作样的行为。

年轻人脸色变了一下,道:“常玉你果然是个疯子,这都吓不到你。”

常玉根本不答话,一直追着他砍,手中的不语根本就不是平时她最喜欢凝聚成的长刀模样,纯粹就是一把大砍刀,看起来颇为威风!

男子身形腾空,双脚掂在了天台的边缘,右手往前一推,道:“果然不能跟女人讲道理,看来这个道理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拜拜了,各位中老年美女。有机会再聊。”

年轻人说完,张开双臂,向后倒去。但下一刻,他却摔在了天台的内侧。

常玉这时才开口,只不过却不是对男子说的:“你们只管发动金步摇,伤不了我的。还是说,你们很享受中老年美女这个称呼?”

年轻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然后迅速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你一说我才想了起来,你们叫万里行和金步摇,怪不得没唬住你们。你说好好的一个画地为牢你们为啥非得把它给拆成两个阵法?”

拆?万里行和金步摇一直以来就是两个独立的阵法啊。一个攻一个守,只是刚好二者相嵌起来使用的时候效果最好,有种关起门来打狗的感觉,而且还是狗不能动的那种。

常玉大刀朝着他脑门劈去,大有一刀将其斩成两半的打算。男子顺势往地上一滚,道:“别打了,行不行,再来我可毛了哦。”

常玉这才回了他一句:“你去问问你嘴中的三院长,如果是他在你的位置,敢对我说这种话不?”

说完继续追着男子砍。而年轻人一边跑,一边还真的拿出电话问道:“喂,你们找到三院长没有吗?快给他说,常玉有问题问他!”然后转过头来,对常玉道,“你们那么熟,这个问题还需要去问他啊?”

常玉不知道这年轻人是真傻还是装疯,总之就是很看不惯那种嚣张的态度,笑道:“不用问了,是我错了,和你废话太多。”

常玉低头侧身,无数金针自四面八方向着男子攒射而去······她右手斜提长刀,灵力凝聚而成的刀尖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

三位内科主任医师,全力控制着阵法的恐怖便在此处。不管二人在阵中的位置移动诱发了多少金步摇,都可以将其压制住引而不发,等待着金针的数量达到了一个避无可避的程度时,再全数释放出来。

当然,如果是三位麻醉科的主任医师来控制阵法,效果将会更为恐怖!

金针速度之快,又太过密集,卷起阵阵灰尘,让人无法看清那男子的情况。不过应该还死不了吧?或者说至少魂魄还在吧?

刚才你话那么多,那么接下来轮到我来说了。

“死了没?没死的话现在可以说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常玉理了理衣服,让队友开始往这边集结,接下来他们要去赵竹仁那边了。

一个声音传来道:“没死没死呢,你这个问题说起来话长,那天在山头看你布下了那么多画地为牢,一时手痒,趁你们不在,就赶了过去做了点儿小手脚,只是时间紧,任务重,不是做得特别的精致,有点儿马虎,听说后来很快就被你们改了回来。后来托下面的巫打听了下你和那个何雨宇,你们里院出人才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选院长的时候把长相也考虑进去了啊?长得漂亮也是实力的一种?那你们怎么不选那些十六七岁的青春美少女啊?”

烟尘逐渐散开,男子的身影开始渐渐清晰。

毫发无伤!

常玉瞳孔一缩,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三道天雷自天空劈下,劈在了男子站立的位置。

三名内科主任虚空画符的手还停留在空中,第二道符已经画好,只差最后一笔,随时可以补上,然后再来一次。

要轮符咒,还是得看内科。

只有内科,才可以在没有阵法的情况下,引发天雷。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有虚空画符的本事。越是威力巨大的符咒,就需要越多的灵力支持。

而目前不管是里院还是六扇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媒介来画这种威力巨大的符咒。虽然现在科技进步,材料学不断更新,可也仅仅只是能把符咒凝聚其上,根本无法长久保存其灵力。就拿这种级别的雷咒来说,一旦成符,其上的灵力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散。最多三五分钟,便不再有威力。这还是里院研究了很久才有的结果,而在太医院时代,那些符纸根本连凝聚于其上的灵力都无法承受,符咒尚未完成,便会毁掉。

像王曦这种一年级,成天揣着厚厚的一沓符纸招摇过市,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一眼就看得出底细。

常玉厉声道:“等什么!轰!”

三名主任医师毫不犹豫地抹上了最后一笔。

平安夜的天空,瞬时再次划下三道闪电,气势惊人,再次落在了男子所在的位置。

或许能够有人在那种密度的金步摇下存活下来,可没人能够做到毫发无伤,就连师兄都做不到!

这名男子有古怪!不能继续这样下去!里院的战斗向来是提倡快准狠!

常玉见两轮天雷落下,没有丝毫犹豫,不等因闪电激起的烟尘散去,便提起长刀,向前飞掠而去。

因为这次,她在天雷落下之时,便用灵识将对方牢牢地锁死!

她发现,年轻人也并不是无敌,在烟尘中小范围地腾挪转移,躲避着天雷。

“逮到你了。”常玉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后,没有继续废话,长刀便从男子的后背插入,自前胸穿出。

“话不要太多,虽然最后勉强可以算是在恭维我。”常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刀锋一横,自男子右侧斩出。然后手腕一抖,倒提长刀,再刺了回来,没入了男子的右侧腰部,接着顺着刀锋的方向继续前划,从他的腹部再次斩出。

而此时,烟尘才将将散尽。

年轻人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左手捂着胸口,慢慢地来到天台边缘,右手捂在肚子上,佝偻着腰,接着背过身靠着那半腰高的砖墙,看着常玉。

突然,他站直了身子,将双手摊开,开口道:“哈哈哈,怎么样,像不像?是不是都被我骗到了?别说没有啊,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的表情我可都是看着的啊。不过说起来,很难想象你这么一个阵法大家居然有如此的近战水平,刚才的那套刀法实在过于凌厉,完全就是没打算留活口啊,果然我说得没错,女人发起狠来,是要命的。我八卦一下,你喜欢你们家三院长,是不是真的?那他怎么今晚带何雨宇出去打猎不带你啊?你们两个现在谁占上风啊?”

男子的胸口和腹部,没有半点血迹。

第一百六十五章 蜀都大学的危机

“王曦,你有没有事啊?你醒醒啊。”小一抱着王曦,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本能地拿手堵住王曦的伤口,却根本阻止不了鲜血的外流。

一袭红袍瞬间出现在了小一的身旁,打了两个旋儿,将王曦给覆盖了起来,红袍上下翻飞起伏,像一团不断在变化形状的血色旗帜。

“小红。”小一眼睛有些发红,只是叫了叫小红的名字。这是她根本无法处理的情况,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

以前从未出过寨子的她,即使修习巫术,也并无多少对阵经验。在寨子里的练习也总是由阿吉陪着,而第一次外出和他人作战时,碰上的却是柳师兄他们,那个时候的她还有不知天高地厚出手的勇气。

可现在,她才终于明白,一名祭巫和自己之间有着多么大的差距。

自己今天学学巫术,明天又跟着先生学学医术,舅舅也疼,姥姥也爱,全都宠着她。这些她其实全都知道,她有着懒惰的理由和本钱。

不管是她自己,还是父母,甚至里院,都从不觉得把她送到里院会有什么安全问题,作为一个代表着里院和阳巫建立信任的象征性人物,里院更是不会让她出事,可今天······

那名女孩儿看了出现的小红一眼,道:“真是让人羡慕到嫉妒,我们我们当初也像你们一样悬崖勒马,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结局了。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张家小丫头,姐姐今晚就要死了,你就把姐姐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吧。”

小一抬起头,很难想象她居然会有如此恶狠狠的表情。

你重伤了王曦,还这样和我说话?你去死!

小一右手一甩,哀木直射而出,刺向女子的面门。

上一次她驭刀还是在和周师兄他们交手的时候,但显然这些日子她对驭刀战斗并没有太大的长进。

女孩儿用两根手指试图去夹住手术刀,只不过似乎并不是太有信心,最后还是双手合十,一起将哀木给镇压在了手心。

她打量着这漂亮的小圆刀,继续道:“知道吗,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可我用在修习上的时间要比你多得多!我吃过的苦是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的,我在十六岁时就炼过一次魂!而那个人,是我的初恋男友!直到今天,我都还能记得他临死前的眼神,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我要是有你的条件,说不定我都已经成为大巫了!你们的日子实在过得太安逸了······”

小一颓废地坐在地上,她不是害怕死,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她心里想的是怎么救王曦。小红或许可以暂时帮王曦止住血,稳住他的伤势。可也只能是权宜之计,肺静脉断裂,体循环和肺循环必然受到影响,或许能阻断一时,但不可能靠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一直拖下去。

王曦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双手摆出奇怪的姿势,选择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巫术发动起来。一股无形的气息瞬间朝着女孩儿的方向涌动而去。

但女孩儿似乎有些察觉,将她手中哀木刀举起,灵力凝聚于手中,高举过头顶,然后一刀劈下,道:“你这个年纪,会巫术的诅咒已经很不简单了,只不过这诅咒里的因果关系太简单了,想要破解实在容易。你还是想想怎么救他吧,为了向我复仇而浪费时间,才是最愚蠢的事情。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似乎她最后的那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来到了那名男生的尸体旁,将捡起的心脏放回了男生的胸腔,轻轻地将男生的双眼闭上,柔声道:“我都忘了,即使取了你的心,也没用了,我也过不了今晚了,很快我就下来陪你吧。”

随着她这一举动,男生的魂魄开始渐渐浮现在了他的肉体之上。女孩儿瞬间将其抱住,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显然有很多问题要问,可现在却只是愤怒地问道:“你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试图推开这个杀掉自己的恋人,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女孩儿只是拍着他的背,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很快我就来陪你,因为今晚大家都得死。”

她双手成爪,男生的魂魄瞬间就被她吸入掌心,然后塞进了一个竹筒中。

“带着他离开吧,或者留在这里陪他一起死吧,你的时间不多了。”女孩儿冰冷地说道。

在转过身的同时,把哀木刀扔了回来,随意丢在了小一面前。

“里院出品,也不过如此。不要跟来了。”

小一看着她慢慢走开的背影,没有阻止的勇气,也没有战斗的意志。她一把将王曦用公主抱的方式给抱了起来,然后心急如焚地开始向阵眼跑去。

只有老爷爷,能救王曦了。

于是,她不顾一切,抱起王曦就跑,丝毫不理会会不会有人看到。

王曦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干嘛!?

可等她来到阵眼时,却发现老爷爷已经非常疲惫,连灵体都淡薄了几分,开始透明。

“老爷爷,能救救他吗?”小一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口问道。

“丫头,外面有人在攻围城,你来给阵眼注入灵力,我们尽量争取到你们的人来。”老者虚弱地回道,并没有回答小一的问题。

小一看着地上的王曦,开始将灵力注入到已经浮出水面的铁龟之上,道:“老爷爷,您救救他,我来稳住大阵。”

老者灵识扫过王曦的身体,道:“我只是灵力不够了,阵法被敌人的攻击消耗了太多灵力,你不会维持阵法的。如果你们的人十分钟内能来到这里,或许他还有救。”

老者早就发现,现在攻击大阵的,并不只有巫,还有一丝阵法的力量,不然仅凭人力,是断不至于将围城消耗到这个样子的。

“电话,电话,电话。”小一焦急地翻着口袋,问驻外办的师兄,问周师兄,问柳师兄,问师傅常玉······

总之,让他们全部都赶过来,都过来救王曦。要快,一定要快。不然王曦就要死了啊······

“丫头,来不及了,就算你们的人来了,在外面关闭围城之前也必须要把周边的巫处理干净,而且还有一个阵法在攻击围城,这个也必须要尽快解决掉。对这个未知的阵法,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当然了,如果在你们的人来之前,围城先破了,也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老者见小一为阵法注入了一些灵力,开始对阵法进行维持。

可小一还没有将电话拨出,那名祭巫女孩儿也来到了此处。

“原来你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让你走的么?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你们的人,将这防御大阵关闭的时候,你都可以带着他走的。”女孩儿走到湖边蹲下,开始清洗着手上的血迹。

“怎么样,老头儿?还有能力对付我么?上仙们算无遗策,你们没胜算的。”女孩儿起身,在身上胡乱擦着。

老者正准备出手教训一下她,却突然惊愕道:“你对大阵做了什么?!”

女孩儿道:“放心,你现在感受到的灵力波动不是来自于你的防御大阵,而是我们的大阵。我刚在校园里逛了一下,将几处阵眼放下,而现在就差你这一处了。不过我不急,现在放还是等会儿放,都一样,我只用确保我的任务完成,如果你还能一战,那我离开便是,张家丫头,自己跑吧,再晚点儿,就跑不了了。”

老者闭目感受着这方寸之地的气息流转,睁眼道:“这阵法有限制普通人出去的作用!你们要干什么?”

女孩儿道:“果然是行家,具体作用您老就自己猜吧,不过其实也不难猜,毕竟我们是阴巫,不是吗?”

女孩儿说完,倒退了数十步,与老者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盘腿坐下,调理起气息来。

她在等,等老者支撑不住更加虚弱的时候,或者外面的同伴们将这围城大阵破掉老者受到重创的时候,再来完成大阵也不迟。

只要今晚将这阵内蜀都大学近万名学子全部炼魂,这个世界从此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仙们会以此为契机向世人们展示这个世界的真相!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需要被敬畏的存在!

而里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巫做了那么多安排,最后的目的却是在这里,最终手里挥舞起屠刀的,却只是一个祭巫小丫头······

老者脸色大变,连忙对小一道:“快快快!通知里院,蜀都大学有变!”

他要出手了,哪怕阵法在下一刻被攻破,他也必须要立刻出手击毙身前这个小女孩儿,无论现在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实力。

小一坐在王曦身边,呆呆地没有动弹。

她不是被吓傻了,而是她觉得,时间不够了。

因为,王曦,就快要死了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阵破

“老头儿,温度。”女孩儿站起身来,神情戒备,却又似随口这么说了一句。

灵体对温度的变化是异常敏感的,经她这么一提醒,老者稳住身形,果然感觉到了有那么一丝燥热的气息自地底不断地涌上来。

而那些上升的气流似乎在穿过围城之后,在一个更高的高度,被一层无形的壁垒给挡住了,让其无法外泄。

“你最后一次和另外两个老头儿见面是什么时候?”女孩儿见老者已经越来越虚弱,开始缓步向前。

她看着漆黑的夜色,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对小一道:“看,你们里院其实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战胜,当抛弃掉对它那威慑力的恐惧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总有它视线所不及的地方或者它没法立刻进行保护的地方。当然,严格说来,你并不算里院的人。带着个死人跑不掉的,你快走吧。姐姐不讨厌你,虽然你们全都是叛徒······”

老者听她第一个问题,眼神一暗,知道另外两个老伙计估计在很早以前,就被人家给盯上了吧。至于今晚围城的启动,甚至或许也是对方故意放水让这边开启的。

围城阵成后,自己要守阵眼,而里院在这蜀都大学里的力量,就只有这两个小家伙。

对方的这个小女孩儿可以好整以暇地慢慢将他们的阵眼都补齐。他们哪里是想在蜀都大学制造骚乱,他们是想将整个蜀都大学包括周边两条街全都进行炼魂!

此事一出,引发的将是整个世界的恐慌!

眼前的这两个小家伙显然并不知道这点,被对方轻易地一勾,就被骗去给送掉了一条性命。而更让人绝望的,是直到现在,里三院都还不知道在干什么,依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老者抬起双手,两团灵力凝聚而成的蓝色火焰浮现于身前,身形俯冲,向着女孩儿直奔而去。

但年轻女子早有防备,尽管老者身形速度很快,却依然没能追得上她。而且她非常聪明地一跳,出现在了小一和王曦身旁。

一来如果老者继续强攻,那么有可能伤及二人,二来也等于手上有了两个人质。虽然摸不清老者的性子,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和他继续周旋。

这些老一辈的学者们应该不至于如此心狠手辣。

可老者的运气似乎较差,就这么一个空档,在他没有平衡阵法时,围城的防御被击碎了。一个点被击破,引发了接二连三的反应,不多时,大阵再也无法保持完整,坍塌破碎了。

老者看着天空那星星点点消散的大阵碎片,有些黯然,道:“守护此阵几十年,未曾想第一次开启,便未能守住,无颜见各位师长。小丫头,他们的人进来了,你带着这小子跑吧,我会拖着她的。”

他衡量了一下自己体内剩余的灵力,既然不需要再维持大阵,那么或许还能够一战。

“老爷子,不知道这样管用不?”女孩儿一只手按在了小一的头顶,食指有节律地敲动着小一的脑袋。

这还是今晚她第一次对老者称呼上带有那么一丝敬意。

老者道:“算起来,你也算我蜀都学子了,你觉得我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老者说完,一团青蓝色的火焰自口中喷射而出,在空中又四散成几朵小型的火球,从各个角度向着女孩儿攒射而去。与此同时,他再次欺身上前,右手变爪,刺向了她的左胸。

女孩儿笑了笑,最终依然没有选择对小一下死手,而是一个后翻,不与老者近战,然后凭借着身法将紧追不舍的火球逐一避开。

她在拖时间,与老者的战斗并非一定要分出个胜负,只要同伴们到达,那么把最后的阵眼给填上,今晚的事情就算完成了。

大巫们已经把里院的视线完全给吸引开了,对这里,里院现在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要不是王曦和小一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或许事情还会顺利许多。

当然,其实王曦他们也并没有添多少麻烦。

今晚,她的消耗并不算太多,而老者实力虽然强大,可其实并不擅长战斗,他的一招一式实在是很好预测,加上他之前消耗过大,若真要死斗,结果还未知。

“悬崖勒马!莫要自误!屠戮如此多的生灵!世间将再无可容你一族之地!”看着逐渐围过来的一些巫,老者开口道。

这些巫都很年轻,其中仅有一名男子的实力和这女孩儿相仿,其余的放在平时,他都根本看不上眼。

可他却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只要这两名祭巫缠住了自己,那么结局就不用猜了。

“老先生,我族苟延残喘千年,如今本已无立身之地了。这次,不过是临死之前的疯狂罢了。青史留名是不可能了,但遗臭万年,也要让人们在谈论到我们时,感到畏惧和害怕,以及,对他们的守护者里院那深深地失望!多说无益了,就让我们这些棋子,走完自己的每一步吧。”男祭巫开口道。

老者苦笑一声,脸色坚毅,对小一道:“丫头,如果你还能活着,回去告诉里院,老夫无能,但未曾食言。”

说完,向着男子祭巫冲去,毫无保留地将全身的灵力激发而出,力求一招制敌。

他能感到,这名男子的实力并不在巅峰状态,尽管招架住了自己,可自己的手仍然一分一分地向着他的胸前靠近。

他强悍的灵力爆发而出,将其余试图靠近的巫给生生逼退,同时手上力量加大。

本以为是一场苦战,可没曾想双方僵持不到十秒钟,老者的手便洞穿了男子的胸膛。

他正在疑惑之际,男子抬头,嘴角流过一抹鲜血,笑道:“老先生,抓住你了。”

说完,一只手搭在了老者的肩上,另一只手从老者的后背揽过,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他在老者耳边低语道:“老先生,胜负就在一瞬,你输了。”

天地之间的风仿佛停滞了一般,原本生生不息的气息循环也犹如一潭死水一般不再流动,空气中狂暴的因子开始活跃起来,仿佛有一团火架在地底,炙烤着这方寸天地。而天空上,还有一层无形的壁垒,将这一切全部包裹了起来,就像是在焖东西一般。

男子趁着老者失神的刹那,身形倒退,捂住胸口,半跪在地上,抬起头来,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就刚才那么一瞬间,小莲已经过去,将这最后一个阵眼给补齐了。

两旁的同伴连忙过去将他扶住,却被他制止住了:“没用了,不给他点诱饵,他怎会上当。小莲,你把大家带出去吧,西北方向留了个后门,既然我们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那就不用都留在这里等死。”

女孩儿点点头,却道:“乔哥,你少说话,我们走不了,他还在这儿呢,尽管刚才他已经将灵力消耗一空,但我们不敢冒这个险。万一他还留有一手,把阵眼破坏掉,那就功亏一篑了。”

乔哥将女孩儿叫到身边,艰难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之前瞒着你,稍微存了些钱,买了个不大不小的房子,就在三环外边儿,这是钥匙和地址,你走吧,我看住他。以后别冒头,小心生活,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小莲道:“乔哥,我不敢冒这个险,我怕你坚持不住。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就别幻想那么多了。”

说完,开始有眼泪划过脸庞。

乔哥摸了摸她的脸,道:“没事儿,你从小就爱哭,咱被里院欺负了上千年,这回终于可以狠狠地砍了他们一刀,值了,别哭了。这样也好,不走就不走吧,只是可惜了那么多钱,房价实在太高了。”

小莲听得这么一句,破涕为笑,道:“嗯,这里也挺好,也像个房子一样,我们就住在这大大的房子里,谁也进不来。”

乔哥道:“那些普通人能进来,烦得很。”

小莲道:“只要里院的人进不来就好。”

乔哥咳嗽了一声,喷出少许的血沫子,道:“上仙们的炼狱,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进来的?小莲,别说话了,就陪我坐坐吧。可惜了,不是夏天,数不了星星。”

小莲将乔哥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默不作声,就这样,乔哥斜望着夜色的天空,小莲目光锁在老者身上,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学生见过茅老,茅老辛苦了。”

宁静的氛围被这么一句话给打破。

乔哥和小莲均是脸色一变,什么人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接近到这里?

老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良久道:“你老了啊。不过也只能是你了,这阴阳两界就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了。”

来人回道:“茅老这样说,蒋大哥会不高兴的。”

“哪里,院长大人要来地府做客,随时欢迎,只不过十殿阎罗编制已满,院长大人来的话,可能要屈居我们之下了。”

另外一侧传来爽朗的回答。

“你们就不会再建第十一殿吗?小气!看我里院,都着手准备建立里十一院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对王

小一不认识这两个人,但从他们的对话和装束上来看,分别应该是里院和地府的人。

紧接着,她感到两股熟悉的气息正全速往这边赶来。

“见过秦广王!”老者站得笔直,然后对着出现在另外一侧的身影行了一礼,即使阅历如他,也不免有些激动。

秦广王对于这位老者也抱着敬意,还了一礼,道:“辛苦茅老了。”

说完,身形一动,出现在了小莲和乔哥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道:“刚才你们说的炼狱,我从未听过,很感兴趣,能否说说?”

时信德则出现在了王曦和小一身前,而小红忌惮于这股强悍的气息,立刻躲回了小一身上。

摸了摸王曦的脉搏,内视了下他的丹田,时信德问道:“是他?”

一边问,一边眼神注视着乔哥。

小莲如临大敌。二人未出现时他们什么也没有感受到,可自从二人现身后,那两股强大的威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在众人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一时间思考的竟然是先回答谁的问题,根本生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是······是我······我留了他一命······”小莲已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只知道,刚出现的,这两个人很危险,下意识地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虽然王曦身上的伤的的确确是她造成的。

时信德点点头,背过身蹲下,开始为王曦进行治疗,嘴里却喃喃道:“薛晨怎么回事,这么慢?”

小一眼中散发出精光,一把抓住时信德的左手,道:“老爷爷,你能救王曦吗?他还没死,我已经帮他把血止住了。”

时信德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左臂,笑道:“这性子,还是更适合文斌来教。知道我是谁吗?”

小一打量着老人,觉得答不出来实在有些不礼貌,可她确实不认识啊,只是从先前的对话里知道老人应该是一位院长。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救了他,就是我的大恩人!哪怕让我······”小一话没说完,就被时信德的手势打断了。

“这点,倒又像玉儿了······”时信德开始凝聚灵力在双手,放眼望去,居然是将灵力幻化成了精密的手术器械。

持针器、止血钳、狗尾巴、线剪、组织剪······时信德手中的器械不断变化,而最让人觉得神奇的是,这些操作并没有给王曦带来给大的创伤,只有在手术操作区域,那些灵力器械才会和王曦的身体发生接触,而其余的部分,就犹如穿过了王曦的体表一般。

“这活儿,就该弼司来做,老了,眼睛不行了,血管外科的活路太折磨人。”时信德专心致志地为王曦进行着治疗,根本不担心把整个后背完全地暴露出来。

但尽管嘴上这样说着,不到五分钟,他便完成了这在顶级外院医师中也需要花费数小时的手术。

“血管倒是吻合了,只是这贯穿伤就有些费事了,要不随便找点儿纱布塞上回去他们处理吧?张小一,你的包包里有纱布吗?”似乎觉得要把王曦的伤全部处理完毕有些麻烦,时信德向小一开口问道。

“啊?老爷爷你认识······哦,没有,我看看,有,有些止血散,还有些,呃······没了。”小一红着脸。

时信德大手一伸,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快把卫生巾拿来当棉垫用用,填塞进去完事儿,出门也不知道带点儿油纱,子渝怎么带徒弟的?”

时信德还以为小一不肯拿卫生巾出来是因为害怕卫生巾吸血,起到反作用。可显然时信德对自己的吻合技巧相当有信心,哪里想得到小女孩儿的那些心思。

有句话其实很对,在医生的眼中是没有性别的。里院,也是医院,里院的人,自然也是医生。

见小一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卫生巾塞进王曦的贯穿伤,时信德站起身,拍拍手,嘱咐道:“别把他弄醒了,他现在一侧的胸腔已经和外界相通,负压不再,肺已经被压缩了。薛晨,正好你来了,快接手下这一摊子事儿。”

薛晨跑到时信德身边,弯下腰,双手扶在膝盖上方,喘着气道:“对不起,院长,您实在太快,我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时信德点点头,道:“修习到最后,总免不了殊途同归,你要注重体质的淬炼了,倒不用外出进修,多向你家院长请教就行了。”

薛晨立刻站直身子,行了一礼,道:“谢院长栽培。”然后开始遵照时信德的指示接手了王曦的伤情。

“小姑娘,缓过神来没?”秦广王对着小莲道,同时提出条件,“我可以保他不死。”

他指了指乔哥。

小莲没想到风水轮流变,现在是自己需要在责任和同伴之间选择一个了。

“阳寿至少八十岁,下一世也保你荣华富贵,再远的,就自己修因果了,如何?”秦广王这种级别,对于这些小事儿,已经是言出法随。

话音刚落,乔哥的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苍白,呼吸也稍微均匀了一点。

秦广王有些得意洋洋的望了时信德一样,意思不言而喻:论谈判,要先有底牌,而我的底牌比你的大。

这里的温度已经开始逐渐上升,在这大冬天的,这方寸间也已经开始有十来度了,秦广王根本没有时间来查魂。

他只有做出交易,用看似优厚的条件来换取事态的平息。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无本生意,即使天道无常,但对于这些小人物的命运的篡改并不会引起太过剧烈的反噬。

这种沉淀了千年的智慧,更多地是关注于怎么解决事件本身,而不是一昧地去求一个爽字。

而且他已经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和诚意,对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莲关切地看着乔哥,有些动摇,她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局。

乔哥恢复了些力气,有种深深地挫败感,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时信德道:“你们口中的上仙,的确神通广大,诡计多端,甚至在我们里院的内应下,熟悉我们和地府的运作模式以及大体部署,但我想问一句,我华夏泱泱大国,人才济济,六扇门编制内有多少人他们知道吗?”

乔哥愣了一下,旋即想通了其中的深意,叹了口气。

六扇门的人论灵力灵识,远不及里院的医师强大,很多人甚至仅仅只有一只阴阳眼。就像里院之前未曾把巫作为重点关注对象一样,遗人和巫也未曾对六扇门投去过多的视线。

可一旦得到里院的通知,全力运转起来,那么整个川蜀大地所有的异象,便都会尽收眼底!

这才是真正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时信德看乔哥他们不说话了,继续道:“你们或者说遗人,想干些什么,我们会慢慢找到答案的。只是这次,你们真的选错对手了。你们在向整个世界宣战,而这个世界,包括了阴阳两界。我不知道他们对你们进行了怎样的洗脑,可你们想过没?就算你们成功了,又能怎样?一座里三院就让你们如此殚精竭虑大费周折,甚至拼掉了你们全族千年的家底,还有九座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扩编?会不会出现里十一院,里十二院?甚至里一百院?就算遗人把里院全部毁掉,还有地府呢?想过没有?还有那不可揣测的天道呢!!?这些,你们上千年来就从来没有一个人舍得动下脑筋想想吗!?想通这些有这么难吗?!”

时信德本是想对乔哥施压,可越说越气。不仅是因为这些巫被人当棋子一样耍给里院制造了不少麻烦,还因为明明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啊!

里院早就放巫一条生路了啊!

自从华夏立国之后,就未再曾对他们苦苦相逼,可他们却最终自寻了一条绝路。

“你们输了······”时信德的心情很复杂。巫将终结于自己手上,无论如何,在里院的历史上,自己将会被记上重重的一笔:丁酉年,壬子月,时信德灭巫!

乔哥抚摸着小莲的秀发,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来大巫们说的没错,你们里院真的很自大······”

说完,他坐了起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小莲一把推开,然后体内的气息开始运转起来,看样子是要自爆。

时信德伸出一只手,对着他做出一个握拳的姿势。刹那间,乔哥体内的气息流转瞬间便停滞,犹如一潭死水。

“那你们的大巫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里院还很护短呢?”时信德道。

既然你们决定还是不开口了,那我们就来说说王曦的事情。

虽然王曦严格说起来算是工伤,但他其实今晚并没有外出这里的任务,我偏要把他说成私事家事,你耐我何?

而现在,王曦的家长来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治疗

小莲和乔哥虽然没听懂时信德具体在说什么事,但这话里面的情绪还是懂了的。乔哥苦笑一下,居然是连自爆都不行了吗?

但时信德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转过头问道:“薛晨,如何?”

薛晨站起转过身,给了时信德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放心吧,院长!没大问题!”

时信德顿时觉得自己血压有些高了,这赵竹仁都带些啥人啊!我亲自给他吻合的血管我能不知道他啥伤势!?我是问你弄好没有!

薛晨看着时信德那奇怪的表情,有些不确定了。这王曦好歹也是院长大人的徒孙,自己这样回复是不是显得不怎么重视啊?于是薛晨道:“院长!我再详细检查一遍!”

时信德简直无语,摆了摆手,对小一道:“你把这小子给扛上,然后薛晨你把他们都给我捆利索了,这边解决了还是得去子渝那边,那边才是主战场。”

小一二话不说,就把王曦给扛在了肩上。她此时依然担心王曦,但看见这么多厉害的人都在救他,不再像先前那么六神不做主了。

只是这一抓动作估计有些彪,失去意识的王曦居然给弄醒了。伴随着一口血沫子从嘴中喷出,王曦睁开了双眼,还没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时,一旁的薛晨已经凑了过来,递上了一瓶来历不明的水。

“来点儿?”薛晨关切道,脸上露出了和蔼可亲关心后辈的笑容。

王曦发誓即使是在这种不是很清醒的情况下,他也知道薛主任从来没有对自己给过这么好的脸色,他有气无力道:“谢谢薛主任,嬴莹师姐呢?”

薛晨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道:“她在后面,我们都是跟着院长进来的。”

她不太确定王曦能否听懂,但无所谓了,因为她已经注意到扛着他的小一那不自然的脸色。

一上来就问嬴莹?我可是陪着你一直在出生入死哎!

“王曦你醒了?弄疼你了吗?”小一立刻将他放下,扶着他的后背。

可是话一出口,却又变了样。

秦广王嫌弃时信德把谈话给搞砸了,自己继续放下身段去找乔哥谈。是真的放下身段,他居然蹲下了······

王曦接过薛晨的水,喝了一小口,还好,没有呛着,然后对小一道:“你没事儿吧?我刚才好像被人给捅穿了······”

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因为先前要帮他处理伤口,他的洗手衣被薛晨给沿着那恐怖的伤口顺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白大褂上也是大量的血迹。

“薛主任他们带救兵来了,还痛吗?”小一将自己的羽绒服给他裹上。

王曦瞄了一眼现在的局势,笑了一下,道:“那就好。”

此时,速度最慢的嬴莹才赶了过来。刚看到王曦的模样,她也吓了一跳,可还没等她过去说话,就被薛晨叫去帮忙给那些巫上绑了。

她只得偏着头,看着王曦,然后最终鼓起勇气问道:“主任,王曦受伤了?”

薛晨并未看见事情经过,只是给她讲了个大概。嬴莹听完,从自己包包里摸出了独立包装的油纱,纱布,棉垫,绷带,道:“我给小一送去,卫生巾毕竟不是无菌的,深部感染就难以控制了。”

薛晨点头,这丫头做事就是这点,即使心里再想过去,也要先问问自己,还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王曦的那个伤口本来就算个III类污染切口了,还能怎么感染,而且八小时内能够完成清创就行。就算过了八小时还可以保持引流通畅等待二期缝合,更关键的是他一侧肺脏塌陷,现在是一个交通性气胸的状态,到时还需要胸腔闭式引流。

这些,以嬴莹的医术不可能不了解。

只不过,薛晨不太好说什么,王曦给他的印象虽然不是太好,可好在嬴莹对他没那么层意思。要说调戏两下就可以俘获她的心,那也就太可笑了。

他们之间,更多的应该是同龄人之间的那种情谊。一起出生入死过,总是会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嬴莹来到王曦面前,将东西递给了小一,然后问道:“没事吧?”

王曦感觉呼吸有点儿吃力,道:“还好。喝了你家主任的药,至少不是很痛。”

小一基本上没怎么见过现代医学的这些无菌耗材,拿着它们有些发愣,好不容易暴力撕扯开一包纱布,可那手法,错到姥姥家去了。开包就算污染。

嬴莹没有指出什么,道:“小一师妹你休息吧,我来。”

她也没有将那块已经被污染的纱布丢弃,而是打算将就用来擦拭周边血渍以及拔掉已经浸湿的敷料。

可当她拿掉王曦身上的羽绒服,有些震惊了!

这,这里面塞的是啥!?这敷料边缘的造型有些独特,以及······眼熟啊······

嬴莹打开小瓶装的碘伏,开始消息。小一一下就看见了双氧水,立刻要来帮忙,将瓶盖打开,等待着扯出卫生巾后进行冲洗。

王曦好歹是科班出身,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小一的手,道:“小一,别,让嬴莹来。”

开什么玩笑,自己胸腔里好不容易出血停止了,经得起双氧水这么去氧化么?

小一很听话地把双氧水放下,关切地看着嬴莹的动作,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还好薛晨的药阵痛效果比较好,在把那血淋淋的卫生巾拔出来的过程中并没有让王曦产生更大的疼痛。只是这种怪异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胸怀卫生巾的男人!?

嬴莹用生理盐水加压反复地冲洗着创腔,确定无活动性出血后才教小一怎样进行无菌地开包,把东西一样一样地递给她,甚至连怎样戴无菌手套都演示了一遍,还问小一看懂了没。

王曦一头黑线,这种时候是你们姐妹俩增进感情的时候吗?是用来教学的时候吗!?

重新将王曦的伤口处理好,嬴莹道:“等会儿主任他们还有事做,我们就带王曦去医院吧。”

她刚才看了,王曦的肋骨也被小莲用手刀斩断了三根,虽然薛晨已经进行了简单的内固定,但以里院这种医疗理念及财力,肯定会在二十四小时内进行可吸收的内固定,免去了以后二次手术取出内固定的痛苦。而且王曦的伤势活动性出血没有,但渗血肯定还是有的,到时候差不多又该换药了。

王曦倒无所谓,这要在以前,这么重的伤势,他多半会以为自己死定了。可自从到里院涨了见识后,此刻居然不怎么害怕和担心,尤其是看见时信德和薛晨的样子,似乎都不太怎么关注自己了,他内心就更加安定下来。

即使是里院的人,在面对疾病或创伤时,依然免不了使用外院医师的思维模式。而这个思维模式其实很有趣,对于医患双方来说,完全是考虑的不同的东西。

就比如说住院的时候,你如果发现自己的主治医师每隔一会儿就来问东问西,甚至时不时还有主任医师来看看自己,或许患者会认为自己受到了重视,可这里面的深意,其实应该好好想一想的。

相反,那些只有在每天早上查房才见得到自己主管医师的,那么只能说一句,恭喜了,快出院了。

王曦重新躺在小一怀里,内视了一下自己,一条一条地列着诊断:右胸贯穿伤、肺静脉断裂吻合术后、气胸、右侧多根多处骨折内固定术后、失血性休克代偿期······

他记得,似乎自己以前还在实习的时候,就见过这么一例病患。那是一个被钢筋贯穿右胸的工人,病情还远没有自己重,至少没有血管断裂和骨折。可当时自己第一次见到,还是觉得,哇,这可怎么医?

现在轮到自己了,他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小一,我们······学校没出事儿吧?”王曦问得很委婉。

“嗯!没事儿了,贝姐姐他们今晚安全了。”小一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回答得很直接。

“那就好,终于我也算大英雄咯。”王曦露出一个笑容,如释重负。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放下的,不是这个。

小一的大腿很软,很有弹性,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清香。原来被这样抱着,被这样在乎着,真好啊。

“大英雄个屁!看见美女就放松了警惕!有被一出场就被秒杀的大英雄吗?”小一骂道。

王曦还嘴道:“明明是你把人家祭巫叫过来的!”可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妥,以小一的性子,必然会深深地自责。

小一眼神果然黯淡了一下,然后道:“还不是你要来蜀都大学见你老相好!”

王曦郁闷道:“这也是你的主意啊,我不想来的啊!”

“这是让你长记性,漂亮的女生都危险!再说了,有些人哦,要是当时还呆在里三院,还不得心心念念地想往这边赶?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小一说着就去扭王曦的大腿。

王曦吃痛,却被小一按住。

他道:“嬴莹师姐,你家薛主任给的不会是假药吧,怎么还是会痛?”

嬴莹看着他们两个在拌嘴,又看了看王曦应该并无大碍,起身道:“小一师妹,别让他说太多话,他在强撑的,我先过去了。”

她说对了,王曦这个爱面子的人,因为失恋,已经有些自卑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底气,他又怎么会让自己轻易倒下?

即使是装,我也要演得云淡风轻。

如此,我苦情的人设,才终于完整了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论破阵,地府是专业的

“疼不疼啊?”小一见嬴莹离去,语气低了下来,关切地问道。

王曦没好气地回道:“你试试被人胸口上开个洞?”这个姿势很舒服,他也懒得动,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小一怀里。

“你就说疼还是不疼,哪里那么多话?嬴莹师姐让你少说话!”小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动作却很轻。

“那你还问问题?”王曦还真不觉得怎么疼。

小一把手放在王曦的胸膛,摸着那厚厚的敷料以及弹力绷带,良久,开口道:“对不起,王曦······”

语气说不出来的歉意和愧疚。

王曦把头倒仰起,看着小一的脸,发现她眼中已是氤氲一片,立刻心软了下来。他最怕的就是处理这种情况,见不得女孩子哭。

“没事儿,小一,捅我总比捅你好吧?要是你的话,估计就得捅爆了吧?哈哈,哈哈哈,咳咳咳······”王曦连忙想逗她笑。

小一听懂了王曦在说什么,却没生气,道:“肯定好痛啊······我真的······打不过她······”

王曦用手抹去了小一眼角少许的泪珠,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们又不是救世主,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哭了,又不关你的事,再哭就不好看了。”

小一把他的头别过去,道:“你这个角度看着也好丑。好了,我不说话了。”

于是,小一就这样抱着王曦,两个人一起坐着不说话,要不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或者鬼,此情此景,堪称浪漫。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小一来说,不管今夜多么凶险和曲折。这,就是她过的第一个平安夜。

平安夜,就该平平安安。

薛晨将这几个巫全部绑好,并且封住灵力灵识,对于小莲和乔哥,更是直接破坏了丹田。轮起执行力来,这些主任级别的人物,只要给了他们一点命令,他们就能做得更多更好。

时信德看着秦广王吃瘪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乔哥和小莲都打定了主意不再说话,似乎除了查魂,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快20度了,来得及吗?不行的话,就把这镜湖轰个底朝天吧?”时信德相信,如果真这么做,六扇门那边肯定可以给出合理的解释来公关。所以,对于这个炼狱大阵,他倒不是真的很紧张。

秦广王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思,道:“就算我亲自来查,估计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筛选出有用的信息,这炼狱起效太快了。估计那个时候,温度就得有三十来度了。这现象,六扇门没法解释了吧?”

糊弄糊弄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可以,但这里可是蜀都大学,数不清的学者居住生活学习的地方。凭他们的学识,信不信分分钟把六扇门的解释给驳得体无完肤。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时信德和秦广王再次把大阵轰一个缺口出来,组织蜀都大学的人员进行疏散,只是那样的话······还不如前两个办法!

苦恼啊,当你有底牌时,想的就是如何更加完美的解决问题。

时信德来到王曦身旁,看着这平静的湖面,转头问道:“茅老,您刚才就没看清楚?”

老者道:“确实没看清楚。”

时信德没再说什么,这也不能怪茅老。要是这种阵法的阵眼太过显眼,连他自己都不信。

王曦也感觉到了温度的升高,在小一的帮助下站起身来,可毕竟体力随着血液大量流失,有些踉跄,道:“太师父······”

时信德一下笑出声来:“都说你很有趣,果然如此,这太师父的称号又是从哪本小说看来的?”

王曦连忙改口:“师公。”

时信德点点头:“有话快说,把手从人家小姑娘肩上放下来,站都站不稳了么?”

王曦道:“刚才我也断断续续听了一些秦广王和那名祭巫的对话,这阵法,似乎是我们里院的诛仙啊······”

时信德回忆了一下,没有相关的知识点,道:“诛仙?”

王曦道:“前阵子在里三院病案室里看病历时,闲着无聊,翻看过一些典籍。其中就记载过这个大阵,不过貌似是很早前就被禁了,所以,典籍中也只是描述了大阵,并没有任何关于操作的记载。”

秦广王也过来了,问道:“这么神气的名字,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曦道:“记不太清楚了,但好像还是在明朝的时候了。”

秦广王眯着眼睛想了想,道:“也不是太远啊,我想一下啊,恭王厂大爆炸?”

王曦道:“好像是这个名字,但那一次为什么使用诛仙阵就没有任何记载了,只是说这个阵法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需要进一步改进。”

秦广王笑着对时信德道:“听上去很符合你们里院的文书风格啊。”

时信德道:“那会儿还没有里院呢!你别笑,等我们这一代里院的人死光了,去你们地府就职时你就晓得哭了!”

秦广王道:“越老越小气,小友你接着说。”

王曦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时看得不是太仔细,差不多就这些了。”

时信德气道:“那请问你这个发言的意义是什么?老子还以为你有破解之法呢!”

王曦心里郁闷不已。他还觉得指出这点或许时信德能想到破解之法呢!他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个师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都指望着您吗?

但王曦自然不敢多言,他和时信德就没怎么接触过,全靠着赵竹仁在中间搭个桥扯上点情分。

秦广王道:“院长,如果这小友没说错的话,这次回去你们要查一查了。我觉得有问题。”

时信德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炼狱也好,诛仙也罢,从风格上就不是里院或者太医院的前辈们能鼓捣出来的。可这种事,对于秦广王来说觉得年份不久,可对于时信德来说就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事情了,怎么查?

“嗯!多半这小子张冠李戴了。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我倒的确想起了一个阵法,基本原理应该差不多,严格说来是一套阵法,也是以囚困和攻击组合。不过从来没有人用过,按理说也不该泄露出去啊。”时信德有些语焉不详。

秦广王倒没觉得什么,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刚才一说我就想到了,太医院的当归嘛,当初就是设计来对付我们的。不是我说你们啊,上千年来你们对于阵法的设计理念,基本就没怎么变过啊,简单来说就是喜欢关起门来打狗,你看看现在这个社会,讲究的是创新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你们这样墨守成规要不得啊。”

时信德本还在诧异,这当归阵法只是传下来给历任院长的,到目前为止还真的从未有任何人使用过。

因为还真如秦广王所说,这是以前太医院和地府还不熟的时候,曾经以地府为假想敌设计的阵法。

既然从未用过,那就不知道地府是怎么知道的了。不过看秦广王那不在乎的态度,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有点儿影响两家的关系。

当然,也可能是当归阵法太过古老,地府早就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了。

时信德见话都挑明了,道:“当归也是这样,当初就是设计来用于对付大规模阴间入侵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从设计上来看,这个炼狱的阵眼应该在这儿。”

时信德一边说,一边用脚拨开一块小石头,俯下身去仔细检查了起来。

良久,他失望地抬起头来,道:“不是,算了,哪有完美的解决之道,先把这蜀都学子们的命保住再说,公关的事反正我不操心,拖得越久,温度越高,就越不好解释了。”

秦广王也只好同意如此,相比起来,他更在意的是诛仙阵的事情。或许当年事发之时不觉得,可接触了这么多年,以他对里院的了解,这份记载肯定有问题的。

呵!里院这帮人啊!那份记载或许就代表了他们的最高撒谎水平吧······

漏洞百出,欲盖弥彰······

王曦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说道:“师公,或许我们可以试试不去破阵?”

时信德眼神递了过去,王曦立刻就意识到别卖关子了,道:“不管什么阵法,都是可以被消耗的。如果让秦广王,哦,不是,我是说如果让这里源源不断地出现大量阴气,不也一样能降低温度吗?就好像治病救人一样,这次我们只需要治标就可以了。只要温度下降或者维持在一个水平不再上升,那么等到这个阵法被消耗完毕,剩下的事情应该不难解决了吧?”

时信德听了这个法子,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对啊,对于有医学背景的人来说,习惯性的诊疗思维就是找到症结,对症下药。可现在似乎只需要针对表征就可以了。就像发烧感冒一样,吃点儿退烧止咳的药就行了,其余的就等它自愈即可。

时信德笑呵呵道:“哈哈哈哈,蒋大哥,要不您就在这里呆一会儿?”

要论制造及释放阴气,这天地间还有谁比得上阴间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

第一百七十章 雪

秦广王见时信德乐呵呵地看着他,道:“这不是你们祖孙合起来给我下套吧?”

时信德根本不接这茬,拍着王曦的肩膀道:“不错!好办法!返璞归真,化繁为简,总之就是好。蒋大哥您受累,就麻烦您在这儿呆着了,我知道虽然这些人的命你不在乎,可他们阳寿可都是未尽哦,你自己也参与了这因果,不算干涉阳间事的。”

秦广王哪里是在意这个,要在意这些他就不会来了。

关于地府参与其中从合法性上来说这个问题早就已经解决了。地府和里院都把这种行为定义为纠错,是让阴阳两界的秩序重新归于平衡的行为。

秦广王只是不想傻乎乎的当个移动的阴气制造机被锁死在这里,鬼知道这个大阵需要消耗多久?

秦广王站定身形,将双手自然垂于身侧,低头道:“我还从来没有刻意制造过阴气,可能有点儿拿捏不稳,小心了。”

话音刚落,一片漆黑似墨的雾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核爆的冲击波一般。

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了,包括时信德。

不到一秒钟,黑色的雾气就将这方圆几千米全部笼罩完毕。雾气的形状也将这炼狱大阵的范围勾勒出了一个轮廓。从外观上看去,就像一个锅盖一般,盖在了蜀都大学之上。看来,这便是对方阵法的范围了。

不过貌似并不是秦广王所说的那样,他对阴气的控制其实是相当出色的。除了时信德几乎被冻成了个大冰块儿以外,其余的人都只是感到四周气温骤降,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好玩儿吗?院长大人?玩够了就出来,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的,不过王曦的建议不错,等会儿会有阴兵进入。”秦广王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时信德,因为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位老院长,知道他是故意在演给自己看。

精分!就是这个词!这里院的人都有精神病!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由一个主人格控制的,可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小部分时候是什么时候!

而这一点,刚刚进入里院不久的王曦,已经深有体会了。有些制度看起来像模像样,真要执行起来的时候却又水得一塌糊涂。有的东西看似没有明文规定,但却是一条绝对不能去碰的红线!当然了,王曦丝毫没有意识到,最终,他也将会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给同化。

也就是俗称的,精神病也是可以被传染的。

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之下,里院十院第一人时信德居然玩儿了起来。

时信德动了动身子,无数冰块自他身上破裂掉下,道:“要不是你识穿了,我还打算接下来说点儿恭维你的话,就类似于好精纯的阴气之类的。不过你答应了就好,不瞒你说,我可是和六扇门拍了胸脯保证既可以解决问题,也不会暴露我们的。”

王曦在一旁觉得更加冷了······识穿这点很难吗?难道就刚才那么一下,十殿阎君秦广王秒杀里院院长时信德?

师公!拜托您动动脑子!这根本不是演技好与坏的事情啊!

王曦把羽绒服裹得紧紧的,感受着四周温度的变化。

秦广王的阴气厚重,却不凌厉,有种温润细无声的感觉。除了一开始那急速扩张的时候,表现的异常的气势磅礴,此时此刻,王曦并没有觉得气温下降得如想象中的那么快。

今天不同往日,很多的蜀都大学学子依然还未睡去,如果气温的忽冷忽热变化过于明显,肯定会引起人的注意和疑惑。只有通过这种慢慢降温的方法,才会不让人察觉到异样。

就算个别比较敏感的人感受到了,最后多半也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气温越来越低,越来越趋近于正常。

如此说来,蜀都大学这边的事情算是完美解决或者是至少找到了完美解决的办法了?

王曦把手重新搭在了小一的肩头:“有点儿累,有点儿痛,貌似药效开始过了。不过,貌似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心动魄啊。”一旦确认事情解决后,一直强绷着的他一下就松了下来。

小一看着他胸前的伤势,有些不明白,在王曦的定义里,要什么样的场面才算得上惊心动魄。她对王曦道:“嗯,平平安安的。”

他望向了贝儿寝室所在的方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贝儿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一点,和他在障中所遇到的情况很不一样。在这里,贝儿并不需要他的陪伴,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在贝儿的眼中,今晚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安夜。但她却不知道,那个和她曾经山盟海誓,花前月下的小男生,在他们曾经漫步过的校园拼死战斗。

那个小男生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幼稚,还是那么的不成熟。可是,当他胸口上开了一个洞后,他却没有喊痛。

或许连王曦自己都不清楚,如果贝儿并不在蜀都大学,他还会不会那么拼命!但不管怎么说,终于,这一次,自己还是有点儿用了啊······

原来英雄救美是这个滋味啊,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啊······

看来,没有背景音乐,再帅的人也帅不起来啊······

王曦的思维开始比较发散,身体也有些摇摇欲坠。一旁的小一最先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将他扶住:“好烫!”

“薛主任!”小一叫道,“王曦,他好像发烧了。”

王曦摸出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本已拨了出去,可响了两声他自己却挂断了。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此时听起来应该不会太好,贝儿应该会担心自己吧?这样想会不会有些自作多情了?

“一直以来,都没送过什么像样的圣诞节礼物给你,今晚,送你一场雪吧······”

信息发送。

好了,都结束了。剩下的神仙打架,我估计就参不了团了。

“小一,没事儿,有些发烧了······”但他来不及进一步对小一详细的解释自己的病情,就再一次的昏了过去。

时信德和薛晨都同时闪身出现在了王曦身前,在详细地检查了一遍王曦的情况后,薛晨道:“快进入休克失代偿期了,院长,我带他先走,尽快补液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嬴莹此时道:“主任,我这里还有一瓶500的林格氏液。”

果然不愧为优等生,不管什么情况下,装备都依然齐全。

不等薛晨开口,她已经连接好了输液器,随意在王曦的手背上消了下毒,就一针见血地给王曦完成了输液。医学基本功异常的扎实。

“院长,你们先走吧,这小家伙不错,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阴兵们叫进来。”秦广王对时信德道。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大量的阴兵开始集结在了蜀都大学周边,在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之前,却不敢进来。

倒不是说他们没法进来,而是大学这类场所,不仅对一般的鬼魂有着压制削弱的作用,对它们来说也一样。而且为了避免影响正常人的生活,像这样阴兵借道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在校园里发生的。

时信德点点头,今晚情况特殊,像这种规矩可以暂时先破一破。在遵守规矩方面,地府一直都做得相当的好。即使是现在这样,秦广王也依然是让时信德出去把阴兵放进来,这里面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地府做事,从来都很有度。

小一一把将王曦抱起,她对着茅老和秦广王行了一个礼,然后对身旁的嬴莹道:“嬴莹师姐,辛苦你了。”

嬴莹手中将那瓶林格高高地举起,道:“不辛苦,倒是他,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了。”

小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就这样默默地一路小跑着。

真好,一点也不紧迫,哪怕现在这瓶林格输完了,我也不觉得王曦会有什么事。他们都好厉害,有他们在,王曦一定不会有事的!

邓贝琳回到寝室中,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室友们都还没睡,她却稍有了些许倦意,来到了阳台上,望着外面的世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始洗漱。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王曦?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电话却又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一条短信进来了。

她看着这条消息,有些无奈。

哦,今晚,是平安夜了啊……

可他,却还是长不大啊······像个孩子似的……

她没有回王曦的短信,收拾完一切后,便爬上床头进入了梦乡。

小一给的药效虽然很有轻重,但毕竟对于贝儿来说,还是让她感到疲倦不已。

2017年的平安夜,仅在蜀都大学下了一场小雪。雪下的不大,时间也不长,地府的阴兵们释放出的阴气将气温控制得刚刚好。

等到了早上的时候,雪早就已经融化消失不见。

“不知道又从哪个漫画里看来的中二台词。”邓贝琳望着初升的太阳,找不到一片雪花的痕迹。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次见面结束

常玉两个翻身,再次和男子拉开了一大段距离,道:“小心了,别靠近他。”

刚才这男子应该是手下留情了,看这样子,似乎是在扮猪吃老虎。虽然和他接触不多,但常玉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个年轻男子的性格了。

那是拥有了和年龄不相匹配的强大实力后最常见的傲慢!

他那副面孔仿佛在调笑说,嘿!我演了好久,就为了欣赏你们此刻这吃惊的表情!

其余三名主任医师本来就是内科大家,自然不会放弃自己擅长的领域转而近战。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们立刻就下了第三道天雷!

年轻人不再气定神闲,也是立刻一个前跃,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他只是没想到这几位说下天雷就下,根本不用常玉来给指令。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将天雷给再一次地避开了。

似乎这一下,让他觉得有些丢脸,他的表情不再那么带着一丝虚伪的彬彬有礼,道:“还有吗?接着来啊?”

引发天雷需要消耗巨大的灵力,尤其是短时间内已经连下三道天雷,他不信这些主任医师还能肆无忌惮地把天雷当做雨一样的来下!

常玉示意几位主任调理气息,她看出来了年轻人的恼羞成怒,准备继续激他一下:“刚才闪开我的刀,的确漂亮。只不过,近战,阵法,符咒,这三者之中,最容易出天才的本就是近战,拳怕少壮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反倒是符咒和阵法,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个年纪的大家,何不露两手,让我开开眼?”

她很清楚,不管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和成长环境如何,哪怕他再谦虚,恐怕也在自己的内心接受了天才这顶帽子。

他的确有这个资格,以自己和另外三名主任刚才的攻击强度,放眼里院,同龄人中找不出一个能比他表现得更好。

但针对这种人,心性不见得十分坚定,如果是被众人捧出来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常玉不相信天才这个说法,要论天分,自己的两个师兄都是天分极高之人,可在他这个年龄也达不到这种水平。所以,她在拿话激他。

你以为你是天才么?或许不过是反应快了一些罢了。

年轻人脸色果然有些不悦了,但却没有为自己辩驳,道:“好心好意前来,既然你们里院不领情,那就算了吧。”说完拿起电话,对那边说道:“怎么样?找到三院长没有?找到了,很好!我现在又不想和他说话了,直接打死就行!”

年轻人放下手机,站在原地,双手抬了起来,做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动作,似乎是一套手决,但至少常玉看不出来是什么。

手决并不复杂,动作也并不多,可感觉年轻人做得并不是很熟练,这种不熟练的感觉不是来自于他本身,而是似乎周遭的一切包括这整个天地都在排斥着他的行为。

是天道!天理不容!

常玉和三位主任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这种感觉却不会错的!

修习之人,冥冥之中的天道对于他们来说虽然不可捉摸,但却不是不可感应。

天道无常,不能以人世间的准则来衡量。就算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做尽世间坏事,也并没有见天上落下一道天雷劈在他的头上。

这个问题,就连地府都没有答案。他们可以在修改生死薄内容的时候隐约感应到触犯了一些规则,可还不至于引起剧烈的反弹。他们甚至还试图将人的寿命修改为一千岁来试探天道的底限,可却依然没有遭到任何反噬。那个被修改寿命的人,在他本该阳寿尽了的时候,按时死去。

常玉神色戒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同时也因为对方威胁的话语还在她脑中萦绕。

师兄被抓住了!?

年轻人将手决捏完,看了一下常玉和在场的几位主任,突然又笑了起来,恢复了之前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道:“看把你吓得!你们三院长属兔子的,跑得贼快!虽然今天的会面不是很愉快,我还是决定饶你们几个一命,不用感谢我,你们啊,没挑战性的。那么,我就先走了,真是可惜,不能看一看圣诞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拜拜咯,各位美女!”

他再次向着外面跳去,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跳出了万里行的范围,消失在了围墙后方。

常玉带着三位主任连忙追了过去,感应到围墙后方的确没人后,探出身子向外望去。

年轻人站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似乎是在等着她们一般,见他们露出头,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然后继续跳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名主任医师道:“玉儿姐,追不追,我已经把他的灵识锁死了,只要他还在四河,就跑不出我的感应范围!”

常玉按住她的肩膀。道:“姚荷

妹,别轻举妄动,我们拿他没办法的。”

的确,还从未见过有人能用这种方式脱离万里行的囚困,而金步摇的攻击以及常玉的近身战斗,似乎也对他造不成什么较大的威胁。似乎目前唯一他比较忌惮的也就是天雷了。

不过这等于一句废话,这世上就好没有不怕天雷的。只有那些传说里靠天雷渡劫的仙人才不怕!

“玉姐,万里行没问题。”这时,另外一名主任医师开口道。在年轻人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逃走后,她就立刻去检查了万里行阵法。虽然她们几个不擅长阵法,可这点还是不会看走眼。

常玉沉吟了一下,道:“和他刚才最后那个动作······有关?”

大家想了一下,都表示刚才年轻人做那套奇怪的手决时引起了天道的一些注意。

姚荷妹道:“我觉得应该是,或许他掌握了某些密法,可以自由地出入万里行,又或者是他也精通于此道,先前他不是也说他会一种叫画地为牢的阵法吗,应该和万里行以及金步摇类似。另外,他还提到过曾于我们进攻梁淄市时篡改过你布下的阵法,那么······”

常玉见她突然停下了,以为她推测出了一些过于惊骇的事情,问道:“怎么了?”

姚荷妹闭目凝神,大约过了十秒钟后,道:“他······消失了······”

常玉皱着眉,偏着头,似乎在想这句话什么意思,道:“你是说,他有能力摆脱你的灵识锁定?”

一个人的灵识气息就是属于他的专属标志,哪怕是赵竹仁,被如此近距离地标识后,不管他再怎么压制收敛自己的气息,也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尤其是标记他的还是一个内科大家。

但就在常玉还在惊叹这个年轻人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时,姚荷妹道:“玉儿姐,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单纯地······消失了。并没有那种压制自己的灵识,然后灵识慢慢降低存在感的过程,就是突然一下,就不见了。怎么说呢,仿佛,他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全身的灵力灵识都被抽取一空了。”

姚荷妹不知道自己是否表达准确了,有些着急地望着常玉。

常玉正在努力地理解姚荷妹的话。

什么叫忽然一下就消失了?

不过常玉很快就放弃了把这些事情全部想通的打算,摸出手机,给赵竹仁发了一条消息:有空回我。

“走正常程序,请六扇门帮忙下海捕文书吧,我就不信,他能和整个国家机器的力量对抗!”常玉爬上栏杆,准备和年轻人一样,跳下楼去。

姚荷妹连忙拉住她:“玉儿姐,走楼梯吧,违反规矩的,这里毕竟是居民楼。刚才的天雷说不定已经把人给惊醒了。”

常玉顺从地从栏杆上下来,一边走一边道:“你说,他既然这么强为何不攻击我们?你们发现没有,从头到尾,他一直算在被动挨打,从来没有试图对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出手?”

她才不相信年轻人说的饶她们一命这种鬼话。里院动起刀子来比谁都狠,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这种好事。

唯一让别人没有吃你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吃不下!

这些道理在场的都懂,只是先前没有在意,把这句话当做年轻人犯中二病了来看待。

可现在一想,却有些反常了。

不畏惧金步摇,被不语刀连续斩击却不伤分毫,能逃离万里行的囚困。这些在场的可没有谁能做到啊。

姚荷妹紧跟在常玉的身后,听着那高跟鞋踩在楼梯上滴滴答答的声音,紧张得不得了。

天知道明天这里又会有什么都市传闻飞出来。

常玉突然停住,道:“不对,除了他觉得吃不掉我们以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一旦他出手攻击我们,就会泄露出一些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

她将不语刀用两根手指夹住,举在了肩头的位置,并释放了灵力让这里的光亮足以视物。

不语刀的刀尖上,原来还是有着一点淡淡的血迹。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没有入镜的人

看来是我斩得太浅了吗?

将不语凝聚为长刀之后,自然便会使用刀锋去战斗,毕竟不语的本体,其实很短的啊。

常玉回忆了一下近身战斗的过程。

自己的近战刀技师承时信德,干练效率,启承转接,异常连贯。只要攻击有效,就不会做多余的动作。

而能让不语刀的本体染上血迹,那就只能是当时反手提刀刺他右侧腰部的时候,只有那个动作,自己才有可能将刀的本体直接刺入体内。其他的任何动作,都是使用灵力刀锋在战斗。

如此说来,灵力长刀伤不到他?

那还怎么打?总不能用那么小的一把手术刀去战斗吧?

不过常玉仅仅只是想了一下便自嘲般的笑了起来。既然这样,那不就等同于一个普通人了么?那里院和六扇门有的是办法来收拾。

“采集样本,送六扇门比对DNA,刚才你们应该有留下图像吧?”常玉想通了一点,开始继续下楼,同时停止了灵力释放。这回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高跟鞋的脚步声在这空旷回旋的楼梯中显得异常的诡异,放轻了脚步。

姚荷妹在战斗开始前便使用里院特制的手机对年轻人进行了拍照。这毕竟是和遗人的第一次接触,而且她们害怕万一没控制好连全尸都没给对方留下就不好办了。虽然事实证明她们都想多了。

姚荷妹这时也想了起来,摸出相机,将图片调出,她记得自己只是随便照了两三张正面,只要把脸给框了进去就行了。

“怎么了?”常玉见姚荷妹久久地不回话,转过身来,却见姚荷妹站在原地,手指在屏幕上来来回回地滑动。

漆黑的楼道,姚荷妹的脸被屏幕上发出的亮光映得有些发白,而此时她却像见了鬼一般,咽了一口口水,道:“玉儿姐······没······他······都不在······”

姚荷妹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可是里院的主任医师啊!虽然刚升职称不到一年,可也算阅历丰富,不至于被惊骇至此。

常玉凑了过去,往屏幕上一看。

除了周遭的景色,空空如也。尤其是最后一张照片,自己也入镜了,可画面上的自己却像在和空气战斗一般。

常玉微微开口,却说不出话来。这犹如鬼故事里一般的情节此刻却发生在自己眼前。

相机是里院特制的,不管是灵体还是活物,都可以显像,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相机本身也应该没有问题,除了没有那个神秘的年轻人以外,其他的都是正常的。

“你们都还记得他的样子吗?”常玉问道。

姚荷妹道:“玉儿姐,你可别吓我。”说完想了一下,和另外两名姐妹互相确认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忘。”

常玉拍了拍她的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哪里有这么玄,我的意思是现在没了照片,就只有去六扇门拼图了,不然还怎么发海捕文书。”

常玉告诉自己必须要镇静下来。

因为她已经从另外三名主任医师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早就说过了,人最害怕的,其实是未知。

即使强悍到里院主任医师这个级别,当她们遇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时,依然会本能地感到害怕,这种来自内心的感觉不会因实力的强大而有所改变。

只有畏惧,才会更好地趋吉避凶,这是一种生存的本能,深深地刻在了人类这个种群的基因里。

见常玉还比较镇定,姚荷妹道:“玉儿姐,你知道怎么回事?!”

常玉摇头表示不知道:“把相机关了,这样看着你怪瘆人的。走吧,虽然我不知道,但我只需要知道我的不语刀能伤到他,就够了。下一次,只需要将刀捅深一点就行了。怕什么?”

常玉的这句话迅速把节奏给带了回来。

里院最擅长的是什么?难道是推理?难道是破案?

是战斗啊!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但我知道我能够干翻你!那么剩下的一切,可以等把你干翻后再来慢慢研究!

我们里院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姚荷妹和另外两人听了这话后,显然是反应了过来,才把那副见鬼了的表情给收了起来。

常玉打趣道:“出息!不过这事儿暂时就我们几个知道,等今晚过了,情报汇总后再说。”

这时,常玉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直接说事,忙!

常玉简单地回了两个字:定位。

她了解赵竹仁,而赵竹仁又何尝不了解她。

她相信,只要师兄看到这两个字,就应该能够明白她已经出来了,而自己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么师兄就只好告诉自己他在哪里,免得自己瞎跑。

果然,一分钟后,信息再次传来:小心小何的阵法,敌我不分的。

接着传来了一个定位,只是范围貌似有些大,看样子赵竹仁的位置也是飘忽不定。

紧接着再次传来了一张图片,不过这次是何雨宇传来的,上面有一些小点。最后还附了一句话:别蠢到以为是让你进去。

常玉收起手机,她已经感应到,四周开始聚集了很多强大的灵识。看来大家都注意到了这里,开始火速地往这里赶。

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她便将这些人全部都拉进了一个群,把赵竹仁的大概方位和何雨宇的阵法都发了进去。

距离不远,看样子赵竹仁也是在一路且战且退,从定位上看,已经转战有十公里了。

这些大巫果然选择的是立刻反扑,不给赵竹仁削土豆的机会,但估计这一路上损失不少。何雨宇这女人虽然是个内科大家,但论起阵法以及近战来,其实一点也不差。她在里一院内科主任这个位置上实在呆了太久了,不知道有多少资源可以供她调配,即使是喂,也足以喂出一个阵法大家了。

记得何雨宇刚来里三院任职副院长的时候,就给了常玉一个下马威。指出了里三院防御阵法里的几个漏洞。

不过这事儿也没有闹起来,因为后来发现这些阵法是赵竹仁摆的······

简短地交代了几句后,常玉就指挥着众人各自分散,开始前往目标地点。既然现在人来得多了,那就可以试着设一个比较大的套。

她的目的只是来救赵竹仁,但目前看来自己这个师兄状态很不错,或许斩获不多,但自保问题应该不大。

这样的话,一顿臭骂估计是免不了的了。那就索性将功补过,做点儿业绩出来。

师兄最强调的是安全,尽管自己拉出来的全是主任医师级别,但很难保证不出现伤亡。而一旦有人出事,这责任铁定要算在常玉脑袋上。放着好好的大阵不用,非要儿女私情的公私不分,这不是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就能糊弄得过去的。

只不过,现在看来,不管是师兄的安排,还是自己的安排,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遗人早已洞悉了一切,只用吃着瓜子看戏就行。他们控制了阴巫上千年,那种奴性早就刻进了阴巫的骨子里,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让阴巫阵前反水的。

之前李长木所说,是真也好,是假也好,都无所谓了。地府查魂虽然证实了很多消息,都改变不了里院和阴巫大决战这个事实。里院只能被动地接受,陪着阴巫演出这场戏。

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遗人用来试探里院实力的一种手段而已。

当两军交战之时,什么情况下你会想到要去试探敌人的实力?

那就是你接下来会有动作之时。

换句话来说,接下来,里院才会迎来真正的考验。

常玉将头发盘起,露出雪白的脖颈,从兜里随便抓出一根压脉带就把头发扎好,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以及从还未入睡的人屋里传来的灯光,莫名地觉得有些冷了。

一个遗人尚且如此麻烦,那多了怎么办?这场仗该怎么打?如果和阴巫的决战用出全力,那不是正中遗人下怀?可如果不全力应对,那么又有谁能保证能够应付这场危机?

毕竟阴巫是肯定会出死力气的!

她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双手互搓取暖的举动,一旁地姚荷妹问:“玉儿姐,你怎么了?冷吗?”

常玉把双手放在嘴巴前面哈着气,道:“过了十二点了,圣诞节到了,圣诞节快乐。”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流年十二之葭月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将这些大阵毁掉?免得露了底?”王弼司一直守在何雨宇身前。在得知了遗人的真实目的后,自然便会有这些想法。

这一路上,何雨宇已经摆下了七道陷阱大阵,从赵竹仁传回来的消息看来,很快阴巫就会有大概三个小队踏进第一个阵法。

赵竹仁的骚扰游斗很有分寸,即使是以他的实力,也只干掉了一个大巫。蚂蚁吃大象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要稍微一有被缠住的迹象,再好的机会他也会放弃。

这么多大巫,靠他一个人是杀不完的,他只需要不断骚扰,打乱他们的计划,能撕扯他们的阵型就更好。

常玉能想得到的,他自然也想得到。里院这次实在是无妄之灾,被当做了观察的对象。但即使这样,也必须要把眼下的问题解决掉,阴巫在假戏真做,而里院却不得不全力应对。那么他这个当院长的,肩上的担子自然就要重一些。

只有把里院的战力最大地保存下来,才可以有资本迎接后面的事儿。

“刚才你也听你家师叔说了个大概,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儿。我的这些阵法都不值钱,被吃透了就吃透了。最终的决战地点还是在里三院,只是现在我们能磨他们多少人算多少。说实话,里三院的防御大阵能承受到什么程度,我心里也没有底。”何雨宇盘腿闭目,在感应着最外围的感知阵法。

太医院自建立以来,传承至今,从无本部被攻击的先例。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事儿。

因为有着内鬼的存在,所以何雨宇心里对里院的防御阵法还是有些担心。当然,这也有着里院自己工作上的疏忽。尤其是上次里三院被进攻的时候,规模虽然很小,可夜间阵法值班人员居然脱岗。

人家都摸到鬼门关面前了,阵法都没有开启。

事后去追究责任的时候,赵竹仁作为院领导是肯定跑不掉的,但那个时候他还在重伤之中,也没落什么板子下来。

而最让赵竹仁感到难堪的,是阵法防御值班表居然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排了!大家基本上都忘了这一茬。而其余各院心照不宣地对此选择了忽视,因为大家都一样,下班就闪人,反正不会有不开眼的来找里院的麻烦。

后来虽然里院重新抓起了这项工作,可到底在这期间,阵法的阵眼,效果等情报被泄露出去了多少,实在是让人放心不起来。

再加上先前李长木他们搞得那一出自爆,对防御阵法也有一定的影响。

历来抓里院本部防御阵法的,都是麻醉科。何雨宇虽说和常玉不是太对付,可也知道这个前麻醉科主任的斤两。尤其是在阵法这一块儿,光是万里行和金步摇这两个大阵,就让里院好多麻醉科主任只有望其项背的份了。

可何雨宇内心就是感到一些不安,她总觉得事到临头,防御阵法会像纸片一样地薄弱,被人一撕就开。

王弼司点点头,手中青杏早已凝聚为长刀模样,转过身去,对准了前方。他也感应到了,有客人来了,人数还不少,有十二人。

何雨宇道:“论阵法,我比不得她,所以,如果阵被破了,你不要上,我们慢慢退就是,明白吗?”

这个作战方针是一早就定下来了的,何雨宇怕王弼司毕竟太年轻,头脑一热就会往上冲,尤其是在赵竹仁还在前方深陷敌营的时候。

“起!葭月!”何雨宇右手一翻,一枚玉石扣下。

王弼司有些吃惊地望了何雨宇一眼。

葭月潜龙!吐故纳新!

这可是和六月一个等级的阵法啊!而且现在这时节,更是应天时!

这就是何雨宇说的阵法不如常玉?

何雨宇发动阵法的时机选择得恰到好处,充分显示了她对灵识感知的敏锐。这十二个大巫走到葭月的最正中时,阵法启动了。

一声低沉的破空之声自他们头顶传来,像是一个充满了空气的热水袋突然将口子打开所发出的那种声音。

然后一切又重归寂静。

“停下!着道了。”为首的一名大巫立刻发出指令,同时全神皆备。

其余众人迅速围成一个大圆,将各自的法器拿出,搜寻着可疑的地方。然而等待了大约有两分钟的时间,也并未见有何异象。

“都稳住!别慌!肯定有问题!”为首的大巫出声,虽然其余的人一点也没有失去耐心的样子。

这群大巫实力强悍,绝对不可能判断失误,而且看起来战斗经验也异常丰富,纪律性也极佳。

先前的那声音太熟悉了,是典型的仙人指,当有人在远距离启动阵法之时,便会传出。很多时候都可以用仙人指的声音来判断布阵之人到底是近是远。

没有经过任何交流,这些大巫都开始闭目感应。

“十里之地,并无陌生灵识。”大家迅速地达成了一致。

论起隐蔽气息,他们可是行家。

“距离这么远?”为首的大巫对另外两名小队长使了个眼色,准备破阵。

如果是自动运转的阵法,那么自己一行人在踏入之前就会感应到这里流转的气息。所以,这个阵法必定需要人力操作。

而操作之人隔着这么远,那就必定不擅长近战!

一名大巫嘴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一个白衣长发的鬼魂便浮现在了半空。

而另外一名大巫也用同样的方法从密林里唤出了还在冬眠里的蛇。

大巫们屏气凝神,开始对方位进行标记。

一般来说,里院的阵法最喜欢的就是囚困,这里面除了有向地府方面交差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这样可以慢慢磨。

而在阵中,最害怕的就是迷失方位。

阴巫一直在默默地研究里院,虽然不能说把里院的阵法都吃透了,可大概的套路还是明白。

大概十来条圆滚滚的蛇开始吐着信子向不同的方位游去,直到游走出了一千米,也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那只白衣女鬼似乎也得到了指令,直冲云霄,都到了几步快看不见的地步,才又开始俯冲回来。

“老表,没有触摸到结界之类的东西,方圆一公里,气息流转很自然。”那名大巫向为首的大巫回道。

“你们看着我一点,我试着走几步。”对于里院的阵法,最容易诱发其发动攻击的便是在阵内随意走动。这名为首的大巫显然是想到了这点,打算以身涉险,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他将右脚缓缓地在地上挪动了半步,然后谨慎地抬起左脚,并了过来。见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又如法炮制,再次走了半步。可四下依然一片寂静。

但大巫们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里院的阵法向来是堂堂正正,很少如现在这般诡异。

这风格更偏向于自己这边儿或者说地府,可地府哪里有什么阵法,它们才是一群替天行道的家伙,天道都在它们那边,不用搞这些。

众人都时刻地保持着灵力的外放,防范着突如其来的暗箭。

“大家保持阵型,慢慢前进,把蛇和灵体都绕着我们,扩大预警范围。”为首的大巫想了一下,发出指令,总不能大家都在这里当木头吧。

“老表,这样太打眼了。”一名大巫提醒道。

此刻的十二人身体表面气息流动,灵力外放覆于体表,同时还将自己的灵识扩散,搜寻着蛛丝马迹。远远望去,在这夜色之中,想不注意都难。

“叫花子你傻了吗?敌人早就注意到我们了,不然有那么合适?”

大家在阵法开启的时候,就仔细搜寻了所站的方位,并没有发现类似于触发陷阱一类的阵眼。这就表明,是有人主动开启的阵法。

当众人就这样慢慢地移动了大约一百米的时候,那名被称为叫花子的大巫道:“老表,有些不对,这林子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芦苇?”

所有的大巫顿时停下脚步,向四周望去,尤其是当他们回头看时,发现刚才所站的地方,已经从地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芦苇。

而自己现在脚下,也已经有着芦苇在生长。

老表立刻撒出一捧药粉,当药粉触碰到这些芦苇时,立刻便燃起了熊熊火焰,将这些芦苇烧成了灰烬。

他再掏出一条蛇,向远处扔去。

这条蛇摔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压倒了不少这些新生的芦苇,然后便不知所措地想游回来。

老表并没有阻止,目光注视着蛇的一举一动。

可直到这蛇安全地回到了自己身边,也没有出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老表将蛇收起,自己蹲下,仔细地看着这些芦苇。

刚才被火烧出了一小片空地的地方,此时已经又开始有着少许的草尖在冒头。老表用手试探着向其中一株草尖摸去。身上的灵力凝聚于指尖,警惕这草突然暴起伤人。

很明显,这芦苇便是这阵中的名堂!

指尖刚一接触这草尖,老表便作势欲往后退,可并未见有多大变化。他的灵力包裹着芦苇草流动循环,十分流畅。

和这大阵中的气息流动一样,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显得十分的自然。

“会不会是探知类阵法?”叫花子问道。

阴巫对阵法研究不如里院身深入,而且常年的躲避需求促使他们更乐意钻研于探知类的阵法。

只是他们不知道,里院虽然对此也有研究,可用的并不多。

从来都是里院去找别人的麻烦,哪有人来找里院的麻烦?

老表将手指收回,站起身来,道:“也有可能,但不可大意,如果这是一个探知类阵法的话,刚才的仙人指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可等他站起身后,不仅是他,所有的大巫都注意到了。他指尖的灵力还和那草尖保持着细若游丝的一缕联系。

老表后退两步,却发现怎么也扯不断这根自己的灵力长线。

而这时众人才发现,大家的脚底每走一步,就会扯出无数的灵力丝线!

这些灵力丝线极为隐蔽,伏在地面,被芦苇遮住,只有行走时从后面仔细看,才能注意到。

灵力丝线有长有短,最长的似乎已经延伸到了众人最初开始所站的地方。

老表突然叫道:“上树,避开这些芦苇!”

说完,纵身起跳,但只跳了约半米高,便重重地跌落了下来。

不是因为这些灵力丝线束缚了他或者说在拉扯他,而是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凝聚于双脚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持他跃起如此的高度。

体内的灵力在一直被这些芦苇吞噬!

先前一直在使用灵力外放,并未过多地察觉灵力的流逝。可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丝线连在身上,那灵力流逝的速度,将会是一个可怕的程度!

葭草,初生的芦苇。

葭草吐绿头,在这寒冬腊月,显得生机勃勃。

葭月,故此得名。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阵中阵

王弼司咽了咽口水,在内心里重新评估了一下身边的这个女人。

因为常玉的原因,他一直只是对何雨宇保持着一种礼貌的尊重,并未刻意走得过近。而且从内心里,他并未觉得这个女人的实力有多强。

之前在里一院的时候,自己还曾和她有关非常短暂的交锋。虽然并未直接出手,可却并不觉得她有多可怕。

而此时,当他感应到阵中那逐渐消散的生机时,才明白为何这个多年未出手的女人为何能当副院长了。

一出手就放倒了十二个大巫啊!

“何老师,估计都熄了吧?”这一次从他口中所喊出的“何老师”三字,多了一些发自内心的敬重。

“嗯,不必打扫,看看还能引多少人来?”何雨宇只是淡然地点点头,似乎这一切都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还只是她在匆忙之中布下的第一个阵法。那后面的六个······

王弼司道:“何老师,看来刚才是我想多了。”

何雨宇明白他所说何事,道:“王主任,我真不骗你,论阵法,我不及常玉。万里行和金步摇是她的看家阵法不错,但你就没想过你家师叔为何从外科调到麻醉科?”

王弼司不好接这话,因为这个原因大家都知道。之前常玉因为在一次战斗中受伤的缘故,赵竹仁便将其调入了相对安全一些的麻醉科。而鉴于眼前的女人和自己师叔和师傅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不可能直言。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何雨宇望着远方,低声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才的。在阵法上,她已经青出于蓝了······对了,这话是你师公说的。”

王弼司怔怔地望着何雨宇,还没等他开口,却被打断了:“来得真快!果然是大巫!走!我们暴露了!”

何雨宇招呼完毕,立刻开始向后退去,顺手将一枚石子拍得粉碎。刹那间,天地间开始布下淡淡地雾气,而随着这雾气的不断变浓,竟然是连灵识也放不出去了。

王弼司一边跟上她的脚步,一边道:“要不我去把葭月给破了?”

他也发现了,这紧跟而来的第二队巫,并未进入葭月的范围,在围绕着葭月游走了一会儿后,就立刻放弃了去救同伴的想法,向着自己的方位全速赶来。

而这种完整的阵法,一旦灵力耗尽或者布阵之人没有收阵就离去,那就等同于把这个阵法的所有秘密暴露给了对方。只要有心,仔细且反复地勘验现场,总会找到方法复盘。到时候,就等同于送了一个这种级别的阵法给对方。

何雨宇淡然一笑,没有转头,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你师叔有多天才了。”

王弼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又跳回这个话题来了?

何雨宇飘出约两公里后,选定了一处方位站定,道:“因为今晚你见识到了我的阵法后,你就想不出她到底需要能摆下什么样的阵法,才可以让我觉得在这点上自愧不如······”

王弼司泯了泯嘴,还在想着葭月的事情,再次问道:“何老师,不能冒险,万一今晚不能全歼阴巫,这葭月的底就露了。别忘了,后面还有遗人在打算盘呢。”

何雨宇再次翻手,将一颗玉石落下。

“冰月!凝!”

王弼司见她没有点头,也就继续守在她身边。他作为赵竹仁的大弟子,在工作上对自己的一言一行有着极为严苛的自律。现在何雨宇是上级医师,那么自己的提议没有经过她点头,他便不会自己擅自行动。

但他此时心中已经开始再次吃惊了。

他虽然精通外科,可在赵竹仁的刻意栽培下,已经开始逐渐研习内科和麻醉,虽然目前阵法的水平极差,但眼界还是有的。

这冰月大阵,和葭月、六月一样,都是里院的超级大阵流年里的阵法。这一套流年十二阵,总共包含了十二个阵法,以一年当中的十二个月依次命名。

而阵法的理解是唯一需要动脑筋和看悟性的地方。

自己曾经试过对照着书本上的标准图谱摆过三月桃良,可总是无法启动阵法。不是这里的灵力运转不畅,就是那里灵力从阵法外泄。

这就是阵法区别于内外科的地方。

外科近战斗技皆有套路,只要勤于练习,灵力充沛,自然可成大家。内科符咒之道也有定式,只要心念通达,去除杂念,灵力能够支持,那么总有可以达到虚空画符的那一天。

唯有阵法,需要极其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强大的计算能力。阵法图谱告诉你的只有原理,例如哪里该泄阳,哪里该聚阴。绝对不可能说给你讲哪里该放一颗石子,哪里该有一棵树。

就好比高中的物理,所有的公式都教给你了,甚至允许你把教材带着进考场,可面对最后的大题时,还是很多人即使把书都翻破了也不知道怎么解。

王弼司是知道冰月的,又名腊月,腊月嘉年。联想到先前的雾气,他自然明白冰月已经启动。

他突然猛一回头,有些吃惊。

葭月已经不见了!

如此轻松就完成了阵法的变换?启承转接一气呵成,要不是自己知道,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那里曾经有过葭月阵法!

王弼司以为自己常年呆在赵竹仁身边,眼界已经十分高了,但今天才觉得,还真是太傲气了一点。这里院牛人辈出,自己一个年纪轻轻的外科主任,需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冰月的范围本就很大,把葭月给包含进去了,从时节上来说,冰月接在葭月之后也刚好,将葭月刚才吸收的灵力全部引入了阵内。只是可惜了,他们再晚一点,那十二个大巫就算在我们名下了。”何雨宇蹲下,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玉石。

王弼司道:“何老师,学生可不敢抢功,应该是算在您的名下。”

何雨宇浅笑了一下,道:“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没死,谁的都不算。王主任,我感觉到赵大······院长开始从侧面开始向我们靠近了。我不能离开,你去接一下,别闹乌龙。”

阵本无灵,无法识别敌我。所以类似葭月六月这些阵法,都需要人为控制。而敢摆在自己人头顶上的防御阵法,比如说里三院本部的那一道道防御阵法,往往就只有单纯的防御作用。

在里院的作战理念中,双方混战的时候是根本不需要阵法的。即使是由人为控制的攻击阵法,一般也用得很少。不然,万一出现控阵之人死亡,阵法自动运转,不分敌我地无差别攻击,那就是闹笑话了。

王弼司立刻就明白了何雨宇的意思。

以赵竹仁的实力,怎么可能会误入冰月,那么很明显,何雨宇接下来的动作就是不希望外人看到的了,俗称的压箱底的东西了。

王弼司背过身去,却并未离开。

因为赵竹仁临走时交代过一句话,守住副院长。

何雨宇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知道以这大弟子的性格,向来是把师傅的话当做圣旨来执行的,也就不多计较。

何雨宇从袖中摸出自己的手术刀,因为这才是这七个大阵的阵眼所在!

这是她从常玉那里学到的。

古往今来,所有的阵眼都必须要在阵中,这也是阵法的弱点所在。在太医院时代,知识的传承受到了当时社会水平的限制,钻研阵法的前辈们只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阵法的学习和创新之中,根本没有办法提高自己的体魄和近战击技。

这样的话,在战斗中,这群阵法大家们其实是很脆弱的。于是,想要将阵眼脱离阵法,在远处控阵就一直是这些前辈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只可惜到最后,也没有人能够将这个梦想给实现。

而到了现代,里院有了极大的知识储备,极为科学且高效率的传授方法,还能和地府一起为里院医师提供非常真实的模拟战斗场景。

这些,都大大缩短了修习的周期。从此,内外兼修,甚至内外麻醉三修都不再是不可能。

甚至到了现在,要成为院长级别,就必须要至少精通两门技艺,这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

这样,研究如何把阵眼脱离出大阵本身就更加失去了内在的驱动力。

因为没人会去研究了。

我直接选择再修一门外科,提高近战水平也一样将问题解决了吗?

可就在这种时候,这个问题却被常玉解决了。

其实说穿了,倒一文不值,只是以前的太医院前辈们一叶障目,过于关注问题的本身,全都是在技术层面下功夫。

可常玉却另辟蹊径,从方法上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方法非常简单,充满着简约实用的风格。

再布一个范围更大的阵,把第一个阵法给包进去不就完了?而把两个阵法联系起来,形成阵中阵,这个技术是早就实现了的啊。

谁说所有的阵中阵都必须要重叠于一个中心点上?

第一个阵法我可以只是一个直径一百米的圆圈,可包含它的阵法可以是一个直径一千米的圆圈或其他形状。只要不让两个阵法中心重叠,故意把小的那个阵法放在大的那个阵法的最边缘,而布阵之人则呆在较大的那个阵法的另一头,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这样,阵中的敌人要想通过在小阵内找阵眼来破坏大阵,找一辈子也找不到阵眼的所在!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诱敌深入。

就比如说现在的情况。

这第二队大巫虽然一步也未踏入葭月,可却早已经全员进入了冰月的范围。

而何雨宇刚才带着王弼司狂奔,则是迅速地离开冰月大阵,呆在了另外一个更大的阵法最远端。

这样的事情,她还可以反复做好几次,反正摆了七个阵法,不用可惜。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看家本事

没有能够在葭月里将十二名大巫给收了,何雨宇虽然觉得可惜,可也并未过多强求。

这些大巫进退有序,实力强大,配合默契,而且最关键的是比较狠。在发现同伴陷入葭月之后,第一的反应便是围魏救赵,赌的就是自己不敢和他们硬碰硬,用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奔而来。

阵法的强大在于规则,在于秩序。只要进入阵中,那么就得完全按照阵法的规则而来。这和实力是否强大无关。即使实力再强大,也不能改变这方寸之地的规则。最多,将阵法给活活地耗废。

没有哪个阵法大家会发现自己的阵法奈何不了对方后还会继续往阵里补充灵力。因为连阵法都收拾不了别人,那么这种拼灵力的做法就显得过于愚蠢了。

除非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个阵法摆得实在太大了。一来呢,放弃得过于干脆会让人不甘心,毕竟要耗费多少心血,最起码要跑多少路啊。二来就是阵法的面积越大,这聚灵的效果就越佳,虽然总体来说消耗的灵力也多,但只要有人引导,那么阵内天地之间的灵气皆可化为灵力为人所用。

何雨宇往阵里注入一分灵力,那么阵法内就会将天地之间的灵气聚出十分,虽然消耗也是十分,可毕竟是在她的指挥下,可以凝聚力量在阵内的某一点。

葭月已经留之无用,不如撤去。她们后撤之时,对方抓住这个空档,分成了两泼,其中一泼转身回到了葭月外围,释放出大量的灵体,直接吸附于这些葭草之上,然后撑着葭月气息堵塞流转不畅之时,迅速进入大阵,将这些灵力丝线斩断。然后迅速地烧出一片路来。

葭月不如六月般堂堂正正,走的是暗杀路线,一旦被没有中招或刚中招不久灵力尚充沛的人发现,成功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在同伴的帮助下,这群大巫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葭月,然后斩断了身上在这一路上沾染上的最后的灵力丝线,瘫坐在了地上。

“老表,你们先休息,这里暂时安全,看得出来,里院的人很少,刚才一吓,就退了。”新来的一名大巫道。

老表调理着气息,道:“中招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里院的十一月,以前只是听过,这回算是见识了。酒哥你得注意一点,对手是那种实用主义的人,不死板。”

酒哥点点头,道:“不过你们也的确有些大意了,一男一女,就在你们两公里外不远处,你们都没想到探查一下?”

这批大巫面面相觑。

不对啊,他们的灵识覆盖范围已经扩散到了方圆五公里,当时就只发现了后面跟来的这些同伴,并没有陌生人的气息。

酒哥看大家这个表情,知道这里面或许有故事,摆摆手,道:“算了,这些想不通就不想了。大家好好休息吧,刚才那两个人估计值钱,按照之前的标准,至少可以换两百条人命。”

老表坐下调理着气息,道:“送给你们了,我们只是灵力消耗较大,并无大碍。不过建议你们距离拉开一点。如果对手只有两个人,那就不需要太密集了。这附近还有阵法,小心中招,别还没走到里院家门口就被人吃掉了。”

酒哥笑着道:“还好意思说我们,要不是我们来,你们估计都快变人干了吧。放心吧,老表,到时留点主治医师给你们,好歹也是价值十条人命的货。哥儿几个,都注意了,等会儿阵型分开一点,都是熬了这么多年才混到大巫的,就算落单一对二,近战也不至于被秒杀吧?”

说完,这第二批大巫一行六人散开队形,准备去追上自己这一队在前面的那些伙伴。

老表看着酒哥他们远去,低下头来,叹息一声。

对啊,酒哥说得对。想不通就不想了。过了今晚,巫就算不在了。还操那些心干什么。今晚出来就是来打工的,为上仙老板们赚钱的。

上仙们明码标价,一个住院医师算一条命,一名主治医师十条命,副主任或主任算一百条命,如果带有职务的,比如是正副院长或者正副主任,再加一百条。

算起来,如果今晚能斩掉里三院或者他们的援军几个正副主任,那么就算把族人全给保下来了。

上百名大巫,听起来声势浩荡,虽然实际上也的确是,但比起历史上曾经的辉煌,终究是没落了啊。

里院的主任医师和太医院时代的御医相比,甚至实力上还还有提高,可大巫比起以前的大巫来,实力缩水了一大截。

传承断了太多了,最厉害的那一批大巫在太医院时代就陨落了,几乎九成的技艺都没有传下来。

也不知道李长木他们得手没有,如果他们的自爆能把里三院的防御撕开,那就实在是太妙了。

上仙们太过于神秘,实力也太强大,一族的人依附了他们上千年,不管是从思维惯性还是实力本身的原因,巫也愿意听从这最后的卖命指令。

因为比起上仙们最后露出的獠牙,大家还是更讨厌里院。讨厌他们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他们自诩为阳间守卫者的姿态,讨厌他们打着正义的口号却一样对巫滥杀无辜的虚伪。

更讨厌他们的强大!

什么都是里院的!什么资源他们都可以优先获得!

以前的朝廷亲他们,现在的政府亲他们,甚至地府也站在他们的背后!

凭什么啊!?

而这一切!原本应该是我们的啊!

当初给我们一条生路,不赶尽杀绝,我们又何至于走上这条路?又何需去炼魂?又何需当了人家上千年的走狗······

到头来,兔没死,却一样的要狗烹了······

“哥儿几个,都打起精神来,我们这一队人我算了下,只需要干掉一个副主任买一条人命就算把家人的命都保下了。我就明说了,大家都是大巫了,都该留有后手,但谁也不知道上仙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所以,就算大家要打自己的小算盘,也至少得把差事儿办好了。至于今晚过后,是生是死,大伙儿就各安天命吧,但至少巫这个称号,就永远也别提了,巫术也都别用了。”老表低声道,就连他自己,也有着其他打算。

在出发前,就和家人约好,半年后,在某地相聚。只要今晚任务完成,趁乱一躲,那么就算把命留住了。至于是否今晚能活得下来,那就看老天爷赏不赏口饭吃了,反正那个地方留下了足够的钱,只要那娘们儿不败家,应该能和几个孩子生活个十年二十年的。

“老表,有两个人的人头我可是收定了,到时候哥儿几个不求你们动手,尽量帮我留意一下。九儿走了那么久了,总得祭祀一番。”一名大巫开口道。

老表点点头,道:“大侄子的死,总得有个说法,叫周柯和柳瑗对吧?我们没标记过灵识,只看过照片。你托里院的那位要这个情报花了多少银子?”

那名大巫道:“没有花银子,因为九儿的死,我便和里院结下了血仇,上仙们是知道的,主动帮我打听的。九儿是学艺不精,但老子倒还学了个七七八八。今晚活下来的兄弟,得空去一趟唐衫宝他们寨子外面,替我告慰九儿一声,我没有堆坟,但你们一看就知道在哪儿。”

众人都点头答应,这种事儿现在还少了些,在这帮大巫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听他们爷爷那一辈讲,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时战火连年,外敌入侵,家中长辈们都认为是个发战争财和死人财的好机会,活动频繁。那时还未立国,里院还未成立,清朝却已灭亡,依然延续的太医院的称号。太医院的人除了化身军医在战场上和日本的阴阳师怼以外,硬是生生腾了一大批高手出来,以祸国殃民的帽子对巫进行着疯狂的打击。

众人打坐约莫十分钟,体内灵力恢复了不到半成,老表站起身来道:“大家抓紧时间,远处的雾气我觉得也有些古怪。”

雾气不该降得这么早,这才凌晨一点不到啊。

他来回地踱着步,灵力的恢复虽然缓慢,可这样似乎让他安心不少。

“我看大家也都别藏着掖着了,把压箱底的绝活都拿出来吧,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用太考虑代价了。死了的就一了百了,没死的反正以后也不用巫术了。”老表对着大伙儿说道。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有人答道:“还是老表想得通透,这些年被里院给带来有些偏了,还是操操老本行顺手。

巫不善近战,只是在里院强大的近战能力下吃过大亏后,才开始重视体魄的修炼。

那么巫的老本行是什么?

在千年前,医司治病救人,巫司沟通鬼神。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流年十二之冰月(上)

“两队人,一前一后,总共十二人,王主任,你可以转过身来了。”何雨宇睁开眼睛,慢慢地收回灵识。

王弼司暗叹,好厉害的阵法,自己的灵识无法在这阵里自由行走,但何雨宇却依然能够感知阵中发生的事情。

冰月在王弼司的印象里,并不是囚困大阵,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攻击阵法。冰月是腊月的美称,或许是巧合,这冰月大阵的攻击方式正是以冰雪为主。

只是这雾气······

王弼司没有太多关于它的知识点。

如果王弼司自己能摆出这样一个阵法,释放出这古怪的雾气,那还需要其他的什么啊?提把刀挨着挨着一路看过去就是。

反正这雾气已经快浓得了化不开了,敌人不管是肉眼还是灵识几步都被封死,自己将会犹如无人之境,只用负责手起刀落就行了。

流年十二阵,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可毕竟这阵法是何雨宇摆出来的,他总不可能劳副院长大驾。何雨宇既然没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安排。

似乎是猜到了王弼司在想什么,何雨宇道:“王主任,小范围的走动,动作不要太大,都是可以的。这雾其实并不阻拦灵识的扩散,而是这阵中的气息流转,已经被这雾气锁死,近乎停滞了。大部分人都会和你一样,在发现灵识无法感应到任何东西后,便会收回灵识。”

王弼司守住脚步,想了一下,有些懂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持续释放灵识,一来会很累,二来大部分人都会被这表象给骗了,第三便是如果持续释放灵识,那么不小心和另外一个人的灵识接触了,就等于把自己的位置给暴露了。

何雨宇继续道:“所以,王主任你现在再释放灵识覆盖这阵中,是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只是觉得灵识别拉太近,不要接触。”

王弼司向个小学生一般认真听着,然后再次试着放出了灵识,可什么也没感觉到,视线所及范围之外,哪怕是一棵树,他也不能察觉。

但他也是心思通透之人,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何雨宇所说有假,而是自己的灵识范围不够大,所感应的目标中没有能够那种引起周边较大气息运转的对象。

想通这一点,即使没有发现任何目标,他也立刻将灵识收回,不再好奇。

两个人打一群大巫,他还没有疯,能阴着来就阴着来。

何雨宇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果然是赵竹仁的大弟子,心性坚韧,足够自律,且并不木讷,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王主任既然知道了秘诀,不提刀去砍人赚点儿战绩么?”何雨宇试探道。

王弼司重新站回她身边,将灵力刀体收回,只是用手攥着那把青杏,笑道:“我也很想去,能这么容易就干掉大巫,对我的诱惑很大。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和大巫交手的经历。可如果我去了,哪怕何老师你毫发无伤,后面我也是会挨板子的。”

何雨宇见他这么直白,也笑了一下,然后道:“其实就算你要去,我也会拦着的。大巫不是白给的,先前在葭月里那一队即使中招了我们也并未把他们逼入绝境。他们还有余力的。我们里院最擅长的符咒,阵法以及近战对于巫来说,一样都不出彩。所以,评估巫的实力,还是得看他们的拿手戏。”

王弼司似乎有些忽略了这点。

甚至大部分里院的人都会忽略这点。

里院的培育体系形成后,大家自然而然就有了评判实力的标准。就算抛开那些硬性指标不谈,也会把周围的强者作为一个参考的对象,例如某某主任近战如何如何了得,某某院长阵法如此如此厉害等等。

而巫呢,他们擅长的是炼魂,御鬼,蛊毒,幻术······

如果在和一名巫,尤其是一名大巫的战斗过程中,没有遇上这些手段,那就得小心了,因为对方很可能尚未使出全力。

王弼司有那么一丝慌神,但立刻静下心来,笑道:“对付这些,里院的近战符咒和阵法完全够用了。不过何老师放心,弟子受教了。”

桀骜与谦逊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自信满满却又善于不断学习总结,果然是颗已经茁壮成长的大苗子。

何雨宇点点头,响鼓不用重锤,道:“王主任请继续关注阵内局势吧,亲自看一遍或许你对阵法的理解会多一层,书上所说的太浅太简单了。”

王弼司本想立刻道谢,但突然偏着脑袋不动,愣了起来,似乎有些顿悟。

他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对着何雨宇执了一个弟子礼,道:“何老师这一言,便让学生有所收获,请受一礼!”

何雨宇坦然接受,她大概知道王弼司悟到了些什么,只是有些无语。看来赵竹仁在阵法上对他的栽培基本上才刚起步啊,很多基础的东西都没给人家说。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这个大弟子的勤奋,即使这样,也能将一些阵法认识个七七八八,看样子,是看书自学了不少东西。

王弼司的确看过很多书,对阵法的学习上也并未遇到过太大的困难。但正如先前何雨宇提到的那句,里院的教材编得浅显易懂,可到头来就会讲得很简单。

就像高中老师讲解最后一道物理大题时,总是喜欢说,其实这些题都是你们做过的啊。好多人或许就会觉得完全没印象啊,明明第一次见啊。

接着老师就会说,这其实就是许多个最基本的小题,合在了一起,于是让人抓不到线索。

事实也的确如此。

最后一道大题,好多人就算不会做,可也总写得出来几个步骤,而一般只要写出来了,那么至少这几个步骤就是对的。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几个小题部分被他们看穿了识破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而王弼司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王弼司说完,屏气凝神,将灵识释放出去,浮游于天地间,并不去搜寻大巫的痕迹,而是专心感受这大阵的变化和玄机。

他知道,何雨宇既然这样说,那么变故很快就会到来。

阵内雾气很浓,很浓,温度倒还可以接受。只是他明白,说不定在下一个时刻,这些雾气就会凝聚为一把把锋利的冰刀刺向敌人的胸膛,斩向敌人的头颈。

他将灵识尽可能地铺开,更深层次地想体会这些雾气的变化,他想,如果能近距离地观察一次这雾气化冰的全过程,那么说不定对自己符咒的学习也一样很有帮助。

这些雾气将整个阵内的气息流转堵塞了,可本身似乎并不带有多少灵力,或者说灵力非常地低。

即使被人察觉了,除了让人产生警惕以外,似乎也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总不会有人扯着两把大扇子来呼呼地吹吧?

忽然,阵内气息的流转引起了王弼司的注意,一队大巫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群大巫神色警惕,相互之间散得比较开,看来也是对这雾气产生了疑惑,但也知晓对手只有两个人,敢于这样。可仔细看来,他们的站位很有讲究,步幅也基本一致,不时用声音标记着各自的方位。

一旦有变,王弼司相信,不管他偷袭的是哪个,只要不能秒杀对方,那么方位暴露,下一刻他将迎来来自各个方位的攻击,而这种攻击将会是不分敌我,完全是将同伴已经战死作为前提做出的进攻。

果然是自己想得太过于简单了一些,即使是这种情况,想凭一己之力斩杀多名大巫,的确有些异想天开了。

而此刻的雾气已经比先前更为浓了,能见度不到三米,是个人也知道有问题了。

王弼司继续感应,呼吸开始有点儿急促。这时他才发现,每一名大巫身旁都至少围绕着十只灵体,甚至连头顶的方位也有鬼魂盘旋。

看样子,是看穿了这诡异的雾气,时刻警惕着从背后递出来的刀子。

他对巫术了解并不是太深,都是在这段日子巫太能闹腾后才去恶补了一些相关知识。这御鬼之术是巫特有的,里院到现在也搞不明白如何强迫灵体和非自己肉体的存在重新建立从属关系。

按理说,魂魄只会亲和自己的肉体。如果肉体死亡,魂魄又修炼到一定程度,倒的确可以进行鬼上身或者夺舍。可如果使用外力,将这些魂魄收为己用,誓死不叛,里院就搞不懂了。

而巫,就是干的沟通鬼神这个专业的。

一般的巫,灵魂强度只能承受住御一只鬼魂的地步。

可这些大巫,既然平均每人御鬼都有十只。

王弼司这才知道自己先前果然有些鲁莽了,不过还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自己在脑海里想想罢了。

这些被御的厉鬼即使没有了灵智,可依然会听从指令进行战斗,更关键的,是它们出于本能,会一直释放灵识,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即使它们也和大巫们一样,现在什么也感应不到,可却不会做出收回灵识的举动,仍然像个机器一般,主动探索着周围。

换句话来说,这些被御的鬼魂,不会被这个阵法所欺骗。

那么最后,还是得硬碰硬!

这群大巫脚步开始逐渐变慢,忽然,一名大巫跪倒在了地面,伸出手在自己颈部胡乱抓着,另一只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喉咙发出“呼呼”的声音,就如同坏掉的鼓风机一般。

紧接着就有他的同伴开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没有回答,传来的只有那痛苦且诡异的呼吸声。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这一队大巫全部都倒在了地上,这些雾气也并没有任何灵力上的波动引起那些鬼魂的注意。

这阵内犹如一潭死水。

王弼司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王主任,离我别太远,如果你不想也被淹死的话。”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流年十二之冰月(下)

王弼司生生地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充满了疑惑,随即而来的是那种恍然大悟。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自己对阵法的理解是多么得浅薄了。在知道冰月是冰雪系的阵法后,就时刻关注着这雾气,因为在他的认识中,如果要说出现冰雪类的攻击,就必然和这些雾气有关。

但没有想到,在何雨宇的引导下,这些雾气却是纯粹地物理攻击。氤氲着大量水分子的雾气,不断地被吸入肺中,悄无声息地聚集在肺泡,进而是细支气管、支气管、气管,引发肺水肿,导致窒息。也就是俗称的淹死。

王弼司再次感觉到了何雨宇的强大和她那变幻莫测的诡异阵法,更对自己所熟悉的师叔常玉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阵中那几名大巫,全部都在剧烈的挣扎。这和所有溺水的人在死亡前一样,绝对不会是一个由生猛到奄奄一息的过程。对于溺水的人来说,在没有消耗掉最后一丝体力之前,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求生的本能会让他们不断地挣扎中、挣扎、直到最后······

可现在的情况却让这些大巫们感到绝望,他们并没有掉入水中,也可以说早已经沉入了水底。常玉所用的,是最基本的物理学、生理学、病理学、解剖学已经最开始那一点点的心理学。

他们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虽然没有在真实的水中,可那种溺水所带来的窒息感和濒死的恐怖感却是真实的。

大脑缺氧,随之带来的便是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地急剧下降。

在致命性上,呼吸系统来得要比循环系统凶猛得多。就好比大量失血,循环系统还可以血液再分布,优先供给大脑肾脏等重要脏器,可窒息的话,也就一分钟左右的事情。毕竟当一个人被卡住脖子时,给他吸再多的氧气也是没用的。

大巫们或许有许多应对溺水的方法,可这种方式导致的窒息实在是过于阴冷诡诈,即使用常规的方法进行施救,也不会像一般溺水者那样吐出大量的水。

被他们吸入肺中的雾气很多,可如果要凝聚为水,却算不得多大的量。这样,即使想用呛咳的方式排空部分肺脏内的水都做不到。

最重要的是他们全员中招,无一人幸免,要靠他们自身,实在是太难了。

这一切全部都被王弼司感应地清清楚楚,甚至那饱含恨意的情绪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与不甘,全都传递到了他这里。

他知道,自己的灵识靠得太近了,已经被对方给察觉了。

现在,在这些大巫的灵识感受中,会感觉到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冰冷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苦苦挣扎,直到最后走向死亡。

这个过程虽然只有一分钟左右的光景,可对这些大巫来说,却无比漫长。而且他们死后,等待他们的,还有周围那些仅凭本能行事的鬼魂。

届时将不再会有人控制着它们,很难保证它们不会又相互厮杀起来。

这种可能性实在很大。

这些鬼魂中不乏实力强大的厉鬼,就算王弼司对付起来,也会觉得吃力。

但不管怎么说,让它们自己折腾,总好过被大巫们控制着。

这时,王弼司丝毫没有因为一下子干掉了这么多大巫而对大巫有所轻视,相反,他终于觉得大巫这两个字的分量。

自己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阵里的那些大巫,如果一对一的情况下,或许任何一个自己都打不过,尤其是大巫周围的那些灵体,其中居然有上千年道行的厉鬼!

那种阴冷和怨念,即使相隔甚远,也让王弼司感到不寒而栗。这对于他这样的老鸟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这不是他胆识或见识方面的问题,而是实力上的差距。是他他敏锐的灵识嗅到了那种压迫的危机感所引起的反应,无论如何,他都没法压制。

自己外科主任的名号,在何雨宇这种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十年的人面前,或许就犹如一个住院医师一般可笑吧?

但就在这时,突变再生,王弼司察觉到有一队大巫在迅速接近,只得迅速撤回灵识。毕竟,关于这个阵法的玄机,其实也算是一个阵眼了吧。

何雨宇也关注着事情发展的态势,道:“这次,才算是可惜了。”

王弼司也有同样的感受,如果再坚持十秒,或许这几名大巫就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了啊!

冰月应该还有其他攻击方式,这种时候,就算冒着暴露位置的风险,也可以试着发动阵法。那些奄奄一息的大巫自不用说,而且还可以将他们新赶来的同伴打一个措手不及。

“何老师!”王弼司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是叫了一声何雨宇。这样好的机会不多啊!

何雨宇虽然性子恬淡,除了对某个特殊的存在以外,其他的都不争不抢,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要说作为师长,她其实是很有耐心的。就像常玉悉心栽培柳瑗一样,她对王弼司也是有着很高的评价。

何雨宇道:“王主任,问你个问题,围魏救赵这个招数对你有用没?”

王弼司不知她具体指什么,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何雨宇笑了一下:“换个问法,攻你之必救。”

王弼司这下被点透了,何雨宇这是在很委婉地批评自己缺乏耐心。

对于她这样的内科和阵法大家来说,只要敌人还在阵内,那就一直都有机会,切不可为了追那一丝残血,而让自己承受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风险。

这些老江湖虽然风格过于保守,可其实细想下来还真没有太大的错误。至少目前为止,一切依然还在她的掌握之中。

而王弼司自己,除了年龄因素外,还有个原因便是他到目前为止,还只精通于外科。

外科近战往往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节奏通常较快,有时甚至在十秒之内不仅分出了胜负,甚至还决出了生死。

王弼司的性子,完全是他作为大弟子约束自己后所形成的老成持重,可骨子里,他并不见得有多成熟。当他放下大师兄这个名号,就是一个喜欢吹牛,爱和牛头马面赌酒,没事儿去外院做手术赚外快的人。

在面对这种诱惑时,的确会忍不住想冲上去补刀。

王弼司道:“是,何老师,学生心急了。这次出来,安全最为重要,即使不能斩杀他们,但至少这先后栽在葭月和冰月里的大巫,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能发挥多少实力了。要等到他们全面恢复,不知道需要多久,从这点上来说,我们已经买到了一些时间了。当然,这些全都是何老师的功劳。”

何雨宇认真听着,抿嘴笑道:“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院长让你守住我,那么如果有人攻击我,你怎么办?”

王弼司心想,这不废话吗?

王弼司道:“这是自然,学生定当全力守卫何老师。”

何雨宇道:“那好,我只是确认一下,不好意思,王主任,我刚调到里三院不久,和你们之间的信任感还没有完全培养起来。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像话,但女人嘛,在这种时刻还是比较敏感一些。”

王弼司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内心却吐槽不已。

女人这种时刻要敏感一些?这事儿男女还有区别?

何雨宇接着道:“接下来你我好好配合,争取把这几个大巫干掉。你听我安排,后边儿赶过来的这一批大概方位和距离,你心里有数了吧?等下我会变阵,将这些雾气全部凝结为冰,对他们进行持续攻击,攻击强度会很大,预计在三秒钟的时间就会将整个大阵的雾气全部消耗完毕。所以,三秒钟之后,对方将会再次感应到我们。而你要做的,就是趁这三秒的时间,尽可能地迅速接近对方,摸过去!不能过早,也不能太晚。太早了你的气息流转有被捕捉到的的可能,太晚了就失去意义了。只有恰到好处,最好是雾气消失的一刹那,你的刀就已经插进了他们的心脏,能办到吗?”

王弼司算了下距离,没有敢打保票,道:“学生尽力,但是何老师你······”

何雨宇右手一抖,一把漂亮的小尖刀便出现在了手中:“王主任,问你这个问题,其实也还想告诉你,我的近战,也不弱。”

王弼司看着这把手术刀。

这便是传闻中毫无建树的宁三公子吗?

这把刀从未有过任何的斩杀记录,何雨宇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

王弼司心中盘算了一下,这样的远近配是符合杀伤力最大输出的科学配置,只是师傅交代的事情······

“王主任作为大弟子,就一点担待都没有?这种时候,即使后面屁股被院长打开花,这个锅也要提前背在身上,到时我会求情的。”何雨宇猜到他在犹豫些什么。

王弼司倒也不迂腐,反正被师傅骂多了,不在乎这一次,道:“何老师,同时进攻十来名大巫,我没把握,就算他们刚被你的寒冰攻击过也一样,我只能优先补刀那些刚才差点儿被淹死的大巫,然后迅速脱离接触。所以,你需要给我一个集合点,我只会出六刀,不论这六刀效果如何,我都不会恋战,前来与你会合。不知这样行不行?”

何雨宇盯着他,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疑惑,仿佛有些被王弼司搞糊涂了的样子,道:“王主任?六刀很够了啊,新来的就只有六名大巫啊。”

这王弼司到底行不行啊?

怎么还想着那批被淹死的巫?或许他以为他们的同伴来了就能救他们?还是先前自己说的那句“可惜了”让他产生了误解?

的确可惜啊,这后面的一小队大巫已经察觉了雾气的古怪,身边那强大的灵力打着旋儿地疯狂飞舞,腾出了身前至少一拳的距离。

可自己并没有说那批被淹的大巫还有救啊?

自己没这么背吧?葭月那批放走就算了,冰月这一批都还走空,那今天自己出门就算没看黄历了。

这批人头,早已经收下了。

下个月算绩效分奖金,可以给你王主任分点儿汤喝。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刀

何雨宇道:“好,王主任自便,注意掌握时机。”

说完,她将手术刀一挥,扰乱了这方寸间的某一处气息。紧接着,雾气便开始凝结为冰,并逐渐蔓延,速度也越来越快。

王弼司脚尖点地,瞬间爆发,同时御气为风,将自己的速度拉到了极致。

何雨宇眉毛一挑,暗叹道,在阵法下的配合进攻,还是有些不熟悉啊。

自己只是凝雾化冰,尚未开始攻击,这样提前的全力疾驰,很容易搅乱气息,既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也可能打断自己冰月凝冰的过程。

不得已之下,她也只好提前进攻,弥补这半秒的失误。

雾气所化的冰并不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布满了雪花一般的纹路,又犹如冰块在冰箱里放久了似的,表面毛糙,一点也不光滑。

这些冰的形状不一,有的倒还呈现出匕首、长刀、锥、刺等样子,而有的甚至就直接是一个小圆球。这点是何雨宇无法控制的,她的精力尚达不到这种层面的操作,只能勉力施为,通过原理对阵法进行引导。

要是她能够做到像常玉一般的控制,那么这些冰的杀伤力将会变得极其恐怖,根本不需要拿来做佯攻,好让王弼司来递刀子了。

凝聚成形的冰,不管距离多远,也不管最具杀伤力的一端是否正对着目标,在她的控制下,就犹如一颗颗子弹一般,飞速地射向了那群大巫所在的方位。

连瞄准的过程都没有,只是用最暴力的方式,向着那个地点蛮狠地砸了过去。

阴柔诡诈和堂堂正正,同时出现在了冰月之中。而这,也是何雨宇想让王弼司体会的,对阵法的理解。

王弼司在越来越淡的雾气中狂奔,倒并未怎么刻意躲避从后方而来的那些攻击。听着一枚又一枚的冰弹带着尖锐的呼啸之声从耳边不断擦过,他暗自估算着距离。

差不多是时候扩散灵识了!

务必一刀一个!

三秒的时间实在太短,铺天盖地的冰系攻击就好比局部地区下了一场异常猛烈的冰雹,而且是来自各个方位。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使在远处,也能感应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

何雨宇看了看重新恢复视野的树林,提刀向前走去。

在最后的一刹那,他明显感觉到了那里气息在剧烈地流转。那是大巫们察觉到了变化,开启了防御。

这帮大巫已经会合,在他们的身前,竖起了一道道的土墙。五行之术不管是对医,还是对巫,都是基础中的基础,只是巫用起来没有医那么熟练罢了。

土墙不断粉碎,又不断升起,偶有漏网的冰弹透过,却没能击中目标。四下灰尘弥漫,这一小片地方,视线受阻竟是比之前还要严重。

王弼司时机掌握得不算太好,从逐渐变淡的雾气中出来时,便猛烈地挥出了一刀。刀气裹挟着厚重的灵识向着前方劈斩而去。

来不及继续接近,准备挥出真刀实枪的第二击,两道身影便一左一右地出现在他身旁。

一把发着暗绿色光芒的匕首带着阴冷狠辣的气息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了他的左侧季肋部,直取脾脏。而在他右边闪避的方位,两把骨质长刺封住了他的退路,一上一下威胁着他的肝脏和肾脏。

被发现了!?反应好快!

王弼司没有丝毫迟疑,脚尖点地,也不奢望稳住身形,腾空而起,向着前方跃去,眼角余光注意到了那跟随而来的进攻,将刀斜向下方,瞬间刀芒暴涨,没入地面。借着这股支撑的力量,他用力一蹬,身子向着后方一翻,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然后用手一挥,将刀驭回,这才有空打量着身前的人。

但没等他仔细观察,又从烟尘中走出来了两人,灰头土脸,但眼神锐利。

何雨宇的攻击已经完毕······

王弼司知道,偷袭算是失败了。

在自己踏出那一步时,就隐约感觉到了自己被锁定上了,但还是心存侥幸。紧接着何雨宇的攻击发动得比他预想中的要早那么半拍,他就知道自己犯了错了。

只是现在一对四,而且看样子这逐渐散去的烟尘后面应该还会有人出现,局面有些不利。

何雨宇的速度很快,说来就来,基本上算下来和王弼司是前后脚到的,一看这局面,没有丝毫迟疑,六枚银色的符纸甩出,然后一把抓在王弼司的肩头上,准备撤退。

就这一分神的瞬间,三枚银符便在半空中被击碎。没有时间来觉得可惜,何雨宇心念一动,瞬时三枚银符膨胀开来,形成三个巨大的火球,向着其中一名大巫追去。

王弼司也顺势劈出两刀,稍稍阻滞了一下对方的行动。

但没想这三名大巫根本没有去为同伴帮忙的意思,交替着抢攻过来。

绝对不能把屁股露给别人!

这是战斗常识。即使是撒丫子逃跑,也需要首先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才行。

一股充满着血腥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大巫们也开始驭器了。

王弼司右肩一抖,从何雨宇手中挣脱下来,道:“何老师先走!”

他不想来逞这个英雄,也不是他觉得自己和何雨宇一起,就一定打不过这三人。只是这和作战计划严重背离了,他们根本不敢在这里缠斗。

只要不能秒杀对方,那么就应该迅速远遁。他们是来赚时间的,不是来费时间的。这种拖时间的方法,他们耗不起。

将会有源源不断地敌人前来将他们淹没。

看来只能用那招了,虽然还很不熟悉,可也没办法了。

王弼司站定身形,然后一边缓慢后退拉开距离,一边调集丹田的灵力,凝聚于右手。

似乎有些来不及啊,这一招所需要调动的灵力巨大,凭借自己目前的实力,如果勉力施展,那可能需要将体内的灵力抽取九成!

而眼前这三名大巫已经逐渐逼近,看来只有放弃了啊······

这时,自他身后再次出现了三道闪电,不是天雷那般从天而降,而是像三条鞭子,猛地抽出,袭向了这三名大巫。

王弼司不用回头,知是何雨宇在为他争取时间,再加了一把力,体内灵力运转已达极致。

但这三名大巫只是身形顿了一下,并不与何雨宇的雷咒硬抗,分为两路侧向位移,看样子是想进行包抄。

而此时先前那名被火球袭击的大巫也已经摆脱了纠缠,从后方追击了上来。

王弼司脑子一热,血气就上来了。何雨宇都在替他打掩护了,怎么都该把这一招给憋出来。

他打定主意,干脆站立原地不动,全身心地凝聚着灵力。

这时,一名大巫终于欺身上前,瞬间在他背后释放出了六七个厉鬼,气势涨到了顶点!

大巫右手化爪,直直地探向了王弼司的胸膛!而周遭的厉鬼,也全部压了上来,满嘴獠牙,竟是想将他直接啃噬。

王弼司闭上双眼,只差最后一点了啊!

好不甘心啊!

突然,一片白芒闪过,即使是闭着眼,他也能感应到那白芒的刺眼!

他知是有变,连忙睁开双眼,却再也看不见那森森鬼气,而那名大巫,用一只手捂着断臂,半跪下身来,他的胸前,也被划拉开了一条大口子,不断地往外冒着鲜血。而周围的厉鬼,全都已经消失不见。

“我不喜近战,因为实在太难得洗了。”

身后,何雨宇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过来。

“王主任,我已经递了六刀了,你的呢?”

王弼司转过头去,何雨宇完全躲在了他的身后,那喷溅的血迹竟是一点也没有沾染到她身上。

而自己,白大褂已被大巫胸前和断臂喷出的鲜血染得通红。

看样子,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何雨宇出刀了,而且在敌人的血液喷射出来之后,还好整以暇地将自己娇小的身躯藏在了他身后。

王弼司笑道:“何老师,谢谢,我就递这一刀。”

说完,再次继续凝聚灵力,有了何雨宇的加入,他底气稍微足了一些,能露出这一手,那何雨宇的近战刀技绝对在自己之上!

但何雨宇并没有接着出刀,又是继续虚空画符。

先前是怕动静太大引来其他大巫的关注,但现在已经这样了,也就不用讲究了,直接就是两道天雷劈下,将这名还在痛苦挣扎的大巫给劈成了焦炭,连魂魄也没有放过!

“这个,算你的。”何雨宇淡然道,“回去写报告记得把这个锅背了。”

王弼司明白她指的什么,把人弄来魂飞魄散可是违反作战条例的。他点点头,道:“何老师,拉着我后退些距离,我这一刀无法同时对几个方向的人出手,尽量把他们引在一起。”

何雨宇道:“斩那两个就行,剩下的不足为患。”

嘴上虽然这样说,何雨宇还是提起一口气,将王弼司开始向后带。

王弼司调整方位,对准了左侧的两名大巫,猛地大喝一声,一道氤氲着水气的刀芒划出一道霸气的半月,向着这两名大巫蔓延而去。

……

“弼司,这次回去你该练练了,我的渔舟唱晚用成这样,实在是有些丢人了啊······”

一个身影慢慢出现,赵竹仁的声音悠悠传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差距

赵竹仁闪到王弼司面前,像教小学生一般,手把手地,把他的右手抬起,道:“渔舟唱晚,是可以改变方向的······”

霎时间,那半月刀芒冷光大作,扩大了一倍不止,几乎成了一个三百度的大弧,并且发出了高速震颤的尖锐声响,将沿路的一切悉数收割。

“勉强了,还是不行。灵力弱了些,可以适当的舍弃一些渔舟唱晚的速度。”

赵竹仁也不算太失望,这招式本就是他自创,需要结合他的手术刀长歌行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就连渔舟唱晚这个名字也是与长歌行相互辉映。

而王弼司非要学这一招,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

四周的树木被齐刷刷地斩断了一大片,等待烟尘落定,那三名大巫已经重新聚在了一起。看样子还是付出了一些代价,气息不是太稳。

“赵······院长,我们没有解决太多人,形势还是差不多······”何雨宇走了过来。

赵竹仁道:“我也一样。我们该走了,后面追着一大群人。”

何雨宇知是有变,没有多问,指了指前方,道:“这三个怎么办?”

赵竹仁一来,她似乎就完全没了主见。

然后······赵竹仁握住了何雨宇拿刀的右手?

王弼司觉得自己此刻的心跳似乎比何雨宇还快!

这是什么情况!?我该不该转过身去?我该不该给常师叔打个电话什么的?远处那三名大巫看上去受伤不轻,要不干脆用这个理由离开去收割他们?可发了一记渔舟唱晚后我的灵力也不多了啊。

一边想着这些,王弼司一边缓缓地转过身,既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可又死命地压制住自己的灵识!

千万别去偷听偷看,绝对会被发现的。

他像个八音盒上的小人一般,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以不为人察觉的幅度完成了转身,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了那三名还在调理气息的大巫。

居然都挡了下来?果然还是不行啊。

不对,相比这个,此时我更关心身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何雨宇感受到了手背被赵竹仁的手包裹的那种温暖,内心一阵悸动,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微微抖了一下,低下头来,竟是没有勇气开口说话。

但赵竹仁开口了,而且第一句话就非常地煞风景:“如果是玉儿,此时他们三个已经是死人了。”

嗯?提另外一个女人?还拿出来做比较?不行啊师傅!这样是绝对要挨打的啊!即使是提常师叔也不行啊!不!尤其不能提她呀!

王弼司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内心在呐喊!

何雨宇听后,虽有那么一瞬间眼神黯了一下,但旋即明白赵竹仁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自己在阵法上的确不如常玉,那他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细想,赵竹仁的手已经移开了,道:“走了。”

王弼司本想开口询问和何雨宇相同的问题,可下一秒钟,他却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远处的三名大巫不知道什么时候气息早已停止运转,生机断绝。下一秒钟,轰然倒地,竟是粉碎成了无数的冰渣子。

王弼司看着这一幕,暗叹差距果然还是太大了,自创的招式,论理解的话,谁也比不上招式本来的主人。

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把还在出神的何雨宇惊醒了过来,她看了那一地的碎冰,又看了看赵竹仁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便想通了。

渔舟唱晚,碧波万顷。

渔舟唱晚,浩淼无垠。

即使是王弼司发出的这么一击,也将这方寸之地的水气再次提升了起来,而赵竹仁直接利用这点,再次发动了冰月。而这一次,如此多的水气,竟是侵入了敌人的全身,直接给冻成了一个冰人,将三名大巫抹杀了。

他不是握我的手,他要摸的,是我手中的宁三公子。

他那句话的意思是指,常玉和他配合更为默契,不用他出手,也能想到这点么?

王弼司想不到这些,走了过来,道:“何老师?何老师?走了。”

何雨宇恢复了那淡然的表情,点点头,道:“弼司,在前面的阵法你休息一下吧,只有两公里。”

弼司?

不是都叫我王主任么?

我刚才是不是进入了某种空间或者时间阵法,和现实小小地脱节了一下,怎么感觉有些联系不起来上下文呢?

王弼司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何雨宇,猜不透她的心思。

哎,女人的心思,向来只有女人才懂,如果常玉在场,便会懂得,这上下文,其实很连贯。

“师傅,去下一个阵法么?”王弼司走到赵竹仁身边问道。

赵竹仁道:“玉儿快把家都给搬过来了,不进阵法,难道由着她败家?不过从我所看到的,和她所说的来看,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啊去。”

王弼司知道师傅不是个喜欢说话卖关子的人,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玉儿和遗人进行了近距离地接触,打了一架,从她的描述中,我不好判断到底谁输谁赢,但从结果上来看,似乎她们是输了。四名主任医师,留不住一个遗人的毛头小子。具体情况,你可以在群里看看,如果你没有深入冰月的话,那么你的手机应该能用。”赵竹仁停下脚步,转过身,竟是盘腿坐下了。

何雨宇没有理会在那里检查手机的王弼司,四下打量了起来,良久才开口道:“院长,这是······”

赵竹仁道:“当时无心插柳罢了,你也看看群吧,就当作恢复一会儿灵力。”

何雨宇听话地也坐了下来,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群里的记录,可越看就越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还是人吗?

尤其是最后,居然照片都没有显影,这事儿就太灵异了吧?

不是说她没见过灵异事件,而是这事儿没法解释啊。

记得当年日本的电影《咒怨》大放异彩的时候,尚还只是主治医师的她便远赴日本,近距离地对咒怨的原型进行了观察。那时她还并不稳重,甚至还想尝试着和伽椰子来斗一场。

日本的阴阳师们对此倒还未作太多阻拦,不过是让她走正常程序去向里十院申请,说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们说不清。

虽然最终未能如愿,和已经被封印的伽椰子来那么一场和善的互动,但至少说明当年的何雨宇,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回到国内把《咒怨》翻出来看时,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右手一直紧紧地攥着手术刀。

而此时此刻,当年的那种感觉又再一次出现了。

何雨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宁三公子,似乎只有握着刀,她才能找到一些安全感。

对于害怕的东西,人的反应大体就是两个,要不就是躲避,要不就是将害怕的东西消灭掉。

何雨宇敢和伽椰子真刀真枪地怼一场,可也依然害怕《咒怨》。

赵竹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气息有些起伏,咳嗽了一声。

就这么一下,何雨宇便镇定了下来,道:“院长,这些,你都看过了?”

赵竹仁道:“资料太少,不好判断,等和玉儿他们会合后,再详细问一下。这个只是让你们了解个大概。他们整理了和那名遗人的大致对话,我觉得这里面有东西需要研究研究。”

何雨宇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段话上面,这里刚好是说到那名遗人在调侃自己和常玉都喜欢赵竹仁这件事儿······

她连忙跳过,道:“你是说他们控制阴巫进攻我里院一事?”

赵竹仁道:“不是这个,这件事不管后边还藏着什么猫腻,还有什么其他目的,我们都只有被动接受了。需要值得注意的,是这里······”

他凑了过去,直接用手指在何雨宇的手机上划拉,最后又翻回了刚才的那段话。

何雨宇呼吸又急促了起来,但赵竹仁却指着更上面一点的地方,道:“他们似乎对阵法的认知体系和我们差不多,只是命名上有所不同。可以做一些猜测,但还不好说。但不管怎么说,接触过了,就更了解了。”

何雨宇见赵竹仁不是提这事儿,平静下来,道:“这事儿常院长辛苦了,不过或许可以回去在典籍上查一查,或许会有答案。有些阵法,即使在里院,不同时期的叫法也是不一样的。”

赵竹仁收回手指,道:“只是可惜,那名遗人一直没有出手,看不出来什么路数,要论理论知识,我觉得现在的王曦都可以出去唬一唬人。”

王弼司这时插嘴道:“师傅,遗人似乎对我们的人事变动很清楚啊,常师叔和何老师都是最近才任职的,他们居然都知道。”

这话王弼司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可在赵竹仁和何雨宇耳中,意思就变了。

因为这些对话里,唯一同时出现了两位副院长的地方,就只有那两人一直刻意回避的段落了。

王弼司,果然是大弟子!棒棒的哦!被小师弟附身了哦!

第一百八十章 醒来

“我······这是在哪儿?”王曦睁开双眼,看了看身边的人。

标准的病房,干净整洁,没有想象中消毒水的那种味道,房间就这么一张床,左手边便是窗户,右手边是一套沙发。

正前方的电视打开着,只是声音被关掉了,就像在放着一处哑剧。

右手背和右脚背建立了两处静脉通道,一处正在输血,一处则滴着美罗培南。因为输液袋的标签是倒着的,所以王曦费了好大的劲才认了出来。

他没有诧异自己的视力为何变得这么好了,反而对自己居然能挂上美罗培南有点儿觉得不可思议。

这药限制得可死了。除了死贵死贵以外,一旦使用,那么院感科,医务科,总务科都会来找麻烦。填一大堆资料。

嗯?这些知识点是从哪里来的?

王曦回忆了一下,想弄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却一下子向不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胡思乱想了几个问题,确认都知道答案。只要脑袋没变傻就好。

王曦试着往记忆更深处走去。

读大学,有印象。呃,主要是逃课,打游戏,还交了一个女朋友。

对了,贝儿现在怎么样了?

王曦的思路在这里被自己给打断了,如果他此时再继续想下去,就会发现,后面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空白了。

典型的顺行性遗忘的症状。

他试着动了两下,评估了下自己的肌力,嗯,大概都有个4+级。那算了,还是继续躺着,别摔着了。

尽管很想下来走走,顺便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王曦还是规规矩矩地躺着,并没有做出把身上的输液器取掉的行为。

美罗培南太贵了,都挂上了当然要输完咯。

而且他已经发现了,在自己的右侧颈部,已经建立了一个深静脉置管,这玩意儿自己是扯不掉的。

身旁的心电监护非常安静,王曦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血压100/68mmHg,心率92次/分,呼吸22次/分,氧饱和度97%,至于心律嘛,这波形反正他是看不懂。心内科的东西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

血压稍微低了一点儿,但还可以接受。既然现在正在输血,那么之前我是失血性休克了?

那为什么输美罗培南?难道同时合并感染性休克?

心率虽然还在正常范围,但稍快了一些,那么应该是补液量还不够。自己并不觉得发烧,又这么年轻,心功能应该不差。不用太过于担心补液过快或过多造成心衰的,这个医生有些保守啊。

呃······我有社保吗?

记得学校给买过一个很便宜的保险。嗯,不对,我记得我好像是毕业了的。

但又不太确定。

嗯?刚才那些医学知识······我怎么会知道!?我读书时就是个废柴啊,就是临考时再来突击的水货啊,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这······貌似我的基本功有些扎实啊······就这个实力,期末考试根本不用怕啊。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脚趾,都能动,然后是四肢关节,活动并无受限。那么应该没骨折。

稍微有点儿恶心?

王曦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原来还连着一个镇痛泵,怪说不得这么想吐。

这么说自己还经历了一场麻醉?

那······

他连忙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果然,导着尿······

多么宝贵的人生经验啊,我居然被导尿了,还是在不知不觉中。

“滴!”

房门被打开了,这么高级的病房?

一名护士走了进来,推着治疗车,上面放着托盘以及一些药品,还摆着一个Ipad。

“王老师,您醒了?!”这名护士发现王曦正打量着自己,惊喜地叫道。

然后快步走到王曦的床旁,检查了一下各项生命体征,拿过平板电脑,按下了呼叫。

“王老师您身体也太好了,这么快就醒了,之前还担心您这么重的伤脱不了机呢。我才出去两分钟呢。”护士挂上了一瓶普通的生理盐水,准备冲管。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别担心,我已经叫了医生了,等下就尝试着给您拔管。来,眼睛随着我的手动一动。”

拔管?拔什么管?尿管么?谁来拔?

王曦听话地将视线随着护士的手进行移动。当移动到正前方时,才发现,我去!气管插管啊!我特么居然没有注意到,我到底干了啥?

他有些想说话,但肯定是说不出来的,尝试了一下,却引来了胸前和后背的一阵疼痛,程度较轻,大概评分4分,还可以耐受。

我这里怎么会有敷料?是这里受伤了么?

这时,房门再次被打开,两名医生快步走了进来。

“生命体征平稳,神志清楚,定向力认知无障碍。”护士立刻简短地进行了汇报。

一名医生点点头,露出一个亲切地笑容,对王曦道:“王老师,我们现在准备给您脱机,接下来,您跟着我们的指示做就行,只要自主呼吸恢复,脱机成功,您会好受许多。”

王曦眨了眨眼,表示理解。

然后,房门再次被打开,一道倩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对着医生道:“醒了?怎么样?是不是好了?”

那名医生似乎有些犯难,这个问题的确不太容易回答,只得道:“张老师,这个,还需要继续观察,目前看来没什么,现在正准备脱机。”

另外一名女子从后面走了进来,道:“小一师妹,不要打扰医生,我们等着就好。”

“那好,我和王曦说说话。怎么样,你痛不痛?”

这人谁啊?认得我啊。

可他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这后进来的两个美女,尤其是先头开口讲话的这个。看样子也是身着洗手衣,外披白大褂,怎么会问出如此没有医学素养的问题啊。

就连自己这个病人都知道,全麻术后管理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动态过程。要是医生什么都能预知,那还查什么房?

这个妹子真的好水啊!是怎么和这些干练的人站在一起的啊!?

脱机的过程很顺利,只是喉咙有些受刺激,护士温柔地将他的气道分泌物使用负压吸引管吸出,然后和两名医生一起,开始进行着各自地忙碌。

下医嘱的下医嘱,写病程的写病程,配药的配药。

“王曦,好点儿没有?吃不吃东西?”小一走进了床旁,表情关切。

“小一师妹,他现在吃不进的,刚拔了管,放心,一直都会营养支持,我们有那么多人血白蛋白,保证他会很快好起来的。”嬴莹在也走了过来。

人血白蛋白?这帮家伙是什么贵就用什么对吧?这······谁买单啊?

王曦终于艰难地开了口:“这······是哪里?我······怎么了?”

他本还想问这两人的身份,但体力确实不支,而且这个问题还可以先放一放。

小一高兴道:“师姐,他说话了,好了!”

嬴莹把小一按住,轻轻地坐在了床旁,道:“王师弟,这里是驻外办,就是蜀都大学不远的那个。你之前受伤不轻,是小一师妹把把你抱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有换手。你师公亲自给你做的手术,清创很彻底,连胸腔闭式引流都没有放。你的肺部已经复张,恢复起来应该一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小一道:“没什么,总不能时爷爷和师姐你来抱吧,他还是有那么重的。对了,王曦,嬴莹师姐帮我注册了里院内网,我把你的英勇事迹都发到上面了,添油加醋了一番,说你在处理蜀都大学的危机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大家都很关心你的伤势呢!开心吧?我一直还没来得及看后续,不过估计你这个大英雄是出名了。王曦,我给你说,里院的内网可好玩儿了,听嬴莹师姐说,你以前还要在病案室学习,以后我推荐你去这里,好多实战的视频和案例,还有一些主任讲课,很好用的。”

这时,那名医生开口道:“那个,张老师,不好意思,还是让王老师多休息会儿吧,按你们中医的说法,他这可算伤了元气。”

说完,歉意地笑了笑。

嬴莹拉拉下小一,道:“打扰你们工作了,我们就在这里,不说话了。”

小一对着医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敬礼的姿势,小声对嬴莹道:“师姐,我们不是中医。他还不知道我是个巫吧?”

嬴莹道:“驻外办的同事大部分是搞技术的,比较醉心于自己的天地,有些事只是一知半解也不奇怪。好了,别说了,他又看了我们一眼了。”

于是,两个美女就这样坐在王曦的床边,也不说话,默默地陪着王曦。尤其是小一,就这样盯着他,把他居然看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把脸别过到一边去。

良久,王曦有些挣扎了起来,因为······

他尿急了,而嬴莹显然把尿管给坐在了屁股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总有办法治失忆

“医生,他好像有些烦躁!”小一一直盯着王曦,自然立刻就发现了这个异常,连忙呼叫。

王曦这时不得不开口了,直接讲,总好过众人围观,最后还发现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实。

“美女,你好像坐着尿管了······我尿急······”王曦对着嬴莹说道。

嬴莹立马站了起来,很是不好意思,本想再去检查一下王曦的尿管,可手伸出一半又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尿管通畅后,王曦本想露出一种舒服的表情,但他觉得这样似乎就等同于在众人面前小便,于是干脆继续面无表情地不说话,他还需要思考下。

王师弟?这人是我学姐?哪一级的啊?我不记得有这么个学姐啊。

他还在出神的时候,小一却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道:“才醒过来就油嘴滑舌的,痛死你算了。”

油嘴滑舌?

我就喊了句美女啊?不都该这样喊么?

“美女,刚才她实在是压着尿管了······”王曦解释了一句,以他的性子,在两位美女前这副模样,已经算是很丢脸了。

“这还是第一次你叫我美女哎,脑袋开窍了?嘴巴变这么甜?说!我和嬴莹师姐哪个才是大美女!”小一的声音不自觉的又提高了一些,然后反应过来,向那边望去。

不过看来医生护士都估计到了对她们的劝阻不会有太大的效果,已经放弃了,全当没听到,仍然在各自忙碌着。

只不过在嬴莹这种行家眼里,就知道他们在瞎忙了。

写病程的早已记录完毕,现在正在反反复复地看着各种化验单,下医嘱的也早就下完了,正一遍又一遍地下了又删,而护士则干脆表情严肃地关注着平板上的工作站,做好了时刻执行新医嘱的准备。

总之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大家都在围绕着王曦转。

嬴莹自然明白小一并不是要和自己争什么,和小一接触下来,她大体了解了这丫头是个什么欢脱的性子,于是道:“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叫我美女。”

王曦不接这些话,他大概判断出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顺行性遗忘,无法回忆受伤过程,尤其是短期记忆!

很明显自己是和这两位美女认识的,那么根据她们所说,也应该都是医生才对,那有什么事情倒不必隐瞒了。

“那个,两位美女,不好意思,我可能有些顺行性遗忘,你们······应该是我同事吧?能说说我为什么受伤么?”王曦直接点开,反正这一般来说又不是多大个事情,应该可以很快恢复的。

此话一出,嬴莹和小一的表情都有些诧异。

嬴莹还好,毕竟作为医生,对于顺行性遗忘还是知晓的,看待这个的眼光也不会像一般人那样觉得怎么会如此狗血,因为这个还是比较常见的。但小一就不一样了,不是科班出身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拗口的词语什么意思,只是大概明白王曦应该是失忆了。

嬴莹按住小一,站起身来,对医生道:“李医生,麻烦了,您可能需要叫一个会诊,王曦有顺行性遗忘的表现。”

医生当然相信她的判断,立刻拿起电话开始组织会诊。

头颅CT是跑不掉的,不过在这些人眼里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对于王曦的体征来说,目前既没有脑出血的表现,也没有脑梗塞的情况,查体也没有什么阳性体征。但要是不做这个头颅CT,那就很明显是态度的问题了,显得不够重视。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这个里三院王老师出现什么迟发型颅内出血,那这事儿谁也兜不起。

会诊意见也只能这么着了,这要放在外院,也只能给点儿清脑复神之类的药物,然后进一步的观察。

趁着医生去联系检查的当口,王曦再次开口询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小一就从平安夜开始讲起,东拉西扯,毫无重点,呃……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重点有点儿偏,说到王曦的感情上面去了。

嬴莹及时地打断了小一,直接从王曦受伤的前后开始讲起,说得还是比较详细。

王曦茫然地望着他们,很想跟上他们的节奏,但却发现好多东西都理解不了。

自己胸前居然是被人用手给开了一个大洞?谁这么厉害?力王么?

这两个人是院方前来给自己说相声的么?

不对?她们在说鬼怪之事啊,为什么自己对这点反而没有觉得有何异常啊?

“今天什么日子啊?”他努力地想回忆自己最后能记得的事情,却发现只是徒劳。他没办法确定自己到底遗忘了哪些近期记忆。即使知道症状不会太严重,他还是想尽快恢复过来。

嬴莹道:“12月25号晚上,你几乎在昏迷中度过了整个圣诞节,小一嘛……”

说到这里,小一直接用手去捂住了嬴莹的嘴,大叫道:“不许说!”

而嬴莹不是太习惯这样的亲密接触,只得打住不说,退开两步。

王曦接着问道:“那照你的说法,我们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咦?好奇怪。我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关心起这个来了?

说到这里,嬴莹脑袋轻轻歪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还很难回答一般。

王曦本来觉得,既然自己都还能够在这里,享受这么优质的医疗服务,怎么看都该是打赢了才是啊。但这位叫嬴莹的学姐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应该是打赢了吧?至少来犯之敌已经全部歼灭。”

嬴莹的话很明显还有一半没有说,可表情显然是在说凭你现在的状态我很难给你解释。

小一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抓住机会道:“我晓得,失忆的人就要刺激他,说不定他就会想起事情来了。”

王曦和嬴莹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他发现,这个叫小一的明显要和自己更为亲近一些,而且冥冥之中,他有种感觉,自己和贝儿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之间的人了。

嬴莹道:“小一,你不要去吓王师弟,刺激不等于吓人。”

小一不断猛点头,道:“晓得晓得,嬴莹师姐,你看,我在上内网,我把大家表扬王曦的话给他看,他就喜欢别人夸他,一高兴,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王曦有些无语,这顺行性遗忘即使不管它,说不定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过也好,看一看大家对自己的评价。这简直就好似穿越一般,一觉醒来,自己居然是个英雄,虽然受了点儿伤,但感觉还挺不错。自己以前可是一直很幻象这一刻的啊。

“看!这就是时爷爷亲自给你做手术时的照片!旁边那个是薛主任以及嬴莹师姐,不过她们两个是内科的,是打下手的,主要还是时爷爷在做。”小一一点也不避讳嬴莹就在旁边,因为她自己就只是个照相的,呆在手术室里东张西望的,因为好几次差点儿破坏无菌环境,被时信德给用了个小型阵法定在了原地。

就算这样,也不能阻止她摸出手机来记录下这传奇的一刻。

“里三院的大英雄王曦!拯救了蜀都大学数千学子,重伤抢救中!时院长亲自操刀!”

这是小一发帖子时给图片配的文字,就这么几句,都还是她反复询问嬴莹后才定下来的。本来嬴莹对这几句话都不太满意,应该说对这种事情都不太满意,但看她这么热情满满,也就随意敷衍了几下。

王曦看着小一递过来的手机,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满足和兴奋,因为他看到了被置顶的评论:胸膛里揣着这么多卫生巾的男人,是该有多么宽广的胸怀啊,心系着普天下的女性朋友,是吾辈之楷模!

他有种胸闷胸痛的感觉……

我特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被人在胸口开了个洞么?那为什么这几张照片上都是这个老头子从我胸膛里取卫生巾啊!还都带着血!我从胸部来大姨妈了吗!!??也不对啊,这些明明都是纱布啊,根本不存在他们说的卫生巾啊!

咦?我突然发现我自己的节操比以前低了不少啊!

这事儿要发生在以前,我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啊。为什么现在,居然还隐隐约约有种洋洋得意的感觉啊?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这段时间都和什么人厮混在一起啊!以及到底和这些人呆在一起多久了啊!

感觉我整个人的三观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拿走,拿走,一群凡夫俗子。”王曦让小一把手机拿开,居然还有心情骂了一句。

嬴莹也在这时道:“好了,小一,我知道王曦醒过来了你高兴,还是让医生们来处理吧,圣诞节都快过完了,你都在这里呆了一天了,出去透透气吧。”

小一连忙看了看王曦的反应,见他没什么表情,才放下心来,对着嬴莹努了一下嘴。

“医生,需要拔除尿管吗?等会儿去做CT的时候?”护士开口问道。

李医生想了一下,走了过来,仔细询了几个问题。王曦明白他这时在判断自己的自主排尿功能是否恢复,于是据实回答,毕竟他对泌尿外科的东西也不是太熟悉。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护士转身去寻找空针筒,准备抽取掉尿管末端球囊里的液体,然后拔除尿管。

这名护士也是心大,可能估摸着这两位美女都是这王老师的同事,没怎么避嫌,直接掀开了被子,将王曦的下体暴露了出来。

王曦本来还在紧张之中,因为从他的经验中,非麻醉状态下不管是安置还是拔除尿管,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所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他正全身心的准备着迎接那来自于下体的刺痛。

而小一和嬴莹就有些呆了。

嬴莹医学出身,并不太忌讳,只是或许躺着的人是王曦,她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将头别了过去。

而小一明显就夸张的有些戏剧了。

她“呀!”了一声,立刻将双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把护士给吓了一跳。

王曦反应了过来,连忙用手去捂,可护士已经抽取完了球囊里的液体,开始将尿管往外拔。

或许是为了动作轻柔一些,她的速度很慢,生怕给大家留下了操作粗暴的印象。

于是,一种酸爽的感觉顿时从王曦的下体传到大脑,再反馈回四肢百骸。

而一般人只需要一秒的过程,被这个护士给延长到了三秒。

王曦觉得整个人都要上天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下雪了没?

海量的回忆像潮水一般涌入了王曦的大脑,记忆的大门被打开,尽管这扇大门并未被关闭太久。

就犹如顿悟一般,仅仅几秒钟的时间,王曦像是再次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迅速地拉了一遍,跳跃式的画面走马观花般地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又立刻消失。

这种情况,消耗的不是人的体力,而是精力。

他整个人坐了起来,不知是因为牵扯了伤口引起的疼痛,还是记忆突然间失而复得造成的精神冲击,王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出现一层细密的小汗珠。

剧烈的呼吸自然是导致了肺部不断地快速收缩与舒张,刺激得创面又开始渗血。王曦感觉到喉头一甜,一股腥味涌了上来,他咽了下去,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大家都围了过来,护士重新将面罩吸氧给王曦戴上,然后看了下心电监护上的指标,除了呼吸和心率稍微高一点以外,其余都还能看,氧饱和度和血压都还稳得起,并无大碍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我去……原来拔尿管是这个滋味……护士姐姐……您就不能一下拔出来吗?”王曦的声音在面罩里面有些瓮声瓮气。

“啊,王老师,对不起,我是怕把您弄痛了。”护士一个劲儿地道歉,求助似的望向了组内的医生。

王曦摆摆手,都是一家人,自己又并没有真正地责怪她:“算了,我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老师,头颅CT就别做了吧,等挂完这些液体,我想下来走走。”

护士将他扶住,医生则走了过来,开始为他的伤口换药。

王曦就想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全身赤裸地半坐在病床上,两名医生一前一后地为他处理着前胸后背的伤口。

嬴莹走近床旁,将被单扯过,替王曦盖着下半身,接过了医生手中的镊子,道:“我来吧。”

王曦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得很好,并没有因为是非锐器伤所形成的不整齐创缘就变得难看,只是一道长约15cm的半弧形伤口,间断缝合,间距较宽,针脚等距,方便淤血自之间渗出,也没有使用可吸收缝合线,全是7-0慕丝线,避免张力过高,造成缝线切割伤口。

嬴莹这才第一次见到王曦的伤口,默默地注视着,同时手上的动作也并没有停,内心在迅速地判断着他的伤口情况。

敷料干燥,内层敷料见干涸血渍,无异味,无粘连,无脓性分泌物,少许活动性渗血……

总体说来,情况不算太差。

当镊子夹着浸满了碘伏的棉球接触到王曦伤口的一刹,王曦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的确太冰了。

“少说话,动作别太大,你刚拔了气管插管,话说多了对你不太好,而且你本来又是肺部受伤,呼吸上就更应该注意。这种伤势,要不是院长大人的话,按照一般的处理,你绝对没现在这么轻松。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你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嬴莹换药的手法很熟练,无菌观念也很强,几乎和另外一名医生同时完成了换药。

小一道:“嬴莹师姐,你怎么连这些都懂,我在哪里可以学呀?”

之前还在蜀都大学的时候,小一就发现了嬴莹在医学方面,似乎有着非常扎实的基础以及临床经验。这些东西本来巫也有传承的,只是说培训方面并没有里院这般系统化,而且小一自己天生对这些不是太感兴趣,只是现在才发觉,原来关键时刻,医术还是非常有用处的。

嬴莹道:“你要学这些还是得跟着他们,我也只能算是个半吊子。”

小一看向了那两名医生,又有些泄气。

她不喜欢看书,如果要让她学一样东西,那么最好就是类似于中国古代那种师徒传承的教育方式。

什么理论基础统统靠边站,一切都从实际出发,一个又一个具体的例子,才够生动活泼。

“算了,嬴莹师姐,以后有你就行了,我学不会这些的。”小一立刻就放弃了,“我就随便问一下,哈哈。”

然后她趴在王曦床旁,问道:“哈儿,你真的想起来了,那我是哪个?”

王曦白了她一眼,对嬴莹道:“那师姐,你就选些能讲的来说吧,我听着就行。”

小一立刻把脸又伸了过去,拦住了王曦的视线,道:“我是邓贝琳,我是邓贝琳……”

王曦有些哭笑不得,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她身上,道:“好了,美女,你是大乖乖,行了吧?”

因为小一的网名叫做“我是大乖乖”,所以王曦这么说,她一下就高兴了。

嬴莹把小一给扶了起来,让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讲的,大概的事情经过,你在内网上都能看到,很多人都在讲,各个角度的都有,所以还原度还是非常的高。”

王曦想了一下,道:“你们,都没有参加吗?”

嬴莹道:“不仅我们没有参加,就连里三院的好多人都没有参加。那个级别的战斗,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了。哪怕是三院长,也需要借助阵法的力量。”

王曦接过了手机,开始自己默默地翻看着。

他指了指其中的一篇帖子,道:“那些在城市里准备作乱的巫呢?”

因为他发现,在这篇帖子下面的,是一大串的阵亡名单。

“他们不是作乱,只是为了和我们战斗而已。这个层面的都是祭巫,里院出动的也基本上是主治医师。所以,这一块其实是我们伤亡最大的地方,阴巫的祭巫全部消灭,但我们的主治医师也伤亡惨重。别担心,你的两位师兄,和你一样,都错过了这次战斗。”嬴莹也看过那篇帖子,解释道。

“那我失去意识后,都发生了些什么?”王曦问道。

“院长带着我们到了这里,给你做了手术,就又走了。至于蜀都大学那边,阴兵借道进入了校园,和炼狱大阵一直僵持,直到将它的灵力耗尽后,才离开,参与对阴巫的打击。地府这次是出手了的,只是最后没能赶上而已。”嬴莹知道他关心蜀都大学的情况,专门给他说说那边的事。

王曦点点头,自己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了,也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以自己的实力,即使是没有受伤,也不够一名大巫塞牙缝的。两位师兄没事就给自己灌输安全意识,提醒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主角光环,里院的传统在那里,不会让下面的人来顶这种压力的。大巫自然会有主任医师来刚。

王曦道:“按理说,他们针对普通人下手,才能够最大程度上的浑水摸鱼。”

只有那样,才可以让里院和六扇门都畏手畏脚。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蜀都大学那对祭巫男女,他们要让整个蜀都大学都为阴巫陪葬,让整个世界以这种方式来记住他们。

嬴莹道:“这点倒的确是这样,只不过刚好阴巫自身对这点,有些分歧。”

他们在蜀都大学遇到的,刚好便是为数不多的持这一观点的阴巫。而大部分的阴巫,在这次事件中,并没有打算对普通人下手。当然,其实应该说这是遗人的意思更为准确。

遗人自身对于蜀都大学的事情也是大为恼火,从里院战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遗人似乎比较忌惮阳间政府的力量,按理说这群性质几乎和恐怖分子一般的人来说,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视法律规矩如儿戏的。所以,这点让里院也很是疑惑。据里院所知,战前遗人就曾经给阴巫做出了明确的指令,尽量不要暴露这个世界,因为世俗间也有力量可以妨碍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对于这个说辞,基本上所以的阴巫都还是选择了相信,唯有一小部分较为激进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对遗人的敬畏不似老一辈,对于遗人这种以族人性命相要挟的做法有些不满,可又奈何实力不济,无法反抗。但是出于对里院的仇恨,也不愿意和遗人作对。

这个时候,里院的那名内鬼再次出现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思绪,故意曲解了遗人的意思,从正反两方面对这些年轻人进行洗脑,让他们觉得,遗人的真正目的,是要让这个世界颤栗,他们才是挥出这致命一刀的人,只是出于保密的需要,不得不对其他的大巫们有其他说辞。

后来,时信德自己也反应过来,当时的情况过于紧急,自己未能察觉到哪里不对。

一确定炼狱大阵的作用是大规模炼魂之后,便着重于去解决事件本身,而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巫本身是不擅长阵法的,擅长阵法的,是里院。

那对祭巫男女没有想象的那么硬气,到最后把所知道的和盘托出,只是对于找出内鬼并没有什么指向性的有价值的线索。里院无奈,本来准备联系地府查魂了,却没想到在最后一刻,他们却选择了自爆。

人怕死的本能,和知道必死无疑后的那种决绝,在他们身上毫无矛盾地杂糅在了一起。

王曦听到他们最后的结局,唏嘘不已,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个想法,会不会是这样的,遗人的敌人是我们里院,这点不用说了,但是如果大规模地攻击普通人,也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嬴莹道:“能想到这点,很不错了,里院和地府已经做了很多猜测,其中就有你说的这种。只是目前都缺乏证据支持。这次,我们一个活口都没有。”

尽管这个消息很让人震惊,可王曦却没有太过于动容,他早已认识到了这个圈子的残酷。

在之前他询问里院到底是输是赢的时候,嬴莹的那句“应该是打赢了吧?”,很明显表示了后面还有一些事情。

只是,现在的他,说了那么多话,感到有些累了,他让小一帮他把电视的声音放大一点,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

“对了,最后问一句,蜀都大学今天凌晨下雪了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撤

当使用大阵包含小阵然后将阵眼带出小阵外这个想法被常玉提出时,赵竹仁是第一个知道的。

于是师兄妹两人只是简单地进行了几次试验,就立刻验证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唯一的缺点就是对阵法的造诣要求比较高,尤其是要善于摆大阵!

如果灵力只够支持摆一个直径一米和五米的阵法来大圆套小圆,那有何意义?

既然目的是隐藏自身和阵眼,那么更大的那个阵法,至少要比小的阵法大上十倍,而且还要在小阵的视线所及范围之外。

何雨宇之所以告诉王弼司,说她在阵法上不如常玉,便是因为这点,连续三个阵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这里所谓的七个大阵,有四个,都是赵竹仁摆下的。

如果赵竹仁此时没有回来,那么她带着王弼司进入下一个大阵的时候,尽管套路还是一样的,可阵眼就已经不再是她手中的宁三公子了。

此时,何雨宇还发现,似乎无意间,赵竹仁还留下了一个后手。她先前出声询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其实已经不那么吃惊了。

赵竹仁嘴上只是说无心插柳,在何雨宇眼中其实必然是经过了大量的计算。

经他布局后,不管是葭月还是冰月,都拥有了再次运转的功能,而且计算准确,将几处阵法完全打通,气息流转,不断反馈。

哪怕自己的宁三公子不在,似乎赵竹仁也依然能够指挥大阵。

这便是里院最巅峰的战力,精通于阵法,符咒,近身格斗战技的院长,一人便可挡百万师!

“师傅,是师叔他们先到了。”王弼司一直在负责警戒,已经有所感应。

赵竹仁望向远方,道:“好,那几个还没死的大巫留着当诱饵,拖上一拖,估计这里就是决战的地方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一旦离开里院,随着赵竹仁和常玉获得的情报越多,事情似乎就越不受控制。

到现在,竟不得不把主战场摆到了这里。

“师傅?不回里院了?”王弼司问道。

赵竹仁道:“等下还有点儿时间,一起开个小会。”

说话间,常玉已经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随着他们的到来,这里气息的起伏已经到了无法隐藏的地步了,就和远处那大巫的大军一样,实在太过打眼。

现在,双方都知道了对方的具体位置。

一见面,赵竹仁并没有责怪常玉的不听指挥,而是开始询问起她和那名遗人交手的过程。

“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的,但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要来和我们干一架,那我们在这里,他们也只能来这里。”常玉道。

赵竹仁看了看大家,道:“我虽然不善谋略,但敌人想要什么,我们就偏不能给他什么这点还是知道的。既然战斗无法避免,至少我们还可以选择主战场。这些阵法仓促了点儿,但基本上都是进攻类型的,就选在这里将来犯之敌全部歼灭倒也不错。”

王弼司想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师傅,或许遗人想干什么我们不清楚,但别忘了,他们最初的目的可是想打开鬼门关啊。而且如果为了不暴露防御阵法的底反而不用防御阵法,这实在是有点儿······”

王弼司不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说的是实情,如果遗人用这些大巫便将里三院的主任医师们给吸引了过来,那么很可能会自己再次强攻鬼门关。

而这些事,根本就不会让李长木他们知晓,不管地府怎么查魂也是查不出来的。

赵竹仁并没有生气,道:“这点,我和小何商量过了,放心,今晚里三院的防御将会是史上最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都这么说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也就减轻不少。三院长很少信口开河,这么自信,必然是已经私下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常玉将自己这边儿的事情交代清楚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将自己的灵识铺展开来。她要尽快熟悉这套阵法,等会儿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赵竹仁开口道:“大家或许都察觉到了,对方已经停在了大阵外面。可能也是在做最后的调整。我们还有些时间,大家各自做好准备,等会儿听玉儿安排。记住,我也没有参加过这种规模的战斗,上百名大巫聚集在一起究竟有何种恐怖的威力就不用我多说了,相信你们也都已经知道,我前去偷袭,也仅仅只得手了一次,便被一直给咬住了。老规矩办事。”

所谓老规矩,便是要求大家一开战,便都拿出压箱底的东西,不要藏着掖着,都直接放大招。

力求先手!力求迅速削弱对方战力!尽量在几分钟之内便结束战斗!

这种事情对于实用主义已经牢牢站稳了脚跟的里院来说,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了。

不求打得好看,胜负就在一瞬,不管是单挑还是群殴,赢了再说。

先前何雨宇让王弼司的渔舟唱晚不要太过贪心,也是这种意思,斩落一个算一个!

常玉对阵法的熟悉很快,不到两分钟,便搞清楚了这几个阵法的顺序和关系,她指了指脚下,道:“师兄,你摆的这个过渡阵法是临时起意弄的?”

赵竹仁点头:“怎么了?”

常玉道:“好是好,但位置有些不太理想,我觉得,干脆放弃葭月和冰月不要,后退一些。”

赵竹仁沉吟了一下,立刻做出决断,同意常玉的看法。

如果还要保着葭月和冰月,那么此地便不能丢,这样反而对于己方的机动性来说,就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何雨宇对王弼司低声道:“不得不佩服啊。”

接手的时间这么短,便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她很佩服常玉这点,很多时候常玉看问题,都会跳出技术层面,从其他角度入手。

很难想象,她这个年龄居然有如此的大局观。

一般的麻醉医师,能够摆出流年十二阵的任何一个,便足够傲视群雄了,在对敌时,那便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常玉竟然毫不犹豫就要舍弃掉两个。

在得到赵竹仁的首肯后,她立刻走到了何雨宇面前,道:“师姐,全力发动葭月和冰月。”

何雨宇本还在诧异她居然一眼就找到了阵眼所在,可立刻就被这一声“师姐”喊愣了。

她面色古怪,没有过多言语,干脆道:“好!”

说完,右手一抚,一股灵力波动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开始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撤!进浮月!”

见葭月和冰月再次全力启动,没有心思去探查那尚在阵中的几名大巫,常玉竟是直接下达了指令。

赵竹仁一马当先,全力闪夺,避开了其他主任医师们询问的目光。

意思是很明确了,听常玉的!

常玉和赵竹仁并肩疾驰,道:“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

她太了解赵竹仁了。

她带这么些人出来,就真的是按照先前的打算来接应他的。

可师兄在外面转悠了这么一圈,便改变了争取时间的打算,准备仓促应战,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按照师兄那喜欢揽责任的性子,多半问题就出在了阴巫那边。

他不敢把祸水往家里带。

但问题必然不是鬼门关。那后面现在重兵把守,磨刀霍霍,就算把鬼门关大打开又如何?

所以,这个变故造成的结果便是:在这里决战比在里三院迎战好。

她不相信赵竹仁所说的什么其他安排,援军虽然会来,但不会是去里三院。大家肯定会寻着一线牵往这边摸。

那么,要说有什么不同,便只会是家里的小朋友们了。

师兄已经做出了这种判断:如果在这里嬴不了,那么在里三院也一样!

赵竹仁看了她一眼,想了许久,道:“我想,我们大概搞清楚了为何巫王千年不出的原因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巫王

一提到巫王这个词语,连赵竹仁的语气都有些低沉。

这对里院来说,几乎是一个陌生到快被遗忘的词语了。

太医院压制巫上千年,有着很多客观因素。历朝历代朝廷对里院的支持,资源的倾斜,庞大的人口基数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巫自身结构松散等等。

这些,都在力量上造成了天平的极度不平衡。

可还有一点,那便是最顶级战力的对比。

在典籍的记载中中,远古时期,是有巫王存在的。据说可以呼风唤雨,驱使鬼神。

对于这一点,里院不是太买账。

里院本来就不相信有神的存在,这一点,地府也持相同意见,在他们看来,或许鬼神其实指的应该是一个意思,都指的是地府。

是古时候人们对阴间和地府的不了解造成的。

自从巫和医决裂后,上千年来,竟再也没有巫王横空出世,扭转局面。

要真按典籍里所记载一般,那么巫王可是能够和十殿阎王硬撼的存在啊。

是突破了瓶颈,战斗力能够达到101的妖怪!

里院曾经有过对这方面的学术研究,但投入并不是太大,仅仅是当作对历史的一种还原来做学问混文章罢了。

里院甚至认为,巫王其实只是巫的一个领袖的称呼而已,就类似于现在巫寨的头人、寨主一般。

只是后来巫零落飘散,巫王这个头衔又太过响亮,或许连巫自己都不好意思使用了。

尽管也有着可信度较高的古籍记录着远古时期巫王的能耐,但里院仍然持上述观点。

那时候医巫不分家,如果巫王再将医术也融会贯通,那么所展现出的实力的确可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为何?”常玉顺着问道。

赵竹仁道:“和遗人有关,这里面牵扯到一些巫王产生的条件,似乎被遗人把路给堵死了。”

“为何!?不是,你从哪里知道的?”常玉问道。

她本来还在惊异于遗人这奇怪的思路,但立马更加关心赵竹仁从哪里得知这些消息的,以及,这和他把战场设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赵竹仁将手伸进白大褂的兜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陶制瓶子,道:“详细的我还没来得及问。”

常玉道:“你就砍了一个就砍到这么有价值的?”

赵竹仁道:“老子观察了半天,就他话最少,周围的人也对他比较客气。要不然随便下手的话,我也不至于被他们像疯了一般的咬着。”

常玉听他这么轻描淡写,但心知其中过程必然惊险万分,道:“你伤还没好完,少干点儿这种冒险的事情。说说,这里面还有什么事?”

赵竹仁道:“纯粹是运气,这老儿反应极快,被我一刀斩掉后立马就想和我同归于尽,在自爆的最后时刻被我扯下了一魂一魄,现在已经没了什么灵智。我在想,要是这个方法能吃透的话,以后也就不用麻烦地府查魂了。”

常玉白了他一眼道:“不是让你说这个。再说了,你还真的纯粹是运气好,如果他不自爆,你能分离他的三魂七魄么?”

赵竹仁撇撇嘴道:“还真不能,所以值得研究研究啊。”

常玉道:“赶快说,为什么遗人要把巫王的路给堵死,不,先说这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联系,还有,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常玉指了指陶瓷小瓶。

常玉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先问哪个?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了。

赵竹仁打量着瓶子,道:“这倒霉家伙就是巫王的候选人之一。巫王,似乎并不是产生的,而是复活的······这点虽然技术上不太理解,但大概意思还是清楚。只是不知道,这样出来的巫王,灵魂上是哪一个。”

常玉明白赵竹仁的意思,简单来说,也就是是否夺舍了。

赵竹仁接着道:“不过这点以后可以再问,他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心生疑惑罢了。要成为巫王,灵魂强度必须异常的大,这样,不管是去夺舍别人还是说承受更强大的灵魂夺舍,才可以支持巫王的产生。遗人并不是不让巫王出现,而是他们貌似想让巫王出现在他们自己里边儿。”

常玉问道:“你是不是想说,这对面的一群大巫里有巫王?”

赵竹仁道:“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会不会这千年来,其实他们一直都想复活巫王,而巫王的产生涉及到了灵魂层面的技术问题,不管我们懂不懂,但这肯定和炼魂有关,以及那莫名其妙的灵魂自爆有关。”

地府和里院也是刚刚才知晓阴气或许在这里面还发挥着一些作用,还根本没有安排任何研究。

“借刀杀人?”常玉歪着头问道。

赵竹仁就是在思考这种可能性,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在巫寨外面救王曦他们的时候,遇上了一名巫自爆,在临死之前,貌似说了一句,意思是为那边做贡献了。

当时不是太懂,现在回想起来,很可能便是这种自爆以及炼魂,是以灵魂为代价,结合阴气的一些使用,活生生地喂出一个巫王来。

李长木的记忆中,遗人在谋划着一些大事,并且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了。如果真的就是这件事的话,那么必然需要大量的优质魂魄。而遗人似乎因为某些限制,从来没有大规模地出现过,所以他们没办法对巫下手。

而且这也不符合遗人那精于计算的风格。

所以,干脆就驱使这剩下的阴巫,对里院发起了这自杀式地袭击,不管是输是赢,他们都能从中获利。

顺便还能削弱里院的实力,进一步观察里院的底细。

只是在这里边儿,里院的那名内鬼,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他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赵竹仁清理了一下思绪,把注意力放回到当前的事情来。

他点头同意常玉的猜测,道:“这个可能性很大,他们现在只是一些弃子罢了。所以,我们要做好迎接两波攻击的准备,里三院便是最后的防线,我们不能把一切底牌都提前暴露出来。”

常玉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同时也很无奈。地府尽管插手给出了援助,但终归有限。

就拿蜀都大学的事情来说,要不是有炼狱大阵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大规模阴兵借道的事情。就这样,都还不知道会留下多少后遗症。

所以,地府只可能在危急存亡的关头,才会卯足全力。他们也不敢太过于扰乱阴阳平衡。

常玉道:“但终究,我们的人还是少了些啊。”

里院的这些高级战力聚集在这里,阴巫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现在他们肯定不会再继续追杀赵竹仁了。已经停在了大阵外面,看来是明白了里院的意图,也接受了这片战场。

赵竹仁道:“等会儿阵法的维持就靠你了,先用阵法耗。”

他要等的是一个契机,一旦出现,他就必须抓住,然后像他先前所说的那样,火力全开,力求几分钟之内定下胜负。

常玉点点头,然后偏过头,大声道:“一群八婆,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吧?有没有人还不知道浮月是怎么回事的?赶快找旁边的同事补补课!外科的主任们,该你们表演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诅咒

浮月阵法其实并不在流年十二阵里,是常玉的自创阵法,只是刚成功时在院报里提到过,从来没有用于实战之中。

也是属于一个没有任何击杀记录的阵法。

如果遇到喜欢偷懒的家伙,从来不看院报的话,倒的确可能对这个阵法感到一脸茫然。

不过,光是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

浮月的名字取自唐代诗人骆宾王的作品:落宿舍楼近,浮月带江寒。意思其实很浅显易懂,指的是浮在水面的月影。

它所形容的,便是阵法镜中月水中花的那种虚幻。

不同于鬼打墙这类低级的囚困阵法,浮月本质上并不会有个类似结界的东西来限制住人的自由,哪怕离开了浮月阵法,可能还会依然受到它的影响。

当然,离开之后,时间过得越久,距离越远,阵法的效果就越弱,直至消失。

人一旦进入浮月,便可能遭遇各种幻境。眼中所见,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对于常玉这种阵法大家来说的话,阵法在她的手里,已经达到了极简的境界。该怎么用,怎么能速度最快地杀伤敌人,如何迅速地制造出师兄所要的那种契机,她心里都在进行着计算。

双方实力对比上依然有差距,不是说里院这边的主任们面对一百名大巫没有一战之力。可真要死战的话,胜负便无法预料了。

而这一点完全不符合里院的作战风格和理念。

对于大部分时候都喜欢用绝对优势来对敌人进行碾压的里院来说,通常都会避免将自己陷入类似于当前的这种局面。

如果确实没办法了,既必须要战,同时战后可能伤亡很大,就比如说现在。里院的应对策略一般会分为两种。

第一便是及时求援,然后和对方周旋,寻找机会不断削弱对方,等待实力对比发生变化后再一拥而上。

第二种也是先求援,然后便是一锤子买卖,上去就全体开大,根本不看结果,技能放完就走人,等待灵力恢复,直到能再重复一遍这个过程的时候,再次粘回来。怎么无赖怎么打。

这里的阵法赵竹仁和何雨宇各布了一部分,后面几个阵法本来布置得较为仓促。但在常玉接手后,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大家去对阵法进行补充。

当然不可能做到完美。

这些攻击阵法即使由常玉控制,可依然无法完全做到不伤自己人,如果是在里三院本部,根本不敢这么搞。好在现场的都是主任级别了,真要有个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无法自救。

“看来要开始了。”何雨宇站起身,望向远方。

不知道是阴巫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还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指令,无论如何也要强攻大阵。总之,远处的气息开始浮躁了起来。

这里的外科主任们不多,但好歹都是主任级别,好些内科主任也有强悍的近战能力,大家都各自站好位置,听从常玉的安排。

一股寒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夜色中能见度不高,里三院的人也没有隐藏气息,因为这对于大巫来说,作用不大。

来自于臂章的那点点星光被各自的气息所掩盖,即使人数不多,也显得气势恢弘。

里三院,严阵以待。

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自远处蔓延了过来,寂静无声,却没法让人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沿途的树叶不断落下,尽管现在是冬天,树叶并不茂盛,可这些纷纷飘落的树叶不断向着这边靠近。在叶子尚未落到地面之前,便已完全枯萎,犹如一片片薄薄的焦炭,然后化为一团团烟雾,消失不见。

巫开始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出进攻了。

没有一名里院的人后退,相反,两名内科的主任医师往嘴里塞了一枚丹药后,迎了上去。

“院长,考虑预后么?这里相对偏远一些。”何雨宇问道。

虽然这么问,但她其实已经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毒雾无色无形,毒性看上去猛烈无比,发作时间也极短。如果用她的帐前舞进行驱散,效果肯定明显。只是不知道这毒雾的毒性会持续多久,被稀释到何种浓度才算安全。

要是被吹散至其他人口密集区域,造成群死群伤事件,那里院这个责任就大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守护永远要比破坏更艰难一些,放不开手脚,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了。

赵竹仁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也有些拿捏不准,道:“能控制好方向吗?”

只是话音刚落,他自己也轻笑了一下。自己也有些异想天开了,居然妄想将这毒雾吹回去。就算何雨宇能办到,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巫不会蠢到被自己的毒给放倒的。

何雨宇认真道:“没办法,范围太大了,或者我们可以尝试用火。再猛烈的毒,也总还是实体,这雾无色无形,必是非常稀薄。高温产生的上升气流应该可以形成一道屏障,运气好,甚至可以将毒性破坏。”

赵竹仁明白,这一战,不像以前,动静注定小不了。如果还想着悄无声息的结束战斗束缚着己方的手脚,那就是对大家的生命不负责任了。

他们的底线已经划得很低了,只要保证普通人不被殃及就行了。虽然这一点,其实要求已经很高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两名回来的主任医师。

“杨准娟,如何?”常玉问道。

杨准娟面向常玉道:“玉姐,没有任何匹配。”

说完,她和另外一名主任医师李东英一起将先前含进口中的丹药拿了出来。

丹药通体雪白,不含一丝杂质,隐隐的药香自其传出,有种让人灵台清明的感觉。

赵竹仁皱了皱眉头:“不是毒?可惜薛晨不在。”

杨准娟和李英一同走道赵竹仁面前,将丹药递了过去。

既然最擅长药理知识的内科主任薛晨不在,那么场间见识最高的自然也就是赵竹仁了。

赵竹仁接过两枚丹药,仔细地端详着,却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们自己呢?是否觉得有何异常?”赵竹仁开口问道。

这毒的毒性之猛烈,从那些纷纷化为焦炭的枯叶便可知晓,没道理会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

杨准娟和李东英运转了一遍自己的灵力,道:“没有任何异常,气息流转很通畅。”

赵竹仁也内视了二人的丹田,一片清澈,柔和无比。

他将丹药递回,开口道:“弼司,你······”

话说到一半,他递出去的右手被杨准英一把扣住,一旁的李东英则将手中的灵力长刀聚起,向着他的右臂狠狠斩去!

突遭变故,即使是赵竹仁,也有一丝失神,他来不及驭刀格挡,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反而立刻上前一步,缩短了与杨准娟的距离,然后迅速降低身形,侧过身子,在左肩覆盖上一层灵力,猛地撞向高高举刀的李东英。

这时旁边的人纷纷反应过来,先不管什么原因,救院长要紧,把这两个人拿下来再说!

王弼司本就被赵竹仁点了一下名,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右手一甩,一道灵力长鞭径直射向了李东英的手臂,将其牢牢缠住!

“不是毒,是诅咒!”常玉也欺身上前,不语刀毫不留情面地斩向了李东英的手臂!

赵竹仁一看不好,常玉这一刀下来,李东英的手臂就绝对保不住了。于是肩上力量骤然加大,将李东英给撞飞了出去。然后借着反弹之力,一个过肩摔,将杨准娟给摔在了地上!

“都别慌!对方攻过来了!寻找诅咒因果!玉儿发动浮月!”

赵竹仁右手提刀,用刀背将杨准娟给死死地压在地上,直接用泰山镇让她动弹不得。

常玉见师兄没事,收起不语,顺着赵竹仁的目光将灵识铺了过去。

近百名大巫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倾巢而出。那强大的威压以及周围所散布的冤魂厉鬼,裹挟着腥臭的气息,像一道洪流,滚滚而来。

天地周遭的温度似乎也降低了几分,显得有些寒冷,那种阴寒的气息,即使是里院这边的人,也需要调动灵力来进行抵御了。

何雨宇看着常玉先前那狠戾的招式,暗叹一口气,事情只要牵涉到赵竹仁,常玉的思维方式就会变得很简单了,谁动赵竹仁,她便杀谁,哪怕是自家的主任医师也一样。她闪身来到了被撞飞在地的李东英身边,一手夺过那枚丹药,将其拍得粉碎!

一股灵力波动瞬间自丹药中飘出,逐渐消散不见。

赵竹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长歌行一挑,顺势一劈,便将杨准娟的那枚丹药给斩为两半,结束了这诅咒的因果。

“玉姐,对不起,意识一直都在,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

杨准娟躺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

她和李东英明明攻击的是赵竹仁,可却在向常玉道歉。

常玉心中有些恼怒,却不是对这二人,只是点了点头,道:“没事儿,不怪你们。”

她一边说,一边用右手甩了甩不语。

不语刀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

她站在了最前方那本该属于赵竹仁的位置,不再说话,刀尖向前,向上反复挑了两次。

她知道,这个动作对方一定会发觉的。

再是山中莽夫,也该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了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近战

赵竹仁示意杨准娟暂时先休息,向何雨宇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得知李东英也并无大碍。

现在根本也没有时间来询问二人是如何中招的,大巫们已经开始攻过来了。

他环视了一圈,再次强调了作战计划,不断告诉大家身后还有几个阵法。

他发现了,这里至少有七成的主任医师们从来没有和巫作战的经历。大家的理论知识必定会很扎实,但从书本上学来的和现实中还是会有一些差异。

他害怕这些心高气傲的主任医师们一旦发现作战不利,就会脑子一热,做出死战的举动。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要告诉大家,至少现在还有几次后退的机会。

如果都拖到最后一个大阵,胜负还未分出,或者说里院的援军还没有到,那个时候才会想着死战。

不过以赵竹仁的性子,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那么倒还真会做出如此举动。可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就不一定了。他会命令大家撤,而且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走,没人敢也没人会把自己留下,那么他自己必然也会带头撤。

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伤亡不大,最多只能算没有达到作战目标。

大家往里三院一钻,就看你还能剩下多少大巫来强攻里三院本部。

赵竹仁还真不信那时巫的实力能将里三院的所有防御大阵都给引出来。遗人想观察是吧,那就送给你看看好了。了不起这个阵法从此里三院再也不用便是。

远处落叶枯萎的速度越来越快,看来马上那条看不见的阴影便会蔓延到这边来。

既然不是毒而是诅咒,那么这里面就充斥着大量的因果。巫擅长沟通天地和鬼神,亲近自然,有着类似于佛家言出法随的神通。只要这个因果不太过分,逻辑上能讲得通,那么这诅咒就能够成立。

譬如说先前这种,须臾之间便控制两名内科主任医师的诅咒,从因果上来说,其实还算简单的,只要小心提防,不去沾染,是完全能够避开的。

需要警惕的,是那些有着复杂的因果,或者说有着匪夷所思的逻辑的诅咒。看上去千变万化,化繁为简或者化简为繁,弄得来迷雾重重,其实在最底层的逻辑上却是非常简单。

只要看穿了它的逻辑,那么便算寻找到了因果,那诅咒自然也就无害了。

但这就对即将作战的里院各位主任医师们提出了高要求,需要他们时刻分出神来注意和辨别这无色无形的诅咒。

这就等同于在战场中对里院的人全体施加了一个负面效果,让大家发挥不出最巅峰的实力来。

王弼司以副主任职称领了外科主任这个职务,除了有赵竹仁的关系外,总还得有两把刷子。不然如何镇住这些都是主任医师职称的同事们?

他按照常玉所吩咐的站位,迅速地带领着大家进入了浮月。

先前的那一记渔舟唱晚,对他的负担不小,体内灵力经过调理还是不到三成。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反正接下来的战斗,他只需要提刀砍人就行了。

一群土包子!

我们先手出石头!你们还执意要出剪刀!

作为师门晚辈,常师叔在院报里发的内容,他不可能没看过,所以非常清楚浮月是怎么一回事。

同时,虽然没有接触过诅咒,可他也大概了解原理。言出法随虽然神奇,但总归还是要受大巫控制,不然这份因果便会自动消散于天地间。那么,只要大巫还在控制着这份因果,努力地维持着逻辑的正确性,那么他们的灵识就必然要蔓延过来。

而对浮月来说,哪怕只是灵识进来了,也就等同于人进来了······

阴巫看起来非常清楚里院的强项和短板,所以力求迅速接近,发生接触战。

尽管他们自己也不擅长近战,一旦距离拉近,那么就可能在近身格斗中被压制。可同时,只要纠缠起来,里院的那些让人眼馋地流口水的阵法符咒也就算彻底报销了。

像赵竹仁的渔舟唱晚就根本别想拿出来了。一刀斩过,还不知道会不分敌我地把多少人给划拉成两截。

而且,凡是威力巨大的招式,必然需要时间来酝酿,哪怕技巧再熟练,这个时间再短,如此近距离之下,那灵力波动在大巫们眼中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大功率的广播在不断重复着:让开,老子要开大了!

我的近战不行,那么就把你的绝招也给封死,把你拉到和我一个水平!

王弼司此时已经身处诅咒范围之中,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感受这里面的因果和逻辑,一边还要用肉眼观察前方。至于这诅咒内的情绪,他都懒得去碰了,总不会是些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感受吧?

他猫着身形,靠在一棵树下,也没太过隐藏自己的气息,藏也藏不住。这样做,纯粹是想要一个视线上的遮挡。毕竟不管是巫还是医,肉眼确认还是最依赖的五感之一。

他露出半边脑袋,瞅了瞅前方,两百步范围已经开始有大巫的身影了。

他感应着同伴的位置,下意识地向着赵竹仁的方向迈了半步。即使他都成长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在内心深处,依然还是觉得离师傅越近,越安全。

夜色下,后方传来了常玉的声音:“给他们点压力!”

这些巫行进得虽然迅速,可也小心翼翼,不能让他们太过顺利了。

话音刚落,十来道银色的符纸飞出,居然带起了一阵破空之声,呼啸而去。然后在两方即将接触的空地处爆裂开来,化成一片火海,熊熊燃烧起来。

地上的枯叶再次被烧得噼里啪啦,即使有人在移动,只靠听力,是根本无法区别的。

火势凶猛,却并不蔓延,将四周的黑暗驱散,照亮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区域。

王弼司和五名外科主任战成一个扇形,全都手提长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敌人。

而两翼,在火符没有波及到的区域,不时有身影穿越而过,或停留,或继续前进。

一股黑雾自前方飘出,笼罩在了火焰上空,发出腥臭难闻的气味。无数细小的粉末自雾中掉落,将火势渐渐压制。

竟是数不清的小蛊虫。

“运气好,全都是主任医师,而且还有个职务也是主任的。”一名大巫怪笑起来,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的大巫都把目光投向了王弼司,以及他那与众不同的臂章。

“哪几位兄弟和我一起出来把命给卖了,把他们拖住,斩获后先算他家的口子!”一名模样看上去并不是很显老的大巫说道。

看这架势,竟然是象棋里的换子。

不过正当他跃跃欲试的时候,一名手里拿着老烟枪的老巫拦住了他,道:“还看不出来吗?里院的老爷们有着后手呢,这里三院是赵小儿的心头肉,这几位外科主任多半是诱饵。找了大半辈子的里院,临死前终于有机会去亲眼看一下,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他将烟杆一扬,磕飞了一道自远方射向他的银符,然后深处右手成爪,竟将那枚银符的爆炸给限制在了一道无形的球形屏障之中。

“符咒之道,不出五行,即使是雷咒和风咒,也入木行。里院的符咒的确厉害,但其实很好预测,尤其是那些躲在远处的老鼠发出来的,距离太远灵力联系就很容易被斩断。”

老巫拍了拍手,没有任何征兆,径直向王弼司射来。

前一分钟他还在劝说别人别冲动,现在竟然直接孤身一人冲了出去。

这名老巫体型干瘦,身材矮小,可速度却丝毫不慢。

王弼司全神戒备,示意同伴们别乱了阵脚。

眼看那名老巫越来越近,当他离王弼司只有五米的距离时,右手的指甲陡然暴长,自有三寸有余,直直地伸向了前方。

这一幕看得里院的各位主任们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儿想笑,以这老巫的身高,这架势,是打算要将王主任的腰子给插穿吗!?

王弼司也无可奈何地举起了青杏,准备将这老巫直接斩断。

阴巫这边同样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可是里院的手术刀啊,刀刀可斩灵!

指甲再长,那也是血肉之躯啊!怎么可能硬碰硬?

下一刻,四支坚硬似铁地手臂从地面破土而出,抓住了王弼司的双腿。没有一点犹豫地将他死命地往下拽!

王弼司遭逢突变,大惊失色,变换刀锋,立刻就挥出一刀,却不曾想只能斩入那手臂一分。

僵尸!

王弼司此时两只小腿已经没入地面之下,他拔出长刀,蓄积灵力,准备一气呵成再次挥刀。

可那老巫这时陡然加速。

那黑黝黝地指甲在王弼司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实力这么差,就当了主任,多半是赵小儿的大弟子王弼司了。娃儿们,把这头颅传下去好好收起来,值钱呐!”

一颗头颅被老巫随意地抛向了身后。

第一百八十七章 青杏

“二爷,炼不炼?”一名大巫出声问道。

老巫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同时身形开始倒退,准备避开其他方向那几位主任医师的反击。

他心头明白这次作战是为了什么,上仙是非常愿意看到他们将里院的人给炼魂的,可如果真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很难说里院以后的反扑会到什么程度。

那个时候,里院发起疯来,是绝对能够找到族人的位置的。而要让上仙来替他们守卫自己的族人,似乎听起来完全不可能。

目前看来,里院和上仙之间的斗争,局面一点也不开朗,让人无法看清。上仙们处处先手,精于计算,前面制定的各种大小计划一一实施,一路顺风顺水的样子。

里院一直是被动挨打的局面,总是被算计,可真要仔细算算,真算不得伤筋动骨。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仙们这种行为,是否可以认为,在总体实力上,上仙们依然和里院有着一定的差距,说不定这种差距还不小。

于是,不得不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地对里院的实力、士气进行打击,以求像削土豆皮,慢慢地把里院吃掉。

上仙们有退路,来无影无去踪,哪怕最后失败了,也可以藏起来。所以,不得不给族人们留丝机会,只要不炼魂,里院到最后应该能感觉得到他们的这份意思。

老巫身形左右腾挪,灵活无比,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老人。

他将袭来的手术刀全部躲避或者击飞,倒退了几步,依靠在一棵树旁,道:“算了,别炼魂了,给赵小儿一个面子。”

话音落下,他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猛然抬头,望向了那其他几名主任医师。

一刹那,他便明白了问题所在。

他的阅历十分丰富,年轻时还和时信德交过手,是仇里院的一派中的代表人物。自然有着和里院交手的经验。

手术刀是里院医师的第二条命,只要不是碾压的局面,他们一般不会驭刀战斗。只有把刀握在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这点,对于讲究实用主义的这些外科主任们来说,更是如此!

所以,他们断不应该如此作战。就算是外科主任医师的驭刀技巧十分高超,可不该会如此轻视自己。

对于大巫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就犹如隔靴搔痒,一点也没有威胁性。

那么,为何会如此?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场直觉,让他心生不安,高声道:“保持诅咒压制!情况有些不对!”

说完,再次举起右手,横放于胸前。只是此时再细看,他的五根手指的漆黑指甲,原来竟是五柄锋利的手术刀!

刀锋再次暴长,足有一尺有余。覆于之上的灵力浓稠暗黑,将昔日曾经光亮辉煌的手术刀腐蚀得来锈迹斑斑。

看样子,这老巫一生,残杀过不少里院中人,而且这些人,都是已经炼出了自己的手术刀的高手。

随着老巫的话语落下,战场中的气氛似乎更阴暗了一些,夜色之下,开始凭空出现灰蒙蒙的雾气,把四周的景色映衬地愈发朦胧。

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好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在不断地哀嚎。这声音听多了会让人逐渐丧失心智,就算对里院的人来说,如果不加理会,也可能会出现恍惚。

这种一瞬间的失神,在主任医师和大巫这种级别的对战中,就可能是致命的。

老巫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那几名外科医师,道:“盯着刚才符咒射来的方向,里院的搭配是出了名的。”

尽管一开始就斩下了王弼司的头颅,他依然不敢大意。他虽说有着和里院作战的经历,可也同样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

这种规模巨大的互殴,根本就不看个人武力值了。就好比强悍如赵竹仁,也没办法杀到一群大巫之中之间来个一骑当千。

你可能干掉十个对手,但下一秒或许就会被另外一个对手干掉。这其实和尘世间的战斗一样的,从来就没有万人敌。

见己方的人已经各展神通,至少在这方寸之间,气势已经达到了顶点。老巫神色稍缓,只是目光依旧锁在了那几名外科主任医师身上。

他知道里院有着这种古怪的传统,战场上,是允许自上而下来战死而下边的人不用担责的。

可眼看自家主任被自己斩掉了头颅,仅是象征性的驭刀攻击了一下,便没了下文,这······

貌似比自己还没有人情味啊······

这王弼司可不比一般主任,他可是你家院长的亲传大弟子啊!

要是有心嚼舌头,完全可以说你们是心生怨念,见死不救。因为你们见不得他年纪轻轻实力没有自己高却占据着主任这个位子!

此刻,这几名外科主任医师各自提着长刀,神情戒备,单手捏诀,却都又引而不发,看不出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巫向前一指,随意选择了一名对手,一条通体透绿的细小毒蛇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极速射去。而这小蛇口中发出的嘶鸣之声就犹如一个受苦之人在哀嚎。

那名主任医师提刀斩去,在毒蛇离他尚还有两丈距离时,灵力刀气便已经疾驰而至,将小蛇纵向劈成了两半。

见到这一幕,老巫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等人已经进入了里院的阵法,却迟迟不见阵法的发动。所以,搞不清楚这阵法的效果。

先前从葭月和冰月中幸存下来的大巫已经给他们后面的人说了个大概,让大家好生提防。

老巫细细想了一番,先是轻而易举地取掉了王弼司的首级,然后是这些外科主任医师们过于冷淡的反应,都让他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丝疑虑。

莫不是自己等人不知不觉中着了道,陷入了较为高深的阵法之中,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所以,先前那一招看似是阴冷的偷袭,其实只不过是试探罢了。

那毒蛇上覆盖着他的灵识,他就要看看眼前的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人!

嗯!是里院那中正平和的灵力,那种感觉是阵法绝对无法模拟出来的!

可这些外科主任医师们就是站着不动,也不攻过来,甚至看见大巫们那边已经先手出招了也无动于衷。

眼看黑雾逐渐蔓延降至,而那些厉鬼游魂也开始形成包围圈,这几个人依然只是戒备,保持着自己身前三丈距离的干净。

大巫心一横,管不了那么多了。里院的阵法没有动静,内科的符咒支持也只是下了点毛毛雨便悄无声息,只有眼前这几人是实实在在的。

总不可能这样反而被吓着了吧!?

“上!”大巫简短地喝了一声,然后带头冲了上去。

霎时间,犹如百鬼夜行。

除了那些灵体在空中俯冲而下之外,从地面也开始不断钻出一些僵尸,其中,居然有三只不化骨!

看样子,这伙大巫里不乏比肩里院院长的存在!

这几名主任医师顿时便陷入了苦战,仅仅不到十息的时间,便被潮水一般的攻击所淹没!

老巫看着地上的尸体和四溅的血迹,陷入了沉思。

这里院在搞什么鬼!?

这几名主任医师绝对不可能有假,临死之前的攻击全部都是实实在在的!

就那么一点时间,便被他们斩落了不下二十只厉鬼和十来只黑僵。

甚至一只不化骨的双上肢,也被齐刷刷地斩掉!

足以看出,这几名外科主任的实力之强大!

老巫甚至默默估算了一下,如果人数相当,那么胜负就毫无悬念了!

可里院为何如此大方,这种可都算是顶级战力了!培养一个主任医师,周期至少需要十五到二十年,而这之后,最多这名主任医师还能维持着巅峰状态十五年左右,便不可避免地因为衰老而开始走下坡路。

内科和麻醉科还好一点,可外科这种近战的领域,表现得非常明显啊!

他知道,里院的正副院长,都需要精通内科外科和麻醉科中至少两样。可通常来说,外科出身的,更占先手一些。

就拿里院二十一位院长级别的人物来说,外科出身的就占了七成!内科和麻醉科出身的共占三成!

因为外科出身的,等到了四十岁左右,可以再慢慢来补符咒之道或者阵法,可如果内科或者麻醉科的主任们,到了四十岁左右,再来强健体魄,苦练近战,就不免会有些吃力了······

“二爷,有些划不来,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其实都算无本买卖了。”一名大巫走了过来说道。

他见老巫在沉思,以为他在心疼这一架打下来的损失,于是开口提醒老巫。

毕竟这些人头可以买好多条族人的命了,而这些厉鬼僵尸,对他们来说,没了就没了吧。

老巫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你们下手太重,好歹留个全尸啊,这样不好看,关键是怕上仙们耍赖不认啊,血肉模糊地一摊谁认得出来?”

那名大巫见他这般,笑道:“二爷,您可也没给那王弼司留全尸的啊,还说我们呢。要不,二爷您带着我们把赵竹仁的脑袋摘下来耍耍?”

老巫笑骂道:“赵小儿的脑袋也是我们能拿得下来的,杀了他这么多心头肉,看他的长歌行不把你捅上百个窟窿!”

那名大巫道:“没事儿,能死在赵院长的长歌行下面,这辈子也算做了件牛逼的事情了。”

老巫笑道:“呵呵呵呵,是啊,不管怎么说,赵小儿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要不然······”

老巫的话说到一半,表情忽然凝固了起来。

因为一条青色的灵力长锋从自己的胸膛透出,并将面前的那名大巫也扎了个对穿!

“刀名,青杏,比不上师傅的长歌行,您老将就一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浮月

浮月得名的原因太过简单,就是水中的月影,虽然不真实,但它却并不虚幻,它也存在于那里。

而且还同样的可以发出光亮!

常玉对自己创建的这个阵法当然了解。在这镜花水月般的小世界里,要想追求杀伤的极致,那就需要外科的近战。

只有他们那悄无声息的刺杀或斩击,才会对阵法的干扰最小,不会因为灵力波动过大而影响阵法。

王弼司和几位外科主任医师都已经被常玉告知了在阵中行走的步法,方便他们自身在里面随意穿梭而不受干扰。

而王弼司选择的时间恰到好处,阴巫们为了保持着绝对优势,用出了许多改变战场态势的手段,此时看起来气势如虹,还裹挟着他们自以为的小胜之威,但能够造成影响的,不过是王弼司他们几位而已。

这些匆忙之间发出的诅咒要是细心辨别,是很容易找出因果的。尤其对此时的王弼司来说,更是有大把的时间。

阴巫们看到的他的的确确是他本人没错,但却不一定代表他就站在那里,他可能在别处。也可能是上一秒他真的在那里,但此时却去了其他地方。

常玉给出的指令很简单,一旦王弼司开始发难,那么所有的外科主任医师们任意选择目标,力求以最快的速度给阴巫们造成最大的伤亡,然后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退。

那么属于浮月的时光便结束了。

浮月一开始就不是用来进行大规模作战的,它是常玉创造出来用以一对一的。在浮月这种阵法里,单打独斗的时候,简直可以把对手玩残。

但现在这种情况,尤其是对面如此之多的大巫,那么最多不过一分钟,浮月最致命的弱点就会被看穿。

不管王弼司他们在阵法里可以如何地放飞自我随意穿梭,可这肯定不会是空间类阵法。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过这类逆天的高科技。

那么就是说,王弼司他们一定也在这片小世界里。而且他们的攻击是的确能够给人造成伤害的,那么在他们发出攻击的那一刻,便一定是本体!

只要把这一点看穿,便可以想出应对的办法。

老巫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本能地抓住了灵力刀刃,然后偏过头去,只是依然没办法看到身后之人。

但他已经明白是谁了。

他苦笑了一声,道:“青杏,好名字。”

然后体内灵力瞬间开始紊乱,并迅速内聚坍塌。

只是这种把戏里院现在虽然不明白原理,但已经是重点提防了。

王弼司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刀芒暴涨,扩大成了一个巨大的圆柱,几乎快把老巫的上半身给捅来没有了。

“老爷子谬赞。”

王弼司甩了甩刀上并不存在的血迹,隐去身形,开始心中倒数。

三十秒!

常玉给出的时限是三十秒,他有信心在这段时间内再斩掉三到四人!

他知道,其他的几名同伴已经开始进行着杀戮,只要这第一波偷袭奏效,瞬间就能斩杀十来名大巫!将会对后面的压力减轻不小!

阴巫的阵型本就松散,挨个挨个的抽刀子风险相对较少,但也正是这个原因,割完一个需要浪费时间跑到下一个地方去。不过这个矛盾是没办法解决的,人群扎堆后也就不好随意砍人了。

他随意选择着目标,反正他又没有这些大巫的详细资料,不知道他们的深浅,判断不出谁才是最有价值的打击目标。

王弼司按照阵法的步法踏出,在一名大巫正前方现出身形,随意地挥出了一刀,然后立刻转踏步法,开始急速地向着这名大巫的身后绕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回头望了望,居然还能看到自己先前那做出攻击姿态的身形!

这浮月着实太奇妙了。

要是能不露出本体就可以砍人,那才更加过瘾!

王弼司想到这里,自嘲了一下,真有这种阵法,那就真的是万人敌了。

悄无声息地来到这名大巫身后,将刀子毫无技巧地从他左侧后背捅了进去,一路势如破竹,刚好从左右心室左右心房的交界处穿过,把心窍给绞得粉碎!

而此时,那名大巫还保持着格挡那正前方一击的造型。

王弼司将刀子横向斩出,心道下一次掌握好速度和力度。要是用力过猛,速度太快,绕到敌人后方后说不定还要吃自己先前的一记攻击。

这背后捅刀子的感觉虽然不是怎么光明磊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种莫名其妙地爽啊。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杨沛云,发现他也望着自己,眼神中都有种猥琐的笑意。

笑个屁!抓紧时间砍人!

王弼司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低下身子,躲过了后面的一记阴冷的掌风,留下了自己中招俯卧在前的假象后,迅速离开了。

还是很难缠啊,这些大巫根本不去试图搞明白什么事情,没有愣在原地,都同时开始运动了起来,然后三两个人聚集在一起,相互之间形成犄角之势。就算落单的,也各自将僵尸厉鬼召回,守住自己的侧翼和后背。

反应好快!仅仅十秒不到的时间就逼得他们无法再像刚才那样可以闲庭信步地杀人了。

王弼司直接高声呼喊道:“我这边三个了!”

同伴们依次报数,看样子战果还是颇丰,就这么一轮下来,居然斩掉了了刚好十名大巫。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就不太好扩大战果了。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当机立断地放弃这机会,正在犹豫之中,胸口一阵疼痛传来,然后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吐出。紧接着,又是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他隐去身形,迅速后撤,发现同伴们似乎也都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走!”王弼司大喊一声。

但阴巫们也开始迅速前进,虽然搞不清楚王弼司他们的位置,可就是要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在阴巫眼中,这几个外科主任医师就是人质!

并未控制在手中的人质!

不管王弼司他们的身形是真是假,只要他们还在缠斗,那么里院的符咒之道就会投鼠忌器。而现在这群人质的逃跑行为,恰好可以护送他们继续接近里院后面的主力!

王弼司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很快,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体力便开始有些不支。他闪身到杨沛云的身边,将他搀扶起来:“杨老师,赶快,我们时间不多!”

他所指的,不是浮月的时间不多,而是自己等人的时间不多了!

好狠辣的诅咒!

“你如果杀死了我,那你也得死!”

王弼司迅速理清了这条诅咒的因果,觉得有些大意了。

这诅咒的因果非常简单,可逻辑上其实是说不通的。凭什么我杀了你我就得死?你是老天爷吗!?

所以,这种诅咒一般发出来,或许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会因为自身逻辑上的不正确或者说无法根据前因合理地推出后果而自行崩塌,消散于天地。

但对于刚才的近战来说,那些大巫在临死前发出的诅咒,几乎就是面对面地,避无可避。

或许说不定诅咒的内容还更加狠辣,类似于你杀了我你也会立刻暴毙当场!

只是这种诅咒的逻辑就更加无法成立了。

王弼司无法解开这简单的因果,只得默默承受。这一路吐血过来,怕也得有个四五百毫升了吧。

他判断着自己的伤情。这诅咒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终归还是需要选择了一种具体的方式落到了实处。

只要对症先稳住伤势,那么便可暂时保住一命。而之后,诅咒的表现形式是没有办法再发生变化了的,因为发出诅咒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么大口大口地呕血,那么多半是上消化道大出血了,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出血点在哪里。

他从兜里摸了半天,找出了一支垂体后叶素,想都没想,就给杨沛云用了,道:“杨老师,你们这些老资格就······这点不好·····咳咳······出门不喜欢带装备······作战条例视同儿戏,我又不好管······”

杨沛云平息了一下呼吸,道:“主任,让你费心了。”

说完,一掌砍在王弼司脖子上,将他击晕过去,然后在自己的兜里摸出了一个简易版的三腔二囊管,给王弼司插上了。

“主任,你们这代年轻人,把老一辈的东西都丢了,针对上消化道出血,最早用的可是这个啊。”

他一把扛起王弼司,和已经互相进行了粗略止血的主任们,开始向着后方奔去。

实在可惜,没有将浮月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有些辜负了常师叔。但的确没办法,在浮月中群殴本就容易被看出虚实来,而且,对大巫的诅咒,真的是非常的陌生,即使心中时刻保护着提防,可依然会中招。毕竟当自己抽出最致命的刀子那一瞬间,本体必须现身。

划不来啊,至少短时间内,里三院专业的外科战力,算是欠费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二人援兵

“麻烦院长了······”杨沛云将王弼司放下,盘腿调理气息,尽量让自己减少体力的消耗。

他知道,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找血液制品?王弼司说得很对,他们这些老资格平时外出作战哪里还会把装备带齐?

把白大褂和洗手衣的兜里塞满已经是极限了,再背一个包那多不美观潇洒?

“人没事就好,老杨,坚持一下,说个大概。”

赵竹仁一边问着,一边开始给他建立静脉通道。虽然没有血液制品,但用点儿林格氏液扩容以及垂体后叶素减少内出血还是可以的。

里院的大规模团战就这点好,只要人还有一口气,脱离战场后大家立刻就可以着手互相治疗。

就好比玩游戏下副本,全是奶妈、牧师、圣骑组成的团,续航时间超长!

“身体脆皮得不行,就是诅咒和赶尸麻烦一点,蛊虫和巫毒几乎没见用过,时间太短了,其他就不好说了。”杨沛云缓了口气,面色仍是有些苍白。

赵竹仁点头,这都在情理之中。这种层次的战斗,除非在蛊虫和巫毒方面有着极高的天分,那么这些招式就还是不要拿出来浪费大家时间了。

虽然里院之前不太关注巫,但毕竟是上千年的熟人了,这些最基本的巫蛊之道是肯定知道的。

论到毒,说不定现在的里院还要技高一筹!和各大高校化学系以及生物系、医学系的合作,里院手中捏着不知道多恐怖的毒药配方和少量成品!可也一样没拿出来用!

是不愿吗?是不能啊。

就算不考虑周遭环境的污染和造成普通人的群死群伤事件,里院知道,巫毒之道乃是巫的支柱之一。就好比里院的内外麻醉一般,是属于看家本领。就算把这些毒拿出来使用,对他们来说,效果并不会太大。

巫浸淫毒道药理实在是太长时间了。

这点反过来对巫来说也一样,他们深知现代科技的便捷和强大,里院虽然过去对此道研究不深——呃,其实现在也是一样,基本都是外包给大学实验室进行研究,里院直接要个结论就是了——但现在要想单纯靠巫毒来对付里院,就有点儿太儿戏了。

所以,阴巫也根本没有拿出这些手段。

赵竹仁安排人员将包括王弼司在内的几名伤员转移到后方去。

这诅咒的因果虽然表浅,一眼就看穿了,同时逻辑也不是太能成立,可既然中招了,他暂时也没办法斩断这因果。

言出法随的奇妙之处便在于此,大巫级别临死前的诅咒,便犹如附骨之蛆,会把人的皮都刮下来两层。

“都传一下,记得提防这玩意儿。”赵竹仁开口道。

虽说后面都是符咒和阵法作战为主了,但他也大概看穿了阴巫的作战企图,必然还是会尽量和自己这边进行接触战。

这种局面必然会更加混乱,不过也没办法,要是大家都能老老实实地进行斗法,也就没必要发展外科了。

“师兄,浮月的效果我维持不了太久了,如果你还需要,就必须重新注灵。”常玉来到他身边,开口询问。

赵竹仁道:“对阵法的理解你比我深,你来拿主意,只是刚才看你对剩下的几个阵法修改了一番,现在如何?”

常玉知道赵竹仁的意思,眼看手下人受了伤,他就开始有些许着急了。

常玉道:“之前你摆阵法的时候,求的是一个字,拖。虽然也是阵法之间互有联系,但位置稍微有些不太理想。现在的情况,我也没有看到那种一锤定音的契机。如果你要求速战的话,那么便只有这个区域,我会试着同时控制四个阵法。”

常玉蹲下,在地上画了个简笔画,大概地指了个方位,框出一片区域。在那里,四个阵法都有重叠。

她没有说做这种事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对自己的灵识和计算需要提出多高的要求。既然阵法的灵力赵竹仁都已经提供了,那么她就该替师兄分担剩下的事情。

赵竹仁深知常玉所说的方法对她负担有多重,道:“是我欠考虑了,弼司他们,问题应该不大。只是看样子,想轮流放风筝,有些天真了。我们没怎么研究他们,但他们却把我们的战法吃透了。”

所谓放风筝,就是赵竹仁先前所说的打了就跑,等灵力恢复了,再继续放大招。只是阴巫这样快速推进,拿自己不善近战的短板来和里院拼,看起来是愚蠢的做法。可打下来,效果却极佳。

仅仅一轮交锋下来,至少就把里三院的近战水平给削掉了一大半,扳回了劣势。

“没事,院长,这种事,我们两个可以做决定。”常玉开口。

赵竹仁低下头,看着常玉的眼睛,本诧异于她对自己的称呼,可随即明白过来,她如此公事公办的语气是在提醒自己:她是里三院副院长,里三院的人的安危,有她一份责任!

她其实已经很厉害了,不是那个需要师兄处处保护着的小师妹了!

赵竹仁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她。

这时,何雨宇也来到了他们身侧,先前的对话她也都听到了。

何雨宇道:“我会守在常院长身边!”

只是这么一句话,却把她的态度明确地表现了出来。

在她的立场上,要说出这种话更是不容易。在这种时刻,尽管她自己认为这个决定问心无愧,可有心人要说她是故意把常玉往火坑里推,那也没办法。

因为这不仅仅是需要常玉同时开启并控制四个阵法那么简单。要想达到对战场态势的了如指掌,做到对四个阵法如臂使指,那么常玉也必须身处交战的中心地带。

生死胜负皆在须臾之间,一秒钟的时间就可能导致整个战斗方向的变化。

她明白常玉的心思,所以她自己也必须站出来,不管于公还是于私。

而且,她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她甚至会豁出命来守卫常玉的安全。因为她知道,如果常玉真的在自己的看护下出了事,赵竹仁会恨她一辈子!

这一点,她相信常玉能感受到她的意思,可以放心大胆地把后背交给自己。

常玉站起身来,郑重道:“如此,便有劳何院长了!”

何雨宇淡然一笑,便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她便留给了这师兄妹两人,她反正只需要守护好常玉便行,具体的作战计划,她就不想参与了。

毕竟,她来到里三院的时间不长,对各位主任医师并不熟悉,大家的优缺点根本就不了解,无法进行战术安排。

赵竹仁还没点头,可两位副院长便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了。要是换作其他分院,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等级制度森严并不是一无是处,那便是一旦出了事,责任划分也异常明确。像这种情况,真要有什么事,那责任算谁的?

赵竹仁内心苦笑了一下,要是代师兄还是副院长,自己和他有不同意见,师兄弟两人还可以吵一吵,可面对这两个女人······

当然了,要真是代师兄在,自己才懒得有那么多顾虑呢,师兄弟二人背对背,肩并肩,提着刀,只管不断地手起刀落,再手起刀落便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这两人组合在一起,就是年轻时的周柯和柳瑗,一旦耍起无赖来,会让对面的大巫很头痛的。

他想着想着便有些出神,连常玉在那里自顾自地对着地上做讲解也没有认真去听,直到最后被常玉一拳打在大腿上,才回过神来:“你想什么呢!?她又没走远,要不你追过去啊!”

常玉有些没好气地说。

赵竹仁讪笑了两下,知道常玉误会了,道:“嘿嘿,没想什么,我在想师兄现在在哪里。”

常玉拉了拉他的白大褂角角,也没继续计较,道:“哦,对了,师兄在群里面找你啊,我还以为你不想理他呢。”

赵竹仁连忙摸出手机,仔细翻看起来。

果然,在里院的院长群里面,代文斌@了自己:师弟啊!听小师妹说你又出去逞能啦!威风啊!坚持住,师兄马上就来救你!遇事别上头,千万别挂了,你要是死了,那院长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接下来是庐天町@自己:三院长,我和老代在一起,我们六院的副院长已经先行出发了。老代关心你得很,我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的,只好挪窝了。先说好,今晚里六院出了事儿你们里三院买单。

师兄加宅男院长要来?

赵竹仁想了一会儿,有些无奈,他对这个师兄真的有点儿又爱又恨。

千里迢迢,又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却依然毅然决然地来了,还帮自己拐了个院长过来。可说话怎么就这么不好听呢?

算了,师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边儿的作战计划保持不变。

“管理员是哪位院长,能麻烦把这个人踢出群吗?他已经不是院长级别了啊!怎么还在这个群里面啊!”

常玉说得没错,自己的确不想理他······

第一百九十章 准备出击

“哈哈哈哈哈,亲爱的师弟,你终于出现了!管理员就是你最尊敬的师兄我啊!”

常玉看着赵竹仁阴晴不定的脸,也摸出手机,扫了一眼。

“六院长,麻烦你件事,能帮我给他两拳吗?照着鼻子打那种?”赵竹仁继续发言。

“三院长不行啊,现在是他在驾驶直升机,两个手机都是我在回复。放心吧!三院长,刚才是给你开玩笑!你们三番队的事情就是我们六番队的事情!您就是市丸银,我就是朽木白哉啊!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在战火中淬炼出来的啊!”庐天町的话语后面,跟着来了几个中二无比的表情包。

赵竹仁关上手机,看向同样有些无语的常玉。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们不会是来添乱的吧?

“师兄,先不说了,我们这边马上又要开始了。”常玉发出一条信息后也就懒得再看了,开始重新给赵竹仁讲解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看有什么地方需要进行修改的没有。

“好的,小师妹!师兄来救你了!和庐院长在一起,我才知道,原来二次元的世界是如此的有趣啊!”

虽然不知道这条消息是不是代文斌的原意,但显然赵竹仁和常玉都已经暂时看不见了。

常玉指着那片自己划出来的区域道:“只能在这里了,你最后两个阵法位置不好,并不能把阵眼带出阵外,不过现在也无所谓,如果同时开阵,我是必须要进去的。”

赵竹仁把灵识向着那片区域延伸过去,道:“位置不是太理想啊,一大片空旷地带。”

常玉心想,你还嫌这嫌那的,难道要我强调几遍这最后几个阵法是你自己摆的么?

但她没有开口,毕竟赵竹仁当时时间太赶,要是给自己这点时间,肯定也没有办法做来面面俱到。

“现在我们主要的战力是内科和麻醉科,同时开启四阵,对我的确有些勉强,不过如果能让他们共同维持最后的雷击大阵,我只控制三个,问题应该不大。”常玉先把最关键的问题提了出来,因为她知道,只要把事实摆出来,赵竹仁也没办法了,只能顺着这个思路来制定接下来的战术。

“你也知道,没有合击阵法这个说法,他们几个必须要拿一个人来当控阵之人,你觉得谁能够担当,陈士果现在又不在。”赵竹仁皱着眉头想了一下。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赵竹仁最后布下了一道六月,这是院长级别才能领会的阵法。虽说这阵法不是太难领会,只要理清楚了其中的布局和层次,很快就能掌握,但眼下却没有人能够胜任。

“算了,还是我来吧,其他三个阵法交给他们也不放心。”常玉也认清楚了这个事实,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我来!”赵竹仁开口道。

“不行,何雨宇也在我身边,你也在我身边,我们三个院长怎么能扎堆?再说了,你现在是唯一的外科战力了,整个战场说不定都要靠你四处救火,你压力也不小,本身伤也没有好完!我都放心让你出去厮杀,你就不能对我有信心一点?”常玉反驳道。

她还有更诛心的话没有出口,只是那样就未免太伤赵竹仁的心了,

你是里三院的院长,不只是我常玉的师兄!还有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你守护,不要太自私!

师兄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心太软,而且经常有些自我矛盾。

赵竹仁连忙点头,岔开话题道:“有个问题,如果四个阵法同时开启,露凝霜可能会影响六月,当时我只是想分层阻击,没料到会现在这样。”

常玉沉默了一下,认真地考虑着这个问题,如果是两个人分别控制还好,可这属性刚好相反的两个大阵出现在同一片区域,而且还由一个人来控制,倒的确可能出现问题。

思考的时间并不长,赵竹仁先开口道:“干脆这样,只是有些冒险,我们把六月不要了……“

“不行!这剩下的四个大阵,攻击力最强的就是六月,我们不同时开阵都可以,绝对不能丢!“常玉看来最近是习惯和赵竹仁唱反调了。

“玉儿,你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先开六月,轰他一番,然后你再开其他三阵。”赵竹仁解释道。

常玉道:“你怎么能让他们乖乖呆在那里让你轰?我的计划是先用露凝霜把他们困住,再用六月和金步摇攻击,最后留下女儿红,以备不时之需。”

赵竹仁本来是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突然觉得不对,问道:“诶?女儿红?我布的万里行呢?”

常玉没好气道:“你摆的那叫万里行吗?!叫不准进更合适点吧?方向都是反的!只准出不准进,可偏偏阵法原理还在,需要人进入阵中才能有效果!这叫什么阵法?啊?别人没进来阵法怎么运转,别人进来了又会把人推出去?谁知道你跟何雨宇一路过来心思在什么地方?”

赵竹仁见常玉要越说越远,立刻打住,道:“这不是师妹你的拿手阵法吗?难度太高了,师兄不会也正常。”

“少拍马屁!等会儿让他们给金步摇继续注入灵力,就它费灵力得很!一点也不好用!赶快说正事儿,我这个副院长比你这个院长还操心,快说你的计划,还有你刚才说有些冒险是怎么回事?”常玉道。

赵竹仁正色道:“他们又不是傻子,哪里会老老实实地走到我们给他们找的那片地方去,如果且战且退一路纠缠过去,万一中途真被绊住了,就容易出事,所以……”

“所以什么?你又想一个人去当诱饵?”常玉眼一横,就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赵竹仁嘿嘿笑道:“放心,我属兔子的,跑得贼快!而且,我还有这个,不怕他们不上钩。”

说完,他把先前那个小瓶子又拿出来晃了晃。

见常玉又要开始说话,他立刻继续道:“这群大巫,今天晚上和我们稀里糊涂的打这一场,其实有些观念还是一下子没有转过来,打着打着就会忘记今晚他们的作战目标。其实,他们有个屁的作战目标,就是和我们打一场就好了,所以,非常容易上钩的。再说了,我只要单独一现身,他们就会跟打了鸡血一样。”

说完,他伸出两根指头在常玉面前比了比,然后把遗人给阴巫划出的价码给常玉说了一番。

见常玉还在思索,赵竹仁道:“好了,我是院长,我说了算!”

常玉瞄了他一眼,道:“是不是又要像之前在里三院那样吼我,撤我的职?”

翻旧账了!

哦,不对,这账简直是新鲜得很,跟刚出炉的似的!

赵竹仁连忙道:“师妹别闹了,不然阴巫不会跟我们玩儿的,没办法引别人过去啊。那个,我去前面看看大家的情况。”

说完,立刻逃跑一般地转身离去。

开玩笑,不给她任何翻账的机会!

常玉看着赵竹仁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全是担忧。

这时,何雨宇重新走了过来,挑眉淡然问道:“觉得压力很大?”

常玉道:“谢谢师姐,还好,只是有些担心他罢了。”

何雨宇从兜里摸出两张金色的符纸,贴在了常玉的后背,道:“不是说这个。”

常玉反应过来,道:“哦,那是有一点,我以前也没有试过同时控制四个阵法,而且这之间还有相互矛盾的阵法。”

何雨宇收回来的手停在了半空,犹豫了一下,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张血红色的符纸,伸进了常玉的洗手衣,放了进去,道:“我是说我给你的压力很大吗?老是提我做什么?”

常玉本来就被何雨宇这暧昧的举动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也知道何雨宇是在开始为保护自己做准备了,金色的符纸已然很珍贵,可这血红色的符纸那简直就是内科医师的命根子啊。好多内科医师终其一生也无法凝出一道血红色的符纸。或者说,这已经不是符纸了,因为没有任何符纸能够凝聚这等雄浑的灵力。这就是内科医师用自己的精血耗费漫长的时光所养出来的一道符咒,它原本作为载体的纸早就已经承受不住那等灵力而崩溃瓦解了,现在看到的,只是那不断抹上,又不断干涸后,所形成的厚厚的血渍!

但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道:“何院长很闲嘛,还有心思听我们师兄妹说话。”

何雨宇淡然一笑,指了指远处,熟练甩锅道:”那群八婆指使的,我初来乍到,不好摆架子,只好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常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群贼兮兮的人正盯着赵竹仁傻笑,看样子是知道自家院长刚才又吃了瘪,正在暗爽。

常玉见何雨宇没有给自己顶回来,一时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

何雨宇继续道:”常院长,刚才听到,你把赵……院长的金步摇改成女儿红了,这个阵法我没听说过,能说说吗?“

常玉感受到胸口那枚血色符纸传来的温度,面色终于缓了下来,道:”女儿红嘛,女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埋的,出嫁的时候挖出来喝的呗。“

第一百九十一章 遗人再现

赵竹仁果然是属兔子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跑起来贼快!

看来他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一点也没有心存侥幸,妄想着在勾引敌人的过程中还能顺手捞两个。甚至说,他就根本没有试图近战。

相隔百步的距离,疯狂地甩出了十来道火符后,把手中的瓶子高高举了起来,道:“这就是你们的巫王?”

然后拔腿就跑,搞得自己都紧张得不得了!

等一口气跑出大概五百米,感应到后面居然没人追来……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赵竹仁在那里有些进退不得,如果这个时候灰溜溜地回去,且不说影响战斗布局,肯定会被常玉笑惨。可如果再返回去勾引一次大巫,那不是摆明了羞辱别人的智商了吗?

别人一样也不会跟来啊!

赵竹仁静下心来感应了一下,发现这群大巫还是轰隆隆地一窝蜂向着里三院众人休整的方向而去!

要糟!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次绝对要被常玉给笑死!

他知道当常玉听说自己要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时候肯定关注点在自己身上,可现在这情况她绝对反应过来了。

有个屁的勾引的必要,里三院的人大家一起挪窝,都跑到那里去不就完了吗!?

完了完了,出昏招了。

果不其然,里三院那边看来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开始行动了起来,只是行动的轨迹有些奇怪,全都奔着自己而来。

他想了想,知道肯定是常玉跟何雨宇担心自己出事,所以先跑来接应自己。

这两个女人……哎……还简直没法说……

毕竟是自己出昏招在前,等会儿见了面要怎么维持自己领导的颜面啊?

赵竹仁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他立刻又向着大巫那边奔去,一直都快冲动别人的脸上了才停下脚步。

相隔不过二十米左右,把这一群大巫都给吓了一跳,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纷纷戒备起来。

毕竟用膝盖来想也知道里院不可能送这么一颗最贵的头颅给自己。

赵竹仁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两刀横向斩出,又把瓶子晃了晃,道:“你们怎么回事?还打不打?今晚事情的前因后果里院都知道了,都答应陪你们耍了,你们还不跟来?”

他觉得,只要这一下把阴巫给带了过去,那么就算是他在领跑,那么就还是算他给逗过去的,常玉他们就没有笑的理由。

想到这里,他不仅有些得意,可接下来又有些郁闷。

怎么回事?庐天町中二的威力这么大?

仅仅是和他说了一两句话怎么自己也变得如此幼稚起来?!

难怪代师兄现在是那副德性!

此时距离赵竹仁最早斩杀那么巫王候选人,其实并没有过多长时间,他拿出那瓶子晃给大家看,意思是提醒阴巫他们的作战意图里院是知道的,所以大家早打完早收工。

阴巫们在那里犹豫不定,没有想到赵竹仁这么直白,也没想到自己这边的底那么快就给人家扒了出来。

先前追着赵竹仁一路紧赶慢赶,也没有做多想,现在这局面都让大家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不擅长大规模作战的,不仅只有里院,巫也有着同样的问题。

那种古时候的成百上千人的战斗,早就已经化作历史,只能在古籍中去领略前辈们的风采了。

拿上次进攻梁淄市来说,双方的表现都是差强人意。

里院勉强算是赢了,但后面又被遗人给摆了一道,伤亡惨重。巫就更不用说了,一路挨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有效的防御都没有组织起来。

总体说来,双方都还停留在重视个人武力这个层面,只不过里院要稍微好一点。毕竟与时俱进那么久,要是战术上还是和巫一个水平,那么不太好看了。

而这次呢,遗人给了巫一个作战目标,具体的细节并没有太过干涉,反正也不指望他们打赢,纯粹就是把他们当作弃子用来评估一下里院的进攻和防御能力。因为不管那名内鬼透露了多少情报,最终还是要眼见为实。而且看样子这名里院的内鬼有着自己的打算,并不是和遗人完全合作,所以他提供给遗人的这种关键情报遗人不一定敢完全采信。

可巫呢,被赵竹仁这么拦路一刀就给打懵了。只记得第一条最大的任务,也就是和里院干一架狠的,完全把进攻里三院本部评估防御阵法这事儿给暂时抛之脑后,一股脑就全部压上来追杀赵竹仁。

这要是放在现代军事当中的话,绝对会被当作经典的反面教材来循环播放啊!

赵竹仁辟出的两刀并没有太大的威力,被最前方的大巫轻而易举就给接下来了。

然后,出来了四名大巫,向着赵竹仁袭杀而去!

剩余的大巫则开始继续前进,但却不是朝着里三院这帮人而去!

他们这次的方向,是里三院本部!

赵竹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战场上果然一直有遗人的存在,他们的计划被一眼看穿了。

只是……遗人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想要评估里院的防御体系。

自己的项上人头被他们给标得那么高,可现在一个极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哪怕明知道是个诱饵,这些大巫也没有尝试着来咬一口碰碰运气。换句话来说,自己一个里三院院长,在遗人眼中,还是比不得里院本部的防御。

不过想想也是,里院的防御体系大同小异,只需要评估出里三院什么水平,那么其他九院相差也应该不会太大。

只是,这背后隐含的意思就非常明确了。

什么情况下需要对别人的防御能力做出评估?

赵竹仁来不及和这四名大巫纠缠,以一对四的情况下,又没有偷袭的先手,那么想要秒杀对手就有些困难了。虽说以自己的实力,如果不再有其他外力加入战局,要对付这四名大巫问题不是很大,可对整个战局并无太大的改变。

他很想分心将灵识铺散开来,证实自己的猜想,可却被这几名大巫给逼得很紧,只能不断招架。

里三院的人来得很快,这边双方过招不到十个回合,还未分出胜负。

那四名大巫也机警,估计他们本来也没想着能把赵竹仁怎么样,大气地扔下了两具黑僵后,迅速远遁。

赵竹仁头一偏,躲过了何宇雨虚空画出的两道雷符,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接着是一阵恶臭传来。

常玉唤起一道风,吹散这让人不悦的味道,没有多问什么,看这架势,知是有变,因为那群阴巫所去的方向实在太明显了。

“女儿红!起!”

事事岂能尽如人意,没到最佳的地点就没到吧。

常玉毫不犹豫地开启了女儿红,开口道:“不用等阵法起效了,咬住尾巴,给我拖回来!”

她看向赵竹仁,道:“师兄,有遗人在他们之中!”

赵竹仁点点头,既然常玉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么就不能让这个遗人活着回去。

他带头再次冲了出去,只是这次,后面就跟着一大帮子人了。

接二连三的火符雷咒不断地向前追去,对付阴巫,还是这类至精至阳的符咒效果最佳。

哪怕雷咒的威力再小,也会给人造成很大的麻烦。

不断有破土而出的僵尸和空中盘旋的厉鬼被符咒命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引不得那些大巫们丝毫地停顿。

赵竹仁高声道:“阁下这么快就对我们失去耐心了?还是说,认为接下来的阵法,已经不需要了解了?”

他在试探,从之前常玉的描述中,他隐隐有种感觉,遗人哪怕在面对里院时,也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果不其然,阴巫的队伍开始停顿了下来,一个年轻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嗨,几位老美女,又见面啦!今晚可把我给累坏了!”

见他如此打招呼,赵竹仁便明白他应该就是之前曾经和常玉交过手,并且在群里引起了激烈讨论的那名遗人。

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混到这阴巫人群中去的。

年轻人话音刚落不到一秒,神色便有些异常,迅速地退回到人群中,只有声音传了出来:“三院长,你的杀机太强了,我害怕。”

他说得没错,从他走出来打招呼的那一刻,他的气息就被赵竹仁给死死地锁住了。如果他不退回去,那么下一秒,赵竹仁可能就直接出刀了。

只是那一刀,就不是随意劈斩那么简单的了。

赵竹仁道:“我以为你不怕挨刀子的呢。”

年轻人的声音传来:“所以说啊,女人的嘴就是管不住,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弄得众人皆知了,怪不好意思的。不过三院长您放心,您的刀我还是怕的。”

赵竹仁又道:“听说你可以自由出入万里行?”

“也不算自由啦,我可是很老实地在里面跑了一万里啊,累死了,只是速度太快,你们根本看不出来我跑了那么远。”

见他在那里胡扯,赵竹仁也不生气,道:“有没有人给你说过你的话很多?”

“还好吧,我其实也不是一直都这样的,我这个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好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尤其是面对您这样的高手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那你知不知道,酒喝多了,也容易话多?”赵竹仁提起了手中的长歌行,迈出了第一步。

“酒?什么酒?”

年轻人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带有那么丝疑惑,还有那么一点无法百分之百掌控事态全局的恐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女儿红和露凝霜

女儿红,论起源,要追溯到浙江绍兴,发酵原材料一般选用糯米、红糖等,是黄酒的一种,又名花雕。

众所周知,糯米是行尸一类的天然克星。虽然最早的出处不可考,但古时候的太医院前辈们见道家用得那么顺手,也就直接拿过来了。反正也不用消耗灵力,纯粹是一物降一物的物种克制。

只是,到了现代,基本上已经很难看到行尸一类的存在,就更别说僵尸了。

我国大力推行火葬,要想获得优质的能够拿来炼为僵尸的尸源,就只有走些歪门邪道。在边境地区杀人越货,就是阴巫最常干的事,尤其是那些即使人失踪了,也不会引起注意的逃犯或者贩毒人员。

当然,有些时候,他们也会去欺负一下湘西赶尸一族。湘西赶尸一族自废武功,换取了在这新中国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所以,以他们为目标也能获得不错的尸体。

常玉最先开始研究女儿红的时候,也并不是针对阴巫,尽管现在炼制僵尸的秘法只有阴巫一家才有。

一开始,常玉想捣鼓出来的,是一种能够迷人心智,让人产生幻觉的阵法。但同时呢,这个阵法最好还能够对心志坚定的人起作用。这点就比较难了。

常玉想了好久,终于想了一个笨办法,那就是玄幻不够,科学来凑!

心志再坚定的人,在酒精的作用下,神志都会出现恍惚,尤其是大剂量的酒精入血之后,更是如此。

既然身为麻醉科主任,那对麻醉一事,自然轻车熟路了。在做了大量的试验后,常玉发现,能最大程度的接纳麻醉药物的,就是黄酒,而在这个基础上,还能把苯磺酸阿曲库铵这类肌松药也融进来的,就属女儿红效果最好了。

在战斗中,自然无法对敌人说,你等一下,我给你建立个静脉通道,静脉推点儿全麻药进去。所以,只能通过呼吸通道。而一般战斗环境都是开放式的,毒麻药物尽管挥发快,但却无法维持有效的血药浓度,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于是,常玉又需要阵法的力量将药效给锁起来。

这时,这里又遇到了一个问题。

一般情况下,在遇到了对神志进行干扰的阵法时,如何应对都有一个常规的套路。

第一步便是保持注意力的集中,感受周边灵力波动。

这第一步,就是问题的所在了。

如果要让药效弥漫在整个阵法之中,那么就不知道需要多少的药物支持。所以,为了减少布阵时的原料消耗和时间,能够在阵中的药物就只有那么多。这就需要对药物进行引导了。

阵法本身扰乱神志的效果还好说,全是自动弥散的,无迹可寻。可一旦对药物进行引导,那么这灵力波动就会引起人的注意了。这就和女儿红的初衷相违背了。

本来使用无色无味的药物来对阵法进行加强,要的就是它的悄无声息和意想不到,让即使心志坚定的人也能中招,而且哪怕最后被人反应了过来,意识到了自己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也不会想到除了阵法的效果外,还有实实在在的药物作用。

直到现在,这个问题常玉依然还没有想到方法解决。

不过无所谓,女儿红的配方药,她身上足足带了十包,本来还想着到了那片指定区域再用,现在看来直接就可以掏出来了。自动弥散就自动弥散吧,她要的,是那悄无声息的药理效果,是被识破后阴巫们想方设法都只会想着去破阵而不是解毒的那种效果。

至于里院这边,大家在知道万里行被改为女儿红后,都提前在口中含着解药,随时可以估计着时间提前几分钟咽下肚中。

而这女儿红,还有一个作用,就纯粹是常玉当时的无心插柳了。

女儿红,除了作为一种酒名被人们熟知外,其实它还是一种植物药材,又名女儿茶,一般生长在蜀地、陕西、贵州、湖南等地。药性偏凉,无毒。

它有一个最大的作用,便是止血!

当初常玉在知道女儿红这个名字还是一味药材后,便又开始研究如何将止血这一功能给加入阵内。

于是,现在这么一个,刚好克制僵尸,能让人不经意之间陷入幻境,还能对己方进行止血的阵法,覆盖在了这小小的一片天地之间。

何宇雨已经从其他同事那里知晓了女儿红的功效,联系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她望向了常玉,不知道是该说常玉运气好还是说她真的是个阵法的天才,在这种情况下居然都还能摸出改变战场态势的阵法。

陡然间,她的内心再次惊了一下!

露凝霜!

露凝霜她是知道的,从名字上都可以看得出来,讲的是相的变化。

作为和万里行一个级别的囚困大阵,露凝霜就显得要阴冷诡异得多。当然,流年十二阵里,从月份上来说,只要是稍微和冬季靠边儿的,基本上都这个调调。

露凝霜所囚困的,只有魂魄,无法困住肉体。

可恰恰就是这一点,让人在没有破阵之前,自甘画地为牢!

试想一下,在不知情的时候,试着向外冲,一旦冲到大阵的边缘,会发生什么情况?

肉体因为物理上的惯性现象,继续向前冲,而灵魂则被强行分离了出来,困在了大阵之中。

这个时候,失去了肉体,尤其是刚刚失去肉体,战斗力估计会锐减九成!

接下来,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只是,摆出露凝霜所需要耗费的灵力实在太过巨大,就连常玉也无法支持。赵竹仁之前摆下的时候,也是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来做打算的。

一旦战局不利,那大家还有退路,开启露凝霜。如果有倒霉的,刚好被弄来肉体和魂魄分离的,那么就直接把肉体给毁了,剩下的,就等他在阵里转悠,把时间给争取到就行。

何宇雨震惊的其实并不是这点,而是常玉对阵法之道的理解。

露凝霜本身较为阴冷,与六月这类阳刚大阵天然存在着排斥和对立。

当然,也至多是影响罢了,不会让两个阵法互相攻击。

可在发现万里行被赵竹仁摆错之后,常玉补上来的这个女儿红,现在看来,就有深意得多了。

女儿红是酒的时候,它的典故大家都耳熟能详。那么当它被称为女儿茶,是一味药材的时候呢,其实也同样有原因。

简单来说,女儿红的采集,是选取妙龄的闺中少女,亲手采摘,并衔于口中,故此得名。而这里面还有一个讲究,便是采摘的时机,要求是在清晨的时候,披霜冒露,在晨露和降霜之间完成采摘。

这种暗含天道,遵循契机的巧合,会增强露凝霜和女儿红中止血的那部分效果,和阴巫言出法随的诅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巧合,还是常玉深思熟虑后所选取的阵法。

年轻人既然没有开始说话,阴巫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走还是战,只是看到赵竹仁已经举刀迈步,都不由开始戒备起来。

一名大巫掌风一挥,一黑一白两具僵尸便径直射出,只是还没有行动2米,变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酒本就是易于挥发的东西,自糯米发酵而来的黄酒,融合在诸多麻醉药物中,遍布于空气之中。完全没有靠常玉的指引,遵循着最基础的由高浓度向低浓度渗透的定律,进行着自由地扩散。

即使僵尸没有呼吸,可药物也会弥漫,进入体腔,对其进行着天然克制。

一具黑僵和一具白僵这重重地一摔,激起尘土飞扬,这声闷响把阴巫给吓了一跳。另一名大巫也尝试着指挥僵尸行动,却发现现在竟是连移动也办不到了。

只有那三具不化骨,目前看来还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小心幻境!”年轻人大喝一声,让大家迅速做好准备,警惕周边的灵力波动。

女儿红所表现出的幻境,大部分是以诱惑为主。当初王曦在里院接受考验时,所遇到的障,便是一个简化版的女儿红。这种幻境内容,往往和求而不得的欲望有关。只要是人,便会有欲望,这点,哪怕是巫也不例外。

年轻人在感受到有一丝头重脚轻的时候,便意识到里院那稀奇古怪的阵法又来了。

这一点,回去后一定要详细研究。

以往对里院阵法的认识,居然还停留在攻击和囚困这个层面,没想到,他们已经鼓捣出了这么多花样。

幻境之阵,往往都有规律可循,且一般不单独成阵,需要警惕的是,是紧跟在后面的刀子。

大巫之中已经开始有人中招,双目无神,陷入了虚幻。

这种囚困和万里行不同的地方便在于即使不限制人的肉体,可入阵之人也往往没办法迈出一步。

只不过常玉的阵法发动太突然,且配方药还是不够,不能让这所有的大巫都集体陷入各自的幻想之中。

只要稍加点拨,就能让同伴们从幻想中抽身而出。

可很快,意志力稍微薄弱一点的大巫,就会再次中招,而且瘫软在地。然后同伴们也开始自顾不暇,各自全神贯注地抵抗着大阵的诱惑,寻找着破阵的蛛丝马迹。

年轻人捂住口鼻,乏力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并且有阵阵睡意袭来。

肌松、镇静、麻醉诱导已经开始生效了。

这和普通人进行手术时的全麻不一样,还需要考虑预后,考虑麻醉复苏。

针对他们,就完全不必了,就这样,沉醉在各自的幻境中,直到呼吸肌麻痹……

女儿红是酒,酒能解忧愁。

女儿红是色,色是刮骨刀。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交锋

常玉将赵竹仁拦下,让他稍等片刻。

大巫们临死前的诅咒让里院的人印象过于深刻,尽管有女儿红加持止血,但这东西能不沾就不沾。

年轻人看着身边不断倒在地上的大巫,将一枚丹药含入嘴中,纵身跳在了一旁粗大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竹仁,道:“有趣,相比起来,我现在对你们更感兴趣了。三院长如果有什么好货,可以尽管拿出来。”

赵竹仁也提起一口气,跳上了树枝,平视着他,道:“可以,我们还可以把先前的对话继续完。”

年轻人道:“三院长啊,明明是你自己之前杀气太重,把谈话给中止了的啊!”

赵竹仁摇摇头道:“先前流露出杀机,确实大意了,不过我说的对话,是你之前和我们常院长的对话……”

明明躲在人群里,你偏偏要站出来,还站得这么突出?

这么好的机会能不抓住吗?

赵竹仁话说到一半,右脚一蹬,将碗口粗的树枝直接给蹬断。然后整个人呈45°角飞向年轻人所在的方位。

长歌行辟出一个八字,刀气纵横,瞬间扩展到了十米之长!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看着那恐怖的刀气,道:“哎,三院长,还是要自己亲眼确认一下吗?好吧好吧,你是院长级别,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三院长你该减速了,不然的话……下场会很惨的哟。”

他站立不动,看样子是准备生生地硬抗下赵竹仁的攻击。

而赵竹仁并没有减速,在继续朝着年轻人的方向射来!

年轻人用手向下压了压,道:“都别帮忙,你们被里院讥讽为土包子那么多年,难道现在就不想看看这帮高高在上的家伙也露出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吗?”

下面,有几名实力强悍的大巫,见赵竹仁在半空中无法借力转身,准备一跃而起发起攻击,却被年轻人给阻止了下来。

不过,里院这边就没这么客气了。

赵竹仁身形射出的那一刹那,何宇雨手中的符纸便已经全部激活,身旁的好几名内科主任医师也是一样,在大巫们还没有异动的时候,就向前甩出了诸多符咒,掩护着赵竹仁。

这段时间里院的符纸管理松散得不得了,存思凝符成功后根本不用报备。此刻这些符纸就像是不要钱一般,最差劲的也是银色的,虽说只要凝在符纸上的符咒威力都不会太大,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一道金色的火系符咒挨结实了,估计还是会要人的老命。

一名跳起在半空中的大巫被年轻人阻止后,身形一滞,正面挨上了五六道金色的雷符,重重地跌落在地面,全身散发出焦臭,当场毙命。

年轻人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脸上挂着一种期待的神情,张开双臂,似是要拥抱那凌厉的刀气一般。

“三院长,真的不骗你,再不减速,会很丢人的。”

刀气一闪而过,年轻人像是被重锤给猛地砸了一下,倒飞出去,最后落在了另一棵树的树枝上。

但是,接着他摇了摇头,挠了一下脑袋,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忘了,忘了,之前在常大美女面前用过这一招,她不可能不给你说的,哈哈哈,有些不太礼貌了,真的不是故意戏耍三院长的。”

下面的大巫看着这一幕,纷纷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才是上仙该有的实力!

赵竹仁继续逼近,道:“无妨,你玩得开心就好,当然,如果你愿意,还可以继续退!”

年轻人听闻这话,脸色稍稍有些变化,他明白,常玉应该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说与赵竹仁听了。

自己在族中实力并不算太强大,这趟出来,本就是家中人安排,蹭资历来的。之前在和常玉的交手过程中,其实还是受了些伤,只不过那薄薄的手术刀所能造成的创口有限,而且正因为它锋利无比,创缘异常地整齐,他自行简单处理了一下,并无大碍。

可估计就是这个环节,让里院的人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脸上开始阴晴不定,跳下树枝,躲进了人群之中。

里院的人不可能永远发现不了自己这边的异常,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现在还处于计划的关键时期,自己就在和常玉的交手中露了馅,万一对计划产生了影响,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刚才赵竹仁的那句话,已经让这些大巫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了。

不行,这群大巫今晚必须死完!一个也不能留!

就算计划没有受到影响,但如果传了出去,在家中长辈面前,就会落下个不好的印象。

至于和赵竹仁交手,那就更不要想了,就算他那两道刀气无法伤到自己,可从出刀的角度,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个近战的绝顶高手!

和他交手越多,他所获取的信息也就会更多。

赵竹仁看起来和常玉完全不同,根本无法忽悠,自己诈了他两次,依然没看到他的速度有丝毫的迟缓。

这样的人,自己不管是斗智还是斗力,都绝对无法胜出的!

他抬起头来,见赵竹仁已经收住身形,站在了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用和自己先前同样的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却让人感到一种窒息的沉默。

现在还清醒着的大巫,大概还有六十七人,大家纷纷开始盘腿坐于地面。

他们已经发现了体内的异常,开始尝试着将体内的那些麻药给逼出来。

这点,倒的确是里院有些小看巫了,对于现代化学、药理、医学,这些巫都是主动进行过学习的,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出自己是个什么情况,甚至连里院所使用药物的大类都能猜得出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配方,但暂时稳住自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竹仁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先前你说有趣,想见识一下,可我还没有拿出什么好东西,你就退回去了。对了,你刚才说,你想让大家看看我的什么表情?我做给你看。”

这话等于就是在打年轻人的脸了。意思就是说你装逼有点儿过了头。

赵竹仁阅人无数,一般来说,看人还是挺准的,虽然和这位年轻遗人见面的时间只有这么短,但已经在心中有了个大概。

“看来你自己也没想好啊。”见他不说话,赵竹仁继续道,“估计也是师出名门吧?从小在一片喝彩声中长大的,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尤其是在面对巫的时候,甚至感觉,当你看我们的时候,也有种隐藏得很深的高高在上的感觉。那边的大巫,我问你们!是什么让你们如此地恐惧他们!?我们里院和你们争斗了多少年,你们就被里院压了多少年!可没见你们对我们害怕到哪里去!我不禁好奇,这群人是有多强!你们这群大巫,谁能出来回答赵某一下!!”

赵竹仁的话已经开始在攻心了,尽管他自己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纯粹是希望拖点儿时间,让阵法作用的时间久一点。

面对着赵竹仁的质问,没有一名大巫回答他。众人只是默默看着他,连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三院长,你成功地把我激怒了。这笔账,我记下了。”年轻人脸色铁青,有种被戳穿的感觉。

赵竹仁说得没错,他的确算是族中青年一辈中的佼佼者,尤其是来到阴巫之中后,那种优越感更是与日俱增。他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喜欢人们对他的畏惧,喜欢他一句话哪怕一名大巫也要点头哈腰的那种特权。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并不是来源于他自身,而是来源于他所代表的势力。

这种人,会逐渐产生一种畸形的自尊心,容不得他人忤逆半点!尤其是当他的荣耀受到威胁的时候,更是如此!

赵竹仁的一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细细品味,却可以明白,他想说的,就一句话。

你丫太弱鸡了!真不知道他们在怕你什么!

年轻人是听出来了这层意思的,可他却有些无可奈何。他的有恃无恐在于今晚无论如何,里院这帮人想把他给留下,是不可能的,他对自己可以逃出生天是有着绝对的把握的。可要想凭他一己之力改变战局,却是不可能了。早知道还是该坚持原计划,默默地关注战况,不来凑这个热闹,任凭巫和里院的人在这里打得个天翻地覆。可当自己看穿了里院的打算后,就忍不住插手进来,重新下达了指令。

现在大家可都看着他,尽管他已经把这些大巫看成了死人,可那种眼神还是让他很不爽。

那种眼神里,虽然依然带着敬畏,可终于开始有了一丝疑惑,仿佛在说,他到底行不行啊?

赵竹仁笑了笑,道:“好啊,那你准备怎么找我算这笔账?你是喜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你是哪种类型?”

这话调侃的意味就相当明显了,里院这边的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赵竹仁的意思非常明确,你不是很牛吗?来不来单挑试试?

按理说,这种低级的激将法,一般人都不会上钩的。可对于这心高气傲的年轻遗人来说,却有些受不了了。他陷入了挣扎,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赵竹仁的对手,自己最大的依仗貌似被赵竹仁看出来一些端倪,一旦交手,多试探几次,赵竹仁就会明白。自己身死事小,可族人的秘密切不可暴露。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有些装逼过头了,现在有些下不来台。

他现在必须要想一个办法,既能稳住人心,还要确保这些大巫全都会按计划死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前奏······

他心中有些恼怒。

今晚的计划在前半部分都进行得很好,里院的应对虽然都在预料之中,可着实打得不错。获取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至少已经到了可以交差的程度了。尤其是里院的顶层战力这一块儿,几乎全部见了光,看起来那人狡猾得很,有所保留,居然给他们来了个对半折!眼下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多的主任级别,才是里三院最后的底牌了吧?里三院的战力,在十座里院里面排在前三,评估出它的情况,那么里院的平均水平,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可自从自己横插一杆子进来之后,事情的变化反而有些不受控制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看穿了里院圈了一片地想要来个一锤定音后,他就忍不住要插手了。不是因为他很在乎这些巫的死活,而是因为这样一个计谋都被他识破了,他再不显摆他心里会憋得难受!

他从五岁开始起就被族中长辈精心培养,看过不知道多少古籍,论见识,他自认为甩这些人几条街!

他有一种很玄妙的心态。

初到阴巫那边的时候,的确是挺看不起这帮人的。他知道,这是族人控制了千年放在明面上的一张牌而已,不算好,也不算太烂。

一方面,他会对阴巫的殷勤嗤之以鼻,觉得这些阴巫太过于软骨头。可如果阴巫对于自己的指令稍有迟疑,他又会大动肝火,视为对自己极大的不敬!

正反两方面他都这些阴巫看不顺眼!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又非常地喜欢这份差事,享受这种感觉。

倒不是说他在族中的生活不如意,可不管他天分多高,终究还是一个小辈。他渴望成功,渴望获得认同。他知道,哪怕自己一直保持着那个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光环,也无法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要想实力达到为所欲为的那个层次,至少需要四十岁左右了。

这个矛盾偏偏没法解决的!

这个暗中的世界,所说的天分,只是代表了一个人最后能走多远。可该走的路一步也不能少,该花的时间,一秒钟也不能少!

但是在阴巫这边,他感受到了那种梦寐以求的年少得志!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渐渐地,这种感觉进一步发生了变化。

在他眼中,巫这一脉是自己的禁脔!

虽然巫对待自己很是恭敬,对待里院也是保持着绝对的敌视,他不爽的,是里院!

里院居然也和自己一样,在面对巫时,流露出那种上位者的眼神!

这点,让他如鲠在喉!胸中憋着一口气,却不知道往哪里发!

而又有什么,能比得上这群阴巫在自己的直接指挥下,和里院斗个旗鼓相当更能满足自己那已经快溢出来的虚荣心呢?

该死!自己还是有点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那个常玉,以及眼前的赵竹仁,即使族中长辈见了,也不敢说有把握能够在不露底的情况下将他们斩落。自己怎么脑子一热,和他们交上了手?!

而且,等会儿想要脱身,说不定还会再泄露出族中更多的秘密!

这个责任他没法承担!

那可是族中用来对里院一击必杀的绝招啊!

想到这里,他更感觉到了一丝惶恐。

因为他知道,灭这些阴巫的口,只能保证这事儿最后不会传到族中去。

可眼下,除非把里院这些人也给灭了,那么就凭着自己露出来的蛛丝马迹,里院说不定就会想到更多。虽然对事实的真相他们猜破脑袋也猜不出来,可这不妨碍他们想出应敌之策。

族中计划千年,隐忍了千年,要是毁于自己手中······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三院长见笑了,是小子狂妄了,之前的话都是小子口无遮拦,哪里敢真对三院长报复呢,小子没这个实力。”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立刻变换了一副嘴脸,模样十分谦逊。

这下轮到赵竹仁有些诧异了,不由得多打量了他两眼。

他不怕那种油嘴滑舌自明不凡的家伙,哪怕再天才,估计也难成大器。可如果是这么一个人的话,那么此子最好不要留了。

只是他现在躲在大巫之中,没办法出杀招。自己摆了那么多大阵,一路厮杀,体内的灵力也不足以使出渔舟唱晚。

“三院长的杀意还是太过强烈,不加掩饰,小子这就退去。”

年轻人的感觉十分敏锐,他已经看见了常玉在后面的动作,知道又是一个阵法开启,再不走,这些大巫支持不了太久。

先前自己就不该回应赵竹仁,应该不管不顾,一路杀向里三院,里院的人绝对拿自己没办法!

还是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连续两次的临时起意,造成了这么一个局面。

但说到底,还是这些大巫们太弱了!以及族中给出的指令太让人束手束脚了!要是可以对普通人出手,那么就凭这些大巫绝对可以闹个天翻地覆!

还有那名里院的老鼠!鬼鬼祟祟!也不让自己对普通人出手!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要不是他们,自己这一趟,绝对能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

他勾了勾手指,感受了一下周边大巫体内的魂蛊,试图建立起联系。

只是这个动作虽然很小,但造成的气息波动,却是每个大巫都感觉到了的,纷纷用疑惑和惊骇的目光望着他。

就算先前他服软,也没有引起大巫们如此诧异。毕竟,在大巫们眼中,上仙们最厉害的,不在于战斗。

这位小上仙,是呆在巫寨里时间最长的,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据说在上仙中的年轻一代,也是翘楚一般的人物。

所以,他打不过赵竹仁,倒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

可眼下这位小上仙的举动······

年轻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下一刻,突然暴起,掌心光芒大盛,极度地刺眼。

“三院长,不打了,这些巫就送给你了。放小子一条生路。至于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知道该怎么做吧?不管结果如何,你们的传承,不会断了。”

年轻人说完,用力一握,将那光芒给捏灭,然后两个翻身,急速地向远处遁去。

赵竹仁看着这跑得比他还快的年轻人,有些哭笑不得。

倒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啊。

前一句话还说不打了,后一句话等于就是让大巫们开始疯狂地攻击了。

什么叫做一炷香的时间?

这光芒里院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大巫被集体给炼魂了!

他们体内的魂蛊已经全部被激活,要不了多久,魂魄就会归于一片虚无。

年轻人最后一句话还需下一个大愿,对于这些巫来说,却没得选择了。

一炷香的时间,便是他们生命最后的时光。

是等待着最后被炼魂,还是冲上去和里院来战这最后一场?

大巫们互相对视着,似乎还没有从这巨大的变故中缓过来,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那些还准备有后手的大巫,更是如此。

愤怒,绝望,不安,怨恨这些情绪开始在阴巫之间蔓延,一股极强的无形的诅咒无意识地散发出来。

这诅咒是由大巫们集体发出的,或许他们连想诅咒的对象都没有想好。整个诅咒的逻辑异常混乱,前后因果矛盾甚至因果倒置。

这样的诅咒根本无法长时间存在于这天地间,片刻便会消散,可那些诅咒的碎片又会不断形成新的诅咒,像是一个不断被毁灭又不断在重生的怪胎,带着死亡的气息,没有任何方向和目的的开始扩散。

“诸位请冷静!事到如今,还要替遗人卖命吗!?有没有管事的前辈!?”何雨宇高呼一声,动用了佛家的狮子吼,想让这些大巫平静下来。

她心中也是有些焦虑,常玉先前已经把金步摇也开了,可六月,不是短时间内她一个人能搞定的,况且这里敌我距离实在太近,六月已经失去了它最大的威慑力了。

这些大巫们现在还只是无意识地行为,便聚集成了如此恐怖的诅咒,如果他们有意识地进行集体自爆,那这威力,估计方圆五里都会被夷为平地吧!?

“斗了千年了,算了,输给你们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出来,开口道,“人才凋零,传承不继,连我这种老头子都依然要战斗在第一线。没想到,最后还是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赵竹仁开口道:“前辈,你们选个地方吧,我里院将来的史册上会记你们一笔。遗人答应你们的,我们也一样。但是,如果今晚我里院死一人!那遗人也保不全你们一族!”

老者血红色的眼睛放出精光,纵声大笑:“三院长,这里好山好水,我看也不用怎么选了,一辈子都不怎么讲究,到死了,也随便了,不用找地方埋了!”

老者的声音落下,体内的气息迅速流转,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反正就一柱香的时间,早点儿晚点儿无所谓了,还不如干净利落点儿!

第一百九十五章 巫之挽歌

常玉倒吸一口凉气!脑中迅速盘算了起来。

露凝霜,没有用,那是用来暗算巫的!

六月,还没开启!直接忽略!

金步摇,别人站着一个个动都没有动,没用!

女儿红,现在还能站着的,多半女儿红对他们已经没用了!

精心策划的四个大阵此时此刻竟一个也用不起来。

双方的节奏都被这年轻的遗人给打乱完了。

他是下棋的人,他想怎么落子就怎么落子。突然他发现自己下了一着臭棋,于是他手一抓,将棋盘抹乱,掀翻了棋盘,不下了,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能理解这些大巫们的心情,是那种极度压抑的郁郁不得志。耗尽了毕生的心血,吃过了无数苦头,甚至杀人炼魂,戾气缠身,沾染了不知多少因果,最终才成为了一名大巫。

然后呢?

发现自己不管多努力,压在头顶的那座大山依然没有办法撼动分毫。

里院的底蕴和实力都远远超过了自己,他们已经建立起了有效且快速的人才培养机制。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人才的断层和知识的失传。

哪怕举族进攻,拼掉里院一半的人,最多只需要五年,他们便又可以重回巅峰。站在云端,居高临下地望着苟延残喘的他们。

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常玉是知道的,而且非常的感同身受!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心中有欲望,便会有所求,而所求不得,便会成执念。

那已经都和努力无关了。

却连想去怪罪的对象都找不到。

他们从出生开始,便只好接受这种设定,在漫长的修炼中度过。

甚至在童年幻想和憧憬英雄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片空白。

没有玉树临风的少年侠客,没有仙风道骨的鹤发童颜,有的,只是某年某月,谁家长辈和太医院死战不退力竭而亡,某年某月,某位前人在太医院的围剿中掩护族人撤退,被天雷轰至魂飞魄散,某年某月,某族灭族······

他们也会奇怪,为什么我们一直输?我们是坏人吗?连环画里只有好人才是一直赢,坏人才会总是输啊!

对于孩子们的问题,大人们却无法回答。

先祖们种下了孽因,结出了恶果,后人们只得咽下去。可又能全怪先祖吗?

炼魂一法也依然在用,先祖们手上的血腥味才刚刚淡一点,后辈们却又把自己的手搞得鲜血淋漓。

他们只知道,自己是被上仙所庇佑的,是肩负着复兴巫之一族大业重任的。

在远古时期,是上仙们伸出了援手,才避免了亡族灭种的危险。而之后,上仙们更是不厌其烦地传授技艺战法,甚至在炼魂之法因某些原因断掉传承时,上仙们还会远道而来,再传衣钵。

这份恩情,自己即使想还,也找不到门路。

上仙们几乎从不索取,总是在最关键的历史节点上出现,守护着在风雨飘摇中的巫之传承。

似乎时时刻刻,都有一只高高在上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这种安全感,让族人们面对着太医院时,心底还能燃起那微弱的火苗。

我们才是天选之人!我们才是正统!

因为我们在绝望的黑夜中的祷告能被我们的神所听到!

善与恶,已经不再重要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家都一样,却又不一样。太医院的手不见得比自己干净多少!我们杀人就是恶,他们杀人就是善了?

我们炼魂导致魂飞魄散惹来杀身之祸,可太医院将鬼魂打来烟消云散之时,可曾见过地府出动大军,将他太医院搅个天翻地覆,杀来血流成河?

没有!

这不公平,却也让人无奈!

他们站在胜利者的舞台上尽情地书写着四个大字:成王败寇!

对于这一切,族人们却只能默默承受。

分散在各地,在这穷山恶水中一躲,就是千年。

甚至在人丁最为兴旺的时候,也不敢举族相聚,怕被一网打尽。

在近代,当和里院的关系稍微缓解了之后,立刻就有一脉巫倒了出去。

只有自己这些,意志力最坚定的人,上仙们最忠诚的追随者,才经受住了考验。这种来自于同胞同族的背叛,让他们痛心。

在他们最委屈的时候,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上仙们终于再次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上仙们不走了。

来的,也不只一两个了。

上仙们描述的未来和计划,让他们的内心重新燃起了熊熊火焰!

他们相信,苦等千年,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甚至那美好的未来,他们都可以不要!

他们要的,就只是那一口气!

那淤积心中千年不吐的块垒,真的已经快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了!

那一刻,他们真的想哭。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

千年来的求而不得啊!

到了现在,却终于要在自己手中实现了!

这不是冥冥之中不可捉摸的气运,也不是那居高临下神秘莫测的天道。这是一种坚持,是族人千年来播种浇水,结出来的果实。

千年的等待和守候,不离不弃,如何对不起现在的这份回报!?

于是,这一次,他们不再迷茫。上仙们怎么说,那就怎么做。

上仙们告诉他们,需要炼魂,需要阴气,需要那让人万劫不复的魂飞魄散。那他们就说好,我做!

哪怕在梁淄市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后也依然无怨无悔。

因为,第一次,他们觉得,凭着自己的骨头,崩掉了里院两颗牙齿!

你里院不是牛吗?痛没有?痛不痛?有多痛!?

还来不来!?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继续猖狂啊!?

还来的话我继续给你咬,只要你高兴,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只要能崩断你的牙齿,毒坏你的胃肠,就是身死道销又如何?

我们不在了,还有上仙!

你们骄傲了千年,有没有想过,有一个编织了千年的大套,在等着你们钻!

可笑的一群傻子,还一直守候着鬼门关,以为鬼门关的开启便是这个世界的噩梦。

哈哈哈哈哈,真正的噩梦,是你们永远也想不到的,那种没有任何一丝希望的黑暗,才是永夜。

才是你们和这世人该好好品尝一下,体会一下这千年来我们是怎样过来的,漆黑一片的绝望!

可为什么?

最后会是这个结局呢?

上仙们,只要你们一句话,我们就是赴汤蹈火,也不会有丝毫迟疑啊!

是我们不够虔诚吗?是我们不够有用吗?

为何,竟是用族人性命相逼?

为何,竟是将我等直接炼魂?

我们的魂魄上仙想要,拿去便是,但在这之前,也还是可以继续战斗,哪怕只是能够给里院一耳光,也行啊。

被抛弃了啊······

这是巫在世界上所放出的最后的光芒,本该无上荣光,本该轰轰烈烈,可到头来,却如此草率地收场。

没有惊天动地的大战,没有你来我往的厮杀。那些曾经的豪言万丈和满腔热血,都在上仙最后轻飘飘的话中,烟消云散。

现在,三院长,你说,我们还需要选个什么地方来安葬这身皮囊?

那个一直在看表演的观众不在了,但我们这些演员还在。尽管在剧本里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会失败,可既然现在演出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就还是想把他演完。

我们没办法改变最后的结局,但我们想最后给自己稍微加点戏。

和里院斗了上千年,一直被压着打,一直在不断地研究着里院,学习着里院,总结着各种战技、身法、配合,可还是忽略了一点。

你们里院最喜欢的,一直都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啊!

你们打着热爱生命的口号,美化着自己怕死的本质。每一次行动,都是想要以最小的伤亡,换取着最大的战果。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死战不退,可是,又有多少时候是需要你们死战不退的呢?千年来,你太医院的威名如日中天,哪怕旱魃这种等级的妖孽在面对你太医院时也会掂量二三,可历史上你太医院不能降服旱魃时不也一样腆着脸和对方谈判?

顶着如此耀眼地光芒,是我,我也可以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地说我会死战不退!

因为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把你们逼到那个地步!所以,漂亮话才能够随便讲!

而我们呢?

我们才是那个时时刻刻面临着需要死战的人吧?

只是今天,似乎终于到了那个时刻了。

我们也很想试试你们那说得天花乱坠的死战不退,是个什么感觉。

在你们身上,我们终于学会了,一定要在战斗的前期就尽量放大招,力求短时间内把敌人打死打残。

那么今天,我们这些当学生的,就用这种方式来交上一份答卷,你们看看学得是不是到位?

同时,我们这些当学生的,也来当一回老师,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死战不退!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六月飞雪是有冤,冬雷震震又为何?

这一曲唱了千年的巫之挽歌,迎来了它悲壮的最终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浪潮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尽管有所戒备,可给里院众人准备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大家即使反应过来了,才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没有办法应对。

不管是赵竹仁准备强行施展的渔舟唱晚,还是何雨宇的帐前舞,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发出。

须臾之间,只能选择瞬发便至的符咒。但面对这种情况,几乎只能算作是象征性的抵抗,出自本能的还击罢了。

可就是这样,也没有虚空凝符的机会。

几十道金色的符纸射出,命中了十来名正在酝酿自爆的大巫,将他们给毙命当场。

可更多的大巫,却是顺利地完成了自爆。

刹那间,刺眼的光芒将夜空照亮,宛若白昼,放眼望去,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浓稠的乳白,让人无法睁开眼。

躲避无望,只能硬扛。

曾经对这预想中的最后一仗做出过无数的设想,从如何定位巫的聚集地,到制定进攻计划,调配进攻人员,都安排了许多套预案,可没想到今晚却被巫占了先手。

仓促应战之下,虽没必胜的把握,可也至少在步步为营。

但最终这一刻到来时,却又再次让里院的人无可奈何。

阴巫以生命及灵魂为代价,发出了自己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击。

太草率了啊······

阴巫自己太草率了啊!!

可对追求零伤亡的里院来说,真的,很有效。

灵魂自爆产生的冲击瞬间便犹如一道巨大的海浪,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向外扩散开来。

赵竹仁本就站在最前方,首当其冲,没有任何时间再给他酝酿招式,他只能将灵力聚集,朝着正前方用尽全身的力气劈出一刀。

他感受到了自己身后的情况,常玉和何雨宇都在向着自己跃来,其余的人也各捏符咒,然后灵力流转,不断聚集于身前。

看来大家都判断出了现在的情况,知道这等强度的冲击要想靠几道凝聚于金色符纸上的符咒来防御,实在是有些勉强,或者说不可能。于是都做好了准备,用体内灵力来迎接冲击。

赵竹仁的刀气劈出,将正前方的光幕劈出了一条巨大的口子,但也犹如斩在了水中一般,那狭长的裂口须臾之间便又愈合。

一路碾压,将身后主任医师们所施展的土咒金咒撞来粉碎。

事到临头,其实当无计可施的时候,不管实力多强大的人,也会只剩下本能的反应。

赵竹仁转过身,两只手分别将跃到自己两侧的二女拉扯过来,把她们头埋在自己的胸膛里。自己低着头,将所有的灵力凝聚于背部,铺开成一个长达五米高两米的墙。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想靠一己之力,把所有的人给保下来。

但哪里有那么容易,之前曾经说过,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不过就是98分,99分,100分的区别了。

双拳难敌四手,这种几十名大巫集中在一起,在一个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同时进行灵魂自爆,那威力,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凡人能抵抗的。

当然了,也不是任何一位阎君能扛得住的。

“主任!缩小范围!别做傻事!”罗春虹看见这一幕,大声叫道。

这些在他还是外科主任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的人,并不像一般人那样称他为院长。

大家都纷纷望向最前方那个虽然并不显高大,可在那白色光幕的背景下,却显得尤为靠谱的身影。

院长,请多相信一点您的部下啊!

而且,就算我们都死了,你也要活下来啊!

赵竹仁抬起头,和大家的目光对视,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笑了笑,然后再次长啸一声,低下头去,将何雨宇跟常玉紧紧地抱住。

他的呼吸异常沉重,就算是他,也明白,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历史上根本没有哪位太医院的前辈遇到过自己这种情况。

太突然也太简单粗暴了。

如果能够依仗阵法的力量,慢慢地和这些大巫磨洋工,那么自己这些人还是有机会慢慢蚕食掉他们至少一半的人,并且在己方战力降低到最低点之前,拖到援军的到来。

或者说,是里院的先手,所有的阵法全负荷运转,所有的虚空凝符只差那最后一笔,那么,也一样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还是心存侥幸啊。

一念之差,一念之仁啊!

赵竹仁迎上了常玉和何雨宇的目光,说了一句:“没事儿,别怕,我在。”

他是还有保命的手段,可时间太短,他没法用出来。

他是还有逃生的手段,可没办法带着二女一起,甚至连一个人都带不走。而且就算可以,带谁?

最关键的,他能走吗?

先死院长!再死主任!然后死完主治死住院医!

我里院是很少遇到死战不退的情况,可我里院从来都是只做不说!

里院没这条规矩!但大家却都认这条规矩!

太医院傲立千年,这是他们最骄傲的地方啊!

骄傲得一塌糊涂啊!

赵竹仁低着头,看到何雨宇伸手,用一种极其暴力的方式拉扯着常玉胸口的手术衣,将那枚血色的符纸给抓了出来。

“小何你!?”赵竹仁正在疑惑,何雨宇将符纸贴于自己胸口,灵巧地身形一低,钻到了他的背后,挣脱了他的保护,站在了最前方……

“以后别骂人,刚才那句话像什么样子,你可是院长哎。”何雨宇淡然一笑,没有回头,手中的宁三公子笔直地对准前方。

我这······到底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何雨宇默默想道。

浪潮般的冲击波终于打了过来,将众人淹没······

年轻的遗人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道:“搞定,无一生还,可以把那些妇孺都炼了,反正留着也没用了,里院后面会找他们麻烦的,不如给我加点儿业绩。”

挂掉电话,他心情大好。

看来,有时遇到突发情况,也不需要太大的智谋啊。

捏着别人的痛脚,才是最大的智慧啊!

再次腾起身形,他开始向着远方急速地掠去。

突然,他停下脚步,疑惑地往回望了望,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慢慢地往回走去,来到了一具趴下的身体旁。

“别看了,那就是你啊!少年!”

一个充满着激情的声音传了过来。

年轻人吓了一跳,向侧方望去。

一袭白衣,在夜风的吹拂下,显得如此的出尘脱俗。

是高手!来得好快!可以悄无声息地摸得这么近,最后还能如此淡定的发声提醒自己注意他。

绝对是和赵竹仁一个级别的存在!

院长级别!

只是,为何那个人背对着自己?

为何在那白衣后面有一个大大的“六”字?

这倒的确和里院的装束很像,可这“六”字又是什么意思?

又是什么新的势力?

道家?佛家?儒家?

年轻人迅速把这几个比较有威胁性的势力给排除了。

“前辈?小子这是怎么了?”年轻人看着自己虚幻的身体和趴在地上的肉身,谨慎地开口问道。

“少年啊,你该奔跑起来了啊!是我,就不要这肉身了啊!”

来人举起一只手,上面闪烁着点点亮光。

年轻第一眼看到那亮光,本就心生皆备,可奈何他现在视力极佳,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部手机,而且······还在直播。

那人仰着头,看样子是想把自己和他都框进画面之中。

“而且,你的情况我也的确不知啊。哦,等等,我想我发现找到事实的真相了!六番队的队员们,你们猜到了吗!这显然是三番队的哪位把露凝霜摆反了啊!少年,别怕,情况没那么坏,按理说,你应该是灵魂在里,肉体在外啊。”

来人似乎在屏幕上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评论,亢奋了起来。

年轻人简直想骂娘!

这灵魂和肉体都已经分离了,谁在外,谁在里,有区别吗?

年轻人守在自己肉体旁边,思考着什么是露凝霜,没听说过啊,问道:“前辈,小子现在该如何啊?听前辈的意思情况还不算太糟?”

来人终于转过身来,表情异常地,怎么说呢,臭屁!

他开口道:“如果三番队的人把露凝霜摆对了,那你可是灵魂在内,肉身在外。但是你灵魂不得出。你现在肉身在内,至少灵魂还可以再入阵内,附身回去啊!至于怎么办,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啊!奔跑吧,少年!老夫的千本樱已经饥渴难耐了啊!”

年轻人本还在认真地听着,听到千本樱这个名字立刻疑惑起来,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敢问前辈何方神圣?如果对小子有敌意,那么小子只好舍弃肉身不要了。可如果前辈心存善意,还望指点一二啊!”年轻人心存最后一丝侥幸,尽管他已经觉得对方是敌非友,做好了不要肉身的打算了。

“太十队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少年,可否开始跑了?”

太十队?六番队?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朽木白哉?日本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代师兄

他尽管没有想明白,可丝毫不影响他下定决心立刻逃跑!

只是这时,来人的身上又想起了电话铃声。他用另外一只手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事直接在评论里说啊,打什么电话?”

然后在接通前,对自己道:“年轻人,我接个电话,你先跑四十里吧。”

说完,竟是真的不再理会自己,接通了电话。

年轻人的好奇心没那么重,立刻心一横,转身飞速夺去。

“喂,小江,什么事啊?”他有些不太满意,自己直播正到了高潮,说了那么一大通自我感觉良好的话,却被自己的副院长李小江给搅合了。

“院长,那个······院长也在看直播呢。”李小江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他对自家这个中二的院长也很无奈啊。

庐天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李小江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但立马他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副院长指的,是时信德!

“谁走漏了风声?”他把直播的那个手机关掉放进兜里。

“是代院长啊,他帮你在里院的内网上发了一篇贴,邀请大家去欣赏你的风采,说是好好报答你。”李小江老老实实地回答。

报答我?

庐天町气结,大声道:“代院长个屁!他都不是里三院的副院长了!这个龌龊的人啊,亏我还······”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似是明白了代文斌说的报答指的是什么事情了。

这一路上,他和代文斌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就差拜把子当兄弟了。代文斌十分上道,是少数不多的能够和自己谈得来的人啊!

和传闻的不太一样,这位代院长是个良好的倾听者,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他总是能及时地跟上!

哦?是吗?真的吗?后来呢?好厉害!

真的是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品味的人了啊!

自己最后表示,将自己收集的《死神》漫画借给他,他那时的表情,让自己替他值十个班的心情都有了啊!

那是绝对的知音啊!

原来他说的报答,是这个啊······

这倒的确有些符合我们宅男的思路啊。

但是,尽管他是一片好心,可心里还是不爽啊。

庐天町决定给代文斌一点教训,不把漫画书借给他了。

他停顿了一下,道:“那个,一会儿代院长可能要差人去我们六院病案室取点儿东西,你给我看住了,不准取走,谁来都不行,就算是我出现在你面前都不行!你现在就回去给我守好了!”

“啊?”李小江惊讶道。

庐天町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代文斌说不定把你给迷晕了你都不知道,都是副院长,别人可会巫的手段,你行吗!?”

李小江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道:“院······院长······我不是说这个,事实上······五分钟前,有里三院在咱这交换进修的同事拿着您签署的电子授权,已经从病案室取走了几套书籍······因为这套书根本就没有登记造册,所以魏主任也懒得管了,不过,人应该没有走远,要不我去追?”

庐天町脑袋一下就炸了!

人没进去还好,都把书取走了再抢回来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

代文斌当时迫不及待地表示立刻就派人去取,自己怎么脑袋一热就签名了呢!?

可还能怎么办!?

代院长兴趣那么浓,发展一下,自己以后在里院就不用那么形单影只了啊······

身处喧嚣闹市,可其实孤寂的心终于有人懂了,又怎能不珍惜啊······

庐天町的表情落寞,居然给人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他没有言语,挂掉了电话,低声道:“年轻人,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你跑不了四十里了。”

赵竹仁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子,便听到自己灵力长墙破碎的声音,接着后背如遭巨锤,抱着常玉被直接轰飞。

他的右手在最后关头,拽住了何雨宇的白袍,死命地朝着自己拖。

当然,其实也不用,何雨宇一样被轰飞,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肉体的疼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那种来自于灵魂的撕扯,没有人可以承受。

如果非要用VAS评分来评一下的话,大概是十一分了吧······

良久,他稍微意识清醒了点。

咦?自己居然没有魂飞魄散?

他已经不指望自己的肉体还能在这种强度的灵魂自爆中幸存下来了。

“一群败家子啊······好不容易出一个巫王······被你们弄没了啊······咳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赵竹仁费力地翻过身,推开背上已经人事不省的何雨宇,然后惊奇地发现大家居然都还喘着气儿。

他试图站起来,下肢却一阵乏力,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一个身影立刻闪到他身前,将他扶起,道:“好险好险,你这一跪要是跪踏实了,那可叫师兄怎么办啊。”

语气里却是说不完的得意。

赵竹仁脑袋还是有些不灵光。

师兄?哪个师兄?

来人将他扶来坐起,悠悠道:“师弟,师兄来救你了啊!”

赵竹仁的视线上移,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将记忆里的人物和他对上了号。心中一阵感动。

他们两师兄弟争争吵吵那么多年,可事到临头,还是放不下彼此。

赵竹仁咳嗽了两声,开口道:“师兄,你来得······”

“诶?我来看看我可爱的小师妹怎么了,你自己坐好啊。”代文斌没等他说话,居然把他丢下,蹲到一旁,去查看常玉去了。

赵竹仁生生地把“好快”两个字吞了回去,身子一软,大咧咧地躺下了:“好慢啊······”

他真的有些疲倦了,歪过头,看着代文斌正在给常玉注灵稳住不稳的魂魄,道:“这回,我可牛逼了,零伤亡啊······”

代文斌没有转头,神情专注,道:“没有亡倒是真的,人人带伤,还是重伤!怎么算?还有,牛逼的是我,不是你啊!不逞能会死啊!?”

赵竹仁神志刚恢复,思路还不是很清晰,嘴上的功夫自然比不得代文斌,喃喃道:“不是还有师兄你嘛······”

代文斌一愣,没想到赵竹仁说出的居然是这句话,有些不自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副狼狈的样子,灰头土脸,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震碎,就连黑色的洗手衣也是破破烂烂。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良久道:“把头转过去,你的丑打扰到我救师妹了!我还不想来呢,但没办法啊,我可是前三番队副队长啊!”

赵竹仁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又开心地大笑出来。

妈的,庐天町,老子终于知道陈日津为什么这么烦你了!

“师兄······”

“少说话,半年内救你两次,老子都想退休了,但你又不靠谱,我这个靠谱的大师兄不在,你保护不了师妹怎么办!边儿去,如果精力旺盛得很,就去救救其他人,还指望着我把活干完啊?又不发工资,还老扣钱!上次的事儿还让我背黑锅!哎你说我怎么越说越气了!不救了!自己来!哎?师妹你醒啦?别动别动,师兄我来救你来了啊!哪儿疼?哪儿不舒服,来来来,把师兄的衣服披好,上面还有师兄充满着关怀的体温呢!”代文斌将常玉扶住,把自己的白大褂给常玉披好。

然后他又蹬了赵竹仁一眼,道:“看什么看?别多想啊!背上的这个三字是老庐给画的,我可没想坐你的位置啊。”

但赵竹仁哪里看过《死神》,不知道这后背上写数字代表着什么。不过就算他知道在漫画里,全队唯一能在后背写数字的只有队长,此刻的他也不会计较什么,都无所谓。

他之前说过,他最羡慕的,是王弼司外科主任的那个位置······

“师兄······”常玉看着眼前的代文斌,柔柔地喊道。

“哎!师兄在呢!怎么样了?”代文斌停止注灵,起身准备去看何雨宇。

“师兄呢?”常玉的视线被代文斌挡住了,问道。

代文斌当然知道这次的师兄指的是谁,不过,这么一喊,他甚至连第一次常玉喊的师兄是谁都有些不确定了,没好气道:“死了!”

常玉的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一种惊恐的表情浮现在脸上,挣扎着就要起来。

代文斌连忙把她按住,道:“没死没死,你好好歇着,老子就不该走这么些年,小师妹全他妈向着你!”

赵竹仁一边咳,一边笑,一边骂,道:“老代,你他妈······能不能靠谱点!?”

听闻赵竹仁的声音,常玉立刻安静下来,顺着方向望过去了一眼,终于放下心来。

“看吧,是不是没死?虽然只剩半条命了,也半身不遂了,但以后在轮椅上还是可以······哎,别急别急,师兄逗你玩儿呢!”代文斌又把常玉按下。

赵竹仁又要开骂,但实在体力不支,喃喃道:“算了,看在小师妹的份上,这次算欠你的了······”

代文斌将常玉安顿好,本想说上次欠的都还没还,但转念一想,来到了何雨宇身边,着手给赵竹仁挖坑。

“哎呀,我灵力有些耗尽了,小师妹也不算稳定,我先救哪个?”他用恰好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在那里自言自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医巫同源

他反正无所谓被看穿是在那里演戏,反正只要这个问题抛出来了就好了。

代文斌低着头,一副遇到了极大难题的样子,在那里苦苦思索,看上去简直都快愁死了。

赵竹仁身子一僵,对上了常玉的眼神。

妈的,师兄你的灵识扩散能收敛一点吗?都快杵到我脸上来了!还装作不闻不问的样子!

你这是给我下了一个大袢子啊!

常玉本就不是不懂事的人,她也发现了代文斌在那里表演,只是不戳破。

如果是真的,她肯定会出声,让代师兄先救何雨宇。可既然是假的,那么她也很想知道啊。

这种问题平时自己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缘故,她貌似有了极大的勇气,死死地注视着赵竹仁,目光没有一丝游移。

赵竹仁败下阵来,双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你演我也演!

代文斌嘿嘿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摇头晃脑地开始为何雨宇注灵。

常玉心中一声叹息,想想自己先前的行为,觉得有些羞愧难当,抓起身边的一颗石子,向代文斌砸去。

代文斌的灵识哪能感觉不到,只是没有躲避,脑袋被生生砸了一下,四下张望道:“谁砸我?谁砸我?师妹小心,还有敌人,师兄保护你!”

常玉这才“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神情第一次放松,道:“不晓得。”

代文斌右手一抓,把那颗石子又给抓了过来,然后又去扔赵竹仁的脑袋。

但我们的三院长愣是硬气,没有动一下,没有哼出声,连眉头都没有皱。

常玉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摇摇晃晃地想要爬起来,去看看赵竹仁。

代文斌正在注灵,连忙道:“嘿!老赵!别玩了,又让小师妹担心了!”

我去!是我想玩儿吗!?

你起的头好吧!?

赵竹仁用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睁开双眼,躲避着常玉的目光,道:“你怎么不再用点儿力把我砸晕算了!?”

代文斌没理他,对常玉悠悠道:“小师妹你可真傻,这胆小鬼的灵识还覆盖着全场呢!”

常玉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平时呆在赵竹仁身边太久了,对他的灵识实在是太熟悉了。都快当作自己的一部分了。

都没想到,赵竹仁的灵识,一直都在身边啊······

代文斌这话旁人听起来没什么,可在赵竹仁和常玉耳中,就已经是说得很直接了。

常玉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已经又闭上眼睛的赵竹仁,道:“好了,不逼你了。我去看看其他人。”

语气很淡然,却说不出的幽怨。

见常玉走远,赵竹仁开口道:“师兄······师妹走了,你可以说了。”

代文斌手上的注灵停滞了一下,道:“我东拉西扯那么久,你怎么还记得啊?刚才力道是轻了些,该把你给砸傻的。”

赵竹仁直接挑明:“什么巫王?”

代文斌没好气道:“还有个屁的巫王!没了!”

赵竹仁略一愣神,然后心中大骇,道:“师兄你······”

代文斌连忙打住,道:“师兄!你才是师兄!就别给我捅篓子了!我都被撸到这么个尴尬的职位了,你难道还要把我撸成主治医师?”

见代文斌等于是变相承认了,赵竹仁道:“可是怎么会······”

代文斌再次打断他,道:“别可是了,你牛逼行了吧,弄死了个巫王,要不要去里院日志里大书特书?”

见赵竹仁还是想继续说话,代文斌摆摆手,道:“何雨宇可是快醒了啊······要不咱们再来一盘?”

赵竹仁知道代文斌估计又要开始准备使坏,摆摆手表示投降。

既然师兄现在不想说,那就等以后吧。

“我只是没想到,巫王会是你啊······”赵竹仁望着天空,一片漆黑。

代文斌忙道:“哎,师弟,别乱说话啊,巫王还真不是我!”

气息流转加快,但很稳定。

他急了,但说的是实话。

赵竹仁这就有点儿搞不明白了,不过,这种时候,当然要乘热打铁啊。

“那你三两句把事情讲清楚。”赵竹仁开口道。

代文斌想了想,道:“这事儿,三两句还真的是讲不清楚。”

本来嘛,把他从副院长的位置上撸下来后,给了他那么一个奇怪的职位,他就更加的无所事事。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职位的便利,他和阳巫一脉接触得更多。

他在阳巫的向导下,进入深山老林,古墓密穴,探访了大量的遗迹。他这样做其实一开始纯粹就是个散心,毕竟他在巫这边了呆了那么长的岁月,渐渐得开始有些喜欢这边的生活了。而且回到里院后,职位还被撤了,那就不如继续在这边儿游山玩水。

阳巫现在基本上是对里院完全不设防的状态,所以,连一些族内密地也允许代文斌自由进出。当然,里院也投桃报李,已经有消息传出,如果将这次的事件完美解决,那么将会向上面申请经费,建立里十一院,也称巫一院。

毕竟能沟通天地,趋吉避凶这种关乎运势的本事还是能引起很多人感兴趣的。

随着代文斌所见所闻越多,他开始静下心来不断整理资料。不要看他潇洒不羁,但真要坐下来做学问,他绝对是大师级的人物。

通过手中的资料,他终于确定医术和巫术是两个完全独立的系统,只能各自施展,无法杂糅融合。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目前所关心的了。

因为他发现,在巫的传承里,不少地方都提到过最早的时候医巫同宗同源,这虽然也和里院的说法差不多。

可一个同宗同源的东西,怎么可能拆分成两个独立的体系呢?

那么一开始的时候,它又是以什么形态出现的呢?

带着这个疑问,他开始继续寻找答案。

巫对典籍的保管其实一样很重视,只是他们虽然能保护典籍免于虫类的啃噬,可也有太多其他因素让传承断代。

时间、气候、空气湿度、典籍本身的材质等。都注定了太久远的典籍,没法流传至今。

不过,同样的问题对太医院就不是问题。重要的典籍不管三七二十一,大量誊抄便是,定期复制便是,人力财力物力应有尽有。

所以,里院传承至今,知识的储备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而里院能人辈出,还在不断地创新,所以,它所涉及的方方面面都还在不断发展,哪怕被里院公认给判了死刑无法再进一步有所发展的外科战技,也依然因为第二代手术刀的研发而开始准备焕发出第二春。

太医院时期传承下来的格斗技击就那么几十套,学完便没有了。要想发展,便只能创新。可是呢,不是人人都是赵竹仁,可以自己领悟出属于自己的渔舟唱晚,要想整体发展,就只能另辟蹊径。

于是,交叉学科进入了里院的视线。

据悉,里院第二代手术刀已经过了试验阶段,进入了实验阶段,一切顺利的话,三年内,便有希望用于一线临床,如果在此期间效果显著,那量产之后整体装备,不过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一旦研发成功,那么对于外科作战便又是巨大的变化!

甚至那个时候,科室间隙都不一定那么明显。

使用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提前在手术刀上布下阵法,作战时直接投射出便可使用。也可以提前蚀刻威力巨大的符咒,但漏掉最后一笔不写,以免手术刀承受不了灵力而崩碎。那么在作战时只需要以灵力为引,勾勒出这最后一笔然后立刻发出便是。便犹如一把威力巨大的半自动步枪。

划一笔,开一枪。

再划一笔,再开一枪。

甚至连刚入里院不久的小白们,都可以发一把,不用像前人那么辛苦,一定要等到实力到了一个高度,才能祭炼出一把属于自己的手术刀。

这些,都是里院踏踏实实正在做的工作。可巫呢?为什么老是一直就不发展呢?

被里院打压是一个方面,人口限制也是一个因素,可他们竟然连纯理论的研究也并不见得有多大的长进。

代文斌曾经想过,在古时候,就算在医和巫分家之前,应该二者之间巫更强盛。

那个时候人们对未知和自然的恐惧可以给巫的繁荣兴旺提供一片极其肥沃的土壤。

医和巫,就像太极的阴阳二鱼一般,此消彼长。

只是这个太极很畸形,一会儿白的地方多,一会儿黑的地方多,只出现过短暂的平衡。

思考久了,代文斌才回过神来,答案一直就在自己面前。

太极的阴阳二鱼,一黑一白,泾渭分明,彼此独立,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同属于太极啊。

全黑,全白,那都不再是太极了。

巫王为何从医巫分家后就再也没出世?

你连医术都不懂,差一条腿瘸着走路,能当巫王吗?

而远古时期,巫尊医谦,既然还没分家,那么就一个巫字代表就行了。

换句话来说,巫王,也可以,也必须,是医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巫之传承

代文斌并不是巫王,这点他没有撒谎。

巫王的产生,不是选举,不是竞争,而是传承。

这一点,连现在的巫都搞不清楚具体的流程。

所谓的巫王候选人这种说法,不过是遗人欺骗阴巫的一种手段而已。因为从一开始,遗人就没有打算让巫王再现。

但这一点也正好可以说明,对于巫王的产生,遗人知道的一定比里院以及巫更多。别的不说,至少他们知道怎样可以把产生巫王的路给堵死。

而里院和巫这两家,一家从不关心,一家求而不得。

但赵竹仁知道,至少现在,代文斌知道了一些,哪怕知道的不全,也没有关系,还有即将建立的里十一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对于遗人这种对手,精通医术和巫术,里院在他们手上已经吃过几次亏了,怎么可能不开始重视起对手来。

里院虽然傲娇,可不是傻子。

有现成的阳巫一脉愿意弃暗投明,而且不断地纳投名状,那么双方肯定就立刻进入了蜜月期,关系急剧升温。

如果能在己方出一个巫王的话,那么······

那么按里院的思维模式,不是说里院的战力会如何如何提升,里院对巫的研究又如何如何深入。

这都不是里院的风格。

里院思考的下一步,绝对就是如何量产巫王!

里院正副院长目前二十一位,任何一名院长级别战死或者退休离职,那么下面的主任医师一抓一大把,立刻可以提起来,经过短短的院长试炼一年,就可以胜任。

培养周期短到令人发指!

这倒不是说主任级别和院长级别之间的实力差别不大。

事实上,这个差别虽然大,但还远没有到玄幻小说里动不动就提到的“不可逾越的鸿沟”那种地步。

一般到了主任医师级别,至少内外兼修没什么大问题了,同时对于方法学的掌握肯定是炉火纯青,哪怕让他们接触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只要摸清基本原理,那么进步必然会异常神速。

而那些属于院长级别才能学习的阵法和符咒,只要拿到典籍,加上另一名院长点拨,一般来说,问题都不会太大。

加上升上院长级别后,只要下面的人强悍,那么将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供自己钻研技术。所以,里院的底蕴其实已经足以支持量产院长级别的猛人了。

当然,这个量产指的肯定不是成百上千。那就有点儿过于夸张了。总之不会让院长级别的职位空着,顶级战力时刻保持满编。这样的实力,已经算是过于雄厚了。

道家和佛家在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也能有着这样的底蕴,只是现在不行了。这两家都有着自己的信仰主张,和唯物主义的政治方向不正确,限制了其发展。

这点对里院来说完全不存在,里院一直都是反其道而行,没有任何信仰主张,从不发展信徒,求的反而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更关键的一点是,里院从太医院时代,就非常地讲规矩!

这点实在是太重要了!

历朝历代,局势动荡,王朝更替时,佛道两家都说不定会有一些小心思,蠢蠢欲动。只有太医院,一直安静本分。

后来,道家在这方面,开始向里院学习,基本上都是避世不出。所以,相对来说,里院和道家的关系要比和佛家的关系更近一些。

当然这些都有些扯远了。

代文斌见何雨宇已经醒来,平稳气息后,又蹲在了赵竹仁一旁。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向赵竹仁解释这玄之又玄的巫王传承一事,扯了半天,赵竹仁也不得要领。

这不奇怪,他自己都没怎么搞清楚,又怎么指望能给别人解释清楚呢?

他甚至有时在想,如果自己能够坐上院长那个位置,获得更多的里院传承,说不定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又或者是自己实力再差劲点儿,只有主治医师那种程度,那么当那神秘的巫王传承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或许根本无法运用那份力量。

他只知道,没有医术传承,是没有办法接受那巫王传承的。

这一点,里院和巫都是没有想到的。

他无法形容这些天自己的奇遇,他只知道那种顿悟的感觉,和自己多年来所经历过的顿悟没有什么差别。

自己体内多了一种灵魂气息,却并没有多一个魂魄。这股灵魂气息入侵体内之时,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他还是他,不存在被吞噬同化的风险。那股气息没有灵智,也无法交流。似乎它就像一本书,记载了数不清的内容,当遇到自己时,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灵识,出于本能地靠近。

书里的内容很多,凭他这半吊子的巫术底子,仅能看个大概。而这里面,只有知识,没有历史,没有记忆。

这就是一本死书,记载了远古时期的巫术传承,以及医术传承!

它仿佛就像是一个在十万大山里游荡了千年的幽灵,呆在暗不见天日的古墓里,寻找着阅读自己的人。

它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七情六欲,千年的时间对它来说过得一点也不枯燥。甚至最后到底会不会出现那么一个人来接受自己的传承,对它来说,也并不是那么必须。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这么多年以来,也有不少巫或者太医院的人幸运或不幸地遇到过它。

大家形同陌路,彼此相视却不见。

只有代文斌体内的气息,获得了它的认可。

或许可以这样说,哪怕是小一出现在它的面前,说不定也一样。

在它看来,能获得自己传承的,当然是应该和自己有着相同气息的存在啊。只会医术或者只会巫术的人,或许对这份气息来说,只是一些天资极差的人吧?

毕竟在它那个年代,医巫尚未分家······

代文斌也试图学习那里面的医术传承,却非常尴尬地发现,里院目前的医术,比这份传承要强大得太多了······

传承里记载的,他会。传承里没有的,他还会······

这当然归功于太医院千年传承不断且迅猛发展。

于是他转而研究巫术。

只是,这次的研究,就比这十年来他在巫寨里的钻研,要系统得多了。

怎么说呢?太医院真的很幸运,似乎运气一直都在它这边儿。

代文斌发现,如果历史上真的出现了一位巫王,或者只是单单地巫术传承不断,那么今天的局面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那些远古巫术,即使在代文斌看来,也觉得匪夷所思。其中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里面居然提到了仙人的存在。

只不过,提得非常的隐晦。

要想证道长生,似乎就需要巫术和医术的调和,飞升仙界。

这点其实是完全讲不通的,甚至可以认为是错误的。

传承里关于这方面说得没头没脑,连技术上的细节都没有。

在这方面,代文斌选择了相信自己以及里院的知识体系,并没有太过采信。

但这点似乎和目前遗人有些扯上联系,毕竟从现有的线索看来,遗人被巫称作上仙,而且在传承上面,似乎将两家的本事都给继承了下来。

可如果要说这就是仙人的话,似乎含金量就稍微低了一点儿。

传说中的仙人,怎么看也不该是里院能够抗衡的。

根本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

纯粹就是不同层面的存在。

一个仙人把整个里院全部给抹平,那都应该在情理之中。

所以,遗人的起源,应该还是之前巫所说的那样,是另外一脉,在医巫分家时并未真正分家,选择了隐世不出。

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不过,在代文斌尚未继续思考下去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档子事儿。他只得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

然后,在最后关头,舍弃了那份巫王的传承。

这份传承的自爆,从威压上,就似乎要高出那些大巫的集体自爆,将冲击抵消了很多,不然,赵竹仁他们也无法存活下来。

当然,就算如此,那份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代文斌和赵竹仁首当其冲,加上里院各位主任医师的灵力防御,以及最重要的,何雨宇的本命符。

所以,何雨宇醒来后,盯着赵竹仁良久后,第一句话便是:“你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语气中,是那么地不甘心,以及带有一丝失望。

代文斌站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开开玩笑可以,但这种要动真格了,他不会瞎胡闹。

赵竹仁知道,何雨宇所问何事。

在最后那一刻,何雨宇从常玉怀中抢出本命血符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赵竹仁的确是错怪她了。

但随后,何雨宇便将自己的身体迎在了最前面。

她做出了抉择,选择牺牲自己。

赵竹仁不知如何回答,试图站起身,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帮自己一把。

何雨宇走近,蹲在他身边,只是将他扶来坐起,一言不发。

赵竹仁其实还是可以说一些什么的,比如尽管当时自己想多了,但在最后,还是出自本能地拉扯着她,试图将她庇佑于自己的保护之下。

但他没有说,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小何。”

第两百章 劫后

何雨宇做出了选择,她不是圣人,也不矫情。

既然当时选择了牺牲自己,那么她还是希望能够被赵竹仁所铭记。现在大家都活下来了,那她当然想要问清楚,问明白。

为什么?最后的最后,你会以为我是想贪生怕死,会以为我是想拿常玉的命换我自己的?

我没有这么不堪!

那种眼神,哪怕只有那么一瞬,也足够刺入她的心了。

她本以为赵竹仁会辩解两句,但没想到他却开口道歉了。

良久,他把赵竹仁扶起来,然后转身离去:“算了,从今以后,我也穿高跟鞋了。还有,你欠我一次。”

赵竹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如何回答。

似乎在鬼门关门口游荡了一圈之后,她们两个的胆子都大了一些了呢。

先是常玉,现在连一向淡然的何雨宇也是。

哎,欠一次就欠一次吧。

这辈子,估计都要欠你们两个了。

“师弟厉害啊,怪说不得当院长!居然没看成好戏!”代文斌又凑了回来,显然刚才一直在心不在焉地替同事治疗,其实注意力全部在这边。

赵竹仁立刻道:“赶快把那件破袍子给我脱掉!好好的,干嘛穿两件白大褂!看着碍眼!这老庐,以后我要是再派一个人去里六院进修,我这院长就不当了!”

代文斌知道赵竹仁心情也不是很好,而且明白赵竹仁的意思,连忙配合道:“好嘞,三院长,来来来,您看看,这白大褂,这做工,这感受,以及后面这大大的三字,都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啊。只有院长级别的尊贵,才能享受啊。小的就是怕您在在战斗中把衣服弄破了,专门前来给您送衣服的啊!”

一边说,一边把白大褂给脱下来,披在了衣衫褴褛的赵竹仁身上。

赵竹仁本不想拒绝,但听他这么贫嘴,又不想要,奈何此时代文斌体力远远强过大,没办法。

“师弟,你说这事儿完了吗?”代文斌自顾自点燃一支烟,望着远方。

赵竹仁道:“你的事儿还没交代完,怎么能算完!”

以前他当上院长的时候,他就说过,不喜欢听代文斌喊他喊三院长,所以,这么些年来,只要不是在插科打诨,代文斌一直都是称他为师弟。

因为只有这个称呼,才让他觉得,还是有个人可以依靠。毕竟,时信德已经八十高龄了啊。

每个人都有依赖性,那些没有依赖性的人,是不存在的。

要不就是自身实力已经非常强大,需要他去依赖别人的情况很少。要不就是,他已经无人可以依赖了······

代文斌道:“真没我多大事儿,你要这样,那我走了啊。我反正和下面的人不太熟,这些主任级别的,我已经有八CD不认识了······”

赵竹仁看着他把话题岔开,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道:“师兄,是你救了大家,至少让大伙儿感谢一下吧,虽然这个副院长是个前的。”

代文斌骂道:“滚!”

然后他高声道:“何院长!稍等一下,三院长说有比较私密的话想单独给你说!”

说完,对着赵竹仁做了个怪相,几个闪掠,消失在了远方。

“衣服送你啦!我去找老庐!哈哈哈哈哈!”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传了过来。

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庐天町怎么也该把人给揪回来了才对。虽然没和他交过手,不知他的深浅,但再中二的宅男院长,他也是院长啊。

赵竹仁转过头,看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那些还躺着的,都在挣扎着想努力起来,哪怕仅仅是抬起头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也行。

常玉和何雨宇两个人都同时绷紧了身子,现场的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甚至有些胆儿大的,比如罗春虹这种跟着赵竹仁很多年了的老油条,大声道:“何院长,叫您呢,您歇着,这些活儿我们来,说不定主任有重要的事情呢!”

何雨宇站在原地不动,她如何不知晓这是那代文斌故意在开赵竹仁的玩笑。

本来嘛,私下里开个玩笑,不理会便是,可现在,全部都望着自己,甚至连常玉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或许,就只有常玉还傻乎乎地认为赵竹仁真的有什么话对自己说吧。看她那表情,简直都想跟过来一起听一听了。

何雨宇知道,自己来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哪怕身为副院长,在这群人眼里,不过还是一个女流之辈,没有太多威严。而常玉,至少和这些人还一起工作生活了那么多年。

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委屈,来势汹汹。

一向淡然的她竟是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子,把头埋在了两只手臂之间。

只是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看见肩膀的轻微抖动。

老娘可是连命都不要了啊······

那好,这副院长的威严又算得了什么?我也不要了······

都说女人的眼泪是对男人最好的武器。

在场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竹仁有些手足无措,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该做点儿什么?

常玉狠狠地瞪了罗春虹一眼,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立刻噤若寒蝉,虽然他算下来比常玉倒还要大上几岁。

常玉走了过去,将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披在了何雨宇的背上,陪她一块儿蹲了下来,然后大声吼道:“都没事做了是不是?你们的命都是何院长给的!以前只是一群八婆!现在全部都是白眼儿狼了吗!?”

她也不习惯和别人太过亲昵,不可能做出拍背搂肩这种安慰的举动,摸出一支皱巴巴的里院香烟,点燃后狠狠地抽了一口,吐出幽幽气息,然后递了过去,低声道:“师姐,没事儿,我抓业务的,要不我把财务这块儿分给你?不把这个月绩效给这帮贱人扣完算你心慈手软。”

常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出来解围。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她知道,自己跟何雨宇一样,注定了求而不得······

或许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把何雨宇当作了一个出气筒,不仅在赵竹仁面前耍着小性子,甚至在何雨宇面前,也是一样,不过是换了一个形式而已。

何雨宇从来就不是她的宿敌······

香烟就这样燃烧着,没有手伸出来接。

平静了一会儿,众人都开始假装各干各的,当然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干的,不过就是各自打坐调理气息罢了,甚至连设置预警这道程序都免了——大家也是真累了,受伤了。

赵竹仁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过来,本想把衣服取下来给常玉披上,可动作都做了一半,又觉得不妥。毕竟她身上已经批了一件了啊。

但此时难道还穿回去?于是只好顺势又给何雨宇披上,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于是,代文斌穿过来的那两件白袍在大家身上不断交换披着。

何雨宇知道是赵竹仁走了过来,将头埋得更低了,双手抓紧了肩上的两件白袍。看得出来她很用力,十指紧扣,似乎都要将衣服给抓破了一般。

她没有答话,只是不想把头抬起来。

赵竹仁蹲在她身后,强提一口气,似是想为何雨宇注灵。

但却被常玉给拦住了。

常玉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不要。

要说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这个时候,赵竹仁的任何好意,对何雨宇来说,都是一种施舍。

以何雨宇的性格,又怎么会接受?

一个人的性子如果总是十分淡然,那么其实也是说这个人内心其实一直都很骄傲。

常玉道:“师兄,你自己受伤也不清,还是把衣服披回去吧,等会儿胸前那么一大摊血让下面的人看见了不好。”

何雨宇猛地抬起头转过去,却见赵竹仁胸前除了洗手衣有些破烂,并无血迹。于是立刻明白常玉是在骗她。

自己表现得这么关心赵竹仁,而且还是在这对师兄妹眼皮子底下,她觉得有些羞赧。但难道此时还重新把头埋回去不成?

她迅速调整心情,道:“我去回收阵法。”

她不想和里三院的其他主任医师们呆在一起,也不想继续呆在这师兄妹身边。

她很感激常玉替自己解围,她也领情,但就是不想欠着谁的。

虽然这次,所有的人,都欠着她的。

“玉儿······要不······”赵竹仁觉得有些难开口。

常玉起身,从赵竹仁的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料,缠于胸前打了个结——先前何雨宇那蛮力地撕扯,自己又脱下了白袍,弄得胸前有些春光隐现。

她道:“好。”

答应地干净利落。

她知道师兄是怕常玉出事。

倒不是再怕敌人袭击,而是常玉身受重伤,情绪又不稳定,还要自己一人去走那么远回收阵法,很容易悄无声息地就倒下了。

何雨宇不想欠任何人的,常玉也一样。尤其是现在,该欠的,都已经欠下了。

办公室里那么多高跟鞋从来没穿过,送她哪一双好呢?每一双我都很喜欢呀。

第二百零一章 庐院长失手

“年轻人,我现在心情不是太好,你如果识相,应该知道接下来该说点儿什么?”庐天町拦在了年轻遗人必经之路上,二人相距不过百米。

由于是灵体状态,没有惯性,所以年轻人迅速止住身形。

该死,还是不适应现在这副样子,速度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以前听族中长辈说肉身非常重要,自己虽然也听进去了,可也并未太过在意。

因为凭借着族中那诡异的密法,他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可能被逼到需要舍弃肉身的地步。自己要逃跑,里院是留不住的。

可怎么也不会想到,里院有此等凶险的阵法。而且从先前那个神经病一般的怪人口中得知,这居然还是里院歪打正着的结果。这被称为露凝霜的阵法,能够活生生地分离人的灵魂和肉体。

虽然知道里院在阵法或者符咒的命名上和自己这边有着很大的差异,但是这种效果,却是闻所未闻。

里院哪怕有威力再大的天雷阵或者说他们口中的六月,自己这边都不怕。但这悄无声息的露凝霜绝对是对族中的密法有着天然的克制!

想到这一点,年轻人似乎觉得自己重新有了呼吸一般,感觉胸闷凝滞,异常地沉重。

此时,他并不关心自己和常玉的交手露了多少底。他关心的是,必须要把这个重要的情报给带回去!

里院的人都很精,或许他们一时无法研究出这其中的玄机。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把这直接拿出来对付自己。

搞不清楚又如何,好用就行,先把对手给收拾了,以后再来慢慢研究。

这绝对是里院的风格!

“不知前辈喜欢听点儿什么,小子确实不知。”他本想说自己尚未跑到四十里,但转念一想,面对这种疯子,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好,只得保持着谦恭的态度。他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可却不敢运转气息,这样风险太大,肯定会被发现的。

庐天町心情的确不是太好,但其实也只是在那里做做样子。一套漫画而已,还不至于这样。而自己的直播被打断,也没什么,天远地远的,时信德总不可能来打自己屁股,无所谓啦。

他要的,是怎么才可以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此时此刻,没有点儿中二的台词又怎么能够应景呢?

他开始搜肠刮肚地想那些拉风的台词,甚至还摸出手机翻看起来。他平时有个习惯,看到喜欢的句子,会写到手机备忘录里面,等待的,就是这种时刻。

年轻人见他不答话,又开始有奇怪的举动,想了一下,道:“前辈,小子实在是打不过您,还望前辈给一条生路。至于肉身,小子已经不奢望取回来了。”

先保住命再说,至于以后是否会有合适的对象来进行夺舍,现在都不考虑了。以他的性子,这已经是他低声下气的极限了。

“你身上太多古怪了,不能放你走。但你如果束手就擒,我可以保你性命无忧,甚至将来还有重回肉身的机会。”庐天町一边翻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有些着急,翻了这么久,却连一句应景的台词也没有。

年轻人心里直骂娘。这话简直就是一句废话!

不让走那你唧唧歪歪半天干什么?

横竖都走不了,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还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等着我乖乖贴过来?

他却不知道庐天町的心思。

一来,庐天町孤身一人,前来索拿这位年轻的遗人,在已经没有大巫众星拱月的情况下,还让他给跑了的话,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第二就是,庐天町的确是好久没有出任务了,成天躲在办公室里追漫画。这趟出来,又怎么能够不好好玩耍一番?

当然,至于这第三嘛,现在的他,实力还是太弱了,根本想不到那里去。

但他很快就会明白。

庐天町看来是终于放弃了,情绪有些低落,也不说话,没有任何征兆,向着年轻人射了过来。

年轻人本就全神戒备,立刻倒退后飞,只是速度比庐天町要慢上太多了。

哦!灵感来了!

这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果然能开拓人的思维啊!

庐天町迅速调整表情,摆出了自己觉得最酷的一副面容,悄无声息地清了清嗓子,悠悠道:“你听说过里院的万里行吗?”

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一位遗世独立的仙人,在诉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听说过,很了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年轻人身后响起,将他给稳稳托住,然后一道闪电像毒蛇一般游走了过来,刺向庐天町的脑门。

庐天町几乎没有太大的动作,脑袋一偏,闪电便自他脸颊堪堪擦过,将他的头发吹拂开来。

太可惜了啊!没人看见啊!我这么牛逼我家里人根本不知道啊!

他心中虽然懊恼,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一直在拖时间,就是在等这后面出现的人!

年轻人转头一看,呼道:“师傅!”

来人五六十岁左右,身穿黑色劲服,精瘦,长发挽成一个道髻,下巴上留着寸长的胡须。

“否儿,道心不坚。”他开口说话,声音不大,却有着震慑人心的作用,年轻人的灵体近距离接受着冲击,顿时形体不稳。

唐否明白,自己擅自更改计划,参入战局的事情被师傅知道了。虽说任务完成,可现在这样,也还是免不了要受罚的。

他将脑袋低下,承受着这灵魂撕扯牵拉的痛楚,道:“弟子有错,请师傅责罚。”

只字未替自己辩解。

他知道,以师傅的性格,这样才是最好的应对。

受点儿罚算什么,师傅一来,自己无论如何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上前一步,将唐否的魂魄置于身后,对庐天町问道:“有指教?”

庐天町本来在黑衣人第一次回答自己时就准备回答了,只是现在被这一句挑衅般的问话给弄得有些心里不爽。

我是说还是不说啊?好不容易来的灵感,不说可惜了。可现在这样,变成自己在回答对方的问题,似乎在气势上就弱了许多啊。

但也就思考了那么一瞬,他就做出了选择,不吐不快啊!

“怕你是没听过吧?谁告诉你万里行只是阵法的?它形容的,不是距离,是速度!”

庐天町的身形骤然出现在黑衣人身后,腾于半空,稍稍高出黑衣人约半个身子的样子,居高临下便是一掌拍了过去,裹挟着金色的雷电,气势骇人。

黑衣人瞳孔微缩,他没有想到庐天町的速度居然能够这么快!来不及回头,一身灵力外放,先是将唐否给冲飞,然后以肩为掌,和庐天町对了上去。

一阵气浪扩散开来,庐天町收回右掌,道:“还以为我这一章会透体而过呢,真是有点儿看不透你们了。”

他只字不提自己刚才那恐怖的速度,他觉得自己如果表现得越不以为然的话,就越能显示出自己那强大的实力啊!

见黑衣人不接话,他再次身形一动,居然是出现在了唐否的头顶,左手上出现一枚精致的银色手术刀,毫不留情地斩下:“刀名,非常。身法,万里行!不过,我更喜欢称为瞬步!”

成功!

等的就是这一刻!

台词终于说出来了!

庐天町感到全身上下一阵舒坦,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就仿佛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之下,享受着万众的瞩目······

他并不着急将年轻人斩落,他等的就是黑衣人来救,他要看看,这种情况下,黑衣人都会怎样应对。不存在打不赢的啦,代文斌的灵识实在太过惹眼,估计十分钟内就到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黑衣人的身形也突然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接着,耳边传来淡然的三个字:“我也会。”

庐天町手中速度骤然加快,一弯巨大的银弧划拉出来,然后拉开距离,看着自己刚才作站的方位。

黑衣人提着被吓傻了的唐否,看着自己,同时瞟了瞟代文斌前来的方向。

“你赢了,期待下次再见,庐院长。”

黑衣人留下这么一句话,带着自己的徒弟遁去,犹如一道流光,速度之快,不辨身形。

交手只有两三个回合,此时根本没有分出胜负。但如果对方还要顾忌自己的徒弟的话,那么落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了。而且,看样子,他应该也注意到了代文斌快到了,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干干脆脆地逃跑了。

庐天町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他思考的不是为何对方能看破他的身份。

而是······

“我也会”这平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三个字用在这里,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具有如此的表现张力!

自己之前辛辛苦苦营造的氛围,以及搜肠刮肚才说出来的台词,在这三个字面前,都被比下去了啊……

这黑衣人装逼的实力,好强啊!

就连逃跑,也显得这么有范儿!

这简直就是我一生的对手啊!

第二百零二章 回家

“师兄,这玩意儿可就玄幻了啊。”王曦指了指胸口那些蛊虫,炫耀般的展示给柳瑗看。

柳瑗对推着他回到里三院的同事客气了一番,便接过手来,道:“你回来做什么?现在这边儿忙得很,呆在驻外办多好,有吃有住有妹子,回来可没人伺候你啊。”

小一这时也拎着两大包东西从车上下来,一边一个给挂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柳师兄!我也回来了!”

柳瑗知道他们是一块儿的,再张望了一下,问道:“嬴莹呢?”

小一道:“她事情没办完,薛主任好和她在一起呢。我们前天晚上去城里就正好碰见她们,还是坐的她们的车呢。”

柳瑗微微皱眉,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现在里三院躺下一大片主任医师,师傅正忙得焦头烂额呢。

何雨宇的本命血符,加上代文斌的巫王传承以及赵竹仁自己的灵力长墙,居然生生地把这等恐怖的攻击给抵御了下来。

首当其冲的这四人里,代文斌几乎没什么事儿,他处于自己巫王传承自爆的中心,将所有外力全部卸下。

接下来便是赵竹仁,也差不多,竟然休息了一会儿,便发现,自己几无伤势,只是有点儿脱力了。

然后便是伤势最重的何雨宇,在回收阵法的过程中晕了过去,被常玉扛了回来。

现在里三院,还有一些其他各院前来的援军,人数不多,但全是精英。来的就是客,尽管现在忙里忙外,赵竹仁还得安排人来陪着这些人。

不过代文斌和庐天町没有来里三院,这两人都是人精,知道按规矩,时信德是肯定要来里三院来看望的,于公于私都要来。

他们当然不敢过多停留,在里三院吃过一顿饭,换洗了衣服就逃跑了。

柳瑗顺口打听了一句:“小一呀,你嬴莹师姐去办什么事啊?”

小一把柳瑗挤开,自己推着王曦,道:“不知道,但好像是她家里的事。”

家事?家事薛主任跟着去掺合什么?

柳瑗点点头,没有继续深究,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怎么样?感觉爽不爽?”柳瑗陪着二人慢慢地走着。

王曦道:“师兄,所以我才说这事儿玄幻了啊。哪有受这么重的伤现在就能说话的?真的,这种感觉特别强烈。以前和你们在一起,见识了那么多稀奇灵异的事件,都当作理所当然了。可偏偏自己的伤势这事儿,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甚至都可以不用轮椅,自己下来走,只是动作太大有时会痛。”

柳瑗道:“好像是这么回事。你看我的胳膊,除了还有点儿不灵活之外,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大碍了。猛鬼厉魂这些不觉得,反倒是这种稀松平常的事情让人有种荒诞不羁的感觉。不说这些了,大师兄也住在值班室现在,你可以进去和他搭个伴儿,没事儿多去病房里晃悠,都是主任级别的前辈,脑袋灵光点儿,知道吗?你这次表现还算不错。”

王曦心想,我貌似除了被捅了一掌就什么也没干了吧?这样也算表现不错?

柳瑗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道:“茅老把全程都看在眼里,你做了你该做的,已经够了。又不是说一定要你拯救了全世界才算表现不错的?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小一,你推着他再走走吧,记得晚上是在科室吃饭,师弟你别这幅表情,不是什么大场合,各管各,现在哪儿有心思喝酒。行了,快把衣服盖上,别动不动就露出个胸膛来给别人看。人没事儿就好。走了。”

王曦看着师兄离去,一头黑线,这还叫人没事儿就好?那你们眼中的有事儿都是什么情况啊?

王曦紧了紧衣服,看了看天空,难得的晴朗和阳光明媚。

哎,都这样了,好不容易想耍个帅浪漫一次,怎么都还是不给力啊?

他想着自己之前给贝儿吹下的牛,说要送人家一场雪,结果自己后来问了所有的人,翻了所有的新闻,都没有提到这么一场小范围的,静悄悄的雪。

唯一能见证的,只是那地府的上万名阴兵。就连他都误以为自己又食言了。

有些讽刺,有些滑稽······

哎,贝儿肯定又要说自己幼稚了吧。

真是郁闷啊,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大的阵仗,可惜了啊······

从他开始醒来后,小一便不断开始给他道歉。因为小一觉得,是自己的任性,才导致了王曦的重伤。

不过王曦倒不这么想。先前柳瑗的那句话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不一定非要自己拯救了全世界,才算是有所贡献。他和小一来到蜀都大学,遇上了那被称为小莲和乔哥的祭巫,横插一杆子,怎么说呢,扰乱计划都谈不上,顶多算拖延了一点时间。甚至或许他们所拖延的这点时间对于结局来说并无太大影响,但至少他知道,他尽力了。

哪怕他做的是无用功,他也很满足了,总觉得有了一种自我实现。

他很奇怪地发现,要是在以前,自己肯定会想:看!我为了救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但现在,他却是淡然一笑,没事就好。

柳师兄知道吗!?这种情况,才能用没事儿就好几个字!

这一两天,在嬴莹离开后,小一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虽然周围还有一些驻外办的同事,但日子却过得犹如二人世界一般。

最后驻外办的同事神情紧张地来询问,想知道小一是不是大巫张吉的女儿,因为里三院稍微歇了口气,突然发现,糟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人家阳巫一脉的小公主不见了!

然后才赶忙过来确认,这才顺道发现,哦,原来王曦也在这里啊,还是院长亲自做的手术啊。那就顺道接回来吧。所以,不是王曦想回来,里三院要确保的是小一的安全!

王曦觉得,要不是小一身份敏感的缘故,估计里三院都快把自己这种小角色忘了吧?甚至两位师兄也是啊!

这倒是他冤枉柳瑗和周柯了,一来他们本来就很忙,二来在内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胸怀卫生巾的真男人”他们虽然没空看,但还是有所耳闻,知道他没事儿,也就暂时无暇顾及他了。

两人在这宽阔的里三院漫步,相对无言。

周围行人不断,就算认出了她们来,也没时间玩笑两句,打个招呼也就各自赶路。

他觉得,自己和小一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微妙了。

平安夜,性子直率的小一第一次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做出了争取,尽管没有明说,但或多或少,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些。

可他又不敢自作多情,难道还厚着脸皮问,小一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而对小一来说,在近距离地经历过蜀都大学的事情之后,她能感受到,王曦的心里,真的塞得满满的,那里住着的,只有一个人。

不过她倒是想得开,天性使然,她也不会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反正和王曦现在在一起就好。加上情窦初开,她那青涩的情怀,也让她只能够慢慢来,她这个当事人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喜欢王曦,还是在乎王曦。

这两者,有时有区别,有时,又没有。

她有时在想,这个看上去一副倒霉样子的大男孩,是什么时候走进自己内心的,可她却找不到答案。

上次分别以后,小一回老寨子,那里信号更是不好,连和王曦打电话发短信,都成为了不可能。可偏偏是这样,她反而存了好多话要和他说。

老寨子里也有许多欢乐的事情,她遇到时就会想,如果是王曦,会不会也中招?如果是王曦,会不会也闹笑话?如果是王曦,是不是就懂怎么组装这发电机?如果是王曦,会不会知道这电影下一部的剧情······

除了阿爸阿妈和先生,终于,又多了一个人,让她觉得,可以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想起。

“王曦,我饿了,我们去食堂?”小一提议道。

王曦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全靠静脉营养支持,现在还依然在抗感染的阶段,没什么胃口,道:“行,走吧,我陪你去,先回趟值班室,看看我新办的饭卡能用不,我请你。对了,你买这么多东西,不去分给大家啊?”

他当然知道小一又去买了些什么,多半又全部都是内衣。

小一问道:“你还是不想吃东西吗?”

王曦笑了,道:“怎么不想,好多好吃的,都想吃,后门的串串香,家楼下的卤肉饭,食堂的干煸鸡,还有那家奶茶店,和它旁边的肥肠粉,他们家的锅魁,甚至那家推着小车卖的油条······”

一瓣晶莹剔透的柚子,越过自己的右肩,从身后递了过来。

“嬴莹师姐说,这个季节的柚子,不一定好吃,但我想你一定喜欢,尝尝?”

王曦的手有些抬不起来了。

即使很虚弱,他的灵识一扫而过后,还是让他知道了,轮椅上两个沉甸甸的布口袋里装着的是什么······

“好······好甜啊······”

第二百零三章 心房

“又哄我?还没吃呢!”小一把柚子递到了他嘴边。

王曦嘿嘿一笑,咬了下去。

不算苦,也不算甜,说及格也算勉强。

他的确不是太想吃东西,药物的副作用让他总是恶心,可肚里空空,也吐不出什么来。充分的静脉补液和营养支持,也让他并无太多的饥饿感。

但这柚子入口,却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被惦记着的感觉。

自己只是随口那么一提,这丫头便一直记在了心上。还能这么有心思。虽然知道小一力气着实很大,可想想她那小身板儿,拎着满满两大口袋的柚子,还是有些让人心疼。

“真的甜,不骗你。不信你自己吃一下?”王曦道。

“我不吃了,你喜欢都给你留着。真遇上师兄师姐们想吃,送两个出去就是,这点我算进去了的。”小一一边说,一边又剥好了一瓣递了过来。

王曦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吞了进去。他知道,自己越是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小一就越是开心。

而这一点,小一被蒙在了鼓里一辈子。

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不论何时,只要小一剥好了柚子给王曦,他就会开开心心地全部吃下去,然后说,好甜。

以至于后来那些来给他送礼的人都打听到,王主任喜欢吃柚子。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些柚子全部都放在办公室里,最后慢慢地干瘪,坏掉了。

都说女人如果被男人骗了,是件很悲剧的事情。可像这样,他骗了她一辈子,又该怎么算呢?

没办法算,也算不明白的。

一个人的心如果住满了,是放不下其他任何东西的。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想要走进来,那就必须得把原来的东西拿出去,请原来的人走出去。

这个过程肯定会很非常的漫长,并且充满着纠结和疑惑,痛苦和挣扎

但不巧的是,王曦的胸膛刚好被开了一次大洞······

于是,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以及······润物细无声了······

“王曦,你说,乔哥和小莲他们,是不是很可怜?”小一突然问道。

她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是一对恋人,只是不知道在最后,是否互相表白,不过也没关系,他们彼此都应该明白对方的心意。

而且被小莲所击杀的那名蜀都学子,虽然应该是她用来掩饰身份所用,但从明面上来看,两人是公开的恋人关系。小莲最后杀他的时候,是那么的狠辣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可在面对他的灵体时,小莲却也心怀愧疚。

她心里面,又住的是谁呢?

“嘿,麻烦你看看我胸前的伤再说话好不好!?”王曦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

我凭自己的实力单身,我骄傲啊!

小一这才反应过来王曦的伤就是那名女祭巫给捅出来的,立马从感性思维转换到理性思维,吐吐舌头,道:“哈哈哈,不好意思哈,他们可恶得很!”

良久,小一又开口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可是我还是觉得他们很可怜······”

王曦沉默了一下,叹口气道:“是啊,谁又不是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指的是谁,因为很多事情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他曾经做过很多心理建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象过无数的情节,肆意地在里面扮演着苦情的人儿。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那种情况下再次重逢,是自己的想象力不够丰富吗?

他不知道。

于是,他一想,就头痛,一想,就心痛,一想,就会被汹涌的记忆给淹没,尸骨无存。

他只能这样,满满地,满满地,等待着记忆的褪色,最终飘散,最终凋零······

哎,都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了,回来后还是有牵挂,最讨厌这种放下了却还目光流连的感觉了。原来电视上演的那些经历生死劫难后的大彻大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啊······

不过小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王曦这语气和回答,直接把天儿给聊死了,还说什么?

“王师弟,张师妹,回来啦?刚才碰到柳师兄,说到你们了。怎么样,没大碍吧?”程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二人立刻出声招呼,由于不是太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王曦随口道:“程师兄,你去哪儿啊?”

标准的无意义的寒暄。

程鹏倒没听出来,道:“上午院里开了会,现在有文件下达到了各个科室,我准备回去瞅一眼。不用看手机了,没那么快上内网。你去不去听听?”

王曦连忙道:“不了不了,我准备带着小一去吃饭呢。”

他现在这样子,去听什么?反正自己参与不了什么,就连两位师兄,在这次大战里,都几乎存在感为零呢。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先顶着,这句话在里院绝对正确。

尤其吃了上次进攻梁淄市的大亏,里院现在弄得有点儿矫枉过正了,把下面的人保护得太好了。

不过这点其实在外院也表现得很明显,在面对疾病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人把你架着硬上,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会排着队自觉地出现在你面前,替你遮风挡雨,直到你成长起来。

小一听了这话,心里有点儿甜丝丝的。原来在王曦的心中,自己要吃饭这件事这么的重要,竟然是大过了去听听战后总结。

他心中的王曦,是一个聪明,有责任心,有韧劲,懂很多东西的人。

原来,不知不觉中,王曦已经在自己心中留下了这么个印象了啊。

她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和王曦在宾馆下面相遇,他顶着个鸡窝头黑眼圈,一副颓废的倒霉样子。

想到这里,她脸不由一红。因为正是那次,搞了个大误会,虽然后面解释清楚了,可一想到自己差点儿和身前的人结婚,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为情。

嗯?她突然发现,其实,好像,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抗拒了······

程鹏看到小一这表情,不由一怔,立刻会意过来,这是小两口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呢,连忙道:“哦,可以,好,这两天食堂质量挺不错,主要是满足其他各院老师的口味,快去快去,随时都有人。”

自认为被强行喂了一口狗粮的程鹏赶紧离开。

“真不去听一下?”小一问道。

王曦道:“算了,大师兄也还在躺着养伤,两位师兄都在忙,其他人我都不认识。不过还是得先去拿饭卡啊。”

小一想了一会儿道:“要不,我们回家吧?”

回家?回哪个家?

但接着王曦立刻反应了过来,小一指的是,自己在外面的出租屋。

他下意识道:“好啊,可是,我钥匙也弄丢了······”

小一把手探进自己的领口。

一枚小钥匙,串在了一根红绳上,就这样挂在她的脖子上面。

“忘啦?在我这里。嘿嘿,运气好的话,这些柚子全都是我们的。”小一说着,把钥匙晃了晃,又放回了胸前。

王曦看着小一的动作,有些痴了。

原来,属于自己的港湾,在小一的胸脯前面啊······

啊呸!不是!原来,钥匙在她那里啊。

“那就好,但你还是得先吃饭啊。”王曦继续木讷。

小一道:“没事儿,回去吃也一样,上次我看见你那里还有许多泡面,我喜欢得很!”

王曦苦笑一下,不过也很能理解。对于从没有吃过泡面的人来说,在新鲜劲儿没有过去之前,这倒的确称得上美味。

曾几何时,自己也想过,只要是陪着心爱的人,哪怕是吃泡面,也一样觉得很幸福。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似乎和自己一样,有些过于容易满足啊。

家里和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毕竟离开的时间不长,加上小一之前的整理,一点也不脏。

突然多了两个人,不大的屋子里显得多了些许生气。

“在想什么呢?”小一看着坐在床边发呆的王曦,好奇地问道。

王曦挠挠头,道:“轮椅是驻外办的,你说我们给扔在下面会不会弄丢啊?”

这要是周柯和柳瑗在场,绝对会把他按住一顿暴锤!

孤男寡女,刚刚共同经历了生死,现在共处一室,又互相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人家女孩子问你在想什么,这种送分题你都能答偏!?你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小一立刻站起身来,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冲,道:“那我去扛上来,我知道挺贵的,弄丢了说不定要赔钱。”

王曦连忙制止了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道:“算了,别去麻烦了。你饿了,快去吃东西吧。”

说完,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脑。

一个头像闪烁。

“我没能看到那场雪,很可惜,不过还是谢谢你。你要好好加油,努力工作。圣诞节快乐。晚安。”

“晚安”这两个字,从来都是大杀器!

威力堪比六月,直刺心房!

一刀,一刀,再一刀······

第二百零四章 战后总结

里院平时是有些拖沓,甚至还有点儿水,可一旦认真起来,尤其是在这种事件之后,其恐怖的运转效率和强大的后勤支持就展现了出来。

在中层干部躺了一大片的情况下,赵竹仁和常玉愣是硬气,把一座里三院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把前来支援的里七院副院长黄义歆看得目瞪口呆。

上次里七院趟了几名主任级别,行政上的运转就几近瘫痪,他这个副院长已经算是废寝忘食了,却还是独木难支。堆积下来需要处理的病患以及当地六扇门提交的卷宗挤压了一大堆。虽然事后会发现这里面只有不到一成属于灵异事件,但在当时,却着实让人忙得焦头烂额。

这倒不是贬低里七院,地理环境的不同导致了这两座里院平时的运转模式有了很大的差别。

里七院地处云南,和巫常年战斗在一线,甚至有时还和泰国捞过界了的巫师们干架,光是近十年,就至少有七八起击杀泰国小鬼的记录。

所以,里七院的战斗实力异常强悍,战斗风格也非常硬朗,横冲直撞,有仇必报!

在这种情况下,行政管理肯定疏忽,连石建泓本人都不怎么抓这一块儿,作为副院长的黄义歆也自然是上行下效,潜心修习以及······出外勤。在里院的十一名副院长里面,黄义歆是公认了实力最强的,如果要有哪位院长不测,他立马就可以顶上。

这样,全院从上到下,能管的不管,久而久之,就出现了上次的局面。

反观里三院,地理位置特殊,和里一院隔得实在太近。

里院十院的命名顺序,其实就是按照历史上鬼门关建造的先后顺序要命名的。那时,在地府准备踹开太医院单干时,根本没想到太医院的人能够这么粘,所以对于地址的选择也很随意,或者说视线不够开阔,没有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个比较充分的评估。

里一院,里二院,里三院,这三座里院相互之间,间隔不过三百公里,互为犄角。

而且处于华夏腹地,一般不太会和境外势力有冲突,所以,肩上的作战任务并不是太重。自然能抽空对行政,教学,研发等方面进行管理和安排。

赵竹仁觉得,反正各院都有代表来,干脆就一起把战后总结给做了,同时请地府列席,全程情报共享。

要在一般人的想象中,那这种会不得开个三天三夜,不过事实却是,仅仅一个上午,就把所有比较重要的议题全部讨论完毕。

在会上,本来里院寄予重望的,那名叫唐否的男子的尸体,却最终被证明没有任何异样。而何雨宇当时回收阵法的时候,并不知道庐天町那边发现了唐否的异样,所以并未刻意关注露凝霜是否摆反了。加上这之后她又晕倒了,更是无法回忆这种细节。

现在,已经将唐否的肉体妥善保存,或许后面会安排二次解剖研究。

然后便是对大规模作战的短板进行反思,这方面本来想向地府求助,不过后来发现,地府对这方面也并没有太多经验。从古至今,地府只有大规模收集灵体的经验,从未和任何势力发生过较大的冲突。

于是,只得向六扇门求助,但反馈过来的消息比较模糊。因为这方面的专家必定是精通战略战术的军事人才,需要向军方借调,但就算上头同意了,军方也点头放人,接下来呢?

这来的专家要不把你们一群人当神经病看,要不就是自己被吓成神经病了。

好在里院脑回路向来新奇,决定派年轻医师去军事院校进修,这方面,六扇门倒能够帮忙安排,只是,短期内看不到成效罢了。

接下来便是常玉的时间了,因为就她和庐天町两个人同唐否有过交战经验,而庐天町此时不在,那么就只有她能提供比较详细的情报了。

但在讨论具体的技术性问题之前,常玉表示,她觉得,现在回过头来想,这名年轻遗人的实力并不强大,唯一比较诡异的就是身法以及那让人捉摸不透的防御。

那么,这种级别的人物,家中长辈却依然很放心他出来办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对他的安全绝对放心?

遗人不是傻子,肯定不会低估里院,但也不会高估自己的晚辈。既然这样,那就是和这有恃无恐的防御有关了。

而且,她认为,用防御来形容,感觉也不是太恰当。

按理说,在交手的过程中,自己是破开了唐否的防御了的。不语连续斩击,均直入体内,只是最后,没有想象中的效果。

但是呢,纯粹的物理效果,却依然存在,不语的刀锋上残留的血迹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

这如果要按一个普通人来解释,倒也说得通,的确可以出现这种情况。可唐否不一样啊,他体内的灵识遍布全身,一刀下去,必然是肉体灵魂均受重创,怎么会一点效果也没有?

所以,针对这个奇怪的现象,里院也一时没有个统一的意见。但又不敢不重视这个事情。

换句话来说,这个技术上的问题比里院不擅长大规模作战的问题还更重要,以及致命!

后者的问题,还可以通过强悍的武力来适当弥补,可前一个问题不解决,就会让人有些寝食难安了。

别人可以攻击你,但你的攻击对别人不起作用,这样的仗,还怎么打?

这次来的,只是个唐否这样的小角色,从常玉的描述中,估计也就是个家中惯坏了的遗人,仗着这一招鲜,准备吃遍天。但遗憾的是,他的攻击手段并不是太强,而且主要目的估计还是炫耀,所以还并未伤人。可谁能保证下次来的,还是这样的角色?

里院当然不会忘记,遗人仅凭三人,就敢攻击鬼门关,事后还全身而退。

要是下次来的是这样级别的对手,里院还无法对其造成有效伤害,还大家就排着队伸着脖子等别人来砍吧。

唐否之前的预感很正确,里院虽然没能解开他身上的怪异现象,但敏锐地抓住了露凝霜这个关键点。

虽说不知道当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只要最后唐否是栽在了这儿,那么就一定要用起来。先不管阵法的正反,管他肉体灵魂谁在外面谁在里面,统统分离了再说。

这一点,里院的速度非常迅速,在会议尚未结束前,各院本部就都已经摆下了露凝霜,只是并未激活。四个露凝霜的阵法,就像护城河一般,两横两竖,将里院包围起来。阵法的长度根据各个里院的不同而不同,但厚度都是非常统一,只有一米。当然,这还是里院阵法技术上所限制造成的,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将阵法厚度设置为一厘米。

这和打野战不同,不需要那么大的范围,把老家围一圈便是,弄那么宽干嘛。他们要的是,在敌人未反应过来之前,不仅进入了露凝霜,甚至还穿了过去。

这个时候,离常玉的发言才过去一小时不到。

地府要讲的事情也比较劲爆。

大巫所掌握的灵魂自爆,钟馗带领技术团队,经过几个月的不懈努力,攻坚成功。只是结果嘛,现在看起来,就有点儿感觉一旦说穿了,便一文不值。

这种源自于遗人传授的功法,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玄妙。

灵魂在一个极小的层面,以一种超高的频率来回震荡,其原理和物理学有几分相似,当达到一定的程度后,肉体便无法承受这个过程中所产生的气息波动,爆炸开来。然后便接着是灵魂失去肉体的束缚,跟着爆炸。所以,这个灵魂自爆其实是分为两波的,只是相隔时间很短,几乎就是前后脚,察觉不出来而已。

不过,原理是搞明白了,却无法复制再现。

因为就连十殿阎君,都无法做到那种程度的灵魂震荡。或者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十殿阎君用尽全力进行灵魂震荡,也并没有引起灵魂气息的紊乱,他们觉得,自己的频率已经够快了,应该远远超过了钟馗所提供的数据,可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地府方面的文书报告的确做得很好,可这一次,他们却发现,里院的人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地府没有怎么搞过科研,写什么标书啊,科研立项啊,试验啊,结题啊,文章发表啊之类的。

可里院的人经常做啊。

在他们眼中,地府的这个研究,无法复制再现,叫什么成果?

一个好的科研成果,必须具备可复制性啊!

同样的方法,张三来做要行,那么李四来做也必须得行。今天做行,明天做也是要行。在大街上做行,在家里厕所做还得行。

人物,时间,地点,随你变化,只要试验基本原理不变,那结果就不会变。这是最基本的原则啊!

而地府现在这样,很明显是研究失败了啊!

偏偏他们还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于是大家都只能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多说话。

直到最后,赵竹仁才皱着眉,回忆起了代文斌几个月前给他说过的一些事,道:“崔判官,麻烦你让钟馗和搞技术的人来一趟,我想,他们大方向是没错的,只是······这灵魂震荡,应该说的不是来回,而是阴阳······”

第二百零五章 战后总结(二)

赵竹仁这话说得客气,可在场的人细想了一下,连崔判官都反应了过来,这里面其实差别可大了!就差没直接点明地府的研究做得乱七八糟了。

因为这阴阳震荡······虽说大家都反应过来了是个什么意思,可毕竟都是第一次听说。

让灵魂在阴阳之间反复变换······

到底具体该怎么操作?

崔判官略一思索,就立刻认定,这就是真正的答案!那种感觉异常的强烈,完全没有任何理由!

这不仅仅为研究灵魂自爆指明了正确的道路,还能和常玉之前所说的情况互相印证。

遗人能自由地切换魂魄的阴阳属性,所以常玉的不语根本没办法伤到唐否的魂魄。同时由于魂魄和肉体的属性必须相反,所以他的肉体会受伤。

一般来说,里院的手术刀,如果用物理效果,那么可以针对所有人。而在和灵体或者灵识已经觉醒的人进行作战时,那么主要攻击的是对方的魂魄,尤其是在针对后者时,随着对灵魂的斩击,那么肉体也必然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而斩唐否的那几刀时,他把魂魄属性转为阳性,身体为阴性,所以不语未伤及其魂魄丝毫。可当时他的肉体属阴性,不语是可以对其有效的,奈何手术刀实在太短,所以伤害有限。

这个观点有些新颖,稍微有点儿绕,大家还一时没有捋清楚。觉得有那么点儿道理,只是总还觉得不够系统。

于是赵竹仁开始举例,因为他觉得,大家都是搞学术的,还是这种方法最简单明了,容易懂。

第一种情况,用里院的手术刀,去斩普通人。那么如果刀身本体接触到了对方,会造成伤害,这点毋庸置疑。可针对魂魄,则没什么效果,普通人的灵识没有觉醒,不会引起灵力长刀的反应。当然,如果流血过多,造成生命体征无法维持,出现的魂魄不稳,是另一回事。

第二种情况,用里院的手术刀去斩觉醒了灵识的人类,由于对方灵识覆盖全身,那么可以造成灵魂和肉体的伤害。

第三种情况,遗人魂魄肉体属性互换,按理说,还是应该同时受到伤害。可是,这里就有个问题了,在第二种情况的时候肉体之所以受伤,是因为魂魄给斩了所表现出的连带反应。就好比大家都知道的第一种情况,拿把普通的刀去捅一名主任医师,他的灵力会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流失,进而灵魂衰弱。那么,当说到唐否的情况时,就应该这样想。

里院的手术刀,指向性就是斩击魂魄。唐否的魂魄变为阳性,那么此时灵力长刀就好比斩到了一个普通人的肉体,没有效果,灵魂既然没有受伤,那么肉体依然完好。而此时他的肉体属阴,按理说是可以用灵力长刀斩杀的,奈何肉体虽然属性变为阴了,可客观上还是属于实体,需要用手术刀的本体才可以有效。

就好比魂魄,不管它的属性是阴性还是阳性,客观上,还是虚幻飘渺的状态。不管肉体的属性是阴性还是阳性,它还是可以触摸的。

见大家的疑惑稍微减轻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完全想透,赵竹仁做了进一步的说明。

不是说拿他没办法。

当他正常状况时,自然不用说了。当他魂魄和肉体互换时,掏出一把枪崩掉就行!

不管你肉体属阴属阳,都是客观实体,只是在他魂魄属阳,肉体属阴时,那么这颗子弹,不仅可以击伤肉体,还能击穿灵魂!

常玉第一个反应过来,道:“就是说,虚幻的灵力长刀,要想斩击实体的肉体,必须要先斩击同属性的虚幻的灵魂,因为灵魂属阴,灵力长刀属阴,斩伤魂魄,肉体跟着受伤。而实体的子弹,想要直接击伤虚幻的灵魂,呃,我说的是直接击伤,不是因为肉体受损严重导致的那种灵魂虚弱,那就要打在不同属性的实体的肉体?因为子弹属阳,可以直接撕扯同为阳性属性的灵魂。所以,这里面牵涉到的,是魂魄和肉体的阴阳属性,以及他们的存在状态,还有受伤的先后因果机制”

赵竹仁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这个总结到位。

“对,上述两种情况,都是一种攻击手段同时伤害对方的肉体和灵魂,但作用机理,却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先伤魂魄,引起的肉体损害,后者是直接同时攻击到了肉体和灵魂!”

虽然没有证实,但赵竹仁说得非常的笃定。

这时,大家都都差不多反应了过来,只是,都沉默着不说话。

倒不是因为这事儿是个新发现,大家跟不上。这种牵扯到魂魄和肉体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因为所以,设定如此,找出规律就好。也不见得谁去问为什么灵体属阴不属阳?为什么一个人的魂魄和肉体属性必须对立?为什么灵力长刀斩击灵魂后肉体的伤害是立刻出现,而反过来就是间接伤害呢?

这事儿基本上用不着证实了,除了赵竹仁的推理外,还有一个佐证。那就是露凝霜对唐否的效果——唐否是灵魂在外,肉身在内!

之前大家都以为是阵法哪里出问题了,现在经赵竹仁这么一说,反应快的,已经两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那是因为问题出在唐否身上!

大家的沉默,都是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不可能总是用露凝霜防守被动挨打啊。以后的战斗怎么解决?

难道人人配把真正的长刀?或者再向政府申请配枪?

就算政府真的点头了,里院也不敢啊!

巫就是前车之鉴啊!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巫几乎被灭了啊!从此你里院一家独大了啊!

飞鸟尽良弓藏听过没有?

兔死狗烹听过没有?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要进一步武装自己?对付谁?想干什么?

虽说千年以来,朝廷和里院的政府一直都非常良好,可里院自己要自觉啊,要避嫌啊。

有心人真的要挑拨政府和里院的关系,拿这事儿简直太好做文章了啊!

三人成虎,流言不断,怎么办?

崔判官似是猜出了众人的想法,道:“要不就按常院长的说法试试?”

常玉立刻道:“崔判官,我那叫比喻啊,不是说真的要用枪啊。”

崔判官笑道:“各位可能想多了,难道在此之前,不一直是你里院一家独大吗?政府有说过你们养寇自重吗?”

常玉望了他一眼,心道奇怪,这种阳间的事儿你崔判官跟着瞎掺合什么?再说了,这种事儿,至少也要秦广王啊楚江王这些人来说才对吧?

崔判官不管常玉的表情,道:“其实还有个现成的方法,你们和六扇门的关系······”

这意思很明确了,只是在具体的操作上还有许多问题。

那些关于管辖权的事情就不说了,难道以后要六扇门派人常驻里院?就算这个问题解决了,那具体战斗时怎么办?

里院的人光是看对方一个起手式就可以大概先猜测个范围出来,做好应对措施,可六扇门的同事呢?难道还要再对他们系统地培训一遍?

那样的话,就又有很多手续上的麻烦事情了。

六扇门的人,更擅长的是调查和推理,在万千案件中,筛选出真正的灵异事件,然后进行作业。

如果不是太麻烦的,他们一般都会自行处理了,实在吃不下的,才会送到里院来。

这倒不是说六扇门要低里院一等。事实上,两家完全是兄弟单位。

所有的里院医师,其实都是在卫生部有着正式编制的医务工作者。只是,在选拔人的时候,因为有着医学背景得天独厚的条件,且人为地故意将灵识更为拔尖的人才往里院输送,才会造成这种局面。

一开始,里院就是作为一个战斗部门而存在的。

崔判官接着说道:“不过,当然最好的方法,还是靠我们自己。我在想,关于你们里院第二代手术刀的开发,是否可以把这一块儿考虑进去呢?这方面,我想我们地府也可以适当参与进来。”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愧是崔判官,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已经能想到这儿来了,还做了那么一大堆铺垫。

赵竹仁道:“地府想要参与,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们以前一直不说,我们平时谁会往这方面想?只是这第二代手术刀已经近乎完工了啊······”

崔判官行了一礼道:“如此的话,三院长,那么你们可能需要立刻开始着手研发第三代手术刀了。”

在后世的里院志里,里院的第二代手术刀果然是寿命最短的一代,还未成建制列装,便被暂停生产。

而里院的第三代手术刀,则是最臭名昭著的一代。

会拘魂的地府人员,毕竟是少数鬼差,大部分阴兵都没有这本事,所以鬼差并不需要其他武器。

可当那成千上万的阴兵配备了这斩阴也斩阳的第三代手术刀后······

第二百零六章 战后总结 (三)

因为这事儿虽然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很多,不是说立刻研发第三代手术刀就立刻研发的。好在事情的性质不复杂,全部都是里院的家事,所以讨论起来比较轻松,具体的操作细节,可以留到下面再说。

崔判官虽然最后是想在里院的第二代手术刀里掺一脚,但不管怎么说,他提供的思路是正确的。

未来和遗人的接触,里院可以依靠政府的力量,但最终在战斗的环节,还是得里院自己来刚正面。

这不仅是手术刀的事情,在搞清楚了遗人那奇怪的属性变换后,里院其实有大量的工作可以做。因为将来的战斗中,不可能只靠外科来打主力,符咒和阵法都需要进行改良。露凝霜这种歪打正着的就不说了,其他的大杀器,例如流年十二阵,必须尽快适应新的战术要求。

讨论这些花费了不少时间,就在大家都以为崔判官讲完了的时候,他才悠悠道:“还有个事儿,可能要麻烦你们了,我们拦下了准备对阴巫进行灭族的遗人,现在这些阴巫的妇孺你们看······”

会议开到这里,稍微重要点儿的事情都拿出来讲了,还有一些比较重要,但是不需要讨论,只用让大家都知晓的,也都全部打印了出来,放在了参会者身前。

这个时候,本来都觉得会议已经快完了,性子比较松散的,都已经悄悄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翻看了起来。没想到,地府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件事。

只是,大家都自然地向赵竹仁望了过去。因为大家都知道,上次进攻梁淄市,里三院可是俘获了一大批阴巫。但这些阴巫最后的下落如何,没有人打听。

那次行动,各院都有损伤,里三院尤为惨重,所以,不管里三院如何处置这批阴巫,大家都不会有话说。

关于崔判官所说,里院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不晓得最后有了这么个结果。

当时,在知晓了阴巫这一仗打得有些糊里糊涂甚至还有点儿被胁迫的成分在里面时,赵竹仁曾经想过走和平解决的途径。只是,因为人手有限,这件事儿只得委托地府,请他们帮忙,看能不能先把阴巫一族的妇孺们拿在手里,那后面不管是来光明正大的还是来比较无耻的,就都比较好办了。

不过,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好说,时间紧迫,在哪里去找?

后来很短的时间内便和阴巫们发生了接触,然后便是在现在看来都算用时很短的时间内平息了事态,到最后竟是谁都想不起还曾经委托地府做过这么一件事情。

而地府当时本来还在阳间的人员,在得到消息后,就根据地理位置自动分为了两组。一组火速驰援里三院,一组便是进山搜山。

赵竹仁见大家都看向自己,明白了大家的意思。自己在战斗中时可是放下了狠话,要是里三院有重大伤亡,便要让他阴巫亡族灭种!现在这情况,不知道算不算。

他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后面所代表的东西,更为重要。

“拦下?是哪位?”

当晚十殿阎君的动向他是清楚的,那么还有谁有这种能耐做这件事情?

崔判官再次行礼道:“回三院长,是日游和夜游二位。据回报,双方并未交手,二位游神找到阴巫族人时刚过卯时,本想迅速结束战斗,奈何对方见到二位爷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便撤走了。”

这么干脆?

赵竹仁觉得有些运气不好,要是地府再早一点儿把这事儿给落实了,那么说不定就可以把和阴巫的这一仗省下来了。

不过哪有那么多如果,现在回过头来想,或许就算如此,这一仗还是免不了的,遗人就在那群大巫之中,哪里可能三言两语就让对方阵前止戈。

他本想听听地府和遗人交战的结果,不管是输是赢,总能给大家说点儿东西,没想到遗人竟是不战而走?

这······是什么意思?

里院是软柿子?先拣软的捏捏?

不,应该不是!

赵竹仁在那里皱着眉头。

崔判官见状,开口道:“三院长,看来您也想到了,遗人应该不是惧怕我们地府,日游夜游二位爷虽然身为阴司十帅,可论实力,还远远达不到让他们怯战的地步。所以,应该是有些东西,一旦和地府交手,就会被看穿。”

赵竹仁认同这个看法。这么一说,他倒觉得,这又是一个佐证,这遗人奇怪的阴阳属性互换,在地府面前,肯定会露馅儿的。而且,当时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大的作战方针应该还是尽量避免和里院以及地府的直接交战。看他们能够毫不犹豫地撤去,应该都是在之前就做好了预案的。

赵竹仁“哦”了一声,点点头,站起身,收拾了身前的资料,这个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崔判官无奈,直接挑明道:“阴巫族人目前所在的位置稍后会通报贵院,这事儿,我们实在没办法接手啊,三院长。”

和遗人的战斗倒还有理由,可这一批俘虏性质的妇孺,地府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可妥妥的阳间阳事啊!

赵竹仁停下手中的动作,道:“那个,好,交给弼司去办吧,辛苦了,崔判官,晚上就留在院儿里吃饭啊。”

说完,转身离开,走出了被作为临时会议室的礼堂。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有些不明白。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上,赵竹仁心头肯定还是憋着火的。那么多人受伤,而且被阴巫和遗人耍得团团转。

王弼司对阴巫一脉是个什么态度,大家在上次进攻梁淄市的时候便有所耳闻,那道“屠城”的命令还犹在耳旁震耳欲聋。

只是,现在王弼司还躺在床上的,那么赵竹仁到底什么个心思,大家就猜不到了。

不过大家也就是想想而已,又不是非要弄个明白,反正这事儿,里三院出力最大,损失也最大,里三院随意处置也没什么问题。

崔判官见事情被接下了,也就算完成任务了,这后面的事情,便与他无关。如果里三院真要把这批阴巫给全部宰了,了不起自己就是工作量大一点,挨个挨个判一遍就是。

不过,上次进攻梁淄市俘获了一大批阴巫族人后,貌似地府也没有接收到大量的阴巫魂魄啊。

那这些人去哪里了呢?

崔判官停止了思考,不再去想,道:“如此,那便不客气了。”

众人都开始起身,准备离开。

“院长,是散会了吗?”一个声音响起。

赵竹仁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出声的何雨宇。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但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起来又不是在开玩笑,于是道:“对啊,小何怎么了?”

何雨宇走到他的面前,双手递上了一张纸,道:“院长,这是我的辞呈,请你签字。”

语气淡然,决绝,冰冷。

她是在怪赵竹仁,是在和赵竹仁赌气。

她气赵竹仁的那个怀疑的眼神,气赵竹仁在大家调笑时不给她撑腰。

那我就走,行了吧?

我不是不懂事,会开完了我才说这些的。

赵竹仁没料到何雨宇居然来这么一出,一时愣住,没有去接。

何雨宇的话说得很生硬,没说什么希望您批准啊这些,直接就是请你签字。

虽说平时候她对赵竹仁的称呼也是称为院长,但赵竹仁这时听得出来。

当一个人用这种语气称呼自己的职务的时候,里面蕴含了怎样的情绪。

众人立刻向兔子一般地逃离现场,只有常玉还留了下来多呆了一两分钟,最后还是自己默默地走出了大门,倚靠在了门口的墙壁上,双手抱胸,右膝抬起,高跟鞋底踩在了墙面的瓷砖上。用眼神把那些看上去飞快离开礼堂其实全都在门口八婆的人给逼走了。

赵竹仁看着这轻飘飘的辞呈,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这接还是不接,看起来说的是辞职的事情,可在何雨宇心里却代表了不一样的东西······

“不准。”赵竹仁接过辞呈,手上火焰腾起,瞬间就将其化为灰烬。

“我还有。”何雨宇又从白大褂兜里摸出一张折好的辞呈,展开递了过去。

赵竹仁看着这明显是赌气的举动,好气又好笑,道:“哪里这么儿戏?我没权力任免我的副手的。上次我要撤玉儿的职不都被她给顶回来了吗?”

常玉本来在外面表情严肃,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男女思维的差异果然是在什么地方都存在啊。

男人专注于问题本身,而女人更注重的,是态度和情感。

像师兄现在这样的回答,真的让她忍俊不禁。

“那好,你先签字,剩下的,我去申请召开院长会议。”何雨宇道。

赵竹仁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不合规矩。”

这下,就连何雨宇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了,尤其是门外传来了常玉那已经不加掩饰的笑声后,她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都这样了,他居然都还是木头一根,在很认真的和自己讨论流程问题······

常玉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门口:“何院长,现在里三院这样,你可不能撂担子,师兄可离不开你的,师姐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这才叫漂亮话呀。

一句话,两个不同的称呼,尤其那句离不开你,紧跟在前文后面,不知道是在说公事还是私事,让人听了舒服,却也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赵竹仁立刻接道。

······

第二百零七章 逃脱的遗人

“否儿,你歇着吧,这里已经安全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太适合回去。”黑衣中年男子背对着他,一只手扶在树上,看向远方。

蜀地平原地势辽阔,他带着唐否快速赶路,一路飞掠,现在已经是进入了丘陵地带,再往前走,便是那“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山脉了。

黑衣男子名叫杨禄明,刚好五十岁,是唐否的师傅。平时管教的时候,有时严厉,有时又溺爱。

唐否道:“师傅,我的肉身,还有机会拿回来没有?”

杨禄明道:“这点希望不大了,即使是为师,也没把握只身闯入里院。”

唐否也知道,这次和上一次不同。那次用计把里三院的人都调开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极短的时间内,师傅就带着他和师妹打开了鬼门关。

而现在他们赶了大概半天的路,估计里三院现在已经是戒备森严,严阵以待了呢。毕竟,里院多半还在等待着自己这边那并不存在的第二波攻击。

唐否得到意料中的答案,只好点点头。虽说以后还能够通过夺舍再得肉身,但毕竟不是本来的自己了啊。

杨禄明见他不说话,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执念,你可知道那人的情况,要比你复杂多了。”

唐否问道:“哪个人?”

话刚出口,就又立马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敢相信,连忙道:“这······里院容得下!?”

杨禄明道:“这点我也不知道,只是看样子里院并不知情。所以,你以后和他说话,客气点。”

唐否想起了自己之前和那人一同在梁淄市外围暗中观察里院时的场景,有些不自然,道:“他······很强吗?”

杨禄明这才转过身,道:“就凭里院没发现他的古怪这一点,你觉得呢?我问你,可知道我族大计策划了多久?”

唐否知道师傅应该另有所指,老实道:“只怕不下千年了吧。”

杨禄明继续追问,道:“那什么时候才开始行动的,你可知晓?”

唐否想了一下,正色道:“如果不算这些巫的话,应该是在这一百年内吧,至少那个假的梁淄市就是在六十年前开始慢慢修建的。只是可惜了,没用到刀刃上面,不过也将就,也不算全无用处。”

杨禄明点点头,道:“那你可知道当时这个梁淄市是谁选的址?”

唐否不是傻子,既然这么问了,肯定就是里院的那位了,他有些疑惑,道:“如果是他的话,我们怎么可能放心让他知道地址?他和我们只是合作,他肯定还有别的心思!”

杨禄明笑道:“其实,这假的梁淄市,本就是准备用在将来,送给他一件天大的功劳的。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没有等到这一天,好在我族也并未倾注太多心血。不说这个,那么,你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唐否开始认真思考,喃喃道:“如果要说送功劳给他的话,那么······”

然后他看到杨禄明那有些失望和戏谑的眼神,突然警醒,道:“不对!年龄!我虽未见过他的容貌,但感觉他可绝对不是一个老人啊!照师傅您的说法,他可是六十年前就参与梁淄市的选址了啊!”

杨禄明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道:“是啊,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谜,但他是个什么,我们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唐否把话接了下去,道:“也是夺舍?”

杨禄明肯定道:“是,但气息相当杂乱,不是那种炼魂之后所引起的杂乱。这只能说明,他夺舍他人的肉体,不止一次了······”

唐否这才仔细回忆和这神秘的里院人打交道的场景。最开始他只是以为对方怕自己身份暴露,所以不仅遮掩容貌,甚至隐藏了自己的气息,现在看来,原来这里面还有这等缘故。

“只是,他这样的气息,里院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他的异样啊。”唐否问道。

杨禄明摇头,道:“这点难不倒他,他在我们面前,是故意这样的,只是一个委婉的警告,让我们不要去打听他的底细。只是,他的实力,我一直有些看不透。”

唐否一惊,连杨禄明都看不透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实力到底该有多强?不过联想到师傅之前所说的话,不难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

如果他真的是反复夺舍他人的话,那么他的修炼时间很可能不止这一两百年。

唐否问道:“当年······他也是这个样子?”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不过杨禄明却明白了,道:“啊,当年他也是这个样子。不以真面目示人。完全看不穿他的实力,不过,那个时候连我都还没有出世,这些,也都是听我的师傅讲的。”

唐否来了兴趣,试探道:“有机密?”

因为他觉得,这种陈年旧事,尤其是和这个神秘的里院人有关的,很可能就是机密,要不然为何自己以前从未听过。

杨禄明道:“能给你说的,自然不是,只是,最核心的东西,就牵涉到了一些和计划相关的事情了,估计也就只有陛下知道了。”

提到陛下,年轻人尽管处于灵体状态,也略微颔首弯腰,以示恭敬。尽管他十分不喜欢这个称呼,他是一个绝对的种族主义者,甚至连这种称呼舶来品,他也本能地抗拒。

杨禄明似乎很清楚唐否的性子,道:“你呀,吃点儿亏也是好事,以前就是太傲了,也怪我敲打太少。这次,虽然出了点儿差错,但总归还是把差事儿办完了。里院猜不到我们想干什么的。”

唐否知道一些阶段性的计划,道:“里院现在的目光,仍然应该放在鬼门关那里,至于对炼魂的掌握,凭他们的知识体系,估计会被带歪,往阴气方面去考虑。”

杨禄明悠悠道:“是啊,这才是可怕的地方啊······”

唐否有些听不懂,向杨禄明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杨禄明道:“这些事儿,既然已经做完了,那么接下来陛下就会昭告天下,论功行赏。所以,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了。最近几个月的行动,其实,全都是出自那人之手······”

事情很简单,杨禄明只花了十分钟左右就讲解完毕。

唐否听完后略一思索,就立刻明白为什么师傅说有些可怕了。

先说进攻鬼门关一事,那人又不是不知道里三院在什么地方,可偏偏还是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设了一个小局把里三院的人给调了出去。

当时师傅带着自己和师妹一同进攻鬼门关,显然是知道计划详情的,虚晃几招后便迅速撤离,不和地府纠缠。

在这个过程中,一路给里院留下了些隐晦的线索,随便怎么查也不会查到他那里去。

这事儿做的巧妙,但也不是什么惊天计谋。让人觉得他的谋略可怕的是第二件事情。

里院此时的反应居然真的和自己所预想的一样,在和地府一起,准备着手于阴气的研究。

而这一切,居然是那里院人很早前就开始布置了。

巫分裂成两脉这件事情,竟然也是他一手谋划的!亲手雕刻出一个乖巧听话的阳巫一族的模样,然后最终送给里院,让他们把炼魂的秘密和盘托出。

唐否问道:“这两件事情,的确让里院把防守和研究的重点都给引入了错误的方向,但是,对他貌似没什么好处吧?”

杨禄明道:“你要适应他的思维模式,他要做的事情,向来不是那么直接。连我也不知道他最终想要的是什么。但你记住,和他打交道,有一点不能忘记,那就是他给了你一文钱,那么肯定不会只是想买一文钱的东西那么简单。”

唐否并不了解全部的计划,虽然只要把里院往错误的方向上引肯定没错,可具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并不太清楚,于是道:“可惜最终那批巫没能炼魂。这才是我们的目的啊!”

杨禄明伸出手,居然拍在了魂魄状态的唐否头上,道:“别急,陛下有安排的。炼魂从来都只是目的,并不在本次计划之中。和那人的谋划比起来,这点巫的魂魄简直太少了。”

唐否道:“可是您不是说他非常反对炼普通人的魂吗!?”

既然连这等规模的巫的魂魄都看不上,当作可有可无,那么肯定就有一个更大的群体。这就只能把眼光投入尘世中的普通人了,总不可能是去炼里院吧?

杨禄明道:“你不用来套我的话,这个就已经牵涉到机密了。”

唐否并没有露出失落的表情,既然是族中大计,那么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族中的孟婆汤已经用完了,地府那边的新货还没有送来,要是不小心被抓到,特定记忆没被抹除,暴露了族中计划,那才是罪人。

想到这里,唐否道:“说起来,我现在这个模样,倒还挺适合去地府走一趟的,顺便去催一催孟婆汤的进度。”

杨禄明摇头:“接下来的时间,外出会相对少一些,孟婆汤用不到那么大的量了。我们需要让事情冷却一段时间,让里院和地府胡思乱想一阵。更关键的一点,我想,那人应该很快会找上门来了,我们得想想怎么回报一下,以及想办法搞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他曾经说过,他想要当这个世界的王,我不是太相信。”

第二百零八章 夺舍之人

唐否知道族中计划的最终目的,却并不知晓行动细节,道:“的确很难想象,按道理,在他知晓了我族的目的后,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会和我们合作的。”

杨禄明道:“他做事非常有分寸,始终把自己的实力压制在某个水平。甚至我怀疑,他去夺舍,都并不是为了更换肉体或者说身受重伤,而是想将自己的修为降低。”

唐否疑惑不已,还有这种操作?

杨禄明继续道:“记得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师傅就对我提起过他。在那时,便已经觉得他的气息杂乱斑驳,当时,他对我说过一句,说他是个死人。这些年来,我偶尔会想起这句话,并不是太明白。但前段时间,我终于觉得有些想清楚师傅当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杨禄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道:“他原本就是一个鬼魂,通过夺舍的方法再得肉身。而这么多年来,他反复夺舍,并不是逃避地府,而是逃避天道。”

唐否想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天道本无常,却容不下非常之物。

他夺舍后,哪怕去伤天害理杀人放火,也不会引起天道的关注。可如果他一直保持灵体状态,那么上千年的鬼魂这种不合理的存在会招来什么级别的天雷,想必他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杨禄明接着说道:“对于他的来历,其实我们也有一些猜测。当年,是他通过巫主动找到我们的,你想想这代表了什么?”

唐否在族中一直是佼佼者,反应不慢,但却想不出这么个普通的细节,代表了什么,于是摇头表示猜不出来。

杨禄明道:“这个不怪你,因为这件事儿实在是太普通了,就算是师傅他们,当时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就是我族之前并未外出行走,他是怎么知道我族存在的?”

“怎么知道的?”唐否下意识地问道。

杨禄明摊摊手,道:“分析的······这家伙居然是分析出来的······”

得到这个答案,唐否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师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呗。”见他这副表情,杨禄明道,“当时,他的出现让全族上下警惕不已,本来当时想着的是直接干掉就好了,可没想到他居然把我们上千年的谋划给猜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先帝想得要更多一些,怕他身后还有其他势力,于是想留着打探更多的消息。可终究还是小看了他啊,当时他只说了一句,就让先帝将在场的十三名族人全部斩杀,连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也没有放过!你师公当年便是那唯一幸存之人,尽管如此,当时他也是噤若寒蝉,一个劲儿地跪倒在地磕头。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肯定不会死了。那句话我不能对你说,连我,也只是在师傅临死前,当着陛下的面告诉我的,所以,你也不要打听了。就是这句话,让先帝毫不犹豫地选择与他合作。因为和他所说的相比,我们这上千年的格局,实在是有些太小了啊······”

唐否听到这里,明白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是师傅不能说的了。不过他仍然比较满意,看样子,师傅在自己和师妹之间,已经选好了衣钵传人了。

杨禄明顿了顿,道:“现在你大概可以想象一下这个人了吧,换成是你,你能将我族的存在以及计划分析出来?甚至如此准确地判断出联系我族的唯一渠道是巫?”

唐否摇头,这点实在是不服不行了啊。自己虽然脑瓜子聪明,可要处在那个人的境况,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的。

他回答道:“那这个人生前,必定是巫或者太医院的人,并且夺舍的对象也一直在这二者之间!”

一般的修行者是绝对不知道这之间的秘闻的!

杨禄明摸了摸胡须,欣慰道:“是啊,他只有不断地在这二者之间跳来跳去,经过多年的积累,最终推断出了我族的计划。”

“那说不定他在夺舍成为巫之后曾经和族中先人有过接触呢?”唐否突然提出。

杨禄明摇头道:“就算是,也只能是小角色了,大巫体内都有魂蛊,我们不可能感觉不到。”

唐否想了一下,没有继续在这个细节上纠结。在他眼里,这位里院的神秘人已经足够厉害了。

他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又是难得的一个晴天,虽然没有艳阳高照,却也让人觉得,这又会是一个暖冬。

远处的丘陵起起伏伏,即使是冬季,也依然是一片绿色。这要是在春天或者夏天,该会是如何的郁郁葱葱啊。

“很美,是吗?”杨禄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开口道。

“是啊,和他们相比,我们的日子简直就像是苦修一般。”唐否喃喃道,“虽然我不知道族中大计的具体实施,但我现在有些明白了,只有生长在这片广袤天地下的人,才会想出让师公,先帝,师傅和陛下都觉得有着大格局的计划。这片天,这山,这水,看久了,真的会让人心胸和眼界开阔啊。”

杨禄明眼中露出一丝温柔,道:“知道吗,在那个人没有出现以前,我的师傅平时是怎么给我加油和打气的吗?说来好笑,当时师傅告诉我,说我要好好努力,学得一身本领,辅佐未来的君主,然后将自己的本事再继续传下去,直到有一天时机来临之日,我族计划实施之时,有人会将他执行下去。很难想象,当时没人会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唐否是知道族中原来的计划的,这点所有的族人都是知晓的。

那就是炼魂。

炼魂做什么?当然是增长实力。

而现在族中大计已经把目的和手段变了一下了,需要保密的,不再是目的,而是手段了。

千年来,巫替自己这边儿做了许多工作,炼了不少魂。那人出现后,建立了梁淄市,族人们也同时将一些衰老的大巫骗来炼魂。

但不管哪种方法,都还是做的隐蔽,避开里院的视线。

只是,听师傅所说,看族中近期的举动,似乎终于要开始和里院正面硬刚了啊。他不知道怎样的格局才会让陛下和先帝下定了决心,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一代,迎来了曙光。

唐否道:“是,师傅,我会努力的,一具肉身而已,放得下。”

杨禄明笑着道:“这次回去,你来汇报吧,也该让你开始崭露头角了。你先说一遍我听听。”

唐否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按捺住心情,沉吟了一番,道:“基本上那人提供给我们的情报都是真的,这次想要评估的东西也都看了个大概。”

杨禄明鼓励道:“你先说说你的结论和看法。”

唐否站得笔直,道:“这次行动,借里院的手,灭掉了一大批巫,尤其是大巫级别的,全部都魂飞魄散了,虽然没有弄到里院家门口来这么一出,不过这个目的达到了,陛下应该会很满意。”

杨禄明笑着道:“这点儿出息,就像你说的,只要这批大巫被炼魂了,陛下就不会怪罪下来。你犯的那点儿错误没关系的,弄好了,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真有不懂事儿的人,我到时会站出来的。这里就你我师徒二人,不用说这些。”

唐否见心思被戳穿,尴尬一笑,继续道:“里院的运转模式和行事风格,和他所说的一样,的确雷厉风行,而且有着各种预案。高手林立,还都不怕死,不论阵法,符咒,近战格斗,都极为难缠。最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好对付的,是这群人并没有太多的······怎么说呢,换个说法吧,很矛盾,有时感觉他们给自己身上套上了很多枷锁,制度上的,道德上的,程序上的等等等等,可下一个瞬间,当你准备利用这些他们身上的枷锁时,会惊奇地发现,他们自己已经又把这些枷锁给脱掉了,变成一伙没有底线的人。师傅你说说吧,在陛下面前可不敢这么汇报。”

杨禄明道:“是啊,他们给自己定下了很多规矩,有时看起来很水,有时却又执行地异常严格,寸步不让。不过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在我们最终的计划里,需要的不是一个弱小的里院。”

唐否知道又说到禁区了,不便打听,道:“那我们这次还为什么顺便削弱了他们一下?”

杨禄明道:“嘿嘿,刺激一下他们呗,就当给陛下看个乐子。”

唐否抱拳对远方行了一礼,道:“如此便好,先前我还怕把里院说厉害了,陛下会不高兴呢。那师傅,关于几位院长的情报······”

杨禄明道:“既然你的接触和那人的情报能够相互印证,那么我们接下来还是从里三院着手吧。赵竹仁还真当的起他的名字,竹仁竹仁,又君子,又仁义。只要计划一启动,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否不知道笑点在哪里,只觉师傅应该是高兴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禄明笑骂道:“憨货!好了,继续赶路吧。记住,近期我们都不要和你师妹联系了。”

第二百零九章 打赌带来的灵感

“快走快走,是大师兄。”王曦像躲瘟神一般,赶紧拉着小一往一边走去。

他可害怕王弼司了,又是自己的大师兄,还是自己的科主任,而且还总是吼他。

小一本不害怕王弼司,但天生就是这么个活泼的性格,一看王曦这样,立马也来劲了,感觉像在执行什么潜伏任务一般,刺激得很。

两人背靠在大楼的外墙上,这里刚好是个转角,把王弼司的视线遮挡住了。

“躲起来躲起来。”小一在一旁像小鸡啄米般猛地点头,表示无条件地支持王曦的决定,完全不知道她怕哪样!

等了一会儿,小一按捺不住了,悄悄伸了个小脑袋瓜出去看看情况,用手拉拉王曦,小声道:“还没走。”

王曦也伸出脑袋来,两个人像偷窥狂一般在那里盯着王弼司一举一动。

此时的王弼司就是平时的正常装束,皱着眉头,在蓝花楹前来回踱步。这个季节,蓝花楹光秃秃的,一点也没什么意境。

“你家大师兄傻了!像个呆头鹅!”小一小声道。

王曦按着她的头,道:“你才傻了呢!哎,他怎么还不走,要不不去食堂吃了?”

小一昂起头,还是看不到王曦,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去吃串串?”

王曦正想说两句,大师兄的声音传了过来:“躲我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要去吃饭就快去!打扰我思路!”

前面两句语气都还好好的,可后面不自觉地就又想吼一吼王曦了。

王曦哆嗦着走了出来,还没开口叫大师兄,小一跳了出来,道:“大师兄!他说你傻!”

王曦吓得不轻,连忙否认。

不过王弼司却似乎并不在意,继续道:“算了,一起去吧,正好我也饿了。”

王弼司的伤看样子恢复得不错,不过本来他的这种上对于他这种青壮年就好得快。

他竟是转身带头走在了前面。

王曦心想完了,这节奏,那这晚饭必然要在一桌吃啊!

他可不想对着成天都凶自己的王弼司吃饭,没胃口的。

而且自己和大师兄之间根本没什么话题,这顿饭会很尴尬的······

“大师兄,这边!”

小一已经跑到了前面,占了几个座位,像他们二人招手。

王曦看了一眼这食堂,此刻还断不至于需要占座的程度,无奈地笑了下,跟在大师兄后面走了过去。

“大师兄你坐,我去给你打饭!”小一立刻起身,跑到窗口那里去了,竟是连王弼司要吃什么都没有问。

王曦愁眉苦脸地坐在了大师兄对面。

“你的饭也是小一给你打来?”王弼司问了一句。

王曦抬起头道:“哦,不是,不是,我这就去。”

王弼司叹了口气,开始打量着四周,并和大家打着招呼。

为什么这么个重要的事情,大家都好像忘了一般呢?

上午的会议保密层级又不高,好多愿意去混脸熟的,都进去听了的,就没有一个人想起来问一句?

刚开始,自己还以为是因为话题敏感,没办法讨论,但总归还是会在文书上反映出来。

可会后,自己认真地翻了两遍记录,确定对这件事情是真的只字未提啊。

“大师兄,王曦呢?”小一端着盘子,放到了王弼司面前。

王弼司道了声谢,指了指在麻辣烫窗口流连的身影。

小一把自己的盘子也放下,道:“大师兄,我们打赌,他绝对不会吃的,肯定一会儿还是和我们一样,端着套餐回来。”

王弼司终于有了点儿兴趣,道:“你还学会和人打赌了啊?好,那你说说,为什么?”

小一鸡贼地笑道:“大师兄,你还没说赌不赌呢?”

王弼司被逗乐了,他知道,既然小一敢打这个赌,那么自己多半是赌不赢的。听小一的意思,那么王曦应该很喜欢吃这些的。

“一百块?”他对这个小财迷略有耳闻,反正是输,这个度拿捏地刚刚好。

小一开心道:“好,就赌一百块!”

“那你现在说说为什么?”王弼司看着自己的餐盘里面,很是满意。

小一指了指王曦,道:“因为你呀,他怕你,吃麻辣烫要等一会儿,他肯定想到这点了,所以最多一分钟,他就会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回来。”

王弼司苦笑了一下,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说完,摸出钱包,取出一张红彤彤的钞票,放在了桌上。

小一立刻双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拿。

王弼司悠悠道:“稍等一下,这个还要看王曦回来怎么说吧?”

小一讪讪地收回了手,吐了吐舌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曦,心中催促着他快点回来。

王弼司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自顾自开始吃了起来。

刚吃了两口,眼角余光就看见一只小手飞快地伸到了桌子中间,将那张钞票取走。

王弼司抬起头,看见王曦果然端着套餐盘走了过来。

“王曦,看!我赢了大师兄一百块钱!”小一挥舞着钞票,喜滋滋地展示给他看。

王曦看向大师兄,自己这才离开一小会儿,怎么大师兄就被这丫头骗走一百块钱了呢?

王曦道:“你又干了什么?大师兄,你不会上她的当了吧?”

王弼司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了下去,慢悠悠道:“不好说,你的回答决定了我们打赌的输赢。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去吃麻辣烫呢?”

王曦愣住了,但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二人在打赌。

怎么可能照实说?说因为您老在这儿,怕您等久了?

“哦,大师兄你看!”王曦一边说,一边翻开嘴唇,露出了嘴巴里的一个溃疡。

王弼司笑了笑,道:“的确不该吃那么上火的。”说完,手指一动,那张钞票便飞了回来,飘到了他面前。

小一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愣住了,这钞票在手里还没有握热乎呢!

等她反应过来,气得怼了王曦两拳,道:“你是不是撒谎?是不是撒谎?你明明就是怕大师兄等你!”

王曦被戳穿,哪里敢承认?但好在口腔里的溃疡铁证如山,可以交差。

王曦坐下,小一立马端起餐盘,跑到对面去挨着王弼司坐,气鼓鼓地不看他。

王弼司看着有趣,心情有些放松下来,对身旁的小一道:“小一,那个,里院是很反对浪费的······”

小一看了看自己的餐盘,道:“吃不完给这个人吃!他不是喜欢清淡吗?全都给他!听周师兄说他早上就要吃一碗回锅肉盖浇饭!”

“噗!”地一声。

一向稳重的王弼司居然没稳住,一口饭喷了出去,还好反应及时,没有全部喷在王曦脸上。

王曦在那里都呆住了!

这是大师兄吗?这是被鬼魂夺舍了吧?

王弼司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拿纸巾抹了抹嘴,顺带也递给了王曦两张,接着小一的话道:“我也浪费了。还有这种事?”

小一看着王曦脸上的米饭,终于笑了起来,道:“真的!周师兄让他去买包子,他买了回锅肉盖浇饭,盐煎肉盖浇饭和一碗烧白!可焖油了!不信你去问柳师兄,他也知道的!而且,他还把卤蛋放裤子口袋里!”

王曦连忙道:“不是直接放的,是塑料袋包着的!”

“那你是不是放裤子里的!你的蛋是不是放裤子里的!”小一再次追问。

整个食堂立马变得鸦雀无声,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想看看他们到底在说个什么。

王弼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又想笑,在那里绷着一张脸。

算了算了,在这对活宝面前,还是专心吃饭吧,想不了事情的。

王曦和小一同时反应过来了这句话里的问题,容易让人想偏,立刻安静下来,红着脸,专心吃饭。

王曦憋了个坏,道:“大师兄,你可别上她的当啊,既然她输了,就该让她摸一百块钱出来啊,你光把自己的一百块钱收回去算什么?”

王弼司抬头一想,有理。

小一看着王弼司递过来的眼神,意思清楚明白。

“里······里院······禁止赌······赌博。”小一干巴巴地瘪了一句,她决定,今天一天都不要理王曦了,虽然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了。

王弼司哪里可能和她计较,道:“嗯,还是小一觉悟高,行了,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起身离开。

等他快走到食堂门口时,小一的声音突然传来:“大师兄你偷换概念!我们赌的明明是王曦吃什么,你却给变成了赌王曦选择东西的理由!你输了!”

王弼司停顿了下脚步,侧过身子,看向他们,笑了一下。

他自己也是在两分钟之前发现了自己偷换概念这个无意识的行为的。

然后灵光乍现,想起了今天会议上的困惑,似乎有些通透了。

我就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人提一句,原来是怎么回事啊。

有必要连我也瞒着么?

那次去巫寨救师弟他们的时候就感觉很强烈,总觉得上层在防着谁。

现在看来,终于有个大概的范围了啊。

“嗯,小师妹,我输了。”

他起身离开时,那一百元,并未带走。

第一章 外婆

骗人的吧?

尽管内心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可真的这一刻来到之时,王曦依然举着电话,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是外婆带大的。

而如今,那个人不在了。

在大一的寒假回到家时,便被告知外婆得了卵巢癌,稚嫩的他当场就哭了。第二天去看望外婆前,被叮嘱不要说漏了嘴,因为外婆胆子小,现在还没人告诉她实情。

后来见到外婆,看着她娇小的身躯躺在病床上时,王曦就忍不住了。他整个大脑是空白的,只是在床旁不断地点头笑着,不管外婆说什么,他都答应,他都说好。

等到外婆手术完成,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来探望,总会有人给外婆说,你大孙子就是学医的,有什么担心的,别操心,很快就好了。

那时,外婆总是发自内心地露出那种骄傲的表情。感觉那么多的安慰,只有这一句她是听进去了,只有这一句,她相信了。

然后外婆便会向他确认,是不是很快就会好起来。

那时他才读完第一学期,什么也不懂,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学校的牌子不是太硬。但他总是会握住外婆的手,认真地点头,

这个时候,外婆就会露出轻松的表情,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在面对未知的危险害怕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依靠般。

因为王曦说,嗯,很快就会好的!

外婆真的很好忽悠。

大一到大四的所有假期,王曦没有外出旅游,肯定是假期的第一天就返乡。如果外婆在住院化疗,他就负责中午去送饭,如果外婆刚好是出院回家了,那么每天晚上他便会和父母一起散步到外婆家去。

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外婆向同房的病友介绍自己,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王曦非常的了不起。

在得知王曦所读的学校后,别人的眼中总会有那么一丝不过如此的意思在里面,但外婆看不到,因为她只看向王曦。

外婆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就算痛也忍着。一开始,这病就是这么给耽误了的。外婆起初是小腹疼痛,可她怕麻烦外公和女儿们,就自己吃点儿止痛片。要是早点儿到医院检查,或许就不一样了。

外婆躺着无聊,王曦陪着也无聊。好多东西,外婆觉得很新奇,可是不管王曦怎么解释,她也跟不上。

那会儿智能手机比起现在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王曦经常一边儿玩儿着手机,一边回答着外婆的各种问题。如果他觉得这个问题对于外婆来说过于深奥无法解释,他就会开始满口胡绉。

只是有时骗的过去,有时不能。

外婆总会宠溺地看着他,骂一句狗东西,然后趁着大家都没看到的时候,悄悄地塞钱给他。

这次一百的,下次五十的。

全都是对折再对折,整整齐齐,可以藏进掌心。

王曦或许是预感到了什么,这些钱,他一直收了起来,从没有用过。这笔小小的私房钱,只是个数字,就这样退出了货币流通。

有时当他失落时,他就把这些钱翻出来,看一看,数一数,见没有少,然后又仔细地一张一张叠好。在旁人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财迷。

这些年来,一到假期结束,和外婆告别时,他都生怕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总是想多看外婆两眼。回到学校里的时候,每次接到老妈的电话,他也总会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哪怕放假在家时,他也会在和外婆分开始牢牢地记住外婆对自己说的话,这几乎变成了一个仪式。

然而这一次,他发现,外婆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就是要多学习。

因为那次分开始,外婆问自己,什么时候又回来,他说,要毕业了,没暑假了,可能要国庆节去了。

外婆似乎有点儿失望,同时也有些诧异。原来,自己的孙子,已经长大了啊,都马上要开始参加工作了。

这场告别如此地普通,甚至没有人意识到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就这样,悄悄地,悄悄地,像一页书,翻了过去,来到了结局。

王曦挂掉了电话,一股莫大的哀伤,再次笼罩了他。

外婆不在了,外婆死了,怎么办啊?!

他立刻订了下一班回家的车,然后独自一人,赶往车站。

等他来到医院,到护士站询问,护士对一旁的另一名护士说:“五床,不是死了吗?”

这个时候,他才有些跌跌撞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先到医院去。

他摸出电话,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外婆的遗体,在殡仪馆。

他才又忙慌慌地赶了过去。

只是,踏进灵堂的第一步,他就忍不住了。

正前方外婆那大大的黑白照片,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似乎在喊他,曦曦娃儿。

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都过了几分钟,他妈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来了。

几个同辈的弟弟妹妹们把他架开,然后带着他戴白纸,写名字,上香,磕头······

王曦的母亲,看着这一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说,外婆临死前,怕影响你工作,不让说,可她明天就要上山了,你必须得回来。

她知道这对婆孙的感情,道:“知道你忙,连衣服也没换······”

王曦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才意识到身上穿的还是白大褂和洗手衣。怪不得一路来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他愣了两秒钟,突然蹭了起来,冲出大门向外跑去。

妈妈被吓得不轻,几个反应快的弟弟已经跟着跑了出去。他们不知道王曦要干嘛,但知道不能让他单独一个人晃荡。

王曦抹掉眼泪,停顿了一下,道:“乔元,看好我妈,我去换身衣服。别跟来,没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一句普通的话,王曦说出来时,居然有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感觉。

“哥,你······”

“放心,很快回来,我没吃晚饭,给我弄点儿。”

王曦说完,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哪里?在哪里?

按照现在的情况,魂魄羁押后应该是立即送往鬼门关,要是过了那道门,喝下那碗汤,就什么都迟了!

可是,那是针对的怨灵,像外婆这种,阳寿尽了的普通魂魄,应该有个集中关押的地方,等凑够人数再一起送。地府现在没这么多人力来拘一个,送一个。

离汉安市最近的鬼门关,依然是里三院那座。

可现在,外婆在哪里?在哪里!

王曦的气息起伏不定,很快,他便感到周围有着阴气像自己靠近了过来。

这里是殡仪馆,阴气自然重。

他转过身,发现身前站立了三名鬼差。

“里院?”一名鬼差问道。

王曦点头,没有说话。

另一名鬼差道:“兄弟可是有事?”

王曦明白,是自己紊乱的气息,引起了驻守这里的鬼差的主意。

灵光一闪。

王曦向着外婆的灵堂方向,道:“何淑蓉,一天前死亡,现魂魄何处?”

那名鬼差想了想,道:“兄弟,我们又不负责拘魂,哪儿记得。”

王曦道:“汉安市的魂魄聚集地在哪里?”

鬼差疑惑道:“兄弟,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这里的,都是普通魂魄啊。”

王曦语气生硬道:“少管!赶快说!”

他这一怒,居然倒把这三名鬼差给震住了。

驻守在殡仪馆附近的鬼差,等级一般都不会太高,没什么功劳可立。人死后来到了这里,基本上魂魄都已经是早就被拿走了的。

鬼差看得出来王曦实力也不算太高,可不知为何,就是感觉他的气势很足。

他的气势当然足,柳瑗的与君绝就在他兜里放着,那股威压对于震慑这种低等级鬼差已经足够了。

回到里院后,王曦就瞄上了唯一拥有两把手术刀的柳瑗,天天借刀练习。

只是柳瑗不肯把柴扉借给他,对于自己的与君绝,倒还挺大方。后来柳瑗嫌他烦,让他把刀放他那儿,方正他们都在里院,柳瑗想要的时候,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王曦语气缓了缓,从兜里摸出一把里院的香烟,手一抹,全部出现在了那名鬼差手上,足有二三十来支。

“兄弟,帮个忙,指个路,我有事,但不是你们能掺合的。”

说完,另外一只手握住与君绝,灵力凝聚,长刀成形。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不会引起对方的误会,只会让对方向另外一个方向想。

鬼差问道:“兄弟,很棘手?”

他们几个如何看不出来,这灵力长刀,绝对不是这个年轻人现在的实力能够凝聚的,绝对温养了多年。

这种年纪,就可以手持这等利器,出手也阔绰。那这人肯定是里院的那些大佬们溺爱的弟子。

“在那边,汉安市的魂魄聚集地,一直都在师院附近。”

王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理由,道:“我叫王曦,赵竹仁的小徒弟,今天的事儿,谢了,各位兄弟给我张表,回头我烧纸请你们,记得守住此地。一切顺利,各位以后就跟着马哥混!”

说完,隐匿身形,向着师院的方向摸了过去。

第二章 和地府抢人

距离师院不到一公里的距离,王曦便知道了自己该去哪里了。

这块地方绝对是里院选址!

太标准了!

师院坐落于一个高度很低的小丘上,正前方便是养育了汉安人民的沱江河,只是河流蜿蜒到这里,刚好转了一个弧度不大的小弯。

王曦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种格局,却越想越乱,赶快拿出手机翻了起来。

等他确定好方位,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一般来说,早晚交班都是定在八点,但那是在鬼门关前。这里不是,不知道是否已经交班上路。

不过王曦仅仅思考了一秒,便拿定了主意。

不能等!

他来到了那间不起眼的小屋,轻轻敲了几下门,然后左顾右盼,见附近没人,手上一用力,便将门推开。

他知道,这种地方,通常是由黄泉石建成,里面的空间和外面不一样,算是在阳间开辟了一块地方,可以用来适合灵体暂时居住。只是这方空间不和阴间相通,像是一条断头路。

屋子正中间坐着一名六十来岁的老人,见他进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向着自己身后指了指,便不再理会王曦,继续自顾自地喝酒剥花生米。

王曦行了一礼,走到屋子最里面的墙壁面前,原地起跳,便从地面上钻了下去。

说老实话,这些他都从来没有经历过,全靠以前看书看得多,加上他有个好习惯,如果觉得一个知识点他记不住有可能会忘,但同时这是个死知识点,那么他就会把它给拍下来,有事儿没事儿翻翻。

刚才他又临时抱佛脚复习了两遍,知道大概怎么回事。

没有那种漫长的过隧道一般的感觉,下一秒,王曦便出现在了一间屋子。

屋子和先前的布局一样,中间还是坐着那个老人。看来王曦的表现比较老练,老人现在已经不再关注他,只是喝酒。

要不是房间的四周多出了很多通道,王曦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其实根本就在原地。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么理解也对,如果这个时候他打开来时房间的大门,就会又回到正常的时空。

这种牵涉到了空间规则的地方,摸清规则就好,没那个脑力来搞清原理。

“前辈,最近两天的魂魄在哪里?”王曦恭敬地问道。

老人又灌下一杯,然后满上,递了过来:“新人?尝尝?”

王曦没有犹豫,接过杯子,就一饮而尽。

“不是新人?”老人又有些不确定了,又满上了一杯。

里院对于地府不熟悉或者不认识的人,称呼只会有一种,这点,甚至连普通人都知道该怎么称呼,断不至于把自己叫做前辈。而这小伙子,行事却还算干脆,尤其是刚才前后两次进入这房间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最后喝酒时没有一丝犹豫,非常笃定这酒没问题,这是只有和地府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手才会有的反应。

“入职半年,没臂章。前辈,请问何淑蓉是否尚在此地?”王曦回答了他的问题,同时再次追问。

老者明白了,他和刚才那三名鬼差一样,猜出了个大概。才入职半年,就对这里面的事门儿清,行事干脆,只是还有些青涩的学院风。这种级别的在这个当口,还能够出来行走,那么这背景就很深了。

“就离你最近的那里,规矩大家都懂,我不过问你找她什么事儿,你也别把魂儿给我弄没了。再来一杯?”老人又把酒递了过去。

王曦这次拒绝了,道了声谢,便转身进去了。

老人举起酒杯,看着这墨绿色的酒液,嘿嘿一笑,没有喝,放在了桌上。

由于这里的,都是普通魂魄,关押并不是太严格。房间里,灵体们甚至还可以自由走动。只是,大部分的魂魄都是安静地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依然处于对死亡的恐惧之中。

王曦一眼就看到了外婆!

那个小小的,惶恐的,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他一下就冲了过去,一把将外婆抱住。

外婆老了,身高只到王曦的胸口。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却看不到是谁。

等她抬起头看到王曦那泪流面面的脸时,才发现,这是她的大孙子。眼中的恐惧消失不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伸出枯瘦的小手,想替王曦抹去眼泪。

然后,她眼中的恐惧再次出现,似乎比先前还要更强烈:“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走!快走!听话!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想把王曦给推开,但奈何她此时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王曦反手拉住了外婆的手腕,然后蹲下,道:“外婆,上来,我背你。”

外婆还在奇怪为什么自己去推王曦就是透体而过,可王曦就能抓住自己。听王曦这么一说,她没有动,怒道:“你要听话,这里真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们的争执引起了其他鬼魂的主意,反应快的,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要做什么,开始围拢了过来。

王曦皱了皱眉,在他还没有动作前,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到了自己面前,张开双手,把自己护在了身后:“都走开,你们要是敢害我孙子,我就和你们拼命!”

那道身影真的好小,好瘦,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倒。但不知怎么的,王曦觉得,自己的面前,屹立着一座巍峨的大青山。

他鼻子一酸,站起身来,再次走到外婆身前蹲下,道:“外婆,上来我背你,我们回家。小时候都是你和外公背我,今天换我来。我们回去找外公,回去找我妈,找我二姨四姨。”

他一边说,一边摸出了一沓符咒,像钞票一般刷刷地晃着,乜斜着双眼,望向那些围成一个半圆的魂魄。

里院正宗出品的符咒,比起道家的符箓差不了多少。这点上,为了图个清闲自在,道家几乎是倾囊相授,甚至一度有将符箓之术也传给佛家的意思,但佛家不受而已。

这些符纸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已经足够震慑这些初死的鬼魂了,再加上此刻王曦那充满着煞气的眼神。

“让一让,你们吓着我外婆了。”一团火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不识相的话,我不介意沾染因果。”

此时的他,真的是说到做到。

外婆似乎明白了什么,在王曦的背上,紧紧地抓住他,抱住了此刻她的全世界。

光明对这些普通魂魄的压制是天然的,王曦没有和他们过多纠缠,道了声谢,然后双手反抱,托住外婆的身子,开始狂奔。

“曦儿,重不重?”外婆在后面问道。

王曦这才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道:“重得很!”

他没有说谎,背上那轻于鸿毛的灵体,此刻在他心中,比泰山还重。

“曦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也······”外婆生怕把那个字说出口。

王曦不知道怎么解释,又开始胡诌:“你走丢了,我妈让我来找你,你知道的,跑腿儿这种事儿,还是我们年轻人在行。别急,一会儿就回家了,乔元,莎莎,柯儿,鹏鹏,龙龙,斌娃儿,轩娃儿他们都在。你这一丢,我们这些小辈子都找疯了,我运气好,先找到你。”

外婆趴在他背上,笑盈盈地说:“你们没事就好,我没事的。”

王曦一听,又开始说教:“又来,要是以前不忍,早点儿去医院,至于么?做手术人遭罪就不说了,花钱啊!”

他知道外婆的软肋在哪里,故意反着说。

外婆立马讪讪不说话了。

王曦见外婆不说话了,也终于静下了心来。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问题。先前头脑一热,就立马做出了要把外婆的魂魄抢回来的做法。可接下来,怎么办?

回魂阵他不会,而且即使他会,他还需要一个标准的外院医疗团队。上次在巫寨,大师兄抢救周师兄的过程,他回来听周师兄说过。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事儿,地府和里院,都不会答应!

但不管了,先带着外婆回去再说!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可就是要把外婆放在身边,他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小伙子,你这样,就让我难做了啊。”

老人还是坐在那里,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剥着花生米,“我之所以选择长年在这里,就是怕惹麻烦啊······”

王曦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知道他眼下需要处理的第一个问题来了。

只能用强!

地府的规矩,在这事儿上,是讲不了道理的。

“外婆,你先下来,我让你跑,你就跑,必须听话!”王曦右手凝成与君绝,瞄了一眼大门的位置。

他本没有什么计划,但他知道,或许有两个人会陪着他一起疯······

那么通知两位师兄,自己拖住这个老人,让外婆先走,后面的事儿,后面再说。

老人丝毫没有介意王曦的举动,仍是没有转身,只是道:“小伙子,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提醒你一句,虽然这里比较清闲,但毕竟还是有那么多魂魄啊······”

王曦听明白了,这里的魂魄虽然都是普通的灵体,可始终数量有那么多,但却只有他一人镇守。那么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就很清楚了。

他摸出电话,开始他的第一步,有事儿找师兄。

老人没有阻止他,仍旧是不急不缓地在那里慢慢吃着花生,只是酒,却没有再动一口了。

然后他右手一伸,房门居然被他打开了!

王曦看得有些不知所以,但哪怕是陷阱,也要踩一踩了!

“外婆,快跑!”他立刻喊道!

然后提刀向老人冲了过去!

这时,门外响起了电话铃声······

王曦心生疑惑,停住脚步,转头望了过去。

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婆婆好,我叫柳瑗,他叫周柯,是王曦的师兄。”

第三章 小骗子

“师兄!”王曦喜出望外,真的有奇迹!

只是此刻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两个师兄来得这么快。

老人这才瞅了一眼杯中的酒,见已经重新变来清凉透明,拿起来泯了一口,然后拍拍手,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不关我的事儿了。”

“师弟,我来了,那个,刀先给我,你拿着浪费。”柳瑗开口,伸出了手。

王曦立刻跑到柳瑗面前,将与君绝递给了柳瑗,然后再次面对那名老者,道:“柳师兄,他可能很强,而且,我们也不能伤他。”

老者闻言,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善!就这一句话,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位觉得如何?”

王曦已经习惯了自己被忽略,他没有说话,如果对方是这个态度,那么说明事情至少还没有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谈话的事情交给师兄们来就可以了。

不过,谈什么?师兄们貌似还不知道主题吧?自己本来准备打电话的,可电话还没通,师兄们就到了······

嗯?师兄们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准确地就找到了自己。

“师弟,你转过来,我怕以后你不敢把后背露给我们······”柳瑗叹了口气,开口道。

王曦一听这话,顿时心生警觉,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周柯和柳瑗。

周柯开口道:“一入里院,那么你的亲人都同时进入了里院的视线。里院把这件事情外包给了六扇门,一旦有里院中人的家属死亡,那么六扇门会核实后向里院报备。只是,师弟你的等级太低,如果是其他人,要不就回不来,要不就至少三个人一起回来······你的事情,六扇门发现得晚了些······”

周柯的声音开始变低,他有些受不了王曦那失望的眼神。

他明白了,两位师兄不是来帮他的,是里院派出来阻止他的!

柳瑗开口道:“师弟,你听我说,人固有一死,这是无法改变的,没有人可以逃得脱,就算躲过了今日,以后呢?”

王曦开始一步一步地向着外婆退去,道:“我不管!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们带走她!”

外婆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毕竟活了那么几十年,就算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可大概还是能推断出这刚来的两个人应该是和王曦一路的,于是拉了拉王曦的衣服,道:“曦娃儿,好生说话,和同学要搞好关系,你听话,不要犟了,外婆死都死了,都不痛了,活过来又要受罪!”

王曦转过身,拍了拍外婆的背,道:“没事儿,外婆,我认识最好的医生,到时候你坚持一下,按时吃药,配合化疗,乖,Rabbit !”

外婆听到了这个好久没听到过了的称呼,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假牙。

柳瑗继续道:“师弟!不要执念过重!你这样,她下辈子怎么办?!”

王曦像是小学生被抽问到了不会的问题,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恐惧。因为这个问题他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没有相关知识点。

柳师兄这样问,很明显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对外婆造成不好的影响。

王曦道:“柳师兄,不是说里院的人,都可以福泽家人吗?我的那份,给我外婆好不好?”

柳瑗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道:“那针对的是横死的里院中人······”

“那不是说里院院长阳寿过百吗?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我专心修炼,我一定能当上院长!那把我多出来的那些寿命,给我外婆,柳师兄,我们找牛哥马哥,让他们找找白爷,我们求求楚江王,看能不能提前把这些阳寿给我啊!周师兄,你也说句话啊!”王曦又望向了周柯。

周柯拍了下柳瑗的肩膀,对王曦道:“你觉得这可能吗?那每个人都说自己以后可以当院长,乱成什么样子?而且,你找楚江王来就为这事儿,你信不信他一巴掌拍死你!”

王曦眼圈都红了,低声道:“可是,这对我,是很大很大的事儿了啊······她可是外婆啊······我就这么一个外婆啊······她才六十二岁啊,她什么都没享受过······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天道······我操你妈!”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转身抱着外婆,终于哭出了声。

“Rabbit,对不起!我没用啊!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到了里院后我真的没有偷懒!不信你问两位师兄,他们一直都看着的······”

外婆拿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就像他小时候哭闹一样,小声地哄着他,逗他。

“乖,不哭不哭了哈。外婆相信,曦娃儿一直都是最乖的,最勤奋的,曦娃儿是大学生,以后会是很了不起的人。没事的,至少,你还是赶来见了外婆最后一面,外婆老了,你也长大了,抱不起来你了,你再抱抱外婆吧。”

王曦把外婆抱起,她是那么的瘦小,一点分量也没有。可他却怎么也放不下来,他只是把头埋在外婆胸前,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那么的伤心,仿佛把整个世界都给遗忘了。

他快要留不住他的外婆了。

他太弱小了,没办法让事情按照他所希望的发展下去。

他还能怎么办?他谁都打不过!他也不懂怎么还魂,也不会有医疗小队守在外婆的肉身前待命。

他只能哭了。

但是,就像他所说的,那可是外婆啊!

从小到大,她把自己溺爱得来无法无天。小时候不会剥花生,外婆就剥好了,放在纸上,他守在旁边,外婆剥一个,他吃一个。外婆笑他,说他在一旁就像只小狗儿,眼神里全是宠爱。

自己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啊!

可是,自己又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啊······

“师兄,能知道我外婆下辈子在哪儿吗?”王曦抹了抹眼睛,问道。

柳瑗道:“你知道的,那时,就已经不是你外婆了,你不能去干扰她的生活。”

王曦道:“可是,我就是想去看看她啊,因为外婆走了,我会很想很想她的啊······柳师兄你帮帮我啊!”

柳瑗看着王曦,摇了摇头,然后别过了脸去,似是不想再看。

周柯道:“地府不会给我们透露的。”

“那周师兄,你让地府给外婆选个好人家,下辈子她要锦衣玉食,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而且······都不能像我这么不懂事······”王曦见周柯搭腔,连忙问道。

周柯叹了一口气,道:“善恶有报,这些事儿,自有因果。”

王曦道:“你们怎么什么都不帮我!?”

周柯和柳瑗无言。

这时,那名老人终于站起了身来,道:“好了,看来解决得差不多了,大家各干各的,你们带人走,我领魂儿走。得亏你们来得早。”

王曦没去深究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见他走了过来,立马就把外婆放到身后,准备凝出长刀,可才发现,与君绝,已经还到了师兄手上。

那老人嘿嘿一笑,道:“别怪你师兄,你要是拿刀攻击了我,那可就是重罪了,哪怕没有伤到我丝毫,也一样,这后面跟着的麻烦事儿,会让你想都想不到。”

周柯和柳瑗也上前一步,看样子是准备动手了。如果真的有冲突,他们宁肯让这冲突爆发在自己这边,至少是里院内部事务。所以,他们一看王曦那戒备的样子,就都想到了先出手。

不过,看样子那老人也是同样的心思,不想惹麻烦,乐得送个人情出去。

王曦将兜里的符纸摸了出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面对两位师兄。

他的手开始有些颤抖,明知打不过,可他不允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外婆的魂魄被带走。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又是另外一只。

“曦儿,算了,外婆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哩。外婆生了你妈,你妈生了你,你以后要听话,做很多好事,这些都会算在外婆头上。”外婆将他的身形拉低,附耳低声道,“过奈何桥的时候,我假装喝孟婆汤,不咽下去,等我长大了我来找你,我的下辈子,就做这件事。”

王曦知道这是胡说八道,根本不可能发生,蹲下去,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外婆的头发,道:“好,那我等你,你只要给我说Rabbit,我就知道是你。”

王曦似乎是害怕外婆不知道下辈子怎么来找自己,连忙悄悄地告诉外婆怎么装病好混进里院。

这些对话其实都瞒不过其他三人,但大家都没有打断他们。

“前辈,能否让我们将婆婆和师弟一起带回去呢?我指的是里一院,至少,让他送完这最后一程吧。”柳瑗开口道。

老人一听又来个叫前辈的,道:“三院长的弟子?”

三人连忙矢口否认道:“不是!”

老人有些奇怪,自言自语:“也就三院长的弟子才这么讲礼貌了,有时听着舒服,有时又烦人得很。好了,你们去吧,记着把那小子看好了,没轻没重的,至于魂魄嘛······你得给我交个班。而且签名只能是你们两个。”

这个要求很正常,老人至少要证明是里院的人把魂魄提走了,如果出去后真有什么事,那么大家也好说下责任。

柳瑗想了下,摸出纸笔,就鬼画桃符般地写了起来:今提魂魄何淑蓉,生辰八字,卒时。然后认真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接着一把火将其烧成了灰。

此时再去看那老人,已经又坐下在那里自斟自酌了。

周柯道:“走吧,师兄只能为你们做那么多了。婆婆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

外婆笑着看着他们,对王曦道:“走了,曦儿,有你最后送我,我很满意了,而且刚才我们不是还说好了的吗?”

她以为大家不知道,说到这里闭口不言,生怕大家知道了自己和孙子之间关于下辈子的小秘密。

这样真好,她就怕孙子在外面打架惹事。

一行人走出了大约一千米后,柳瑗问道:“师弟,婆婆的灵堂,在哪边?”

王曦还没开口,外婆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了,还有头七,到时候再回来看他们一样的。”

柳瑗对着外婆笑了笑,然后对周柯道:“接下来的事情,你负责解释。”

说完,提速向着王曦指着的方向先行而去了。

王曦没明白柳师兄什么意思。

周柯在一旁悠悠道:“你柳师兄,也是外婆带大的······”

第四章 心思

“师兄!”王曦这次的声音充满了激动,本来心中已经熄灭的火焰,又再次升腾了起来。

怪说不得之前和柳师兄对话时,发现了他有些小小的不自然,被隐藏地很好,王曦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周柯道:“机会渺茫,他的回魂阵是个半吊子,而且我们手上的医疗资源有限,这事儿又不能明着来。所以,一会儿你要做的事情很多。”

王曦立刻答应,不管什么他都会答应!

周柯道:“最重要的便是复律的除颤仪,你得去偷一台来,哪家医院最近这个要问你。第二就是件小事儿了,怎么给我们腾地方,以及怎么解释,这次没有六扇门的来帮我们做这些,所以只有你来做。”

王曦问道:“那师兄你呢?”

周柯道:“我就是那个医疗小队啊!我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尤其是你外婆的情况,不像我那次,我那次才刚死,你外婆去世的时间太长了些,所以回魂阵必须要有人一直引导。我们等于在用最低的配置挑战最高的难度,明白吗?哪怕走位再风骚,操作再娴熟,命中不够的时候也只会出现满屏幕的Miss,Miss,Miss!懂?”

王曦这才意识到,还存在着这么一个时间问题。

其他先不说,光是外婆身体里的血液也早就凝为了血栓。尤其是在现代医学看来,大脑缺血缺氧几分钟后,损伤便是不可逆的了······

见王曦在皱着眉头思考,周柯道:“想明白了吧。脑组织的损伤,肯定已经不可逆了,我们只有碰运气,找到一块情况相对较好的地方,给外婆重建灵台,并且帮她守得灵台清明。至于血栓和出血倾向这个矛盾,都只有建立在成功了的基础上再来考虑的。”

王曦明白,凝血和出血,本就是一个矛盾。不能左,也不能右。必须让凝血系统和纤溶系统保持着一个动态平衡。前者过强,就会出现血栓,后者过强,就会容易出血不止,一个小伤口都会要人的命。

而此刻,这种让外院医师感到棘手的问题,竟是要运气好,才能遇得上。

“谢谢你们,师兄······”王曦背着外婆,语气非常地诚恳。

周柯用眼神望了望前方,道:“你柳师兄的主意,我就是陪着你俩疯的。这点记好了,出了事儿,得有个主犯从犯。”

王曦知道师兄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这种活儿,怎么可能不出事儿?

魂魄逾期未到,总不能生死薄出问题了吧?

一查就查得到!

只不过,如果真能让外婆还阳,那个时候地府已经不能对她出手了,具体的情况就要看生死薄的新内容了。

“柳师兄?”王曦问道。

周柯轻呵了一声,道:“还记得上次攻打梁淄市,他的柳瑗小队的屠城凶名吧?”

王曦表示知道,那次柳师兄杀来像一个血人,捕获了不少灵体。而这些人生前都和炼制婴灵有关。柳瑗事后把这些灵体关在里三院的地下镇压大阵里,足足延迟了一个星期,才交给地府。

那一周,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只要柳瑗去了地下室,似乎整个里三院都能听到那里面传来的阵阵哀嚎。

周柯继续道:“你柳师兄这个人,总会去做一些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婴灵的事情是,这次你的事情也是。当年他外婆去世的时候,他也和你一样,只不过那次,阻止他的人,是大师兄,他没有半点机会。所以,这次看到你这样,他就······来的路上,他就给我说了,我无所谓,但他却需要这种仪式感。有些事情,如果做了,或许依然无果,可如果当初没做,心里就说不定有个结了。这些事情其实都和他无关,但他知道了,就不一样了。”

王曦默默地看着前方,心中感动不已,他知道周师兄不会骗他,可他更知道,师兄们来帮助自己,不仅仅是这些原因。师兄们在来的路上应该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包括怎么骗过镇守的老人,都已经拟好了细节。

他突然问道:“师兄,那交班······”

周柯骂道:“那天杀的,穿的老子的白大褂,出门前就说自己的衣服脏了,要换,顺手就拿了我的换洗衣服!”

王曦想起了柳师兄最后签字的时候还将领口的科室姓名都交给那名老人验证,不由笑出声来。

王曦低头看了看外婆放在自己胸前的小手,道:“师兄,你说我外婆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阳寿这么短呢?”

周柯叹了口气,道:“天道,从来都不可捉摸。其实天道是个很笼统很模糊的称呼,但你把他理解为规矩,就错不了。可是,我辈修习,本就是逆天而为,却也未见天道有多少过问。所以,天道的规则内容都是些什么,没有人清楚,或许我们曾经试探出一些模糊的东西来,但也不是次次都能灵验。在我们里院看来,天道从来就是一个中性词,它没有感情,没有是非,只有冰冷的规矩。它,不需要别人来替天行道······还记得以前给你说过的那个比喻吗?即使是地府阎君,修炼千年,比喻下来,实力也最多为100分,99分。除了本身瓶颈限制外,难道你真觉得他们那么多年了,就找不到突破瓶颈的法子?是不愿吗?是不能啊!即使是阎君,一旦实力达到了101,也会引下阴雷降落地府,搞不好就此陨落。所以,你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大师兄不知道,师傅不知道,地府也不知道······”

王曦听周柯说了这么一大段,摸了摸外婆的手,轻声道:“外婆,没事儿,这狗老天是瞎子,你那么好,怪它!”

外婆骂道:“又乱说,老天爷你也敢骂!”

王曦嘿嘿一笑,等着习惯性地敲头,却发现并没有。

“曦儿长大了,这里还有你同学,不打你了。”外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柯见王曦又有些感慨,赶忙插话道:“婆婆,我是班长,刚才那小子是学习委员,你家王曦表现好,我们准备提拔来当个小组长呢!”

不过外婆这次没被骗到,说:“那是小学生的东西,曦儿是大学生了,哪里还有什么小组长?”

王曦很想说现在大学生满地都是,不值钱了,但想了想外婆现在多半是一副得意的样子,还是忍住了没说。

周柯道:“师弟,你该出发了,偷东西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活儿,不需要我教了吧。你如果放心,可以把婆婆给我。”

先前柳瑗就随意一句话,就把与君绝给拿到了手,他生怕小师弟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还好,看来他还是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道:“外婆,你跟着师兄,他比我厉害多了,他会保护你的。我很快回来。”

说完,拿出手机开启导航,就向市人民医院摸去。这个他还是有选择性的,虽然周围有更近的医院,但万一自己拿走了除颤仪,刚好又有病人需要抢救,那这因果,说不定会沾染到外婆身上。所以最好还是去大医院,这种设备至少有好几套备用的,比较保险。

“婆婆,王曦现在走了,我给你说老实话,机会真的不大。”周柯背着她,说道。

“嗯,我知道,活了那么久,哪里听说过人死还能复生的,只是,我也很舍不得他,见他一面,我很满足了。我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应该真的很了不起了吧?”外婆道。

周柯道:“自然,他是真的很了不起了,以后会更了不起的。”

“会有危险吗?”

“呃······会有,不过一般都是我这个当师兄的扛雷,他就跟在后面瞎起哄的那种。”

“那也很了不起了啊······能跟着你们这些大人物。”

“是是是,婆婆我给你说几个事,你要牢牢记住。”

“好,我尽量。”

“放心,你现在的记忆好着呢。第一,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汤必须要喝,千万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你能想到的,地府也想得到,一旦发现,判有罪。”

“那······我和曦娃儿说好了的······”

“婆婆对不起,这个真没办法,这一世,你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不能纠缠到来生。”

“你们要做的事儿,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吧?”

“婆婆我在说这里,你记好了哈。”

“小伙子,我喝了就会把大家都忘了,我舍不得这些记忆。”

“是啊,人死后,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些记忆了。讽刺的是,这些记忆却马上又要被抹掉了。”

“好,我记住了,那你们以后能不能帮我多照顾下他啊。”

“婆婆,我就答应你这一个要求啊,你现在可是鬼魂,随便应下你的事,沾因果的,只不过你的这个要求,本来就已经是我的因果了。”

“谢谢你,后生,那还有吗?”

“婆婆你记住,第二,婆婆你以前做过什么坏事没有,再小的都算,比如撒谎?年轻的时候为子女打虫子?”

“有有有,我大女很怕老鼠,以前打死过一些。”

“那好,到了地府,在判你的时候,你就说你曾经杀过生,往大了说······”

“那这样岂不是······”

“杀生这种事,谁没做过,我还杀过人呢!这是我们私底下和判官的暗号。只要你闹一下,就很反常,怎么会有人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于是下面的人就只好上纲上线,当作杀生来处理。因为杀生是重罪,只能由四大判官来判,这是我们里院和他们的暗号,到时候他们应该明白怎么判,放心,四大判官都是我们自家人。完事儿了,我们会去过问的,地府的人从不说谎,虽然不能告诉我们太多,但至少可以告诉我们是好是坏。不过,打了这种招呼的,就坏不了,下辈子荣华富贵不敢说,但一生平安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

“好,我记住了。还有没有?”

“第三,婆婆你可能就要忍着点儿了。千年来,这种事儿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这里面的漏洞,就是给我们钻的。”

“什么?”

“婆婆你下辈子想要个什么胎记,在什么位置,我现在就给你刻上。”

第五章 定局

“不行不行,婆婆,怎么能刻脸上呢?”周柯的暮成雪都举起来了,又放了下去。

外婆道:“人海茫茫,他去哪里找,只有刻脸上才最明显。我知道,喝了孟婆汤,这一辈子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到时,曦儿出现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得。只要他晓得那个人是我,就行了,这样,他就会有个念想,或许就不过那么抗拒了。你会刻狐狸吗?”

周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实道:“婆婆,这胎记······不是画画······”

外婆看着王曦远去的方向,道:“那要不换兔子吧,以前他笑我取下假牙后像只兔子,所以叫我Rabbit。”

周柯道:“那我尽量试试吧,画个轮廓,你先想想到底刻哪里,我上网搜一下狐狸和兔子的简笔画。那个,胎记要什么颜色的?呃,主流是黑色红色两种,因为只有雷咒和火咒比较容易蚀刻灵魂。”

“那就右手吧,狐狸比兔子好画,就狐狸吧。”外婆伸出了右手。

周柯右手握刀,对着手机在虚空比划了几下,开始练习着,道:“婆婆,我还是觉得兔子比狐狸更好画啊。”

外婆凑过去一看,道:“不是狐狸,是会飞的狐狸,我以前看曦儿画过,两三笔就好了,画侧面很简单,把翅膀画好就行。”

嗯?这对婆孙对狐狸的理解和自己有点小小的差异?

“婆婆,你说的狐狸······它的那个翅膀······呃······侧面······”周柯有些语无伦次了。

“哎呀,就是毛毛虫变的那种狐狸啊,飞呀飞的,小时候他们还用网去捉的那种。”外婆道。

周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道:“哦,婆婆你是说蝴蝶吧?这简单,稍等,那个,要不就黑色?长痛不如短痛?”

见外婆点头答应,周柯摸出一张雷符,包裹着暮成雪,然后迅速地两三笔下去,一个蝴蝶的印记就出现了。虽说不上栩栩如生,可也看得出来个蝴蝶的样子。

外婆忍着疼痛,看着这个下辈子的胎记,反复地摩挲着,道:“这样的话,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周柯道:“婆婆,王曦是理想主义者和完美主义者,一遇到事情,就想逃避,他接受不了你去世的事实,所以才会这样。其实,或许他心里也明白,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但他只有做点儿什么,才觉得心里不是空荡荡的。”

“他谈恋爱没有?”婆婆突然转换话题。

周柯苦笑了一下,果然,就凭自己这段完全不搭边的话,婆婆就能猜到些什么。是啊,自己才和王曦接触多长时间?如果都能说出这种话来,那么肯定是和王曦一起经历过某种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情。

他道:“以前谈过,现在嘛,我也说不好,不过应该算是吧,反正我和柳瑗看着挺顺眼的,柳瑗就是刚才那小子。”

婆婆一下就来了兴趣,道:“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漂亮不?对王曦好不好?”

周柯连忙按住她,道:“婆婆,你现在不能随便打听活人的名字,念叨多了,对您孙媳妇儿不好。呃,怎么说呢,应该算是蜀地的吧,挺可爱的,对你家王曦好得不得了。”

他想起值班室里和王曦出租屋里的那一堆柚子,有些想发笑。

婆婆脸上止不住地笑,道:“还是有些可惜了,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好想看看他结婚的时候啊······”

周柯挠挠头,道:“如果婆婆你到时候还没有再入轮回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把您请出来观礼,不过那就是另外一条路了。”

“哦?快说快说,小伙子。”婆婆兴奋道。

“如果婆婆你去在地府那里递了暗号,那么判官很可能会给你走后门,给你插队,让你迅速就入轮回了。如果你想在地府等这么一出,那就稍微麻烦点儿,就得在地府呆一段时间,而且到时候还要能够有权限出来,同时你还不能入公职,因为这里面还有一些规矩在里面,三两句讲不清楚的。反正,你想好了,可以给我说,剩下的事,我们来想办法。好了,婆婆你不能继续靠近了,对他们不好。”周柯拦住了王曦的外婆,因为他们已经离灵堂很近了。

外婆看了看自己的灵堂,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想起周柯说的话,生生忍住了脚步,只是踮起脚尖,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师兄,师弟呢?”柳瑗从一个角落钻了出来,“我还以为他会马上跟着过来,这样我怎么摆回魂阵?不被他家亲戚打出来才怪!”

周柯道:“他去偷除颤仪去了,你给他打个电话,还有一些其他的零碎也需要,我怕他想不到。”

柳瑗叹了口气,道:“哎,终究还是太匆忙了,算了,我寻着他的气息一起去吧。”

看来,他在这里等了一小会了,可没想到王曦的速度那么慢。

“婆婆,刚说的,都记住了吧?”周柯见柳瑗再次消失,问道。

“嗯,记住了,我就不看了,到时他大喜的日子,怕冲撞了他们,但是,我还是想在地府呆着,是不是入公职就可以不用喝孟婆汤?”外婆问道。

周柯知道这是每个人都过不去的一道坎儿,道:“是的,可以不用喝,但也不会让你再出来了,而且说实话,婆婆我不觉得你能够入公职······”

“但是我投胎的话,我就比他小了,我还是想当他的外婆啊······能不能等一等?等几十年再投胎?”外婆小声问道。

周柯摇头:“婆婆,这种几率,实在太小,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就为了这一丝希望,您就要再等几十年?万一小师弟长命百岁怎么办?”

外婆开心道:“那样最好啦,我我等得越久越开心。你就说,是不是一下地府就要喝孟婆汤?”

周柯道:“肯定不是啊,喝了还怎么回来走头七?孟婆汤产量有限,优先供给入轮回之人,很多地府里的幽魂,都还保留着生前的记忆的。”

外婆确认了这件事,道:“好,那就决定了,早知道就不刻这胎记了。”

她的语气,仿佛只要在地府等下去,当再入轮回以后,王曦肯定会是她的孙子一般。

周柯道:“婆婆,正方两方面的话都说了,到时候怎样决定,都看您。”

外婆想了一下道:“谢谢你。”

周柯摆摆手,道:“婆婆这就客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到目前为止,我们所做的事儿,其实全都在我们这行的规矩之内的。”

外婆道:“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儿,活了这么多年,最后活着的时候,或许有些糊涂,但现在,其实清醒着呢。从一开始你们出现,你就似乎一直在抢时间,刚才也是,想着几下把事情交代完。其实,你并不是来阻止他救我的吧?你知道的,我说的阻止,不是那个阻止。在那里边呆了一天,还是听说了一些事情。”

外婆最后的话,有些绕,但是周柯却知道,外婆已经看明白了。

他们两个的确是来阻止王曦的,但却不是官方行为,他们是来阻止王曦犯错的。而真正来阻止王曦的,是其他的人,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所以,在他的主导下,至少目前的每一步,其实都没有坏规矩,而这一点,连柳瑗都没有发现!

“真的谢谢你了,能这么为他着想,要是他因为我而犯下大错,那可怎么办?他以后的路还长呢。”外婆见周柯并不回话,继续道。

“婆婆,至少我带着王曦走了这一趟,他会觉得努力了,一会儿来的,会是一名副主任医师,他没机会的。里院和地府的规矩里,或许是有很多空子可以钻,但这件事,不行。哎,师弟他也是关心则乱,肉身死亡那么久了,大脑哪里还能找得到一个地方来重建灵台,只不过骗骗他罢了。”周柯见婆婆把话说开,连忙说道,同时侧身,避开了她对自己所行的大礼。

“那以后,可就真的要麻烦你了。”

“婆婆哪里话,我之前说过了,这些,本就是我的因果。”

“他不会怪你吧?”

“怪我做什么?他又不傻,最后其实都想得通的。反正他打不过我,没事的。”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婆婆你就再看一会儿这人世间吧,还有,如果有什么心愿未了,可以给我说,我会转达给师弟,这是他的因果。”

汉安市的夜晚,远不如蜀都繁华,甚至连四河,都比不上。尤其在这殡仪馆附近,本就不是市中心,更显萧条。

外婆看了看四周,道:“还是看不够,我能再近一点吗,我想看看老头子,看看孩子们。”

周柯面露难色,最后道:“婆婆,你向前走两步吧,上我的身。”

或许灵堂便是这样,多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也不会引起人太多的关注。只有王曦的妈妈过来,准备迎接一下。

周柯是看过王曦的履历的,知道是谁,直接道:“王曦妈妈吧?我是王曦的同事,和他一起过来的,他等一下就回来。我上两柱香吧。”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后,周柯摸出了一千元,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包上,道:“来得匆忙,没有准备,阿姨不要见怪,我就不写名字了。王曦在科室里很懂事,很努力,在准备考研,没问题的。”

说完,将符纸送到了王曦妈妈手上,凭他的实力,王曦妈妈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周柯走了过去,将香点燃,正正经经地鞠躬,然后把香插入香炉。

他环视了一圈,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氛,轻轻地说道:“婆婆,你的命,真的是又好,又不好······这贼老天,真的是操蛋啊······”

外婆躲在周柯的体内。尽管周柯已经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灵识了,可还是让她很不自在。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道:“小伙子,我的命,已经很好了······”

第六章 抉择

周柯转身,对着一直陪同在身边的王曦妈妈道:“阿姨,走吧,我们单位的领导,来了······”

王曦的妈妈明显有些吃惊,道:“这事儿,还惊动你们领导了?”

周柯道:“阿姨,我刚才说了,王曦在单位,表现很好的······”

来人的灵识他已经认出来了,是内科的一名副主任医师和一名住院医师。毕竟这种事儿,这样的配置其实已经远远足够了,应该是考虑到了周柯和柳瑗二人的突然离岗,无法判断他们的心思,不得已而为之。

要是其他人,里院就算派两个住院医师来也就够了,因为这毕竟代表了里院的官方意志,当事人不得不掂量一下。可这一下子可能犯事儿的,是三名院长的亲传弟子,医教部的人就可能需要考虑一下了。

万一到时候这三个人真的浑起来,要动手,两个住院医师不要说敢不敢动手,就算动手也打不过啊。

“温主任,这位是王曦的妈妈。阿姨,这位是温主任。”周柯做了简短的介绍,就立到了一边。

温黎君只比周柯大三岁,知道周柯再熬一两年也快提副主任医师了,没有托大,望了下周柯,一眼就看出了他体内的异常,道:“周老师客气了。”

说完,她身旁的那名住院医师走上前来,摸出几张由金色符纸包裹的东西,恭敬地递到了王曦妈妈面前。

“请节哀,这是单位的一点意思。”温黎君和那名小年轻以及周柯一样,身着便装,诚恳地说道。

王曦的妈妈立刻道:“这就要不得了,王曦那孩子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麻烦,要不得要不得。”

周柯伸手接过了包裹,顺手递出了六只香给那名住院医师,然后对王曦妈妈道:“阿姨,这是规矩,也坏不得。”

他嘴上这样说着,可眼神中却带有疑惑地望向了温黎君。

里院这样做,可就是在坏规矩啊。

因为,这手感,很明显温黎君带来的东西,里面不是钱。

那是一块里院的臂章!

只是上面的“里”字是纯黑色的,无法区分是哪一院。

温黎君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灵识包裹着话语,对周柯道:“你家大师兄的意思。”

周柯点点头,陪着几人走向灵堂里面,故作悄声道:“阿姨,收下吧,礼轻情意重,别拂领导的面子。”

王曦的妈妈接过了包裹,不住地道谢。

这哪里是一块普通的里院臂章啊!这就是一块自由出入阴阳两界的通行证!

等他们上完香,见王曦妈妈又去忙了,温黎君问道:“看样子,我是白来了一趟,周老师和柳老师是讲规矩的人。”

周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她肯定也去过一趟师院那边,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晓得事情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如果自己师兄弟三人真的做出了什么越轨之事,那么她送出来的东西肯定又不一样了。

先前温黎君口中称呼的是“你家大师兄”,并没有说“王主任”,那么就说明今晚的事儿,到现在看来,都是在讲人情,不存在什么里院的官方态度了。

只是也不是不能讲,如果王曦出手攻击了地府人员,那么就是另外一套说辞了。看来医教部还是下了些心思,并且还拿这种事儿去过问了大师兄的。

周柯道:“温主任才是客气了,送这么一份礼,其实是给王曦出难题啊。等等,温主任!你们······此时这样,有些不妥吧?这绝对不可能是大师兄的意思!”

周柯突然像明白了什么,有些激动。

温黎君道:“去留存心,出发前,不止王主任一个人给我交代过事情,我同时也要听命于医教部,希望理解。”

周柯看了一眼温黎君,见她表情自然,喃喃道:“医教部······越来越······”

“过分了?老实说,我也这样觉得的,这种时候,他们这样,有些太现实了。”温黎君接过了话,表示自己其实认同周柯的看法。

一块臂章,看王曦怎么抉择了。

是烧给外婆,让她在地府也有个里院的编制,以后可以出入鬼门关,还是留在家里,庇佑家人威慑邪祟。

这让王曦怎么选?

“师傅怎么说?”周柯问道。

“三院长闭门不出,常院长和何院长也一样。这其实是他们在规矩和私心之间所做出的最好选择了。”温黎君道。

是啊,如果赵竹仁金口一开,自然可以把这事儿安排好。可以后的里院医师有家人死亡怎么办?

可赵竹仁其实又很关心这小徒弟,只能这样,让王弼司送出这么个东西,让医教部揣摩自己的意思,同时做该做的事。

加上温黎君的言行举止,其实医教部算是很客气了······

只是这样的抉择真的太不近人情了。

医教部不是坏了规矩,而是王曦坏规矩在先,这是对他的惩罚。

一种又残忍,又充满人情味的,矛盾的惩罚。

毕竟不管王曦怎样选,总有一头捞着好。没有这块臂章的话,他倒不用为难了。

给人以希望,却同时也给人以绝望。

明明可以什么事都没有,却偏偏横插一脚,生出事端。

王曦将要面对的,哪里是选择外婆还是家人,其实根本就是不选择外婆还是不选择家人啊!

同样的抉择,意思其实完全不同了!

他们的谈话都很隐晦,外婆在周柯体内是完全无法听懂的,加上金色符纸包裹,她根本无法探查里面到底是何物。所以,她不可能在王曦做抉择时对他进行干扰。

三人就这样,坐在了距离大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上,默默地喝着茶,等待着王曦。

“婆婆,你到了地府,可以和别人吹一吹,就说里三院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和住院医师都在为您守灵。”周柯突然开口道。

在外婆还没有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时,温黎君道:“周老师,你不要插手此事了。”

周柯见自己的伎俩一眼就被识穿了,拱了拱手,不再言语。

他知道,其实不管王曦做什么抉择,里院都不会再有什么处罚了,这已经就是处罚了。

只要他选了,就会按照他的意思办。

可同样,只要他选了,那他将来,就会时刻记起今天晚上,自己曾经放弃了某一方。

这惩罚,是来自于内心的。

这种煎熬,没有人能够承受。

对于周柯来说,他倒希望王曦选择将臂章留给家人。毕竟逝者已矣,而且该做的安排都已布置妥当。更关键的是,就算王曦选择了把臂章烧给外婆,可毕竟还是不能让她还阳,只不过多了些再次见面的机会而已。

于是,他便向王曦的外婆暗示,意思是她入地府已成定局,等会儿见了王曦,可以给王曦说说,其实自己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可没想到被发现了。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周柯对王曦妈妈道:“阿姨,我们出去抽根烟。”

王曦妈妈道:“他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说马上回来了。”

周柯点头道:“嗯,我们知道的,他也给我们打了电······发了短信的。”

柳瑗和王曦二人躲在那里商量了好久,最终见温黎君带着周柯走了出来,知道自己二人已经被发现,也只好现身。

大家在阴影处聚在了一块儿。

“外婆。”王曦立刻抱住从周柯体内出来的外婆。

他本以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所以还在和柳瑗商量怎么办。

但现在看外婆依然还在,有些喜出望外。

温黎君看着浑身上下气息流转的柳瑗,生怕引起误会,逗得柳瑗出手节外生枝,立刻用灵识将话给挑明了。

王曦一听,沉默了下来。

而这时,外婆拉着他,开始给他说他走后发生的事情,还把自己来世的胎记拿给王曦看,让他记住别忘——虽然她并不打算立刻再入轮回——她想的,是将来,还要当王曦的外婆······

用她的话来说,给王曦个念想。

王曦道:“温主任,我和我外婆再进去看看。”

温黎君点点头,这种情况,王曦又跑不到哪里去,无所谓。

于是,王曦也同样让外婆上了自己的身,回到了灵堂。

他坐下来,和妈妈说了一会儿话,安慰起妈妈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吃着乔元给他端过来的东西,尽管只是一些饼干面包之类的,也吃得很攒劲。

外婆此时呆在王曦体内,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可怜的大女,以后就没有妈妈了。”

然后瞬间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会影响到王曦的情绪,立刻闭口不言。

和之前的上身不同。

周柯这种老鸟,是不可能让一个灵体上自己的身还寄居于灵台的。可王曦不一样,外婆一上他的身,就自然而然地来到了他的灵台,因为呆在那里,其实对于魂魄来说,是最舒服的。

王曦表面上很冷静,可内心依然很挣扎,他没办法做出这种选择,他想要逃避,他只会这一招。

“喝口水,别噎着。”

王曦顺从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道:“妈,没事儿,外婆一直都在呢。”

王曦的妈妈显然把这当成了一句安慰,道:“是啊,你以后要好好努力,外婆在天上肯定会会看着你笑的。”

“嗯!我会的!谢谢你,妈!我去我同事那儿!”

王曦说完起身离开,而王曦的妈妈一脸莫名,这有什么好谢的?

王曦露出一丝笑容。

里院啊里院,论操弄人心,比起遗人来,真的是小学生的水平啊!

“温主任,把臂章烧给我外婆吧。我的家人,以后由我来守护!”

我,就是一块里院臂章!

第七章 车祸

温黎君反应了一下,随即笑道:“医教部这次,真的小气了啊······真想回去看看他们的表情。行了,我也不算白走一趟。这是里院的意思,不多,等会儿自己去把臂章给调包出来。”

说完,那名住院医师再次递过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裹。

“按规矩,丧假有三天,考虑到元旦节,其实有一周的时间了,只不过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具体你呆多久,我就做不了主了。如果你有要求,可以向科室主任写申请,批不批,我就不知道了。”温黎君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这个暗示连王曦都听懂了,对着她的背影鞠了一躬,道:“温主任,家属答礼了。”

王曦转过头道:“师兄,你们呢?”

周柯见事情已经解决,拍了拍柳瑗,对王曦道:“王老师,要不是婆婆在旁边,我可真想锤你啊!饿了半天,份子钱也随你了,就不留我们下来吃点儿啥?这么急着赶人。”

柳瑗其实没周柯想的那么偏激,人家王曦当事儿人都满意这个结果了,自己还能怎么样?不过他明显会错了意,也连忙开始掏荷包,道:“对对对,份子钱还没给。”

周柯拉住他,道:“一人五百,我都给了,走吧,王曦,吃点儿东西,我们就把婆婆送到师院那边去,然后争取在头七之前,过问下地府,看给个什么安排。”

王曦很感激两位师兄所做的一切,连忙也按住柳瑗的手,道:“柳师兄,谢了,周师兄,谢了!”

他对自己的定位已经很准确了。

自己就是只小米虫,反正已经欠了太多的债,连命都已经是柳师兄的了,并不需要言语太多。

趁着两位师兄吃东西的时候,王曦已经把臂章给调包了出来,放在了自己身上,只要等到头七一过,就可以烧给外婆了。

先前温主任说医教部小气,可等王曦真的将臂章收好后,才觉得,其实医教部真的还是挺为难的。

他们就等同于里院的宪兵,负责院内秩序和规则的维护。

既要做好本职工作向赵竹仁负责,又要在院长没表态的情况下揣测他的意思,留出一些余地,这个度实在不好把握。

医教部向王曦转交的所谓“里院的意思”,的确像温黎君所说不多,总共才两千元,可以说是非常寒酸了。连两位师兄再努把力都基本上等同于官方的礼金了。

可这里面就有些讲究了。

王曦这边把里院官方的礼金收下了,哪怕只有一块钱,那么也说明这个事情双方都达成一致了。钱还不能给太多,给多了的话,就会给王曦一种把外婆卖了的错觉,而且,医教部对于王曦来说还不至于如此的低三下四。这份礼金,是真的走的公账,报表上都可以查询得到的,的确也代表了里院的一份意思。

而包裹臂章和礼金的那些金色符纸,就肯定是医教部自己的行为了。符纸材料本就贵重,偏偏上面全是清一色的安宅驱邪一类符咒,要放在平时,的确有点儿暴殄天物了。可现在既然是要让王曦的妈妈他们这些普通人使用,就意味着这批符纸肯定要流入尘世间,为了预防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那么符纸内容就只能是这些了。这些符咒不值钱,那么要显诚意,就只能在符咒载体上花心思了。

最后是人选。外科系统的人就不要想了,麻醉科的话也要适当避嫌,那就只能是内科来了。级别太高太低都不合适。

这些事情,有些是王曦现在静下来想到了的,有些就是脑瓜子灵活的周柯帮他点破了。

王曦知道,这种特殊时期,自己这样,其实等同于在添乱了。可里院的反应并没有太过激烈,只是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最后,不忘给自己一个小惩罚。

可这惩罚,却被自己很中二地给破了······

他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要想守护家里的人,真的就只能靠自己。

这时,他才觉得以前师兄和师傅们说得没错,尤其是在入障的那个夜晚,自己的确表现得有些键盘侠了。

如果以后发生什么,自己肯定是优先保护家里的亲人,现在的自己,做不到那种天下为公。可谁又能过于苛刻的指责他什么呢?毕竟,他算下来,其实还只是一个刚从校园里出来不到半年的孩子啊。

他开始有些理解里院为什么平时会花费心思在重要的行政机构设置防御了。因为里院太清楚稳定的重要性了,一旦世间有变,要想稳住人心,就得需要靠这些官员,而人民群众,实在太容易忽悠了。六扇门有的是是手段来对付那种网上指点江山线下连遇到个小偷都不敢呵斥的人,实际上,政府和六扇门都爱死这些人了。你哪怕编一篇假新闻,弄点儿离经叛道的内容上去,他们也会为这子虚乌有的事情义愤填膺。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从来都是对的。

现在的里院,和以前的太医院时代,终究还是不同了。

人数暴增,开销巨大,领着政府给他们开的薪水,又怎么能不额外的多做一些事情?

王曦道:“我把外婆送上山就回去。”

柳瑗还以为他说的是送回师院,旋即明白他指的是入土为安。虽然在他们这些圈内人眼里,这样做没什么意义了,毕竟婆婆的灵魂还在一旁站着呢。可毕竟这是人们寄托哀思的一种方式,而且,人毕竟是社会动物,还是要活在别人的眼里和口中的。

他道:“什么时候下葬?”

王曦又跑去问了一下妈妈,回来说:“明天。”

这时,周柯发话了,道:“这种事儿,我和你柳师兄就没办法陪你了,走吧,婆婆就由你自己送回师院那边的点了。温主任刚沿着这条路走了一遍,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王曦本想挽留,但觉得周师兄说得很对。一直以来,自己就是独立性太差,依赖性太强,这其实根本和实力无关,纯粹就是性格中的缺点。连去移动营业厅办理个业务,都想找个人陪着自己。

不过王曦想着那犹如牢房一般的地方,又有些忍不下心来,怕外婆在那里受苦,最后问道:“要不?我带着外婆和我一起?回咱们里三院,到时候头七再回来?呃,这个,头七必须回来吗?”

周柯也突然意识到,对啊,都有了臂章了,还在乎这法外开恩的头七干什么?

“应该不是必须吧,头七本就是地府给亡灵的福利。不过,这臂章虽说可以让婆婆自由出入鬼门关,但咱毕竟不要太频繁的使用,因为就算有了这臂章,婆婆要出来,也必须要有鬼差陪同,要不就是你去接,这种事儿,多了别人也烦,而且对婆婆也不是太好。人鬼殊途本是天道。”

王曦高兴道:“那也很好了啊!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明天就回去?如何?”

周柯道:“你母亲那边儿······你可不能坏规矩啊。”

要知道,此时王曦的妈妈肯定也是十分伤心,王曦刚回来就立刻走,这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

王曦道:“嗯,我知道规矩的。”

说完,和师兄一道,回到了灵堂。然后和他妈妈在一旁,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王曦的母亲看来很明事理,尽管悲伤,却也主动提出了让他送完外婆上山就早点儿回单位。

对于她来说,儿子刚找到工作不过半年,家中长辈去世了,单位就立刻来了那么多人跟着过来吊唁,真的是很看得起王曦了。她也想儿子有个好前程,让他好好工作。

母子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王曦搂着妈妈的肩膀,虽然他很想对妈妈说,外婆还在,还陪着我们,下辈子还当你的妈,还当我的外婆,可他还是忍住了。

这时,王曦的妈妈接了一个电话:“罗医生?哦,在。您怎么来了?对,在这里,第三间,我让我儿子到路口来接您。”

王曦知道罗医生的,这几年一直都是她负责外婆的治疗,一个中年女性,给人很可靠的感觉。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有人情味,最后了,依然还要来送外婆一程。

人都是相互的,王曦的外婆外公也好,妈妈也好,在这几年,一直都和罗医生的关系很好。

外婆住院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纳鞋底,送给科室的医生护士,东西不贵重,也是一番心意。

王曦当时还在读书的时候,就一直以罗医生为榜样。听说是她来了,按照妈妈的意思,向外走去。

周柯和柳瑗本就无事,自然也就散散步随他一同前往。

来到路口,最多等了一分钟,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下,罗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罗医生!”王曦大声招呼道。

罗医生认得王曦,只是或许记不起他的名字了,也向他招了招手,走了过来。

然后便是车辆急刹和人被撞到的声音传来。

一切就发生在那么一刹那!

王曦看见自己眼前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在周柯和柳瑗还在。

“救人!”两位师兄立刻跑了起来。

肇事的车辆上下来了一名男子,眼神惊恐,也走了过来。

只是,这伤势······二位师兄还没走到跟前,就已经看见了罗医生的魂魄出现在了原地。

竟是当场死亡······

第八章 疑点浮现

“妈,我到家了,你别太伤心了。”

送完外婆上山,王曦便和两位师兄坐上了返程的车。这里的驻外办的同事硬要送他们一程,他们也就不客气。不到两个小时,便回到了里三院。

和妈妈打了电话,报了平安,聊了几句,便收掉了电话。

“是我害了罗医生啊······”外婆似乎有些自责,感觉罗医生的死都是自己的责任。

王曦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并未将罗医生的魂魄带在身边,留在了师院那边,只不过给那名守卫的老人打了招呼,应该待遇不会差。

他安慰了外婆两句,说了几句富贵有命生死在天之类的话。

“师兄,想什么呢?”

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发现周柯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好和柳瑗说话。

而柳瑗先还和他聊得好好的,可后来发现周柯那样子后,慢慢地也开始话变少了。到最后,两人竟都是同一副表情。

“巧合?还是特殊时期吧?”周柯眯着眼睛问了一句。

柳瑗道:“不可能是巧合吧?只是,需要过问一下不?”

王曦道:“二位师兄,就别打哑谜了,我不在的时候又出什么事儿了?”

柳瑗心不在焉道:“师弟,罗医生的魂魄,最后是我们送到师院那边去的啊······”

王曦见话题绕了回来,有些奇怪,道:“是啊,这种事儿碰上了,谁也不想,而且其实还间接地和我们有关······”

王曦地话没有说完,周柯便打断了他的话,道:“师弟啊······这不是我们的职责啊。地府的鬼差呢?哪儿去了,你想过吗?”

柳瑗进一步解释道:“如果罗医生命中有此一劫,那么当时便会有鬼差候着,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生死薄上会把时间地点姓名给定得死死的,可直到我们把他的魂魄送到师院,都没见到鬼差来拘他的魂。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地府的兄弟,还在路上······”王曦听明白了,回答道。

这就是周柯和柳瑗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很不应该啊。

虽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要时刻警惕着遗人对鬼门关的偷袭,地府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可毕竟还有里院这第一道防线啊。

现在竟是连普通魂魄的拘魂任务都不能抽掉人手完成了吗?

然后就还有一种可能。

地府就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拘魂计划!

换句话来说,罗医生是横死!他阳寿未尽,有人沾染因果谋杀了他!

而要完成这点,只能是类似于里院、遗人、巫或者道家佛家这些和阴阳打交道的人!

这两种情况,其实很容易判断,只要回到了里院,找地府打听一下,就能够区别。

如果说是后者,那事情倒还没什么,总有些败类,会利用上天赋予自己的异能来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名肇事司机也没跑,顺藤摸瓜肯定有结果。

可如果是前者,那就要问问地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开口,里院能帮忙的一定会帮。

只不过,这具体的,还需要等交警部门的现场勘验,如果真的是意外,那么就只能往前者靠了。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人自然也就想得更多一些。当然,事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周柯和柳瑗也没个底,只是回来后给大师兄说了一下。

但没成想,大师兄直接一句话,让他们三个都吃惊不已。

“那多半没跑了,这两天,我们这边儿,也有三名外院医师意外死亡了······”

这实在是太熟悉了。

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之前里十院和里九院的外院医师非正常死亡事件。

“都是些什么?”王曦问道。

“两个自杀,一个醉酒溺亡。具体卷宗还没有传送过来,还有些手续要走。”王弼司道。

在上次里九院和里十院发生了这种事情后,里院就已经和各个辖区的六扇门报备过,请他们帮忙留意一下类似事件。

只不过后来这事儿就自动平息了下来,大家也就渐渐遗忘了。

“好了,这事儿我们等下结果就行,应该很快,倒是你,小师弟,这次有些鲁莽了啊。”王弼司语气倒不严厉。

王曦知道这事儿有些坏了地府的规矩,低着头道:“对不起,大师兄······”

他明白,里三院这次给他开的后门有点儿大,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寸功未建,还净添乱,实在是欠着一个大人情。

王弼司摆摆手,道:“算了,你还真以为我做得了那么大的主啊?不过你自己就尽量少招摇,影响不好,知道吗?行了,你们跟我去一趟,老高他们现在焦头烂额的。”

他一边说,一边让王曦把婆婆的魂魄安置好,然后和大家一起走向了他的办公室。

“有结果了?大师兄?这么快?”王曦问道。

王弼司道:“哪儿有这么快,是积累下来的一些卷宗,以及上次的事情的一些善后。我们要买单。”

师兄弟三人都点点头。毁坏了那么多东西,以及还请新闻界帮忙公关,这些钱可是要算到里三院头上的。

但真应了王曦的那句话,在办公室再次见到高斯的时候,他已经快坐不住了。

“王老师,又是一起,值班后猝死,不知道算不算?”高斯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道。

“算上师弟你们遇到的,第五起了啊。”王弼司皱着眉道。

高斯道:“哦,小王老师他们那边的,也早就传到我们这边儿了,查过了,就是一起毒驾事件。没有疑点,嫌疑人也控制起来了。”

王弼司想了想,道:“不是巧合了,周柯你去趟鬼门关,过问下这事儿,我去汇报一下。老高你争取尽快把手续弄完,我们想看看卷宗。”

这次没花多少时间,地府的反馈就回来了。这几名医师的死亡,全都属于横死,生死薄在他们死亡后才出现的反应。

柳瑗道:“还好在师院那边写了交班的,不然的话,去拘罗医生魂魄的鬼差肯定又要说事儿,搞不好还要再跑一趟。”

王弼司瞪了他一眼。

你关注的重点在哪里?

现在的情况是,周柯的两个猜测,很可能都不对。

地府的兵力配置没出问题,没有出现人员短缺的情况。生死薄的反应也还正常,就等于里院医师战斗中死亡一样,人先死,生死薄后出现名字。

同样,貌似也不是有人在用灵异之术捣鬼。尤其是王曦他们遇到的,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王曦眼光低无所谓,可柳瑗跟周柯都在场,依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那要这么说的话,就真的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但因为有先例,所以要说这是巧合很难让人相信。

大家现在都在赵竹仁的办公室,看起来他操心的事情似乎更多,对于这事儿,他已经无暇顾及了。在听了王弼司的汇报和高斯的讲述后,表示让他们自行处理。

不是他没有引起重视,而是现在里院高层都在想怎么抓那名内鬼。

王弼司的级别都不够接触这些,什么事都只能让赵竹仁亲力亲为。不过王弼司知道,里院正在下一个巨大的套,一旦下次遗人有什么行动,那么就会揪住那人的尾巴。

这事儿现在要说幕后主谋,已经根本不用想了,除了遗人还能有谁?

前脚刚把巫给葬送了,后脚就立刻启动了另外一个计划。

只是,通过谋杀外院医师一途来动摇里院的根基,这事儿听起来是说得通,可实际上操作起来,完全不靠谱啊。

华夏医务工作者几百万,这样小偷小摸的,得杀到猴年马月去?

不过,尽管想不通这些,该查的还是要去查。

王弼司干脆就吩咐他们师兄弟三人去查。反正和六扇门一起办案,还可以让他们几个学点儿新东西。

而且,大家互相扶持,互为依靠。阴事里院来扛,阳间事六扇门来顶。配合着来,做事既轻松,风险也小得多。

因为从目前的情报看来,不管是遗人还是里院的那名内鬼。似乎都还暂时不想与政府作对。尽管遗人曾经用这个理由去忽悠过例如乔哥和小莲这些巫。但他们肯定知道事情会被里院和六扇门给按平。

那么,把六扇门给拖下水,说不定还会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随意攻击。

就比如说现在,高斯可是直接带了一队人常驻里三院。动的,就是这么一个心思。

王曦没想到回来就领了这么一个任务,本以为会给自己休息两天的。不过想想也是,连外婆的魂魄自己都给保下了,那还有什么不能为里院做的?

他听劝,知道自己如果回来后还一直跟外婆呆在一起,对外婆的灵体不好。因为过了这半年,王曦的阳气比起以前,要更为炽烈得多了。

所以,只是去看了外婆一眼,就和两位师兄一起回去,准备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值班室又貌似被他们给占了回来,一走进去,两位师兄便躺了下去。

王曦见他们都不着急,也就无所谓了。

这种任务,其实根本不是里院所擅长的,里院派人去,也就是站个位子,提供点儿自己的专业知识。然后六扇门的人现学现用,根据这些知识推断出一些可能。

周柯和柳瑗都是老油条了,以前不是没接过这种差事儿。一般出十次这种任务,有两次是灵异事件就算倒霉了。所以,也就心安理得的等一等消息了。

王曦懒得跑到上铺去,找到周柯挤了挤,百无聊奈地拿起手机。

“王曦!快来地下室!这里居然关了一个老婆婆!好玩儿得很!”

小一的一条消息传来。

第九章 带两个小白真的很累

王曦不知道这件事情哪点儿好玩了,但晓得小一指的肯定是自己的外婆。

他一下弹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往外赶,一边走一边道:“我去我外婆那儿,小一貌似在那里,还和她玩儿起来了!”

我的姑奶奶哎!但愿你说的好玩儿得很不是指的你在玩儿我外婆······

论操弄鬼魂,你们巫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真要那样,我绝对把你的屁股打开花啊!

等他赶到外婆那边时,有些哭笑不得。

外婆现在所待的地方,就是那次考试时的考场。以大门为界,外婆在里面,小一坐在外面,波波在一旁蹲着,不时地打着呵欠。

“我的祖宗,这是我外婆!你没事儿跑这儿来干什么?还有,你怎么把何院长的狗给溜出来了?”王曦走了过去,同样没有跨进去,对小一说完,笑着对外婆摆摆手。

小一摸了摸波波的头,举起手中的东西给王曦看,道:“怎样?”

王曦还没开口,外婆却先说话了:“看得出来你还是有些功底的,不过这纳鞋底和刺绣毕竟不完全一样,你现在这样很不错了。”

小一转过头,听到自己被表扬了,很是高兴,对着外婆竖起了大拇指。

然后她似乎才反应过来,道:“这是你外婆啊?怪不得,我说里三院现在一个灵体都没有羁押,怎么突然之间感应到了一个,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了。外婆好!”

外婆笑盈盈地道:“小姑娘好,你的狗好威风。”

王曦见她们又聊上了,赶快阻止。

小一见提到了波波,思维又跳跃了回来,道:“哦,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何院长和师傅,我顺便就逗了波波两下,何院长就让我帮着它看一会儿。”

何雨宇跟常师叔?

她们两个在一起干嘛?

王曦随口问了一句,也不指望小一知道,但小一居然道:“貌似是薛主任的事儿,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婆婆,那我明天再来找你,到时你看下我做得怎么样?”

薛主任出事儿?

王曦觉得,怎么自己离开里院明明就那么一天的时间,感觉发生了好多事儿啊。

和外婆说了再见,走出大楼,王曦摸出了手机,准备问问嬴莹,过问下什么情况,不过却联系不上。

小一不知道更多的情况,也不是太关心,拉着狗狗就准备去吃饭。完全把何雨宇交代她的事儿给忘了,不是跑到地下室去看王曦的外婆,要不就是去吃饭。

王曦知道,这只苏牧是何雨宇的心头肉,怎么会随意交给小一这么不靠谱的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不过,看里三院现在这风平浪静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事情。既然是大人物亲自过问的,那自己也就操不了这心了。

“你怎么知道是薛主任的事儿啊?”王曦问道。

小一漫不经心道:“因为先前我看到薛主任终于回来了啊。你忘了吗?我们平安夜坐她的车去的蜀都呢!”

王曦想起来了,那晚,薛晨带着嬴莹也一同去了蜀都。只是没想到,竟是到现在才返回里院。

记得当时好像是去处理嬴莹的一些私事,他们都没好继续过问。

“凭什么薛主任回来了就关她的事?”王曦有些不理解。

“因为我一开始以为何院长只是让我帮她牵一下狗,所以就站在那里没有动。于是亲眼看到她跟师傅两个人把薛主任从车上扶了下来,去了门诊大楼。我等了一会儿见她们没出来,就带着波波到处耍,最后溜到你外婆那里去了。”小一似乎是对生死格外看得开,一点也没有安慰王曦的意思。

扶着?为什么要扶?

我还以为是薛主任当时游离于主战场之外,里三院现在要来清算她呢。毕竟她还顶着一个里三院内科主任的职务,就算当时事发突然,她带着嬴莹在蜀都办私事,也应该尽早返回里三院。

但她们也不算完全失踪。事态一爆发,她们就立刻跟着时信德进入蜀都大学,处理那里的危机。

只是事情结束后,她们又再度去办事情去了。王曦记得,当时回到里三院的时候,柳师兄还顺口打听了她们一下。现在想来,是什么私事这么重要啊?

他让小一去叫两位师兄出门,自己又走到一旁,摸出了手机,打给了嬴莹。

然而却依然没人接。

他心中一下子就有种出事了的感觉,迈开步子,向门诊楼跑去。

找了一圈,才终于看到一间屋子前守卫了两名师姐,他进不去,没办法,只好又灰溜溜地回去。

路上刚好碰到师兄和小一,把事情一说,向看看他们什么意见。

只不过两位师兄意见比较一致。

那就是这暂时都不关他们的事情,如果说是上层有什么安排,那么是打听不到的。

王曦提醒道:“师兄,你们忘了吗?师公交给我们的任务?之前大师兄来转达的那次?”

经他一提醒,两位师兄都想了起来。在进攻梁淄市之后,王曦和嬴莹一度被列为了怀疑的对象,可缺乏实质的证据,一直没有什么正式的调查。

只是在后来,时信德绕过了赵竹仁,让几个小家伙试着看能不能查到点儿什么。他们师兄弟三人查过一阵,没发现什么。王弼司也没有来过问此事,后来干脆大家一起把这事儿忘了。

可平安夜那天晚上,嬴莹可是出现在了时信德的面前过啊。难道师公他又看出了些什么?

“就算那样,也没办法啊,我们还是忙我们自己的事情。至于嬴莹师妹的事,等联系上了她再说。有薛主任在,还能出什么事儿?”周柯手里正拿着几本卷宗,显然老高他们很给力,效率很高。现在大家伙儿准备去走走现场,路上顺便把事故给捋一下。

王曦还没开口,小一道:“去哪耍?带上我!”

王曦道:“小一啊,我们是去办案子知道吗?再说了,你带着条狗合适吗?”

小一道:“是不是电影里面那种?警察抓坏人那种?走走走,一起去,带条狗再合适不过了,快走快走。哪个开车?我坐前面!”

王曦一副为难的样子,道:“等会儿何院长出来找狗,问你在哪里,你怎么说?”

小一歪着脑袋思考了一番,道:“那就不带它了,免得在外面还不听话,我把它绑起来,就绑门诊楼外面那颗蓝花楹下面,保证谁从里面出来都看得到!”

王曦还在认真考虑这种做法的可行性,周柯已经直接否决了。

亲娘咧,你们两个职场小白。

副院长交到你手上的东西,你就这么把它给甩下了?虽然师兄知道你是缺心眼儿,可别人会觉得你不靠谱啊!

呃······不过貌似是挺不靠谱的······似乎从遇到小一开始,她就没怎么靠谱过。

逛商场,买哑铃,买内衣,买柚子,带着大家抢钱······

“嘿嘿,我问问。”她现在变精了,直接打电话给自己的师傅常玉,还故意打开免提,意思是都听好了啊,这可是我请示了上级的。

“小一,什么事?”常玉的声音传了过来。

“师傅,何院长的狗还在我这儿,但是现在我想和······”

“随便,别让它咬死人了就行!”常玉就这样,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小一愣了一会儿,欢呼雀跃起来,道:“走咯,溜狗去咯!溜波波去咯!”

周柯和柳瑗对视一眼,表情凝重,因为先前电话里,同时还传来了薛晨的声音。

玉姐,虎毒不食子,不至于吧······玉儿······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知道她们前面说了些什么,根本无法做出猜测。

但明显王曦和小一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瞎开心。根本看不出来是要去执行任务的样子。

他们都觉得,今年,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啊。

以前不管多危险的任务,心里其实都是有底的,里院总会根据目标对象的实力选择出相应的人选。一切都很简单,领到的任务也都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什么时候和谁一起在哪里负责把什么东西干翻!

可现在,需要动脑筋的地方太多了。事情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单纯。

“先去哪儿?周老师?”高斯见大家都上了车,向副驾上的周柯问道。

周柯想了想,道:“先去醉酒溺亡的那个,他生前应该还有一些目击者,这方面我是外行,你们可以摸排一下,我们只是去看看现场有没有异样。”

“那个,师兄······我觉得,要不还是先去看值班后猝死的那位吧。毕竟时间距离现在最近,而且当时肯定周围有很多目击者。”王曦立刻就小心翼翼地提了出来。

柳瑗也觉得有道理,而且不仅仅是这个原因。王曦说得都还不算全,他们是去勘验灵异成分的,又不是真的破案专家。而去灵异现场,自然是越早越好,才好对现场的气息加以捕捉和判断。

周柯似是从沉思中刚清醒一般,道:“哦,是,刚才没仔细看卷宗,按小师弟说得办,老高开稳点儿,到了地方,大家几分钟把事儿做完。然后我请客吃饭。”

说完,又将身子靠在了座垫上,望着窗外,有些发神。

整个里院,能称呼常玉为玉姐的不多,称为玉儿姐的,就更少!

薛晨最后那句玉儿······其实,说得是莹儿······

第十章 望气

第五医院,王曦之前来过一次的。那时他们追查黄良旭的线索至此,两位师兄让他前去打头阵,看看什么情况。

也就是那次之后,王曦早上起来就要吃一份回锅肉或者烧白的传言就开始在里三院流传了。

要是他知道两位师兄是如此八婆的人后,估计那次买早餐的时候,会三思而后行。

再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小半年之后。只是第五医院门诊部依旧人满为患,尽管已经到了饭点儿,却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由高斯领头,大家很快就直奔目的地,来到了第五医院骨科。

根据卷宗上的描述,死者是这里的一名医生,三十来岁,正当壮年。事发的头天是他值夜班,处理了两个夜间急诊,也算一夜未眠。

等到早上交班之后,他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好,就下班了。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决定在值班室里先休息一会儿,补个瞌睡。

这种事儿很常见,所以同事们也没有在意,据说这种补瞌睡的行为,王曦所知道的,最高纪录的保持者是里三院一名叫刘国董的外科医师,曾经在夜班后睡了长达22个小时,几乎等同于昏迷了······

可等到大家忙完了手里的事儿,都聚集在值班室里的时候,无意间才发现人喊不答应了。

具体怎样发现的不是很清楚,当时大家一下就乱了。不过好在都是专业人士,也就那么几秒的时间,就立刻都反应了过来,组织抢救。

只是已经没用了,后来判断,这个时候人都已经死了估计有一两个小时了。

发生了这事儿,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易医生在科室里人缘一般,但毕竟是身边的人,所以,科室里的医生和护士普遍情绪都比较低落。

事情的经过六扇门这些老警察们已经过了一遍了,至少在他们的眼光中,没发现什么疑点。

可里院已经直接判断这是不正常的了,先定下了结论,再来找证据支持。于是,轮到周柯他们来望气了。

所谓望气,是个非常笼统的说法。并不是一个具体的技能。就比如说盗墓贼,在寻龙点穴的时候,也可以说他在望气。

在这里,就可以理解为让周柯他们来过过眼。具体点儿呢,就是看看是否现场有不寻常的气息残留。

因为就算高斯他们灵识已经觉醒,但终究不高,这种精细活儿他们就没法做了。

“那个嗑药的人,有什么问题没有?”周柯问道。

因为他觉得,那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车祸,才是让他更在意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当时那车的速度也不快,最多有个50左右,在车祸发生前,也不是没人注意到他。但却想不到他最终方向会突然一变。

真要说,那么这起车祸导致的死亡,如果要按灵异事件来处理的话,可能是最棘手的。

“有点儿问题,不过现在不好说,有同事在跟进。”高斯回答道。

周柯有些意外,他本不抱什么希望的,却没想到这随意一问竟然还有收获。他示意高斯继续说下去。

“出这么个事儿,辖区不同,我们不好对当地的六扇门指手画脚太多,所以他们就按普通程序走的,他们走完,我们再申请进入。可就是调查的第一步,就有了发现,他们对毒品的成分,有些搞不清楚,不是当前市场上那些主流的毒品。现在已经送了样本到市局和蜀都大学,结果还没出来。”高斯回答道。

王曦在值班室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高斯的话他都有在认真地听着,他开口道:“那有什么问题啊?老高。”

高斯嘿嘿笑了一下,道:“小王老师,纯度。虽说具体成分不知道,但缉毒科的那些老江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毒品其实严格算起来有点儿次,纯度不高,杂质比较多。”

周柯也停止了翻阅随手拿起的一本书,看向了高斯。

只听得高斯继续道:“一般遇到这种事儿,有很多可能,但大方向,可以朝两个方向想。第一就是这毒品有点儿猛,容易嗨,不得不加点儿料。第二就是,这纯度很容易暴露出货源,所以需要做些掩饰。在我们的判断中,目前倾向于第二种。因为具体还有很多东西没证据支持,所以暂时没给你说。”

周柯摆摆手表示没事儿,问道:“这些破案的东西,我就不专业了,你继续说。”

高斯道:“因为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麻烦。药猛少磕一点儿不就行了吗?至于我说的第二种情况嘛,我举个例子吧。就好比现在这批毒品是你们里院搞出来的,我举例哈,我知道你们看不上这些垃圾货。那么货出来后,一旦流入市场,肯定迟早会有被我们发现的一天。于是我们就会知道原来市面上有这么一种毒品,或许一时半会儿破不了案,可至少这玩意儿算是进入我们视线了。而为什么要改变他的纯度呢,说明这种东西是批量生产的,甚至很可能是国家意志行为,是有合法手续生产的。就好比医院里红色处方开具的精一类处方或者精二类处方,一般都是毒麻药品,只是被用在了正确的途径上面而已。”

师兄弟几人都表示听明白了,除了小一。她一进门就坐了下来,双目出神,完全不在状态。

高斯的意思是,这批货很可能有着正规的生产途径,但却从某种渠道给流传了出来。而且极大可能是有人监守自盗,因为他知道,一旦货被查了出来,很容易被顺藤摸瓜给牵出来。

“那这个应该不难吧?”周柯问道。

高斯点点头:“的确不难,我们国家对毒麻药品的管理非常严格,哪怕杜冷丁这些医院常用药也要按时清点使用情况和库存以及处方是否对得上。所以,只要分析出来了是什么东西,那么就可以有针对性地排查。不过,一般也就是医院,研究所,大学实验室这几个地方了。”

周柯把书放下,向柳瑗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柳瑗摇摇头,这件值班室的气息流转很普通,既没有藏风纳水,也没有聚阴泄阳。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王曦那边也是同样的结果。

高斯见周柯这么问话,知道这一趟基本就算走完了,差不多该下楼吃饭了。

只是周柯不发话,他也不好开口。走现场的时候,第一遍最为重要,如果需要复勘,那么工作量就会变得非常之大。

师兄弟三人再次确认,没有发现古怪之处,最后只好作罢。准备下去吃饭,然后去下一个点。

“小一师妹?”柳瑗走过去在她眼前晃了两下手,准备引起她的注意。

“柳师兄,我······我好害怕······”小一的表情明显不对,有些苍白。

王曦走了过来,半蹲下来,对视着她,道:“小一?小一?怕什么呢?两个师兄都在这里呢!柳师兄,她怎么了?”

王曦的确有些担心,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威胁,完全无法理解。

他见小一不回话,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她,然后一个安神咒打在了她的眼前。

一个小小的电火花闪现而出,又消失不见。

柳瑗笑了笑,这小师弟,看来还真的是很紧张小一师妹呢。

小一都还能认出自己,明显对外界是有感知的,不存在进入幻境或者鬼打墙之类的情况。这个安神咒用在这里,有些······不太对症······乱下药了。

相反,他摇晃小一的举动,或许还更有用一些。

小一似乎有些清醒过来,紧了紧衣服,一个紫石英咒打了出来,道:“好冷好冷,柳师兄,是诅咒。”

见他恢复了正常,柳瑗摸出一支烟,点燃后,捏了几个印,然后在她身边用烟绕了一圈。

对于诅咒,他和周柯或许在对上的时候能够发现,但这种场合,基本是发现不了的。

“别急,慢慢说,好点了吗?”周柯也围了过来,都聚在了她身边,给她一种安全感,让她尽快从那种负面情绪里面走出来。

怪说不得小一进来后就那么安静,原来她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并且在仔细体会。

周柯自己再次认真感受了一下,确认了环境安全。看来这应该是遗留下的诅咒气息,已经不具备威胁了。

小一的面色在紫石英咒的作用下开始红润了起来,她开口道:“我感受到了寒冷,怨念,仇恨,恶毒,嗜血······”

“你看到了什么?害怕什么?”王曦关心地问道。

柳瑗把他拉开,道:“这诅咒又不是看电影,小师妹体会到的只是情绪。就算没个具体的恐惧对象,就刚才那些情绪加起来,还不够让人害怕一下吗?”

王曦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退到了后面。

周柯点点头,只要确认这点,就算有了新的线索。

小一开口道:“周师兄,或许我们运气好,还能有更多的发现。”

周柯看小一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有了些把握。

这丫头,刚才失神的样子,也就一两分钟前,稍微缓过来就喘上了。

“高叔叔,你们尸检过了吗?”

第十一章 嬴莹的家事

高斯道:“这······做了啊,没发现什么······”

公安系统第一次走现场的同事们,肯定是要按程序,考虑一下他杀或者自杀的可能的。但法医给出的报告指出并没有什么疑点,尸体表面并无外伤和搏斗的痕迹,死亡前也并无挣扎,排除了类似窒息一类无外伤的致死方式。

小一重新道:“哦,我是说,做进一步的尸体解剖了吗?”

高斯道:“暂时还没有,需要吗?我立刻安排人联系家属。”

“最好做一个,我到现在都还是觉得胸口有些不舒服。重点关注一下心肺脏器,我怀疑是打小人。”小一摸了摸胸口,认真道。

打小人?

这个就比较通俗易懂了,连高斯都能听明白。算是最基础的一种诅咒,甚至连民间好多神婆神棍都会。

只要往这个方向去想,那么进行尸体解剖,或许就会有进一步的发现。

王曦扶着小一起来,大家一起走出了值班室。他问道:“那师兄,这两个自杀的还需要看吗?”

周柯肯定道:“当然要看,不过先吃饭,等会儿还是去第一现场,我和柳瑗分开走,一人跑一个,老高你跟柳瑗。”

可等吃完饭,要分开走的时候,周柯发现,小一和王曦都直接钻进了车里,动作十分自然,完全意识不到两位师兄肯定一人需要一个跑腿的。

“小师弟下来,你们让我一个人走一个地方吗?”周柯道。

王曦赶忙下车,剩下小一依依不舍地在上面看着他。

“周师兄啊,你说我平时打车的那些钱也可以报账吗?”王曦见周柯找出租车师傅要了发票,问道。

周柯气道:“你个小财迷,和小一呆久了吧?”

王曦笑笑没接话。

二人来到了案发现场,是一个住宅小区。周柯和王曦都是便服,还好已经有六扇门的兄弟候在了那里,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六扇门的这帮家伙嘴巴极严,或许圈内的人士对他们有耳闻,知道他们可能有些神叨叨的,可根本接触不到里院这个层面,还以为是他们又来了人。

王曦翻了翻手上的卷宗,道:“吊死鬼啊······现在很少见了啊······”

周柯道:“是啊,基本上,现在好多恶鬼,都没有了产生的条件了。就连僵尸这种妖孽,如果不算巫的话,也基本绝迹了,湘西赶尸一族的传承也快断完了。推广火葬不是没道理的。”

“看出什么来没有?师兄?”反正王曦自己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周柯叹气道:“哎,论查案,我们和老高他们差了何止八条街,你看就一个毒品的纯度,他们都可以看出那么多东西来,要让我们来想,可能方向都选不对。”

他们来现场,主要是来看看有什么在灵异方面比较异常的,这东西和破案不一样,只需要进入房间看一眼就晓得了,根本不用煞费苦心地去搜寻蛛丝马迹。

当然前提是你得懂,就好比之前师兄弟看了半天,还不如小一一下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想到这里,王曦道:“如果真的和巫有关,那我们该把小一叫上啊!”

周柯走了一圈,缓缓道:“我其实怀疑这不是巫术。”

王曦一惊:“不是巫术?又是我们的人······那名内鬼干的?”

周柯道:“你不要这么局限,这个世界上能人异士那么多,难道就只有我们两家?别的不说,你把道家佛家忘了?”

王曦更惊讶了:“他们两家干不出这种事儿吧?”

周柯气道:“我说你这脑子,我说了是他们吗!?”

王曦似乎根本不来气,问道:“那师兄你什么意思啊?”

周柯道:“哟,小师弟这语气有些嚣张哦。”

王曦这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讨好地笑着。

周柯想了想,道:“这样说吧,你也看到了,这里没什么古怪的地方。但地府已经把这几人的魂魄给拘回去了,至少这个人生前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可他偏偏自杀了,这个就奇怪了。问他本人,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我们能想到的,只能是迷人心智之类的法术。小一刚才只能算是瞎猫遇到死耗子,因为打小人这种压胜之术,其实并不是巫的啊,严格说来,可以算在道家名下。“

王曦咕噜道:“那你还说不是道家。”

周柯没有理会,继续道:“单纯的巫术诅咒,我和柳瑗就算不熟悉,可和他毕竟也交过几次手,不可能一丝气息都感受不到。而现在看来,小一所说的打小人可能性很大,那个医生应该是死于内出血,比如有人直接用针扎他的心脏等重要脏器。她能发现,纯粹是她巫的身份对这类东西比较敏感罢了。”

“那我们问问道家?”王曦天真地问道。

周柯白了他一眼,道:“道家不问世事多年,会这些的,肯定都不会是正统了。”

“师兄你说半天,还是没说清楚啊······”王曦道。

周柯也挠了挠头,道:“事情有点儿杂,我也没有理清楚。总之就是,这事儿我现在更倾向于用道术害人。当然了,道术的概念也很广,这种,已经称为邪术了。”

王曦道:“师兄,你的意思其实就是你也没看出什么来吧?铺垫那么多。”

周柯敲了他的头一下,道:“小师弟我发现混熟了之后你就越来越不把师兄们当回事儿了啊。走吧,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王曦突然道:“师兄,你还记得里十院和里九院之前外院医师非正常死亡的事件吗?”

周柯不动声色道:“你在说什么啊?”

然后立刻用灵识骂了过去:“这是在外面打车!不是自己人在开车,你个猪头!有什么事儿,快说!我们这次来不就是因为有这两个先例吗?”

王曦立刻收声,同样用灵识包裹着话语道:“这就有些奇怪了。你看,前两次事件,要不是日本的那个哥们儿做事儿细心,发现了蹊跷,或许现在都还当作巧合来处理。而这次,事情显然做得不是那么干净啊。就比如自杀那名兄弟,没有任何自杀的动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简直是疑点重重,想不让我们关注一下都难。总感觉,这幕后的人有点儿,怎么说呢······”

“有点儿慌?”周柯听明白了。

“对对对!就是有点儿慌!他来不及把事情做得那么完美了。”王曦立刻道。

周柯继续想了一下道:“或者说其实不是同一批人?对呀!巫都被我们给灭完了基本上,这幕后的人不是不够细心,他是经验不够,或者说实力不够!甚至,他根本不知道我们里院的存在!小师弟你这个解释说得通!”

“有用没?”王曦一脸希望地望着周柯。

周柯道:“有用,只是我还不知道怎么用这条线索,得回去商量一下。我发现你脑子虽然有坑,容易脱线,但看问题的角度有时的确异于常人啊。”

王曦道:“师兄你还不如不表扬我呢。”

周柯开始闭着眼睛,在脑子里仔细地将所有线索汇总复盘。

猝死的那名兄弟是打小人的诅咒,小一应该看不走眼。这上吊自杀的哥们儿解释不清楚他的自杀动机,感觉完全就像被鬼迷了眼,这点儿似乎和毒驾的那人有点儿相似,都是莫名其妙,找不出来理由。

这些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但客观事实就是他们都是外院医师,都是非正常死亡。而且里面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了。

只是现在还找不到一个切入点。

但王曦的那个推测有些意思。如果是有人模仿作案呢?

等一等?如果说模仿作案的话······

这模仿从何做起?

既然对方不是巫,是怎么知道之前曾经发生过这种事儿?尤其里十院还远在日本呢?要不是这个圈儿内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啊。

这背后有遗人的影子那是肯定的,可他们几乎不走到前台来啊。就连之前那一场战斗,他们也没有干预过多,还真的如李长木所说的那样,一点也不在乎最后的结果。

同时也如小师弟所说,这样的手法实在太过青涩,技术上倒是专业了,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但也仅仅考虑了技术上的问题。似乎觉得这样的犯罪手段已经足以骗过警察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还有里院这样的庞然大物存在。

难道遗人还控制了一股势力?

可短时间之内在哪里又去纠集起一批散兵游勇?

也不对,如果真有心,随便找点儿灵识觉醒了的人,稍微培训一下,做点儿这种不太精细的活路倒也够用了。

只是,遗人到底要干嘛?

里院是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的啊,有了地府的支持,几乎在察觉到了之后立马就把事情给理清楚了。

遗人也应该知晓里院现在是晓得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的了啊。

难道就为了向里院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吗——嘿,里院你好,我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呢,会时不时来看你一下的,不要忘记了我哦?

这肯定是扯淡。

就在这时,柳瑗的电话想了起来,周柯接了起来,问道:“你那边儿什么情况?”

“呃,你可能要过来一趟,我们在这边儿遇到常师叔她们了······”

“常师······呃,常院长?什么事?”周柯降低了声音。

“嬴莹的家事······似乎和这件事情,搅在一起了······”

第十二章 绑架

“嬴莹师姐呢?”王曦向一旁的柳瑗问道。

柳瑗指了指不远处的常玉,道:“人我也没见着,但估计和这事儿有关,薛主任也在。”

周柯问道:“怎么回事儿?”

柳瑗叹了口气。

他们和周柯分开后,就驱车来到了这里,着手调查另一起自杀事件。

这名外院医师是服毒,自己给自己静脉推注了高钾。柳瑗也想到了过问一下地府,不过这边儿似乎还能解释得过去。

这名医师感情事业都不如意,平时也给人一种抑郁的感觉,现场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用普通自杀来结案问题不是很大。

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在小区门口居然碰见了常师叔和薛主任。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这二位还是在里三院呢。

薛主任似乎有些不在状态,气息比较不稳定,很明显给人一种和别人打了一架的感觉,联想到之前她刚回里三院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好奇。只不过柳瑗不好打听。

薛主任一见到柳瑗他们,就打听起了嬴莹的情况。柳瑗这才反应过来,嬴莹师妹失踪了。

常玉了解了柳瑗他们的任务后,立刻就抓了壮丁,让他们把手中的事情先放一放,跟着她们一起。

原来,薛晨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只是想自己给按平下来,但最后发现确实按不平,才匆忙赶回里院,给常玉说了。

如果说仅仅是无法联系到嬴莹,那么还不至于如此的小题大做。可在薛晨的描述中,嬴莹是被人给劫掠走的,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薛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常玉说了。

在平安夜那天,她是和嬴莹一起去处理一些家务事。按理说,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薛晨陪同。可这件事却不一样。

薛晨知道嬴莹家境比较好,但似乎和家人的关系不是太好。印象中,就从没有见到过嬴莹的家人。连朋友圈里也几乎没有听她提起过。不过大家都没有过于在意,这种事情没办法过问的。

可平安夜那天,嬴莹却找到了薛晨,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才让她决定跟着嬴莹走这一趟。

她这才了解到,嬴莹原来有着家学,往上追溯的话可以归到道家的正一教,只是现在已经属于一个无组织的状态了。

嬴莹平时几乎不提家里的人,因为从小她就生活得很辛苦。在其他小朋友们都还在玩耍的时候,她就要开始学习那些所谓的家学,导致她很不喜欢家里的那种环境。只是后来机缘巧合进入了里院,没人管她了,才稍微隔三差五地回去一趟。按嬴莹自己的说法,读书的时候,她是宁肯放假呆在学校,也不愿意回去。

只是最近嬴莹发现,家中的长辈们似乎有些奇怪,实力猛增了一大截,尤其是父亲,居然能够引天雷了。

这本是好事,可家里的人却似乎对里院抱有敌意,只是这个时候才流露出来,开始向她打听里院的一些情况。

嬴莹一听这还得了?且不说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里院,是几道天雷就能撼动的吗?这不是开玩笑吗?

于是她便和家人详谈了一次。想了解一下这中间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当初她进里院的时候,也没见家里人怎么反对啊。

可这一谈,她的父亲就说漏嘴了。

一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让她意识到,家里的人可能背后和谁有些什么交易了。

这种事情里院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回了,一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出多少,我里院出双倍!

但她父亲口风很严,咬死不松口,不接这一茬。

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不管父亲说什么理由,嬴莹就是不相信。

于是她找到了薛晨,希望她跟着自己一起去找家人谈谈。她相信薛晨的实力,家里的人还奈何不了她,想着通过这种方式向家里人侧面展示一下里院的实力,让家里的人不要误判。

她既然劝不动,那就只有用这种方式了,总不能看着家里的人往火坑里跳吧。

可平安夜那天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于是只好延期去处理。

后来薛晨在嬴莹的介绍下和她的家人碰了个头,一见面,刚报了个身份,别人就知道嬴莹打的什么主意了。什么话都顺着薛晨来,装傻充愣,搞得薛晨云里雾里的。

就连嬴莹自己,也觉得是不是薛主任气场太强大了,把自己家里人震慑住了。

不过她那么聪明,很快就明白了这不过就是家里人的缓兵之计,于是按照之前和薛主任商量好的,尽快把话题带回正轨。

嬴莹直接挑明,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者说被人捏住了什么把柄,总之,她觉得家里人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薛晨也会立马接了上来,先打感情牌,说嬴莹这孩子在里院表现很好,很受大家的喜爱。如果孩子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说,里院能帮的一定帮忙。大家都是这个圈子的,一般有难处肯定不会是经济上的问题,多半都是仇家之类。所以,要是需要里院出手的话,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应该能替他们按得下来。

但嬴莹的家人就是不接话,最后薛晨直接挑明,问他们为何对里院抱有敌意,他们才有点儿动容。

既然给了你们面子,把问题都往别人身上推,你们都还是无动于衷,那就直接刚正面吧,把帽子戴在你们头上。

只是等他们解释完之后,嬴莹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自己的家人居然在和遗人接触!

虽然家里人不知道这个称呼,可从他们的描述来看,就是他们没跑了!

他们说,其实也不是对里院抱有敌意,就是想通过嬴莹了解一些更多的里院的情况,对方出手阔绰,也不是做什么害人的事情,也就答应下来了。他们根本没想到嬴莹这么敏感,有些······小题大做了······

当然了,他们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有种利用嬴莹的意思,所以也不好给她明说。而且表示,嬴莹其实什么也没说,他们不也一样没有强人所难吗?

嬴莹已经完全震惊了。

本来,她觉得,哪怕是背后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想做些什么坏事,有了里院的庇佑,也不会怕。

可这事儿一旦牵扯上了遗人,那么就小不了了。哪怕仅仅是接触,里院也会足够重视。

她立刻就反过来求薛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如果家里人答应了遗人,再反水,这后果,就无法预料了。

薛晨想自己按平的就是这件事儿!

她也立刻想明白了,如果这事儿捅回里三院,那么嬴莹这丫头以后在里院的前途,就基本上算是完了。

可薛晨也为难,这事儿自己不一定能按得平啊!

由于话已经说开了,嬴莹的家人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不过能提供出来的消息,有价值的不多。

薛晨告诉他们,让他们安下心来,必要的时候里院会介入,并且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下次再和遗人有联系,可以给嬴莹或者自己说,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遗人既然和他们接触后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么就算要见面也肯定不会像约会一般提前通知了。

然后薛晨就和嬴莹约定了个时间碰头,好一起赶回里三院。因为嬴莹肯定还要和家里的人说事——在自己这个外人不在场的情况下。

由于时间并不是太久,薛晨干脆就没走,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睡了一会儿,等到了时间,她再给嬴莹联系时,就已经发现联系不上了。

于是她又再次赶往嬴莹家里。

这一去,就碰了个正着。

薛晨基本上在前两次大战之中表现都不是很活跃。不是她的实力不强,而是她对战斗提不起太大的兴趣,骨子里,她觉得自己当个老师更合适。

在门外感觉到了那古怪的气息,她连想都没想一脚就将防盗门给踹飞了。

然而,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屋子的死人······

一名先前未出现过的男子正站在屋内,正在有条不紊地收取着魂魄,见薛晨进来,抽了抽鼻子,只说了一句“里院?晦气。”

然后便在客厅发出了一道雷咒。

薛晨根本没想到对方敢在闹市区这样——虽然她自己那一脚动静也不小。

对方出手太快,距离又短,她躲闪不及,只能硬抗。好在她就是内科出身,对于符咒之道不陌生,做好防御,力求损伤最小。

可没有想到那到雷居然穿过她的身体,将身后的墙壁砸了一个大洞。

那人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自嘲了一句:“有利有弊,还是不太习惯。”然后撞碎了一旁的窗户,从三楼之高跳了出去······

薛晨没有去追,立刻搜索起了嬴莹的下落,只是却没有发现。

于是她独自一人,来不及走正常程序,直接将小区物业给迷倒后,查看了监控,发现就在半个小时前,嬴莹已经被人给掳走了。而且应该是处于昏迷状态。

这时,她知道,又出事情了,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了。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周柯想了想,问:“常师叔,那和你们来这里有什么关系呢?”

常玉道:“你不觉得这里的警察和六扇门的人有些多吗?”

周柯环顾四周,刚才一路走来,是觉得如此,不过没有太在意。

常玉继续道:“因为这里,有两起案子。这名死者,薛晨之前见过,就是嬴莹的一个叔叔。而楼上,便是嬴莹的家。也就是,嬴莹被掳走的地方。”

第十三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现场果然是一片狼籍,看来之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封闭空间内的战斗。由于是薛晨直接给六扇门报的案,所以死者的遗体到现在都还是在原地,没有人去挪动过。

发生了这么大一起命案,六扇门想都没想就直接给接手了下来。这举动,很明显惹得公安系统的些许不满。所以现场六扇门的人和刑警,不管是否有制服,不去看灵识,都能一眼看穿,毕竟他们的站位实在有些过于泾渭分明了。

但至少大家还是能好好配合。这种事情,影响大,上面给的破案压力也大,通常会从省上抽调人员组成专案组,然后需要限期破案。

但事情都有两面性,六扇门插一杠子,性质就不同了。凡事儿牵涉到他们,那些领导们都会有些讳莫如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想和这些人打交道的,甚至有的领导,就根本不相信他们,不管是打心底里不想和这个有点儿神秘的部门打交道,还是说要做出一种唯物主义的政治正确的姿态。

六扇门从不抢功,一般来说,他们做的事情,事后也没办法拿出来宣传。案子破了就破了,功劳送给兄弟单位,奖金就自己拿了。

所以,倒不像一般因管辖权限而出现的抢案子那种矛盾。

这楼上的现场就和下面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气息较为混杂。好在场面不是很血腥,不像当初在小一他们巫寨外面那名大巫自爆给弄得一地碎肉,让小一直接吐了王曦一脸。

薛晨的心思明显还在嬴莹身上,在现场不多的血迹中想寻找一些线索。

常玉问道:“他的雷咒真的没有伤到你丝毫?”

薛晨点点头,但这不能用对方的雷咒威力不大来解释,现在墙上那个大洞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常玉道:“周柯你记一下这事儿,回头让院里讨论一下,看来这遗人那奇怪的倒转阴阳,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至少当我们对他们的攻击无效时,反过来他们也一样。只是他们占了主动权而已。”

周柯立刻摸出手机记下了此事,同时对常玉说了说之前王曦提出的疑点。

这边的情况就更有些做得拖泥带水了,不是指对方杀人杀得不干净。而是楼下一个自杀,楼上一片他杀,二者之间还有联系,加上薛晨还同时见到过他们。这些串在一起,根本不需要证据了。

里院要的证据,从来不是那种用来破案定罪的证据。

只要看上去是你了,那就是了。

就好比之前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被挑拨一样。

只是,动机或者说目的呢?

里院不去定别人的罪,但总得把事情搞清楚吧,以及怎么把事情或者制造事情的人给解决了。

薛晨试探着问道:“是我的到来,刺激到了他们?”

周柯道:“是有这种可能,听薛主任你刚才那么说,其实应该能想到,嬴莹一家肯定是处于遗人的监视之下了。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在暗处,而你进去后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出来——我的意思是你和嬴莹师妹的家人并没有爆发冲突,那么遗人或许就会有些想法了。”

常玉同意这个说法,道:“也幸亏是你,如果是实力较低的人,或许就一起被吃了。”

周柯这个时候问道:“那个,师叔,里院对我们的家底可都是查过的的,为什么没有发现嬴莹师妹有家学,这不对啊。”

常玉想了一下,道:“似乎这事儿,我们是委托六扇门的人在做吧······以他们的灵识,或许的确可能发现不了······等等,你的意思是?!”

周柯连忙道:“师叔,弟子不敢有任何意思,这需要你们来定夺,因为这事儿,估计会引起很大的反弹······以及可能弄得来人心惶惶。”

但常玉只是思考了不到三秒,就立刻道:“从我里三院做起!从现在开始,以后进入里三院的人,由我们自己来查家底。给六扇门说一声,这事儿以后就不麻烦他们了。至于院里,让大家自己报,凡是有家学的,给各自主任报备!”

薛晨道:“玉姐,这是不是有点儿······”

常玉道:“不,只是报备就行,甚至连你自己家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都不用说。这些人,接下来会是里三院的重点关注对象!”

当然了,消息放回去后,肯定就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不过,有了嬴莹一家的例子在前,一点也不显得虚伪。

“高斯,这后面的监控视频已经委托你的同事们接手,虽然我们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总得试一试。”常玉对高斯道。

高斯沉吟了一下,道:“常主任,放心,找人我们是专业的。对方绝对是临时起意,没有什么计划。他们哪里可能知道薛主任和嬴老师会去那里?”

常玉略一愣神,便明白了高斯应该还不知道里三院的人事变动,不过也没有解释,对周柯道:“这个事也记下,一线牵需要改良了。”

薛晨作为主任,是肯定对嬴莹下了一线牵的,只是现在看来必然被对方给抹去了。

在以前,一线牵只是作为一个加强科室管理的工具。哪怕有任务,至少也都知道人去了哪里。而且里院的人普遍自觉,一般也不会乱跑,也没有出现过跳槽的情况。

因为别人道家和佛家根本就不收!

和里院打打交道可以,但大家关系最好不要太密切了。表面上看来现在佛门势力最强,佛家信徒遍布天下,可要论硬底子,还是里院一家独大。

于是道家和佛家都不约而同地管好各自的一亩三分地,生怕里院渗透进来,一不留神,自己就变成了“里十一院”。

所以这种情况下,里院对于自己的人,在行动方面,就几乎没有限制,哪怕你大半年不上班都可以,反正有的是人,只要你后面能承受住自家主任的怒火。

在没有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般来说,大家可是都没什么危险的啊。

可这大半年来不同了,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看来,这很容易就被破掉的的一线牵已经不再适用于当前的情况了。

这个术本来就是用在普通人身上的,里院一开始拿来用的时候也没想太多,也懒得开发改良。得亏常玉现在还能想像得到这一点。

现场勘验基本上不会有更进一步的结果了,毕竟常玉和薛晨已经提前到了好一会儿,凭他们二位的眼力都没有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来,周柯他们也就不用说了。

“师叔,这抢人······以前发生过什么吗?怎么个应对流程啊?”王曦终于开口了,相对起事情本身,他的心思倒还和薛晨一样,更为关心嬴莹的下落,只是之前大家一直在说别的,他没有机会插嘴。

周柯不动神色地看了一眼柳瑗,这小师弟,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说以前发生过没有?你那位被吞噬了灵魂的丹儿师姐就是被婴灵给掠走来的啊!

薛晨一听这问题,估计也想到了这件事情,更为担心起来。常玉知道她关心则乱,道:“薛老师,如果他们要伤害嬴莹,就不会把她给劫走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觉得事情败露,便立刻先下手为强,改为直接从嬴莹身上去寻找他们要的情报。不过,他们也真的很残暴,宁杀错不放过。”

周柯这个时候插嘴道:“师叔,我觉得您说的事情要立刻办!相比起惩罚,这更像一个警告,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他们肯定不止接触了嬴莹的家人,应该还有其他后手!”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里三院就需要全体都动员起来了。

“呃,师叔,我打断一下,遗人不是有个内鬼了吗?这个内鬼感觉级别还不低,什么情报要不到?”王曦有些不解。

这个问题问出来,其他人只好跟着他一起不解了。

常玉也自嘲地笑了笑,道:“焦头烂额的事情一大堆,这件事,也记下吧,只不过晚点儿再处理。周柯你说得对,我得给师兄打个电话,说一下安排。”

要是有的同事真的还有家学没有报,同时家人也和遗人进行了接触,里院就必须要管了。

因为不管不行啊。正反两方面都必须出手,不管是出于防止泄密的目的,还是说要保护大家的家人,都得有所动作。

周柯见常玉去了一边打电话,也向身边的高斯过问,看看尸体解剖完成了没有,是否能够和小一的猜测相验证。只不过得到的结果是现在还在等家属过来签字。

常玉这个电话的时间貌似打得有点儿长,居然五分钟了都还没有把事情讲清楚。按理说,她和赵竹仁这师兄妹的关系在那里,工作上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寒暄,肯定是直入主题啊,而且这边还等着继续调查呢。

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在煲电话粥,让人一点也燃不起八卦之魂。

大约又过了两三分钟,常玉收掉电话,道:“行了,安排下去了,师兄知道后态度和我比较一致,估计一个小时之内就会有结果。但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

这也是最稳妥的做法了,只是,交流这些,需要那么久吗?

不过,没人问出来。

可就在这时,常玉开口道:“另外,说个不相关的事情,然后我得马上回院里一趟。”

众人都被这漫不经心的语气给勾起了兴趣。

“师兄告诉我,就在刚才,地府通过了一个叫做《具备肉体活性的无魂魄肉身的制备及合理使用》的决议。”

具备肉体活性的无魂魄肉身?

这不就是牛郎吗?

地府要干什么?

第十四章 分头行动

这牛郎是以前太医院前辈们给鼓捣出来的不错,可也正是因为地府的原因,太医院才停止了做这种有点儿过于残忍的事情。

怎么现在地府又主动提出来了这事儿?

牛郎对于地府来说,唯一比较好用的地方就是能够让他们大白天也可以自由行走于人间,穿梭于阴阳两界。

当初太医院的前辈们将所有的牛郎一次性交付于地府之后,就没有再过问过这件事情。

可后来没想到地府把这牛郎当宝贝一般,竟然是保存于地府······

和一般人所理解的有点儿不一样,并不是只有魂魄才能够进入阴间,活人或者说肉体其实也是可以带入阴间的。只是那样的话,有悖阴阳各行其道的法则,就算能够存在于一时,也必然会腐朽得非常的快。毕竟那样的话,会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好比十殿阎王,让他们呆在阳间个把月,除非找到一块极阴之地,不然他们也会很快就变得十分的虚弱。

阴间物入阳间还好办,可阳间物入阴间,在哪里去找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带几个发电机,通一个电路,时刻把日光灯开着么?

地府能把当年那批为数不多的牛郎保存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只是,现在地府提出这个东西来到底用意何在呢?

要说有什么需要在阳间办的事情,完全可以委托给里院来处理,如果真有什么不方便告诉里院的,这一批牛郎也足够用了。而要成批的制造牛郎,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啊。

地府想要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的人,比较多。

怪不得常玉和赵竹仁在电话里面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地府现在是单方面把这件事情给通过了,但要把这件事情给完成,肯定是绕不开里院的,因为到时候具体帮忙做事的,肯定只能是里院。

现在里院高层一定是在紧急磋商这件事情。具体的情况常玉只有回去之后才能了解。

现代医学发展至今,如果是要故意制造牛郎,尤其是和地府串通一气后,那简直不要更简单。

人一死,地府派人守着拘魂,然后里院立刻组织抢救,把肉体的活性给拉回来就可以了。

可是,在哪里去找那么多用来被制造牛郎的人?

现在大部分的人死后都是火葬,那些寿终正寝的,身体机能大部分都已经老化,地府既然想要,就肯定要的是青壮年,不可能要一批行将就木的衰老躯体。而青壮年的死亡,不外乎重病、外伤、战争等因素,这样的,有些甚至缺胳膊少腿,地府拿来有何用?

可把目光投向死刑犯也不行,人死后,尸体不见了,很多部门都没法交代的,这又不是搞小偷小摸,地府要的可是成批啊。

不过这些问题在地府的角度来看就完全不一样了。

生死薄在手,天下我有。

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事儿,他们也不去犯规矩,就把阳寿将尽的,同时又符合他们要求的挑出来,就行了。

可符合这些条件的人,肯定有很多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大部分都应该是普通人,就这样影响别人再入轮回真的好吗?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事情居然和以前颠倒了过来。想当前,是太医院的前辈们为了泄愤,把敌人给做成牛郎,折磨别人,不让别人再入轮回。而现在,却变成了地府很积极,里院有了很多顾虑。

常玉自己打了一辆车,就离开了。

周柯有点儿弄不清现在什么个情况,自己是继续扮演壮丁还是说也可以离开去办自己手上的事情了。

他试探道:“薛主任?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现场该看的都看了,有些事儿,他们不擅长,就只能干着急。

薛晨也道:“是啊,还能做什么?只能等了。”

王曦立刻道:“对,绑了我们的人,肯定应该有个说法,等他们联系我们提要求就是!”

众人都用看白痴一般的眼光看着他。

这又不是绑匪绑票要赎金,严格来说,这是两军交战了啊!别人可能根本不会提要求,撬得开嬴莹的嘴巴,那就撬,撬不开,那就算了。

至于嬴莹会有什么下场,不管她是否开口,都可以想得到了。

不过,他的一句话,倒也让大家迅速理清了思路。

好多想不清楚的东西,暂时弄不明白,记下来,丢给专业人士就行,他们需要的,就是时刻准备着,一旦有了消息,立刻组织营救。

现在地府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里三院又要分出一部分心。

薛晨很是喜爱嬴莹,对她一直有着照顾,现在嬴莹被劫走了,不管是从师长的角度还是里院尊严的角度,都必须要把人给救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们几个,按理说我管不了你们,但我现在身边没有太多可用的人了,如果确认了嬴莹的位置,周柯和柳瑗你们两个跟我去救人。王曦和小一就不要掺合了,你们实力太弱,我照顾不过来。”

人就是这么奇怪,尤其是医生这个职业,一旦你成为了在场职位最高的人,自觉或不自觉地就会成为主心骨,开始拿主意。

“薛主任,这不单单是你们内科的事情,嬴莹师妹也是我们里三院的人,我马上联系大师兄,咱外科还有些好手。”周柯开口道。

薛晨点头,道:“我也已经联系了科里的一些高手,现在里三院能够随便动的人不多,王主任那里你能帮我开个口,谢了。摸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万事小心,如果你家大师兄能拿得出来两名主任医师,那你们两个也不用去了。”

王曦从来不在这种时候逞英雄,既然实力差帮不上忙,就不要添乱拖后腿,道:“师兄,那我和老高他们去盯着,看有没有什么最新进展。那个,柳师兄你能不能······”

柳瑗摇摇头,道:“不行,如果走得急,与君绝我要用。”

但他话音刚落,左手一翻,将一柄手术刀递了过来,道:“此刀不详,你也小心。”

竟然是柴扉,那把本该属于丹儿小师姐的手术刀。

王曦看着柳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拿过手术刀,拉着小一,就和高斯跑开了。

现在的他,论近战击技,依然很菜,不过也可以用尽灵力挥斩出五六刀,按理说他这个差事儿没什么危险,但现在这种时期,发生什么事情都可能。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还能够做点儿什么,可总得做点儿事情吧,哪怕当个跑腿的也好。

他和小一就坐在那里,看着身前的人来来去去,还有些人直直地盯着显示器,大家都显得非常的忙碌。

忽然,他看到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到高斯面前,简短地说了两句。然后高斯的表情就变得异常的古怪,还向着自己这边望了一眼。

他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老高,是不是有消息了?”王曦问道。

高斯点点头,道:“是,但不是和嬴老师有关的,刚才实验室那边的结果出来了,毒驾的那名男子所吸食的毒品······真的出自你们里院······”

王曦见并不是有了嬴莹的线索,有些失落,道:“好,那我给周师兄说一下。”

高斯见他并不是太关心,丝毫意识不到这代表了什么,只得道:“没事儿,我去安排,这件事情,你们里院已经知道了。”

他也知道,现在里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光他知道的,就有和地府洽谈关于牛郎的事情,嬴莹被劫走的事情,一系列外院医师离奇死亡的事情,而且此时还有很多人在养伤。

当然,除了和地府的事情他们里三院能够自己做主以外,其他的,他们其实并不擅长。所以这个时候,就要看六扇门或者说整个公安系统给不给力了。

但这毒品出自里三院,在政府眼中,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华夏政府本来对毒品的打击就是不遗余力的,里院自己有时有特殊情况需要使用都要向六扇门报备。现在居然自己单干,还制毒,那肯定要拿个说法出来的。

小一这个时候开口道:“高叔叔,什么成分呀?有没有我们寨子里的乱心草啊?”

“乱心草?好像提到了的,你有没有样本,送一份给我?”高斯问道。

小一从包包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道:“这是已经炼化过了的,不知道你们有用没有?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是从里院流出来的呀?”

高斯接过药包,递给了身边的人,道:“本来如果说查到这事儿和你们有关,按纪律就不该给你们说了,不过我信得过你们里院,到最后肯定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也乐得卖你们一个人情。”

王曦做出很认真的表情,这个时候可不能开玩笑,要严肃,毕竟是在公事公办。

高斯道:“因为你们里三院药剂科钱主任,也参与了分析呀,她发现的。”

王曦一脸黑线,他发现这高斯原来也是搞气氛的一把好手啊。

怪不得你也不是太在意,要是真的我们里院有什么猫腻,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呢?

“钱鑫鑫?我超喜欢她!”小一听到他们提到了钱主任,插话道。

王曦觉得奇怪,自己都和钱主任打交道不多,也就是月底盘点处方的时候,帮师兄们跑过腿,见过几面,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我们寨子里的乱心草都是她签收的呀!而且我给你说,只要和钱主任多呆一会儿,准会有好运!”小一继续道。

王曦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的名字呀,钱鑫鑫,一看就很有钱发大财的样子!我几次去找了她后出来就碰到别人请我吃饭。”小一道。

王曦笑着说:“你口中的别人主要指的就是我和师兄吧?”

然后他制止了小一继续讲话,对高斯道:“老高,钱主任有什么说法吗?”

高斯摇头,道:“就刚才才确定的事儿,她也还一头雾水呢,现在也在往里三院赶呢。”

小一道:“嗯,肯定把钱主任吓得不轻,她胆子又小,就是因为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才呆在药剂科,没想到摊上这事儿。”

王曦道:“看来你的财神爷运气也不怎么好嘛。”

小一道:“你就说吧,我到时候去说你坏话,真要有一天,需要药剂科帮忙的时候,你看钱主任理不理你?”

“老高,把她给抓起来,人赃俱获!我要大义灭亲了!不过看在她有自首情节,到时候判轻一点啊!”王曦逗着她。

小一停止了打闹,红着脸,停了下来。

王曦也没在意,还以为把她吓着了,道:“看把你吓的,哪里可能嘛,还说钱主任胆子小,我看你的胆子也小得很。”

小一依然没有接话,只是又习惯性地开始小鸡啄米那样点头。

这时,一名六扇门的同事在位置上叫道:“高老板,过来看看,有下落啦!”

王曦和高斯闻言立刻赶了过去,只有小一留在原地。

他刚才说的,是大义灭亲?

我算亲吗?

第十五章 扑空

王曦看着屏幕上的监控内容,可是完全不知道重点在哪里,他只知道,需要联系师兄了。

高斯让他先别忙,然后带着人一起,反复确认了两遍,最后道:“是这里了,通知周老师吧,王老师,我们来打这个电话。”

高斯的手还停留在屏幕上面,那里,是一处施工的工地,已经出了绕城高速了。好在现在蜀都建设重心南移,天府新区位于那一带,不算太偏僻。

电话是高斯亲自打的,而且还派了几个同事一同跟着薛晨他们前往组织营救。他知道现在他们手上缺人,消息来得太快,他们要叫的人都还没来得及赶过来。

反正这也算绑架案,他们插一脚是完全没问题的的。

具体的营救计划,高斯就不去指手画脚了,不在一线,很多事情不清楚,无法做出判断。只需要相信自己的同事和里院的人就好了。

“安排点便衣,把周围的人流量加大一点儿,侧面策应他们一下。”高斯觉得,既然隐约判断出了遗人目前仍然想低调行事,那么这个说不定可以让他们稍微有点儿顾虑。

可以说,高斯这一招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万一判断错误呢?那些便衣可就算填进去了。

但这些,他根本没有向周柯诉苦,只是告诉周柯,注意外围有自己人。

早就说过了,身在公门,却也是江湖儿女。

王曦心中稍微安定了下来,走到小一身边,道:“想什么呢?嬴莹师姐不会有事的,你想,她要是有事,那可就把整个里三院都给惹了,院花的名头,比院长都还好用!”

小一回过神来,道:“就是的,你们这些没见识的猪哥,一准儿都会哇哇叫,谁敢欺负你的女神啊?我可不是吃醋啊,是真的这样想的。你才是别担心了。”

王曦心里“咯噔”一下,小声道:“小一啊,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

“嫉妒的意思呗,别人有的我没有。”小一白了他一眼。

王曦乍一听,感觉好像也能够说得通,可仔细一想,不好接话了。这吃醋的确隐隐地有这层意思,可更为关键的一层意思,小一看来没有领会到!

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说吃醋啊!

他道:“你还不是,你要是有什么事,不止里三院,还有那么一大群巫,都会在乎你,说起来,你的后援团要比嬴莹师姐大得多啊!”

小一歪着头,计较了一下,道:“好像是的哎,哎呀,这种事情不能拿来比的,被人听到了不好。”

王曦看她表情,居然有那么一丝谦虚的成分在里面,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一个人会谦虚?就是在他赢了的时候啊。这丫头,对自己在里三院的人气还真是迷之自信啊。

这个时候,高斯又走了过来,对王曦道:“尸体解剖结果也出来了,第一刀下去,就发现了胸腔大量的血凝块,看来小张老师说对了,真是打小人。”

他递过来了一份解剖报告,但王曦和小一完全不知道看什么地方。

王曦还好,小一看着那些照片,觉得作呕,瞄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高斯善解人意地指着最后的结论“心脏破裂”,道:“小张老师,那接下来呢?”

小一“啊?”了一下,还有自己的事儿啊?

“我······也不晓得了,你问周师兄吧。”

她哪里适合来做这些事儿。

高斯看来也只是随便一问,对这两个人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道:“那等一会儿吧,薛老师他们已经到了,我们这里可以看到画面。一起看看吧。”

王曦抬头,看到墙壁上最大的那块屏幕上面,已经是实时画面了,才意识到,马上要开始了。

画面的视角中,他看到了两位师兄,以及一名六扇门的兄弟。看来,摄像头应该是别在薛主任的胸前。

工地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气的样子。不过也不好说,很多施工现场是没有拿到夜间施工的许可的。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距离他们吃完饭都过了好一会儿,加上是冬天,黑得早。

可一般也该有守夜的人啊。

怎么只见到灯光,看不到人呢?

薛主任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辆用来绑走嬴莹的车,被随意丢弃在一旁,没有任何隐藏起来的打算。

“就是这里了,小心!姜商,你别跟来了,带着你的兄弟们撤,这里太安静了,突然出现这么多便衣不正常。做好这个区域的监控。”薛晨低声道。

开什么玩笑?遗人手中已经有了一个人质,怎么可能再送些潜在的人质去?高斯的想法是不错,但遗人不一定会投鼠忌器,就算他们不愿意暴露自己,可这么点人,杀了也就杀了,后面造成的影响什么的六扇门还要来帮他们擦屁股呢!

可惜了,如果周围普通人再多一点就好了,让遗人觉得里院可能没有能力做好那种程度的公关。

“我的灵识被挡住了。探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薛晨开口,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别走散。

王曦看着画面,心里暗道,妥了。

如果这里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薛主任的探查,来对地方了。

三人朝着一间工棚迅速地摸了过去,完全不考虑自己暴露的可能。

这和一般的营救人质事件不同,绑匪搞不清楚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有警方的特种部队突击进入。

这个圈子其实很少发生绑架事件的,如果绑架别人,通常都是为了见某个人,逼着他现身。

在进行解救的时候,也不大可能隐匿身形。

别人摆好了主场,只要来人,就会发现。

不到十秒的时间,三人便来到了工棚外面。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从门缝里露出来的光线。似乎里面还开着电视机,正在播放着节目。

薛晨做了个握拳的动作,然后用手比划着倒计时。

三,二,一。

周柯和柳瑗同时祭出手术刀,横七竖八就是几刀,将一面墙给斩来粉碎,薛晨立刻飞身突了进去。

见薛主任飞了进去。周柯和柳瑗立刻激起一枚土符,将自己全身给遮挡住。

紧接着,房间里就传来了阵阵闪光。

薛晨在房间里进行着无差别攻击!

哪怕重伤嬴莹也无所谓,求的就是一瞬间要让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能站着!

电闪雷鸣持续了大约三秒钟,周柯和柳瑗立刻也闪身突了进去,锁定了薛晨的灵识,一前一后将她围住,然后进行着搜索。

房间内的所有电器设备已经被完全毁坏,失去了照明。不过这对三人影响不大。可搜索了一圈之后,才发现,房间内竟是空无一人。

“把你的人叫回来,高老板,封锁这里!周柯负责警戒,柳瑗扩大搜索范围!”薛晨当机立断,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绪,马上就理智地进行着安排。

几团火焰盘旋在屋顶,将房间照亮,薛晨在慢慢地踱着步,最后,在桌子上找到了一枚玉石。

看来,就是这东西阻挡了自己的灵识。

高斯在屏幕面前皱着眉,这情报是自己提供出去的,之前也经过了反复验证,怎么可能出错?

但事实就发生在眼前。

他也很干练,叫人立刻重新翻调监控,然后自己带着人朝薛晨那边赶去。

“小王老师,对不住,就不带你了,你就在这里吧。”

高斯此刻没法再继续带王曦耍了,他得去看看现场,才能分析出更多的东西。

情报没有错,这很明显是对手故布疑阵,车子在那里,还有能阻挡灵识的法器,这一切,都说明,至少他们曾经来过这里。

追寻蛛丝马迹薛晨他们不在行,自己得亲自来做。

王曦感觉到了高斯焦急的情绪,表示自己就在这里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他和小一能在这里帮什么忙?

还不是闲人两个。

等高斯走后,所有的人都开始继续追查。

不得不感叹现代科技的强大。

在拥有了所有监控的权限后,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总会完成拼图。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再次有了线索,总共有三辆可疑车辆在符合的时间段内驶出了该区域。

下面的人立刻把这个情报报告给了高斯。薛晨得知后二话不说,就准备带着周柯柳瑗就出发了。同时让高斯把另外一条线的坐标告诉他们喊来的帮手,至于这最后一条线,就只能放一放了。

三选二,看运气了。

在薛晨离开房间时,突然感觉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是一张被烧掉了一个角的照片。

薛晨弯腰将照片拾起,翻过来一看,顿时气血上涌,有些站立不稳!

周柯和柳瑗没看到照片,但在王曦这边的人,却全都通过薛晨胸前的摄像头,在大大的屏幕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照片上,嬴莹全身赤裸,披头散发,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毛巾,被阵法强行束缚成跪着的姿势······

“薛主任?”周柯的声音传了过来,薛晨的气息简直太不稳定了。

“走。”她只是说了一个字,便迈步离去,只是她的右手,已经将手术刀给攥得死死的了。

突然出现的这一幕,虽然在屏幕上只停留了一两秒,但大家都还是看得清清楚楚,都有些尴尬,也不好意思去看王曦,房间里异常安静。

王曦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不是说因为嬴莹是里三院的女神院花,而是这种行为在撩拨着他即使在进入里院之前就已经形成了的三观!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对此感到愤怒!

尤其当这名受害的女子还是自己的同事或者说朋友时,就更为如此。

这种朴素的侠义精神,根深蒂固地植根于华夏男人内心深处。

“最后一条线,我来跟。”

王曦盯着屏幕,冰冷地说道。

第十六章 解救

王曦瞄了一眼那最后一辆车的信息,转身离去,在拉开大门时,他稍微停留了一下,道:“我不会开车,不过你们也不用跟来,我自己打车去,保持联系就行。”

六扇门的人管不了他,自然没法阻拦他的行为,不过有比较机灵的已经给周柯他们汇报了。

“我也去。”小一跟了出来,“我也要去救嬴莹师姐!”

王曦看着她,道:“好!但你要听我指挥,大家都在战斗,我们也去帮忙碰一碰这三分之一的概率,就算真遇上了,我们也只是咬住他们。”

小一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在路上,王曦接到了周柯的电话,二人简短地说了几句。

现在薛晨他们要往西面走,而王曦就准备往东南方向,还有一队人的目标则在北边。

在周柯他们眼中,小师弟现在是属于典型的高分低能。理论知识非常丰富,实战经验几乎等于log1。

不过虽说如此,在王曦的同期看来,他的确要算作最强了。

其他的那些同事们还没有入门,王曦都已经能够使用符咒了,甚至还能借把手术刀来砍上那么几下。

只要他脑子不发热,不去和别人刚正面,对付下普通人问题应该不大。再加上有小一在身边策应,自保还是可以的。

薛晨此刻也冷静了下来,把这件事情给常玉汇报了一下,就不再管了。

小一是常玉的弟子,而且还有着巫这个身份,出这种任务有什么意外,谁都担不起。还不如直接捅到常玉那里,让她自己处理。

常玉倒是很清楚小一的软肋在哪里,直接给王曦打的电话,让他把小一给带回来。

王曦见都是常师叔亲自打电话来了,暗叹了一口气。哎,有时候,就算想要英雄救美,也得先需要有那个实力。不然,别人还要倒过来担心自己的安全。

他告诉常玉,他们马上也要到达目的地了,来都来了,就看一眼。如果不是,那就回里三院。如果是,那就让薛主任他们来处理,自己和小一绝对不插手。

也就是说,不管是什么个情况,他们都会立刻回去。

这倒不是王曦在敷衍常玉,他自己心里也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

下了车,他又和六扇门联系了一下。那边已经进入了小区的监控线,但很遗憾,在小区的东南角有一个监控应该是坏掉了,只能判断出大概的位置。具体的,就需要王曦自己去找了。

王曦收起电话,看了看时间,快晚上九点了。这里全都是住宅区,人口密度大,排查起来有一定困难。不过总比白天好,夜晚才是里院的好朋友。

他们两个摸到了小区的东南方向,灵巧地翻过围墙,稳稳地落了下来。

“保安不会发现你们,他们的画面已经被锁死。”王曦的手机上传来了一条消息。

他抬起头,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监控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和专业的人一起做事就是省心。

或许该说他们的运气比较好。这是一个比较老的小区了,还没有地下停车场,总共有三个门。偏偏这个方向,没有可供进入的大门。行人相对较少。

这里又不是中庭,这大冬天的,也没人愿意这个时候了还在小区里面晃悠。

小一眼尖,一下就发现了那辆可疑的车子,二人走过去,围着车子打量了一圈,完全不知道该关注些什么。

接下来该干什么?打开车子进去检查?

还是挨家挨户地灵识探查?

万一这边不是怎么办?

王曦陷入了犹豫,现在这里已经是监控盲区了,六扇门的同事看不见他,不知道他什么情况。

“是这里。”小一低声道。

王曦眼神问道:“Why?”

小一道:“香水味,嬴莹师姐身上的香水味。我记得。”

小一第一次见嬴莹的时候,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还贱兮兮地去感觉嬴莹胸部的大小。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能记得她的香水味倒也在情理之中。尤其是对于小一,她没怎么用过香水,都是到了里三院之后,王曦曾经花钱给她买过一支口红和一瓶很小的香水。所以,她对香水的印象特别深刻。

王曦摇头,这也可能是对方第二次故布疑阵。不过确定这点,也就够了。

他将柴扉一刀插入到了车钥匙孔,然后暴力旋转,破坏车锁。同时在车身贴上了一道雷符,让车的所有电路短路,避免触发警报。

两人默契地一猫腰,钻进了车里面。

“嗯!连我都闻到了,的确是嬴莹身上的味道。”王曦深吸了一口气,“可惜了,气息都差不多散完了。”

小一翘着屁股在后排试图在后备箱搜寻更多的线索,但没有太大的效果。

“嬴莹师姐身上的香水味那么淡,我是经常自己捣鼓熏香,对气味敏感,你怎么闻得出来?”小一没有回头,还在那里埋着头,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王曦挠挠头,道:“我瞎说的,你都闻到了,我再不说点儿什么,显得我很弱啊。”

“又哄我!你和嬴莹师姐光着屁股抱在一起的事儿十座里院都知道,多半就是那个时候闻过她身上的味道的!我就是考验你一下,看你会不会老实。”小一打开手机的电筒,将灯光聚集在后备箱的一侧。

“别乱说啊,怎么越来越夸张,又变成光屁股了?我给你说,嬴莹师姐现在这样,等救下来后你说话注意过过脑子,成吗?”王曦从前排也钻到了后面去,看小一都找到了些什么。

“反正就是光溜溜地抱着,你说我冤枉你没有?”小一用手指了指后备箱一侧的刮痕。

王曦用手摸了摸那刮痕,不好判断是什么造成的,只能先入为主地猜想,会不会是嬴莹师姐在这里挣扎过。

“肯定是冤枉我了啊。这事儿以后可别提了,刚才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得到薛主任的杀气。”王曦摸出手机,照了几张相,然后发回六扇门,看专业人士有什么建议。

“可以嘛,晓得拿薛主任来当挡箭牌了。不过你放心,我又不像你这么傻,就咱俩私底下说说而已。”小一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王曦也陪她一起坐着,没有顶嘴,在仔细地看着周柯发来的消息。

“现在怎么办?”小一问道。

“等一等,师兄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那两边的情况和我们一样,都有着嬴莹师姐的气息,看样子,对方做好了准备的。”王曦放心手机,打量着窗外。

“在这里等?”小一头靠在背垫上,歪着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这么一说,感觉是有点儿不保险,万一别人来用车怎么办?”王曦摸到前排,打开车门,偷偷把那张雷符给撕了下来。

“那你快想啊,你懂那么多,我未经人事,还指望我想办法啊?”小一招呼王曦快回来,和她挨着坐。

王曦奇怪地看着她,想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不然她怎么一副得意的表情?王曦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宅男的那些技能,在小一心中觉得非常了不起。所以,总是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情况不知道怎么处理,她又有法子,不显摆一下怎么能行?

小一起身然后又侧着身子蹲下,把身子完全躲在了前排的座椅后面,道:“还记得我们那天晚上一起看的电影不?里面的女主,就是被提前躲在后面的坏人给挟持了的。”

王曦不知道她具体指的哪一部电影,因为之前王曦学习的时候,就会在一旁看电影影响他。还要让王曦按照所谓的“好看程度”来推荐。先从不好看的开始,这丫头和王曦一样,喜欢把好的东西留到最后。

曾经有一次王曦带他去吃一家有名的汉安牛肉面,分量很足,别人家的牛肉是一片一片的,他家的却是一坨一坨的,非常好吃。小一吃了一块后就攒着准备留到最后吃。可吃面了之后,却吃不下了,于是牛肉全被王曦给吃光了。

王曦收回思绪,道:“完了?”

小一认真地点点头,把王曦也拉了下来,两人一起侧着身子蹲在后面。她道:“放心,发现不了我们的,我可是巫哦~”

说完,从包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用手指勾出了一块油膏状的物质,在王曦的脸上和手上涂抹了一点,然后叫王曦跟着自己学,把它们涂抹均匀。

“阻隔气息用的,你们里院心念念了几辈子的东西,这个是最普通的,已经够用了,药效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足够师兄他们回来或者有进一步的指令了。不够还可以再涂。就是有点儿恶心,里面有鸡屎······”小一撇撇嘴。

王曦一阵恶心,道:“怪不得我那么大一大坨,你快给自己也多涂点儿,别露了馅儿!”

小一嘿嘿笑道:“我个子小,用那么少已经够了。”

王曦道:“胡说!这玩意儿,纯粹是看灵魂强度,你可比我厉害,赶快,别蒙我!”说完,伸手就要去摸包包。

本来空间又狭小,两个人在那里打闹,自然施展不开,加上王曦动作不敢太大,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只得作罢。

良久,王曦道:“我去!刚才被你打岔给忘了!我的意思是,这就是你的计划?我还以为你知道怎么找嬴莹师姐了呢,万一别人不来怎么办?”

小一茫然地抬起头,似乎这个问题就有些超纲了。

“这个,你来想办法呀,我只负责怎么把我们两个藏起来。”

王曦无语,他也不知道啊怎么办。

于是两人面对面地蹲着,连手机也不敢打开了现在,借着窗外的路灯,大眼儿瞪小眼儿。

好熟悉的场景啊。

曾经,自己也是这样,和另外一个女孩儿,呆在车子的后座上,不断地说着话。

只是,真要算起来,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而此刻,却是真实的。

不知道是需要隐藏自己,还是觉得这样的气氛过于暧昧,两人都没有开口讲话。但空间就这么大,即使眼神躲闪,又能别到哪里去?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又逮到你偷瞄我了!”小一低声道。

王曦道:“我哪里是偷瞄你,我是观察四周,刚好看到你这儿来了。你这样说,那你还肯定还一直都在看我呢!”

“对呀,我喜欢看你呀。”

王曦被这么直白的话给呛来猛地咳嗽,牵扯到伤口一阵疼痛。

“没事儿,要说这现代医术的确牛,尤其是加上玄学后,我这伤,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估计改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呢,能不能过得了失血性休克和感染性休克这一关,都难说。”王曦把话题给岔开,他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小一每次这种话都是暧昧得很。

喜欢看你,和喜欢你,是不一样的。

当然,有时也可以一样。

小一也立马道:“还有我的蛊虫呢,它们对你伤口的恢复也起了作用的!”

单纯的她果然被牵着思路走了,赶快来邀功。

咦?对呀,小一还有蛊虫的呀。

两个人显然都想到了这一点,来了精神。

“我带的不多,而且这个时节,虫子的反应都有些慢,呆头呆脑的,不过可以一试,先看哪间?”小一问道。

王曦用手指了指正前方,道:“从这个单元一楼开始,先左后右。”

小一道:“好,来,先帮我拿着下这只大蜘蛛,我得用点儿药加强下它的活性。”

王曦的手都伸出来了,猛地一缩,浑身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小一笑盈盈地道:“吓你的啦,是只小瓢虫。哼!为了嬴莹师姐,连大蜘蛛都不敢摸的胆小鬼!”

这是两回事好不好!?

王曦不和她争辩,难道还要向她证明自己可以为了另外一个女生而去摸大蜘蛛?

他这点智商和情商还是有的。

大约过了五分钟,小一惊喜道:“三楼,右边,只有嬴莹师姐一人的气息!”

“确定?”王曦问道。

“确定,小瓢虫进了屋子的,看来,里面也有阻挡气息的东西。”

王曦想了一下,道:“我摸上去。你在这里,确定只有她一人哈?”

“真的确定,要不一起?”小一道。

“不,你守在这里,有什么事儿就躲好,至少出事儿了还有个通风报信的。”王曦摸了摸小一的头,打开车门,迅速下去了。

他早就发现,摸头杀这一招对小一特别管用。

迅速不停地小跑到三楼,他先附耳在门上,听了几秒,没发现什么动静,然后故技重施,用火符裹在柴扉上面,激活之后,刀子犹如切豆腐一般,将门锁给破坏掉了。

“小红,进!”

他将门拉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迅速打开大门,四团火符甩出,并将屋子的灯打开,与小红背对背地戒备着。

然后,王曦觉得自己胸前的伤口开始痛了。

嬴莹依然是全身赤裸着,被阵法镇压来跪在地上,双手平举无法动弹。

王曦立刻冲了过去,一刀将玉石劈碎,然后小红也飘了过来,像一件红袍一般将嬴莹裹住。

阵眼被破坏,束缚的作用瞬间便消失了,嬴莹身子一软,摊在了王曦的胸膛。

“小一,通知师兄,解救成功。嬴莹师姐,醒醒,我是王曦。”

他开始为嬴莹注灵,虽然这方面他是一个半吊子。

嬴莹眨了眨眼,眼中还带着泪花,见到是王曦,放声大哭了出来:“师弟,对不起,我全说了······”

第十七章 落入敌手

嬴莹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紧紧地抱着王曦,哭得撕心裂肺。

王曦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道:“师姐,没事了,没事了,薛主任马上也过来了。我们回家了。”

“对不起······他们打我,折磨我,我都没有说,可是······对不起,师弟······我真的害怕······”

嬴莹低着头,整个身子依然在不断地颤抖,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王曦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准备让小红把嬴莹给包起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举动,嬴莹便紧张得不得了,下意识地抱紧王曦,道:“不要走,不要走!师弟不要走!”

她的双眼无神,神智看上去并不是太清楚。

王曦心里一沉,不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现场就只有师姐一人,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来遗人走得很从容。纯粹就是把嬴莹给抛弃在了这里。

他们已经撬开了嬴莹的嘴巴,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些东西,然后,比起直接杀死她,可能遗人觉得羞辱她来得更为有趣,这不仅是在侮辱嬴莹,也是在侮辱整个里院!

纵使医和巫斗了千年,也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这一记耳光,对于里院来说,不痛,却异常响亮,响彻云霄!

可对嬴莹来说,肉体和心理上的伤害却非常巨大。

王曦不愿意去揣测这些畜生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抱住嬴莹,道:“师姐,我在,来,把衣服穿上,天冷,别着凉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同时左手结出了一枚安神咒,结到一半,发现自己的确没有单手捏决的实力,只得伸出右手。

这个姿势,就不是那种半抱了,而是把嬴莹整个人给拥抱入怀。

不过此时的他,没心思注意这些了。

嬴莹稍微安静了些,还是很害怕。

这就和实力无关了,任何女性,不管什么年龄,被这样侮辱,内心也必定会惊恐万分。

“师弟,我真的好怕······我真的打不过他们,我扛不下来了······”

王曦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说了,别想了,没事儿,人没事儿就好。这群杂碎,我收拾不了他们,会有师长们收拾的。”

他的人生经验中,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预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是说替她报仇吗?

且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是去刨根问底,搞清楚嬴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这很容易推断啊。嬴莹的情绪才刚刚稳定下来一些,难道又去刺激她一下?让她再经历一次痛苦吗?

王曦的手攥得紧紧的,一腔怒火,可却无处释放。

“嬴莹师姐?”小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曦,我已经通知师兄他们了,正在赶来的路上,没事儿吧?”

嬴莹又是一哆嗦,往王曦的怀里凑了凑,似乎任何异常,都会刺激到她。

“没事儿,今晚的事情,谁也不许说!等会儿薛主任来了,让她一个人上来就是。嬴莹师姐,别怕,是小一师妹。我让她来陪着你,我们抱在一起,她会吃醋的。”王曦开了个拙劣的玩笑。

说完,用眼神示意小一过来。

小一见嬴莹这样,想起先前在六扇门那边看到的照片,心里了然,连忙道:“对对对,师姐,我来陪着你,别让王曦这个大色狼占了便宜。”

可嬴莹死死抱住王曦,道:“都别走,都别走······”

王曦无奈,只好和小一两人一左一右地抱着她。

“师姐,你不见了,大家可担心你了。整个里三院都发疯了,尤其是王曦这种猥琐男,全都嗷嗷叫,连躺在床上养伤的那些,都要来找你。甚至连非临床一线的后勤科室,也都来了。好多好多人,把整个河阳市的孤魂野鬼们吓得不得了。师姐不怕了,你要像骄傲的公主要回家,整装再出发!上次我和王曦看电影,里面说的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两个国家爆发大战,名字我忘了,就是里面有个大木马的那个。我当时还不信,觉得好夸张。现在我信了,就算我们和遗人以前的事儿全都一笔勾销,光这件事,我们和他们就要死磕到底了!”

小一在旁边不断地没话找话说,她发现,只要自己和王曦开口说话,嬴莹就会平静很多。

“我,我,家里的人呢?”嬴莹抬起头,望向王曦,吐气如兰。

“呃,我······这个······要问薛主任······我不在现场,我,我和师兄他们分头走的······但问题应该不大吧,我之前还在电话里听到叔叔阿姨们说话呢,说终于找到你了。”

王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得搪塞过去。

“师弟,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他们遭毒手了······我问的是,他们的魂魄······还在吗?不要说谎了,师弟。”

嬴莹死死地盯着王曦的眼睛。

王曦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眼神,他觉得这很残忍,感觉如果是自己来说出这个事实,就好像是自己做的坏事一般。

可距离如此地近,即使他又想逃避,可也无处可躲。他不忍心看嬴莹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好像她已经猜到了结局,却还仍然有一丝希望。

只是,现在这丝希望,要王曦来掐灭。

王曦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看着她。他们隔得是如此的近,王曦甚至可以从嬴莹的大眼睛中看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他的安慰,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以至于说到后面,王曦的声音越来越低。

嬴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侧着头,用脸挨着王曦的胸膛,然后又弹了起来:“师弟,疼吗?”

她想起来了,王曦的胸膛还有伤,两三天前,还是自己给他换的药。

王曦心里一紧,她都这样了,还想着关心别人。

“嗯,不疼,嬴莹师姐给我换的药,好得快,一点也不疼。”王曦的嘴巴又甜了一次。

他把脸别了过去,不想和嬴莹对视。

他下意识地对嬴莹讪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说这些话真的会让她吃醋一般。不过小一显然没有想这么多,这丫头心思单纯,此刻注意力都在师姐身上,不会在意这些的。

这时,王曦反应过来,此地不宜久留,不能在这里傻等,万一遗人又回来了呢?

他将嬴莹横抱了起来,牵扯地伤口一阵疼痛,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这种时候,是个男人就应该刚起来!

“师姐,走,我们带你回家,小一做饭可好吃了,这一天下来,估计饭也没好好吃。嬴莹师姐呀,等一会儿,回到里三院的时候,我可不可以也这样抱着你进去呀?虽然可能会被目光杀死,但我也想享受一下这种英雄救美的感觉呀。小一,可不可以?”

小一愣了一下,奇怪道:“问我干嘛?难道还我抱?我又抱不起。啊,嬴莹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力气小,不是说你胖。”

嬴莹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道:“师弟,师妹,谢谢你们了。”

她不是不能走路,只是她现在真的很累······

这个时候,王曦和小一,就是她的依靠,她很想偷懒,很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哪怕有个人来抱着她,她也会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王曦抱着她,起身走出了客厅,呆在了那里。

门口,站着两个中年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什么时候出现的?!是谁?!

“我们不是小偷,你们可以报警。”王曦心存侥幸,道。

其中一名男子道:“我们当然知道啊,里院嘛,牛气冲天的里院嘛,连女人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嘿嘿嘿嘿。”

另外一名男子道:“这下好了,刚才还说我们哥俩谁先谁后,现在不用争了,又送了个水灵的小妞来。这嬴莹就让给你了,我喜欢萝莉型的。”

王曦的瞳孔一缩,没有说话。

对方直接将话挑得如此的明白,还懂不起,那就是傻子了。

“我们的人,马上就到了,除非你们两个都只有三分钟时间!”王曦冷冷地顶了回去,把嬴莹慢慢放下,拉在身后。

他能感觉到,师姐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右手一翻,柴扉出现在了他的手上,笔直地对着二人。

“别装了,王曦是吧?最废的废柴,拿把破刀就当自己是主治了?识相的话,滚到一边儿去,等哥俩爽完,再给你尝尝。你小子估计也想过癞蛤蟆吃天鹅肉吧?”男子一脸的淫荡。

王曦见自己的身份居然被一眼识破,有些愕然。他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气。

“我看不出你们的实力,但总还想一试。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敢杀我吗?”王曦寸步不让。

“别废话了,拖时间。三院长的弟子,我们还不敢杀,但玩玩儿两个里院的小妞,问题应该不大,上仙们不会怪罪的。”男子一步向前,一枚雷符直接印了过来。

王曦顾及身后的嬴莹,不敢躲闪,一刀划过,刀气和雷符硬撞在了一起,竟是接了下来。

王曦全神皆备,心中却在思考着男子刚才所说的话。

上仙们不会怪罪的。

什么意思,这两个人不是遗人?只是一些杂兵?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再次进来了一个人,开口道:“就钓了这么两条?估计知道的还没有嬴莹多,磨叽什么?直接B计划,我在楼下等你们。”

说完,用手对着王曦三人一指。

王曦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自己的双手,身子也异常的沉重,不自觉地就要向下跪!

他挣扎了几秒,最终抵抗不了这股力量,双膝重重地往地上一砸,跪了下去。

他没法回头,却也知道嬴莹和小一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眼角的余光里,小红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王曦,怎么办?”小一的声音里有些哭腔,她是真被吓着了,她如何听不懂那两名男子的对话。

“你们敢动他们一下,我就立刻咬舌自尽!”王曦恶狠狠地道,“来呀,把事情闹大呀!一群乌合之众,看到时候你们口中的上仙保不保得下你们!”

他不知道这两人所说到底是真是假,万一他们真的不敢把自己给弄死呢?

这群人不是遗人,也不是巫,是一些炮灰!

小一似乎是受到了启发,道:“你动我,我也死!”

那名男子道:“嘿嘿,死了难道就不能碰了?”

那样子,说不出的恶心和猥琐。

这个时候,另外一名男子开口道:“好了,别玩儿,老大还在下面等着呢。王曦,你说你是不是给我哥俩找不自在。本来呢,钓来了大鱼,我们也就算了,走了就是。像你们这种小鱼小虾,我们才想着弄一下。可你这身份,弄得我们很尴尬,不好处理啊。行了,走一趟吧。看把你们吓得。你们里三院的美女,我们可是没动的啊,就过了过眼瘾。哈哈哈哈。”

说完,虚空画符,凝出三根绳子,将三人给捆了个结实。

“命只有一次,想自尽随时请便,好好配合我们,学学你家师姐,什么都招了,少吃很多苦头,明白吗?”

嬴莹听到这话,闭上了眼睛。

她又想起了之前的屈辱,也恨自己不争气。她也下定了决心,如果真有什么,大不了一死!

将三人带到楼下,塞进了一辆面包车,三名男子便发动了车子,驶出了小区。

“这刀不错,不过上仙们敢碰,我们却不敢,太扎眼了,曦哥等会儿忙完了,再还给你。”猥琐男笑嘻嘻地点燃一支烟,询问王曦要不要来一口。

王曦冷静了下来,道:“你们想干什么?”

猥琐男道:“怎么都是千篇一律的台词啊?行,给你说说,免得一会儿抓瞎,手忙脚乱的。”

他抽了口烟,吐了一个烟圈在王曦脸上,道:“一会儿呢,就把你们给送回家。你几位这身份,我们总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是?只是呢,要麻烦几位,给我们标记一下你们那所谓的露凝霜的范围,我们不能光听这位美女的一家之言啊,万一她给我们设个套怎么办?当然了,要是你们三个说的不一样,那我就只有和你们玩玩儿车震了。”

第十八章 误打误撞

王曦心中一惊,果然遗人在打里三院的主意。只是,打听露凝霜的话,遗人是要亲自进攻了吗?

“我要是不说呢?”王曦道。

男子道:“曦哥这就是不识抬举了啊,私下里说一声,我们老大好男色。”

王曦无法转头,道:“师姐,小一,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们······”

男子道:“哟喝,曦哥这话就说岔了,您老在这里,可是实力最弱的啊。要说的话,也该是两位妹妹保护你啊。”

王曦狠狠地看着他,道:“你们什么来路,刚才这几手,都不是巫术。”

“曦哥,你这可就让哥哥为难了。刚才不是才说了吗?我们有很大的可能放你们自啊,这个时候还给你们废话这些,曦哥是当我傻吗?”

王曦观察着前方的路,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心中不断下沉。

这种感觉比上次和小一在蜀都大学面临两名祭巫的时候,还要更糟。

他真的觉得,这次完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们不可能成功的,一旦接近里三院,就会被感应到!”王曦开口道。

“这些就不劳烦曦哥费心了,既然做了安排,肯定是想到了的。怎么,曦哥,想通了啊?都开始和我讨论行动细节了?那个美女,要不你也劝一劝?反正你都开了一次口了,也不在乎多说点儿了吧?”

嬴莹咬咬嘴唇,道:“是我怕死了······早知道,我也一死了之了······”

猥琐男撇了撇嘴,道:“曦哥,我们现在是想让你们说话,你们才可以开口,不然,你真以为你们能动得了舌头?或者说,您老现在就咬一个试试?这人呐,没到最后关头,哪里轻易舍得死,可真到了最后关头,却又发现,想死,又死不了了。”

他这句话还说得真对。

王曦这时是不怕死,可又不敢马上咬舌自尽。谁都会幻想着奇迹发生。

都会想,等到最后一刻,如果还是不行,那也没办法了。

能活着,谁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王曦三人的心思,车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好了,都好好想想吧,反正这里还有一会儿时间。下车的时候,都还没决定,那我建议你们还是直接咬了吧。反正人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我们三个正好一人一个好好玩玩儿。”

不得不说,这猥琐男对度的把握,非常的好。

一松一紧,一张一弛。

不断地在让人在希望和绝望中摇摆,直到最后神经被折弯,然后低头屈服。

王曦三人虽然是里院的人,可也是活生生的普通人。针对他们,很好找人性上的弱点的。

女孩儿把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那就拿这个来威胁,甚至可以说不是威胁,他们已经对嬴莹做了下流之事。

而王曦呢,实力虽差,却是他们当中唯一的男性,那种作为男人要站在前面的心思太容易理解了。

你保护不了你身边的女人,逞什么英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离里三院也越来越近,然而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王曦也依然没有想到任何脱身的办法。

现在再说什么,他们也懒得理自己了,而且,就算他们无意之间再透露出一些什么,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还有用吗?

难道自己还真的相信他们所说的会把自己几人放了的鬼话?似乎按照电视上演的来说,他们可都算露了相了啊,怎么看都不会打算留自己一条命了。

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车终于还是停下了。

王曦忽然发现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消失不见了。

那名领头的男子转过身,对王曦道:“我们的人,会带着你下车。她们两个,就在车上。每过一分钟,我就脱她们一件衣服,脱完了,就不好意思了。你回来得快,算我们没这口福,你回来得慢,那就只能请你一起看表演了。对了,还有一点,要精细地控制舌头牙齿之类的操作,我还不能对两个人同时操作,如果有人想咬舌自尽的,只有一个名额,不好意思。”

王曦看向嬴莹和小一,发现二女眼中都满是惊恐。

这一招实在恶心。

首先把王曦和二女分开,让王曦去给他们点破露凝霜的一些情报。而嬴莹跟小一呢?只能在车上承受着恐惧。是自杀吗?可万一王曦把一切都说了,回来得也很快,那不是可惜了吗?可要是王曦硬气,对她们两个不管不顾,那么结局,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其实也和死了一样。

而现在,还让王曦选择,到底谁才有这自尽的机会。

怎么选?

被选的人,在王曦的心目中,到底是轻还是重?

王曦是希望这个人能够自尽死去免受侮辱,还是说,希望另外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要放弃希望?

“不选我就随意点了,好了,你们两个,自破丹田,带着他去转一圈。”领头的男子说完,自顾自摸出一支烟,在一旁吞云吐雾起来。

而猥琐男和他的同伴,眼中都是浮现出一丝狠色,同时拍出一掌,将各自的丹田给震得粉碎!

出手之快,没有丝毫的犹豫,很显然是之前就商量好了的。

王曦被震惊了,丹田被毁,是无法重建再生的。

这两个人······从此······将再也无法凝聚任何灵力了······

就为了刺探一下露凝霜的情况,就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等这两名男子丹田内的灵力全部挥发已一空后,领头的男子内视了一下他们体内,见没有任何破绽了,道:“去吧。”

猥琐男推搡了王曦一把,道:“走吧,曦哥,我希望你速度慢点儿,赌上了下半辈子,让我尝一个里院的小水灵儿,不过分吧?”

王曦望着他那毫不掩饰的淫荡表情,明明很愤怒,却已经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他想表现得很镇定,哪怕仅仅是给车里面的两个女人一点儿安慰。

走一步看一步。这句话,说的轻松,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没有路。

他看到,那位领头的人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他已经开始计时了,道:“选好了吗?”

王曦看着嬴莹和小一,她们也看着自己。似乎此刻王曦的离开,让她们都觉得失去了依靠。

这真的很奇怪,正如那男子所说,王曦明明就是他们三人中实力最弱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成了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小一这边还好说,一向都是对王曦崇拜得不得了,可嬴莹不一样啊,她又没有和王曦成天厮混在一起。

但也不是全无道理,一个女人,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一个男人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带你回家。这种经历会像烙铁一般,在她的心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让她有种错觉,这个男人,能带给她安全感。

王曦道:“小一,嬴莹师姐,别做傻事,好好活着,我来想办法,会有办法的。”

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他却知道,没办法了。

刚才,他就在想一个事情。

如果说自己把露凝霜的位置和范围都透露给了他们,他们真的会放自己走吗?就不怕自己转身就汇报上去——这是必然的啊!

然后呢?想一想里院的反应会是什么?

啊?还有这事儿?那常院长辛苦一下,重新摆一下,把位置和范围都改一下。

那遗人这么安排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自己几人多半是脱不了身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却比现在的状况要糟得多。

那就是,里院预想中由遗人发起的第二波攻击,要来了······

就等着把露凝霜给破掉,然后立刻开始进攻里三院本部。

一想到还有这种可能,王曦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相比起来,在小一和嬴莹之间做选择这种事儿,就根本不值得一提了,甚至自己三人的小命,都可以不考虑了。

“你们真的要和里院为敌?”王曦在做最后的努力,时间紧迫,手上还有人质被别人捏着,他没有足够的急智来处理了。

猥琐男摸出一把匕首,道:“虽然灵力没了,可捅你刀子的力气还是有的,老大,这曦哥废话有点儿多啊。我觉得一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要不你先脱一件?脱那个小萝莉的。”

王曦双手依然被后缚着,道:“好,我走!”

他的性格便是如此,你逼他一步,他会思考一下,退一步,再逼,他就再退。就像现在一样,他的内心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以里三院为重。可还没到那一步,稍微一刺激他,他就会先妥协,先顾着车里的两个女人。

王曦环顾四周,这条街他已经很熟悉了。过了街口,就到了里三院后门的那条街道。

他没有手表,也没法看时间,觉得时间应该是晚上十点左右。里三院周围本就人气不旺,只是后门这条街,有些铺面,生活着一些街坊邻居,有些平时遇上,还能招呼一下。

王曦慢慢地走在前面,在路过那家麻辣烫的时候,那名老板还看了他一眼,道:“王医生,有事儿啊?”

王曦此刻就好像一个背着双手在遛弯儿的人,点头道:“东西落医院了,回去拿一下,反正几步路。”

老板道:“好嘞,我也准备收摊儿了,这里还有几单外卖。”

王曦勉强笑了一下,道了再见,继续走着。

是啊,大家都准备回家了,人会越来越少。可就算人多,又有什么用?

估计晚上还迟迟不回家的,就只有旁边那家网吧里的年轻人,以及一旁的茶馆儿里那些打牌的人了吧。

“曦哥,你还有闲聊的心思啊?是不是你其实也想看看她们不穿衣服的样子?那小萝莉是不是你的妞?是的话一会儿你先来?”

王曦加快脚步,没有理会。

然后,他停步在了那家网吧门口。

从这里开始,到对面的那家茶馆儿,便是一道防线,只是现在没有激活罢了。

他觉得嘴巴有些不听使唤了,尤其是在那猥琐男摸出手机给他看之后,他就没办法冷静了。画面上,小一只剩内衣,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王曦让她活着,她就会咬着牙活下去,她一直很听话。

“让你们老大住手,我都说!”

话一出口,王曦的气势一下就弱了。

他也屈服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也可以做一个铁骨铮铮的人,就像小时候看的革命电影里的那些烈士英雄一般,受尽了敌人的严刑拷打,还是一样能够骄傲地昂着头,誓死不从。

可没想到,原来最痛苦的,是来自自己内心的挣扎。他明明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的,是没有大局观的,可一看到她们,他就手忙脚乱了。

“得!还是曦哥懂事!我发现你们里三院的人,忠诚度可不怎么高啊!”

王曦将这一条防线给他们说完后,迈步向前。

一旦说了一个字之后,心理负担就小了许多。

“慢!曦哥!”猥琐男叫道。

他站在网吧门前,打量了几下,然后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这点差事儿要是办砸了,对得起我们这破掉的丹田吗?别忘了,灵力虽然废了,可我们灵识还是有。现在阵法没有开启,我们找不到阵眼,你应该知道在哪儿。别废话了,里院的阵法,尤其是防御阵法,激活阵眼这一步都已经简化到了极致,别告诉我你不会!”

王曦苦笑了一下,看来别人还真是把里院的底摸得很清啊。

这里的露凝霜,是一个单独的阵法,其实并不参与防御遗人。它就犹如一条线,从网吧拉到茶馆儿。是用来在敌人溃退的时候扩大战果的。里院认为,一旦遗人进攻,在露凝霜里吃了大苦头之后,必定会撤退。这个时候,再来激活这些分布在外围的零散的露凝霜,可以进一步击杀敌人,以及延缓他们撤退的速度。

当然,为了迅速激活阵法,通常就只需要最后一个步骤,也就是注灵了。

等等!!

现在的露凝霜,里院还正在改进之中!

里院想要的,是这个露凝霜只针对遗人那阴阳颠倒的体质,而正常人,能够在里面自由出入,只是现在研究刚起步。

如此说来,阵眼处,就必须有人守在那里值班,就犹如茅老镇守蜀都大学的防御大阵一般。

王曦内心终于升腾起了一丝希望,不动声色道:“好,我带你去,我既然开口了,就不会骗你们,那我们动作搞快。”

说完,带着他们向茶馆儿走去。

虽然从没有来到过这里,但他知道,这个小型的露凝霜,阵眼就是里面的一只铜蟾蜍!等会儿进去,谁离这铜蟾蜍最近,谁就最有可能是值班的人!

于是,他带着这两名男子,一头扎了进去。

茶馆儿比较老了,上面的牌匾都还是那种比较老旧的木质结构,只是牌匾上面的油漆,显得稍微比较新一点儿,看上去最多不过四五个年头:夕阳红茶馆。

当然,这牌匾每隔几年就要刷一次漆,住在这周围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家老字号茶馆儿了。

不过,当你剥掉那七八层漆之后,你会发现,它原先的招牌,不是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也可以说,还要更土一点。

它叫,里三院老干部活动中心······

第十九章 修罗

但一进门,王曦就懵了。

那只铜蟾蜍就那样,普普通通,摆放在柜台的一旁,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只是,它旁边没有任何人守着······

房间里全都是老头老太太,三五成群地各自围坐在一起,嗑瓜子,喝茶,打扑克,很热闹的样子。

这已经都十点了啊!各位还不回家带孙子什么的吗?

王曦的目光在场中游走,试图寻找年龄看上去相对年轻一点儿的人。

没办法,他不敢外放灵识,只能用这种方式。

三个年轻人突兀地出现在门口,将众人的眼光给吸引了过来。

“你们······是找人?”一个面善的老奶奶出声问道。

那两名男子显然没有预计到是这么个情况,不动声色地捅了捅王曦,示意他来解决。

“我······起来找我爷爷······”王曦一边应道,一边继续用目光在场中搜索。

“这谁家孙子啊?没见过啊。你爷爷叫啥名儿?这孩子还乖,不像我那孙子,天天儿就知道在情感网吧上网,完事儿还得我去喊他。”奶奶慈祥地问道。

王曦有些失望,他的目光已经来回扫了两圈儿了,看到的,全都是老头老太太。

他转过身,低声道:“阵眼就是那只蟾蜍,虽然没有激活,但我点破了,你们应该能够分辨。但这里这么多人,你们两个现在的状况,我劝你们最好别乱来。”

猥琐男嘿嘿一笑,道:“曦哥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这才第一个,接下来还要逛一圈儿,谁知道你们的阵眼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这蟾蜍还好,要是只大鼎难道我们哥俩还扛回去?”

他一边调侃道,一边示意另外一名男子去确认王曦所说的真假。

“嘿,年轻人,问你话呢,怎么和我那孙子一样,呆头呆脑的,算了,你们先玩儿着,我去情感网吧把他给逮回来。”老太太慢慢起身,向着门口走了过来。

在路过他们三人身边时,打量了他们一下,道:“神经兮兮的,你爷爷是大人物啊?找不到就早点儿回家,免得家里大人念叨。”

王曦本来在那里陪着笑脸,突然脑中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好熟悉啊!刚才有什么东西自己绝对听过!只是一时和记忆里对不上号了!

这个奶奶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王曦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一遍,然后,他内心翻起了巨浪。

情感网吧!

自己以前听周师兄说过,就是里三院和里七院还在扯皮的时候那次,周师兄和小北师兄通话前就提到过!

这是一句切口!这么巧?

王曦还在思考,这边儿两人已经确认完毕,知道他没说假话。

他不动声色道:“如果没什么问题,那我们接着走,到那家······什么网吧?后面,还有一处。”

“开心网吧。”猥琐男道。

之前他是很注意四周的环境的。

这就对了!老奶奶就是里院的人!常年住在附近,不可能连个网吧名字都记不住!

只是,她已经走远了······

看来,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冒冒失失的毛头小子吧。

但现在怎么再引起她的注意呢?

王曦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反应这么慢?错失良机啊!

猥琐男道:“曦哥,别耷拉着个脑袋啊,做得不错呢。”

“你们三个到底找谁!”一名老爷子问道。

王曦道:“对不起对不起,钥匙掉了,进不了门,来找他拿。”

当时那段切口怎么说的啊?没什么印象了啊!感觉好像是在说钥匙的什么事情。

“别不是打我们这些老年人什么主意吧?你爷爷是谁?说不出来我们就报警了哦。”

一提到报警,两名男子显然有些慌神,一旦阳间政府机构介入进来,就会对他们要做的事造成极大的阻力。

“王······王信德······”王曦灵光一闪,想再试试。

说完,他突然有些紧张。

要是这里面还有里院的前辈,听懂了,会怎么回答?

如果说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不瞎扯吗?自己的爷爷经常来这儿玩儿,自己却搞得像第一次来,后面两人看不出有鬼才怪。

可如果说没听过,或者说纯粹是自己想多了,这里面就根本没有里院的前辈,他们真报警了怎么办?

嬴莹和小一,还捏在他们手里呢。

那老爷子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周围的人,见大家都摇头,于是道:“没听说过,赶快走吧,看你们的样子就不像好人,一个人是孙子,其他两个也是?走走走,满嘴谎话。”

王曦看了一眼猥琐男,耸了耸肩,无奈道:“编不下去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你们已经知道你们想要的了。我多一句嘴,你们不要伤及无辜。”

猥琐男指了指自己的丹田,道:“老子现在也算作无辜群众里的一员了。”

说完,拉着王曦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风水轮流转。

之前是王曦带着小一和嬴莹走的时候,呆在了客厅,因为他们发现猥琐男和他的同伴堵在了门口。

但现在,猥琐男像见了鬼一般,直瞪瞪地望着前方,因为那里站着······嬴莹和小一!?

这俩小妞怎么会在这里!?老大呢!?

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先前出门的那名老太太走了进来,看见他们还站在这里,对里面吼道:“我人都救回来了,你们都还在看戏?”

先前嚷着说要报警的那名老爷子立刻脸上堆满了笑容,道:“苗院长,是您的速度太快了。”

苗院长?里三院前院长苗不二?

而那两名男子一听这称呼,或许不知道苗院长是谁,但这院长二字绝对是个敏感词!

猥琐男脸上浮现出一丝狠色,手中的匕首没有任何犹豫,就向着王曦的肾区捅了过去!

但在刀尖离王曦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却再也进不得半分!

那名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王曦的身侧,手伸在了半空。

猥琐男大骇,望向同伴,却发现同伴也是一样的表情。

这老人速度的确快,很明显是要来阻止自己,可他根本没有赶得及啊,为何自己动弹不得?!

“蒋竖飞,你果然老了。”苗不二开口道。

“苗院长,这近战,本来就是越老越菜。”蒋竖飞顺势将王曦给扯了开来,并且把猥琐男手中的匕首给卸了下来。

苗不二骂道:“我是说你老糊涂了吗?这种情况,难道不该直接用泰山镇吗?真的名字里有个飞字就以为自己速度快?那还不如改名蒋横飞,更快!”

说完,用力一握,这两名男子就硬生生地跪了下去,简直就是之前在解救嬴莹之后的翻版!

从来没有想到现世报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连剧本也一模一样!

“看着他们,我去后面换件衣服。”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苗院长的身上,血迹斑斑,一看,就是大动脉出血喷射所造成的。

大家自然不会蠢到以为是苗院长受了伤,知道应该是留守女孩儿的敌人已经被轻飘飘的给收拾了。

看这出血量,多半是没气儿了。

王曦的身体重获自由,立刻赶过去,跑到嬴莹和小一身边,拉起小一的手,一脸关切:“没伤着哪里吧?”

小一看到王曦过来关心自己,“哇”地一声就又哭了。

不知怎么的,明明已经劫后余生,可听到小一这哭声,王曦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是他不够强,是他没有保护好大家,是他逞能,还把小一给搭了进去。

他只能把怒火发泄到那两个人身上,好掩饰自己的无能。尽管此时那两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可他依然冲了回来,一脚就将猥琐男给踹倒在地,然后骑坐在他的身上,用拳头对着他的脸砸去。

一拳,一拳,又一拳。

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里院混了半年了,这点流氓气质都没有,怎么可能?

这样或许是会显得自己特别没用,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事后等家中长辈把事情控制后,再跳出来,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

可他不在乎了,他们欺负了小一,就得死!

一群老头老太太就这样,看着王曦不知疲倦地,用最原始,最不具美学,但却最适合发泄的方式殴打着连痛苦声都已经无法哀嚎出来的男子。

“柴扉刀你也配碰!?”

然后便是一道寒光闪过,犹如喷泉一般的血花洒向天空!

猥琐男眼睛都已经肿来无法睁开,身体无法动弹,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王曦这一刀竟是直接将他的气管和颈总动脉全部斩断,大量的血液喷出,然后和气道里的空气混杂在一起,将他给淋来像一个血人!

但他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又是一刀,猥琐男的下体处便氲出了一片鲜红。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想到,王曦会突然开始下杀手!

这已经不单单是杀人这么简单了,他是在虐杀对手了!

连小一都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看着那个平时对谁都和和气气的王曦。

那个王曦,顶着一个鸡窝头,黑着眼圈,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早饭要吃烧白,买个卤蛋要放裤子里,给点儿柚子就会笑着对自己说好甜,看电影时就会变得知识超级渊博,学习时自己去烦他也从不发火,做起事来很认真,很能吃苦,遇到事就喜欢逃避,不能逃避的,就先把两个师兄给推到前面来······

好多好多个王曦的形象,浮现在小一面前,却没有一个,能和眼前这个浴血修罗能够重合起来。

王曦的手又一次举了起来,看样子,是瞄准了猥琐男的五指。

但这次,他的手被抓住了。

苗不二刚换的衣服,又被喷了一身的血,她一脸的难以置信,问道:“不是让你看着他们吗?”

蒋竖飞道:“是啊,没动啊,但没叫我看着这娃娃呀······”

苗不二将刀夺过,一记安神咒打在了王曦脑袋上。

王曦颓废地放下高举着的手,道:“前辈,我没魔怔,我只是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

“你可知道你正在杀人?”苗不二把外衣脱下扔在一旁。

“前辈不也一样杀了人么?”王曦抓住猥琐男的手,开始一根一根的反着掌指关节依次掰下去。

这人,活不了多久了······

得抓紧时间折磨啊······

看来自己刚才还是太激动了,那抹脖子的一刀,给得太早了······

王曦就那样坐着,有条不紊地折磨着对手。

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孤独,却又异常的平静。就好似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小老头,抽着旱烟,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吞云吐雾,不慌不忙,安安静静地,做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那种歇斯底里的愤怒,也没有那种嗜血的癫狂,有的,只是犹如一汪清水般的平静——他在专注着手中的事情。

一根,又一根,又一根,没了?

那换只手······

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却又不是完全隔离,他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也能和别人对话思考。

可他的眼中,就只有那名只剩一口气的男子了。

他想的,就是怎么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好好地折磨这个将死之人。

苗不二感到内心一阵发凉,在里院呆了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牛鬼蛇神没遇到过?

但像王曦这种,如此冷静地,专注地,对一个人进行折磨,她还是第一次见。

一开始这个小伙子的确是出于愤怒,可自从他挥出了第一刀之后,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于是在想办法弥补。

他纯粹就是为了折磨而折磨。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那种复仇之后的欣快感。

苗不二走了过去,一脚踏下,瞬间将猥琐男的胸膛踩出一个大洞,一招毙命。

她道:“你还年轻,少沾染些因果,尤其是生死的因果。明白吗?”

说话间,又是一层戾气将苗不二包裹住,看来,猥琐男的死,算在了她的头上。

“嗯,知道了,谢谢前辈!您的鞋子脏了。”王曦一边说,一边帮苗不二擦着鞋,然后一个紫石英决打出,烙印在了猥琐男的魂魄上,烧灼得他哇哇大叫。

苗不二火气有些上来了,但她还没开口,一道倩影抢在她之前,从王曦的身后将他抱住,道:“王曦,不生气了······”

王曦的身子一僵,第二道紫石英决已经捏完,却生生顿住了。良久,他将手决掐灭,转过身,一把将小一抱在怀里,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早就有计划了对不对?不然怎么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王曦最厉害了!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呢!”小一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虽然她的眼角,都还挂着泪花。

王曦用手摸了摸小一的小脸蛋儿,道:“嗯,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我哪里有资格生气啊?

我是自卑,我是无能,我只能这样,来表现出我的勇敢······

因为,我见不得你哭啊······

第二十章 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叫人心

苗不二看着另外一名已经快被王曦给吓傻了的男子,一脚将他给踹倒在一边儿,然后看了看正在互相抱着的王曦跟小一,对看上去相对平静一点的嬴莹道:“小姑娘,通知自家主任来领人了。”

嬴莹行了一礼,借了部手机,联系上了薛晨。

当听说她们在夕阳红茶馆和苗院长在一起的时候,薛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王曦冷静了下来之后,便想起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那就是遗人在打露凝霜的主意。

露凝霜现阶段是对遗人极有针对性的反制措施,其实刚布下没多久,他们便知晓了。这显然又是那名内鬼的功劳。

本来凭着他们刺探里三院露凝霜情报这件事,便可以推测一下,是不是这名内鬼,至少不在里三院。但后来一想,光凭这个就把里三院的嫌疑给排除了,又有些不严谨,这完全可能是对方所耍的一个花招。

但相比起这件事来,里三院目前更为紧张这后面的事,又开始进入战备状态,准备着时刻对来犯之敌迎头痛击。

遗人很喜欢玩心理战,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搞不清楚套路,万一里院抱着狼来了的心思不做好应对,真的狼来了,会吃亏。

在薛晨他们赶回来之前,苗院长便伙同一大群已经退休了的老人们将王曦等人护送回了里三院。一头先钻回去,在露凝霜的保护之下,才是上策。

至于那三个倒霉蛋,也是一并带回,死了的两个丢给地府查魂,活下来的那个先暂时关着,薛主任说了,后面再来算账。

应该说,这次里院的效率还是挺高的,在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就已经将各院内有着家学的医师统计完毕,并且委托六扇门对其家人做出“保护性监视”。

调查的结果显示,至少有一成的医师都有着家学,有的甚至还是正统道教出身。

大家都比较理解这件事,所以其实实施起来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尤其是嬴莹家人的遭遇摆在那里,大伙儿都觉得还是有必要考虑一下家人的安全。

但六扇门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就让人有些紧张,至少有五六名医师的家人是无法联系了。

似乎情况又回到了半年前,遗人的动作总是让人看不懂,完全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看起来,里院又一次地获得了胜利,将嬴莹给解救了出来,而且目光也再次投向了外院医师死亡一事。现在调查还只是刚起步,再给个三五天的时间,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线索浮出水面,然后剥丝抽茧,还原事实真相。

就像王曦所说的,遗人的这次小打小闹,有些太着急了,留下了太多的尾巴,事情做得一点都不干净。

但如果死去的那名外院医师,不是嬴莹的家人,那么两件事情,就独立开来了。

里院说不定还不能把两件事儿想到一块儿,甚至连后面的关于遗人想打探露凝霜的事儿也没办法这么凑巧就发现了。

而嬴莹呢,在见到薛晨后,似乎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家人,都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独自在那里,静静地坐了很久,拒绝其他同事的检查,不说话,一个人,像座雕塑一般。

她觉得,会不会是自己错误的决定,才导致了家人的凄惨下场。如果当时不过问太多,不带着薛晨去见家里人,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结局?

自己和家里的关系虽然不太亲密,可他们总不会骗自己吧?他们想要刺探的,或许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呢?

她很自觉,把自己招供了的事情说了出去,虽然那三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但消息肯定是递出去了。

嬴莹几乎把她所能涉及到的层面都倒了出来,虽然有些敏感和关键的信息没有透露,但里院也必须引起重视了。

而且,这个事情的性质······

薛晨拦住了前来调查的同事,就那样默默地望着嬴莹的背影,良久,她才道:“何院长,会怎么处理?”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自嘲般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也傻,既然是派你来,我也该知道院里的态度了。”

何雨宇刚来里三院不久,让她来最为合适了。因为不管派其他谁来,薛晨或许都会攀一会儿人情。大家都一个单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薛主任的面子,总还是多多少少要给点儿的。

现在好了,何雨宇职位比她高,又跟她没什么交情,院里什么意思,还不一目了然吗?

何雨宇想了一下,道:“薛主任,其实,你可以去院长那边儿,他实在抽不开身,在跟地府的人交谈。来的是老熟人楚江王,正在说批量生产牛郎的事情,这边的事,就交给我吧。”

薛晨知道何雨宇是想把自己支开,她叹了口气,没办法,嬴莹做的这件事情实在没法开脱。

“何院长!嬴莹还小!家里人也刚遭不幸,就不能网开一面吗?这孩子已经很可怜了!”薛晨是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丫头。

何雨宇看着她,示意下属先过去,然后道:“薛主任,我来,是看看嬴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我现在让你去三院长那边,明白吗?”

薛晨有些挂不住。

这何雨宇性子一向淡然,为何如此摆谱?这不是她的性格啊?这副院长的位子对她来说看得也不是太重,为何给自己打这种官腔?

何雨宇看她这发懵的表情,甩了甩脑袋,不再理会她,走了。

薛晨心中疑惑,她到底想说什么?

她环视四周,却发现好多人都看着自己,但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替自己解答。当然,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毕竟,嬴莹的行为,几乎就等同于背叛了里三院了啊!

哪怕你是里三院的女神,里三院的院花!也不行!

大家都感到痛心疾首,也很同情她的遭遇,觉得事情怎么会这样,可又无可奈何,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替她说话呢?

这就不是和她关系好不好的问题了,而是嬴莹自己全都说了,自己没有经受住恐吓,向敌人招供······这个时候再来求情,就是立场问题了。

何雨宇走到嬴莹身边,周围的医师自觉地散开警戒,防止其他人窥探。

“薛主任对你很好。”她的开场白很出人意料。

“我对不起主任······”嬴莹低着头,深色落寞,劫后余生的她,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何雨宇坐下,挨着她,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然后双手拄着草地,上半身后仰,把头昂起来,对着点点星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道:“苗院长怎么救你的?”

嬴莹懂了,何雨宇是在拉家常了。先说一些不太敏感的事情。

于是她老实道:“其实事情很突然,苗奶奶出现在了车旁,就是瞟了我和小一一眼,就直接把那个男的脖子给摘了。”说到这里,嬴莹笑了一下,“没想到苗奶奶是个这么干脆的人。”

何雨宇似乎在感叹,道:“是啊,苗不二,苗院长,上一辈唯一的一个女院长,一直都是我们这一代女医师的神。那个时候,重男轻女很普遍,她能做到院长,很不容易了。换做是你,你觉得呢?”

嬴莹愣了一下,道:“我?可能也差不多吧。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如果我有机会,或许会比王师弟还要疯狂,不会就直接摘脑袋那么便宜了。”

何雨宇反应过来嬴莹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在问她会不会像苗院长那样处置那名男子,本想再问一遍,但想了想,这样闲聊也好,于是就顺着说道:“王曦吗?真看不出来。第一次提到杀人,谁都会有心理障碍,反倒是激情杀人临时起意,最容易迈过这道坎儿。我吃惊的,不是他敢杀人,而是他折磨对手时的那种冷静。我听苗院长说了,当时的他,就只是把折磨敌人当成了一件事来完成。就好像是在说我要去吃个饭,我要去散个步,一切都很自然,连情绪都感觉不到。”

嬴莹又回忆起了那个画面,道:“嗯,我也感觉到了。”

“你害怕吗?”何雨宇的烟快燃完了,她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地方扔烟头,于是手一招,让波波去给自己把烟头丢掉。

直到波波回来,嬴莹都还没有回答。

她就伸出手,在波波的背上反复地摩挲,最后道:“不怕,王师弟是来救我的。”

波波伸出舌头,乖巧地在嬴莹手上舔来舔去,还用头去拱她。

“你觉得王曦喜欢你吗?”何雨宇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嬴莹看向何雨宇,道:“不知道啊,王师弟的事情,真的不好说,挺矛盾的一个人。不过要说喜欢,他估计更喜欢张师妹吧。其实两个人嘴上不说,成天形影不离的,就算没这回事儿,最后都会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了。”

“那你喜欢她吗?”何雨宇继续追问。

嬴莹终于笑出了声来,只是有些苦涩,道:“何院长,您觉得我现在有这些心思吗?”

何雨宇也笑了出来,道:“是我有些八卦了,对不起。那个,说了那么多,其实本想说节哀顺变。但后来发现你就连见他们的魂魄也没法做到,就觉得这种安慰特别虚伪。”

“尤其是,当何院长您来,其实是要调查我,说不定谈话完毕就会把我带走的时候?”嬴莹问道。

何雨宇岔开话题,道:“薛主任的年纪,认你当女儿或者妹妹,都不合适。我想来想去,她有很大可能会收你为徒。你觉得呢?”

嬴莹低头轻声道:“何院长,您觉得,就算里三院放过我,我还在里院呆得下去吗?”

何雨宇点燃第二支烟,让嬴莹把狗还给自己来撸一会儿。

她悠悠地吐出一道眼圈,道:“是啊,我也不知道啊,我们都等着吧。”

嬴莹疑惑地看着她,显然何雨宇话里有话,她问道:“何院长?”

何雨宇将烟递了过去,问道:“来一口?会上瘾的。”

嬴莹笑着拒绝了。一般带坏小女孩儿时难道不是该说不会上瘾么?

何雨宇继续自顾自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这个坏毛病的。那个时候我估计也就和你差不多大,刚从校园里走出来,分到了里六院。你知道的,女孩儿家家做这种和死人打交道的活儿,有时的确会害怕。那时就是苗院长带着我们去破胆。凡是两年了,都还不敢去坟场过夜的,不管哪座里院的,一律由她带队,一个一个地依次给丢到山里。任由你在里面哭闹,自己给走回来。她老人家,就选处最高的地方,不断地释放灵识,将孤魂野鬼往我们各自所在的地方撵。当时真的是恨死她了,我被甩在一片山谷之间,就留给我了一个小包,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其他人继续前进了。当时听到她那句你就留在这儿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后来,哭得多了,尖叫得多了,也就麻木了。越哭越闹,就会引来越多的灵体注意,又得逃跑,跑多了,就聪明了,连哭的的力气也没有了。我想,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变得有些冷淡了。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可我却总觉得,不会哭的孩子,不会被狼叼走。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怎么的,一路上,居然学会了吸烟,把包里留给我们的一把烟全都给吸完了,最后花了两天时间,才饿着肚子自己走了出来。”

何雨宇就这样慢慢说着,烟头已经是随手给化为灰烬,不再麻烦波波跑来跑去。

嬴莹听着这些,不知道何雨宇的用意何在。

何雨宇道:“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我,碰到一只水鬼,呃······怎么说呢······现在想来也的确有些夸张,我居然直接给人家作揖,说什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上有老下有小之类的,总之语无伦次,还指着山头,说那边有更美味的魂魄,哈哈哈哈哈。人家水鬼又不傻,本就是被苗院长的威压给撵过来的,我还指望着这个把人家给骗回去。”

听到这里,嬴莹也笑了起来,听这些上一代的人讲诉更上一代人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有种历史的穿越感扑面而来。

嬴莹道:“何院长,那你们其实该感谢苗奶奶。”

何雨宇道:“是啊,你们这一代,是有些被溺爱了啊······师长们,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啊······”

说完,竟是起身,拍了拍屁股,走了。

远处围观的医师们,见何雨宇回来,都有些好奇,为什么嬴莹还在那里,一个人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薛晨,心事重重地来到院长办公室,正要敲门,听到里面传出来楚江王的声音:“算了算了,孩子还小。再说了,要不是他歪打正着,去了夕阳红茶馆,又怎么会有所收获呢?所以不算通敌。”

“厉二哥你不懂,就别跟着瞎掺合了。我气的是,这小子这么一副衰样,怎么就这么有桃花缘呢?这还算了,一见别人掉眼泪就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真当自己蜀山派掌门了?”这是赵竹仁的声音。

“哈哈哈哈,每次这种事儿你都要把逍遥兄扯进来,他对你意见大得很,说你要是不服气,也可以让你的传人把你的故事给写下来改编一下,好流芳百世啊。”

“哎哟,厉二哥,麻烦你听听重点,我在说李兄的事儿吗?”

“赵兄,我觉得吧,其实不管是王曦也好,还是那个小丫头也好,都算机灵的,这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这个应该算作与敌智斗,使其麻痹,然后寻找机会,雷霆破敌!”

“楚兄,我觉得吧,这牛郎的数量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大家都各退一步······呃,那个,薛晨,不用进来了,顺便帮我把这臭小子拎走!”

第二十一章 护短

薛晨这才反应过来,王曦也算是在泄密了啊,都把人给领到阵眼上去了,可看赵竹仁这意思,摆明是要护短了啊。

而且还做出要打要骂的架势。楚江王哪里看不出来,只得陪着他演下去,最后不得已,随便编了个理由出来,实属不易。

既然保了一个,那就给事情定下基调了,不可能不管另外一个。至少说不能一个捧,一个踩。

她这时想起了之前何雨宇对自己的那句话,原来她早就猜到了赵竹仁的心思,才把自己给支过来走这一趟。

等会儿自己把王曦给拎出去,稍微花点儿心思,大家难道都还懂不起这音乐吗?

三院长的护短,出了名的啊······

“薛晨!傻了?”赵竹仁的声音再次传来。

她这才回过神,但还是先敲了敲门,然后自己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这时她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但还是故意做出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唯唯诺诺地给赵竹仁和楚江王问了好,然后提着真的做错了事的王曦,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地从行政楼走到了住院部。薛晨也不知道自己是要把王曦交给谁,道:“我还要去看嬴莹,你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自己回去吧。”

王曦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他想去看看小一怎么样了。他知道,一回到里三院,常玉就去关心小一去了。

还真应了何雨宇之前对嬴莹说的那句话,这一代,都被溺爱了。

薛晨看见王曦的步子顿了一下,猜到了他的心思,本想说他不用纠结,想去就去,不用管嬴莹。可一想到毕竟也是因为他的原因,嬴莹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才最终小事化了了。

于是她道:“谢谢你,王曦,虽然你实力差了点儿,但至少很男人。”

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嬴莹是在她手上弄丢的,最后是王曦找回来的。还好,只是受了点儿严刑拷打,身体上有些皮外伤。那些畜生,还算识趣,没有做进一步更为下流的事情。

王曦没想到一向对她比较冷淡的薛晨会如此说话,愣了一下,道:“薛主任,我也真的只剩这点血性了。不过,我一定会努力修习的,还望薛主任以后多多栽培!”

这本是很生硬的回答,但她看得出来,王曦同样也是真心的,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真诚,就像一个从未得到过表扬的小学生,突然之间,得到了师长的一句意外赞许。

“好,今晚你们也累了,好好休息,不管还有什么风浪,我们替你们挡在前面!”

薛晨的话铿锵有力。其实他的心情也和当时的王曦差不多。

她也急需一个途径来发泄自己之前压抑下来的怒火和积攒下来的焦虑。遗人不来就算了,要来,那更好!

当里三院就只有何雨宇一个人有血符吗?我薛晨可也是里三院内科主任!和何雨宇之前的职位,一模一样!

王曦恭敬地行了一礼,走向在一旁等待他多时的两位师兄,将柴扉刀还给了柳瑗。

柳瑗打量着这柄精致漂亮的手术刀,似乎还能感受到它上面浓浓的血腥味,道:“柴扉,真的是一把不祥的刀啊······”

王曦以为师兄是在怪自己,连忙道歉:“对不起师兄······”

柳瑗将刀收起,道:“师弟,你下手的顺序,有待商榷······”

周柯接着道:“有待商榷这个说法,我觉得也有待商榷,这明明就是错得离谱了嘛。凭我柳大师兄柴扉刀的赫赫威名,怎么被用成这样呢?师弟,看来是师兄们的疏忽,有些东西,没怎么侧重教你,你自己摸索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

王曦本以为自己听懂了,两位师兄应该没有怪自己的意思,还在调侃着自己虐杀敌人的行为。可这后半截,他就有些听不懂了。

柳瑗再次将柴扉放倒他的手上,他的呼吸一下就急促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柳瑗就骂道:“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把这把手术刀送给你?你如果想要,得自己炼,或者继承,凭你现在的实力······咦?周师兄?”

周柯也皱着眉,思考了一下,道:“以前没觉得,似乎现在距离那一天也不是遥遥无期了啊······”

王曦激荡起来的心情,瞬间又平复了下去。他是多么想要一把自己的手术刀啊,威风凛凛的。所以,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就找柳师兄借刀,因为柳瑗有两把手术刀,借到的概率非常之大。

王曦道:“师兄,你现在给我柴扉,不会是想让我一会儿继续上吧?我倒是没问题,可我觉得自己很可能没什么输出啊,还不如您双手持刀,大杀四方。”

周柯道:“后面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今天,你已经给赵家军长了一次脸了。”

王曦不知道周师兄是不是在反话正说故意调侃自己那叛节行为,不好接话,只是讪笑。

周柯看他那怂样,骂道:“笑个屁!里院的规矩,出事儿上面兜!让你们陷入那种进退两难的地步,师长和师兄们都有责任,谁有这个心思来说你啊。”

是啊,这真的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任何一个组织,不管是不是暴力组织,都非常忌讳叛变这个词。当然,里院也一样。可是,里院却按照他习惯的做法,先从上面找原因。

是我做的不够好,没保护好下面的人,才让他们不得不面临如此困难的选择。

这种思想,如果放在一支军队里的话,简直不可想象,甚至可以说十分危险!

它会给人一种叛节也无所谓的假象。

可里院上千年来的的凝聚力,并不是来源于他苛刻的规矩,而是来源于那些不成文的规矩。

那些,没有写进里院医师守则,却口口相传,大家都默认了的规矩!

嬴莹王曦都叛节了,你看都没事儿,那下次我们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要纠结了,先保住小命要紧吧。

或许不少人都会有这种心思吧?

而里院呢?又怎么想呢?

好啊,那你得先有本事把自己的小命保下来再说。然后我里院会想方设法地来营救你,直到把你给救出来,或者,直到你的手上也染上了同伴的血。

那时,你就已经不再是同伴,而是敌人了。

所以,当你身陷囹圄,进退维艰的时候,请一定相信。以里院的一根弦儿脑筋,哪怕付出十倍的伤亡,也会来救你。对于他们来说,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自古到今都是如此!

巫敢和遗人勾结,进攻鬼门关,那里院就敢当机立断,狂杀一通,丢给地府判官查魂。

遗人敢挑拨里三院和里七院,那么当找到梁淄市的时候,就会全体动员,准备狂扇对方的巴掌。

在你背叛里院之后,还会有一段称为黄灯的距离。自己把握好那个度,尽量拖延周旋,不要去碰那个红灯,那么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里院都会把责任先算在自己头上。

这种不成文的规矩,说是规矩,其实,也可以叫做人心。

以及传承。

千年来的一家独大,那尾巴已经骄傲得翘上了天好不好?

背叛?不存在的。

信不信被救出来的人第一句话就是埋怨为什么救援来得如此的迟?!

虽然大家心里还是会对背叛的行为觉得不舒服,可却会更庆幸,靠着自己的努力,把同伴从一条不归路上给拉了回来。

是,曾经背叛过人的人,在遇到相同的情况时,再次背叛的概率极大。可连续两次让自己的人陷入到这种境地,里院是猪吗?还好意思怪别人!

王曦进入里院的时间还不够,根本理解不到这个层面来。他本以为就算师傅强行把自己给保了下来,可当两位师兄再次面对自己的时候,或许彼此之间,就会心生隔阂了。

毕竟,曾经泄过密的自己,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师兄们也应该不敢再把后背交给自己了······

可事实却是,他们的确没把后背对着自己,他们是面对自己的,然后递给了自己一把刀······

“那师兄的意思是?”王曦不解地问道。

周柯已经迈步走开,悠悠道:“你柳师兄的意思是,你在折磨虐待人这方面,天赋着实有些差啊······”

柳瑗拍拍他的肩,道:“所以,今天师兄们决定教一教你,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虐杀!记得别外传哦,医教部的在考核医风医德,做这种事儿,罚奖金的哦。”

开玩笑,小一是这两位八婆师兄钦点的弟妹,被这样侮辱,哭得梨花带雨的,自己师弟又不争气,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师兄来出出头咯。

······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夜,居然无事发生。

里三院警戒到凌晨五点,充当斥候的小队来来回回,把预警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方圆三十公里,都没有寻找到可疑目标。

最后,让一半的人先去休息,直到快八点,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解除警戒。

王曦是最早睡去的一批,当他的生物钟发挥作用,自己习惯性地早起时,望向两位师兄那空空如也的床铺,仍是感到一阵不寒而粟。

就两位师兄这虐待敌人的水平,已经可以称为变态了吧?放在电视剧里,就是妥妥的大反派啊!就算你们全程都没有露出那种狰狞猥琐的笑容,也一样改变不了你们邪恶的本质啊。

怪说不得师兄说自己在这方面没天赋,和他们比起来,自己简直就像个小学生,只会骂一句:你是猪猪。

师兄就是师兄,果然什么都比我更强,虽然变态,但是我却好喜欢这种感觉啊!

王曦打住了自己的念头,不去回忆昨天晚上在那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还说什么自己是浴血修罗,柳师兄才配得上这个词!

哎,还是太弱了啊,自己这次真的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一步踏进了夕阳红茶馆这种高级精英副本。

都是活了一把年纪的老怪物们,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级别最低的,也都是副主任医师。虽说实力巅峰不再,可谁没点儿压箱底的东西。

尤其是苗院长,那可怕的速度,自己即使御风,也追不上吧?

但下次呢,以自己这性格,肯定还是会上吧?

那时再有什么,可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啊。

说来说去,看来当务之急,是得搞清楚,怎样弄到把属于自己的手术刀。

王曦坐在床上,出神地想着。

大约这样呆呆地坐了十来分钟,他才起身,洗漱完毕,开始在里院溜达。

路上碰到了些同事,大致了解了下现在的情况,见没有大事,也就放下心来,慢悠悠地走进了食堂。

然后被告知,早饭已经卖完了。

王曦无语地看了看手机,才不到八点,早饭就卖完了,食堂你们就只做了十份早餐吧?

他不知道,在七点左右警戒解除之前,大家就开始在轮流进食,补充体力了。

王曦习惯性地给小一打电话,想问问她要吃点儿什么,顺便看下她还有没有事。但电话一接通,就明白,这丫头天真活泼的性格,还真不是盖的!

“王曦,快来快来,我在麻醉科值班室,有新衣服,我的新衣服,专门给我做的新衣服!”

就这么一句,便直接挂掉了电话,好像正在迫不及待地试。

应该不是指的内衣吧?

王曦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走向了麻醉科。

······

这不就是白大褂吗?发了一件白大褂,有这么高兴吗?这成本可是要从科室里面扣的啊!

“好不好看?”小一在王曦面前转了一个圈,由于没有系扣子,白大褂的下摆就像白色的舞裙一般飘了起来。

一股清香飘进了王曦的鼻中。他看着旋转的小一,连忙道:“好看是好看,但是值得这么高兴吗?”

小一连忙翻领口,道:“看,张小一,麻醉的!凶不凶?”

“凶是凶,但我也有啊!”王曦道。

小一呆呆地看了王曦两秒,伸出雪白的手,摸了摸王曦的衣服,然后高兴地对一旁的陈士果说道:“陈主任,他还没有发,他的是旧衣服!”

王曦心里奇怪,自己穿的当然是旧衣服啦,她什么意思?今天是发衣服的日子吗?庆祝一夜平安?

陈士果笑着道:“王曦,昨晚我们和地府之间,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是孟婆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第二代白大褂。你别听小一乱说,总共就做了那么一件,主任一定要先绣给小一。可以说,除了她,大家都是旧衣服呢。”

王曦当然知道陈士果到现在为止,对常玉的称呼都改不了口,明白他口中的“主任”指的是谁。

可和地府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地府改行卖衣服?里院先要个样品看看成色?

第二十二章 最好吃的,是泡面

王曦一把将正在蹦蹦跳跳的小一按住,问道:“你吃早饭没有啊?食堂没早饭了!我们去后门吃点儿油条?呃······没听说过谁大清早的吃柚子的啊。”

此话一出,旁边的陈士果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起身准备离开,道:“你们两个玩儿,我可是熬了一夜,去看看食堂还有炒菜没有。”

王曦本还有些得意,看来自己说没人大清早吃柚子,很是幽默啊,惹得陈士果都笑了出来。嗯,陈主任也是个有幽默感的男人!

然而,等陈士果离开房间,他才反应过来,陈主任是在笑另外一个梗!

好好好!就那么一次!整个里院都知道了,你们到底要记多久?不就是早上吃了个盖浇饭么······

小一拉着王曦,走出房间,一路小跑,来到了麻醉科的办公室,然后走到一张桌子前,勾下身子,开始在那里摸索着什么,同时道:“你饿了呀?我这里有好吃的。”

王曦是第一次来到麻醉科的办公室,道:“这样不太好吧,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

小一继续低着身子在那里窸窸窣窣地摸着,头也不抬,道:“这就是我的办公桌啊,稍等一下,不是不好找,是太多了,塞得比较满。”

王曦一口老血淤积在胸前。

小一这都有办公桌了!我呢!全都是公用的!

“当当当当!桶装的!我对你好不好!?桶装的,可比袋装的,贵多了。”小一表情十分的神气,看来昨晚的事情,已经被她给抛之脑后了。

对她来说,这是世间上难得的美味去,尤其是桶装的高级货,只有王曦才有资格分享呀。

王曦一看,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就道:“那你呢?”

小一见王曦同意了,就喜滋滋地开始在一旁给他泡面,然后道:“我也吃了,陈主任给我带的。”

哎,我好歹也是院长的亲传弟子啊,怎么各方面待遇都不是很好的样子啊?还是说我们外科系统出身的,都比较粗糙?

王曦一边吃,一边问道:“对了,你这个衣服,怎么回事啊?”

小一坐在他身边,拿起衣服的一个角角,道:“摸摸看。”

王曦感受了一下后,道:“材料是挺不错的,但款式和之前没什么大的变化呀。话说,我们和地府之间又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孟婆跑来赶了件衣服呀?”

小一疑惑道:“不对呀,怎么会没感觉呢?”

说完,她站起身,直接把衣服给脱了下来。王曦在一旁都看来呆住了。

小一里面是一套黑色的洗手衣,宽松得很,并不凸显身材,只是那种慵懒的姿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连嘴里的食物都停止了咀嚼,小一就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白大褂批到了他的身上,问道:“现在呢?”

语气充满了期待,似乎一定要让王曦自己发现其中的奥秘,要是她主动说了,就没有那种惊喜的效果了。

“呃,是挺暖和的,虽然现在身体底子比以前好多了,可大冬天的,还是暖和一点舒服。这白大褂自带保暖功能啊?那我什么时候发?”王曦问道。

小一有些兴奋,道:“还有呢,还有呢?还感觉到什么没有?”

哦?还有其他功能?嗯,想想也是,地府又不会吃饱了没事儿干,专门为大家做一套冬天穿的白大褂。

王曦很配合地,继续细心体会······

突然,那两个多月前在病案室看书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这,这,这衣服吸取灵力?!”王曦不确定地问道,这可就有点儿厉害了。

小一坐到了他对面,道:“发现啦?是不是很厉害?”

王曦想了一下,道:“厉害是厉害,可这具体有什么用啊?”

他知道,这再衣服就算可以吸取灵力,可也不可能像想象中那样,成为一个储存灵力的道具。只要灵力被吸取了,就不可能再反馈回来。而且就像符纸一样,它所能承受的灵力也终将有限,就算它能像血符一般,蕴藏着巨大的灵力,难道,地府的意思就是把它变成一件暗器?

一件······明目张胆的······造型独特的……暗器?

小一见胃口吊来差不多了,按捺不住,主动讲了出来:“笨死了,这衣服可以幻化形状哦。”

王曦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那以后大家出外勤,根本连衣服都不用换了。

“就昨天那种情况,一晚上,我们和地府之间,在忙这事儿!?”

王曦觉得有点儿好笑,虽说进入里院半年了,大概明白里院的脑回路。可一般情况下,地府是精神正常的啊?

难道里院犯二的威力太大,地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终于在和里院厮混千年后,扛不住,沦陷了,决定和里院一起发神经了?

小一赶快把白大褂收回来自己穿上,宝贝得很,道:“没有呀,还说了一些事儿,我也在呀,就你像个猪一样,呼呼大睡。”

王曦吃面的手停在半空中,吐槽不已。

这种级别的谈话或者会议,小一也能参加?

“那都还说了些什么呀?”王曦问道。

小一想了想,道:“讲了一会儿牛郎,讲了一会儿第二、三代手术刀,将了一会儿拆除鬼门关的事,我也没认真听。”

王曦心中了然,这才符合小一的性格呀。这些事情她要是能去认真听了,还能够转述给自己,那才有鬼了!

“对了,薛主任昨天晚上,求了你师傅一晚上,想让他收嬴莹师姐为徒呢。”小一突然说道。

这倒有点儿让王曦吃惊,本来他还以为薛主任会自己收嬴莹为徒呢,看她平时对嬴莹的喜爱,加上现在嬴莹举目无亲,这简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啊,怎么最后来个急转弯,把事情还弄到师傅头上来了?

“这,师傅答应了吗?”王曦问道。

小一捧起王曦吃完了的方便面桶,凑近闻了闻,一脸的陶醉,道:“浪费,汤都不喝!”

王曦有些无语,生怕她为了节约这所谓的“美味”而把面汤一饮而尽,连忙抢了过来,道:“我来收拾我来收拾,最后到底什么个情况啊?”

小一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面汤被拿走,道:“我哪里知道,我问你,要是院长答应了,你可就有个小师妹了哦,哈哈,师姐变师妹,那么大一个大美女,你还救过他,到时候,小师妹对小师兄暗生情愫,你们就要上演不伦之恋了哟~~”

小一的表情贱兮兮的,居然得了两位师兄几分神韵。

王曦敲了她的头一下,道:“师兄妹之间相恋不是很正常吗!?哪里是不伦之恋了啊?”

“哦,我晓得了,你现在就开始给你以后的禽兽行为找依据了,快快走开,亏你昨晚还抱我抱得那么紧······”

小一说到这里,顿住了。

本来以她的性子,过了就过了。当时那个情况,她又害怕又委屈,情绪也激动,可能心里什么也没想。可现在一说出来,她才反应过来:昨晚,王曦抱我了。

而且,为了我,他愤怒得要杀人!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就有点儿暧昧了。

“对不起······”王曦低声道。

小一道:“哎,也不怪,是我自己要跟着去的。”

王曦本意并不是指的这个,倒这样也好,小一想到那里去了,正好岔开话题。

于是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小一反过来敲了王曦的头一下,道:“就算你师傅,不也没有护得我师傅的周全吗?有些时候,尽力就好。”

王曦进一步把话题扯开,问道:“你这话,有点儿老气横秋哦,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得出来的,说,谁教你的。”

小一道:“师傅说的啊。你稍等啊,我学给你看。”

小一没有常玉那么高,于是自己就站在了一张椅子上,开始模仿起常玉来:“大的笨,小的也笨,都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没那个实力,偏偏还要硬上。你还好一点,你那个徒弟,就那么没脑子吗?还好小一没出什么大事,就现在这样,你也给我让下面的人嘴巴严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自己掂量着,走走走,看着你这样就来气!”

然后她又爬到对面的椅子上,模仿起了赵竹仁:“玉儿啊,这里是我的办公室啊······”

王曦看见她在那里手舞足蹈,知道肯定没那么夸张,不过也挺配合的哈哈大笑。就像调皮的小学生在模仿老师一般,大家越起哄就会越来劲。

然后王曦看见小一的动作僵在了半空,道:“忘词儿了啊?快快快,我师傅还说了啥?哈哈哈,我昨晚还被他臭骂了一顿,赶快说,我看看他是怎么吃瘪的。”

但话说完,见小一还是没动,脸面部表情都没有,王曦的战场敏锐度一下就提起来了。

他连灵识都不敢外放,像个木头人一般,僵硬地慢慢转动着身子,心里默念着,不会那么衰吧······

然而,等他完全转过去,面向了麻醉科办公室的大门,却发现,空无一人。

然后,一个娇躯从背后扑了上来,趴在他的背上,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儿一个,骗你的,走咯,骑着猪儿走咯~”

王曦的冷汗都被吓出来了,这才反应过来,是小一捉弄自己。他双手反抱,架住小一圆润的大腿根部,向风一样,往外面跑去:“走咯,背着猪儿去卖咯~”

两人同时咯吱咯吱地笑着,似乎开心得很。

王曦佝偻着头,向外小跑着,然后一双鞋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他抬起头,完了,是赵竹仁······

“背着猪儿去哪里卖?”赵竹仁看着他,居高临下地问道。

“师叔,是我骑着猪儿走!”小一来了一句。

王曦用手掐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但小一马上告状,道:“师叔,王曦掐我的屁股!”

赵竹仁又气又好笑,骂道:“那你还不下来!被玉儿看着,还不又得连累我?!”

小一“哦”了一声,扁着个嘴巴,从王曦背上爬了下来。

“你师傅呢?”赵竹仁问道。

小一道:“她说她休息去了。”

赵竹仁点点头,把手中的口袋递了过来。王曦连忙道:“师傅你吃,师傅你吃,我吃过了。”

赵竹仁道:“楼下就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了。以为给你的?拿着,就说是你孝敬你师叔的!还有你,当时原话是这样说的吗?两个人伙在一起疯疯癫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我捅天大的娄子,等会儿自己去医教部,和你们两个师兄一起关禁闭!”

“啊?周师兄他们昨晚又干啥了?”王曦问道。

“你觉得呢?你们昨晚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赵竹仁转过身,走了。

然后又轮到赵竹仁呆住了。

常玉披头散发的从麻醉科的休息室走了出来,看得出来,她刚洗了个澡,头发都还没有吹。

“我觉得学得挺像的啊。”她一边走过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顺手接过了王曦手中赵竹仁给自己买的早饭。

赵竹仁看着她,慢慢踱步,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道:“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关禁闭的事,王曦你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然后,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

王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愣了半天,怯生生问道:“师叔,真要去啊?”

常玉道:“他是院长,他的话,这里三院,谁敢不听?”

小一雀跃起来,道:“师傅就敢!我师傅就敢!”说完,还对着王曦做了个鬼脸,很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王曦无语,这都要拿来比一下吗······

常玉走到小一面前,摸着她的头,道:“你师叔可跟面前这胆小鬼不一样,他是真有事儿,地府那边又在找他了。”

小一抬起头,问道:“什么事呀,师傅?”

也就她这单纯的性格才会什么都敢打听。

常玉道:“凌晨截获了一批孟婆汤,然后地府的库存却又全部对得上······孟姐姐是快抓狂了,才在那儿绣衣服的。”

第二十三章 孟婆汤

王曦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他很清楚常师叔说的那个胆小鬼指的是自己,连具体说的什么事都清楚,不好接话。

从小连政教处都没去过的他,没这种经验啊。

一路上,小一很讲义气的说,会一起陪着他,反正一个人也无聊得很。

等来到医教部的“小黑屋”,王曦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两位师兄也呆在那里,见他和小一也来了,柳瑗问道:“小一又做了什么?”

王曦摆摆手,走过去给柳师兄揉肩,道:“师兄,地府什么情况啊现在?感觉他们比我们还乱成一团糟呢。”

柳瑗乜斜了他一眼,道:“空手来的?”

王曦道:“怎么可能?我一大早起来没看到两位师兄,想到你们可能在值勤,就去食堂给你们买早饭,可食堂又卖完了,只好又跑到外面去买,谁知碰上了师傅,被逮过来了,话说,我明明没动手啊······”

说完,将之前师傅递给自己的那个口袋,送到了师兄面前。师傅跳走之后,常师叔说她已经吃过了,而且还忙着去吹头发,根本就没有管这早饭,王曦只得提着。

柳瑗瞄了一眼在一旁窃笑的小一,怀疑地问道:“真的?小一你来说。”

小一又开始小鸡啄米了,道:“对对对,我们都吃了,吃的泡面,不信柳师兄你闻闻,王曦身上还有一股好香的香味。”

柳瑗招呼了在地上躺尸的周柯,道:“起来吃饭了,你不是一直嚷着饿吗?”

周柯道:“让小师弟拿走,我今天早上不想吃那些油腻的……”

柳瑗的手也顿住了,考虑到王曦毕竟有过这方面的前科,挑眉问道:“是吗?”

王曦哪里知道这早饭是什么,一时之间有些结巴。好在小一聪明,斩钉截铁道:“当然不是!”

这必然不会是什么回锅肉盐煎肉之类的,徒弟傻,总不可能师傅也傻吧?这可是赵竹仁亲自买来的啊。

这房间干干净净,没有床,没有桌子板凳,什么都没有,连窗户都没有,就只有那么一道玻璃门。柳瑗盘腿坐下,准备开始吃早饭。

周柯这时才开始接着王曦先前的问题说道:“地府的事情,确实有些麻烦啊。对了,小一身上的那件衣服,你知道了吧?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是起个幻化外形的作用,目前虽然还不能量产,但你最好去搞一件,对目前的你有好处。基本上就等同于时刻在抽取你的灵力,还记得你当初怎么锻炼自己灵力上限的吧?”

王曦当然记得,那时自己天天泡在病案室看病历,而且就算现在,也基本上保持了这个好习惯,只要人在里院,早上都会过去晃一圈,哪怕再忙,也至少会读个一到两本。自己的灵力就是在那段时间得到了极大的淬炼,每天看病历都会将自己的灵力榨取一空。虽然这个“极大”二字,从另外一个侧面来说,指的是自己的水平线当初实在太低了。还记得那时柳师兄曾经调侃过自己由战五渣变成了战十渣,还说硬要算的话,他的战斗力大概有个一千。

进入里院那么久,王曦当然知道这种用数值来量化战斗力的方法是不准确的。但对于每天都有进步的他来说,这反而成了一种乐趣,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实力进步了有多少。所以隔三差五就让柳师兄来评测一下。

但里院并没有这种评测系统,或者说量化标准。所以柳瑗基本上也就是随意那么感应一下,然后胡乱说一个数字,反正只要他的实力有点儿提升,那么就把那个数字说高一点就是。

唯一不好的就是,王曦去问的频率有点儿太高了,所以现在按照柳瑗胡诌的话来说,王曦的战斗力居然有110了。以前的柳师兄是吊打一百个他,现在只能吊打十个他了,这点让他很是高兴。

王曦先前听小一介绍这所谓的第二代白大褂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里来,现在听师兄这么一指点,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他问道:“那对小一有用吗?”

周柯回道:“有用啊,只是她灵力比较充沛,作用不是很大了。理论上来说,这个对任何人都有效果啊,只是对你这个小白特别有用,就好像你每时每刻都泡在病案室看病历一样。”

“那我穿着这白大褂,再去病案室看病历,岂不是双倍经验?现实中还真的有外挂呀!”王曦惊喜道。

周柯道:“嘿嘿,那你可以试试,不过并不是这样算的。”

王曦点点头,他发现,自己现在想要的东西好多啊。昨晚还在想,得找个机会弄一把属于自己的手术刀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很适合自己的神器,很是心动啊。

哎,这些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手术刀对于里院的人来说,基本上都是标配了,连小一都有一把叫做哀木的小圆刀。这第二代白大褂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候肯定是人手一件。

为什么自己求而不得的,居然是这种东西啊!

自己混得是有多惨啊?人家小说电视剧里面,至少也得是什么史诗级的装备才值得主角心心念念,然后历经千辛万苦得到,当然,也可以是直接从天上砸下来,落到主角手里面……

而自己,只是想要点儿制式装备啊……

算了算了,暂时别想那么多,继续听师兄说。

周柯坐起身来,他估摸着,柳瑗怎么也该把东西摆好了。一个早饭而已,又不是什么精致的大餐,自己和王曦已经聊了几句了,怎么也该摆好了啊,怎么还没有招呼自己?

他望向柳瑗,看见他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自己,看那架势,应该是保持这个造型有些时候了,就是为了等待自己起身来和他对视的这一瞬间。

还能有什么问题,看柳瑗这表情摆明了早饭是有槽点的啊。

周柯探过身子,用眼一瞅,然后用同样的表情望向了王曦,意思是,请你解释一两句啊。

看上去那么多个盒子,结果呢?

一杯红枣蜂蜜水,一小碗蒸蛋羹,一小碗青菜粥,以及几块水果……

“你确定,我们两个大男人,早餐吃这个?”柳瑗指着这一堆早餐问道。

周柯也道:“还是说,你把我们两个中的哪个给忘了?”

王曦苦着个脸,支支吾吾道:“你们以前吃那些,不是嫌弃吗?”

柳瑗道:“那现在又太精致了吧?一个人估计都不够吃啊。”

周柯拿过青菜粥,道:“算了算了,你还在关禁闭呢,要求那么高做什么,小师弟的脑子,你跟不上的。要我说,这早餐,更像是很用心的为女生准备的。”

小一和王曦顿时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王曦连忙把话题给岔开,问道:“师兄,这孟婆汤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碗实在太小了,周柯只用了两口,就吃完了,用纸擦了擦嘴,道:“我哪里知道,我也就只是听说了这么件事儿,就和柳瑗被叫到这儿来了。不过我估计就算出去了来问,也是白搭,这事儿才发生多久,地府现在只怕是懵的吧?反倒是他们要批量制造牛郎这件事儿,似乎和我们商量了个结果出来,到时可以问一问。”

柳瑗把水果递给了小一,自己吃起了蒸蛋羹,道:“下午的时候,差不多就该放我们出去了。医教部的说了,我们两个还要被罚今晚值班,因为今天晚上,遗人再次来袭的可能,也很大。我总算知道古时候打仗大家为什么很喜欢玩儿夜袭这一套了,因为只要你搞过一次,那么就算不来,也可以把对手给弄得紧张兮兮的,不得不多派人手值夜。”

“下午?那么快?”王曦问道。

柳瑗道:“对啊,你估计中午就会被放走吧。进来之后,你还没有感觉到你的灵力灵识都被压抑到了一个最低的程度吗?”

王曦这才赶紧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发现果然如此。这时他想起来那改变自己三观的一夜,自己和柳师兄他们来到里一院,当时何宇雨探查到常师叔的不语刀上有师傅的魂魄气息,以为是常师叔下的手,要把她给带到里一院的医教部去,原来指的就是这种地方啊。

他连忙道:“还有这种宝地?那我要天天呆在这里,岂不是三倍经验?”

柳瑗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道:“这里只是压抑灵力和灵识,并没有消耗,懂吗?”

这个道理很简单,王曦一下就听明白了,觉得有些可惜。

然后周柯和柳瑗二人开始聊天儿,王曦和小一也开始说话,大家各说各的,倒也不无聊。

但是王曦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有个什么东西被自己给遗漏了,就在师兄刚才说话的时候,从脑中一闪而过,现在完全想不起来。

小一道:“要不是你穿不上我的白大褂,我就送给你了。”

王曦道:“没事儿,到时候肯定人人都有的,不可能什么事儿都推给孟婆来做吧……”

对了!就是孟婆!

要想抹去特定的记忆,这事儿绕不开孟婆汤!

这是当初地府自己的原话!

当时自己和两位师兄一起去小一他们寨子,最后地府、里院和巫一起会谈,在说到关于梁淄市的情报的时候,就提到过。

当时大家都觉得很奇怪,这个梁淄市的情报被隐藏得很好,在进行过一些推测之后,只能把思路集中在是否对方有能力抹去特定的记忆这方面来。就为了此事,还查了一查孟婆。但结果表明,孟婆在这方面是干净的。

不仅仅她是干净的,连她下面的人,也是干净的。

因为地府孟婆汤的数量和库存没有问题,于是也就把这件事给排除了。

而现在,再次出现这种事儿,有了铁证,那么问题就来了啊!

那一次,你们地府有没有份?

王曦给周柯说了一下这件事,意思是,大家不要把以前的事情忘了。

周柯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这批孟婆汤是谁截获的吗?”

见王曦有些发愣,周柯直接给出了答案:“就是地府截下来的……从一些散修手里面……但很明显,对方的记忆里,关键性的东西,都已经被抹去了。昨天你们去找嬴莹师妹,虽然也是大事,但还没有到全院总动员的地步。那时,师傅在和楚江王商量着牛郎的事情,要不是你捅出来说遗人在打听露凝霜的事情,院里也不会那么紧张。也就是在那之后,楚江王说暂时把牛郎的事情先放一放,因为他们觉得,查魂都不能有线索了,那就只能试试阳间的科技,例如监控什么的,看下这些人之前都接触过什么势力或者什么人。‘’

王曦皱着眉,如此说来,地府的反应其实很正常。

孟婆汤可绝对是不传之秘,居然流传到了阳间来,地府当然要把它作为头等大事来处理。

但这样的话,就不可能是地府自己在贼喊捉贼了啊,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就算是地府自导自演的戏,至少上层不可能参与进来。

“师兄,问个可能比较没水平的问题,这孟婆汤,如果把配方交给我们里院,或者说其他什么势力,我们能不能复制得出来?”王曦似乎思考到了一个可能,问道。

既然地府的孟婆汤库存没有问题,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些孟婆汤是在地府之外生产的。

周柯被这个问题给卡主了,因为没有谁曾经往这方面想过。

他望向柳瑗,对方也是同样的表情,缺乏相关知识点。

这个时候,小一怯生生地说道:“那个,周师兄柳师兄,孟婆汤,在阳间是生产不出来的……”

师兄弟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小一,奇怪她怎么知道。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这首诗,是师傅教给我的,当时我觉得很美,就多问了两句,然后才知道的。师傅和孟婆的关系很好,她说,曾经她也想喝一口孟婆汤,想遗忘一些东西,可孟婆不答应,说哪里有活人去望乡台边喝孟婆汤的道理。于是师傅就说,她是想让孟婆带一点儿出来给她喝。”

这倒的确很符合孟婆的反应,因为一说到喝孟婆汤,肯定都是快过奈何桥了,在阴间这边喝,惯性思维让她怎么也想不到常玉的意思是带一点儿出来。

“师傅说,当时孟婆不干,说这肯定坏规矩了的。师傅就换了一个思路,也不说让孟婆把配方告诉自己,就是让孟婆把原料带到里院来,在这边给她一个安静的地方,制作完毕后,给自己喝就行了。这样地府根本就不知道。可是孟婆却说这条路也行不通,因为孟婆汤,就是忘川水,而忘川水,一旦离开了忘川河,就再也无法变成孟婆汤了……”

周柯想了想,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最后只得无奈道:“小一,这件事,你确定吗?”

因为他已经没办法了,只能怀疑自己基于小一提供的推理平台是否有错了。

但小一却非常的笃定,说肯定没有错。

这个知识点,主要是比较冷门,平时候没人去关注过。但它其实并不是一个秘密,因为哪怕弄来天下皆知,要想获得孟婆汤,还是得去地府。

对于这样一个只能在特定地方生产的东西,又没什么秘方,根本就没有必要隐瞒了。

周柯放弃了思考。

这么说来,这孟婆汤,是凭空变出来的咯?

离开忘川河畔就不能制作,而地府的库存数量又没有错,那还有什么可能?很矛盾啊。

或者说,地府在撒谎?

虽然不知道孟婆汤的生产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周柯知道,这孟婆汤,是天道的一部分,是魂魄再入轮回之前,忘却前世记忆的一种手段。而这种手段,并不是地府自己的,是天道赋予地府的。就好比生死簿一样,它在地府,地府也在用它,可却并不是地府给弄出来的,似乎在一开始,它就存在于那里。

那么现在,问题出在哪里呢?

此时的周柯不知道,哪怕他那聪明的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事实的真相。

因为他手中,缺少了一个最大的已知条件。

甚至可以说,一旦有了这个已知条件,谁也想不到,原来他觉得矛盾的地方,一点都不矛盾。

第二十四章 线索

果然,快接近中午的时候,就有人过来,叫王曦出去了。

王曦本来也想也小一那样,讲讲义气,可来人不依,说哪里还有呆在这儿上瘾了的。两位师兄也说这里压抑灵力和灵识,时间过久了,对自身不好。

这次来,只是一个小惩的性质,王曦实力又弱鸡,尽快离开的好。

可等他和小一从医教部出来,他才发现,不知道下一步干什么?强大的惯性使得他的步子迈向了同一层楼大厅另外一侧的病案室,毕竟,今天的日常阅读,还没有完成。

反正病案室和医教部都在一起,等师兄们刑满释放,就正好一起回去。

等他们和廖主任打过招呼,进入了王曦最常进的一间,才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药剂科主任,钱鑫鑫。

“小一,你这丫头还静得下心来病案室?”钱鑫鑫放下一本典籍,抬头望向他们。

小一指了指王曦,道:“我陪他,钱主任你知道的,一拿起书我就头疼。钱主任,你怎么在这里呀?”

药剂科主任,关病历多大回事儿?

钱鑫鑫笑道:“这下知道看书的好处了吧?王曦你给她解释。”

王曦对小一说道:“就拿之前我看病历来说,主要就是看整个病史病程,而其实一份完整的病历,应该还包括护理记录和医嘱单。钱主任应该是来看看医嘱单的。考虑到最近发生的事情,需要钱主任亲自来过问的,那就只能是之前毒驾的那人的毒品来源了,其他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会让钱主任头痛的事情了。”

王曦觉得自己的分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小一也是一脸崇拜的样子。但下一刻,王曦神色就有些不自然了,问道:“钱主任,您来这里,难道······”

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毒品的来源,已经调查出了结果了!

钱鑫鑫无奈道:“板上钉钉了,反复几次分析,这就是我们里院出品,而且,里面还有乱心草的成分,说穿了,更是直指我里三院一家。毕竟小一他们寨子,只在和我们里三院做生意。”

难怪钱主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药品管理不善,且造成了严重后果,她的责任是跑不掉的。

本来她就是不善与人打交道才到了药剂科,这里又轻松又悠闲。里院的常规战斗道具手术刀和符纸,都不归她管,只有麻醉科可能需要一些药物进行阵法辅助,或者说一些特殊的活性药剂等。一般的外院常用药物她这里也有,但基本上她都交给自己的副手在管这一块儿了。

“那钱主任您现在是……”王曦想了想,虽然他推测出来个大概,但具体钱主任要做什么,他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还可以帮帮忙。

钱鑫鑫道:“想看看那天那件案子,现在已经归档了。”

王曦道:“钱主任,您是不是思路错了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应该查查库存啊。”

钱鑫鑫笑道:“这点我已经想过了,可我们接触乱心草的时间不长,根本没有成品,全部都是试验品,哪里有什么库存。”

王曦问道:“就算是试验品,也应该有记录啊……”

钱鑫鑫无奈,白了他一眼,道:“问题就在这里啊……得到了那么多乱心草,药剂科的同事们,都有了一种土豪的感觉,挥霍地有些厉害……”

她就此打住,但王曦已经听明白了。自己再问下去,就是要当面打钱主任的脸了。

钱主任已经算是很隐晦地承认,药剂科这次可能犯了错误,导致药品的流失。

当初得到乱心草,得知它的药性之后,里院就非常地感兴趣。在观摩了几次小一的父亲张吉炼制乱心草的过程后,里院就觉得,还可以进一步的改良。

本来按照里院的想法,如果能将乱心草全部提炼,将会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

例如以后内科符纸的书写,全部都可以在现有的基础上,加入乱心草的提纯汁液,对战时,别人不一定能够防得到这一点。

毕竟,现在的里院,已经越来越喜欢玩阴的了。

“那钱主任您想找什么?我们反正没事儿,可以帮你看一看。”王曦道。

钱鑫鑫将手中的病历递给他,道:“没什么特殊的了,我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了。”

王曦接过病历,一看,原来并不是里院的病历,而是六扇门抄送的卷宗。

事情的经过,王曦早已经知晓,而且那场毒驾引起的车祸,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虽说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至少现场当时并没有太多的可疑之处。

他对刑侦审讯也是一窍不通,简简单单地看了一遍六扇门的审讯记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将卷宗又还了回去。

钱鑫鑫本来也对他没抱什么希望,将卷宗放了回去,准备离开了。

这个时候,小一插话道:“钱主任,乱心草,是我们取的名字,可我们用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用来迷毒贩子抢钱,它只是会让人陷入恍惚或者直接昏睡,所以说,它的作用……怎么说呢……王曦,快快,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对精神起的是抑制作用,而不是兴奋作用?”王曦试探道。

小一猛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据我所知,毒品一般都是兴奋作用吧?用乱心草来当毒品,人可是嗨不起来的哦。”

钱鑫鑫顿了一下,低头思考了起来。

这倒是个思维盲区,六扇门一说是毒品,里院这边也先入为主了,然后再发现这被稀释了的毒品里面,居然还有里三院独有的乱心草成分,那么注意力就更被吸引开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障眼法?”钱鑫鑫问道。

王曦道:“我觉得小一说的很有可能。但是,对于解释那场车祸来说,帮助并不是很大啊。因为就算是因为乱心草的作用,那名毒驾的死机精神被抑制,有些恍惚,也依然可能导致他撞上人。正反两方面,都说得通。“

小一道:“你傻呀?非要把两件事混在一起来说。”

王曦和钱鑫鑫都一起看向她。这难道不就是一件事儿吗?

小一道:“是一件事儿啊,但你们分开来看呀。车祸的事儿,和毒品的事儿,他们只是有因果联系,其实是两件事儿呀。刚才不是才说了,乱心草可能只是一个幌子吗?”

王曦想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那起车祸,是个意外,本来并不是想杀谁?”

“差不多这个意思,只是巧合刚好被你们碰到了。”小一道。

王曦摇摇头,道:“这肯定还是这一系列事件里面的一环,所有的一切,都在针对外院医师,是有预谋的,不会是巧合。而且,就像之前说过的,对方的手法有些拙劣,做得很不干净。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这好像是对方故意要让我们知道,他们有渠道获得我们的乱心草了。”

钱鑫鑫见王曦越说越离谱,道:“这,就有点儿拽了吧?”

王曦道:“钱主任,这件事儿,肯定不会是巫做的了。我们现在只知道,这后面有遗人的影子,但具体做事的,不像是巫那种有着上千年传承的势力,怎么说呢,倒有点儿像是一个暴发户,突然之间获得了一些力量,然后被遗人控制着去做一些事。还记得吗,还有一名外院医师,是被打小人那种厌胜之术给害死的,那件事情,一样也留下了一些尾巴。这种人拽一点儿,不奇怪吧?”

钱鑫鑫道:“现在没什么证据,你这样分析也不是不可以。”然后她站起身,向外走去,“但我头上的锅还是得顶着啊。”

虽然说的这些,现在没什么用,但钱鑫鑫觉得,王曦有一点说对了,自己的思路没对。之前是慌了神,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现了这么重大的失职事件,当然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地方。可既然院长都还暂时没有来过问这件事,那就说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而这点时间,不是用来给自己想办法去如何逃避责任的,而是专注于这一系列事件背后隐藏的东西。

就像王曦和小一分析的,单一来看这起毒驾事件,就算自己查到了毒品的源头和流出途径,于大局也无益。

见钱主任离去,王曦索性将那本卷宗再次拿下来,无聊地翻看着。

今天的里院,依旧是戒备森严。

之前的外院医师死亡事件,对于里院来说,还只是小打小闹,按照惯例向各院报备,加强辖区内的巡视,尽量保证外院同事们的安全。

可谁知道随着事情的发展,才知道,这么一伙人,居然目的是想打听露凝霜的情况。

谁会对露凝霜这么上心?用膝盖想一想也知道。

虽然里院现在完全想不通,同样的一伙人,为什么做两件几乎毫不相干的事情。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谋杀外院医师和刺探里院防御,都没法联系起来。

难道这一伙人继承了阴巫的遗志,想要来个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把外院医师杀个精光,让里院成为无源之水?

这种蠢事,阴巫做了就是了,但不至于还能把这种儿戏一般的信念传递下去吧?

然后,王曦拿着病历,一动也不动了。

小一好奇地去看病历,问道:“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一边说,一边直接抢过病历,自己看了起来。

“嘿,哈儿?又发现什么了?哪里有问题?”小一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曦,见他没有反应,来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尖,双手大拇指相互勾在一起,其余手指分开,“大蜘蛛来了~大蜘蛛来了,大蜘蛛来咬王曦了~”

王曦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就几乎快杵到脸上来了的“大蜘蛛”,身子稍稍后仰,抓住小一的手,道:“幼稚得很,我问你,你们的巫术,就是关于诅咒的这方面,能做到的极致是什么?”

小一奇怪地看着她,继续把“大蜘蛛”往他脸上凑,想去吓他。本来王曦的力气就没有他大,记得初次相识的那两天,和小一在商场里逛街,自己就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好在这几个月王曦的体质变强了一些,居然还能和小一僵持起来。两个人就这么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对峙着。

王曦哭笑不得,投降道:“好了好了,我怕了,求求女巫大王,放过小的吧。”

小一不松手,道:“是狮子大王!”

王曦一脸无奈,道:“是,狮子大王,求您把大蜘蛛收回去吧。”

小一得意的一笑,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

谁料到王曦的手跟着放下来后,小一突然发力,又把“大蜘蛛”给摆了出来,抱在了王曦的脸上,而且他用力比较猛,居然“书架”咚了王曦。

而王曦的嘴,没有任何悬念的,亲在了小一的手心上。

画面定格在这里,一瞬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动作。

王曦的大脑都一片空白了,面前的小一也是涨红了脸,似乎任何举动都会让彼此更加尴尬。

这时,隔壁传来了廖志付重重的、非常刻意的一声咳嗽,两人才手忙脚乱的拉开距离。

“那个……你刚才问什么……”小一低着头,小声问道。

王曦也立马若无其事地道:“哦,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的,最强的诅咒有多强?”

小一道:“你这个问题不对,诅咒的特点不在于强,在于它的隐秘和诡异,一般来说,诅咒没有什么毁天灭地的那种攻击力,我不晓得你要问什么。”

她两只手互相握在一起,似乎手心里,有着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

王曦也抿了抿嘴,道:“我现在大概也知道,诅咒要成立,需要满足逻辑正确,如果逻辑不正确或者说因果关系紊乱,则很容易不成立,很快就会消散在天地间。那么我想问的就是,如果这个诅咒的逻辑很正确,因果关系牢不可破,而且非常隐秘,针对的对象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这个诅咒可以持续多久?”

这个问题似乎让小一陷入了思考,她不再那么尴尬,想了一会儿,她道:“你说得有点儿奇怪,如果针对的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不该是问这个诅咒可以持续多久,而是问这个普通人能够扛得住多久吧?”

王曦立刻追问道:“那这样说,现在有一个实力非常强大的巫,他对一个普通人下了诅咒,但是他又想让这个诅咒延期发作,好让自己逃避里院的视线,可能不?”

“绝对不可能!”小一的回答非常的斩钉截铁。

王曦再次确认道:“我说的是这个大巫的实力非常强大,比你阿爸阿妈加起来都要强一百倍那种呢?”

小一的双手又举起来了,问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的实力低?”

王曦知道这丫头的性子,估计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立马又忘了先前的尴尬,又准备要来吓自己了。

她忘性这么快,可自己不是啊,于是连忙道:“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小一不依不饶,问道:“那你什么意思啊?”

王曦一把握住小一的手,道:“小一乖,别闹,这很重要,按我刚才的那种假设,这诅咒能够维持多久?”

小一眼睛转了一转,道:“最多不会超过一天……吧?诅咒本身这件事就是不符合逻辑的,哪怕诅咒的内容再符合逻辑,也只是它内部自洽,但对于天道来说,属于天理不容的,所以,哪怕针对普通人,如果对方能扛过一天,多半也就没事儿了。这很容易想通啊,你想想看你们里院的符纸,为什么现代科技发展到现在,依然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来承受巨大的灵力?按理说,有些材料承受炮弹的轰炸都绰绰有余了,可偏偏存思凝符之后,要不就是符纸被毁,要不就是灵力消散,一个道理吧?”

她说得有些不确定,但其实仔细一想,还是很有道理。

“王曦,到底哪里有问题了?”小一把手从王曦的手里挣脱,背在身后搓着。

王曦在想之前的事情。

如果按照小一的说法,诅咒只能在战斗中临时发起,不可能像设一个陷阱一般长时间保存的话,那么里院之前就犯了一个错误了。

要不是王曦敏锐,谁也想不到这里来。

当初外院医师离奇死亡事件,一开始,发生在日本,然后接着发生在里九院的辖区。接下来,里院通过日本方面传来的资料,发现日本死亡的这些外院医师,全部都曾在两年内去过云南,也就是巫的地盘。同时,也是以此为一个突破口,推出了后面发生的一些事情,把阴巫给揪了出来。

而现在看来,绝对不是这么回事!

诅咒无法长时间存在于这天地间,哪怕这些日本外院医师,来到了云南,中了阴巫的一些道儿,也应该是当场或者很快死亡,绝对无法拖个两年之久。

日本阴阳师又十分排外,要不是里院实力强大,是肯定无法在日本站稳脚跟的。以日本阴阳师的性格,如果说阴巫要远渡重洋,去日本谋杀这些外院医师,估计一踏上日本的国土,就会被很热情地招待吧?

既然如此,当初日本的外院医师死亡事件,阴巫肯定是帮别人背了锅了!

王曦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袭来,那个时候遗人就还控制着这么一伙势力,他们的棋下得到底有多大?

第二十五章 地府的请求

王曦本想找赵竹仁说下这事儿,但后来一想,觉得有些太随意了。

师傅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自己仅仅凭借一个推断就去打扰他,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于是他又原路返回,来到了医教部,缠着看门的师兄放他进去。

这医教部又不是监狱,没有探监这个说法,只是平时候,大家都很少往这边来。

别人懒得跟他磨嘴皮子,反正又不坏什么规矩,让他就在门口等着。

可这时王曦才发现,这门隔音效果出奇的好,而且还有阻拦灵识扩散的作用,两位师兄在里面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我饿了。”一旁的小一开口道。

王曦看了看时间,问了看门的师兄,这里管不管饭,却被告知只有里面被关着的那两位才管饭。

王曦叹了口气,哎,怎么跟带着个小朋友似的?动不动就饿了啊。

但这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小一这么可爱,看门的师兄看她那样,离去给她拿了点儿零食。

然后二人坐在地上,小一的头依靠在王曦的肩膀上,居然睡着了。

她昨晚的确太累了。

······

与此同时,里三院院长办公室。

“你是不是有些过于敏感了?”赵竹仁对正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何雨宇问道。

地府派出楚江王来找里三院商谈牛郎的事情,显然是在打感情牌。这件事不是一般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赵竹仁随便拍板就可以决定。

之前里院还以牛郎的来源不好找来搪塞了地府一下,可地府已经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选择那些即将暴毙的,四十五岁以下的人,作为牛郎的备选。这样做,在地府看来,都是阳寿已尽的人,又不存在谁杀了谁,没有违反阳间的法律,不会让阳间的政府陷入两难。另外一方面,地府的的确确把别人的魂魄给拘回了地府,也没有违反生死薄那“阎王让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的规矩。

这之间,唯一需要的,就是里院出手,把刚死的人的肉身活性给抢回来。

这个漏洞钻得实在漂亮,没有违反阴阳两界任何一方的规矩。

尤其是现代医学的迅猛发展,做起这种事情来成功率要绝对比古时候大得多。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人给抢回来了,具备了生命体征,接下来怎么操作?

对于家属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家一来一看,哟,还有气儿呢,怎么办?地府或者说里院,带得走这具肉体吗?

这还只是一种情况,如果说是孤家寡人,没有家属,那么社区就会出面。虽然社区或许没那么上心,但肯定不会违反火葬的基本原则啊。一把火都给烧成灰灰了,你要什么?

里院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去走什么后门。

因为在当代里院,暴戾之气没有那么重了,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辜的人,在地狱收那无尽永恒的痛苦。

当然,如果非要让里院选择制作牛郎的对象,遗人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可仅有的几次交手看来,他们根本不会给里院这种机会。有时候甚至感觉他们还在故意躲避里院一般,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势力。

所以,赵竹仁也和其他院长通了个气,大家先都商量一下,又拿了这么个说法出来。反正这么大件事,即使以地府和里院雷厉风行的风格,也不是分分钟就能定得下来的。

但地府给出了两种解决方案。

第一,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选择那种生前作孽较多,特别是身上背着有奸淫掳掠或者说烧杀抢夺等恶性案件的人,而且还侥幸暂时逃脱了法律的制裁的那种,如果恰好阳寿尽了,那么里院的心理负担应该要小一点。第二种办法,就是时效性,哪怕是普通人,估计在地府那里上纲上线,也可以把一些生前的事情拿出来说说,例如踩死一只蚂蚁啊,偷了同学一块橡皮擦呀,背后说人长短啊,虐待动物啊这些,都可以给慢慢判。判多少年,就当多少年的牛郎,时间到了,就摧毁他的肉体,让他可以再入轮回。地府还设置了一个最高上限,不超过十年。可以说,这个时间是非常的短了,好像生怕里院不答应一般。

因为地府觉得,这第二种方案,里院点头的概率要大一些。当然,这两种方案相互之间也不矛盾,可以齐头并进。毕竟,地府这次,是要量产牛郎。

说到这里,就怎么也绕不开一个问题了。

地府的各位大佬,你们要那么多牛郎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有什么事,招呼一声,里院帮你们办了就是啊。量产牛郎这件事最后肯定是要报到六扇门那边去的,你说阳间的政府会怎么想呀?总不可能理解为各位一时心血来潮,想来阳间在日光的沐浴之下,游遍大江南北,享受良辰美景吧?

但就是针对这个关键性的问题,楚江王却三缄其口。

呃,这样说也不准确,说他老人家还是说了一些的,但就是有些言辞闪烁模凌两可。

大概意思就是有些地府的隐秘的事情,不太方便交给外人来办。

都是赵竹仁反复磨嘴皮子,起码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让他老人家明白,这里不比阴间,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限制着,如果地府是这个回答,阳间政府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只要阳间政府不答应,里院连背地里帮地府做这件事情,都不可能实现。只需要严格执行火葬制度,就可以给卡得死死的。

楚江王最后不得已,估计神游了一会儿,和地府的其他阎君沟通了一下,才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希望能来阳间练练兵,让鬼差或者阴兵们适应一下在阳间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进行战斗。

地府的人不会说谎,这点他们还是非常自律的。既然楚江王这么说了,那么至少说明这条理由是存在的了,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理由他们没说,就不知道了。

可对赵竹仁来说,这条理由说了还不如不说啊!!!

你们地府还不如撒个谎,糊弄糊弄里院也好啊!?

到阳间来练兵?适应适应如何在阳光之下战斗??不要说阳间的政府了,就连里院,在听到这样的解释之后,也只会往一个方向想了啊!

各位不会是觉得还是这边风景独好,决定一统阴阳两界了吧?

你们就是天道的执行者,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事情都不是天理难容了,而是天理不容了啊!?

然后赵竹仁就发现自己处理不下来这件事情了,当着楚江王的面,召集了里院十院的院长级别会议。

当他把楚江王给的说辞复述给各位院长们听了之后,大家的表情几乎都差不多……

就连平常开会一向都是感觉自己只是来签个到的里十院院长陈日津都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楚江王或许是发现了大家的异样,做出退了一步的姿态,意思是这个量产,肯定也不会让里院为难,数字不会太离谱,有个一千左右就行了,虽然对于地府来说肯定是多多益善,但如果他们自己轮流训练部队,这一千具也足够十万阴兵训练了。

或许楚江王真的不是一个合适的谈判者,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敢情你们的目标是要训练出十万可以在阳光之下作战的阴兵啊?

不用解释了,楚江王陛下,您老就直接说,里院跟着你们一起反了,事后能分封到什么程度吧?院长级别的能封个一字并肩王吗?副院长能封候吗?各科主任能封什么爵位?

庐天町这个宅男也被震惊到了,只能试探着问了一句:“楚江王,这个,训练部队是好事,俗话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可你们上千年来也不怎么狠抓军事啊,怎么现在突然想起这个来了,而且,我冒昧问一句啊,你们这个训练,总得有个假想敌吧?你们在阳间训练阴兵,摆明了就是有这个异乡作战的需求了,那你们想和谁打?除了我们里院,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入得了你们的法眼啊,总不可能你们是要灭我们里院了吧?”

楚江王认真地道:“这怎么可能,里院和地府关系一向良好,互为友军,连利益冲突都没有,为什么要开战?”

虽然有了他这一句话,里院就知道这事儿,地府肯定不是在针对里院了,但还是心里面没有底啊。

因为这个事情,不管是否有什么隐情,光是从逻辑层面上来说,就有一些讲不通的地方了啊。

就算我们现在假设,出现了这么一个强大的邪恶势力,好吧,干脆就拿遗人来说。假设我们突然发现,遗人的势力,非常非常的强大,完全不是里院能够抗衡的那种,这个时候,评估出有灭世的危机了,需要地府出手相助了,你们难道不能就晚上作战吗?非要大白天来打?

这点完全让人想不通啊。

可似乎也是同样的理由,也让人感觉不到地府的恶意啊。

因为如果他们想要入侵阳间,也可以等到晚上的时候再来作战啊,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是庐天町的话非常在理,既然地府提出了这个请求,他们又从不说谎,那么就必定有这个作战需求,一定有一个外在的刺激驱动着他们做这件事。

这件事情,地府不能撒谎,只能不说。

最后里院只能给楚江王说,这件事情,还需要阳间这边多个机构的商讨,但目前如果地府真的需要,一个月之内,还是应该能够交付五十具牛郎出来。

楚江王也知道阳间的行政流程,似乎他也真的不急于一时,反而对里院能够自作主张先交付五十具牛郎感到很高兴,也很意外。

于是,他还当众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说关于里三院和里七院的鬼门关,地府决定暂时不拆除了。

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尤其对赵竹仁和石建泓两位院长来说,显得意义非凡。

但按常规,总得过问一下原因对吧?

然后楚江王就表示,这次阴巫送人头,几乎被灭完了,地府觉得鬼门关被再次进攻的可能性瞬间就下降了。因为单凭遗人目前的行为模式,他们自己很难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当初是被连续的袭击打懵了,现在才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草率。至少这几次大战下来,里院还是当之无愧的业内霸主。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地府觉得,如果关闭了两座鬼门关,地府到时候想要迅速出兵阳间的时候,速度就慢了一些。

这最后一句话,各位院长听了都苦笑不得。要不地府干脆换一位阎王爷来谈谈?楚江王阁下可是非常希望大家都对地府产生浓浓的误会啊!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字:我要来入侵!

所以,何宇雨才会和常玉一起,在会后对赵竹仁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尽管赵竹仁和她们的担忧一模一样,但显然何宇雨想得更多了一些。

何宇雨道:“院长,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和这次事情有没有联系。那就是第三代手术刀的事情。的确,如果第三代手术刀研发成功,那么就会和前两代手术刀有着质的区别,让我们在对付遗人的时候,不会再出现常院长上次那种尴尬的情况。可院长您想过没有,这事儿,地府是参与进来了的,阴间我没有去过,但总不会是一点儿材料也没有吧。”

赵竹仁微微颔首,道:“继续说。”

何宇雨急道:“赵大哥,第三代手术刀研发成功之日,也就是十万阴兵列装那通斩阴阳的利器之日,如果真的地府有不诡之心,里院十院一万人,即使全部战死,也挡不住啊!”

赵竹仁在何宇雨提到第三代手术刀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愿往这方面想。

他道:“但你也知道,地府是从来不说谎的,说了不会针对我们里院,就绝对不会,这点,你们没意见吧?”

这下,就连常玉都出来帮腔了,道:“师兄,我知道你和楚江王关系好,也知道你不愿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是,我们都承认,地府从来不撒谎,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可要是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身后的世界呢?怎么办?他也的确没有针对我们啊,只是到了那一步,里院能不自己走到前面来吗?”

赵竹仁叹了一口气,这些他又如何想不到呢。

真的是有些焦头烂额啊。

一旁,还有昨晚发生的遗人想刺探露凝霜的事情,现在地府还在查魂,据说快出结果了。

哎,地府都还在尽心尽责地帮助自己这个友军啊。

楚江王,楚兄,厉二哥,你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

哎,楚江王的心里也苦,因为这件事情,真的不能说啊,说了,怕吓着里院啊。地府虽然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可如果卷宗里说的是真的,那这事儿,就不是里院能按得下来的了。

里院拿多少人头往里面去填,都不够。

第二十六章 一堆头疼事

就这样,因为遗人的刺探行为,大家的元旦节又泡汤了。

上次是国庆节,然后是圣诞节,接下来是元旦节。全部都选在节日之前出幺蛾子,这才是最让大家愤怒的地方。

医务科还没有出通知,大家都非常自觉地呆在里三院,哪儿也没去。

不仅如此,还把有些有家学的同事的亲人,邀请到里院来做客,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也就是看看,还能不能碰碰运气,得到些有价值的线索。

这几天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里院除了常规戒备之外,主要的心思,还是在和地府谈,想方设法地要搞明白地府需要量产牛郎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虽然进展缓慢,好在大家该做的事情都还是在做。

关于那晚掠走嬴莹的那伙人,查魂结果出来了。

不出意外,关键性的信息缺失了。

崔判官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却不好明说,只得把孟婆给叫来,让她来看看。

孟婆看完后,非常无奈,直接对崔判官说,她有罪,等候阎君发落吧。

崔判官是不好意思直接说才让她来看的,现在这结果,明显是孟婆都认了。

这种情况,铁定是被人抹去了特定的记忆,结合之前地府还曾经截获过孟婆汤一事,那么孟婆的嫌疑就非常高了。

而孟婆呢,是连喊冤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当初截获了那批孟婆汤之后,她横竖查了七八遍,确实没有发现孟婆汤有丢失的现象发生。

她陷入了和周柯当时同样的疑惑,甚至说,还要陷得更深。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孟婆汤的制作过程。周柯他们能想到的,她都能想得到。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能是,这批孟婆汤是她亲手流出去的。

这个诡异的矛盾是如此的生硬,但却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地府截获那批孟婆汤的时候,就没有留情,直接将那队散修给灭了。毕竟,他们坏规矩在前,地府也就不用讲理了。

可针对那群散修的查魂结果,也是一样,总是缺乏最关键的一环。

那么这样的话,孟婆已经无能为力了。她嘴上说听候阎君发落,也认罪,可也只是摆个姿态,一种消极的抵抗了。

因为她知道,哪怕地府真的认为是自己出了问题,要查自己,也根本查不出来任何东西。

因为自己的的确确是干干净净的啊!

对这些人的查魂结果,也都向里院通报了。

先说绑架嬴莹的那一批。他们的任务和里院所看见的,基本一致。就是刺杀外院医师,然后刺探里院露凝霜的情况。

虽然查魂结果找不到遗人的影子,可这件事儿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些人的记忆被删去了一部分。

但值得注意的是,地府虽然可以删去人的部分记忆,可没办法硬生生地加一段记忆进去啊。

因为,在这群人的记忆里,地府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那就是,正如王曦他们之前分析的那样,在日本的外院医师死亡事件里,阴巫帮他们背锅了······

那事儿,也是他们做的。

这样说,还不准确,因为他们背后,还牵扯出了一伙势力,日本的事儿,是他们的同伴做的。

而这伙人,到底都是什么身份,想要做什么,里院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可又不得不管。

这里面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绑架嬴莹的这几个人,都是最近,才知晓里院的存在的。在他们的远期记忆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和里院有关的东西。这种情况是孟婆汤或者地府都无法办到的,如果说要删除记忆,那么和里院所有相关的记忆,都会删除,不可能留一半,删一半。这样的话,从时间线上来说,这群人在知道里院的存在之前,就已经开始在暗中密谋杀害外院医师了。

把这点考虑进去的话,那么他们和遗人之间的关系,就又有点儿让人看不透了。

遗人的目的,至少现在看来,就是想打开鬼门关。至于背后的目的,暂时不得而知。还有就是非常热衷于炼魂,似乎他们有办法从中获利,而里院和地府对此很是恼火,因为他们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对阴气加以利用。之前还好说,刚刚提出这么一个概念,没有个具体的研究方向,大家只能坐下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当然了,大部分时候,都是里院的人在说,毕竟论起学术,他们更有一套。可说来说去,也都是空话。后来和那个叫做唐否的男子交过手之后,里院发现了遗人这奇怪的阴阳互换体质,才开始有了个大致的方向,努力地想往这个方向去靠。可就算如此,现在对阴气的研究,也基本上是空白,连个基本的理论框架都没有。

里院觉得地府阴气那么浓郁,怎么平时大家都没有想想研究一下呢。可地府反问,阳间的阳气还那么足呢,里院对阳气的研究又有多深呢?于是大家又只能坐下来继续抠脑袋。

至于截获孟婆汤的时候,地府拍死的那群散修,查魂的结果,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可能稍微让里院跟地府感兴趣的地方就是,这伙人和绑架嬴莹的那群人,居然同属于一个势力,可这帮散修压根儿就不知道里院的存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将孟婆汤运送到河阳来,而且好笑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运的是孟婆汤。

哎,地府还好,就只用操心孟婆汤这一件事情,而里院呢?

仔细数一数。

第一,搞不清楚地府发什么神经,要那么多牛郎来练阴兵,弄得里院看他们的眼光都怪怪的。

第二,就是和地府一样的,孟婆汤的事情。

第三,里院的那名内鬼。

第四,可疑的流出于里三院的,含有乱心草成分的药品。

第五,遗人又在蠢蠢欲动,在刺探里院目前针对他们的利器,露凝霜。

第六,一系列针对外院医师的暗杀活动。

就没有一件事情是省心的!

好比里院去参加考试,发下来一张试卷,就六道大题。看了一眼,第一题,不会。再看一眼,第二题,也不会。一直看到第六题,哦,稍微有点儿眉目,感觉可以试着写两笔,混点步骤分。

所以这个时候,里三院里的人,每天都感觉很忙,可却感觉一件实际的事情都没有解决。

王曦抽空,自己一个人去看了一下嬴莹。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虽然都是刚刚有亲人过世,可毕竟不一样。王曦因为害怕外婆出事,已经委托了马面亲自将外婆的魂魄带回了地府,在他潜意识里,已经觉得里三院是有可能被攻破的了。

嬴莹整个人,都还是很低沉,但毕竟王曦那晚,可是舍出命来救她,所以尽管不想多说话,她还是开口道:“谢谢你了,王师弟,我没事的。”

王曦岔开话题,道:“嬴莹师姐,问你个问题哈,有时候你叫我王曦,有的时候,又叫我王师弟,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嬴莹楞了一下,道:“呃,是吗?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如果你在意的话,我以后统一一下称呼吧。”

王曦连忙道:“师姐别多心啊,就是随便问一下,你叫什么都可以哈。”

“王师弟和小一师妹混久了,不自觉地,有时说话都会带一些她的口音。话说,小一师妹呢?”嬴莹看着王曦,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平时大大咧咧的男孩,居然还有这么心细如发的一面。当有个人在场的时候,她会叫他的名字,当有个人不在的时候,她便会称他王师弟。女神都有傲娇的一面,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只是没想到这个小秘密居然被当事人给发现了。

王曦挠了一下头,道:“是吗?我还没有发现哈,那个,她现在,胆子要小了些了,也不闹着要出去玩儿了,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有起床吧……”

嬴莹浅浅地笑了一下,道:“小一师妹,还真是可爱。听说,你们在外面同居?你都不叫她起床的吗?”

王曦连忙摆手,道:“师姐别听我那两个鸡婆师兄八卦,以前是不知道,这呆久了我才发现,就属周师兄和柳师兄最八卦,不仅在里三院,整个里院估计他们两个人在这方面都能排进前三甲!”

嬴莹道:“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周师兄和柳师兄都挺好的,你们赵家军的,都被院长大人教得很好呢。那天晚上,真的谢谢你了。”

见嬴莹把话题绕了回来,王曦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于嬴莹来说,精神上的伤害,远大于肉体上的伤害。嬴莹赤身裸体跪在地上的一幕,有时都还是会在他脑中浮现。嬴莹想必对此也有一个心结,可她并不知道,那天在六扇门的本部,还有一些六扇门的同事,也通过屏幕,看到了那张照片,只不过大家都被下了禁口令,谁也不许谈。于是,嬴莹以为,只有王曦和小一来解救自己的时候,才看到了自己如此羞人的一幕,但事后,根本没有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所以她觉得,王曦很是君子,不仅仅是因为他来解救自己时首先便是为自己遮羞,而是在他心中,那一刻,没有一丝杂念。

王曦道:“嬴莹师姐都道了几次谢了,我也是运气好罢了,先找到你。不过说起来,反倒是师姐你的运气不好,他们就是钓鱼的,万一不是我先找到你,而是比如说我的两个鸡婆师兄先找到你,他们不一定敢现身。这么说来,感觉好像还是我连累了你似的。”

这样也好,王曦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反倒是大家都不尴尬。于是嬴莹轻松了不少,道:“那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喊小一师妹起床?”

王曦哭笑道:“都说了,我们哪里是同居啊。本来她个小财迷,为了省钱,把我的出租屋给霸占了,可这几天,估计是给吓着了,不回去了,要在麻醉科过夜。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麻醉科哪里有那么多床位,她在内科人缘又好,还不就是在你们内科睡咯,所以说,要问她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在你们内科这边儿。”

嬴莹语气很轻,道:“看来,王师弟很宠小一师妹呀,她连出租屋都能给你霸了。”

王曦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打不过她的,而且她知道我的把柄,动不动就威胁我,我气她还来不及,还宠她呢!”

嬴莹问道:“是不是你怕大蜘蛛的事儿?”

王曦惊道:“师姐你怎么知道的?”

嬴莹用一种“这很难猜吗?”的眼神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王曦见嬴莹师姐不再那么低沉,故意夸张地在那里捶胸顿足,道:“所以说,师姐,我怎么可能宠她,她做得哪件事不是在气我啊!哎哟,我的心肝啊……”

“王师弟,其实,很喜欢小一师妹吧,不然那晚……”嬴莹道。

不然那晚你就不会变身修罗了……

“哎呀,师姐,我这个人就看不得女生哭,再说了,那晚你也不在场吗?那我还可以说我是为了你……”王曦说道这里,停了下来。

我去,我这个反驳,还不如不反驳呢……

“这么说,为了我,王师弟也可以不顾一切?”嬴莹打趣道。

王曦立马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呃,不对,不对,如果师姐有事,我肯定也会义不容辞,但不是那种意思,哎呀,我有点儿说不清楚,师姐你别生气啊,我不是说不管你。”

嬴莹道:“好啦,我就是捉弄你一下,还好,在我看来,你算是过关了。”

“过关?”王曦疑惑道,过什么关?

嬴莹朝他身后努了努嘴,示意他回头看看。

王曦转过头,发现正是小一,手里还抱着一杯泡面,道:“你们两个,说我坏话?”

嬴莹道:“没有呢,小一师妹,王曦可是溺爱你得很,他过来找你,发现你还没有起床,不好打扰你,就到我这儿来了。”

“他刚才是不是在跟你表白啊?”小一问道。

王曦立马道:“嘿!话不能乱说哦,对着我里三院院花表白,你觉得我能不被大家打死吗?”

小一道:“那你就是哄我,你还说我才是新的里三院院花哈!”

嬴莹接过话来道:“是是是,我们的小一师妹来了,这院花的名号,当然非你莫属了。好了,你们去吧,我还想再一个人静一会儿。”

小一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单纯的她,真的以为这个院花交替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必须要得到前任院花的承认才算。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的突然,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嬴莹师姐封我当院花了!?

“你走不走?别打扰嬴莹师姐了。”王曦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小一这才回过神来,道:“走走走,周师兄他们还等着我们碰头呢。”

王曦答应着,一边向外走去,一边皱起了眉头,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然后,他猛然抬起头,直接拉起小一的手,开始飞奔起来,甚至途中不顾禁令,直接御风疾驰。

“大师兄!我们忘了一件事,快告诉师傅!截获孟婆汤之后,那群散修被地府给灭了,但他们本来的任务没有完成,他们必然是要找人碰头的啊!我们要赶快,设个套,把接头的人也给揪出来!”

王曦冲进外科主任办公室,语速很快!

王弼司只是思考了一秒钟,就站了起来,道:“走!”

……

“如何,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杨禄明问道。

唐否恭敬道:“师傅,炮灰都送出去了,事情已经办妥当,里院应该知晓我们在刺探露凝霜的情况了。只是可惜孟婆汤被截了下来。”

杨禄明道:“多学学里面的那个家伙,格局要大一些,我早说过,孟婆汤我们现在暂时用不上,甩一点儿出来,让地府也跟着抓瞎。至少这一招,算是把孟婆给废了。好了,做戏做全套,里院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想到设套去抓接头的人,再送点儿炮灰出去,做真实一点儿,别留下任何漏洞,他们估计最差也会来个副主任医师级别,你派去的人实力不要太差了。”

唐否道:“是,师傅,只是,我觉得,我们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他们肯定猜不到我们要做的事情,已经不知不觉当中做完了,而且还是他们帮着我们做的。”

杨禄明一想到这里,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但还是严肃道:“否儿,不要小看里院,哈哈哈,虽然我也觉得这次他们被戏耍得很惨……让为师想替他们说两句好话都找不到地方。”

唐否一脸谄媚,道:“都是师傅神机妙算,您的这一招,可不止把里院耍得团团转,连地府,也都一样,云里雾里的呢。”

说到这里,杨禄明沉吟了一会儿,道:“地府和里院之间,在商量一些事情,那个人级别不够,没有打听到,但也可能是他明明级别够了,却故意不给我们说。我有种感觉,他们两家之间商量的这件事情,对我们威胁很大,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情报弄到手!”

第二十七章 准备抓捕

“王曦,我发现你的脑瓜子其实挺好用的嘛。”赵竹仁对站在身前的王曦道。

这件事情说穿了一文不值,可这几天他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根本就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来想。

王弼司道:“师傅,那我立刻安排下去,迟了的话,恐怕接头的人会警觉。”

赵竹仁同意道:“行,具体的,你自己看着办,但你不能去。”

王弼司道:“明白,问题应该不大,那几个散修被查魂的时候,我也在现场,实力都不强,最厉害的一个,也堪堪到达主治医师的水平,就派周师弟他们去就行。”

说完,就开始联系地府。

这真的是一个大失误啊,一个很低级的失误,现在希望里院的运气还比较好,没有超过他们交接孟婆汤的日期。

“大师兄,我可以去不呀?”王曦问道。

王弼司看着他,道:“为什么不可以?说老实话,我发觉你的实战经验,积累得有些快呀,虽然都是一些很失败的经验,但比那些几年了还没有实战过的同事们要厉害。”

咦?大师兄转性了?居然在表扬我?

王曦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大师兄,我觉得我还是挺弱鸡的······”

王弼司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这当然啊,我只是说你实战经验这块儿要比别人强点儿,你的基础差得不是一点两点,真要打起来,别人分分钟把你干翻。”

王曦连忙问道:“大师兄我的基础真的很差?差在哪里呀?”

他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自己其实也并没有怎么偷懒呀。而且一开始就因为自己很菜,就拣了些比较容易上手的,需要凭借外力的招式来练。

比如明明他是外科,可现在内科符咒用得溜得很。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随便摸出一张,凭感觉就知道是什么属性的符纸。

身法上面,每天坚持长跑,再加上柳师兄的细心教导,现在已经能在金步摇里面小跑了,在灵力耗尽之前,绝对不会被攻击到。

而外科近战击技,反而还成了他的短板。因为这些刀法套路,需要长年累月的不断重复练习,无法像符咒一道借助道具辅助。对此,两位师兄都表示只能慢慢来。不过,倒也教会了他如何凝聚灵力,然后瞬间斩出。

现在的他,只能凝聚灵力于体内,然后借由手术刀挥砍,还无法稳定地凝聚成长刀的模样,时间一长,就消散了。不过,也不错了,在体内灵力耗空之前,他可以斩出七道刀气,威力嘛,三年道行以内的灵体挨结实了,也会被重创。

不过,好像现在他遇到了一些灵力突破上的瓶颈,一直没有精进,始终只能斩出七刀。为此,柳瑗还给他取了个大名鼎鼎的外号,沙漠之鹰,意思是只能射击七次。

王弼司听他问这个问题,也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只是习惯性地这样回答着,不知不觉间,小师弟的实力,已经不能用垃圾来形容了啊。至少,也上升到了废物这个水平了吧?

他的基础的确差,貌似已经用勤奋弥补了不少了啊。

等等,好像也不能这样说,他刚入里院不久,也才半年的时间,而前面的两个月时间,几乎就是出于打酱油阶段,自己和师傅那个时候都不在,周柯跟柳瑗两个人就就几乎什么也没有教他,真正算起来,他开始修习的时间,也就一百天左右。能达到现在这个水平,应该说是很不错了啊。

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吧。他基础差难道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总不能要求他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成长起来吧?王曦本来资质也就那样,中等偏上,想想自己刚刚进入里院的时候,半年左右的时间,似乎还没小师弟会得这么多吧?

想到这些,王弼司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那句“差在哪里?”,但这种时候又不好糊弄别人,平时敲打敲打他就算了,现在这个问题那么严肃,怎么能够随便乱答。

他想了一下,道:“可能是师兄对你要求太严格了,现在的你,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小师弟,加油。”

以王弼司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鼓励,在王曦听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王弼司还接着道:“想起来,我还真的有些不称职,不管是从大师兄的角度,还是从科室主任的角度来说,都几乎没怎么管过你。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还是应该专注于外科一途,刚开始的时候拥有符纸的支持,或许内科的确容易上手一些,但你也应该听你柳师兄说过,年轻的时候修习外科还是更占起手一些的。更早地拥有属于自己的手术刀,就可以更早地修习更多的战技。通常来说,如果入了外科三年,都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术刀,那说明你就不是搞外科的料子了。等过段时间有空了,我可以带你走走后门,看能不能弄一把属于你自己的手术刀。”

王曦先还在认认真真地听着,听到后来,就几乎快欢呼起来。

自己心心念念好久了的手术刀,有大师兄帮忙,难道还不能手到擒来?

师兄弟两人刚好谈话完毕,地府反馈的消息就来了。

万幸,还没有到他们交接的时间,但时间也算紧了,因为就在今晚!

地府截获这批孟婆汤的时候,是在陕西汉中,算下来时间也差不多。

王弼司立马把周柯和柳瑗也叫了过来,开始布置任务。

从那些散修的查魂结果来看,并没有关于对方的体貌体征、姓名等比较容易辨识的信息,只是知晓了今晚21:00,在蜀都火车北站附近。

那里人流量巨大,现在又正值元旦时期,更是热闹。

“怎么设套?”王曦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他只负责提出了这个想法,具体怎么弄,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但王弼司,包括后面赶来的周柯跟柳瑗,也没有这种经验啊。

他们以前处理的对象,都是猛鬼厉魂,或者说被鬼上身以及夺舍的人,跟着灵识,一路追杀就行,根本不用设圈套,哪里有那么麻烦。可现在不同,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万一是普通人都说不定,那怎么办?

地府当时没留手,直接将那些散修给结果了,连利用一下的价值都没有了。王弼司陷入了沉思。

但也就那么十来秒的时间,他就放弃了思考,直接摸出电话,打给了高斯:“高老板,情况就是这么样,帮我们想个法子,怎么逮住这批人。”

既然自己不擅长,那就咨询专业人士。论设套,这些警察一套一套的。

高斯听完王弼司的叙述,道:“王主任,这……联系方式没有的吗?”

王弼司道:“高老板,要是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也不至于来打扰你了。只有一个时间地点。火车北站,今晚九点。”

高斯想了一下,道:“这不简单吗,你们的人,提前点儿,就去那里蹲点,不就完了吗?”

王弼司一头黑线,就这样的话我还找你干吗?

高斯继续道:“这又不是我们警察的抓捕行动,应该按照你们的思维来走啊。就比如说周老师或者柳老师,派他们一东一西,灵识足够把北二环那一块儿都覆盖完了吧?打草惊蛇也不怕啊?咬着不就完了?还能跑得脱?说老实话,这种事儿,我觉得完全不用设套了啊,时间地点都有了,对于你们来说,还不够吗?”

王弼司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对啊,我们又不是人民警察。

哎,王弼司觉得,最近,里院的风格有些跑偏了啊。被遗人给弄来做事束手束脚的。

“大师兄,那行,我和柳师弟去抓人,你好好养伤。”周柯看了下时间,现在出发,时间足够了。

“把小师弟带上,给他蹭点儿经验。”王弼司指了指王曦。

柳瑗道:“大师兄,不是我嫌弃小师弟累赘,这种行动,我们也没什么经验,到时候说动手就动手,小师弟不一定追得上我们的速度,要是把我们跟丢了,落单之后怕他有危险。”

王弼司道:“怕什么,就现在看来,遗人也是有规矩的,他们也不敢暴露这个黑暗里的世界。选择人群如此聚集的地方,多半是那些散修自己的行为,别忘了,那群散修连我们里院的存在都不知道呢。所以,就算做最坏的打算,这又是遗人控制的一伙势力,那遗人也没有对他们直接下令。而且,最厉害的散修,就你们所知道的,能有多厉害?”

这句话一出,周柯和柳瑗都是同时点头。

倒不是看不起人家散修,而是修行一途,需要的东西和机缘实在太多,古人总结得非常到位,财侣法地,财侣法地,这财就放在第一位。

论财力,里院有着政府的支持,自己也在外面接私活。论侣,里院山头林立,师门遍布,就算里院里面的散修,也还有这科室这个小家庭。论法,里院自太医院时期的典籍流传至今,就没有断过传承。论地,里院的修行环境比起那些散修来,已经不能再安全了。

换句话来说,只要进了里院,拿出高考冲刺的那股精神,三年即可小成,五年怎么也该主治医师了。

而对那些散修来说,有的甚至还在为生计发愁。所以古人也说,无财不修道,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他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和精力,来过问一些俗事。

里院当然也要考虑这些事,但现在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了,和六扇门的长期合作就是一笔非常大的进账,只要破了灵异案子,功劳六扇门要,奖金都归里院,怎么写报告随六扇门的便,里院从来不管。

所以说,里院至今为止,所碰到过的,最厉害的散修,也不过就是副主任医师级别,而且那个人还是一个正道,家境殷实,还有过一些奇遇,不过也就那样了,毕竟都已经快六十岁了,不可避免地就快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要是碰上遗人了怎么办?”柳瑗问道。

王弼司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啊,一群小散修,就和遗人交接的,你觉得呢?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去病房转一转,看一看哪位主任稍微好些了,陪你们走一趟?”

柳瑗连连摆手,表示不用了,科主任的命令都来了,哪里还有那么多废话。

只是王曦指了指一直没说话的小一,道:“她怎么办?”

王弼司毫不犹豫道:“不许去,之前的事儿,都还瞒着她爸妈呢。人家把一个小姑娘送到我偌大个里三院来,居然还护不了人家周全,我里三院丢了一次脸,可不能再丢第二次了。”

小一也很听话,看来她也不是很想去,上次的事情估计还是让她有些害怕,只是道:“那王曦你要小心点儿啊,有什么不对,就跑,不用管周师兄柳师兄的,呃,他们跑得肯定比你快,别傻乎乎的。”

……

提前来到火车北站,和印象中差不多,还是那样的人山人海。以前王曦读大学的时候,坐火车来蜀都找贝儿玩,就需要坐四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里。然后两人步行大约半个小时,就可以来到蜀都大学。

“师兄啊,第二代白大褂什么时候发呀?我现在穿便装,居然有些不习惯了。”王曦开口道。

周柯慢慢喝着口中的咖啡,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以前有时候晚上出任务,如果地方偏僻,都懒得换衣服,柳师弟,怎么样,观察好了吗?”

柳瑗手中也同样拿着一杯咖啡,道:“灵识将这片区域覆盖完了,大概有3个人比较可疑,在我的灵识和他们的灵识相接触的时候,就有所反应了,不过没有更多的动作。”

“那接下来呢?”王曦问道。

周柯把咖啡一饮而尽,道:“一个一个找过去呗,灵识锁定后,还能跑?高斯说得还真对,有些时候我们是灯下黑。”

王曦问道:“但是万一其实交接的人是普通人怎么办?”

周柯道:“哦,那就更简单了。你还真以为今晚来的就我们几个呀?”

王曦一听这话,放心不少,就他们三个人,哦不,准确地说,只能算两个人,他还真不放心。不是说他觉得两位师兄实力不行,而是这找人,又不是看实力高低,还要看人数啊。呃,当然,实力也很重要,不然的话,这里就可以算三个人了……

柳瑗解释道:“如果是普通人的交接,那么对方肯定会进入这片广场的。到时候,就更好找了。”

王曦有些疑惑,这人来人往地,怎么找?

柳瑗道指了指不远处,正坐在肯德基二楼窗前喝着饮料的人道:“薛主任带嬴莹出来散散心。”

王曦忍住了挥手打招呼的冲动,道:“她们也是来参加行动的?”

柳瑗道:“这是目前唯一比较靠谱的线索,里院其实是很重视的,主任级别里面,就薛主任那晚没参加战斗,现在实力巅峰,所以派他出来也合情合理,虽然我觉得对方只是一些小虾小鱼,用不着薛主任出手。所以薛主任来,主要还是针对普通人的。”

王曦更加听不懂了,怎么对付普通人,还需要一名主任来出手了啊?!

柳瑗道:“你也中过招的,是里院的障,现在这个广场,已经整个处于障的范围了。只是这个障现在由薛主任控制着,并不会让特定的人产生幻觉。但是你想,如果接头的人,是个普通人,他又迟迟见不到那批散修,你觉得在障的影响下,他会看到些什么,薛主任会感觉到些什么?”

第二十八章 道心愈坚

既然还有主任级别的人物坐镇,那么不管是内科主任还是外科主任,自己的安全就基本不用担心了。

薛晨上次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去得实在有些晚了,才让嬴莹被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掳走,而且当时还有一名遗人在场,她又没有任何同遗人作战的经验,一时间完全不适应对方那逆转阴阳属性的战斗风格。

但现在不一样,回到里院之后,私下里她找常玉详细地谈过,凭借着她的悟性,已经大概知晓了战斗当中需要注意些什么。虽然里院目前只有露凝霜一个招式能够对遗人起到反制效果,但按照常玉和赵竹仁那次会议上的分析,不管遗人的阴阳体质如何转换,只要用属阳的实体进行纯物理攻击,都应该是绝对有效的。

所以说,一旦遇到和遗人正面交手的情况,拳打脚踢都会有效,如果用手术刀,尽量用捅的方式,能刺多深刺多深,不要想着用灵力长刀来进行劈砍或者挥斩。

基于同样的理由,里院做出了这么一个判断:遗人不敢暴露自己。

他们或许不忌惮里院,但他们很忌惮世俗的力量。

在和里院交过几次手后,他们应该很清楚,里院已经发现了一些东西。所以,一旦他们做的事情太出格了,引来了政府的关注,那么或许就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举个例子,比如他们在火车北站这种人群聚集地和里院爆发了冲突,事情无法遮掩,甚至造成了群死群伤事件,政府一怒之下,会怎么应对,就完全不好说了。

里院的人不能带枪,但六扇门公家的人,可以带的呀。

真要国家机器全力运转,那个力量的恐怖,遗人不应该想不到。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低调了。

所以,当得知交接的地点是在火车北站晚上九点的时候,里院就做出判断,遗人出现的概率不大了。

就算有,估计也不会出手,只是进行观察。

这帮家伙,控制欲有点儿强。嬴莹的家人稍微有点儿反水的迹象,他们就能派出人来毫不犹豫地进行清理。这种睚眦必报雷厉风行的作风,倒还和里院有点儿相似。

王曦师兄弟三人随便挑选了一个目标人物,就这么慢慢走过去,也不讲究什么分开包抄站位之类的,更不隐藏压抑灵识,就这么向着对方靠近,就等同于现实中警察穿着制服走到别人面前,说一声,同志,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对方如果不跑,那么就慢悠悠地接触一下就是。只要稍微有点儿名气的散修,里院还是有底子的,如果实力较差,或者刚进这个圈子的,虽然里院没有查魂的手段,但对付这种小白,凭借对方气息是不是稳定,来看看对方有没有撒谎,还是可以办到的。

当然,如果对方还没有接触就跑了,那就简单了。直接拿下,带回去慢慢审,这个特殊时期,在这个圈子里,里院的话,就是规矩,即使不讲道理,它也还是规矩。

这名男子显然有些紧张,因为他发现了王曦师兄弟三人的步步逼近,用灵识时刻关注着三人,奈何周围人实在太多,他想用肉眼确认一下,还是比较困难,只能等走近了再说。可等人都走近了,万一有变,那就跑不了了。

等周柯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不知道怎么绕到他后面去了的师兄弟三人,微微行了一礼,动作不大,道:“三位前辈,找小子何事?”

王曦上下打量着他,看样子,估计也在三十岁上下。

“道家?”周柯问道。

男子立刻回答:“是的,元旦节,要回青城山一趟,三位前辈有什么吩咐?”

他的气息稳定,而且看来也是很聪明的一个人,两句话就把自己要去哪里都主动交代出来了,同时搬出了后台青城山,至于到底是他家在青城山,还是师门在青城山,这个就不知道了。不仅出家人不打诳语,道家的人,也不是太喜欢撒谎,唯恐道心蒙尘,唯独里院的人,流氓起来的时候,谎话连篇。

周柯见他如此,内心的疑虑已经打消了一大半,但还是继续问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男子笑道:“前辈,您和这位前辈的实力,放在一些小的门派里,已经能够收徒了,看三位前辈的样子,应该是有事情要办,那么说明至少前辈之上,还有大前辈。如果是道家的话,我应该都知晓一二,但的确从未听过或见过三位前辈。这里是蜀都,能拿得出这份底蕴的,自然就是里院了。只是不知道三位前辈是哪一座里院的。”

见他回答得如此坦荡,周柯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是问道:“李悦悦真人的身体可还好?去年端午,他曾到我里院做客,有幸目睹,果然是仙风道骨,如此高龄,居然须发没有一点变白的迹象,实在厉害。”

男子道:“前辈不用试探我,太师叔的身体是好,但是她老人家,是我青城一脉师祖一辈中唯一的女性,哪里来的胡须,而且,她早已更名为李悦子,前辈说的名号,是她的俗名,如果要称真人,只能称为李悦子真人。”

周柯不再怀疑他,道:“行了,没事儿了,我们年龄相仿,当不起前辈二字,兄弟以后有空可以来里三院做做客,我叫周柯。”

道家血脉传延至今,有能耐的,就那么几家了,本来之前相互之间还存在着“祖庭”之争,可后来争了几次,以道家人那淡泊的性子,反倒是相互吹捧起对方来,各自都想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修行。

既然遇上了还在外行走的道家弟子,那么结一份善缘,总还是好的。

男子见周柯已经自报姓名了,也道:“我叫罗雪,名字偏女性化了一点,青城三代弟子……”

周柯惊道:“厉害啊,据我所知,青城山目前是四代,兄弟深藏不露啊。”

罗雪苦笑道:“就昨天,我还是四代弟子呢……”

此话一出,除了王曦,周柯和柳瑗二人皆是一惊。

四代自动升三代,那就代表当代青城掌门,昨日已经驾鹤了……

罗雪继续道:“所以这才准备赶回去,几位前辈……呃……师兄,我该进站了……”

这个时候,青城掌门西游?

周柯不好深入打听别人的家事,道:“那罗师兄留个电话,以后互相联系。我们还有任务,回去后也定当如实禀告,里院也会前来吊唁,只是……”

罗雪道:“周师兄,我知道的,师门应该会在明天放出消息来,贵院一定会收到。”

周柯不好拖延他的时间,行了一个道家礼,道:“节哀顺变。”

看到罗雪远去的背影,他望向柳瑗,两人的眼中都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多事之秋啊……

他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了大师兄:路遇青城弟子,青城掌门驾鹤,死因不知,消息未确定。

然后迈步走向第二个人的方向。

王曦自然是步步紧跟,先前的谈话,他觉得几乎就不关他什么事情,所以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他不时地在左顾右盼,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柳瑗和他都跟在周柯身后,见他这样,把周柯叫住,大家停了下来。

像柳瑗这种老油条,知道有些时候,这种新手小白的直觉会很准,但问他们,他们却完全不知道什么事情,总之就是会很焦虑,没有任何理由,尤其是王曦,按理说,什么场合也都讲过了,不应该这样魂不守舍。

所以,当他这样的时候,最好问问清楚。

“小师弟,怎么了?”柳瑗问道。

王曦指了指罗雪远去的方向,有些不太确定,道:“师兄,你们也能看到她吗?”

柳瑗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道:“我们又不瞎,当然看得到……”话说到一半,一个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柳瑗才意识到,王曦所指的,不是罗雪,而是出现在这火车北站的邓贝琳!

王曦有些害怕这个,因为之前周师兄已经交代的清清楚楚了,现在整个广场,全都在里院的障之下……

薛主任,您应该没有专门针对我发动吧?现在是在做任务啊……

柳瑗道:“还真是巧啊……你过去吗?接下来的两个人我和老周去瞅一眼就行。”

王曦道:“柳师兄,刚才那个问题问了等于白问,如果我真的中了障,又不是说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她……”

柳瑗一想也是,道:“那你还去不去的?放心,反正我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当然了,我的话现在在你看来,可信度也要打个折扣……”

王曦想了一下,道:“算了,反正该说的也说了,懒得惹人家烦,就当作我现在中了障好了,走,师兄,正事要紧。”

柳瑗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道:“这份心态,厉害,就算真的中了障也不怕。”

于是师兄弟三人再次开始走动了起来,柳瑗一边走一边逗他:“万一等会儿贝儿有危险怎么办?”

王曦知道师兄又开始鸡婆,干脆道:“你们挡在前面,我去英雄救美呗。这样做又不违反什么规矩,反正现在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什么需要我进行取舍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上次所中的那个障,是需要让他在柳师兄和贝儿之间做出取舍,进而还可以升级到在贝儿跟天下苍生之间做取舍。只是现在这情况,没有任何铺垫,也看不出异常,完全不可能有任何问题。而且就算真的临时给编了个破理由,大不了自己把幻境给点破就完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中了障的前提之下来讲的。如果是真的贝儿有危险,那出手相救既不违反规矩,也不违反本心。

事到如今,他已经能想得很通透了,那颗玻璃心,被反复折腾了几次后,反正已经碎了一地,收拾收拾起来,凑合着用就行。

但他其实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之中,有着很多其他的东西,渐渐地开始进入了他的内心,将那碎碎的玻璃渣给融化,然后又重新给捏了起来。

太多的经历,汇集在一起,在他心尖那深深的伤口上面,构建起一道新的防线。

能抵抗记忆的,唯有时间,而时间的具象,就是经历。

换句话来说,能抵抗记忆的,只能是记忆本身。

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总会慢慢消退,逐渐褪色,被覆盖上新的色彩。

当然,对于一直画地为牢的人来说,没有继续前行,没有新的经历,那么就只能永远地被囚困在过去。

还好,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王曦这几个月的经历,实在是有些过于丰富多彩了啊……

……

就在这时,周柯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本以为是大师兄看到了自己的消息过于震惊,准备直接电话咨询,可没有想到居然是薛晨。

“周柯,听好,广场上人太多了,我现在还无法准确定位,但根据障反馈回来的消息,有一个名字在某个人心底反复出现,意念非常强烈,几乎可以说是时刻挂在嘴边的那种程度了……”薛晨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周柯给打断了。

“薛主任,是不是小师弟的名字?”既然薛晨专门打电话来,总不是在说阿猫阿狗吧,肯定这个名字是和大家相关的,聪明的周柯立马就想到了这点。

薛晨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道:“是的,你们立即把王曦送到我身边来,然后继续执行任务!”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讲完之后,就立刻挂掉了电话。

周柯刚转过身,就迎上了王曦那有些呆滞的眼神。

他目光空灵,望向了贝儿的方向。

是她……她在心底想我……她心里原来还有我……

“师兄我……”现在的距离比刚才更近,王曦能看到贝儿在那里来回走动,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结合他刚才用灵识听到的电话内容,很可能贝儿是在等自己。这点毫无道理啊,自己又没有约她。

柳瑗是八卦王曦感情之事最积极的一个,道:“走走走,另外两个人还呆在原地没有动,我们先去贝儿那里看看再说,反正贝儿那里也是去肯德基的必经之地,再说了,严格来说,薛主任指挥不动我们两个的。”

周柯想了下,就算把王曦给护送回去,也要经过那里啊,于是三人朝着贝儿走去,柳瑗更是在离着大概还有五十米距离的时候,就大声招呼起来。

贝儿听见有人叫她,立刻寻声望来,看见是王曦,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道:“王曦!”

王曦看她神色紧张,连忙问道:“贝儿,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呀。”

贝儿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她顿了一下,道:“你的电话没人接……”

王曦道:“怎么可能?”说完,习惯性地用手一掏裤兜。

我去,放白大褂里面了!

他不好意思道:“忘带了,发生了什么事,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要回汉安吗?”

贝儿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音,道:“不是,救救我男朋友,他似乎消失了,而我收到了这条消息……”

师兄弟三人盯着贝儿的手机。

“九点,火车北站,有人会给你十瓶东西,交给你前男友王曦,不然,你现任男朋友就死定了!”

……

王曦的脑袋一下就大了!

要是这都还看不懂的话,那他们三个就是猪了!

第二十九章 师姐你美爆了

信息太多,一时之间,王曦的脑袋显然处理不过来。

救救贝儿的男朋友?谁啊?

虽然和贝儿分手了,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贝儿终于有一天,会是别人的。

可事情总是这么充满戏剧性。

每当一件事情,会对王曦造成精神上的刺激时,总会有其他的事情一起而来。当然,要说成是祸不单行也可以。但事实上,对于王曦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就像贝儿和他分手的那个夜晚,他的三观,也被狠狠地刷新了一次,整个人不断地被各种新奇的东西所冲击着,让他根本没有时间来思考其他的东西。

他下意识问道:“谁啊?”

周柯和柳瑗同样看到了这条短信,他们想的可就不一样了,比王曦想的要多得多!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把王曦给扯进来啊!

王曦没带手机,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如果贝儿能联系上小师弟,那么就会直接向他求助,以小师弟的性子,必然是会应下的。

按一般的逻辑来说,这没问题,可现在的情况是,孟婆汤是个很敏感的东西,地府自己都没有搞清楚,转眼间,里院就要被拖下水了。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这种套路简直太熟悉了,当初遗人将莲花小区的线索逐渐透露给里院,最后惹得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互相猜疑。这几乎就是一个翻版!

这种情况下,周柯都懒得询问贝儿为什么没有选择报警,而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对方的指示行事。现在需要警惕的,是这后面还有什么后手?

以及,地府又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遗人的套路是一回事,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眼下可是实实在在表明,你里院参与了孟婆汤一事啊。

这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地府和里院,两家的调查,都指向了自己。首先是地府截获了孟婆汤,然后自己解释不清楚来源。接下来是现在周柯他们的任务,却意外发现,里院也参与其中。

话说你们要陷害也换一个人啊!就小师弟那样的,说老实话,根本不够格呀!

周柯稳住了贝儿,直入主题:“王曦在这里,东西呢?”

他如何不知道被截获的孟婆汤目前在地府手上,可他还是想碰碰运气,看一看有没有人来和她接头。

贝儿急道:“我不知道,也没人联系我,这个号码我也打不通。我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周柯给柳瑗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走开一旁,开始向薛晨汇报此事,要求中止当前任务了。毕竟,现在可以只用跟进这一条线了。

要是个陌生人,周柯或许还会用些手段,带回去慢慢询问。

可贝儿他还是知道一点的,不可能和遗人牵扯上什么关系。再说了,要把贝儿带回里院审问,王曦还不得炸了啊?!

还有一点比较麻烦的就是,怎么和贝儿解释?遗人这一点特别讨厌,很多事情做了前手就没有后手,例如向普通人隐瞒真相的这种工作从来都是丢给里院和六扇门来做,倒把这两家给当成擦屁股的了。

王曦缓过神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失魂落魄,道:“什么时候的事?”

周柯心中暗暗赞许,看来,这几个月下来,小师弟不说心性如何坚定,终归还是从心牢里给跳了出来。失恋分手之事,基本上都是如此,失恋的时候,被捅第一刀,等这个伤口慢慢愈合的时候,根据时间长短,会有第二刀再插过来。也就是前任另结新欢的时候。

当然,这样总结有失偏颇,不能一概而论之,但对王曦来说,确实如此。

好在他现在已经适应了里院的节奏。以前的他,爱情就是生活的全部,可现在,即使他想如此,里院的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所以,像他这样一个人,居然在愣了一会儿之后,也能迅速地跟上节奏,问出比较有价值的问题。

贝儿简短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充满希望地望着王曦。

这时,薛晨已经带着嬴莹走了过来,自己又再次看了一眼那短信。

她心中也出现了和周柯同样的疑惑。

这事儿,怎么会这么处理呢?

一旦动用现代科技,尤其是电子产品,绝对会留下痕迹的啊。而且这种蛛丝马迹还无法用玄学来抹掉,六扇门和里院关系又好,很容易被顺藤摸瓜给揪出来的。

这样做什么意思?

陷阱?

薛晨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短信中提到的贝儿的那名男朋友,到目前为止,他们似乎还没有对非外院医师的普通人下过手。

“你男朋友什么专业的?呃······不会是医生吧?”为了保险起见,薛晨还是问了一句。

贝儿摇头,道:“不是。”

王曦似乎也被这句话给提醒了,本想安慰,然后发现这样的理由既不能拿到台面上来明说,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这时,他的思路已经完全理顺,回到了状态,道:“贝儿,我觉得你该报警,当然,我个人看来,恶作剧的可能性更大。”

“报警?可是现在才过去四个小时······”

王曦继续道:“报警又不犯法,对吧?”

柳瑗稍微走开了两步,开始联系高斯,让他知道,接下来有这么个报警,注意部门间的沟通,顺带还可以将就这样,把事情给说圆了。

于是,在王曦的陪同下,贝儿开始报警。显然,这是她第一次拨打报警电话,再加上心中本就十分忧虑,显得有些紧张,但好歹把事情给清楚地说完了。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六扇门的效率也很高,不到十分钟,就有他们的人带着两名广场上的警察,找到了他们。先把贝儿带回六扇门,将案子揽过来。

当然,要按一般程序,在场的其他人员,尤其是王曦,也算相关人员,是要一并带回的,不过人家根本就没有提这回事。很隐晦地和薛晨目光交流了一下,就带着贝儿上了警车离开了。

“我们做什么?”王曦问道,他见贝儿被六扇门的人接走,至少安全不会有问题,准备询问下接下来的事情。

薛晨道:“应该等不了多久,六扇门那边就会有消息。王曦你别参与下面的行动了,就算这事儿不是冲着你来的,你也要撇清楚。再说了······”

薛晨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了。

那晚的事情前前后后她都知道,对王曦的态度有一些改观,说他会拖后腿这种话,感觉有点儿伤人。

王曦倒还懂事,很听话,和嬴莹一道,在一旁听着他们商量事情。

“等会儿我们去哪里?回里院还是去六扇门总部?高老板在蜀都这边也挺吃得开的。”嬴莹问道。

王曦道:“我又不会开车,打车回里三院好贵哦。去六扇门,呃,算了······”

嬴莹问道:“那女孩儿不是你的前女友吗?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正合适呢。”

王曦无语地看着嬴莹。

师姐你不是这么八婆的人啊?

难道我两位师兄的八婆特质已至化境,自带光环?凡是进入他们身边五米之内的人,将会免费获得名为“八卦之魂”的buff?

师姐你和家人的关系再不好,现在不也应该是不太愿意说话的么?之前见你,你都还很忧郁呢!

嬴莹看王曦那样,解释道:“我随口一问。”

王曦苦笑道:“师姐,你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这种事情,你不懂的。我现在跑过去做什么呀,去看她怎么担心她男朋友?”

嬴莹道:“是,我的确没有谈过恋爱,但我觉得你刚才的话有些不妥。王曦,她现在的心情你可以想一下,人生地不熟,公家的地方又大多威严肃穆,一个女孩儿家家的,难免紧张。你去陪陪,也会让她安心不少。难道这要有点儿好处,王师弟才去?分手后别人有困难就不管不顾了?”

这话后半截其实说得有些重了,王曦听得有些汗颜,都觉得自己有些渣呀。

他岔开话题道:“师姐,你现在倒是又叫我师弟,也叫我的名字了。行吧,那如果一会儿师兄们没别的吩咐,我就去六扇门,只是总感觉有点儿尴尬,要不师姐你陪我去一趟?以薛主任的性子,估计也不会让你参加下面的任务了。话说,我觉得薛主任开始对我有好脸色了,师姐你帮我美言过几句?”

嬴莹浅笑了一下,道:“王师弟你好没出息,被甩了就低人一头了?你叫我去,是不是有些别的心思呀?”

王曦本还想反驳一下,但越听越不对,一脸疑惑,道:“别的心思?师姐你说什么啊?”

嬴莹见他表情不似作伪,道:“看来师弟还真是单纯,是师姐想多了。”

就在这时,柳瑗凑了过来,对嬴莹道:“这傻儿,想不到那里去,我们这边儿快有结果了。你陪着你,有你这大美女在,给他小子涨涨脸。”

王曦立刻道:“师兄你又八卦,不在那里认真听着,小心薛主任锤你!”

嬴莹也道:“以前和柳师兄接触不多,没想到师兄你也挺有趣的,那晚,我知道,师兄也出了很多力,谢谢你。”

柳瑗连忙道:“嬴莹师妹,别乱说话,什么叫那晚我也很出力,说完整啊。”

嬴莹的耳根子一下就红了起来,王曦也反应了过来,道:“哥,亲哥,求你别说话了成么?”

柳瑗也不好意思起来,道:“口无遮拦,师妹别上心啊。”

嬴莹道:“没关系的,柳师兄,现在还能和我开玩笑了,以前,柳师兄可是很防着我呢。”

柳瑗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直接,挠挠头不知如何解释,道:“呃,我师弟让我不准说话了,我走了。”

哎,人在经历巨变之后,似乎胆子都会变大一些呢。

被柳师兄这么一搅和,王曦不知道嬴莹的意思,问道:“那师姐你陪我去不?”

嬴莹道:“我不去怎么办?蜀都六扇门的总部在哪里你知道么?你打车去?不过,王师弟,你得先说我和你前女友谁更漂亮。”

王曦目前的情商虽然仍处于平均值以下,可战场敏锐度高啊,道:“那还用说,你可是里三院的院花,女神啊!要在学校,估计连话都和你说不上。”

嬴莹道:“王师弟厉害哦,都学会偷换概念了。贝儿又不是里院的人,怎么比?再说了,小一师妹可是当着你的面,把我这院花的名头给抢走了的哦。”

王曦一听,要遭,最怕这种情况,连忙道:“师姐呀,你和你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呀。并列,并列行吗?你看我们里三院还有两位副院长呢,就不能有两个院花?”

“那你的意思是我比较老了?”嬴莹似乎是在故意捉弄他,继续穷追不舍。

王曦立刻举手投降,道:“师姐,你漂亮,你更漂亮!美爆了!”

嬴莹笑道:“虽然言不由衷,可还算不傻,有空师姐再教你。”

说完,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见王曦没明白,她按下了播放键:师姐,你漂亮,你更漂亮!你美爆了!

王曦立马就想伸手去抢,可奈何技不如人,嬴莹顺手就将手机揣会了裤兜,而且是屁股后面的那个口袋,王曦根本不敢动手。

“总有一天用得上!”嬴莹笑道。

哎,师姐心情好点儿就行,就陪她玩一会儿吧。一个录音又能有什么事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时,薛晨走了过来,看了王曦一眼,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感激之意,道:“来消息了,离这里不远,目标似乎还在移动,你们两个,把广场上的障给收了,然后回里三院。”

嬴莹道:“主任······呃,师傅,我们准备去蜀都的六扇门总部,那里比较近,我们在那里等你们。”

薛晨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嬴莹这丫头,太可怜了。如果和王曦在一起能开心点儿,就随他吧。三院长的这个小徒弟,其实细细想来,只是脑袋缺根筋,心性倒并不坏。自己不可能护住她一辈子,这丫头的性子淡泊,又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如果和王曦关系交好,倒也不错。

王曦道:“薛主任,你们小心啊。这套路我不说,你们也该懂了吧?”

从赵竹仁在莲花小区被埋伏那天开始,遗人的手段就层出不穷,让里院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

可打了那么多次交道了,慢慢也就摸清了他们的套路。

这很明显是一个坑啊。

怎么会用电子通讯设备这么容易被追踪的工具啊?简直是一个异常耀眼的诱饵,不咬吧,又只有这么一条明面上的线索,不顺着查下去说不过去。咬一口吧,肯定会有事儿。

但不管怎么说,走一步看一步。

薛晨道:“王曦,你问问你两位师兄,见过我出手没有?”

第三十章 陌路

孟婆为人处事不错,再加上她生前那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虽有美化夸大,可谁人不知她孟姜女一哭,便哭倒了长城的事迹。

于是,出于女性之间天然的同情,里院的女医师普遍都和她关系不错,薛晨也不例外。

现在孟婆被调查,里院又被拖下水,薛晨处于这事情的最前线,怎么能够置之不理?

就算有诈,又怕什么?

自己本就是主任医师,又还是里三院内科主任,职称职务都摆在那里。真要算起来,也是里院的顶尖战力了啊。这样的人物,哪怕去道教龙虎山,也会得到相当规格的礼遇。怎么可能因为怕有坑就不跳?

王曦跟着嬴莹屁股后面,看着别人把障给收了起来,摸出手机,道:“师姐,我还有优惠券,我点个车?”

嬴莹道:“你和小一师妹一样,都是个小财迷。对了,你的津贴下来了么?”

王曦一脸疑惑:“什么津贴?”

嬴莹走近他,感应了一下他的气息,道:“就平安夜那天晚上,你受伤了,这是有津贴的呀。”

“还有这事儿!?多少!?”王曦两眼放光!

嬴莹想了一下道:“至少五千吧,你那么重的伤。话说,你体质挺不错嘛,线拆了吧?”

王曦立刻点头:“拆了拆了!师姐快说说,是发卡上还是领现金!?”

嬴莹见他那样,不禁莞尔,道:“好歹是三院长的弟子,稳重点好不好?怎么?欠小一师妹的口红买不起呀?”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王曦觉得在里三院简直一点秘密都没有!

“周师兄说的呀,说你要买口红讨好小一师妹呢。”嬴莹道。

我就想知道你们一天都那么忙,为什么还有时间说这些啊!

花点儿时间修习修习不好吗!?这样我才好抱你们的大腿呀!

王曦耷拉着脑袋,道:“我哪里知道口红原来还要分色号,而且那些牌子货那么贵,我买了一支给她,怕她心疼钱,给她说几十元一支······”

嬴莹笑得更开心了,道:“那是你自己作死了。那这几千块钱津贴,估计还不够哦。”

王曦道:“师姐,要不你给······”

说到一半,王曦停了下来。

“怎么了?”嬴莹好奇道。

王曦道:“哎,和你说这个干嘛呀。要是让你帮忙,帮另外一个女生选口红,这情商,活该单身一辈子。就现在这样,我不送一支口红给你,都说不过去了。”

嬴莹看王曦的样子,觉得有趣,道:“王师弟还学会这些了呀。哈哈哈,这事儿可是我提起来的,我没这个意思哦。不过嘛,师弟硬要送我一支,我总不能拒绝你吧。”

王曦看嬴莹这么开心,道:“选吧选吧,师姐你家境这么好,都还要来······师姐,对不起,我,我嘴笨,我,我······”

怎么把话题给绕到这里来了!

嬴莹脸色黯淡了下来,抿了抿嘴,勉强笑道:“没事儿,王师弟······我们走吧,呃,那口红的事儿就不许耍赖了。”

······

来到六扇门坐落在蜀都的总部,王曦觉得有些荒诞不羁。

里三院那边儿的六扇门好歹还在市局里,可这蜀都总部,居然在一个火锅店的二楼,这里的人能安心办公吗?

看到王曦过来,贝儿立刻从椅子上跑了过来,急切道:“王曦!你来了!?”

王曦道:“嗯,过来看看,我们医院和这边儿也是兄弟单位,今天又没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贝儿道:“他们把我带回来,就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把我的手机借走了,可什么也没有对我说,你有熟人吗?帮我问问好不好?”

很显然,贝儿的心思不在这里,对于王曦这破绽百出的解释直接就接受了。当然了,就算她发现了什么,王曦也能够应付过去。

虽然王曦在里院经常被师兄师姐套路,可面对贝儿,此时的他,套路绝对多的是。

六扇门总部今晚的值班领导叫邹成新,海军退下来的,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有些壮实。

他早就知道前来的两人,虽然是小年轻,但却不能怠慢。

不过当着贝儿的面,他也不好对话,试探了两次,发现有些盘口切语王曦和嬴莹根本就不懂,都给忽略了过去,只得作罢。

邹成新只好开始打官腔,说了一大堆,其实仔细一想,基本什么都没说。不过,没想到这种话反倒对贝儿效果出奇的好。她开始逐渐安心下来,并相信这里的人真的能像这位领导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这名学生!必须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王曦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你看蜀都的治安本就良好,多半是恶作剧。”

就在这时,一道灵识包裹着的声音传了过来:邹队,有发现。

王曦自然也听到了,准备套路贝儿一下把他给支走。毕竟,这个“有发现”到底是什么,他还不得而知,要是是个坏消息怎么办?

嬴莹却抢先一步,走到贝儿身旁,一边对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带着她逐渐离开。

“可以说了。”邹成新盯着屏幕。

“是市局的同事们发现的,这种事儿,有了人脸识别系统,几乎就毫无难度啊。邹队,这小子怎么看也和里院扯不上关系啊,履历也很正常啊。”

“少废话,人找到了就给我去营救,赶快制定计划,五分钟。”邹成新出了一口长气,至少差事儿做完了一件了。

“呃,队长,似乎他不需要我们营救啊······”

邹成新看着被放到主屏幕上的画面,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怎么说话。

里院,你们是在玩儿我们?

这是一家网吧的监控,不是太清晰,但这名男生进入网吧之前,被天网监控给识别了出来,根据衣着打扮,基本可以确认了。

画面上的男生和两三个同学正在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从另外一个角度可以看到,他们正在吃鸡······

“邹队,会不会搞错了啊······”王曦挠挠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邹成新说不定就要顶回去了!

里院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派两个兄弟过去一趟,视线确认,顺便提醒下他,看看他的手机怎么回事,不仅打不通,连定位都没有办法。”邹成新吩咐道。

“兄弟,什么个情况?那小女孩儿能说的都说了,她要交什么东西给你啊?”他转过身,对王曦说道。

王曦在里院呆了有那么阵时间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是六扇门的人在问他,但孟婆汤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敏感,而且里院和地府自己都还没有个结论,自然无法拿出来说。于是他拿出了当初高斯教他的招式,对着邹成新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就是不说话。

“得,我也不问了,免得你为难。一会儿如果这男生没事儿的话,我就让人把他给带回来,留个笔录就行。我去那边儿了,薛主任那里才是重头戏。”邹成新拍了一下王曦的左手胳膊。

得到了这么个消息,王曦自然不好跑到贝儿面前去照实说,那样显得自己有些小人。

他走到二女面前,安慰了贝儿两句,说有好消息,是有人把她男朋友的手机给锁死了,然后想电信诈骗。

至于为什么短信里的内容会提到自己,他还没有想好,反正贝儿现在注意力不在这里,没有问到,他就懒得动脑筋了。

毕竟在得知是这么个情况的时候,他看见贝儿明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人在哪里呢?”贝儿问道。

“估计也在找你吧,六扇……呃,警察同志应该很快就会去接他,我问了,到时候让他协助录个笔录,帮助他们破案就行,不过私底下那帮哥们儿也给我说,你男朋友这种情况,不是第一例了,能提供的线索估计价值不大。不过没关系,发现得及时,没有被骗钱。”王曦开始把话题朝这方面带,让贝儿顺着他的思路走。

显然,还没走出校园的贝儿,此时此刻,至少在这方面,已经完全不是王曦的对手了。她完全想不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小小的蜕变,开始有了爪子,开始有了獠牙,也开始有了心机。

成熟不就是这样的吗?

全副武装……

她连连对王曦道谢,终于肯坐下来休息一下。似乎得知男朋友的消息后,理智开始慢慢回到了她的身上,觉得这种事情,好像有些不妥,让前男友帮忙去找现男友,似乎不是太说得过去……

于是,她又重新站起身,向王曦走去。

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打量起王曦身边的这个女子来。

身材高挑,前后凹凸有致,秀发和自己一样,被随意扎成一个马尾,在背后扫来扫去。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样子气色不是太好,但尽管这样,依然看得出来,还是画了淡淡的妆,唯独没有涂抹口红。这样的美人儿要是再打扮一下,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啊,至少在现实生活里,自己还没有面对面地见过这种女人。

师姐?王曦在叫他师姐?

贝儿的脚步继续向前。

“王曦,那个……对不起,打搅了,给你添麻烦了……”贝儿不知道该怎样说。

曾经最熟悉的恋人,到如今,却只能如此说话。

话语是那么的官方,就好像一块冰冷的石板,只需要照着读就行。

王曦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事儿,很高兴我能帮上忙,毕竟我也和他有过几次面缘。”

他已经认出来了,贝儿的男朋友,就是她的同学,自己见过两次的。

话一出口,他却有些难过。

自己的回答,也变得如此的陌生,就像两个久违的朋友碰面,却只能互道一声:你好。

原来,分别之后,彼此,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再也无法陪伴左右,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就这样,随着时间,慢慢地变淡。

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见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感受不一样的人生。

彼此再无交集,也再没有了共同的语言。

以贝儿的性子,如果真的是静下心来和自己谈,说的肯定是学习,工作,人生规划等等。

而自己呢,说点儿什么?估计什么也开不了口吧,就算避而不谈,都还得找个理由。难道说,不好意思,贝儿你稍等一下,来了个任务,我要去抓个鬼,道行不深,不要担心?

“这位姐姐,也麻烦你跑一趟了。”贝儿继续对嬴莹感谢道。

嬴莹微笑点头,道:“不客气,我们是医生,只是过来看看,做事的,是他们。走吧,我们不打扰他们工作,我陪你过去再坐会儿,王曦……王师弟,我刚才看见门口有自动贩卖机,你去买两瓶水来。”

既然贝儿的男朋友的安全无虞了,那么就只用等着六扇门的同事将人带来,尽快打发了,至于他们在这件事情里面牵扯了有多深,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后面再来查都可以。两个学生,又跑不掉,如果薛主任那边有收获,甚至根本都不用查他们。

刚才他和嬴莹就在谈论这件事情,六扇门的速度很快,已经将对方给定位了,位置也发给了薛主任,剩下的,就等着薛主任提头来见了。

嗯,以薛主任最近几天的心情,只有这个结局了。

提头来见,提的,是别人的头!

这些平时看起来面善的人,一旦发起怒来,做出的事情,大家就只用往大了去想。就好比给王曦印象非常之深的前里三院院长苗不二奶奶,那晚,在解救嬴莹和小一时,真的就是直接用手,把那人的头给掰了下来,溅得一身血迹,回到夕阳红茶馆来换衣服。

现在,薛主任和师兄们已经不需要六扇门的技术支持了,最新反馈回来的信息是,他们已经肉眼确认目标,准备找个机会,开始下手了。

王曦和嬴莹对此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要论实力,里三院的外科主任王弼司或许还稍微水了点儿,毕竟沾了赵竹仁的裙带关系。可内科主任薛晨,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要是何宇雨或者常玉有什么人事调动,她立马就能顶上副院长的位置。

薛晨天赋高,自己又努力,只是为人处世,稍微不是那么圆滑。当初代文斌离职的时候,面对常玉跟何宇雨两人都要当副院长的局面时,赵竹仁不是没有给过她暗示,让她自己跳出来,然后赵竹仁再说两句,她就顺理成章地当上副院长,而赵竹仁自己也落了一个清净,可木讷的薛晨愣是没有听出赵竹仁的弦外之音……

所以,这样一个人,又没有在之前的大战中有什么消耗,现在还憋着一肚子气,面对的估计还是小虾小鱼的时候,基本上就不要开盘口来赌胜负了,庄家闲家都懒得下注了。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大厅的门被推开,两名同事带着那个男生走了进来。

王曦坐在板凳上,手里还拿着一瓶水,看着贝儿和他互相跑去并拥抱在一起。

他喝了一口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嬴莹,发现对方也在观察着他。

“师姐,你还记得吗?当初攻打梁淄市之后,我们中了遗人的圈套,输得很惨,里院觉得有内鬼,还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两个,因为当初是我们两个最先发现的梁淄市的情报。”王曦喝了一口水,看着在自己身前五米之外,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人。

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尤其那个男生,你可是一直在吃鸡啊!贝儿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被别人把手机锁了都不知道啊!?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一瓶水也不盖上盖子,一口一口地小口喝着,似乎不这样做,他的手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记得。”嬴莹只是简短地回了两个字,她不知道王曦为什么会把话题扯到这里来。

王曦听了,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说实话,当初,因为我确信自己没有问题,所以有那么一瞬,我也曾怀疑过师姐你……”

“王师弟,你家所有的师兄,包括你家大师兄,背地里都说你脑袋有坑。我以前只是当做笑话听听便是了,只是今天这情景,看着你前女友和别人抱在一起,你居然想和我说的是这个?那我也给你说句老实话,王师弟,我觉得你的师兄们都这么统一口径的话,那么问题应该出在你身上。”嬴莹的口气轻松了一些,他不是不知道王曦失恋的事情。

整个里三院,基本上在他入障之后,就都知道了他的心路历程。

虽说口头上,大家还是要骂骂他人渣,可也知道,王曦的本心其实并不坏。

“师姐,我不是说这个,其实,我想说的是,就在刚才,我转过头,发现你在看我,就是那么一瞬间,真的,我就确定,师姐你肯定没问题的。”

嬴莹似乎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毕竟这种被强行塞一嘴前女友喂过来的狗粮的感觉,是个人都不会好受吧?

于是嬴莹故意挑刺道:“好哇,王师弟,我都从未怀疑过你,你倒怀疑起我来了,而且,居然……居然……直到刚才,才把我的嫌疑给排除!对得起你叫我一声师姐吗?”

王曦将口中的水一饮而尽,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将空瓶子扔进来垃圾桶。

“因为,像师姐刚才那种八卦的眼神,和我的两位师兄,简直一模一样……有这种眼神的人,都不是坏人……”

第三十一章 擒获……成功还是失败?

“来来回回带着你转了几圈,都还是跟着进来了。不知该说阁下自信,还是说阁下蠢呢?”

站在薛晨面前的男子说道。

这里不是闹市区了,看样子,应该是某条快要竣工的公路,尚未通车,这个时间点,周围已经没有人了,连那些夜跑的人都没了踪影。

“就你一个?”薛晨感应了一下,四周并无其他人了。

然后还没有等对方回话,薛晨脚下发力,就笔直地掠了过去,速度之快,且毫无征兆,瞬间就欺身到了男子身前。

对于她来说,不管是抓活的,还是抓死的,都一样,想知道的东西都能知道。那就干脆抓死的,方便所谓的“术后管理”

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出身里院的人居然招呼都不打一个,二话不说就动手。因为薛晨见面后还真的就只说了一句话。

他连忙后退,却立刻感应到身后有灵力袭来,来不及转换身形,右手一招,一个小鬼模样的东西就出现在背后。

薛晨这边的速度丝毫没有收到影响,继续前冲,右手掌心雷光大作,却并未发出,看样子,竟是想直接近距离将这掌心雷拍在他身上。

这要是挨结实了,就没有重伤这个说法,不管她瞄准的是哪里,一旦靠近攻击得手,就不会只有那么一下,肯定是像捅刀子一般的在敌人身体里进进出出,肆意摧毁内脏,哪里会给人留活路。

男子双手捏诀,脚下步罡踏出,竟是是道家身法!

只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不正宗,还是因为被前后夹击,这步罡踏得上很是狼狈,仅仅踏出两步,他便听得背后一阵凄惨的叫声,然后因为感觉到再次自背后袭来的灵力,不得不停止了动作,一个俯身,干脆在地上打起滚来。

但背后的灵力攻击似乎是长了眼睛,对他穷追不舍。

不得已,他凝聚全身力气,捏出了佛家印,一个怒目金刚顿时将他给笼罩起来。

金钟罩!

男子这才有空回头看了一眼,居然还有两人?

“三打一?里院可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男子讥笑了一句,目光锁死在半空中飞舞的两把手术刀,同时感应着薛晨的位置。

然而不管是薛晨,还是周柯柳瑗,根本就没有和他对话的打算。打架就认真点儿,有什么话,死了再慢慢说!

三打一怎么了?要是有时间,信不信里院调一个标准七人小组,二比二比二的比例,一名队长带着内科外科麻醉科各两名,七打一的局面,让你爽翻天!

短短一秒钟的时间,他已经收集到了许多信息。

一名主任级别的内科医师,两名主治医师级别的外科医师,虽然他们没有佩戴里院代表着身份的臂章,可那实力,他还是不会判断错的。

怎么回事?情报有误?

上面的的确确给自己交代过,今天会有里院的人找来,而且估计实力不弱,但是希望他把握好分寸,既不要显得太弱,也不要胜过对方,最好弄出一个自己力战不低然后落荒而逃的局面。

但现在这样,哪里还需要自己装?能不能保得住小命都是两说!

他来不及想太多,因为那两把手术刀在半空打了一个旋儿,又开始飞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把他往薛晨的方向逼。

他的金钟罩已经被刚才的攻击给击破,没有办法再次硬扛,只得迅速站起身来,躲避着手术刀,同时再次招出两名小鬼,试图再替自己挡那么两下。

他已经想出了对策,这里院的三人有些古怪,和平时的印象不同。居然是外科的在远处辅助攻击,反而让内科的用符咒之道来和自己近战。

刚才是一时之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只要抓住时机,重创那名主任医师,不是没有逃跑的机会,甚至到时再反过来追杀那两名外科的主治医师,也有可能!

双方交手到现在,仅仅不到二十秒。

里院的作战风格他很清楚,对于他来说,如果要横向比较,大概能在里院比肩一位副主任医师的实力。要想轻松应对这种快准狠的攻击,不可能很轻松。所以,他也必须要放大招!

然而,正当他冲向薛晨的时候,却发现这名主任医师居然开始后退了,身形依然面对着自己,急速倒飞。

此时他不可能停下,现在他的速度堪堪胜过身后的两把手术刀,本来被他招出来的小鬼在速度上居然输了一大截。他只得下令,让两名小鬼去攻击手术刀的主人,虽然知道意义不大,不可能有什么战果,但可以为他赢取几秒的时间,让他有机会对薛晨发起攻击。

这名女医师的倒退,应该没有什么陷阱,他们已经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很是占优,没有必要再把自己往阵法里面引。而且这里是自己选的主场,从他们跟着自己转圈开始,他就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环境。里院的人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来布下任何阵法。

那么她现在这样倒着飞,意欲如何?

她的速度快,自己的速度也不慢,反倒是后面的两名主治医师或许还跟不上,那到时候不是形成一打一的局面了吗?难道这个女人已经狂妄到嫌弃自己的战友是累赘的地步了?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后面的两名主治医师应该已经被自己招的小鬼给缠上了,但应该三秒之内可以解决战斗,而面前的那个女人,速度虽快,可因为身形问题,是倒着在飞掠,反倒是被自己给逐渐拉进了距离,追上她,大概需要花个十秒左右。不过也难说,万一她调转身形,说不定时间还会更久,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对方的速度反而要比自己快上很多。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这种局势,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冲刺一下。

他从怀里摸出一方印台,居然是六丁玉女印,看样子,也是要同样以雷决给怼回去。

道法符咒发展到现在,大家都形成了共识,那就是论攻击,雷、火、土三系威力最大,其中雷决独占鳌头,不管是速度还是威力,抑或是攻击范围,都是当之无愧的状元。尤其是当代物理学发展,揭露了几条比较重要的物理法则之后,大家就更重视速度了。一颗小小的子弹,质量如此微弱,可被赋予了极大的初速度之后,也可以有巨大的威力。

六丁玉女印是雷法中的一种,属于道教的五雷决,同时,据说佩戴此印者,刀剑不近身。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简直太适合不过了。

都说我佛慈悲,所以佛家的手段,在面对亡灵的时候,大部分都是选择超渡。而道家不一样,讲究的是镇,意思是镇压,或者封印。

但不要因此,就小看两家的雷霆手段。

道家一开始,就意识到了雷系法术的先天优势,虽然没有研发出类似于六月的大阵,但要引下天雷,或者驾驭雷法,根本不成问题。甚至可以说,如果道家有心,说不定还真的能研发出各种雷击大阵。但只不过因为真正的道家血脉历来单薄,人数不多,自己又不喜欢发展信徒,缺乏了肥沃的土壤。

而现在这名男子所使用的,就是正宗的六丁玉女印,要不是他先后用出了佛家的金钟罩以及泰国巫师招小鬼的能耐,几乎都可以判断他就是一名正统的道家传人了。

六丁玉女印的周围逐渐围绕起雷光,不到五秒的时间,便已经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时迸出的小火花,在这条没有路灯的马路上,显得十分的微弱,可谁也不敢小觑蕴藏在这里面的力量。

好了,自己刚才留了一手,故意把速度压了一线,现在提速,直接攻击那名女医师,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立刻远遁,就算把任务完成了。

雷电之威,根本不是凡胎肉身所能抵抗的,哪怕是主任医师也一样。

想到这里,男子将印紧握,然后榨取着自己所有的力量,开始提速。

只是忽然之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开始萦绕心头,说不清道不明,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他只是一名散修,因为一些机缘,四处游历,再加上和遗人有过接触,获得了不少的法门。所以这种人,对自己的感觉特别依赖。就像现在,哪怕再冲刺一秒就能将薛晨拉入自己的攻击距离之内,他也毫不犹豫地停下来脚步,借着惯性,走了几步后,顿住身形。

薛晨见他停下,嘴角露出一抹弧度,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二句话:“晚了。”

男子心中大骸,不安的情绪更加浓烈,他找不出任何有威胁的地方。

那两名外科主治医师还在身后,而面前的这位女医师没有任何动作,他不相信她能够没有任何起手式就出招。

他知道,和里院的战斗,一般都会非常短暂,因为里院为了讲究效率,以及降低伤亡,一开始就会放大招。

可时间久了,这样的战斗理念,大家都学会了啊。

尽管有时免不了试探的一两个回合的交手,可大家都会防着里院来这么一手。

但现在,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想不到,想尽快解决战斗的时候,除了放大招之外,有时候,还可以来阴的……

而且,一次不行,可以来两次……

就像之前他背后袭来的与君绝跟暮成雪那样背后捅刀子的招式一样,此时,一把晶莹剔透的小刀静静地悬浮在他胸前一寸的距离,没有一丝灵力的波动,如果不是有目的地往这个方向去探查,根本发现不了这里会隐藏着如此简洁,却巨大的危机。

刀名尝君,取自孟尝君,因为薛主任,乃其后人。

薛晨似乎是有意戏弄他一样,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他观察下自己身前,然后看到他瞳孔微缩的那一刹那,终于笑了出来。

她重新建立了和尝君的联系,一秒之内,手术刀在他的身体四周游弋了不下百米的距离,将其四肢经脉全部斩断。而他,却还在调集全身的灵力,死命地护住自己的心脉。

未曾想,薛晨竟是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对他的五脏六腑进行攻击。

他像一条死狗般瘫倒在地,尽管感觉到了巨大的痛楚,却没有办法活动四肢。和之前周柯所受的那次伤不同,尝君的攻击,不仅仅将肌腱给斩断了,同时还将上臂的腋神经、尺神经、桡神经、正中神经,下肢的股神经、腓总神经、胫神经全都给一并斩了。

男子从未想过,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落败,他偏过头,望向薛晨,道:“看来里院,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太医院了……”

薛晨明白他的意思,虽不想做口舌之争,也回了一句:“你没进过里院,就不知道真正的里院,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继续驭刀,将飞过来准备补刀的与君绝和暮成雪给格挡开,对周柯和柳瑗道:“现在,看来,得抓活的了,他路子有些野,身体上还有不少秘密,要带回里院研究一下。”

薛晨看了看时间,距离开战,刚好只过了一分钟。

然而,男子却笑了起来,用力一咬,然后再不说话。

薛晨来不及阻止,只得看着他咬舌的举动,有些后悔自己多话了。

不过虽说可惜,但既然无法强求,就算了。

但下一瞬间,她却发现,男子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口吐鲜血,只是目光逐渐变得呆滞,眼神中的狠厉不再,慢慢柔和了起来,最后,只剩下那因为身体上的痛楚所带来的恐惧。

“你们是谁……”男子的舌头居然还在,还能开口说话!

这男子,失忆了?

薛晨闪到他身前,低下身,打量起来。然后用手强行将他的嘴给掰开,他的嘴刚一张开,一股淡淡的阴气就飘了出来,而口腔里,并无半点血迹。

薛晨用刀伸进他嘴里,胡乱搅了一下,然后收回尝君,再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忽然脸色大变!

孟婆汤的味道!

竟是活人生吞孟婆汤!

薛晨再仔细观察,男子的嘴里,有两颗牙齿已经被咬碎,看样子之前就已经将孟婆汤给藏在了里面。

这些人太精了,知道口中藏毒对于里院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而是另辟蹊径,想出了这个方法!

但这方法是绝对谁也想不到的,孟婆汤绝对是地府的独家发售,谁能想到现在居然就像街边的矿泉水一边,到处都可以买一瓶来喝喝?

薛晨看着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男子,感到了一丝凉意。

地府的查魂,从此之后,对遗人,不再具有威慑了……

或者说,地府,还是那个站在里院背后千年的地府吗?

第三十二章 再见,有时是再也不见

“薛主任,怎么了?”柳瑗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问道。

薛晨思考了一下,最终决定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目前只让自己一人知道。如果地府真的有问题了,那么好多消息,就不能扩散了。不是信不过周柯和柳瑗二人,虽然这两个人比较八卦,但做事其实很靠谱,这种事情应该不会乱说。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就是最保险的。

或许后面她会上报给赵竹仁,但那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她自己一人的力量实在太小,而且这种事情也做不了主。如果里院上层有了自己的判断,是公开找地府商量,还是开始自己进行独立的调查,就都与她无关了,她已经算是把事情做到最好了。

“中我的障了,走吧,带回去。”薛晨开口道。

现在这名男子,就是一个活证据,必须要带回去。

柳瑗和周柯都蹲下身,一人一边,开始为他处理四肢的伤口,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

一边做事,两人还一边在争执,等会儿谁来背他。

可没想到,薛晨这个时候,已经在打电话了,而且是要增援!

她简单地报了一个地址之后,就开始给这片区域设置起鬼打墙来,避免引起外人意外的注意。而且柳瑗发现,薛晨至少在四周布下了十六道触发式的雷符,虽然不是天雷级别的,但威力都不差,全都是金符,能够承载雷电之威的那种。

柳瑗捅了捅周柯,示意他留意一下薛主任的举动,同时自己也警惕起来,看样子,似乎战斗还没有结束啊。但自己明明感觉不到四周有任何异样了啊。

周柯不知道孟婆汤的事情,但也想得多一些,道:“看来薛主任对他很是重视,估计是怕回去的路上出事儿,就我们三个,如果再遇上敌人,而对方又是奔着灭口来的的话,还真有可能让人家得手。保险一点,没错。好了,你包那么好干嘛,还真当自己在治病救人啊?”

柳瑗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已,毕竟论医学的专业素养,他们师兄弟几人,除了王曦,还都不差。

但他注意力显然还在薛晨那边,听周柯说他,连忙又开始将男子手上的绷带给解开,气得周柯骂道:“你脑子里的坑也就只比小师弟浅那么一点!”

薛晨显得心事重重,今晚的事,和预先所想的,并不一样。

之所以有今晚的行动,是因为地府之前曾经截获过一批孟婆汤,后来觉得这条线索还可以继续深入,看看还能挖出点儿什么。于是才前来准备抓这接头的人。

现在,这人是抓着了。

可问题一点也没有解决,别人直接来了一招活人生吞孟婆汤,把线索给掐死完了。

同时六扇门是看过贝儿手机上的短信的,虽说不知道具体讲的这批货是个什么东西,但里院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双方工作交接的时候,自然只会往一个方向去想。

先不说王曦有没有这里边儿的事儿,他拿不出台面的,现在的情况是,里院也撇不干净。

是,这条短信里面,栽赃陷害甚至说戏耍的成分太过明显,可也从侧面传递出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遗人对里院的情报,已经掌握到了王曦这个级别了!

王曦什么级别?那就是最低级别啊!

她感觉,遗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一些逻辑,然后当你顺着这个逻辑,推导到一定的时候,发现完了,这个逻辑不对,这样做没道理。

哎,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着前来增援的同事们,薛晨觉得心好累,连开口解释的心情都没有,冷冰冰地下了两道命令后,就又开始一个人静静地思索。

这个现在已经完全失忆的男子,之前的实力,大约在副主任医师上下。所以说,她觉得,这应该其实还是遗人的一个圈套,猜到了里院会根据孟婆汤的线索,派人前来一探究竟,然后顺便可以吃掉里院来的人。因为里院现在还可以四处游走的顶级战力,并不太多。

但是遗人把自己给算漏了,没有想到刚好大王压小王,让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可就算这样想,薛晨还是没有想明白。从之前的种种事迹来看,遗人所谋甚大,怎么会有心情来做这些琐事?

一个副主任医师级别的敌人,最多也就能吃掉同级别的里院同事了吧?

这对大局有什么影响?

要说情报的话,有必要吗?连王曦这个级别的人,都已经进入了遗人的视线了,他们对里院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

而且上次孟婆也说过,这名里院内鬼级别不低,是个主任医师级别,那么他所掌握的情报,已经很多了,有必要再去抓一个副主任医师级别的吗?再说了,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应该说,薛晨能分析到这些,已经算想得很远了,但她恰恰没有想到,这个人,是遗人送给她吃的,就算来的不是他,来的哪怕是王曦,这个男子也会巧妙地战败而逃。

而原因,仅仅是因为,做戏做全套。不给他们之前一系列的动作,留下一个不合理的漏洞。

毕竟,既然这边要运送孟婆汤,那边就该有接受孟婆汤的人。

但遗人真的是算无遗策,就算薛晨战胜了他,最后也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

王曦呆在蜀都的省六扇门总部,陪同着贝儿,和她的前男友一起录笔录,虽然这不合规矩,但好在六扇门的人只是走过过场,是做戏给贝儿跟她男朋友看的。

都是成年人,况且贝儿和她男朋友也不是那种腻歪的人,除了刚开始的亲密举动外,后面都还好。

现在想想也是,六扇门这种公家的办公地点,哪怕选择的位置有点儿滑稽,可里面的装潢,还是充满着肃穆感,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之下,恋人重逢,而且估计两人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拥抱几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刚才录笔录的时候,就有六扇门的兄弟走了进来,告诉了他薛晨那边的最新进展。

这他倒没有什么担心的,他的注意力全部在后面半句。

什么意思?大家直接回里三院?

那我们呢?我们可还在蜀都啊!这里打车回去贵死了吧!?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六扇门的兄弟在那里看上去是在问笔录,其实是在一步一步非常隐晦地向贝儿解释今天的事情。

“这些诈骗犯有没有对你们提出过金钱上的要求?”

“你们能够想到有什么途径可以让这些诈骗犯获取你们的信息吗?”

“刚刚接到报告,你们蜀都大学还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诈骗案,全都是针对学生的,你们社会经验不丰富,很容易上当,你们看看,这几个被骗的同学,有你们认识的吗?据我所知,连诈骗的手段都一模一样。”

一个一个的问题,在不知不觉中对二人进行着暗示。

要是几个月前的王曦,估计也会被套路进去,但此时不同,他的内心毫无波澜,这种课,高斯也给他上过几次,也就糊弄糊弄下学生而已,对于那些社会经验丰富的,不一定有效果。

陪同着贝儿跟她男朋友一起走出六扇门,王曦情绪并不是太高。当然不是说他有什么想法,就只是单纯的情绪不高而已,难道此景此景,还能让他欢呼雀跃起来。

眼看就该互相道别,王曦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

同样的桥段,多来几次,也就厌倦了,该说的他都说了,反反复复的道别,说着一模一样的话,背课文吗?

可不说点儿什么又不行吧?

“要不大家进去吃点儿?”路过一楼的火锅店的时候,王曦提议道。

嬴莹这么淡定的一个人,都立刻转过身,长大了嘴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

先不说现在已经十点接近十一点了,就这个奇怪的组合,大家坐下来吃火锅,谈点儿什么?

那名男生姓李,叫李璞,看了看贝儿,本想拒绝,但想着今天貌似这两个贝儿以前的同学,帮了不少忙,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帮了些什么,于是只得等待贝儿来做决定。

没等贝儿开口,嬴莹却抢先开口了,道:“这么晚了,还吃火锅,回去该多晚,别人担惊受怕了一天,还不让人好好休息,亏你想得出来。我们也早点儿回医院吧,这个时间,打车都不好打了。”

贝儿看着这个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大美女的女人,投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她正想拒绝,只是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说比较礼貌。

王曦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建议的不妥,尴尬地笑了一笑,道:“去年国庆的时候,遇到你们,还说有机会请你吃个饭呢,今天有机会了,也不合适,没事儿,下次吧。这么晚了,要不要帮你们叫辆车?”

他哪里不知道,有时候,这个所谓的下次吧,代表着再也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出口,他又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这些,都已经不再是需要自己来过问的了。

自己领一句谢谢,回一句不客气,大家就此别过,从此天各一方,互不打扰,这才是应该做的。

说老实话,现在的他,真的已经看开,有些淡了。

当把贝儿他们送上车之后,他没有多余的目光流连,转头问道:“师姐,真的打车啊?”

嬴莹看着他的模样,很难得的笑出了声来,道:“我反正有师傅来接,你嘛,就不知道了。”

王曦露出一个憨笑,道:“我嘛,反正也应该有师兄来接的……吧?”

两人就这样,傻傻地站在火锅店门口。

尽管已经过了元旦节,但节日的气氛依旧还在。蜀地又盛行吃火锅,这里又是省会,即使这个时候,也能听到店来传来的喧闹声。

一切都是太平盛世的模样。

而站在这里的两人,就是守卫这太平盛世,掌管阳间阴事的人。

他们两个小角色,面对着里院又一次的胜利,自然会觉得特别的自豪。

他们没有高层的那些烦恼,过着简单的生活。

而对于里院来说,却过得并不轻松。

似乎从去年九月开始,里院就逃不出一个怪圈——里院总是在赢,却又总是被牵着鼻子走。

里院明明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从一开始的里三院和里七院那莫名其妙的争端,到后来的鬼门关被攻击,再到后来的进攻梁淄市,接着是为巫亲自写下了墓志铭,甚至到现在,里院都在赢。他们本身有着雄厚的实力,有着充足的社会资源,背后还有阴间的地府,横扫阴阳两界,掌握命运之轮,却还是这样,被遗人给耍得来动弹不得。

而王曦和嬴莹,此刻却还在谈论着青城掌门西游的事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事情,在这个圈子里,是一件多么大的大事。

等到薛晨他们的车队来的时候,二人还一人手捧一杯奶茶,像在喝酒一般,不时地碰一下杯。

可见到薛晨的时候,他们有些疑惑了。

因为薛晨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

王曦还以为是不是自己和嬴莹表现得像在出来玩儿似的,惹得薛晨不高兴了,不敢说话,只是用眼神望向两位师兄,但却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暗示。

“师傅,出什么事儿了吗?”嬴莹问道。

薛晨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也仅仅是缓和了那么一点。

他走到嬴莹身前,摸了摸她的头,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片复杂。

然后她再转向王曦,眼神中的东西,竟然没有一点变化!

这些孩子啊……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啊……

这个世界,要变了……

……

就在来这里的路上,她接到了赵竹仁的电话,一开口,就让她屏蔽周围环境。

她连开口汇报这里有人生吞孟婆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赵竹仁要求只是听着,不许发问。

她刚开始还很不解,可听到最后,竟然是整个人石化了。

如果说之前对战那名男子后,她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凉意,那么现在,她觉得整个人在封闭了灵力灵识后给扔进了冰窖。

大概在十分钟之前,一人单枪匹马,进攻里三院,攻破防御阵法,攻破大门,攻到了鬼门关,然后和赶来的赵竹仁交手了三个回合,全身而退。

赵竹仁说这些的时候,她都能理解,现在里三院的顶级战力都在修养,如果对方知道防御阵法的一些内幕,做到这点,是有可能的。

这点让她震惊,但不会让她感到害怕。

因为赵竹仁最后说的才是重点。

来人不是人……

因为来人,是一个灵体。

而气息,是阎君级别……

敌人再强大,都不怕,可怕的是,与此同时,地府传来消息。

楚江王失联了,地府询问里院是否能够帮着一起找一下……

第三十三章 楚江王失联

阎君的气息,就是阎君的气息。

这一点,和里院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主任医师,再厉害,再牛,没当上院长,很多里院的秘籍就没有办法去学。

地府也一样,就算再给黑白无常修炼一千年,没有坐上阎君的位子,那他们的气息,就永远只能在那个水平。

而现在,地府又通知里院,说楚江王失联了……

那么来犯之敌的身份,就很容易猜一猜了。

赵竹仁和楚江王的确是很熟,但以楚江王十殿阎罗排行第二的实力,要真心想隐匿气息的话,估计就连秦广王都察觉不了。

来人进攻的时候,并没有手下留情,里院不仅有伤,还有亡。除开还正在抢救的,至少就有十五名医师当场殉职。赵竹仁在感到愤怒和心痛之余,还觉得十分的疑惑。

因为在鬼门关之前轮值的几名鬼差,也被一并给杀了,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以他对楚江王的了解,如果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明说,也断不至于如此,下手没有个轻重。

赵竹仁和他仅仅只交手了三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正准备继续打下去的时候,对方就毫不犹豫地远遁了。看他离开时选择的路线,简直就把里三院当成了自家后花园一般,熟悉得很。

鬼门关被攻击的事情,之前曾经发生过两次了,所以不管是里院还是地府,都已经有了预案。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而且层层阵法防御在别人眼中,就犹如纸糊的一样。

尤其是露凝霜,本来是分离肉体和灵魂,然后将灵魂囚困在阵内的。但是因为遗人的特质,里院将露凝霜给修改了一下,本来的作用不变,只是囚困的是肉体,就像上次唐否的情况一样。可里院却忘了,如果对方来的只是单单的一个灵体,那么穿过露凝霜的时候,就会犹如过无人之境,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赵竹仁立刻将这件事通报给了各院,他不敢说出推测,只是把两件事情一起说了出来。

因为如果真的是楚江王有问题的话,那么里院现在必须要做出一些反应了。

地府现在向里院询问,是否有楚江王的下落,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件事情,是楚江王的个人行为?

可这种事情,就算是他的个人行为,他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最终说不定也会事态升级。

就好比之前孟婆曾经问过常玉,如果是时信德要和地府对着干,他们怎么办?

以时信德的威望,就算带不走所有里院的人,但估计还是会有很多人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

这种情况放在此刻也一样。

那名拥有着阎君实力的魂魄,把时间掐得刚好,鬼门关前地府例行的每隔一炷香汇报一次的时间刚过,他就出现了,里三院虽然说当时没有立刻把事情给通报给地府,但估计一会儿地府自己就会发现,在里三院鬼门关之前值守的鬼差,已经全部没有回音了。

在得到赵竹仁的通知后,里院高层几乎仅仅只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就决定立刻通报地府。

必须要让地府知道这件事情。

如果说地府不知道,而这个人又真的是楚江王的话,那么说不定他下一条命令,就会是打开鬼门关!

但这样说,似乎就又有些讲不通了啊。

如果真的是楚江王的话,他费这么大的劲干嘛?

要打开单一的一座鬼门关,难道不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

再说了,他老人家要打开鬼门关干什么?总不可能是嫌弃里一院那边的鬼门关稍微远了点儿,不想绕路,想抄下近路吧?

陈日津问道:“三院长,你赶到鬼门关和他交手之前,他在做什么?”

赵竹仁想了一下,道:“他刚杀死最后一名鬼差,在向鬼门关逼近。”

“那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陈日津继续问道。

庐天町跳了出来,道:“十院长,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不摆着的吗?人家一路走来,几乎就是杀了条直线,直奔鬼门关,还能有什么目的?”

陈日津摇了摇头,也没有白眼他,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很正常的推理。

她继续道:“首先说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是不是楚江王,这点根本没法证实。据我所知,他老人家在和三院长洽谈完牛郎的事情之后,就离开里三院了,至于后面去了哪里,我们可以向地府询问一下,尤其是里一院的鬼门关那里,能够查到他的进出记录的。而第二点就是我刚才说的,我们看到的,只是那个人杀到了鬼门关之前,并没有看到他试图攻击过鬼门关,只是惯性思维,让我做出如此的推测罢了。”

“你的意思是,楚江王又不是遗人,他老人家没有这个必要?”庐天町试图跟上陈日津的思路。

陈日津再次强调:“我没这样说,我再强调一次,这个人并没有确定是楚江王。”

庐天町道:“好,算我口误,那按你后面说的,他去鬼门关面前,做什么,写一个到此一游?”

陈日津道:“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我在描述一个事实,至于怎么推测,大家随意,八院长,你说呢?”

被突然点名的王素素,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两秒,才道:“我之前也是那么推测的,不过听了陈师姐的话后,我觉得你的直觉是对的。”

庐天町笑道:“八院长,你的直觉,让你觉得十院长的直觉是对的?”

王素素道:“对呀,你没听过女人的直觉都是最准的吗?里院十院,总共就我们两位女院长,现在都有这种直觉,你难道还不该引起重视?把你的中二之心燃烧起来啊,仔细在脑海里想想,那么多漫画游戏小说,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能给你提供灵感的地方吗?”

时信德从一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他从四十六岁开始,就坐上了里一院院长的位置,到现在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这件事情,可以说比之前遗人以及阴巫作乱的事情,还要大条。

单枪匹马杀到里三院的鬼门关之前一事就不说了,里三院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所以鬼门关之后驻扎着至少一万到两万阴兵,哪怕有人要试图攻击鬼门关的时候里三院全都抄起手来在一旁看戏,对方也不可能得逞。

看似里三院的主任级别医师都在养伤,防守力量薄弱,其实里三院鬼门关反倒是最不容易被打开的。一旦打开鬼门关,踏进阴间地界,主场作战的阴兵,都生猛得很,而且一个个都悍不畏死。毕竟这些阴兵,挑选的条件,就是生前军队服役过而且非常有血性的那种。

他在分析着大家说的话。陈日津和王素素说的话,是有道理,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总不可能基于女人的直觉来判断吧?他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还在等着地府的回话。消息已经递过去了有一会儿了,地府剩下的九个阎君估计也和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分不清东西,抓不着南北。

之所以说事情大条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十殿阎罗,居然有一个会失联?

而且是排行第二的楚江王?

哪一家能有这个手笔?

道家吗?佛家吗?虽说这两家对地府的认知观念不一样,可有这胆子吗!?

里院?这个胆子是有的,但两家交好千年,没事儿去绑人家楚江王干嘛?再说了,里院现在还一脸迷茫呢!

按照正常逻辑推测,也就是庐天町说的那样,楚江王的嫌疑非常的大啊!

但偏偏就是没有实锤!不可能就靠推测把人家给钉死在那里啊!

那还能有什么解释?

就只剩下楚江王他老人家自己叛变这一条解释了啊!

那……怎么解释?谁来解释?解释得通个屁啊!

“防御部署。”二院长杨晓丁只说了这么四个字,就把大家的思路都给拉回来了。

杨晓丁的话不一定很多,但总是在关键时刻指出关键问题,上一次进攻梁淄市之后召开会议的时候也是那样。基本上,当他开口后,就会把事情给拉回到最关键的地方。

他的意思很明确,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里面包含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

他是要让里院做好最坏的打算!

在场的人都知道,地府刚刚才提出了希望量产牛郎的计划,而前来交涉的,就是楚江王。谈判的结果,目前还没有达成一致,只是里院同意先交付五十具牛郎,让地府先用着。而现在楚江王失联,接着就是里三院被攻击,那么这一系列事情联系起来,里院难道不该想想怎么应对吗?

杨晓丁已经看出来了时信德在等地府的回音而故意迟迟不发声了,他就干脆直接挑明,以一种下级请示上级的姿态,询问时信德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防御部署,防御部署,两个词语都好理解。可这次,要防谁!?

怎么部署?鬼门关就在你里院家里面,在你自己的肚子里啊!

问题一出,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七院长石建泓道:“老杨,刀口对准哪边?”

是啊,刀口对准哪边?

除了里三院,其余各院,鬼门关之前,可还都是有鬼差的啊。

里院的人事部署,难道还能瞒过对方的眼睛?

而此时此刻,各院并未接到报告,说鬼门关前的鬼差有何异动,那里院先这样来这么一出,是不是有些不妥?

别人鬼差来问你,为什么突然调集大量人员来到鬼门关之前,你怎么回答?

别人的问题合情合理,如果有情况,那么他们也需要向上面汇报了,看是不是要加强鬼门关之后的防御。如果没情况……那你们里院是在干什么!?搞演习吗?

都已经成为了灵体了,自然得到了一颗去除杂质的心,你里院前去解释的人还披着这具肉体凡胎,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撒谎吗?

杨晓丁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确,这事儿还是得院长大人拿主意。

而且大家的意见必须达成统一,不然各院行事不一样,地府还会以为里院疯了呢!?

地府并没有让时信德等太久,几乎就在这个时候,有消息传来,说他们准备和里院各位院长碰个头,大家都觉得,现在这个事情很有必要面对面的说说了。

由于鬼门关只有里一院那里才开着的,各位阎君只能从那里出来,但大家又不敢全都来,于是最后见面的地点选择在了鬼门关。

时信德站在鬼门关之前,虽然只有他一人,但他知道,其他九名院长,都能通过他胸前的摄像头,看到眼前的一切。而在鬼门关那边,自黄泉路的尽头,开始慢慢浮现出九个身影,急速地飘了过来……

“院长,不好意思,久等了。”秦广王双手拢在袖里,拱了拱手,道,“其他院长,都在线吧?”

时信德道:“蒋大哥言重了,我离这里,本来就很近。大家都在线,六扇门出品,有保障。”说完,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摄像头以及麦克风。但是如果其他院长要发言,就只能他来转述了。没办法,事发突然,就这个条件,也不可能再派人来布置一下,做点儿准备什么的。

果然如里院所想,地府那边接到了里院的情报后,立刻也把目光锁定在了楚江王的身上,而且非常关键的一点是,在里一院的鬼门关前,并没有楚江王再次进入阴间的记录。

也就是说,楚江王目前,依然还滞留在阳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地府的效率和风格,比里院还要高出一层。当然,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家事,讨论起来,必然要比里院更加直指要害。

九位阎君一字排开,盛气凌人,如果要不是那代表着阴阳交界的鬼门关在那里,光是他们身上的气势,就足以让普通人直接暴毙了。

“三院长,如果运气好,那么应该会有楚江……那人留下的影像资料,我们想看看。”秦广王开口道。

时信德偏着头听了一会儿赵竹仁的回答,手一招,自远处跑来了一名主任医师。他交代了几句,那名主任便跑开,前去取电脑并且接受赵竹仁传过来的文件。

“真的是阎君的气息?”秦广王再次问道。

“是!确定无疑!”赵竹仁的回答在时信德口中,显得非常的肯定。

看来,即使是地府,要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这件事情,里院没有必要说谎,也不可能当着九位阎君的面说谎,还能如此淡定,即使是时信德也做不到。

而就犹如孟婆汤只能在忘川河畔用忘川水制作一般,阎君的气息,是绝对没有办法模拟的,哪怕让一名鬼差拥有了比肩阎君的实力,却也无法拥有那种气息和威压。

其实光凭这个论调,就可以做出判断了。

双方都心知肚明,只是里院不好开这个口,还是想再找一些更加实锤的证据。

而地府却不一样了,几位阎君商量了不到几秒,就做出了决定。

阴阳两界,全面通缉楚江王,在楚江王没有归案之前,将至少有三名阎君顶着牛郎行走在阳间!

时信德惊讶于地府的魄力,可也觉得这是否有些太草率了,刚想开口,却被赵竹仁给拦下了。

“师傅,不要参与了。和其他的事情比起来,这件事才是天大了。而且真要算下来,厉二哥攻击的,可是自家的大门。别忘了,镇守鬼门关,是我们里院自己给自己加的责任,地府从未要求过我们做什么。所以,说到最后,我们无权干涉的。”

赵竹仁说得对,地府不仅要给那些死去的鬼差讨一个公道,还要给那些里院殉职的医师们一个说法,以及最重要的,搞明白楚江王到底是怎么了。

但和孟婆怎么都想不通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忘川河畔之外制作孟婆汤一样,里院的院长们和地府的阎君们,也走入了一个思维的盲区。

已知:来人拥有阎君的实力和气息,阎君的实力无法模拟,只有楚江王不在。

结论:于是来人自然就是楚江王。

这个推理对吗?

里院跟地府都漏掉了一个可能,而这个解释,可以把孟婆汤的事情一并解释了。但现在,同样的,缺少一块最大的拼图。

第三十四章 山中小楼

“唐大哥,怎么样,五天了,新身体还习惯吧?”

“还凑合,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不过,终究从情感上来,还是舍不得自己本来的身体啊。”唐否活动了下双臂,扭了扭脖子。

“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把尾巴给收拾干净了。安排了一个散修去充当孟婆汤的接头人,只不过运气差了点儿,他们这种事情居然派去的是薛晨,人没回来,不过还算不傻,事到临头,自个儿把藏在牙齿里的孟婆汤,给吞了下去,里院什么都查不到的。”一名男子恭敬地站在他的床旁,为他穿上衣服。

“薛晨?我怎么没什么印象?”唐否慢慢站起身来,自顾自摸出一支烟,点燃后抽了起来。

“唐大哥,你现在还是少抽点儿烟吧。”

唐否摆了摆手,道:“你继续说,呃,不是说薛晨的事儿,我就是随口一问。”

“嗯,是,地府现在正在查孟婆汤的流出途径,这点他们应该目前还想不通的,就是孟婆那边有些麻烦。”

唐否疑惑道:“麻烦?她有什么麻烦?”

“唐大哥,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这件事儿跟孟婆无关,地府只要去查她,就会发现她绝对干干净净的。但越是这样,地府心中的疑惑就会越大,他们只能把孟婆暂时给扣起来。”

唐否还是没有听明白,毕竟这几天,他没有在外面行走,好多消息,都只有通过这个被师傅指派过来照顾他的男子来了解。于是问道:“所以呢?小齐?”

被称为小齐的男子继续道:“唐大哥,地府那边的孟婆汤,本来就不会大批量的储存,反正就在忘川河畔,想用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做,可一旦孟婆被扣起来,估计这孟婆汤剩下的库存,用不了多久了吧,毕竟还有那么多等着被消除记忆再入轮回的魂魄。”

唐否想了一下,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以为地府会那么迂腐?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孟婆的事情没说清楚,也会让她在监视下继续守在奈何桥前。”

小齐恭敬道:“是,唐大哥说的是,只是我们派去充当接头的那人,被我们做了些手脚,他并不知道,顺带把里院给拖下了水。”

唐否看了看他,道:“哦?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把里院给拖下水的?”

“用了些普通的手段,也没想真要瞒过里院,发了条短信,把里三院院长那个小徒弟,给带了进来。但只要有了疑惑,里院的风格,肯定会查下去的。”

唐否对王曦没有太深的印象,根本不会把目光和时间浪费在这种废柴身上,但这次,他却皱起了眉头,最后竟然声音中带了些许怒气,道:“糊涂啊!你们这是在画蛇添足啊!你们也知道,里院的性格必然会查下去,可你知不知道那赵竹仁护短的性格?看上去找这个叫王曦的人切入点很高明,他身份不高,可又和里三院的院长有着师徒关系,可实际上呢,你们把赵竹仁给算漏了!”

小齐没想到唐否有这么大的反应,怯生生地回答道:“唐大哥,这些,是国师的意思……”

唐否立马安静了下来。

师傅的意思?

“他有说过什么吗?”唐否问道。

“国师只是交代了这样做,叫我们别留尾巴就行,至于是否能把里院给拖下水,他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这样做有助于侧面帮助孟婆一下。毕竟,如果里院也被拖下了水,说不定孟婆身上的嫌疑会减轻一些。”小齐走在前面,推开大门,然后站在一侧。

唐否踏出门槛,站在走廊上,双手依靠着身前的木栏,望着眼前的景色。

小齐给他背后再次披上了一个厚厚的披肩,道:“唐大哥,山中寒冷,别受凉了,你刚夺舍成功不久,不能着急。”

唐否倒没有拒绝,正如小齐所说,虽然他已经适应了这具身体,但实力不比以前,需要慢慢恢复。

既然事情是师傅交代下去做的,那自己倒还真的不能多话了。

跟在师傅身边这么些年,他已经很清楚师傅的行事风格了。

师傅的布局,总是这样,有时可以为了做一个毫不起眼的眼,放弃一整片子。甚至有时会放弃整个棋局,当对手还在沾沾自喜获得了胜利的时候,却没发现,他老人家已经在旁边重开了十局棋了。而对手,还傻乎乎地坐在棋盘面前,等着他的落子,一直等,一直等……

所以,有些时候,他说的什么东西可有可无,或许真的只是随意一招,他自己都不在乎。而有的时候,说不定再走个二三十步,就会发现,之前那一子,非常关键,不是可有可无那么简单的了。

“对了,里三院鬼门关之前有消息了吗?昨天听你说了那么一句,今天该有结果了吧?”唐否现在站在二楼的木栏前,开始准备向一旁的楼梯走去。这栋木质的小楼,藏在群山绿树之中,还真是隐蔽。

小齐连忙走到了前面,用手扶着他,自己倒退着,一步一步往下退去,道:“刚刚递来的消息,没有消息。”

唐否看了小齐一眼,正准备询问这什么意思,然后立马反应了过来,语气中有些惊奇:“就这样,他们两家都还没有打起来?”

小齐道:“是的,没有任何消息。目前看起来,里院运转完全正常。”

唐否轻笑了一声,道:“看来这里院和地府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铁呀,这要换成是我,估计立马就伙拼上了。”

小齐不好接这话,低着头,并不言语。

“不过这次,总感觉有些冒失了,要是被人家给按在了里三院没有跑出来,那问题可就大了。”唐否来到一楼,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摸了摸石桌上的茶壶,温度刚好。

这话小齐就更不敢接了,只是给他把茶沏好,然后双手交叉,立于一旁。

“哦,对了,楚江王去哪里了,有消息吗?”唐否喝了一口茶,问道。

小齐道:“这个的确不知,但只是知道,他应该不在河阳市内。”

“不要这么着急下结论,他可是地府那边儿排行第二的阎君,真要躲起来,我们找不到的。知道吗,我刚才说的有些冒失了,就是在说这个。连他的位置都没有搞清楚,就去摸鬼门关,万一和他碰上了,那才叫穿帮。”唐否慢慢说道。

不过听他这语气,似乎对这个计划,还是有些了解的,感觉就算穿帮了也不怕。

小齐道:“唐大哥说的是,只不过……”

“知道,这也是师傅他老人家安排的嘛。其实这没什么,只是同样的招数,多用几次,就不会灵验了。里院和地府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又被吸引到了那边儿,比起这件事情来,孟婆汤的事情我估计他们都没有时间来管了。我们这段时间注意点儿,估计会有阎君级别的人开始在阳间行走,尽量少露面。能定位到楚江王的位置最好,不能的话不要强求,总之不能把自己给暴露出去。”唐否把一杯茶喝完,拦住了小齐准备给他继续沏茶的动作,站起身,开始向门外走去。

小齐立刻点头道:“是,我这就安排下去。”

走出大门,便是一片空地,平整的石板铺在地面上,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有些热闹,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一个演武场。

他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不要管他,然后问道:“哦,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忘记问了,走了一趟里三院,收获怎么样啊?”

小齐道:“唐大哥,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唐否反应了一下,道:“也是,估计结果,就只有师傅和陛下知道了。”

小齐眼神飘过来了一下,唐否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语里,把师傅排在了前面,已经算是有些大不敬了,不过也懒得解释,岔开话题道:“这么说,至少让地府和里院以为我们这次也是要打开里三院的鬼门关了吧?我们都做了两次铺垫了,再不顺着这个方向去想,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猪脑子了。”

小齐道:“这点我也的确不知了,唐大哥,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们两家的行为模式很好进行预判的。”

唐否走下石阶,步伐很慢,小齐生怕他摔着,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敢去搀扶,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关于楚江王,师傅有什么说法吗?”唐否问道。

如果再推开这个院子的大门,那就走出这座建筑了,再往前几十米,就是悬崖,这几天,来来回回,这里就是他活动的全部场所了。

“国师并未特别交代,说楚江王不在河阳市的,就是国师。”小齐回道。

唐否想了一下,想不明白。就算是师傅,也应该没有任何办法,确定一位阎君的行踪吧?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然的话,要不就是楚江王真的叛了地府,已经和师傅私底下达成了一些协议,只是明面上师傅仍然说那个神秘的灵体不是楚江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师傅用什么手段,把楚江王给困住了。

当然,这个所谓的困,必然不是用强,而是说用什么让楚江王感兴趣的东西,把他给引开了,所以师傅才如此笃定楚江王不在河阳。

他走到悬崖面前,小齐很自觉地退开到了一边,离他保持个五米的距离。他知道,这几天,唐否每天都会来到悬崖边上站一会儿,四处看看。

唐否就地坐下,盘起双腿,开始打起座来,不过他倒没有闭目存思,而是目光直直地看着远方。

如果说师傅并没有特意交代楚江王的事情的话,那么想来,应该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要说楚江王真的背叛地府,不要说地府了,就连他自己都不信。师傅甚至陛下,都拿不出什么值得楚江王动心的东西吧?

而师傅之所以对楚江王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任何安排,是因为他只需要用什么事情,把楚江王给绊住,再让那个人去里三院转一圈,把那个师傅急需获得的情报给确认了,那就行了。

可如果那样大摇大摆地去进行确认,肯定不行,所以,还得杀点儿人,搞点儿动静,最好是地府和里院的人都杀,最后再把这锅背在楚江王身上。

至于后面,楚江王自己再回到地府,会面对什么局面,师傅就懒得操心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楚江王都说不清了。

可无论如何,地府也拿不出就是他的真凭实据。

事情就会像孟婆汤那样,陷入一个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死循环之中。

不过,他有些担心,万一里院或者地府里面,突然出一两个神经病,脑子比较有坑的那种,没有进入那灯下黑的思维盲区,就很容易洞悉这里面的秘密啊!

不行,这就有些太危险了。哪怕仅仅是猜测,一旦被人提了出来,就很可怕了。

这个秘密,甚至比他们自身那特殊的体质,都还更为重要。

“小齐,你过来,陪我坐下。你知道那里,是哪里吗?”唐否指向远处的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

小齐顺从地来到他身边,依言坐下,看了看他所指的方向,道:“唐大哥,我又没失忆,那里是皇宫啊。”

唐否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递了过去,道:“这死过一回了,想法或多或少,就会有些改变了。以前师傅叫我多读书,我不听,现在发觉,其实,他老人家说的东西,都很对。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你看完了再来找我要第二本。”

“《明朝简史》?有用吗?”小齐问道。

唐否似乎因为多读了些书,有些得意,道:“对修炼,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小齐道:“那我读来做什么?唐大哥,我还以为是什么秘籍呢。”

唐否再次指了指皇宫,回到了刚才的话题,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这楼,竟是修在这里,比皇宫里最高的建筑,都还要高!?”

小齐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唐否,道:“唐大哥?”

他觉得唐否的这个问题,真的有些让人不明所以。

“因为这里修在山上啊,要是把楼搬去平地,肯定没有皇宫高啊。”想了一下,小齐终于还是开口回答道。

唐否点点头,道:“对,也不全对,那我问你,为什么这楼敢修在这山上啊?”

小齐有些慌神了,他似乎觉得唐否有些变傻了,可又不好意思说,有些怯生生地问道:“唐大哥,地就那么大,还能修哪儿?”

唐否神秘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哎,你终究还是没有明白我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我们这楼,比皇宫还高,于礼不合啊。你看左面山头,那几栋建筑也是,我记得那里是一些平民吧,居然住所,也比皇宫还高。呃,算了,等你看完这本书,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了。答案,就在里面。”

礼?

小齐有些懵了,什么礼?

难道把皇宫修山上?没那么大的地儿啊。

唐否哪里想得到,小齐,终究没有走出去,去见识那大江大河,去看看那大山大川,如果仅仅是从书本上去看,他会疑惑越来越多的。

仓廪足而知礼仪。

现在他们这情况,谈什么礼!?

第三十五章 君臣

“陛下,微臣回来了。”杨禄明并没有匍匐在地上,而是站在一座庭院的门口,佝偻着身子。

中年帝王一摆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然后道:“杨爱卿,来坐。”

杨禄明来到石凳旁,只是用小半个屁股挨着凳子,正准备禀告事情,却听帝王道:“杨爱卿,你莫不是痔疮犯了?哈哈哈,为何坐姿如此奇怪?”

杨禄明没想到帝王居然来了这么一句,愣了一秒,尴尬道:“陛下,这是臣对陛下的恭敬。君要臣坐下,臣不敢不从,可臣坐下了,就是对陛下的不敬了,所以微臣只得如此。望陛下恕罪。”

帝王奇怪地看着他,想了一下,道:“又是你学回来的规矩?”

杨禄明道:“是!陛下乃天子,身负天下气运,自该当得这份威仪。其实,以前微臣给陛下带回来的那些书,里面也有提到这些,只不过,陛下没有注意到罢了。”

帝王道:“朕都看过了,的确有趣,不过还真没有关注这些。说起来,朕倒是很想出去看看啊。这方山水太小,人的眼界不容易打开,格局又怎么能大得起来?这次,还给朕带了些什么回来?”

杨禄明立刻起身,躬下身子去,道:“陛下万万不可以千金之躯犯险。”

帝王的表情有些无聊,懒洋洋道:“朕就这么十万人,谈何千金之躯啊。”

杨禄明一听这话,立刻跪了下去,道:“臣等无能!”

帝王看了看他,道:“杨爱卿起来吧,朕就随口一说,快说说,这次又带了什么回来?”

杨禄明谢恩起身,却再也不肯坐下,道:“臣知道陛下喜欢那些电子产品,尤其喜欢手机的通话功能,可在我们这里,的确没有办法,那个,需要建立基站,以及卫星······”

“基站?卫星?又是何物?可以带过来吗?”帝王有些好奇。

杨禄明有些犯难,因为就算他离开了这里,见识更多,可对这些终究还是一知半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帝王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道:“看来朕问了个蠢问题,对不对?”

杨禄明更加窘迫。说对?那不是打皇帝的脸?说不对?意思是皇帝错了?

见他又要跪下,帝王连忙道:“杨爱卿别跪了,你的实力,多跪两次,可就要把朕的石板给跪烂了。朕可是个穷皇帝,没钱!就这么些家当!”

杨禄明止住身形,道:“不过臣倒带了些别的东西回来。”

帝王道:“可是又是那些史书?”

杨禄明听出了皇帝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尴尬笑道:“陛下,以史可以明鉴,华夏历史悠久,多读读,没坏处的,我们的历史虽然长,但其间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有些······”

“乏味?”皇帝接话道。

然后杨禄明感到一股气流自自己双脚涌出,生生把他又要弯下的膝盖给托住。而此时,他才刚刚说出“微臣不敢”四字。

皇帝笑道:“怕了你了,我和先帝,都怕你们师徒,尤其是你,青出于蓝,烦你得很。行了,到时差人送进宫吧,朕看便是。”

杨禄明道:“陛下勤学,乃万民之福。”

皇帝道:“不过,这越看,朕就越自卑呀,就朕的这点资本,放在华夏,貌似一个郡,都比不上吧?夜郎自大,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杨禄明道:“呃,陛下,现在华夏,郡并不是一个常规行政级别了。不过,请陛下不要妄自菲薄,毕竟,我们占着最大的优势。到时,我们的人将会越来越多,陛下的疆土,也会越来越广阔。陛下,自千年前,我朝国祚绵延至今,气运长存。反观华夏,王朝更替犹如走马观花一般,难道都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至少在这里,真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

帝王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杨爱卿这就是在糊弄朕了,我族十万子民,其中有八千便是我白氏子弟,就算出现华夏历史中那些征伐,难道还有悬念吗?呃,不许跪!”

杨禄明笑道:“陛下英明,目光如炬。是臣浅薄了。”

皇帝招了招手,一名侍女又端过一只酒杯,斟上后,退到了远处。

皇帝举起酒杯,看样子心情很是不错。杨禄明连忙也举了起来,却发现皇帝的杯子离自己的越来越近。

“叮”的一声,两只杯子碰撞,居然发出的是玉石轻碰一般的声音,十分悦耳。

“是这样吧?杨爱卿?华夏那边的规矩?”皇帝自己将酒再次一饮而尽。

杨禄明连忙把自己的杯中酒也一口干了,道:“陛下过目不忘,想必又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吧?不过陛下,这规矩是没错,只是陛下贵为天子,世间没人有资格和陛下碰杯。而且,就算是遥遥举杯敬酒,也断然没有陛下先喝的道理。臣这样,又是大不敬了。”

“有趣,华夏弄出这么多繁文缛节,果然是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哪里像我们,尤其是先代的帝王们,还需要亲自刀耕火种。”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做工考究的玻璃杯,这是杨禄明带回来的,他有些爱不释手。

杨禄明道:“正因为如此,他们心思不花在正道上,终将会被我们取代。这是陛下之福!”

“可惜了,没机会和华夏的帝王喝一杯酒,那样的话,总有个人可以和我碰杯了吧?”皇帝转换了话题。

杨禄明道:“这倒是,王不见王,陛下和华夏的统治阶级,是无法见面的了,毕竟,我们的掠夺,是悄无声息的,一点也不血腥。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的。”

皇帝道:“哪里会有干净的掠夺?而且杨爱卿觉得,把人弄来魂飞魄散就一点也不血腥吗?只不过,这都是为了生存罢了,而生存,是本能,本能,就是道,是天道。”

杨禄明道:“陛下英明,所以说,我们的所为,是符合道的。”

皇帝突然随口问了一句:“你说,我和当代里院的大院长,时信德,谁要强一些?”

刚问完,他又加重了语气,道:“讲实话!”

杨禄明沉吟了一下,道:“陛下,时信德已年近八十,虽然他出身里院外科,但近战已不再巅峰,如果说论这点的话,陛下应该能占不少上风,但论符咒之道或者说对阵法的理解的话……”

皇帝想了一下,道:“明白了,哎,哪里有对战的时候,让人家和朕只比一样的道理。那你觉得他还有多少年可以活?”

杨禄明回答道:“按照里院和地府之间的协议,里院院长,阳寿过百,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至少还有二十来年的阳寿。”

皇帝又问:“那赵竹仁呢?总不可能比他师傅还厉害吧?”

杨禄明道:“三院长的话,现在正处于外科近战巅峰,如果和陛下您对上,恕臣之言,他要是使出渔舟唱晚,陛下撑不过三秒。而且符咒和阵法,他几乎全得时信德的真传,在臣看来,他的威胁,犹在时信德之上。”

皇帝笑了起来,道:“如此说来,朕随意例举了两人,朕都不是对手?杨爱卿这可就不会拍马屁了。哈哈哈哈,别恼,朕逗你的,说好了,让你讲实话。”

然后,他开始为自己倒第三杯酒,似乎是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么,还有什么吗?”

杨禄明立刻恭身,他知道,这才是皇帝陛下最想了解的东西。

闲谈到现在,皇帝竟然愣是沉得住气,丝毫没有过问此事。

他不敢大意,不再像之前那般,言简意赅道:“陛下,已经肉眼、灵识双重确认,人在里三院。”

“是阎君说的?”皇帝举起了酒杯,却迟迟没有动作。

杨禄明道:“回陛下,是,阎君亲自确认的。下一步怎么办,还请陛下圣裁。”

“那个代文斌呢?”皇帝问道。

杨禄明道:“他获得巫王传承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没有时间理清楚,而且,估计和大多数人一样,面对着如此巨大的知识,他只能在技术层面和学术层面上不断地进行着学习和探索。”

“那这个叫小一的女子,就是目前唯一的威胁了?”皇帝问道。

杨禄明道:“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但是臣还有别的担心。据说里院会建立里十一院,也就是巫一院。到时候,估计还会有很多后辈,可能会接受双重教育。”

皇帝问道:“那这事儿,杨爱卿有办法阻止吗?”

杨禄明道:“微臣无能,但一定会竭尽全力……”

皇帝摆了摆手,道:“这种事儿,我就随口一问,杨爱卿要真有这么大能耐,之前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线索给遗漏了。据我所知,几天前,我们好像运气好,还把这个小一给捏在了手里有那么一段时间。”

杨禄明赶快跪下,磕头道:“是微臣无能,把差事儿办砸了。微臣的确没有想到,他们医和巫之间,竟然会彼此接受得这么快。”

皇帝任由他跪着,道:“那杨爱卿,咱们接下来还是老办法?”

杨禄明知道皇帝口中的老办法是什么,他们这对君臣已经用了好几次了,声东击西。

“陛下,臣这就回去谋划一下。只是这小一,是直接杀了,还是带回来给陛下发落呢?”杨禄明问道。

皇帝没有答话,站起身,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那酒,你喝了吧。”

杨禄明对着皇帝的背影,重重地跪了下去,将膝下的石板,立刻成了一片齑粉。

他浑身冷汗,毫不犹豫地将那酒拿了起来,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他的消息实在是太滞后了,怪不了他,而且那个时候,他怎么能够想到,这个叫小一的女孩儿,是目前世界上仅存的既会医术,又会巫术的传人?

当然了,这得把他们这一族除开再算。

现在这个女孩儿威胁尚不大,但终究是个隐患,不除不行。

同时,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然以前巫尊医卑,但现在,却是里院一家独大了。如果真的建立了所谓的巫一院,那么有了足够的基础支持,巫术的发展,将会异常地迅速。里院选拔人才的时候,要不是医学生,要不就是毕业工作后的医生,年龄都偏大,再去学巫术,会很困难了,就像代文斌一样,苦修十年,巫术也并不见得如何了得。可巫却不一样,巫由于本身人才就少,是所有的族人,从小的时候,就统一开始学习巫术,直到把所有不适合修习巫术的人淘汰为止,这样,确保不遗漏任何一根苗子。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巫一院的人,在学习巫术的同时,再学习医术,将会涌现出无数个小一,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有些危险了。

陛下看似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已经很愤怒了吧?

哎,就算这方山水再小,他终究还是这里的帝王啊。

即使不看自己带回来的那些史书,他身上那延续了千年的血脉,又怎么会少得了皇家的威严?

自己这次,的确有些心急了。

可不急怎么能行,仓促之间,他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让那位阎君去里三院逛一圈,做出要打开鬼门关的样子,只是为了去确认一下小一这个人是不是在里三院。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至少现在知道小一在哪里,就好办了。

不止里三院,估计整个里院,此时此刻,都还意识不到,小一有多么的重要。

突然,杨禄明又感到了皇帝的凝视,他再次俯下身子,不敢和那来自高高的帝王台阶上的目光对视。

“对了,里院的露凝霜,你们别想着去破了,适当的时候,还可以再安排一些棋子给露凝霜吃掉。总之,要让里院继续以为,那是对付我们的最大依仗。你的布子是很巧妙,但有的时候,动作多了,漏洞也多。”

杨禄明知道,皇帝是在说自己之前的行动,曾经随意让人去探听里三院露凝霜的布阵,让里三院紧张了好一阵,没想到,陛下连这些都知道。

他匍匐在地,道:“臣遵旨。”

“你控制的那个邪教,可以丢了,那样,便把之前暗杀他们外院医师的事情,做一个了结了。记住,同样的招式,不要用多了,让里院自己去查,不用泄露线索给他们了。没有你的支持,一帮乌合之众,自己就会主动暴露出来的。”

杨禄明继续点头,道:“臣遵旨。”

“好了,朕要去休息了。呃,不杀。”

第三十六章 要开学了

九位阎君不可能在里一院的鬼门关之前停留过久的时间,在和里院进行了紧急的磋商之后,便迅速离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而里院这边,竟是连再次提起牛郎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两家碰面之后,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楚江王的嫌疑的确很大,不只是里院,就连他的娘家人,都准备要缉拿他了。而且是阴阳两界,全力搜捕。

在和地府结束会面之后,里院各位院长又再次讨论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插手此事。

因为真的要认真算起来,这完全不关里院的事。

千年以前,是你太医院自己黏过去要镇守鬼门关的,人家地府又没有求着你做这件事情。现在别人家里出事儿了,最好还是不要跟着掺合。

是,里三院也的确有医师因为这件事情而殉职,可别人地府丝毫没有推脱啊,在还没有给楚江王定罪的前提下,就已经把责任拉在自己的身上了,答应给里院一个说法了。

现在,地府既然没有开这个口,那么里院就只需要象征性地询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忙的地方,就好了。

再问得深了,别人回答,说好啊,现在差点儿人手,毕竟高手到阳间来没有个肉身对现世的影响还是有些大,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里院加班加点再给出至少一两百具牛郎,怎么办?怎么回答?

里院不是不能过问这件事,你可以悄悄自己查,自己干,哪怕让地府知道都没关系,但就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

严格算起来,这是别人的家丑,人家现在正准备清理门户呢!

等一切都忙完,赵竹仁才发觉,都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了。下边的人来汇报,薛晨已经回来了。

尽管见面之后,薛晨就被告知,里院和地府已经就这次鬼门关被攻击事件进行了商讨,至少事情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但依然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她不敢想象,真的发生阴阳火拼,将会是个怎样的人间地狱。

呃,怎么说呢,其实也挺严重的,难道要十殿阎罗一起发难才算严重?不过现在看来至少不是地府的官方行为。

其实现在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地府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官方意见,自己把鬼门关打开,发神经病吗?有什么好处?

百鬼夜行?

一统阴阳两界?

就算里院,道家,佛家,儒家以及一些隐居的势力全部都被地府给拍死,然后呢?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这个道理地府难道不知道?

整个阴阳两界哪怕全部都被地府给征服了,这种阴阳失衡的状态注定无法长久。且不说在此之前有没有天道在冥冥之中来阻止这种行为,真到了那个时候,天道也无法纠正这种错误了,估计也就是整个阴阳两界毁灭的时候了。

这点,也正是里院松口先行提供五十具牛郎给地府的依据之一。

虽然这个依据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但里院却知道,比起他们自己来,地府更信那神秘莫测的天道。

但也基于同样的原因,地府对遗人的评估程度,和里院的评估结果,有一定的差距。地府太迷信天道了,既然遗人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引起天道的任何反噬,那么就说明他们所做的,都在天道可以承受的范围。这一点,双方是存在矛盾的。对于里院来说,只要是阳间阴事,他们就都要管,虽然地府也这么做,但把遗人的问题,更多的,是当做阳间阳事来处理。就好比说,阴巫炼魂,虽然坏了地府的规矩,破坏了阴阳平衡,但却从未见天道有过任何动作,那说明,哪怕炼魂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居然也在天道的允许范围之内。

这里不讨论天道的的内容是什么,至少说明,遗人要做的事情,不是什么会毁天灭地的事情,在天道的眼中,或许就犹如王朝更替一般,气数尽了,也就该变了。

薛晨听完赵竹仁的讲述后,似乎也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消化完这些内容。毕竟这些虽然是院长会议,但接下来肯定要传报各院的,只是会隐去一些关键内容。她做为里三院的内科主任,是绝对有资格知道这些的。

薛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告诉赵竹仁,说自己带回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生吞了孟婆汤,目前什么也查不到,不过现在这情况,似乎也不太适合继续向地府提问了,白跑一趟。

王曦和嬴莹回到里三院之后,也是各自道别,没有过多的语言,就回到了住处。

“今晚的事儿,有些不对劲啊?”回到了值班室之后,周柯突然说道。

柳瑗又开始不在状态,神游九天了,来回奔波,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懒得费神,连话都没接。

倒是王曦立马道:“怎么的?师兄?”

周柯道:“感觉又有些顺利的过头了。”

王曦反问道:“师兄,你这话说得,要是薛主任不在,估计就难办了吧,我倒现在,都还觉得有些后怕呢。薛主任可说了,那人的实力,基本上能比肩副主任医师的实力,她要是不在,我们几个,估计只要逃命的份吧?”

周柯一直在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显然还没有把这点考虑进去。

薛晨的加入,只是一个偶然因素,虽然明面上只有他们几个来执行这个任务,可万一暗地里的后手,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级别呢,结果还真的不好说。

王曦这么一说,倒还打消了他不少疑虑。

柳瑗一直在看手机,打断了他们两个的对话,道:“快看看内网,这里又有幺蛾子了,不过和我们两个无关,和小师弟倒关系巨大。”

难道是涨工资了!?

王曦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都懒得摸出自己的手机了。

只不过看完后,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两位师兄。

这,这,这可怎么办?

里院决定,这一届的新人,要开始集中培训了。

不可能总是招了新人,不加以培养吧。

之前里院是被很多事情给绊住了,可现在,该开展的工作,还是要继续开展。

就比如说教学这一块,是肯定要进行下去的。

只是,这次和以往有些不同。

在往年,各院招了新人,进行一个简单的心性测定和初步的评估,然后医教部统一培训半年,根据表现各科主任再来挑人。

而今年,这些步骤已经进行完毕了,接下来,按理说,该医教部统一制定教学计划了。可由于感觉这半年来特别多事儿,所以,里院决定,还不如将这些人统一集中在一起培训,免得各院都要抽调一部分人手。

这没办法,之前在梁淄市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伤亡巨大,人手不够,于是不得不招新人。可招了新人呢,又需要继续派人来对他们进行培训,人事安排方面,就更显得捉襟见肘。

既然如此,还不如牺牲某一座里院,将这批新人集中培训。

因为六扇门那边堆积下来的灵异卷宗,真的是有小山一般的高了啊。

各院的医教部之前都在互相扯皮,不想接这么个累人的差事儿,这可不是一般的培训啊,这可是十座里院的新人啊,而且今年这情况,不比以往,新人特别的多啊!

大家都把火力给集中在里三院、里七院和里九院之间。

毕竟这三座里院招的新人最多,肯定应该把本部设在他们三个之间。

赵竹仁这边儿占了地利的优势,因为里一院和里二院跟他的里三院距离实在太近了。要是真的把里三院给选中了,赵竹仁就算答应下来,到时候三天两头送点儿人过来,说忙不过来,里一院和里二院还不好意思不接手。尤其是人都到了你家院门口的时候,哪怕不答应,也得请进去管顿饭不是?

尤其是考虑到赵竹仁和时信德的关系在那里摆着,里一院中招的几率更大!

或许赵竹仁不好意思去恶心二院长杨晓丁,但绝对能耍这个无赖去给时信德添麻烦!

最后,商讨的结果出来,七院长石建泓顶不住压力。

毕竟当初梁淄市一役之后,就是他和文弋让赵竹仁去顶雷,现在报应来了,被选上了。

理由也很充分,现在阴巫被灭,阳巫也和里院关系交好,云南那边儿环境相对不再那么凶险,同时接近边境,还有大量的实习机会——虽然里院不参与政治,但对最近那边几个小国的上蹿下跳很是看不过眼,拿他们的巫师们来练练手,也是很乐意的。必要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坏坏规矩,捞过界,打打脸什么的,反正有石建泓这个暴脾气在那里顶着,这几个小国估计事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不过也不是一定好处都没有,事先讲好了,如果有好苗子,别人也愿意,石建泓到时候可以先挑,各院都愿意放出三个名额。

这几乎就等于是送出三个人来了。

想一想,这些刚进入里院的新人们,面对一名院长伸出来的手,绝对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毫不犹豫就会握上去。

“这怎么办!?”王曦看着这条消息惊呆了,因为在里三院的名单里,他的名字赫赫在列,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柳瑗奇怪地撇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这可是正式文件啊,难道还能抗命不遵?

他从来没有离家那么远过,一想到远去云南,就有些不是太乐意。

“你可是队长啊,自己看,小一是你的副队长,你得照顾这一批新生。再说了,看到这后面没有,就连考研,都给你免去了!”柳瑗没好气道。

王曦这才回过神来,是啊,已经过了元旦了,一年一度的考研,就近在眼前了。

回想起自己那么多个夜晚的苦读,王曦道:“师兄,我想靠实力,不想走后门。”

柳瑗知道他心里面的小九九,道:“别扯淡了,这可是每个人都得经历的,你要不去,这大师兄的位置,可就让给小一了哦。而且说实话,医教部的统一教学,我觉得是很有必要参加的,尤其是里七院的,非常强调实战,这估计也是里院高层考虑的原因之一,总之,半年之后,你的实力应该会有一个非常大的提升。”

王曦仍然提不起什么兴趣:“那我打得过你么?”

柳瑗漫不经心道:“你不是喜欢拿游戏里的战斗力来说话吗?你如果去了,系统培训一下,估计我就只能吊打五个你了,厉不厉害?当然,如果等我摆好金步摇,那还是吊打一百个你!”

周柯插话道:“不显摆能死吗?听师兄的,去,我可告诉你啊,这去的可全都是新人哦,自己想一想玄幻修真小说里面的情景,你上次不是还嫌弃里院的考试评估没有两两捉对厮杀这种环节么,现在是不是感觉开始有一些学院风在里面了?而且,有我和你柳师兄的培养,我估计你在这里面,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就算你排第二,这第一,也只能是小一。当然,如果突然冒出来一两匹黑马,不正遂了你的愿吗?”

周柯简直太了解王曦的命门在哪里了,对于他这种新人来说,虽然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很多,可终究还是一个新人,那股子新鲜劲儿还没有过呢,三观虽然已经重塑,但幻想总还是藏在心底。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异能了,既然不能向普通人显摆,那总可以和自己人切磋一下吧。

王曦果然来了兴趣,道:“那师兄你们也去吗?”

周柯道:“我们去干什么?我们又不是新人,也不是里七院医教部的人。你也不要老是想着依赖我们两个,总有一天,你是要独立出任务的。别学你丹儿师……”

他话说到这里,顿住了,没有继续,看了柳瑗一眼。

柳瑗笑了一下,反倒主动接过话来,道:“是,别学你丹儿师姐,一离开师兄们,就什么也不会了。其实,有些事情,师兄们不可能一辈子在你面前,替你遮风挡雨。我和老周是运气好,当年我们两个一起进来的,至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互相照应一下,孟不离焦。但你不行,你这一届,就你一个,有时,有什么事情,就需要你自己扛。当然了,并不是说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该帮的,我们这些师兄,都会义不容辞,只是这种小事儿,你难道还想要躲?这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儿?还是说,离开我们两个,你就过不下去了?”

王曦默不作声,但还是点了点头。

柳师兄说的话很对,终究,自己还是需要成大的啊。

不过,想一想,至少能让里三院这一届的新人都叫自己大师兄,这感觉很是带感呢。看来,之前考评的成绩,虽然把自己最后一科给列为了不及格,可终究,这大师兄的名号,还是自己的。

只是,那一万元奖金呢?以及,嬴莹师姐说的工伤补贴呢?在哪里!!??

哎,既然都是上面已经安排好了,那就只有接受了。

王曦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默默地翻看着内网。

翻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师兄,这内网里面,还有寻人启事啊?”

周柯翘着二郎腿,道:“太常见了,一般都是大家开玩笑。就比如说,你柳师兄偷吃了你的柚子,然后去出任务去了,你明明知道他的去向,可也非要调侃一下,发一条帖子,问问有没有看着他,你好去收拾他。”

王曦将手机递了过来,道:“那这条呢?”

……

“有没有人知道我里七院张小莉师姐去哪里了啊,副主任医师级别,今天晚上不见了的,电话不接,灵识探查不到,身上的一线牵也被人抹去了,科室主任都找不到她。”

第三十七章 院长办公室人真多

张小莉是谁?

很明显不知道啊。别说里七院的了,就连里三院自己人,周柯都不一定认得完呢。

这实在太正常了。

一个单位要是有个千儿八百人,还真不一定能做到每个人都认识。

周柯想了想,的确没印象,柳瑗也是一样的表情。

但这帖子看上去可不像是开玩笑。

尤其是连一线牵都被抹去了,要说这人是真的失踪了,他都相信。

只有王曦还在皱着眉头思索,看他的样子,好像和这张小莉很熟一般,值得他操这么大的心。

“睡了睡了,明天不知道还有多少事儿,今晚我们带回来的那个人,一晚上,足够把他的嘴巴撬开了吧?明天起来看看就知道了。”周柯催促道。

王曦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想了半天,最后也放弃了。

这几天,不,甚至说这半个月,他都没有怎么睡个好觉。当然,要把他重伤昏迷的时候除外。

躺在床上,他开始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有些变化了。

一开始,他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大学生,连和别人争执都不敢。他害怕在人多的地方讲话,害怕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甚至害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他的世界里,就只有游戏动漫和贝儿。

而现在,这些,都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贝儿离开他之后,他甚至连沉醉于游戏动漫中来自我颓废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硬生生地给拽进了这个世界。

然后,不断地,有新的人,新的事,新的目标,开始一件一件地走进他的内心。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生活充实的人,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绝对会选择更为安逸舒适的生活。

你要让他牺牲自己,拯救世界,他或许会答应。但他的内心,却不一定是心甘情愿。他在意别人的评价,他会被世俗的道德感给紧紧地束缚起来,架得很高很高,然后,迫不得已地,去做那些他不愿意,却又必须去做的事情。

一开始那种耍帅的念头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强烈。是,他很想感受一下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但那是建立在他自己很强很强的基础上,他有能力去做那种牛气轰轰的事。相信每一个宅男,都曾经有过这种英雄梦吧?

但既然自己那么弱鸡,就还是只有想想好了。

在以前,他连去快餐店点餐,面对着收银的小姐姐,说话时,都还会脸红。

这样一个人,有着这样的幻想,还真的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可却又偏偏显得那么真实。

但好在,这些都在慢慢转变。

就好比,那次在里三院的测验中,最后一科,面对婴灵的时候,他出来之后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在好多个夜晚,都会让他笑出声来。

现在这个大师兄的名头又落在了自己的头上,而且还真的一点也不水,实至名归。

虽说他笨,可架不住他笨鸟先飞了那么几个月。身边又是猛人辈出,要求严格,拿出来的东西,全是干货。加上自己努力,所以不管是眼界还是实力,还真能在这一批人里面鹤立鸡群。

其实,很多时候,宅男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是因为自卑。当自己厉害了,当然恨不得拿个聚光灯时时刻刻照在自己身上啊!

以前,甚至就在不久前,面对贝儿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很卑微,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

所以,他只能扮一扮苦情,而这苦情的戏码,既想让人家知道,又不想直接展现给她看。很是矛盾。

但后来,渐渐地,他发现,原来自己,终于有了保护别人的能力了,有了可以让别人依靠的能力了。他终于不用仰视贝儿了,只是这个时候,很多事情都变了。

她有了男朋友了啊······

他之前的个性签名,便是那句很有名的话:在自己最没有能力的年纪,遇上了最想保护一生的人。

说的,大抵便是这种心情吧。

当然,现在他已经好久没登陆过qq了,个性签名是什么,也不太记得了,反正有了小一这个斗地主技术超烂的人在那里,不只是他,就连周柯和柳瑗的号,她都在上。

似乎,自己在网上已经很久没有和以前的那些人,那些事,有过交集了啊......

想起小一,他就忍不住心情复杂,这丫头看似野,但终究是个小女孩儿,胆子小,被欺负了一会,老实了不少。可也正是因为他被那名散修欺负,自己不知道为何,就变得如此的暴怒,竟是做出虐杀敌人这种事情。

这是关心吗?还是有些喜欢?

还是说,他把小一,看成了自己的女人?

在他实力还是战五渣的时候,跟着师兄他们一起走了一趟巫寨,被小一拉去抢钱打劫,那时,大家一点也不熟。可在面对着阴巫来袭的时候,他依然选择了站了出来,哪怕自己明明比小一弱很多,可却还是将她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要不是师傅和常师叔及时赶到,或许,自己的坟头草,至少有一寸了吧。

想到这群里院的人,他便满心欢喜,这个大家庭让他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就连地府的那些家伙,也充满着人情味,不是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记得攻打梁淄市之后,里院伤亡惨重,前来拘魂的鬼差们,硬是那样在一旁默默地等到了第一缕曙光快要出现的时候,才带着大家离开,尽量多给大家一些时间。这样的地府,和自己小时候看鬼故事所了解的,不一样。就连《新白娘子传奇》里他一点也不喜欢的黑白无常,原来也显得如此的风度翩翩以及有些助人为乐?

想到这里,他躺在床上竟然笑出了声来,似乎想起了那晚白爷那句经典的话:看好你们两位师娘别打架!

周柯和柳瑗已经睡去,他傻笑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始胡思乱想。

突然,他脑袋里像是被有根线给撩拨了一下,让他觉得自己刚才那跳跃的记忆里,有件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给遗漏了。

是真的很重要!

于是他又理了一遍思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终于,当他再次回想起师傅和常师叔来救自己的那一幕,并且再继续深入回忆的时候,想起来了。

楚江王那时想杀人,却无法对阳间的人直接出手,便强行将里七院的一名女医师给带走了。

而那名女医师,叫张小莉!

他立马坐起身来,拿出手机,回贴道:是曾经和楚江王一起去打猎的张小莉老师么?

然后静静等待了十分钟,见没有任何回音,关掉手机,再次躺下了。

他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遗失的那块最重要的拼图,快被他隐约地点到了。

就好比这颗针,在汪洋大海之中,而这海,深一万米,但王曦却恰好泛舟来到了那个位置,说:“针在这里,往下找!”

可等他睡下没多久,一个电话直接将他给惊醒了,居然是赵竹仁!

“叫上你师兄,到我办公室来。”

这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王曦立刻弹了起来,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把两名师兄叫醒,一路小跑。

“六院庐院长在水内网论坛,看到了你的回复,给了我电话。”赵竹仁一句话让三人都摸不着头脑,还都以为王曦又乱说了什么。

王曦觉得自己没做什么错事啊?难道这事儿不能说?是七院长石建泓亲口说的啊,和楚江王打猎一趟,保她升副主任医师职称。

“给你们说个事儿,不是秘密,天亮后就会公开。今晚鬼门关被攻击的事情你们大概听说了,但有些细节,没有说。现在初步怀疑是厉二哥干的,只是他现在,不见了,地府和里院,都在找他,都找不到。”赵竹仁喝了一口咖啡,却发现已经喝完了。

常玉从沙发上站起身,伸出手,等待着赵竹仁摸钱,然后离开办公室,去大厅的自动贩卖机又给他买了两瓶回来。

“这,这,这么晚了,常师叔怎么还在师傅您这儿啊!”柳瑗问道。

赵竹仁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把柳瑗和王曦两个人给看混了?

再三确认无误后,道:“去!自己去买点儿宵夜回来!”

王曦连忙道:“师傅,我去,我去!这种事儿我去就行!您要吃什么啊?买多少人的啊?”

周柯瞪了他一眼。

你们两个脑子有病吧?师傅在说这么严重的事情呢!你们一个在想常师叔为什么在这里,一个要去献殷勤?

“我不要,晚上吃多了变胖。”一个淡淡的声音慢慢传了出来,从赵竹仁办公室里面的值班室又出来一个人。

何雨宇还是有些疲倦,打了个呵欠,把常玉买回来的咖啡拿起,开了一罐,喝了起来。

这下连周柯都目瞪口呆了起来,不过立马反应过来,竟是不顾礼仪,当着赵竹仁的面出手,给了柳瑗和王曦一人一脚,道:“快滚!”

在这两个二愣子说出更弱智的话之前,必须阻止他们!

赵竹仁用一只手扶着额头,很是头痛的样子,道:“王曦留下,柳瑗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买宵夜!”

“三分钟哪里......”王曦话说到一半,被何雨宇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得汗毛直立,立刻噤声。

“差你十八块钱啊,常师姐。”何雨宇慢慢踱步,来到了王曦身后的沙发,陷了进去。

“他请的。”常玉指了指赵竹仁,自己也把剩下的一罐咖啡打开,喝了起来。

可整个里三院上下,谁不知道,常玉从不喝咖啡啊。

赵竹仁无奈,对周柯道:“去,给我泡杯茶。”

然后突然觉得很好奇,道:“这么大个事儿,你和你柳师兄就这个反应?”

周柯自然不用他来说,这个弟子脑子灵活,应该已经在想一些事情了。可这二位,就有些气人了啊。

王曦不敢答话,双手放在两边,乖乖站着。

“我问你,张小莉的事情,你和她很熟吗?”常玉一屁股半坐在赵竹仁办公桌上,一只腿踮在地上,一只腿蜷着,来回敲打着桌子。

熟?熟个屁啊?

仅有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

“不熟,几乎不认识......”王曦老老实实道,他终于反应过来两件事有联系了。

常玉干脆将两条修长的腿翘了起来,道:“不熟你把人家记住么清楚?”

王曦不知怎么回答,傻笑了一下。

周柯将泡好的茶恭敬地递到赵竹仁身前,退了下去。从常玉口中问出张小莉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有问题了,于是道:“里七院那边儿又出问题了?”

赵竹仁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道:“是出问题了。”

这时,沙发上的何雨宇懒洋洋道:“院长,就算王曦歪打正着吧,至少又有了一条新的线索不是?找个活人,总比找楚江王容易吧?”

赵竹仁点点头,道:“刚才我已经给老石通了个电话,说了此事,但他说之前张小莉,并无异常。因为升了副主任医师,还很高兴,请大家吃过饭。”

王曦道:“对对对,师傅说得对。”

赵竹仁白了他一眼,这句话有什么好恭维的,简直不想理他。

王曦继续道:“哦,不是,何院长说得对。找活人容易得多,这种事儿,地府也可以帮着找,这大晚上的,不正好吗?”

常玉道:“地府人手也不够,基本都收缩在鬼门关后面呢。”

王曦道:“请里七院的人帮着找啊,或者从其他地方调啊。里十院那边的鬼差也可以从里一院那边儿出来,里十院的压力应该不大吧。之前不是有过这种事儿吗?”

“什么事儿?”赵竹仁有些疑惑。

王曦道:“就去年九月那次,师兄们和我在外面,我们还正和里七院闹别扭呢,师兄们想要和地府搭上线,但是嫌弃我拖后腿,不带我去,晚上自己去抓鬼差,就遇到了从YN那边过来的鬼差。这事儿师兄你后来给我说了的啊,不记得了吗?”

他说着说着,就对准了周柯。

周柯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自己还以为是里七院搞鬼,在地府也掺了沙子呢。

周柯立刻接话道:“是的,当时地府是有这么个普通的人事调动,还给我们里院报备了的,怕引起什么误会。”

赵竹仁也似乎想起了这事儿,点点头,表示有印象。

常玉道:“那应该给地府说说,她和楚江王同时失踪,应该不是巧合,我们这边儿也请六扇门帮忙。”

说完,她就准备离开,前往鬼门关,不管现在在这边儿的鬼差是哪里的,都可以来做这件事儿。

周柯道:“师叔我和你一起去,当时和一个叫陆侯亮的鬼差打过交道,他们那一批兄弟来了几十个,至少要在这边儿混几年,如果地府的命令没下来,还可以试试私人关系。”

常玉没有反对,临走前,道:“三分钟过了,柳瑗回来,记得打他屁股,狠狠地打!”

何雨宇困了就可以去师兄值班室眯一会儿?自己可是在这里一直整理资料师兄也没说心疼一下!不打你的徒弟发泄一下怎么行?!

何雨宇继续打着呵欠,干脆横着躺在沙发上,连高跟鞋也不脱,脱下白大褂盖在身上,准备等结果了。

说好了今晚有事儿我出去跑,眯一会儿怎么了?小气!

赵竹仁喝着茶,将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起神来。

王曦一个人站在那里,不好意思破坏这安静的气氛,当然,主要是不敢!

大约过了五分钟,滴滴答答的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常玉推门而入,一脸震惊,道:“师兄,周柯说的陆侯亮,地府,查无此人!”

第三十八章 相互信任

赵竹仁的眼睛一下就睁了开来,连何雨宇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查无此人?

开什么玩笑?

周柯也跟着进来,道:“先前我提名字,他们不知道,但后来干脆把档案给我看了,几个月前的人事调动,没有一名鬼差和陆侯亮对得上号的!我记得他的样子和灵识,档案里,不管是模样还是灵识特征,都没有相符的!”

不是鬼差?

“会不会不是YN那边儿来的啊?”王曦问道。

常玉道:“哪里来不重要,地府的人事档案,和凡间的不一样,整个地府的鬼差里,就没这个人!周柯,你说,当时他可是把你们的身份给点破了的啊?”

不是地府的鬼差,能有这份眼力?

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而且这种相遇,双方又没有发生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大事。所以,周柯的记忆也有些模糊,赵竹仁让他详细讲讲前后经过,他也只能说个大概。基本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大家都皱起眉头,不说话了。

地府被渗透了?

这,怎么可能啊?

这件事情,比楚江王背叛都还要让人不可思议啊。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件事情在技术上来说,完全没有办法操作啊。

是遗人吗?也不对,因为尽管他们体质特殊,能逆转阴阳,可本质上,他们还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

你可以说楚江王被诱惑了,被控制了,甚至说他发神经病抽抽了,都行,反正他老人家想干嘛干嘛。

但怎么可能一名鬼差在地府完全没有建档?

这里面牵涉的人就实在太多了。

果然,仅仅不到十分钟,就有医师报告,说孟婆求见。

常玉将院长办公室所在的大楼针对灵体的禁制解除掉,把孟婆给放了进来。

地府在这件事情上,反应也和里院一样,十分重视,但更多的,他们觉得会不会是周柯搞错了啊。

因为地府立刻就进行了清查,一是害怕会不会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二就是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

可结果呢,全对得上号。

甚至连周柯所说的从YN调集过来的那批鬼差,也都在,但那群兄弟也全都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陆侯亮这个名字。

“假名字?”听完孟婆的解释,王曦试探问道,毕竟阴巫以前,就喜欢玩这一套。

孟婆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在场的其他人都知道为什么,估计就王曦不晓得。不过这时孟婆也没心情帮赵竹仁教徒弟了,直接道:“地府在想,会不会是周柯你弄错了。”

周柯也苦笑一下,道:“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这样吧,大家等宵夜吧。孟老师,我去给您泡杯茶吧。”

赵竹仁房间里的茶叶,本就任由这些弟子随意拿,反正多得来发霉。

孟婆有些不明白,难道吃顿宵夜,就能把问题给解决了?但她见赵竹仁也没有反对,便大大方方地站在一旁,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茶这种东西可以抹过去,沙发椅子之类的,难道还给孟婆抹一张来给她坐?

趁着这个时间,周柯对王曦道:“对于地府的人来说,名字已经不重要了,灵识才是唯一的特征,这个是无法冒充和模拟的,就比如说楚江王,实力比孟婆更为强大,可他也只能隐匿自己的灵识,让自己的灵识变得模糊,不能让别人把他当做孟婆。”

王曦想了一下,道:“那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操纵的鬼魂呢?”

孟婆道:“那问题也很大呀,如果不是地府的人,怎么会知道那晚的人事调动?”

王曦道:“里院知道啊,你们不是向我们报备了的吗……”

说到这里,他发现赵竹仁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要按王曦这么解释的话,倒也说得通。

只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问题出在里院了。有里院的人,得到了这个消息,操纵了一个鬼魂,在夜晚的都市行走。

他连忙补救道:“也不对,按师兄所说,那个叫陆侯亮的什么也没有做,就和你们谈了几句话,而且那个时候,似乎我们里院获得的情报不多吧,派这么个人来专门和我们接触一下,有什么目的?再说了,我记得那天晚上,师兄们之所以要去抓鬼差,是因为他们要联系地府,可身上没表了,无法烧纸。万一他们有表,对方不就瞎忙活了吗?”

孟婆见赵竹仁他们都不开口说话,道:“别人不一定是去专门找你们的……”

然后,孟婆似乎内心挣扎了一下,对着赵竹仁施了一礼,道:“三院长,有件事情,实在不该奴家来多嘴,按理说,该是阎君们的事,但现在,奴家实在忍不住了。关于贵院内鬼一事,请三院长,当面否认一下。”

此话一出,房间里就更加安静了。

地府也是沉得住气,虽说这件事情在很早以前就有些苗头了,但没有一位阎君来过问过。其实在进攻梁淄市那次的行动中,地府也是有损伤的,遗人的十轮六月,对地府的杀伤力更为巨大。只不过那次参与行动的地府人员不多,伤亡不是很惨重。事后里院还专门十分正式地对地府进行过道歉,将责任扛了过来,但地府没有计较而已。

就在那次之后,地府就隐隐觉得里院内部,可能出问题了。那次地府查了李长木的魂,还是孟婆告知里院有内鬼的事情,只是这种不好作为直接证据。

想一想,连里院的十位院长在战后就立马能想到了消息泄露,这些存在了千年的妖怪们又怎么能够不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论学识和计谋,世界上没有什么存在能和地府的十位阎君相提并论。千年来,无数帝王将相,风流名士,死后都会来到地府报道,仅仅是和这些牛人们交谈,也会让人的眼界逐渐开阔,思维更加活跃。看得多了,想得自然就多了。

赵竹仁举起茶杯,示意孟婆喝茶,沉吟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才开口道:“孟姑娘,这,其实还是阎君的意思吧?”

孟婆喝了一口茶,笑了起来,最后无奈道:“三院长,是吃透了我们地府的人从不说谎这规矩……”

她先前的话,直接绕开了这个问题,只是说阎君们该过问,但没有过问。

赵竹仁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地府不撒谎,我们也不能当小人啊。是,有这么回事,我们锁定了一个初步的范围,大概……”

孟婆将他打断,道:“三院长,我们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家事了。我们地府相信里院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就像贵院现在相信我们能处理好我们自己的家事一样。其实,如果不是陆侯亮这件事情,我估计阎君们,都还不会开口。”

赵竹仁感激地看了孟婆一眼,和这些人精打交道,就是舒服,点到即止。

具体的细节,其实目前还仅限于十位院长知道,连常玉跟何宇雨都是没有办法打听到的。

王曦没听明白孟婆最后的话,但周柯却听懂了。

陆侯亮的事情一出,地府立刻自查,结果就不说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周柯身上,所以孟婆要亲自来跑这一趟,可现在看来,周柯也言之凿凿,于是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里院的人,操纵了鬼魂,冒充了鬼差。

所以说,地府现在才需要过问此事,因为已经把他们也给带进来了。

这个人,坏规矩了……

就在这个时候,柳瑗敲了敲门,然后进来,将一大堆宵夜放在房间一旁的小茶几上,在去的路上他就反应过来,这是师傅在惩罚自己乱说话,其实没人要吃宵夜。

孟婆看到是柳瑗,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刚才周柯说等宵夜的意思了。

三院长的这两个弟子,同宗同门还同届,感情好得很,几乎形影不离,孟不离焦。

等他,还不就是多一个人的口供而已。

现在其实基本上已经把事情给说圆了,也就不用再多费口舌,因为实在不可能想出还有其他的可能了。

赵竹仁道:“那么孟姑娘,针对这个陆侯亮,地府可有什么行动吗?”

孟婆道:“三院长,我们和你们是同时知道这个消息的,自然没有那么快就有什么安排。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也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中,我们就算想要做点儿什么,也无从查起。”

“是啊,相比起来,楚江王和张小莉才是我们目前寻找的重点对象啊。”赵竹仁看了看办公室的钟,已经接近凌晨5点了。

“三院长,私下里问一句,您觉得,是二王爷做的吗?”孟婆这个问题有些大胆了。

赵竹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个问题里院和地府已经讨论过了。

阎君的气息无法模拟,十位阎君只差他,还能是谁?但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里院更不能先开这个口!

他想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孟婆的眼睛,道:“孟姑娘,还记得去年九月,我们里三院的鬼门关,第一次被攻打的时候吗?”

孟婆自然记得,道:“知道,那是一切的开始。”

赵竹仁道:“我记得那次,一切的苗头,都指向了我们里院。但你们地府却说了一句话,说只要我们里院能够给出解释,你们都认!所以,尽管你是私底下问我这个问题,我却可以给出我里三院的官方回答:就算是厉二哥做的,只要他给得出解释,我里三院,也认!”

太医院自千年前,传承至今,和地府的关系一直交好。

太医院的院长,里院的院长,不知道换了多少,但地府的阎君,却一直就是那么十位。

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他们清楚,太医院、里院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所以,他们才会说出那种话。

而现在,轮到里院来说这句话了。

孟婆闻言,似乎是有些感动,因为即使站在她一名地府人员的角度,她也心里面认定,只能是二王爷了。于是,她这次施的不是万福礼,而是一个大礼。

赵竹仁立刻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连常玉,也把屁股从桌上挪了下来,站直了身子,回以大礼。

他们虽然都是里院的院长级别,按理说是和阎君一个等级的人物,可别人孟婆毕竟存在了那么多年了,万福礼还好,但在世之人,谁又能真正坦然受她一个大礼呢?尤其是在华夏这种礼仪之邦,以及里院这种尊师重道讲究传承的地方。

孟婆直起身,道:“贵院殉职的那些医师,地府已经做出安排,福泽家人自不必说,再入轮回也全看自愿,甚至如果贵院想知道,他们转世后,是哪一个婴儿,地府都可以坏规矩告知。”

毕竟,在地府看来,这次是他们自己坏规矩在前了啊。

周柯拉扯住王曦,他知道这个东西对王曦的诱惑力有多大。

赵竹仁道:“在此,就先谢过地府了。”

孟婆道:“三院长,我们当不起这句感谢,真心的……我们只是在弥补错误,但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了。”

赵竹仁沉默了一会儿,道:“现在想来,我其实倒希望是厉二哥干的了。”

王曦抬起头,有些疑惑,师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孟婆苦笑道:“是啊,我现在也希望是二王爷做的。”

王曦觉得怎么大家说的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懂呢。

“我也是。”

“我也是。”

常玉跟何宇雨也都开口说话了。

周柯想了一下,也明白了,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呢?

怎么变成了,如果是楚江王干的,反倒是件好事了呢?哦,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至少,大家更希望这件事情是楚江王做的。

原因很简单。

里院和地府,不愿意面对一个陌生的,充满敌意的,阎君级别的,敌人……

十殿阎罗,十殿阎罗,地府总共就这十个殿,你得先入住了这座殿,然后你的气息才会越来越强,直到成为阎君。

敌人如果不是楚江王,那么哪里来的这第十一座殿?养出了这么第十一个阎君?

第三十九章 鬼门关

周柯没有想到,一个陆侯亮,看似不起眼,却又引出了这么一个插曲。

不过现在想想,地府的鬼差,又没有什么证件,还不是看那装束打扮,就行了。毕竟,以前也没有听谁说过冒充鬼差的啊。

等孟婆离开后,常玉道:“那接下来,就是找张小莉?这件事儿,还是让里七院来牵头比较好。”

赵竹仁点点头,他已经给石建泓通过电话,对方应该懂什么意思。

张小莉是里七院的人,他们里七院应当站出来顶在前面。而且,其余各院,也必须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不能来出这个风头。

退一万步来说,张小莉还能从哪里失踪,其他各院的,上演一出千里追凶吗?

里三院把张小莉和楚江王的事情串在了一起,已经立功了。

“对了,里七院的新人培训这事儿,会不会有变化?”常玉问道。

她倒不是怕里七院耍赖,而是这件事情一出,很容易又把事情给耽搁下来,其他的事情可以等,但这种新人培训,该进行的教学计划,是不能拖了。

实在不行,其余各院可以适当支援一下的。新人教学虽然繁琐,但其实又不是需要太高的实力,主治级别,足以胜任。

赵竹仁道:“我给老石打个电话。”

及时沟通,才是正途。

“问题不大,这件事情是里院各院商量后决定的,不会轻易更改。”赵竹仁放下电话,说道。

“安全问题,有保障吧?”常玉问题。

赵竹仁笑了笑,道:“里七院的实力,能差到哪里去?只要他们这批新人在路上不出岔子,到了里七院,就该他们负责了。我们也出两个人,呃,干脆就你们俩了,周柯柳瑗,过去帮帮手,也算有个联络员。就当你们进修了。路上的话,还得找两个高级职称的,具体的,玉儿你去办。”

常玉见事情没有变化,道:“好,反正就这几天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没区别,明天给院里发通告。何师姐,走吧,大家还赖在这里,打扰院长休息吗?”

何雨宇慵懒地坐起身子,把白大褂批在身后,也不穿好,道:“今晚我是院值班。”

“院值班有专门的休息室。”常玉道。

“那张床,大家都在睡,我有洁癖,不习惯,干脆就在这里将就了,反正有什么处理不下来的,也好请示院长。”何雨宇说完又躺了下去,右手顺势一招,把放在桌上的院值班手机给拿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身旁。然后又一招手,把柳瑗买回来的宵夜取了过来,看了一眼包装,自言自语道,“微笑大虾?什么牌子的虾片么?”

常玉望向赵竹仁,意思是你怎么说。

赵竹仁知道今天何雨宇的确也是累了,道:“算了算了,小何你如果实在不想挪窝,去里边儿睡吧,我正好有事儿,要找弼司商量下。”

说完,走出了院长办公室,王曦三人自然是也跟着走了出去。

常玉没想到师兄居然这么迁就何雨宇,还没来得及心生醋意,立刻一个闪身,跑到了值班室的门口,对何雨宇道:“我也懒得走了,还有两个小时又该起床了,那我就睡床了。有电话别吵我啊。”

说完,把门给关上,却并没有反锁。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一道门反不反锁,没有任何意义了。

王曦问道:“要不要我去叫大师兄?”

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这么明显的推辞都听不出来?

良久,赵竹仁看向王曦,道:“也不知道该说你脑子好还是有坑,但的确,有时,你说出来的东西,很有用。这次去,好好用心,不会是上次那种培训了。知道吗,你逃课的事情,医教部虽然自作主张压下来了,但还是传到我耳朵里来了的。别丢我的脸,别丢里三院的脸,就算是个很水的大师兄,也要有个样子。你周师兄和柳师兄跟着去,就不是围着你转的,明白吗?那时,里七院还要发他们一份工资,他们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这些,虽然都是在说一些很普通的小事,但王曦却听明白了。即使是自己这种废柴,师傅也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

“师傅,你去哪儿?”王曦看着赵竹仁远去的背影,问道。

“心情又好,又不好,出去打打猎。多事之秋,减少下大家的工作量。”

赵竹仁的声音飘了过来,身形却已经消失。

周柯和柳瑗对视了一眼,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意见就达成了一致。二人一左一右将王曦的肩膀抓住,竟然是直接打开了走廊旁的窗户,跳了下去。

师傅要开小灶了!

没时间给小师弟解释了,就算他们二人,也只能隐隐捕捉到赵竹仁故意释放的那若有若无的灵识。

如果自己跟不上,那说明连开小灶的资格都没有!

“这里是······”王曦看着站立在鬼门关之前等候有一些时候的赵竹仁,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王弼司看来也早已得到了赵竹仁的通知,赶了过来,正在和门前值守的鬼差交涉。

两分钟之后,王曦惊讶地发现,鬼门关,打开了······

“傻儿,走。”赵竹仁根本不用向王弼司交待什么,后者就已经将一沓纸钱化为灰烬。

这,这,打开鬼门关这么容易,花点儿钱就可以的?

这有点儿太不正规了吧?

“其实,世俗的理解,并不全面,师弟你看这鬼门关,当得起这个称呼吗?还记得吗?我给你说过,鬼门关的修建,消耗的是黄泉石,后来地府因为觉得消耗巨大,才停止了继续建新的鬼门关。可就这石门的规模,阴阳两界的材料,难道只能支持建十扇?”周柯低声说着。

赵竹仁的身影,背对着大家,站在石门的最前方,随着石门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一股阴风,开始从里面呼啸着吹了出来。

“准确地说,这是鬼门,而要当得起鬼门关这个关字,你应该能自己理解下面的事情了吧。”柳瑗拍拍他的肩膀,心情其实很激动。

看样子,今晚的收获注定不小啊!

王曦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著名的虎牢关泗水关,不由得觉得有些震撼。对啊,平时一听说鬼门关,没有觉得什么,都按照影视作品或者小说里面讲的那样,理解为一扇门,没想到,它真的如字面意义,是一道关隘!

等到那扇石门打开的间隙足有三米宽的时候,赵竹仁一脚踏了进去。

这毫不起眼的一步,横跨的,便是阴阳。逆的,便是天。

王曦跟着三位师兄,亦步亦趋。

他能感受到,应该只有大师兄有过这种经历,不然的话,周师兄和柳师兄也不会和自己一样,在进入那扇门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的迟疑和停顿。

王曦不自觉地将灵识外放,刚刚放出,才发现大家都没有这么做,不得不又给收了回来。

他是最后一个迈出这一步的,然而这一步一踏进去,却没有任何异象发生。自己的身体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有个最直观的体验,那就是冷。就算现在的他,体质那么好,也觉得冷。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不管他再怎么搓手跺脚双手抱胸,也不能驱散半分。这寒冷,作用在灵魂之上。

赵竹仁看着他的模样,道:“没用的,这已经和实力无关了,你多适应适应就好了,现在,你明白天地大道了吧?”

阴阳相隔,哪怕强悍如赵竹仁,也对此没有丝毫的办法。

“地府的人······”王曦低声问道。

赵竹仁点点头,道:“是的,所以,他们才选择在夜晚进入阳间,不过,也不能长时间滞留。怎么样,这条路,猜到了吧?”

王曦看着眼前笔直的道路,自然明白这便是传说中的黄泉路。他的视线顺着路的方向,望向远方。

然而,和他大脑中想象中的关隘的形象,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偏差。因为他的视线,受阻了······

不是因为距离太远他看不清,而是真正的,有东西,挡住了的视线!

他发现,自己的左右两侧,是黑色的绝壁,脚下的黄泉路,宽不过十米。

而这黑色的峭壁,估计至少有两百米高吧。

他连忙转过身,看向来时的路。

鬼门还没有关,只是······

鬼门之上,依然是黑色的绝壁。

这鬼门内外,果然是两个不同的空间啊。

“看明白了吗?”赵竹仁问道。

王曦还在震惊之中。人都是这样,当身处在巨大且宏伟的建筑面前时,很容易在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渺小感。

尤其是现在,还身处异界。

他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师兄刚才说的话对,却不全对。

那扇石门,的确不能算作鬼门关,但一旦过了石门,就身处鬼门关了!

这左右的峭壁,前面的关隘,以及身后石门所镶嵌的峭壁,全都是由黄泉石构成!

这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这也才是真正的黄泉路!

一旦过了这扇石门,生死,就不再受自己掌控了。

任何试图进攻鬼门关的人,都只能拥挤在这狭长的黄泉路上。左右都是峭壁无法攀爬,只能一路向前。

就算王曦这种只会纸上谈兵的人,脑海中也立刻浮现出了好几种防御方式,足以将来犯之敌全部歼灭在这名副其实的黄泉路上。

他抬起头,望了望头顶,果然,在峭壁的最顶端,还有着森森鬼火。那里,必然还驻扎着阴兵。一旦有来犯之敌,只要他们攻不破最前方的关隘,那就只有在这里被屠宰的份。

不要说王曦了,就连赵竹仁,也曾经做过评估。即使以里三院全院之力,而且还是把值守鬼门的鬼差给偷袭放倒后悄悄溜进来的情况下,试图冲击前方的关隘,也做不到。

最多十分钟,便是一地的尸体。

别忘了,千年前,太医院镇守鬼门关,从来都不是想的防止有人会来攻击它,而是防止有鬼出来……

所以,对于遗人一直试图打开鬼门关一事,地府和里院一直都不是很想得通,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简直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对手。

千年以来,的确有太医院的二愣子前辈们试图去阴间看看是什么样的,可都在那真正的鬼门关面前无功而返,被人家地府给拎了回来。

“看明白了,师傅。”王曦仍然保持着望天的姿势,感叹于这鬼门关所需要消耗的黄泉石到底有多少。

“这还是比较简单的,地府的人懒。有那么多军事天才和精通防守的墨家精英在,依然还是这最原始的鬼门关结构,如果有机会你去里十院的鬼门关看看,那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凶险。”

赵竹仁说完这话,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那当然了,里十院的鬼门关设计,是很早以前太医院时代就和地府商量好了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华夏就保持了和地府联系的唯一性,不弄复杂一点怎么办?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上世纪那场国殇,里十院基本被****控制的RB帝国给驱逐出境,可RB的阴阳师依然未能踏进阴间半步,足以想象这最后落成的一座鬼门关结构有多么复杂了。

王曦继续打量着周围。在里院的典籍里,是有关于地府的记载的——就是那群二愣子前辈所写的。

在书中的描述,地府并不是一个一片漆黑的地方,反而是一种雾蒙蒙的灰。什么都看不清,却又像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一切,都需要用灵识去感知。

现在就是这样,尽管一眼望不到那远处的关隘城防,但王曦的灵识稍一铺开覆盖,就能感觉到沿途的一切。只不过在即将探查到城头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挡了回来。

他知道,师傅带大家来到这里,当然不是来地府一日游的,于是收回灵识,安静地立到一旁。

这时,远处有一名鬼将模样打扮的魂魄急速赶来,恭敬地对赵竹仁行过礼,手一挥,立刻出现了几名阴兵,手持着长棍,围了过来,然后将手中的棍子双手递出。

王曦看着自己和师兄们面前低头的阴兵,有些不知所措。

“拿着。”赵竹仁轻声道。

王曦接过棍子,和师兄们的稍微对比了一下,并无明显区别。

感觉就是一根普通的木棍,连重量,都符合他的经验。

他有些搞不清楚师傅这是要让大家做什么。

“周柯、柳瑗、王曦!”赵竹仁突然点名。

三人立刻站直了身子,面向自己的师傅。

“三打一,你们三人,攻击弼司,当然了,他也会攻击你们。有个条件,你们任何一人攻击到他,算他输,他呢,只有攻击到王曦,你们才算输,很简单,听明白了吗?”赵竹仁身形退开到一边,背靠着黑色峭壁。而那些鬼将阴兵,早已经消失不见。

王曦还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设定时,赵竹仁补充道:“哦,对了,这棍子,是第三代手术刀的雏形,被直接打到,灵魂会很痛的。”

第四十章 攻防

王曦环顾左右,见周柯和柳瑗已经立刻摆好了架势,一前一后,将他包在中间。

这里地势狭窄,而且没有人有那个时间来摆下阵法,所以,一招一式,必然是要硬碰硬,拳拳到肉的。

王曦反应过来,一听到这棍子,是试验第三代手术刀的原型武器,就立刻开始再次认真地打量起棍子来。

既然说是第三代,那么就必须要把第二代的优势给继承下来。

第二代手术刀虽然尚未列装就被叫停了,可它的优势,王曦还是记得的。

那就是在第二代手术刀上,会根据每个人自己的喜好提前蚀刻好符咒,只差那么最后一笔,临到对战之时,根本不用虚空画符,只用补上这最后一笔,就可以将第二代手术刀变为一把半自动步枪。

哔!哔!哔!哔!

说不定动作快的,还可以将他变成“突突突突”!

果然,在棍子的周围,纹着淡淡的花纹,因为立体结构的缘故,王曦一时没有认出是什么符咒,只是看这笔划蜿蜒灵动的走势,应该是偏水系的。

不等他进一步思考,他的灵识就开始报警,提醒他需要注意了。

他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肩膀上就传来一股拉力,是身后的周柯将他给倒提了开来,身形向后掠去。

等再次落地,王曦才发现,刚才所战的地面,已经是一片狼藉。

从大师兄所站立的脚下向前辐射,整片地面,像是被犁过一般,那由石板所铺成的黄泉路,竟是变成碎石一堆。

王曦瞟了一眼王弼司手中的棍子,笔划走形较为硬朗厚重,看来是偏土系的咒法。

怎么打?

王曦此时就是一个累赘,王弼司的随意一击,应该都可以击中他,而且,王弼司不一定非要选择攻击他一人,他完全可以攻击周柯和柳瑗,虽然不算赢,可把他们二人给打趴下了,剩下的王曦,还不是慢慢收拾?

不对,师傅不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很大的概率是以此为铺垫,教我们一些东西,布拉布拉的。难道讲团队合作?有个屁的讲头啊,我们三个不论怎么合作,也不可能干得翻大师兄啊。

王弼司似乎是有赵竹仁的授意,只是对他们进行着压制,却并不着急结束战斗。

他全部选择的都是一些大范围攻击的咒法,周柯和柳瑗自身应对问题不大,可还要帮忙王曦,就有些吃力了。虽然说王曦不见得避不开这种攻击,但两位师兄不得不选择帮忙。

周柯和柳瑗手中的棍子,也和王曦一样,都是蚀刻的水系阵法在上面,发出的两道水系攻击,被王弼司手中的土系阵法给克制得死死的。

水来土掩。

四个人其实都不擅长棍法,应该说,基本上就从来没有使过这种武器。所以,在适应了两下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双手握在了棍子的底部,将它当成了一把超长的大刀来使用。

同时,大家都发现了,在阴间的环境下,灵魂上,时刻要承受着那噬骨的寒冷,总感觉,动作都要僵上那么几分。

不行,太被动了。

大师兄手上的土系符咒压制着自己三人的水系符咒。

不仅在属性上进行着压制,甚至连攻击方式,都显得有些不公平。

大师兄的土系符咒,很明显有着飞沙走石的作用,能够硬生生将黄泉路的石板给劈裂,然后攻击自己。

反观自己和周师兄,三人棍子上的符咒,全都是那么直来直去的一道水柱,攻击方式实在过于单一,对于大师兄来说,就算将他的所有退路计算好给封死,可他一道土咒就可以立刻给破了,身子都可以不动一下。

要抵消掉这个劣势的话,那么就需要欺身近战,不给他机会。

先前师傅也说过,这棍子,打在身上,是有点儿痛的,是不是就是在提醒自己,需要近身攻击?

可近身攻击大师兄?

呃,还是算了吧。

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几乎没有发挥一点作用。因为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看明白这棍子上的符咒,差的是哪一笔。换句话来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进行过任何攻击输出……

现在看来,最好的方式,就是王曦躲在远处打冷枪,然后两位师兄和大师兄近身纠缠,不让他发出那让人觉得麻烦不已的符咒攻击。那些石块打在身上虽然不会很痛,但只要被攻击到,就算输了。

师傅到底什么个意思呢?

这种练习,根本没什么干货嘛。

打了几个回合,大师兄还没有动真格的,看来是要留给我们一些思考的时间,或者说本来就是要让我们赢?

那么大师兄的弱点在哪里呢?

王曦苦思冥想了至少十秒,王弼司也任由他在那里发呆。

周柯和柳瑗也不敢动,生怕这是大师兄的计谋,对于他们来说,护好小师弟就行了。

大师兄有个屁的弱点啊!就算有,自己也完全不知道啊!

“周师兄,大师兄有什么弱点吗?”他决定放弃思考,出声询问。

周柯苦笑道:“有,阵法和符咒……”

王曦一听,也懂周师兄为什么这个表情了。

大师兄的这个弱点,恰好是他们四个的弱点。

毕竟连王弼司都才开始接触符咒之道和阵法,他们三个对此的研究又有多深呢?

而且这里没有阵法,只能大家对攻内外科战法。

可是外科不敢打,内科却又被人家的土系棍子给欺负着,怎么打啊。

王曦望向一旁的赵竹仁,希望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出一丝提示。

别人菩提老祖还知道在孙悟空头上敲三下呢,您老就这么一直看着,哪怕暗示再隐晦一点都行啊。这种打斗结局毫无悬念,一点都不精彩好不好?就算大师兄还没有出力,局势都已经是一边倒了啊。

但是赵竹仁只是在很认真地看着他们之间的战斗,似乎他真的是在评估着大家的攻防对决,然后在下一个时刻就会在身后摸出一块黑板,给大家仔细地拆分讲解。

咦?

王曦看着赵竹仁那认真的样子,计上心来,向左望向周柯,给他使了使眼色,希望对方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大师兄的弱点,不就是师傅吗?

只要攻击师傅,那么大师兄有很大的概率,很露出破绽啊,他肯定完全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做啊!

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望向将视线来回地在周柯的眼睛和赵竹仁身上游走的王曦,周柯完全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哎,师兄们悟性还是太差了啊。

这种事情,又不是生死相搏,师傅考验我们的,肯定就是临场的应变能力了啊。

见周师兄不得要领,他退而求其次,用同样的眼神暗示着柳瑗,可得到的,也是一个迷茫的眼神。

小师弟搞什么啊?这事儿还能向师傅求助?呃,好吧,试试吧。

“师傅,我们打不过啊。”柳瑗率先问道。

赵竹仁看在兴头上,虽然发现四个徒弟都停下了动作,却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战术上的安排,没想到柳瑗却向自己求助了,搞得他也一时愣住了。

好机会!

“师兄!”王曦觉得,千言万语,都应该汇聚在这二字之中了,如果看到自己的动作都还不明白,那两位师兄就真的是猪啊!

王曦横着身形冲了出去,双手回收,将长棍平举向前,呈枪刺状,直取赵竹仁的面门!

趁着这个空档,他还偷偷瞄了一眼大师兄。

果然,大师兄像个呆头鹅一般,傻傻地在那里看着自己,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下一刻,王弼司的身体开始动了起来,开始往自己冲来。

上钩!

王曦百忙之中转过头,给两位师兄对了一下眼儿。

还不明白吗?!那么明显的破绽!!我给你们创造的机会啊!!

自己冲向师傅,以大师兄的性格,是绝对不敢再用符咒发起攻击的。尽管明明知道那种等级的攻击伤不到师傅,可他肯定不会的,好好利用这一点啊!两位师兄别浪费了啊!

然而,两位师兄的眼神,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种给力队友该有的眼神,那里面有着不解、疑惑……哦,开始有一点点释然和通透了,看来是懂我的意思了!赶快,现在还不晚!嗯?怎么现在这眼神又带着一丝惊恐?大师兄到了?

王曦将目光转回王弼司那边,发现果然,大师兄速度好快,离自己已经不到3米的距离了!

他要是把棍子砸过来,这距离,瞎子也砸的中我啊!

我去!还真的是!大师兄把棍子给扔了!

咦?随便扔在地上了?

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王曦只见王弼司将棍子扔掉之后,两只手向前半推,双肘微曲,根本看不出是要发个什么大招。

但是为什么从大师兄的眼睛里,看出来似乎他对自己的这个招式,有些不是太自信呢?

王曦转过头,面向赵竹仁,嘿嘿一笑,正准备说一句比较有档次的话:师傅,得罪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鞋底直接飞踹而来!

“孽徒!”赵竹仁似乎被他的举动搞得有点儿哭笑不得,笑骂道。他知道王曦脑子有坑,但没想到这坑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

痛!剧烈的疼痛!

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

赵竹仁仅仅只是有着教训意义的一脚,却把王曦给直接踹来倒飞了出去。

王曦犹如一颗炮弹一般,射向了王弼司的怀里……

我去,原来大师兄不是对自己的招式不自信,是对自己到底能不能接住他不自信啊……

在被王弼司接住后,两人继续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倒飞,最后撞击在黑色峭壁上……

猜错了啊?不是考这个啊?

王曦有气无力地滑到地上,连呼吸都觉得异常地疼痛。这巧劲儿,大,却不伤自己的经脉骨骼,就是太痛了……

他这才想明白为什么两位师兄的眼神会经历那样的变化,哎,猪队友啊……

但此时,估计除了他,其他四人的内心活动都差不多吧。

谁能想到这个二愣子会脑洞开到这里来了,自以为想了一个绝顶聪明的主意,来了一个围魏救赵?来了一个声东击西?来了一个攻其必救?

抛开欺师灭祖这种大帽子不说,你攻击的人,是那么好攻击的吗?!别人出于本能地还击,就会让你跪在地上趴着啊!

王曦本还以为自己出其不意地攻击师傅是一个天才的想法,现在躺在地上,什么也不想,分分钟被教做人。

“叫你们打,一次近战格斗都没有······果然,和冷热兵器交替的过程一样,一旦远距离攻击迅速发展,就会给战斗模式带来巨大的变化啊。怎么样,好不好用?”赵竹仁用手一招,将王曦掉落的棍子给抓到手上。

王弼司从峭壁上的大洞里跳了下来,甩了甩两只膀子,道:“的确,轻骑兵突击战术,在历史上,就是这样被淘汰的。”

他踢了踢王曦,道:“哪里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今晚来,就是来试验这三代手术刀原型的,你想到哪里去了?”

王曦吐槽不已。

那师傅您直说不就得了?还制定什么规则,搞得我以为又有什么玄机。

这时,那名鬼将再次出现,道:“三院长,如何?”

赵竹仁道:“还是有很多问题,具体的你们几个刚才都用过,说说。那个,王曦,你最能折腾,你先说!”

我说?我说什么?我连自己的第一代手术刀都没有呢!

王弼司看他还躺在地上,也懒得等他开口了,道:“这武器,目前更倾向于你们地府使用。我们里院没办法这么招摇。”

鬼将道:“是,但是只要试验成功,那么接下来不过就是外形上的问题了。不过王主任说得也对,这是个大问题。”

因为这棍子的材质是桃木和槐树烧成灰之后再重新制作而成,哪怕到时候真的做成手术刀的模样,也不过是把小木刀,物理杀伤效果很差。

而第三代手术刀的研发目的,是阴阳通吃,虚实皆斩。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弼司,给他几棍子,看看近战效果如何。”赵竹仁面无表情道。

王曦立马配合地翻过身去······

要被打屁股了······

大师兄说来就来,居然没有半分犹豫,一棍子猛地就抽了过来,痛得他想跳起来使劲揉搓自己的屁股。

可刚有动作,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那股作用于灵魂上的痛楚,让他的四肢百骸有种被电得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好像生理解剖学上,自己的神经,被人给攥在手里,随意拉扯一般,除了疼痛,还有难受!

“看来比起勾魂锁,还是差了些。”那名鬼将开口道。

“对呀,你们的勾魂锁,也是金属材质,效果如何?”王弼司问道。

“用来勾魂,效果当然好了,可要以你们三代手术刀的标准来看,就瘸了一条腿了。哎······”

赵竹仁开口道:“这种事,急不来的,目前,总共也才试验了几次,哪有这么容易就找到最完美的解决之道的。行了,我就不过去鬼门关那边了,估计城头上,都乐开花了吧。”

那名鬼将知道赵竹仁所说何事,道:“王曦可是个很有趣的人,三院长。”

“是,有趣!被自己的徒弟攻击,我这还是第一次!走了,周柯柳瑗,等会儿你们带王曦去外面打猎,今晚不准睡觉了!”

赵竹仁转身离去。

“师傅,我有个问题······”王曦趴在地上,开口问道。

关于研发第三代手术刀的前因后果,他是知道的。这手术刀需要达到一个什么效果,他也明白。

就在刚才,他被打屁股那一下,灵光一闪,有了个idea。

“为什么我们不能双持呢?”王曦问道。

第四十一章 在阴间收钱

双持?

什么叫双持?

赵竹仁的身形顿住了,转过头望向王弼司,发现后者和他一样,有些不明白。

而且,光听这个发音,他们连王曦说的到底是哪两个字都搞不清楚。

不过周柯和柳瑗不一样啊,这两个人虽然不宅,可是却也偶尔打打游戏,跟得上时代的步伐。

这双持二字一出,他们两人几乎都是同时抬起了头,眼神一亮!

对啊,谁说第三代手术刀,就只能有一把啊!

难道第三代手术刀,说的就不能是人人双刀,一手劈阴,一手斩阳?

既然强行将这种矛盾的属性杂糅在一起很困难,也不现实,为什么还一定要继续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古时候的士兵,刚开始大家都是举着大刀互砍,后来兵种细化,出现远程的弓箭手弩手等,可人家也没有说要在大刀上开发出射箭的功能啊,别人是给士兵们增加了弓箭这样装备来解决问题,这和现在面临的情况,从道理上来说,是一样的啊。

既然以前的第一代第二代手术刀,不能满足里院和地府那阴阳虚实都能攻击的要求,那么就看看它们差些什么,然后这第三代手术刀,就只用满足第一二代手术刀的短板,不就完了么?

或许以后会有更好的发现,但眼下,这的确是最快的一种解决办法呀。

赵竹仁只是稍微听周柯解释了个开头,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思考了一下,道:“弼司,去!”

王弼司领命,立刻向着鬼门关的方向奔去,几个蜻蜓点水,就只能在这灰蒙蒙的雾气中,看到一个朦胧的背影。看样子,他应该是去将这个思路通报地府。

“你这一棍子,挨得不冤!记你一功,这是大事!”赵竹仁说道,“等你大师兄回来,给他说,就说我说的,可以带去你那里了,算作你的奖励。周柯柳瑗,你们还不去打猎?”

等周柯柳瑗低头行礼后,赵竹仁已经远去。

“什么事情啊,师兄?”王曦的屁股尽管已经不痛了,但他老是想去揉揉,那种灵魂上的不舒适感,还在持续。

柳瑗道:“美女!”

说完,两人也连忙飞奔着,向代表着那阴阳相隔的石门跑去——师傅既然交代了下来,那就肯定要去打猎的,今晚师傅的办公室被两位副院长给占着,他老人家多半有气发不出,不收拾收拾他们,怎么能行?

王曦白了两个师兄一眼,老老实实在原地坐着,扭动着屁股,似乎那样,能让他灵魂好受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滴”的一声,有消息来了。

他吃惊不小,这里居然还有信号!这简直太不科学了吧!?三大运营商的信号基站,已经建到阴间来了?不可能吧?

而且信号的格子,居然还有三格,还不算太差!

他望了望距离自己不到五十米的那扇石门,半开着,想了想,估计信号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太拽了点吧,难道以前有些鬼故事里面的鬼电话,就是这样来的?

这样的话,感觉大概率是里院的哪个不厚道的家伙在捉弄人呢,而且能这样自由进入石门,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的,职务肯定还不低,想来想去,王曦觉得,在他认识的里院中人里面,似乎就只有里六院院长庐天町比较符合这个形象了……

不知道庐天町这个时候,会不会突然打一个喷嚏……

短信是系统消息,居然是一笔奖金入账,10000元!

王曦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之前嬴莹师姐给自己说过的津贴!

我去,这时间,这地点,简直是诡异。凌晨五点左右,自己在阴间,收到了一万元的汇款……

怎么看,都感觉像是别人在给自己烧纸钱,然后地府提醒自己:喂,王曦,有人给你上香来了,这次是一万元……

王曦吐槽完后,开始有些小激动了!

这可是一万元啊!他才刚参加工作半年左右啊,又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也不是什么好专业。自己又没什么业绩。所以,这钱,等同于买命钱啊!

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一万元就打发了啊!?

呃,够了够了,也就痛了点儿,至少命还在。

他看了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加上这刚到的一万,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五千······

怎么花呢?有点儿发愁呢。

他那个样子,简直好像他非常富有一般。

马上要过年了,过年大家应该不值班的吧?据说,历来春节的时候,都是地府的阴兵鬼差帮忙,好让里院的兄弟姐妹们休息一下。那个时候,如果谁有幸或者不幸踏入了任意一座里院······

既然不用值班,那就可以回老家,给爸妈买点儿东西,自己收入不高,哪怕买的东西不贵,但总是一片心意,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小一呢,貌似还欠着她口红呢,不过虽然口红很多种色号,一般一支也就两百上下,只要自己记着,时不时买一支送给她,问题应该不大,又没说必须一次买很多。

哦,对了,嬴莹师姐那边,还欠着一支,那个就到时候一起买了吧。

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有没有什么以前想买但买不起或者说舍不得买的东西?

嗯,可以计划去蜀都转转,上次给小一许了那么多愿,说要带她去这去那的,小丫头可开心了。总不好意思食言吧?

师兄们貌似没什么特别嗜好,仔细想想,大师兄几乎就是个透明人,自己完全不怎么了解。周师兄和柳师兄两个人估计最大的爱好,就是八卦自己吧?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几位师兄真正的爱好,一点都不了解,是真的没有?还是说自己从未花心思去注意?

呵,大家都是男人啦,搞得这么腻歪干什么,看看小一,她的爱好,我不就挺了解的么······她喜欢······呃,算了,她的爱好实在太广泛,说不定给她个玻璃弹珠,她也会爱不释手。

王曦在那里来回地踱着步,等待着大师兄回来,内心里面,对师傅所说的奖励,也有着一点小期待。以师傅的为人,总不可能是再奖励一棍子这种玩笑吧?

大师兄去的时间比较长,王曦猜想,估计自己这个思路被转达到地府后,地府肯定也会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撼,感叹自己是多么的聪明,所以才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感觉自己在阴阳两界都要火的样子呢。

大概无聊地在那里耍了有个十多分钟,他突然脑袋又开始冒出想法来了,开始走到黑色峭壁旁,打量起来。

这可是黄泉石啊,可以用来布置万里行的。柳师兄不是会这个阵法吗,自己给抠点儿下来弄回去,柳师兄还不乐开花?

这应该不算偷吧?

王曦左右瞧了瞧,四下都没有任何身影,心一横,就准备动手。

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手中没有一件趁手的工具。这由黄泉石构成的黑色峭壁,竟然犹如一个整体一般,丝毫看不出堆砌而成的痕迹。摸上去,石头的表面也异常光滑,冰冰凉凉,看久了,居然还能隐隐看到自己的倒影。

王曦一时间,竟然是无从下手。

他身上倒还有几道雷符,不过威力很小——能被符纸约束的雷系咒法,威力能大到哪里去。不过他不敢用,怕动静太大,别人主人家出来了,就有点儿不好看了。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思考,跑到一旁,将大师兄刚才破坏的黄泉路所形成的那些碎石块,给捡了一些起来,专挑大的捡。可后来发现不是很好藏,又嫌重,只好重新找那种大小合适的石块,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虽然不是黄泉石,但应该也很珍贵,毕竟这可是从阴间带回去的物件儿呢,说不定有什么用处。只是有些可惜,早知道该背一个包过来的。

咦?刚才大师兄接住自己时,貌似被砸进了峭壁内,砸出了一个大坑,那里应该有黄泉石啊!

王曦连忙跑过去,一看,果然有!

这下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把身上的白大褂一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包袱,把那些散落在地的黄泉石一个劲儿地向衣服里扔!

在他的印象里,黄泉石可是好东西啊!应该说,里院的知识体系里面,凡是涉及到空间力量或者规则的东西,那都是妥妥的顶级货色!

常玉是万里行的大家,对这个阵法有很多自己的理解和心得。可真要让她说出那最基础的原理,她根本做不到。黄泉石有这种特性,但为什么,就没办法深入研究了。

王曦一边捡石头,一边笑得跟个地主老财似的。这可发大了啊,虽说这玩意儿不能拿出去卖钱,但用来做人情,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嗯!分三份!柳师兄三成,常师叔三成,自己留四成。万一和这个阵法有缘,自己也学会了呢?

鬼门关是好地方啊!以后要多来啊!

看样子这种试验以后应该还有,回去后一定好好给师傅道歉,忏悔下自己的忤逆行为,争取下次还来!师傅应该不会和自己计较这些的。

等等,自己即将出发,前往里七院进行培训,就算有下次,也完全没有办法参加了啊!

王曦半蹲在地上,连黄豆大小般的黄泉石也舍不得丢弃了。

收拾来差不多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望向远处的鬼门关。刚好,大师兄的身形开始慢慢浮现。

只是,明明感觉大师兄的速度不慢,距离也不是太远,可走到他身边,也依然花了足足五分钟!

王曦大概猜到是这条道路的古怪,对这条道路的凶险程度的估计,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或许在头顶悬崖上的那些阴兵眼中,入侵的敌人哪怕速度再快,估计也就是像蠕虫一般那样在慢慢爬吧?

万里行那般高深的阵法,所消耗的黄泉石,也不过寥寥。要是这条几乎是被黄泉石所包裹起来的道路,再布下有什么空间类的阵法的话,那该有多恐怖?

不对!应该说这里面必然有阵法,只是现在并没有开启而已。现在所造成的异象,还仅仅只是因为数量庞大的黄泉石在一起,对周围空间造成的那种影响。

大师兄速度那么快,可却依然犹如进三退二一般,他本人意识不到,自己也没有看到什么不自然,但的确这么一段短短的距离,他却用了如此之长的时间。

这些遗人到底有没有评估过打开他们以为的那道鬼门关之后,将会面对什么?

因为他此刻也得出了和赵竹仁同样的结论:鬼门关的防御,固若金汤!哪怕天天敞开也行啊!

怪不得和遗人打了几次交道之后,感觉摸清了他们大概的实力,地府决定不拆除鬼门关了呢。

想一想地府也是好笑,明明实力那么强,一开始表现得感觉别人马上就要打到家门口了似的,不镇定啊。

哦,好像也的确是打到了家门口了,是该慌。毕竟那么多年来,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儿呢。

王曦想到这里,突然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不合理的东西,但仔细一想,却怎么也理不清楚线索。

算了,懒得操心了,有黄泉石拿就行。

在傻笑什么呢!?

王弼司一看王曦的样子,就觉得好气,他坐在自己被砸出的那个大坑面前,是在笑自己吗?

要不是老子接住你那一下,你就被直接拍散架了啊!没有个两三个月,估计连床都下不了!

“大师兄,你看。”王曦将包裹好的衣服扯开,露出一个角角,里面可全都是黄泉石啊!

王弼司环顾左右,道:“师傅呢?柳师弟他们呢!?”

怎么把小师弟一个人留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捡石头?

王曦本还望着大师兄的脸,想看看他看到这些石头的时候,到底会有什么表情。可经他一提醒,才把正事儿给想起来,于是道:“哦,师傅先走了,师兄他们应该是去抓鬼去了。呃,那个,师傅说,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说是奖励我,听他的语气,只要给你说了,大师兄你就会明白。”

王弼司皱皱眉头,自言自语道:“现在?”

然后没有理会王曦,低头思索了一下,似乎是想通了,道:“嗯,也差不多了,反正你马上也要去里七院了。走吧,跟我走。”

王曦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多嘴,反正到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了。

他将裹成一坨的白大褂抱在胸前,步子有些沉重,道:“大师兄,我刚才看你过来,速度也不慢,距离也不长,偏偏时间花了那么长。这黄泉路,到底还有些什么讲究啊?”

王弼司头也不回,道:“你往头上看看。”

王曦依言抬起了头,只见悬崖顶端,至少有十双鬼气森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吓来一哆嗦,道:“大师兄,我现在就把这些黄泉石放下,不会有事儿吧?”

王弼司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地府还不至于这么小气。让你往上看,是让你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在这黄泉路上,都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王曦见大师兄给自己说的,并不是那比较玄妙的空间规则,有些提不起兴趣。

这里易守难攻,自己看得出来,已经不需要大师兄来强调了……

嗯?

易守难攻?

不止是这样吧?

王曦终于想起了自己刚才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亲眼见了一次真正的鬼门关,知道它的防御到底有多强之后,他完全能够理解当今世上,几乎没有什么势力能够轻易地将其强行打开,最多,也就只能将里院所守的那扇门给轰开。

可反过来呢,阴间的鬼魂要想出来,百鬼夜行,也绝对不可能啊!

但是!

在里七院鬼门关被攻开的那次,这种情况发生了!

第四十二章 灵堂

王曦清楚的记得,那次里院传来消息,里七院的鬼门关被打开,虽然被地府的阴兵将敌人给击退,顶了回来,可造成了大量阴间的鬼魂自鬼门关处外逃。里七院由于人手不够,石建泓还向里三院借调了一部分好手,去帮忙追捕这些鬼魂。

现在想想,这可能吗?

要不就是在里七院的鬼门之后的黄泉路上,那个时候已经聚集了大量的鬼魂了,要不就是遗人,把里面真正的鬼门关给攻破了。

这两种情况,是哪种?

是前者的话,那么当时这里聚集这么多鬼魂,干什么?

是后者的话……那遗人的实力……到底该有多强……

当然,这些都可以暂时抛开不谈。就问问,为什么鬼门被打开后,会出现百鬼夜行?!

这狭长的黄泉路绝对不是摆设!

“大师兄,我想到件事儿,可能是我胡思乱想了,您别骂我······”王曦这倒不是怕王弼司,而是因为他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下意识的,他希望自己想岔了,最好大师兄能够纠正一下自己。

王弼司倒很少见到王曦这幅模样,道:“又怎么了?快说,天亮后我还有事儿!”

王曦没有扭捏,把他刚才所想的说了一遍。

王弼司越听,面色就越沉重。在他还没有说话之前,先前那名鬼将带着三十来个阴兵,浮现在了他们不远处。

王弼司还在想事情,估计对这里也是熟门熟路,还以为是地府来送送,摆摆手,客气地表示不用。

但没有想到那名鬼将站在了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道:“王主任,能请王曦多讲两句吗?”

王弼司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面啊!刚才小师弟的一番推断,几乎就是在指着地府的鼻子,说人家和遗人勾结了!

他站住身形,不再前行,对方的话,其实很客气的。

先前王曦说完,他就在想这个问题,当时大家忙得一团糟,要提防阴巫和遗人的偷袭,还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平息百鬼夜行所带来的骚乱。

竟然是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

尤其是里院的人,就根本不会继续追究。

鬼门被打开了,阴间的游魂出来,不是顺理成章的吗?地府自己都没有查,他们又何必费心思。

毕竟大家都这么忙。

“我,我,我就是随口说的,没有什么证据,鬼将大哥,别生气啊。”王曦也反应了过来,赶快说道。

王弼司可不会像他那样打哈哈,道:“鬼将大哥,就我小师弟刚才说的这种事儿,您觉得可能吗?”

那名鬼将思考了一下,道:“里七院那边的黄泉路,我也守过,和这边儿区别不大。我觉得不大可能,除非真正的鬼门关被破了。”

王曦有了师兄壮胆,问道:“记得那个时候,鬼门后面的防御还不是很强,会不会真的被攻破了?”

那名鬼将道:“如果真的鬼门关被攻破了,那地府早就炸锅了。就算平时候鬼门后面的防御没有现在这么强,可一般来说,黄泉路上还是有至少一百人的编制。而且,既然那个时候里七院的鬼门关没开,整个黄泉路,其实不会有除了我们的其他灵体的。你说的可能,不存在。”

王曦一想也是,里七院当时的鬼门关又没正常开放,黄泉路上不会有灵体的。

他觉得自己又多话了。

王弼司道:“那兄弟你现在的意思是?”

那名鬼将笑着道:“王主任别误会,我刚才听到后,也吓了一跳,所以才现身,想问问王曦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但他刚才也说了,没什么证据。只不过,就算是臆测,事实就是事实,这件事情很不合理,所以,我会如实上报回去······”

这件事当初谁都没想到这里来,现在发现既然讲不通,肯定要查的。

只是既然从一般经验上来判断这件事不可能发生,那么就只能想想人为的因素了。

里院有内鬼这事儿,里院自己和地府都有些猜测。可要做到这种程度,单单靠这个神秘人,没办法办到吧?

里七院黄泉路那边儿的鬼将,出问题了?

可问题是,黄泉路上的巡逻守卫,是需要换岗的,哪里那么巧,那天就刚好是那名鬼将巡逻?

而且,这是一个人能办到的吗?

手下还有那么多阴兵看着呢。

这一牵扯,就不知道要扯进多少人进来。

怪不得这名鬼将那么紧张和重视了。

王弼司是通透之人,点头道:“我这边儿,会让小师弟管好自己的嘴巴的,但我师傅那边儿,是肯定要说的。鬼将大哥放心,这事儿,我们即使想插手,也没办法,就等你们的回音了吧。多事之秋,大家都多个心眼儿,遗人谋划千年的大局,每一次落子,都肯定有意义的。”

那名鬼将见自己还没有开口,王弼司就已经挑明了,连忙谢过:“王主任,那我们就不送了。那个,小李,一会儿去搬十斤黄泉石过来,送到前面兄弟那边儿去,等王主任你们忙完了,让小王兄弟来签收一下就是。”

王曦一听,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贿赂啊,封口费啊!

于是连忙客气道:“不用不用,这里好多呢。”刚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己这不承认在偷东西了吗?

那名鬼将道:“正常损耗,而且小王兄弟,你可是要签收的,要给我们回执单的,这十斤黄泉石是摆在台面上来说的,怕什么。”

王弼司道:“还不谢谢这位兄弟,谱还挺大!”

王曦终于开始有些把握人情世故了,别人鬼将对他的称呼已经不知不觉,从王曦变成了小王兄弟,现在经大师兄这么一提点,也开窍了,道:“谢谢鬼将大哥,那个······”

他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看是不是也给人家点儿纸钱什么的。

王弼司一看他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道:“签收的时候再说,正常买卖。”

说完,双方互相道别。

回到了里三院,王曦刚踏回阳间,一下子就虚软地靠在石门上。

“第一次是这样的,呆久了,肯定对身体不好。需要休息一会儿不?时间不多,一会儿就天亮了,争取在你走之前,把装备给领了。”王弼司说道。

王曦的眼睛一亮,联系到师傅之前所说的话,立马猜到了什么,激动道:“大师兄!是手术刀吗?!我自己的手术刀吗!?”

王弼司看见他明明已经很疲惫,却又活力满满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笑道:“现在的你,炼不出自己的手术刀的。不过你说对了,是手术刀的事儿。师傅觉得,现在的你,该有个傍身的东西了。”

王曦疑惑道:“那······”

王弼司笑道:“就和常师叔那种情况一样,刀是别人的,现在只是换了个主人而已。”

王曦道:“那原来的主人······”

王弼司肃穆道:“所以,一会儿,不要大呼小叫的,稳重点,这是对那些前辈,最基本的尊重!”

听了这话,王曦哪里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猛地点头,连腰板,也直了几分。

进入里院这么久,潜移默化中,他开始,对传承这种东西,看得十分的重了。

一路跟随着大师兄,他的内心满是激动。

我终于有自己的手术刀了!

虽然我不会驭刀,也不会凝聚稳定的灵力长刀。

可我就是觉得好开心啊!

“伤还没有好完?”王弼司转过头,王曦起伏的气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师傅刚才那一脚,有点儿狠啊······”王曦讪笑道。

王弼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突然变化了一下,但似乎很快又明白了什么,恢复了平静,道:“学渣!”

王曦被大师兄骂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大师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呢?不过他也不敢计较,傻笑着。

“大师兄呀,柳师兄他们平时都喜欢什么呀?”他跟在王弼司身后,继续前进,没话找话说。

王弼司想了一下,居然在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道:“柳师弟嘛,平时喜欢写写毛笔字,周师弟嘛,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点儿妻管严,他那矛盾的性子,就是给弟妹磨出来的。”

“向川师姐?”王曦问道。

王弼司点头道:“嗯,上次周师弟受伤,弟妹就调到我们里三院来了,不过没让他进临床科室,她现在在后勤。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王曦藏不住话,道:“师兄,刚才在黄泉路里面,我收到了上次行动的津贴,一万块呢!”

王弼司来了兴趣,道:“哦,想给师兄们送送礼啊?那我还是大师兄呢,怎么不问问我?”

王曦没想到大师兄居然还会给自己开这种玩笑,觉得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也玩笑道:“大师兄,你可是我的科主任,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要礼,不太合适吧?”

王弼司笑道:“对呀,我还是你的科主任啊,你的一切奖金绩效,都是我签了字后送到财务那边的,我怎么记得当时,不是这个数啊。”

王曦一听,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威胁啊,道:“是,主任!谢谢主任了!别给我说多发了的钱,下个月扣回去就是了。”

王弼司继续走,笑骂道:“出息!记住,我呢,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有了钱,也别乱花,你还年轻,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王曦没想到大师兄又突然正经起来,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从这句话里面,他还是能听出,大师兄对丹儿师姐的死,感到自责。

王弼司的话音刚落,王曦的手机再次传来消息。

四千元!

六千元!

三百元!

以及三万元!

王曦看着手机,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帮廖老师做过几次清洁,那三百元,是我帮你从廖老师嘴里抠出来的。不过,本来该六百的,但廖老师似乎在病案室里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毫无头绪,拿去给六扇门做了个指纹比对,你猜是什么事情?”

大师兄啊!

这,这几大千,几大万的事情,你不谈,却在说这两三百的小事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弼司看到王曦那吃惊的表情,哈哈一笑,道:“以后,再把零食带入病案室,自己擦屁股!”

王曦想起来了,那次在病案室看病历,自己带了些零食进去,虽然嬴莹师姐把面包牛奶解决了,可那袋凤爪和瓜子,却被藏起来了啊!

你们能不能用点心在正事上面!?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送去六扇门做指纹比对吗!?

“大师兄,这其他的钱······”

“本来该更多的,但上次,走了那么多兄弟姐妹,院里的资金稍微紧张了些,而且,大家也有意把抚恤金提高了一部分,所以,就只有委屈一下还活着的兄弟们了。其实,有时想想,说这些,挺掉价的。以前太医院的那些前辈们,战死了也就战死了,伤残了也就伤残了,从来没有什么怨言······反倒是到了我们这一代,还需要一些物质方面的奖励了。不说这些了,这也是你该得的。”

王弼司说完,站住身形。

王曦还在回味着大师兄的话,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师傅的办公室的那层楼。

大师兄要做什么?两个师娘,哦,不,两位副院长现在可是在里面睡觉呢!

“知道为什么院长办公室这么不好找么?”王弼司突然轻声问道,不知道是怕吵醒里面睡觉的人,还是怕叨扰到其他的什么存在。

“黄泉石?”王曦一点就通,虽然他不知道大师兄怎么话题又转到这里来了。

王弼司郑重地点点头。

“你自己进去吧。一切随缘,随心,随性。”他用手捏了两个印决,按在了一旁的窗户上。

然后······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都是死物了,但你自己保持敬畏之心吧。”王弼司背靠墙壁,双手揣在了怀里。

“大师兄,这里是······”虽然他内心有所猜测,但还是想知道,这里是哪里?

“灵堂,很普通的名字,前辈们应该不会在乎我们在这些地方偷懒的。去吧,没有难度,看起哪把,拿哪把,里面没有任何禁制。”王弼司的声音依然很小,但王曦已经明白了。

这里面,就是里三院的旗帜!

这里还要什么禁制?旁边是哪里?谁敢来放肆!?

第四十三章 尘缚

王曦屏气凝神,然后又做了两个深呼吸,推开了大门。

这里又是别有洞天。

随着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上,一团团火焰亮了起来,将整个空间照亮。

一眼望去,却看不到尽头······

这里,不只是里三院作古的前辈们······

这里的,是太医院传承至今,上千年来,守卫阳间的英烈!

灵堂!

果然只有这简单的两个字,才配得上这庄严肃穆的地方。

王曦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这厚重的历史感,给压得有些无法呼吸。

这片空间很大,一排排一列列的石座,整整齐齐。

每一座石台上面,都有着一副衣架,撑住一件白大褂。稍微远点儿的,就是偏古装的打扮了。

赫然看去,似乎是依然有人站在那里,凝视着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要是在以前,王曦肯定会觉得这诡异的场景有些骇人,可现在,他却只能体会到一种传承,和壮烈!

因为他发现,不少白袍上面,还沾染着斑驳的血迹。有的,甚至只剩下半边白袍,可以想象,那位战死的前辈,到最后的时候,走得多么的悲壮。

不是每一个死去的里院或者太医院前辈都会在灵堂里面占有一席之地。哪怕院长级别,寿终正寝,也不得入内!

这里的,唯有战死之人!

他轻轻地在一座座石台前走过,步子轻得不能再轻。尽管他知道,这些英灵早已不在这里,只剩下了里院为他们留下的一个简易的衣冠冢,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进入,打扰了先辈。

他曾经有过类似的幻想,进入洞天福地,获得远古传承,得到大能青睐,总之,有各种奇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真当自己置身此地时,他才发现。这种想法很幼稚。

这里的每一座石台,上面的每一件白袍,都有着曾经属于自己的主人。而这些人,每一个,都曾经是天之骄子,经过层层选拔,最终进入里院。

然而,为了守护世间的安宁,他们浴血奋战,誓死不退,用自己的生命,捍卫着身上的一袭白衣和臂章,捍卫着那传承不断的骄傲。

他根本不敢用手去抚摸那些石台,哪怕靠近一些,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每一座石台上,只刻有姓名和职务,便再无其他。连何时何地因何战死,都没有。

或许,里院的前辈们不屑于这些了吧。

老子都战死了,还要把老子最后最糗的一战拿出来说!?信不信分分钟从坟里爬出来打你们这些臭小子的屁股!?

这一件件带血的白袍,裂开的臂章,破碎的手术刀,便是他们最好的墓志铭。

管我生平如何?我曾死战到底!

管我是主任还是主治?我曾死战到底!

管我是被千年厉鬼所杀还是被小喽啰干掉?我曾死战到底!

我死后!管我是游荡阴间,还是再入轮回,这里,都曾经留下我的印记!

这一世,我曾入里院,除魔降妖。

这一世,我曾入里院,痛快逍遥。

这一世,我曾入里院,我觉得傲娇得来快上天了!

所以,你们这些后辈,来到此地瞻仰,不要上香,不用烧纸,好好感受一下我们强大的气场就行。

那种就算死了,也让你不自觉得膝盖想弯下去的气场!

死者为大!没听说过吗!?

王曦似乎能感受到这种布置的用意,内心澎湃起伏。

越往里走,年代就越久远。

他不知道为何这些衣物和物件能抵过时间的侵蚀,保存至今。但看四周这一尘不染的样子,应该是此处空间特殊的缘故。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怕不下五千座石台吧。

当今里院,一半的人了啊!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似乎想把这些人的名字,都给看一遍,甚至快忘了他本来的目的。

先前他已经看到过好几把保存完好的手术刀,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拿。

现在走到了太医院时代的先烈旁,已经看不见手术刀的踪影了,那时的前辈们,装备差通讯差,什么都比不上现在,可却硬生生地扛起了属于他们的责任。

真的,好了不起!

突然,一丝金属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寻着光线望了过去,然后驻足于石台之前。发现,原来是一枚细小的银针。

国子监,乔佳。

看来这名前辈,以前藏身于国子监。

他对着这空荡荡的衣服行了一礼,然后用手拿起了那枚银针。

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果然如大师兄所说,没有任何禁制,在拿取银针的过程中,自己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十分顺利。

这枚银针长约二十五六厘米,直径不过两毫米,表面光滑,触感冰凉。

王曦试着弯了弯它,发现居然强度很高,用了很大劲,银针才出现一点形变,和他所想象的用来针灸的那种针完全不一样。

他抬起头,再次打量起乔佳前辈所遗留下来的衣物。这时,他才发现,在这件学子打扮的衣衫上,有着一个黑色的洞,而这个洞的位置,在左胸。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侧胸膛。

乔佳前辈,是被人摧心致死······

这种伤势,哪怕是在现代,也没有办法抢救了吧?

一个人的一生太长,总有着属于各自的故事,有着各种各样的悲欢离合。

这“国子监,乔佳”短短五字,什么也诉说不了。

他不知道这位前辈的生平,不知道这位前辈的事迹,只是拿着这枚银针,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就是它了。

大师兄说,一切都随缘,随心,随性。

怎么样才算是随缘,随心,随性呢?

如此一个充满着历史感的地方,又怎么能像地摊儿上选东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甚至还要来一个货比三家?

银针很小,但他却双手一起拿着,针尖向上,做出一个上香的举动。

“前辈,晚辈不知道里院关于这手术刀的规矩是什么,就算做我向您借的,等哪天,我有能力炼手术刀的时候,再物归原主。”

在如此之多的石台里面,自己偏偏无意之中发现了它,或许这就是天意了吧?

他恭敬地再次行了一礼,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在自说自话罢了。这里的一切,就如大师兄所说,都是死物了。

可既然是死物,为何会设置在院长办公室之外?

原因很简单,这里承载的,是里院以及以前的太医院,在整个历史里面,至高无上的荣耀!

它的存在,是给后人看的。

先人虽需缅怀,后人亦当自勉!

所以,自己拿了别人的东西,又怎么能没有一点点仪式感呢?

虽然没有任何人看见,没有任何人知道……

王曦转身,向外走去。

“沉浮?”一直守在外面的王弼司看到王曦手中拿着的银针,挑眉道。

王曦低头看着银针。

沉浮吗?还是臣服?

相比起来,还是前面一个名字好听一些吧?因为有个“浮”字啊。

之前和阴巫的那一场大战,王曦后来也被组织学习了整个战斗过程,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就是大阵浮月。可以说,他觉得浮月阵简直有作弊的嫌疑了!从那以后,觉得自己可能无法习得万里行和金步摇的他,就爱上了浮月这个阵法。

“好名字!一沉一浮,随心随性!”王曦将银针递了过去。

王弼司没有去接,道:“手术刀,就是医师的第二条命,你柳师兄,以前是惯着你,你试试看换个人找他借与君绝,你看他借不借。”

王曦点头,有所感悟。

以前是没有这种觉悟,可真的当他有了一把属于自己的手术刀之后,那种感觉就出来了。而且,在他的内心里,依然觉得,这把手术刀是自己向乔佳老前辈借的。

大师兄说得对,既然这把刀被托付给了自己,那么从此就刀在人在!

“还有,叫尘缚,红尘的尘,束缚的缚。我走了,你随意,休息也好,收拾东西也好,自己安排,明天的高铁,六扇门那边给我们包了一节车厢,具体的,自己看内网,我还有事。”王弼司说完,再次捏决,大门瞬间消失不见。

王曦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中,自己在里面,竟然呆了半个小时左右。

他望着大师兄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有些触动。

大师兄就这样在外面,默默地守了自己半个小时啊……

细细想一下,其实大师兄几乎从未真的凶过自己。

谢谢你,大师兄。

王曦也迈开了步子,准备先回宿舍。

这一阵子事情太多,不过现在看来,去里七院学习,反倒是乐得一个清闲。

本来也是,发生的这些事情,哪一件是他有能力插手的?但偏偏每一件,他都知道。

不知道还好,可知道了,有些时候,就要去想。

这个就不要说王曦的觉悟高了,换成任何一个刚刚步入职场的小萌新,估计都会这样,知道公司或者单位面临着这样那样的困难的时候,都会操一份心,虽然是瞎操心,但这也是一种态度,表示与单位荣辱与共,共进共退。

或许等他培训完毕,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被师长们解决了呢!

之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自己和周师兄柳师兄他们,呆在里三院,师傅、常师叔、何院长、大师兄以及好多好多主任们,在外面浴血奋战,把事情给按平了。

记得以前,刚到里院的时候,那时还什么都不知道,成天就只能跟在周柯屁股后面,弄弄病历什么的。有一次,他觉得有些疲惫了,问周柯,如果病历办不完,病人要来复印病历怎么办?周柯笑着告诉他,那就去请个年假,什么都不用管,回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出院证明,出院记录,病案首页,普通病程,主任查房,主治查房,所有的一切,全都已经有人给你办好了。

虽然现在他知道,这有些调侃和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他加快脚步,小跑了起来,追上正在下楼梯的王弼司,道:“大师兄,这附近哪里有卖字画的?”

王弼司明白过来,他这是还记着自己先前所说的话。看来,是想要给柳瑗买幅字画什么的。

“买什么字画,你柳师兄的毛笔字,就可以拿出去挂着卖了。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个小师弟,他这个师兄的瘾都还没有过够,净顾着操练你了。据我所知,他起码有半年都没有练字了。”

“那……”

王弼司把他的话打断,道:“我也受伤了,你周师兄和柳师兄也受伤了,我们也有自己的津贴的,我说了,自己把钱存着,听话!”

哦哟?!这语气!大师兄霸道总裁上线了!?

不对,大师兄的性格,本就是霸道总裁吧?

呃,也不对,霸道也不是太霸道,总裁,还算不上……

王曦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了出来。

王弼司看着他这个样子,再一次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师弟,有心了!”

记得上次也是,稍微给他发了点钱,他就开始要给大家买东西,请大家吃饭。

想到这里,王弼司再一次笑了出来。

那一次,本来是王曦提议大家吃个饭,师兄弟们坐下来一起喝个酒,可后来走露了风声,又被代师叔把节奏给带偏了,弄成个全院大聚餐,自己还掏了腰包。

小师弟真的心性很率直,可就是有点儿自卑,总觉得自己欠着别人,总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不过,他也知道大概是什么原因,但王曦不来找自己谈,自己不可能主动去说这些吧?

没关系,至少,小师弟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他内心里自己给自己画的牢,总有一天会破的,希望到那一天,以及以后的每一天,他都能保持住他那颗纯真的心。

王弼司瞟了一眼王曦手中的尘缚,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先前没想这么多,现在再想想,小师弟为何偏偏就选出了这把造型别致的手术刀。

这刀名,不祥啊。

王曦听话的点了点头,道:“那我把钱存着,下次我请大家吃饭,呃……就只是我们赵家军的……呃,小一可以来,常师叔和代师叔要来也可以……何院长如果知道了也可以来……嬴莹师妹的话,估计这种场合他不想来……”

王弼司看着他在那里自言自语,觉得有趣,但奈何手中真的有事,自己一个人远去了。

等王曦盘算好需要请那些人,才发现大师兄已经消失不见了。

对了,刚才忘了问了。

那里面,手术刀那么多把,大师兄怎么一眼就认了出来自己拿的哪把?

尘缚……这刀,很有名吗?

第四十四章 同床?

王曦用灵识将尘缚包裹起来,放进了口袋,回到值班室。见师兄们都还没有回来,将那一大包黄泉石随意丢在角落,然后直接趴在床上,衣服也没脱,给自己设了个闹钟,呼呼大睡起来。

又几乎熬了一个整夜啊。

他做了一个梦。

又梦到了贝儿,以及她的男朋友,那名文质彬彬的男生。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产生任何情绪之前,柳师兄的话从身后传了过来:“这算什么!去!师弟!告诉她,你还有媳妇儿了呢!”

然后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是不是我?是不是我?!”

柳师兄的声音继续道:“就是呀!连里十院远在海外都知道啊!”

“那我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呃,师妹,这要问小师弟了吧?”

“他就是个木头,你看,他又在那里陷入回忆了!”

王曦猛地一个激灵,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在梦中,他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他想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陷入回忆。

他很想回头看看,那个和柳师兄对话的人是谁?

应该是小一吧?

全里院都知道了,那也可能是嬴莹师姐吧?因为自己和她,倒的确引起过一段时间的话题。

“醒了,不多睡会儿?”一个声音传来。

屋里还有人?

王曦翻起身,寻声望去。

小一坐在那里,双手托着下巴,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手机,八点十分,距离他给自己设置的闹钟,还差20分钟的时间。

“小一,你怎么进来的?”王曦挠了挠头,起身准备给自己洗漱一下。

“门开着的呀,我来找你们吃早饭,但就只有你一个人在,看你睡得那么乖,反正时间还早,就没叫醒你。”小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来到了值班室的厕所。

王曦本来想尿尿,被她这么一跟,只好挤好牙膏,刷起牙来。

“哦,那,你吃没吃啊?”王曦刚睡醒,脑袋不是太清醒,说话的内容并不是很有营养,但好在还能将就聊下去。

“没吃呀,我等着你一起来吃,说来可巧了,我都决定,你再不醒,就要用手来叫醒你了。”小一干脆钻进了卫生间,站在他身后,对着镜子里面的王曦说道。

“傻瓜,什么叫用手来叫醒?难道你叫别人起床是用脚啊?”王曦言语不清道。

“不告诉你,下次,等下次你再睡懒觉的时候,就知道了。”似乎提起这个话题让她很是兴奋,她在后面有些蹦蹦跳跳的。

王曦有些懒得理她,把牙刷含在嘴里,转过身去,一把按在她的肩上,阻止了她在那里自嗨,然后双手托在她的腰部,一举,就把她给举了起来,向外走了两步,将小一给放了下来。

然而他还是没有安静,尽管他已经把卫生间的门给关上了,可小一的声音依然传了进来:“看我刚才身手矫健不,要不是我反应快,我的脑壳就要被撞到了!”

王曦闭着双眼,连尿尿的声音都故意控制来小了许多,生怕被小一听到,那多不好意思。

似乎没有得到王曦的任何回应,小一自己离开了卫生间的门口,自己坐在了小桌子面前。

早饭早就已经摆放完毕,总共四份,但现在,差不多都已经凉了。

加热饭菜这种东西,终究还是现代科技比较给力一些,一个微波炉,一键解决问题。

而如果要用类似于紫石英决这种火系咒法,就需要掌控火候,而且是直接使用火焰加热,有些食材,根本就不适合。就比如说现在桌上的包子和油条,难道直接再用火烤一遍么?

“昨天辛苦了一天,你不洗个澡啊,那么快就出来了?”小一看着王曦下巴上的胡须茬子,问道。

王曦摸了摸下巴,一屁股坐下,道:“饿了,先吃饭,小一买的早饭,天天吃都不够。”

小一笑眯眯地拿起一个大包子,直接咬了一大口,道:“真的啊?快快快,吃快点,把周师兄和柳师兄他们的,也给吃了,到时候他们回来,我们就说没有给他们买!哈哈哈!”

王曦翻了个白眼,真要这样的话,那你干嘛不一开始就只带两人份的?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啊?

他发现了,很多时候,小一都有一些自以为非常有趣的想法,觉得可以捉弄到别人。可事实上,这些想法相当幼稚,完全是属于想起一出是一出,前后矛盾。

王曦拿起一根油条,也咬了一大口,然后一口气就喝了一杯豆浆,道:“好!”

哎,情之一字,起于迁就,终于迁就……

“这么早过来,又有什么事啊?”王曦问道。

他又重新瘫在了床上,一点儿也不想动,实在是有些太撑了。

师兄们都说我脑子里有坑,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怎么会吃不下了还吃呢?

但不管怎么说,小一这丫头,脑子也绝对不正常!

她发现王曦实在是吃不下了之后,就开始帮起忙来,帮着王曦一起吃!

如果真的是不想让两位师兄吃早饭,那些剩下的,你们丢了不行吗!?用得着这么拼吗?

浪费粮食固然不对,可也犯不着这样啊。

小一坐在桌子旁,双手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有气无力道:“我还……从来……没有试过,早饭吃这么多……不过,好过瘾……就是……吃太快了……该留一点,最好等周师兄……他们……回来看到……”

王曦根本不觉得她设计的这个场景有什么震撼力,一顿早饭而已,两位师兄没有长脚吗?下楼去食堂再去买就是了啊!一顿不吃又死不了人啊!

“谢了啊……”王曦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脑后。看来,小一就真的是专门来送早餐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进去一点儿,给我挪个地儿,我也想躺着了……”小一双手继续揉着肚子,步伐有些沉着,慢慢地摸到了王曦下铺的床旁。

王曦“哦”了一声,对这种感觉,十分的感同身受。于是挪了挪身子,往墙边儿靠着。

小一的身子本来就娇小,占不了多大的空间。她顺势躺下,将被子扯了过来,放在头下,当做另外一个枕头。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都觉得此刻,哪怕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身体的一种负担。

“王曦,要不,你还是,去洗个澡吧,我觉得,你的身上,都有味道了……”小一用胳膊肘捅了捅王曦道,说话已经不成句了。

“让我再躺会儿,实在不是太想动,刚吃了饭,就洗澡,对身体,不是太好……”王曦说话也没办法连贯了。

“你不洗澡,我就不准你挨着我睡!”小一侧过身子,想把王曦给拎起来,但平时的天生神力,似乎在这个时候,失去了作用,根本拎不动王曦这140斤的身子。

试了一小会儿,小一自己放弃了,然后平躺了下去,用肘继续捅着王曦的腰子,嘴里碎碎念着:“不洗澡就不准睡,不洗澡就不准睡,不洗澡就不准睡……”

见王曦不理她,念多了,她估计也累了,用手重重地锤了王曦的肚子一下。

王曦用手捂住肚子,一阵反胃,侧过身来,对着小一,准备说她两句,然后愣住了……

“唐……唐小川……师姐……程……程鹏师兄……呃……嬴莹师姐!你们怎么在这里!?不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王曦突然发现,就在对面,桌子后面,站着三个人,都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望着他们两个。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以及,共睡一张床……

行了,不用解释了,就这些字眼,对于里院的八婆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背后的原因他们根本不听了……

唐小川第一个回过神来,拍了下手掌,道:“刚来,刚来,就是小一师妹说,你不洗澡不准你睡她的时候进来的。”

王曦用一种“师姐你是耳朵瞎还是眼睛聋?”的表情盯着唐小川,原话是这样说的吗?

“师姐,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睡她了啊!”王曦觉得,自己再不争辩两句,就说不清了。

虽然这一幕他实在不想让嬴莹师姐看到,可相比起来,他觉得嬴莹师姐在这种事情上面可靠得多,绝对不会多嘴。但唐小川师姐和程鹏师兄,绝对不靠谱啊!分分钟又是重磅新闻啊!

“对对对,师姐说错了,是小一师妹说的,不是你说的……”唐小川又拍手道。

小一也转过身来,见来人了,还是保持着揉肚子的姿势,道:“师姐你们来了,你们劝劝王曦,他身上有味道了,还不肯去洗澡……”

唐小川继续逗她,道:“那是不是他洗了澡,就可以和你一起睡了啊?”

小一想了一下,道:“刚才可以……现在不行了,师姐你们来了,我们不好意思了。”

此话一出,连王曦都惊呆了!

唐小川昂起了头,侧着脑袋,感觉自己接不下话了……

嬴莹走了过去,来到床旁,扶起小一,对唐小川道:“小一师妹的意思是,我们来了,他们就不好意思继续躺着了,对不对?”

小一又猛地点头:“对对对!你们劝劝他!”

王曦这个时候哪里还敢继续赖在床上,本想下床来,可还需要跨过小一,那这个姿势也就……也是干脆缩到另外一头,以一个非常别扭的身子,完成了下床的动作。

“嬴莹师姐你们这是……”王曦迅速转移话题。

嬴莹道:“他们两个,是来找周师兄的,我就是来找你的。”

唐小川看了程鹏一眼,有种拿不定主意的感觉。

程鹏想了一下,道:“你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们是来找周师兄他们,商量看能不能让他帮我走走后门,把我们倆也捎上。”

王曦反应了过来,应该是进修的事情。如果他们也跟着过去,也可以混一个进修的资历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他做不了主,于是望向了嬴莹。

“那师姐你呢?”王曦问道。

“也是这个事情呀。”嬴莹道。

王曦这就有些听不懂了,同一件事情,你们找的人还不同啊!?

尤其是嬴莹师姐你,现在薛晨可是什么都依着你吧?

嬴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道:“师傅不放我走,可是,我想去。”

王曦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个大概,道:“嬴莹师姐,你现在去进修,貌似的确是早了点儿啊……”

“我要去。”嬴莹只是简短地回了这三个字。

怎么回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嬴莹师姐的性子,即使是求人,也这么生硬,但她依然还是来了,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啊?

“师姐呀……这种事情,我在师傅面前,也是说不上话的,而且据我所知,师傅现在的心情,估计也不是太好……”王曦道。

嬴莹的眼神,有些失望。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话。

还是小一开口道:“试都没试,你就说不行?嬴莹师姐,我帮你去给师傅说,院长啥都听我师傅的!”

王曦无奈地看着小一在那里“行侠仗义”,显得自己好像一个恶人一般。

师傅什么时候变来都听常师叔的了啊!?你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啊!?

嬴莹看样子是真的想去,她拉着小一的手,很是用力。

小一说得对,常院长,在院长心中,是有一定的位置的,如果真的能走这条线,说不定能成功!

小一感觉到了嬴莹手上传来的力度,以为这是对方表达激动和感谢的一种方式,也加大了自己手上的力度……

嬴莹涨得满脸通红,却不好意思把手挣脱出来……

王曦太熟悉小一这丫头了,把手按了上去,准备把嬴莹给解救出当前的窘境。

没料到他的手刚一上去,小一的另外一只手就立马跟着搭了上来,然后用一种期许的目光,望着王曦和嬴莹二人。

王曦脑壳都痛了,只得把两只手都搭上去,然后用眼神示意嬴莹跟着自己做。

终于,三个人,六只手,重叠在了一起,然后用了向下面压了三次,小一口中喊道:“一、二、三!”

嬴莹收回了痛来有些麻木的右手,突然觉得,小一这条路,也实在有些不靠谱啊……

第四十五章 出蜀

“能不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我们就包了这一节车厢,那边车门都是锁了的,你还能去哪里!?”王曦看着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的小一,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这丫头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从火车东站出发后,刚出蜀都平原,经过第一个隧道时,兴奋得大呼小叫起来,撅着屁股,对着窗外,也不知道那乌漆嘛黑的隧道有什么好看的。

“王曦,我们已经过了五个山洞了,我刚才数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小一的表情神秘兮兮的。

“莫非这些隧道里面,墙壁上,都刻有符咒?”王曦见她过来自投罗网,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把她给按到自己身边,老老实实地坐着。整个车厢,大家都是规规矩矩地坐着,就她跑来跑去,打扰自己看书。

“哦,原来你在看这本书啊,有点难哦,我看了几页,就没有翻了。”小一坐下,接过了嬴莹给她递来的一瓶水,咕噜咕噜地灌下去一大半,问道。

王曦有些无奈,小一的性子实在过于活泼,自己前一秒问的问题,下一秒就给忘了。

他合上了《符箓通注》,把她手中的水拿了过来,道:“慢点儿喝,水牛啊?”

小一道:“我发现了,我们每经过一个山洞,所用的时间,是不一样的!”

这下,连嬴莹都皱起了眉头。这句话什么意思?

王曦用书敲了下小一的脑袋,反问道:“要不然呢?”

“说明一旦离开了城市的范围,缺乏了有效的监督,修这些山洞的人,就不那么走心了。你看我们上次坐的地铁,每一站,所用的时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小一老气横秋道,似乎终于用自己的逻辑,解决了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大家居然都没有意识到!

“呃……小一,这山洞……和那地铁是不一样的……”王曦本想解释,但又打消了念头,因为他知道,一旦说起这个话题,就又会牵扯出很多其他的问题来,而那些,都不在宅男的擅长领域范围内。

“刚才有乘务员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咖啡,不要钱的,你们要不要?我都去帮周师兄要了两次了!”小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结论被王曦推翻了,有什么不妥。既然王曦都说这山洞和地铁是不一样的,那就肯定是了。

王曦看着小一的眼神,觉得自己如果不要一杯,简直都对不起她一般,只好点了点头。

的确如六扇门安排的那样,这一节车厢,专门为里三院给包了下来。

四十来名参加培训的新人,加上周柯柳瑗以及嬴莹和程鹏这四名支援里七院医教部的带教老师,然后便是杨准娟和李东英两名负责路上安全的内科主任医师,整节车厢,五十来人左右,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这节车厢,在列车的最尾端。杨准娟和李东英两人,一人就坐在最末端的位置,闭目养神,另一人就盘坐在车顶,戒备着周围,每一个小时,两人的位置交换一下,轮流休息。

要是选择坐飞机的话,就不至于这么辛苦了。

不过里三院发了那么多抚恤金,财务一时吃紧,都是能省就省。

在灭掉阴巫之后,里院带着六扇门,把他们的老家给抄了。挖出不少尸骸,其中有些,就是近几十年来失踪的人口,被这些阴巫用来炼魂了。有些年代近一点的,还能寻找到亲人,进行一下DNA比对,把案子给结了。有的时间上稍微远一点儿的,就没有办法了。

一口气破了那么多悬案,上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老规矩,奖金拨下来,公安系统内部自己分。

六扇门是干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这种事情,无论是功劳,还是奖金,都没有人会来抢。

这一大笔奖金,六扇门也是按规矩,分文未取,全部送到了里三院这边儿。而里三院也干脆,也是分文未动,全部加到了抚恤金里面。

所以,现在,大家就都只能选择坐火车了。

当然了,如果里三院也变卖一点儿在外面的产业的话,就不需要这样了。但那些都是苗不二院长打拼出来的,赵竹仁不敢动。而且,凡是涉及到这种卖祖田的行为了,那是要院长会议一致通过的,赵竹仁一个人说了不算数。

“嬴莹师姐,都说了不用谢了,到了那边儿,我们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啊,到时候你是教官,我是学员,可全赖你罩着啊。”王曦见小一跑开了,继续先前的话题。

要说感谢,反倒应该多谢谢小一。

这家伙说自己去了里七院,人生地不熟,她自己性格又内向,正好嬴莹师姐想去,那就让嬴莹师姐陪陪自己嘛。

天知道这个理由有多么荒唐,连王曦都觉得这样的理由是绝对不可能被通过的。

但她有时候,又精得很。她没有直接去找常玉,反而是先一个电话,打给了代文斌,把一切都给照实说了,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代文斌来说,这种事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代文斌又一个电话,打给常玉,说怎么回事,小一在里三院是不是受委屈了,怎么今天和她通电话时这丫头心情不是太好。

常玉一头雾水,这丫头成天疯颠颠的,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于是对代文斌说,没有啊,一切都很好啊,这不还正准备去里七院培训学习了吗?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啊?

代文斌表示,这他就不知道了,不过,小一也算他的半个弟子,被她给硬生生地抢走的,可不能亏待她。就算是去里七院学习培训,也要吃得好住得好。最后代文斌提出,他觉得王曦就不错,适合照顾小一,反正他们两个也很般配,小一也压得住他,应该吃不了亏。到时候,她常玉作为副院长,和同为副院长的黄义歆打个招呼,就安排他们两个住一间寝室,问题不大。

常玉一听,这不鬼扯吗?这代师兄的想法总是这么的……天马行空……

肯定不行啊。

代文斌就表示,既然男的不行,那找个女的。总之呢,小一就是要被惯着宠着,哪怕是安排一个人过去陪陪她,也好。让常玉想想,里三院里面,有没有女医师是和小一关系比较好的。如果实在不行,那么他就去阳巫里面找几个女娃娃过去伺候小一。

刚和代文斌结束了电话,常玉手头还有其他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事儿。但立马小一和嬴莹就找上门来了,顾左右而言它,东拉西扯地闲聊。

常玉这才回过神来,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没办法,代师兄这是要搞特殊啊。

里院和阳巫之间的关系,现在是非常不错。可以前,里七院和整个巫都掐得最狠,小一身份特殊,单独塞一个进入里院,问题还不大。她本人目前是有着正式编制的里三院住院医师,还是常玉副院长的大弟子,就算去里七院,也一样吃得开。可多塞几个巫进来,别人就会说里三院不会处事儿了。

所以,最后常玉不得不先把名单给定了下来,再去找薛晨谈心,说让这丫头出去散散心也好,同时再三保证,嬴莹回来的时候,一根汗毛也不会少。

因为当天下午,里院内网上,大家就知道,阳巫的小公主曾经扬言,王曦如果不去洗澡,就不准上床睡……

虽然事情的经过唐小川和程鹏两个八婆没有添油加醋,大家都知道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但丝毫不妨碍又产生一个新梗在王曦身上。

不过,似乎现在,薛晨对王曦,不是那么抗拒了。

仔细想了想,真如常玉所说,当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云南那边风景秀丽,景色既可以大气磅礴,也可以小桥流水。就当出去游山玩水好了。而且以她这个资历,现在就能算进修,倒也的确算赚到了。如果她不想出去玩,那么正好也可以安安静静修习,准备准备中级职称的考试。至于安全问题,现在的云南以及边境,还真的挺干净的。

之前阴巫和遗人三番五次的袭击,已经让里院大动肝火。凡是敢捞过界的境外势力,一律疯狂打击,然后以里七院的风格,便是疯狂报复。尤其是在梁淄市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之后,一拳打出去,打到空气上,里七院有火发不出,干脆就拿印度和菲律宾的巫师出气,甚至钓别人的鱼,弄些诱饵来吸引别人过界。

现在整个东南亚的圈子都知道,里院最近火气很大,脾气很爆,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不要去管,不管他们摆出多么肥的一块肉丢在地上,也都不要去看,连闻都不要去闻!只要你不过界,里院还不至于自降身份跑到你家里来揍人。虽然说,里院钓鱼这种泄愤的做法,实际上已经很掉价了……

“好啊,到时候,我就光操练你一个,你可要招架住哦,王……曦……师弟。”嬴莹笑道。

“来,一人一杯,你们两个的,我已经在那边连喝了两杯了,说实话,没有我们上次在商场喝的好喝。”小一又坐了回来,给他们两个一人递过一杯咖啡。

这节车厢环境非常安全,王曦自然不会时刻把灵识扩散开来,根本不知道小一从自己身后已经回来了。

怪不得嬴莹师姐对自己的称呼,这么奇怪。

“小一呀,你还和他一起去商场喝过咖啡啊?”嬴莹问道。

“嗯,好早以前了,那时刚认识,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觉得可好玩儿了。哦,对了,王曦,你知道那家内衣店吧,就是你陪我去的那家,当时我觉得每一件都好好看哦,现在再去,发现有些真的好丑!对了!!你不是还欠我好多口红吗!?我可不可以用口红来抵内衣!!我现在知道几个大牌子,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的秘密,可贵了!”小一说着说着,说话的对象,就从嬴莹变成了王曦。

而王曦一只手扶住额头,闭着眼睛,一副完全不知道这货在说什么的表情。

“小一师妹和你,还真的很般配。明明你们是在完全不同的地方长大的,但总给我一种青梅竹马的感觉。”嬴莹微笑着,喝了一口咖啡,有些苦涩。

“是吧?师姐你也觉得吧?我有些时候,也这么觉得!就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就觉得王曦是个好人。你想,我们一开始的时候,还根本不熟,他都愿意陪我逛内衣店,这么好,哪里去找。”小一接的话,虽然仍然在话题上,可却完全不在重点上。

王曦本来身子都僵硬了起来,不知道怎么接话,听闻小一把话给接偏了,才长出一口气。然后马上又把那口气给吸了回来。

我说你能不提逛内衣店的事情吗!?

不过小一的话,倒提醒了他,他起身,取下自己的行李,翻了几下,像做贼似的,遮遮掩掩,生怕被别人看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小盒子送到了她们面前,一人一个。

“昨天快递刚到的,一模一样的,我发了点儿钱,也不知道送你们什么好,你们也知道,我不是太懂女孩子这些东西,但想不外乎就是内……呃,就是口红包包之类的。这个口红也不是太贵,300元。你们喜欢就好。”王曦送这口红的时候,真的内心很纯洁,没有多余的想法。

“这个色系,倒挺适合我,不过不适合小一师妹这性子。”

“发了多少钱!?”

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王曦丢给小一一个白眼,道:“秘密。”然后向嬴莹请教起关于口红的一些知识来。

出乎意料,小一居然也听得很认真。不过,听到最后,她把自己手中的口红攥得紧紧的,道:“这口红虽然现在不适合我,但以后说不定我就用得上了。你看那些电视剧里面的女主,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很清纯的,可一旦黑化了,她们的妆就变得很浓了。所以,王曦,我警告你啊,以后哪天你要是看到我涂上这支口红了,你就给我当心点儿了。”

“没事儿,以后我多给你买几支,几十支,几百支。凭你这小脑袋瓜,真到了那天,你是不知道用什么口红的,哈哈哈哈。”

小一有些呆呆地看着王曦,她听不明白。

王曦这话,到底是在反驳她,还是没有反驳她。

第四十六章 照片

嬴莹轻笑了一下,对王曦道:“这个回答,可只能算勉强及格哦。”

王曦和小一都来了兴趣,问道:“那该怎样说?”

嬴莹道:“这种问题,又没有什么标准答案的,但大概意思,就是说,你会好好保护小一,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王曦先是若有所思,然后感觉像是高僧顿悟一般,道:“师姐厉害呀,你要是个男的,不知道该撩多少妹子。”

嬴莹又微笑道:“我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就刚才那问题,简直就是送到嘴边来让你哄,让你说两句好听的。不过算了,我也说了,你的回答勉强及格。再说了,又不是说给我听的。只要小一师妹开心就好。谢谢了,这支口红我就收下了哦~”

小一也有样学样,道:“小曦子表现不错,这支口红本宫就收下了。嬴莹师姐,以后替本宫多多调教下他!”

王曦听得她这不伦不类的语气,把耳朵给堵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嬴莹道:“好啦,王曦,我觉得小一师妹挺可爱的,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相处,你是师兄,让着点儿师妹,明白吗?”

王曦放下双手,道:“师姐,放心,我俩就是小打小闹,你是不知道她的性子,我越这样陪她玩儿,她才越开心。”

小一也站出来帮王曦说话,道:“就是就是,他其实可让着我了!”

嬴莹莞尔一笑,摸了摸小一的头,道:“这么护食啊?你要我调教的呀。”

说完,站起身来,似乎是给他们两个人留点儿空间,自己另外选了个位子坐下。

她出神地望着窗外,形单影只的样子,说不出的落寞。

“嬴莹师姐的侧脸,真的好好看。”小一对王曦说道。

“你的也不差呀。”王曦重新拿起典籍,随意答道。

“真的吗?真的吗!呃,你稍等一下!”小一说完也站起身来,跑到对面,和嬴莹面对面坐了下来。

“开美颜,开美颜!”小一学着嬴莹的姿势,也摆出了一个侧脸。

王曦无奈,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对准两个美女,拍了下来。

“再来一张,嬴莹师姐,看王曦!看王曦!”小一开心道。

其实王曦的拍照技术很烂,但不得不说,这两张照片,他拍得实在不错。当然了,也可能是美颜效果的缘故。

画面里的两名女子,即使只是静态,也看得出各自的性情。

一名女子笑得异常的灿***出了一个土味十足的剪刀手,眼睛都快笑来眯成了一条线。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在开心地大叫着什么。

另外一名女子淡然一笑,刚好用手在抚弄着耳旁的秀发,似乎有些不习惯,她的表情还带着那么一丝不自然。只是眉目之间,依然传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王曦照完照片,自己盯着屏幕,有些看呆了。

火车在高速地疾驰着,自背后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间隔地洒在车厢内,落到了二女的身上。

一月的阳光,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显得异样地柔和。二女身后,远处是巍巍青山,以及空旷的天空,天空蔚蓝,白云朵朵。

似乎在这一刻,画面都被定格了。

高铁本就安静,不像以前的火车,耳朵里听到的,全是轰隆轰隆的声音。他就那样拿着手机,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油画一般。

甚至都忘记了,画中人,就在眼前。

“我看看!我看看!”小一又跑了过来,挨着王曦,脑袋凑近。因为常玉教过她,不能抢别人的手机,那是不礼貌的。

“啊?嬴莹师姐的下巴,比我尖好多啊。”她摸着自己稍微有些圆的下巴,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删了,重照重照!”小一又跑了过去,摆好了姿势。

王曦笑道:“其实你的下巴也很尖啊,只不过没有嬴莹师姐那么尖罢了,你非要和她同框入镜······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小一在皱着眉思索,她觉得王曦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做好决定。

一旁的嬴莹笑出了声来,道:“你家王曦可真会哄人,换个人来,估计都生气了吧。也就小一师妹你单纯,不计较这些。”

小一道:“谁说我听不出来?也就和嬴莹师姐你比我才服气,要是他敢说我比他的贝儿胖,看我不丢个大蜘蛛给他!”

嬴莹逗她:“这估计没法比,贝儿可是他以前的女朋友,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怎么都觉得好看。要是你······”

嬴莹话没说完,看到小一的脸已经涨得通红,煞是可爱,那副娇羞的样子,让她打住了话头。

王曦低头玩弄着手机,全当没听到。他可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接话。

这时,李东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车厢里的人似乎都感知到了一般,将目光投了过去。

李东英点点头,这批人灵识都不差,这点都做不到,那还培训什么?

“大家准备一下,快到了。下车后,会有里七院的同事们来接我们。等到了里七院,我和杨主任的任务,就算结束了。有些话,本来按理说,轮不到我来讲,但既然现场就我和杨主任级别最高,也只好说说了。比较没什么新意,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去了别人家里,你们代表的,就是里三院了。做什么,说什么,都都代表着里三院。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就说这么两句。”

说完,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已经定到内科的几名女医师身上,鼓励般地点了点头。

的确如她所说,这些人,都是成年人了,根本不像第一次离开父母,外出读书住校的学生那般,有种不适应的感觉。

这趟培训,虽说是集中培训,只不过是借里七院的地方一用。并不会出现各院学员混编的情况。

毕竟,培训结束后,大家都还是各自回家。那么在学习的时候,就应该磨合相互的配合。

里院的观念,在经历了几次大战之后,已经有所改变。

尤其是里三院,赵竹仁更是感慨良多。

个人层面,注重实战,提升实力。集体层面加强配合,互补长短。整个大规模作战的层面,就需要眼光放远,注重情报了。

在以前,里院就没遇到过什么阴谋诡计,因此对情报的搜集,一直都不是很重视。现在他们这些院长级别的,需要考虑的就变得更多了。这已经不是太医院时代了,新的敌人,对里院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在以往,里院的新人培训,是绝对不可能出现伤亡的。但这次,居然有了一个可以允许的死亡名额!

这也是为什么要选在里七院进行培训的原因之一。

在里七院的地理环境周围,这批新人,将会得到强度最大,同时也是最残酷的训练。

里院……开始向一支军队的雏形……渐渐靠拢了。

“大家记住,周柯、柳瑗、程鹏,以上三人,将作为你们的带教老师,对你们进行培训。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们,不用拘泥于科室之别,明白吗?”李东英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嬴莹一眼,看样子,她的顶头上司,肯定给她有过交代。

嬴莹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似乎也早有预料,并不吃惊。

大家都表示知道了,周柯柳瑗是院长的亲传弟子,程鹏就是内科的主治医师,嬴莹虽然没有达到主治级别,据说已经有资格参与考试了。这些基本的人事情况,对于这些社会人来说,是肯定要搞清楚的。

带教老师里面,没有安排麻醉科的人,不过,这批学院里面也就小一是定在了麻醉科,而且已经有了师门了,所以没有再做特殊安排。

火车终于缓缓进入了站台,大家都没有动,在等着其他乘客全部下车完毕。

王曦帮小一拿行李的时候,问道:“嬴莹师姐,你的包呢?”

嬴莹的眼神,这才从窗外拉了回来,抿了抿嘴,道:“我没什么东西可带的……”

一句很普通的话,王曦却听出了无限的悲哀。

是啊,现在的嬴莹师姐,孑然一身,让她带什么?

她只用背一个小包包,装着手机和充电器就行。

换洗的衣服,里七院肯定会安排好,生活用品也必定是一应俱全。而且现在这样子看来,薛晨肯定提前也在里七院那边打点好了。

“师姐,没事儿,一个包,我也帮您拎。”王曦伸出了右手。

嬴莹愣愣地看着他,良久,将自己背的一个很平价的包包递了过去,道:“谢谢你,师弟,你是个好人。”

“是吧?我就说吧?王曦最好了!”小一对嬴莹问道。

王曦一头黑线,道:“师姐,不要给我发好人卡行不行?”

嬴莹又望向窗外,道:“刚才的照片,我和小一师妹一起照的那一张,能发给我吗?”

王曦道:“当然可以啊,有两张呢!还有一张,是你们都侧脸看向窗外。都简直美爆了!对了,嬴莹师姐,怎么很少见你发自拍啊?”

小一道:“凭什么发自拍给你看?”

王曦恼道:“我的小一啊,我求求你不要这么精神分裂好不好?前一秒你还在表扬我最好了,后一秒你又开始怼我了。”

他不等小一回答,把她给按来坐下,继续对嬴莹道:“师姐,你刚才听到没有,你不算带教老师哎,但让你参加培训,肯定也不可能。那准备安排你做什么啊?哦,对了,师姐你为什么这趟这么想过来呀?”

嬴莹看着王曦的眼睛,是那么的干净。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私事。”

王曦立刻道:“别,师姐,我最怕你说私事了,上次你去办私事儿那天晚上,我在蜀都大学里就被别人在胸膛上开了一个洞。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给我们说,我和小一都会帮你的,对吧。虽然我们实力不如你,但……那个……后台……貌似比嬴莹师姐你……硬那么一丢丢。”

王曦挠着头,似乎说这种话,很是不好意思。

的确也是,牛的又不是自己,是自己的师傅,自己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好,到时有需要,我就找你们帮忙。”嬴莹干脆道。

如果王曦的反应再快一点,就应该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了。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嬴莹千里迢迢跑到云南来办的私事?

……

嬴莹收到了王曦发来的照片,目光停留在上面很久,然后道:“我不是不喜欢拍照,只是我还是喜欢洗出来的照片。”

这句话,王曦记住了,却没有更多的举动。相反,倒是小一,后来将这两张照片给洗了出来,送给了嬴莹。

而且,小一还将这张照片给PS了一番,发到了内网上,题目是:里三院的前任和现任院花。并跟着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只是后来,两张照片,都被里院给删除了。

若干年后,当王曦的弟子,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两张泛黄的照片。

画面上的两个女子一个笑靥如花,一个倾国倾城。她们均是里院医师的打扮,白大褂,洗手衣,臂章,全都有,可却查不到关于她们的任何记录。

谁都不知道这两个女子是谁。

就算发到内网上面,帖子也很快沉底,犹如一块石头扔进了湖中心,只是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最终又回归了平静。

怎么可能查得到?

照片里的女子,在将来所做的事情,让里院不知道如何自处,让里院不知道如何评判,只好抹杀掉她的存在……

那时,已经一百岁高龄的常玉,拿到这两张照片的时候,双手颤颤巍巍,似乎这照片的重量,犹如千钧。

“师兄,其实她们,都还是孩子啊……”

“是啊,到头来,才发现,谁都有错,可谁都又没有错啊……当天道都错了的时候,我们也只好跟着错了……”赵竹仁坐在夕阳红茶馆里,望着窗外的夕阳。

“最苦的人,是王曦吧?”

“是啊,我们里院自诩替天行道,只是未曾想到,这所行的道,原来是这样的大道啊……”

第四十七章 急诊科

“师兄,这里七院,有些富得流油了吧?”王曦吃着饭,小声地对柳瑗说道。

来到里七院已经三天了,明天就要开始进行正式培训了。

和预料中住病房完全不一样,里七院里面,居然还有着几栋单元楼,全都是套间的模式,愣是将这批新人全都给塞了进去。

每个寝室有三个套间,共用一个客厅和厨房,而每个套间自带卫生间,容两人居住。

由于有特权,王曦是和柳瑗分到的一个套间,周柯则和程鹏一起。在他们的对面,另一个女生套间,嬴莹自然是和小一分在了一起。

这些天,大家都在自由活动,不过,基本上,性情相投的人,已经各自形成了小团体,并互相调换了寝室。里七院也不管,随这些人的便。

王曦还记得刚到里七院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是在开玩笑吧!?

看着人头攒动的画面,他觉得,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大大的牌子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云南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然后,等他们进入到里七院的时候,其他人可能没感觉,但王曦就觉得自己血压已经有些飙升了。

这整个里七院,居然全部都是在黄泉石构成的空间内!

就这么一道不起眼的小门,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个空间和他所见过的里三院的灵堂不一样。灵堂是封闭的,可里七院却是开放的。

在里七院里,当外面下雨的时候,这里面也依然在下雨。当外面艳阳高照的时候,里七院依然是一地阳光。似乎,仅仅是用黄泉石将这里的空间给扩充了开来。

柳瑗道:“这可是里七院这么多年用命换回来的。论财力,估计里七院在里院里真的要排第一。”

这点,王曦感同身受。

在这寸土寸金的社会,里七院用黄泉石构建出来的空间,居然比整个里三院的占地面积至少要大三倍!

用他的原话来说:里七院的空气里面,都有着钞票的味道。

现在,他有点儿明白出发之前,师傅交代给他们几个的任务了。

里七院这个格局,根本就不用防御啊!

整个入口就这有那扇不起眼的门,只有进入了那道门,才能进入里七院的地界。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里七院的鬼门关还被人打开了?

之前王曦还曾想过,光是鬼门关后面那漫长的黄泉路,就不是孤魂野鬼能闯得出来的。现在亲眼看到这个格局,疑点就更多了。

来人需要先摸清里七院的位置,闯进这扇门,然后在里七院里面横冲直撞,最后打开鬼门关。与此同时,鬼门关后面的黄泉路上,还正好挤满了孤魂野鬼,而那些鬼将阴兵,不知为何,刚好这个时候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在扯淡了啊。

他们几个这次来,还领着一项差事儿,那就是看里七院这边儿,有没有什么人,是比较可疑的。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把范围给限得很小了。

里七院的编制,院长副院长各一名,内科正副主任各一名,外科正副主任各一名,麻醉科正副主任各一名。如果说要注意,那就只用去这八个人里面找了。

当然,这都是赵竹仁自己的臆测,不能拿在院长会议上来说的。因为这种话没法说,不仅是因为这样做就是在打石建泓的脸,还因为,这样就等于把里三院给撇干净了。这种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千万不能跳出来去怀疑任何一家或者任何一个人,那样会让自己的嫌疑急剧增大。

关于那名内鬼的情况,其实目前里院有了个大概的范围。

就那两个大的已知条件,就已经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主任级别,还参加过里院进攻梁淄市的那次计划。

里院的三、七、九院自然不用说,出内鬼的概率很大。但也不能完全说他就在这三家里面。

其他各院来的友军,符合这个条件的也不少。例如里八院,那次行动,可是连副院长刘年也来了的。

但不管怎么说,当把这些人全都列一个表后,里院发现,总数也就那么几十来人。

里院的确已经设了一个套,等着这个内鬼去钻。但这个套需要遗人的配合,可最近迟迟不见遗人有大的动静,反倒是地府那边挺能折腾。里院如果单方面启动这个计划,会显得很生硬,人家不一定会上钩。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这名内鬼能在里院混这么久,本身肯定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有着非常良好的伪装。

此时此刻,别人肯定警惕性很高。所以,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浪费了,这个人哪怕就此沉寂下去,以后也不会再咬任何里院丢出来的饵了。

“那当然了,就这次,各院过来培训,都还是要交钱给里七院的。带教老师的费用,你们的吃穿住行,将来训练需要消耗的符纸和各种材料,都是一笔非常之大的开销。不可能让里七院自己承担的。不过嘛,对于里七院来说,虽然这差事儿是辛苦了一点,但不管怎么说,以后你们这批人和里七院之间,就多了一份香火情了。里院又看重传承,自然愿意乐得见到这样的局面。”柳瑗对王曦说道。

王曦道:“柳师兄,那明天开始,我们就开始正式学习了,都教些什么啊?有教材没有啊?”

赵竹仁已经点了点他,让他不要觉得自己在这批学员里面厉害就觉得了不起,王曦自然是听进去了的。

毕业半年,现在回想起自己在大学时玩耍消磨掉的时光,他都感到有些后悔。明白这种系统性地教学,其实是非常有用,而且效率很高的。

上天给了他的第二次机会,他毫不犹豫就牢牢地给抓住了!

哪怕再苦,哪怕再累,也要咬着牙坚持下去。

宅了那么多年,看了无数玄幻修真小说,他算是明白了,在哪里去找这种好事儿——只要肯努力,哪怕悟性再差,资质再平庸,也可以成为一名高手!

有了这种设定,再不努力,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哦,对了,说到这个,就要给你说一下。这次的培训,分两部分,理论和实战,实战部分我就不说了,理论部分你一定要多听听。我们这些过来支援的带教,都只负责实战。到时候,给你们上大课的,都会是各个专业的大牛,就像以前读大学时教授们来讲课一样的。甚至连整个流程,都是差不多的,最后是需要考试的。稍晚一点儿,你去医教部领教材。”柳瑗看来是吃好了。

王曦认真地点点头,医教部制定的教学计划,肯定是十分科学的,他一点也不排斥和反感。

“就我一个人啊?我们里三院,可有四十多人呢?”他联想到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每学期开学,班长就带领着全班男生去领教材的场景。

柳瑗笑道:“你以为这些教材,都像你手里面那本符箓通注一样啊?这些教材,保存时间都只有一天,时间一过,上面的内容,就自动消散了。所以,在后面,你要去医教部领教材的时候多得很。不过,等你和大家混熟了,可以安排其他兄弟去做,毕竟你都是大师兄了嘛。”

王曦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因,道:“边境?”

柳瑗的眼神有些欣慰,小师弟想事情,开始逐渐成熟起来了。

里七院虽然在境内,可却位于边境,自然要时刻防着典籍流出去。这点,和日本里十院的做法是差不多的。

虽然里院历来瞧不起周边小国那些术士巫师,但在这方面,可是小气得很,一点也不大度。不想传承千年的技艺,被别人学了去。

东南亚的其他势力,也不是没有想过渗透进里院来获取这些技艺战法,但后果是很严重的。

哪怕是在现在,想要混一个把人进入里院,也不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

但只要发现了有其他势力用出了里院的医术,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如果说是佛家或者道家,或者和里院比较交好的势力,里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但如果是菲律宾,印尼,泰国等几个国家的势力偷了师,里院就不会客气的。

里院是会越境追杀,屠人满门的!

这种事情做起来其实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因为基本上都是里七院在做这事儿。

其余各院的,本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根本不会去过问。

而里七院的人是一群什么人?

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了这里可全都是刀口上舔血的猛人啊!

对内,地处云南,长年和巫厮杀。向外,还要负责守国门,要怼全世界!

所以,在做了几次将别人整个宗门都灭掉的事情之后,猴子们就终于明白这鸡是杀给谁看的了。根本不敢染指里院医术,就连他们之后去偷学道家和佛家的本领时,也要先搞清楚,这学来的东西,是不是源自于里院。

“对,这点,就和你带不出病案室的病历,是一个道理。不过,如果真的在学习上有什么疑惑,是可以去查资料的。里七院的病案室就不要想了,这次来人太多,里七院管理起来也麻烦,专门滕出了一间屋子当自习室,里面基本上就是教材。我和老周到时候也会有事情做,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找歆哥,师傅给他打过招呼的,他可以帮你安排。”柳瑗和他一起起身,向外面走去。

“这个歆哥,就是黄义歆院长吧?师兄你和他关系很铁?”王曦觉得,既然都能这样称呼了,那大家关系自然不错。

柳瑗道:“那倒不是,只是整个里院的人都这么喊,他也愿意。”

王曦知道黄义歆长什么样子,问道:“那黄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如果师傅真的提前打了招呼,那就一定要好好抱住这根粗壮的大腿。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既然黄院长能让大家都叫一声歆哥,那么肯定人如其名,特别仗义。

柳瑗想了想道:“我和他接触也不是太多,话都没说上过几句,但你叫他歆哥,绝对没错啦!我等会儿要去开会,也要给我们说一下里七院的一些规矩,就先不陪你了。你估摸着时间去医教部。”

说完,柳瑗就自己离开了。

王曦也是初来乍到,这几天,大概摸清了里七院的布局。只是奈何里七院的占地面积实在过大,很多地方他都只是远远望了一眼。

他看了看时间,不早不晚,刚好六点半。这个时候,小一和嬴莹应该外出逛街还没有回来,他干脆就在里七院闲逛起来。

“王曦?”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声音很陌生,他转过头去。

那下巴上续起的一缕山羊胡简直太抢眼了,让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停留在上面。因为现在还这样续须的人,已经不是太多了。

这么说,这个瘦削的男子,就是里七院副院长黄义歆了?

说曹操,曹操到?

“歆……歆院长……好。”王曦道。

黄义歆一怔,然后反应过来了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是在称呼自己,神秘地对王曦笑道:“来,王曦,给你安排个差事儿,看到那边那个又壮又黑的人了吗?”

王曦顺着黄义歆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里,果然有个黑黑壮壮的里院医师,正在闲庭漫步,一只手拿着一个煎饼果子在吃着,另外一只手还拎着一个口袋,里面看样子还有一个煎饼。

王曦点点头,道:“呃,黄……歆……哥,看到了。”

黄义歆道:“那就好,去,把他手上的煎饼给我抢过来!”

王曦一时没反应过来,道:“抢……哪只手的啊?”

黄义歆道:“当然是他没啃过的那个啊!”

王曦这时脑子才回过神来。

看那人的臂章,可是一名主任啊!

不是职称的主任医师,而是职务!这个黑壮的人,是某个科室的主任!还是正的那个!

这人谁啊?

因为之前里三院和里七院曾经闹过误会,所以王曦是知道里七院的各位高层长什么样子的,可他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位主任啊。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

歆哥让我从一名主任手里面抢吃的啊?!

我不会被一掌拍死吧!?

另外,身边的人,真的是黄义歆吗?能让自己做这种事儿的,真的是柳师兄嘴里那个特别仗义的歆哥吗!?

“那个,歆……歆哥……这不太合适吧……您要是在想吃,我……小弟这就去院外边儿给您买……”

王曦哪里敢去虎口夺食。

“没什么,我和烽哥关系好着呢,你尽管去,吓一下他。放心,烽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谁都可以涮他两句。”黄义歆道。

王曦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敢,道:“黄院长,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迈不动脚啊…”

“怎么?我这个副院长的身份,对你不好使?快去,烽哥不过是个主任,我大他一级,找个乐子耍耍。”黄义歆道。

“黄院长你别玩儿我啊,你们里七院的主任,我都认识……”

王曦想起了里三院后门的夕阳红茶馆儿。这烽哥,可千万不要是什么退休的高人啊。不过,看样子,他年龄也不大啊。

“哦,也对,就这点儿我们里七院要特殊一点。除了一般编制外,我们里七院增设了一个急诊科,烽哥就是我们急诊科大名鼎鼎的聂主任了。快去。”

王曦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走到聂主任面前,给他说一下实情,让他知道自己的苦衷,好把自己给撇干净?

可他刚迈出一步,心中突然就沉了下来,眼光再次望向了聂烽。

里七院多了一个急诊科!

意味着就多了一名急诊科主任和急诊科副主任!

这种职位的人,让他很有想法啊……

第四十八章 教学计划

之前说过,里七院地理环境特殊,承受者极大的战斗任务,所以这里面的人可都是些猛人。

甚至可以说,里七院周边的不友好势力实在太多,这点上,连远在日本的里十院都不能比。至少目前日本方面在表面上是打算跟着里院干。

那么多年,阴阳师们都未能踏进鬼门关半步,日本方面多半也反应过来了地府和里院之间,是有着协议的。

于是,立刻开始了他们大和民族一个十分重要的品质,那就是虚心学习。里院自然不敢什么都教,可既然里十院的鬼门关开在日本,缺乏了本土势力的支持,全靠华夏的里院医师过去,工作很难开展。

既然招了本土医师,那么就要让这些人干活。同时,薪水还要从华夏政府这边儿来领。虽然钱不多,但这是一个姿态。

千万不要一个不小心,这远在海外的里十院,突然就变成了日本的里一院。

里七院这边的情况也是,周围小国势力错综复杂,且相互之间还有攻伐,有时还会把官司打到里七院来,让他们来评理。里七院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也从侧面反应出来一个事情,那就是在这块地界上,里七院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所以,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里七院急诊科就应运而生了。

他们,便是里七院的快速反应部队!

聂烽能成为急诊科的主任,实力自然不弱。王曦仅仅是远远多望了他几次,他便有所感应,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站在王曦身旁的黄义歆,瞳孔一缩,没有丝毫犹豫,便撒丫子就跑,看得王曦目瞪口呆。

“警惕性变高了啊。”黄义歆喃喃道。

说完,不再理会王曦,自己走了。

王曦留在原地一头雾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看聂烽的反应,似乎经常被黄义歆捉弄一般。

“歆哥和烽哥是同期,他们两个还没进里院的时候,便是一个班的,都是西南医大毕业,一起招进里院的。如果说要论关系,和歆哥最铁的,就是烽哥了。”一个声音传来。

王曦望过去,内心吐槽,你们里七院的人都喜欢这么神出鬼没吗?

“杨主任好!”

他认出来人,是里七院的内科副主任杨允佶,话超多,之前进攻梁淄市的时候,他硬扛天雷受了伤,还在里三院养过几天时间的伤,把柳瑗给烦得不行。

“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王曦,有什么问题没有?对于你,哪怕赵老哥不打招呼,我们也会照顾的。”杨允佶又开始一副长辈的模样了。

王曦看着杨允佶那胖乎乎的和善面容,但内心却一点也提不起和他继续交谈的兴趣,他的注意力在聂烽身上。

“杨主任,我正准备去拿教材呢。那个,我现在才知道,你们里七院原来还有一个急诊科啊,怪说不得你们里七院实力这么强,在十座里院里面可以排进前三甲。”王曦想打听一下聂烽的事情,做了一个铺垫。

因为从他突然知道里七院多了这么一个建制之后,就一直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在告诉他:问题在这里!

从先前杨主任的话里,他听出来了。这个聂主任,和黄义歆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而黄义歆又处于里院高层,可以接触到很多核心信息。那么,说不定,在某些时刻,聂烽可以从黄义歆不经意之间所说出的话得到一些提示,进而推断出一些事情。

没跑了,这名里院的内鬼,就是聂烽了!甚至都不用观察急诊科的副主任了!

……

王曦得出了这个结论,然后仅仅一秒,就泄了气。

这么容易就被自己把里院的内鬼给揪出来了?而且就算是,别人一句凭什么就可以把自己给问来哑口无言。

那别人还可以说王曦是赵竹仁的亲传弟子,信息就是从他那里泄露的呢?而且之前王曦被别人胁迫,还曝出了里三院露凝霜的部分信息,要这样算的话,王曦就说不干净了。

但那种感觉就是挥之不去,他觉得冥冥之中,真的存在着那么一种指引,让他把聂烽给死死地锁定了。

“急诊科啊,以前是没有的,我当住院医师的那会儿,都没有这个建制。全靠烽哥打拼出来的。你别看急诊科整个编制不超过三十人,但这些,可都是能连续作战四十八小时的主。干急诊科,除了要实力强,还必须要能吃得下这份苦!”杨允佶道。

“那工资很高吧?”王曦不敢打听得太过直白,虽然他觉得杨主任其实也有点儿蠢萌蠢萌的,但好歹是个主任啊,于是故意又岔开话题,显得自己很小白。

杨允佶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老是想着钱,和我们这一代相比,就有些物质了。不过这事儿你倒说对了,和外院急诊科又累又没钱相比,里七院的急诊科至少待遇还是挺不错的。”

“对了,既然聂主任那么厉害,为什么上次进攻梁淄市没有见到他?”王曦说得好像突然想起这么个事情,随口问道。

杨允佶道:“去了的呀,他们急诊科全科室都去了,你知道伤亡率是多少吗?”

杨允佶的表情有些神秘,凑近问道。

王曦想了想,道:“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了吧?”

听杨主任的意思,应该是很惨吧?

杨允佶笑道:“嘿嘿,零,一个都没战死。晓得这是群什么人了吧?”

王曦果然有些吃惊,那场战斗他是亲身经历过的,最后遗人的六月大阵从头上砸下来的时候,场面的确惨烈。但没想到聂主任率领的里七院急诊科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那聂主任他们到底是隶属于内科还是外科啊?”王曦问道。

建制是可以有这么个建制,但是里院骨子里的战斗模式还是逃不出这几个套路,总不可能急诊科还能跳出近战格斗、符咒、阵法这个大范围吧?

杨允佶道:“都属于,也都不属于。”

王曦先是没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稍一思索,就反应了过来。

杨允佶的意思是,进入急诊科的这批人,都是内外兼修!

而要想这样,那么这些人,最低级别都是副主任医师了!

能率领这么多猛人,那这个聂主任实力到底有多强啊?

他想到了,就立马问了出来,道:“那聂主任的实力,岂不是非常之强?”

杨允佶道:“那是自然,但光是我说,你可能感觉不到,以后有机会见识的时候,你就明白了。走走走,陪我去喝两杯。”

王曦立刻拒绝,道:“杨主任,我是我们里三院的学员队长,这样不太好吧,柳师兄刚让我把大家集合起来,可能要说点儿什么。”

杨允佶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道:“王曦啊,你觉得我的实力和你柳师兄比怎么样啊?”

王曦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道:“肯定是杨主任您更高啊。”

杨允佶道:“那你觉得你撒谎的时候,气息能瞒过你柳师兄吗?”

王曦立刻大窘。对啊,在这种实力的人面前说谎,不被察觉才怪!

“算了算了,你去吧去吧,我去找烽哥。记住了啊,在咱里七院,有困难,找烽哥和歆哥,就错不了!”杨允佶摆摆手,转身离开。

王曦道:“不好意思啊,杨主任,我是真有事儿,我还要去医教部领教材。我刚才怕这个理由没什么说服力。”

杨允佶停下脚步,道:“没事儿,我又没放在心上。你好好修习,据我所知,泓哥可是给三院长打了包票的,说半年后,要把你操练成一名主治医师水平!就是那种人人都以为你是个青铜,其实你已经是个白银啦!”

王曦连连道谢。

这杨主任真的是话超多,相隔一阵时间不见,还是老样子。

他见杨允佶离开后,飞快地跑到医教部,签字领了教材,然后回到了宿舍。

这个时候,他才慢慢地静下心来回想之前的对话。

当时太突然了,有好多问题,其实都不在重点上,自己也没好意思问太多。现在想来,自己本就是一个小白的身份,随便打听,别人也不会怀疑自己的。

初来乍到,打听一下贵院的一些人事情况,不是很正常吗?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他自己一个人洗漱完毕,就躺在了床上,等着两位师兄回来商量。

说不定,才来几天,师傅交代下来的任务,就会有进展呢!

一边等,他一边在内网上查看着里七院的首页。才发现,原来人家的院内建设一直都挂在那里,只是以前自己没有往下翻而已。

当他读完聂烽的简历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聂主任的事迹实在是生猛,甚至可以说有点儿耀眼,过于高调了。

结合一些内网上的评论来看,聂主任可是一个脾气超好的人,可一到战斗的时候,就会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总之,好评如潮,是一个没有心计的人。

等周柯和柳瑗回来的时候,也才不到十点钟,他把这事儿说了一下,看两位师兄有什么看法。

但就连周柯也表示,只是目前的情况,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聂烽有问题。

“对了,我发现里七院有个奇怪的现象,很社会啊,大家都是以哥相称,根本不看职务职称,我今天就发现了一名副主任医师和一名主治医师互相这样称呼。”王曦问道。

柳瑗道:“一个地方,一个习惯,有什么好奇怪的。就和我们里三院互称师兄师姐一样,上次在你外婆灵堂外面儿,温副主任还称我们两个为老师呢。”

“哦,怪说不得,你敢让我称黄院长为歆哥。”王曦道。

这时周柯插话道:“歆哥和烽哥,他们的关系,就几乎等同于我和你柳师兄的关系。你先前那个推测是有一定的道理,可反过来想,如果说聂主任有问题了,那其实也就是在说歆哥有问题了。这样说的话,信不信整个里七院的人都会和你干架!?”

“这么严重?歆哥威望这么高?”王曦道。

“对!歆哥的威望不止来自于他副院长的职务,还因为他是一个特别有侠义心肠的人。要说整个里院谁最有太医院的古之遗风,就只有他了。”周柯道。

柳瑗也补充道:“是,不管谁找他帮忙,他都会很用心。他有句口头禅,叫做不要怕麻烦……别人。虽然他总是这样说,可到头来,被麻烦的,却是他自己。”

王曦有些无语,道:“完全看不出来啊,就先前,他还让我去抢聂主任的煎饼呢。”

柳瑗笑道:“歆哥是个很有趣的人,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和聂主任一样,在整个里院口碑都超级好。不过,可能是因为他和聂主任关系最铁吧,所以总喜欢洗涮聂主任,弄得来有些时候下面的人迎合他,也跟着这样做,而聂主任也不生气,随便你怎么说。但我给你说啊,这是他们里七院的家事儿,我们可不能这样,叫声歆哥烽哥可以,其他的,还是要尊师重道。”

王曦明白,在里七院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大家相互打闹,插科打诨,其实也是减压的一种方式。

“那聂主任那边儿,我们还查不查?”王曦问道。

周柯想了一下,道:“不用太过刻意,这种事情很遭人反感的,具体的,我们每天晚上碰个头,理一理就行了。这个任务,完不成也没关系的,里院高层肯定还有其他办法,我们可别把两家的关系闹僵了。上次我们两家闹了一次之后,现在关系反而还更好了一些,可别给破坏了。别忘了,这次来的主要任务,你们是学习,我们是带教。你最喜欢的玄幻学院流,还不好好努力吗?”

王曦认真地点点头,内心充满了期待。

如果杨主任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半年后,自己将会脱胎换骨啊!

那必须要努力啊!

柳瑗见他双目放光,道:“师弟,我刚看了一下教学大纲,任务不算太重,只是可能大家刚开始体力上吃不消。第一个月,白天你们都是上大课,不分专业,统一集中学习。然后晚上的时候,你们就会跟着带教老师,外出见习,只是看,什么也不用做。从第二个月开始,就会在白天加入实战训练内容,各科便开始有所侧重。然后晚上依然是见习。剩下的四个月,你们就不止见习了,需要自己来实习了。从教学计划上来看,现在的你,应该可以至少完成一大半教学任务,所以,杨主任那样说,那肯定是对你要开小灶了。不过,你是队长,大家都参与的学习,你不能觉得无聊就不参加了。”

王曦对这个计划没什么意见,很中规中矩。

“那最后有没有两两捉对厮杀啊?”这是他比较关心的问题。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在同届中,必定会大放异彩!

“这个还在讨论中,关于这点,里七院的医教部和其余各院的医教部,意见没有达成一致。”柳瑗道。

“具体是指……”王曦问道。

“其余各院的医教部,意见倒统一了,包括我们里三院在内,觉得可以适当安排同龄人相互切磋竞技,提高血性,注重实战。”

“那里七院的医教部意思是……”

“以院为单位,击杀敌人...”

“那这个敌人是……”

“抽签定,我瞄了一眼,有泰国小鬼,婴灵,跳尸,冥婚新娘,贞子,丧气鬼、喜气鬼……”

第四十九章 校园的味道

王曦的理论知识可是异常丰富,光是听这些名字,就头皮一阵发麻。

这里面就没有哪个是善茬儿。

大部分的影视作品以及文学作品里面,比较厉害的鬼魂通常都是女人和儿童,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一是出于艺术上的考虑,从女性的温柔和儿童的弱小转换为有着极大怨气的厉鬼,这个巨大的反差,能带给观众一种震撼的感觉。第二,便是这种纯粹艺术上的考虑,居然是对的……

那一串串王曦听着就头痛的名字,哪一个在业界之内不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栽在它们手上的道家佛门弟子不计其数。

太医院古时候血脉单薄,尽管猛人辈出,可毕竟华夏幅员辽阔,如果真的在这串名单下面有个击杀榜,太医院说不定连前三甲都进不了。

那时真要有个僵尸婴灵什么的,老百姓第一想到的,肯定是道家,因为道家在这方面做得其实相当不错,道家弟子入世后,很快就树立起了道门的旗帜。如果实在是找不到道家的道长们,大家便会向佛门求助。只不过佛门理念不同,讲究慈悲为怀,哪怕是对待怨灵,也要留人一线生机。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当时的朝廷,到底对道家和佛家分别是什么态度。至于太医院,不怎么发展门下势力,一心一意地守卫鬼门关以及……紧密团结在统治者的周围。

不得不说,现在看来,这其实是非常聪明的。既保证自己时刻能出现在统治阶级的视线当中,却又从不干涉政治,不让别人以为自己有威胁。

但尽管太医院以前击杀的这些怨灵比不上道家和佛门,但总还是有所斩获的。加上道家佛门也曾将自家典籍寄存于太医院,所以,太医院对这些怨灵,都是有着详细的记载的,而且还是综合了三家之言的那种。

王曦曾经在里三院的病案室潜行修习,读万卷书,知道这些家伙有多么的凶险。

尤其是喜气鬼和丧气鬼,如果是一般人遇到,那就基本上没解了。

“柳师兄,这玩笑开大了吧?”王曦觉得,自己面对着上面那些怨鬼恶灵,就算不能击杀,但至少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但如果是整个学员大家都在,说不定就要出事儿。

柳瑗认真道:“看里七院医教部的意思,不像是开玩笑。”

王曦道:“柳师兄你就不帮我们争取一下吗?”

柳瑗道:“我又不是医教部的人,我争取什么,我就是去听听教学大纲的。”说完,跑到一边的简易沙发上躺着,拿过一本书,把头盖着,看样子是想休息一会儿了。

“周师兄,两两捉对厮杀,我和小一这么强,不正好给里三院争光吗?柳师兄不正喜欢这种吗?”王曦又对着周柯说道。

“你柳师兄只是傲气,又不是争强好胜。再说了,我们讨论这些没意义的,不然你以为柳师弟为什么不理你了。好了,快休息吧。调整了三天,差不多了,明天正式开课!”周柯鼓励地拍了拍王曦,表示对他充满信心。

王曦一听也是,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里七院医教部要是真的对自己的教学计划这么有信心,那也就随便他们折腾了。

既然决定不操这份心了,王曦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天亮……

“吃两个包子不好么!?非要坐下来吃过桥米线!”王曦一边数落着小一,一边带着他急冲冲地往被布置为大课教室的礼堂赶去。

都已经八点半了啊,妥妥的迟到了!

“这里的包子,更好吃吗?”小一问道。

王曦无语,懒得和她解释。刚走出校园的他,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还能重新体验这种感觉。

“那我们中午吃包子好了。”小一见王曦没理他,扯着他的白大褂的一个衣角角,跟在后面。

谁大中午的吃包子啊?

他带着小一,来到了教室的门口。

完了,这不是读大学的时候的那种前后都有门的阶梯教室。这个礼堂,只有两扇门,都在最前面。只要自己一打开门,将会沐浴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王曦历来不喜欢迟到,所以没有应对这种局面的经验,还在苦苦思索,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般,在想办法找一个说辞,说给老师听。

他还没有想好,小一已经霸气十足地将门一推,闪亮登场了!

“烽……烽……烽哥……第一堂课就是您……亲自……亲自来上啊……”王曦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聂烽,结结巴巴地道。

聂烽向前方指了指,示意他们自己找座位坐下,道:“下次不许了啊,王曦。”

王曦立刻点头,眼睛向教室扫去。

很明显,大家的座位,虽然没有强行规定怎么坐,但各院的学员还是彼此扎堆,坐在了一起。他看见里三院的同期们在向他这个大师兄招手,立刻抓起小一,跑到了大家的后面坐着。看起来大家的学习积极性都很高,都是尽量往前坐,不像王曦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大家都是争着抢最后面的位子。

教室里有些骚动了起来。

这里的每个学员在聂烽开始正式讲课前,已经听过了他简短的自我介绍,现在听闻这小子居然称呼他为“烽哥”?而且,看着样子,聂主任还认识王曦?

除了里三院的医师们,其他各院的同事,看向王曦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些不同的东西。

王曦带着小一镇定地坐下,尽管他还是能感受到时不时有眼光向他投来。

没事的,没事的,这些人都是新同事,都是其他各院新招的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在内网上混。

因为刚才,聂烽已经点出来他的名字,而他心里清楚自己在内网上究竟有多红?

“这么多人听他讲吗?那时间怎么够?”小一第一次经历这种校园上大课,低声对王曦说道。

可不管她声音压得多低,还是引起了聂烽的注意。

第一,教室里本来就很安静,完全不像一般大学上课时大家在下面吵吵闹闹的样子。第二嘛,这里可是里院的课堂,上面讲课的是一位急诊科的主任医师……

聂烽果然如传说中的好脾气,被连续打断,也没有生气,反倒是来了兴趣,道:“张小一,为什么你觉得时间不够呢?”

小一被点名,居然还知道站起来,道:“有的人聪明,有的人笨,那到时候大家你问一句,我问一句怎么办?”

聂烽还没有回话,王曦已经拉了拉小一的衣服,也站了起来,道:“烽哥,您说您的,别见怪。”

聂烽稍微思索了一下,也便明白了小一为何有此一问,他对王曦点点头,用手示意二人坐下。

巫的传承,因为受到人数的限制,基本上,都是通过师傅带徒弟这种方法。一般来说,一个师傅也就带几个徒弟,大家随便找块地儿,席地而坐,也就可以开始传道授业解惑了。那种情况,说不定当徒弟的有不懂的地方的时候,就会立刻提出,随时打断。其实,里院以前也是这种教育模式,只是现代发展迅速人数猛增之后,才开始给医教部加上了教育教学任务。要在以前,两家的授课模式,都差不多的。

想通了这点,聂烽便继续开始讲课,借着王曦所说的那句话把台阶给下了。毕竟,他觉得,不是太适合在这种场合解释这个问题,一旦解释,就需要点破小一巫的身份。上课还是就好好上课,不要被这两个身份特殊的人把节奏给带偏了。他相信,王曦接下来会好好地给小一解释清楚的。

“那么霸道?不准提问?只准下来再问?”小一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望着王曦。

“我求求您别说话了,写写小纸条不好么?”王曦不动声色地将笔记本向身边推了推。

“他发现不了?”小一听话,写完这句话后,把本子又推了回来。

王曦一想,也是啊,以聂主任的实力,灵识要覆盖全场,绝对是轻轻松松的一件事情。但他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故意把灵识用来探查自己写的什么内容。毕竟,大家可都是在做笔记呢!

可是被小一这么一说,让王曦立刻又有了一种读高中的时候,背着老师传小纸条害怕被发现的那种感觉。

那个时候,就为了彼此之间说那么一两句毫无营养的话,就需要麻烦好多夹在中间的人帮忙。

在每一次打开纸条的时候,内心都充满了期待,想一想对方都会说什么呢?

王曦抬起头,并转过去,看向了身边的这个女孩儿。

这一看,王曦的眼神就再也移不开了。

小一也在望着自己,似乎是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不继续写小纸条回话了。

算下来,认识她,已经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啊,但总觉得,像是过了三十年那么长。

她还是像刚开始认识的时候那样,留着一个齐刘海,只是现在,后面还扎着一个丸子头。眉毛弯弯的,眼睛圆圆的,一直盯着王曦,似乎是在暗示王曦继续写啊。她年纪还小,脸上的皮肤虽说不上吹弹可破,可也白里透红。鼻子挺直,小嘴故意左右交替地歪斜着,在试图引起王曦的注意,可能她觉得,王曦有些出神了吧。

原来,一直以来,有这么一个女孩儿,默默地陪在自己的身边,有时大大咧咧,有时却又安静害羞。

他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想起自己和小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发现这些记忆非常的鲜明,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呃,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医学上,这些都称为近期记忆,短期记忆,印象深刻一点,其实没什么奇怪的。

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让他内心触动的,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发现,他的内心里,有一道身影,住了下来。这个纯洁的女孩儿在他的心房里横冲直撞,势不可挡,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最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他心上最长最大的那道伤口面前,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走了过去,十分善良地想要修补它,可是她却不懂,这伤,她医不来,这血,她止不住,她只会笨拙地把自己堵在那道口子上,希望这样,可以让出血慢一些,可以让痛苦少一些。

可偏偏这样,在不知不觉中,那道伤口变浅了,变短了,开始逐渐愈合了。

因为最简单的,有时就是最有效的。对于止血,医学上,从来都是采取最简单的压迫止血法,没那么神秘,没那么高明,哪里出血了,先压住,说不定压一会儿,出血就停止了,压不住,那好,我缝一针。

他想着想着,出神了,看着面前的可人儿,痴痴地伸出了右手,摸向了小一精致的脸庞。

小一看他动作,有些不明所以,疑惑之余还抽空瞄了一眼正在讲台上讲课的聂烽,见他正埋着头对着电脑在那里照本宣科,等她转回视线时,一只手轻轻地摸在了她的左边脸颊上面……

一种温温凉凉的感觉传入了手心,很矛盾,描述不出。小一正微张着嘴巴,死死地看着自己,然后她抽了抽小鼻子,扭过脸,闻了闻王曦的手,惊呼道:“臭的!”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自己刚才是在干什么!?

算调戏别人了吧?耍流氓了吗?

“怎么会是臭的?!”王曦心想,借着这个理由,顺势把手放到自己的鼻子面前,也闻了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在白大褂上面搓了搓,看来早饭自己吃的包子,还残留有一些味道……

小一刚才的惊呼虽然小声,可还是引起了聂烽的注意,不过他并未再次点他们的名,小一可能还没有足够的课堂纪律这种观念,但表现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她的身份,就注定了不管到哪一座里院,都会得到优待。

王曦搓了两下手,内心居然出现了一丝悸动,他将这份悸动强行压了下去,道:“不好意思,中午请你吃包子,听课。”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两只手都依次放在了课桌下面。接着,小一从自己的包包里面,摸出了手霜,涂抹在了自己的掌心,然后抓住王曦的两只手,在那里揉啊揉的。

“抹点,就不臭了。冬天就要用,嬴莹师姐送我的,以前我都不懂这些。她的手,看起来比我的还嫩!”

小一的动作很温柔,那双小手很柔软。

王曦自己让别人听课,可此时,他听不进去了……

第五十章 从前慢

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直以来,王曦和贝儿,都是异地恋。相隔很久,才能见上一面。上学的时候,自然没有体会过校园恋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还记得,平安夜的那一晚,小一曾经问过他,校园到底是什么样的。当时他说,自己是个宅男,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不太真实,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和那些电视小说里面所描写的,也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多帅哥美女,没有那么多龙傲天和玛丽苏。大部分人的大学生活,其实都是很普通的,普通到这四五年来没有半点波澜,当毕业的那一刻,回过头来望时,才发现这四年或五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没有霸道总裁,没有富二代官二代,没有热血打斗。有的,全都是普普通通的点滴瞬间。

某间教室最喜欢的一个座位,某个小店最好吃的一道便宜小菜,某家网吧最好用的一台电脑,某个最喜欢的动漫角色……

所有的这些,对于王曦来说,他都经历过,但唯独,没有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女孩儿,在教室里,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在他的大学生涯里,对于恋爱,只不过是课堂上的短信聊天,回到寝室后的qq聊天,以及晚上打电话,互道晚安。

可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和话题可以聊?

王曦或许说得很起劲,今天谁谁谁,又做了一件蠢事,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让贝儿怎么回?贝儿并不认识这个谁谁谁,对于她来说,这事和她毫无关系,她又不在现场,王曦的讲述能力和搞气氛的能力又不是一流,有时贝儿甚至不知道王曦所说的事情,好笑在哪里。

两个人,两座城市,过着彼此不同的生活,全靠在天空中飞舞的电子信号,维持着相互之间那一点微弱的联系。

木心的《从前慢》里面,说道,以前,车马信都很慢,一辈子的时间,只够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一声问候,一句祝福,都要等待漫长的时间。所以两个人之间总感觉有说不完的话题。

有句话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从生下来开始,要说多少话,都是已经注定好了的。谁先说完谁先死。

那么,是不是两个人之间也是一样的呢?当两个人之间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也就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自己和小一其实也是这样的啊。

记得去年九月,刚认识她的时候,因为不想逛街,带着她去看了一场电影《雷神3》,之后,小一就拉着自己问东问西。她觉得,王曦怎么能够懂那么多东西呢?

后来小一来到里三院之后也是,拿着王曦的电脑,把漫威电影看了个遍。越看到后面,小一的问题就越少了。

因为她看懂了,不需要问问题了。

然后王曦为了不让她打扰自己看书,又推荐漫画给她,从《死神》到《火影忍者》,从《灌篮高手》到《海贼王》。

每每看到剧情悬疑的时候,小一就会忍不住问他,接下来呢?

她从来不怕剧透,王曦甚至发现了这点,如果接下来剧情的走向,是悲剧,她就不会往下继续看了。

在《火影忍者》里面,佩恩摧毁木叶村,卡卡西战死的时候。小一就问,真的吗?卡卡西老师真的死了吗?

王曦不想剧透,就说自己看。

然后小一接着往下看,发现卡卡西的灵魂都已经和他早已死去的父亲相见了,便果断弃剧,不看了。

王曦只得告诉她,她最喜欢的卡卡西老师没死,她才重新开始看。

也是一个善良脆弱的孩子啊。

两个人之间,很多时候,都是在聊着王曦这个宅男所擅长的东西。

有游戏,有漫画,还有美日英韩剧,总之,刚刚融入现代社会的小一,在王曦的带领下,向着一个宅女的标准勇往直前且坚定不移地前进着。

小一很吃惊,王曦怎么可能懂这么多东西?王曦的知识储备怎么能够这么丰富,简直就没有他不懂的啊。

一个医,一个巫,从来不聊学术专业,话题全在这方面。

可渐渐的,王曦发现,小一和自己探讨这些的时间,开始慢慢变少了。

有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就在自己身边发呆,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如果王曦招呼她,说又出什么新东西了,赶快一起来看看,她也会立刻答应,然后两个人就并排坐在值班室的小凳子上,对着那小小的电脑屏幕。

但终究不像刚开始那样,一个一直聚精会神,一个有时心不在焉了。

但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一直在一起,不是吗?

不再是分隔两地,认识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而是有着相同的朋友,有着相同的爱好,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臂章,以及,守卫着对各自而言,珍贵的东西。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王曦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然地放到鼻子之前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清香。

小一已经把手收了回去,又偷偷瞄了一眼聂烽,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王曦,用嘴型道:学过。

王曦收敛心神,将注意力也放回了课堂。聂烽正在讲的,是内外麻醉三科阵型配合,上课不久,讲的还是最基础的,目前正在讲的,是单一科室,不同人数的阵型。

后面会逐渐延伸到两两科室协作,三个科室协作,直到讲到标准的里院战斗小组,七人满编,队长不限,队员内科外科麻醉科二比二比二的设置。

讲完这些,进一步扩展,就会说到更为高级的临时位置变换。例如到了后面,大家都开始内外兼修,或者三系兼修的时候,如果战斗中有了同伴死亡或者丧失战斗能力,缺失的位置就需要有人来补上。

看来,至少今天一天,是说不完这些的。即使能讲完,晚上安排的见习也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逐一演示。

王曦对着小一笑了一下,然后写道:“还是认真听听,给烽哥面子,听我的。”

他知道小一这丫头的命门,她总是很崇拜自己,所以每当自己拿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表示这件事情这么处理就对了的时候,小一是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他不是真的要听课,而是不敢再继续看小一的那张美丽可爱的脸庞。

他不是没有牵过小一的手,他甚至还抱过小一呢,可这次,真的不一样啊。

他们不是在演习,也不是在任务,也不是在打闹,而是像对情侣一般,很自然。

他的手,刚才一直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小一还很认真地将手霜涂抹到了他的指缝之间。动作很温柔,即使王曦的手指那么僵,也没有强行掰开,而是很细心地一点一点的慢慢揉。

他将目光望着前方,脑袋里却思绪万千。

怎么办?

他的有限人生里,没有这种经验。

在小一眼中,什么都懂,什么都处理得下来的王曦,这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小一之间,越来越像一对恋人,可身边,却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而且是那种大事,让他们这种小人物完全无法决定方向,却又不得不被裹挟在这洪流中的大事。这些事,让他一直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即使以前有时间,他想得更多的,却是贝儿,是那些自己脑补出来的苦情戏。

他的视线和注意力,很少在小一身上停留。直到刚才,他才明白,原来,他是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呆在自己身边,自然到吃饭喝水呼吸睡觉一般,不会让人刻意去想,去思考。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很在意小一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不知道。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小一,都是需要他守护的人。

下课的时候,小一拉着他,说到处去耍耍,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课间的十五分钟,其实什么也耍不了。

但小一不一样,刚接触这种校园生活的她,很是兴奋。王曦让她好好呆在教室里,她就听话地到处走,和里三院的同事们说着话,因为大家会叫她一声,小一师姐。

她很受用。

里三院的这些新同事们,都知道,小一和王曦的关系很好,关于他们两个的绯闻,早就在里院传开了。至于二人的实力如何,倒还真不好说。

小一学习巫术至少十年,学习医术也有个几年。要论这点,才入门几个月的王曦,根本不能比,小一的实力,妥妥地要比王曦高几层楼。

但如果真的让他们两个人生死相搏厮杀一场,王曦的胜率还要高一些。

即使是游戏里面的战斗经验,那也是经验。

现在的王曦,早就按照平时打游戏的习惯,有了一套自己的攻击输出方式。

白大褂的右边口袋,前三张符必定是雷符,用做攻击。左边的第一张是土符,用做防御,第二张便是风符,拿来提速,不管是继续欺身近战,还是迅速远遁跑路,都很方便。

虽然尘缚的造型更适合用来刺戳,但只要用灵力凝聚为长刀模样,一样可以施展师兄们教给自己的刀法,哪怕现在他的灵力长刀凝聚得并不稳定,可只要把敌人砍结实了,也伤害巨大。

第二节课依然是烽哥在继续之前的内容,大家看来都听得很认真,包括小一,也开始学着大家的样子,做起了笔记。

这些东西,看来以前代师叔并没有教过她,聂烽的课件,做得也很用心,既有平面示意图,还有短视频进行讲解。所以,小一听得津津有味,一句话都没有讲。直到下课后,她才告诉王曦,读书学习,真的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王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意思是以前我晚上看书的时候,你老是打扰我,让你学学西医应付考核,也是坐不下来,现在居然好意思说这话?

也就是聂主任的讲课讲得好,不然估计这丫头屁股坐不稳五分钟!

但毕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可想了半天,王曦也想不出什么鼓励的话,因为他发现,那些老生常谈的话,是自己以前最讨厌的。

小一不以为意,做了个鬼脸,收拾好包包,就要走。

王曦连忙拉住她,这丫头不至于吧?精神分裂么?前一句话还是学习使我快乐,后面就马上准备翘课了。

“还不走?走,吃包子去!我看看这边的包子是不是真的这么好吃,对了,你发了那么多钱,以后你就是我的长期饭票,我都跟着你混!”小一见王曦拉住自己,赶快帮着他一起收拾。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里院的课,一节一个小时,就两节,现在尽管还不到十一点,但上午的教学,已经结束了。而下午,只有一节课。

再一次漫步在校园里,哦,不是,漫步在里七院里面,王曦的感觉,明显就不一样了。

他自己说不清那种微妙的感觉。

其实自己也曾和小一在蜀都大学里面漫步,但很明显,现在和那时,是有区别的。

里七院的格局,并不是校园的模样,没有足球场,没有篮球场,没有成片的教学楼和实验室。取而代之的,是行政楼,演武场,病案室,以及羁押魂魄的地方。

里七院财大气粗,他隐藏自身的方式,和里三院完全不一样,自辟空间。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住院部,门诊大楼。

王曦带着小一,向着那扇神秘的大门走去,他们中午,真的要出去吃包子……

而显然,里七院的食堂,中午是绝对不会卖包子的……

这几天,他们也多次出入这扇有着空间之力的门。走得多了,也就不那么新鲜了。其实进进出出的时候,一点多余的感觉都没有,就像走过了一道普通的门。

“小一,前面那人,是嬴莹师姐啊。”这个时间,刚好十一点左右,等着排队出去的人不是很多,而嬴莹,恰好现在是排在第一个的,正在检验臂章。

“好像就是,要不要喊她一起去吃包子!?”小一问道。

王曦看着嬴莹的背影,忽然想到,自己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这么想来里七院,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

而里院的安排,现在看来,她既不是带教的老师,也不是培训的学员。

那她现在要去做什么?

第五十一章 外卖引出的脑洞

王曦突然就很好奇,对小一言语了几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因为他非常明白,要是不给小一讲清楚,这丫头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打招呼。

“怎么样?去不去?”王曦的表情,像极了在诱拐未成年少女。

“去!刺激!”小一立刻答应了下来。

跟踪嬴莹师姐,这么好玩儿的事情,怎么能不去!?

王曦心里是有些担心,但小一纯粹就是燃烧起了八卦之魂!

“别急别急,现在排队的人太少,我们等她出去了再去排队,她应该走不远,寻着气息,不难找到,只是注意控制好灵识,最多扩散三米,别被师姐给发现了。”王曦拉着准备冲上去“明目张胆”进行跟踪的小一。

“没事,出去了,我们再来隐藏气息。”小一根本不担心,一边说,一边伸进自己的包包,去摸那王曦觉得有些恶心的“鸡屎药”。

王曦见嬴莹已经走出了里七院,立刻拉着小一,排在了队伍的末端,同时阻止了她试图给二人涂抹用以阻隔气息的巫药。

“我们出去,可就是在尘世了,现在大白天的,我们两个难道弄个大花脸吗?”王曦气道。

“也是哈。”小一把手从包包里取了出来,“可那样的话,我们很容易跟丢啊,灵识不敢扩散太广。”

王曦道:“不用,没发现吗?嬴莹师姐和我们一样,穿的可都是工作服,现在又是大白天,所以,她的活动范围,肯定就在这外院以及附近,连一条街的距离都不会出!”

小一稍微有点想了一下,立刻崇拜道:“王曦,你好厉害!这些东西,都和医术或者巫术无关了,你怎么学的?”

王曦挠了挠脑袋,道:“这些呀,是天生的。智商你知道吧,就像灵识一样,有的人高,有的人低。”

小一歪着头仔细地思考着他的这个比喻,最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像我这种智商低的,还有办法没?既然你说你智商高,那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王曦用一种“你是在开玩笑的吗”的表情看着小一——虽然他刚才随口胡诌也是在开玩笑。

但这丫头很显然听进去了啊!

她的表情带着丝丝遗憾,似乎在苦恼自己的智商低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呃,这种事儿没办法的,但总之,你以后听我的话就对了。动脑壳这种事儿,以后都交给我来。”王曦自我感觉超级良好!

小一道:“嗯!我觉得你们这种脑瓜子聪明的,才是真厉害!”

“我们?还有谁啊?”王曦问道。

“周师兄啊,他分析起问题来,和你一样凶!”小一开始将臂章交给在门口值守的人员。

王曦立刻汗颜,没想到小一居然把自己提到了和周师兄一个高度啊……

“啊哈哈哈哈,也不能这样说,比起周师兄来,我还是要差那么一丢丢啦。”王曦故作谦虚。

小一思考了一下,道:“那要是以后,你和周师兄的意见不统一,听谁的啊?”

王曦本来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小一居然问出这么个问题,愣了一下,道:“呃……还是听周师兄的吧……他的考虑可能……应该……要比我聪明……哦,不是,要更成熟一点。”

小一点点头,表示记下来了。

只要是王曦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虽然出现那种情况的时候,其实是一个矛盾的悖论。

走出里七院的大门,呃,小门……

步行不到二十米的距离,绕几个小弯儿,就来到了外院的腹地。虽然藏身其中,隐蔽性高,但位置还是好好选择了一下,避免患者或者外院医师误打误撞进去。

然后两人就抓瞎了……

他们两个的感知力,都不算太强,一出来,就把人给跟丢了。一点嬴莹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要不,找家点吃包子?”小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王曦有些无语,这丫头一天到晚心里都是不装事儿的吗?之前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刺激!”的吗?

“先走走看,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就围着医院转一圈儿。实在找不到……”

“我们就去吃大包子!”小一接话道。

王曦郑重地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下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那快走快走!”小一推了推王曦,没有去牵扯他。

这点里院是早就进行过培训的,一旦出了里院的范围,如果还穿着白大褂,那就要时刻记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外院医师的形象,不要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给外院的同事们抹黑。

现在快到中午,但医院里面依然是人来人往,两个人就这样随意走着。毕竟他们现在连里七院都还不算熟悉,更不要说这家外院了。

转了一圈儿,没见到嬴莹的踪迹,王曦才意识到,这其实是个很难完成的任务。这家医院那么多大楼,楼层也多,其实等同于需要搜索的面积比医院本身的占地面积扩大了几十上百倍。

不过他也没怎么失望,这本就是临时起意,跟丢了也就算了。

二人来到外院的食堂,王曦不知道当自己给人家师傅说要吃包子的时候,人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所以,很不仗义地把小一给使唤了去,借口说去找位子坐。

这家外院有两座食堂,一家对外开放,一家就只能刷饭卡了。此刻他们手中的饭卡,是能在这里刷的,胳膊上的臂章,在走出里七院那小气家家的门口时,也被提醒给取了下来。

所以,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打扮就和这家医院的医生没什么差别。

王曦拿出手机在无聊地翻看着内网,至少这几天并没有像前一阵子那样,一天一个炸弹,搞得人心力憔悴。

等了大概五分钟,王曦觉得时间过得有些久了,不管小一买什么,也都该回来了啊。于是抬起头,四下张望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还没有到吃饭的高峰期,都是需要中午值班的医生,提前先来吃,所以人并不是很多。

他一抬头,发现一道身材娇小玲珑的倩影,正风风火火地朝着自己一路小跑而来。

脸上,全是兴奋!

手上,全是包子!

只见她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的全是包子,每一个口袋里,大概都有十来个拳头大小的大包子!

“那个大叔说这是早上卖剩下的,本来准备扔了,我说我要要,就全都送给我了!怎么样?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如果是你这个倒霉样子去,别人卖都不会卖给你!”小一坐在王曦对面,把包子往桌子上一放,表情非常地神气。

王曦懒得和她争。几个人家卖剩下的包子就把她得意成这样。

“看,大叔还帮我全部都用微波炉加热了。你再坐一下,我看还有没有豆浆。”小一说完,又起身小跑。

王曦这还是第一次午饭吃包子,不过想想一大早都吃过梅菜扣肉了,也就无所谓了。

他守着两大口袋包子,继续刷着内网,期间还和一些有些面缘的同事打了招呼。虽然叫不出名字,但知道都是这一期的学员,不过不晓得具体是哪一院的。

那些人也都是人精,今天王曦出彩的时间很短,也就那么几十秒。但就那么点时间,充分反应出来了这个小伙子的关系很硬,背景很深。

课间的时候,有心的人,自然会提及他,并向里三院的学员打听他。

王曦的心态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开始他希望被万众瞩目,到现在只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清楚地知道,里院内网上关于自己的帖子,都主要在说些什么。

小一拿着两盒牛奶回来,看上去对于没有豆浆卖了这件事,有些不开心,道:“刚才,听卖牛奶的阿姨说,今天上午,有个医生被患者砍死了。”

王曦对杀医伤医事件有些敏感,抬起头来,道:“和之前的事儿有关吗?”

小一道:“不晓得嘛,听说那名被砍死的医生不是那个患者的主治医师。”

王曦想了想,知道当前医患关系紧张,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好做判断,道:“也是,这件事儿,肯定传到里院耳朵里面去了。只是,这几乎就是在里七院眼皮子底下犯事儿啊,如果真的是遗人干的,胆儿挺肥的。”

小一道:“这算什么,人家之前还攻进过鬼门关呢,放出那么多鬼魂。”

王曦皱了皱眉,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是没有想通,尤其是知晓了里七院的布局之后,就更觉得不可思议。

里三院就在正常的空间,四面八方都可以入侵,可里七院就只有那么一个入口。据官方的记载,那天敌人进攻之后,将鬼门打开,然后放出了很多魂魄。

可他后来问过白无常,里七院的鬼门的确被攻开过,可来犯之敌就此罢手,根本未曾踏上黄泉路一步,就更别说黄泉路的尽头那道雄伟的鬼门关了。

王曦接过小一地递过来的包子,心事重重地咬了一口,道:“这事儿,的确有太多的地方有疑点了。但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有些东西不好查。”

小一也咬了一大口包子,道:“好吃!”

王曦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地有些羡慕,果然还是这样的性子才过得逍遥自在啊。

王曦道:“那么多,你吃得完吗?”

小一道:“吃不完,我们就带回去,和我们关系比较好的,我们就发一个。”

王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无语。

“其实说起来,里七院的食堂,真的比不上他们这外院的食堂,怪不得好多人都出来吃。”小一已经在吃第二个包子了。

王曦随口道:“是啊。”

看得出来,他的回答很敷衍。

“那你说,我们要是每天出来买东西,再去里七院卖,会不会赚一笔!?”小一似乎被自己这个念头给惊到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想出这么天才的计划!

王曦白了她一眼,道:“大家没长腿吗?就那么几步路,别人不会自己出来买吗?”

小一道:“哎呀,你没懂,就类似于我们来充当这个外卖,大家想吃什么,给我们说,我们就当个跑腿儿的。要知道,没有哪个外卖小哥能找到里七院的位置。”

王曦打击她道:“别人是进不了里七院,可我知道里七院的人,的确有点外卖的啊,把地址随便留在这外院的哪里就行,派个人守着就行,大家各自出来取就完了呀。”

小一道:“你还说你智商高,都还是没懂,就算那样,都还是要排队出来拿,里七院的门口就那么小,好费时间啊。”

王曦道:“是小啊,但他们早就在这样做了啊,大家一起下单,到时候派几个人就可以取很多吃的回来,你不知道吗?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王曦刚说完,自己都愣住了,一只手拿着包子,连咀嚼都忘了。

谁说里七院那次的百鬼夜行的魂魄,就一定是从里七院的鬼门里面出来的?

敌人攻击了里七院的大门,打开了里七院的鬼门,然后出现了大量魂魄,于是才顺理成章地推论出了之前的结果。

可是,这样推论虽然没问题,但有疑点啊。要把这个疑点消去,就还有一种解释,就像点外卖一样。

这些魂魄,根本一早就是准备好了的,并不在里七院,而是在这外院的某处角落,等着敌人做好了前面的铺垫,再一股脑地被放出来!

嗯!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而且,这个行为模式,很符合遗人那自以为是的性格,老是觉得自己能把里院的人给耍得团团转。

记得有个遗人曾经说过,说师傅和里院的行为模式,其实很好预判。

是,这没错,因为责任使然,很多东西,里院必须站出来。

知道了这点,来判断里院的对策,其实并不难,不要搞得自己好像多聪明似的。

反倒是你们遗人,同样的手段,多用几次,才是很容易让我们弄清楚你们的思路。虽然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你们真正的目的,至少,可以看明白你们是怎么出招的了。

那照着这个思路,前几天,所谓的阎君级别的人物,进攻里三院的鬼门关,也一样有问题了。

遗人一向谋定而后动,上一次都不敢踏入黄泉路半步,这一次更干脆,赵竹仁一来,交手了几个回合,便干脆地撤走了。

他们不是来打开鬼门关的!

他们去里三院,是有其他目的!

好了,唐否,你所担心的事儿,发生了。

你们攻击了鬼门关那么多次,做了那么多铺垫,有个人不买账!

里院里边儿,真的有人脑子有坑,一个外卖,他都可以把脑洞开到那么大。

第五十二章 人类进化(上)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王曦带着小一赶回了里七院,回到了宿舍。

他把自己的疑惑说给了两个师兄听,问问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看法。

期间,他还直接给嬴莹打了个电话,毕竟还是放心不下,因为他自己有个隐约的猜测,只不过谁都还没有说。

总之他知道不可能像代师叔扯淡那般,是来给小一当丫鬟的。

只是没有想到别人已经回到了里七院,并且表示,她一会儿也要过来。

王曦想想也是,嬴莹师姐以前性子虽然并不孤僻,可自身条件太好,很难做到广交朋友。现在突逢大变,又换了一个环境,按照人之常情,还是希望身边有那么一两个认识的人。

尤其是自己和小一,也算得上和她一起出生入死了,关系应该算不错吧?

“你的这个分析,是怎么得来的?哦,不是,我不是问你有什么证据的意思,我是说你怎么想到的?”周柯理了一遍王曦的思路,有些好奇。

王曦就出去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带了这么个有些震撼的猜测回来。

“我的功劳!我们在吃包子的时候,讨论到里七院的人怎么点外卖,然后说了几句之后,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到这里来了!我给了他巨大的启发!”小一把话给抢了过来。

柳瑗把手机展示给大家看,道:“是这个时候的事儿吗?”

王曦一听柳师兄那语气,心里就觉得糟了,肯定又被鸡婆的人给拍下来放内网上了。

他凑近一看,果然如此。画面上,他和小一两人相对而坐,桌子上放着两大口袋的包子,小一正双手抱着包子在咬,而他则皱眉凝思,举着个包子发呆,一副吃不下了却还要硬着塞的表情。

帖子的题目是:里三院的王曦,带着他媳妇儿在里七院培训,大中午的吃两袋包子,果然是个不管走到哪里都十分拉风的男人啊!

王曦内心已经将对方给问候了十八遍了,嘴上道:“这批学员应该和我不熟啊,怎么认识我的?”

他想,即使今天上课迟到,出了那么一小会儿风头,让大家都记住了自己,可断不至于让这些人把自己的黑历史给扒出来啊。

柳瑗似乎很满意这张照片,道:“你忘了吗?各院都还有带教老师过来支援,这些人虽然不多,但各院加起来,还是有个三十多人了。而且都是和我们资历差不多的,你觉得这些人认识你不?”

王曦心中了然,咕噜道:“就算是师兄你,在现场的话,估计也会偷拍我吧?”

周柯制止了他们这些无聊的话,道:“等会儿给大师兄说一下,让家里的人保持警惕。其实按照小师弟这个说法,还真的说得通,对方来进攻里三院的鬼门关,在时机上选择的是地府值守人员刚刚汇报完毕的时候,逃跑的时候也看得出来对里三院很熟悉。情报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不可能连师傅当时就坐镇在里三院都不知道,可结果呢,师傅来了,和他过了几招,人就跑了。只是,这么来逛一圈儿,到底是想来做什么呢?”

柳瑗道:“管他的,师傅的实力也快恢复巅峰状态了,只要他们还敢来,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

王曦插话道:“对了,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听到外院有一名同事遇袭不幸身亡,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事儿?”

柳瑗道:“我们也刚听说不久,具体的不是太清楚,但既然都传到里七院了,至少就说明里七院和当地六扇门是知道这件事儿了的,我们又插不了手。你们就安安心心培训好了。”

王曦道:“这不是心怀天下嘛。”

正说着话,嬴莹来到了他们的宿舍,敲门进来。

小一叫道:“师姐!你中午出去吃的什么好吃的?”

嬴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出去吃的?”

王曦连忙道:“我们也是出去吃的,看见你在门口排队了。”

嬴莹反问道:“都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

王曦“啊?”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好说辞。

“算了,你们两个去过二人世界,拉上我也不对。那个,周师兄柳师兄,我来是找你们商量个事儿。你们也知道,这次过来,里七院没有给我做教学任务,所以,我想,在两位师兄有空的时候,陪我出去走一走,行吗?”嬴莹道。

这话说出来,周柯和柳瑗都奇怪地看着她。

我们有空的时候……陪你走走……?

那个,嬴莹师妹,能把话说清楚吗?

小师弟,可就是前车之鉴啊。我们两个可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们前脚出门,信不信小师弟后脚就扛着个摄像机跟过来?

我们两个可不想在内网火起来。

“师妹可是有什么事吗?”柳瑗问道。

想来也是,小师弟和小一都要培训,任务还比较重,没什么时间,那么如果嬴莹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放眼望去,还真的就只有找他们两个了。

“是,那个,这次带教,我知道师兄你们只负责实战,那周末有没有假的?”嬴莹问道。

“没这个说法,貌似连过年都不会放假。师妹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儿,我们俩白天可以陪你走一趟。”柳瑗道。

嬴莹想了一下,道:“如果有危险,师兄们还会陪我去吗?”

柳瑗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知道这小姑娘不是在开玩笑了,道:“到底什么事儿,惹到什么人了?”

王曦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之前隐隐的那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了,于是开口道:“师姐,是不是……之前你家的那件事儿……”

嬴莹师姐这趟过来还真的是私事儿!

她有什么线索了!

不是她惹了别人,是别人惹了她!

她要报仇!

外院医师死亡事件,云南这边,是一切的起源。当时里十院和里九院的外院医师离奇死亡,表面线索看来,都曾经到过云南,所以里院以为是巫的诅咒。可后来咨询过小一,巫的诅咒原理,不是这样的,这事儿,阴巫在替另一伙神秘势力背锅。

接着,这股看起来还是被遗人控制的势力,屠了嬴莹师姐满门!

怪不得嬴莹师姐一定要到云南这边来,这边,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王曦的话让周柯和柳瑗都反应了过来。

那这种事儿就义不容辞了。

里院十院,实力不同,风格不同,但睚眦必报这一点,都是相同的!

哪怕嬴莹和他们没有半分关系,只要人家开口了,周柯和柳瑗也就不会拒绝了。

他们两个都是赵竹仁的亲传弟子,现在行走在外,又是带队教师,代表的,就是里三院的面子,是赵竹仁的面子!

“薛主任知道吗?”柳瑗问道。

嬴莹摇头,薛晨估计现在还以为她在云南这边儿游山玩水散心吧。

周柯道:“行!什么时候,现在看来,都是些散修,遗人不管他们死活的。”

嬴莹道:“现在我也还在调查,不过也不要大意,那晚,师傅说和你们一起去抓准备接头孟婆汤的人,可是有副主任医师的实力的。”

柳瑗道:“切!散修要是都有这个实力,那我里院也就不要混了。把你的线索说一下,我们陪你查一查。”

嬴莹道:“还记得那晚吗……王曦留了一个活口……”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那晚王曦虐杀了一个,苗院长摘了一个人的脑袋,剩下的一个,被里院给扣了起来,那人估计是吓傻了,一股脑什么都说了,有价值的不多,语无伦次也没个重点。

里院当时也在震怒之中,薛晨听了一会儿,把他一个人丢在小黑屋,然后把嬴莹叫了过来,也关了进去。

只是等嬴莹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居然还有一口气在,薛晨和一早就等在外面的判官都觉得有些吃惊。

最后,在那人苦苦地哀求下,薛晨才结果了他的性命,丢给判官查魂。

嬴莹这才懂薛晨的意思,原来师傅是让自己来捅他一刀,发泄一下的。

判官查出来的东西,基本上和他自己主动交代的差不多,但比较杂,于是给她们说只有晚点儿,等地府整理下信息,给里院抄送一份文书。

地府效率很快,不到一天,就把文书整理了一部分,送到了里院来。那个时候,赵竹仁已经答应了给予地府五十具牛郎,薛晨懊恼得很,要是早知道这个消息,那里三院就只用考虑剩下的四十九具牛郎了。

嬴莹的事儿,自然也传到了地府,所以当地府的文书送来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先送到的内科。

但半路,被嬴莹给碰到,先给过了一遍……

于是,她知道了一些事儿。而这些,尽管后面薛晨也看了,却没有告诉她。她相信,这件事儿,一定也传到了赵竹仁这些高层耳朵里,但是里院却风平浪静。

她不知道里院在打什么主意,只好决定自己来。

反正都当自己死过一回了,做事儿,也就不那么瞻前顾后了。

这群散修,隶属于一个神秘的组织,而这个组织,有着一个非常中二的名称:人类进化。

他们很明显,和遗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人给他们灌输的奇怪理念,这个组织的宗旨,是杀救死扶伤的外院医务人员。

但就是这样,这个组织内部,都还分裂成了两派。

第一派的观念,是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在地球上存活至今,攀上了生物链的顶端。可是,医生这个职业的存在,却妨碍了人类在进化的道路上继续前行。尤其是现代医学迅猛发展,好多原本按照适者生存法则应该被淘汰的个体,也可以很好地存活,甚至繁衍后代,使人类这个种族的血脉越来越不纯洁,最后变得非常孱弱。

他们觉得,要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以后医术还会更加逆天。人类的寿命也会延长,甚至出现长生不死!而在进化的角度看来,个体的凋亡,对种族的进化也是有意义的。

尤其是人类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了一个相互之间紧密结合的社会,人口地迅猛增长,诞生出许多随之而来的问题。

现在资源已经很紧张了,而如果人类的寿命再继续延长,那么地球必定不堪重负。

那样,在进化的道路上,人类就算走到了绝路。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办,那就是淘汰掉那些本就该被淘汰的个体,只留下强悍的基因延续下去。

但具体怎么做呢?

哪些人有遗传疾病,光看表面又看不出来的,而且本来现在人口数量巨大,就算这个邪教一般的组织有心做事,也没这个能力。

于是,他们瞄上了医生……

杀掉医生,阻止现代医学的发展,甚至可以人为地造成医学的倒退,剩下的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随便举个例子,就分娩这一块儿,如果失去了现代医学的支持,那么对比一下以前和现在的新生儿死亡率,就会发现,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嬴莹认为,这一派应该是这个人类进化组织的原生派,他们的教义是最初的教义。

嬴莹的这番话听得大家都是一愣一愣的!

这,这,这也太有些天方夜谭了吧?

人类进化到生物链的顶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工具的使用啊!

自从学会了使用工具,以及驾驭了火焰,人类就犹如开了挂一般,在地球上横冲直撞一路凯歌,根本没有任何物种能和人类去抢那个至高无上的王座。

真要论自身的进化,不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有太多物种超过人类了。

这些人是在开玩笑吧?

难道真的要进化出尖锐的爪牙,强壮迅捷的四肢,皮糙肉厚的躯体,才算进化?

不是说技能树不能这样来点,但是目前看来,人类在点技能树的时候,使劲儿地狂点智力,是正确的做法,尝到了甜头的。

柳瑗用一种“师妹你是在讲故事吗?”的眼神望了嬴莹好半天,最终败在了嬴莹认真的表情之下,道:“那,那还有一派呢?”

第五十三章 人类进化(下)

嬴莹坐在小沙发上,自己笑了一下,道:“很难相信,不是吗?”

因为当她第一次看到地府的文书报告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想法。

怎么会有这么智障的教义,完全搞错方向了好吧!?

要不是地府的文书可信度极高,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不过,比起她刚才所说的,这另外一派,就要更震撼了!

刚才说的那一派,教义不管有多么的扯淡,至少都还在科学的范围。

但这新衍生出来的一派,讲的是玄学……

而且,讲的还蛮有道理的……

比起原教义来说,这一派格局要显得小得多,也要自私得多。原教义至少还是放眼于整个人类族群,最多也就是剔除弱者,保留强者。

但新生教义,讲的是灵力和灵识。

他们认为,首先,人为万物之灵,只有人类才能具备灵力和灵识,动物成精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一点,里院没有进行过特殊研究,但地府是认同的。

接下来,他们提出,灵力和灵识,在世界上是有一个总数限制的。人类的数量越多,那么每个人所获得的灵力和灵识就越少。

因为前面已经说过了,人为万物之灵,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是个人,哪怕出生就是个弱智,他也是个人,他就天生具备一定的灵识,而一旦灵识觉醒,他就还可以凝聚灵力。

可人越多,每个人的初始灵识就会越来越低,这样,能够灵识觉醒的人,就会逐渐变少,到最后,变得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觉醒灵识。

如此,玄学这条路,人类就算走死了。

当然了,解决的办法是一样的,只要控制人口或者说减少人口总数,那么大家的初始灵识,普遍都会提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觉醒灵识,进而凝聚灵力,走上玄学修习的道路。

最好的证明,就是古时候人口数量不多,很容易就有人觉醒灵识,进而踏上修真的道路。

而走上这条道路,并不等于放弃了科学。随着对自身灵魂的淬炼,智力、悟性、记忆力等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而这些,都可以为反哺科学做出巨大的贡献。

两派的理念都差不多,原生派要剔除的,是身体孱弱基因较差的人,新生派对这点倒无所谓,就是想减少人口,让更多的人得以觉醒灵识。这点矛盾,对于现在的人类进化来说,并没有走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只不过,新生派的,大多都是已经觉醒了灵识的人,而不断搞事的,也就是他们!

因为原生派的,没什么战斗力啊……

但新生派不同啊,觉醒了灵识,能够凝聚灵力,修习各种法术,用来对于普通人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而新生派的人虽然不是完全认同原生派的理念,但发觉至少他们这个做法挺省事儿的,杀掉十万个外院医师,造成的效果,绝对比杀十万个普通人,要好得多。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新生派看原生派的时候,总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可做起事来呢,又是按照原生派的方法来做。而原生派虽然不爽新生派,但奈何人家业绩不错,动手能力强,关键是听话,你原生派不是想这么做吗,那我就按你的吩咐做。

这一次,房间里安静的时间显然要更长一些了。

“那……你们觉得……哪一派……更有道理啊?”良久,王曦才从震惊中缓过来,问道。

柳瑗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说呢!”

是不是哪一派更有道理,你就站在哪一边啊!小师弟拜托你的智商不要忽高忽低!你这种智力水平按照人家人类进化的标准,是妥妥的需要被淘汰的人啊!!

王曦还在观察柳瑗的表情,似乎是想看师兄们觉得哪一派比较有道理,他就说哪一派的好话,这样显得和大家保持一致。

柳瑗看他那个样子,就懂他在打什么主意,懒得理这个智商已经下线了的人,转过身对周柯道:“师兄,这事儿,如果是真的……”

“绝对真的!我专门过来编这个故事骗两位师兄干嘛?而且,虽然里院没有对外说这件事儿,但两位师兄都是院长的亲传弟子,如果有心直接去问,一问便知啊。”嬴莹打断了柳瑗的话。

柳瑗没生气,对嬴莹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事儿是真的,会不会六扇门出力要更多一些……想明白了吗,师妹?”

嬴莹一怔,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此时经柳瑗这么一提点,她也开始了思考。

是啊,这个人类进化,不管是新生派还是原生派,这下算是彻底曝光了出来。而调查这种事儿,里院绝对会偷懒甩给六扇门去做。至于地府那边儿,第一不关他们的事儿,第二他们现在注意力也不在这儿。

如此说来,里院现阶段没有公布有关这个人类进化的消息,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这里面还是有些问题,这个新生派,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啊……”周柯终于出声了,指出了一个关键点。

嬴莹似乎一早就知道有人会问出这个问题,无奈道:“有价值的关键性信息缺失了,但遗人和他们之间有过接触,这点是肯定的。”

周柯道:“要不就是他们级别太低,根本接触不到敏感的信息,又或者是因为孟婆汤的缘故,自从知道遗人也有获取孟婆汤的途径之后,地府的查魂,就没办法完全依靠了啊。”

嬴莹道:“至少查出来的结果,还是可信的啊。”

周柯摇头:“师妹你忘了,平安夜阴巫制造骚乱的时候,曾经送过一批大巫到里三院的门口,就这么些人,他们所掌握的信息,都是不一样的。换句话来说,地府查魂查到的,很可能也是遗人故意想泄露给我们的。”

嬴莹轻声道:“怎么会这样……”

周柯继续道:“查魂这个手段,是地府独有的,以前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可这里面逻辑上的漏洞,或许别人早就发现了,只是现在才开始用了而已。就好比两军交战,你故意送一批只知道假消息的人给对方俘虏了去,那么对方严刑拷打之后,或许有的人宁死不屈,但总有人会开口,而一旦多几个人开口,相互印证一下,敌人就很容易相信这个虚假的情报。”

周柯这句话说得在理,可王曦和嬴莹听在耳中,就另有一番滋味了。

因为他们两个,就曾经因为扛不住敌人的胁迫,泄露过里院的情报。

而且还是真实的情报。

气氛一下就有些尴尬了起来。

柳瑗赶快跳出来说道:“这些都不管了,既然如此,灭了他们就是,这几天,我问下六扇门那边有什么事情没有。一群散修,说不定六扇门的兄弟们都可以解决了。当然了,师妹你的仇,到时候我们会让你亲自来报!”

嬴莹勉强笑道:“谢谢柳师兄,只不过,这事儿,可能最终还是会落到我们里院头上来。”

“为何?”柳瑗有些不解。

这时,王曦的思路似乎终于理清,智商重新上线了,道:“因为新生派,是遗人给折腾出来的,对吗,嬴莹师姐?”

嬴莹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没有证据,但只能如此猜测,因为这个人类进化存在的时间,一点也不长,而新生派出现的时间,就更短了。”

的确,按照人类进化原生派的教义,医生这个职业阻碍了人类的进化,让本该被淘汰的个体也能继续存活,甚至延续血脉。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医学迅猛发展的基础之上。

在古代,人口不多,医术也并不发达,适者生存这个法则,还依然在适当地发挥着它的作用,根本就没有产生这个邪教的土壤。

那么这个人类进化,必然就是人口大爆炸及现代医学发展之后,才出现的。

而在这之后,短时间内肯定还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来。甚至可以大胆地猜测,这个组织存在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十年。

而一个历史如此短暂的组织,居然都还衍生出了新的教派,要说没有人在里面推波助澜,谁相信啊。

柳瑗看了王曦一眼,心想原来小师弟一直在听啊,我还以为他全程神游呢。

柳瑗问道:“那你现在的调查方向是什么?我觉得遗人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个什么人类进化里面培养起多少势力。”

毕竟,要修习,就需要灵识觉醒。

而灵识觉醒的人那么少,稍微有点儿苗头的,都被里院和六扇门瓜分完毕了。再加上道家佛门现在也依然香火旺盛,也各自有弟子在世间行走寻找传人。哪里去找那么多灵识觉醒的人啊。

当然,也肯定有遗漏的人,这些人,运气不好的,被恶灵给吞噬了,运气好的,要不因为机缘巧合成为了散修或者加入小门小派,要不,就顶着一双或一只阴阳眼这样过完一生。

对于这些人,如果被六扇门的视线忽略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一个成气候的机构来接手了。

周柯道:“有道理,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弄出很多高手来,我们里院的培养机制已经算是高效率的了,依然需要时间来堆。可能,这也是为什么里院高层的视线暂时没放在他们身上的缘故。现在的他们,对里院造不成威胁,顶多给我们制造点儿麻烦罢了。”

王曦突然开口道:“遗人这样做,就仅仅是为了给我们制造点儿麻烦,以他们的风格,不像吧?”

柳瑗道:“哼哼,师弟你忘了吗?杀外院医师,可是在动摇我里院根基啊。”

王曦立刻回过神来。

对啊,嬴莹师姐所说,过于匪夷所思。大家一时间注意力都还在这件事情本身上面。但是,对于遗人来说,不管是新生派还是原生派,他们想做的事情,都非常符合遗人的利益啊!

周柯望了过来,想了一下,道:“柳师弟,有理,连我也把这点给忘了!那么刚才我说的,很可能不对。把这点重新考虑到的话,里院现在的沉默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不是不弄你,一弄你的时候,就没有第二种结局!

周柯说完,再次看向嬴莹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嬴莹可不像小一这么天然呆,和周柯对视了两秒之后,道:“对不起,周师兄,我不做这些,我就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我甚至都会怀疑自己存在的目的了……”

其他人暂时还没有想到这里来,但周柯却是听懂了的。

之前那句话说出口后,他看向嬴莹,就是想说,如果里院真的对此有所安排了,那么嬴莹自己的私下行动,很可能会打草惊蛇,破坏掉里院的计划。只是联想到嬴莹的遭遇,他说不出口。

嬴莹看懂了周柯的眼神,只是她依然决定要自己查下去。

周柯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道:“师妹,里院的官方意见都不清楚,我不会阻止你的。赵家军的人,答应了的事,就不会变。我本想让你自己改变心意,但既然你意已决,我们陪你便是。只不过先说好,一旦里院有了官方的态度了,而这个态度是需要大家低调行事的,我和柳师弟便会立刻退出,甚至还会阻止你。能理解吗?”

嬴莹站起身,对着周柯和柳瑗行了一礼,道:“是我任性,给两位师兄添麻烦了。其实有时我想,如果我的实力再强一些……”

周柯和柳瑗也站了起来,周柯道:“师妹,实力就是一切,这是玄学。不过,一加一等于二,这是科学。”

哪怕两个人实力完全一模一样,捉对厮杀,也总会有个胜负,那么突然一方多了一个或者两个同伴呢?

周柯的意思便是这个,大家都是同伴,本就该互相扶持。师妹你实力不够,又要报仇,那我们就来帮你。

里院的人,骨子里自然有着里院的性格。

而从里一院到里十院,虽说风格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高度一致的。

里院,从来都是睚眦必报!

以及,变本加厉!

第五十四章 你把我扎出血了

王曦在一旁,不知为何,竟听得有些热血沸腾,开口道:“师姐!我也帮你!”

这种时候,是个男人就不能怂,就要站出来表态!

嬴莹笑了笑,摸出手机,指了指上面的时间,道:“你是想第一天就翘课吗?”

王曦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中,大家已经坐着聊了有个把小时了,再有一会儿,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

这么说,嬴莹师姐是准备今天下午就有行动吗?

柳瑗道:“那么,差不多的话,师妹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去换套便装,方便行动,早去早回,晚上,我们还要带教见习呢。”

嬴莹道:“不用换衣服,那人,就在这外院!”

那人?哪个人!?

是里院一直以来想找的那名内鬼吗!?

不对,这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名外院医师,那样则话,他根本没办法获取到里院的情报。

“你确认过了?”周柯用手托着下巴,问道。

既然嬴莹说得如此笃定,那么肯定没跑了。但她竟然没有出手,说明对方实力必定不弱,所以嬴莹才会来像他们求助。

“确认过了,他本人,就是一名外院医师,一个非常完美的身份,是人类进化的新生派,曾经进入过里院的视线,但貌似被遗人捷足先登,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一脚给踹进了人类进化。然后传授了一些法门和资源,短期内实力提升了不少,但对上两位师兄,他没胜算的。按道理说,她的实力和我差不多,但她战斗经验应该很丰富,即使远远望去,也应该杀过不少人。”嬴莹显然功课做得很足。

柳瑗双手抱胸,这样就好办多了,嬴莹师妹做事儿靠谱,他们只需要动手打架就行!

周柯问道:“天道无常,无法揣测,即使你重伤一人,然后他去抢救,最后没把人给拉回来,你们两个虽然都沾染因果,但这戾气,是算在他头上的。这里面的规则,不要说里院了,道家佛门甚至地府,都没能彻底搞清楚。所以说,即使他身上戾气很重,也不见得厉害,当然,我们也要小心,你的计划是等会儿我们就去拿下他吗?”

嬴莹道:“她应该就是实力不错,毕竟,精神科的医师,要出现师兄你说的那种抢救病人的几率,要比急诊科的小得多。我刚才跟过她一次,全程都把自己的灵识压制到最低,但还是在厕所里被她给察觉了。不过这里本就是里七院的家门口,我的出现,倒也还说得通,就是不知道她对里院了解到一个什么程度了。”

王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厕所?师姐你都跟进厕所了?难怪……”

“难怪什么?”嬴莹问道。

王曦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说漏嘴。

难怪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

“没什么……原来那人是个女的啊?”王曦道。

“还在上班吗?她?”周柯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现在不知道,但下午肯定在!”嬴莹道。

周柯想了想,道:“好!我们这就出发,你们两个,记得按时上课,下课后可以多睡会了,晚上有见习,虽然外科近战两两配合师弟你都知道了,但还是不要缺席,尤其是小一你,用点心知道吗?”

他知道,小一对这些还稍微欠缺一些,以前代师叔教她的时候,侧重点不在这里。

说完,周柯就和柳瑗以及嬴莹一起离开了。

“听话啊,这不是翘课的理由啊,你的身份在里七院也好用,但是你信不信周师兄是敢打你屁股的。”王曦看着小一的眼珠子直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提前给她打了一针预防针,免得她作妖。

小一泄了气,看了看时间,叹道:“也是,现在跟着去,时间铁定不够了,如果下午也迟到的话,说不定会被告状的。可现在就去教室,又早了一些啊……”

王曦觉得也是,要是在以前,说不定他好会提前去占座。当然了,肯定是占后面的座位了。可现在看里院这帮同期的架势,全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哪怕自己迟到,那黄金VIP宝座也没人和自己抢,那去那么早干嘛?

倒不是说他不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只是纯粹大学那么多年的习惯使然,改不了了。

现在灵识觉醒,五感都或多或少地有所提高,尤其是眼窍和耳窍,即使在最后一排,他也能清楚地看到聂主任在上面写什么,听到他在前面说什么。

他大大咧咧地往自己床上一趟,道:“那我休息一会儿,你把包子提回去,明天早上热热还能吃。”

小一道:“晚上还要见习呢,我们揣两个好不好?要是饿了,还能啃两口。”

王曦习惯性地卧床就看手机,拿出来后,却发现不知道玩儿什么,随口道:“你做主。”

小一的表情变地有些诧异,似乎这是王曦第一次这样和她说话。

她早就习惯什么事都问王曦,然后王曦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现在,这权力放得有点儿大啊!

她简直有些处理不过来了啊!

“那……那,还是带四个好了,万一师兄们也饿了……不给不好,呃,要是有里三院的同事们看到,找我要……那还是带六个保险点,你觉得呢?”小一有些拿不定主意。

“没事儿,你做主。”王曦闭上了眼睛,准备布置隔音阵法了,他知道,要是小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短暂的午休就别想睡了。

小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鼓励,握了握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道:“好!那就都带上!吃了我的包子,就都欠我的人情!”

王曦竖起大拇指,给她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然后,即将捏下隔音阵法的最后一个决。

小一也见怪不怪了,以前王曦学习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不让自己打扰她。

她走到王曦床前,用目光测试了一下床的大小,貌似在估计,还能不能容得下她娇小的身躯。

“那个,周师兄呢?柳师兄呢?”门口一个声音问道。

小一转身一看,又是程鹏师兄。

“他们出去有事儿,怎么了?”小一问道。

王曦还在奇怪小一的举动,被她的眼光看得毛毛的,这下又见程鹏师兄进来,脑子一热,道:“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程鹏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我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你们两个,一个是院长的小弟子,一个是阳巫的小公主,你们两个想干什么都可以!

完全不用理我们这些凡人的感受。

王曦觉得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简直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不过好在只是自己脑子抽风说了点儿白痴话,和小一之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师兄别走!我正有修习上的疑问想要专门请教您呢!”王曦坐起身来,开始胡乱编造理由,说什么也不能把程鹏给放走!他可是都用上敬语了啊!

程鹏用一种“你当我傻吗?”的表情看着他。

修习上的疑问?还专门请教我?

你可是有两个亲师兄成天在你眼前转悠呢!

王曦也读出了程鹏表情的含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而小一,见程鹏来不关她的事,又看王曦起身了,道:“你不睡我睡。”

说完,就像上次一样,白大褂也不脱,躺在了床上,嘴上还自言自语道:“我把你封印在里面了。”

王曦根本懒得理他,准备下床,同时望着程鹏,眼神是那么的虔诚,以及渴望着被理解。

师兄,看出来了吗?

我旁边躺着的就特么是一个弱智啊!

程鹏心领神会。

了解,放心吧,师兄我不会乱说的!

王曦眼神用力,想要传递的情感更加强烈。

放心个屁!上次就是师兄你在内网上八卦吧!绝对是你没跑了!

王曦的眼神一直在和程鹏交流,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上次他还知道缩到床脚边边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下床,而这次,一方面和程鹏的神交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小一的弱智话语,说要把他封印在里面,使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偏不,我就要出来!于是,他是直接从小一身上翻过来的。

这个动作本来没什么,以他目前矫健的身手来说,不是难事。

也就一秒钟的时间就完成了。

可床上的小一这时叫了起来,道:“嘶……王曦你身上什么东西好硬,刚才扎到我了……呀,你把我扎出血了!”

喂!张小一!话不能乱讲啊!熟归熟,你乱讲我一样告你诽谤啊!

王曦简直不敢去看程鹏。

“那个,讲真的,我还是等会儿再来吧,我也有一些修习上的疑问要去专门请教你的两位师兄……”程鹏表情一脸无辜,他可不想被牵扯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中来啊。

“什么东西,快掏出来看看!?”小一坐起身,似乎没有理会程鹏,更没有去理会自己指尖上那滴小小的血珠。

只是这句话,把程鹏的好奇心也给勾起来了。

还要掏出来?我明明很想走,可为什么就是想看看呢?

王曦脸红到耳根子去了,我身上哪里有什么东西硬硬的?!还能把人给刺出血?

他把手伸到白大褂里面,打算翻个底儿朝天来以示清白,但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了。

是被自己用灵识给包裹起来的手术刀,尘缚!

我去,这个蛮力女,就这样都还是被刺到了,她动作就不能小一些么?

小一抢了过去,仔细打量着,道:“好漂亮!”

程鹏也被这造型独特的尘缚给吸引了。

这必然不是里院出品的啊,是太医院时代流传下来的啊!

果然,有师门的,和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啊。

程鹏是内科的,到现在也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术刀,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这把手术刀的价值。

都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这方面,在场的三个,不能说是大家,可也不至于是门外汉。

这手术刀,造型再独特,再漂亮,战斗的时候,其实主要还是靠灵力刀锋。当然,你要是性格比较彪,愣是凝聚出一个灵力狼牙棒也没人说你什么,只不过时间久了大家都不愿意和你搭伙子而已。

可这尘缚不仅仅是外观上的讲究了。

既然是传承下来的,那妥妥地就是从灵堂里面取出来的了。

这里面,有的武器,甚至传承了好几任主人。

器本无灵,全靠人力强注,然后炼化,以及温养。

这手术刀又不会认主人,就好比不语,虽然是赵竹仁亲手炼化,只能代表他曾经非常熟悉不语的特性。可现在要去和常玉争夺不语的控制权,他也做不到。因为常玉现在比他更熟悉!

尘缚也一样,手术刀的制作,注灵,炼化这些过程,已经全部完毕,剩下的,就只需要王曦逐渐熟悉它,发掘它就行了。

当然了,能够自己炼制自己的手术刀,那才是最好的。除了更加熟悉以外,在炼制的过程中,目的性也可以更强一些,设计上也更自由一些。

在以前,能否炼制一把属于自己的手术刀,是里院外科医师能否晋升主治医师的一个硬性考核指标呢。

不过现在貌似也无所谓了,第二代手术刀已经研发成功,目前正在进行第三代手术刀的研发。

到时候,这些都是制式装备。

不过,那也就意味着,第一代手术刀将成为绝响。

因为那个时候,不会再有人费尽心思去炼制效果比起二三代手术刀差那么一大截的初代手术刀了。

但同时,这样的话,初代手术刀,就是身份的象征了啊。

可以想象一下,都是些什么人,才能有着初代手术刀!

毕竟,哪怕你开发出第四代第五代手术刀,别人已经炼制好了的手术刀,里院不可能再收回去了。

“您好,三院长,这是已经研发好的第三代手术刀,请您接收,同时,请交出您的长歌行。”

是这样吗?谁敢啊?

而且,不是长歌行发出来的渔舟唱晚,那还叫渔舟唱晚吗?

“程师兄,你说他用起这个来,像不像东方不败?”小一将尘缚递给王曦,然后在对方伸手来接的时候又缩了回去,接着又递过来,如此反复地逗着王曦玩儿。

程鹏皱眉,虽说和小一不太熟,但还是开口道:“师妹,此话不妥,如此说话,是对乔佳前辈的不敬了。”

又来一个认识尘缚刀的!

而且连前主人是谁都知道!

上次忘问大师兄,这次正好问问清楚!

“张小一!你也刺到我了!”王曦叫道。

第五十五章 尘缚往事(一)

“程师兄,这把尘缚,很有名吗?”王曦走到桌旁,将柳师兄从大师兄那里磨来的茶叶取出,用冷水泡好,直接用紫石英决给煮了起来……

然后他道:“师兄快坐快坐,坐下慢慢说。”

小一看着王曦的举动,有些疑惑。

她不是不懂,看了那么多电影电视,自然晓得王曦是在招待程鹏,而且一副谄媚的样子,一看就是有求于别人。

虽然这其实严格来说,又不是多大个事儿,但一瞬间,小一就觉得,王曦,成熟了。

说来有些可笑,哪里会有这种方法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成熟的,说不定就连七岁小孩儿,也知道倒茶招呼客人呢。

可小一的直觉就是这样,以前的王曦,不会有这些举动,很可能现在,此时此刻的他,也没有发现,这是他第一次给人煮茶。

成熟,从来就是一个缓慢且痛苦的过程。但不管谁,都总有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代表着他,从此思考问题、接人待物的方式不一样了。

王曦或许觉得自己一夜长大是在去年的生日,也可能是去年国庆节推着轮椅中的周师兄档在自己和贝儿的面前,还可以是那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入障的那个夜晚,以及自己胸膛上被开了个洞的平安夜。

而对小一来说,这个初次见面就一副衰样的男孩,他陪着自己疯,答应自己去抢钱,还可以把师兄们也拐来。在遇到敌人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拉到身后,那时的他,还是那么的弱小。在发现自己受到委屈受到欺负了,他会暴走,会发疯,会犹如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对欺负自己的人进行着惨无人道的虐杀……

只是这些,在小一看来,并不是成熟……

这些,只能说明,王曦很在乎我啊……

可偏偏,此时此刻,王曦为程师兄煮茶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举动,触动了她。

原来,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轰轰烈烈,反而只是生活中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平平淡淡。

从小就单纯的她,不知道成熟是不是可以和圆滑以及世故划等号。她只知道,不管什么样的王曦,都会让她很安心。

这种安心,来自于王曦本人的存在。

哪怕王曦就躺在那里呼呼大睡,或者说根本不理自己在一旁认真看书,也可能是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着然后每次经过自己都会抬起头对自己笑。

这些,都能让他安心。

目光所及,有他,便觉得一切都好。

这是心动的感觉吗?

不是,这明明是心很宁静的感觉啊,和心动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完全应该是相反的啊。

但小一并不知道,心动,心静这两个词,偶尔,有时候,很多时候,大部分时候,从来,都是殊途同归!

王曦丝毫不知道小一脑中都在想些什么,直接给程鹏递上茶,道:“来,师兄快说说。”

程鹏被他的举动搞得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弟,这些你问你家师兄就是,怎问起我来?”

王曦嘿嘿一笑,实话实说,道:“这尘缚,我也是出发前才拿到的,一直习惯了没有刀,现在有了,反倒是忘了,要不是……小一提醒……说不定还真给忘了。记得刚从灵堂里取出来的时候,大师兄就说出了它的名字,如此看来,这里面有故事啊。”

程鹏听王曦这么说,心中了然,“哦”了一身,然后道:“事情是这样的,尘缚的前主人,叫做乔佳,前辈当时的实力并没有太详细的记载,只不过根据他做的那些事儿,可以推测出,他大概在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之间,具体就看他当时的状态好还是不好了。乔佳前辈生活在元末明初,隐于国子监,你也知道,王朝更替,历来就是死人最多的时候,尤其是这种,还不完全是汉人内部的起义,还牵扯到民族之争,自然就更加残酷。大概的时代背景,就是这样。

“那时的太医院,和以往一样,从不参与王朝更替的斗争,甚至在新生政权稳固之后,前辈们都还会官复原职,继续做他们该做的事。这点很好理解,古时候那些最终问鼎的人,自然都会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在面对太医院前辈们展示的神通后,自然也便明白了。这也是后代的帝王们最终都放弃了长生不老这个念头的原因之一。因为太医院的前辈们会为他们揭露这个世界的真相和本质,对于这些帝王们来说,是有这个资格了解这一切的。

“所以,历代帝王们其实最想笼络的,就是他们。不要相信电视剧里面的那些动不动就要斩太医的桥段,除了清宫戏,基本上都不太见得到这种剧情。这点,倒的确是那个时期的太医院前辈们心眼儿小了一些,被满清萨满一激,便全体人间蒸发,化整为零,留下一个太医院的壳子给清朝统治者。可能是后来越想越气,心里不爽,大家约了个时间,把萨满给灭了。接着刚才的说,之前说的笼络,不是指看上了他们治病救人的医术,而是那可以用在战场上左右战局的通天本领。只是,这种东西,太医院的前辈不插手的,那个时候的前辈们,比我们现在更相信天道,王朝气数尽了,那就是尽了,不要逆天而行了。他们如果一旦上了战场,那沾染的因果,就不知道多重了,甚至可能改变历史的走向!这种情况,帝王们是没办法用强的。当初挥起屠刀,斩杀了巫的一脉,而现在剩下的医,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依靠了。而太医院的前辈们,除了在这一点上有着自己的坚持外,其他的,都好商量,都很听话。所以,帝王们最后的请求,往往便是留下自己的血脉,请太医院帮忙照看。

“而乔佳前辈,便领了这项差事儿。以明太祖的性格,又怎么能容忍前朝遗孤呢?所以,乔佳前辈最后只能带着那只有十四岁的元朝小公主,一起躲到了云南。你应该知道,那个时候,去了云南,基本等同于发配,人迹罕至,崇山峻岭。所以,乔佳前辈带着小公主,到了云南之后,倒也自在逍遥。

“随便找个小村子,盖几间茅草屋,以乔佳前辈的医术,在哪里都会过得很舒坦。尤其是这种民风淳朴的地方,村子中来了这么个活神仙,大家都恨不得给供起来。可时间久了,就容易出事儿。

“你想,能领这项差事儿的,必然不会是在太医院里面的顶级战力,可既然答应了前朝帝王,那么也总不可能派个学徒来做吧。所以,当时实力大概在主治医师层次的乔佳前辈,便被选中了。那年,他二十四岁,整整大了小公主十岁。”

程鹏说到这里,可能的确有些口渴了,拿起茶杯,手中一握,热茶瞬间又变成了凉茶。

王曦和小一都听出了兴致,小一已经从床上下来,挨着王曦坐在一起听程鹏讲故事了。

而王曦,在程鹏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乔佳前辈,要遭了。

“他们就在一个不知名的村子里,隐姓埋名地生活着。当然,乔佳前辈依然和太医院保持着联系,时不时领点儿小任务以及定期去领俸禄。毕竟,带着人家前朝小公主,虽说低调是主题,可也不能太寒酸。元朝统治者在施政方面的确差劲了点,但至少当时在位的时候,对太医院很够意思。所以,这点儿钱,太医院自己就掏腰包,按时给乔佳送去,顺便等于确认下二人的平安。

“日子平平淡淡,没什么波澜。这么一个无名小村落,除了小桥流水,便是绿水青山,人口也就六十来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个人没事儿就喜欢选一块山坡上躺着,看着村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反正他们两个又不去生产,收入不愁。”

王曦听到这里,道:“日久生情了?”

程鹏无奈道:“很俗套,但也在情理之中。两年的时间,小公主十六岁了,情窦初开,你说,对于这么一个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犹如哥哥一般的人,她会产生什么样的情愫?她和乔佳前辈朝夕相处,又怎么能不让她发现一些端倪呢?再说了,她本就是皇室成员,在被托付给太医院之前,肯定就对她有所交代,让她知道,她身边的守卫者,其实都有着什么样的能耐。”

王曦点点头,元朝小公主遭逢大变,锦衣玉食的生活被拦腰斩断,然后又被强刷三观。这个时候,自然便会对身边一直以来朝夕相处且依赖的对象,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感情。尤其是,十五六岁这种危险的年纪啊。

情窦初开。

“后来呢?”小一抢先问道。

程鹏道:“时间继续过呗,又这样过了两年。乔佳前辈二十八岁,元朝小公主十八岁。乔佳前辈在这四年,主要任务就是守护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其他事儿,平时就埋头苦修,愣是把实力提高了一大截。当然,或许他也察觉到了小公主的一些什么心思,因为他很快就向太医院申请换人了。理由是他这样的战力不应该被埋没在那里,太医院可以考虑换一个年轻一点儿,实力就犹如当初的自己那样的人来继续这项长期任务。

“太医院一看,对啊,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人的实力是会增长的啊,这四年过去了,当初的小伙子现在的实力已经有点儿强了,不行,太浪费了。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换了一个人过来。

“我不知道乔佳前辈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心情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因为从后面的记载看来,他心里,一直有着小公主。只是,或许那个年代,观念不一样,身份的差别摆在那里,让他自己止步不前吧,他只好如此,怕自己越陷越深。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照顾小公主,保护她,守卫她,即使是晚上睡觉,他也是在屋顶闭目存思,夜夜如此。所以,在某一个清晨,乔佳前辈指着身边的一名陌生男子,告诉小公主,说以后,就由他来守护你了,太医院有其他事情安排给我。那个时候,小公主彻底懵了,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

“乔佳前辈就此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消失地很突兀,没有一点征兆,甚至有关于乔佳前辈存在过的证据,都还在眼前。他的衣物,他的杯子,他的床,他的花花草草,他自己练习用的木桩……全都还摆在那里。可人,却不见了。

“呃,这些都有记载?”王曦诧异道。

小一有些不满被王曦打断,使劲儿掐了他一下,道:“这么浪漫的故事,你的关注点在哪里?!”

王曦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这些事情,怎么可能被写下来嘛,作者在现场啊?”

小一斜眼儿瞟着她,道:“那你听不听?”

王曦嘿嘿笑道:“程师兄,您继续继续。”

程鹏也笑道:“书中,自然不会记载得这么详细生动,我对这个故事,也是听来的,并没有看过原本的文书记录。其实,我也在想,或许是这个故事在我们里院或者太医院的历史中太有名了吧,大家才会在口口相传中,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期许,不断地丰富着故事细节和人物形象。或许,原本这故事应该会很平淡吧……呃,也不对,这故事的结局,就注定了它平淡不起来。”

程鹏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因为最后,乔佳前辈,杀了小公主。”

他的语气非常的轻描淡写,似乎就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这种小事儿,可王曦和小一却吃惊地话都说不出来。

程鹏叹了口气,却转换了一个话题,道:“知道吗?尘缚刀之所以这么有名,便是来自于此。在以前,太医院的前辈们并没有给刀命名的习惯,而这把,便是起源,是乔佳前辈命名的,第一把有名字的刀。而既然是刀,从来就只能是刀的样子。”

第五十六章 尘缚往事(二)

刀的样子?

呃,不对,这个先放一边。

“乔佳前辈……杀了……元朝小公主?”王曦的关注方向终于正确,问出了小一也想问的问题。

程鹏师兄真不是个擅长说明的人啊,自己问的是尘缚的事儿,他给东拉西扯到其他地方去了。

好了,现在终于挨着点儿边儿了,可自己的好奇心也被勾上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乔佳前辈居然杀掉了自己守护了四年的女孩儿。

王曦不信,四年的朝朝暮暮,乔佳前辈会对元朝小公主一点想法也没有。那个时候,别说十八岁了,哪怕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就嫁为人妻的都多得很,所以应该不是年龄的原因。多半还是如程师兄所说,是身份的问题。

也可能,乔佳前辈自己也没有理清楚内心的真实想法。

到底是守护,还是厮守?

乔佳前辈的条件,如果史料记载准确的话,那么其实真的算天纵奇才了。二十八岁的年龄,达到副主任医师级别的实力,这简直是不可想象。

即使是师傅赵竹仁,也是在三十一岁的时候才达到这个水准。

不过也不好这样比,那个时候没有内科外科麻醉科的区分,很多前辈一辈子,都只能醉心于一技。

既然乔佳前辈曾经炼出过尘缚,那么按现在的标准来看,应该是隶属于外科系统。

但不管怎么算,都能算作优秀。

只怕连乔佳前辈自己,也很满意这样的修为进度了吧?

而且一入太医院,滚滚红尘里的那些枷锁束缚,在他们心中应该会很淡了吧?

程鹏道:“是啊,乔佳前辈杀了她。在乔佳前辈离开云南后,就又被调去了南京,在那边又过去了四年。这期间,他的活动范围,大概也就是南京及周围几座城池,未再进过云南地界。那个时候,材料学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要炼成一把自己的刀很难,失败率也高,不像我们现在,连主治医师都可以炼手术刀。以乔佳前辈的实力,也才在他三十二岁的时候炼出了这把有名的尘缚……”

王曦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题,一下打断了程鹏,道:“师兄,那个时候的刀……”

那个时候的刀,绝对不会设计得这么小!

现代里院的手术刀,之所以又轻又小,是因为有着材料学的支持。方便携带,同时便于隐藏。

但是在以前,即使你背一把刀出门,也没问题的啊。尤其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就更是如此。

换句话来说,在同等灵力的情况下来说,以前的刀在物理杀伤方面,要胜于现代的里院手术刀。

里院的手术刀的确锋利,但设计初衷就强调轻巧,质量普遍较小,驭刀战斗消耗灵力也不会太多。而以前的刀就不一样了,质量虽说不会太重,但不会像现在的手术刀按克来算,绝对是论斤的。这样,用起来的时候,速度乘以质量造成的动量较大,劈斩有力,颇为威风。

可自己手中的尘缚,就犹如一根银针……

程鹏点点头,道:“这个我一会儿会讲到的,刚才我说了,刀,不管是太医院还是现在的里院,从来都只能是刀的样子。关于尘缚,并没有以前的图纸样式流传下来,甚至连文字记载,也不详尽,所以,它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没有人能够知道了。就几个数据,但我记不得了。

“呃,继续说,我说到哪里了……哦,对,其实,从乔佳前辈刀成之日的命名,就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尘缚尘缚,不知道是道心蒙尘,还是说自己作茧自缚于红尘。总之,乔佳前辈没能忘掉小公主。这次,他可能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就在这时,命运似乎也推了他一把,太医院把他调到了蜀地,担当书院的夫子。这书院,也就是咱们里三院的前身。本来在他的想法中,是想重新调回云南的,可上面如此安排,他也没有办法。至少在蜀地,离云南近了不少,可以经常走动。

“因为那个时候,太医院的人不够用,越偏远的地方,越是如此。蜀地已经算是偏远了,那云南就更不必说了。经常会向这边儿借人。

“王朝更替,可能会出现京城的改变。可不管定都哪里,鬼门关的位置不会变的啊。这前三座鬼门关,相互都比较近,却几乎全都在蜀地范围。实力在当时来说,还算强的,至少没有把全部的高手给抽调到帝王身边。

“然后,终于有一天,一张小纸条递到了乔佳前辈的面前,是关于小公主的,出事儿了。于是,他立刻关闭书院,独自一人,星夜兼程,赶往云南……”

王曦问道:“不会是元朝小公主又移情别恋了吧?又是四年过去了,会不会她又喜欢上了新的守护者啊?”

小一也有些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忘了呢……那个,你别打岔,听师兄说。”

程鹏道:“如果真的是移情别恋那倒好了。做我们这行的,当你听到说出事儿了,那通常意味着,出人命了。别急,死的不是小公主,是乔佳前辈的继任者,后来的那位守护小公主的前辈。而这次,杀人的,换成了小公主……

“在乔佳前辈走后,小公主就开始慢慢变得来闷闷不乐,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她甚至本能地抗拒着后来的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她把一切的怨气,都撒向了那位前辈,觉得都是因为他的出现,乔佳前辈才会离开。她依然会在他们以前最喜欢的山坡上,坐在草坪里,一坐就是一天,什么也不干,就望着远处的群山发呆。她也不许那位前辈接近她,或许她觉得,这里应该只属于她和乔佳前辈吧。

“小公主的脾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不再内心宁静,她开始四处走动,以发泄心中的烦躁以及那折磨人的思念。可那位前辈领了差事儿,总不能不跟着吧。以前小公主是呆在一个地方发呆,只要在视线范围内,不许靠近也就不许靠近吧。但现在她要到处跑了,那小公主让人家不许跟着的命令,那位前辈也就不会理会了。

“不过,你应该听过,那个时候的太医院前辈们,普遍脾气比咱们这一代要冲很多。小公主多说了几次之后,那位前辈估计也心里不爽。但没办法,他也是领了任务的,那就得按规矩来,应下来的事儿是不能变的。于是,他让小公主给他三天时间,说三天之后,就不会打扰他了。

“这句话,瞬间就给了小公主希望!太医院的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既然他说出口了,那么三天之后,来的,会不会是那个他?

“这些前辈们,说话就该说清楚,不要那么语焉不详,言倒是简了,可意没有赅啊。给我三天时间这种话说出来的时候的确很酷,可实质内容总要提两句吧?

“于是,这三天里,小公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那个山坡上时坐时立,来回走动,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因为这三天,那位前辈也消失不见了。可能小公主觉得,自己的小性子终于让这位前辈受不了了,要重新去请乔佳前辈回来了吧?

“但是,当三天之期结束之后,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小公主就已经守在了山坡上,盼望着那个放在内心深处已经很久,既熟悉也陌生的身影。然而,等来的,却还是那位前辈,一身都是伤。

“那位前辈也是傲气,不用小公主搀扶,撂下一句话,方圆百里之地,随她任意走动,就独自疗伤去了。小公主这个时候才明白,他之前说的,给他三天时间是什么意思。这位前辈在这三天里,以村子为中心,将周边给进行了一遍大扫除,不管是山精夜怪,还是孤魂野鬼,全都不客气地直接斩杀。我答应护你安全,你又不让我跟着,那好,你不是喜欢呆在山坡上发呆吗?我给你清理出一片更大的山坡来!

“小公主失望了,他没有想到这位前辈会是这么个意思。其实她也未必不知道,自己有些时候,是在故意刁难。自己早就没了公主的身份,那位前辈也不是非要听命于己,说不定哪天一纸调令过来,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了。为了完成守护自己的任务,人家其实已经很尽力了,为了不受自己的气,干脆就去给自己开辟了一片安全区出来。

“小公主,这个时候,其实早就已经是大姑娘了。或许这位前辈这种赌气的做法触动了她,她开始没那么抵触了。不再故意使性子。可她心中的思念还是一点也没有减少,每天依然自己游山玩水,消遣心情。反正前辈画的圆圈够大,够她慢慢转悠的了。

“那位前辈也是心大,估计也是对自己比较有信心,小公主外出,他也懒得跟着了,反正他之后又反复勘验过几次,甚至每个村子都去询问过,看是否周围有没有什么灵异传闻,连那些深山老林里的小村子都去问过。只要有,他就一查到底,把事情给解决了。到最后,他在那一代的知名度,相当的高。因为他会给每个村子的人免费看病,但只是看病,他身上又没有药材,开张方子给病人,剩下的自己想办法。作为回报,大家需要把周围有野兽出没的地方,都给他标出来。

“都做到这一步了,按理说,小公主的安全是没有问题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小公主在山山水水中转悠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豺狼虎豹和魑魅魍魉,她遇到的,是人。

“那位前辈是厉害,可论起隐匿气息,还没有到达副主任医师级别的他,估计来一个巫和他坐下来面对面喝一场酒,都发现不了别人的身份吧。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因为小公主被别人骗去炼魂了,不是她被人炼魂,而是传授巫术给她,让她去炼别人的魂……

“那位前辈的确把这一带给清理的很干净,可却没有把巫算进去,他去的每一个村子,大家都对他和和气气,尊敬得很,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些呢。可在巫眼中,突然来一个太医院的人,到处打听灵异之事,表现也活跃得很,到底是想干什么?别人不是吃不下他,是不知道太医院在打什么主意!这会不会是太医院故意放出来的诱饵,别人在咬之前,总得观察一下不是。

“而这种事情,太容易打听了。稍微扮成个卖货郎,多来几次,就能在这么个小村子里问出很多事情。巫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天下之事的,所以,他们立刻明白,在这个小村子里,原来还有着前朝的小公主啊!

“他们立刻就觉得机会来了,以前是吃过政治上的亏,可现在,弥补的时候来了。而那名太医院的前辈,暂时不要动他,免得引来太医院的视线。可他们还是不长进,以为看了几本书,手上捏着个前朝公主,就可以拉起大旗,一呼百应。当然了,这也可能是巫相互之间缺乏沟通,有一些历史偶然因素在里面。因为做出这个决定的,就仅仅是这一个巫寨,而其他的巫,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猪队友们要去做这么件大事儿。或许大家碰个头,商量一下,就应该晓得靠这个前朝公主来做文章,是多么的不靠谱。但没办法,事情就那样发生了。

“小公主从十四岁开始,就来到了这里,已经过去八年了,她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和风土人情。更重要的,是以前,她缠着乔佳前辈讲故事,讲太医院,讲许多有趣的事,所以,她知道有这么一个暗中的圈子。当巫有意识地制造出偶遇的时候,一切就开始了。

“他们是怎么给小公主解释自己身份的,现在不知道了。单纯的她,在见识了巫的神通后,立马就选择了相信他们,认为他们其实是和太医院一样的人,只不过,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都是在守卫着阳间的安宁。

“要是以前,乔佳前辈顺嘴提上两句巫,事情估计就不一样了。”

程鹏翻看着手机,有些无奈,故事太长,他也不是记得每个细节,还好专门讲尘缚的那篇帖子,被他翻到了。

第五十七章 尘缚往事(三)

“小公主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在炼魂。如果是医术也就罢了,因为小公主的灵识没有觉醒,强行学习,最多学点儿皮毛。可这巫术的炼魂就不一样了,有了大巫的帮助,只要第一次成功了,小公主的灵识觉醒,后面就水到渠成了。

“或许小公主觉得,自己也终于进入了这个圈子。那么,自己好好努力,将来,就可以出去找他了。以她单纯的心思,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

“可炼魂之法的代价,大家是知道的。即使是古代,一个人这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也是大事,是要报官的,如果真的死了,户部是要销籍的。这里野兽横行,毒虫出没,个把个人不见了,还好说,大家会想,是不是折在山里了。可这人一多,短时间之内就失踪了七八个,人心就慌了。都是进山之后不见的,怎么解释?对于那个时候的村民来说,只能往鬼神方面去想了。当然,该报官府的,还是要报。只是这一报,就把太医院的目光吸引过来了。因为只要是地处云南的人口失踪案,历来都是太医院关注的重点!

“小公主的实力在飞快地增长,当然了,她努力修习,为的是降妖除魔,殊不知自己的手上,早就已经是鲜血淋漓了。她还以为自己是一个天才,照着大巫传授的手决捏几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感到力量传来,温养着自己的灵魂。她哪里想得到,每做一次这种事情,隔壁屋就会有一个人被炼魂……

“纸终究包不住火,小公主实力是增长很快,可毕竟底子太差,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心思也单纯,不会藏事儿。最关键的一点,她不会隐匿气息。当然了,就算会,她也不会这样做。她太渴望强大起来了,所以,终于有一次,在家中,她也开始修炼一些基本的巫术了。这一下,那位前辈就发觉不对头了,连忙询问她什么情况。巫虽然对她有所交代,可小公主哪里擅长撒谎,一下就露馅儿了。那位前辈觉得事情大条了,你想那个时候医和巫的关系该有多恶劣,直接就是两个敌对的阵营。现在好了,需要被守护的对象,直接变成了需要被消灭的对象,怎么办?他只好请示上级,除了问一问现在该拿小公主怎么办,同时向上面要援兵。既然小公主都会炼魂了,那这附近,肯定有大巫,这不是他能处理得下来的。

“但小公主发现了异样,因为自己和盘托出之后,很明显那位前辈的反应不对头。在她本来的理解里,太医院的人就是官兵,教她法术的就是江湖好汉,大家不是一路的,但也不是敌对的。她想问那位前辈到底怎么一回事,那位前辈只能苦笑,让她看清楚,萦绕在她身边的,叫做戾气!而那些人,在太医院口中,叫做巫!

“只是解释到了这个份上,小公主就脸色大变了。她不懂巫,乔佳前辈也没给她说过这些事情,但她明白这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尤其是戾气,她更是清楚什么情况下会造成戾气缠身!然后,她崩溃了……这次的崩溃比乔佳前辈走得那一次还要彻底,确切地来说,她疯了。

“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开始暴走。这种情况,那位前辈自然要阻止她呀,但在没有上面明确意思下来之前,他也不能杀小公主。你们知道,历来生擒就困难得多,前辈处处让招,可小公主却失去了自我意识一般,出手狠辣。具体的战斗过程没办法还原,说法很多,但估计都是大家在胡编乱造。总之结局就是,那位前辈败了。这时,那位前辈意识到,再不抱着杀她的决心,自己估计都得交代在这儿,可耐何受伤不重不轻,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可能打的主意是先避其锋芒,远遁而去,养好伤或者援兵到了再来。可有件事他没有想到,这里是村子,他们两个闹出来的动静,把村民们给引出来了。

“大家也知道,这两人不是小夫妻,但也什么太多的闲言闲语,毕竟那位前辈在村子里也是帮了大家不少,谁家有个病痛都去找他,不管是小病小痛还是疑难杂症,都可以药到病除。所以,大家也对二人保持着尊敬。现在一看这架势,两人动起手来,而那位前辈居然还都吐血了。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虽然他们不是夫妻,可四年下来,也和和睦睦。大家又怎么能不劝一劝。

“可劝得着吗?小公主现在可是失去了理智,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自己居然杀了那么多人!见有人过来,她便毫不犹豫地攻击,这些村民又哪里是她的对手,两个回合下来,就弄死了两个人在那里摆起。这下大家慌了,死人了啊,都赶快跑。而这个举动似乎刺激到她了,她想说我不是怪物,不要怕我啊。于是开始追着大家屠杀。

“这下那位前辈哪里还能走得了,只能继续提起一口气强行战斗。可这下更加的束手束脚了,因为小公主的攻击对象是随机选择的,又不是直奔他一人而来。他只能小公主攻击谁,就去保护谁。这样的战斗,消耗实在过大,最终,那位前辈力竭而死,死得很平淡,一点也不壮烈,事后太医院来收尸的时候,那位前辈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

“乔佳前辈赶来的时候,已经都是三天之后了,一踏进村子,就是尸横遍野,毫无生气。不仅人是如此,连鸡鸭牛羊,都无一幸免。他只能下意识地先赶到自己建起的小茅屋那里。然后发现小公主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他们之间的对话,我就不乱扯了,鬼才知道。就这些,都还是我们通过查魂了解了一部分事实的真相。”

程鹏说了那么多,又自己把茶水倒上,然后如法炮制,给冻成了凉茶,一饮而尽。

“查魂?”王曦有些不明白。

程鹏继续道:“是啊,查魂。刚才说漏了,因为小公主的发疯,不仅那位前辈没料到,连巫也没料到啊。等了两天都没见到小公主来学习,就派人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来的巫估计也是个跑腿儿的小角色,一看这场面,也是吓得六魂不做主。小公主可是屠了一个村啊!而且还把魂全给炼了!只是她很聪明,地府来人的时候,她躲来远远的。

“地府的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魂没了,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于是把事儿再捅到太医院去了。太医院一听,才觉得事态严重,连忙开始集结人手。乔佳前辈,就是这时知道的。

“当然,他星夜兼程,第一个赶到。看到那种画面,也是震惊。不过,他也没多少时间震惊,因为他发现,村子里,开始出现了其他人。

“那些巫知道了这事儿,也是差不多的反应。立刻就来,还把事情和附近寨子的巫说了,大家一起来,要把小公主接走,但估计那个时候,小公主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就是不走。说她造的罪孽,她来承担。其实现在看来,她只是想等一个人。

“现在,这个人等到了,却也步入了死局。因为大巫们劝不动小公主,可也无法用强,她炼了一个村子上百口人的魂,虽然根基不稳,可实力简直强得不得了!就好比你玩游戏,使劲儿充钱,到最后哪怕你不学任何技能,你的普通攻击,都可以把人给平推死。乔佳前辈要面对的,是这个发挥不太稳定,但一旦爆发起来就要人命的记忆中的小女孩儿,以及七八名大巫……

“或许小公主给乔佳前辈说了好多话,但最后的战斗,却平平无奇。小公主要乔佳前辈抱她一下,乔佳前辈答应了。其它大巫又不好干涉,或许有的人,心里还想看能不能用儿女私情拉一个太医院的人过来。

“乔佳前辈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曾经天真烂漫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儿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他抱着小公主,不知道说什么,或许很内疚,很自责,他觉得,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些,多走一步,或许现在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他看着眼前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公主,却无法做出抉择。他的心,就像他的刀名一样,被束缚在了尘网之中。

“小公主最后的话,倒是有记载。她抱着乔佳前辈,说:‘你来了,就不恨你了。’说完,抽出乔佳前辈背上的刀,从他背后向自己插了过来,一下子,就把两个人给捅了个透。然后,便是小公主撕心裂肺的哭,我想,她哭,不是因为那种疼痛,也不是因为她要死了,而是最心爱的人明明把自己抱在怀里,可两人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以前的她,是那么的善良和天真,她接受不了现在的自己,她害怕和乔佳前辈对视,可她又想彼此眼中都有对方,那种矛盾,她解决不来,于是,她只能一刀斩了下去。

“而随着她的哭泣,她身体里的气息也不断翻涌起伏,如果任由不管,那么小公主妥妥的会变成一个厉鬼,而且是很难缠的那种。在场的大巫有些见此情此景,都已经脚底抹油溜了,之前浪费在小公主身上的心血白费就白费了,但不能把自己给折在这儿。

“乔佳前辈将她抱得更紧,来自胸口的疼痛,让他明白自己是心窍毁损,大量血液的流失让他的体力也迅速下降,到最后,他连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都办不到,两个人跌坐在地上,被一把尘缚刀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小公主哭得是那么的伤心欲绝,她的双眼又开始变成红色,甚至浓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事态已经逐渐失控,她炼了那么多魂,根基不稳,灵魂气息很杂,现在身受这么重的伤,又大哭消耗体力,竟是在乔佳前辈断气之前,先一步走了……

“然后,她的异变开始了,她之前虽说没了恨意,可在心中却依然有着极大的怨气。而这份怨气,竟然是大到了人死之后,立马就尸变!而与此同时,她的灵魂也钻了出来,同样是怨气极大的厉鬼。乔佳前辈此时也没多少力气了,看着对自己张嘴咬来的小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将她抱住,在她耳边道:‘乖,我在地府有路子,下辈子,我娶你,可好?’就这么一句话,竟是让小公主的动作停顿了下来,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泪。生前最求而不得的东西,竟是死后得到了,可虽说得到了,下一世又该是多么虚无缥缈的啊。自己做了那么多恶,屠了一个村,手上的血浓得洗不干净,还能奢望再世为人吗?

“乔佳前辈对着眼睛全是黑色的小公主的魂魄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于是小公主的魂魄也来到了自己的肉身面前,尝试钻进去几次,都没能成功。就在她在反复尝试的过程中,乔佳前辈说:‘虽然有路子,但是你不能再做恶了,不然,我的面子,也没那么大。’他的语气,就像是丈夫故意板着脸责骂在外面闯了祸的妻子,虽然严厉,眼神里却全是温柔。

“小公主的魂魄灵智还不完全清楚,还在发愣的时候,尘缚刀刀芒大作,灵力极速旋转,产生的高温,竟是直接将小公主尸变后的身体以及她的魂魄,再次洞穿。当然了,乔佳前辈也不能幸免,那是他最后的灵力了。你去过灵堂,便应该知道,前辈的衣服前面,有一个漆黑的大洞。那便是尘缚刀留下来的。而尘缚刀,最终,熔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程鹏说完,看了下时间,道:“啊,你们又迟到了。”

小一听得眼睛有些发红。

乔佳前辈在最后,到底算不算是在骗小公主呢?

“我要是不在了,你会不会像小公主那样来找我?”小一对王曦问道。

王曦笑道:“你搞错了吧?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你是巫,我是医,要问也该我来问这个问题吧?”

小一挠挠头,道:“好像是啊……那,如果是你走掉了,我就来找你!”

王曦听完了这么个长长的故事,对程鹏道:“咱里院的八卦,真的是好恐怖,尤其是这种口口相传的故事,更是可怕,要再传几代,估计内容就可以丰富得来改成电视剧了,一百集打底的那种!”

程鹏向外走去,道:“那就要看你自己怎么走以后的路了,因为这把尘缚,现在是你的了。”

第五十八章 活口

原来,每一把刀,后面都有着属于它自己的故事。

常师叔的不语如此,柳师兄的柴扉如此,自己手中的尘缚也是如此……

他忽然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儿让他不舒服……

因为他发现,历史好像又轮回到了他这里。

当年的小公主最后变成了巫,小一也是巫。小公主当年身份尊贵,小一虽然比不上,可在巫寨里,也基本上等同于公主一般的存在。自己是医,和小一之间,也有那么一种特殊的情愫在里面,一样也是,没有完全捅穿。

而自己,千挑万选,居然把这把刀给挑中了,这个兆头不是太好啊……

小一似乎还沉浸在这个故事中,情绪不是很高,感叹着小公主和乔佳前辈悲惨的结局。

两人就这样,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这个故事。

他们拿出了手机,登进了内网,浏览着关于尘缚刀和它背后所隐藏的故事。

如程鹏所说,版本很多,但总的说来,故事的大体方向,都是那样的。

按理说,尘缚刀那样有名,大家都认得,为何在灵堂默默地沉寂了那么多年,等待着自己的下一任主人?

难道真的此刀不详?

王曦提出了这个疑问,小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一篇新的帖子出现了。

《尘缚刀再现江湖!是否又会掀起腥风血雨?》

王曦立刻点了进去,帖子讲的,就是尘缚刀被自己所得之事,只不过没有把自己的名字点出来。

王曦看着发帖作者:我爱柳儿。觉得有些无语,立刻留言道:程师兄,就是你吧!?你还能再八卦一点吗!?

小一看见,情绪也稍微高了些。她来了里院这么些日子,和王曦的感受一样,开始逐渐爱上了这里。

按理说,里院这种神秘机构,里面的人都该是面无表情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可事实呢,这里的人一点也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他们也是普通人,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喜怒哀乐。尤其是八卦这一点,简直是大家共同的乐趣!

要想在里院有点儿秘密,简直不可能!

王曦到现在,都还发现,自己胸怀卫生巾的那篇帖子,依然还处于置顶状态,甚至还被加了精华!

对这群人简直无语了。

只要有个什么热闹,大家简直跟打了鸡血一般,一定要去凑一凑。

师傅带着各科主任在外面和大巫鏖战的那一幕,到最后,都依然有着八卦。那些主任们都多大的人了啊,大家还带着伤,可依然坚持着看师傅跟常师叔以及何院长的八卦。

不过,或许这便是大家为数不多的,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了吧?

那篇帖子的作者很快就回了自己:王师弟,你自投罗网。

王曦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于是又刷新了一下,才发现下面的留言已经多达五十多条了。

大家纷纷猜测是谁居然能够取出尘缚刀。

而在这些对话中,王曦找到了答案。因为没有哪个愣头青敢伸手啊!

但这点能怪到自己头上吗?

能自己炼手术刀的师兄师姐就不说了,需要用这种方式拿手术刀的,有多少是和自己一样,才入里院几个月啊!

自己天天修习那么忙,哪来像你们这群人那么有时间来研究这种八卦啊!

要是我知道这把刀是太医院第一把带名字的刀,我也不敢拿啊!这里面的象征意义,太大了啊!

不管是谁,要是拿了这把刀,还敢在战斗中死亡,被别人把刀给收走了,那还不如自己的魂儿被人收走了呢!

这把刀,就是里院的又一面旗帜啊!

大师兄啊,当初在灵堂外,看到我拿这把刀出来,怎么就不劝劝呢,就算您时间忙,不能像刚才那样大家坐下来喝茶聊天讲故事,但给个建议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这下好了,大家妥妥又要说我走后门,搞特殊了。

哎,这把刀,就是责任啊。

虽然它没什么战绩,但它的威名在那里,我不能堕啊。

王曦觉得有一种使命感从胸中涌出,顿时觉得心中豪情万丈。

这把刀,我一定会好好守护!

等他意气风发到顶点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扰乱了他的思绪。

还没来得及出去一探究竟,嬴莹师姐率先快步走了进来,接着是周师兄,然后是柳师兄……背上背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一名女医师。

王曦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应该就是嬴莹师姐之前所说的那名人类进化的成员。

他们几个走进来,发现这两个人还在这里,也不由得一怔。

“你们回来得也太快了吧?”王曦问道。

“你们回来得也太快了吧?”周柯也问道。

王曦站起身,连忙过来搭把手,把那名女医师给顺到床上。

“什么叫我们回来得也太快了……我去!”王曦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半了!

他们两个,下午直接翘课了!

开学第一天,上午迟到,下午翘课……

他们两个还是里三院学员的正副队长啊!

周柯一看他那副表情,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转过头问小一:“你来说,我们走了之后,你们又在做些什么?怎么课都不去上了。”

小一见周师兄语气有些硬,低着头,立刻开始一五一十道:“周师兄你们走后,王曦就躺在床上去睡觉,我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于是也爬上了……”

我的个天,姑奶奶你不用说这么详细啊!

王曦立刻打断她,道:“程鹏师兄来找你,我就拉着他随口问了下尘缚刀的事儿,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这不,他才刚走呢!”

王曦已经对甩锅这一套开始逐渐上手,立马把责任推了出去。

周柯皱皱眉,道:“哦,也是,这个故事有些渊源。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这个程鹏也是,分不清时间吗?”

小一不满王曦刚才打断她,而且还瞪了自己一眼,道:“还不是我们躺在床上,王曦从我身上翻过去的时候,我觉得下面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我,叫他掏出来,才发现的!”

柳瑗乜斜着眼睛,道:“你们,又躺一起了?”

嬴莹听着小一的描述,本来有些脸红,听到最后,才松了一口气。

王曦道:“她硬要挤过来的,她一上床,程师兄就来了!”

柳瑗道:“所以,有些遗憾?”

王曦无语,道:“师兄啊,咱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女人身上吗?”

比起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们费心费力地扛个大活人回来这件事儿,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吧!?

想到这里,他来到床边,端详着这名被师兄们绑架回来的女人。

“嘿嘿,身材不错,师兄你背着爽不爽?要不要我去告诉嫂子?”王曦故意猥琐地笑道,他要反击一下。

周柯道:“你们逃课的事儿晚上自己去兜着,还有,你知道你嫂子的联系方式么?一边儿去!”

王曦见话题顺利切开了,笑嘻嘻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等会儿就去找烽哥检讨!”

小一马上道:“还有我!还有我!两人做事两人当!”

好像做了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王曦懒得理她,白了她一眼,对周柯道:“师兄,怎么弄?”

周柯没好气道:“弄什么弄?这是我们的事儿,别拿这事儿去糊弄烽哥啊,先给你说好,在里院有正式意见下来之前,这事儿就咱们几个知道,别到处乱说,知道吗?”

说完,他也托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他们几个去了外院,摸进人家科室,想着要问点儿东西出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于是干脆就把人给弄了回来。

可嬴莹下手没个轻重,居然是直接把人给打晕了,整得来柳瑗赶快又把自己设置的鬼打墙给全部撤了回来。

“先弄醒啊。”王曦见他不说话,提醒道。

周柯道:“我在想,这女人,最后怎么处理。”

是啊,总不能放寝室吧?

嬴莹道:“放我那里也不行,我是来报仇的,万一等会儿问出些什么不愉快的东西,我很难保证自己不杀了她。”

王曦打了个哆嗦。

这嬴莹师姐,果然变化了好多啊。不过也是,她现在,如果要是自己有那实力,还不去把这个所谓的人类进化给搅来个天翻地覆?

“但王师弟说得对,先弄醒!说不定,等会儿大家现场就想结果了她呢!”嬴莹补充道。

柳瑗在那女医师身上拍打了几下,将人给唤醒了过来。

“人类进化!怎么回事儿!”柳瑗不是太喜欢佛家,所以狮子吼的功力不是太深,但这女人刚醒,懵懵懂懂的,竟是被震住了。

这也是询问的一个小花招,先问问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东西,就看她老不老实。

“什……什么人类进化……?”那名女医师一脸茫然。

王曦看她的表情,着实可怜,尽管五官并不算漂亮,可还是让人忍不住想怜惜她,相信她。

然而,现在的他,毕竟不是当初的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白了。他走到那名女医师面前,对视着她的双眼,道:“答错了。”

周柯和柳瑗也没有阻止他,反正他们在,就不可能收不了场。这个女人的灵识一般,现在已经被封闭,也没有什么威胁,用来锻炼锻炼小师弟也好。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名女医师回答道。

王曦道:“正确答案,应该是‘你们是谁’,或者‘我在哪里’之类的,怎么,还继续吗?真以为我柳师兄的狮子吼没用么?”

他不会狮子吼,所以最后一句话,只能提高音量。

王曦说对了。

一名女医师,遇到这种情况,在醒来之后,很大概率,是问出上述两个问题,或者类似想要搞清楚现状的问题。

绝对绝对不该是一脸茫然地问。

什么是人类进化?

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儿数吗?

“新生派?”柳瑗一屁股坐在了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都连续说了两个关键词了,够了吧?

果然,那女医师迅速地败下阵来,道:“我只是小角色,知道的不多。”

柳瑗投去一个赞许的眼光。

和痛快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对方身着白袍,自己这边也是一样,那么这女人因该能猜到这边儿的身份了吧?

“行,说你知道的。”柳瑗道。

“里院?”女人反问道。

柳瑗笑道:“小角色,可不该知道这么多哦,连名字都不该知道哦。”

女人又是一惊,沉默了一下,叹道:“厉害,是我井底之蛙了。”

柳瑗明白她的意思,按照嬴莹之前的说法,这些新生派,觉醒灵识之后,自觉高人一等,还觉得普通人分去了大家的灵识,自然有些目空一切。

“没事儿,在接触我们之后,都会变成井底之蛙的,不止你一人儿。怎样?早点儿说,大家都好早点儿下班,如何?”柳瑗问道。

那女人眼神一亮,道:“你们……不杀我?”

柳瑗道:“你只用回答问题就好了。”

小一听这腔调,想起了和柳瑗以及周柯的初遇,那次两位师兄也是这样,不准问问题,只准回答问题。

小一道:“真的,真的,你听他的。”

形势如此,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

女人终于开口了。

“如你们所说,我是人类进化的一员,既然你们连新生派原生派都知道了,那么想必已经知道了不少。只不过,我的任务和他们不同,我在此地,就是为了监视你们,只不过,呆了这么些年,却连你们的本部在哪里都不知道……”

王曦插话打断她道:“柳师兄,她说谎没?”

柳瑗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的猜测没意义,她不知道,不代表人类进化不知道。不过,凭他们,应该做不出来那种事儿。”

女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道:“我们没想过与你们为敌,甚至,一度想接近你们,希望里院能接纳我们。只是,后来,上仙们出现了,而随着他们的出现,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灵识觉醒者。这些人,都是上仙们通过密法,强行觉醒灵识,才开始修炼的。这样一来,我们原生觉醒者开始逐渐失势,最终被整合。毕竟上仙们的理论,也十分符合我们的教义,只不过,上仙们提出,不管是原生派想通过减少劣等基因来纯净人类血脉,还是新生派想减少人口数量来增强人类的基础灵识,都没有错。但是,如果还能让这些人魂飞魄散,那就更好了。当然了,这一点原生派理解不了。所以,相对来说,上仙们更倾向于我们,只不过,也并没有抛弃原生派,也依然在支持着他们杀害医生的计划。”

尽管她才开了个头,但屋里的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又是上仙!

这个人类进化只怕还蒙在鼓里吧!?

第五十九章 你们发现了些什么

这太符合遗人的利益了!

不管是原生派还是新生派,目标虽然不同,但目前手段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大量地杀害外院医师。

或许在人类进化看来,两派的目的都达到了。但对遗人来说,这就是在动摇里院的根基。

同时,遗人还把他们那套炼魂的把戏又拿了出来,糊弄这群人!

因为他们居然这样解释:如果只是杀了这些医生,那么他们的魂魄将会被地府给带走。而如果给打来魂飞魄散了,那么原本属于死者的灵识灵力,将弥散开来,留在世间。这样,不断地积累,世间的灵识灵力将会变得异常的充沛!

鬼扯啊!

就算是人类进化的新生派,这些家伙,估计大部分连灵力和灵识的区别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说不定里院派个王曦去瞎扯一通,也可以把他们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王曦正准备插话,突然顿住了,有些疑惑地望向嬴莹。

大家见他这个奇怪的举动,也看向了嬴莹,可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王曦,你老看着我干嘛?”嬴莹问道。

王曦见她出声询问,道:“师姐……你……之前给我们说过这些的啊。”

嬴莹有些听不明白,道:“对啊,没骗你们啊,不过她知道的肯定更多。”

王曦低声道:“可是,师姐你知道的那些……已经足够了啊……”

周柯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嬴莹如果是要复仇,犯不着跑到云南来,她半路中截下了地府的文书报告先过了一遍,仅凭上面的情报,已经足以让她展开调查了。

不过周柯显然不打算说出口,面前这个女人才是当前的关注点。

至于嬴莹的举动,他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人,准备故技重施。

他把小一单独叫了出去,交代了几声,然后用一种“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办到!”的表情,重重地对她点了一下头,颇具仪式感,传递了对她的无限信任!然后再次回到了房间,听着那个女人的继续讲述。

嬴莹稍微想了一下,似乎是知道王曦的疑惑是什么了。

的确,自己之前说了一大推,还全部都是大家从未听过的,接着自己又要立刻行动。一时间,估计大家都还在想着怎么对付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冒出来的组织。只是现在,王曦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嬴莹师姐要报仇,完全不用来云南,那么大一件案子,查了魂之后,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条线索。

她见周柯回来,道:“师兄,你们相信我,这真的就是我唯一的线索。是,的确可能还有其他方向可以查,但我根本接触不到那些信息啊。”

周柯不自觉地微微点点头,地府的文书报告是写得好,可时效性就是有些太高了。经常查到了什么,立刻就抄送了过来。所以,有些时候,一件事情,可能被他们给拆成四五次来说。

如果说嬴莹截下来的那一次是最关键的信息,的确可能有遗漏。

柳瑗道:“也是,不然师妹千里迢迢跟到这里干嘛,为了小师弟吗?”

气氛稍微活跃了些,王曦配合道:“我倒是想呢,可是师姐这种大美女,我这辈子是不要想了。师姐对不起啊,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

嬴莹道:“我知道,你怀疑我什么呀,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如果我说我不恨他们,那估计谁都不信。本来,我心里打的主意,是把两位师兄给拖下水,顺着我的线索摸下去,也就是她,看从她嘴里都能得到些什么,然后最好大家掐几架,矛盾升级,最后里院出面,把这帮家伙给全灭掉才好。毕竟上次口说无凭啊。”

周柯听这话也在理,上次他们几个被抓,只有他们几人在场。而在夕阳红茶馆的时候,人类进化的成员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当然,也没太多说话的机会。

所以,虽然事后他们都明确表示这几个人和遗人有关联,但不能作为铁证。

嬴莹看的那一份文书,暂时还没有讲到这方面来。

“但现在无所谓了,根本不用起来挑事儿,这个人类进化,就已经死定了!”

嬴莹语气中有种遗憾的感觉。

里院暂时还没有动,是因为想要一口气全灭对手。可那样的话,自己亲手手刃仇人的机会,就不大了。

所以,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她都会积极调查。她在和自己人拼时间,她要在里院动手之前,报仇雪恨!

周柯道:“是啊,这事儿落实了,那人类进化,真的就完了。”

王曦道:“对方很强吗?”

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小一,加上嬴莹师姐,都被别人给镇压来直接跪下,半分都动弹不得。那这样说来,里院又要迎来一场恶战啊。

“强个屁!几十年的家底,能和巫千年的底蕴比吗?如果遗人真有能耐在几十年内就培养出一支能和巫相媲美的队伍,那早就没我们里院什么事儿了。”周柯道。

“那他们那天晚上干嘛打听我们的露凝霜?后面也没见遗人来进攻啊。”王曦思维又跳了回去。

是啊,说不通啊。

如果是人类进化想要闹妖蛾子,那么周师兄说了,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如果是遗人指使的,那什么意思?吓一下里院好玩吗?

杨禄明的君上没有说错,有时,动作多了,容易露馅儿。

总会有人,发现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周柯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经王曦这么一提醒,他也把两种情况都过了一遍,发现完全无法解释啊。

“会不会是故意来挑衅啊?又是来评估里院的实力的?上次他们没看成本部的防御啊。”王曦问道。

他不知道,他的这个猜测,虽然后半截不对,但前面半截,对了!

杨禄明当时看似多余的一招,发挥作用了!

因为后面,他的君主要让他把他所控制的人类进化给扔了,那么当初刺探露凝霜的这个举动,就会将人类进化给判了死刑。

一方要送礼,送得很委婉。

一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回事儿。

只是现在,似乎稍微摸清了一点门道。

小一这个时候进来了,对着周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以及带着一丝小得意!

她出去之后,立马就再次联系了代文斌,又是说好话又是撒娇,终于把情报给确认了:嬴莹师姐没有撒谎,她当时接触的那一份文件,的确指向了云南。不仅如此,后面的文件,也指向了这边。

因为这个人类进化的总部,搬到了云南……

理由嘛,就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

遗人对他们说的是,这边儿离边境比较近,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跑,而且云南人杰地灵风景秀丽,为什么?因为这里灵气充沛哎!

于是,他们就搬过来了……

而王曦他们现在看来,这些家伙是一大早就准备好来给巫背各种锅的吧?

周柯见小一给了自己明确的答复,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嬴莹背着自己,还有其他目的。

尤其是她现在的情况。说不定就会擅自行动,捅个天大的娄子出来,把里院的部署全部给打乱!

他决定了,还是要盯着这丫头一点,不能让她乱来。报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不能完全无组织无纪律。

“小一,来,该你表演了。”周柯招了招手,示意小一过来用乱心草了。反正这女人灵识被封,乱心草肯定能起作用。

她之前说了些东西,不是特别有用,但终归还是给了个分部的地址,同时也算把他们和遗人有染的事儿给打上了实锤。

既然如此,那就送回外院去,总不能留着吃饭吧?

接下来,他们就打算安排一下,抽个时间,去观察一下这个分部。

至于这个女人,暂时先留着,实力那么弱,以后想问什么直接去科室问就是,免得打草惊蛇了。

王曦制止住小一,道:“等等!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他们已经和这个女人聊了一会儿了,她说得也有那么多。大家不知道王曦为何突然又问这个问题。

但也就是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周柯柳瑗这两个老鸟就反应过来了。

看来王曦还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王曦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他要看这女人两次的回答,是不是一样。

“我说了,监视你们。”女人回答道,和之前的说辞没有出入。

“不对,你说你没有找到我们的本部。”王曦继续说道。

女人道:“是啊,不过也不算太久,我接手这个任务,总共也才四年。”

王曦道:“既然连我们的本部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怎么监视我们?你监视什么?!”

她的确可能没有撒谎,但她更可能漏下一些什么东西没有说!

这样,她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一样可以做到气息平稳。

周柯和柳瑗看着女人露出“你是认真的吗?”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同时用手抚住了额头。

柳瑗确实忍不住了,伸出手来,把王曦给拉了回来。

而女人此时灵识被封,看不穿王曦的深浅,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

“师弟,她说的监视……就是这件事儿……通过发现有灵识的人大概率出入的区域,锁定一个本部的范围出来……”柳瑗解释道。

王曦讪讪笑了下,挠了挠头。

里七院的本部是自成空间,可出口却有七个,怎么划范围?

也就是说,从里七院的大门出去,可以选择这七个出口的任意一个。而回来的时候,就殊途同归了,七个入口,最终都会通向里七院的门。

“你真的没找到吗?”王曦问出了一个封闭式的问题,同时仔细注意着她的气息。

女人笑道:“没有,真的没有。就在两天前,我还收到上面的命令,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在近期找到里七院的入口。”

这下,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

上面?

哪个上面?你的上级?还是遗人?

还有,为什么?

“是分部的命令,但应该是上仙的意思。近些年来,我们都是按照上仙的意思做事。因为上仙们说过,人类进化这个目的,要慢慢来,如果药下猛了,搞不好会把全人类都搭进去。我们觉得也有道理,就比如近些年来,我们下手比较多的,都是儿科和急诊科的医师,效果显著,目前愿意干儿科和急诊科的医师已经大大减少,这样那些孱弱的不健康的儿童以及急诊创伤自愈能力较差的人,将首先被淘汰!”

她说的这些,的确符合当前社会的现状,儿科医师和急诊科医师的数量,都在急剧减少。但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

遗人要里七院的位置?

开玩笑吧?她在撒谎吧?

里七院的鬼门,可是被打开过一次的啊!?

我都先不问你们准备又来干什么了,我只问,你们的记性就那么不好?才几个月就找不到了?

可照她的说法,遗人竟是连里七院的大门在哪里都还没有找到的,谈何来打开鬼门一说?

而既然不是遗人做的,谁做的?

当今世上,还有哪个势力有这个实力和胆量来做出这等壮举!?

“师兄……”王曦只能喊出两个字,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没有说谎。”周柯道。

柳瑗皱眉,想了一下,道:“杀了!”

不能听她的片面之词,还是让地府来查魂最为保险。

那女人明显是吓着了,带着些许哭腔开始求情,意思是她就算是人类进化的一员,可手上却从来没有沾过血啊。

周柯也有些动摇了,柳瑗这个建议的确保险,但赵家军的人,之前都说了不杀了,现在又突然翻脸,感觉不太好吧?

“暂时先用乱心草给糊弄下,丢回去,她说的是实话,你们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了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立刻回头,竟然是急诊科主任聂烽!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等会儿我让人把你们的缺勤给消了。”聂烽双手抱怀,悠悠道,看样子,本来是专程来看看王曦和小一是怎么回事儿的。

王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步,再一步。因为他想到了第一次得知里七院居然还有急诊科这个编制时的那种直觉,让他有些觉得冰凉。

但是却始终没有依靠到本该依靠到的两人中的任何一人。

他回过头,却发现周柯和柳瑗,也是一样,慢慢地退了几步。

“我有这么吓人吗?再说了,周柯和柳瑗,我又不管你们的考勤,你们晚上才开始带教见习呢。哎,讲了一天的课,累死了。”

聂烽自己走进房间,一屁股坐下,倒了杯茶水。

“那么,你们都发现了些什么?”

第六十章 聂主任的气场

“聂……聂主任……把灵识收一收,她都晕过去了。”周柯小心道。

“啊,故意的,免得她听我们谈话。咱们的阳巫小公主,有些时候,可是有些不靠谱,万一乱心草的剂量不对,那就不好了。”聂烽看来是一下课就赶了过来,有些口渴,已经是在喝第二杯茶了。

“聂……聂主任,您刚才都听到了?”周柯继续问道。

聂烽点头道:“听了最后一点。觉得有些感兴趣。大家都坐啊,这里是你们的宿舍哎,我才是客,还有,前两天不都是叫我烽哥吗?怎么今天又改口了?来,坐下说下。按照她的说法,遗人不知道咱们里七院的门开在哪里,可鬼门又的确被打开过,你们有什么想法没?”

“没想法!”

“没想法!”

“没想法!”

师兄弟三人异口同声道。

聂烽转向嬴莹和小一。

嬴莹道:“我也想不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小一举起了手!

太棒了!这么简单个问题,你们四个居然连个思路都没有,看来还是我最聪明呀!

王曦顿时寒毛直立,一种危险和恐惧的感觉支配着他,可怎么阻止小一?!现在的一切谈话,从内容上来说,都很正常啊!

“那就你来说,他们几个在体制内,说不定有些思维上的盲区,连我都猜到一些可能了,他们却还没想到。你来,你刚来里院不久,或许能有不一样的视角!”聂烽鼓励道。

小一道:“我觉得……”

王曦急了,立马打断她,道:“聂主任!别听她瞎说,她不靠谱,您可是知道的啊!”

王曦心里的那种不安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从未有过。他甚至觉得,一旦小一说话,他们全部都会死在这里!

因为他已经认定,里院的那名内鬼就是聂烽!

虽然之前他自己也仔细想过,还和两位师兄顺口说过一句,但因为没有什么证据,他自己也就没进一步胡思乱想了。

可现在聂烽的出现,让他之前那种毫无根据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叫烽哥!”聂烽轻声道。

周柯作为这里的大师兄,这时也站了出来,道:“烽……烽哥,这是你们里七院的家事,我们几个小辈,真的不能开口说话啊,就算有想法也不该说啊,烽哥。”

“家事?怎么又变成我们里七院的家事了?我听着怎么是整个里院的事儿呢?”聂烽道。

周柯自知说漏了嘴,这样回答,就等同于说里七院有问题,一时之间,竟是连他的脑瓜子都不知道该怎样反应。

房间变得安静了下来,聂烽见大家不说话,道:“那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理?”

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杀人灭口!?

王曦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然而,小一却在这时接着刚才的话道:“你们真的好笨,如果遗人不知道怎么进入里七院,但里七院的鬼门又被打开了,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啊,是有人在里面策应打开的。我最近可也是有看书的,那句什么话来着,就是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是吧?”

如果说刚才房间里是安静的话,那么此刻就只能用寂静来形容了。

“也不对,说策应也不对,因为那样说的话,遗人也应该会知道里七院的入口。呃,应该这样说,是有人安排了这一切,而这个人,肯定在里七院!哎呀,有点儿乱,王曦,你最懂我,快来总结一下!”

小一见大家不说话,继续补充道。

王曦哪里还来敢补充,他和其他人一样,嘴巴微张,都石化了。

大家观察着聂烽的反应,一动也不敢动。

聂烽双眉紧缩,表情从进屋后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她不是这个意思,烽哥!小孩儿说话没个遮拦,别往心里去!小一师妹,快给烽哥道歉,你这可是在指责里七院出叛徒了啊!”连柳瑗这种性子的人都急了,连忙站出来说话!

聂烽眼神一亮,道:“原来张小一是这个意思啊,柳瑗你的总结到位!”

柳瑗无语。

周柯紧接着道:“烽哥……”

聂烽手一摆,道:“稍等一下,我想一下。”

然后,他便举着一只茶杯在那里慢慢地思索,身上的气息不自觉地流转,本来已经收回体内的灵识又开始逐渐散发出来,并且蔓延开来,将整个小屋都给全部覆盖,甚至还在无意识地继续铺展延伸,扩大灵识范围。

除了小一,其他几个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

嬴莹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她敏锐地察觉出了有问题,这师兄弟三人的反应简直太不正常了。于是选择了最保险的方式,沉默。

“聂主任像个呆头鹅,傻了。”小一轻轻地走到王曦身边,附耳道。

记得有一次,她也是这样形容大师兄王弼司的。

王曦哪里还有空和这个没心没肺完全在状况之外的人说话,他在想,如果聂烽出手,应该不至于把他们几个同时秒杀吧?大家至少要搞点儿动静出来!

因为如果他对我们出手了,那代表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王曦估摸了一下时间,最多不过三分钟,但那种全身绷紧的感觉,却让他觉得好像过了三个小时!

而聂烽,依然在那里思索着什么,时而皱眉,时而舒展开来,感觉他自己也对什么东西拿不定主意,还在反复摇摆一般。

忽然,他把杯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然后一瞬间,他的灵识全部收回体内。

接着,他向王曦他们走了过来,面向的,是实力最强的周柯。

周柯和柳瑗的手早就摸进了白大褂,把暮成雪和与君绝给捏得死死的!

他慢慢地举起了右手,没有任何气息流转。

“那个,王师兄,张师姐,你们果然在……啊!好多人!呃……周老师好,柳老师好,嬴老师好,那个……那个……”门口出现了好多人,其中带头的一名女生怯生生地说道。

聂烽轻声道:“你们啊,我姓聂,给你们可是讲一天的课了!”

“聂老师好!”大家都喊道。

王曦认出来了,这些人,都是里三院的同事。

聂烽点点头,手却没有放下,走到周柯面前,转过头对王曦道:“看来,你们两个今天下午翘课,让大家都担心了。里三院的各位同僚,王曦和张小一今天下午被安排了点儿事儿,所以没来。他们两个作为正副队长,对于今晚开始的见习,还是要有一些交代和准备的。可不是在搞特殊哦。哎,果然我不适合思考这种比较复杂的问题,我去问问歆哥。哈哈哈哈,脑子不是太好用。”

聂烽的笑容很爽朗,将刚才那只手摊开,递给了周柯,是一把钥匙。

“快去,虽然都是同一批货,但也有好有次,先去的可以先挑着,人不要太多,打眼,就你们师兄弟三个去,其他人也不识货。地点你晓得的。不要外传,我们里七院和你们里三院的交情,可是打出来的,赵老哥也有交待,自然不一样。”聂烽传音入密,对师兄弟三人说道。

说完,微笑着和大家打着招呼,离开了。

他一离开,除了小一,其他四人都是松了口气,身体都要瘫软了下来。

柳瑗首先站了出来,将大家的视线和灵识阻隔,不让那个女人被发现,在门口和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大家是来找王曦的,可他是老师,即使是在鬼扯,大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全都在陪着他聊。甚至都还觉得这个平时稍微有点儿酷酷的柳瑗老师,今天显得格外的亲切和平易近人。

周柯看着手中的钥匙,下面还吊着一个挂坠,上面的牌子写的是:后保部。应该就是后勤保障科。

今晚的见习,到时所有的学员都会领取防具的。里院的防具倒不是那些什么头盔铠甲,就是一些防身用的符咒。主要是怕见习的过程中出什么意外。有了这些预防措施,可以有效地降低事故的发生率。

但是,只让他们师兄弟三人去……是现在这情况不好下手了吗?

如果要杀,那就得把整个里三院送来的学员全部给灭掉,那这件事儿就无论如何也包不住了!

可现在,是去还是不去?!

周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只是一个眼神的事儿,柳瑗就明白了。

“给大家说个事儿,不要外传啊。烽哥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吧?是来给我们里三院走后门儿的。你们来里三院的时间不长,有些事儿以后慢慢了解。等下,我们分批次,去后保部领防具,记住,因为我们是先挑,所以一定不能声张,不然烽哥就难做了,其余各院会不高兴的,也会看不惯我们里三院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该懂吧?”柳瑗说道。

大家一下都兴奋了起来。

怪不得王大师兄和张大师姐以及其他的老师都在,原来是在商量这种事情啊。

柳瑗让大家都先回去,各自先做自己的事儿,在五点的时候集合,分批次的去。因为怕大家不识货,所以,周柯柳瑗嬴莹以及王曦和小一,会分散在每一批里面,帮助大家挑选。

这样,大家都选得到好货,同时,如果聂烽真的有什么其他心思的话,最多折一个人,至少他么五人小组还有四个在外面。这样,聂烽是绝对不敢轻易出手的,至于程鹏,他们商量后决定暂时就像对待小一那样,不告诉他真相。

而嬴莹,猜测了多少,就不晓得了。不过周柯应该会告诉她吧?因为周柯已经提议,把这女人送回去的时候,他和嬴莹两个人去就够了。

王曦见事情安排妥当,坐了下来,才发现背上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一大片。

刚才真的好险。

可,现在还是无从判断啊。

聂烽的一举一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甚至依然当得起烽哥这个称呼。

是自己有些先入为主了吗?

而两位师兄又被自己把节奏给带歪了。

至于嬴莹师姐,又被自己师兄弟三人给搞糊涂了。

反倒是小一,全程在状况外,自我感觉超级良好!

“小一,快过来坐会儿,我给你带杯茶。”王曦把小一给叫住了。

“我分析得如何?你们几个怎么都闷起脑壳不开腔?”小一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王曦问道:“小一啊,你觉得烽哥这个人怎么样啊?”

小一想了一下,道:“黑!”

然后补充道:“壮!”

王曦道:“是,烽哥是又黑又壮的,我的意思是,感觉,感觉,懂吗?”

小一道:“没感觉。他都三十好几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又黑又壮的不好看。”

王曦见她又扯回去了,道:“好,不喜欢就不喜欢,记得,以后在烽哥面前别乱说话,明白吗?”

“可是你们都答不上来烽哥的问题啊?”小一道。

王曦道:“还记得之前我们说好了的吗,如果有一天,我的意见和周师兄的意见不同,你听谁的?”

“我记得,你让我要听周师兄的!”小一回道。

王曦道:“那好,这次,我和周师兄的意见是一样的,你怎么做?”

“听你们的!”小一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说完,眼睛又贼溜溜地去望了周柯一眼,见周柯对着她点点头,她又对王曦笑道:“还好,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王曦心想,我拿这事儿骗你干嘛!?

你是没意识到刚才有多危险!

如果真的聂烽有问题,你这个阳巫小公主的身份不好用!

柳瑗道:“小师弟,你第一次给我们说的时候我没在意,可今天,连我都产生了那种危机感,我的灵识一直在报警,可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杀气,我察觉不到危险来自何处。可却总有种被窥探锁定的感觉。”

有句话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可在这里,并不适用。

柳瑗根本无法反向地去搜寻那种给他危机感的来源。但这种危机感是聂烽进屋之后才产生的,他只能认为,聂烽动了杀机,但还没有露出杀气。

聂烽在判断。他们到底都知道了多少,或者说除了现场的这几个人,还有没有人知道?

看来后面,真的要小心为妙。

柳瑗甚至觉得,已经可以给大师兄发信息了,一旦他们有什么不测,死咬住聂烽不放就行!

可现在就发的话,总得有个什么理由吧?

此时,周柯和嬴莹已经扛着那个女人出发了,柳瑗只得找王曦商量,该怎么给家里的大人们留个后门。

这样一旦有变,至少还有个线索。

可连问了两遍,王曦都没有反应。

小一用小拳头捶了捶王曦的胳膊,道:“王曦,想什么呢?”

王曦回过神来,望向柳瑗,道:“柳师兄,刚才,你们是怎么把那个女人带回来的啊……”

“扛回……”柳瑗回到一半,明白了王曦的意思。

里七院,七个出口或者说七个入口,最终都是殊途同归,他们这样大摇大摆扛个大活人回来,就没人管管?

第六十一章 第一次见习

柳瑗道:“我扛着个大活人,哪里观察得了那么多。当时我想的也是赶快回来,下意识地,就当成了进出里三院,根本没有留心。”

现在王曦指出来了这点,根本不合理啊。

你们几个可是客人呢,随便就把人往里七院带?大家都这么干的话,那里七院还不如干脆开发两个旅游景点出来收钱算了。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把我们放进来的?”王曦问道。

柳瑗的确无法回忆当时的情况,但按道理来说,里七院的门口无论如何也该有人在值守,不可能对他们几个这种行为不管不问。

小一跟上了谈话的节奏,道:“那这个人,到底是想帮我们还是诱导我们?”

王曦想了下,道:“都不好说。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有理由。”

柳瑗拿起电话,给嬴莹打了过去,让她注意一下这件事情,看一看在出里七院的时候又有没有什么异样。

结果还真的没有任何阻拦,他们都已经把人给放回去了。

王曦放下电话,感觉真的是迷雾重重,而他们几个的一举一动,似乎一直被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给关注着。

等到周柯和嬴莹回来,大家都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周柯的嘴巴看来很严,该说的说了,至于赵竹仁交待给他们师兄弟几人的事儿,他对嬴莹只字未提。

只不过,经过下午的事情,嬴莹或多或少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也并未点破。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点,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大家分成几批,去后保部挑符纸,按理说,都是里院出品,其实区别也不大,但大家都还是很兴奋,总有一种被照顾了的感觉。

程鹏被莫名其妙地安排在和王曦一组,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觉得也就那么大回事儿。实习的时候出现伤亡还好说,见习的时候能出什么事故。只不过人家里七院秉着安全第一的原则来做事,至少方向是正确的,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他们被分在第二组,可是,第一组进去的周柯不到一分钟就带着大家伙出来了。手脚很是麻利啊看来。

等他和王曦带着组员进去,就立刻明白了。这个后保部,看样子管理比较松散,从聂烽居然能把钥匙给周柯就能够看得出来。

房间倒也有那么大,只是东西显得比较不那么井然有序。就犹如你走进了一个超市,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但却被一大群人刚刚抢购了一番。

一旁的柜台,还真的有一名负责记录的里七院医师在那里。

“兄弟,要钱不?”王曦走了过去问了一声。

看来,这名医师对他们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多半聂烽已经打好了招呼。他伸了个懒腰,道:“怎么会不要钱,不过又不要你们现场支付,到时候你们里三院公对公账户转过来就行。”

王曦一听,原来还要花钱买的啊。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里七院这笔生意做得划算,在这里,就是妥妥地垄断啊!

“那可不可以不买啊?”王曦又问道。

“随意啊,我们里七院又不是强盗,强买强卖。”

王曦正打算扭头就走,可心想,这样未免也太不给烽哥面子了吧?显得里三院小家子气气的。

于是,他和程鹏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带着大家就在符纸区域随意选了一些,反正其他人又看不出来好坏,这事儿只能他们两个来做。

“价格还算公道。成本价。”王曦看着在登记的那名医师最后给出了一个总价格。

那位医师神秘笑道:“等会儿你如果能混进其他院来,就晓得到底卖多少了,呃,九院儿的也估计和你们一个价。”

王曦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现在已经很少有以院为级别的联合行动了,上次里三院里七院和里九院一起组织了一场,之后大家的关系就开始变好了许多。果然,在战火中淬炼出来的友情,是要靠谱一些啊。就比如说现在,拿点儿成本价的符纸还是可以有的。

其他几组估计已经被周柯打了招呼,也是相同的心思,大家拿点儿成本价的东西,就不要显得太不会做人了。

不到十分钟,他们这帮家伙就全部都挑选完毕,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了食堂。

小一手里提着个口袋,里面还有中午没吃完剩下的包子。这个造型在一群人中显得特别的独特。有懂事儿的女医师说去帮她提,她也跟防贼似的不给,婉言谢绝了。

不仅如此,她还叮嘱大家,晚上一定要吃饱一点儿,因为一般来说,见习都是至少晚上十点以后了。

但大家的情绪普遍比较高涨,有那么一股子兴奋劲儿在里面。吃完晚饭,也都不肯回宿舍,聚在一起聊天儿。

周柯柳瑗还有程鹏已经赶去了场地,去做一些准备。

于是,大家就以王曦和小一为中心,仔细地听着王曦对分发下去的符咒的讲解。有些他也不太熟悉的,嬴莹也会在一旁及时地进行补充。

王曦够意思啊。

他身上的符纸在出发前就又重新补充满了,何雨宇甚至还给了他十张银色的符纸。

此时,他把自己的符也分了出来,不多,每个人都能得到一两张。大家既然叫他一声大师兄,那他就还是要给意思一下。

“王曦。”一个声音传来。

王曦循声望去,又是里七院内科副主任杨允佶。

“杨主任好!”王曦走了出来,杨允佶已经走到了大家身前。

副主任哎!职务的那种!

不过大家已经习惯了,晓得王曦的背景深,只是没有想到几乎整个里七院的高层都认识他。

“怎么样?我们里七院的食堂如何?”杨允佶问道。

又来?又开始聊天儿?

王曦赶紧道:“好!比我们里三院的好吃!价格也公道!”

杨允佶道:“哎,都是隔锅香,你们也就是图个新鲜,要真的天天吃不腻,还是得你们川菜。等你们吃上个半年,就知道了,不过食堂也有川菜,就是不正宗,你们一吃就知道了。”

王曦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回答都还可以扯出杨允佶这么多话,只得笑着点头。

“你的伤怎么样了啊?”杨允佶用灵识探查了一下他,问道。

“哦,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肋骨用的是可吸收板,师傅让我悠着点儿,不要剧烈活动。”王曦老老实实地回答。

说完后,他反问道:“杨主任您呢?您的伤没什么吧?”

别人都关心自己了,那自己也要关心回去啊。

“哦,我比你好得多,早就没事儿了。怎么,大家聚在这里,不去休息,准备做什么?放心啦,只是见习而已,你们就是吃瓜群众,懂吗?但是看的时候要仔细,因为带教老师们是在实打实地战斗,不可能中途停留下来给你们做讲解的。所以,白天的教学就显得尤为重要,不要只顾着打得好看,要把白天学到的东西结合进去,要看门道,明白吗?”杨允佶道。

王曦暗道不好,杨允佶这好为人师的毛病又发作了。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好的理由脱身。

“老杨,吃完饭遛弯儿啊?”聂烽的声音传来。

“烽哥,吃了没?来看,这就是王曦,三院长的小徒弟,一表人才吧?”杨允佶见是聂烽过来了,立马招呼道。

聂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道:“正好,等会儿一起去看看?”

“看什么?”杨允佶问道。

“去看看我一天下来的教学成果啊!”聂烽爽朗地笑道。

“到时候再说。”杨允佶道。

聂烽道:“怎么,不来给烽哥扎场子啊?”

杨允佶道:“烽哥,你讲了一天的理论课,待会儿可是见习,你检验什么教学成果啊?难道给大家一人发套卷子来做做?”

聂烽道:“高标准,严要求,到时你就知道了。”

杨允佶本来看上去是不打算去的,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来了兴趣,道:“有其他安排?”

聂烽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医教部这次的教学计划,可是十院都点了头的,只是有些小细节你不知道罢了。”

杨允佶仔细回忆了一下,没觉得这个教学计划里面有什么吸引自己的地方,于是用狐疑的眼光望着聂烽,道:“烽哥不是诓我的吧?一群小朋友的见习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还能给我抓条龙出来?”

聂烽道:“反正比以往的精彩,那个,要来啊,我去找其他人,来给我扎场子啊。”

聂烽又交待了两句,自己跑开了。

杨允佶咕哝道:“又不是结婚,扎什么场子。王曦,你们几点开始啊,烽哥都开口了,随便怎么要去露个脸啊,这种事儿,人越多他越高兴。”

王曦道:“通知的是十点集合,但我们现在就准备提前过去了,反正大家现在也不可能去补瞌睡,谁睡得着啊。”

杨允佶道:“哦,对,说到这点,你们正好趁现在这点时间,再复习一下白天烽哥讲课的内容。这样等会儿看你们带教老师战斗的时候,理解可能要更深刻一些。哦,说起来,你们的带教老师里面,有柳瑗啊,是个好小伙子啊!那一会儿我要去,要去!”

当初在里三院养伤,他话多,但级别又比柳瑗高,所以柳瑗只能陪着他漫不经心地聊着。现在看来,柳瑗居然还在他面前混了个脸熟。

“是,谢谢杨主任的指导,我这就组织大家先去熟悉场地,然后按照您说的,先再把今天学习的复习一下。”王曦乖巧地回道。

杨允佶心里满足了,挥挥手,道:“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随时来找我就是,场地你们知道在哪儿吧。”

王曦赶快带着一群兄弟姐妹们像躲灾星一般地跑了,目标直指今晚的见习场地。

冬季天都黑得比较早,即使是云南,位于华夏偏西南的位置,在东八区的时间已经是七点的时候,夜幕也已经降临了。

这个看起来就像一座足球场一般的建筑,就是今晚的学习地点了。

只不过规模要小一些,围成一圈的座位大概最多能容纳一千人左右。估计里七院平时有什么全院大会就是在这里开的吧。

王曦远远地对三位师兄打了个招呼,就和大家选了片区域,坐了下来。因为他和小一下午逃课,不清楚下午聂烽都说了些什么,所以,大家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一些学术上的问题,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怎么样?壮观吧?”聂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他们旁边,身旁还拉着杨允佶。

看杨允佶那个样子,一脸的不情愿,先前那副做出非常想来的表情,果然是装的吧!?

王曦连忙起身,和大家一起异口同声叫着烽哥。

王曦道:“是挺壮观的,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足球场,不过也够大了。在里三院,是绝对找不出一块地方来修的。而且我看那边还有一个更大的演武场。”

聂烽道:“里三院那里,寸土寸金了,不像我们这里自成空间,想修多大就多大。不过嘛,哼哼,这种东西,每家里院都有的。听说你小子得了尘缚,那么是进过灵堂了。你觉得,类似于这种地方,你们里三院还有几处?”

王曦觉得自己对里三院已经够熟悉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有些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聂烽道:“好了,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甚至你们新任副院长何雨宇,也不一定全部知晓。这可是每座里院最后的秘密。”

杨允佶道:“烽哥,快开始吧,其他的你们下来再聊吧。我就看看你说的有看点到底是什么。”

聂烽一个翻身,跳到了场中。各院的带教老师一看,都自觉地离开了中间的场地,知道聂主任要说话了。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今晚是大家的第一次见习。除了本身要结合今天白天所讲的内容外,我们还希望,你们能意识到自己将来所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不是靠着异能来耍酷,来扮猪吃老虎!知道为什么你们被招进来吗?那是因为比你们更强的前辈们战死了!你们要面对的,是战斗!而战斗,就总会死人的!或许是你的主任,是你的师长,是你的师兄弟,是你的师姐妹,也可能是你自己!”聂烽的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

“所以,告诉我!你们有没有战死的觉悟?!没有的,我可以立刻安排你们进入后勤辅助科室!这不丢人,历年都有,这些工作依然非常重要!”

大家的回答,没有出现电视中那种最令人热血沸腾的整齐划一,可也颇具气势。

聂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就都睁大眼睛看着吧!”

“见习开始!各院带队教师退场!各院学员正副队长入场!”

聂烽这声命令一下,大家都愣住了。

尤其是周柯和柳瑗,顿时觉得今天晚上,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出事。可其他各院的带教老师都开始退场,他们也不得不照做。

王曦和小一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慢慢走下场去。

“小心点,如果是捉对厮杀,碰到里七院的人,下死手,千万别手软,哪怕出了人命,后果我们来负。”在经过柳瑗身旁时,王曦听到柳师兄淡然说道。

王曦点点头,他和柳瑗想得一样,聂烽要玩阳谋了。

“你们二十人,都是各院学员的最强者,既然有了战死的觉悟,那就尽情地去战斗吧!”

“麻醉科,布下防御阵法,放出飞尸。”

第六十二章 欲战飞尸

“烽哥!你个龟儿子!”一个胖胖的身影向场中冲去,却被一道淡淡的结界给拦住身型,反弹后狠狠地摔了下来。

只不过他在半空中调整身型,翻了个筋斗,站稳了脚步。

杨允佶吼道:“聂烽!你他妈真的是疯了!?”

飞尸,是僵尸进化到了第四种形态了,通常都有百年道行,行动敏捷,初具灵智。不像影视作品里面一般蹦蹦跳跳傻乎乎的样子。

聂烽现在居然关了二十个小白在里面和一具飞尸战斗!

杨允佶站了起来,右手三道金符化为一只狮子头的模样,覆盖在他的拳头之上,然后他再次跃起身形,对着那结界就是一拳砸下!

麻醉科的阵法就是规则是吧?

那我就暴力把你的灵力全部耗完!

这一拳下去,结界再次出现反应,只不过淡黄色的光芒显得更淡了几分,只是形状依然完好。

只是一击,便是如此,可见杨主任的生猛。

杨允佶右手一甩,手术刀出现在了手中,凝成了一把中世纪欧洲骑士对决时所用的重枪!

他退了回去,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猛地御风疾驰,想要将所有的破坏力都集中在那枪芒之上,先在结界上扎一个洞,使其因为泄阳而无法平衡。就类似于当初蜀都大学的围城被破时是一个道理。

杨允佶之前曾经受过两次伤,但好歹也是里七院内科的副主任,这一下,架势十足,冲刺的速度也很快,一个瞬间,就在结界给捅破了!

而此时,被麻醉科给束缚住的飞尸已经失去了控制,开始在场中自由活动了起来,凭借着本能寻觅起了猎物,冲向了最不具威胁的各位学员们。

柳瑗在台上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不好,准备纵身入场。不管如何,小师弟不能出事儿!

但下一秒,聂烽的身形出现在了飞尸背后,一只手掐住了它的脖子,举了起来,思考了两秒,手上力道加大,直接把那飞尸的脖子给拧歪了。

他将软趴趴的飞尸扔在地上,对着看台上估计是后保部的人解释道:“没用了,老杨这一出手,它后面估计就没什么攻击欲望了。重新换一只飞尸来。”

说完,对杨云戟道:“杨胖子!你特么的才龟儿子!没看到老子也在结界里面吗?真出了事儿你觉得是谁兜着?这里的正副队长哪一个不是各院院长的心头肉?”

杨允佶活动量刚才猛了点儿,喘着粗气,道:“烽哥,你牛。敢这么搞。”

聂烽双手摊了摊,道:“教学计划又不是我定的。”

杨允佶将身上的衣服理了理,道:“那你没事儿把气氛烘托得那么壮烈干什么?”

也是,既然聂烽就在场中,那么如果出事儿,这责任铁定得算在他的头上。再说了,还真如他所说,教学计划又不是他定的,他也不敢临时做出这么大的调整,而且看样子,现场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的。

那么,就是医教部的意思了。

看来,各院的医教部最终还是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对这一批里院新人,要来点儿狠的了。

里院,终于开始反思自己以前对晚辈的过度呵护了。

“看来错怪烽哥了。”柳瑗轻声道,停下了步子。

周柯看着那地上被聂烽给秒杀的飞尸,估算了一下聂烽的实力。

他刚才没有用任何符咒和阵法,仅仅是凭借身法的移动以及手中聚集的灵力就结果了一具飞尸。

既然他有这份实力,那么今天下午在宿舍的时候,他真要出手,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到底是因为他们几个误会了聂烽,还是因为恰好有学员来找他们给撞上了?

还都不好说,那个时候,聂烽将灵识收回体内,很可能并没有提前发现有人过来。所以,到底是哪种情况,根本无法判断。

周柯拉住柳瑗,向杨允佶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杨主任和我们之前打过些交道,看样子,他也不知道这一出,先去他身边呆着。”

虽然和杨允佶接触的时间不久,但他的大体性格还是摸清楚了一些。

实在没有想到他刚才也有那番举动,看来即使是他,也觉得这场见习难度过大了,所以才会那么急。

但是不是也说明即使是他,也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安排。

周柯和柳瑗是看过教学大纲,熟悉所有的教学计划和安排。既然如此,那这后面的日子,说不定还有变数。

有些凶险啊。

“杨主任,没事儿吧?”周柯问道。

杨允佶将两只手揣在白大褂兜里,道:“没事儿,只是医教部也不事先和大家通个气。这曹主任在想什么呢?”

“曹主任?哪个曹主任?”周柯问道。

杨允佶道:“曹博啊,哦,他不是临床一线的,主管医教部的。”

周柯和柳瑗都同时一怔,显然王曦之前的思路还在影响着他们。于是,周柯又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问得毫不掩饰:“曹主任,也参与了进攻梁淄市的行动吗?”

杨允佶没有回头,继续看着场中的情况,道:“参与了的啊,好歹也是个主任哎,就算主管医教部,可战斗能力也不差啊。”

周柯和柳瑗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来,之前他们几个都走进了一个思维盲区。谁说这个内鬼,就一定要是临床一线的科室主任,他完全也可以是后勤辅助科室的主任啊!

杨允佶突然转过身来,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看来,刚才问得过于直白,杨主任也反应了过来。

又怎么可能人家反应不过来嘛。

那名内鬼目前就几个条件,男的,至少主任级别,参与了进攻梁淄市的行动。

这些,都是里院已经知道了的。

连他自己本人都在嫌疑范围里面,所以又怎么能对这个问题不敏感?

周柯知道刚才问急了,道:“杨主任,你也知道,王曦是我们小师弟,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做师兄的难辞其咎。”

杨允佶没有被糊弄过去,道:“这和你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我出手都比你们两个当师兄的快呢!我还骂烽哥龟儿子了呢!”

周柯道:“杨主任,这事儿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刚才您一提曹主任的事儿,我们就顺着那么一想了。您想,要是我们真有什么小心思,会问得这么暴力吗?”

杨允佶一想,嘿嘿一笑,道:“也是,不过也算你们光明磊落。放心吧,这些都不是你们操心的事儿了。里院有安排的,只是就连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估计,也就几个院长知道吧。毕竟,你想,要是连我这个里七院副主任都知道安排了,那这个行动也就失去意义了。反正等着吧,那名内鬼也知道里院在找他,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这种时候,他就更不可能做些出格的事情了。如果真的是曹博,那他就太傻了。”

周柯听了杨允佶的分析,觉得有理,道:“刚才谢谢杨主任了。”

杨允佶道:“谢什么,我刚才是被吓到了!就场上的那二十个,哪里能够和飞尸对战啊?现在再仔细想想,既然烽哥都那样说了,估计还是想吓一下大家,让大家体验一把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恐惧。医教部的家伙,忒坏了这次!”

周柯还是再次道了谢,然后不再言语,和柳瑗一道,陪在杨允佶身边站着。

杨允佶似乎有些不放心,继续道:“刚才的话,不知道你们听进去没有?总之,以后不要这么冒失,到处瞎打听。就算真要查,回去问自己家长,那次行动的战斗序列全都能查到的,别打草惊蛇了。”

周柯和柳瑗都连忙称是。

“说起来,这名内鬼,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啊。他明明是泄露了里院的情报,可在后面的行动中,又不准遗人和阴巫对普通人出手,这一点,又感觉还算有点儿底线。”

周柯道:“杨主任,您这话才是要小心啊……”

他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提醒一下,毕竟这可是在帮那名内鬼说好话呢。但杨允佶的级别比他高,他不可能也不敢把话说重。

杨允佶笑道:“这有什么,他做的那些事儿,大家都知道,就是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大家都是这样说的,搞不好,这内鬼也没那么坏……呃,对!你们说得对!毕竟因为他,间接牺牲了那么多同事,立场问题立场问题。”

周柯松下一口气来,道:“杨主任,您可也是因为他,扛了两道天雷啊。”

杨允佶道:“关键时刻,还是身上这身脂肪管用!泓哥老叫我减肥,减个屁!”

周柯笑笑,没有接话。

此时,场中已经再次准备完毕,不知道从哪里,又给拉了一具飞尸过来。

只不过经过先前那么个插曲,气氛不再那么紧张了,就连王曦和小一也在那里,看上去很是气定神闲。小一甚至还摸了一个包子出来给王曦吃!

毕竟刚才聂烽那一手,可是全场都看见了。有他在场中把关,还能出什么事儿?

等麻醉科再次把阵法布好,被中断的见习,或者说实习更加恰当,再次开始了。

这具飞尸似乎有所感应,攻击欲望不高,一被解除束缚,立马就跑来离聂烽远远的。聂烽也不管,反正又不是他来打,场地就这么大,还能跑哪里去?

“你们上啊。”聂烽提醒着大家。

这二十个小白这才反应过来。

意思是现在反过来,要他们去追着飞尸打?

“注意我今天讲的配合啊,回忆一下阵型。”聂烽继续提醒道。

大家都扎成一堆,觉得比较有安全感。见那飞尸也不攻过来,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了起来。

大家回忆着聂烽今天所说的内容,觉得还是比较简单,最多就讲到了三人近战配合,而且刚授课不久,印象都还深刻。

可讨论了半天,回忆了那些视频内容,大家突然发现了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刀呢!

聂主任!刀呢!?

小一立马来劲儿了,道:“我有我有!”

说完,驭出了哀木,在身边打了几个旋儿,一下子就惹来了看台上一阵叫好。

小一满意了,但觉得似乎自己不能把风头出完,道:“王曦也有,他也有!”

于是,所有人又把目光聚集在王曦身上。

王曦心中暗暗叫苦。

我的小一哎,这可不是出风头的时候啊。那可是飞尸啊!

我们两个把刀这么拿出来一比划,妥妥的就是我们先上的节奏啊!

但大家都看着他,他也只好不情不愿慢腾腾地把刀拿了出来,凝成了灵力长刀的模样,刀尖指地,很是无奈。

场上场下的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里是在里七院,所以除了各院的学员和带教老师,还有很多本院的医师来看热闹。

大家一看,哦哟,这届新人有点儿拽哦!有会驭刀的,还有会凝聚灵力长刀的,素质可以啊。

“里三院的!”看台上眼尖的已经叫了出来。

这一下,里三院还在看台上的学员们也一下觉得面子上有光,开始吼道:“里三院!里三院!里三院!”

其他各院的看他们这样,有些羡慕,但奈何自家正副队长拿不出货来,都只得默默看着。

但过了一会儿,看王曦和小一站在那里只是摆着造型不动,大家也就都跟着吼了起来。

里三院!里三院!里三院!

王曦更加无奈了,本来还在那里满口胡说八道,给其他各院的正副队长讲解一会儿战术的配合,在那里拖延时间。这下没办法了,他向看台上望去,寻找到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只是,此时此刻,他从两位师兄的眼神中觉察出了复杂的情绪。

既有担心,也有自豪。

小师弟原来横向比较起来,一点也不渣啊。

小师弟也是刻苦训练了那么久,才慢慢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啊!

王曦看出了那么一丝鼓励的成分在里面,只好摇摇头,对小一道:“也别近战了,求个稳字吧,虽然见习内容是要看两两配合近战,但你还是远处驭刀辅助我吧。”

小一从包包里摸了一下,又翻出她的药,道:“来抹上,飞尸虽然眼窍再开,但仍然很大程度上需要鼻窍来感知。”

王曦也不嫌弃,让她用手给自己的脸上抹了两道,像个花猫一般。

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手中一甩,也是一把灵力长刀凝聚而出。

“里七院学员队长,任昱洁,刀名,小草莓。”

第六十三章 吻

王曦看着站出来的这个女生,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脸有些圆乎乎的,竖着一个齐刘海,是个肉脸蛋儿妹妹呀。

“那个,任师姐,那咱俩先上?”王曦也不多废话寒暄了,直接问道。

这一下,里七院这边也轰动了起来。

想来也是,里七院的主场,别人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儿干货呢?!

这任昱洁年龄不大,看样子也应该是和自己同样的路子,毕业后就来到了里七院,在这个战斗力平均水平都较高的地方修习。而且,多半已经拜了师门,不然也不会出手这么阔绰了。

“行!王师兄!你来安排!”

她嘴上这样说着,身形却比王曦先动,似乎刚才晚站出来那么一点儿时间,堕了里七院的名头,现在她要一马当先,扳回一些面子。

这下气氛就更热烈了,柳瑗觉得,自己简直就在看足球比赛似的。如果那飞尸也算一个人的话,那场上就刚好二十二个人。

这一闹,杨允佶转过头来道:“放心了吧?”

周柯明白他的意思,任昱洁冲那么前面,里七院的人不可能让她出事儿,不管这个内鬼是谁,在场还有那么多高手,没问题的。

“一天天疑神疑鬼的,你说人家没事儿弄你们几个小角色干什么啊?”杨允佶见周柯似乎是想明白了,继续道。

周柯只得笑着点头。

心想,杨主任您是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抓了个嘴巴回来,套弄出不少信息,我们是怕被灭口啊!

就在这时,场间呼喊声更甚之前,周柯将注意力重新放了回来。

王曦后发先至,竟是追赶了上来,领先了任昱洁两个身形。

那飞尸见有人过来,寻着生气,也迎了过来。

王曦腾空跃起,手腕反转,将刀尖朝下,双手紧握,看样子是想将全身力量压上去。

与此同时,小一的哀木也已经到了,划出一道银色的光芒,斩向了飞尸的膝关节。

飞尸仰天长啸,发出骇人的声音,一个下蹲,然后纵身跃起,向着王曦直冲而去。

“泰山镇!”王曦腾出一只手,单手捏诀,将飞尸的势头阻了一阻。

“锵!”灵力长刀自飞尸的头顶劈斩而下,一直划拉到胸前。却没能伤得它分毫,就犹如砍在一块生铁上面,激出了一道火花。

王曦一个后空翻,躲开了飞尸的双手。

小一的哀木再次袭来,继续攻击飞尸的下肢关节。

只是,飞尸估计已经对这几个人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评估,竟是不再躲避哀木,脚下用力一踩,向着王曦横向飞了过来。

任昱洁这时才赶到,见飞尸势头强劲,竟是不知该如何阻拦,只得出自本能,劈出了一道刀气。

而飞尸根本不加理会,再次提速。

王曦赶快侧向躲避,这要是挨结实了,估计就跟车祸一样吧?纯物理攻击啊!

此时的王曦,已经是能在金步摇里走上千步的主了,身法自然不差,向右挪开两步,身形侧开,和飞尸擦肩而过。

但他没想到,这飞尸竟然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来,反手拉住了他,然后将他给拖拽倒地,接着犹如老树盘根一般,从背后将他给锁了起来!

这样,王曦的后颈,完全露出来了!

被飞尸这一拖,王曦头脑里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恶心,一具飞尸竟然拉着自己的手!而现在,还黏在自己身上!

果然到了这个层次的僵尸,不好对付啊。一般的关节僵硬的僵尸,哪里能做出这种高难度的瑜伽呀。

王曦把头死命地往后仰,因为他知道,飞尸一定会咬他脖子,那么自己就把这个空间给塞住,不让他下口。

一股恶臭从身后袭来,竟是有些让王曦失神。

聂主任!烽哥!还不出手吗!?

而此时,看台上,所有的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大家都看出来了,王曦刚才那几下,虽然有些生涩,但在同辈中也算可圈可点。奈何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仅仅两个回合,就把命门给丢了。

“杨主任!”周柯语气急促!

杨允佶也有些急了,道:“烽哥!”

今天要是三院长的小徒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飞尸给咬死了,里七院所有高层全部都会被拖下水!

那个时候的三院长是绝对没有道理好讲的!

然而,聂烽只是抬起头,对着杨允佶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我艹!”柳瑗一看那个笑容就暗道不好。与君绝和柴扉同时出手,开始轰击阵法。

聂烽的那个笑容一闪而过,似乎是在嘲弄着他们。

杨允佶见柳瑗出手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始再次蓄力,双手同时捏诀,并将几张符纸射向天空。

“王曦!扛住了!天雷!”杨允佶吼道。

要最快的速度解决掉目前的危机,那只有瞬发的天雷,现在飞尸在上,将雷劈在它身上,就可以搞定,只是就需要王曦把剩下的雷霆之威给扛住了。

然而,王曦错误地估计了飞尸的力道。他的脖子,还是一点一点地被顶了回来,露出一大片可以随意下口的区域!

小一已经全力地朝着王曦飞奔而来,哀木在飞尸身上肆意劈砍,却毫无作用。

王曦这时心里慌得很,奈何四肢被锁,无法动弹,只得用最原始的方法,和飞尸角力……

此时,听得杨允佶的喝声,连忙做好准备,心道劈就劈吧,又不是第一次挨雷劈了。

只是,在天雷尚未降下来之前,飞尸的口,终于咬到了王曦的脖子上……

“小师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屠你里七院满门!”柳瑗双手持刀,竟是直接冲向了布置阵法的麻醉医师。

王曦心道,完了!飞尸吸血,就那么分分钟的事儿。

可预料之中因为大量失血而出现的乏力和眩晕感并未传来,颈上也没有明显的疼痛。

王曦稍微定了定神,耳旁传来了飞尸咀嚼的声音……

呃,不对,是吮吸的声音……

这具飞尸就趴在他身上,激烈地在他脖颈处吮吸……

王曦百忙之中看了一眼聂烽,发现烽哥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在说:王曦,加油!

我去!

王曦反应过来了!

敢情说得那么油爆爆的,实际上你们里七院也不敢玩大了吧!!

这飞尸的牙齿和指甲都已经被你们给提前拔了!

好恶心!老子被一具飞尸堵着亲啊!按在地上亲啊!反抗不了的那种啊!还是背对着它呀!

王曦在那里死命地挣扎,而飞尸在他背后契而不舍地想咬他,这节奏感简直棒极了。

“屠我里七院满门?你问问你师傅敢不敢说这样的话?”一个女声从柳瑗身旁传来,一脚将他给踹飞到一旁。

杨允佶和周柯赶了过来。

“余主任。”杨允佶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打了声招呼。

周柯蹲在一旁,见柳瑗没什么大碍,也招呼了一声。

里七院内科主任余婉点了点头,继续对柳瑗道:“要耍威风,回你里三院那一亩三分地去。”

杨允佶连忙道:“婉儿姐,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和小辈子计较起来了,别气别气,好事儿好事儿,下一代这么团结,好事儿啊。”

说完,转过头来对柳瑗挤眉弄眼。

柳瑗这下也发现了场中的情况,小师弟像个王八一样趴在那儿,背着具飞尸在那一耸一耸的。

“对不起,余主任,我……”他话没说到一半,就被场间的笑声给打断了。

余婉板着个脸,但看了看王曦的狼狈样子,也没绷住,摆摆手,道:“都回座位上去!”

嬴莹此时也跑了过来,扶着柳瑗,道:“柳师兄,没事儿吧?”

尽管她在过问柳瑗的情况,可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王曦身上。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放下心来,全部都变成了看戏的心态。

里院神经病的特质在这一刻又一次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聂烽见大家都在笑,有些气急败坏,这见习纪律还要不要了?!

他吼道:“配合啊!配合啊!今天白天讲了那么多,全忘了!?哎哟我去,是我的讲课水平不行还是你们这届学生不行啊!!”

柳瑗这才明白先前聂烽的那个神秘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他对周柯道:“周师兄,刚才是我失态了。”

周柯道:“没事儿,余主任又不会记仇。”

杨允佶早就把天雷给收了,选了个座位坐了下去,这是开场后,他第一次坐下。看这样子,也是终于放下了心来。

王曦内心叫苦不已。

烽哥!这特么是配合能解决的事儿吗!

我们仨砍不动它啊!

我和小一好歹还砍了它两下,你们里七院的任昱洁,攻击全都被它闪避掉了啊!

您倒是给说说有什么阵型可以用?

背上的飞尸越亲越来劲儿,王曦琢磨着,都快给自己脖子上亲起吻痕了吧!?

“小一,快来救我啊!”王曦喊道。

小一已经跑到了他身边,直接操起刀就往飞尸背后刺!

奈何飞尸本就身体坚韧,而且后背又是防御极强的地方,她刺了几下,反倒是把哀木给插上面拔不出来了。

于是,小一又去掰它的脑袋,同时道:“大家来帮忙啊!”

这下,各院的学员正副队长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像极了一群人在抢一颗足球……

聂烽看呆了。

这……这是在干什么?

拔河么?

他辛辛苦苦教学了一天,上场后就是这么一群……酒囊饭袋?!

这还是各院的尖子生啊!!

他觉得胸中有一口老血想要喷出来。

这群人都在做些什么啊!?

有掰飞尸手的,有掰飞尸脚的,有拖飞尸腰的,还有扯王曦的!

这是街头混混儿打架吧?

这具飞尸也是,那么专一。现在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你换一个攻击的人要不得啊?虽然里七院把你的牙齿和指甲都给卸了,但你就凭这钢铁般的身躯,也可以横冲直撞啊!

黄义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阵法的后门进来了,闪身到聂烽身边,道:“烽哥啊,这有些太不讲究了吧。”

聂烽忿忿道:“何止不讲究啊,简直一点观赏性都没有啊!我还专门喊了好多人来看今晚的见习呢!”

说完,他还专门去看了一眼杨允佶,发现他已经老神在在地坐着,托着个下巴,好像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赛事一般。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场闹剧。

失去了牙齿和指甲的飞尸,威胁程度大大降低。除了皮糙肉厚一点,也就只剩恶心了。

看台上的诸位看得是津津有味,不少人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录制视频了,只不过被负责维持纪律的里七院医教部给喝止了。

想来也是,这又不是哪一个人出糗,也不是哪一座里院出糗,这是十座里院的新生代在集体搞笑啊!

怎么能让这种时刻被记录下来!?

尤其是里七院,这可算做妥妥的教学事故啊!

人给你送来了,你里七院到底都教了些啥!?

“泓哥没来吧?”聂烽苦着一张脸对黄义歆道。

黄义歆道:“没来,他对你不抱希望。”

聂烽道:“没来最好,这下脸可丢大发了。”

黄义歆道:“哎,赶快结束吧。今天下午你找我商量的事儿,等会儿我们再去问问王曦……呃,算了,问问周柯,他们师兄弟里面,就周柯还算靠谱点儿。”

“哪件事儿啊?”聂烽甩了甩手,准备要出手了。

黄义歆白了他一眼,道:“就你欠我一百万你说马上要还的事儿!”

聂烽反应过来,道:“哦,对对对,我当时听得不多,后来又来了好多小辈,不太适合继续谈了。”

就在这时,众人又欢呼了起来!

二人连忙看去,原来王曦终于挣脱了束缚,被大家给拉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七八个男生把那飞尸给拖住。

因为这飞尸还在向王曦的方向使劲绷!

看上去,就像有个人要去揍王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然后一旁的人在劝架:算了,算了……

王曦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一股包子味儿弥漫全场……

第六十四章 小一拿到了击杀?

尸臭味儿和包子味儿混在一起,那感觉简直不能再妙了。

一名男生蹲下来拍打着王曦的背,想帮他捋一捋,没有远离他这个臭味十足的人,实在是很够义气。

而小一,看见王曦脱险了,开始闹起来了:“慢点,慢点,我的刀!我的刀!”一边说,一边往人群里钻,想要从飞尸背上去拔刀。

她的哀木整个刀锋都没入了飞尸体内,只剩个刀柄在那里。

有力气大的男生听到了,又开始帮她拔刀。

场面越来越乱,越来越不受控制。

医教部的人铁青着脸,可他们的头儿曹博不在,没有命令,也不好乱动。再说了,黄义歆副院长都已经下场了,他都没发话。

王曦看见小一在那里上蹿下跳,实在是挤不进去,于是站起身来,道了声谢,又跑过去帮忙。

那飞尸一看王曦又过来了,劲儿又大了几分。

王曦道:“师兄们帮小弟按住了啊,我一刀捅他嗓子眼儿里去!”

说完凝聚出灵力长刀,直线冲刺了过去。

可他这架势端得有些足,竟是把自己人也给震住了。加上大家对他也不是怎么熟悉,不晓得他是个什么路子。万一你这一刀刺歪了怎么办?

于是大家手上的力气一松,飞尸又挣脱跑了,向着王曦奔来。

都看过《新白娘子传奇》吧?许仙和白娘子断桥相会那一段。

现在就是这样,一人一尸都朝着对方奔去,就像久违后重逢的恋人一般,可激动了。

王曦心中骂道,一群猪队友啊!

骂归骂,可他也没有丝毫减速,直杠杠地向前冲去!

那气势,勇往直前啊!

然后,他就真的像许仙那样,脚下一滑,打了个踉跄,跪倒在了飞尸面前。

不过还好他比较机灵,立刻打了个滚儿,手脚并用地爬开,同时口中道:“弟兄们,按住啊!”

这回是直接弟兄相称了,都不叫师兄弟了。

等他觉得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后,转过头来看,发现那具飞尸也是一个踉跄,身形不稳,跌倒在地。

这一下可就把大家都看傻眼儿了。

这飞尸平衡能力有点儿弱啊?!

只见那飞尸又爬了起来,向着王曦跑去。可刚跑一步,又是一个踉跄,又摔倒了。

然后又爬起来,跑一步,再跌下去。

那种契而不舍的精神无不令人动容!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还在场中的聂烽和黄义歆,都以为是他们两个出手了。可这二位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这飞尸出问题了?被大家给掰坏了?就这群弱鸡刚才那三两下子,掰得坏飞尸?

王曦可不管那么多,既然飞尸在那里犯傻,那就正好趁这个机会弄它两刀!

他没打算把飞尸给弄死。一来他知道自己没这个实力,二来他吃过毁坏考试道具的亏,知道这些都是里七院的私产,万一真弄死了自己在哪里去抓一个回来赔?

他试图再此凝聚起灵力长刀,然而,失败了……

我的刀呢!?

王曦一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尘缚给弄丢了!

他仔细感应了一下,我去!

刚才他摔的那一下,顺手把尘缚给插进了飞尸的左侧膝关节里面!

那飞尸现在左下肢不能弯曲了。

可它还在按照平时的运动方式进行着活动,怪不得走一步摔一下走一步摔一下。

“任师姐,砍它!”王曦大声喊道。

任昱洁啊!你可千万不要和我一样,也是个水货啊!虽然从一开始你就只发了一招,还被人家提速给躲避开了,可现在它这样,再怎么也能砍中吧!

任昱洁干脆地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提起刀,从背后对着飞尸就是一顿乱砍!

呃,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乱砍……

毫无章法……

同样是噼里啪啦的火花四溅,别说,还挺好看,至少像看个小时候放的那种叫做地转转的劣质烟火一般。

大概砍了十来刀,任昱洁往后一退,道:“灵力用完了。”

王曦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

就知道你也很水!

刚开始你连站都不敢站出来吧!?

还小草莓!

出场的时候气势那么强,我都还以为是个给力队友呢!

嗯?说到草莓,王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黏糊糊的,恶心得不行。

我?我被一具飞尸种草莓了?!

“刀给我!我还能砍!”王曦霸气十足地道。

真的是太气人了啊,不砍几下,心头的气消不下去啊。

任昱洁是个实在人,二话不说,就把刀给抛了过来。

小草莓在空中打着旋儿,王曦估算了一下,愣是没敢伸手去抓。

这刀可都锋利着呢。

于是,大家眼睁睁地看着任昱洁的手术刀给丢了过去,然后落在王曦脚下,期间,王曦还躲了那么一下。

连王曦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主要是刚才的话太霸气了,前后对比落差太大。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今天已经够丢脸了。

他拿起刀,凝聚起刀锋,又从正面“刷刷刷”地耍了一套王弼司教给他的刀法。

我们就不说效果怎么样了,但至少从观赏性上面,是达到了聂烽的起码标准了的。

同样,砍了十来刀后,灵力难以为继,刀芒消失。

“王师兄,接下来怎么打?”任昱洁问道。

这女人,还真是个冷静型的啊。

人狠话不多啊。

还能怎么打?

要不击鼓传花,再传给小一?

王曦这头还在想着,小一那边已经跑过来了,道:“给我,给我!”

说完,也拿过刀开始对着行动缓慢且不断摔倒的飞尸乱砍起来。

小一灵力足啊,足足砍了起码四五十刀,才因为自己累了,而停下了手。

“别勉强,休息一下。”王曦提醒道。

小一摆摆手道:“不行了,太累人了。”

“那个,王师兄,可以给我也砍两刀吗?”一个声音怯生生地问道。

王曦回头一看,是一个腼腆的小女生,记不得是哪一院的了。

他望向任昱洁,意思是请主人发话。

任昱洁思考了一下,道:“好。”

那小女生欢喜地接过了刀,一下就凝聚起了灵力刀锋。

不错嘛!

看来各院学员的正副队长也不是那么菜嘛,只是缺少装备而已。

小女生走到飞尸面前,刷刷就是两刀,写了一个霸气十足的十字,然后灵力刀芒消失。

她将刀还到小一手上,道了声谢,退到了一旁。

敢情你真的是只能砍两刀啊!

这时,大家兴致都来了。

砍飞尸哎,多么宝贵的战斗经验啊!

呃,应该算是“战斗经验”吧?

小一又砍出一刀,高兴道:“排着队来,一个一个来,从里七院的副队长开始。”

她还挺会做人,知道刀是人家里七院队长的,先让里七院的人来过瘾。

聂烽双目紧闭,他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因为这些人,全特么的被小一给带偏了。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队。

队形还那么的整齐,秩序井然!

“歆哥,明天都还是我的课,要不换一下,先讲点儿其他的吧?我明天想休息。”聂烽道。

黄义歆也是有着同样的感受,道:“要不,让医教部少整点儿幺蛾子,还是老老实实按以前的法子来?”

聂烽道:“歆哥你是副院长,你说了算。”

此情此景,他们再跳下去阻止已经没了意义。

大家情绪那么高涨,队伍也站得那么整齐,而且有的人砍了两刀过瘾了,有的人还没有砍,你突然说停,那排在后面的人多失望啊。

正好,看看各院的好苗子们都是个什么水平。

不过,场上总共就那么点儿人,不到十分钟,大家的表演就结束了。

每个人都上去砍了那么几刀,体验了一下飞尸的肉体强度是多么的大!

当然了,就算那飞尸再厉害,可这也是挨了几乎上百刀了。胸前干瘪的皮肤已经皮开肉绽。

最终,尚有余力的小一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意挥舞,砍着砍着,那飞尸“咚”地一声倒地,再也没有动弹。

小一看呆了,愣了两秒,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蹦跳着道:“我砍死它了!我把它砍死了!它被我砍死了!”

看得出来她很兴奋,陈述句,把字句,被字句都给用了一遍。

大家这时都有些精疲力尽了,虽然明白这只不过是因为恰好小一砍了这最后一刀,但也打心底里佩服。因为,她始终是出刀次数最多的人啊!

要论DPS,她可是妥妥的第一啊!

王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一这么不靠谱的人,居然拿到了击杀?!

“你离远点儿,小一它蹦起来咬你两口!”王曦好心提醒道,因为这丫头在那里跳着,完全把后背给暴露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这样咬?是不是这样咬!”小一说着,学跳尸那样,平举着双臂,蹦到王曦旁边,一口就咬住了王曦另一侧的脖子,然后还学那飞尸一样,吮吸了起来。

全场本来已经因为小一把飞尸给击败而沸腾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让全场鸦雀无声!

我去!今晚里三院可是把风头出完了啊!

不仅在开打前正副队长一马当先站了出来,而且在开打后既吸引了大部分敌方的火力也输出了大部分我方的火力,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战斗结束之后,副队长居然把正队长给抱着啃了起来!

这场面,在里院的整个历史上,可都是不太容易见到的啊!

这简直太……太……不科学了啊……

没有人说话,就连黄义歆,也都在失神中。

赵竹仁托他照顾着点儿王曦,自己也打了包票,说到时候还赵竹仁体一个比肩主治的弟子回去。

可现在这情况,王曦明显用不着自己来照顾啊!小伙子很有一套嘛!

至于实力嘛,黄义歆已经分析完毕。

先前的整个过程虽然毫无观赏性,但他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的。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从王曦第一次攻击开始,他就一直在注视着王曦。

正常人能原地起跳多高?

王曦第一个凌空劈斩,就跃起了足足有三米!

这个现象倒不是很惊骇,因为有了风系法术加持,大家都可以做到。

但王曦是在奔跑之中完成这个动作的。而他现在的能力是不可能虚空凝符的,那就说明,这小子早就在足底贴上了风符,而且现在已经能够随意调动体内灵力聚集于身体任何一处。

除了这一招,之后的场面几乎都是被追着打,但依然可以看出,他的思维模式,充满着里院最为赞许的简约实用风格。哪怕在打斗中再狼狈,他也不管,即使是在地上打滚儿这种动作,他也做起来得心应手,熟练得不得了。

这种不是战斗的本能,这种,是战斗的经验。

黄义歆瞟了一眼王曦的两个师兄。

看来,进入里院之后,这小家伙很是吃了些苦啊。相比起来,他们里七院寄予众望的任昱洁在王曦面前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本来,在里七院的认识中,去年进入里七院的任昱洁,他们可是花了大心思培养的。不做比较的话,各项表现都堪称优秀,只是现在王曦一出现,任昱洁缺乏实战的短板就体现出来了。

嗯。今年医教部制定的两两捉对厮杀的计划,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歆哥,任昱洁还是差点儿锻炼啊。”聂烽道。

黄义歆道:“接下来多给她点儿实战的机会,不,所有人都该注重实战!既然在我里七院来,那所有人,不管哪个院的,以后出去,都得带上我们里七院硬朗的风格!”

聂烽道:“那么多玄幻小说里都有的设定,看来不是在胡说八道啊。”

黄义歆点点头道:“我现在给你说,到现在为止,赵老哥也没教过王曦一招半式,你信不信?”

聂烽道:“你都说这话了,我哪里还能不信。明明资质算不得极品,可硬生生地把实力给逼到了这个地步,这孩子,有些坚韧啊。怕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吧。只要没有误入歧途,等底子打好,有了一定的基础,再来学习赵老哥那些难度较大的东西,会有大出息的。”

黄义歆道:“是啊,只要没误入歧途的话。”

第六十五章 整个里院都知道,这是我媳妇儿

这是什么感觉?

好温暖,好香。

王曦双手都不敢动弹一下,还保持着阻止小一的姿势,放在她的双肩之上,但却再也没有办法用力推出去了。

其实整个过程不过三五秒的时间,因为小一发现她去咬王曦之后,他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那种配合。

王曦不该是故意装作很害怕,然后到处躲避的样子吗?

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小一把嘴松开,但两只手还保持着学僵尸跳的姿势,放在了王曦的双肩,平举着,伸到了他后面。

这个姿势,看上去就真的很像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

小一看着王曦道:“你怎么了?吓哈了?”

王曦望低头,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儿,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她刚才……是在亲我吗?

“我……我……我就是有些恶心……”王曦吞吞吐吐道。

小一皱了一下鼻子,才反应过来,王曦刚才的另一边脖子可是被飞尸给啃过的啊,加上他还吐过……

“噫~~真的好臭啊!”小一把手缩了回来,同时脚步后退,准备与王曦保持距离。

王曦此时此刻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周围又是那么的安静,小一下意识后退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脑子一热,双手用力,将小一拥入了怀中。

温香软玉抱满怀!

这一个动作,再次震慑全场!

连他的两个亲师兄,都张大着嘴巴合不拢嘴!

“师弟……小师弟被鬼上身了吧?”周柯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两人。

“啊,诊断明确,无需鉴别。色鬼上身了。”柳瑗的眼神中表达着对这个小师弟满满的钦佩之意。

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啊!

此情此景,适合花前月下吗?!

小一被王曦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缩了缩,然后立刻觉得有些难为情,害羞得挣了起来。

而王曦这下终于有些醒悟了过来,手一松,小一就挣脱了开来。

喔~~!?

这剧情有些跌宕起伏啊。

先是副队长在队长脖子上种草莓,接着是队长主动抱起了副队长,然后副队长看似很敷衍很欲拒还迎地在挣扎……

最后挣扎开了……

今天还真的来对了啊!

比起先前那枯燥乏味的砍飞尸,这最后几十秒的剧情就值回票价了啊!

他们两个在那里尴尬地相对而立,不知道说什么。却不知,人家其余各院的正副队长更是尴尬!

要说刚才大家也算是一起战斗过一场了,可这事儿,大家不说两句吧,感觉不太好,毕竟有点儿交情了。要真说两句吧,其实大家也不是那么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了解,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

“张师姐,我的刀。”

关键时刻,还是直爽的任昱洁打破了尴尬,走了过来,手一摊,意思很明显。

“对对对,把刀快还给人家。”王曦似乎找到了个发言的机会,没话找话说。

小一连忙把刀还给了任昱洁,很懂礼貌地道了谢。

任昱洁是真直爽啊,拿过刀,点点头,也不多话,就抄起手,站到她的副队长身边,继续把他们望着。

“那个,张师姐,要不,你先去把你的刀也拔回来吧?”最先提出借刀的那名女生出声提议道。

“别说话!打什么岔!”看来她的同伴有不同意见,小声道。

“你又抱我了……”小一埋着头,低声道。

王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尤其是现在,全场都在瞩目啊,铺天盖地的灵识汇集在这里,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我这次没哭……”小一继续道。

王曦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是那次他们落入了人类进化手中,小一被欺负,王曦暴走……

“那次……是你抱的我……”

他下意识地就反驳道。

霍!

实在是过于优秀了啊!

就连杨允佶,都重新站了起来,走到周柯面前,道:“你们,那个小师弟,的那个,脑子,是不是,呃,以前,有没有不小心受过这方面的伤?”

看得出来,杨主任措辞不是太严谨,但却把那份该表达的意思和情感都同时传递了出来的。

周柯道:“杨主任,绝无此事。”

杨允佶“哦”了一声,心中了然,喃喃道:“那看来是真傻了。三院长就没想过带去医一下?”

周柯道:“家师……可能对此评估……”他没有把话说下去,本来就是在瞎扯,不可能说赵竹仁的不好。

杨允佶点了点头,道:“有些不够重视?”说完,摇头晃脑地走开了,似乎很是满意今天晚上的结局。

周柯望了柳瑗一眼,都有些无奈。

他们不知道此刻是否该下场去阻止小师弟,结束这场闹剧。

但万一这是王曦对内心牢笼挥出的第一刀呢?

小师弟愿意走出来了呢?

小师弟自卑,胆子小,就像一只受伤的土狗,躲在石头缝里独自舔着伤口,有人好心接近给他喂食,他也不敢出来,只是把鼻子凑出来闻闻,脖子伸得老长。

现在,终于有个人的善良,打动了他,获取了他的一些信任,对他说,乖,别怕,乖,别怕……

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他,让他不再那么地瑟瑟发抖。

最后终于肯抬出那只脏兮兮的前腿,试图靠近这个人,舔一舔她的手,摇一摇他的尾巴。

这个时候,难道站出去大喝一声?

他说不定就又会缩回去,不敢再看外面一眼。

于心何忍啊?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开始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吼了起来。接着便是众人都开始跟着起哄。

这次的气势更足,犹如山呼海啸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此起彼伏,却又整齐划一。

那可都是动用了佛家的狮子吼啊!

小一像一只受惊的鸟儿,不知道往哪里扑,身边唯一她赖以依靠的王曦,却不能躲进他的怀里。

王曦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心疼。

换做以往,那么多的人,那么热闹,她肯定开心死了,就好像开场的时候,同样是大家都在那里闹,她也一样兴奋得很。

但此时,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退一步,离王曦越来越远?

她舍不得,不愿意。

进一步,离王曦更近?

她却不敢了……

平时吵得凶,关键时刻却蔫儿了……

王曦啊王曦,你强势一把行不行?

王老师!你到底要在那座牢里自怨自艾多久?

你到现在一事无成,能不能稍微做点儿霸气点的事儿?之前胸怀卫生巾那种不算!

不求你有所成就,也不求你干点儿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你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有这么个好女孩儿把你当作偶像一样来崇拜?

你懂的那些,换成任何一个宅男,都会!

你不也是那么在乎她吗?

你可是为了她,连人都给杀了一个了啊!

你还在那里扮什么苦情!?

真当自己是情圣了?

王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小一。”

小一抬起头,望着他,抿着小嘴。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吐出两个字:“师兄。”

全场虽然已经很吵闹了,但大家的灵识又全部在这里,听到这两个字,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里三院队长,脑子有病吧?

柳瑗向前了一步,看着王曦,准备仔细地听着他接下来将要说的话。

因为他知道,小师弟在叫他。

周柯是断不会陪他玩儿的。

“告诉大家,这是我媳妇儿,她喜欢热闹,但不喜欢被围观。麻烦了。”

王曦的语气很淡,目光一直停留在小一的脸上。他好像释然了一般,再次伸出了手,把小一拥入怀中,道:“是臭了点儿,上次的熏香被毁了,能不能再送我一个,我一定好好保管。”

柳瑗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他一直不喜欢王曦那自卑的样子。像他这么傲娇的人,每次看到王曦一副倒霉样子,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柳瑗再次向前迈一步,灵力聚集,聚集,聚集,似乎是要用尽他全身的力量一般。然后,他真的喊出了他一辈子当中最强的狮子吼:“都听着!里三院张小一,是我里三院王曦的媳妇儿!里三院前副院长代文斌亲点婚事!有谁不服,找我家师叔问话!我师弟说了,你们也听到了!但我师弟觉得这样不够拉风!他自己又弱鸡!那我这个当师兄的,就用狮子吼帮他吼!我弟妹喜欢热闹!但我们里院的人都是一群无赖!乱起哄!我就要揍人了!”

说完,他退到周柯面前,道:“师兄,我觉得我这辈子最拉风的,就是这一次了,虽然主角不是我。”

周柯道:“就不怕余主任找你麻烦?”

余婉离他们很远,却突然也用狮子吼来了那么一句:“赵家军!应当如此!”

柳瑗和周柯同时面向了他的方向,执了一个弟子礼。

场间开始安静了下来,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状态。

王曦抱着小一,继续道:“平时话这么多,怎么不说话了?”

小一把头埋在王曦的胸膛里,道:“你的心,跳得好快,我在听它说话。”

王曦喃喃道:“啊,我也感觉到了,说老实话,我还怕柳师兄反应不过来。”

小一道:“你连这个,都要柳师兄帮忙,真的很弱鸡。”

王曦道:“我知道大家都听得到我们说话,可如果不吼出来,气势就没了,现在好了,把他们全给镇住了。”

小一道:“但是我知道,那次,是周师兄和柳师兄他们在骗人的。”

王曦道:“啊,那次我也被骗了。但这次,那么多人听到了。我估计,我可能又要在内网上火了。”

小一道:“王曦,以前看的那些电影,那些好听的话,你会说吗?”

王曦道:“你不是说爱情电影不好看吗?还说笑人得很,现在又想听?”

小一道:“想听。”

王曦道:“哎,一时半会儿,我突然又想不出什么来了,要是庐院长在这里就好了。”

小一道:“嗯,他在,有个小本本,肯定记了好多台词。”

两个人就在那里,说着一些琐碎的事情,似乎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人的存在。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你侬我侬。

“要不,今晚见习就到这儿吧?”聂烽问道。

黄义歆点点头,道:“你说,赵老哥是会想抽我,还是想亲我?在我的地盘上发生了这种事儿。该不会说我里七院的风气不好吧?”

聂烽道:“赵老哥会高兴的。”

黄义歆道:“但是,你觉得如果我们在这期间把婚事也在咱里七院地界儿上给操办了,他会怎么样?”

聂烽想了想道:“那估计只有让泓哥出来顶住赵家军的怒火了。”

……

……

“陈主任,那后来呢?”

每天,吃过晚饭,我就喜欢坐在这里,给这群小朋友讲故事,都是大一就特招进来的小苗子,听话,也可爱得很。故事讲了大半年了,似乎成为了他们的必修课,从不缺席。

“后来呀,对了,你们都去过灵堂吗?”我问道。

“去过,去过,一起去参观过。”

“王曦的位置,你们看过没有?”

“呃,没有注意过,里面太大了……呃,陈主任,您以前不是说过,灵堂,只供奉战死的前辈吗?王曦副院长最后并没有战死啊。他是无疾而终的啊。”

“啊,师兄是个特例。其实吧……”

“哈!我们就知道,王曦副院长生前肯定和你有关系,说漏嘴了,陈主任!”

“听着就是!哪儿那么多话!”

“哈哈哈哈,陈主任您快说,再晚点儿,我们又得去上晚课了。”

“王曦副院长是唯一没有战死,却进入灵堂被供奉的。说实话,师兄生前,建树不算太多,有记录的杀敌,包括了杀人和击杀灵体,总共也才50多例,即使是在最后那场惊天大战中,他也才斩获十来个人头。”

“哦,对对对,陈院长,我们今晚听这个,快快快,讲那场大战,时间算下来,那个时候,王曦副院长,可能实力最多是个主治吧?”

我笑了笑,这群孩子和我混久了,丝毫不拿我当回事儿了。

这样也好,师傅和师兄们,估计都很乐意看到这样子吧?

“心急干什么?要想听,只有我这儿才能听到,内网上你们是查不到的,嘿嘿。”

“好,那陈主任你快说,为什么王曦副院长能进入灵堂啊。”

“他的位置啊,在以前太医院一个叫做乔佳前辈的旁边。王师兄不要脸啊,当初拿尘缚的时候,给人家乔佳前辈说是借来用用,可终其一生,用惯了,也就不还了。还嫌弃乔佳前辈这把刀名字不好,把他也给弄倒霉了。现在,就他和乔佳前辈两人的石台中间,专门修了一个小石台,拿来放尘缚,刚好放中间。”

“陈主任?”

“哦哦哦,说偏了,哎,我也都快六十岁的人了,有时难免走神。哎,师兄入驻灵堂,原因有三,其一就是有了小一师姐和嬴莹师姐啊。”

“师傅,太师叔请您过去一趟,说有事找您。”一名弟子跑了过来。

“哪个太师叔?”

“常太师叔,据说是……”

“好,我知道了。”我打断了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袖。

哎,人上了年纪,白头发也出来了,却又要出去折腾了。

“另外,你去一趟外科,说我要用人,如果外科主任不同意,就去人事部,说把外科主任罢免了,我要来当了。”

常师叔和我联系,只能有一件事。

王师兄的遗愿。

最烦王师兄的就是这点,窝囊了一辈子,死了,都还要带着我的陈家军一起窝囊。

第六十六章 嬴莹的伤感

“背我,走不动了。”小一道。

“背背背,背着猪儿去卖咯~”王曦背对着小一,蹲下身去,示意她快上来。

“弟妹,这样还是有些不妥。”周柯道。

虽然散场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在路上,这样秀恩爱,感觉有点儿……

“我们的婚礼,我要嬴莹师姐当伴娘!”小一丝毫没有理会周柯。

王曦的腿一下子就有点儿软了下去。

“小一,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王曦问道。

“你是不是又要反悔!”小一勒住他的脖子,“柳师兄!他这盘还要反悔!”

柳瑗道:“那个,小一师妹,现在的确不是时候……至少,也得回了里三院再说,总不能在里七院把这事儿办了吧?再说了,就这小子,你让他买一套房他现在也买不起啊。总不能把值班室给你们腾出来当新房吧?”

一直跟在旁边沉默寡言的嬴莹道:“我送你们一套。”

王曦几乎快跪下去了。

小一认真道:“师姐,真的吗!?”

嬴莹道:“说出来了,就有因果了。自然是真的。”

小一道:“真的不给钱?”

嬴莹看她模样,道:“你住可以,他住,收租金。”

这时,柳瑗和周柯同时停下了脚步,对视了一眼。

嬴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师妹,真要败家的话,也送师兄一套?”柳瑗道。

嬴莹却答非所问:“柳师兄,周师兄,如果有一天,我无家可归了,你们会收留我吗?”

周柯和柳瑗都是一怔,然后打哈哈,表示这怎么可能呢,师妹你这么有钱,这不开玩笑吗?

嬴莹浅笑一下,道:“不是说收留回家,两位师兄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怎么可能连这点都懂不起。”

柳瑗道:“这不还有小师弟吗?正好,你送他们一套房子,算是保个底,你们一家三口,到时其乐融融……”

周柯打断了柳瑗,道:“师妹为何有此感慨,还是因为那件事吗?”

因为他觉得,嬴莹的条件,断不至于无家可归的地步吧?

那么是因为今晚的事儿,让她有一些触动?想起自己,终究是孤家寡人一个,做个比喻而已?

所以他只能故意岔开话题。

嬴莹摇头,道:“就是想,会不会,有一天,我哪里都去不了,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柳瑗道:“师妹你这就绝对说笑了!你看这个人,占了值班室多久?刚才我是逗小师弟的,师妹你进里院那么久了,难道还真不知道我们也是有安置房的?我里三院虽比不得里七院财大气粗,可外面的产业可也不少。甚至好多地方,现在还委托给道家在打理。你要真把家产给败完了,给你师傅说一声,有何难?而且里院禁止赌博,我实在想不出你要怎样才可以把家给败完。师妹你可别给我说你在招兵买马要干票大的啊?有那闲钱,请我和周师兄就是了。”

嬴莹似乎情绪不是很高,有些黯然道:“啊,天下那么大,却没有一片属于我的地方。”

周柯没有再接话。

他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小师弟和小一今天晚上这莫名其妙的一出,估计有些刺激到了她。

但要说嬴莹对小师弟芳心暗许,这点儿估计不大可能,就小师弟这模样,不可能什么好事儿都找到他头上来。

柳瑗道:“嬴莹师妹,你可不要再说这么泄气的话了。你的身份,搞不好是将来要走到里三院院长级别的人物,又怎么会无家可归呢?”

嬴莹不解道:“师兄,我知道自己资质还算可以,但你这样说,却是让人很难相信了。”

柳瑗笑道:“你觉得,家师从里三院院长之位退下来后,谁会上?”

嬴莹道:“常副院长,何副院长。”

小一在王曦背上,也被这个问题给吸引了,插嘴道:“不对,她们两个,都是赵师叔去哪儿,她们就去哪儿,谁也不愿意被绑在那个位置上。”

嬴莹道:“那还有你家大师兄呢?”

柳瑗道:“是,师傅也的确有此意思。可说实话,大师兄的那个年龄有些尴尬,真到师傅退下来的时候,他不一定成长起来了。所以,薛主任有极大的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而师妹你和薛主任的年龄差距,刚好比较合适,等到薛主任再退下来的时候,四十来岁的你,正好接班。”

嬴莹道:“柳师兄,你才是在说笑呢,你们赵家军那么多人,难道这个位置还能流出来?”

周柯道:“师妹,其实柳师弟说得没有错,我们都不太在乎那个位置的。说不定,等师傅退下来的时候,我们也就一起跟着走了。当然了,不是离开里三院,而是脱离临床一线,比如搞搞教学,写写文章,弄弄科研什么的。我们里院的院长之位又不是世袭制,哪里说某一脉长期霸占着。师妹你看吧,将来,没有师承出身的主任,院长会越来越多,这是趋势。”

嬴莹似乎在想象将来的里院是什么样子,有些失神,道:“里院,真的底蕴好厚啊……”

小一连忙道:“那我呢,那我呢,不是说要建里十一院吗,就是巫一院?我能当院长吗?到时候我当了巫一院的院长,我送师姐你一个大大的房子!天天请你来吃饭!”

周柯和柳瑗不仅莞尔。

只有王曦在认真回答道:“哪里那么简单,里十一院现在还在选址阶段,但多半会选在云贵两省。一来这里本就是巫的故乡,二来它的建立,可以帮里七院减少很大的压力,从此,就不止里七院一家单独守这一片国门。你要当了院长,让嬴莹师姐每天坐直升机来吃饭吗?再说了,院长级别,名义上是鬼门关的镇守之人,哪里能轻易离开辖区?”

小一道:“那我就去里三院呀,反正巫一院没有鬼门关来守。除非地府又修一座新的鬼门关。”

王曦道:“地府现在就是嫌鬼门关多了,哪里还会像咱们一样,还在扩建呢。”

小一道:“没事儿,你又不懂,我说那么多,意思是,不管嬴莹师姐以后怎么样。都不可能没有容身之地的,我们两个,可都是要当院长的人啊!”

嬴莹回过神来,道:“啊,是啊。是师姐胡思乱想了。”

说到里十一院,周柯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之前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阎君。

到底那个人是楚江王呢,还是一个从未露面的神秘角色呢?

而楚江王,已经消失好久了啊。

像他这种级别的存在,居然能这么久都杳无音讯,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地府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对了,还有我们里七院的一名医师,张小莉,也跟着楚江王一起消失不见了。

他们两个,唯一的一次见面,就是那次在小一他们巫寨附近,那么说不定去那个地方一探究竟,说不定会有发现!

周柯想到这一点,估摸了一下距离,有些泄气。那里,离里三院的距离,要近得多。他只能整理一下,然后把事情给师傅或者大师兄说一下,提供一个思路。

嗯,听说,好像他那次还一口气带走了六个阴帅,最后是个什么结果也没人去过问一下。

不过也是,当时那么一摊子事儿,谁会想到每件事儿都去问一个结果。

这事儿,似乎可以找白爷来问问呢。

当时他也是跟着去了的。

“周师兄?怎么不走了?”小一转过身来问道。

周柯这时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下了脚步,而柳瑗守在自己身边,无所事事的样子。

这是他们两人的默契,柳瑗应该看出来周柯在想事情,出于习惯,守在了一旁,哪怕这里是非常安全的里七院。

周柯本想说你们先走,但突然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

王曦背着小一,身边跟着一个嬴莹,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于是道:“嬴莹师妹,过来一下,有事儿找你商量。”

小一听了这话,对王曦道:“走走走,快过去,听听他们说啥。”

王曦无奈,只得又过去了。

周柯也不阻止,道:“两个事情。相互之间没什么关系。第一,就是之前的得到的那个情报,得到了人类进化的一个分部地址,大家商量一下,打算怎么办?”

他望向嬴莹,这事儿,到目前为止,纯粹是出于私仇的性质,所以,既然是嬴莹最先牵的头,那么就得看她的意思。

毕竟,报私仇这种事儿,图得就是一个爽字。

嬴莹愣了一下,道:“师兄,不用这么急吧……”

这才获取到情报最多半天,而且现在是已经过了凌晨零点了,难道周师兄的意思是现在就出发?

周柯道:“哦,所以说让大家商量一下,当然,主要看你,至于他们两个,你不用考虑了。小师弟就算了,小一师妹出了事儿谁都担不起。”

王曦郁闷,什么叫我就算了啊?

嬴莹道:“师兄,我的确还没有想好。以前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儿,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小一主动接过话来,道:“我知道!悄悄摸过去,然后杀他个片甲不留!”

说完伸出了右手,和想法与她不谋而合的柳瑗隔空击了个掌,掌声清脆。

“是吧?你看柳师兄也赞同呢!”小一道。

周柯道:“听那女人的意思,这个分部里面,最强的,也就是主治医师的实力,只是人数她自己也说不清。当然了,我们也要做好准备,防止那个女人给我们下套。小一,你的乱心草靠谱不?不要人给放回去了,却跑了!”

小一道:“周师兄放心!绝对靠谱!两百年年份的货,我身上只有两份,就用了一份儿了!”

王曦侧目,从钱鑫鑫主任那里,他已经了解到百年乱心草是个什么价格。那这两百年份的,绝对不是乘个二那么简单。

小一身上这个布包包,有点儿值钱啊!

周柯点头,道:“那好,行动的时候,把她给控制起来,让她有点儿忌惮。”

他们之前将那女人送回去的时候,已经给她灌输了一套说辞。并且抹去了她这段时间的记忆,就是不知道小一来做这事儿靠谱不。这没有办法和孟婆汤相比,后者针对特定记忆,乱心草却只能针对特定时间段的所有记忆。

柳瑗道:“那干脆就明天一大早,我再去把人给擒了回来,中午我们就去他们分部,保持联系,如果我们没消息,你就直接结果了她,敢吗!?”

王曦道:“啊?”

“啊什么啊?这女的要敢给我们设套,直接弄死就是!”柳瑗道。

周柯道:“这倒不必,明天的行动,问题应该不大。”

大家都望了过来。

难道说周师兄最近实力又有精进,接近副主任医师水平了?那从职称上来说不是快和大师兄一样了?

周柯笑着解释道:“这就是第二件事,我准备烧纸找一下白爷。好久没联系他了,正好,有些其他的事儿想找他商量一下。”

周柯说完,把自己刚才突然想到的一些给大家说了一遍。

“楚江王那边儿,我们的确有些鞭长莫及,而且,那也不是我们能够掺合的事儿。但就是不知道现在事情怎么样了,能够给他们提供点儿线索也好。”周柯道。

王曦道:“师兄你的意思是,明天顺便叫上白爷?他们可能不会管这事儿吧?”

周柯用眼睛瞟了嬴莹一眼,意思是你猪脑子吗?非要我把话挑明?

你眼前站着的这位,全家人可都是被炼魂了啊!只要是炼魂,地府就能管!

但就是这么一瞟,周柯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了小一。

“小一,这人类进化……不是巫也能炼魂?”周柯问道。

炼魂需要魂蛊,实力上也有要求,需要大巫级别才可以。

这人类进化拿不出来这种阵容吧?

就目前的了解,随便派个科室都可以灭了他们了啊。

小一也明白了周柯的意思,但回答得很干脆:“不晓得嘛!”

嬴莹道:“师兄,你想多了,之前,我们以为是炼魂。但今天,我们知道了,他们人类进化,也只是本着把人弄来魂飞魄散的原则在做事。而这点,柳师兄,已经做了不少次了吧?”

柳瑗挠挠头,嘿嘿笑了一下。

进攻梁淄市的时候,他可是把自己的三个名额和周柯的三个名额全都给用了。将六个和婴灵有关的人给直接弄来灰飞烟灭。

周柯想想,也对。

于是拿出纸,当场烧了。

然后一行人继续回寝室。

如果白爷有空,那么估计后半夜应该能过来。

第六十七章 杨主任的课

早晨起来的时候,王曦看了看时间,距离闹钟响,刚好还差一分钟。

看来,自己的生物钟调节得很准时。

屋里没有人,他起身,收拾了几下,就去找小一。

今天,可不能再迟到了。

师兄不在,看样子,应该是和白爷碰头了,以及,出去抓那个倒霉的女人了。

早早地来到了教室,大家都对这两人打起了招呼。

实力为尊固然不错,但昨晚后面的事儿显然更让大家津津乐道。

位子,基本上算是固定了下来,王曦和小一坐在座位上,吃着早饭。王曦不时给小一说一些上课需要注意的规矩,显得特别的老道。

不到一小会儿,授课的人来了。

竟然是内科副主任杨允佶。

看来聂烽果然心里留下了阴影,今天没来上课,换了一下。

不过依然可以看出里七院的诚意满满,至少前两天来的,可全都是带职务的牛人。

做过简短的自我介绍,杨允佶道:“聂主任搞外科出身的,什么是外科,在我们里院,那就是体育课。我呢,搞内科的,在我们里院,你就把它想成数学课。今天你们体育老师生病了,我来代课。”

教室里都响起了一片笑声。

小一不懂这个笑点在哪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她,即使王曦反复给她解释大家为什么会笑,她也一脸的不解。

“基本上来说,大家都已经定科了。但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我希望大家,尤其是外科和麻醉科的同事们,还是多学一些,技多不压身。毕竟,在咱们里院,双修或者三修的牛人,还是很多的。你们可是第一批这样集中教学的,可以说非常系统,也非常科学,所以,说不定以后你们当中会走出来很多主任甚至院长。到时候,叫我一声杨老师,我也就满意了。”杨允佶站在讲桌后,坐了下来。

然后拉开抽屉,取出一沓符纸,向前轻飘飘地一撒,竟然是精确地落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内科不像外科,受场地限制,无法现场教学。我们可以一边讲,大家一边跟着做。这符咒之道,可就是内科的看家本事了,你们当中,有没有人能自己画符的呢?”杨允佶用期许的眼神扫视了一圈。

还是和读书的时候一样,被老师问到不会的题,大家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会!他用得可溜了!”小一站了起来,指着王曦道。

大家都用佩服的眼光看了过来,昨晚王曦的风头可是出尽了,光是那一手拉风的灵力长刀,就羡慕死了大多人。

王曦有些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杨主任,其实我也只是刚入门。”

杨允佶道:“不错!王曦我记得你是外科的,刚入里院也不久,居然就已经是内外兼修了。很有天赋嘛。那么,你先来,为同事们做个示范。就先画道火符。”

王曦点点头,拿起了朱砂笔,准备存思凝符。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他还在那里,保持着悬空提笔的造型,一动也不动。

完了!

我不会画符啊!

我的符,都是大家送的啊!!

我真的只是用得溜啊!

“用”字画重点啊!

这个脸可就丢大发了啊!

杨允佶倒是没什么担心,王曦的灵力都能支撑起他凝聚长刀了,画张符,问题不大,所以也不着急,没有出声催促。

“要不我给大家捏个紫石英决吧?”王曦出声道。

反正都是属火的,应该不至于太丢人吧?

说完,一套手决捏完,一团火焰出现在他掌心不断摇曳。

杨允佶点点头,示意他坐下,道:“王曦刚才捏的呢,是最基础的紫石英决,做到这种程度,很是不错了。不过我希望大家还是从更基础的符咒开始学起,他基础比大家打得更早,也更牢,大家也不用太羡慕。”

众人再次对王曦投去那种“你怎么那么厉害呢?”的眼神。

啥?这都行?

王曦一脸懵。

杨允佶很快就解释了他的疑惑。

“捏诀,和写符是一样的。两者从威力上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写符的话,可以提前将灵力凝存于符上,战斗的时候可以不用再消耗自己的灵力。而捏诀,是在没有符纸的情况之下所用的符咒之道。那么我问下,有没有谁知道?这捏诀和虚空画符的区别在哪里呢?还有,捏诀和画符在战斗中的不同使用呢?”

杨允佶果然是个好老师啊!

连课件都不用!

而且连讲课的方式,都和以前读书时的那些老师差不多。

任昱洁站了起来,道:“从本质上来说,捏诀和虚空画符,并没有太大区别,所产生的效果几乎没有差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把捏诀理解为日本忍者的结印。”

杨允佶点点头,道:“小洁说得不错,只不过,结印的不是忍者,是日本阴阳师扮的。那时忍者武士多,可阴阳师少,于是,阴阳师在统治者的授意下,进入忍者武士部队中,为整个部队提高了神秘感。这个就说远了。刚才小洁其实只说了一半。当符纸耗尽的情况下,捏诀和虚空凝符在战斗中其实是有区别的,不要看两者发动所需要消耗的时间差不多,但里面有讲究。那就是到目前为止,里院开发的符箓要远远多于知晓的手决。”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大家反应一下。

“或许大家都有不同的猜测,王曦,你看了那么多书,你来说说。”杨允佶道。

王曦只得又站了起来,道:“应该是道家的关系,以前,道家有许多典籍都保存于我太医院。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前辈们开始侧重于符箓了。”

杨允佶笑着道:“很不错,坐下吧,看来你还真的是读了不少。”

王曦内心一阵激动。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当过优等生啊!

想不到我也有今天啊!

“其实说穿了,就是懒!既然别人道家已经解决了问题了,太医院前辈们也就懒得再研究手决了。就好比一道几何题,你已经做出来了,这个时候,明明还有很多题等着你去做,你还会花费心思再去思考另外一种解法吗?所以,今天大家所能看到的手决,基本上也就是太医院时代的手决。至少自我里院建立以来,还没有新的手决问世。”杨允佶道。

“杨主任!王曦一下站了起来。

他的神情很古怪,像是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杨允佶知道王曦一直很听话,不会出现这种不顾课堂纪律的动作,道:“怎么了?”

“杨主任,我记得在战后简报里,常师叔,哦,不,我院常玉副院长提到过,他们曾经和一名年轻人的遗人短暂交手。当时,那名遗人被我们困在万里行之中不得出,可当他做出一套手决之后,便顺利地脱离了万里行的囚困。据描述,当时他做那套手决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触犯天道的感觉,但只是引起了天道的注意,并没有招来天道的剧烈反弹。呃……我的话说完了……”

看来,王曦是想到就说了,并没有想好具体要做个什么事情。

杨允佶在认真地听着,背着手在前方慢慢地来回踱步,道:“嗯,有这回事,这一点也恰好说明,手决的探索永无止境。在这方面,遗人应该是远远走在了我们前头。现在再来想,和遗人的交手过程中,从未见过他们用出过符咒之道。这样说来,他们应该从未和道家接触过。”

王曦道:“杨主任,我的意思是,一个手决而已,为什么会引来天道的注意?”

杨允佶哈哈一笑道:“这堂课,可不是说这个,而且当今世上,阴阳两界,可没人能把这天道给摸透。”

似乎是杨云戟的好脾气,以及他那胖胖的样子,给大家一种亲和力。下面的学员们开始吵了起来,有些女学员撒娇道:“讲一讲嘛,杨主任讲一讲嘛,杨主任讲课最好听了,比聂主任讲课有趣多了。”

看来,不管是上什么课,只要讲和课堂无关的事情,都会让人觉得比课堂本身所讲的东西更加有趣。

杨允佶摆摆手道:“你们这是要气死锋哥,昨天晚上的表现觉得很满意吗?先把手中的符纸放一下,除了各院正副队长,其余的人,先把昨晚可以选择的阵型和站位写出来。然后我们把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时间还有空的话,我们就来吹一会儿牛,如何?”

王曦觉得,杨允佶主任不去当老师真的是太可惜了。

真的,他绝对会是一个合格的老师的。

大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都立刻埋下头,一边思索,一边开始写答案。

王曦没有事儿做,想起了那个物理老师闲着无事做把化学卷子给讲了的段子,笑了起来。

小一听了之后,依然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杨允佶把大家的答案收了上去,随便翻了几份,看样子还是比较满意,至少从纯理论上来说,这些人还没有蠢到把昨天教的东西全给忘了。

他也没有点评,道:“好了,继续上课,还有没有谁会画符的?”

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任昱洁身上,只不过后者立刻避开了,他也只得暗叹一口气。

“画符,需要凝神存思,将自己的灵力凝聚于符内,而符上的内容,就是你所需要的效果。符咒之道发展至今,基本已有定式,这里不是限制你们的想象力,而是当前符道,的确已经是最优。画符的时候,不能停笔,不能中断存思,否则就会灵力外泄。大家看PPT,这是最简单的一道安神符,有催眠镇静宁心之用,笔画较少,你们可以先试着在白纸上临摹,熟悉它的画法,然后再画符。这里补充一点,在没有朱砂和符纸的情况下,即使用白水在白纸上存思画符,也依然有效。这其实也是虚空画符的原理。只是道教觉得用朱砂和符纸效果更好,我们也做过试验,的确如此,所以就直接抄了过来。当然,这还有个其他原因。很多时候,我们提前画符,是因为作战的时候需要,如果你用白水画符,我相信,当你掏出符纸的那一刻,你会不知所措的。”杨允佶说完,右手虚空凝符,竟是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安神咒。

瞬间,教室里的人都觉得心静了不少。

果然,有了这些高手的培训,里院传授技艺的效率,真的太高了。

在这种状态下,大家对安神咒的感悟,要深刻得多。

于是大家开始屏气凝神,先是依样画葫芦,对着投影的安神咒描描写写,不断加深印象。毕竟,要把这个图画完全给背下来,且需要异常的熟悉,因为一旦在画符的过程中,稍有迟疑,那就失败了。

“趁着你们现在还没有开始存思,我还可以说两句不至于打扰你们,你们一边学一边听。很多人都以为,这画符是非常高深的事情,这话不假。可画符失败,却不见得就是一件多么玄的事情。知道吗,根据我们里院自己的统计学,画符失败,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画到中途,忘了下一笔怎么画。是不是觉得很幼稚很不可思议?是的,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但是却让人不能不犯啊。光是水系符咒,就有二百四十七种符文,木系呢,更多,因为雷属木,但雷系却又自成了一个大系。所以,我刚才说的,都还算是成绩比较好的,好多人你突然让他画某个符,他甚至连第一笔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还是在屏气凝神的情况下画符,那在战斗中需要虚空画符的时候呢?失败率又有多高?你们看到了我刚才那道毫无攻击力的安神咒了吧?很随意是吧?可自我入内科这二十年来,每天都至少画两次,在刚开始我还不会画那么多符的时候,我每天甚至要画一百次!所以,即使是这么一道符咒,我也已经画过上万次了!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玄,这就是背单词,这就是题海,内科外科最终殊途同归,即使你天天只练一刀,只练一招,苦练三十年,你们也可以发出渔舟唱晚,发出落霞天问!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做到了这些,才能被称为内科大家!”

第六十八章 画符

“那麻醉呢,麻醉科呢?”小一又站了起来,好奇地问道。

王曦立刻把她扯了下来,道:“等会儿说。”

此时此刻,教室那么安静,可不要影响大家啊。

杨允佶又是虚空一道安神咒凝出,祛除了小一刚才对大家带来的突如其来的干扰。

似乎现在,只有他发出的声音,才能让大家能够在听讲的同时,不受到影响。

“麻醉科的东西,就更为高深一些了。在外院,麻醉医师也是被誉为医师中的精英,这点,在我们里院也是一样的。麻醉科历来人少,培养一个不容易,我本人对此,也只会一些很基础的东西,不适合拿出来讲。你们以后有兴趣,回到各院,可以再请教。当然,这半年,我们也依然安排有麻醉科的教学,只不过都很简单。好了,我看大家都临摹得差不多了。现在可以试着画一次。你们手中的黄色符纸,成本是十元一张,这一块儿,各院都是交了十万元给我们的,你们写得少,我们里七院就赚了。你们练得多,我们里七院就赔。当然了,这点,我们倒是乐意看到大家拿出把我里七院写到倾家荡产的气势来练习。”杨允佶道。

大家又笑了起来,心情更轻松了一些。

就在这种氛围中,有人终于成功了,不过这名同事似乎知道不能影响大家,并没有欢呼出来,而是在那里暗自激动。

杨允佶的目光一直就在那几个重点关注的对象身上来回游走。

见大家都陆陆续续放下了笔,灵识瞬间覆盖全场,然后又迅速收回。

“不错,但是失败的同事们,也不要泄气,下来可以继续练习的。画符一定不能被失败所击倒,自信很关键,即使是我,虚空画符也依然有失败的时候,所以千万不能气馁,明白吗?王曦,你把你的经验给大家分享一下,也算共同进步了。”

这小家伙有趣,第一次画符就找到了那个非常重要的窍门!

“啊?没什么啊?我刚才就是照着慢慢画的啊,中途没敢停笔,一直在凝神存思。”王曦不知道杨允佶为什么会点自己。

原来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啊。

杨允佶又从抽屉里挥洒出一沓符纸,落在了每个人的面前,一边撒,一边道:“这才是真正的撒钱啊,各院新人都在三四十人左右,这每发一次符,就是三四千元啊。”

大伙儿都觉得有趣,这杨主任话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多啊,就连王曦自己也觉得,走上了讲台的杨允佶,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烦,听他讲课很有意思。

“刚才我之所以点王曦,是因为我发现,你们当中就他一个人用了不一样的画符方法,这是一个诀窍,但是他本人可能还没有注意到。先前让你们临摹,对符文加深印象,这当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过程。可是在画符的过程中,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刚刚画符的时候,大家都在低头凝视存思,只有王曦一人,望着我的PPT投影,然后,他一边存思,一边就直接照着上面抄。各位同事,可千万不要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的灵识,早就已经觉醒了的啊,即使你们的眼睛没有看到手下的符纸,可也依然能够感应得到啊,画符的时候,调动起你们的灵识来,对着上面再抄写一遍,这样,在中途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下一笔是怎么写的,抄难道还会抄错?”杨允佶道,示意大家按着王曦刚才的方法,再来一次。

果然,这一次当大家放下笔的时候,教室里嘈杂的声音就开始出来了。因为大伙儿发现,这样真的有用!

“在以后的教学当中,如果有诀窍,我们都会直接告诉大家的。但是,我还是要告诉大家,这只是诀窍,并不是捷径,还是需要你们画时间来进行大量的练习。刚才那种方法,也只适合入门的时候用一下,当大家可以虚空凝符的那一天,与人交战之时,总不能请对方等一下,自己先从手机里把符文翻出来对着画,对吧?”杨允佶道。

然后,他第三次进行了符纸的分发。

“大家别客气,都是你们院儿里出了钱的,使劲儿用。刚才,大家第二次画符,全部都成功了,是不是觉得其实也并不难?对的,这一道安神咒还真的挺简单,笔画不多,耗时较少。那么,接下来我们试试在没有我的安神咒辅助的情况下,又是怎么样呢?当然,在这期间,我依然会给你们继续说教,只是这一次,就有可能会对你们造成干扰了。具体是什么情况,每个人抗干扰的能力不一样,就不好说了。好吧,开始吧。”

杨允佶说完,拍了拍手。一瞬间,大家发现,刚才很容易就进入了摒除杂念的状态,现在竟然是要努力集中精神才能办到。

“这次难度提高了,建议你们凝神存思的时间长一些,直到觉得能够适应一边听我讲话,一边存思的时候,再开始画符。好了,我开始继续说明了。目前为止,我们所知的符箓大概有两千种上下,从使用上来说,大概可以分为攻击、防御、辅助三类,攻击防御自然不用多说,但辅助这一类就太杂了,当然,也有更进一步系统的分法,不过就不是你们现在所能接触的了。

“符咒之道,关键在于运用,自己在战斗中要灵活地进行选择。就比如说土符,当敌人发动攻击的时候,同样一张符纸,你可以选择在自己身前凝出一道土墙进行防御。也可以将这道土墙凝在自己脚下,人为的制造出自己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准备。当然了,也可以将土墙凝在敌人脚下,扰乱他的攻击。所以,明明是同一道土符,仅仅因为摆放的位置不同,所发挥的作用就不同。另外,大家可以想一下,两千种符箓,在大家没有能力虚空凝符的那一天之前,不可能随身携带那么多符吧?即使你背个包,可战斗的时候,难道一张一张的去翻?说不定对手抄着手让你翻半个小时,你也不一定能找到自己需要的符。

“所以,符箓的组合,就显得很是重要。在后面的课程中,我们会直接给大家推荐目前的主流组合,这点不需要大家再花费时间进行探索了。基本上来说,这些组合把所有的战斗风格都给包括了,不管你是喜欢单打独斗,还是喜欢相互配合,不管你是防守反击型,还是以攻为守型,都包含了。甚至每种风格的组合,都还有几个小的亚种可以供大家自由选择。这样的话,在战斗之前,做好几种应急预案,按照自己的习惯,把顺手的符箓放在固定的位置,方便取出使用。这点儿就有点儿类似于打游戏放技能,只要大家熟悉了,有了自己的风格,就行了。

“毕竟,两千种符箓,可不是随便就能想得起来的。就拿我们内科主任余婉来举例子,基本上除了少数院长级别才能掌握的符箓之外,剩下的她都会,你说一个,她就能给你画一个。但是,你要让她挨个把这些符箓的名字给说一遍,她可能最多说几百个。而道家,现在都还在锲而不舍地在钻研此道,几乎每隔十年,就能有新的符箓问世。我们里院呢,也不差,基本上从华夏立国以来,也新出了四五道符箓。

“所以,大家要练好基本功,与此同时,要选择自己的风格。注意,我说的是选择,不是养成,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有捷径走的地方了。毕竟,自己慢慢花费时间摸索出自己的符箓战斗风格,培养周期太长了。好了,我讲了那么久,看现在大家也把笔都放下了,看你们的表情,似乎不用我再来用灵识探查了啊。如何?即使一道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安神咒,有和没有,依然区别很大,对吧?那么,有没有画符成功的呢?”

杨允佶打量着大家,出现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他不仅仅破了自己之前对大家所用的安神咒,而且在说话的时候,还暗自蕴含了灵力进入舌窍,说出的话,其实一直在干扰着大家的灵识,起着扰人心智的作用。

任昱洁站起身,有些不太确定,道:“杨主任,我写好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杨允佶道:“哦?可以嘛,交上来给我看看?还有没有人画完了的?”

王曦也站了起来,道:“杨主任,我也写好了……”

杨允佶将二人的符纸拿了过来,看了一眼,不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呃……我的意思其实是他们二人,接触这些比你们早了一些时间,所以大家不要觉得比不过啊,这可就是个基础水平啊,你们加油,多练习也绝对没问题的。记住,你们可是千挑万选才进入里院的哦。”

说完,用刚好任昱洁和王曦的灵识水平能够接受的程度对二人传音道:“很不错!继续加油!我在照顾同学们情绪,别当真,真的很优秀!任昱洁算是我里七院的自家人,我不好自夸,但王曦你,是真的很优秀!要不是因为你是三院长的亲传弟子,我都要建议你修内科了。不过也不用在意,以你的资质,内外双修都是迟早的事情了。”

王曦从未得到过如此之高的评价。

在里三院,师傅平时基本上就不怎么过问他。大师兄把他当作一根废柴,至于周师兄和柳师兄,感觉对自己完全就是一种对智障儿童的关爱。

从来没有人说,王曦你好厉害!王曦,你好聪明!王曦,你好天才!

呃……除开身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儿的话……

没有想到,在遥远的里七院,一个和自己没见过几次面的内科副主任,居然会对自己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王曦激动得简直想哭了……

这才叫慧眼识珠啊……

这才是伯乐啊……

老子废了那么多年,不是因为老子不行,是因为周围的人瞎啊!是因为师兄们的眼界被师傅给抬得太高了啊!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也是一个可塑之才啊!

杨主任,辛苦您了!在表扬我们的时候,还不忘照顾其他同事的情绪,我读书的时候,就语文好点儿,也全靠语文老师表扬出来的,要是科科老师都像您这样,我说不定就去清华北大遇不到你们了!

王曦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去。同时望了任昱洁一眼。

这个里七院的队长,好强啊,说不定,就是我的宿敌啊!

他完全没有发现,身旁的那个女子,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身前的三张符纸,整整齐齐,灵气四溢!

“杨主任,快说说天道!”小一感兴趣的地方在这里……

杨允佶似乎比较满意当前的教学进度,反正才第一节课,他沉吟了一下,咳嗽了两下,准备说话。

大家顿时都来了精神。

“说到天道,目前我们和地府,都做了一些猜测以及试验,只发现了部分内容。对了,今晚的见习,如果大家表现好,可以安排大家和地府人员见面哦~”

杨允佶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激发大家学习热情的机会,在满足了大家一个愿望时,又会抛出另外一个吸引大家的话题。

“天道不懂善恶,只讲究因果。”

他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让大家先自行体会这短短十字所蕴含的意义。

“天道从不因你行善或者作恶,而对人有任何奖励或者惩罚。它只是顺其自然,种善因,得善果,以及自作孽,不可活。这也就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这就是我们目前所试探出的内容最简洁的总结。刚才王曦所说的那种情况,如果用这个基本准则来解释的话,那就是那名遗人所做的,违反了一些天道的规则,但却在天道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而根据我们目前所知,这种情况其实在我们身上也依然可以出现……

“那就是以后,各位横跨阴阳两界的时候!”

阴阳相隔,不该交流。

这点,里院和地府,一直在违背天道!

第六十九章 天道

王曦道:“可我们里院不是在替天行道的吗?怎么会……”

怎么会反而在违背天道!?

他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杨允佶道:“我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天道,是一个管理者,而我们都是在他管理之下的人。我们模糊了阴阳界限,违背了他,那些恶灵怨鬼没有再入轮回,也违背了他。那么,既然如此,不管是我们击杀怨鬼还是说被恶灵给吞噬,对天道来说,总算纠正了一个错误。不知道这样你们能够明白吗?”

“那……我们……不算正义吗?”王曦是听明白了,可却无法接受这个解释,显然大家也是一样。

杨允佶继续道:“忘了之前才说了的吗?天道不懂善恶,所谓的正义邪恶,对它来说无所谓,或者说天道根本分辨不出来什么是你所说的正义!一个小偷,偷了一个人五百元钱,大家会谴责他。可当这个小偷的犯罪动机是为了拿钱去买药给家里人治病,就会有人开始跳出来为他说话了。然后,这时大家发现,被偷五百的那个人,也是一个差救命钱的苦命人,人们的站位说不定又会变。那么这个小偷所做的,到底是善,还是恶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对天道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不听解释,不看过程,不理动机,他甚至懒得去分善恶,他只看因果。小偷偷了别人的东西,就沾染上了因果,就要还的,不是这辈子还,就是下辈子还,总是要还的。这一点,天道给了人极大的自由,允许大家各自修各自的因果!”

王曦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想起了自己曾经虐杀了一名人类进化的成员,虽然最后是苗不二院长一脚把他给踩死了,可他总觉得,那人依然是自己给杀的。

王曦道:“那杀人呢……”

杨允佶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人活一世,其实是活在天道和世俗的双重约束之下的。因为天道的内容实在太过模糊,所以人们才会制定出各种各样的规则,最终产生了法律。天道要的是秩序,法律也是如此。而被法律认可了的杀人,即是正义!正义,从来都是被定义出来的,天道不管,就只好留给苍生自己定夺了。而苍生太多,正义又只有一个,于是往往胜利的才叫正义。狮子捕猎斑马,这事儿正义在哪方?它为了生存,就必须杀生,不然它就得饿死!”

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包括王曦,也在那里认真地思考着杨允佶的话。

天道如此,那么不管杀人的理由是什么,都算因果了。对于天道来说,哪怕为了救一万人而杀一人,那也是杀人!

杨允佶似乎也是这么过来的,浅浅笑了一下,道:“怕了?那我问你们,我们里院,就经常击杀怨鬼,甚至击杀被夺舍了的人!当轮到你们的时候,敢下手吗!?”

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以为大家会思考很久,才会回答这个问题,可没想到,大家的回答居然是如此地整齐划一:“敢!”

杨允佶有些触动,默默地看了大家一圈儿,道:“本来,我还以为是大家聪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我现在觉得,如果我这样说的话,那就是在侮辱大家了。”

看大家似乎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杨允佶道:“毕竟,谁知道这一世的种种,到底是在种因,还是在报果呢?”

我将怨灵击杀,很可能是前世他曾对我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啊!

“但真的很开心看到大家都将我们里院的二愣子精神给继承了下来,毕竟,总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不长眼睛,上辈子老是得罪我们吧?哈哈哈。”杨允佶爽朗地笑了起来。

大家都跟着点头,只不过眼神了却多了一些东西,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

杨主任说得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确了。

如果害怕这因果缠身,那么也就不用做这行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这里也给大家提个醒,对于天道,不建议大家花太多时间去悟,以后有机会了,可以和道家多多交流,这方面,道家参详得更深一些。大家当前的时间还是应该多拿来打好基础。”

杨允佶示意大家下课,然后自己坐在了椅子上闭目养起了神来。

王曦对杨允佶的看法改观了不少,不仅仅是因为听说他昨晚担心自己出事儿第一个轰击大阵,而是这一节课下来,他才觉得,原来这个胖乎乎的主任不仅心地善良,同时的确学识渊博,更重要的,是他三观好正。

烽哥是不错,可那都是需要处久了才能发现。而杨主任,和他接触不久,就能感觉到那种亲和力。

王曦听柳师兄的小道消息,八卦杨主任,说他一直喜欢他家内科主任余婉,但奈何余婉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不过他也不在乎,就呆在内科副主任的位置上不挪窝,哪怕什么也不干,他也愿意。

大家都还沉浸在杨允佶的话中,各自思考着一些事情。竟是没有人离开座位,连小一这种贪玩儿的人也一样。

王曦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以前要让他认认真真地听一节课很难,甚至昨天聂烽的课,他都是强迫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不无正业,必须得好好听。

而今天,杨允佶的授课,节奏把握得很好,居然让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兴趣,实属不易。

小一似乎被激发出了学习的兴趣,翻了翻自己的包包,鼓捣了一阵,摸出了符纸开始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画了起来。

王曦没有出去玩儿的欲望,一只手托着下巴,歪着头在那里看小一认真地练习。

然后,不到十秒针,符成的那种灵力波动便传了开来,就连闭目养神的杨允佶都感应到了,有些疑惑地望了过来。

这么强?一道安神咒成符之时都能有灵力波动!?

王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这种级别的符咒,不算太逆天,不会有此异象啊!

小一很是满意,把写好的符放在一边,又开始提笔存思,准备写第二道。

此时,已经有不少同学聚集在了小一周围,毕竟,看成功者画符,对自己说不定也有一些帮助。

小一正在存思,并没有理会外界,不然以她的性子估计肯定会得意的不得了。

王曦眼瞅着小一的架势,觉得有些佩服,不由得把目光也移到了她落笔之处。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不错的嘛。

呃,等等,貌似她一直实力就很强吧?

说不定在以前,代师叔曾经教过她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吧?

等等!

等等!

小一笔下的符纸,颜色有些不正常啊!

这不是普通的黄啊!

这是金黄啊!!

她摸出了一沓金符在那里练习画安神咒!

怪不得符成之时会有灵力波动!

暴殄天物啊!

“小一!”王曦立刻出声。

杨允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一旁看着。

“嚯!有钱啊!金符!小一,那么大一沓,不给杨主任两张?”杨允佶笑嘻嘻道。

“啊?拿错了。”小一立马把符纸放了回去。

然后愣了两秒,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事情一般,问道:“杨主任!这金符,多少钱一张!”

杨允佶道:“一千!银符一百!”

小一思考了一下,立刻道:“师兄师姐们!九百一张!谁要谁要?!”

王曦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小一,十分无语。

“快快快!只有这么多哦,我给你们说啊,用这金符来画啊,威力特别大!”小一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杨允佶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个大概,道:“这金符,各院每年的产出不一,但要论正宗,还是道家的质量最好。目前,我里七院每年给道家的订单,金符大概有两千来道。小一你这里,怕是不下三十道吧?真的不怕以后回去常院长打你屁股?”

小一歪着脑袋算了一下,道:“师傅给了我十张,薛主任给了我五张,周师兄和柳师兄合起来给了我一张,唐小川师姐给了我一张,钱鑫鑫主任给了我两张……”

王曦道:“等会儿!什么?周师兄和柳师兄还合起来给了你一张?为什么啊!”

小一道:“哦,对了!王曦你说对了!我可给你们大家说啊,这金符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你们看哈,连周师兄和柳师兄,他们两个,一人一年才只有一道的配额。呃……这……哎……江湖儿女,说话算话,还是九百吧!”

敢情你还想坐地起价呀!

我是在说这个吗!?为什么我的两个亲师兄,合起来送你都不送我啊!

还是杨允佶比较厚道,说:“大家别听她吹,金符并不是说因为它威力大,才那么贵,只是因为它能承载的灵力多。就好比三昧真火符这些级别的符咒,就只能用金符来画。不过嘛,这用金符来画安神咒,还是第一次见。说不定效果也是要好一点,只是没有谁专门来做这方面的研究。”

“是吧?”小一开心问道,完全不知道她这“是吧?”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杨允佶对王曦道:“那个,你们十个队长,自己去讲台那里领符,给大家分发一下,每人十张,家庭作业。明天,每人都至少给我交四张成功的符上来。”

王曦耷拉着脑袋,听话地去领符,他还在纠结两个不耿直的师兄。

哦,对了,师兄们去抓人去了,也不知道现在什么个情况。

他把领来的符纸递给小一,语重心长道:“发一下,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只有学习委员才有的那种权力!”

然后留下在那里十分兴奋的小一,走到一旁打起了电话。

“柳师兄啊,人抓到没有啊?”

“抓到了啊,又抓回你房间了,在你床上呢。今天人家还喷了香水,嬴莹师妹说是高级货,今晚你睡觉可以闻闻。”

“那你们等会儿要去摸他们的分部了吗?”

“应该要去吧,计划出了点儿小问题,还在商量。”

“哦,怎么回事?”

“白爷没有来联系我们,所以我们暂时还拿不定主意今天是先去踩一下点,还是直接就给打过去。”

“师兄!这叫小问题吗?你们可别冲动啊!就算要去,也至少给我个地址啊,你们要是出事儿了,起来救你们啊。”

“你还是好好上课吧,我们自己有分寸的。地址一会儿发给你。”

柳瑗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王曦连质问一下金符的事情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通电话,王曦听到了那边传来有电视剧的声音,吃鸡手游的声音。

两位师兄和嬴莹师姐在自己寝室过得很是逍遥自在嘛!

算了,等会儿回去,见了面再说。

说不定他们还没有出发呢。

话说,要是他们真出什么事儿,自己难道真的把那女医师给杀了?

要怎么杀才可以不把自己的寝室给弄脏呢?杀了之后尸体又怎么处理呢?

等等,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怎么现在觉得,杀个人就跟玩儿似的?

人类进化是罪大恶极,手上血迹斑斑,可这毕竟和那天晚上的情况不一样啊。

回到座位上,马上就又开始上课了。

这第二堂课,就讲的是内外科两两组合的阵型搭配,也就是最常见的远近配了。由于内容比较简单,杨允佶讲得也比较快,顺便还帮大家把昨天聂烽讲的外科搭配也给再复习了一遍,然后看时间还早,居然不顾课堂纪律,大手一挥,直接下课!

这样的老师太上道了啊!

既能生动风趣的讲课,还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更敢提前下课!

毫无疑问,大家对他的好感度一下子提升到了最高!

王曦心里还想着事儿,拉着小一就跑回了寝室。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踩点儿,带着你们一起去,大白天,等于给你加点儿经验,出不了事儿。”

柳瑗摸出手机,给王曦看了一张图片。

看样子,是在闹市区的一栋写字楼。

“六楼,一家软件公司,很好的幌子。”

“师兄,她怎么办?”王曦指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女人问道。

“醒不了,周师兄下的手。”

……

……

“王曦……牛逼啊……”

程鹏过来喊周柯柳瑗吃饭,看着整间房子,只有在王曦的床上躺着个的一个昏迷不醒女人,发自心底地赞叹道……

第七十章 背锅之楚江王

“从刚才开始,你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可是有事儿?”走在最前方的男子问道,但并没有转过头来。

“啊,不是,没有,没有……”女子连忙否认,看得出来,她其实依然很紧张。

“那么你呢?感觉你也是,可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男子依然没有回头。

“二王爷,我感觉有人烧纸找我。”白无常恭敬地回答道。

最前方的男子,赫然便是消失已久的楚江王!

楚江王停下脚步,眉头有些微皱,终于转过身子,道:“感觉?”

白无常是十大阴帅中的老资格了,做事历来沉稳,怎会说出如此话来。

白无常道:“是,十分模糊,我无法确定。”

楚江王打量着四周,饶有兴趣道:“这么说,此地还有阻隔信息传递的作用?可知何人唤你?”

白无常道:“不知,但标记过我灵识的,在阳间不过百人。”

楚江王对那名女子道:“他都说了,你不说?”

这女子,自然便是里七院失踪的医师张小莉了。

“楚江王,我是觉得白帅气息起伏,所以才有些紧张的。”张小莉道。

楚江王点头,喃喃道:“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他望向四周,这里是一片崇山峻岭,植被茂密,看地形,应该依然在蜀地之内,而且离小一他们的寨子不远。

“张小莉,你确定没有记错?我反正是个路痴,这些年到阳间活动的时日并不多。”楚江王将白无常所说之事放在了一旁,问道。

张小莉无奈道:“晚辈也不敢确定啊。”

她也和楚江王一样,只来过这里一次啊!就是上次楚江王把她从石建泓身边直接抢走那次。

“呵,看来被人算计了啊。”楚江王挠挠头,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白无常立刻道:“二王爷,属下以性命担保,绝非孟婆!”

楚江王道:“必安,起来说话。”

张小莉没有敢插话,这两位爷很明显在讨论地府的家务事了。

不过这特权阶级就是好啊,能够保留生前的名字。

“你和无救,即使身处高位,可这么多年来,也依然在阳间行走,不曾贪图享乐。你信不信,你们黑白无常的名号,在阳间可绝对比我这楚江王要更响亮?”楚江王笑盈盈地道。

白无常不知道楚江王为何转换话题,再次单膝跪地,道:“必安不敢!”

他一边说一边瞄了张小莉一眼。

张小莉会错了意,转过身子,不去看他们两个。

她觉得,这两尊大神都是需要她平时仰望的,现在其中一人跪着,场面很尴尬,最好当作没看到。

白无常内心吐槽不已,这还不是你们太医院以前给弄出来的!

最早的时候,那些传说就是通过太医院传递给了帝王。没想到人间帝王居然拿这个来做文章。

因为这个设定简直太合帝王的心意了,不拿来用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

一旦有了阴曹地府轮回转世,那统治天下岂不更容易几分?

今生过得苦,那是因为前世造了孽,要想下辈子过得好点儿,那么这辈子就最好老老实实任劳任怨行善积德,千万别去做什么坏事儿,尤其是什么农民起义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于是,谢必安和范无救,这对兄弟就被抬到了前面来。成为了地府的标志性人物。

还真如楚江王所说,黑白无常在阳间的人气,比十大阎君加起来都要高得多!

楚江王笑道:“必安,这可就过分了啊。到时候张小莉回里院一说,大家还以为我是个喜欢摆谱的人。赶紧起来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里院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白无常站起身,依然耿直地继续为孟婆说话:“二王爷,孟婆这么多年来,工作从未出过纰漏……”

楚江王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有些慵懒地打断了白无常,道:“的确有些乏了,要不休息一会儿再找出路?”

白无常见楚江王不想听,道:“是,属下就在一旁守卫。”

楚江王找了块大石头,斜躺在上面,道:“张小莉,你还能坚持多久?”

张小莉道:“我所携带的食物已经昨日就吃完了,但好在水源不成问题,真到了最后,这些树叶也可以拿来充饥,只是不能提供优质蛋白和必须氨基酸……”

“多久?”楚江王打断她。

“两三天左右,越到后面,我就越累赘,对不起,楚江王……”张小莉歉意道。

“是有些麻烦啊,跟在我身边,要是最后被饿死了的话,那岂不成笑话了?必安可曾留意这几日有食物来源?张小莉能吃的那种就行。”楚江王理了理衣衫,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未曾发现,连鸟都……二王爷!虽然现在是冬季,可蜀地的位置,不至于所有的鸟类全都南迁,一只也见不到踪影!”白无常道。

楚江王道:“你们两个都还没发现啊?我们现在已经不在蜀地了!?”

不在蜀地?那是在哪里?

这肯定在蜀地啊!

张小莉和白无常都是一脸疑惑。

“敢情你们以为这一路我在找什么?我在找出路!”楚江王道。

白无常道:“我们被困在阵法里面了?!”

张小莉感应了一下,道:“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楚江王有些好气又好笑,道:“所以刚才,必安你说孟婆的事儿我都懒得理你。我知道不是她。”

白无常没想到楚江王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道:“二王爷,您的意思是,之前那人有问题?”

楚江王笑道:“必安啊必安,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没反应过来,信不信张小莉都能推出个大概来了?”

张小莉本来是不想插嘴的,这样岂不是显得白无常很笨?而且自己也是刚刚楚江王提醒之后才有一些猜测的。但奈何楚江王真的有些乏了,懒散地躺着望天。

“是,楚江王,白帅,晚辈也是刚刚想到的。前些天出现的那人,现在想来也应该是楚江王此行要见的人了吧?在他胡说八道一通之后,便生吞了孟婆汤。如果说目前我们被困在了此处,那么……”张小莉自己打住了话头。

“那么我就被算计啦!不过胡说八道这个词用得好!以你的看法,他说的这个人类进化一事可信吗?”楚江王自己把话给补充了起来。

张小莉道:“可信,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但是,告诉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楚江王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有人烧纸找他,说有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想都没想,就赴约了。

这灵识标记,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就犹如电话号码一般,是很隐私的东西了,能够烧纸找他的,自然是认识的人。

一开始,他看了那个约定的地点,还以为是赵竹仁这帮里院的人,但想了想里院的人找自己为什么去这么个奇怪的地方?于是带上张小莉以及白无常过去,转悠了半天,才发现,来的居然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楚江王刚开始还很有耐心,听他在那里说,可后来估计也觉得不对劲,这件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该里院来过问啊。

于是他不耐烦了,准备查生魂,这个时候,来人口服孟婆汤,彻底闭口了。

接下来,三人就在这山里转悠,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期间,白无常还曾经直接飞遁,按照他的速度,已经行走了至少三百里,却依然没有走出这片大山。

楚江王用手指敲打着石板,思考着张小莉的问题。

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还有,这里到底是哪儿?

此处天地之间的气息十分自然,和他处并无二样。

要说有阵法的话,绝无可能,没有谁能够把阵法做得如此的自然。

这里荒无人烟,竟是连找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什么时候中招的?

“那个,张小莉,你们里院可有空间类的阵法?”楚江王问道。

张小莉道:“万里行算不算?”

楚江王笑道:“自然不算,万里行说穿了,只能算作囚困大阵。我的意思是,自成空间的那种?”

张小莉有些不是太确定,道:“类似于我里七院本部那种?”

楚江王道:“嗯,差不多,还有其余各院的灵堂,没有里院的城市建立的那些鬼魂临时安置点那种。”

张小莉仔细思考了一番,道:“王爷,可能是我资历尚浅,真的还没有接触到这种层面的阵法,而且刚才所说的那些,其实应该归功于黄泉石本来的作用。当然了,除了万里行还需要进行大量的计算。”

楚江王道:“这样的话,我们会不会是穿越了?”

说完,他兀自大笑起来,道:“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这都信!?”

白无常自是没有说话,张小莉道:“王爷,这……这些年来……您也在看阳间的电视剧啊……”

楚江王道:“啊,里六院还专门给我修了间办公室,有空我就会去坐坐。”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灵识铺展开来,虽然这种事情他之前已经做了很多次了,但均一无所获。

看来,还是要继续出发啊,自己和白无常问题不大,但张小莉再不吃东西,可能真的坚持不了两天了。

还好这两天天气不行,白天的时候没怎么见到太阳,要不然他和白无常,也会被压制得死死的。

楚江王把灵识收了回来,他的实力,已经将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全部探查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既不是穿越,也不是阵法,难道真的是我们三个迷路了?”楚江王道。

这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给笑话死?

一个阎君,一个阴帅,一个里院的副主任医师,居然在没有任何敌人的情况下迷路了!而且里院的副主任医师还面临着被饿死的可能!

白无常道:“二王爷,属下觉得,您之前说的有点可能,我们说不定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但和黄泉石没有关系。”

楚江王道:“就凭刚才的那个人?”

张小莉也站出来道:“仔细想想,应该不是,就拿我里七院来说,使用了如此之多的黄泉石自成空间,可如果论面积的话,和此地完全无法相比,要构成一个这种空间,只是粗略的计算一下,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哪怕把十座鬼门关全部都给拆了,也不可能。”

楚江王点点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走了这么几天,居然连个鬼影子都碰不到一个……”

白无常道:“属下无能……”

楚江王道:“这又不关你的事,反倒是我,这次把你给牵扯了进来,陪着我一起失踪了这么多天,估计地府现在快疯了吧?哈哈哈哈哈,我记得前天就该你值班,不知道是不是无救来顶的你的班。还有张小莉也是,你不会这几天也有班要值吧?我记得,你们脱岗,可是算严重违纪的哦。”

张小莉道:“王爷,晚辈怎么能和二位相提并论,不过突然离开,电话也联系不上,里七院应该还是会来找的吧?”

楚江王道:“就是不知道来的,是敌还是友啊……”

听闻此话,张小莉有些吃惊,望向楚江王,不解其意。

“烧纸找我,把我诱来此地的,是你们里院的人啊……”楚江王继续道。

张小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楚江王何等身份,能标记他灵识的,又能有多少人?

据她所了解,在最初的时候,是主治级别的医师,都能够烧纸祭表,向他传递消息的。可后来里院迅速壮大,人数越来越多,最后把这个级别定在了院长级别和带有职务的主任级别。总之,就是保证哪怕某院院长和副院长同时身亡,里院也能直接和地府的最高层直接联系,省去了层层上报的时间。

只是,这只是代表了院长和主任们有这个权力,实际上,大家很少如此这般直接烧纸找阎君。

毕竟那可是阎君啊,不是谁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人物。

一般大家真的有事儿找地府,都是走正常程序,甚至大部分的时候,事情到了判官、阴帅这个级别,就已经给解决了。在这半年之前,地府和里院的日子,其实过得都是很舒适的。不像现在这么操心和摸不着头脑。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楚江王看到祭表的内容时,决定走一趟的原因。

因为他觉得里院的人,除了庐天町,很少这么直接找自己,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是,当然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啊。

因为你在帮别人背锅了啊!

第七十一章 我要打回去

“走吧,休息得差不多了,必安,你再飞一会儿,我和张小莉在后面慢慢走着,如果有食物,可以杀生。”楚江王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

白无常领命,立刻高飞远去。

“在这之前,有关于第二代白大褂的事情,你有耳闻吗?”

张小莉在楚江王身后跟着,道:“晚辈听过,但不知道王爷说的之前是多早之前。王爷应该知道,这第二代白大褂,对我里七院来说,作用不如其他各院明显。”

“是啊,你们里七院环境特殊,地处边境,架打得多了,有时就不那么在乎其他的了。”楚江王似乎是为了让她节约体力,步子放得很慢。

“王爷为何说起此事?”张小莉不解。

楚江王道:“因为,这件事儿其实一直是孟婆在牵头,据说已经实现了技术突破,算时间,说不定在我们来这里之前也该出成品了。要成建制的生产和列装,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呃……王爷说得是,孟婆功劳不小。”张小莉只能顺着楚江王的话说。

“所以,我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孟婆的忠心。诱我至此地的,应该是你们里院的那名内鬼了,他应该标记过我的灵识。”楚江王淡然道。

“那王爷刚才……”

“必安的性子,和无救一样,都很直。或许和你们混在一块儿的时候,还能说说笑笑,但如果我在,你看他还能说得出‘看住你们的两个师娘别打架’的那种话不?”

“呃……那句话是很经典,整个里院都传开了,但是王爷,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张小莉直说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心烦意乱。有些话,不能给必安说。因为我怕他得罪人,当然了,即使他知道了,其实也谁都得罪不了。”楚江王蹲下身子,打量着脚下的一些植物。

“王爷能对我说?”

“你毕竟不是我地府的人,况且你还欠着我天大的人情呢!”

张小莉知道楚江王所指何事,道:“全靠王爷栽培!”

楚江王点点头,把话题转了回来,道:“近半年来,遗人和阴巫闹腾出那么多事,暴露出了我们地府和你们里院很多问题。这些其实都还好,可以慢慢整改,可你们里院出了内鬼一事……”

张小莉第一次打断楚江王的话,道:“王爷!请不要因此怀疑里院,我们……”

楚江王也制止了她,道:“放心,内鬼嘛,找出来不就完了。我其实要说的是,我觉得我们地府也出问题了。可偏偏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孟婆汤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可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因为不管我们怎么查,都找不到孟婆的任何疑点。这才是让人觉得可怕的地方。”

张小莉咽了咽口水,在斟酌着用词,道:“王爷您的意思是你们地府也出内鬼了?”

说完,她自己又立刻斩钉截铁道:“不对,这不可能!灵体状态,如果还想要在王爷您这种阎君级别面前撒谎隐藏心思,是绝无可能的!”

楚江王负起双手,道:“是啊,你们还知道问题在哪里,我们,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次是孟婆汤在阳间现世,下次,说不定就会是生死簿了……”

张小莉在不久之前还只是一名主治医师,几乎很少和这种大人物打过交道,所以其实不是很适应这种谈话,只能道:“王爷……呃……英明……一定能……解决问题的……”

楚江王打了个哈哈,道:“你也算道心通透,不会逢迎。给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回去后,你也可以上报。我们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突逢变故,就都有些懵了。”

张小莉知道楚江王说的是实话,至少华夏立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旱魃、白骨精这类存在。国泰民安,日子比起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的时代实在是要好太多了。社会祥和进步,怨气逐渐减少,人们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让很多传说中的鬼怪失去了产生的条件。

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发生过需要院长级别出手的灵异事件了。当然了,里七院除外,七院长没事儿就喜欢带着大家去调戏调戏周边小国,人不过境,灵识过境。或者说人不过境,放些灵体过去逗人家,玩儿得很是高兴。

张小莉道:“王爷,也别说回去上报了,这要再走不回去,我就得到您手底下上班了。”

楚江王道:“放心,这几天,我们也不过才走了两三百里,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亲自飞他一万里,我还不信找不到出口?”

这个地方真的很古怪。

楚江王一直在心中绘制着一个粗略的地图,知道其实他们这几天着实已经走了很大一块儿地方了。

“嗯?有生人?”楚江王望向了白无常掠去的方向,皱起眉头来。

果然,不到一刻钟,白无常用勾魂锁拽着一个人回来了。

“二王爷,是个遗人!”白无常将那男子直接镇压来跪在了楚江王面前。

楚江王道:“运气这么好?实力如何?”

白无常道:“呃……没有实力……”

没有实力?是什么意思?

就算王曦再渣,他也是战五渣,不能说一点儿实力也没有啊。

楚江王内视了这名一脸惊恐的男子丹田,道:“明明已经觉醒灵识了嘛,不然怎么看得见我们。”

张小莉出声道:“白帅,您是如何判断他是遗人的?”

就目前看来,遗人的实力,可都不差啊。尤其是庐天町的报告中,唐否的师傅,实力可是能和他斗个不相上下。

“你看看他的伤。”白无常道。

经他一提醒,张小莉才仔细地观察起这人的伤势来。

在他的胸口处,勾魂锁透胸而归,留下了一个大洞,还正在流着血。

勾魂锁居然能够直接对活人造成这种伤势!?

“这就是上次你们里院报告里面提到的阴阳转换?有些绕,我看了一半,放一边儿了……”楚江王道。

张小莉心想,多半是里三院递过去的文书写得不好,别人看不下去了。

“怪不得从来不敢和我们交手,看来,比起你们的露凝霜,我们地府才是他们的天敌啊。”楚江王继续道。

张小莉道:“王爷,不可掉以轻心,这只能说明,他们的这个优势,在你们地府面前不好用……”

都看到露凝霜那里去了,还说只看到一半,楚江王老人家,就喜欢拿我们里院的文书来开涮。

楚江王扬了扬下巴,道:“必安,说说。”

白无常略一颔首,道:“二王爷,属下飞出去大概五十里地,便感到了生人气息。于是停了下来,搜索了一番,然后便发现了此人。一开始,属下也只把他当作普通人来处理,本想现形,好问个路。可谁料属下从天而降,反倒把他吓了一跳。于是立刻就出手把他给拿下了。”

楚江王在那里不住点头,显示出了对这名得力干将的满意。

而张小莉则是倒吸一口冷气!

你从天而降换成谁都得给吓一跳啊!

“就一招?”楚江王问道。

“是的,二王爷,一招。”白无常也没什么得意的表情,这就好比吊打了十个王曦,并不值得拿出来炫耀。

“这水平也能当遗人?”楚江王一边摇头,一边来到了这男子的面前,同时瞄了一眼白无常。

白无常立刻道:“二王爷,属下已经检查过了,牙齿也全部敲下了,可以查魂。”

楚江王将一只手按在了男子头顶上,后者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表情。

良久,他收回右手,自言自语道:“遗人在搞什么鬼?”

白无常没有多嘴,安静立在一旁。

倒是张小莉问道:“王爷,查到什么了?”

楚江王抬头,望向了远处的群山,迷雾重重,让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的记忆被洗得很干净,只传递给了我一个信息,他们说,他们不是敌人,我们地府真正的敌人,是你们里院……”楚江王手一松,男子便瘫软在地。

张小莉立刻道:“王爷,你不会连这种话都……”

“的那名内鬼……”楚江王把后半句话给补充了出来。

一旁的白无常终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这张小莉,还是沉不住气啊。

这上千年的交情,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挑拨的?

“二王爷,属下不明白。”白无常道。

楚江王道:“重要的不是消息本身,传递过来的消息,很可能也依然是假的,里院的那名内鬼本就和遗人不是铁板一块,都是各怀鬼胎。我在意的是,遗人传递信息这个行为本身。”

遗人知道楚江王在这里!

白无常再次开始四下游荡,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必须要保证楚江王的安全!

“对于这个内鬼想干什么,你们里院有个大概的猜测没有?”楚江王问道。

“王爷,这事儿其实晚辈并不是很上心,知道的也只是一些传闻,毕竟我才提副高不久,接触的东西有限。”张小莉道。

楚江王皱眉不语。

这个事情比较有趣了。

首先是里院的内鬼烧纸,将他诱来此地。然后他一来就有一份见面礼,一个小喽啰给他说了一些与他关系不大的人类进化的事情。可当他要查魂的时候,别人又不给他查。接下来白无常抓来一个遗人,这个遗人脑子被洗了,就那么一句话,却又把矛头指向了里院的内鬼。

他们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几乎没有一件事情有什么意义。

这件事情明显遗人和里院内鬼是串通好了的,为什么最后遗人又要说那样的话呢?

“必安,回来,我们走了。”楚江王喊道。

张小莉道:“王爷,您知道怎么走出去了?”

楚江王道:“这人脑子里有个信息,说最先出现的那人招待我们的房间里,有一幅地图,看来我们几个还真的是迷路了。这几天,我对这里的地形描了个大概,的确不是阵法,只是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而已。”

就这样,在楚江王的带领下,大家继续赶路。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之后,白无常道:“二王爷,感应到了,是周柯烧纸找我,呃……是……奇怪,是让我去帮忙打架,对手是人类进化……”

楚江王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没有任何异象,就是普通的青山绿水,显得十分的自然。

张小莉一听,也连忙把自己的手机给摸出来,然后才想起手机早就没电了,而且还被楚江王给弄坏了。

当时楚江王自告奋勇地说手机没电了只是小事一桩,他来解决,可终究他没有考虑到直流电和交流电的区别,以及稳定电压220伏的重要性,刚一出手,手机就报废了。

“那个,到时候赔一个给你,必安把此事记下。”楚江王道。

张小莉连道:“不用不用,王爷客气了。”

楚江王也没有在此事上面继续纠结,道:“既然被人家送出来了,那必安你把张小莉送回里七院就顺便再去趟里三院,看看这些小家伙要做什么,还真是巧了,这边儿遗人才给我们点了他们,那边儿就已经有行动了,说不定,里院也一样得到了遗人的通知。”

白无常道:“二王爷,要不我还是先去里三院吧,近一些,赵家军的小辈们打架居然不找师长,这里面可能有些问题。”

张小莉也道:“王爷,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过现在这情况,我也想先去里三院吃顿饱饭。”

楚江王道:“好,你们自己安排。”

说完,原地盘腿打起了座来。

“二王爷,您呢?”白无常问道。

楚江王道:“我就守在此处。”

守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好守的?

楚江王道:“我刚才已经联系了日游夜游,还有无救,让他们三人领三千阴兵过来。呵呵。”

很难想象,一向气质儒雅的楚江王,脸上居然会有如此充满着里院气质的笑容。

那种叫做无赖的气质……

人家前脚把他给送了出来,后脚他就喊人要打过去了。

“王爷,我忽然觉得我不是太饿了,可以再坚持一下,当然,如果游神帅能带点儿吃的过来,那就最好了。”这是张小莉说的。

“二王爷,我也突然觉得,周柯他们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我再费时间过去,说不定架早都打完了。”这是白无常说的。

都是人精啊!

第七十二章 准备行动

第一次对人类进化分部的踩点行动圆满失败!

行动完全不拖泥带水,甚至没有耽搁王曦下午去上课!

当几个人来到那分部所在的大楼,望着进进出出的上班族,才忽然发现,进出电梯前有六个闸机口……

需要门禁卡才能进出……

这边儿又没有他们相识的政府的人,而且也不好麻烦别人。再说了,只要请人家帮忙,都会留底子的,也就等于里院跟着就会知道他们几个的行动了。

所以,五个人灰头土脸地又回到了里七院,然后在屋里发现了正在那里对着手机发呆的程鹏。

不得已,把程鹏也拉下了水。

大家商量了一下,等晚上,见习之后,再去探一探。那个时候,门禁保安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就基本形同虚设了。

程鹏这才明白王曦床上躺着的陌生女子是谁,道:“好险,你们再晚一步,咱们就内网上见了。”

王曦一听,这还得了,程鹏师兄又要坑自己,道:“师兄,我求您了行吗?不要老是炒作我一人啊!没事儿您让周师兄和柳师兄也火起来啊。”

程鹏道:“不敢不敢,主要还是你自带火的气质。”

周柯看着床上躺着的这个人,突然觉得有些不好办,总不能让这个女人三天两头的莫名脱岗吧?这其实会打草惊蛇吧?

而且,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两次把这个陌生女人带回来,里七院的人居然没有人来管一下。

这点和里七院的建院宗旨有些严重背离了吧?

花费那么多黄泉石来自成空间,就是为了让大家随意进出的?

“大家再商量一下,现在拿她怎么办?”周柯问道。

柳瑗道:“别问我,平时都是你拿主意。”

周柯想了想,道:“那这样,小师弟和小一,你们等会儿去上课。我和嬴莹把人给扛回去,顺便直接问下里七院的同事怎么回事儿。柳师弟,你和程鹏拟个计划出来,最好把建筑结构给弄到手。然后从下午六点开始,我们就去一个人蹲点儿,见习结束,便按计划执行。如何?”

王曦道:“师兄,我有个问题。那我呢?”

周柯道:“上课啊,不是才说了吗?”

“我是说晚上,见习结束后。”王曦有些跃跃欲试,这两天似乎有些膨胀了啊。

周柯道:“哦,大晚上的你就别去了,晚上发生战斗,照顾不过来。”

王曦有些不愿意了,道:“跟着去见见世面嘛,周副主任,您可马上都是副主任医师了,带我们去玩玩儿?师兄你想,也就这前几天的课程我还算熟悉,再过段时间,我可没时间了啊。到时候,每天估计都得累个半死。”

柳瑗道:“其实也是,你看小师弟昨晚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说实话,我甚至觉得,他对上人类进化的小虾米,说不定还能有战功呢。”

小一在一旁搭腔,道:“对对对。”

周柯想了想,道:“那小一要留下,两个人同时出去,真心带不动你们这些青铜。”

王曦连忙道:“好好好,师兄说得对,小一身份金贵,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在里七院最安全。”

小一气得不得了,她没想到王曦居然转身就把自己给卖了,亏自己还帮他说话。于是小一道:“那只带一个的话,也该带我,我实力可比王曦强。”

王曦正准备再反驳两句,却发现小一话还没有说完。

“如果你们不带我,我就去告状打小报告!”

这……

儿时被同学打小报告的恐怖回忆瞬间笼罩了所有的人。大家似乎都有过这方面的惨痛经历,一时间居然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果然这种事儿,就不能让不靠谱的人知道啊。

“那到时候再说,你们先上课。”周柯用出了缓兵之计。反正小一想到一出是一出,说不定到时候又有其他什么东西把她给吸引住了呢。

又或者,干脆暗地里使个坏,找歆哥商量一下,再来一次昨晚那种见习,直接把这两个人给累趴。到时候一个人都不带,省心省力。

既然分配好了任务,那大家说干就干!

周柯和嬴莹带着那倒霉的女医师走了。柳瑗和程鹏则开始讨论和制定起计划来。而王曦,又开始躺在床上大睡起来。

睡眠真的好重要啊,他可还是个伤员啊。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的背上,有个什么东西在有节奏地一点一点的爬动。

他一个激灵,身体都抖了一下。

连忙翻身,却看见小一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道:“哈哈哈哈哈,现在知道什么叫用手把你叫醒了吧?”

王曦的冷汗都还在冒,道:“姑奶奶,以后别用这一招吓我了行不行?我可告诉你,到时候我去买个巨大的蟑螂或者老鼠玩具回来,你就别怪我!”

小一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你试试进女生宿舍。楼下的宿管可是个主任医师呢!”

王曦败下阵来,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起来胡乱洗了把脸,和两位师兄打了个招呼,就和小一离开了。

但下午的课居然不是杨允佶主任讲了,又换成了聂烽,看样子烽哥已经缓过了劲儿来。

内容依旧是在讲外科内科的阵型配合,基本上都是纯理论的东西,讲的没有杨允佶出彩,但大家也依然学得很认真。不过,似乎杨允佶给他说了一些关于上课的小技巧,他向大家承诺,只要第一个月大家的考评合格,都会获得一把属于自己的手术刀。

当然了,都是里院并未列装的第二代手术刀,目前还有少量成品而已。

然后,故意利用了几分钟,把话题给扯偏,粗略讲了一下第一二三代手术刀的区别,以及每一代背后的故事。

甚至,最后他还让大家可以去问问王曦,说他的手术刀尘缚,可是有着大故事的。

就这样,等到聂烽心满意足地完成了教学之后,大家一下就都围到了王曦身边,打听起这尘缚刀的故事起来。

小一本来想要讲,但刚起了个头,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才不是那么好,讲不出那种感觉,只得求救似地看着王曦,意思是你来。

王曦看那个眼神就觉得似曾相识,然后想了起来,这和当初在他们巫寨外面小一带着大家去抢钱,在行动之前要师兄和自己来两句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他还记得小一当初要的效果,是让大家“哇哇大叫”那种,要有气氛!

王曦心里还有事儿,立马在他们这一同期的群里把内网链接给发了出来,让大家自己去看。

不过,那种感觉真的有点儿小暗爽啊。

我怎么这么牛呢?光是这把刀就足够让人羡慕了吧?这可是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初代手术刀啊,而且是有记载的第一把有名字的手术刀,背后还有着这么凄惨的爱情故事。大家会不会因为这样讨厌我啊?哎呀呀呀呀,好烦恼啊。烽哥已经说了,以后里院也不会阻止大家在有实力之后炼制自己的手术刀,但是并不建议这么做,因为目前看来,第三代手术刀的优势,和初代比起来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也难说,万一哪天里院不小心把遗人也给灭了,提着第一二两代手术刀也足够用了。

而且虽然第二代手术刀并未列装,但是它的设计理念,还是得到了赞同,在手术刀上蚀刻阵法或者符文,使三个学科迅速交叉融合。试想一下,一名住院医师提着把手术刀,与人对战,突然从刀上射出一道雷咒出来,或者一下子就瞬间阵成,对手还不给打懵?

看里院这次培训的架势,已经有了将内外麻醉三系都作为必修的打算了,只是这是第一届这么搞,还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拔苗助长,所以,依然对各科有所侧重。

王曦回到寝室,发现大家都在,连忙问道:“周师兄,打听到没有,怎么说?”

周柯道:“哪里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那个女医师叫吕姬媪,灵识已经觉醒,其实很早就进入了里七院的视线了,大家都知道她。只不过第一次招人的时候,她似乎胆子小,没敢应下来,于是就让地府把记忆给洗了,送回了外院。虽然如此,但里七院都还是对她保持着关注,本来是准备这次再把她给招进来的,因为前几年,里七院发现她似乎和一些散修在打交道,觉得这样也挺好,慢慢让这些散修帮她刷新三观,到时候直接去要人就是,应该不会被拒绝。

“可前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儿,也没顾得上她。之前看我们把她扛回来,还以为是我们里三院的把她给看上了,他们请示了上面,都汇报到歆哥那里去了,只是歆哥说让大家别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这个女人资质也算不得多高,我们里三院真的要了,就做个顺水人情给我们了。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们居然还去找他们问了个清楚,或许还真的以为我们已经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了……“

王曦道:“原来差点儿还是同事啊,哎,一步之差啊。要不策反一下?”

周柯耸了耸肩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她手上真的没什么太过重大的案件的话,还真有这个可能重新吸纳进里院。于是我便又详细地盘问了她一会儿,她也是一如既往地不经吓,不知道我想听什么,东拉西扯一通,然后说到了个大事情。”

周柯说了那么多话,拿起杯子喝起了茶,下巴向嬴莹扬了扬,意思是让她接着说。

嬴莹道:“记得里七院百鬼夜行的那天晚上吗?就是她搞出来的。”

王曦愣住了,这有点儿不大可能吧,这个吕姬媪有这么大的能耐?

原来,那天晚上,她得到了上面的指示,让她把平时圈养在秘密据点的魂魄全部都给放出去,而且时间点都给出了明确的指示,刚好是在里七院的鬼门关遭到攻击之后。只不过这些被她圈养起来的魂魄普遍实力很弱,里七院应对也及时,并没有给阳间造成什么伤害,除了部分夜归人受到了惊吓外,并没有一例普通人的意外死亡,算是保证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这样的话,就解释清楚了。

就是嘛,里七院鬼门后面,那长长的黄泉路上,不可能存放着那么多的灵体。

但是,依然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当时是谁去攻打的里七院的鬼门啊,那次里七院可是彻彻底底已经失守了。能有这份实力的话,那就只能把目光望向石建泓和黄义歆这两位院长级别的人了。

先不说说这两人有没有这个动机,而是这两个人当时全部都有非常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手下一帮子人都正在围着他们两个打转呢,毕竟一堆事情都让人焦头烂额的,同时还要和里三院扯皮。

王曦听到这里,明白了。

现在这件事情,他们不得不上报了,因为这很可能会影响到里院高层的一些判断。很多时候,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细节,就可能是那露出来的短短的一截线头,抓住它,顺着理下去,事情就会逐渐明朗起来。

“这么说,今晚的行动,是取消了?”王曦觉得有些可惜了,现在的他,很看重实战,尤其是这种,在有师兄们保护的情况下,太适合刷自己的经验值了。

周柯道:“哦,那倒没有,今天晚上,就当做去给嬴莹师妹报私仇的。”

小一道:“那你们还带不带我们?”她不是太确定告状这一招还有没有用,毕竟师兄们已经决定将此事上报了。

周柯道:“本来是真的很想带你们去的,但是呢,我之前听歆哥给我说,你是这一届里面表现最好的,今天晚上,还是想让你给大家来做示范,甚至今晚的见习内容都提高告诉了我。在规定的时间内,看哪一家能将更多的丧失理智的魂魄恢复平静,就是你们上午所说的安神咒。记得好好表现,一定要帮我们里三院拿个第一名,你有没有信心!私下里给你说一声,我和你柳师兄都对王师弟不是太看好,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当然了,如果你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师兄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七十四章 激战

“这句话还给你,井底之蛙。”衬衣男看柳瑗那略带嘲讽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只见他再次掌心向下一扣,顿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充斥在柳瑗的周围,将他给死死地锁住。

哼哼,很好,用出了里院的泰山镇,你没活头了!

柳瑗轻蔑地咧嘴一笑,因为他知道,这个不用他动手。

对方现在看来,是个善于用风的高手啊。连里院的泰山镇,也给学了去。

其实泰山镇的原理,也依然很简单,几乎就和刚才那隔空取物的原理差不多。

在局部制造高气压,就犹如此刻,覆盖于柳瑗全身的压强,就几乎等同于两个大气压的强度,从各个方向都是,他自然无法动弹。

要解决这个困境,有几个办法。

第一,自身的肉体强度非常大,可以纯靠物理的力量来抗衡这个镇压。第二种办法,那就是开了口窍,有着言出法随的神奇,这一点,佛家用起来非常的得心应手,几乎从未听过有佛家弟子被镇压的例子。第三种便是灵力异常强大,外放之后,可凝实体,破坏掉这局部的气压平衡,就好像拔那种负压贴,任何方向开一个口子,就可以轻易取下。最后一种,就最简单了,旁边有队友,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坏掉他身边的高气压。

从一开始,柳瑗就没有动过一下,此时也是一样,因为他知道,要同时对两个人进行泰山镇,几乎是不可能的,那需要对风的控制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哪怕是何雨宇这种能耍出一手漂亮的帐前舞的人,也做不到瞬间如此之精确的控制。

毕竟人形物体太不规则了,镇压一人,便是极限。

这些半路出身的野路子,被遗人给传授了一些技艺后,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异能小说看多了吧?觉得异于常人有种优越感了吧?

看样子也是这个分部管事儿的人了,怎么说些话这么幼稚。

柳瑗默默在心中数了三秒,准备提刀功过去,同时体表灵力开始覆盖,避免被再次给泰山镇。

因为在泰山镇成功之前,只要体表灵力紊乱,模拟出极度不规则的形状,就很容易破坏掉施术。

但是三秒过去了,他却发现自己依然无法动弹,心中有些奇怪,灵识迅速铺开。

师兄你在干什么?

师弟你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完成了交流。

什么意思,居然瞬间镇压住两名主治医师!?

然后柳瑗发现,似乎嬴莹,也是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放心,不杀你们,我们还惹不起你们,这只是正当防卫罢了。”衬衣男极速冲了过来,一拳直接打在了柳瑗的胃部。

后者瞬间痛苦地弯下了腰,跪伏在地。

“但是,伤了我的人,你的舌头也就不要留了,听你说话,我觉得……”

衬衣男话没有说话,立刻一个鹞子翻身,倒退回去,躲过了一道斩向他双侧踝关节的刀芒。

柳瑗在被他攻击的那一刻,便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强忍住痛苦,硬提一口气,也要用刀斩他。

衬衣男瞳孔微缩,到也不恼,道:“里院,果然悍勇。”

说完,再次伸出手来,准备故技重施。

然而柳瑗没有给他机会,与君绝直接飞刺过去,然后一个侧腿,狠狠地抽在周柯的屁股上。

那里肌肉丰富,挨上一脚,问题应该不大。

衬衣男立刻放弃了对柳瑗的镇压,转而试图控制住飞射而来的手术刀。

在他双手伸出,再次做出抓握的姿势,竟然是生生地阻缓了与君绝的势头。

柳瑗稍微回过气来,道:“异能个屁!”

真要是那么玄,与君绝就应该被悬停不动,而不是减慢速度。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与君绝的势头足,刀锋锐利,受力面积小,他操纵风的本事,挡不住这刀!

周柯重新恢复了自由,可却不好意思用同样的办法去踢嬴莹的屁股,只好闪身来到嬴莹身后,伸出一只脚,将她给绊倒。

嬴莹向前倒去,然后立刻右足前点,借着势头翻了一个漂亮的跟斗,在她头下脚上的时候,单手撑地,修长的两腿在空中先后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自脚尖发出了一道风符,吹得这办公室里纸张自处飞扬。

“王曦的方法真的好用。”嬴莹重新站定身形,对衬衣男道,“你觉得呢?”

衬衣男没想到自己的招式居然被破了,本就在诧异之中,然后又被柳瑗前后两次攻击给弄来只能招架,也没时间理周柯和嬴莹二人。

这时听得嬴莹问自己,有些奇怪,王曦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就这么一瞬间的失神,周柯的手术刀也跟着来了。

周柯瞟了嬴莹一眼,心中有些赞许,初次合作,居然有这份默契,果然不愧是薛晨看好的人。

什么狗屁异能,这绝对是泰山镇!只是,在控制自己三人的同时,他操纵了空气中的各种分子,凝成了一道非常薄弱的实体,锁住了几人的主要关节。

不错哎,这障眼法耍的,别出心裁啊。

衬衣男没想到周柯的手术刀抓住了这么一个机会,直取自己的颈部,撤回来一只手,再次阻挡与君绝的攻势。

嬴莹在起身的同时,就已经发现了周柯的攻击,没有丝毫犹豫,双手一翻,各自掌心印上了一张雷符,降低身形,向前急速突进。这几乎就是当初周柯柳瑗和薛晨三人配合的翻版,外科远距离攻击,内科的反而欺身近战。

这时,另外一个人类进化的成员也动手了。

他双手合拢,然后非常费力地拉开,竟然硬生生地在双掌之间拉扯出了一个火球,然而,还没有等他出招来阻拦嬴莹,眉心正中,已经出现了一个血洞,然后一道寒光从他后脑勺透出,拉出一道血线,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发出颤巍巍的嗡嗡响声。

“你有两只手,那你猜,我有几把手术刀?”柳瑗没有去回收柴扉,再次出声去干扰衬衣男。

实在没有什么打头,除了一开始被稍微控制了一下以外,后面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形势逆转了。

对于柳瑗和周柯这种实战经验极其丰富的人来说,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他们都会在战斗中使用,包括语言上的欺骗。

衬衣男也判断出了形势,被他阻挡的两把手术刀虽然暂时还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可一旦放弃对它们的控制,它们的速度就又会再次提起来,更为关键的是,嬴莹已经快近在眼前了。而那个一脸不屑的男子已经用出了第二把手术刀,这和里院的外科习惯严重不符,说不定这人是个异类,真的会有第三把手术刀。

犯错了,不该和他们僵持。

一开始,就应该以躲避为主,现在两只手都被牵制住了,而眼前的威胁却无法解决。

一瞬间,衬衣男的脑子里想了很多,然后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双手收回,向后一跃,一只手伸出,将气绝身亡的同伴给扯了过来,拦在了手术刀的路径之上,然后另外一只手在怀里一摸索,向前甩去,一根细小的铁链就缠上了嬴莹的细腰之上,铁链的末端有一个小坠子,将链子打了个结,让人无法轻易解开。

“正好,用出来试试,小姑娘。”衬衣男再次向后退去,用铁链拉扯着嬴莹。

嬴莹也反应奇快,根本不和他角力,跟着他继续前行,脚尖一点,跳过办公桌,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此时,先前那名被周柯用刀把嘴巴给伤了的男子也站了起来,将透过同伴尸体的两把手术刀给格挡开来,但似乎就是这么一下,就已经让他非常吃力了,拼尽全力向自己的老大靠近。

嬴莹的灵识保持着警觉,感觉有敌人靠近,也不管眼前的衬衣男,两只手一甩,两道雷符就拍在了那男子跃在半空的身上,让他避无可避。

然后她根本不看战果,双手在怀里一模,左手木符,右手金符。

接着左手握着铁链,右手狠狠地斩了下去。

既然自己被敌人用铁链给连在了一块儿,自然不能用雷符进攻对方,不然大家一起都会被电。所以刚才她才毫不犹豫地把威力强大的雷符扔给了另一名敌人。

此时,那名被雷符击中的男子已经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嬴莹刚才那两道雷符,均是银符所制,这也是要承载攻击符文的雷符所需要的最低级配置。如果想要黄色符纸来画雷符,那么多半都不是攻击类型的了。

落地的男子还有一口气在,身上两处呈现出明显的雷击伤。

没办法,银符的雷咒攻击就是这么尴尬,要想让人毙命,至少需要金色符纸,才能承受住更多的灵力,在对战中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就像当初和阴巫的决战之时,几张金符,就可以瞬间把人给劈成焦炭。

不要说内科不懂阵法,内科威力最大的是雷系符咒,而雷系符咒却无法找到材料学做出进一步的支持。于是,内科的大家们另辟蹊径,既然大家这么偏爱雷咒,但金色符纸就顶天了,又不是人人都能虚空引雷,那就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一千张金色符纸构成的连锁闪电阵,够不够土豪?

随便谁走进去逛一圈,都会被这股豪气给砸死!阵起时,便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激活一张,然后以雷电的传递速度,瞬间几乎就全场激活!

嬴莹手中,只有那么一道金色的雷符,并不是太想在这个时候使用,目前局面三对一,占据着上风,用不着如此浪费。

此时,距离开打,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镪”地一声,一声金石碰撞的声音传了回来,嬴莹感到右手一阵发麻。

她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她知道,自己比力气,肯定是比不过别人的,到时候被拽着走,就很被动。好在自己身子轻盈,刚才这么一瞬间的时间消耗,还不算什么。

然后,接下来,她便感到右手的那种酥麻的感觉开始蔓延开来,甚至左手也隐隐开始有些麻木的感觉。

嬴莹立刻试图去接开链结,但晚了一步,一股更强更大的电流瞬间在她全身游走了一圈,她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衬衣男并没有试图通过铁链将嬴莹给拉扯到自己的身边,毕竟嬴莹还是有个一百斤。同时也没有再次使用他那隔空取物的本领,因为整个场间的气息已经被搅来异常地紊乱,无法有效凝聚起空气中的各种分子。

他立刻向前冲了回来,试图将嬴莹作为人质给控制起来。

这种拿在手上的人质,可远远比用泰山镇控制住的对手,要有用得多。

周柯和柳瑗也急速奔跑,刀气纵横,将身前的办公桌椅悉数劈斩开来。

衬衣男知道这二位的驭刀有些难缠,直接道:“停下。”

说完,他扬了扬手中的铁链,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继续道:“差点儿忘了,她已经算是人质了。”

他的手中,不时有些许电光火花闪过,发出零散地噼里啪啦的声音,而铁链上,似乎一直开始蔓延着雷电,在不断地刺激着嬴莹。

嬴莹本已被先前的电击给弄来失去了意识,可经这么一刺激,又猛然醒了过来,不过皱着眉头,无法说话,显然有些痛苦。

“这两个人的命,怎么算?”衬衣男干脆搬过来一把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你觉得你打得过我们两个吗?”柳瑗也学他,坐了下来,同时将与君绝和柴扉都收了回来,在身前打着旋儿,保持着一种威压。

“这位小哥有些答非所问啊。”衬衣男在拖延时间,倒不是有援兵,而是他的确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下一步,难道就这么带着一个人质离开?别人一直跟着怎么办?

让他们两个人不准追来?

别人可能答应吗?

“我觉得我说得挺在点子上的啊,你把她杀了,不就只剩下你对我们两个了吗?”柳瑗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意思是有脾气你就动手。

“你在赌我不敢!?”衬衣男的气势也不弱,但其实心里也没底,因为他完全不清楚柳瑗的为人。

说完,手中闪电之光再次大盛,看样子又要折磨嬴莹一番。

现在陷入了僵局,他打不过周柯和柳瑗,但捏着嬴莹他也不敢杀,而双方都绝对不会相信对方提的任何有关打破这个僵局的建议!

“我有两个问题,分别问你们两方。第一个问题,柳瑗你来回答,这躺在地上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你家小师弟的媳妇儿。第二个问题,就是问你了,你手中的雷链刀,可是前阵子青城山失窃的那把?先别急,等柳瑗先回答,我比较关心问他的这个问题。”

窗台上,一个人坐在那里,斜靠着窗框,一只脚弯着,另一只脚放窗沿外面看不见。

城市霓虹闪烁,他一身雪白,长衫舞动,却没有影子。

第七十五章 仓促集结

“白爷!”柳瑗叫了起来。

白无常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儿,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道:“你们两个,今年的指标可是用完了啊。”

柳瑗自知刚才出手较狠,与君绝直接就是自那男子的灵台劈斩而过,连魂魄都没有离体的机会。

白爷肯定是觉得这种争斗,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但柳瑗的想法却不同,自从杀了几个巫开了戒之后,他就有些破罐破摔了。况且刚开始他也愣了一下,没有摸清楚对方的路数,见衬衣男这么生猛,瞬间就控制了三个人。这种时候,动起手来哪里好有个轻重,绝对是下死手!

既然白无常来了,那么局势就明朗了,柳瑗松下一口气来,道:“白爷,这都一月了,翻年了,我又有三个配额了。”

白无常道:“我们向来是算阴历的。”

衬衣男听着柳瑗和白无常在那里拉家常一般地聊天,面色更沉。

他如何看不出来这个突然现身的男子是一个灵体,而且被称作“白爷”,那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一见发财白无常!

“都别动!谁来都一样!”衬衣男再次攥紧了手中的雷链刀,大声吼道。

然而白无常却只是一笑,身子没有动,但身前突然浮现出了勾魂索,像一条毒蛇一般盘旋起来,昂着头对准了衬衣男。

“你真的要和我比用链子?”说完,白无常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柳瑗他们身上。

柳瑗道:“白爷,这……这是我们里三院薛晨的开山弟子,嬴莹师妹,并不是……”

白无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哦,晓得晓得,也是王曦的相好嘛。对了,你们找我,就是这事儿?我还先去里三院逛了一圈儿,才知道你们又搞了个什么培训。感觉有些亏啊。好了,该你说了,这把雷链刀,怎么到你手上的?”

亏?亏什么啊?您老跑这一趟,全力飞驰,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啊。

柳瑗和周柯都有些疑惑,但也没插嘴。

被白无常这一提,他们这才打量起束缚在嬴莹身上的铁链。

这就是青城山镇派之宝,雷链刀?!

怎么落入这种一般角色的手里?

“什,什么雷链刀?”衬衣男也低头打量起自己手中的武器,他不傻,知道既然无常爷这样说了,那这铁链就该叫雷链刀了。但这背后,有什么故事?

光是看一眼,就能喊出名字来,必须大有来头啊!

青城山倒是听过,也是个硬点子,怎么上仙给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

“哦?你也不知,那算了,等会儿,你就跟着他们回里七院,到时我会安排人来查魂,尤其是你,别把人给我弄死了!可杀可不杀的,尽量别杀,少沾染点儿因果,等你哪天来地府报道了会让老崔他们难做的。”白无常见衬衣男这表情,竟是就这么轻飘飘地把这一页翻过去了,转而对柳瑗说教起来。

虽说这话不吉利,但人固有一死,柳瑗在白无常面前自然不敢放肆,点头道:“是,白爷。”

白无常说完,就作势欲走。

这一举动把他们双方都看呆了。

“白爷,这里……能不能稍微麻烦您一下?”周柯赶忙叫住他。

白无常打了一个响指,勾魂索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射向里衬衣男,将他的魂魄击出体外,然后再往回一勾,又重新拉进了身体里。

就这么一来一回,衬衣男便失去了意识,倒下了地上。

“他阳寿应该未尽,我就先赶回去了,说不定还能赶在黑脸儿和游神兄弟之前,回到二王爷身边。这雷链刀,你们收好,先给青城山打个招呼,说东西找到了,免得老道一天到晚在地府捶胸顿足,说无颜再入轮回。”白无常说完,化为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这太符合白爷的习惯了,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

柳瑗连忙闪身到嬴莹身边,将雷链刀收回,问道:“没事儿吧?”

他也不管男女有别,直接一把搭在了她的脉上,摸了一把嬴莹的腰,定下心来,扶着她坐了起来,道:“师妹,要不你来捅他两刀?”

说完,非常热心地把与君绝给递了过去,眼神中全是希冀的光芒。

“师弟。”周柯在一旁出声道。

“师兄,师妹没事儿。哎,现在呀,嬴莹师妹也娇贵,今晚的事儿,可不许给薛主任说啊,到时候铁定有板子落在我们屁股上。”柳瑗回道。

然而,他抬起头,却看见周柯皱着眉,望向了白无常消失的方向,一脸严肃。

“你刚才听到白爷说的话没有?”周柯道。

柳瑗道:“听到了的,我这个人听劝,这不是让师妹来捅人嘛,放心,捅屁股和大腿,出不了事儿,就捅两刀,呃,四刀,一边两刀。”

周柯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你刚才没听白爷说吗?他要赶回二王爷身边……”

二王爷?

柳瑗反应了一下,然后顿时也望向窗外。

二王爷不就是楚江王吗!?!?

楚江王找到了??

什么情况!?

他不是被地府给阴阳两界通缉了吗?

黑白无常和日游夜游赶往他身边,又是什么意思?

捉拿他?

正在这个时候,周柯的电话想了,接起来就是大师兄劈头盖脸一阵大骂:“你们两个搞什么!怎么不在带教?嬴莹呢,也不见了?”

周柯自然大气都不敢出,道:“大师兄,怎么这事儿都捅到您这儿来了。我和柳师弟带着嬴莹师妹出来开了个小差,马上就回去。”

我去,这里七院的人告黑状啊!

就消失了这么一小会儿,至于吗?

程鹏不给力啊,这点儿事儿都捂不住!

“赶快滚回去,把大家看好!今晚里七院的见习被临时终止了,收队的时候发现你们不在,程鹏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自然就打电话到我这儿来了。”王弼司道。

失误啊,该早点儿把新买的卡给换过来的。

周柯心中暗道。

“见习叫停了?出什么事儿了?小师弟没事儿吧!?”周柯问道。

今晚的见习相对昨天的,要温柔很多,不可能出问题吧?

王弼司叹口气道:“小师弟倒没事儿,楚江王找到了,张小莉也找到了。他老人家主动联系的地府,让黑爷和日游夜游领三千地府阴兵去接应他。现在,平等王和都市王以及宋帝王也在往他那里赶。里七院那边儿,黄义歆带着聂烽,杨允佶和徐小磊也出发了。地点就在小一他们巫寨附近不远,我们也准备去点儿人。”

“楚江王他老人家要干嘛?”周柯有些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楚江王强攻里三院,还杀了人和鬼差,这突然出现,就要召集三千阴兵,他在针对谁?

“具体的消息还没有证实,地府怕说不清楚,把事情给我们里院说了一下,让我们也跟着去点儿人。同时故意把阴兵集结的速度压了压,等着我们一同过去。”王弼司道。

周柯听了,默默点了下头。

地府这样处理没有问题。

在不知道楚江王的目的前,绝对不能把兵权放给他。如果他有什么主意,一旦三千阴兵到手,凭着他的威望,这三千阴兵可绝对是指哪儿打哪儿,不带一丝犹豫的。

同时这么大的地府人员调动,又绝对不可能瞒过里院的眼睛的,况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一名里院的副主任医师,那就更要给里院招呼一声了。

楚江王只是召集了四名阴帅和三千阴兵,地府却跟着去了三个阎君。看起来是去助阵,实际上则是押阵!

一旦真的楚江王有问题,那这边儿还有三位阎君,到时候,最多双方都指挥不动这些阴兵,而四名阴帅肯定也不敢插手。

周柯小声道:“大师兄,那个,就刚才,白爷还在我们面前呢……”

接着,他把事情简单地给王弼司说了一遍,然后不敢吱声了。

王弼司沉默了一会儿,道:“和楚江王一同失踪的,还有白爷……他本就行踪不定,当时大家注意力也不在他那里,都没有想到他,都是后来,才发现的。白爷就和你们说了那些?”

“是的,白爷似乎很着急赶回去,但看不出什么异常。那个,大师兄,我们现在拿这把雷链刀怎么办啊?”周柯问道。

“这事儿先放一边,你们说的那个人类进化,我也知道,暂时还不清楚有什么联系,都往后放。先过了今晚再说。”王弼司道。

他正在考虑带多少人去。

因为里七院可是除了刚才点的那些人之外,还出动了七八十人。他在想里三院是不是也该这样。

人去少了,万一有什么事儿,说不定人就填进去了,连个送信儿的人都没有。人去多了,是想干什么?

楚江王目前看起来是杀了里院的人,可地府已经答应了会给里院一个交代,现在双方摆出这种阵势,很容易引起误会啊。

最重要的是,师傅赵竹仁一定要去,因为他和楚江王关系非常要好。可他这一动,里院保驾护航的人就必定不能少,而且常师叔和何雨宇听说后,也一定要跟着去。难道让里三院的三个院长一起扎堆儿?

周柯道:“好,我们这就回去。大师兄麻烦你通知下这边儿的六扇门来这里善一下后,动静稍微有点儿大。”

柳瑗这时插嘴问道:“大师兄,你刚才说的,未经证实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啊?能说吗?”

王弼司道:“楚江王称,他找到了遗人的疑似据点。”

“真的!?”嬴莹问道。

王弼司道:“不知道真假,所以现在我们也很难办,如果是真的,那我们里院就不能袖手旁观,但现在我们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人来。”

这是实情,真要那样的话,说不定就又是非常仓促的一战。

柳瑗瞄了嬴莹一眼,让她不要问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道:“可是,大师兄,不管楚江王说的是真是假,他没有把自己的事儿说清楚啊,他就没点儿解释吗?”

王弼司道:“这我哪里知道,人都还没有见着呢,我们的信息,都是地府给的,地府估计也和我们一样,准备当面问他。好了,你们在那边儿小心点儿,里七院的高手,也出去了一些,但只要不出里七院,问题应该不大。抓着的那个人先带回去,哦,记住把牙齿磕掉,免得他又生吞了孟婆汤。”

王弼司说完,挂掉了电话。

三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就和在医院值班一样,老是来急诊啊。

柳瑗试着将嬴莹给搀扶起来,但没想到被后者果断拒绝了。

他正要询问怎么了,嬴莹却接过了他递过去的与君绝,发泄般的在衬衣男的屁股上戳了两刀!

“师兄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我稍后就出来。”嬴莹道。

柳瑗有些不放心,这哪儿能行,虽然嬴莹师妹在他心中的印象,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万一她真的把人给整死了,今天就等于白跑了。

“师弟,走!”周柯似乎是反应过来了,扯着柳瑗的衣服,就把他往外拽,同时传音入密道:“师妹被电来尿裤子了……”

柳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师妹捅两刀那都还算轻的了。

“师兄,刚才大师兄所说的,你怎么看?”柳瑗问道。

周柯回忆了一下,道:“楚江王没把自己的事情解释清楚之前,其他都不重要。但不过也不用他解释,等另外几位王爷到了,事情自然也就明朗了。”

的确如此,楚江王再强悍,也没办法在其他阎君面前撒谎。到时候,只用直接问他一句,是不是他做的,也就够了。

之后的事情,就不是需要他们来操心的了。

现在整个圈子都知道地府的楚江王失踪了,毕竟三位阎君在阳间行走,道家佛家不可能不过问的,又恰逢青城掌门驾鹤,自然之前在丧葬之时聚在一起,在茶余饭后讨论过。

只不过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即使是和里院关系最好的道家,也没能得知事实的真相。

柳瑗看了看手中的雷链刀,道:“对了,师兄,青城掌门,是因何西行?”

第七十六章 审问

等回到里七院,嬴莹就立刻消失不见,想来应该是去换洗去了。

这种糗事儿不好拿来八卦,周柯和柳瑗也是直奔寝室,把新卡给用上了。然后让王曦去跑腿了,联系了里七院,问下现在怎么处理。

在回来的路上,师兄弟二人便在讨论青城掌门西游一事,然后曾经听到白爷提过那么一句,说青城掌门在地府中,对于遗失雷链刀之事非常自责,如此说来的话,那么雷链刀丢失一事,便是在青城掌门去世之前,而这两者之间,说不定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可就凭这么一个半吊子弱鸡组织,就能够从青城掌门手中把雷链刀抢过来?

估计他们整个组织的人加起来,连真正的山门都过不去吧?!

那么也就只能是遗人出手了。

可为何遗人费尽心思把青城镇派之宝抢回来,又交给这么一个角色呢?

雷链刀在他手中,估计连十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吧?

不多一会儿,余婉赶了过来,简单过问了两句,道:“伤到动脉没有?”

显然,她已经看到了衬衣男的伤势,正在关心他的死活。

嬴莹还没有回来,这伤又不是他们捅的,周柯只是道:“应该没有吧,不然坚持不了这么久,需要手术吗?”

余婉道:“算了,随口一问,在地府的人来之前,我们先过一道,把人弄醒,节约时间,就不换地方了。”

这个当口,王曦和小一,以及嬴莹也都过来了。

柳瑗道:“师弟你去哪儿了?”

嬴莹道:“我回去,他们两个正在我房间里……”

“干什么!!?”周柯和柳瑗同时道。

嬴莹道:“完了啊,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就在我们寝室里啊,我那个……换洗了一下,就过来了,一路上给他们说了个大概。”

柳瑗道:“不是,师妹,我的意思是你回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在干什么啊?”

嬴莹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在吵什么,不过也不是真吵,没太在意,柳师兄你这一针下得太保守了,这个人渣,何必考虑预后。”

她看出来了,柳瑗正在施针,准备将人唤醒。

之前她给的两刀,全都冲着动脉去的,奈何手术刀太短,不然她会将刀的方向倾斜一点儿,向着盆腔刺去。反正臀部肌肉丰富,稍微一收缩,说不定就自动压迫止血了。当然,如果运气不好,死了就算了。

柳瑗反应过来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之前也是,在对敌人施救的过程中,也在力求将医疗行为做到完美。

于是干脆直接一针,刺入丹田,然后再来一针,直入天灵。

他一边施针,一边道:“你们两个吵什么?”

王曦见余婉在这里,而且来的路上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道:“师兄,都是小事儿,我们还是……”

“小事儿?这是小事儿?师兄说了,这可事关我们里三院的面子,不认真一点怎么行?估计你就是看到里七院的队长任昱洁漂亮,心就软了!”小一立马跳出来说道。

这时,余婉却开口了:“我里七院的任昱洁,又怎么惹到你了?”

王曦道:“余主任,没有没有,小一硬要和大家比试画符,可见习被中止了,她就想私下里找大家,可好像今晚没有这个科目,她有点儿不高兴。”

余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这是好事,互相竞争,有助成长,里院也没有明文规定,说不准私下比试。况且你们这种级别,最多比出一个输赢,连互相伤害都做不到,更别说出人命了。只是比一下安神咒。王曦你又为何阻拦她呢?据我所知,任昱洁,在安神咒上,可不一定能比得上阳巫小公主哦,让她受受挫也好。”

王曦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呃,因为……这个……有些其他原因……”

余婉见那衬衣男已经开始皱眉,并对外界的刺激开始有了反应,伸出右手,虚空一画,凝神成符,竟然正是安神咒。

只是那符画得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虽说画符不停笔是基础,可她画符是就是让人感到一种气势在里面。不仅有让人心宁神静的功效,连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

衬衣男面色逐渐安缓了下来,魂魄慢慢稳定,看样子,快要醒过来了。

“哦?其他原因?”余婉望向了小一。

“一百元一盘,输了的给钱……”小一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声音小了许多。

她后悔死了,他气王曦不让她和别人比,刚才一气之下,就把话给说出来了,现在余婉随意询问,他们却不敢撒谎。

她知道里院禁止与普通人赌博,但同门之间,其实并没有这条规矩,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儿心虚。

呀,这任昱洁可是里七院的人啊,面前的这位可是里七院的内科主任,有些鲁莽了,鲁莽了。

余婉起身,走到了衬衣男身前,道:“不错,小赌怡情,这点儿钱,昱洁这孩子输得起。只不过嘛,她又不傻,不一定会和你们赌哦。”

小一的表情呆住了,傻乎乎地在那里盯着余婉。倒不是因为余婉没有批评她,而是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她的认知中,只要她稳操胜券了,去找别人打赌,就赢定了。竟是没想到,原来别人还有不和她赌这个选择的啊!

“啪!”余婉隔空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衬衣男的脸上。

“既然醒了,还装什么?我的安神咒不值钱,非要这样?”

见他醒了过来,余婉欺身上前,俯下身子,在他耳旁低语道:“今晚你死定了,但如果等会儿你说的,和地府查魂查到的,不一样,你猜,我会高兴还是生气?”

说完,冷冷地笑了两声,替衬衣男理了理衣服,不再说话,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衬衣男打了一个哆嗦,不仅如此,就连其他人都有那种感觉。

这个叫余婉的女人,绝对不要去惹!

柳瑗对此更深有体会,他可是被余婉一脚给踹飞过的。

这个女人,很暴力!

哪里有拷问别人的时候居然是先让人绝望,不给人希望的?

难道不该是先给颗糖吗?

一上来就断绝了对方生的念头,那你高兴和生气,又有什么区别?

果然,衬衣男的脸上露出了恐惧,道:“你……你是谁?”

余婉道:“虽然是错误答案,但却是正常反应,你抓紧时间,地府的人来了,你就没机会了。”

这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周柯皱着眉,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先过一遍?

地府的人又不会撒谎,等来的兄弟查了魂,直接问不就完了吗?

这样多此一举,是为哪般?

还是说,有些事,地府不会撒谎,但却会瞒下不说?就好比到现在里院也不知道地府为什么想要那么多牛郎来做什么一样。

“你要做什么?”衬衣男有些惊恐。

柳瑗在一旁:“切。”

之前还表现得无法无天的,最多不到两个小时,这脸就被打得啪啪直响,哪怕扇耳光的人,不是自己,但在一旁看着也很爽啊。

余婉抬起左手,看了一下腕上的一块精致的手表,道:“总部位置,分部位置,人员构成。”

她的确想要在地府的人来查魂之前先过一遍,尽量的多掌握一些信息,然后再等着地府的报告。

她知道,无论如何,这个衬衣男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说出很详尽的信息。

可只有自己知道的情报越多,判断出地府是否在隐瞒一些事情的概率才能更大。

杨允佶出发之前给自己提的这个醒,她听进去了。

这个胖乎乎的男人,虽然和他今生已经不可能了,但他却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让她在工作上,也感到了一种安全感。

真要论实力,说不定杨允佶已经能和她斗个不相上下了。

杨允佶说:“不要忘了,孟婆汤,一开始就是给鬼准备的。”

她刚开始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正准备多问两句,可黄义歆和聂烽已经在用狐疑和暧昧的眼光在看着他们了。而且看样子似乎杨允佶也不是太有把握。

后来,她想明白了。

不管之前关于孟婆汤的那些事情有多么地让人眼花缭乱,可追根到底,孟婆汤就是给鬼用的!

突然听到了人身上,是很新奇,也是很吸引大家的眼球,可这样反而让人忘了它本来的用途!

地府本来就有抹去特定记忆的手段,那么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它们不想让里院知道,一碗孟婆汤喂给自己人,足矣!

而对此,她非常的不安!

她是一个不喜和人亲近的人,反而更喜欢和鬼打交道。当年她也是和何雨宇一样,被苗不二院长给扔在大山里过,只不过运气好,碰到了一只比较善良的鬼魂,帮助她走出了大山。

所以,她变强的动力,是能帮助更多的鬼魂。

本来,如果是带着这种心态,在里七院这地界上,是根本混不动的。可她不一样,一旦有和巫或者境外势力作战的时候,就狠辣得很!

击杀记录居然比黄义歆还高,完全靠业绩说话。

当然了,对鬼魂的战斗,她就显得柔情许多,从来都是以降伏为主,实在不行,便重伤之,在她的刀下,没有一例灵体的击杀记录。

所以,地府对她的印象非常好,评价也很高。就连十大阎君,她以一个主任的身份,也可以直接搭上线,算是里院主任级别中实力平均,背景不深,但却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人。

她也有着里院中人那种隐藏得很深的傲气,可大部分并不是来源于里院本身和自己的实力。而是因为在她的世界观中,她是在做正确的事,帮助失去本性的鬼魂迷途知返。所以她的骄傲,来自于地府!

地府是替天行道,维持秩序,而她,便是这维持秩序的人。

可真要论起来,她又明显对里院的忠诚度更高一些。

所以,她才会不安。

因为她不知道,当里院和地府爆发冲突的时候,该怎么办?!

而现在,似乎已经开始有些苗头了。连阎君都开始出手杀人了,而且是阴阳两界的都杀。这又怎能让人不担心?

这要是其他事情,里院的人说不定都懒得挪动一下屁股,等着地府的调查报告就是。

毕竟,调查从来就不是里院的兴趣所在,打架斗殴才是。

可这半年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怪,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已经不是那种只需要大家去打架的情况了。

杨允佶太了解她了,所以帮她多想了一些,隐晦地点了她一下。

如果地府真的有什么想法,那么里院必须要有所准备,比如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总部位置!”一道寒光闪过,衬衣男的左手小指末节就消失不见。

细小的动脉喷血配着男子的痛苦叫声,让柳瑗不禁对这个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女人有些侧目。

他咽了一下口水,这个女人,比常师叔和何院长加起来,都要狠!

男子还在哀嚎,但仅仅过了不到三秒,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男子的左手小指中节又被斩下了!

“每三秒,我斩一刀。当然,不可能做到完全精确的三秒,但大致,差不远,你什么时候开口,我什么时候就停手。你什么时候闭嘴超过三秒,我就什么时候开始继续动手。柳瑗,周柯,把他给我稳住,别让我弄死了。”

柳瑗立马一路小跑,去取抢救用品。

我的个天,原来这是一尊杀神啊!

照她的这个速度,自己只能争取在衬衣男到达失血性休克失代偿期之前赶回来,预计失血量一千毫升打底!

周柯也立马追了出去,临走前道:“嬴莹师妹,知道你习惯好,装备齐,先建立个静脉通道,挂瓶林格氏液。”

这事儿有蹊跷,他得和柳瑗商量一下,至于那边儿有什么问题,反正还有小师弟在那里,回来后可以慢慢再问。

余婉见被她点名的两个人眨眼间就跑来没了个踪影,也不生气,又是一刀划了过去。

“余主任住手!小的招了!人类进化不止为了进化人类,而是为了让人类大量灵识觉醒!”

余婉停下手道:“开口我停手,闭口我继续。这是我定下的规矩,但并不代表你随便说点儿什么,我都会停手。哼哼,原来还是认识我的嘛。”

“余主任!贵院聂烽主任勾结地府,准备入侵阳间!阳间岌岌可危,刻不容缓,即使如此,人类进化其实也已经做得很晚了!”

第七十七章 动摇

“烽哥?不可能,我看你是疯了吧?!”余婉又是一刀,直接将衬衣男的左手整个给砍了下来。

衬衣男之前可能还心存侥幸,但此刻见余婉的行事风格,知道自己必死结局,而且一只手已经废了,就算发生奇迹活下来,也有些遗憾了。

他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夹杂在痛苦的面容里,表情显得特别狰狞。

呵,自己在想什么呢,等会儿地府还要来查魂,还谈什么奇迹?

“余主任,人类进化的过程,是人类作为一个种族,在继续前行的路上,必须要经历的痛楚,或许你们觉得杀掉了外院医师是毁你里院根基,可对整个人类的进化,却是大有毗益。如果你里院真的自诩为人类的守护者,为何损伤到你们的利益时却不愿做出半点牺牲?只有这一条路,才能在短时间之内,让人类继续走上进化的道路,我们没有再一个百万年,来慢慢进化了!异界入侵迫在眉睫,我们已经快输了!”衬衣男声嘶力竭地吼着,似乎这样,可以转移疼痛。

余婉道:“异界入侵?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你连这都不懂吗?阴间真要入侵,一个晚上就够了,我里院绝对不可能挡得住!我看你们是被遗人洗脑洗傻了吧!”

衬衣男咬紧牙关,然后又长大嘴巴,反复地进行着急促的呼吸,似乎疼痛确实难忍,几次试图开口说话,都没能成功。

“臂丛麻醉,会吗?”余婉望向了在场唯一的里院麻醉科医师,张小一。

小一见余婉看向自己,道:“啊?什么是臂丛麻醉?”

常玉哪里教过她这些。

余婉又道:“帮他阵痛,你们的巫术,有办法吗?”

“有有有!”小一连忙翻起了她的百宝布包包,摸出了一只小蛊虫,放在了衬衣男的伤口上。

只见那蛊虫一贴上去,就立刻钻进了他的左上肢断端,然后喷射的动脉出血瞬间开始变弱,最后只变成了慢慢地伤口渗血。

衬衣男的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变得苍白,体力也逐渐不支,但表情似乎缓和了许多,不像先前那么痛苦。

“说实话!地府查魂后,我们就会知道得一清二楚,撒谎有意义吗!?”余婉继续施压,张弛有度。

衬衣男虚弱道:“余主任,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你觉得地府会告诉你们实话吗?”

余婉道:“鬼魂不会欺骗!只有人心才难以猜测!”

衬衣男居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咳咳,想不到,堂堂里院的一科之长,居然说出,咳咳,这样的话。这话,最先开始,是谁告诉你的!?”

余婉一怔。

鬼魂不会欺骗,这是天经地义的。

但最先是谁告诉自己的?

她回忆了一下,却回忆不起来,她真的记不得是谁告诉她的了。

似乎是进入里院之后,不久,就听同事们这样说了。

她定了一下心神,道:“花言巧语!那我问你,你记得自己最先知道一加一等于二,是什么时候吗!?”

衬衣男只是看着她笑,然后道:“余主任,你动摇了……”

余婉道:“呵呵,但是这么多年,我已经眼见为实了,鬼魂,的确从不撒谎。”

衬衣男的呼吸趋于平静,嬴莹已经给他建立了静脉通道,开始补液。

他道:“如果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谎言呢?上仙们隐忍千年,不动则已,一动,则让你们手忙脚乱!在此之前,你们可曾听说过上仙!?上仙们能做到的事情,地府为何做不到!?他们为何不能扮演出从不撒谎的形象!?一旦有人死了,地府就第一时间赶到,一定要把魂拘走,为何!那是因为他们怕,怕一旦魂魄呆久了,重开灵智,就会毁掉这个谎言!难道你们就从没听说过鬼魂骗人的故事吗!?”

余婉道:“听过,我还听说过有玉皇大帝,我还听说过有天兵天将呢!你已经神智不清,想拿故事来糊弄我了吗!?不过,我对你说的上仙很感兴趣,看来你知道的,不少。说说他们有何计划?”

衬衣男道:“能来根烟吗?”

余婉望了在场唯一的男性王曦一眼,后者立马拿出了一把里院的特制香烟给他点上,送入口中。

衬衣男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舒缓的表情,道:“这一切,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余主任确定有耐心听得完?”

余婉冷笑了一下,亮了亮手中的刀,道:“你确定在你血流完之前,说得完?”

衬衣男又吸了一口,苦笑着不说话,形势如此,他的那些傲气,不管用了。

王曦插了一句嘴,道:“说吧,你连这些都想不明白吗?你既然开了个头了,就要把话说完,万一余主任就被你给说服了呢?甚至,我们在场的,都被你给说服了呢!?”

这句话似乎把衬衣男给打动了,他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王曦道:“你别激动,你要说服的,是她。”

衬衣男接过了王曦递过来的茶水,一口饮尽,道:“好,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要尝试!那样,我的死也不算全无价值,虽然,现在的我们,其实是在变相的自相残杀。余主任,我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余婉道:“你说。”

衬衣男道:“我知道地府的查魂,上仙给我们说过,如果等会儿地府的人来了,希望余主任能在感应到他们的时候,把我杀了,然后把我弄来魂飞魄散!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曾经对你们说过这些!那样,他们说不定会加快计划!”

余婉道:“不行,我要让他们再查你一遍,我要核实你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说的其他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衬衣男笑道:“余主任!我发现你的秘密了!你根本不是想核实我说的是真是假!你想要核实的,是地府查魂后,对你说的,和我所说的,是否一样!你不是怕我撒谎,你是在怕地府撒谎!不然,你不会先审我一遍了!哈哈哈哈,余主任你别生气,我是真高兴啊!因为你们里院,已经开始警觉了!人类,终于有希望了!想不到临死之前,让我知道了这么件事,即使魂飞魄散,我没有遗憾了!你问这个丫头,我是否今晚在一开始,就说过,我无意与你们里院为敌!?”

他的脸上,全是那种释然的表情。没有一点因为看穿了余婉心思之后的得意。反而像是一名为了事业而奉献出自己全部的英雄和先驱者。

余婉如遭重击,脸色一下就变了。

因为这和杨允佶提醒她的事情,一样的。

嬴莹也在这个时候道:“是的,他说过。”

衬衣男似乎兴奋了起来,道:“余主任,你们都听好,我什么都说,但只能说重点了。除非你们有能耐拖住地府。我不知道你们对人类进化了解得有多少,其实,人类进化针对不同阶层的成员,所提供的信息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大体一样,但越往下,便越不够全面。人类进化这个组织,其实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我知道你们曾经捕获过我们的成员,或许你们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其实,我们才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一支。所谓的原生派,是我们诱导出来的,然后,我们自己再重新以新生派的形象出现。你以为是上仙控制着我们,其实是我们在利用他们!人类进化,从一开始,就是以觉醒人类灵识,进而抵抗异界入侵为目标的!”

屋内的人都被震撼住了,余婉都有些心神不宁,画了一道安神咒,道:“如何利用?”

衬衣男道:“我只是一个分部长,知道的,肯定比不上最高层的总部那些人。但我知道,我们总部,有一本书,书上曾经预言了这一幕,而这本书,非常的古老……”

余婉的表情开始缓和下来,一旦听到这种扯淡的什么预言啊传说啊之类的,那就可以说明,这个人类进化,很可能从上到下,都是一群傻子,尤其是,在这本所谓的预言之书非常古老的时候,那这种可能性就更大!

她道:“打住!跳过这一段,说说你们利用上仙的事情。这种什么预言,我们从来不信,越是古老的,可信度就越差,搞不好纯粹是因为时间太久了,后人才会对此笃定不已。”

衬衣男笑道:“余主任,你必须得听我说完,其实你刚才这句话,不也正是在赞同我之前说的话吗?鬼魂不会撒谎这个观点,难道就不可能是因为流传的时间久了,你们才会对此深信不疑吗?!”

余婉愣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这句哈。

衬衣男继续道:“这本书很古老,无法毁坏,只能用灵识阅读,甚至它并不是一个实体,就犹如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这点我没必要说假话,等你们以后有机会接触到它,就会明白了。书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但先人们却解读了一部分,说到过,天道轮回,阴阳无常,虽泾渭分明,却时刻在相互转换。这句话倒还好理解,但却没有具体说什么,于是,就有前人虚心求道,进入道家寻找答案,因为这个和道家的理论很相似,可却失败了。于是,又有前人进入佛家,因为这里面也说到了佛家的因果轮回,但也依然无果。说到这里,我必须要说一句,最初,我们人类进化,并没有这么激进的,并没有什么杀掉你们外院医师这种宗旨。后来,一位前人因为悟性颇高,走到了道家的顶端,这时,我们才发现了,原来还有你们里院的这个存在。当然了,那个时候,你们还叫太医院……”

“这么说,反倒是我们刺激了你们去杀人?”余婉道。

衬衣男摆摆手,似乎说了这么一大通,有些吃力,歇了一下,继续道:“余主任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太医院当时一进入我们的视线,我们便又开始和你们接触。不过并不是混进你们太医院,而是光明正大的,通过那位在道家的前辈,和你们论道。于是,了解到了你们和巫之间的那段渊源,终于,在谈到炼魂的时候,你们太医院的观点,和传统的道家观点,出现了一点分歧。你们认为,阴阳,就犹如太极的黑白双鱼,是时刻变化的,有时黑的多,有时白的多,而地府和你们,便是在努力地维持着阴阳的平衡,具体就表现在,你们认为炼魂,是在破坏着这种平衡。而这一点,瞬间就被那位前辈敏锐地抓住了,因为你们的理论,明确地指出了,阴阳是有可能失衡的,那么就很隐晦地提示了这么一种可能性,太极双鱼,可能互相吞噬,出现全白或者全黑。”

王曦道:“这点,我听师兄说过,可其实不大可能,全黑倒还好说,全白,你觉得可能吗?人人长生不死,阴间空空荡荡?”

衬衣男道:“是啊,你说得对啊,所以,我们一开始,就处于劣势啊。阴间的鬼魂,可以在阴间游荡,不入轮回。可我们呢?全白,的确不可能,但全黑,你想过没有?小伙子?你呢,余主任,想过吗?这可是你们里院的理论啊!”

余婉突然有些接不上话来。

她想了一下,道:“还是说说你们利用上仙的事情。”

这件事有点儿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一个人已经无法做主了,她得去找七院长石建泓了。

衬衣男道:“既然都通过你们了解到巫了,那自然我们也会继续向他们寻找答案。于是,最终,我们接触到了上仙。因为我们发现,他们对你们以及地府,都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抱歉,虽然这个盟友的攻击对象不是那么完美,但至少,他是我们发现的已知的,唯一一个将地府作为敌人的势力了……”

“有人来了。”余婉偏过头,望向门外。

衬衣男表情立刻变了,道:“余主任,早下决断!人类命运,今晚决于您的手!请立刻下手把我打来魂飞魄散!不要让地府知道我们的谈话!如果可以,在场的这几个小辈,也请你一并击杀了!知道的人太多了!”

余婉眉头一皱,衬衣男连忙道:“余主任!那只杀我一人!!赶快!没时间了!”

余婉道:“来的不是地府的人,是院里的人。”

说完,转过身子,对向了门口。

三秒钟之后,屋里进来了五个人。

“余主任,你也在啊。”为首的男子道。

“廖韩帅!”衬衣男居然抢先开口,喊出了来者的名字。

他死死地盯着余婉,大叫道:“余主任!余主任!”

只有余婉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激动,也明白他大叫着自己的名字,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廖韩帅,急诊科副主任,聂烽的副手!

第七十八章 冲突

“廖主任,带人来此何事?”

余婉的内心真的动摇了,不自觉地,她的语气变得冷淡了几分。

刚说到聂烽可能和地府勾结,企图进攻阳间,转眼间,他的副手就出现了。

而他本人,现在正和黄义歆一起前去和地府会面,而且是敌我尚不明确的楚江王!?

万一这是一个诱饵怎么办!?

里七院的战力,被拉扯成了两半,一半在那边,一半在这边!

而且,还有多少里七院的人牵扯其中?

里七院急诊科的人,还有多少人可以被信任,算作己方的战力?

“余主任?余主任?”

廖韩帅连喊了她两声,才把她从万千思绪中给拉了回来。

“余主任怎么了?想什么事情都想出神了?莫不是想那杨胖子吧?”廖韩帅开了个玩笑,自顾自笑了起来。当然,他带来的另外四名下属并没有发笑。

里七院急诊科,至少都是由副主任医师级别的人组成的,绝对的精英部队!

现在一下子来了五个,这阵仗,到底要干什么?

余婉突然张开嘴巴,发出了一道尖啸,那声音,刺得人耳朵发疼,似乎连脑袋都快要被炸裂了一般。

王曦,小一和嬴莹立刻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完全不知道如何抵御这侵入脑海的啸声。

而衬衣男,则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道尖啸有着自己独有的灵识,现在整个里七院都应该听见了吧?

自己带的内科绝对没有问题,他们应该知道出事了,只要不是太蠢,很快就能赶过来。

这声尖啸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王曦他们却还是有些不舒服,连忙各自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廖韩帅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道:“余主任,不至于吧,往常烽哥可也没少开你和杨胖子的玩笑,如果真惹您生气了,我以后不开便是。”

“廖主任,你来到底所为何事!”余婉的语气,变得更硬了,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拿刀的右手,已经将刀尖所指,换了个方向了。

里七院,本就是充满着悍勇的一座里院,急诊科更是如此。见余婉如此表现,几人都不免有些变色。

廖韩帅举手压了压,示意下属不要妄动,道:“余主任,如果刚才真的开错玩笑了,我向您道歉。我来,是为了他。”

他指了指已经昏迷的衬衣男。

余婉道:“找他干什么?”

廖韩帅道:“余主任,说不定我们是一样的目的呢,我都没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廖韩帅!真当你急诊科牛到天上去了?如果聂主任平时管教不好你们这些骄兵,我今晚可以帮他管教一下!和我这样说话,先把你副主任的那个‘副’字去掉再说!”余婉这次直接举刀,刀锋所指,便是廖韩帅的面门。

廖韩帅后面的四名副主任医师这下按捺不住了,自家副主任被别人这样用刀指着,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顿时,全都爆发出惊人的灵识,在房间里铺展开来。犹如巨浪一般,来回激荡。

“余主任,我已经道了两次歉了。烽哥的名头,我可不能再堕了。我敬你内科主任的头衔,不过,不代表我怕你!”廖韩帅也长刀在手,举了起来,只不过刀尖,略微低了一分。

余婉道:“我也问了两次了,现在我问第三次,所为何事!?”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突然,廖韩帅把刀收了起来,道:“里三院的小家伙们,三天两头的往里七院带生人进来,这你是知道的吧?可今晚,居然还似乎要闹出人命了,下面的人汇报上来的时候,说屁股上还流着血呢。接着,周柯他们开始在打听我里七院的抢救药品和仪器备在何处。余主任你说,这事儿,我可不可以来过问一下?三院长的弟子,我不多带几个人来,我怕我腿软。这个解释如何?满意吗?余主任就不怕他们给我里七院带来麻烦?”

“不是聂烽的意思?”余婉也把刀收了起来,问道。

廖韩帅有些疑惑,道:“余主任,烽哥现在可和歆哥一块儿,在外面儿呢,关他什么事?”

余婉想了一下,道:“人你已经看到了,请回吧,廖副主任!”

在里院,不管是正的主任还是副的主任,大家都称呼为主任,这样故意把“副”字强调出来,余婉是想要来官大一级压人了。

廖韩帅撇了撇嘴,道:“余主任,我说了,我是来过问这事儿的,你内科过问得,我急诊科就过问不得?还是说,烽哥不在,您就瞧不上我们?实在不行,那余主任您还是先举刀吧?我职称低您一级,不敢以下犯上,但被迫应战的话,至少烽哥回来揍我的时候,我好有个说头。”

余婉心里在摇摆。

她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廖韩帅给打发走,她连对方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为关键,是这衬衣男所说的,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很容易让她在看待聂烽以及和他相关的人和事时,产生出不一样的想法。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啊,而且还是一个敌人啊!里院高层已经定性,将人类进化列为敌对势力,计划一年之内将其彻底铲除!

而聂烽和廖韩帅,可是朝夕相处多年的战友啊!

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潜意识里,自己已经相信了他的话?

不对,还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说今晚人类的命运将决断于己手。这话太过沉重,而且没有给自己任何思考的时间。只要有一丝迟疑,就会出现此刻的局面。

现在静下心来再想一下,廖韩帅的所有表现,都像他平时一样,桀骜不驯,除了聂烽和石建泓,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如往常地直来直去。

一时间,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这就不是她在拖时间,她一个人在这里,和内科的人跟着过来,没什么区别。

但她知道,衬衣男说得对,必须又要下决断。她和廖韩帅在这里对峙得再久也无所谓,可地府的人来了,那就没办法了。

廖韩帅在那里,见得余婉的表情阴晴不定,迟迟没有起刀的迹象,却又不敢先举刀。于是把目光投向了昏迷之中的衬衣男。

可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动作,似乎刺激到了余婉。要知道,余婉虽然在歪头沉思,可灵识却依然铺开全场,关注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余婉其实此刻尚未拿定主意,但廖韩帅这么一瞅,让她立刻终止了思考。手上的手术刀脱手而出,径直地射向了衬衣男的灵台。

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在手术刀的尾端,连着一根灵力丝线,缠绕在余婉的小指之上。不仅可以加强对刀的控制能力,提高其灵活性,还能方便余婉直接施术于刀上。

这样,不论廖韩帅如何拦截,衬衣男都是必死!

不管了!廖韩帅出现的时候太巧了!

姑且信衬衣男一回!

今晚得到的情报已经够多了。

接下来的事情,还可以再继续调查,对里院又没有什么损失。

至于试探地府是否有心隐瞒,以后肯定还会有这种机会的。

杨允佶那边应该不用自己操心,既然离开前他能提醒自己,那么就说明他已经有所警觉,想必也应该做了些安排。这胖子,属小强的,命硬得很。

廖韩帅见余婉出手,本能地举起了刀,却发现对方的攻击对象不是自己,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进行阻拦的时候,知道已经是不可能了。

“余主任!”他大叫一声,仍然做出了努力,一道水符甩出,想在衬衣男身前凝起一道冰墙,但奈何余婉的手术刀速度更快,且为先手,水符根本追不上。

王曦、小一和嬴莹听了衬衣男的话,却不认识廖韩帅,也不清楚廖韩帅和聂烽的关系。

而廖韩帅却不知道之前衬衣男说了什么。

所以,众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连余婉为何做出这种事情,都不清楚。

就在大家都以为衬衣男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背对着余婉的手术刀,强大的灵力外放,犹如一堵厚重的城墙。

“余婉,这是为何?”石建泓的声音传来。

“院……院长……”余婉认清了来人,急忙悬停住手术刀,可手术刀去势随减,也依然在向前突进,最后被石建泓反手一抓,攥在了掌心。

“你向来做事沉稳,刚才听你呼啸,我便过来看看。廖韩帅,你来说,怎么一回事?”石建泓走过去,捏着刀尖,将刀柄对着余婉,递给了余婉。

廖韩帅和其他四名急诊科的医师,都立刻站定道:“院长!”

“说吧。”石建泓干脆坐下,本来想示意廖韩帅和余婉坐着说,可奈何屋内只有这么几个板凳,而且王曦和小一这些没有眼力劲儿的人,看起来还有些头脑不清醒,一点儿也没有让座的意思,连起来和石建泓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唯有嬴莹,尝试着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七院长好。”

廖韩帅道:“院长,我也是刚到,余主任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我一出现,就对我抱有一些敌意,呃……属下也有不对的地方,开了一些不妥的玩笑……”

“余婉?”石建泓望了过去,看见仍在那里有些发呆的余婉问道。之后,又瞄了一眼王曦他们几个小辈,不过没有说话。

余婉回过神来,道:“院长,我有事单独向你汇报。”

说完,望了廖韩帅一眼,意思很清楚了。

石建泓皱着眉头,有些疑惑,道:“从哪里学来的毛病?”

然后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了,道:“韩帅,等王曦他们在这里休息,我们出去说。”

余婉道:“泓哥,我不是要避开这几个小辈,相反,我要说的话,需要他们为我作证。而且,这个人,在我没有向你汇报完之前,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廖主任,抱歉了,实在不行,你可以守在门口。”

廖韩帅这下倒没有反对,反正院长都来了,无所谓,他对石建泓行了一礼,带着属下,还真的就守在了门外。

余婉知道,既然是自己提出来的,就不能劳烦院长来亲自布置隔音阵法。于是将隔音阵法布置好之后,站在石建泓对面,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和余婉的反应一样,石建泓听后,也是一时之间,无法立刻做出决断。

现在有两件事情,需要他来拿主意。

第一,这个俘虏,杀不杀?

第二,聂烽那边,到底有没有问题?

其实第二个问题还好,因为就凭一个敌人的片面之词,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随意怀疑自己本院一个口碑极好的主任,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而且,连调查都不能启动。但第一个问题就有些棘手了,因为同样也是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情况下,却需要立刻处理,做出判断,这基本上就和赌博无异了啊。

石建泓相信余婉所说的话,连向王曦他们求证这个想法都没有,就那样坐着,陷入了和余婉一样的沉思。

“泓哥,要不你召集个院长会议吧?时间如果还来得及的话。”余婉提议道。

王曦这个时候,已经清醒多了,道:“余主任,不可!”

他的这句话,把石建泓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略一思考,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同时道:“赵老哥不错,有你这么个弟子。但不错归不错,你这可就是在坑我啊。”

王曦立刻道:“学生不敢。但现在也只有七院长您能做决断了……要不……您给我师傅打个电话,就你们两个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石建泓哈哈大笑起来:“坑了我,还要坑你自己师傅?”

余婉也明白了,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提议有些鲁莽了。

如果召开院长会议,讨论这件事情,那么不管结果如何,是杀还是不杀,都代表了里院的官方态度了。将来如果不小心被地府知道了,那非常影响两家的关系。

而王曦的意思,便是要让石建泓自己下决断,当做私人行为,同时最多和赵竹仁通个气,因为就今晚里院的报备来看,赵竹仁是要出发,去和楚江王会面的。提前知会赵竹仁一声,让他多留个心眼,也没有错。

石建泓想了一下,道:“王曦,你给你师傅打电话,告诉他,小心去年九月的事情再现。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告诉他了,这事儿,我一个人来扛。至于聂烽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信得过他。”

余婉见石建泓已经做好了决定,便撤去了隔音阵法,对重新走进来的廖韩帅道:“廖主任,先前抱歉了。”

石建泓道:“韩帅,还不过来谢过余主任,今晚的事儿,你要是知道了,保管你睡不着觉。她这是在保护你!”

廖韩帅道:“院长,我就是爱开玩笑,脾气差了点儿。那个,余主任,既然是不方便我知道的事情,我就不打听了,我也是关心咱里七院嘛,如果事先知道他们里三院的小家伙是有任务,我怎么也不会来蹚浑水嘛。”

石建泓瞪了他一眼,道:“好好说话!”

廖韩帅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要说话,从门口又进来一个身影。

“白爷通知我,说有人需要我查魂,想着来了里七院的地界儿,先得到七院长那里报个到,去了一趟七院长的办公室,被告知说您过来了,所以循着院长您的气息,找了过来。需要查魂的,是那个人吗?”

王曦拿着电话,看着突然出现的崔判官,不知道该对赵竹仁说什么了。

……

“师兄,小师侄有什么事儿?他可很少直接给你打电话啊。”常玉在一旁问道。

“鬼知道,说不定不小心放裤子里按着了吧。走吧,继续赶路,我们离得近,要比里七院的更先到,不过最好还是等一等他们。”

第七十九章 怀疑的种子

“崔判官,请稍等,正是此人,只不过他的同伙,已经被弄来魂飞魄散了,就剩下他了。我暂时还没拿定主意是否杀他。”石建泓道。

崔判官行了一礼,道:“七院长?”

石建泓道:“崔判官,这人是小家伙们带回来的,现在看来,他们的据点,应该不止这点人。我在想,要不要干脆给设个套儿,将他们的分部给一并端了。”

崔判官道:“那如此,在下便先候着。”

说完,便干净利落地飘走了。

这种事以前也有,地府的人从来不干涉,对方是生是死,全靠里院自己定夺。毕竟,这种沾因果的事儿,地府没办法去影响别人的决定。

“院长。”余婉出声叫道。

“押下去,你亲自看管,等义歆那边的消息。廖韩帅,这次,聂烽带了你急诊科多少人走?”石建泓道。

廖韩帅道:“院长,烽哥带了十个兄弟走。据说,有可能是遗人的大本营。但临走前烽哥交代了,让我们不要生事儿。说即使消息确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大规模地行动。此行,更多的,是想看看楚江王那边儿,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倒是什么都敢说,这头黑牛。”石建泓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像想起什么一般,指了指王曦道,“他的两个师兄呢?”

廖韩帅道:“呃,被属下派人盘问了一番,给……扣……请到急诊科喝茶了……!”

石建泓道:“哟呵,可以啊,你们急诊科现在倒也是什么事儿都敢做了。聂烽,是把人给惯来不成样子了……”

说完,背着手,慢慢踱步出去。

他其实也知道,急诊科的这种牛气哄哄的脾气,不能全怪聂烽。在那种高压环境下工作的人,要不给高薪,要不就从制度上松一点。而针对里院来说,前一种办法显然不合适。这种事儿,回头给黄义歆说一声,他和聂烽关系好,自己就不在这里多拂他们面子了。

廖韩帅给一名属下递了个眼色,示意去放人。然后又看了看余婉和那衬衣男,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带人走了。

不走还能怎么办?院长已经发话了,该怎么做,也给出了明确的指示,不用大家来揣测上面的意思。现在已经没什么自己的事儿了,而且,他已经感应到,里七院内科的人正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灵识,向着这边儿而来。再不走,说不定又会节外生枝。

这余婉,今晚是怎么了?吃了火药吗?呵呵,不对,她每天都吃火药,今天吃多了吧!

余婉见人都走了,摸出电话,随便找了个人的号码,拨通过去,道:“在我们的地盘儿找间屋子,留两个人,我一会儿要带个人过来,我在王曦的房间,你们来两个人过来就够了,其他就散了。好了,别问了,照我说的办。”

挂掉电话,她看了王曦一眼,道:“今晚的事儿,回头给你师兄打个招呼,暂时先别乱说,就我们几个知道,让院长他们去操心。等会儿我把人带走,你们就早点休息。虽然走了些人,但上课的主任们,我里七院还随时拿得出来。”

说完,把凳子移到衬衣男身边,看样子,是打算寸步不离了。

王曦自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还特别给小一强调了几次,生怕她给传了出去。

不过,没来由地,他有些担心起赵竹仁来。这时,他才想起再给师傅打个电话。只不过电话占线中,想了一下,应该是石建泓在和他商量事情,于是也就只好不管了。

周柯和柳瑗是跟内科的两个主任一起来的,不过看样子他们并没有被怎么样,衣服上连个褶子都没有。看来,廖韩帅还是有个轻重。

等余婉把人带走后,大家就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家都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儿有些过于震撼,这地府要入侵阳间一事,从这个敌人口中说出,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往后面想的感觉,不自觉地,就会去设想那画面。

“我带小一回屋了。”嬴莹起身道。

对于她来说,本来就是来报私仇的,可现在突然出现这么个意外情况,基本上再想单独行动是不可能了。而且,之前的行动,其实人家里七院都知道,只是暂时没有管他们,但现在,肯定不行了。

小一亦步亦趋地跟在嬴莹身后,很是听话,临走前,对王曦道:“那我们明天还是要准时去上课吗?”

王曦道:“嗯,刚才余主任不是说了吗?安心上课,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儿了。那个,嬴莹师姐,你……没事儿吧?”

嬴莹道:“我没事儿,都一样。”

她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既然院里有安排,她不会不懂事。

等到最后,房间里只剩下师兄弟三人了,王曦才道:“你们睡得着吗?”

周柯明白他的意思。

今晚,搞不好就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不管是哪边,都可能出问题。

而这些,全都要看师傅他们那边,最后到底等到一个什么结果。

说老实话,就王曦自己而言,他不是太相信衬衣男所说的话。虽然入里院不久,但却和地府打了不少交道。

从最先开始的牛头马面,到后来的黑白无常,再到后来的十殿阎君,以及传说中的钟馗孟婆,这些人,都给他很亲切的感觉。

尤其是在外婆去世的时候,地府的人,给自己提供了不少方便,走了许多后门。那时他才知道,千年来,在那些规矩后面,原来有那么多的空子可以钻。

而地府的人也可爱得很,它们知道,但却不说,在彼此钻空子的时候,都露出那种心照不宣的微笑。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地府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他担心的,是师傅去见楚江王之后,万一立刻就和遗人打起来了怎么办?

自己这样的弱鸡,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甚至就和上次一样,连两位师兄,在这种事件面前,也是可有可无。

周柯道:“还记得去年的九月二十二号吗?”

王曦点头,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同时也是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一天。

“那晚上的情况,比起今天,又如何?”周柯问道。

王曦明白师兄的意思,那一夜,自己失恋了,可也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当时的自己,并不明白太多。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他知道了,对于他们赵家军来说,赵竹仁就是天。那一次,师傅耍了个花招,让他们误以为天快塌了。而这次,师傅在,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在梁淄市之外,师傅的渔舟唱晚,一刀摧半城,让他记忆深刻。同时,石建泓和文弋的落霞和天问,据说也是如此。

这些院长级别的人物,便是里院屹立不倒,鼻子朝天的底气所在啊。

有这些人在,为何睡不着?

自己这些小人物,便安安心心地睡觉,一觉醒来,便坐等好消息的传来。

这才是里院的正常节奏和思路!

王曦道:“师兄,我睡得着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平平淡淡,却有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

因为,这里是里院啊。

他们,是里院的人啊。

根本不用感叹,也不用加重语气,轻飘飘地这么一说,便行了。

万千含义,自在其中。

因为,里院里院,这个名称,天然便自带有低调含蓄的意思。

……

“三院长!常院长!”

黄义歆、聂烽和杨允佶行了一礼,先打了声招呼。

身后跟着的里七院众人自然也跟着行礼。

赵竹仁这边儿,里三院的人也跟着见了礼。

之后,黄义歆便道:“地府的人呢?”

“厉二哥那边,到底什么个情况,他们也不知道,不敢陪我们在这里等。所以,刚才在这里,他们便和我们分开,先行一步了。”赵竹仁道。

这其实很正常,对于地府来说,至少要先把人给控制起来,再来听楚江王什么解释。

“三院长,借一步说话?”黄义歆对着常玉歉意地笑了笑。

赵竹仁想了想之前石建泓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道:“正有此意。”

说完,两个人就在原地,秘密地交谈了起来。

石建泓给赵竹仁说了衬衣男的一些事情,并没有过多的提聂烽的事情。黄义歆呢,则基本上全部都知道了,只是对他来说,他很相信自己的这个挚友。因为就他所知道的,虽然衬衣男咬住了聂烽,但不知道是时间有限还是什么,他只是一直在说地府,关于聂烽和地府勾结的事,他没来得及提半句!!

“三院长怎么看,那个人,我们需要交出去吗?”黄义歆问道。

赵竹仁知道,黄义歆必然不会是来坑自己。应该的确是石建泓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来找自己商量,就算到时候真有什么,他肯定也会自己扛了。

但赵竹仁也不知道。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容易生根发芽,让人心生裂隙。

哪怕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也会让人下意识地去寻找证据。

“急吗?”赵竹仁问道。

黄义歆看了看夜色,道:“崔判官还在候着,至少,天亮前要给个回话,不然,地府会觉得很奇怪的。”

赵竹仁想了想,道:“那今晚,你们七院长有的忙了……”

黄义歆道:“三院长,你的意思是……”

赵竹仁点点头,道:“以雷霆之势,今晚解决掉人类进化的总部,亲眼确认那所谓的预言之书!”

黄义歆有些震惊,道:“我里七院……现在,能办到吗?”

赵竹仁苦笑了一下,道:“不然,就只有选择相信地府。之前关于人类进化的部分内容,我们已经通报过地府了。他们知道,我们今年内已经计划解决掉他们,所以有非常迫切的情报需求……如果一个分部长我们捏在手里不用,就不太好说了。石老哥的说辞,只能用一时,而且既然说了要用他来设套,那就必须要做!”

黄义歆望向了来时的路,道:“那就只有看泓哥,撬得开他的嘴巴不了。这次,我们只有靠自己了。稍有不慎,我们这一代里院,便是千古罪人啊……真的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啊……和这些比起来,灭掉巫这种壮举,真的不值一提了。”

赵竹仁点头,正要开口,突然眼睛一亮,道:“巫!”

黄义歆本来有些不明就里,可也立刻反应了过来,道:“代院长!不,张小一!”

巫术,是可以抹去特定时间段的记忆的!

乱心草就能够办到!

只要把衬衣男今晚被捕获后的记忆抹掉,给地府说,人抓回来之后

便一直昏迷着,而且被王曦这些小辈子虐待,人就没有醒来过,就可以把人交出去。

接下来,便可以根据地府的查魂结果,毫无顾忌地获取情报。

这样,既能够知道对方总部的位置,也可以小小地试探一下地府,将他们查魂的结果和手中已知的情报进行比对!

赵竹仁立马摸出电话,和王曦通起话来。

结束通话后,他看着黄义歆,两人沉默了几秒,一起叹起了气来。

不管如何,里院,开始对地府产生怀疑了啊。

他们又如何不知道,千年前的太医院是因何而立。他们守卫了鬼门关上千年,可如今,如果地府出问题了,那他们太医院这千年来,又到底算做是在做什么呢?

难道就只剩下了和同宗同源的巫的互相残杀吗?

自诩为匡扶人间正道,降妖除魔,替天行道,如果到头来,被证明,只是一个彻底的

笑话。那让里院如何自处?

那时,便不只是当代里院的笑话,而是从现在,回溯到最初,一代又一代的里院和太医院前辈们,他们的浴血奋战,呕心沥血,将全部化为乌有,被彻底抹杀。

十座里院,便有十座鬼门关……

异界入侵,便有十条路可以选择……

于是,十座里院,也只能各自为战……

第八十章 盘问开头很失败

“不好意思,大人,请您稍等,属下这就去通报。”两名阴兵,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赵竹仁点点头,道:“麻烦了。”

他知道,阴兵和鬼差不同,他们没有拘魂任务,当他们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是战场。不管这个战场是阴间的,还是阳间的。

所以说,行事风格和鬼差比起来,就要显得生硬许多。

他们这一伙人,气息强大,又没有丝毫掩盖的意思,一路疾驰过来,地府老远就发现了,还通报个鬼啊?

不多时,一名鬼将赶了过来,满脸笑容,道:“三院长,下面的人不懂事儿,长期在地府,没怎么出来行走,认不得您,多担待多担待。走,前面儿请,四位王爷,都在呢。”

赵竹仁点点头,带着众人继续前行,常玉吩咐了一声,便有三名医师留了下来,各自卸下了一个大背包,将数不清的纸钱叠好,一把火烧尽。

常玉道:“里院自己做的,比不上外面儿那些大面值的,寒酸了些,将军别嫌弃,大晚上的,弟兄们奔波也辛苦。”

那鬼差笑意更甚,连道:“常院长客气了,实在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这地府的货币,自然也是纸钱。只是世人都有一个误区,便是烧多少,地府的人就得多少。于是,出于对阴间逝去亲人的思念,这烧去的纸钱,面额也越来越大,动辄就是几十上百亿一张的。

可实际上,这钱到了阴间,如果没有地府的认证,是承认不了的。因为,没有灵力承载的货币,在地府,是根本无法流通的。唯有那种最古老的,黄色草纸做的纸钱,才可以直接使用。

当然了,地府本身也不发行货币,全靠阳间烧去。于是,地府就有一个机构,专门来为那些烧去的大面值纸钱进行注灵。

而里院给的纸钱就不一样了,就提前注好了灵,同时也非常懂规矩的把面值控制在比较容易接受的范围。

“现在什么情况?”赵竹仁对在一旁引路的鬼将问道。

“三院长,末将没能靠太近,但……目前看来,没有打起来。”那名鬼将明白赵竹仁问的是什么意思。

“那厉二哥……呃,楚江王呢?看起来如何?”赵竹仁继续问道。

“末将远远儿瞥了一眼,二王爷只是气色有些差,看起来,只是在阳间滞留过久后的正常反应。”鬼将回答道。

这时,黄义歆道:“那我里院的医师张小莉呢?”

“呃,贵院医师,现在已经被妥善安置,只是久未进食,有些乏力。但这些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此次出来,带了一具牛郎,专门为她去购买了食物。”

黄义歆点点头,没有继续问话,人没事就好。

“对了,之前说,发现了遗人的据点,此事当真?”赵竹仁问道。

那名鬼将摇摇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已经出发了几个百人队,前往二王爷所指的方向进行探查,目前还没有回音。呃,三院长,末将负责警戒这一块区域,接下来的路,就不方便亲自送你们了,不过也到了。”

他指了指前方,最多几百米开外,燃着一堆篝火。

篝火旁边,形单影只地坐着一个人在那里烤火,身躯娇小,有影子。

“张小莉!”聂烽立刻冲了上去。

张小莉听闻,抬起头望了过来,然后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挥手大叫道:“烽哥!”

张小莉,便是新进的急诊科的人!

虽然刚进急诊科的时间不长,可也备受聂烽的照顾。

聂烽见她并无大碍,立刻马着个脸,道:“我这个主任还管不了你了!不假离岗,自己说,怎么办?!”

张小莉还未出声,一道身影闪了过来,道:“聂主任,这事儿,的确是二王爷考虑欠妥了。原本以为就是一个晚上的事儿,谁知道竟然在这大山里迷失了方向,这才耽搁了时日。”

见白无常过来说项,聂烽摆摆手,道:“无常爷,我开玩笑的,这几天,小莉麻烦你们照顾了。”

白无常行了一礼,道:“是我们给贵院添麻烦了。”

见人都赶了过来,白无常道:“三院长,黄院长,常院长,这边儿请。王爷们正在山谷口。”

然后,白无常走到赵竹仁身边,低声道:“三院长,事情有些不对。今晚的阵仗,有些不伦不类的。”

楚江王传递了消息回去,说要三个千人队过来。但过来的除了三个千人队,还跟着来了三位阎君。而自己,不管走在那儿,不远处都有至少四名鬼将不远不近地吊在身后。

赵竹仁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四名鬼将,没有接话。

如此说来,地府这边儿,还没有盘问?

“三院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白无常见赵竹仁不说话,继续问道。

赵竹仁不知道地府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只好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走吧,谢爷。”

白无常略微一愣,赵竹仁可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他,这称呼,亲近中透着一丝疏远,可不是关系极近的人,却又不敢这样叫他。

只是,强悍如赵竹仁,为何刚才说话时,气息却乱了那么一瞬?

三院长在撒谎?

不对,他知道一些什么,却又不确定,只能在那里打哈哈。

“玉儿,歆哥,就我们三个先过去吧。”赵竹仁道。

一段时间不见,再次见到楚江王,赵竹仁内心思绪万千。

上一次见面,厉二哥还在和自己磨嘴皮子,商量牛郎的事情……

双方见过礼,赵竹仁道:“来晚了一步,劳烦几位王爷,说一下现在什么情况吧。”

说完,他看了宋帝王他们一眼,目光非常的含蓄。

楚江王却先开口道:“赵兄,没想到是你来,不晚不晚,现在还在等消息呢。”

说完,指了指身后那山谷,在夜色下,黑黢黢的,一点也看不真切,仿佛一头怪兽,张开着嘴巴,随时准备吞噬着一切。

同样的问题,其他三位阎君却明白赵竹仁到底想要问的是什么。

宋帝王不动神色地摇了摇头,道:“三院长,让大家先歇息一会儿吧。”

楚江王本来盘腿坐在一块枯木上,站起身,向着赵竹仁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道:“赵兄,我不在这几天,牛郎一事到底进展怎么样啊?”

但就是这个动作,让其他三位阎君以及常玉和黄义歆,都是向前迈了半步!

楚江王何等实力?即使滞留阳间几日,可也是昼伏夜出,并不算损耗太严重。而且他的灵识感知摆在那里,又怎么会发现不到?

他有些疑惑,步子慢了下来,缓缓转过头,打量着周围的人。

良久,他开口道:“无常。”

黑白无常立马出现,半跪于前,道:“属下参见二王爷!”

“出什么事了吗?”虽然他召唤了黑白无常,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黑无常。

顿时,一股阎君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气势惊人。

“属下不知。”白无常抢先答话,语气生硬得很,并且把头别过一边儿去,但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和黑无常置气。

楚江王见此场景,眉头皱了起来,一字一顿道:“黑无常,范无救!阎君在问你话!”

黑无常头埋得更低,却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了几秒,道:“二王爷,属下……属下也不知……不知……道事实真相……”

他的这句话说的吞吞吐吐的,可在里院的这三位院长耳中,却听得是心惊肉跳!

就连赵竹仁,都以为,自己要见证一个划时代的事件发生——鬼魂当着自己的面开口撒谎了!

还好,黑无常支吾了两下,才把话给说完。

四位阎君都同时疑惑地把目光投了过来,连还有些怒气的楚江王,都奇怪道:“赵兄,你们……三个这是怎么了?”

自己在盘问黑白无常,虽说语气重了些,也断不至于让他们三个院长级别的人物气息起伏不定,感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一般。自己又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竹仁突然决定大胆一把,道:“厉二哥,我刚才听黑无常回话,还以为他要撒谎了。在我们的认知当中,鬼魂是不能撒谎的。”

楚江王没想到他居然在想这个事情,道:“不是啊,我现在就撒一个谎给你看。呃……呃……我想一下,要比较离谱的,这样你才能有体会,呃,好了,想好了,赵兄,我喜欢男人!这个怎么样?哈哈哈哈!”

在场所有的人,都吃惊地长大了嘴巴。赵竹仁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傻傻的表情,像个木头人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他三位阎君,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侧着头,乜斜着眼睛。

“怎么样?你们谁发现我说谎了?我的气息起伏,是这么的稳定。你们里院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有这种理解上的误区?鬼魂不说谎,是因为鬼魂没有心,只要说谎,那气息起伏会非常剧烈,但只要自身实力强大,将这种气息强行掩盖,也不容易被发现的。当然了,说起这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人心相比的。你们自己不都是说吗,最可怕的,是人心。”楚江王有些洋洋得意。

大家都还在震惊当中,常玉摇了摇头,道:“二王爷,我怎么知道你刚才到底有没有说谎……万一您说的……是真的呢?”

楚江王愣了一下,道:“也对,没什么说服力。老余,那你来说一个,我再另外想一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盘腿坐了下去,同时对宋帝王道。

宋帝王余,十殿阎罗排行第三。被他这么一叫,也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的思路有些卡壳了,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这里来了?

这跑题跑得有点儿过于远了吧!?

还没等他理清思路,楚江王突然又站起来,对着常玉道:“小玉儿!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说的,可能是真的!?那是你自己实力弱,完全看不出来好吧!这里面,就你实力最弱!你问问赵兄,还有老余,老陆他们,呃……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我刚才真的是在说谎啊!!”

赵竹仁斟酌着用词,道:“呃……厉二哥,不怪小玉儿实力弱,也可能是……你的实力强……反正……反正我也没感到你的气息有……有什么问题……说实话,我不是太相信……”

楚江王睁大着眼睛,道:“老余,老陆!你们三个!后退两步是什么意思!?黑白无常!快,给三院长解释一下!”

黑白无常还在半跪着,头也不敢抬起来,异口同声道:“二王爷实力强横,属下无能,区别不出来!”

楚江王向着赵竹仁再次迈近了几步,只是这次,大家都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了。

因为气氛和节奏都已经被楚江王自己给弄来有些怪怪的了……

“赵兄,你听我解释……”楚江王开口道。

话说到一半,常玉就在一旁,捏着个嗓子,道:“伦家不听,伦家不听不听嘛~”

赵竹仁气得肝儿都痛了,对着一旁的黄义歆陪了个笑脸,然后道:“玉儿!瞎胡闹什么!?这里可是有四位阎君!”

常玉道:“大家都知道师兄你和楚江王关系好嘛。楚江王,伦家自己也好喜欢好喜欢师兄,你不要和我抢好不好嘛~”

这话一出,又是一片沉默,就连常玉,也发现自己玩儿得过头,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在那里红着个脸,缩到边边上去了。

赵竹仁此时觉得,带着常玉出来就是个错误!早知道,就该留她看家,把何宇雨给带出来!

“说正事儿,说正事儿,这些事情后面再说。”黄义歆赶快出来打了个圆场,他觉得,这么胡闹一下,气氛倒也没有那么僵了。

但是,这四位阎君,包括半跪在地上的黑白无常,他们的表情都是怎么一回事?

不自觉地,黄义歆也循着大家的视线,向赵竹仁望了过去。

我去!这地府也被里院给传染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家都还有心思在这里八卦吗!?

你们四位可都是阎君啊!想要打听什么消息打听不到!?

尤其是你!楚江王!你可是里三院的常客啊!

连我这远在里七院的人都知道,里三院的副院长常玉喜欢赵竹仁,你会不知道!?为什么还摆出一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的表情,演技实在拙劣啊!

呃……三院长,你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大家都在看你,为什么只瞪我一个人?要知道,当初常玉想当副院长的时候,我可也是为了看热闹……哦,不,为了给你面子,投了赞成票的啊!

赵竹仁在大家的视线当中,坚持了短短几秒,败下阵来。

说出去不丢人,在四位阎君,两位阴帅,以及一位副院长的八卦目光下,他能坚持这么久,很了不起了啊……

“好了,厉二哥,我相信你了。当我刚才没开这个头,没问那个蠢问题行不行?要不您接着训范爷和谢爷?”赵竹仁道。

“不行,这事儿必须说清楚!容我重新想一个谎言!”

楚江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第八十一章 一问,一答

赵竹仁拿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看楚江王在那里沉思。

而环顾其他阎君,居然也在做相同的事情,皱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很棘手的问题一样。

喂!你们的思路都被厉二哥给带偏了啊!自己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们不用这么上心啊!这个问题,难道还比厉二哥要解释的事情更清楚吗?

先让厉二哥把那晚上的事情讲个明白不好吗?

但赵竹仁内心刚刚吐槽完,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先说清楚,那么厉二哥所要讲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因为,不管他的解释有多么的合情合理。那也可能是他在撒谎啊。

可是厉二哥之前承认地如此坦坦荡荡,主动说鬼魂是有办法进行欺骗的,如果他真的有问题,又为何会这样做呢?

只能说明他根本不清楚大家接下来要问他什么啊!

之前他向自己迈了两步便引得大家同时做出了反应,他也有所察觉,还若无其事地主动出声询问到底怎么了。黑白无常的回答已经很明显指出了有问题了,可节奏却被他自己带偏了,难道他是故意的?

可目的呢?

拖延时间?蒙混过关?

都不大可能啊。

现在这个阵仗,今晚是必须要把事情给搞清楚的!

赵竹仁还在那里沉思,却被楚江王的话给打断了思路。

“啊!想好了!你们注意观察我的气息,绝对看不出任何异常。听好了,其实我是一名遗人,我是你们的敌人,我残害了不少里院和地府的兄弟们!”

……

……

长时间的沉默。

“有没有谁,看出我有撒谎的迹象了?老陆,老余你们别说话,等赵兄他们自己来体会。”

赵竹仁看了一眼常玉,又和黄义歆对视了一眼,最终一起把目光望向了其他三位阎君。

“无常,退下吧。”宋帝王开口道。

“是,三王爷!”黑白无常尽管很想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可也只得领命,化作一黑一白两道烟,消失不见。

“怎么样,这个谎言够离谱了吧?瞎子都听得出我在撒谎了。赵兄你都还没看出来?”楚江王见里院的三位院长都不出声,继续道。

“应该是聋子才对吧……”常玉出声道。

“玉儿。”赵竹仁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便不再说话,同时转向楚江王,平静道,“厉二哥,你的这个例子,一点儿也不好笑,换一个。”

楚江王道:“非也非也,举例又不是说笑话,要那么好笑干什么?能够说服人就行,现在,你们总该相信,鬼魂是有办法说谎了的吧?”

赵竹仁苦笑了一下,道:“厉二哥,万一你说的,还是真的呢……”

楚江王又好气又好笑,道:“赵兄!那你还不如相信我之前说的我喜欢男人呢!”

赵竹仁缓缓道:“啊……是啊……还不如那个例子啊……”

楚江王道:“赵兄,你们里院就这点儿不好,学术气息太浓了。诶?对了,我不掩盖气息,再说一遍,你们再仔细体会一下,对比着看,不就容易明白了吗?”

黄义歆这时开口道:“二王爷,这已经不是技术细节上的事情了……”

既然你真的有实力掩盖撒谎的时候的气息紊乱,那自然也可以故意弄出气息起伏的表象了。

楚江王也立刻想明白了这一点,道:“的确,这还真是个麻烦事,不好证明。总之,你们晓得鬼魂也是可以撒谎的就行了。要不老余你们来举个例子。”

宋帝王道:“我是女儿身。”

气息稳定无比。

“好!”楚江王拍了一下手,道,“还是老余你厉害,言简意赅。举的例子又好笑又有说服力。赵兄如何?”

“楚江王,其实……”常玉开口道。

但赵竹仁制止了她,他看着这个多年的好友,那个从自己还是少年时期就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地府阎君,最终道:“玉儿,还是我来说吧。厉二哥,你失踪的当晚,我和一位阎君交手了……”

他是一院之长,死的是他里三院的人,不管和楚江王私交有多好,都应该是他亲自站出来!

楚江王一愣,道:“打着玩儿的,还是伤了和气?是几弟?别告诉我你和蒋大哥交手了。”

“我也不知道……”赵竹仁盯着楚江王的眼睛。

既然感应气息已经没有用了,他就只能寄希望于这种方式了。

“那你这架打得还真是稀里糊涂,打完了都还不知道是谁?老陆不会是你们几个吃饱了没事儿做拿我赵兄消遣吧?赵兄你也别生气,十多年前,我俩也还经常切磋呢。你也知道,地府太闷,而且自从包黑子顶上了第五殿阎罗王后,就弄得更闷了。依我看,除了蒋大哥和包拯,你们几个都是嫌疑大大的!”楚江王道。

“死了人……”赵竹仁道。

楚江王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了,道:“你们……没选个僻静地方?”

“就在鬼门关外,里三院死了人,守卫鬼门关的鬼差,也都没了……”赵竹仁道。

楚江王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们下手,也太……也太……怎么也不设个结界之类的?”

宋帝王这时开口道:“二哥,不是切磋,是那人一路直攻里三院鬼门关,三院长及时赶到,交手几回合,便远遁了……”

楚江王更震惊了,道:“敢情你们连是谁都还不知道?!这,这,谁干的!?十殿阎君,一查一个准儿!不对,不管是谁!为什么!?”

宋帝王道:“二哥,当晚,只有你不在……”

楚江王愣了一下,道:“我?我和必安,还有张小莉在一起啊!”

说完,他似乎是明白了过来,一字一顿道:“你们怀疑我?赵兄?”

赵竹仁道:“是!因为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厉二哥,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们里院和各位阎君,不晓得看了多少次监控视频,不知道做了多少种假设推论,可也始终无法洗清你的嫌疑!”

楚江王沉默了,突然,他大笑起来,道:“好!君子坦荡荡!赵兄就是赵兄!”

赵竹仁摇了摇头,道:“楚江王殿下,是竹仁无能。”

楚江王听到这个很久没有从赵竹仁口中说出的称呼,想起了当年那个在时信德身边怯生生喊自己“楚江王殿下”的青涩少年,不由得笑意更甚。

楚江王道:“老包呢!包黑子断案不是最牛吗!?他怎么不来!?”

宋帝王道:“五弟不肯来……他反复勘验过现场……也多次询问过三院长,最后,我们只得出了三种可能。”

“三种?”楚江王一愣,因为连他自己,也想不出能有其他什么说法了。这屎盆子,可是给自己扣得严严实实的了!

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种信任!

即使如此,地府诸君和里院,也在不遗余力地寻找证据,查找真相,想为自己洗脱那冤屈,那铁证如山的冤屈……

“哪三种?”楚江王再次问道。

“第一种,也就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厉二哥你背叛了地府,试图进攻鬼门关。”宋帝王道,“这点证据最足,但三院长说,虽然从证据上不好开脱,但从动机上,说不通。二哥你要开鬼门关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鬼差们不敢阻拦。而且二哥那样做,完全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提前假设你背叛了地府,可从行动上来说,你那晚的举动毫无计划性,而且以失败告终……”

楚江王听闻赵竹仁曾为自己开脱,对他拱拱手,道:“接着说。”

那种淡然的语气,才配得上十殿阎君第二殿楚江王!

宋帝王道:“第二种,便是三院长撒了谎。因为只有他一人和那人交过手,所谓的阎君气息,只有他一人感觉到了。”

楚江王摆摆手道:“不会,赵兄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而且里三院也死了人,到底是死于赵兄手下,还是灵体手下,行家只用一眼便能看出来。”

常玉立刻站了出来,道:“宋帝王说的是,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时间先后顺序。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楚江王您失联了,都是事发之后,地府来消息,让我们留意一下王爷的去向,才把两件事情串到一起的。”

事关赵竹仁,她都是第一个跳出来说话的。

楚江王道:“那这第三种可能呢?”

宋帝王道:“那便是,在十殿阎罗之外,多出了一个陌生的阎君……”

楚江王听闻,笑道:“如此说来,这听上去是三种可能,其实还是只有第一种可能了?如果真的是第三种情况,那才是最可怕的……三弟,赵兄,看来你们为了帮我洗脱嫌疑,真的已经想了很多很多了啊……”

赵竹仁道:“厉二哥,是竹仁无能……”

楚江王摆摆手道:“到现在为止,赵兄,你都没有问过我,到底是不是我做的?”

常玉接过话来,道:“师兄也很矛盾,他会怀疑你,在面对你的质疑是也会很坦荡的承认这种怀疑,但他不会主动问,可他同时又是里三院的院长,他不得不来……”

楚江王沉默了一会儿,道:“赵兄,为人谦和,体恤下属,不计较得失,不与人争执,有古君子之风。赵兄有些追求完美,当发现力有不逮之时,便会把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一人身上扛。但说实话,却不是一个好的里院院长。或许如果是在外院,赵兄当一个普通的医生,不管这个医院有多大,有多好,他都能够胜任院长一职,可偏偏在里院……你们里院的人啊,过的可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啊……

“或许,你们里院十院的院长,都不称职吧。这种不称职,都来自于你们里院自太医院时期传下来的古怪规矩,一代一代,都好面子,都喜欢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当然,这也是你们太医院从一开始,就冥冥注定的吧,千年前,你们太医院,把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给扛在了肩上。里院,里院,里院,真的是好名字啊。里取隐藏,隐藏在阴影中的医院,而你们,就是那阴影中的人,默默地守卫者世间安宁,掌管着阳间阴事。你们躲在阴影里,有着自己的天地,少了许多烟火之色,或许古时候说的桃花源,便是如此吧。在里院内,尽管大家都还在阳间,却少了那么多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在你们里院,我看到了人情……很浓很浓的人情。这,便是本王,最喜欢里院的地方了。”

大家都听着楚江王在那里自言自语,说是在对赵竹仁说话,但其实越说越远……

赵竹仁上前迈了一步,道:“厉二哥,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楚江王喃喃道:“是啊,但辜负二字,谈不上,用到玉儿身上,才合适。”

他刚才,最后自称“本王”,便是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气大家一开始绕着圈子,不敢直来直去,就算是赵竹仁,也不敢直接提出那个问题。

而这种行为,便是因为大家对他没有信心,怕从他口中,听出不想听到的答案。

可他却又不能真的太过生气,因为这种行为,同时也深藏着大家对他深深的关心……

所以,他才说了那么一大段话。看上去说的很远,其实是在说,里院,不该如此……

赵竹仁道:“那厉二哥,竹仁就失礼了。”

“你问,本王听着。”楚江王站直了身子。其他的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就连被楚江王小小地打趣了一下的常玉,也收起了女儿心思,认真地看着楚江王。

“阴间地府十殿阎罗第二殿楚江王殿下,十日之前,可曾进攻我里三院,杀我里院医师,屠戮鬼门关之鬼差,试图打开鬼门关,破坏世间秩序,扰乱世间安宁!?”

赵竹仁神情凝重,这一刻,他代表的,是里三院,以及整个里院!

“阳间里院第三院赵竹仁院长,你说的,是一派胡言!”楚江王厉声道,但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只要楚江王当面否认了,那这件事情,他就真的没有做过一般。

赵竹仁也笑了起来,拱手道:“厉二哥,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是需要我们头痛的时候了,我们要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然后才是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院长!烽哥叫您过去一趟!”一名里七院的医师急匆匆地从远处跑来,还相隔甚远,就已经开始喊道。

黄义歆微微皱眉,道:“聂烽怎么了?”

“不是烽哥,是张小莉,下面的人嘴碎,没管住,给她说了个大概……”

“然后呢?”黄义歆问道。

“张小莉立刻服毒自杀了!她说是让地府查她的魂!她能证明楚江王的清白!”

第八十二章 清白

“烽哥……”张小莉有些虚弱。

这么一大帮子里院的主任围着,地府又拒绝收她的魂魄,她要真能死了,那才有鬼了!

“别喊我!跟了老子的时间也不短了,楚江王才把你拐走几天,你就心甘情愿为他卖命!?”聂烽一边为他注灵,稳住魂魄,一边虎着脸不让她说话。

“地府……查魂查到了吗?”张小莉道。

“你说呢,我敢不让他们查吗?不让查估计刚把你拖回来你又要自尽!三位阎君同时查魂,把楚江王洗得不能再白了!能不能不说话了,我注灵也很累的!”聂烽道。

“那就好……那就好……烽哥,对不起……我不只是为了楚江王……”张小莉道。

这事儿,很容易在地府和里院之间,各自的心头埋下一根刺,不拔出来,总有一天,会伤害到双方。

“你这又是何苦?必安在另外一边,也缠着判官,准备做相同的傻事。但他本就是灵体,被查魂,伤害终归要比你小一些。”

“楚江王……”张小莉听得是楚江王的声音,连忙叫道。

“里院的人……都是这样的啊……傻得可爱,认死理。聂主任,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楚江王道。

聂烽道:“楚江王,小莉能为您洗脱冤屈,是她的荣幸。但是里院有自己的规矩,这样的话,实在对小莉不利。”

聂烽当然听出了楚江王的意思。

他能做什么?

还不是提示里院帮他意思一下。

可张小莉刚提副主任医师不久,难道还能提成主任医师?

这样的火箭速度平步青云,的确对张小莉没有好处。

到时真有什么危险的任务,需要主任级别的来处理,那就无异于把张小莉往火坑里推了。

楚江王听得聂烽此话,道:“是本王唐突了。聂主任,这张表,请替小莉收好,有事,可直接烧掉找我。无论何时何地,我会立刻赶来。”

聂烽自己都没有楚江王的祭表,知道珍贵,也不客气,接了过来,道:“谢过楚江王。”

见张小莉还要说话,楚江王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张小莉,刚才宋帝王他们查了你的魂,真的已经帮我洗脱了嫌疑。两边的事情,时间上对不上,里三院鬼门关被敌人攻击之时,我已经和你还有必安,在和那名人类进化的成员交谈了。真的不是在骗你。”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向聂烽使了个眼色。聂烽心领神会,叫过一名下属过来照顾张小莉,然后随楚江王走到了一旁。

“楚江王,问题棘手了?”聂烽道。

楚江王点点头,道:“是啊,现在我的事儿倒说清楚了,但事情本身,却更加迷雾重重了。如今,要不就是三院长在说谎,要不,就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莫名其妙地钻出来了一个阎君……可如果真的是赵兄的话,他也不会费尽心思来帮我洗脱嫌疑了。”

聂烽已经听说了,道:“那地府什么态度,总不能查三院长的魂吧?”

楚江王道:“那还不得炸锅?里三院可是也带了好些人过来。再说了,哪怕赵兄只身前来,你们里七院就袖手旁观?就算赵兄心甘情愿,你们也肯定会极力反对。因为,你们这次,只来了一个副院长。嘿嘿。”

楚江王说得一点不错。

黄义歆是里七院的副院长,低赵竹仁半级,如果真的赵竹仁愿意像张小莉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自证清白,他必须站出来坚决反对和劝阻。而且真如楚江王所说的,里三院来的人越少,黄义歆要担的责任就越大!再说了,常玉在赵竹仁身边,敢这样做,这女人就会把天给捅出一个大窟窿来!

聂烽听明白了这层非常微妙的意思,他觉得想必歆哥也该体会得到,于是道:“既然楚江王这么说,此事应该有解决办法了?”

楚江王都把这层关系直接点破了,那就代表地府也把这个方案给彻底否决了。

楚江王道:“其实也简单,这件事儿,关键在我,既然我清白了,那其实赵兄最多只能指责他说谎。里三院的殉职医师,全都是一击毙命,且为灵体所伤,有这些,就够了。”

之前调查怀疑的重点,在不知去向的楚江王身上,而现在真要调查赵竹仁这个大活人,阳间的办法简直太多了。

赵竹仁才不会那么傻,撒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谎言。

问题果然棘手啊……

这多出来的阎君,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前方便传回来了消息。

第一个阴兵百人队,已经从山谷的另外一边出来了,而其他三个百人队在横向搜索,也派人回报,说目前没有任何发现。

但在张小莉的查魂里,是的的确确有这么一回事的,不存在说什么楚江王又在那里信口开河。

“自成空间?”赵竹仁问道。

宋帝王道:“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但那样的话,我们的工作量可就大了。”

自成空间尽管玄妙,可也必须有一个入口,就好比财大气粗的里七院,全院都在另一个空间里面,可也总要有个具体的出口让大家进进出出。

赵竹仁望着这夜色中的大山,道:“这要搜山,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了。”

宋帝王道:“二哥他在阳间滞留了那么久,一会儿就让他回阴间温养些日子。至于我们,打算留下来一寸一寸的挖,掘地三尺,也要给他找出来。这事儿,还只能我们来做,三院长,这次就辛苦你们白跑一趟了。”

赵竹仁道:“倒也不算白跑,至少我们把厉二哥给接回来了,不是吗?至于遗人,总会有办法的。”

“既然大家都在,要不一起商量一下这个人类进化,怎么处理?”宋帝王提议道。

赵竹仁道:“对啊,这事儿我们里院已经有决议了。目前的计划是,一年之内,铲除这个邪教组织。”

话一说完,他突然想到之前石建泓和自己说的那些事儿,以及先前周柯也来过电话,再次把详情给说了一遍,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管是遗人还是人类进化,他们在各自行事的同时,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离间地府和里院的关系,在二者之间制造裂隙。

真要按他们所说,地府将会异界入侵的话,机会实在太多了。

可人类进化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尤其是地府索要牛郎一事,到现在也没有一个让人信服的说法。里院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情况下需要阴间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战斗。

但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些并肩作战了千年的老战友会做出这种事儿。

可身为里院院长,他就有责任维护世间安宁,在面对这种可能存在的潜在威胁时,他不能不管不问,全凭感情用事。

这事儿不能拖了!

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还需要时刻警惕着从背后递过来的刀子!

他把黄义歆给拉到了一旁,他知道,石建泓肯定也会给黄义歆说过这些事。

二人商量了一会儿,黄义歆便同意赵竹仁的观点,觉得有道理,便立即决定,召开院长会议!

里院雷厉风行的作风瞬间又体现了出来,不到五分钟,睡梦中的其他院长便都被叫醒,上线探讨,然后十分钟之后,结果便立刻拿了出来。

无条件相信地府,将王曦他们带回来的那名人类进化成员交出,任由地府查魂!

甚至最后他所蛊惑余婉的那段记忆,也不要抹去!

里院不是在赌,里院只是相信,这种荒唐的说法,绝对不可能!

天道再无常,也不可能看着整个世间,变成一潭死水!

太极双鱼,全黑全白,便不再是太极,不再能够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而且,里院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之后,地府不可能感受不到。那么,牛郎一事,里院厚着脸皮,也一定要向地府弄个清楚明白!

赵竹仁结束会议后,和黄义歆对视了一眼,立刻联系起周柯来。

这几个弟子,这次可千万执行力不要那么强啊!就这一次,事情做得拖拉一点也没关系!可千万不要已经让小一把记忆给我抹掉了啊!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因为面对这种对手,小一根本不行!手上空有百年份的乱心草,可却不知道如何下手。这可不是在平安夜那晚对邓贝琳那次这么简单,她控制不来那种火候……

然后,赵竹仁,黄义歆,常玉,聂烽,杨允佶等几个里院高层和地府的几位阎君围坐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查魂结果,同时互相再交换了一下一些现有的情报和各自的猜测。

这次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估计是余婉在里七院和崔判官进行情报比对。其实话说开了,地府非但没有因为被猜疑而有丝毫不满,反而很赞赏里院的这种果决以及此刻看起来毫无保留的信任。

等待消息递过来的时候,几位阎君却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赵竹仁道:“厉二哥,有问题?”

楚江王和几位阎君对视了一眼,最后道:“嗯,问题很大。还记得前段时间,我找你们里院谈批量制造牛郎的事情吧?”

赵竹仁一愣,地府居然还主动提起这事儿,连忙道:“自然记得,主要就是你我在洽谈,但厉二哥你一直没有拿出让我们里院信服的理由。”

楚江王道:“那个人类进化的成员提到过的预言之书……其实现在在地府……”

什么!?

里院这边儿的人都是一惊,还真有此书!?

楚江王道:“这事儿,对于你们来说,其实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儿了……”

“有多久?”常玉问道。

“明朝。”楚江王简单的两个字,就让大家失去了方向。

这没办法,的确对于他们来说,年代太久远了。

“赵兄,还记得你们阳历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晚上吗?”

赵竹仁点头道:“记得,那晚,是阳间的西方传统节日圣诞节前夕,平安夜,也是里院灭掉阴巫的夜晚。这一天,注定要载入里院志的。”

楚江王继续道:“那晚,你可还记得,你的小徒弟王曦,被时院长和蒋大哥所救?”

“记得。”

“如果要救王曦的话,时院长已经足够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秦广王,也会出现?而且,时间是那么的及时?”楚江王问道。

赵竹仁自然不知,他也没有想过这些,那晚之后,他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空管这些。

“但这和历二哥你说的预言之书,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江王道:“那晚,是蒋大哥第一个感应到蜀都大学有变的,他立刻联系了你师傅,然后二人迅速赶往。因为,他又感觉到了阳间那股异样的气息……也就是那名年轻阴巫口中所说的炼狱大阵。”

赵竹仁回过神来了,道:“明朝天启恭王厂大爆炸?!”

楚江王点点头,道:“是的,也就是你们以前太医院时代的诛仙或者当归大阵!”

宋帝王接着话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三院长,我们其实很早就知道了,这诛仙大阵,是你们以前太医院研究出来,用来应对大规模的异界入侵的,说穿了,也就是用来防着我们地府的。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再说了,你太医院前辈们,也从来没有用过。”

“那这预言之书……”赵竹仁道。

楚江王道:“他们手中的那份,都是已经被我们掉包了的,阴间的材质所写,他们当然觉得奇怪了。”

“不是,厉二哥,您慢点儿,我还是有些没明白。”不止是他,常玉等人也都听得一知半解,觉得事情有点儿靠边儿了,但却还没有完成串成一串。

这几位阎君,在讲解事情方面,还真的不如随便在阳间抓一个小职员出来呢。真不知道地府的文书报告写得这么漂亮是怎么办到的?

一直很少开口的平等王,此时说话了:“我们研究了这本书几百年,觉得就两个字,扯淡!”

第八十三章 哪里找那么多牛郎?

楚江王笑了起来,道:“当年那场大爆炸的前因后果,已经不可考了,你们阳间,有各种各样的解说,每一种都能说得通,可相互之间也不能完全反驳。但你我之间知道,那其实就是你们里院的诛仙大阵,如果那晚没有阴兵借道插手此事,事件便会再次在蜀都大学上演,那个时候,就不是你们里院能按得下来的了。”

宋帝王接着道:“但是,天启大爆炸的那夜,我们地府,没有任何阴兵借道这种可能引起你们误会的行动,所以那晚,你们的诛仙大阵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当然,我相信诸位也是不知情,因为你们里院关于此事的记载,简陋得简直有些……”

“惨不忍睹?”赵竹仁道。

宋帝王道:“事实上,三院长,我想说的是狗屁不通……”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楚江王道:“我们刚才震惊,并不是因为我们了解了事实的真相,而仅仅是因为,没想到这针对那人类进化成员的查魂,会提到那本预言之书。”

“厉二哥,说起讲解,你们才是狗屁不通呢!我都不问你们是从什么途径得到这本书的了,就问你们几个问题,第一,预言之书到底说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会被你们说成是扯淡?第二,这事儿和你们索要牛郎有何关联?第三,关于诛仙大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赵竹仁直接问出了问题。

但是刚一问完,赵竹仁愣住了,然后低头沉思了了一下,道:“似乎我这么一把三个问题问出来,答案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啊……”

常玉道:“师兄怎么一回事呀?”

黄义歆道:“这可不像常院长的作风哦,经三院长这么一提点啊,我都有些能猜个大概了。要是何院长在这里,可不会这般哦。”

聂烽也道:“对!虽然我不知道歆哥在说什么!但觉得他说得对!”

常玉白了聂烽一眼,听出来了黄义歆在打趣自己,道:“她?她就只知道打打杀杀!”

黄义歆道:“不会吧?何院长以前在里一院当内科主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性子啊,据说很淡然啊。”

常玉用手指了指赵竹仁,道:“喏,问他!”

赵竹仁道:“又关我何事?!”

常玉道:“自己想。”

黄义歆笑着摇摇头,道:“是我错了,不该开玩笑,好了,三院长,继续说吧。”

赵竹仁道:“其实当把这三个问题问出来后,再想一想我们现在的情报,便可以稍作猜测了。这预言之书,多半直指你们地府,这也是他们一直警惕着你们阴间入侵的原因。同时,由于这是第一次出现以你们为假想敌的势力,所以你们便想要进行调查清楚,可从明朝到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你们也不知道现在的这个人类进化是个什么样子。所以,你们便想要大批的牛郎,方便你们全天候作战及在阳间行走调查。至于最后关于诛仙大阵的问题,你们只是警惕,害怕相同的事件再次上演,其实知道的估计和我们也差不多。”

楚江王道:“差不多,更进一步来说,我们对预言之书的翻译工作要远远领先于人类进化。毕竟我们有那么多生前搞密码破译和文字研究的专业人士。其实通篇总结下来,只有那么一个意思。”

他顿了顿,道:“阴阳失衡,人间地狱。”

宋帝王道:“其实,一开始遗人进攻鬼门关的时候,我们也根本没把这事儿联系起来。都是上次秦广王解决了蜀都大学炼狱大阵事件之后,我们才想起了有这么回事。于是,我们再把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就觉得遗人想要打开鬼门关,有些问题了。虽然到现在我们也依然不相信这本鬼话连篇的预言之书,可如果鬼门关洞开,那就真的会是人间地狱了。”

楚江王点头,道:“这个人类进化,我总觉得他们的教义依然是有问题的了。我们就不去详查他们弄来云里雾绕的原生派和新生派之间的先后关系了。单是他们觉得其实是他们在利用遗人这一点,我们就觉得不对劲。遗人能控制阴巫千年,引而不发,为什么就不能也控制或者制造这么一个势力呢?一本破书而已,真要写,我们地府也可以写几百本天花乱坠的预言出来。或许,是遗人故意让他们觉得,他们在主宰着事态的发展,这样,反而更有利于发挥人类进化更大的作用。”

黄义歆道:“二位殿下的意思是,遗人故弄玄虚,在很久以前,弄出了这本预言之书。当时人们还普遍比较迷信,对鬼神之说笃定不已,于是,遗人把这本书放出来后,就稍加引导,任其发展,最终把目标直指你们地府。”

楚江王道:“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只是,你们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守卫着鬼门关了,和地府站在一条战线上,要想对付我们,便绕不开里院。可是,他们想要制造百鬼夜行,人间地狱这一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始终想不通。这种事,就算天道允许,可我看不到半点好处,哪怕是站在他们的角度,我也想不通有何可以得利的地方。”

赵竹仁道:“怪不得以前从未听你们说过有牛郎这方面的需求,自从蜀都大学炼狱大阵一事之后,便立刻找我们商量了。既然是这个原因的话,我们回去可以商量一下,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就是有一点,这种事儿我们已经很久没做过了,现在突然要大批量的制造牛郎,在当今社会,还是绕不过政府。同是华夏子民,即使穷凶极恶罪恶滔天,也自有阳间法律定夺惩处,的确不好说。”

黄义歆想了一下,道:“聂烽,最近,周边的几个小国,似乎很是消停,不太闹事了啊……”

聂烽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道:“我这就安排下去,准备钓鱼。”

说完,招过来一个里七院的医师,道:“传话回去,让他们放出消息,就说最近,我里七院发现了泰国小鬼王的踪迹,就在中缅边境。”

“等一下。”黄义歆打断了他,“前年过年的时候你们喝醉了酒要找乐子就用了这个理由,逗来了不少人入我国境内,这次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了。”

聂烽挠了挠头,道:“说起来,好像是有点儿印象。要不就说发现了千年佛牌?”

这回,轮到黄义歆不好意思起来,道:“这个诱饵,去年我用过了……”

赵竹仁和常玉盯着他们,表情和其他几位阎君一模一样。这里七院都是些什么人啊!?

黄义歆副院长可一直都是以仗义闻名的,连他也要去做这种事,无聊的时候勾引国外势力来入境欺负。

里七院到底是有多爱打架?

这时,那名前来听候的医师建议道:“烽哥,要不就说《素问》原本出世,应该够分量了,可以吸引不少人来。尤其是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这两个国家,是绝对会心动的。“

黄义歆还是否定道:“不行,《素问》太烫手,他们是想要,可搞不好根本一个人都不敢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本书全卷出世,里院不可能不闻不问的。不管谁最后得到了,肯定会把我们招去,甚至越境追杀他们。”

这个时候他和聂烽才发现,似乎这些年来,他们同样的伎俩已经差不多快把各种理由给用完了!

隔三差五的去勾引别人过来,现在别人不一定和你玩儿了!

黄义歆和聂烽算是彻底体会到了“狼来了”这个故事的寓意了。

聂烽道:“对了,阎君,当初印尼排华和菲律宾排华事件的时候,你们地府能有案底查吗?”

楚江王连忙道:“能查能查!”

黄义歆道:“这,有些不大合规矩吧?你们地府不大适合插手阳间事了吧?再说了,当初暴乱事件一发,上一代里七院院长当天晚上就带人过去屠村了的,据记载,至少有三十多个宗门被彻底灭门,甚至还被先代院长给筑了京观。然后第二天白天,先代副院长再次带人过去,再筑京观。如此反复,持续一周,直到所有科室都走了一圈后方才罢手。现在再旧事重提,有些显得我泱泱大国有些小肚鸡肠了啊。”

楚江王道:“去杀人的是你们,又不是我们地府。我们只不过帮你们把当初的那些人给点出来而已,当年暴乱事件规模如此巨大,还有那么多的人并未伏法,再说了,贵院先代院长所针对的,也只是这两个国家的巫师势力,并未针对那些犯了事儿的普通人。现如今,贵院如果想要清算当初之事,至少在我地府看来,在道义上是完全站得住脚的……呃……对吧?”

楚江王问向一旁的宋帝王,显然有些不确定。

“对对对!!!”宋帝王居然动作神态就犹如小一最常做的小鸡啄米一般猛地点头!

开什么玩笑,里院终于松口此事,双方也彻底解除了误会,不过去杀些该死的刽子手而已,地府怎么会反对?!

聂烽道:“几位阎君,这一次,我们里院手上可就会血腥气重得很了哦,到时候我们寿终正寝来你们地府报道的时候,可不能拿此事来较真儿,这事儿,可不能计入因果之中。虽然会有戾气缠身,但你们的判官也得当做没看见!”

“这是自然!”几位阎君异口同声道。

赵竹仁道:“对普通人下手,终究还是不太好吧,吃相有些难看呀。”

黄义歆道:“三院长,这种事儿,就得我们里七院来,你呀,就是太仁慈,不过,要是三院长肯屈尊,到我里七院来当一年院长,保管三院长的下限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低。嘿嘿。”

他说完,和聂烽对视一线,心照不宣地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当然了,聂烽要的笑容要猥琐得多。

赵竹仁道:“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找地府把名单讨要到,直接放出消息,让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的巫师势力按照名单给我们交人不就完了吗?”

黄义歆和聂烽显然没有想过这个方法,都有些愣了,等反应过来,不由感叹道:“不愧是三院长啊,这才是我里院霸气的方法啊!”

我都懒得亲自动手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不交的话,哼哼。

那就不要说里院欺负人了……

虽然里院的的确确是在欺负人……

那名医师听候差遣的医师立刻和地府的人走了,感觉双方都异常的兴奋……

赵竹仁苦笑了一下,觉得里七院的人着实有趣,迅速把话题拉了回来,道:“那最后,就是关于这炼狱大阵,或者说诛仙大阵。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探讨的?”

这事儿只能靠地府,因为里院关于此事的记载基本上就等于零,还不如乡间野史详细呢!

楚江王道:“我们只能大概推测,当年可能在恭王厂附近发生过百鬼夜行的事件,让当时的太医院误判为阴间入侵,所以发动了诛仙大阵,将一切都给毁灭了。”

“毁灭?”赵竹仁有些不解。

楚江王道:“对,甚至结合现在的情报来看,那次行动也可能是由遗人或者人类进化所弄出来的。其实就和前段时间里七院的那次百鬼夜行一样,到头来,发现只不过是人类进化的一个小花招而已,鬼门关从未被攻破过。只不过在明朝那个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毕竟现在都又过了几百年了,我们双方的情义又更深厚了一些。比如上次,你们就没有误判……呃……其实也算误判……你们倒也的确以为是鬼门关被攻破了……我的意思是,你们经过这么多年,实力已经很强大了,即使百鬼夜行,也可以派人慢慢抓回来,不用像先代们那样,误判出现百鬼夜行阴间入侵事件之后,就只剩下诛仙大阵这唯一的一个手段了。”

“是啊,发动诛仙大阵的先辈们……”赵竹仁喃喃道。在那种情况下,明知必死,也必须要如此办事。

“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诛仙大阵一开启,最后还是殃及了上万平民百姓,但按照当时太医院的人数来说,如果不当机立断发动诛仙,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便是慢慢去抓,但是这样的话,在事态平息之前,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伤亡,以及会造成社会局势的动荡。第二,便是借阴兵。只不过,那个时候既然他们都已经误判了,肯定是不敢走第二条路的了。甚至,那些鬼魂本来就是被装扮成了阴兵的样子……”

赵竹仁想起来之前那个叫做陆侯亮的鬼差,最后在地府却是查无此人,点了点头,认同了这种可能。

“现在我们再去调查的话,还能发现什么线索吗?”一旁的常玉问道。

宋帝王道:“希望不大了,恭王厂天启大爆炸之后,我们地府也就将那里废弃不用了,另外择址重修的鬼门关。”

赵竹仁几人都是立刻转过头去。

什么意思?

“当时,那里就有一座鬼门关的啊。只不过被诛仙大阵一并给化为乌有了。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到最后发现是个乌龙,太医院才没有怎么记载的。你知道的,古人嘛,篡改篡改历史很正常。你们太医院的前辈们虽然正直,但这种近乎于蠢事一般的行为,估计还是不太想写进去。”

众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他们没有想到,在将来,这些里院的高层,会聚在一起,做着同样的事情。

他们没有篡改事实,只是抹杀掉了两个人在里院存在过的证据。

一个天真活泼,一个倾国倾城。

第八十四章 经院领导决定

“昨晚小师弟又是四点起床?”周柯一边吃着油条一边问。

“嗯,看来也不是太笨。以前在里三院的时候,他还只是晚睡,现在知道,还不如早起。”柳瑗道。

周柯叹了口气,道:“小师弟就是这么个性子,就像挤牙膏一样,总要有个人或者有件事去推着他。”

王曦其实并不是不自觉,进入里院这么久了,他算十分刻苦勤奋的了。

但是正如周柯所说,只要有什么外在的东西刺激到他了,他就会把自己逼得更狠。

当初在里三院入障之夜如此,蜀都大学炼狱大阵事件之后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其实现在回头来想想,小师弟渣归渣,但实力提升得着实有点儿快啊,你懂我的意思,我不是说他基础低,上升空间大。”柳瑗道。

“是啊,算下来,他接触这些的时间,才几个月。真要比起来,我俩当时也达不到这个水平。”周柯道。

“现在这样,对他也好,之前他的学习,真的太不系统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们两个基本上也是有空才能点拨他一下。他的理论知识虽然丰富,但不成体系,没有融会贯通,有点儿像以前背死书那种感觉。不过,或许也正因为这小半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才把他给逼到这个地步。上次他的灵力长刀你见到了的,虽然还是不稳定,但是刀身长度,可比之前缩短了大概有一寸左右,我反正没有教过他。应该是他自己发现的,刀身越短,控制越简单。”

柳瑗收拾起桌子,准备离开了。今天,他们要去里七院的医教部报道,据说有事情要说。

联系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能够猜个大概。

要说里七院也是头疼,这人类进化好死不死,怎么偏偏把总部,给设到了他们辖区内?

于是这次,终于轮到里七院来挑大梁了。

他们倒不是想偷懒不做事儿,他们是嫌麻烦。

针对那名人类进化分部长的查魂,所有结果都出来了,居然没有任何其他据点的消息。

这点也很好想通,看样子,人类进化应该是单向联系。彼此各个分部互相不知情,只接受总部的调遣。

里七院讨厌的就是这种。

他们只喜欢打架,干天干地,但不喜欢搞调查。

医教部就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经院领导决定,今年内要铲除人类进化这个组织,并同时向全院包括所有学员分发了关于该组织的详细资料。针对医教部的教学计划,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在后期的实习任务之中,将会把攻击人类进化,列入其中。当然了,这都是建立在对其有详尽评估的前提之下。因为就目前的情报看来,人类进化虽然有组织,但从实力上来说,更像散修。一个分部长级别的人物,实力也就在主治医师上下,那么这个组织的顶级战力,便可想而知了。从查魂结果上来看,人类进化没有自己的人才培养体系,都是派人在世间行走,寻找有机缘的人,吸纳进入组织。再加上有遗人从背后推波助澜,或许人数上,人类进化能够比较可观一些,但从实力上来说,和里院最开始的判断差不多,任何一座里院的临床一线主力科室,都可以将他们全部干翻!

至于第二件事嘛,就是昨晚里院答应下来的牛郎一事。同样,经院领导决定,近期将会在边境有一些动作,但具体的行动细节没有公布。医教部说,这事儿他们只是代医务科宣布一下而已,不归医教部管。

也难怪医教部对此事兴趣不高,因为大家知道后,该往哪边儿凑,简直用身体任何一个器官来想,都会得出答案。

又有架打了,又可以去欺负人了!

而且还是“经院领导决定”了的,石建泓点了头的!这简直太爽了啊!

有这差事儿,谁还留在这里教书育人啊。

据说,当天中午,内科、外科、麻醉科就纷纷献言献策,拿出了不下十种诱饵方案,还全部都是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理由!

这群人,把赵竹仁的建议,直接给否决了!

应该说,赵竹仁所说的,让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的巫师势力自己交人出来,是效率最高的,也是最霸道的一种。

但消息传回里七院,这群人可能答应吗?

里七院有着深深的担忧啊!

万一,万一,万一对方真的把人交出来,怎么办?

怎么办!?

那么听话怎么办!?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连里七院都不好意思再对人家动手了吧?!

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事情,大家可以找个乐子了,可千万不能被三院长的一句话给毁了啊!

所以,这事儿对于里七院这群人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别说赵竹仁了,时信德的账他们也不会买!

医教部的人其实心里也痒,也想去,但没办法啊。

对付人类进化,他们还可以说,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让学员们注重实战,趁机出去耍耍。

可在对付境外势力这头,他们胆子就没那么大了,那说不定要离开里七院的辖区的,而且在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带队老师杀红了眼,来个一身转战三千里,丢下一群小白,怎么办?

现在,里七院的内科、外科和麻醉科以及护理部的人,全都乐得来嘴都合不拢了。

他们这一代里七院人,距离当初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排华残杀华人一事,已经有些年头了,并未能参加当初由先代院长亲自率队的活动。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来了一次院里意志的挑事儿行为。

毕竟,上一次有着院里意志的行动,就是先代院长带队的那次。

后面,虽然有些时候,石建泓也会带着出去欺负别人,但都是他个人行为,一旦被对方告状,如果告到里七院,他是院长,随便他怎么说。如果告到其他里院,打死都不承认便是。再说了,里七院守住西南地区的国门,怎么可能让别人跑去其他里院告状,且不说找不找得到其他里院,路上就先把人给干掉了!

当然了,这些都和王曦的关系不大。

他坐在他最爱的位置上,仔细地看着前方投影的PPT,时不时划那么两笔,显得很是认真。

他也的确在认真听讲,今天所讲的,是灵识和灵力的使用及区别,这方面,他是上过课的。

在比较在意的,是身旁的两个人。

小一自不用说了,可问题是,嬴莹师姐怎么也来了。

二女一左一右地把他给夹在中间。

大家都不说话,都在认认真真地上课。

就连嬴莹,在课桌上,都放了一个笔记本,上面都还有零散的笔记!

师姐你可是都快要考主治的人了,真的需要这样!?

王曦不认识讲台上的人,师兄已经来短信,给他说了个大概,看来,里七院的各位大佬们已经把心思从他们身上挪走了,不过还好,至少还是一名副主任医师在上课,也不算太委屈他们。

“师姐,你来干嘛?“王曦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问道。

“上课啊。”嬴莹捋了捋耳边的秀发,目不转睛道。

“我知道,我是说,你为什么会来上课啊,还坐我旁边?我的意思是,你又不是学员啊。”王曦道。

“可是我也不会讲课啊……而且就你俩我比较熟,不然我坐哪里,坐其他院的地盘吗?”嬴莹道。

“师姐,那你干嘛要来上课啊?这些你都懂啊。”

“你不也懂吗?”嬴莹反问道。

“我可是学员,有课堂纪律的,你不一样啊,花名册里,可没有你的名字,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啊!”王曦道。

嬴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对啊,没错啊。”

王曦被她这个笑容打败了,道:“算了,别说话了,影响小一,她对这些理论上的东西,估计还是欠缺点。”

嬴莹点头同意,但随即,又在本子上写道:“其实,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王曦瞬间反应过来了!

嬴莹师姐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报私仇的,现在事情已经公开化,那么她就不能擅自行动了。

师姐一直都是一个乖巧的好学生模样,成绩优异,听主任师长们的话。

这次任性了一回,到头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做成。

她不是想来上课,她只是想有个人陪!

“师姐,可惜我没假期,不然就陪你到处耍一耍了。说起来,云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景色秀丽,有机会还是可以多去看看。小一是指望不上了,她或许对这边的风土人情要稍微熟悉一点,但却在寨子里长大,没什么社会经验。”王曦让别人不说话,自己却讲了起来。

“谢谢你,师弟,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师姐,你可别给我说你要自己一个人去游山玩水啊。”

“放心,两位师兄已经约了我,下午去逛逛。再说了,就算我去旅游,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别忘了,这里可是里七院的地界,我倒不是说我们里三院不好,而是里七院实在过于凶狠,凶名在外,不会有不长眼睛的人的。其实,我已经想好了,等我有空,还是该去那些著名景点看看的,不过,我要先去打听一下,哪些景点是里七院参了股的。到时,我就只去这些景点,相信,没人敢在里七院的钱袋子里面胡来。”

王曦会心地一笑,想起了里七院的财大气粗。是啊,里七院在外面的产业,比里三院不知道多了多少。连旅游业都有所涉猎。那么如师姐所讲,借人类进化的成员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断里七院的财路。

至于遗人,他们基本上就不会走到前台来。

那就慢慢等呗,等把人类进化连根拔掉,总会把遗人顺藤摸瓜给牵出来。

“师兄们约你去逛什么?”王曦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嬴莹在本子上写道:“打听那么多干嘛,反正不带你去。”

“不是,师姐,我每次一听你要单独行动,心里就发怵。”

“不和你一起,就叫单独行动吗?”

“哦,对,还有两位师兄。你们就下午半天,能逛什么呀,连市里都出不了吧?”

“对呀,不出市,放心,真的没什么行动。我其实想开了,只要能报仇就行。柳师兄答应了我的,会留意一切信息渠道,如果找到了凶手,会交给我处理。”

不知不觉间,一堂课便这样结束了。嬴莹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王曦,下节课,你还是认真点儿,老师瞟了你好几次。”小一在旁边提醒道。

王曦道:“你觉得,师姐会不会又在诓我们?”

“不会,师姐连线索都没有,能做什么。再说了,就算真诓你,那你两个师兄肯定也有份,和他们在一起,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小一道。

“哟,厉害呀,居然学会分析问题了。”王曦赞叹道。

小一道:“哼!这么简单,需要分析吗?对了,今天中午吃了饭,去我寝室一趟。”

“又有什么幺蛾子?”王曦问道。

“新衣服到了,我穿给你看。”小一道。

“新衣服?什么新衣服?”王曦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吧,自己跑去小一那里,还去看人家换新衣服。已经不知道闹了多少次误会……

咦?不对啊,似乎那天晚上,自己已经发出了宣言了吧?

当着整个里院的面,说得那么霸气。

不过,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似乎连王曦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了。

哪里有那么儿戏的?

而且看起来,小一这丫头后面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啊。

“第二代白大褂啊!已经赶工出来了。知道吗?昨天我们里院一答应牛郎的事情,地府一个晚上,就赶工出了上万件。我算是明白了,地府的底蕴到底有多雄厚,我问过了,这工作量,地府至少需要十万绣娘!”

“真的?那就是说,我也有那个等同于外挂的神器了?”王曦惊喜道。

“对呀,而且你的白大褂领口上,绣的东西可不一样哦。”

王曦知道她这样说,自然是她在其中捣鬼,于是问道:“这么说,你是提前知道此事,然后托人给地府带话,专门给我的白大褂加料了?”

小一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怎么样?我对你好不好?”

王曦道:“不是,我是说,你一天到晚消息哪儿有那么灵通啊?怎么感觉很多事情你都能提前知道,我们基本上都混在一起呀。”

小一笑盈盈道:“你一天到晚,把自己逼得那么累,稍微有点儿时间,不是看书,就是在修习,就算灵力耗空了,也要去跑几圈淬炼体魄。自然没有时间关注这些了。再说了,我知道,你们这些男的,相互之间都没什么话说,我可是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和师傅聊一会儿呢。大多数时候,她回复消息还是很及时的。”

王曦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子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全部被自己强行用来修习了。

“那到底,绣的什么啊?”王曦问道。

“到时不就知道了。嘿嘿。”

……

在后世,里三院的晚辈们,在参观灵堂时,始终不明白王曦副院长这个在记载中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人,他的第二代白大褂领口上为什么会绣着这么闷骚的字。

甚至一度怀疑,这白大褂是否真的是王曦副院长的。

毕竟,“王曦大乖乖”几字,实在有些过于儿戏,不太严肃,不符合王副院长的形象。

第八十五章 竞争一下?

好,第三圈了,今天尝试一下第四圈。

王曦在跑道上跑着,速度不快也不慢。

这里院的演武场,可比外面的足球场大了好几倍。一般来说,一圈儿跑下来大概是四百米左右。但这里,一圈就有八百米。

王曦想起自己以前读书的时候,一到了体育考试1000米跑步的时候,就是他的噩梦。

所以,哪怕到了里院之后,他也本能地对跑步有着一种抗拒。尽管身体已经和以前有了非常大的差别,可他还是觉得,跑操场真的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

他可以御风疾驰五公里没有丝毫停顿,可跑步一旦到了两千米,他就觉得步伐有些沉重了,但其实咬咬牙,还是能够坚持下来。

现在是凌晨五点,整个里七院的演武场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四周一片漆黑,演武场附近的灯早已熄灭。

他没有穿白大褂,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黑色洗手衣,在夜色下就更难让人发现。整个场上,只能听到他有节奏的脚步声。似乎有一个幽灵,在这里游荡。

呼!不行了,纯粹靠肉体力量跑三千米,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在以前,连跑一千米,都要五六分钟。现在跑了接近三千米,用了十五分钟,可以了……

咦?算下来,好像成绩都差不多?

王曦取下了绑在手臂上的手机,结束了计时,然后唤出一道风,围着自己打着旋儿,享受着剧烈运动之后,清风带来的那种凉爽。

他打了一个哆嗦。

果然,还是有些太冷了啊。

师兄们说得果然没错,哪怕是里院的人,大家其实也一样,都是肉体凡胎。

一阵短促的笑声突然传来,然后又迅速停止,消失不见,让人以为是不是刚才产生了幻觉。在这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和骇人。

王曦向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灵识瞬间便对着那边铺展开来,将整个演武场覆盖了起来。

“你很不错。”一道倩影慢慢走近,躲避着王曦那其实没有任何攻击欲望的几团火焰。

来人说着话,却没有面向着刚才突然出现火焰的地方,反而是再次转回身体,望向了自己来时的方向。

“任昱洁,是你啊,来了有多久了?”

王曦认出了来人,立刻又弯下腰去,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

“刚来大概两三分钟,就看到你在这里犯傻。”任昱洁道。

她也有早起的习惯,几乎每天早上五点,也会来到这里,自己一个人小跑一圈儿,然后盘腿打坐,凝神存思。

她特别喜欢早晨,觉得早上的空气是最新鲜的,虽然学医的她知道这个观点,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反倒是由于夜间,植物只能进行呼吸作用无法进行光合作用而使二氧化碳的含量要高一些。但这个观点是在她学医以前,就已经有了的,尽管知道不对,却不妨碍她喜欢早晨。

对她来说,只要冷,便是新鲜的空气。如果热,那么便刚好相反。

昨天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便发现演武场上这么早居然就有人了,于是就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

想不到今天王曦还来了,看来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和他的差距还真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自己笑出了声,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询问是谁,没有因为自己的笑声就做出对方只有一个人的判断,反而是立刻将灵识铺展开,力求将场中的情况全部掌握。然后使用火符,便直接招呼了过来,但这火符无论是路径,还是威力,都显得没有什么攻击欲望,基本上就是在试探。而与此同时,他自己本人,迅速御风,已经绕到了自己的身后。

这就是实战经验啊……

全都是不起眼的小细节,但却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任昱洁突然好羡慕王曦,他真的有两个好师兄啊……或许操练的过程会异常的艰苦,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的啊。

王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刚才犯傻的事情被人家给看到了。

“你很强。”任昱洁道。

王曦笑意更甚,道:“师姐,如果你要是说我们两个之间比的话呢,还可以这么说一下,但不要只说这三个字,被我师兄听到,又得取笑我。”

“竞争一下?”任昱洁道。

“呃……没什么兴趣,你是女的。”王曦道。

任昱洁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居然也是重男轻女型的?”

王曦道:“不是,师姐误会了。在我的幻想中,我的竞争对手,最好是个男的,然后他看上了小一,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我,这种剧情,我才喜欢。你别告诉我你是百合,而且,就算你真的是,我也提不起兴趣,因为我知道小一不是……”

任昱洁看王曦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了,算起来,这其实算她和王曦的第一次正式接触,但是没想到王曦居然是个这样的人。他似乎……有着和他的实力……不大匹配的心智和成熟程度啊……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脑补些什么剧情啊?

“不用担心,我不是百合,我有老公了。”

王曦打量着任昱洁,有些头疼。

估计是自己之前的表现太过惹眼,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现在看来,这个任昱洁多半是个争强好胜型的,而且据说进入里院之后的路子,都和自己几乎一样,也是所有人都宠着,都惯着。自己突然这么一出现,肯定让她心里不爽了。她和小一不一样,不要看小一说什么为了里三院的面子,要去抢个第一名,她那是容易被激,只要煞有介事地给她说,尤其是类似于“这件事儿全靠你了、这件事儿只有你才能办到、我们相信你。”这种话,心思单纯的小一立马就会上钩。

小一长在大山里,尽管走了出来,可却跟在王曦这个宅男身边,完全没有任何增加社会经验的机会。

要说动漫里和电影里的经验,那能叫经验吗?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一样,她是真的想要和自己一较高下。

有些苦恼啊,如果自己答应下来了,感觉挺麻烦的。可如果不答应下来,说不定人家还会以为自己瞧不上她。赶紧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以前那些修真小说里面的主角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

完全想不到啊!

别人的主角,遇到的竞争对手,都是稍微比主角强上那么一点,而且一定是个男的,还和主角看上了同一个女主角或者女二号,然后主角稍微爆发一下,就把比自己更厉害的竞争对手给打败了。可自己呢,这个任昱洁,比自己弱啊,而且她绝对不可能和自己有什么感情或者利益上的冲突,就算放进小说里,也会因为没有矛盾点,而无法推进剧情的发展啊!

缺乏社会经验的,不止小一,还有王曦……

刚说了,小说里面的经验,也不叫经验……

“没什么,大家都是各院的第一名,看见了彼此,想要较量一番,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吗?难道说,王师兄一定要有个彩头才会答应下来?”任昱洁问道。

王曦立刻道:“里三院的第一名不是我!是小一!对对对,你找她去!”

任昱洁有些疑惑了,道:“可是你才是里三院的学员队长啊?”

王曦苦笑道:“砍飞尸的那晚,你也在,你觉得她靠谱吗?让她当队长,信不信我们里三院这一届的学员全部都要被带偏!”

任昱洁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晚,小一可是辟出了几十上百刀啊!

“对不起,打扰了!”任昱洁说完,转身便离去。

嗯?人走了?

就这么干脆地走了?!

喂!第二名好歹也是第二名啊!要不要这么现实!?不是第一名就直接不搭理我了吗?!

“任师姐,她现在可还在睡觉,不要告诉我,你准备现在去找她?”王曦喊了出来。

任昱洁道:“我回去睡觉去了,我建议你也这样做,从今天开始,下午要加一节课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加课?

王曦捡起地上的白大褂,看了看领口那几个搞笑的字,笑了笑,将衣服披在了身上,然后盘腿坐下,感受着这件白大褂那奇异的功效。

在最初知道这第二代白大褂的功效之后,王曦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将这件衣服最大的作用给发挥出来。

昨天刚领到白大褂后,晚上在寝室里他便进行了几次尝试,本想穿着衣服睡,让衣服时刻吸取着自己的灵力,可师兄们却说,那样的话,虽不至于灵力被吸干,可让自己长时间处于低灵力水平,并不是一件好事。

此刻,他在尝试着调整自己灵力凝聚的速度,他刚才在跑步的时候,想出来的一个方法,让自己灵力凝聚的速度和白大褂吸取灵力的速度达到一个动态平衡,这样的话,在淬炼自己灵力的同时,还能提高自己对灵力的精准操控程度。

他想起来昨天小一的表情,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个天大的恶作剧一般,眼巴巴地看着王曦,似乎就等着看王曦气急败坏的样子,然而她却失望了,王曦发现了领口的字之后,只是笑笑。

小一不明白,为什么王曦会是这个反应。

这个天真的丫头,当然不明白了。

因为“大乖乖”这三个字,是她的专属,如今,她却把它送给了王曦。

她自己意识不到,只有王曦明白,这礼物,有多贵重。

她本来想的是恶作剧,但对王曦,却不是。

大约尝试了五分钟左右,王曦便感觉体内的灵力在不断的凝聚与消耗,虽然达不到完全的平衡,但也在时刻地进行着修正。

哎,即使如此,也还是需要自己认真修炼啊。

这第二代白大褂的功能,哪怕再神奇一百倍,也不能让人躺着不动,就等级蹭蹭蹭地往上窜,就没有什么懒人修炼法吗?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了望黎明前的天空,然后还真的就顺势躺了下去,整个人完全地舒展开来,变成一个“大“字。

一月的凌晨五六点,又是地处西南,离天亮尚还有一段时间。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变得更勤奋了呢?

是去年的九月?十月?十二月?

但貌似也没有像那些动漫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废寝忘食,将诸般抛于脑后。

他的确已经将自己的时间利用到最大化了,但那是他自己和以前的自己相比,和那些小说中的人物比起来,就差远了。

虽然现在也不怎么追剧玩儿游戏了,但每天还是会玩玩儿朋友圈,刷刷网页,得空的时候,还会和两位师兄一起玩玩儿吃鸡游戏什么的,甚至有时,师兄弟三人还会聚在一起小酌几杯。

话说回来,这来到里七院之后,还没有出去喝过酒呢。

哎,今天开始又要加课了,学业繁重,看来短时间之内,是不要想了。

这里院的教学是不错,但第一次承担这么繁重的教学任务,而且是让里七院这种风格的里院来挑大梁,弄得来教学计划三天两头地改,实在是让大家有些不适应啊。

王曦就这么躺着,感觉无比地舒服。

他体会不到那种每天都在变强的感觉。

刚来里七院才几天,作息都还没有调理规律,就连之前的锻炼,都是昨天才开始重新捡起来的。

哎,真的好想偷懒啊……

呃,任昱洁那边儿,上午课间的时候,还是抽空过去谈一下,把关系打好一点。毕竟,别人可算是主人家。

这下,他算是明白了,师兄之前给自己说的事情了。

任昱洁只知道要加课,但现在,王曦却知道为什么要加课了。

因为他们加的这节课,学的不是里院的东西,而是六扇门破案的本事。

虽然那名人类进化的分部长的查魂结果,并没有进一步的线索了。但是一个分部,断不至于只有三个人。

当天夜里,在他们分部一战之后,办公室里,可是一片狼藉。

剩下来的其他人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应该能够推演出一些事情。

里院又一直按兵不动,没有接着抓人,算下来,差不多两天了,这些人,也该沉不住气了吧?

那么王曦他们,在这多的一节课里,便是跟在六扇门身边,看看人家都是怎么逻辑分析以及战略部署的。

第八十六章 差生

“所以说,根据现有的情报推测,那么这几个点都可能是可疑的分部目标,各位老师觉得,这七个点哪一个是真的呢?”一名年轻的六扇门兄弟在上面说着。

王曦看着投影出来的地图,连忙躲避着对方的眼睛,生怕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我推得出来才有个鬼!

我连这七个点是怎么被选出来的都还没完全听懂呢!

什么财务状况,人流量,夜间耗电量等等,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啊?尤其是最后,还有个怪异事件真空区?这个又是一个什么新名词?

现在居然问我这七个里面哪一个是真的?兄弟你能不能再讲一遍啊?我没能将你刚才说的那些知识点给消化掉啊。

王曦环顾四周,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表情,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以及怀疑自己是不是智障的光芒。

身边的小一就更别提了,正在专心致志地玩儿着本子上的小瓢虫。她画了一条线,阻挡着小瓢虫的去路,等小瓢虫换了个方向,她又画一条线,最终把小瓢虫给困了起来,然后似乎开心得很,对王曦道:“看,虫子都好哈。”

王曦瞄了一眼,把小瓢虫给救了出来。小一也不生气,翻过一篇新的纸,继续乐此不疲地玩儿了起来。

六扇门的人见大家都是这副表情,有些无奈,用激光笔指了指其中一个点,道:“这七个点,就是我们初步筛查出来的可疑目标……”

“既然老师你都在问我们哪个是真的了,那自然你们六扇门已经近距离确认过了,也就是说,有线索了对吗?”任昱洁站起来问道。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纷纷反应过来。任队长说得有道理啊。

这下好了,你一言我一句,纷纷讨论了起来。

唯有王曦,看着小一在那里认真地玩儿虫子,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但他的内心其实慌得不得了,兴奋中带着一点小紧张。

因为之前黄义歆给他说的开小灶,终于要来了。

黄义歆说,趁着现在的理论授课以及晚上的见习内容都还比较简单,可以适当地让王曦多参加实战。

本来,要让聂烽来拿主意的话,便是带着他去边境逛一圈儿,回来的时候,就会成长一大截。只不过这个方案被石建泓和黄义歆同时给否了。

里七院的确是这块地界的霸主,可把别人给欺负过头了,也得警惕对方狗急跳墙。

真要带着王曦去边境冲杀一番,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收场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命丧当场。这还不算最严重的,要是被对方给掳了去,那事情才叫大条了!

所以,聂烽也并没有太过坚持。想来,此刻他带着他的急诊科,和石建泓等人,已经在华夏、缅甸、泰国、老挝四国边境交界处呆着了吧。毕竟,要想钓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的鱼,从距离上来说,有点儿远。于是,里七院只得把缅甸、泰国和老挝三国的势力找来,大家合起来给他们下个套。

这三家还是第一次听说里七院找上门来谈合作的,也是诚惶诚恐的,生怕是里七院在给他们下套一般,最后,还是石建泓亲自发话,说这次事成之后,里七院愿意接手平时他们之间的那些无聊官司。仅仅就是这么一句毫无价值的口头承诺,这三家就立刻答应了。

这可不像表面上所说的那么轻松,听起来是在说愿意仲裁他们各自势力之间的冲突,实际上这三家能有什么冲突。常年都被挤压在华夏和印度之间,左右为难,却又不受任何一方的待见。现在里七院突然这么说了,意思就很明白了——你们几个,以后我里七院罩了,要是印度阿三再不懂事儿,尽管来告状便是。

这下可把这三国的巫师术士给乐坏了,纷纷出谋划策,把里院给撇得干干净净,做出来的套,简直一点都看不到里七院的影子,用石建泓的话来说,如果他是菲律宾或者印度尼西亚的高层,哪怕倾尽全力,也要把东西给抢到手,安全地带回国。

但这些,因为王曦的安全问题,是没办法让他参与了。

所以,要开小灶,那就只能打人类进化的主意了。

当初他们所摧毁的第一个分部,并没有把人家给一锅端,留了些人在外面。可观察了一两天,发现这些人就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连通讯全部监控之后,也没发现什么。最后只得无奈收网,将人给控制了一部分起来。

说来也好笑,这整个分部,据调查,就三十来个人,这剩下的一些小职员,知道得就更少了。

黄义歆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类进化,在框架建设上面,真的是太差劲了。分部长出事后,下面的人竟然是连干什么都不知道,估计连个应急的预案都没有,作为一个有着大抱负的邪教组织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够成熟啊。

这些人,给六扇门审问了一通之后,也没有说出什么太有用的东西。本来是准备全部给杀了让地府来查魂的,可着实觉得这样做有点儿嗜杀成性了,就打算带回里七院折磨一番再说。

不过还是六扇门给力,利用一些毫不起眼的信息,比如说这些人平时上班是否出差,都去哪里做了些什么,都和什么人洽谈等等,同时把他们分部的电脑搬回去查了一番,然后愣是搞出了七个可疑的地点。

任昱洁说得没错,六扇门已经把地点确定了,不过做事的时候,稍微出了点儿纰漏,打草惊蛇了,此刻,对方已经人去楼空。

但好在这种时候,玄学不够,科学来凑。通过对该公司监控,已经把人员给锁死了,然后再在公安系统里面头像对比查找,就把这个分部剩下的所有成员,全部给查了个一清二楚。

王曦知道,今天晚上,就是去开小灶的第一天。他要面对的,是两个实力比他弱的人类进化成员。

不是很提得起兴趣啊。

从资料上来看,这两个弱鸡一般的存在,连符咒估计都不会吧,充其量就是觉醒了灵识,开了个阴阳眼而已……

但他也没什么办法啊,铲除人类进化是主要的工作,捎上他,只是个顺带的事情,总不可能等着他一个一个慢慢来对打吧?既然人都已经全部锁定,今晚肯定就是一锅端了。

这种小灶,开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嘛。

他现在倒是心态不同了,自从来到了里七院,横向比较了一下,哟呵,自己原来还是挺厉害的嘛,不仅被杨允佶给夸上了天,居然还被里七院的队长任昱洁给视为了竞争对手。

这简直有些让人不可思议啊,想让人不膨胀一下都难啊。

不过他倒没有迷失本性,就这几天,在和大家聊天儿的时候,他发现居然有不少人,都还有着那种想法,想要找到某种什么绝世武功,习得个一招半式。

这些人都还没有明白吗?里院的培养机制,已经是流水线化了啊。

就连他的大师兄王弼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招式啊,唯一出彩的渔舟唱晚,还是个半吊子。

所以,不存在什么绝世神功,唯一的开小灶,就只能是一个意思。

在保证王曦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不断的实战。

甚至有可能出现命悬一线的情况,只要判断出王曦没有生命危险,周围的人,就不会出手。

王曦也不是不知好歹,就这份儿待遇,几百号学员里面,估计就他和任昱洁有,对里七院来说,这已经是非常用心了。

哎,果然啊,这和自己想象中小说里的玄幻学院生活,一点也不一样。

一点也不热血。连唯一的一个强敌,都让自己提不起兴趣。

“安静,安静。大家不要讲话,不好。”居然是小一站出来维持课堂纪律。

一个从头到尾都在玩瓢虫的人……

课堂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也没有什么人站出来挑事儿,说什么“你算老几”这种话,然后上演王曦收拾别人的弱智桥段。

但这课,上得实在是无趣啊……

可不认真听吧,又感觉挺对不起里院的,更对不起自己啊。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像读大学时那样,整日整日地耗费大好时光,可这PPT上的内容,的确不好懂啊……

搞刑侦破案,对他们这些医学出身的人来说,专业真的跨得太大了啊……

那名六扇门的兄弟对着小一感激地点了点头,准备继续讲课。

这时,王曦道:“老师,要不你就像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讲解卷子一样,给我们说为什么选C,为什么选A吧?”

别人不就是在这样做吗!?

王曦看他一脸呆滞的表情,继续道:“说实在话,搞这个,你们是专业的,你们学了那么多年,又工作了那么多年,如果真的能在短短几十天里面,靠每天一节课的时间,就把我们也给带出来,感觉就是对你们的专业的一种不尊重。所以,还不如速成,给我们说说结论。毕竟,这点儿时间,连给我们打基础都不够的。”

那人想了一下,觉得王曦说得也对,一开始,他就抱着是要把大家给带成和他一个水平的目的来倾囊相授的,可被王曦这一提点,觉得定位可能有些偏差,于是索性关掉了PPT,想了一会儿,开始给大家讲起了故事来。

都是他们六扇门破获的一些古怪案件,听起来倒也让人觉得津津有味。

虽说侧重点都放在如何通过蛛丝马迹最终找出真相,可六扇门的案件,不管侧重点在哪里,这一讲,就是收不住的。

“看来,以后每天,我就干脆给你们准备几个案件算了,讲这些PPT本来也累人,再说了,这种事儿也是第一次,我们六扇门以前也从来没有给你们里院上过课,也不知道该怎样上。大家如果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定了。”

他的话顿时赢得了大家的叫好,同时大家全部都对王曦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就连任昱洁,也对王曦笑了那么一下。

这一幕,让王曦稍稍有了一些当年还在校园的感觉,而自己,就是那有些刺儿头的学生。

“你今天感觉有些心不在焉的啊?”王曦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对小一问道。

“你还不是,感觉你也有点儿懒洋洋的。”小一把小瓢虫放回包包,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王曦还很少看她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基本上来说,小一应该就是时刻处于打了鸡血的状态才对。

“怎么了?没睡好?”王曦关切地问道。

“是啊,今天早上,嬴莹师姐四五点就起床,说是去锻炼身体去了,然后六点又回来了。”小一嘟囔道,那语气,像极了在给王曦告状一般。

“任师姐,今天早上你也来演武场了?”王曦懒得走动,干脆传音入密,对任昱洁问道。

任昱洁看了他一眼,同样的方式回答道:“没有,今天我去的是那天我们砍飞尸的那个场子。”

王曦想了想,如此说来,今天凌晨,和自己一直隔着半圈在跑步的人,居然是嬴莹师姐?

自己因为以为是任昱洁,所以在发现脚步声后,也没有用灵识去探查,同时因为不想和对方打照面,故意把速度控制在和对方一个水平,大家刚好相差半圈。

嬴莹师姐这又是在发什么神经?难道她也要学自己一样,发愤图强?

王曦自觉天赋不高,但也知道,自己最擅长的,便是坚持,只要一件事情认准了,就会一直做下去。

量变引起质变这句话,他一直都是坚信不疑的。

王曦捏了捏小一的脸,道:“那咱们再去睡会儿?我晚上还有事儿,估计见习就去不了了,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再去睡会儿。”

小一道:“我晓得,今晚有行动嘛,我也要去的,嬴莹师姐更是要去的。至于周师兄和柳师兄,就更不可能离开你了。走吧,王曦,我们去睡一会儿,真的好困啊。”

王曦现在对这种充满歧义的暧昧语句已经免疫了,他的脸皮,被几位师兄给折磨得来很厚了。

“周师兄和柳师兄也要去,那各位师弟师妹怎么办?”

“今晚的见习,不是还有程鹏师兄吗?而且据说内容是见习雷咒伤势的治疗,没什么危险的。”小一站起了身,把包包往王曦身上一挎,用头拱着他向外走。

王曦拍拍她的头,连道好好好。

哎,日子不刺激啊……

他已经习惯了三天两头一个炸弹的生活了……

第八十七章 第一次出任务

王曦猫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离自己大概有三十米距离的两名男子。

当然了,也不完全算是“目不转睛”,因为他并没有直接肉眼看到对方。

此刻,他正躺在废弃仓库的屋顶,嘴里衔着一根草,翘着个二郎腿,望着漆黑黑的夜空,等待着耳麦中的行动指令。

在先前,周师兄让他爬上仓库房顶的时候,他手足无措了好一阵子。

里院是传授了不少东西给他,可还真的没有教过爬墙啊!尤其是这仓库随便胡乱估计一下,也得有十米高吧?

我是里院的医师,又不是飞檐走壁的特种兵啊!

但师兄们不理他,让他自己想办法,就连杨允佶主任,也一言不发。

不过好在他机灵,选了个墙角,一道一道的土符,在墙上硬生生地凭空长出了一道道台阶,加上御风减轻自己的重量,手脚并用,一点也不优美地爬了上去。

等一等!

王曦一下子蹭起身子来。

等一会儿,该不是让我从天而降吧?

十米啊!以我的实力,就算御风,摔下去不死,也是一个残废了吧?

送人头么?

是,下面的那两个人类进化的成员是很菜。自己爬上了仓库顶,他们都没有任何察觉,可这毕竟是一对二哎。

再说了,就算是两个普通人,自己摔成个废人,也能把自己给随便收拾了吧?

他慢慢地爬到了屋顶的一处天窗,探出个脑袋,观察着仓库里的一切。他不是想看那两个人,而是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安全地下去。

“行动。”耳麦里传来了杨允佶的声音。

啊?这么快?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计划啊!

话说,怎么行动前,就没人给我拟个计划啊什么的?

柳师兄的那句“切开复位内固定”完全就是一句讽刺啊!

当时他不是没有出声询问过,想要一个行动细节什么的。可是柳瑗却直接告诉他,人进去,放翻,就完了。见王曦还是有些懵的状态,才进一步解释,说这就好比外院的骨科医师做骨折手术,就这么几步,切开,复位,上钢板内固定。

这说了等于没说,完全就等同于怎么把大象关进冰箱一样的那个梗!

最后,见王曦仍然不得要领,周柯才说,那就让他按指令行事。毕竟,这是王曦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而且是需要暴力解决的任务。

“师弟加油!”嬴莹的声音也自耳麦里传了过来。

王曦没有回话,将脑袋悄悄地收了回去。然后从兜里翻出厚厚的一叠符纸,开始翻了起来。

哎,为什么要让我爬上房顶嘛。

早知道,还不如就守在门外。

那样的话,至少自己在听到“行动”二字的时候,就不用想那么多,一个飞身跃起,冲进去就是一阵乱砍,那才叫威风过瘾。

“周柯,你也蔫儿坏蔫儿坏的,现在我看他怎么笨手笨脚的下去。”杨允佶的声音。

接着就是周柯,柳瑗,嬴莹和小一的笑声。

尤其是小一,笑得异常的开心!

“我去,还没关麦!他听得到!”柳瑗的声音。

王曦望着几人呆的地方,想必,此时这几人正用望远镜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因为他没有接触到任何熟悉的灵识。

一群坏人!

张小一!回去再慢慢收拾你,就数你笑得最没心没肺!

咦?

现在我就可以收拾她呀。

王曦计上心来,给自己步了一个隔音阵法,然后对着麦克风道:“杨主任,我刚才耳麦坏了,没听到你们说什么。我申请支援,我需要我的副队长!”

老子把你也拖下水!

但他完全没想到,小一的声音立马传来,道:“要得要得!”

“呆着别动,你去还玩儿什么?”柳瑗道。

玩儿?

果然你们是在玩儿我吧?

杨主任,您没跟着聂主任去边境欺负人,把乐子找到我这里来了吧!?

王曦一边说,一边把自己需要的符纸给搜索了出来,放在一边。

然后一张一张地往自己身上贴。

嗯,足底已经有各有六张风符了。再加上这身上贴的鸿毛符,应该够了吧。

只是自己从未使用过鸿毛,这到底该贴多少张呢?

要是贴多了,把自己的体重给减轻到一张纸那么重,就不太好了。那样的话,就失去了从天而降的那种突然性和震慑感。从出场方式来说,不是太拉风!

但要是贴少了的话,那么就是“啪唧”一声,摔死了……

王曦稍微思考了一番,便决定保守一点,又往身上加了两张鸿毛,然后准备一击将玻璃打碎,纵身跃下。

在出手前,又犹豫了一下,再往身上贴了两张鸿毛。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王曦心里默默念叨着。

“行动,你个怂货!这么多人看着,能出什么事儿?”柳瑗的声音。

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但也只是看着啊!师兄你们现在隔着八丈远,真有什么事儿,你们赶得及吗!?

王曦深吸了一口气,在手上贴了一张金符,然后一拳轰出,将玻璃给击来个粉碎。

接着,他纵身一跳,便从窗口跃了进去。

“跪下!”

他也是酝酿了好久的台词!

自从上次水论坛说了张小莉一事之后,他便和里六院院长庐天町加了好友。先前他躺在屋顶的时候,便把事情大概给庐院长说了一下,请教在这种情况下说点儿什么比较威风。

庐天町对当初杨禄明那“我也会”三个字一直耿耿于怀,告诉他,话一定不能多,最好控制在两三个字之内,实在不行,就干脆一个字也不要说。

王曦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了“跪下”两个字来作为开场白!

此时此刻,自己从天而降,便犹如天神降临,自带着玻璃破碎哗啦啦的背景音乐,配合着自己那不怒自威的表情,以及灵识铺展全场的王霸之气!

哦!哦!哦!师兄们的灵识也过来了!小一的,嬴莹师姐的,杨主任的!都铺过来了!

太好了!我这么拉风!大家都看见了!我这么牛,我家里人全知道!

下面的两个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吸引,抬起头来,神色戒备,盯着王曦,同时各自捏诀,引而不发。

这一切都被王曦看在眼里。

呵!捏诀?

一群穷人!竟然是连符纸都买不起吗?

“跪下!”他再次喝道。

但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呀!庐院长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话一定要少,尤其不能重复说台词!那样的话,气势会弱很多啊!

但好像下面的那两个人,依然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只是脸上的表情开始逐渐变得疑惑起来。

嗯,怎么这么久了,我还没有着地?

王曦右手的灵力长刀早凝聚成形,尽管依然不稳,但刀锋的波动已经很微弱了。

他刀身斜放,怒目圆瞪,左膝微屈,右脚向下掂着,这个造型显得他的身材更为修长。真的宛如西方神话中的天使一般……

在缓缓地降临……

画面充满了神性……

只是,这个过程,真的……有些漫长……

我去,鸿毛用多了……

王曦尴尬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仓库内一片寂静,他瞪着对方,对方也回之以凝视。

因为,这两个男子完全搞不清他是个什么路子……

甚至觉得,王曦的路子,可能有点儿野啊……

沉默的对峙持续了大约十来秒,王曦下降了大概有两三米。

他觉得,自己保持这个姿势有些过久,身子开始僵了……

这时,其中一名男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右手食指一扣!

风决捏成!

一阵轻风开始在仓库中吹来,风力不大,足以显得这人水平的低下。

但是对于此刻的王曦来说,就不一样了。

“哎,哎,哎,等会儿,等一下,哎哟我去,先别忙……”

王曦像一个纸片一样,被轻风吹来随风起舞,甚至还有往上升的趋势!

快快快!师兄们快把你们的灵识给收回去啊!哦不对!快来救我我!

微弱的风力将他吹向了一根承重柱。

要完要完要完!

他举起尘缚,狠狠地刺向了柱子,将自己给挂在了上面。

但是那风压,却让此时的他动弹不得。

他就像个壁虎一样,趴在墙上。

王曦闭上了双眼。

帅不过三秒啊!

“什么人!干什么的!”一阵喝声传来。

王曦简直不好意思把自己里院医师的身份给搬出来,默不作声。

“快下来!”下面的人再次喝道。

同时一团直径大约只有五厘米的小火球,颤颤巍巍地向他射来,但在半空的时候,被吹熄了……

王曦感知到了这一切,心里一万个不爽。

这两人简直就是两个垃圾呀!

而自己,竟然被两个垃圾给压制住了?

“你上来啊!”王曦吼道。

话音一出,耳麦里再次传来了大笑声,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小一笑得前仰后翻的夸张场面!

“下不下来!?”又是两团小火球飘来。

只不过这次,风决看起来应该是被收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背后承受的风压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曦翻过身来,反手扣住尘缚,准备躲避火球。

然后,这两枚火球晃晃悠悠地飘了过去,离他起码还有三米的距离。

这准头太差了吧!?

王曦心中郁结,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对手表现得越弱鸡,自己就越丢脸,八婆师兄们就会笑得越无法无天。

“我也会!”他说出了庐院长教给他的台词,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没有把那种神韵给说出来。

王曦单手一甩,两枚火符便直射而出,在半空中变成了直径约半米的火球。

下面的两人连忙避让。

火球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击中了地面,引起的爆炸还是让二人狼狈不堪。

王曦趁着这个当口,撕掉了两张鸿毛,将尘缚拔出,下降了大概两三米,又用刀插了进去,止住了下降的势头。

然后再如法炮制,像特种部队从屋顶的索降一般,等大约离地只有一两米的时候,他全身一震,将符纸悉数震开。

“不是让我下来么?现在,我下来了。”他淡淡说道。

我去!

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原来是这样啊!

这普普通通的“我下来了”四个字,此时此刻,竟是这么拉风!

王曦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开始领悟到了这门学问的真谛,嘴角一挑,尘缚劈斩而出,刀气纵横!

两股凌厉的刀气瞬发而至,直扑其中一人面门。

那人见此,面色稍变,侧向一翻,狼狈地躲了过去。

其实,王曦的刀气看着气势磅礴,但杀伤力并不大,对这些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下杀手。当然,刚开始的那两枚火符不算,如果被正面击中,还是只有命丧当场的份。但那个时候王曦有些恼羞成怒,此时既然已经心里爽了,下手自然就有了轻重。

哟呵,居然有那么一天,连王曦也可以在战斗中选择到底是随便打打,还是以命相搏了。

这种机会可不是太多啊。

王曦见刀气被人躲开,也不恼火,说是随便打打,但既然开打了,还是要认真对待。他听了太多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了,谁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其实强得不行,就专门等着逗他玩儿,好诱出后面的周柯等人。

只见他左手一甩,十六枚雷符便径直射出,分散在四周,与此同时,脚下生风,急速前冲,两秒的时间,便冲到了其中一人身前,膝盖弯曲,俯下身子,躲过了对方的拳头,然后一个弓步,尘缚横向一斩,便从对方身体透体而过。

他保持着这个帅气的姿势,内心可激动了,这种电影里最常见的造型,此时此刻居然被摆出来了!

他甩了甩尘缚上面不存在的血迹,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人,轻声道:“连锁闪电阵,简化版。”

刹那间,雷光大盛,先前的十六枚雷符相互之间,编织出了一道电网,将另外一人囚于其中。

两秒不到,对方便瘫软在地。

王曦看了看时间,嗯,很符合里院的作战风格,一分钟解决战斗。

“能麻烦小一不要笑了吗?我都打完了!”王曦对着领口的麦轻声道。

……

“杀伐果决、随机应变、沉着冷静……”

赵竹仁看着从里七院传回来的战斗报告,陷入了沉思。

这是王曦的第一次独立任务,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写战后总结,于是求救于两位师兄,但两位师兄打死也不肯帮他写,说丢不起那人。剩下的还在场的嬴莹和小一,是没有资格写的,那么就只剩下杨允佶副主任了。

杨允佶是个厚道人,把任务的前半截状况,给砍掉了。

第八十九章 两难

柳瑗立刻对周柯做起了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试图尽量延缓周柯肉体衰亡的时间。

“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检查嬴莹!然后立刻给家里打电话!”柳瑗见王曦在那里傻傻地呆着,用力地吼道。

然而王曦却像丢了魂儿似的,目光呆滞,愣了至少有三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蹲在嬴莹身旁。

“师兄,还有呼吸!”王曦叫道。

“那就赶快打电话!然后帮杨主任胸外按压!”柳瑗吼道,手上的力气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两分。

就这么一下子,他便知道,自己按断了周柯的一根肋骨。

这是周柯第二次在他面前进入了死亡状态,然而这次,比上次还要更加绝望,因为这次,师兄的魂都被对方给拘走了。

王曦翻开了手机,却不知道该给谁打。

最后直接拨给了赵竹仁。

“师傅,师兄死了!杨主任死了!小一不见了!”王曦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将手机开为免提,丢在一旁,开始为杨允佶做心肺复苏。

杨允佶虽已身死,但还算镇定,见王曦在那里语无伦次的和赵竹仁说着现在的情况,道:“如果一会儿还有敌人,你和柳瑗立刻逃跑,不要犹豫,算了,和你说没用。柳瑗,听见没有!”

柳瑗此时和王曦一样,连心肺复苏的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比例估计都没心思去仔细数了,在那里疯狂地进行着按压。

柳瑗抬头望了一眼杨允佶,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无法答应这样的要求。

怎么办?

再一次的,他陷入了当初为救小师妹丹儿时那种两难境地。

他想要去追周师兄的魂魄,此时立刻动身,应该气息还在。他知道,来的人实力很强,甚至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可如果可以,他会没有丝毫犹豫地咬上去。

可是,他能够走吗?

一旦他离开,周柯的肉体,就会彻底失去生机。

可就算他现在这样拼命抢救,也于事无补。

周柯的魂魄不追回来,那这就是一具有活性的肉体而已,是彻彻底底没有一丝希望醒来的植物人!

王曦的心,跳得很快。

小一不见了。

小一不见了!

可他也不能离开啊,就算抛开杨允佶不管,嬴莹还在那里,气若游丝,随时可能断气!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已经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好身边的人和事。

他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这些人瞬间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了。

不该这样的。

遗人,天天都在听大家讨论,可对于自己,不该是很遥远的事情吗!?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有师兄在,有杨主任在,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安全问题。

遗人不是从来都不走到台前吗?

他们不是一直都躲在暗处吗?

几分钟之前,自己还和小一在打打闹闹,可现在,她却不见了……

被遗人劫走了……

这和上次不一样,上次,自己可以陪着小一一起死,而且,还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泄露露凝霜的秘密,他也要尽量保护她。他的能力有限,可却在拼尽全力。

但现在,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吗?

他的内心感到一阵悸动,是那种心慌的感觉。

是那种不详的预感。

以及深深的无能为力。

自己的心里,有道巨大的伤疤,是这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儿,一头扎了进去,悄悄地躲在角落里,一点一点地帮他愈合伤口。

可现在,当小一的身影已经在自己的心里住下之后,她的人,却不见了。

她在哪里?有没有受到伤害?

她胆子那么小,是不是又在哭了?

巨大的恐慌将王曦彻底地笼罩,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办法进行任何思考,就像一台机器一般,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谁来救救我啊?

谁来救救小一啊。

我最依赖的师兄,这次已经依赖不了了。

师傅,师傅,大师兄,又远在千里。

连杨主任这样的高手,都被杀了啊……

“不,杨主任!我绝对不会丢下周师兄,哪怕今天我们全都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离开!”柳瑗回答道。

遗人,你们很好!

有本事今天你就杀杀三个赵家军试试!

师傅名字里是有个仁字,但如果三名弟子一天之内被斩杀,他也会发疯的!

他会带上剩下的赵家军,带上他的里三院,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上穷九天碧落黄泉,也会不死不休。

哪怕把里三院拼残拼完,他也会这么做。

赵竹仁,可以不仁!敢不仁!有资格不仁!

杨允佶道:“柳瑗,你听我说,如果你们执意不走!那如果真有万一,我就会立刻远遁!”

柳瑗明白杨允佶的意思,道:“杨主任,你有着第一手的情报,理当如此,如果由我们来转述,难免有你可能来不及说的地方。”

杨允佶道:“里院,历来都是自上而下的战死,我已经做到了。但如果你们尚有一线生机,也不该轻易放弃。再说,多两个人知道,终归保险一点。”

柳瑗似乎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地纠缠,只是道:“好,杨主任,你说,我们听。”

杨允佶环视了四周一圈,想捏出几个火决,但奈何刚刚成为灵体的他,十分虚弱,均以失败告终。

“现在,是我们里七院和对方比时间,当然,也可能对方根本没有杀回马枪的意思。你听好了,这地上的敌人,全部都是遗人,我们被他们袭击之后,我的第一次反击,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知道为什么战斗结束得这么快吗?因为这些全都是我以伤换伤,给换来的。不管他们的阴阳转换如何诡异,但只要他能攻击到我的时候,我必然也能攻击到他们!只是,我暂时想不出来他们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他们是冲着谁来的!如果说是冲着我来的,那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可奇怪的是,那样解释的话,又为何会掳走周柯的魂魄和小一,而且那时我还并未气绝。但要说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话,我不知道他们二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需要遗人如此动作。”

“杨主任,小一她……被带走的时候……”王曦突然出声问道。

杨允佶道:“毫发未损,当时我第一个做出反应,开始还击。接着便是周柯和嬴莹,也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只有小一,似乎被吓住了,呆在原地不动。我们都无暇顾及她,然后……然后聂烽便突然出现,直接闪到她身边,将她给带走了。”

王曦道:“那就是冲着小一来的了。”

他似乎丝毫都不诧异再次听到聂烽的名字。联想起之前的种种,他终于明白,里院的这名内鬼,就是聂烽了。

杨允佶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对手就是以小一为目标的,道:“你们记住,人类进化,绝对不是一个大祸害。因为遗人从不走到前台,现在他们竟然亲自出手了,那便说明三件事。第一,人类进化对于他们来说,不堪大用。第二,遗人手中,没多少底牌了,同时,如果除去他们那诡异的阴阳属性互换,论实力,他们也不全是和六院长交手的那种厉害角色。第三,如果你的判断是对的话,那么一定要搞清楚小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遗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劫走小一,只有两种可能。

他们得到小一,会收获很大!或者说,里院失去小一,会损失很大!

这两者听起来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但其实差别大了!

柳瑗点点头,道:“记下了,杨主任。杨主任,问你个问题,你现在还能为我注灵吗?”

杨允佶不知他是何意,道:“我也不知,但可以一试,不过你该知道,就算我为你注灵,提高你的灵力储备,但这些灵力终归不是你自己的,最多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便会消散殆尽。而且,此刻的我,灵力不到平时的一成。你要做什么?”

柳瑗眼中暗含狠色,道:“杨主任,您现在是灵体状态,按理说感知就该更高于生前,可是你刚死,实力大减,可能没有感觉到,里七院的人已经来了。想必,应该是杨主任您手上的一线牵出现异常,也被发觉了。现在大家都有了第二代白大褂,更便于隐藏,从我感应到的速度来看,里七院的前辈们应该是在夺命狂奔。最多三分钟,便会来到此地。他们一到,我便会寻着周师兄的气息追去,小师弟就拜托你了,实在不行,打晕便是。就算您现在这种状态,他也打不过您。如何,杨主任,为我注灵,我欠你一辈子的情!”

杨允佶看着柳瑗的表情,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劝阻,也都没有用,道:“来了多少人?”

柳瑗闭着眼睛感应了一下,道:“不下二十人,具体的,便感知不到了。气息太强,相互覆盖,我区别不出来了。”

杨允佶叹了一口气,来到柳瑗背后,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柳瑗的天灵盖上,道:“来了这么多人,分出去一批,跟着你一起去便是。这里就你最熟悉周柯的气息。里院,从不放弃同伴。”

柳瑗轻笑道:“要是我们的人不来,杨主任说话还这么有底气吗?”

即使此刻正在接受对方的注灵,但只要不合心意,便依旧不吐不快!

这才是柳瑗。

杨允佶并未生气,道:“你们此刻,不也没有放弃我的肉身吗?真要那么洒脱,以你柳瑗的性子,完全可以弃我不顾,让王曦维持住周柯的肉身即可。事后哪怕有天大的责任,你也敢扛。”

柳瑗道:“这只是我赵家军责任使然,我没有想到,在里七院,原来也有杨主任您这样的人物。是我唐突了。”

杨允佶悠悠道:“是啊,三院长的赵家军……里三院的旗帜啊……”

随着杨允佶的注灵,柳瑗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实力直逼副主任医师。

而反观杨允佶,魂魄则变得更为暗淡了几分。

“杨主任,我要指挥权。”柳瑗感应到里七院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了,开口说道。

“柳师兄,我也必须去!”没等杨允佶回答,王曦说道,显然他也一直在听二人的对话。

“可以!”

“不许!”

杨允佶和柳瑗同时道。

王曦默不作声,继续默默地进行着心肺复苏。

此刻,他的双臂已经酸软。

对于一般的医师来说,在进行胸外按压的时候,都会有两到三人,来进行轮流复苏。

因为高频率的胸外按压,其实对施救者来说,体能上的消耗,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

但王曦和柳瑗,都已经连续不断地按压了十来分钟了。

正如柳瑗的估计,不到三息的时间,里七院的援军,便全部到达了现场。

没有过多的话语,便立刻有人接管了周柯和杨允佶的肉身,已经有人开始为杨允佶布下了回魂阵法,并且开始处理身体上的物理创伤。

嬴莹那边,自然也就不用多说。

“杨主任,您根据对方的人数和实力,点一下人吧。”柳瑗站起身,活动了两下双臂,感受着体内不断涌现出来的力量。

杨允佶点了八个人出来,道:“构成比,四比三比一。你们,跟着柳瑗,去帮我把场子讨回来。”

柳瑗点点头,道:“没事,论阵法,我也不差。”

这些人实力都是副主任医师级别,其中麻醉科的,更是一名主任医师。

大家也没多说话,表示了绝对的服从。

“杨主任,家里没事。”

一名里七院的医师道。

出了这么大个事,来的人,却没有一个带职务的。

所以,只能解释一句。相信杨允佶听得明白,也不会小肚鸡肠的怪罪。

毕竟七院长和聂烽,带走了很多高手,去边境打猎。

而家里,不可能不有人镇守。

杨允佶也不多话,道:“知道了,快去吧。”

“柳师兄!我要去!”王曦再次道。

“不许去!废物一个,我照顾不过来!”

柳瑗手持双刀,开始带着其他人向前疾驰而去!

王曦看着柳瑗消失的背影,一屁股颓然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喃喃道:“可是,她是我媳妇儿啊……”

眼泪,终于落了出来。

忽然,一道身影闪现,出现在了王曦的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众人立刻戒备起来。

什么人,速度好快!

“也是我的女儿……”

灵力自张吉的手,慢慢过渡到了王曦的体内。

“我们的女儿……”

陈敏芳右手一挥,十只鬼魂一字排开,鬼气森森,盛气凌人。

两袭白衣,无风自动,胳膊上,两枚臂章闪闪发光。

里十一院,正副院长亲临!

第九十章 里十一院

陈敏芳心念一动,十只鬼魂便向着前方分散开来,沿着柳瑗前去的方向,飞夺而去。

似乎是觉得数量少了些,她再次挥手,又招出了十只鬼魂。

杨允佶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

他发现了一个小细节,就连这些召唤出来的鬼魂,右臂上,都佩戴着里院的臂章。

一名里七院的医师走近杨允佶的魂魄,低声道:“杨主任,这样可能不太好吧。”

尽管杨允佶已经身死,但他仍然是场间的最高职务,所以,一旦有什么事,大家都还是不自觉地想向他汇报。

杨允佶明白他的意思,在这名医师的眼中,如此明目张胆地驭鬼战斗,的确是和里院以及地府的理念严重背离了啊。

他只是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无妨,后面自有上面来解释。”

他望向已经先行一步的陈敏芳,然后又看看正在为王曦注灵的张吉。

果然,里十一院的框架,已经开始搭建起来了啊。

之前他还只是有所耳闻,但没有想到里院的速度如此之快。

在他看来,目前里十一院还处于选址阶段,连挖地基的第一铲子都还没有下呢,要等到里十一院成建制,至少是一到两年之后的事情了。但没有想到,里院居然决定先行在软件方面将里十一院给武装起来。至于后面的硬件设施,可以再慢慢来。

张吉和陈敏芳来得如此之快,那么就和之前的猜想一样,里十一院的选址,将会和里七院比邻。

果然是雷厉风行啊,泓哥和三院长,都是厉害角色啊。

里十一院的建立,耗资肯定巨大,除了向上面申请经费以外,里七院还自掏腰包,硬是要掺一脚进来,说是支持兄弟单位基础建设。同样的,赵竹仁也咬了咬牙,向里十一院的公账上支援了大量的资金。

里七院自不用说,他们早就知道不管里十一院在哪里落地,都会成为离他们最近的一座里院,以后大家一同守国门。现在打好关系,以后有事儿也好说话。赵竹仁那边却不一样,要论地理优势,里一院,里二院,里三院互为掎角之势,相互之间距离不过两三百公里,这样一个铁三角根本不需要再借助外力了。

他只是有一种直觉,要解决遗人的问题,还是需要绕回最开始的地方,那就是巫!

千年前,医巫决裂,从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进而演化成相互攻伐。那为何会有这么一支隐秘的势力,独立了出来,用上帝视角观看着发生的一切。

而且有一点,非常重要!

那就是他们为什么没有选择医!?

他们选择的,是相对来说,较为弱小的一方。

这种桥段,简直太熟悉了,而且也太小儿科了。只是在从前,在没有了解到现在这么多情况的时候,不管是里院,还是地府,都有着眼界上的局限性。

可现在跳出来,再回头看,就很容易发现这一点。

遗人本身,精通医术和巫术,那为什么还要扶植巫一把呢?

难道炼魂的法子,他们自己不会吗?

要知道,炼魂就是他们传授给巫的,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切的起源!

那什么时候,才会需要扶植较弱的一方,对抗较强的一方呢?

翻一翻史书,答案一目了然。

当你无法对抗敌人的时候,那么便想办法分化他们,进而选择较弱的一方,进行扶持,让他们斗得不可开交,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说,遗人从一开始,就是医和巫的敌人!他并不是独立出来的,在医巫尚未分家之前,他们就和医巫没有任何交集!!

他们看起来也是和里院同宗同源,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同宗同源的势力,在理念上的差距,不会这么巨大!

就算是医和巫之间,当把炼魂一事去开之后,纯粹从观念上来看,双方的矛盾也并没有十分尖锐。至于后面的很多矛盾,纯粹是双方打红了眼,对人不对事了。这点上,双方都有责任。

这样想的话,遗人在这一点上,应该是对巫撒了谎。赵竹仁没有什么证据,仅仅只是一种直觉。

硬要说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持他的话,那可能就是遗人对于很多东西的命名,和里院不一样,但这肯定不能拿来作为证据的。

炼魂之法,一箭双雕。

保全了巫,并且控制了巫,同时,他们也因此而得利。

但时间过去有一阵子了,里院和巫联合起来,针对炼魂进行了研究,发现其效率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高。

或许古时候,人们会对这种不劳而获的实力增长产生极大的兴趣和依赖,但是经过科学的计算之后,却发现通过炼魂所获得的实力增长,大概是正常修炼的效率的1.5到2倍之间。

不是说这个数字不吸引人,但诱惑力远远达不到让巫铤而走险的地步啊。

但这也没办法,那个时候,医和巫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大家坐在一起,慢慢进行着研究。

所以,炼魂,对于遗人来说,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这一点上,巫也开始回过了神来,开始仔细回忆,最后却发现,几乎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大巫,是寿终正寝的。

在他们垂垂老矣的暮年,通常都会有遗人前来迎接,打着升仙和往生极乐的幌子,将人带走。

再结合着不久前的平安夜一战,上百大巫,全部魂飞魄散,无一生还。

这样看来,遗人其实对巫的命,也不是太珍惜,他们只要将人给弄来魂飞魄散就够了。

顺着他们的这个思路,同时再想一想最新获取的关于人类进化的情报,就很容易推导出下一步了。

他们的敌人,是地府,要攻击地府,则需要先除掉医。而那个时候医和巫尚未分家,那么便制造裂痕,分离两家。可是没想到,在他们搞小动作之前,巫自己作了个大死,玩儿脱了,被统治阶级举起了屠刀。于是他们顺水推舟,立刻就全盘接手了巫,扶植起来,对抗太医院。

想一想,遗人目前为止,都做了些什么大事。

其实说穿了,总结一下,也就两件。第一是试图打开鬼门关,造成百鬼夜行。第二,便是炼魂或者说将人弄来魂飞魄散,无法再入轮回。

而这两件,其实根本没有损害到里院的任何利益!

但是,却在破坏着阴阳的平衡!

人类进化没有说错,他们只是没有全面的了解到事实的真相,或者说他们以为的,只是遗人让他们这样以为的。

赵竹仁曾经找常玉跟何宇雨商量过这件事,但这两位副院长都表示,一切听他的。三位院长联合签字,医务科和财务科根本无力阻拦。

于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建立里十一院,而上面的资金还没有完全到位的前提下,里七院和里三院,已经分别把手伸了进来,前期资金注入,开始了里十一院的初步建设。

那名医师见杨允佶如此说话,也就行了一礼,继续开始着自己的警戒任务。

杨允佶又如何不知道这样明目张胆地驭鬼战斗不合规矩,可他也没有办法。

要成立里十一院,这是一个必须要讨论的问题。

因为驱鬼赶尸,都是巫的拿手好戏,难道因为制度上的问题,就让人家自废武功?

再说了,每一座里院,可都是私底下扣留着一些猛鬼厉魂,用以研究或他用。这些地府都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里院自己管得下来,不出事儿,那就行了。

但里院这种情况还好说,毕竟只是用以研究或者演习用。但里十一院的这些人,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要驾驭着这些鬼魂去战斗的啊。

这又不能和牛郎的处理方法相同,设定一个年限,就把那些鬼魂交由地府带走。虽然阳巫一脉相对温和,但据了解,也依然留有上了百年的厉鬼,这种狠角色,难道一开始就给人家没收了?

就好比刚才,陈敏芳一人之力,同时驱使着二十只鬼魂,而这之中,实力最弱的,也是有着十年道行的了。

这些事情,都只有慢慢来,里十一院的建立才刚起步,而且两家融合的过程,也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既然以后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了,坐下来慢慢谈,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张叔,我……”王曦感觉到了身后之人,刚开口,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连杨主任都如此,更别说你了,走吧!”说完,他收回了注灵的手,一马当先,也不管王曦跟过来没有,追着陈敏芳而去。

王曦看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嬴莹一眼,此刻,嬴莹的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么苍白了。

援军表现得很给力,连红细胞悬液这种东西都带着有,既然人刚才都没有断气,现在也就断不了!

“去吧,遵循你的内心,免得以后心里留个疙瘩。我反正都这样了,要是真的救不回来,也就一了百了,就算救回来了,我也不怕事后三院长找我麻烦,在床上躺他个一年半载的,看他拿我怎么办?”

杨允佶知道王曦是个善良的人,有些时候做事拖拉,显得有些多愁善感,之前他写给赵竹仁的针对王曦的评语,其实完全就是希望王曦成为什么样的人,而那些评语的内容,其实根本不是王曦目前所具备的。

此刻,王曦想必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会连累到其他人。

于是,他不得不再推他一把。

哎,这个小伙子就是这样。一个十分矛盾的人。

明明是无论如何要去的,可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又会瞻前顾后,虽然他到最后,肯定还是会去。着实令人讨厌!

“这就是主治的感觉吗?”王曦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对着暗处点了点头,也犹如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随着灵力的提升,王曦的感觉也变得更为敏锐,此刻他才发现,在暗处,都还隐藏着不下二十名巫。在这其中,甚至有熟人,以前小一他们寨子的头人,唐衫宝。

“小王先生,又见面了。”唐衫宝招呼着剩下的巫,追上了他,看来,他们便是为王曦保驾护航的人了。

这个阵容比里院拿出手的,显得更为的阔绰!

六名大巫,十多名祭巫!

王曦看了一下唐衫宝的臂章,道:“宝叔,以后我可不敢这么称呼你了。”

那臂章周围可是代表着副院长的纹路啊。

唐衫宝笑笑,道:“没事儿,别担心,小一这孩子,可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

王曦向来如此,一旦有个子更高的人站出来把天顶着了,心里便安稳了,道:“宝叔,我记得你才是寨子里的头人,怎么反倒是张叔当了院长?”

这话一问出来,身旁不少巫都笑了起来。

唐衫宝道:“我划拳划赢了,于是他就当了。说好了,谁输谁当。你也晓得,我们这些人,都自由散漫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约束。张吉本想耍赖,但奈何是当着众人的面划得拳,于是他加了一条,要让我当副院长,把我硬是给拉下了水。”

唐衫宝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方向,同时招呼了一声,顿时,又是四五十只鬼魂分散开来,疾驰而去。

此时,这一边。

“杨主任,忍着点儿,会很痛。”一名医师对杨允佶说道。

杨允佶苦笑道:“没办法,抓紧时间吧,这个我也没有经验啊……”

刚说完,他便感到头晕目眩,然后是一道刺眼的白光,跟着便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向着肉身的方向拉扯。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头顶传到了足底,将杨允佶痛得来龇牙咧嘴。

终于,他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龟儿子,聂烽,老子不弄死你!”杨允佶有气无力地说着,“快,给泓哥打电话,里院的内鬼,就是聂烽了……”

说完,昏迷了过去。

第九十一章 追

王曦平时所掌握的御风之术,真的就犹如脚底生风这个词语一般,源源不断的风力,犹如风火轮一般,使人在奔跑时每一个瞬间,哪怕脚掌着地的时刻,也在前行。

但巫术不一样了,就好像呼风唤雨一样。

巫说风来,风就真的来了。

在自己的身后形成极大的风压,只要自己轻轻点地,离开地面,就会向前冲出一大段距离。

但这两者各有千秋。

医术的御风,需要符纸或者手决支持,巫术的御风,是属于言出法随的诅咒祈祷,哪怕是呼唤来了风,但也无法长时间维持,需要不断地施术。

就这样,一群巫带着一个医,浩浩荡荡的向前追去。

有着王曦这么一个移动的符纸仓库,每一个巫身上都被贴上了风符。

在医术和巫术的双重加持下,他们的速度极快,须臾间,不仅追上了张吉和陈明芳,甚至连柳瑗他们,也进入了视线范围。

王曦等人在飞速前进,途中,他看到了一只鬼魂停留在原地,胸腹之间,有一道巨大的口子,灵力正源源不断自伤口溢出,看样子应该是被第一梯队的柳瑗等人所伤。突然从后方冒出来那么多鬼魂,这群人肯定是出自本能反手就是一刀,估计后来看到了臂章,才就此收手。不过也不会停留下来为其注灵疗伤了。

里院,鬼魂,巫。三个梯队层次分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寻觅着周柯和小一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奋力直追。

突然,在最前方的柳瑗,带着里七院的人,停了下来,四下张望,眉头紧皱,不用想便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了。

“线索断了。”跟着赶到的张吉道。

“两人一队!分头找!再次发现气息,立刻联系集结!”柳瑗只是思考了两秒,便做出了决定。

“不可,你们人少,小心被吃掉。”张吉道。

柳瑗本想道:“里三院和里七院的事儿,不用你们插手。”但是见张吉和陈敏芳以及众多巫的打扮,也明白了几分,道:“张叔,如果要帮忙,那就跟上来吧。”

说完,指定了四个方向,便再次消失在夜空中。

张吉看着这一幕,不由感叹。里七院的纪律,真的好强!

一旦拥有指挥权,哪怕是一名主治医师,也可以轻易地安排副主任医师,不会有任何阻力,执行力超强!

这也是他和唐衫宝相互推诿院长位置的原因之一。

阳巫一脉,本就松散,即使关系交好,三年五载才走动一次也是常事,就算现在融合,相互之间也并不太熟悉,要想达到里七院这般,至少在他们这一代人是不可能了,只有那种一起成长起来的同期,最终才能磨合出那种信任和默契。

王曦立刻就要追随着柳瑗的方向而去。

陈敏芳拦下他,道:“别忘了,遗人精通医术和巫术,掩盖气息,对他们来说,也一样的容易。阿吉。”

被陈敏芳点名的阿吉站了出来,蹲下身子,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一袭大白袍便出现在了半空中,旋转了几下,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地飞了过去。

“小王先生,这是小红的孪生蛊虫,不比你们的一线牵差。”阿吉憨厚地对着王曦笑了一下,然后退了下去,等候命令。

“走!”张吉只是说了一个字,便再次在这寂静的夜色下起跳闪夺。

“已经有鬼魂前去传消息了,或者你给柳先生打个电话也行。”阿吉跻身到王曦身旁,他猜出了王曦的心思。

王曦点点头,道了一声谢,心情依然沉重。

尽管小一的父母已经都出现了,而且还带着这么多的大巫和祭巫,但只要没有亲眼看到小一,他的内心就非常的焦虑。

“小王先生,别担心,从小白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来,小红目前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你也知道,小红是自动护主型的,只要它没事儿,小姐就铁定没事儿。”阿吉继续道。

王曦问道:“那距离还有多远,你能知道吗?”

阿吉道:“这个就难为我了。”

“加快速度,对方有交通工具。”在最前头的张吉开口道。

陈敏芳心念一动,第一批招出来的鬼魂,便立刻提速,追着小白飞去。

哪怕这些鬼魂打不过,但也可以咬住他们,如果运气好,能拖上一拖,就更好了。

但是过了大概五分钟后,张吉停下了脚步,道:“越来越远了……”

王曦看着这偏僻的地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突然,他摸出手机,拨通了高斯的电话。

在他了解到的情报中,遗人是从来没有使用过交通工具的,那么今晚的事儿,肯定有人类进化参与进来。

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然后询问看对方能有什么办法。

挂掉电话之后,他见所有的巫都用一种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不由出声询问怎么了。

“那个,小王先生,张叔只是说越来越远了,并没有说联系断了……”

“那现在是……”王曦问道,因为他看到刚才射出去的鬼魂和小白都已经开始返回来了。

“那该看我们是如何隐藏气息的了。”张吉道。

……

……

唐否用手托着昏迷中的小一的下巴,捏了捏她的脸蛋儿,道:“陛下点名要她?”

一旁的小齐道:“呃……据说……”

唐否举起手,打断他,道:“我懂。”

说完,他又指着被束缚起来的周柯的魂魄道:“那这么个玩意儿,带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小齐道:“此人叫周柯,是里三院赵竹仁的弟子之一,先前在身死后,魂魄出窍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向我们发动攻击,但奈何那时他实力大减,轻易被擒了。”

唐否又走到周柯面前,盯着周柯的眼睛道:“我知道他是谁,我问的是为什么带回来,杀了不就完了?”

小齐道:“唐大哥您可能……又没有看作战计划……在计划里,我们除了要将张小一带回来,还需要带回三院长的弟子,三个都能带回来最佳,如果实在不行,王曦则是第一选择,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算是勉强交差了。”

唐否疑惑道:“还有这事儿?”

说完,自己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如果能带走赵竹仁的弟子,那么就可以混淆视线,让里院猜不透他们到底是想要劫走谁。

现在大家都知道,里三院可是在灭阴巫一役中立下了头功,等同于斩了遗人的一臂。虽然遗人并不在乎,可里院却会这么觉得。

所以,绑走赵竹仁的弟子,很容易便会被猜想成是一种报复行为。

同时,还可以利用他们,来威胁张小一。

据说,这个女孩儿胆子小,经不住吓,没什么社会经验。

到了那个时候,还不是怎么说,张小一就得乖乖地怎么做。

嘿嘿,等回去了,自己干脆向陛下进言,把这个张小一纳为妃子,那这一记耳光扇在里院的脸上,才叫响亮呢。

呃,也不对,干脆自己留着好了,先看下陛下什么意思,如果陛下无意,干脆就向陛下请赐,也不错。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心情大好,然后一拳打在周柯的肚子上,见到周柯痛苦的表情,故作惊讶道:“呀呀呀,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攻击到鬼魂,好奇怪啊。”

周柯吃痛,道:“我也不知道,你回去问问你妈。”

一旁的小齐听得此言,一记耳光就扇了过去,道:“还嘴硬!”

唐否更加得意,道:“哎呀,连小齐你也能攻击到灵体了,这怎么回事啊?”

周柯大笑起来:“这,可能就要问他的上一代直系女性亲属了。”

唐否又是一拳轰了过去,觉得不解气,又连续轰了十来拳,一旁的小齐也不劝,就这么看着,直到唐否觉得稍稍有点儿累了,才递过去一杯水。

唐否接过水一饮而尽,突然转头对小齐道:“你说,我如果朝着他撒尿,会不会尿到他身上?”

小一歪着脑袋,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最后道:“唐大哥,您的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是高明,毕竟谁也没这么做过。但有句话说得好,知行合一,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唐否看着他,道:“哟,小齐,可以啊,还知道知行合一了,看来我给你的书你在看啊,而且居然还看到王守仁的心学了。很不错啊。”

唐否一边说,一边开始解开了皮带。

小齐谄媚道:“跟着唐大哥做事,自然不能那么鲁莽了,而且只要唐大哥让我去做的事,那就肯定是对的。”

随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唐否脸上露出了舒缓的表情,他转头对小齐道:“看,有效果。”

他看着自己的尿液,从周柯的小腿上缓缓地流淌到地面,高兴极了。

说完,又是一拳,招呼到周柯的脸上,道:“你这眼神,着实让人讨厌,你们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的情形,难道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惊天逆转吗?”

周柯道:“那你要什么眼神,我做给你看。”

唐否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虽然他已经重新夺舍,不再是之前的容貌,但在他听来,周柯这话,就是在讽刺他。

之前和赵竹仁交手的那一次,自己曾说了大话,但却被打了脸,当时赵竹仁便是来了一句“你要看什么表情,我做给你看。”

唐否沉默了一会儿,怒极反笑,没有再对周柯动手,反而是重新来到了小一身旁,摩挲着她的脸颊,道:“既然你是个硬汉子,我收拾不了你,那就只有欺负欺负弱女子了。哎,没办法啊,三院长的弟子周柯太硬气了啊。听说,这是你小师弟的相好,我先来帮他享用一番,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恨你这个当师兄的啊?”

周柯的表情变了变,用力挣扎起来。

唐否似乎很满意周柯的反应,道:“对了嘛,你总要给出点儿正常的反应嘛,让我觉得,是我在掌控着场面嘛。”

周柯道:“好!你说了算!”

唐否摇头,慢条斯理道:“不行,你这个表情太凶狠了,重说一遍!你的语气,显得马上就会有你的人追来似的。”

周柯立刻道:“好,唐大哥是吧,你说了算,你要是愿意,再来尿我一身都可以。”

唐否绕到他背后,不断轻轻地拍着他的脸,道:“你看看小齐手上的是什么,别忘了,论巫术,我们也不差哦。”

周柯定睛一看,小齐手上,赫然便是小一随身携带的护主蛊虫小红。只是此时,已经被压制成了虫子的原形。

“所以说,想着靠蛊虫来定位,真当我们是傻子?诶,小齐,你说,攻击灵体的裆部,会不会有效果?嘿嘿嘿。”唐否笑了起来。

“唐大哥,知行合一,知行合一。”

唐否点点头,又绕回到周柯的正前方,抬起右膝,猛地顶向了周柯的裆部,然后看着周柯痛苦的表情,闭着眼睛道:“周柯啊,不管我怎么折磨你,你竟然是连哼都不哼你声,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唐否还是那个唐否,最喜欢的,便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周柯的实力,在他之上,但此刻却被他狠狠地践踏在脚下,随意地蹂躏,这让他得到了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土包子……”周柯虚弱地道。

唐否皱了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土包子的意思就是……没见过世面……”周柯虽然痛,但却笑了起来。

这个遗人,他有恃无恐的底气,居然是这个?

是,斩断了自己和小一身上的一线牵,也将小红的气息给彻底压制。

不论是里院,还是巫,都没有办法找到他们了。

但是,不该这么没见识啊?

现代科技,微型定位器都不了解一下的吗?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类型的……但我周柯,是有仇当场就报了那种……至于我两个师弟……算了,你既然都对我们这么了解了,我也就不说了……”

动他周柯,便是在摸柳瑗的老虎屁股。

动小一,便是在触王曦的逆鳞。

第九十二章 突变再生

唐否经过上次一事后,又在山中修养了些许时日,心性有了些变化。但毕竟时间太短,要想从骨子里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终归太难。

周柯的那句“有仇当场就报了”再一次地刺激了他。这句话,也是当初赵竹仁曾经说过的。

只不过,恼归恼,他再次对周柯拳打脚踢后,抓着周柯的脑袋,吼道:“有什么好笑的!?”

周柯居然说他是土包子?!

心高气傲的他又怎么能够接受?

可潜意识里,他却觉得,周柯另有所指。

是什么?!

这次计划里面漏掉了什么?!

他知道,这次抓捕小一的行动,在计划上制定得其实十分仓促。

在消息传回,确认小一就在里三院之后。他和师傅杨禄明之间,便开始了布局,准备按照陛下的旨意,将小一擒回。

可不到几日,便再次递来了新的消息,说小一已经到了里七院。

匆忙之中,杨禄明只得重新再制定新的计划。但却被帝王给亲自接手了。

可这次,里院那边儿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于是杨禄明只得多思考一些了。

这人类进化,可就在里七院的嘴边。

里院此举,难道是已经洞悉了他们的意图,准备来个一石二鸟,把他们也给钓出来。

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暂时先按兵不动,等有了更多的情报再说。谋定而后动,一向都是他的风格。

里七院的情报,族中基本上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上至院长,下至普通住院医师,他手上都有详尽的人事资料。可偏偏对于里七院的入口,里院的那位,一直没有松口。

对此,他倒也并不太强求,既然双方只是合作,各自总会留有一些底牌。不过,能把人事资料收集到这种程度,他本人就在里七院的概率,非常的高啊。

杨禄明只得如此猜测,倒也不敢笃定。

毕竟,里院的这位,有着什么样的手段,他可是清楚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做事留这么明显的尾巴,他可不敢就此下定论。

等到陛下快失去耐心的时候,那人递来了新的消息,说是里七院发神经了,走了一大批高手,去欺负别人小国的巫师势力。同时,里七院的学员,将会参与难度不大的一些针对人类进化的小人物。

这可是天赐良机!

根本没有时间再来布局,他选择直接用强!

他知道,族中的秘法对里七院的人来说,有用,也没多大用。

因为里七院的人,普遍比较有血性和匪气,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很容易做出以伤换伤这种选择。

事实上,这和他预想得完全一样。

在得知是杨允佶带队,陪着王曦去做任务时,他便立刻调集了十来名属下。目的只有一个,将小一和王曦带回来,至于其他人,生死不论。

这些属下都是他精心培养,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高手,但言听计从,用起来十分顺手。而且也是一群死士,就算对上杨允佶这种高手,也根本不会有任何畏惧之心。

所以,此时此刻,周柯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他唐否明明才是主宰着局势的人啊!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唐否失去了耐心,越来越没有底气,像个疯子一般,表情狰狞,狂风骤雨般的拳头,不断地打在周柯的魂魄上。

“土包子?!居然说我们是土包子!?我身上流淌着的血,不知道比你们这些贱皮子高贵多少倍!这山!这水!你们这些贱人,有何能耐霸占着?”唐否声嘶力竭地吼着。

周柯此刻的灵体已经变得十分淡了,忍着痛,道:“对不起……刚才……你可能误会了……我没说……你们是……土包子……我只是在……说你一个人而已……哈哈哈哈哈……”

小齐连忙拦住了唐否,道:“唐大哥,再打,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唐否却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道:“先前被他一打岔,忘了正事儿了。来,周柯,看看我怎么享用你弟妹的。你喜欢哪种?就现在这样?还是把她弄醒,看看她无力反抗的样子。”

“唐大哥!?”一旁的小齐见唐否似乎是要动真格了,连忙劝阻道。

周柯再次笑了起来,道:“唐大哥,你了解我吗?”

唐否道:“了解谈不上,但我知道,你根本不敢看。”

周柯道:“你知道智商被碾压,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吗?”

唐否脸一沉,道:“你又想要说什么?苦头还没有吃够?”

周柯虚弱道:“你不敢杀死我,也不敢动她!你只是小角色,你的任务,便已经到此结束了。至于后面的事儿,你掺合不了了。是,你说对了,我的确不会容忍你动小一,但是呢,唯一让你停止那样做的办法,居然是我向你服软?我周柯自认还没这么大的名气,劳你们专门走这一趟。所以说,你就是个跑腿儿的,连上面为何要抓我们,说不定都不知道。”

周柯所猜测得不错,在这种情况下,他那聪明的脑瓜依然在稳定地运转。

唐否被说中心事,心有不甘,突然,坏笑道:“小齐,把她的衣服脱了,再把她和周柯放一起,照几张照片,以后有空,寄给王曦。周柯啊,放心,这邮费,哥哥我就帮你出了。哈哈哈哈哈哈。”

似乎这个主意,让他很是得意,摸出了手机,准备拍摄起来,并催促小齐动作快点。

周柯看着这一幕,道:“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嘛,至少还懂手机怎么用。”

唐否道:“你还真以为我们和巫是一样的?”

周柯笑道:“至少,玩《王者荣耀》,她可能比你还溜。”

唐否似乎是回过神来了,道:“你在拖延时间?”

周柯道:“总要有点儿希望,不是吗?”

开玩笑,周柯怎么可能把实情说出来。

就当小齐开始走到小一身旁时,唐否的电话响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唐否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对方所说的话。

他们知道,里院在谋划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绝对不是什么抓内鬼之类的。

他们谋划的,是里十一院的建立!

一旦里十一院建立起来,里院的实力便会提高一大截,然后,总会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族中的秘密。

但是,刚才师傅居然说,已经出现了里十一院的人了!

虽然具体的细节还不清楚,但如此的话,抓捕小一,就显得十分的多余了。

里院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在原本的计划中,这件事至少需要两年之后,才能够完成。

而在此期间,只要把小一控制起来,那么时间已经足够完成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了。

当然,仅仅是这一点,还不至于让唐否完全手足无措。

让他感到震惊的,是杨禄明告诉他的第二点!

那就是他们之前猜测的,错了!

里院在建立里十一院这事儿不假,对他们的威胁也很大。因为一旦里院发现了巫术和医术这二者之间的联系和秘密,他们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但还有件迫在眉睫的事情,那就是里院居然和地府在商讨阴兵阳间作战的事情!

那种被里院称为牛郎的东西,必须破坏掉!

“师傅,现在怎么办!?”唐否问道。

“立刻把小一带回来,不然我们之前的行动就没法解释了,至于周柯,留在那里放了就是。”杨禄明道。

“可是……”

“赶快!你难道意识不到这新出现的两种情况,将会有多么凶险吗?!”杨禄明道。

里院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无意而为之?!

这两招,一攻一守。

在一瞬间,就左手持盾,右手握矛!

还好里院的那位提醒得及时,看来之前的确是错怪他了,这么重要的情报,里院绝对只会局限在院长级别!

但还好,事情虽然严重,但还没有到不可挽回之地。

而且现在看来,里院的那位,有办法直达天听。陛下居然还比自己更先一步知道这个情况。据说,也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不过,这次行动是陛下点了头的,这个情况,只是突发事件,不存在交不了差的说法。只要唐否能把小一完整地带回来就好。

至于周柯,一个魂魄而已,留之无用了。

等等!牛郎!?

里院的现代医术,可比自己这边高出太多!既然都能制造出牛郎那种东西了,那周柯也完全可以被复活!!

想到这里,他立刻再此摸出手机,联系起唐否来。然而不管是唐否,还是小齐,以及出动的其他人,都没了回音。

陛下误我啊!!

这次行动,陛下交付下来之后,自己草草过了两眼,觉得问题不大,也就没多想了。

但是!不管是陛下,还是否儿!都对现代科技的认识有着严重的不足!

是,医术和巫术之间的那种灵力定位,的确很好斩断!

但是,他们却根本不知道,在六扇门的支持下,经过上次嬴莹被劫掠一事之后,所有的里院医师身上的某个地方,都被皮下植入了微型的定位器!

自己是知道这点的!

可思维习惯如此,或许让自己亲自制定计划,会有时间把这点考虑进去。

但让自己过一遍陛下亲自制定的计划时,就想不到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杨禄明也立刻心急如焚地朝着唐否那边赶去!

如果唐否落入里院手中!

万事休矣!

……

……

唐否挂了电话,提着刀,吩咐小齐把小一背上,准备一刀结果了周柯。

“唐大哥不可!国师行事,向来谨慎,我们也无法随意猜测,说不定,就是要留他一命,才会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快走吧!唐大哥!”小一焦虑道。

唐否恶狠狠地瞪了周柯一眼,又踹了他两脚,然后和小齐毫不犹豫地带着四五个手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已经感觉到,有数十股强悍的气息,朝着自己的方向袭来。

这种情况,其实已经算是被咬上了。

里院怎么做到的?!

“大家注意,随时转换阴阳。里院的人来了。”唐否命令道。

不能心存侥幸,也不能硬碰硬,师傅一定会来,坚持住,就是胜利。

就这样,几人在夜色中起伏,不断地跳跃,然后……

人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只剩下唐否和背着小一的小齐和另外两个下属时,唐否才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下的手!?

正在他疑惑之际,从头顶上剩下来两只惨白的手,拽着他就往天空上拖!

他反应倒快,挥手就是一刀,向着头顶砍去。

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一行人,是被厉鬼缠上了。先前自己被拖拉之时,有那么一瞬,他都想再次逆转阴阳,可吃不准那厉鬼什么道行。万一逆转阴阳之后,自己的肉体是逃脱了,可灵魂再次被擒于人手,那不就闹笑话了吗?

那厉鬼悬浮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眼框里,是一片如墨般的漆黑。

“放下她。你们走。”张吉的话语很平淡。

唐否看着张吉以及一众大巫和鬼魂,道:“可以,但我怕下一刻,你们就把我给杀了。”

张吉道:“条件你说。”

“让张小姐送我们一程,时候一到,自然便放了。”唐否道。

张吉看了看王曦,道:“你给他上上课。”

王曦看着昏迷不醒的小一,虽然担心,可却像是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一般,道:“那你现在杀了她,我们再杀了你。”

话音刚落,柳瑗带着周柯虚弱的魂魄,以及八名里七院的医师,也围了过来。

好了,标准的里院作风!

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虽然都不是褒义词,但很爽啊!

唐否明白了王曦的意思,小一此刻是他的人质,他不敢杀,可真的杀了,里院也有办法救活。

一如当初放弃肉身时的那种果决,唐否道:“一千米,我再带张小姐走一千米,一千米后,是生是死,就看小子的造化了。如何?”

他的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因为只要他敢把小一放了,以里院,尤其是里七院的性格,是绝对马上就追上去的。

再加上张吉和陈敏芳都在这里,于公于私,都会找他算账。

张吉点头,道:“好。”

然后便看着唐否和小齐开始带着小一转身离去,步伐缓慢,中途居然还坐下来盘腿休息了一会儿。

看样子,是打算在最后一刻夺命狂奔了。

杨允佶已经回魂,也是十分虚弱,最后一刻,才由两名医师搀扶着赶来。

“张院长,赶快……解决此事……然后回里七院……出事了。”

他示意身旁的人接着说下去。

“按照杨主任的指示,我们向石院长通报聂烽叛节一事,但是石院长已经和各位带队主任分开行动,于是带着人立刻赶往聂烽主任所在的区域。发现聂烽主任不知去向,所带急诊科十名副主任医师全部命丧当场!然后,缅甸,泰国,老挝,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的巫师势力出现。前三国势力阵前倒戈,石院长正带着大家且战且退,伤亡惨重。就目前看来,其实是我们里七院,被他们几个国家联合起来下了个套。”

王曦道:“那赶快向里三院和里九院,里一院,里二院求援啊!”

“还有一件事,与此同时,日本方面的线人传来消息。里十院副院长叛节,带领部分本土里十院医师以及日本阴阳师,对里十院发动了冲击,目前里十院已经彻底沦陷。所有主任医师均被控制。在混乱中,人人自危,敌我不分,伤亡也十分巨大。其中,里十院院长陈日津下落不明。所以……”

里七院,里十院。

一个最西,一个最东。

所以,援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到。

第九十三章 里七院,死战!

“老黄,振作一点!”石建泓一个静心咒打在了黄义歆的额头之上,但是后者却依然神情恍惚。

“不对,不对,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聂黑牛绝对不可能是里院的内鬼,我和他是同期!我们一起进的里七院,就连进修,当初我们两人也是一同去的里一院!要说他是内鬼,打死我都不相信!”黄义歆道。

石建泓道:“刚才和那边联系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杨允佶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但估计好不到哪里去,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他亲眼所见,再加上这一地的尸体,怎么解释?!”

黄义歆道:“楚江王的事情,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简直一模一样啊!这肯定有误会!或者说,就是杨胖子在说谎!一定是的,对了,是杨胖子在说谎!”

石建泓道:“那你倒是把聂烽给老子找出来啊!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些急诊科的人,全部都是死于外科战技!其中有三人,都是被别人背后抽刀子,一刀毙命!连魂魄都没有留下!杨胖子说谎?那难道是他把这些人杀的!?”

黄义歆沉默了下来,杨允佶远在天边,这些枉死的副主任医师,可是近在眼前啊!

一下子死了这么多副主任医师,石建泓的心都在滴血!

里七院急诊科,基本上算是快要丧失战斗力了!

“泓哥,已经安排好了,留在家里的急诊科的兄弟们,已经全部被控制起来了,不过大家并没有什么抵触意见,同样也对事情感到震惊。”孙卫走到二人身旁,汇报道。

石建泓点点头,道:“六扇门给我们标记好路线没有?”

孙卫道:“目前头顶上并没有我国的卫星,大概需要27分钟之后,才会有卫星过来,而且并不带红外成像……如果需要的话,只能租借……租借……日本的卫星……他们刚好有一颗在我们头顶上……”

“日本……”石建泓的眼神中射出精光,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也就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现在全在别人的掌握之中?”石建泓望着天空,举起右手,做出了一个非常不符合他院长身份的不雅手势!

这简直是最坏的结果啊!

“胡夕莲!”石建泓叫道。

听到叫声,里七院护理部主任赶快跑了过来。

“你们,脱掉里院的白大褂,隐藏身份,等会儿一打起来,你就带着护理部的人迅速逃离,明白吗?”石建泓道。

这次钓鱼行动,规模较大,他把护理部也给捎上了。

在本来的计划之中,护理部的人,是用来给敌人疗伤的,顺便算点儿工作量,月底大家多点儿绩效,但现在没有想到,竟是拖累了她们。

毕竟,护理部的护士们并不擅长战斗……

胡夕莲轻轻笑了一下,道:“泓哥,这身衣服,穿上了,就脱不下来了,你再说让我们这些女同志脱衣服的话,等回去了,我绝对去医教部和医务科告你性骚扰!”

里七院的强悍!是刻进了每一个里七院人的骨子里!岂有临阵逃脱的道理!?

石建泓看着胡夕莲决绝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又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凶险。

日本!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缅甸!泰国!老挝!

很好!很好!

他在心里一个一个地默默念着这几个国家的名字!

虽然这件事情上来说,没有绝对的是非。里院先霸道的不讲理在先,可这是强者的权力,弱肉强食的世界,本就如此。再说了,里院的要求,也只是要对方交出当年暴乱事件中未受到处罚的人。

可是没想到,这几家反倒是联合起来给里七院设了一个套。

在发现联系聂烽未果,匆忙赶到此地之后,最前哨也就失去了联系,直到最后,才有一名里七院的医师,以魂魄的形态逃回,说出了当前的事态。

石建泓的灵识铺展到了极致,确认了他的话语。

此时,除开日本的阴阳师,其他五个国家的巫师势力,至少来了一大半,浩浩荡荡,起码上千人,而且是典型的围三阙一,而缺的那一方,却不是里七院本部的方向……

此次出来,石建泓带有黄义歆、聂烽、孙卫、谢治晋、胡夕莲,然后跟着一百来号人。

现在,急诊科已经全灭,充当前哨的十多人也全灭。

他已经将剩下的人全部都收拢,清点了下人数,加上各位主任,还有八十多人。

而对方,是上千人……

“泓哥,分散突围吧,我怕他们没有底限……”孙卫提议道。

石建泓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倒没有先否决这项提议。

“六扇门发来消息说,我们埋在印度的线人反馈,印度军方,有两个导弹基地有异动,我怕……怕他们直接用重炮轰……”孙卫道。

里七院的人再强悍,全部扎成一堆,一枚导弹,就可以全部炸成碎肉。别忘了,此刻头顶上还有一颗日本的卫星在盯着呢。

“他敢!”石建泓怒道。

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规矩。

印度这个时候,要是敢掺和进来,那么哪怕今天这里里七院的人全部死绝,剩下的里七院人,就可以连家都不要!带着满腔的怒火,冲进印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哪怕搅得他印度天翻地覆,杀得来他尸山血海!里七院也绝对会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里院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居然被别人钓鱼了!?

那么就丢掉一座里院不要了!

也要重新确立我里院的威名!

以及,我里七院的凶名!

至于那五个国家,哼哼,今晚之后,自会有其他里院来料理!

此刻,十一位院长,除了陈日津联系不上,其他的都已经从睡梦中醒来,开始进行着人员的集结和安排!

除了有援军之外,复仇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明天早上,一定有很多人见不到初升的太阳!

地府的各位,准备着加班加点挨个判吧!

阴兵借道!将会是常态!

里院会让你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忙得喘不过气来!

这口气,里院咽不下去!

“泓哥,对方来电话了……”孙卫举着一部卫星电话,递了过来。

石建泓道:“谁?”

孙卫道:“菲律宾巫师首领,桑托斯。”

“那你和他谈吧。”石建泓淡然道。

孙卫叹了口气,正要开口,石建泓又道:“英文中文?”

“中文。”孙卫回答。

石建泓随便点了一名医师,道:“来,你来和他谈。”

那名医师愣了一下,道:“院长,谈什么啊?”

石建泓道:“骂人会吗?最常用的那三个字?发音标准点,我怕这些土包子听不懂!”

那名医师接过电话,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石建泓的命令,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么三个字,要不是语调语速不同,还真的以为是一台复读机呢。

谈?谈个鬼!

“地府那边怎么说?”石建泓问道。

孙卫摇摇头,道:“泓哥,阳间阳事,他们不好插手!”

“一万具牛郎!就问他们答不答应!”

孙卫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要是开了先例,那以后可就混乱了啊……

而且,这一万具牛郎,上哪里去找?

至少今天晚上和对方交起手来,那可就绝对没有轻重了,躺下的,肯定全都是缺胳膊断腿儿的,不可能拿来做牛郎了。

“你只管去谈,尽人事,听天命。老黄,不管怎么说,先把眼下应对过了,再说聂黑牛的事儿!”石建泓道。

黄义歆此时稍微冷静了些,道:“谢治晋,带着你手下的人,布置阵法,老子就还不信,他印度真的敢给老子下炮弹雨!”

石建泓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要战,那便拿出个战的样子来。

这时,两名医师,突然跑来,道:“院长,对方来了一个人……”

看来,想和石建泓直接通话不成,居然派人过来了。

石建泓没有丝毫犹豫,叫住孙卫,道:“告诉地府,一万零一具牛郎。”

然后点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不再说话。

那两名医师摸不清石建泓的意思,转而望向黄义歆。

黄义歆轻飘飘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离开,去帮助谢治晋布置阵法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呵呵,和里七院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了,居然还想给一巴掌再给颗糖?

里七院反手就是两耳光!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胡夕莲道:“泓哥,我觉得还是应该听听他们说什么,至少要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怕,这背后又有遗人在作妖。”

石建泓摇头道:“问题,是会搞清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已经这么做了,那么就要承担这么做的后果。我们不听解释。”

胡夕莲道:“可是……”

石建泓笑道:“胡主任,我问你,就算此刻他们全部撤走,放我们一条生路,接下来呢?我们怎么做?”

胡夕莲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泓哥,是我想错了。护理部全体护士!协助麻醉科布置回复及疗伤阵法!”

是啊,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就算他们放里七院一条路又怎样?

石建泓就带着大家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前留下一句“等着!”之类的狠话!?

这对里七院的人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人都怕死,但里七院的,更怕丢人!

尽管那样,也不会有任何一座里院的人出来加以指责,甚至还会认同他们的做法,可终究会让里七院的人道心蒙尘。

上至院长,下至住院医师,将会一辈子活在这个屈辱的夜晚!

“倒霉……”石建泓自嘲道。

兴致勃勃出来打猎,还婉拒了其他各院想来凑热闹的人,没想到却湿了鞋。

他知道,此刻其他各院的人,都在想办法,都不愿意看着他们这样轰轰烈烈地去死战。

那些人想看到的,是里七院的人平平安安地回来,然后在以后的日子里有空就拿此事儿来打趣他石建泓几下。因为那样,反而会让人容易释怀一些。可石建泓也知道,如果今天,是其他任何一座里院处在里七院的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当然,他自己,也会一样坏坏地拿别人来开涮。

但前提是,人都要回来。

但结果是,人都不愿意回来。

哎,真想看看赵老哥吃瘪的样子啊。

哎,无所谓了,都一样。

“泓哥……”黄义歆走了过来,叫道。

“怎么了?阵法布置好了?”石建泓问道。

黄义歆摇摇头,道:“最后一边,也被围上了……大概五百人……”

“阔绰……”石建泓意味深长地道。

看来,这些人都是把家底全都给搬出来了啊。

这个阵仗,还谈什么?

“老黄,那咱们就死战?”石建泓道。

黄义歆道:“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能有其他选择?只是聂黑牛的事儿,我心里不舒服……”

听到他说聂烽,石建泓道:“没什么,事情总归会水落石出的。如果他龟儿子是被冤枉的,以后值班给他轮空两个月,如果他……里院又不是只有我里七院一座……”

黄义歆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都打起精神来!”石建泓突然提高了声音,“话也不多说了,大家都是咱院儿里的好手,等下动起手来,也不要讲规矩了,不仅可以把人给我弄死,连魂魄也可以给我彻底灭了!今天,地府的每年三个指标,就是个屁!”

“是!院长!”众人立刻齐声答道!

巨大的灵力波动,刹那间扩散开来。

“然后,我估计对方不敢对我们下这种黑手!了不起,今天就是客死他乡,但还是可以魂归故里!到时候,去了地府,有兴趣还跟着我干的,老子也不嫌弃你们!”

“誓死追随院长!”

接近百人的狮子吼,响彻了这片土地!

明明在人数上极不占优的一方,却在此刻,气势如虹,如日中天!

石建泓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从兜里掏出臂章,绑在了左臂上。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自己是院长,要低调,别没事儿就绑着个院长的臂章到处晃悠。

但现在,不是“没事儿”的时候。

要战死,那就得是作为里七院的院长战死!

他瞥了一眼前方,已经隐隐约约出现了人影,不下百人……

“石院长,你电话不接,送过来传话的人也给杀了,我只好多带点人来亲自拜会了。”桑托斯道。

石建泓又回头望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但环视了一圈儿,才想起来,刚才没太注意到底是谁接的电话。

“看来你刚才的发音,真的不标准……我想要传递出的情绪,你没能好好把握啊……就你这样,哪怕跟着我去了地府,也是仕途堪忧啊……刚才是谁骂的他,站出来,给你个机会,当面来几句?”

第九十四章 谈个屁

先前那名医师应声站了出来,道:“院长,还是那三个字?”

石建泓给出了一点小小的建议,道:“记得加上狮子吼。”

对面的桑托斯听到此话,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要是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被里七院指着鼻子骂,还用上了狮子吼,那自己的威严还何在?

这三个字是如此的有名,哪怕不懂中文的,也能听得懂!

“石院长!请听在下一言!”桑托斯连忙抢先开口道。

那名医师正在酝酿口窍,准备来一发超级响亮的狮子吼,听得此言,把目光投向了石建泓,询问的意图十分明确。

石建泓道:“连你都发音不标准,他一个外国人,发音自然更不标准了,我听不懂他刚才在说什么。”

那名医师举起右手,比了一个“OK”的姿势,然后再次气沉丹田!

一圈一圈的波纹扩散开来,竟然是用肉眼便能看见!

“桑托斯,你个狗日的,我X你妈!”

石建泓点点头道:“有些开窍了……下去吧。”

里七院这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似乎在这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时刻,他们却找到了什么乐子一般。

是啊,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是过来找乐子的!

然后,石建泓突然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注意素质,像什么话!”

大伙儿这下就笑得更开心了,连心事重重的黄义歆,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桑托斯阴沉着脸,道:“石院长,当真不能谈?”

石建泓道:“谈个屁!你个娘炮!你要是敢给老子骂回来,我就谈!”

桑托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娘还不算,现在居然被对方主动要求自己骂回去,不骂就不和自己谈!

可他敢吗!?

他知道,此时他的背后,是五个国家阴影世界的所有实力了,加在一起,是绝对能够把里七院这些人全部给啃来骨头都不剩的。

可只要自己敢骂石建泓一句娘!

那自己就是个死得不能再彻底的死人了!

里七院的所有人,全部都会以自己为第一攻击目标,不计任何代价!

哪怕最后自己这边只死了一个人,但那个人,绝对就是自己!

里院,全他妈一群二愣子,一群疯子!

当年桑托斯还小的时候,便亲眼见过,里院的人,是一群怎样的神经病。

就犹如唐否曾经对杨禄明所说的那样,里院的人,会在自己身上,加上许多限制和枷锁,可一旦触到了他们的逆鳞,那么就会全体变身,变成一群从地狱深渊而来的恶魂厉鬼!

恶魂索命!厉鬼夺魂!

当初菲律宾排华事件发生后,菲律宾的巫师势力压根儿就没有想到里院居然会插手这种事情。

尚且只有六七岁的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袭袭的白衣,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然后若无其事地事了拂衣去。

他能活下来,只能是里七院先代院长仁慈。

这么些年来,他们几个国家的巫师势力活得颤颤巍巍,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被里七院给钓鱼。

但没办法不上钩啊,里七院的诱饵,对于他们来说,诱惑力实在是过于巨大,只要能吃到嘴里,瞬间就能从这几个国家之中脱颖而出,而成一方的小霸主。

但这次,里七院放出的诱饵……

实在是……不是诱饵啊……

因为那个,毕竟是他们口口相传了上百年的“预言之书”啊……

“石院长,算我求你们了,就只谈一下,让我们死心也好!”桑托斯思考再三,还是服软了。

石建泓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道:“桑托斯,你知道和我们里七院斗得最狠的,是谁吗?”

桑托斯道:“石院长,贵院和巫斗争千年,去年一战,便完成了千年来贵院历代先辈未能完成的壮举,里院威名,一如既往。”

石建泓道:“那你的意思是,我里七院历代先辈,其实都很菜?”

桑托斯本来是想恭维一下,说得也是实情,但却被这一句话给呛得来说不出话来。

他只得道:“石院长,既然你都已经开口说话了,那就谈一谈吧。”

石建泓笑道:“刚才只是我在问问题,你在回答问题,这叫谈吗?上过小学没?”

桑托斯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集结过来,最终将里七院的人给团团围住。

虽然树林茂密,但是这里的,都是觉醒了灵识之人,放眼望去,其实就是一马平川,双方都是亮底亮面了。

但是,无论如何,桑托斯依然感觉到,气势并不在自己这一边。连这简短的几句对话,都是自己这方落了下乘。

五个国家的巫师势力,各自聚在一起,他们今天虽然为了相同的一个目的走到了一起,可是却没有谁心里有底。

他们都知道,不存在和平解决的道路了。

所谓的谈,只不过是最后一丝侥幸。

或者说,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丁点借口。

毕竟,要师出有名啊。

但是,再师出有名,实力便是一切!强者为尊!

不是说他们现在这些人的实力,比不过里七院的人。而是里七院,它的本质,是一座里院,“七”只不过是它的代号而已。

攻击任何一个里七院的人,就等同于攻击力里七院。

攻击力里七院,就等同于攻击了里院。

里院的逻辑,便是如此。

而且在过去,便一直用他强悍的风格不断地让大家加深对此逻辑的印象。

就像一个诲人不倦的老师,生怕学生忘记了这个知识点,不断地反复敲黑板,划重点。

当然,学费是异常的昂贵,而且,是强制学习……

石建泓见开始有人把前哨的几名里七院的医师的遗体和灵魂运送了过来,道:“行了,就到那里吧,再前进一步的话……”

那些人顿时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回头望了望桑托斯。

虽然他们听不懂石建泓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一刹那间,一种全身冰凉的感觉将他们笼罩了起来。

他们的灵识像疯了一般地在呐喊,让他们立刻停住脚步!

那种来自于本能的求生欲,在灵识觉醒后,就显得更为明显。

桑托斯对这些人言语了几声,他们便立刻飞也似地退回到了各自队伍中去,感觉犹如刚才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行了,魂都过来吧,肉体就那样吧。”石建泓道。

这几名战死的里七院医师毫不犹豫地舍弃了自己的肉身,向着本阵方向飘来。

在一个院里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们如何听不出这句平淡的话语中,隐含着怎样的深意。

那就是,没有人会来给你们收尸,因为等会儿,我们也和你们一样,会战死于此!

石建泓见大家的魂魄都回来了,突然笑了起来,道:“既然你们都知道,和我里七院斗得最狠的,是巫。想必也该知道他们炼魂的手段吧,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呢?”

桑托斯摇头道:“石院长,我们并不精通此术。”

石建泓又道:“那如果打起来,你们敢不敢把我们打来魂飞魄散呢?”

桑托斯道:“石院长,还是先谈谈吧。”

石建泓却道:“不,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至于先前我让你骂我的那个提议,你可以暂时不用考虑了。”

桑托斯见石建泓有松口的迹象,连忙道:“自是不敢!”

石建泓似乎比较满意这个答案,点点头,道:“如此最好。”

然后,在桑托斯还没有开口前,突然提高声音,大声道:“里七院副院长黄义歆!”

“在!”黄义歆挺身而立,表情肃穆!本命血符悬于半空,不断盘绕回旋。

“里七院外科主任孙卫!”

“在!”孙卫长刀凝出,四尺有余,刀锋所指,便是里七院全体外科手术刀的敌人!

“里七院麻醉科主任谢治晋!”

“在!”谢治晋站起身来,手上几枚玉石被抛来起起落落,让人眼花缭乱。

“里七院护理部主任胡夕莲!”

“在!”胡夕莲只有声音传来,却看不到她到底身在何处。

“目标,五国巫师,随意攻击……”石建泓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的轻,似乎就是在说“老黄你去帮我打个饭,胡夕莲你去帮我取个文件,孙卫你去鬼门关问问这个月的黄泉石送来没有。”这些小事儿。

今日,我等战死于此!

但是,我里院还在,我里七院的苗子也在!

十年之后,他们将会茁壮地成长起来,为我们报仇雪恨!

而你们,却不敢越境一步,去掐灭这些微弱的火苗。

当然,这些,都只是少数幸运儿才有的待遇了。

你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将承受不住整个里院的怒火!

这怒火,一开始,便不是星星之火,一开始,便成燎原之势,雷霆万钧!

桑托斯此刻终于明白石建泓最后一个问题的含义了。

里七院的人,从院长开始,便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了。

其实,石建泓应该一早就知道自己这边不敢把他们打来魂飞魄散,如此一问,只不过是再多调侃自己一番了。

里七院的这边,灵力波动开始越来越剧烈,那是阵法开启的征兆。

接着,天空中便开始有雷云聚集,在夜色之中,不断有闪电穿梭其中,继而消失不见,显示着这雷云的覆盖面积有多广。

五国巫师这边,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

引雷啊!

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术啊!

在他们眼中,引下天雷,不亚于神技,那是神才该有的技术啊!

“石院长!求你们了!共享预言之书!我等之后,愿奉里院为王!”桑托斯立刻叫道!

不管石建泓愿不愿意谈,必须要说出来了!

“预言之书……”石建泓眯了眯眼睛,举起手示意大家且慢。

里七院的人顿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放松了下来。

对面也一样,放松了下来……

只是,五国巫师势力这边放松,是因为他们觉得,终于有一线希望了,他们今晚就是为此来的。

而里七院的人放松,却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院长,泓哥,要阴人了……

既然能够在战死之前,再套弄一点情报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就算到时候真的对方杀红了眼,拘了他们的魂,或者说将他们打来魂飞魄散,难道一个逃出去的都没有?

桑托斯立刻道:“对对对,预言之书!石院长,我知道,你们里七院经常用各种诱饵来逗我们玩儿,我们没办法,落后就要挨打就要认。可是,这预言之书,是在我们每一个国家的势力都代代相传的。传言,得此书,得天下!”

石建泓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了。

得此书,得天下!?

要不你去打听打听人类进化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哦,也不对,他们得到的是赝品,真的在地府。但不管怎么说,内容还是没有变的嘛。

“人类进化,和你们什么关系?”石建泓问道。

桑托斯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道:“人类进化?是什么?”

石建泓道:“那遗人呢?”

桑托斯脸上疑惑之情更甚,光听发音,或许他连石建泓说的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

石建泓见他那样,道:“今晚的行动,总不可能是你桑托斯牵的头吧?直说了吧,本来呢,我们就是打算收拾你们和印度尼西亚的,但是没想到他们三家敢反水。这背后,没这么简单。如果你硬说要谈,可以说说这个。”

桑托斯道:“石院长,总之就是,希望贵院分享预言之书!得到天下之后,我等皆俯首称臣!到时放眼天下,无人敢与贵院为敌!”

听到此话,石建泓大笑了起来,这笑声似乎有传染力,连周围许多里七院的医师,都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明白了自己的院长为什么会笑。

石建泓反问道:“难道现在不是?”

难道你们现在聚在一起,感觉成了点儿气候,就觉得我里院不再是天下无敌!?

不好意思,我里院,早就是这个暗影世界的帝王了!

桑托斯叹了口气,知道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道:“如此,石院长,那么我们就只能得罪了。希望你能谅解,此事,并非起源于以前的仇恨,而是事关重大,我们太想要预言之书了。今日一战,我们就算把里院给彻底得罪了。但是如果手中握住贵院如此之多的魂魄,想必用来交换一下预言之书,哪怕能抄写一本,也足够了。”

石建泓像是看白痴一样地看他,问道:“然后呢?”

桑托斯此刻的表情也的确像个白痴。

什么然后呢?

石建泓继续道:“然后大家就此相安无事了?你把我们的魂魄还给里院,里院把预言之书给你们。这事儿就了了?是谁告诉你们买卖是这么做的?!”

桑托斯苦笑道:“我知道,贵院此刻,估计已经有援军在路上了吧。但无论如何,在战事结束之前,他们是绝对赶不及了。不过也正好,等他们来了,我们也正好谈判了。至于剩下的事儿,就不劳石院长操心了。只要有了预言之书,我们哪怕只剩下一颗种子,也会成长起来。不过,今天我们的承诺依然有效。到时,我们依然以贵院为尊。”

石建泓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他这番话的逻辑,却又像在感应着什么。

良久,他望向了孙卫,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人多,气息杂,就是麻烦,连我的感知都迟钝了些许。对了,问一句,中文你们大部分人听不懂,阴文呢?”石建泓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桑托斯不知道石建泓是何用意,道:“英文普遍都会一点,毕竟是国际通用语。”

石建泓白了他一眼,道:“还是这么弱鸡啊……”

说完,他指了指远处的山头,示意对方往那边看。

山头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毅然矗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二人的身边,整整齐齐,自上而下地飘着着一万阴兵,手中的刀,寒光闪闪,不辨阴阳……

“七院长,先向您告罪一声,不是地府不够重视,而是十位阎君觉得,这些宵小,让他们亲自走一趟,有些失身份。所以就只有属下和无救前来了。哦,对了,桑托斯,你们随意,我们地府就是来看看,不动手。”

黑白无常均是鞠了一躬,见了礼。

然后,便是一万阴兵一起吼道:“参见里院七院长!”

阵阵阴风呼啸而过,似有千军万马在冲锋。

石建泓点点头,道:“喏,我说的,是这个阴文。”

第九十五章 陈日津

“奈良副院长,还没有找到贵院陈日津院长吗?“说话的,是一名身材修长,样貌秀气的男子,看年龄,估计在三十多岁。虽然措辞并无不妥,但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被他问话的,正是里十院副院长,奈良遥人。

日本人在称呼方面,有着一种古板的严谨,副的就是副的,绝对不会把那个“副”字吃掉。

奈良遥人答道:“安井凉,你不要忘了,你此刻,身在里十院。陈院长不在,这里便是我说了算。还有,统领我大和阴阳师的,是你的父亲,不是你。”

安井凉的脸色有那么一丝的不快,但旋即恢复如常,他道:“奈良副院长,事已至此,你觉得你的这个副院长,还当得下去吗?”

奈良遥人看着自己无比熟悉的里十院,慢慢地走了两步。

人死得比预想的要少,阴阳师一杀进里十院,便立刻遭到了激烈的抵抗。

这抵抗,有来自于里十院的华夏医师的,也有来自于里十院的本土医师的。

然后,安插在各个科里面的人,突然暴起,开始攻击同伴。

于是人人自危,再也没有谁敢把后背交给别人。

一时之间,反而形成了僵局。

因为大家都搞不清敌人到底是谁。

而到了这一步,日本阴阳师便开始停手了。

接着,便是他出面接手,控制住局面。当然了,所谓的控制,其实也就是表个态。

他只要和安井凉站在了一起,那么所有人都应该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面对破口大骂的内科主任王杏和内科副主任朝比奈一心,他也并未继续痛下杀手,只是让人把他们两个给带下去关起来。

奈良遥人道:“安井凉,我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虽说你父亲是阴阳头,但那只是法清院的后人不屑相争罢了。如果法清院的后人们想要出世,倒是你们家族需要考虑一下,现在的位置是否坐得稳了。”

提到法清院,安井凉也不由得有些失神。

的确,那可是传说中的始祖安倍晴明啊,被封“法清院”的人啊。

而且,奈良遥人不直呼安倍晴明的名讳,反而提他的封号,看样子也是在隐晦地讥讽自己的父亲。

在日本,修为地位较高的阴阳师,一般会被封为“某某院”的称号,而当初,安井凉的父亲安井信,曾请封“里院”,本意是寓意阴阳师有和里十院分庭抗礼的资本了。但没想到,消息一传出,整个圈子都哗然了。有的说这个封号有跟风之嫌,也有的说这个封号可能会引起里院的不悦,有的干脆就直接说安井信太狂妄了,甚至连安倍晴明的后人都看不下去了,说要不就把“法清院”的称号送给他算了,还更威风!

当然了,整个圈子都在看里十院的反应。

那时,陈日津才刚刚坐上里十院院长的位置,初来乍到,也不想和本土势力把关系给闹得那么僵。而且她也明白,安井信此举,就是趁自己立足未闻,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想试探一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会如何应对。

于是,陈日津亲自提笔,写了大大的“子君”二字,做成牌匾,赠于安井信。

日本人对华夏文化,是非常了解的。

这个“子”字和“君”字,可都是美称啊。

所以,在赠礼当日,整个日本稍微有点儿名气的阴阳师家族都来了。场面十分热闹,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盛况。

这些人前来,第一,是想来结识一下这位新任的里十院院长,多个朋友多条路,目前里十院和阴阳师的关系不好,也不算差。第二呢,也是出于一种阴阳师的自豪感。不管如何,安井信也是代表了整个日本的阴阳师。现在里十院不仅承认了他“里院”这个称号,而且还由院长亲自提笔并当面赠予美称,的确是让人高兴的事儿。

在当时,所有的阴阳师看着陈日津为安井信赠字的那一幕,觉得特带劲儿。

虽然大家都猜测,陈日津如此放下姿态,是因为她刚来,不敢和阴阳师公然作对,不过也觉得她这样做也并无不妥。里院即使再强大,可里十院却孤悬海外,本土里院有些时候的确鞭长莫及。陈日津此举,既显示出了里院的大度,也把事情完美地解决了下来。

记得当时在赠字的时候,安井信故意表示不知道“子君”二字的含义,说从来只听说过君子,这“子君”可有何说法?

陈日津挺上道的,知道安井信是想自己当着所有日本阴阳师的面,为他长长脸面,也不推辞,为大家解释起来,说这其实并不是故意反着写“君子”二字,而是另有他意。“子”指的是子时,代表着夜晚,而“君”呢,第一是敬称,第二呢,也是代表王者。连起来呢,指的就是夜晚的君王。

所以呢,这两个字简直就是为安井信君您量身订做的啊!

大家一听,顿时觉得文化修养提高了一大截。

尤其是安井信自己,更是十分开心,觉得脸上的面子大大的,看陈日津也越看越顺眼。

这个三十多岁就被派来当院长的女人,果然不简单啊,既然她这么给面子,那么自己总不能得寸进尺吧?

所以安井信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一直比较消停,专心经营他的阴阳师势力。

而陈日津也趁此机会,迅速站稳脚跟。

她智商情商都高,手段也不错,里十院在她的任期内,吸收了不少优秀的日本人,实力壮大不少。虽然一些核心的东西,依然掌握在里院的手里,但其他的,她都倾囊相授。

于是,很多进入里十院的年轻一代,都十分地认可这个院长,也认同了里院的理念。

就比如说这次,在阴阳师的突袭之中,也有不少战死的里十院医师,就是来自于本土。但面对入侵时,他们毫不犹豫得将刀锋所向,对准了自己的本土势力,誓死地捍卫着鬼门关……

安井信将陈日津赠送的牌匾高高地挂起,很是得意,他也不特意去宣扬自己和里十院的关系如何,反正那一天,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里十院是要卖他安井信一个面子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本土里院也终于同意接受里十院的进修人员。

于是,开始陆陆续续有着年轻的里十院医师,进入华夏靠东边的几座里院进一步学习。

这个时候,这些年轻人才了解到,里院骂起人来,真的是不带一个脏字。

子君,子君。

“子”呢,倒的确如陈日津所说,代表子时,引申为夜晚,可“君”字,其实也可以理解为郎。

于是,这意思就是夜晚的郎……

夜郎夜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里十院进修的日本医师,基本上都是半个华夏通了,自然而然便会联想到那个成语。

夜郎自大!

这下好了,等消息传回去之后,安井信彻底沦为了整个圈子的笑谈!

当天,他便把那个牌匾给取了下来,一把火给烧成了灰。

从此,他就和陈日津看不对眼儿了!

只要是陈日津要做的事,他就反对。只要陈日津反对的,他便极力支持。

自然而然,他作为安井家的家长,他的态度就代表了他们整个安井家族。

尤其是这次,安井信更是告诉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必须找到陈日津,然后带到他面前。他之所以不亲自出面,是因为他想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对付陈日津,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动手。

他要让陈日津像条狗一样,跪趴在他的脚下,被自己狠狠地蹂躏!

安井凉道:“奈良院长,彼此彼此,我们就都不要操心对方的事儿了,管好自己就行。只是,这陈日津院长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不好交差倒无所谓,倒是阁下,可能就需要费心了,她不可能会放过你的。”

奈良遥人道:“安井凉,你可别忘了,当年,这里的鬼门关可是被我们捏在手里长达数十年。可是呢,我们谁能踏进去一步?地府和里院之间,早就有协议,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三者的。要是陈日津往鬼门后面一躲,别说她再更进一步穿过鬼门关了,哪怕她就在黄泉路上躺着睡大觉,然后鬼门关大开,你敢踏进去一步吗?”

安井凉默默点头,他知道奈良遥人说得其实不无道理。

里院的人,踏进鬼门,走上黄泉路,这没什么。

他们阴阳师要是敢这么做,那地府什么反应,还真的不好说。

有些事情,有些东西,除了讲规矩以外,还要讲一个人情。

但偏偏,阴阳师没有这个人情……

安井凉道:“奈良副院长,你也当了里十院的副院长有几年了,总不能连鬼门的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吧?要不咱去看看?看看又不犯什么规矩吧?”

他说得也不错,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阳间阳事,地府管不着。

就连战死的那些里十院医师和阴阳师,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鬼差出来拘魂。

奈良遥人摇摇头道:“没用的,你信不信此刻,即使是我,也敲不开鬼门。再说了,你以为里十院就这么点儿底牌?里十院的应急预案,是十座里院里面做得最多的。你知道吗?在里十院的血色预案中,只有两种是应对阴间入侵的,有两种是应对日本政府攻击的,而有多达十种,是应对你们阴阳师的!现在整个里十院的人,包括后勤,可全都在这里,可你看看,这里有九百人吗?在里十院,光我知道的自成空间的地方,就有十六处,就更别说我不知道的了。听说过里院的灵堂吧?在里十院,我从来没有找到过,但我知道,一定有的。所以,只要陈日津想躲,那我们就绝对找不到!安井君,我劝你一句,就此收手吧,今天晚上,你们已经得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了。而我,虽然背叛了陈日津院长,但这几年她毕竟对我很够意思,我不会再参与接下来的事了。而且这些被控制起来的里十院医师,我也会尽全力保住他们。”

安井凉道:“奈良副院长,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我知道,这的确让阁下为难了,但就如当初我们说好的,这是用最小的代价,死最少的人,换取最大的利益啊。抓到陈日津,交由我们处理。然后你借着这个机会全盘接手里十院。或许一时半会儿,地府不会理会我们。但日子久了,他们终归还是会打开鬼门关的,毕竟他们还有正常的拘魂计划。那个时候,他就只能和我们接触了。对于地府,我们不能用强,也没办法用强,只能慢慢和他们处。而且我们也向你保证,这些里十院的医师,我们也绝不为难他们。奈良院长,我知道,你也是一个爱国的人,要不然一开始,你也不会答应和我们的合作,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确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并没有滥开杀戒。”

安井凉话说到这里,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奈良遥人称为院长了。

奈良遥人道:“全盘接手里十院,说得轻巧,可实际上做起来,谈何容易,凭我的威望,根本服不了众。”

安井凉却道:“关于这点,其实奈良院长完全不用操心。到时候,去留随意,还愿意继续留在里十院的,我们欢迎,要是不愿意的,我们也将他们礼送回华夏。那样的话,留下来的人,可就全部都是自己人了。或许那个时候,就不能称为里十院,至于具体改成什么名字,家父还暂时没有想好。”

奈良遥人有些轻蔑地看了安井凉一眼,道:“安井信想得可还真远啊,你们到底了解里院吗?”

安井凉耸了耸肩,道:“我知道奈良院长指的是什么,其实我觉得,对于本土的里院医师,思想工作倒并不难做,关键是那些华夏的里院医师,如果真的放了他们,他们依然要做出飞蛾扑火的举动,那就不在我们的协议里面了。我们也总不能任打任骂不还手吧?奈良院长,不流血的变革,是不存在的!”

奈良遥人道:“果然啊……你们并不了解里院。里院的人,从来都是死战不退的……”

他的眼神里,充满着矛盾,有自豪,有惭愧,还有深深的担忧……

安井凉笑了起来,既然有些放肆地拍了拍奈良遥人的肩膀,道:“奈良君,这话你可说得不对了,打到这个份上了,真要死战不退,陈日津她人呢?外科主任彭铁呢?外科副主任潘文礼呢?麻醉科主任李小洛,副主任小田千佳子呢?都去哪里了?奈良君,所谓的死战不退,只不过是被美化了,被夸大了而已,是里院自己吹出来的罢了。”

奈良遥人侧开身形,拉开了和安井凉的距离,道:“所以说,你真的不了解里院……因为他们已经开始死战了……”

第九十六章 里十院,死战!

奈良遥人沉默了很久,和那些此刻被控制起来的部下们一一对视,感受着不同的目光和情绪,悠悠道:“不过,有一点,你还是说对了,不流血的变革,是不存在的。”

安井凉笑意更甚,他听出来,奈良遥人有些松口了,本想再加一把火,但还没开口,却被奈良遥人打断了。

“但是,对于我们里院来说,从来都是流别人的血,如果你要让里院流一滴血,你就要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安井凉低下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仔细地措辞。

他知道,奈良遥人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但是,这并不是他们所要的,他们需要的奈良遥人,是能够在将来,彻底撑起里十院的人,他的内心,不能够有丝毫动摇。

今天晚上,里十院已经被他们彻底攻陷。

有着奈良遥人提供的情报,这一战打得比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

得到的里院典籍数不胜数,获取的物资更是琳琅满目。

丹药、手术刀、符咒等等……

而这些,又是十分容易消化的东西。短时间之内,便可以让己方势力提高一大截。

至于远期的里十院重建以及跟地府的关系这些事,可以慢慢来。

他在考虑,是不是暂时也不用把奈良遥人逼得太急了。或许留点时间让他自己慢慢思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木已成舟,该说的他也说了。

即使今天晚上真的抓不到陈日津,这份战果,也足以交差了。

而且,找不到更好,不管她躲在哪里,只要她每多躲一分钟,那么他们就多一分钟时间来消化里十院。

相信,明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整个暗影世界的圈子都会震惊!

一夜之间,日本阴阳师便干翻了一整座里院!

虽然战况并不惨烈,可光是这份胆量和魄力,就注定了会让日本阴阳师声名大噪!

大家一时间,或许仍然会以里院为尊,奉为业内霸主,可如此一来,里院终归不再是屹立不倒了。

里院,被我们给拉下了神坛!

安井凉道:“既然奈良院长暂时不愿意参与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自然也不会勉强,但我相信奈良院长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奈良遥人也是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

但他应该还是倾向于阴阳师的,只是此时,还处在一种矛盾中,他在挣扎,毕竟在这里,他也生活了那么多年,甚至很多人,还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安井凉抬头,望向了行政楼,所有的房间都是灯火通明,他的人已经开始挨个挨个的搜索了。

这就是里院的传承么?

果然厚重的有些可怕啊……

不到十年的时间,便可以让并非同族的人认同并且愿意去捍卫他,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

想当初,刚刚三十岁的奈良遥人被安排进入里十院的时候,意志是那么地坚定。

但没想到,此刻,自己和他说话,居然有一种疏远感,而这种疏远感的距离,是如此的巨大,大到了从奈良遥人的口中所说出的,是“你们阴阳师”和“我们里院”……

奈良遥人没有理会安井凉,走到了被控制起来的部下们面前。

在场的里十院医师,大概有五百多人,而根据排班表上所查,目前在外执行任务的以及在华夏本土里院进修的,有两百多人,所以,有一百多名里十院的医师现在不知去向。

这五百多名里十院的医师,正在被逐一脱掉白大褂,因为不这么做,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刻会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来。现在这样,五百多人被聚在一起,算是被彻底卸下了武装。当然了,先前那一批突然暴起伤人的里十院医师,现在已经全部都被干掉了。

对于里十院的人来说,虽然当时被他们给打懵了,不敢继续背靠背地作战,但是只要在攻击同伴的人,便是敌人,而这些人,在伤人之后,无一幸免,全部遭到了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

现在,里十院的医师们,均身着黑色洗手衣,各自或坐或立,看到前来的奈良遥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安井凉,叫你的人别动他们的臂章,相信我,你会庆幸听了我的建议。”奈良遥人看着已经开始有阴阳师走到里院医师身旁,伸出手索要臂章了,不由出声提醒道。

安井凉这时也望了过去,连忙喝止了手下人的行为,然后对着奈良遥人不住地道谢。

他如何不知道这臂章代表了什么!

上面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是给他们这些外人看的,对里院自己来说,就认那个“里”字!

它的意义,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从实用性上,与手术刀比起来差远了。

但是如果要脱掉他们的臂章,那到底会发生什么,是否会让场面再度失控,就很难说了。

毕竟这些人里面,可还是有主任医师存在的啊!

安井凉道:“奈良院长,看,我们又合作了一次,不是吗?”

他真的觉得自己表现出了极大的拉拢诚意,在原先的计划之中,奈良遥人关闭掉里十院的所有防御阵法,他也完成了他的约定,尽量减少伤亡。现在,奈良遥人再次出声提醒,避免了冲突的发生。

他知道,此时里十院的医师能这么乖乖地听话,仍由自己这边掌控着局面,是有原因的。

奈良遥人说他一点都不了解里院,其实不对,对于里院,他是做过认真分析和研究的。

首先,陈日津和几位重要的主任不在,这便是这些人最大的依仗。在他们的认知中,压根儿就不会去想是不是被院长给抛弃了,而是觉得日本阴阳师不过如此,趁着几位高手不在,跑来偷袭。然后便是奈良遥人的缘故。虽然他自己说威望不够,但此刻他便是场中最高职位,他说的话,便是上级医师的话,是需要遵嘱执行的。哪怕奈良遥人给出的命令,是乱命也无所谓,反正责任划分明确,最后挨板子的,是你奈良遥人,而不是执行命令的我。

至于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他没有从任何一名里十院医师的眼中,看出那种成为了俘虏的屈辱和恐惧。

相反,从那些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熟悉,但却意义不同的东西。

那种眼神,在每晚父亲站在庭院,望着自己后来又命人重新制作的“子君”牌匾时,总是会出现。

不同的是,父亲的眼神更多的是屈辱,是想让自己牢牢地记住自己是如何沦为笑柄,受到世人嘲笑的。

而这些人,他们的眼神,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因为那眼神中,居然带着那么一丝幸灾乐祸!?

同样都是仇视着对方,可这些人却是有一种“请开始你们的表演”的感觉。

似乎此时此刻阴阳师越嚣张,他们便越开心。

安井凉想到了一个中文词语,捧杀。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可是,他们的这种自信和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里十院的人,此时此刻,不是不愿动手,而是不屑动手!

背叛自己的里十院医师皆已被诛,而发动突袭时的首批阴阳师,也几乎被全灭,只有一个人幸存了下来,但却是重伤,双臂双膝被斩,丹田被毁。

换句话来说,只要手中有里院医师血的,已经全部都付出了代价。

想到这里,安井凉不由想起刚才奈良遥人的话,不自觉地,竟然感到了丝丝寒意。

先前还没注意,以为完全是因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加上突袭成功有效,而且有着奈良遥人的策应,才能如此迅速地控制住场面。现在细想起来,在这种情况下,里十院依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敢向他们举刀的人。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既有着阴阳师的身份,也有着里十院医师身份的日本优秀青年从华夏里院进修回来后,会异口同声地表示,在里院,你不能锱铢必较,但必须睚眦必报。

当时话传到他耳朵里时,他觉得有些无法理解,还以为是不是自己的中文学得不够好,还不能完全区分这两个成语之间的区别。可后来他反复查阅,觉得其实意思相差并不大,为何一个不能做,一个必须做?

现在,他明白了……

这些人,已经把他们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剩下的,便要看院长和副院长的态度了。

而现在既然院长不在,副院长又是这个态度,那么就不妨坐下来休息休息。

他已经看到,随着奈良遥人的步步走近,有三个正围坐在一起斗地主的里十院年轻医师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像是考试时被巡考的老师抓住正在作弊的学生一样,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而这三个人,有两个,都是日本人……

奈良遥人见大家都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叹了出来,道:“当年,我去里八院进修,学到了一个词,忠义两全。这些年来,我反复在想,什么是忠,什么是义。到了后来,问题又变成了,哪边是忠,哪边是义?最后,却发现,哪边都是忠,哪边都是义。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是这里的土地把我养大,我不能不忠。我奈良家,虽然只是一个小的阴阳师家族,可也广交好友,今天当中你们好些人,我也都认识,我不能不义。可里院呢,我一个外人,而且有着阴阳师的身份,依然对我倾囊相授,甚至最后还让我走到了副院长的位置。时代在改变,里院的目光却从来都不狭隘,他们睚眦必报,但从不牵连无辜。我知道,里十院对我有所保留,很多东西,我没办法接触。但是,每一座里院都是如此,院长和副院长之间,所掌握的东西,是有差距的,只不过在里十院,因为我身份的原因,更明显一些罢了。所以,对里十院,我也不能不忠。这些年,我在里院,认识了不少人,也交了不少朋友。你们肯定不知道,整个里院里面,我最烦的是谁?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居然是远在本土的里六院院长庐天町。他三天两头,就会来诱骗我,说拿他的院长位置和我的副院长位置换,我一直都搞不明白,像庐院长这样的人,为什么四十好几了却还沉迷于动漫游戏。虽然他满口胡诌,说得天花乱坠,可其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就是奔着秋叶原来的。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一种真。对里院,我也不能不义。我开始左右为难,因为我已经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哪边我都要忠,哪边我都要义。可是,到头来,却发现,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我不仅做不到忠义两全,我连其中之一,都做不到,我不仅一边做不到,我两边都做不到。最后,不论是对里院,还是对阴阳师,我都只是一个不忠不义之人……”

“奈良遥人你个小样儿!你个狗日的!你是不是虎?说话欠儿欠儿的!别以为老子拿你没咒念!我朝比奈一心算是瞎了眼,认识你这么个人儿!你等着,等陈院长回来,看她怎么削你!”

一阵带着东北口音的狮子吼,自远方咆哮而来。说话的竟然是被带下去了的内科副主任朝比奈一心。看样子,他也只是被带了下去,并未封闭灵识。

奈良遥人摇了摇头,自嘲般地苦笑了一下。

他说这么多,其实也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仅仅只是想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他不求原谅,也不求理解,他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他并不坏……

因为里院的二愣子们,最喜欢的,就是非黑即白,不好就坏……

他不喜欢这种简单的二元论,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徘徊在二者之间。

那是一片雾蒙蒙的灰……

他没有接朝比奈一心的话,他知道对方故意打断他,就是在生他的气,不想让他表现得慷慨激昂,感觉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既然被打断了,那就不说了吧……

奈良遥人转过身,也望向了行政楼,那里有着他的办公室,也有着陈日津的办公室。

估计,今生,再也不能走进去了吧……

突然,自行政楼的上方,凭空闪现了两道白光,一瞬间就又消失不见。

所有的人都被这异象给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行政楼的上空,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然而,灵识铺展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接着,白光又再次出现,一闪而过,无迹可寻。

然后白光闪现的越来越频繁,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并且开始传出了蜂鸣之声。

奈良遥人皱着眉头,和所有人一样,充满着疑惑。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一旁的安井凉立刻道:“奈良院长,出了什么事!?”

奈良遥人喃喃道:“这……就是你要的死战不退……”

然后仅仅过了一秒,奈良遥人便立刻双膝跪地,死命地对着行政楼方向磕头,大声道:“陈院长,怜惜无辜生灵!我奈良遥人,愿身死谢罪!死后,愿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不管他如何的用上狮子吼,他一人的声音,终归太小。

他这句话瞬间就把所有的里院医师都点醒了。

“陈院长!立刻动手!我等也愿陪院长一起魂飞魄散!”

五百多名里院医师的声音,将奈良遥人的声音给淹没了。

血色预案,在任意一座里院,排第一的,都是大阵诛仙,也名当归。

当归当归,应当归去。

第九十七章 带血的尘缚

“真的放他们走?”王曦问道。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个声音:“王曦,我可是听得到,你这媳妇儿你还要不要了?”

张吉面无表情地道:“还有82米。”

唐否嘴角稍微抽动了一下,知道此刻不是做口舌之争的时候,于是也不再言语。

他知道,等他再走82米,便是到了抉择的时刻了。

自己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得过这群煞神的追捕。

但是,不管自己跑之前,是否把张小一给杀了,落在他们的手里,结局都一个样。

本来这一切的安排,虽说不上完美,但的确在仓促之间,做到了最大的努力。

里七院和里十院那边,同时发难,让里院首尾不能相顾。

等里院彻底把事情给理清楚,他们的事儿也就办得差不多了。

可千算万算,把巫给算漏了。

一枚早就已经扔掉的弃子,在这个时候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他不动声色地和自己的同伴对了一下眼神,传递出了非常坚定的信号。

最后时刻,必须生吞孟婆汤!

里院猜对了,遗人手上可以用的底牌不多了。

日本的阴阳师和这几个国家的巫师,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他们只能使用一些手段来进行诱导、欺骗、合作,进而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想到这里,唐否再一次地放慢了脚步,进行着最后一次的休息,因为现在,只剩下最后3米了。

这真的是在仓促之间完成的吗?

原本落在自己头上的任务,只是对张小一进行抓捕。

可没想到这小小的举动,后面跟着的,却是足以震撼整个暗影世界的大行动!

他望向了远方,忽然觉得那个中年帝王的模样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日本阴阳师极度地排外,即使强悍如里院,也只是勉强站稳脚跟,就更不要说他们自己想要渗透进去了。所以,针对里十院的行动,一直都是由人类进化出面,从种族主义这个话题切入,让他们最终放手一搏,进攻里十院。

可在计划里,自己明明记得当时是和师傅商量好了的,要从里三院开始啊。

当时师傅还拿赵竹仁的名字打趣了一番,说赵竹仁这个名字,又是君子又是仁义的,一旦行动开始,他便绝对不是坐视不理。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选择的里十院。

还有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里院的内鬼,竟然是聂烽!

或许是连师傅都没有想到的吧?

不过现在看来,也应当如此。从先前杨允佶的话语中得知,聂烽可是一个人,干掉了自己所有的部下。那可是战功赫赫的里七院急诊科啊!即使是石建泓亲自来,也不见得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吧?

里七院的战斗力果然强悍啊,自己带出来的好手,死掉了大半,还是发动的突袭,才堪堪完成任务,把张小一给夺到了手里。那个叫杨允佶的副主任,作为在场的最高战力,几乎是靠一个人,就差点儿破坏了他们的行动。想起他那悍不畏死的以伤换伤的手段,他就不由地感到一阵心寒。不过也得亏他那胖乎乎的身躯,才给了他这种战斗方式的资本。要是里七院人人如此,那这仗就不要打了。

菲律宾这几个国家的安排,也全靠人类进化在统筹,而且人类进化本身还在吸收着这些势力的巫师成员加入,做起事来自然要方便一些。只是,聂烽为何如此行事呢?

他把里七院的钓鱼计划泄露了出来,然后又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的一小段时间里,把张小一在里七院的这件小事,直接递到了帝王那里,意欲何为?

而且他没必要暴露身份的啊。

难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问题应该没有出在自己这边,他们之前连里七院的内鬼是谁都不知道呢,就更别说故意泄露给里院,好来个飞鸟尽良弓藏了。

但聂烽既然已经隐藏了那么久,而且看样子是个潜伏的高手,又到底是什么,让他做出这种判断呢?

今晚的行动,总共就三个。

第一,利用日本阴阳师,彻底摧毁里十院。第二,将计就计,利用巫师联合势力,狠狠咬里七院一口,或者说至少把里七院给打残,减弱里七院对本辖区的控制力,稍稍延缓一下人类进化死亡的速度。第三,便是自己带的最不起眼的小队,去帮帝王夺回张小一。

虽然现在看来,因为里十一院的建立,是否将张小一带回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从杨允佶口中得知,另外两边基本上均已得手,那么对于自己,就只需要逃命即可。

哎,真是晦气,有那么多头痛的事情等着你们里院去处理,偏偏咬着我不放。

唐否打量起人事不省的小一,比起他见过的那些女子,多了一丝野性以及俏皮,此刻皱着的眉头和微微颤动的睫毛都显示出其实她人应该已经醒了,只是依然装作沉睡的样子。

“各位里院前辈,小子今天带来的人,也折得七七八八了。看来是我们失算了,没想到只是抓一个女子,竟然会引出这么多事。聂烽给我们的情报,有的时候还是会打些折扣啊。”唐否出声道,也没揭穿小一,转过身,对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的众人说道。

一次普通的试炼活动,身边会跟着一个带职务的主任医师,一旦出事,会迅速地引来一群大巫和祭巫,这样的身份,聂烽居然从来没有提两句?等下次见面,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反正聂烽现在这样,他看不出来聂烽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彻底跟着他们干了。

王曦自然也注意到了小一的那些细小动作,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可不像张吉他们那样,在默默地计算着距离,他只是将灵识牢牢地锁定在小一身上,感受着她的气息。

她在紧闭着双眼,她的心跳很快,可是,自己却感觉不到她在害怕。

因为当自己的灵识接触到小一的身体时,反而却被对方的灵识来回地摩挲着,仿佛是倒过来在安慰他一般,让他别怕。

王曦没有怕,依赖性太重是他的一个性格缺陷,只要有比他更强的人在,他就会立刻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他觉得,让这些人来做决定比较好,尤其是重大决定的时候,更是如此。

他没有任何挑担子的经验,入里院前如此,入里院后也是如此。

此刻,有张吉和陈敏芳在,无论从实力还是名义,都轮不到他来说话。

他只是牢牢地握着手中的尘缚,凝聚出三尺青锋的模样,握得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一抹鲜红,已经开始慢慢出现,汇聚成血珠,开始一滴一滴地自指尖落下。

那一招,他没有信心,只是练习过,还从来没有成功过。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招是从何而来。

在得到尘缚之后,王曦内心里也是欢喜不已,因为大师兄说过,初代手术刀以后就是身份的象征了。

所以,他也非常想要像师傅一样,有个属于自己的一招半式,不求渔舟唱晚那么威风霸道,但好歹要是原创,要和其他人区别开始。当然,在此基础上,还能够把威力提高那么一点点,那就最好了。

但他也知道,这个想法着实有点儿……不切实际。里院自太医院时期传承下来的刀法战技,到目前为止,他只学会了三套,至于道家典籍上的剑法和佛家经书上的棍法,他就连碰都没有碰过了。

就这,还是他自己勤学苦练的结果,换一个人来,说不定连一套都还没有学会。

可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忽略掉内心里的那个声音,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冥冥之中,他有种感觉,似乎有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在指引着他,让他走上了这条路,然后得到了尘缚。所以,这把传说中威名显赫但却战绩平平的刀,才会选中了自己。那么自己就该提着它,练成绝技,一路披荆斩棘,建立不世之功,让后代里院中人对着自己的生平发出阵阵赞叹,并且仰慕不已。

呃……好吧,这确实是他想远了。

但有一件事情,却是真的,那就是在得知尘缚刀背后,有着乔佳前辈和元朝小公主这么一段凄惨的爱情故事之后,他就老是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是乔佳前辈的转世,而小一,就是那元朝小公主。

那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强烈,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开始胡思乱想。

毕竟,比尘缚刀更震撼的事情,他也已见过不少了,他的内心,早就习惯了一惊一乍。

但他不敢和任何人说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凭借着自己在里院的人气,要是说出这种话,那绝对会被笑掉大牙!2018年才开始,里院的笑话冠军就要产生了!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地府,开始掰着手指算算自己在地府,都有着什么样的人脉……或者说鬼脉……

最后,数来数去,他借着领取第二代白大褂的机会,把还停留在里七院的孟婆给拦下了。

他觉得,既然孟婆自身就代表着一段悲凉的爱情故事,说不定会对自己产生一种共鸣感。呃……起码……不会到处去乱说……因为在八卦这种事情上,他能搭得上线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通通不值得相信!

事实证明,完全不能依靠直觉这种东西啊。

关于去找孟婆这件事儿,他的直觉对了,孟婆的确守口如瓶。

孟婆表示,她的确听过这个故事,而且也和他一样,感叹世事无常,很多事情,都是人力不能抗衡的,只能被裹挟在历史的大环境之中随波逐流,上演着不同的悲欢离合。所以,孟婆私底下帮王曦查了查他和小一各自的前世。

然后告诉他,他的直觉错了……

处于乔佳前辈的那个时代,王曦分别经历了牛……鸡……猿……三个物种……而小一,则没有小一……

这一世,是小一的第一世……

所以,她才这么的干净纯洁,清澈透明。

王曦不解,这第一世,谈何说起。

但孟婆也没能给他答案,孟婆只是告诉他,众生平等,万物皆有灵。虽说从远古时期到现在,人类的人口数量急剧增长,可在整个阳间看来,其数量也并未占世间物种的多少。只不过是在轮回转世之时,在六道轮回里的其他五道里面随意选择,进而满足人口增长所带来的魂魄数量要求。这一点,对地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压力。人类走到今天,干掉了太多在进化路上的对手,也灭绝了数不清的物种,六道轮回的往生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甚至有的时候,轮到一只蚂蚁转世为人了,地府也能想办法让它一蚁得道,一窝升天。毕竟,一只蚂蚁的魂魄,连人的灵台都占据不了。所以那种时候,就会将它们的魂魄融合起来,进而再入轮回。

可在漫长的岁月里,有时会突然在地府出现新生的魂魄。

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这样的魂魄,具备进入轮回的魂魄的一切条件,干净纯洁,清澈透明,身上不带有一丝罪孽。

这样的魂魄,才是人之初,性本善。

地府曾对此做过研究,但那么多年来,总共也就只出现过几例这样的事情,得不到大样本的研究数据,研究根本开展不起来。

王曦知道后,虽说有些失望,但同时也有些庆幸。

原来小一,是这么的特别啊。

这是她的第一世……

孟婆告诉他,会不会是他听了尘缚的故事之后,代入感实在太过强烈了。不要说他自己了,哪怕站在孟婆这个外人的角度看来,王曦和小一,在身份上,和乔佳跟小公主,的确有着那么些许的相似。

目前看来,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毕竟地府的案底摆在那里,明明白白,准确无误。

只是王曦却忽略了一点,他其实并不是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后,才产生的这种感觉。

在他听程鹏讲故事之前,他和小一,都被尘缚刀给刺出了血……

当年,也是如此,尘缚刀尚且是一把刀的形状的时候,将乔佳前辈和元朝小公主一刀贯穿,透体而过,熔成了一枚针。

尘缚刀,一直都是一把温柔的刀。

第九十八章 魂刀

尘缚刀没有思想,它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击杀记录,战绩平平,默默地陪伴在乔佳前辈的身旁。

它作为一把刀的最后时刻,在主人的安排下,一刀将两个心本就很近的人,再次串了起来。

或许这,才是它最大的成就了吧?

在有些难以入眠的夜晚,王曦总是拿出尘缚,反复地打量着,然后想着它背后的故事。

他几乎已经把关于乔佳前辈和元朝小公主的所有版本都看了个遍,总觉得拿着这把刀,不干点儿什么,就挺配不上这把刀的。

而要干点儿什么的话,还只能是和爱情有关的……

这样,才符合尘缚的故事啊……

可刀,和爱情,是格格不入的啊。硬生生地要把他们揉在一起,会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不是伤了自己,就是伤了别人。

而且,那样的爱情,注定不会是花好月圆的结局……

王曦曾经觉得,是不是进入了里院,就需要彻底斩断过去。

那时的他,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一步一步滑入被夜晚吞噬的万丈深渊。

可是,后来他发现,从一开始入障的那个夜晚,再到那个不平安的平安夜,最后到和嬴莹一起在火锅店门口挥手送别贝儿和她的男朋友上车离去。自己似乎不再抱有当初那种幼稚的赌气的想法了。

当初,他想,我就要这样苦情地过一辈子,我就这样,在里院默默地降妖除魔,一刀在手,谁也不能再伤害自己。

而慢慢地,回过头来想,这两次或者说和三次与贝儿的相遇,他的表现开始变得越来越淡了。

他的内心,开始要装进去很多东西,走进去很多人。

本来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可奈何要走进去的这些人,都是猛人。

周师兄会蔫儿坏蔫儿坏地说,哟,小师弟,快给我腾个地儿,你看你的这段记忆没什么鸟用。柳师兄则会一言不发,提着把刀把他看不惯的记忆砍得个稀巴烂,然后一屁股坐下去,好像丢的不是他的记忆似的。大师兄呢,可能会走进自己的心房,转了一圈儿,什么也不说,然后重重地哼一声,然后嫌弃似地离开,但就是那哼的一声,便会让他的心房腾出三寸之地,表示这里他王弼司主任来过。师傅的话,估计连进都懒得进来看,就站在自己心房的门口,乜斜着眼睛,瞅那么一眼。甚至连才认识不久的庐天町院长都会说,小伙子,我看你也是个可塑之才,来来来,这些动漫都是不传之秘,拿去好好地放在心里。

而小一,一开始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惦着小脚,怯生生的,生怕碰到什么东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然后帮王曦把他那乱七八糟的内心给收拾得整整齐齐,最后舒舒服服大大咧咧地在最正中间一趟。最后等她休息够了,就会开始闹腾了,在这丁点大的地方,到处留下她的身影……

原来,爱情真的不是生命的全部,可同时,生命中也应当拥有爱情。

即使强悍如常玉师叔或者说何宇雨院长,不也一样,有着自己的小女儿心思吗?

那种心里再次有了牵挂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而现在,这份牵挂,有人要把他拿走,他和他的尘缚刀,就都有点儿蠢蠢欲动了。

他自己,有一刀。

和一招。

这一招,隐藏在尘缚的最深处,是执念,却又早已放下。是不舍,却早已心愿达成。是不甘,却同时心甘情愿。

因为,在尘缚刀里,有着乔佳前辈和元朝小公主各自的一缕残魂。

就犹如代师叔所获得的巫之传承一样,这缕残魂没有任何意识,被封印在了尘缚里面。

尘缚刀被高温的三昧真火熔成如此模样,炽热的阳气包裹着它,使那两缕残魂就在这小小的世界里,相互依偎了千年。

果然如佛家所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它们只是亲近彼此,无法沟通,无法交流,只有着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本能,让它们紧紧地贴近。

而王曦和小一的血液,让它们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

那是两个人互相牵挂才能有的气息。

恰好,这缕残魂里面有着乔佳前辈最引以为傲的外科战技,虽然比起现在的里院近战击技比起来,显得逊色不少,但那种战斗的本能和经验,开始无意识地引导着王曦,改变他的战斗风格。

这种改变很微弱,因为这缕残魂存在了千年,力量本就很小了,再加上随着被小一和王曦的血液解除封印之后引来了天道的注意,注定不会存在很久。

从提升实力来看,其实短期之内,对王曦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但他却让王曦萌生出了像要自创一招的念头。

其实里院倒也不反对大家自创外科战技,只是当前流传下来的近战击技,均已经被证明是最科学也是最有效率的了,在学习完了这些之后,鼓励大家随意折腾。

但对一个刚入里院半年的新人来说,就真的是天方夜谭了。既然要自创招式,总不能胡来吧?随便找个人,胡乱提着把刀乱砍几十招,也依然可以说别人是原创啊,但是回归到实战的时候,还是要讲究一个有用吧?

当然了,现在的王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自创的这一招,竟然会是这样来的。

同时,他也想不到,自己一辈子,唯一自创的这一招,原来是那么的弱鸡……

和师傅的渔舟唱晚,石建泓的落霞,文弋的天问等等,比起来,简直就是青铜和王者的区别。

因为,这一招,气势上,真的好弱啊……

但是,最让他想不到的,也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当他后来明白自己这一招是怎么来的之后,为整个里院带来的重大变革!

就犹如里院内网上调侃他所说的一样,我们的曦哥,不管走到那里,都是一个拉风的男子啊。

王曦一生,对里院,功劳有三。这也是王曦是唯一一个不是战死,死后却入驻灵堂的人的原因,功劳之一,便在于此。

因为他以此为灵感,开发出了第四代里院手术刀——魂刀!

里院先代前辈,如若死去,如本人自愿,可抽取一缕残魂,注入刀内!

此举,大大地缩短了里院新人的培养周期!

不过,第四代手术刀在成为了一段时间的热点之后,也就故意被里院忘之脑后了。既不反对,也不鼓励。

因为,那个时候的里院,放眼暗影世界,已经再无敌手了。

提着三代手术刀或者二代手术刀,便已经足够了,没必要让前辈们受苦。

毕竟,以里院的二愣子精神,当第四代手术刀开发成功后,从那时候开始,所有的逝世前辈,都愿意被抽取魂魄!

当然了,第四代手术刀还是引起了一些问题。地府那边不好交差倒还好说,王曦此举,容易引起……呃……管理上的一些混乱……

先代院长死后,愿意被抽取一丝残魂被注入手术刀,然后这把魂刀又被一名新人获得。

这个时候,主任不敢骂啊!

不管这个新人做错了什么,主任也不敢说什么。

同时,主任更不敢放他出去做任务!

开玩笑,他要是死在外边儿了,那就等同于丢掉了先代院长的魂魄!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种技术储备,我里院有这项技术,但不一定现在要用。

其威慑作用,远远大于实际作用!

因为,从第四代手术刀问世之后不久,地府那边就开始传来消息:里院的逝世先辈们,均不愿再入轮回了……

他们死后,依然要守卫着里院!

试想一下,一旦里院有覆灭危机,那他们随时可以生产出成千上万的魂刀!

而这些魂魄,甚至可能不仅仅是残魂,而是完整的魂魄!

那可是院长级别主任级别的魂刀啊!

里院的敌人,将要面对的,便不再是当代里院。

需要面对的,是历代里院!从一到十,从古到今,自上而下!

当然啦,之所以说这是威慑作用,便在于此。

第一,后代的里院不可能这么不争气。第二,让他们抽魂注灵,还不如直接放出来作战呢。只不过,这第二点嘛,有点儿坏地府的规矩。

但是,地府和里院都不会把这第二点原因给点破,于是,外界并不知道其实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外界仅仅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里院的传承,才叫传承,那份重量,无人能够承受,只能仰望,只能感叹!

王曦看着唐否好整以暇地又迈出了一步,身子不由地开始绷紧。

这一招,这次一定要成功啊!

虽然是当时异想天开的招式,但既然自己发现了这刀的古怪,那就要利用起来!

他确信,自己看了那么多书,绝对没有见过这种记载,但这些天的感觉不会错,自己也反复试验了几次,有时比较灵验,有时却不灵。不过,他已经发现了,当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更容易成功一些。

“小子,别紧张,你的心肝宝贝,我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我只求保命。”唐否对着王曦笑道。

说完,对着自己的手下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接过小一,轻轻地在她耳旁道:“张小姐,知道你已经醒了,但你实在太弱了,胆子也太小了。我要是你,早就出手给他们制造机会了。”

小一见被识穿,睁开眼睛,却不知道说什么。

唐否说对了,她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感觉到了阿爸阿妈来了。

王曦也来了。

王曦什么都会,她不怕。

“不过,现在晚了啊。”唐否慢条斯理地道,然后再次确认了小一的灵力灵识都被封住了,将小一给背在了背上,然后突然提速,如离弦之箭一样向远方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下全部反方向地朝王曦这边冲来。

也几乎是在一瞬间,里院这边也都开始追了过去。

“你们的杀意太浓了,所以干脆让张小姐再送我一程好了!”唐否高声道。

王曦脚下生风,将速度拉到了极致,丝毫不慢于其他人,道:“你若伤她,我必杀你!”

唐否没有回头,道:“我信,但你们拿我没办法。”

在这一千米的路途中,他已经理清了一些事,他在赌,赌师傅也应该会慢慢想清楚,会觉得这一环可能出问题,会来救他。

不是只有你们里院的人有师长来救,我也有!

所以,在终于感觉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气息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股气息停留在了远处,距离刚刚好,便不再向前。

等到他感觉到师傅再次向着自己奔来的时候,他便知道,师傅的阵法,已经成了。

终于拖时间给拖完了啊!

只要小一还捏在自己手里,最坏也就再次陷入僵局。

“王曦!我看你也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说话怎么这么幼稚。”唐否笑了起来,同时手故意在小一大腿上摸了一把,充满着挑衅的意思。

王曦皱了皱眉头,同时体内灵力疯狂运转,速度比自己平时所感觉到的,要快了不知多少倍。张吉给他注的灵,让他有种无处释放的感觉。

“好,你教教我,怎么才不算幼稚。”王曦盯着唐否和小一的身影,轻轻道。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快点,再快点!

尘缚,争气啊!

“就像我一样啊。哈哈哈,成熟点,知道吗,当你学会妥协,不再意气风发,学会随机应变,能屈能伸的时候,再来说吧。”唐否的速度再次提快,虽然双方地距离在不断地缩小。

可只要小一挡在他的身后,他便等于背了块盾牌,里院的人不敢远距离攻击的。尤其是在旁边还有那么多巫的情况下。

王曦蹲下脚步,发出了怒吼,似乎想要将全身所有的灵力,都凝聚在尘缚上。

“不好意思,我们赵家军的,都很幼稚,都是小孩儿!”

说完,一刀划下。

王曦这一刀,在这众多的气息中,并非出彩之处,甚至连可见的刀芒,都没有,部分人或许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掉队了。

然后,王曦像是被那一招抽空了一般,瘫软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一般。

唐否自然无暇顾及,还在继续和王曦对话,道:“有趣,那我这样,你又能如何?小屁孩儿?你什么感觉?”

他说完,竟是直接用手摸在了小一的屁股上面。

“我会觉得很恶心,被一个男人这样摸。”

唐否疑惑地别过头,迎上了小一冰冷的眼神。

第九十九章 朱茧

唐否被这个冰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旋即道:“张小姐,冒犯了,别无他意,纯粹是逗他玩儿而已。不过,你越这样说,我就越想多摸两把,说实话,手感挺不错的。”

什么叫被一个大男人摸觉得恶心?

难道这张小一,喜欢女的?

“叫朱茧。”小一开口道。

唐否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从发音上来看,应该是在骂自己,笑道:“张小姐,我才说了,你越这样,我也越来劲,就越想气气那小子。”

他知道,背上的这个女人此刻毫无战斗力,了不起就是一些花拳绣腿,自己只要稍微体表灵力外放,就可以将她给弄老实。

“老子他妈的都还没摸过!”小一一声怒吼。

然后突然伸出双手,死命地勒住唐否的脖子,并且张开嘴巴,向唐否的耳朵咬去。

唐否暗自发笑,自己不知道以前干过多少背僵尸的活了,对这一套早就轻车熟路。顿时微微侧头,避开了小一的牙齿。然后双脚一顿,向后倒去,即卸掉了脖子上的力道,也可以让张小一被狠狠地摔下去,同时还得承受自己的体重。

这妹子有病吧?

你自己的屁股你洗澡的时候都没摸过?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来得及,收拾张小一只用三秒!

他的心思,全部都在不远处师傅那边。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张小一居然在半空,靠腰力,愣是带着他再次翻转了起来,力气之大,自己一时失神,竟被她得手。

如此一来,反倒是自己在下面了。

这便是朱茧。

尘缚尘缚,红尘中作茧自缚,要想破开那命运的牢笼,便用赤色的火焰一把火烧开这厚厚的茧,化蝶新生。

王曦唯一的自创战技,只为一人量身定做。

那便是小一。

而朱茧,也再无复制或者传承的可能。因为再也找不到那样的机缘巧合,来出现第二把尘缚了。

而且,那样的尘缚,代价太大了。

王曦发现,不知不觉中,在尘缚刺伤二人之后,他和小一的魂魄之间,产生了一种灵魂纠缠。

当小一开心时,他也会莫名其妙的开心。当小一难过时,他也会毫无征兆地觉得难过。这不仅仅是他在乎和关心小一,哪怕他并没有和小一见面的时候,也会出现。

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可那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多出现几次,他就有些注意了。最初,王曦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最近压力有些过大了,神经兮兮的,可后来,偶然间和小一吃饭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

“王曦,我昨天晚上看了一个爱情电影,好好笑。”

“王曦,我昨天晚上看到三番队队长市丸银死了,我不骗你,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市丸银队长是坏人!”

……

如此种种,在王曦多确认了几次之后,终于接受了这个古怪的事情。

这难道就是心意相通?

还是说,传说中的灵魂伴侣?

但似乎小一没有什么感觉,不过貌似自己最近那么累,也没什么情绪上的剧烈起伏,无法判断这种影响到底是单方面的,还是说纯粹因为自己心态太平静了。

尘缚有朱茧,不枉等千年。

朱茧的威力根本拿不出手,但它神奇的效果,却是让无数里院后辈心神向往。

意念通达,瞬发而至。

用来保护心爱的人,简直是太……太……帅了?

但前提是,你得比被保护的对象更强……

至于王曦的情况,他到底是比小一更强还是更弱,还真的不好判断啊。

唐否来不及反应,也没时间给他做出更多的动作,被这一甩,狠狠地砸在地上。

被王曦意志给控制的小一趁此机会,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退开了一段安全距离,便不再向后方跑去,转过身来,正面面对唐否。

以王曦的战斗经验,怎么可能把后背露出来留给别人。

他看着唐否慢慢地爬了起来,仿佛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不过脸上倒并没什么狠色,道:“张小姐,不错。”

果然,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长得好看,连敌人都要表现得有风度一点。

“既然张小姐有这份胆气,那在下……”唐否瞥了一眼小一身后的一群人,大概和自己还有七百米的距离,正准备用话激她,却目瞪口呆地停住了……

因为此时,他看到张小一正双手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

王曦脑中郁闷至极,这丫头看起来平时挺有收拾的啊,怎么作战装备放得如此的随意和凌乱?

小一既然是右利手,为什么符纸会在左边口袋?而右边的白大褂里,居然是几颗糖!

再往里面摸,黑色的洗手衣口袋里,空空如也,刀呢?刀呢?

这只光洁如白玉般的小手,终于慢慢往上爬,来到了洗手衣胸前的口袋……

应该没人会把手术刀放洗手衣胸前的位置吧?

小手怯生生地从口袋里探了进去,因为不好意思,而且害怕被手术刀划伤,所以动作稍微有些缓慢,但不可避免地,依然会触碰到一些敏感部位。

还是没有!

张小一!你别告诉我你出来做任务,刀都不带!

哦,对了,女医师的洗手衣,在设计的时候,屁股上多了两个口袋,方便放一些比较私密的东西……

两只小手又同时摸向了自己左右两边的屁股……

唐否在那里看地呆呆的。

在他看来,张小一面对着自己,开始用手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居然还脸红了?

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这神经病真的从来都没有摸过自己?!刚才自己不小心触了她的霉头!?或者说为她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这女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王曦当然满意了,至少锋柄分离这条原则,小一还是遵守了的。他在小一的洗手衣屁股口袋里,分别找到了刀柄和刀锋,摸了出来,两只手轻轻一扣,哀木组装完毕。

小一抬起头,对着唐否轻轻笑了一下,道:“果然好摸。”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你永远理解不了王曦那种对手术刀的执念和渴望!哪怕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手术刀之后,也依然下意识地依赖于手中那小小的武器。

唐否看着自哀木上延伸出来的灵力刀锋,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同时充满了疑惑。

他确定,张小一的灵力和灵识,都被自己给彻底封了,如果说要等着封印自行解开,至少需要几个小时,断不至于如此的快。

唐否皱着眉头,再次望向小一的身后,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但也就几秒便迅速消失不见。

他对小一道:“张小姐,就此别过,有机会再见了。我叫……我叫唐……”

此时,已经不可能再将张小一给带回去了,对于君上来说,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里院要做的两件事情,为地府提供牛郎,以及建立里十一院,已经势不可挡,无法干涉了。看来,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各干各的事情,都有谋划,但却都没有猜到对方的手段。因为牛郎和里十一院的事情,里院得了两分。但里七院那边儿和里十院那边的事情,遗人又得了两分。这一局,打平了。

唐否说到一半,不知道是否该说下去了。因为在他判断出张小一对君上再无用处之后,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小一的灵识和灵力,都是他亲自封闭的。所以,在近距离地接触小一之后,他发现了小一的灵魂异常的纯洁,如完美无瑕的碧玉一般,让人爱不释手。虽然他并不知道小一是这么的特殊,这一世是她第一次来到阳间为人,可那种来自于灵魂上的吸引力,让他产生了一种将其占为己有的欲望。于是,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说起了那种话语。

当然了,他并没有疯,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话只是说到了一半,便生生地停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战场上,去对一名敌人进行表白。况且,他仅仅是想占有小一,又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但这句话,在王曦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太棒了!终于出现了!我渴望中一辈子的宿敌!

比我强,还要和我争女人!

两个条件同时满足!

不,他甚至还进了一步,还摸了小一的屁股!

小一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儿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知道她是我的媳妇儿,你还自我介绍个屁!”

说完,横劈竖斩就是两刀,刀芒异常地稳定,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十字,打着旋儿,向唐否斩了过去。

唐否自然不会被这种小儿科一般的攻击给击中,但他却在那里有些走神,他听不懂小一在说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唐否估算着距离,本想一走了之,但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和我聊了一路,教了我怎么做一个成熟的男人,这么快,就忘记你曦哥我了吗?”小一的手,下意识地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摸去,摸进了一个布包包里。

唐否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夺舍?上身?

都不对啊,还是说这张小一是个神经病?

有人格分裂?或者说干脆就是在那里装神弄鬼,吓唬自己?

也不对,这么干净利落的战斗风格,倒的确很符合王曦啊。

虽说自己夺舍成功后在山中小楼内小住了几日,当时也的确并不怎么在意王曦这根废柴,可后来因为要从里三院动手,王曦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才特别关注了一下。

唐否喊住了小齐几人,让他们先回来。

现在已经没必要再去送死为他争取时间了,因为他感觉到,杨禄明已经很近了。

就在他带着大家缓步后退的时候,突然发现小一像一个疯子一般,原地跳了起来,狠命地甩着手。

唐否感应地非常清楚,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对方的魂魄都几乎快被吓来离体了!

这女人在搞什么?

绝对是个神经病吧!?

只见随着小一在那里手舞足蹈,一只毛茸茸的蛊虫被她甩在了半空中,摔在了地上。这个天气,并不怎么适合蛊虫行动。这只蛊虫似乎被这一下给摔得有些懵,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然后见主人没有进一步的指令,又巴巴地向着小一飞了回去。

毛茸茸的蛊虫本来没什么,但它有六只脚……虽然不是蜘蛛,但对于王曦来说,还在那里心有余悸,拍着小一丰满的胸脯,在那里喘着气,丝毫不以为耻。

然后,等他发现那只蛊虫又向着自己飞来的时候,调转方向,大叫着向着己方大部队狂奔而去!

张小一!你带这些有什么用!你架又不敢打!带那么多装备干嘛!

王曦的内心在怒吼。

唐否见到这一幕,心中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干脆道:“走!”

王曦是冲得那么的用力,似乎身后有噬人的猛兽一般,他借着小一结实的小身板,名副其实地在那里横冲直撞,竟然是直接越过了想要来抱她的张吉,留下张吉停留在原地,嘴巴微张,看着那个从小就喜欢缠着自己要抱抱的女儿……

难道真的是,女儿大了,不能抱了?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小一继续越过了伸出双手准备拥抱她的陈敏芳,越过了所有的人,径直地冲向王曦,最后跑到王曦身边,瘫软了下去,俯倒在了王曦的身上。

女……女儿大了……留不住了?

张吉和陈敏芳对视了一眼,完成了交流。

他继续带着人向唐否追去,陈敏芳独自一人返回到了小一身边。

唐否的速度很快,但比不上一马当先的张吉。而且一路上,他还要躲避着速度更快的鬼魂骚扰,此时已经只剩下了他和小齐两人。

他根本没有进行任何反击,只是跑,只是跑,拼命地跑,这条命就算拼到了!

突然,张吉听到了一阵非常熟悉的声音,那是里院阵法开启时所形成的仙人指。

他举起右手,示意大家停下。

“张大巫,看在我们两家千年的情分上,留步吧,别送了。”杨禄明的声音传来。

第一百章 打你,理由很好找

桑托斯咽了咽口水,看着山头那边的千军万马,手开始有些颤颤巍巍的了。

以他们这些国家的巫师势力,哪里能接触到黑白无常这种级别的爷?今晚同时看到两个,而且身边还带着一看就来者不善的一万阴兵。

阴兵借道,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他知道,规则一,地府不插手阳间事。规则二,鬼魂不说谎。既然白无常说了不会插手他们之间的事,那就肯定不会插手。可问题是,即使这二位爷和这一万阴兵全都抄起手来看戏,又如何呢?

自己这边两千人左右,吃掉里院这七八十号人,没有任何悬念。哪怕里院再强又如何,人海战术也可以把他们给砍成肉泥。但是接下来呢?

当着这支异界军队的面,去挨个挨个的把里七院的人的魂魄给扣起来,好用来以后和里院讨价还价?

那个时候,人家可就会动手了。

人家来一句,哟呵,今天这里死这么多人了啊,真是麻烦啊,兄弟们,快去把魂给拘了,带回地府交差。

然后从一万阴兵里面,哪怕只站出来一个领了命,走下来,说,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你怎么办?

你敢攻击他吗?

你只能陪着笑脸不断点头,或者更贱兮兮地去帮地府打打下手!

攻击里院,只能说明有巨大的利益在那里,使得这些人敢去在业界霸主身上咬两口。可攻击阴兵,那就是在对抗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种事情,即使里院都不敢做,就更不要说他们了。

彻底完了!

桑托斯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了。

此时再进攻里七院,将会捞不到任何好处,事后这边没有任何和里院谈条件的资本。

但退也没办法退了!

因为他知道,以里七院的性格,哪怕没有这一万阴兵出现的时候,也是会和自己这边拼个你死我活的,更不要说现在,死后的事情有了保证,就更加有恃无恐的。

这一万阴兵不动手,就纯粹是给里七院压阵的啊!

而且,来了这么多阴兵,还不一定是给谁拘魂的呢!

他刚想到这里,只见白无常轻轻拂动衣袖,一万阴兵便开始立刻行动开来,然后将他们这边给围了起来。

围三阙一。

阙的那一边,是里七院那边。

“无……无常……无常爷……”桑托斯结结巴巴地行了一个华夏礼,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他不知道这些阴兵打算干什么!

他身旁泰国的巴颂,以及印度尼西亚的蔡西,也都连忙走了过来,恭敬地有样学样行起礼来。

白无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三个,然后又瞟了一眼另外两个方向正在赶来的两个巫师首领,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屑和厌恶,道:“七院长在和你说话。”

然后,抬起头,背着双手望着天空。仿佛今天他就是有了闲心,大半夜的出来溜溜弯儿,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只是这弯儿,溜得有些远,这人,带得有点多。

桑托斯立刻反应过来,转身面向石建泓,道:“石院长,是是是,没想到您说的是这个阴文。会的,会的,大家都会的。”

突然出现的地府军队,显然也让巫师联军紧张了起来,队伍里开始出现骚动。缅甸和老挝的巫师势力,已经开始有些打退堂鼓了。

他们这两支势力,到目前为止,今天晚上还没有染上里七院的血。因果报应,无常爷一眼就看得出来。如果此时服软认怂,赔礼道歉,把姿态降到最低,还是有那么一丝机会全身而退的。

石建泓并没有因为地府来人了,反而就放松下来。

里七院今天晚上是打定了主意要死战的,今天晚上,已经不存在和平解决问题的可能了。

这双方,必须要以一方全部战死为结局!

石建泓抬起手,指了指几个方向,道:“那他们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在这寒冬腊月,桑托斯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了细细的密汗。

他的确不知这些阴兵突然开始布阵是要干嘛啊。

于是只得老老实实道:“石院长,晚辈不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自己给降了一个辈分了。

“他说谎。”一直沉默不语的黑无常突然开口道,反倒是把在那里一副遗世独立仙人模样造型的白无常给吓了一跳,甩了一个白眼给他。

石建泓轻笑了一声,道:“黑爷!我在教导后辈呢,你怎么能给提示?要让他们学会独立思考问题呢!现在呢,桑托斯?”

桑托斯立刻道:“围……围三阙一……”

“那你们刚才是?”石建泓继续道。

“也,也是……围三阙一……”桑托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石建泓道:“出处?”

“孙……孙子兵法……并非贵院典籍……”

此话一出,又引来了一阵笑声,甚至连地府的阴兵,也发出了阴森森的鬼哭神嚎。

这里七院这些年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这么霸道?别人学习一下孙子兵法,都要特意强调不是偷师里院。

石建泓本意并不在此,只是想调侃两句,见桑托斯如此回答,坏坏地问道:“你可知孙子,也是太医院的人?”

桑托斯的脸一下就变了。

他知道,绕了一大圈儿,还是逃不过啊。

这孙子什么时候成了你太医院的人了?

此时,里七院不过在随便找由头罢了!

“七院长撒谎。”黑无常继续道。

白无常有些无语,结束了造型,继续用高高在上俯瞰蝼蚁一般的眼神看着桑托斯,道:“别怕,好好回答问题,孙子,的确不是太医院的人。七院长诓你的。放心,我们地府从来就是中立的,不帮任何一方。你看,七院长撒谎,我们也指了出来。”

桑托斯内心只想骂娘!

但却只能堆出个笑脸,复又转身,再此对黑白无常鞠躬作揖,然后还得重新转过身子面对石建泓,忙得不得了。

石建泓道:“那你可知什么时候,该用围三阙一?”

桑托斯道:“人……人数比对方多的时候……”

石建泓摇摇头。

桑托斯看了蔡西和巴颂一眼,反应了过来。

石建泓的意思是,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想凭借着人多欺负人少,居然摆下了这样的阵仗。

桑托斯连忙道:“不是人数……是实力比对方强的时候……”

话音刚落,他又得补充解释道:“石院长,是我们错了,误用了这战术。贵院即使人数少,也比我们更强。”

石建泓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指了指黑无常,道:“问他,他今晚话多。他可是军事行家。”

黑无常有些气结,我今晚来这里,到现在为止,总共才说了八个字!有我旁边这个人话多吗!?

但七院长开口了,他也只得给面子,在桑托斯还没来得及又转过身子的时候道:“全歼敌人。”

桑托斯如遭雷击,身子再也转不过去了!

石建泓问的,不是战术安排上的问题,他问的是作战目标的问题。

围三阙一,一开始,就是奔着全歼敌人而去的!

他明白了,对里七院用出这种战术,不亚于当面给了里七院一记响亮的耳光!

石建泓见他汗珠开始变大了,继续道:“以多欺少,这种事儿,谁最喜欢干?黑爷,麻烦盯着点儿。”

桑托斯不敢说谎,道:“贵……贵院……”

石建泓又道:“那今晚,你们算不算以多欺少?”

“算……”桑托斯面如死灰。

石建泓听到这个字,整理了下衣袖,开始迈出了两步,道:“如此说来……你们终于承认,偷师里院了啊……”

好了,师出有名了,准备开干。

院长的步伐,就是信号。

里七院这边儿,早就人人都做好了准备死战,但是巫师势力这边就不一样了。

现在和里七院打,没意义,而且还一样结死仇。但问题是打不打,决定权不在他们这边,反而在人数只有几十的里七院这边。

而对里七院来说,面子的事儿,就是天大的事儿,可能就这么算了吗?

石建泓一刀斩在地面上,顿时泥土翻飞,并出现了一条向前不断蜿蜒蔓伸的裂痕,裂缝不宽也不深,却有着很明确的意思。

里院院长出手了。

桑托斯看着这不断逼近的裂缝,好像有一条土龙在这地底之下游走。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人群中已经开始骚动起来。

桑托斯看向巴颂和蔡西,笑得很难看,说:“这就是里院啊……”

这是几个巫师势力第一次联合起来,反套路里七院。

第一次,他们觉得,猎人和猎物的身份,悄悄发生了转换。

他们变成了手持钓竿的渔叟,而里七院,则成了那悠哉悠哉的大鱼。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等这鱼上了钩之后,他们用力拉啊扯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出现,这哪里是一条大鱼,这分明就是一艘钢铁做成的航空母舰,让人无从下口!

巴颂道:“让缅甸和老挝的人纳投名状,现在就他们是干净的!”

这一战看起来,是避无可避了。既然如此,最好的结果就是让里七院的人把窝在心里的火给发出来,同时尽量保全己方的实力。

这个在操作上来说其实挺难的。

地府阴兵来到之后,只是让巫师势力的作战目标落空了。但是并没有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

而既然达不到作战目标,那么对于巫师势力来说,这一战就没有意义。

可现在里七院咬着他们不放,为得就是一个面子。可真打起来,用膝盖想也知道,结局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这两千人都被里七院给打趴下了,那里七院估计会觉得更没有面子,因为这水就放得太明显了。

哎,又要真打,最好还不能伤到里七院的人。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用人命去填。或者说,他们这些首领出手去耗。

但他们本就松散,又是临时结盟,谁来第一个承受里七院的攻击?

桑托斯摇晃了两下手里的铜铃铛,一具白僵自土里钻出,拦在了裂痕前行的路上。

当裂痕终于蔓延到白僵身前时,发出了一声巨响,就犹如用一把大铁锤猛地砸在一尊铜像上一样。

白僵的胸骨塌陷,被从土里砸飞出去,扬起一阵尘土。

石建泓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已经再此开始聚集旋转的雷云,不时有闪电在云层中穿梭游走,忽隐忽现。

他对着黑白无常拱了拱手,示意对方放心。

不过这一万阴兵显然素质极好,哪怕头顶上雷声大作,也都各自站地笔直,将阵型保持地丝毫不乱。

这下巫师势力才是真的慌了。

里院的六月大阵,虽然威名在外,可他们当中,还没有谁有这个资格领教过。毕竟,平时钓鱼的时候,里七院也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做,还摆出流年十二阵来打他们。

怎么防?

哪里防得住。除非巫师势力中,也有人能像何雨宇那样,一曲帐前舞,千里降长风。

轰的一声,第一道细小闪电开始自雷云中呼啸而出,发出一声怒吼,用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砸向了人群之中。

雷霆之威,哪怕再小,那也是天威。

就这一下,七八名巫师便命丧当场,身体犹如焦炭一般,风一吹,便化作尘土,纷纷扬扬。

桑托斯和巴颂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六月发威,知道这后面,还将会有更为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招呼着众人开始散开。

这一招呼,大家纷纷有着作鸟兽散的趋势,向四周不断地分散开来。

“喝!喝!喝!”一万阴兵,手持利刃,一步一喝,连续三步踏出,手中长刀举起,目光中没有半点情绪。

巫师们这才想起,自己还被一万阴兵给围着呢!

“无常爷!”桑托斯喊道。

却没了下文,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白无常道:“驭下不力,莫要见怪。天雷之威,对我们也有天然压制,你也约束下你的人,不要刺激到我手下的人了。”

桑托斯明白了。

地府,也染上了里七院的匪气。

他们是不出手,可刚才这么气势恢宏的三步,每一步,都彰显着他们强悍的武力。

此时,自己的人还敢接近这些阴兵吗?

再接近,便又是三步。

三步复三步。要不了多久,人就全部聚集在一起,等着六月割韭菜了。

第一百零一章 攻守易位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命令的有效传达以及战报的及时反馈,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

成千上万的人挤在同一片战场上,大家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指示之前,一般都是按照提前拟好的作战计划做出反应。

但这里不一样,巫师们的灵识彼此相互覆盖,你推我我推你。哪怕双目看不到前方放生了什么,可却对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清楚得很。再说了,那道天雷虽然不粗,可也是如一把利剑,直接从天上插了下来,瞎子都看得见。

此时,在发现阴兵们居然有围剿己方的意图之后,巫师们就开始有些慌了。恐慌和不安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之中蔓延,他们完全忘了,自己本来就是干的操弄鬼神的买卖,现在却表现得犹如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一般,脸上写满了无助和不知所措。

桑托斯还算表现地沉稳,却也知道,士气不可用了。

先不要说这一伙巫师势力是由五个国家的巫师共同组成的,彼此之间缺乏深层次的信任和熟悉程度。哪怕就是本国的巫师,也做不到。每个国家的巫师,大概就三四百人,多的,有五百多人。可平素,大多以家族为单位,相互之间并无太多走动。

之前曾经有提议,说大家组成一个巫师联会,这样比较方便规范大家的行为,以及互相交流,共同提升实力。当然了,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可后来因为牵涉的方方面面太多,始终没有做成这件事情。于是,好多国家就干脆自己建了一个巫师联会。虽然规模小了点儿,但总还是让大家觉得,底气足了些。毕竟,社团成立之初,一般当老大的都很够意思。凡事都能做到公开公正公平。就比如说桑托斯,自从成为了菲律宾的巫师首领之后,竟然是没有用职权为自己谋一分私利,倒还的确算是辛苦。

但这种社团或者说联盟形成的时间还是过于短暂,短期内,成员之间培养不出来那种默契感,以及那种自豪感和认同感。

尤其是,桑托斯的巫师联会,还没有一个实体的总部……

而买块地皮来修个总部,是要花钱的……

桑托斯摇摇头,他没有想到先前还声势浩荡的巫师们,一瞬间,就变得噤若寒蝉。

里七院的一道闪电,地府的三道步伐,便将他们彻底的打回了原型……

自从就任巫师联会的首领之后,桑托斯便越发觉得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真的是有道理。

他的眼光开始变得更加长远,心胸也比以前开阔了不少。所思所虑,不再局限于一点儿蝇头小利,而是想如何才能把整个势力的实力提升起来。所以,在处理内部纠纷的时候,他都以公平著称。在漂亮地解决掉几次本土巫师家族势力矛盾之后,他的威望和名声,开始变得响亮,大家逐渐开始对他比较服气了。

桑托斯清楚地知道巫师势力的短板在哪里。

和里院相比,他们的联会没有那种厚重的历史传承感。也没有里院那种死战不退的悍勇。所以,战事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好说,一旦处于逆风局面,士气就会跌落得异常的快。

像现在这样大家还能聚在一起没有作鸟兽散,完全是因为他们被阴兵给彻底围死了的缘故。

而里院,诚如石建泓所说,的确喜欢以多欺少,可当他们自己被以多欺少处于不利局面的时候,反而能更加激起他们好勇斗狠的血性。脑子一热,立刻就要摆出全体战死的架势。这一点,特别麻烦!

可也同样让桑托斯特别羡慕。

因为他知道,这一点他根本学不来。

要想把这一点给学会,根本就不是他是否有这个能耐的问题了,而是巫师联会根本没有那个传承。

这种需要上千年时间完成的沉淀,是一种软实力,看不见摸不着。可只要与之对敌的时候,就会发现它无时不刻都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哎,非战之过啊。

不要说下面的人如此了,就连自己,此时不也无心恋战了吗?

里七院的这一道闪电,看似随意,可其实是有讲究的。

死了七八个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印度尼西亚的一名巫师。而他,刚才是杀了里七院医师的……

桑托斯看了看黑白无常,明白了过来,有地府在,今晚哪些人手上不干净,全都一清二楚。

里七院要先把这些人给杀了,告慰战死的英灵,接下来,再说别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起了主意,觉得可能有一丝希望。

“蔡西,刚才被那道闪电劈死的,是你的人吧?是不是之前说要报杀父之仇,亲自动手杀了一名里七院医师的那个?”桑托斯问道。

蔡西想了一下,道:“好像还真的是。”

桑托斯立刻道:“那我们先吩咐下去,让刚才动了手的兄弟们小心一些,周围的兄弟们也都帮帮忙看着,咱们是一体,这种时候就更该团结。”

话都点明了,他桑托斯依然是个好首领的形象。

而蔡西呢,果然立刻就上钩了,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立马高呼道:“石院长,我国巫师愿交出杀人凶手!今晚之事,全是私人恩怨,奈何事件升级,才走到了这一步。你看如何?”

桑托斯立刻也高声道:“蔡西,你在说什么!我作为菲律宾的巫师首领,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他说得大义凛然,心想,现在大家应该明白怎么回事了吧?

至于那些人,是自己不想交就保得下来的吗!?那还不如把漂亮话先说了。

果然,他们的话一出口,那些先前动过手的几个人,身旁立刻就空出了一大圈儿。这几个人望着周围同伴们看瘟神一般的眼神,望向了桑托斯和蔡西。只是眼神里的情绪,明显不一样。

这时,第二道闪电如期而至。

同样是一道细小如蛇的金色闪电,瞬间就砸在了目标的脑袋之上,竟然是直接将整个人给炸爆了!

喷洒的血迹四处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臭。

众人皆是惊魂未定,眼神中刚才对桑托斯和蔡西的不同眼神早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庆幸自己并没有被波及。

桑托斯发现了这一点,有些无奈。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只能先往后面放一放。

然后,在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又是几道闪电划过夜空,坠入尘世。

里院的六月非常给面子,巫师们空出来哪些人,雷电就砸哪些人。须臾之间,便又有六七人命丧当场。

然后,六月开始复归平静,犹如一条雷龙,疏懒下身子,偶尔喷出一道鼻息,保持着威慑。

桑托斯和蔡西以及巴颂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

太自大了!

哪怕今晚地府的阴兵不出现,双方直接交手,结果虽然没什么悬念,但伤亡,绝对要比预想中的大得多!

光是六月,就不知道需要向它双手奉上多少人头!

更不要说一套流年十二阵全部摆下来了。

哪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座里院能够独自将这套阵法摆完,可光是三五个阵,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桑托斯知道事已至此,至少在此间,已经无法扭转态势,指望里院收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黑白无常行了一礼,问道:“无常爷,地府果真不插手?”

白无常“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先前地府阴兵为何做攻击姿态?”桑托斯问道。

白无常笑道:“那我等可曾攻击你们?我们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本该互相不见。所以,只要没有影响到你们,那我们做什么,其实你们完全当没有看到就好了。”

桑托斯有些无语。没影响到我们?

影响大了好吧!?

你们一出现,往那里一杵,什么都不说,我就知道今晚的事儿要凉了!

“无常爷,那我让手下的人逃跑,想必,地府不会帮着里院来追吧?”桑托斯问道。

里七院现在正在气头上,但奈何他们人少,只要自己这边逃跑,里七院拿他们没有办法。而且,自己这边一逃,里七院面子也有了,该杀的人也杀了,等气消了,过段时间,找个中间人,还可以再去赔礼道歉,慢慢谈预言之书的事情。

白无常正要回答,黑无常抢先开口道:“你猜。”

桑托斯求助似地望向白无常,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这二位爷,但很明显,穿白色衣服的,要好说话得多!

然而白无常不再理会他,似乎黑无常说的,也正是他想要说的。

他沉思再三,然后又和蔡西跟巴颂商量了两三句。

目前的情况是,里七院看起来气势如虹,但他们本来只是打算死战,他们是守方。然而,地府阴兵的到来,使巫师势力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意义。此时,再和里七院为敌,就十分的不明智了。里七院每多增加一例伤亡,那么在以后的谈判时自己这边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要昂贵十分!

现在,攻守易位。

只要自己这边立刻逃跑,里七院的阵法是断然无法立刻更改的。而他们那能够出击的内外科战斗人员,哪怕一路冲杀,也不会造成太多的伤亡,具体的,到时候就看大家各自的运气和命了。而且,里七院只是比较血性而已,又不是傻子,肯定还会留下相应的人数,来对麻醉科和护理部的人员进行保护。

所以这么算下来的话,只需要丢掉两到三百人,就可以把今天的事情解决了。

虽然肉痛,但对于桑托斯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一开始,行动又不是他牵的头,是蔡西。到了后来,他相信以自己的表现,应该已经赢得了一些好感和尊重,最不济,也混了个脸熟。

总之,比身边的这个白痴看上去要靠谱得多!

反正将里七院前前哨给灭了的命令,是蔡西这个弱智下的。他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一些?

今晚的状况,他就从来没有准确地认识清楚过是不是?

自己哪怕在地府阴兵出现之前,在和石建泓谈话的时候,也是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是什么给了这个傻帽那么大的勇气,让他膨胀到以为自己能和里院抗衡了?

这里只是几个巫师势力的联军!

又不是你蔡西一人的好吗?

就在桑托斯准备下命令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发现蔡西以及对面的石建泓,也都有电话进来了。

他疑惑地接起电话。

不到一分钟之后,桑托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同样表情的蔡西。

得救了。

国内来电话了。

显然也是已经知道了此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告诉他,人都准备好了,请里七院接手吧。

真该死!

这么快就把人给准备好了,看来国内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一旦发生意外,便立刻启动第二套方案,将当初排华事件中犯事儿的人给交出来!

而自己,居然毫不知情!

不过,这是不是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了自己的重要性?

毕竟,自己带来的人如果全部折在了这里,那么国内的暗影世界,从此将成为一片空白!至少需要五十年,才能够恢复元气!

他不相信,这五十年的时间,还不够里院把手伸进来,建立一个里十一院!

桑托斯哪里知道,十一这个序列,早就不是他们的了。就算里院要插手扶植势力,他们也只能轮到十二去了。

桑托斯猜到了对面石建泓的电话大概也是在讲此事,道:“石院长,犯事之人,皆已被诛!请石院长大量,怜悯无辜!”

再次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他丝毫不在乎以后是否会有人拿今晚自己服软的事情来嚼舌头。

只要自己把人给带回去,那便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背锅的肯定不是自己这个做事的人!几个势力之间相互推卸责任和扯皮还忙得不可开交,说不定,自己还会更进一步,把手往这几个势力之间再伸一点呢!

石建泓收起电话,喃喃道:“信号不好,没听清。”

里七院,不干!

第一百零二章 归去

排山倒海般的呼啸声,将安井凉给惊醒了。这个时候,他也反应过来,为何奈良遥人会如此大惊失色,竟是双膝跪地苦苦哀求起来。

他不敢想象里院的大阵当归开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从典籍中记载的天启恭王厂大爆炸来看,其威力,可是不亚于一颗小吨位的核弹啊!

而核弹,历来是日本心中血淋淋的伤疤!

一提到核弹,每一个日本人都有种深深的恐惧感。

这么多年来,不知道里院对当归的改良和发展,又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尤其这里是里十院,最后的手段,必然是异常的壮烈!

搞不好,不仅里十院会被夷为平地,就连周围的平民,也可能被波及。

这里是京都,是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恶性事件的。到时候,就连他的父亲安井信也绝对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安井凉也不由有些焦急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这当归到底是如何运转的,但是这频率越来越快的白色闪光,就是一个明显的警示。当闪光快到几乎没有间隙的时候,相信也就是大爆炸开始的时候。

“奈良!还有多少时间?”安井凉急道。

奈良遥人依然保持着跪下的姿势,道:“你觉得呢?哎!一步错,步步错!我等皆是罪人啊!”

说完,他不再理会安井凉,再次大声道:“院长!”

奈良遥人的声音中充满着懊悔!

他万万没有想到,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的陈日津的反应,竟然是如此强烈。可他却偏偏无法指责对方半分。

毕竟,是他自己,背叛在先。

他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劝阻陈日津,他只能说大道理,说苍生。可他也明白,里院的性格,在这种时候,说这些,都没用!

“院长!并非遥人觊觎院长之位!遥人知道错了!求院长放大家一条生路吧!这里,还有里十院和阴阳师的种子啊!外面,还有上万无辜平民!院长,所有的责任,让遥人一人承担吧!”

奈良遥人再次深深地俯下身去。

而此时,安井凉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人员进行撤离了!

“疯子!里院的人,都是疯子!”安井凉骂了一句,让大家赶快清点物资。按这个白光闪烁的加速度来看,最多一分钟,这里就会有大变!

“奈良遥人!你个龟孙儿知道怂了?!院长!不要停!不要停!我朝比奈一心,今天愿陪院长赴死!我里十院,即使今天被抹掉,老子也是最后一任内科副主任!”

朝比奈一心再次发言。

里十院的医师也纷纷开口,愿意如此赴死!

死得其所!

如此死,快哉快哉!

“朝比奈一心,难道就没有人说,你刚才‘不要停!不要停!’这两句话,说得很猥琐?”

麻醉科主任李小洛的声音,忽然在从里十院空旷的天空上传来,忽远忽近,忽左忽右。

奈良遥人立刻道:“李主任!李主任!让陈院长出来说话!”

李小洛道:“奈良副院长,关于你的事情,里院已经知晓,相信对于你的免职通知,已经下达了。抱歉,奈良副院长,里院不会允许你顶着副院长的头衔死去的。”

奈良遥人坚持道:“李主任,求你了,让我和陈日津院长说话!”

李小洛道:“陈姐不想和你说话,奈良副院长,在没有看到免职通知之前,我姑且再这么称呼您吧。如果有心,就请安排里十院的医师出逃吧,我等泉下有知,记你一个情!”

里十院的医师顿时道:“院长!横竖都是一个死!求院长满足我等最后一点虚荣心吧!在后世的里院志上,至少我等是陪着院长共赴黄泉,不曾退缩!”

奈良遥人道:“院长!陈姐!遥人真的错了!给里十院留下点种子吧!”

李小洛回道:“让他们撤,便是留下种子。至于出去之后,阴阳师是否还会继续攻击他们,便看各自造化了。安井凉,提醒你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今日你所作所为,里院他日必将百倍奉还!届时,切勿摇尾乞怜,做出堕了身份之事!希望到时候,还能看到阴阳师如今日这般趾高气昂!”

奈良遥人站起身,对安井凉喝道:“还不马上放人!赶快!”

安井凉却道:“我已经安排人员撤离了,至于这些,都是我养的死士,他们不会走。走吧,说不定我们撤了,陈日津院长便会停手!这样最好,大家都有个台阶下。”

奈良遥人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安井凉身前,然后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道:“愚蠢!你以为陈日津院长是想吃你这点儿人!?院长是想要摧毁鬼门关!你们的意图,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洞察了!”

安井凉摸着红了一大片的脸颊,有些呆住了,他没有想到,陈日津居然会是这个打算!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刻安排所有人撤离,并且让人把里十院的医师也强行给带走。

可是,这些里十院的医师也异常强悍,不肯挪动脚步。而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和他们再纠缠了!

安井凉高声道:“陈院长!我等这就退去!还望院长收手!他日,家父定亲自登门道歉!”

怎么办!?

要是里十院的这座鬼门关也被摧毁了,那今天不管收获多少,都注定是一个输字!

得不偿失啊!

李小洛的声音再次传来:“里十院全体医师听令,即刻退去,我里院,自古便有自上而下战死的传统!今日离去,勿引以为耻,以免将来道心蒙尘。”

“李小洛主任,我也是主任医师,而且我隶属于内科,不好意思,我家主任王杏和副主任朝比奈一心,都还在院儿里呢,我怕他们等会儿要使唤人,不敢离去。”

“李主任,我家彭铁主任和潘文礼主任也不在,我也做不了这个主。”

“李主任,我们护士可不敢扔掉自家护理部主任,不然下个月发绩效的时候,扣奖金会把我们扣哭。”

众人的声音传来。

里十院,愿同生共死!

安井凉咬了咬牙,一招手,道:“带走!”

他不是突然善心大发,而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他必须要做点儿补救。

是,今天晚上一过,阴阳师和里院之间,将会彻底沦为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而上一次有资格成为这种对手的,是巫。他们现在的结局如何,所有人都知道。

虽然,现在多救一些里十院的人,将来,双方的仇恨不见得会减一分。可多死一个里十院的人,那仇恨,必然会深十分!

陈日津应该是想清楚了,既然阴阳师已经成了气候,而且也有了别的心思,那么今天晚上的事情,便可一,可二,再可三。

不如就此将鬼门关彻底毁去!

安井凉想到这里,也明白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也是亲自下场,和里十院的医师们混战起来。

他们不下死手,而里十院的医师也因为被卸下了武装,战斗力弱了一大截。

于是,场面开始变得胶着起来。

“里十院医师听令!立刻离去!留下有用之身,他日我里院复仇之时,请为我等上香祭酒!”

陈日津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奈良遥人惊喜道:“院长!”

“闭嘴!在正式免职下来之前,你还是副院长!作为一院之长,你居然命令不动下属,有何颜面叫我!”

陈日津的话虽然是在骂奈良遥人,但其实是说给所有里十院医师听的。

大家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不作声。

安井凉趁热打铁,道:“各位,快请吧!我现在也知道错了!惹不起你们这帮神仙,快吧!”

此时,王杏和朝比奈一心也被放了出来。

终于,他们两个点点头,说了一声“走!”

然后,便开始陆陆续续有着里十院的医师们开始向外走去。

“王杏,你职务最高,出去后好生照看大家。如果阴阳师不留你们,那便带大家回华夏,如果他们想扣你们为人质,留作他日谈判之筹码,那便战死吧!”陈日津的声音很平静,她说的是让别人去战死这种话,可却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小事儿一般。

“是!院长!”

里十院的医师们顿时吼了出来,然后对着行政楼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有些年轻医师,都已经开始落泪。

“奈良副院长,你不走?”

见大家都开始撤离,后面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陈日津出声问道。

奈良遥人端坐下来,脸色反倒开始变得平静,道:“院长,遥人自当以此身,为里十院殉葬!虽万死难辞其咎,但终归自己内心好受些。院长,遥人无能,到头来,成了一个不忠不义之人,辜负了您的栽培……”

陈日津沉默了大约有几秒钟,但却好像过了几年一般。

终于,她再次开口,语气却较之前软了些许,道:“奈良副院长!此当归,不伤平民。”

这话似乎解开了奈良遥人心中的一个结,他抬起头,脸上都是泪水,然后怔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对着行政楼的方向猛地磕头,额头上地上全都是血迹!

“院长高义!院长高义!”

奈良遥人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机械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奈良副院长,人已经撤离完毕,你真不走?”

李小洛的声音传来。

奈良遥人的脸上,已经是献血淋漓,喃喃道:“如院长不弃,奈良就继续戴着这副院长的臂章。”

李小洛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奈良副院长,既有阴阳师身份,也是里院医师的人,不在少数,为何你会走到这般境地。哎!”

奈良遥人摇摇头,错不在身份,而在位置。换一个人来,或许也会如此。但他并未出声替自己辩解。因为如果真的换了一个人,或许当他受到安井信蛊惑的时候,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吧。

终究,决定是自己做的啊……

“奈良院长,既然如此,那便该道别了。当归的威力你该知道,形神俱灭。我等,死生不复再相见了!”李小洛道。

奈良遥人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道:“无颜再相见!”

他知道,陈日津应该是不想再和他说话了。既然如此,他也不愿在最后的时刻,为陈院长添堵。或许她现在,连听到自己的声音,都会觉得厌烦吧?不,应该是深深的厌恶吧?

突然,一道流光,自行政楼中射出,弹到了他们身前。

奈良遥人定睛一看,是一个盒子。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看不出半点瑕疵,一阵一阵的灵力波动正从里面扩散开来,异常的充沛。

旁边,是一副卷轴。

“奈良院长,当归已不可逆转,先前我一直有意压制,但现在只有一分钟时间了。阵眼在你手里,你应当知道如何运转。我等,就先离开了。当然,奈良院长改变主意要走,也请自便。再见了,奈良院长。”李小洛的声音传来。

然后,陈日津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奈良遥人,我不怪你。”

奈良遥人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再次郑重地俯下身子。

这是最好的结局,院长他们看来是要通过鬼门关躲避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院长原谅自己了。

他没有刻意去管那枚玉石,任其自行运转。然后,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了那副卷轴。

他知道,上面是自己的免职文书。

他笑出了声来,却已经无人再回应他。

他自言自语道:“最后,还是让我自私一下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衣服了,这件衣服,就挺好。”

奈良遥人缓缓地打开卷轴,似乎这个动作,耗尽了他一生的勇气。

白光的闪现已经太过频繁,几乎刺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忽然,那蜂鸣之声停止了,接着便是一股前所未见的灵力波动,自行政楼方向传来。

奈良遥人看着这一切,一把将卷轴全部打开。

“啪嗒!”一块黑色的臂章自卷轴里掉落。

看着卷轴上的内容,奈良遥人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的开心,也是那么的凄惨。他张开着双臂,拥抱着当归的怒火。

而卷轴和他脚下的东西,也被这怒火,烧成了一片灰烬。

“奈良遥人,京都人士,出身阴阳师奈良家族,入里十院十年,任职副院长!于丁酉年癸丑月阴阳师入侵一役中,身先士卒,殊死抵抗,因寡不敌众,力竭而亡。追认里十院院长一职。”

“没骗我啊……真的没让我顶着副院长的头衔去死啊……就是文书……还是那么糟糕……不过……值了……”这是奈良遥人最后的一个念头,虽然他已经来不及佩戴上那枚属于院长的臂章了。

第一百零三章 玉碎

冲天的火焰,被局限在整个里十院,因为无处发泄,所以宛如一条火龙,咆哮着向天空飞去,想要挣脱这狭窄的牢笼。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股又一股的热浪自里十院溢出,向周围肆虐。

火势是如此得大,不仅来得猛,而且很烈!

这根火柱实在是太粗了,源源不断地向着天际喷射,放眼望去,似乎火焰已经实体化,让人不禁去想,如果此时摸上一摸,又会怎样?

没办法掩盖了啊……

安井凉看着已经有周围的居民从睡梦中醒来,走到窗前打量着这让人吃惊的一幕,内心沉到了谷底。

目击者开始越来越多,并且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在记录下这匪夷所思的场面。

里十院的医师都默默地站在原地,身上的黑色洗手衣,本来应该让他们与这静悄悄的黑夜融为一体,但却在这前所未见的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是那么的醒目。每一个人的脸庞上,都带着泪水,却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那种无声的悲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里是他们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似乎都成了他们自己的一部分,他们自己,也成了里十院的一部分。

而现在,里十院没了……

走得是那么的壮烈,即使来犯之敌已经屈服,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燃烧自己!

“安井凉,你们日本人不是最爱说‘玉碎’这个词语吗?动不动就用,今天记住了,只有这种情况,才有资格用‘玉碎’!”内科主任王杏用手拢了拢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马尾。

朝比奈一心站在王杏身旁,他比王杏高出了一头,一脸严肃地守在自家主任身旁,却没有过多的话语。

王杏转过身,朝比奈一心微微俯身颔首,王杏就势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安慰着他,万千话语,自在其中。

朝比奈一心是和奈良遥人一起进入的里十院,两人关系素来就好,走得也近。所以,当奈良遥人背叛之时,朝比奈一心才是那个最伤心的人。只是现在,奈良遥人已经化为灰烬,让他有些无所适从。那满腔的不甘和愤怒以及悲痛,杂糅在一起,郁结于胸中,形成块垒,无法吐出。

安井凉抬着头,看着火势依旧的里十院,听着远处已经传来的警笛声,不由点点头,道:“受教了,王杏主任。”

王杏道:“安井凉,警察和民众的事情,你就自己想办法吧,我要带着人走了。”

王杏说话,脚步却并没有挪动,而是看向安井凉。

安井凉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道:“按里院的规矩,现在里十院正副院长皆已阵亡,你就是最高行政级别了。今晚之事,是日本阴阳师有错在先了,他日家父定当亲自登门道歉,今晚,安井凉便在此先向贵院道歉了。”

“登门?去哪里?华夏么?他敢来么?”王杏讽刺道。

安井凉这才想起,里十院已经不在了,要想登门道歉,还真的不是一件说走就走的事情。

而且一想到这里,他就会想到鬼门关已经被彻底摧毁,不由感到一阵心痛。

陈日津,可是把他们和地府搭上线的唯一一条路子,给彻底堵死了啊!

他看向王杏,知道对方的意思。

王杏已经说了自己要带人走了,但是却不挪步,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意思。

安井凉道:“王主任,请便吧,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不得阻拦,虽然这样说很无耻,但还是希望王主任记住我们的善意。”

王杏轻哼了一声,转过身,便要离去。

安井凉看着王杏远去的背影,突然高声问道:“王主任,我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那王主任的意思呢?”

王杏头也没回,轻飘飘地道:“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安井凉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问道:“那如果我刚才做的是另外一个选择,要留下诸位呢?”

王杏停下脚步,侧过身子道:“那样更好,脖子都不用洗了。你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老实说,我现在只不过在执行先代院长的最后命令罢了,如果你们现在攻击我,正合我意。”

安井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简直不能理解这些人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让得里院的人,都把自己的命看得是那么的轻?

难道是因为里院和地府交好?所以在某些方面,他们之间肯定有着交易?

譬如说这辈子战死,那么下一世就必定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安井凉对着王杏行了一礼,弯腰九十度,之后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向里十院的人,意思很清楚明确了。

这些身着黑色洗手衣的人,就那样一个又一个地隐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犹如鬼魅一般,安静地让人不寒而栗。

朝比奈一心最后看了一眼里十院的方向,火势开始逐渐小了下去,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主任,我们就这么走了?”朝比奈一心问道,“万一,我说的是万一,那个,有奇迹发生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提议,他也知道,在那等强度的烈焰焚烧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留存下来。此时再过去,只会看到一片焦土而已。甚至连焦土都看不到,在理论上来说,应该会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当归的烈焰会将一切吞噬,包括地面的泥土。

王杏摸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之后,转过身,道:“朝比奈,你要回去,我不反对,但是在这之前,先帮我把这些人给安顿好。”

朝比奈一心有些疑惑,自家主任可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啊。

他心念一动,立刻发现了暗影处躲藏的几名阴阳师。

看来,一行人是被时刻监视着啊。

而且,对方居然毫不加以掩饰,就仅仅只是把身体隐藏在暗处。

朝比奈一心接过了王杏的手机,看着标注的地点,有些疑惑,问道:“走海路?”

王杏笑道:“你我身上可还有什么证件吗?今晚之事,事先没有得到半点风声,除了奈良副院长背叛以外,你难道不觉得京都六扇门已经全部被控制了吗?这个时候,我们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钱,难道你还想坐飞机?”

王杏一边说着,一边把洗手衣的几个口袋都掏出来让大家看,她堂堂一个主任,做出这种举动,倒让大家突然有些想发笑,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朝比奈一心道:“那主任刚才可是在安排海路的事情?”

王杏点头道:“五百来人,本来很打眼,毕竟我们算作偷渡的性质了,可又不敢坐小船,路上风险太大。所以只能安排大船了,一艘就好了,等会儿,我们就在这个地点等待即可。”

他们当然不怕偷渡啊,就算被海关查到,一个鬼遮眼就什么都解决了。甚至根本用不到这么麻烦,一入我华夏境内,就可以立刻跟里六院接洽上,什么都是一路绿灯。

朝比奈一心招了招手,顿时围过来几个内外科的主任医师,他和大家私语了一会儿,然后道:“好了,主任,我去给大家挣点儿钱花花。”

说完,朝着暗影之处飞掠而去。

这时,一名麻醉科的主任医师道:“王主任,刚才一心副主任的提议,我们是不是回去看一眼?”

王杏道:“我知道大家都有很多不舍,但是,我们现在依然以先代院长陈日津的最后命令为优先,留下有用之身,将来替她报仇。所以,我们不能再节外生枝了。现在,按照刚才所说的,向目标地点集结。我再次重申,这不是潜伏任务,我没有为大家划分小队为单位,就是为了确保我们始终都拧成一股绳,不会被别人吃掉。安井凉父子都是反复无常之人,不可掉以轻心。至于有多少人目击我们,最多就是成为一桩都市怪谈,让阴阳师头痛去吧。”

王杏干脆地做出一个出发的手势,望向了朝比奈一心刚才远去的方向,然后也追随着大部队而去了。

呵呵,没钱?

日本的三大产业支柱,除了汽车行业里十院没有插手之外,在动漫产业和数字媒体产业,里十院可都是有资产的。

尽管当初陈日津非常烦庐天町,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重点在动漫产业中插手,为各种动漫源源不断地提供素材。有事没事儿就将病案室的病历稍微修改一下,扔出去。不久之后,就会看到关于这个故事的动漫问世。

当然了,提出这个建议的庐天町院长,自然时刻以功臣自居,他也不求里十院给他分红,只求一个副院长的位子,在求而不得后,就改为要定期给他寄动漫书,这些动漫书都是有要求的,里面可都是有以庐天町院长为原型的角色的书籍。

王杏一边赶路,一边在思考。

今晚的事情,她总觉得透露着一种怪异的感觉。

事发的时候,她正在洗澡,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按照预案进行还击或者躲避。

如果当时她在做其他的事情,说不定也就和大家一样,要不加入了战斗,要不就进入了黄泉石空间。

可是,陈日津的抉择,也太过儿戏了一点吧?

倒不是说她在置喙陈日津,而是如此之大的一个决定,如果换做是自己,估计也没那么快就下定决心吧?

虽然说在里十院,她拥有着绝对的指挥权,可这种事情,难道就不应该提前向本土里院报备一声吗?

如果报备了,其余九座里院,意见都是如此的一致?

陈姐到底在想什么?

里院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院长战死或者说副院长战死的事情了?

今天一下就同时来?

在她的印象中,陈日津院长可不是这么一个拿属下生命当筹码的人。

如果只剩她一人,那么自然无话可说。

但跟在她身边还有一百多人,况且当时里十院内,还有那么多人,她是怎么做到毫不动摇的?

她是在赌?

赌奈良副院长能看穿她的意图,进而会让安井凉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王杏忽然眼睛一眯,想到了鬼门关。

她停下脚步,其他人也随之一顿。

但仅仅就是这么一下,她又恢复如常,加快了速度,继续向着海岸线奔去。

一月的海岸边,又是如此偏僻的一个地方,突然多出来一艘中型渡轮,在夜色中,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毕竟,没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儿干大晚上的在这里来瞎溜达。

而且,在岸边一公里处,还有八名里十院的医师隐藏在黑暗之中,随时准备狙击来犯之敌或者说诱导误入此间的人。

大约过了十分钟,中型渡轮便安静地驶离岸边。

而那八名医师,见任务完成,在继续等待了大约五分钟之后,才向着大海之中奔去,脚下步步生冰……

王杏巡视了一圈,见大家都已经进入了各自的房间休息,对着朝比奈一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道:“安排的不错。”

朝比奈一心道:“还是主任想得周到,房间都还不错吧?虽然比不上总统套房,可也算……”

王杏点点头道:“时间仓促,已经尽力了,花了多少钱?回头走公账,两位院长现在都不在,这笔钱,可不能只咱们内科掏腰包……”

朝比奈一心听到这里,脸上也是露出了苦笑的面容,道:“这下好了,陈日津院长铁定知道咱内科自设小金库了……”

王杏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出息,扛雷的可是我。”

说完,她走到了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漆漆的大海。

朝比奈一心也跟在她身后,两人表情严肃。

“一心,可不可以请你去把房间的门打开,这里是我的房间,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

朝比奈一心顿时想起来里院最厉害的八卦,赶快屁颠儿屁颠儿的一招手,将房间大门打开,把正从门前路过的一名医师给吓了一跳。

“主任好,朝比奈副主任好。”那名医师打着招呼,不知道是该继续前进还是做什么。

“一起进来看吧,如果安井凉父子沉不住气的话。”

王杏一屁股坐在了朝比奈一心给她搬过来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继续打量着夜空。

忽然,远处天边出现了两道闪光,犹如两颗流星,向着大海之中快速地移动。

最终坠入了大海之中,发出了轰隆隆的爆炸之声。

看到这一幕,王杏和朝比奈一心均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良久,王杏换了个姿势,对那名医师道:“大半夜的,饿了,去,统计一下,谁要吃夜宵的,吩咐人下楼去买吃的,就说,内科请客。”

那名医师立刻欢呼着领命而去。

“在船上的鬼魂,应该知道我们在这里吧?”王杏问道。

“知道知道。”朝比奈一心回道。

王杏道:“好了,既然确定日本军方都用导弹招呼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谈谈赔偿的事情了……我先休息会儿。”

见王杏客气地下达了逐客令,朝比奈一心向她再行了一礼,向门外走去。

“对了,把整家酒店全部租下来到底花了多少钱,你总得给我个数吧,不然到时候我狮子大开口吗?”在他关上门之前,王杏出声问道。

朝比奈一心轻声道:“难道主任您不会吗?”

王杏道:“怎么可能,我们一向都是以理服人的啊。”

朝比奈一心将门关上,最后一句话是:“嗯,我明白,这个‘里’,是里院的‘里’。”

以“里”服人!

第一百零四章 逃脱

张吉看着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想起了庐天町曾在战后总结上给出的人物描述,轻声问道:“和六院长交过手?”

杨禄明听得此言,也想起了那个据唐否所说让人头痛的里院院长,点点头道:“切磋过。”

张吉立刻就理清了这中间的关系,指了指唐否道:“看来你徒弟夺舍成功了。”

杨禄明笑呵呵道:“劣徒不成器,让张大巫见笑了。”

张吉也笑了起来,道:“小女也不成才,可却让阁下惦记了。”

虽然他搞不清楚对方为何要抓走小一,但既然正主出现了,总是要问一下的。

杨禄明摆了摆手,手上两枚玉石被捏得粉碎,然后道:“张大巫,你们里十一院刚刚搭了个框架,还是要珍惜。论阵法,你们的确不行,要和我动手,还是等以后吧。不然,我连续两次从里院院长的手下逃脱,传出去,你们脸上不好看。”

张吉道:“如此,便心领了。”

说完,一念指点出,射向了唐否的眉心,然后身形降低,急速地向前突进,与此同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三十多只鬼魂,放眼望去,气势惊人!

里院一念指?

唐否心中一惊,连忙躲避,可还没等他调整好身形,杨禄明便闪身到他的身前,单手平举,半握右手,竟是硬生生地正面接下了。

“不错,比里院的一年级好多了。”杨禄明赞叹道。

张吉甩了甩手,道:“还是不行,今天刚开始练习,有些生疏,见笑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欺身到了他们身前。

张吉右腿踢出,横扫过去,心念一动,便是牢不可破的简单诅咒发出——近我身一米,便会头晕目眩一秒。

这种诅咒瞬发而至,还没有等它消散于天地之间的时候,效果都已经过了。

而对于大巫这种级别的人来说,一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杨禄明和唐否双双中招,等杨禄明刚刚理清了诅咒的内在逻辑,准备也发出反制诅咒的时候,张吉的腿已经到了。

杨禄明闪身后退,同时一脚将唐否踹开,躲避开了这凌厉的一腿。

唐否正飞在半空之中,突然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是这样用吗?”

还等不及他转头看去,左侧肩背部便一阵剧痛传来,接着一阵酥麻的感觉在全身到处游走肆虐。

这一击,让唐否再次向着杨禄明的方向飞去,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无力起身。

杨禄明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张吉居然速度如此之快,而且……充满着里院的简约实用风格啊……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医和巫的融合,在他们的估计中,至少需要经年的累积沉淀,才能有所成效,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那种计算方法,说的是整体实力。而这些顶层的战力,则完全不在此列。这些高手,想要融会贯通,只要一方努力汲取,一方倾囊相授,那这个速度,将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水平。

刚才张吉印在唐否背后的一击,是最基础的雷咒,只是没有想到,自一名大巫手中发出,居然也有如此威力。

杨禄明蹲下,检查着唐否的伤势,只见他的左侧肩背部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否儿,还能动吗?”杨禄明右手一挥,也是出现二十多只鬼魂自身前列阵而出,与袭来的鬼魂厮杀在了一起。

“动不了,虽然他伤不重,可要想动,还需要会儿时间。现在应该是过了绝对不应期了,进入相对不应期了。”张吉双手一拍,然后迅速拉开,瞬间在两掌之间出现了十余道符纸,动作潇洒,像极了那些玩扑克的赌神一般。

杨禄明有些听不懂,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在那里重复道:“相对不应期?”

张吉的脸上出现了戏谑的表情,像极了刚刚学到一个新知识的好学生在卖弄自己的学问,道:“医学四大名补,生理生化,必有一挂;病理病生,九死一生。即使是我,也难逃此劫。至于拙荆……算了,不说她了,她一科都没过……”

杨禄明看着前方正在厮杀的鬼魂,喃喃道:“四大名捕?”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一个又一个脸庞浮现在他的眼前。

没记得哪几位里院的院长有这么威风的名号啊?还四大名捕?

张吉似乎就是在等他这个表情,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也经历过同样的阶段。

他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就像两个好哥们儿在一起,一个在向另外一个打包票似地道:“嗯!补考的补!”

一边说,一边控制着这十余道符咒向前方射去!

杨禄明也耍出了同样的一手,十余道符咒也急速射来。

然而在半空中双方的符咒即将相遇时,张吉的符纸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纷纷降低了一点儿高度,躲避了开来,然后重新回到原来的轨迹,继续前进。

杨禄明的符咒扑了空,但由于一开始就是瞄准的张吉的符纸,所以张吉即使站着不动,也没有一道能攻击得到他。

“不可能!”杨禄明叫出了声!

符控之术!

这绝对不是张吉现在就能掌握的!

即使以他的资质,如果在一开始没有为符纸连上灵力丝线,一旦符纸离手,便没有更改轨迹的可能!

杨禄明从身后摸出一把长刀,和里院的手术刀不同,他的刀,造型就是一把古朴的刀,长三尺,锋利无比。

这下他可不敢托大,试图再次硬接。

和张吉交手两个回合,他就明白,面前的对手,很难缠。

“巫一院刚刚起步,万事开头难,手里难免拮据,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如果招呼不周,阁下勿要见怪!”张吉双手捏决,顿时所有的符纸就犹如变得千钧之重一般,纷纷砸在了地面之上。

杨禄明定睛一看,全是清一色的金色雷符。

符纸上面的灵力四溢,狂暴的雷电因子在噼里啪啦的作响。

“雷网!?”杨禄明立刻单脚点地,腾于半空,然后一张木符射下,贴在了唐否身上,减少其所受的伤害。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比里院命名的连锁闪电阵要好听得多。”张吉笑了笑,却再也不肯向前迈出半步。

因为那样,就进入杨禄明的阵法之中了。

一条条细小的闪电,就犹如数不清的毒蛇,在地面上到处游走,从半空俯瞰,用杨禄明所说的雷网还形容,还真的挺贴切的。

杨禄明在半空中双手捏决,速度飞快,等到他重新落入地面之时,已经将决捏完。

他的气息变得有些不同,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开始在排斥他一般。

而此时,那些雷电,虽然从他脚下而过,却对他造不成半点影响。

“这就是阴阳转换啊……了不起……”张吉喃喃道。

杨禄明面无表情道:“张大巫,你很强。”

张吉若无其事道:“可惜,以前没有遇上好老师。我们这一脉,在之前,可是和你们有过接触的啊,只是你们除了炼魂,也就什么都没教了。”

杨禄明走到唐否身边,将他扛在肩上,道:“行了,张大巫,和你交手这么一下,我大概也知道你们是个什么水平了。现在我要走,你也拦不住,也不敢追。就此别过,张小一之事,抱歉了。”

张吉半闭着眼道:“可小女被这样惦记,终归不是一件好事啊,我已经给她找好了人家了啊……”

杨禄明道:“如此就恭喜张大巫了。”

他可不敢把后背露给张吉,背着唐否,一步一步地退去。

此时,阵法已经激活,张吉奈何不了他。

他看着张吉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不用言语去激他踏入阵来,他知道这没用。

张吉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学会的符控之术?”

杨禄明停下脚步,但旋即又再次开始后退,道:“张大巫天资聪颖,我就不打听了。”

张吉道:“我比较笨,是三院长教的。”

杨禄明觉得闲聊也没什么不好,一边退,一边道:“哦,是吗?三院长也是极强的。”

然后,张吉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既然炼魂之法是你们教的,那解除魂蛊的法子,想必你也会吧?”

杨禄明脸色大变,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着他!

魂蛊本就针对魂魄,即使阴阳转换,可也依然可以种蛊于体内!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和唐否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都各自有几只魂蛊附于体表,有的已经进入体内了!

张吉什么时候出的手!

杨禄明连忙放下唐否,盘腿坐下,开始调理气息。

张吉也不去和他比试灵魂强度,他知道,自己炼不了对方的魂,所以懒得费那功夫。

“是我轻敌了,张大巫,的确厉害。”杨禄明闭着双目,开口道。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张吉使的哪里是什么符控之术,分明就是魂蛊的蛊虫贴附于雷符之上在半空之中飞舞,而雷符的闪光过于耀眼,完全遮住了魂蛊蛊虫的光芒!

医术和巫术的结合,已经让这些高手衍生出诡异多变的手段了!

“我说了,这是三院长教我的,现在,他也会。”张吉也不着急,因为他已经感应到,自己带来的人,和里七院的人,已经形成了包围圈,开始在步步逼近了。

而这个中年人,他如果愿意,那就在这阵里慢慢坐一辈子吧。

想到这里,张吉道:“还未请教?”

杨禄明平静道:“杨禄明。”

“敢问哪三个字?”张吉继续问道。

杨禄明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紧迫,他已经逼出了一只魂蛊了,道:“看来成立了里十一院之后,张大巫你们的底气也变足了啊。不过也对,能和地府搭上线了,自然也该知晓这姓名的妙用。告诉你也无妨,俸禄的禄,明天的明。”

“木易杨?”张吉继续问道。

杨禄明笑了一下,道:“张大巫做事还真是谨慎。是。”

张吉“哦”了一声,拱手抱拳道:“有礼了有礼了。”

杨禄明再次将一只蛊虫给逼出体内,道:“张大巫,不知在里院做事,是否还如以前一般,轻松自在?”

张吉道:“这还真不好说。但不管怎么说,阴巫的下场,我们是看得清楚明白,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杨禄明感应着周围渐渐围过来的人群,在迅速处理掉自己体内的蛊虫之后,又来到了唐否身边,对唐否道:“忍着点儿,时间来不及了。”

说完,竟是自己又种了一只魂蛊在唐否身上。

只不过,他所种的这只魂蛊明显要霸道一些,刚一进入唐否体内,就将张吉所种的几只魂蛊给震慑得来不敢动弹。

唐否龇着牙道:“师傅,还是雷符打得痛些……”

这时,所有的人,都站在杨禄明的阵外,脸上虽然充满着戒备,可也是带着一丝瓮中捉鳖的感觉。

接二连三的,大家开始抽出了自己的手术刀。

刀光四溢,寒气闪闪。

杨禄明打量着这一把把明晃晃的手术刀,眉头紧皱着,良久,出声问道:“通斩阴阳?”

张吉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一道流光自手中射出,取向了杨禄明的左胸。

杨禄明侧身一躲,没有拿手去抓。

张吉将刀驭回,道:“阁下为何不接?”

杨禄明沉默了一会儿,道:“又是里院出品?”

张吉道:“嗯,比较贵,一万元一把。”

杨禄明站起身,又开始捏手决,同时问道:“地府的阴兵,也列装了?”

张吉嘿嘿一笑道:“不告诉你。”

杨禄明一边捏着手决,一边皱着眉头思考,最后道:“张大巫,如此,我就不便在此继续耽搁了,希望贵院好好考虑下和地府的关系,多想想人类进化最恐惧的到底是什么。”

张吉听闻此言,反问道:“你们和人类进化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

杨禄明也学着张吉嘿嘿一笑,道:“不告诉你。”

不过张吉也不恼,反正现在这样,将杨禄明给拖死在这里,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在杨禄明的身后,突然开始狂风大作,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猛力地吸取着周围的一切。

然后,一个黑色的小点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接着这个小点开始不断扩大,长成了一个直径约2米的大圆。

从侧面看去,这个圆根本没有任何厚度,仅仅只能从前方,才能发现他的存在。

而透过它向里望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杨禄明将唐否搀扶起来,唤过小齐,回头道:“走了,今天学习了一些新的名词,觉得很有趣,下次有机会再向你请教,张大巫,再见了。”

说完,在众人吃惊的表情中和唐否一起走进了如墨一般黑的圆圈之中。

接着,圆圈开始逐渐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像见了鬼一般!

空间阵法!?

绝对不可能!!

里院的知识体系从未断层!根本没有记载过这种科幻的东西!

这种东西,与其指望玄学哪一天把它给技术攻关了,还不如指望科学呢!

第一百零五章 六月神威

里七院不干,里七院当然不干了!

从来都只有我钓别人的鱼,下别人的套,今天居然被鹰给啄了眼,又怎么会就此息事宁人?

说里七院霸道也好,说里七院不讲理也罢。难道这是你们几个巫师集团第一次和我里七院打交道?

不知道以前我们里七院就是这个德性?

如果不知道,那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

如果知道,那就再让你们加深点印象,以后好继续活在被里七院支配的恐惧之下!

不然的话,害怕你们说不定哪天脑子一热,又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来。里七院不怕,只是嫌麻烦。

石建泓将刀祭出,刀尖对着前方,不再发一言。

而里七院的人却都明白了。

院长很少拔刀,既然院长现在已经拔刀了,那么长刀所向,尽当伏诛!

谢治晋打了个响指,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那里来回摆动。

桑托斯打了个冷战,他看出来了。谢治晋的意思是一分钟,他要在一分钟之内,将六月全部倾泻而下。

随着他这一个动作,天上的雷云再次翻腾了起来,向来安静的六月,居然隐隐传出了雷声,密密麻麻的闪电在云层中毫无规律的四下游走,却又有着一个总的趋势,在向着雷云的中心地带集结。最终,汇聚成了两条壮硕无比的雷龙盘绕在了一起。

这两道闪电一黑一白,黑的就犹如吞噬一切的深渊,连半点光线都不反射出来,只能通过观察周边的雷云找到它的存在。而白色的,就好像天使降临时所带的刺眼光芒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只能低下头来作俯首称臣状。

桑托斯最擅长的是降头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信心来防守这来势凶猛的一击。

不仅是他,大部分的巫师,都没有机会接触过里院的阵法攻击。

里七院,一般不拿阵法来招呼他们,感觉那样不是太过瘾。

通常情况下,钓他们鱼的,都是外科或者急诊科,女性较多的内科相对来说要比他们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所以,很多巫师从那些死里逃生的同伴的口中所得知的,都是里院的人,砍起人来是多么的利索,发起疯来是多么的不可战胜。久而久之,大家只是觉得里院的人很猛,就好像张飞吕布一样,可以一骑当千,但却把里院的内科战技和麻醉科战技,给完全忽略了。

此时大家都呆呆地望着天上咆哮着的雷龙,张大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竟是连逃跑都没办法做到。

太……太壮观了……

人力竟可至此!岂非神技!?

谢治晋用手做出了一个手枪开枪的动作,嘴里发出“啪”的声音,扣动了扳机。

顿时,两条雷龙呼啸着冲上了天际,将雷云给搅出来了一个大窟窿!

两条雷龙在继续攀爬,并且不断的盘旋缠绕,最后相互之间,紧紧地贴在一起,看上去变得更为威风!

龙翔九天,凡人跪拜。

雷龙在攀升到一个顶点之后,调整了身形,然后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向着巫师们的头顶笔直地冲去!

桑托斯这才明白,谢治晋的一根指头,指的不是一分钟,而是一击!

这六月雷云,此时在正中间破了一个大窟窿之后,已是无法维持住,开始渐渐消散。

但它本身所蕴含的恐怖能量,此刻已经全部集中在了这雷龙之中。

而且还是威力骇人的阴阳雷!

此刻,阴雷和阳雷就好比如胶似漆的恋人一般,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雷龙咆哮着,怒吼着,恨不得一口将这些渺小的生灵全部给吞入口中。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大地开始颤抖,一股无形的巨浪自雷龙坠入凡间的地方扩散开来,引起山风呼啸,让人站立不稳。

桑托斯庆幸雷龙没有直接砸在自己的头上,而是选择了人群最为密集的一块地带。

他灵识扫过去,被这六月雷龙的威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直径超过40米的巨坑,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而先前,那里还密密麻麻的站满着人。此时,却空空荡荡,连渣子都不剩。

他的鼻子,闻不到雷击伤所造成的那种最熟悉的焦臭味,而耳朵里,也听闻不到任何哀嚎呻吟的痛苦之声。

他明白了,这一击,没有非死即伤这种说法,只有死,或者不死!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这雷龙天神之怒般的一击,除了一下子就将两三百人给轰来烟消云散之外,那些接近冲击中心的幸运儿,有不少却瘫软在地,仔细一看,竟是生生地连魂魄都给震出了体外,在那里空洞着双目,无所适从。

沉默了两秒钟之后,巫师们便突然炸了锅。

大家再也无暇顾及四周虎视眈眈的阴兵和他们手中那寒光闪闪的钢刀,全都一下子逃跑了起来,有的甚至还开始冲击阴兵阵列!

桑托斯一看,大叫不好,道:“稳住!住手!不要找死!”

身旁的蔡西也站出来道:“对!稳住阵型!里七院的六月已经耗尽,和他们拼了啊!”

桑托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刚听蔡西说前两句,他还仅仅只是觉得,蔡西不过是没才能罢了,在跟着重复自己的话,至少还是拎得清轻重的。但后面的话一出口,就将他的白痴本色暴露无遗!

不过还好,至少蔡西还知道,在地府和里七院之间,到底该选择谁做对手!

只是这种话,现在不能说啊!

巫师们此刻已经彻底乱了,除了少数几个大家族的还彼此站在一起,等待着命令以外,其余的,都被求生的本能所支配着。

忽然,一阵鬼魂的哀嚎自后方传来,那震慑心神的作用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将目光投放了过去。

一名阴兵,双手皆被斩掉,半跪在地上,发出阵阵鬼泣。

“是谁!谁动的手!”桑托斯立马冲到事发地,大声地质问着。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桑托斯将目光转向黑白无常,脸上全是惊恐的表情。就好像恐怖电影中,在主角背后突然出现一个阴森可怕的鬼怪,主角意识到之后缓缓转头的那个动作一般。他这一抬头,足足用了四五秒的时间。

然后,对上了两双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的眼神!

“无常爷!无常爷!麻烦您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衰仔干的!求您了!我立马就把他给杀了!立刻就杀了!”桑托斯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吼道。

里七院的最强攻击阵法已经用完,接下来只要逃跑,伤亡并不会增加的更多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人太多了,没看清。”

“看不清。”

黑白无常均开口道。

桑托斯傻眼了,他没想到黑白无常居然会这样回答他。

什么叫没看清?什么叫看不清?

因果业报,在二位爷的眼中,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

为何会如此回答!?

他痴痴地望着黑白无常,希望对方有更多的解释,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几名阴兵将那名受伤的阴兵给带了下去,一切又再次安静了下来,就连里七院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喝!”

一声怒吼传来。

一名鬼将侧着身子,左手持盾,立于胸前,身形半蹲,右手持刀高举过顶!

然后,他所属的一百名阴兵立刻做出同样的战斗姿态!

刚才,我们可是一动也没动,可依然被你们攻击了,所以,接下来,我们就不指望你们当中只会出现这一个不长眼睛的东西了,我们也无法分辨,所以,只好一视同仁了!

尽管只是一个百人队,但所代表的意义就已经不同了。

桑托斯和其他人站立在原地,似乎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不要说他们了,就连里七院这边儿,都也存着这种心思——黑白无常是不是在吓唬他们啊?

此事并无先例啊!

有个鬼的先例!

历史上哪儿去找这么火爆的场面,两千多暗影世界的人围在一块地方火拼,然后一万地府阴兵在旁围观吃瓜子。

即使是古时候太医院和巫之间的相互攻伐,阵仗也没那么大吧?

这两家是只重战斗的数量,每天都掐架,但不注重战斗的质量,规模一直都不大啊!

所以,当那名鬼将直接一刀把身前之人从中间给劈成两半,鲜血呼啦啦跟不要钱似的乱喷的时候,大家都还愣着,好像觉得自己中了幻觉一般。

“喝!”又是一声整齐的吼声!

一百名阴兵,手持刀盾,开始以整齐的步伐,向前迈进。

每迈一步,便呼喊一声!

他们没办法踏出让人惊心动魄的脚步声,可那喊声,却像重重的铁蹄,踏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心惊胆战,丧失斗志。

桑托斯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带着几个心腹,朝着里七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内心大骂蔡西这个乌鸦嘴!还真的被他给说中了!

地府动真格的了,而且关键人家占理,总不能要求人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吧?那人家今天来干什么?旅游吗?

而且就算地府不占理,他要如此,你还能找谁讲理去?把官司打到里院去?

此时,这一百阴兵就犹如虎入羊群,开始着厮杀,队形没有丝毫的混乱。

明晃晃的刀光不时闪过,收割着一条一条鲜活的生命。

终于,巫师们都反应了过来。

一部分人跟着桑托斯,开始向着里七院跑去,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冲击里七院的本阵还是想找一个庇护的场所。一部分人则犹如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似乎想从那些并未出手的阴兵阵列方向逃跑,他们觉得,只要自己按无常爷说的那样,视而不见,自己不出手刺激阴兵,那就不会引来攻击。还有一部分人则估计头脑发热得更厉害,开始真刀真枪的和这一百阴兵干起来了。

本来就是一盘散沙,现在还被进一步搞得四分五裂,已经呈现出兵败如山倒的态势了。

巫师们的还击非常的苍白无力,或许是因为所对抗的,是从没有见过的对手,好多巫师在举起手中的法器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但阴兵们根本不会和他们客气,只要挡在他们面前,便是简单实用的一刀,直接劈斩而下。

“石院长!快请贵院派人去接手我国交出来的人吧!我们认输,我们认输!”桑托斯再次能屈能伸。

石建泓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看样子似乎也是在犹豫。

桑托斯催促道:“石院长!”

石建泓只是沉思了一两秒,然后高声道:“白无常!刀下留情!”

桑托斯没想到石建泓居然如此给面子,立刻止住身形,让手下的人不要再继续靠近,避免引起里七院的误判,因为他已经看到几十张金光闪闪的符纸开始悬浮在半空,准备要攻击他们了。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自己中文没学到家吗?印象中,不该是刀下留人吗?这刀下留情,是几个意思?

难道让大家砍轻点儿?

还没等他细细思索,白无常的声音传来:“七院长,可别太小气了,这点儿人,我们看不上!”

桑托斯没听明白,但知道这肯定不是好话,从石建泓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白无常和里院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自然明白什么叫做刀下留情。

现在阴兵手中所握的凶器,可是斩阴也斩阳的第三代手术刀啊!

刀光闪过,断肢残臂血肉模糊不说,连魂魄都没有了!

被六月的神威照顾过之后,也还有千把人,既然地府已经出手,结局便没有任何悬念,何不顺水推舟,将这些人全部都给做成牛郎?那这一万的指标,可不瞬间就完成了一成吗?

石建泓在那里叹道:“哎,可惜了啊,可惜了啊。”

白无常摇摇头,道:“七院长莫叹,这个问题,已经被贵院里三院副院长常玉解决了。”

石建泓吃惊道:“常玉,她又捅了什么大篓子出来?”

白无常道:“地府思忖了一下,觉得让这几个国家交人出来,还是有些不人道,即使是暗影世界的事情,说不定最终会影响贵国形象。所以,决定退而求其次,采用常玉副院长的建议。”

白无常不敢吊胃口,先行解释了两三句,然后道:“常玉副院长本来也为此事头疼,我知道,即使这之前说好的一千具牛郎肉身到手之后,每院都要完成一百的指标,所以,常玉副院长很是烦恼。茶不思饭不想的,每天就念叨着,牛郎,牛郎。然后,思维跳跃的小玉儿便想出了一个新办法。”

牛郎,牛郎。

那为何不直接用狼?

第一百零六章 里七院,胜!

狼,群居性动物。具有极强的进攻性和纪律性。

行动敏捷,体格强壮,有着锋利的牙齿和爪子,且不乏智慧。在很多描述当中,都可以见到,狼群简直就是一支铁血军队!

如果地府需要牛郎,本身就是以作战为目的的话,那么选择狼来作为他们的载体,简直就是再适合不过了。

阴兵作战,又不像里院一般,需要捏决摆阵控符,完全就是古时候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模式,拳拳到肉,刀刀见血。实在不行,抽身而出,手提着三代刀继续砍!

反正狼的肉体就是作为一个暂时寄居的地方,以抵抗阳间的阳气侵袭,那么在这寄居期间,选择一个战斗性如此之高的物种,绝对是上上之选。

只是,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七院就需要到处去打猎了。

而且,猎杀狼群,可绝对是个危险的活儿。不是说里院的人来做这件事就绝对安全。

蚂蚁吃大象,慢慢耗也耗得死一个院长。

当然了,顺着常玉的思路,里院的人也跟着各开脑洞,献言献策,迅速给出了许多其他可供选择的物种。

有说老虎的,有说狮子的,还有说鳄鱼的,甚至最后有人连行军蚁都给提出来了,只不过被常玉一把就把提案给撕了。

老虎狮子鳄鱼还好说,听上去颇为威风,也不堕阴兵的名声,只是数量上不太好凑齐那么多。

行军蚁倒是数量上比较容易满足,但是,真的合适吗?

提案的人真的不怕地府阎君以后给他小鞋穿吗?是来搞笑的吧?

石建泓看着前方的战局,听得白无常给自己如此解释一番,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常玉,历来都是如此啊,总是跳出技术层面来想问题,思维跳跃,眼界开阔,三院长有妻如此……哦,不对,有师妹如此,呃……接夫复何求好像也不对?”石建泓在那里自言自语道。

桑托斯听得他们二人在那里说得云里雾里的,完全听不懂在讲些什么,感觉里院和地府正在讨论的东西都好高深,就好像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觉得自己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准备去找人论道说经了,等真到了踢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面站的硕士博士硕导博导你一言我一句,根本理解不了,不在一个层面上,自己完全插不进去嘴。

石建泓心情大好,骂道:“这个常玉,脑瓜子再转快一点,我就不用辛苦出来跑这一趟了。回头得让三院长打她屁股!”

白无常不好接此话,只是笑笑,好整以暇地继续观战。

地府的阴兵就只派出了这么一个百人队,在那里犹如一尊尊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凶神恶煞,逮谁都看不顺眼!

呃,应该说,就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杀到现在,基本上巫师们已经失去了抵抗。

一开始进行反击的那些,早就已经成为刀下游魂……

呃,不是太好描述,因为毕竟都是连魂魄都没有留下。

此时剩下的那些巫师们,也已经四下逃窜,地府也任由他们逃跑,估计可能是因为这刀实在太过霸道,一旦动刀,就是在坏自己的规矩了。

立个威就好,反正今晚一役,估计至少一百年内,这些势力都不会再有多的想法了。

这不仅是因为这几个国家的巫师势力今晚都已经元气大伤,死了那么多人,而是因为他们终于知道,动里院,地府可能会出手,而且还是那样的师出有名!

在学术上,仅仅靠个案就去推断一个结论,不能说不准确,至少可以说这样可能不太严谨。

但这种情况,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去做第二次尝试。

石建泓看着桑托斯,对他招招手,道:“过来。”

桑托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确定石建泓的意图。

石建泓点点头,就好像平常在里七院内对任何一个下属一般那样自然。

桑托斯看着那泛着微弱光芒的大阵边缘,心生迟疑,但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乖乖听话。

只是在迈动脚步之前,对其他人道:“我这就过去,你们记住,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以蔡西和颂巴二人为首。我身死事小,你们却是各国的希望,一定要活着回去!”

他大义凛然的模样,顿时让他的形象显得更加高大了起来。

一路走来,桑托斯的表现虽说不上可圈可点,但和其他几个首领比起来,明显是一个靠谱的,值得托付的首领。

这话一出,大家看他的眼神中开始逐渐出现敬重的意思了。

桑托斯嘴角微微一笑。

自己说了这么两句,等同于屁话。

现在命捏在里院和地府手里,可自己这么一说,如果真的有幸今晚逃出生天,那大家就必须记他桑托斯一个情。

因为此举,就会显得大家的命,是他桑托斯用自己的命去冒险博回来的!

而且,听蔡西和巴颂的?

怎么可能指定两个人来统领?这不故意让人相互扯皮吗?

他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啊!

石建泓戏谑地看着他离阵法的边缘越走越近,然后竟然是毫不犹豫地一脚给踏了进来,顿时收起了那副调侃的表情,脸上多了两分认同。

桑托斯,是个人物啊。

胡夕莲此时不知道从哪里又重新冒了出来,悄悄对石建泓道:“泓哥,此人不可留。”

显然,大家都看到了桑托斯的表现。

石建泓歪着头,接过了胡夕莲递过来的烟,点上火,吐出的眼圈渐渐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善”字!

桑托斯耳聪目明,如何没有听到胡夕莲所言,脚步停顿,但也仅仅一秒钟后,又开始毅然决然地继续前进。

胡夕莲突然道:“慢!”

桑托斯一惊,以为石建泓说杀就要杀,顿时双脚都有些软了,但还是强撑着站立不倒。

胡夕莲指了指蔡西,勾了勾手指,道:“桑托斯你回去,蔡西你过来。”

蔡西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在那里摇了摇头,突然跪下,道:“石院长饶命,石院长饶命!”

石建泓道:“差不多了,可以了。”

胡夕莲却道:“不,泓哥,做事就要做彻底。巴颂,你来!”

巴颂也是面如死灰,虽然没有跪下,可也说不出话来,根本一步都走不动。

见此情景,胡夕莲道:“泓哥,好了。”

的确好了,这下桑托斯的地位无可撼动了!

刚才形势逆转之后,石建泓立刻就打起了主意,要在这几个国家之中开始扶植势力。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巫师势力能抵抗这种诱惑,拒绝里七院伸出来的诏安状。

既然桑托斯有能力,有魄力,心眼儿多,那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石建泓使了个眼色,谢治晋双手一挥,便将此间空间隔绝,灵识不得入,外人无法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演一出戏如何?桑托斯?”石建泓居高临下地问道。

桑托斯心中顿时一阵狂喜!赌对了!

在胡夕莲点名让巴颂和蔡西过来的时候,他就忽然之间有所猜测,只是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儿找上自己。

但此刻,石建泓如此说话,那就证明自己的表现,被里七院给看中了!

桑托斯立刻行了一礼,道:“多谢石院长栽培!”

石院长微微颔首,别过头去。

然后,冲上去几名里七院的医师,对着桑托斯拳打脚踢,怎么狠怎么来。

桑托斯却不还手,硬气地默默承受着。

肉体的痛苦算什么?接下来的收获才是最重要的!

从地府阴兵出手开始,桑托斯就敏锐地意识到,里院的地位就犹如那巍峨的青山,根本无法撼动。即使集结所有的势力,也没办法和里院抗衡。因为他们拥有着一个牢不可破的盟友,地府!那可是整整的一个陌生的世界啊!

所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选择。

此生,依附里院,俯首称臣!

那在这个暗影世界里,从此,自己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甚至在将来,菲律宾的巫师势力,超过日本阴阳师,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想那日本阴阳师,守在里院身边如此多年,竟没有想通此间关节,着实可惜。

不过桑托斯也知道,自己也只是在刚才,才把这其中的事情想通的。

毕竟,没有多少人有那个幸运,亲眼目睹地府为了里院而举刀。

而一举刀,就杀来尸山血海!

终于,石建泓亲自走到前面来,飞起一脚,将桑托斯给踹来倒飞出去。

桑托斯趴在地上,嘴中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卖力地撑起身子,断断续续道:“只要石院长……消气,能……放过他们,桑托斯……还撑得住。”

谢治晋再次挥手,石建泓的声音传来:“滚吧!从此,菲律宾巫师势力,不得踏入华夏半步!我知道今晚的事儿,是你牵的头,那自然就需要你来承受里院的怒火,不杀你,只是因为那样太便宜你了!我们里七院很懒,过段时间,会来找你要人,到时将今晚的有罪之人,全都报上来!”

桑托斯再也撑不住了,“轰”的一下彻底倒了下去,最后喃喃道:“多谢……石院长……不杀之恩……”

太好了!石建泓给了自己一道保命符,一道催命符!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自己就已经成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因为所有都知道了,过段时间,里七院指名点姓要桑托斯交人!

而桑托斯会把谁的名字写上那死亡名单,全看他的心情!

这就是实力和权力的味道啊……

自己苦心经营,殚精竭虑,却抵不过别人轻飘飘的随意一句话。

白无常见石建泓已经把事情做好了,心念一动,那个百人队顿时收刀停手,迅速回到本阵。

场间又再度回复了平静,和之前一样,没有伤者……除了桑托斯……

每个人都似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今天晚上,他们的心情就好比坐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实在过于刺激。

这才是真资格的在鬼门关面前走了一遭啊!

看来史书并没有骗人,真的有那种八百骑兵破十万的战役!

虽然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因素在里面,但此刻却真实的发生了。

“蔡西,巴颂,问个事,我院急诊科聂烽主任,你们可曾见到。”黄义歆突然插话道。

蔡西和巴颂被再次点到名,都是一惊,不过听是打听此事,才平静下来,摇头表示不知。

黄义歆有些失望,既然此间尘埃落定,那他就要去寻找自己的好友,他不相信,聂烽会这么背叛里七院,他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或者说不得已的苦衷。

“桑托斯,快滚吧!回去好好养伤,他日再来赔礼道歉。至于这段时日,你要是敢畏罪自杀,那我里七院就视同今晚所有的人全都犯事!将一个不留的全部诛杀!”

石建泓再次强调到。

桑托斯趴在地上,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够了,石院长,够意思了。

有了您这句话,现在这些人,根本不敢多出其他的心思了,连灭自己的口都不敢了,只能颤颤巍巍地活在自己的统治之下了。

黑白无常终于从山头上飘然而至,来到石建泓面前见了礼,道:“七院长,就让我等护送贵院回家吧。”

石建泓看着自己的部下,大家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皆有些疲惫。但脸上更多的,却是那种骄傲的表情。

“出息……有多少是你们击杀的?”石建泓骂骂咧咧来了这么一句,带头第一个走了。

谢治晋喃喃道:“六月击杀的不算么?泓哥是心疼奖金了吧?”

大家都开怀地笑了起来,里七院的规矩,今晚的战斗序列,皆有绩效!

“歆哥,你不走吗?”胡夕莲从黄义歆身旁走过时,见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不禁出声问道。

“我要去找聂黑牛。”黄义歆单脚点地,刀锋凌厉,留下一个背影,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全院

日本京都这个冬天比较冷,好多里十院的医师都窝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各自做着事情打发时间。况且王杏已经下了严令,不许大家外出酒店,以免横生事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这家酒店里十院参了股,但一时间多了这么多人,而且又不好把已经入住的客人给赶走,就只好低调点了。

王杏躺在床上,看着电视里的主持人在报道昨晚那冲天的巨大火柱,不由得笑了起来。

也难为安井凉了,居然想出用火龙卷来解释。说这家生物研究所昨夜突发大火,恰逢局部形成了龙卷风,所以出现了罕见的火龙卷。之后,便是坐在他身边的两名所谓的专家开始给大家讲解火龙卷的形成原理,以及将以前发生过的火龙卷的视频或者照片展示给大家看。

主持人强调,由于是在夜间,所以并没有人员伤亡。而且恰逢正在进行祭祀活动的阴阳师给撞上,及时的报警,火势没有进一步扩大。但是由于是生物研究所的缘故,目前尚不清楚是否会有有毒的化学或者生物制剂残留,所以目前现场已经戒严,接下来的事,将会有专业人士入场勘察。请广大市民不要惊慌,但在事情调查结束之前,尽量不要靠近该区域。

之后,话题便被主持人和两位专家越扯越远,尽管依然围绕在火龙卷身上,但其实已经脱离事件本身了。

但好在讨论的内容应该都是提前精心设计好了的,内容非常吸引人,且讲述的十分风趣,让人听得津津有味,就连王杏自己,都觉得没有必要换台。

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王杏一夜都没有安稳地入睡,开着电视间断地入眠了几次,却又很快惊醒。

虽然已经暂时安全了,可那种来自于心理上的压力,还是让她觉得难以入睡。

现在,她便是里十院的最高行政级别,而她,不仅要管自己的内科,还要管其他各科的所有成员。

从未有过如此经验的她,自然觉得有些压力。

手机一直连着充电器被自己紧紧地握在手里,似乎在下一刻,电话铃声就会响起。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王杏根本没有丝毫警戒的意思,道:“请进。”

她理了理衣服,坐起身来,盘着腿,打量着走进房间的朝比奈一心,以及外科、麻醉科以及护理部的一些老资格的主任。

“有什么事?”王杏问道。

朝比奈一心回答道:“主任,事实上,我们在想,今晚是不是可以派点儿高手回家里看一下,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王杏摸出自己经过了特殊处理的手机,递给朝比奈一心,示意他自己看。

这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王杏主任,关于贵院遗址的勘察已经初步完成了,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存留下来。在勘验中,我们找到了鬼门的入口,已经损毁,我们尝试着进入黄泉路,却发现黄泉路上所有的一切都被融化了,以前记载中的复杂机关以及迷阵也均已失效。然后在鬼门关处,发现鬼门关也已经被彻底摧毁。整个探索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阴间人员。据推测,应该是当归阵法过于猛烈,但贵院仁慈,使用阵法将其约束,未造成阳间更大的伤亡。与此同时,当归将鬼门熔毁后,便找到了一个多的宣泄口,所以将黄泉路以及鬼门都给破坏了。目前我方已经从黄泉路上撤回。按照人类目前的工程学来估算的话,如果还想重新开启此鬼门关,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同时考虑到针对鬼门关的重建只能由我们业内人士徒手作业,重型机械无法进入其中,那么这个时间可能会延长至少一百倍。我方对今晚贵院的损失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务必诉诸于口,我方定竭尽所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安井凉。

只字未提后来导弹攻击渡轮一事。

要不是当时王杏多了个心眼儿,那么现在里十院这五百多人,可就全在大海里喂鱼了。

那可就是非常屈辱的死法了啊。大半座里院的人,被两枚导弹给轰死……

“主任你打算怎么回他?这龟孙儿,我想削他很久了。”朝比奈一心道。

王杏示意大家自己随意找地方坐。地方就这么大,那两名外科的主任医师就抄着手,倚在电视柜旁边,朝比奈一心是有副主任职务的,自然被大家安排来坐在椅子上。一名麻醉科的主任医师,估计和王杏交好,也不讲究,脱了鞋,端坐在床尾。

“回什么回?记住,我们现在已经都死了。我还等着看新闻呢,我倒想看看,这次又是什么理由。总不能是深海怪物袭击船只吧?”王杏道。

朝比奈一心道:“那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哪怕是出去给他们找点儿不自在也成啊,放心,主任,就我们几个高手去,来去自如,造不成多大的破坏,但他们也绝对逮不着我们。”

其他几个人都连忙点头,表示一切听从朝比奈副主任的安排,令行禁止,绝对不擅自行动。

王杏气道:“我才说了,我们现在已经是死人的身份了!如果现在你们突然现身,那么很可能就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对院长接下来的谈判不利的。”

一提到陈日津,大家都顿时严肃了起来。

即使是王杏,也觉得没有把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陈日津带着里十院的人从鬼门关撤走了,毕竟那个时候,就只剩下来奈良遥人副院长,他和朝比奈一心已经先行撤退了。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猜测而已。陈日津依然生死未卜。

当然了,安井凉他们估计也有此疑问。

他们进入鬼门探索,一方面是有着想和地府建立联系的原因,另外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搜查到有关陈日津生死的线索。结果却被摧毁的鬼门关给挡住了。

王杏是去过里十院的鬼门关的。

她能想象得出,鬼门关变成了一堆乱石之后的样子。

如果日本阴阳师真的想要靠人力去慢慢整理这一堆废墟,那不知道需要弄到猴年马月去了。

不过也难说,他们日本人可是相当有毅力的。

“主任,你真的觉得院长还活着?”几个人眼睛里都充满着希望,似乎王杏说是,那么就一定是。

王杏看着这些眼神,很想说我也不确定,但她却知道,即使强悍如里院的主任医师,也一样是人,也一样需要有个可以依赖的对象。

现在他们,全都看着自己,而自己告诉他们,其实还有个更强更猛的存在可以依靠,那他们就愿意去相信自家的院长依然还活着。

“嗯,一定还活着。难道你们几个真的以为,陈日津院长就这样死了?你们动动你们的脑子想想,院长可是这一代里唯二的两个女性之一,就好比你,朝比奈一心,你读书的时候,一个班十个男生,只有两个是女生,现在其中一个被欺负了,你说另外八个会怎么样?”

“那还不得急眼儿呐?”朝比奈一心立刻道。

王杏的理由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但此时,不知怎么回事儿,却让大家立刻相信了。

“你现在翻内网看看,虽然下面大家都炸开了锅,但上层却风平浪静的。其他的我就不说了,连庐天町庐院长都没有站出来说话,为什么?虽然我们院长不是太待见他,可毕竟纠缠了那么多年,也算老交情了,而且里十院一毁,他想调来的希望也就彻底落空了。以庐院长的性子,会屁都不放一个?那只能说明,现在院长们都在忙,忙什么?”王杏说着说着眼前就是一亮,“对了,打听打听鬼门关前什么情况不就知道了吗?”

果然,在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得到消息,里一院的鬼门关一直开着,而在今天凌晨,时信德已经进入了鬼门关,与之随行的,还有副院长陈礼忠,新任内科主任王鸿君,外科主任王岩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来。

这个时候,大家也才在内网上了解到,昨天晚上里七院那边儿还发生了那么大一个事儿。相比起来,王曦那边的异常情况,就根本不值得一提了。

“王主任,在不在?”一条站短传来。

王杏一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居然是里六院院长庐天町。

王杏立刻索要了对方的电话号码,然后打了过去。

一接通,就听到庐院长那异常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卑劣的罪恶隐匿于深夜,向正义的背后递出了可耻的一刀,整个世界都在为之哭泣,却依然……”

“庐院长好!”王杏本就打开的免提,在众人那嫌弃的眼神威逼下,立刻出言打断了对方的讲话。

庐天町也不介意自己中二的台词被人打断,道:“首先,请接收我诚挚的哀悼,贵院副院长奈良遥人殉职一事……”

庐院长!你能不能掩饰一下你语气中那快溢出来了的欣喜!?总感觉您在电话那头已经开心得快要蹦起来了!

“庐院长,相信你也看到日本这边的本土新闻了,里十院也被毁了……”王杏委婉地提醒他。

她觉得,庐天町不是和奈良遥人有仇,而是所有坐在里十院副院长位置上的人,不管是谁,都和他有仇!

庐天町道:“看了看了,对此,我也感到十分的遗憾,请王主任务必相信,庐某一定会……庐某……庐某……王主任,我现在真的感到很悲伤了……”

看来庐天町反应了过来,里十院没了……

“庐院长找我何事?”王杏迅速地把话题拉了回来。

庐天町缓了缓,道:“王主任,你们现在何处?”

“庐院长,这……按规矩……我不能向您透露……”王杏有些无语,这庐院长平时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看动漫和追番上面了吧?这些基本的作战守则,他从来不去看的吗!?

“哦,哦,哦,了解了解,那……我们在哪里碰面?”庐天町问道。

“什么?庐院长你们来了?”王杏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一倍。

庐天町道:“是的,向日本政府递交了正式文书,在中途由他们的军方战机护航,目前已经平安降落京都机场。”

王杏本想说日本军方已经不可信任了,但是一听,是摆在台面上来说的,如果这架飞机出了什么事儿,那问题可就闹大了。

不过,这也纯粹是在赌日本方面的人品。

想到这里,王杏顿时对庐天町肃然起敬。这种时候,还敢亲自来一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

于是王杏道:“庐院长,既然是你们亲自来了,那就没问题了,我派人去接你们。”说完,向朝比奈一心扬了扬头,后者立刻出门去安排相关事宜去了。

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就像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孩子,突然知道,家中来人了,而且还是拳头比较硬的那种人。

但这种轻松之中,又隐藏了些许委屈。

人就是这样的,在外面吃了再大的亏,只要是自己一个人,都还可以咬着牙把面子绷住。

可一旦有了嘘寒问暖,个中滋味,就真的是很难描述了。

哭吗?都那么大的人了。不哭吗?可明明受了委屈,憋着不说,更难受。

“庐院长,你们来了多少人?”王杏问道。如果庐院长只来了一个人,那么最好还是先劝他要不回去算了。

“全院。对了,这是宋帝王第一次坐飞机,让你来接机的人注意点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笑。郁闷,鬼魂也会晕机!”庐天町那边声音有些嘈杂。

王杏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望着窗外。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不去看她。

良久,王杏才重重地回答了一个“嗯!”字。

人要哭的时候就是这样,在那个泪水决堤的边缘,哪怕多说一个字,都会忍不住。

庐天町最后的一句废话那么多,她却只听进去了两个字。

全院。

第一百零八章 睚眦必报

“蠢材!偷袭里十院是一回事,但和一整座里六院正面对战,是绝对赢不了的!”安井信一个耳光就扇在了安井信的脸上,后者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红色的掌印。

“父亲!所以我才建议直接将他们的飞机打下来!那样的话,二十四小时内,我们就干掉了两座里院。您的威名将如日中天!而金陵将会成为一座不设防的空城!说不定,我们不仅可以统一日本的势力,还可以在华夏也慢慢站稳脚跟!”安井凉道。

安井信再次一巴掌扇了过去,道:“你在我背后搞的小动作我就不计较了,但这次是里六院递交了正式的文书请求入境!你以为首相的压力不大吗!?而且,那艘渡轮的爆炸现场,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别人早就猜到我们想干什么了!要是这架飞机打了下来,却依然如此,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安井凉站得笔直,并没有去揉搓有些发肿的脸颊,呆呆问道:“会发生什么?”

“那个时候,里院就会来阴的了。你信不信,以里院那爱面子的性格,说不定会付出极其高昂的代价,请地府也出手!”安井信喝道。

见安井凉还要说什么,安井信立刻打断了他,道:“好了,他们迟迟不出来,你去交接一下,就说我们在此恭候里六院大驾光临。”

“父亲!”

“去!因为你的愚蠢!昨晚我们本来已经赢了一场,但是你却去攻击里十院的渡轮,虽然没有伤到他们,但已经理亏,现在搞不好庐天町会狮子大开口!”安井信道。

在知道渡轮沉没现场没有任何收获之后,安井信就立刻接到了里六院已经入境的消息。

当时,他还在因为鬼门关被摧毁一事而感到痛心和烦恼。

只是看里院的架势,明显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既把人给带足了,但也通知了自己。

于是他敏锐地觉察到,事情依旧还有谈判的余地。

以里院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是会咄咄逼人的。

但今天晚上犯事之人皆已伏诛,里院的损失,不过是一个副院长,而死于当归的那些人,包括陈日津,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当时己方已经服软,没有必要再做如此选择。所以,这点还可以拿来和里院扯皮。

至于被损毁的财产建筑等等,只要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那就不是事儿。

而且,安井信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做出了决定,提前准备好了一大笔钱。

里六院的人一直在机场里不出来,肯定是在等里十院的人接头。而里十院的人,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里。

自己还没有狂妄到同时和两座里院在正面战场上硬刚的地步。

而既然要谈,那么说不定就可以再谈谈重建鬼门关的事情。

只要鬼门关重新建立,地府在这边正常运行,那么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那个时候,阴阳师可以出钱出力,在原址上重新再建一座里院来送给里十院,而且他绝对不会笨到在里面做任何手脚。

情报中显示,里院派来的,是里六院院长庐天町。

这个人是半个日本通,但他对日本的了解,基本上全部来自于日本动漫。所以,希望一会儿交流起来的时候,不要有什么观念上的误会才好。

等了大约十分钟,安井凉打来电话,说让他过去,里六院的人,已经全部被安顿好了,在机场的西南角。

安井信也不以为逆,这里是自己的主场,这点儿风度还是有的。里院心里现在正憋着一肚子火,估计派自己的儿子过去,也的确请不动这些大神。

然而,当他见到里六院的人时,才发现这里面还真的有一尊大神!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实在是过于阴冷和纯粹,只是……这画面……

宋帝王弯着腰,而庐天町在他一旁,热心地为他拍着背,一边拍一边道:“宋帝王,没事儿,不丢人,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而且比你更严重,弄得我耳朵生疼。”

宋帝王道:“我早说了,我自己飞过来就好……六院长你非要显摆……”

庐天町道:“宋帝王,你可是坐了飞机还没买票的,这可了不起啊。哎呀,没事儿的,回去你给其他哥儿几个一说,说你今天坐了飞机,我保证你会成为地府的焦点!”

然后,庐天町对着安井信举起一只手,道:“哟!早上好!你来了!”

安井信的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打招呼的方式?这么热情的自来熟又是怎么一回事?

“庐院长早上好。”安井信没有给宋帝王打招呼,他在等着庐天町为他引见。

然而,庐天町只是出神地望着他的身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突然人变得有些扭捏起来了,支支吾吾道:“安井君,你这……就有些……让我为难了啊……那么多人看着啊……”

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闪到安井信的座驾旁。

速度之快,竟是没有人能反应过来,更不要说阻拦了。

庐天町将车门打开,取出了一只高达模型,脸上充满了朝圣的表情,颤巍巍地道:“是……原版吗……”

安井凉此时出现在他的身边,道:“庐院长,在日本只有原版。这是我特地为您准备的礼物。”

“真送给我!?”

“庐院长说笑了,这种事儿哪里能开玩笑。”安井凉在一旁陪着笑脸。

“不行不行,这事儿太大了,我做不了主,我得问一问。那个,要不干脆你卖给我吧,多少钱?李小江,快快快,过来把这收好!呃……算了算了,你陪着宋帝王吧,我自己拿,我自己拿。”庐天町一会儿一个主意,显然在他的眼中,此刻这个世界,只有高达!

安井凉道:“这是犬子的,很早以前就买了,又不贵。既然要准备礼物,总要费些心思。太贵的东西太俗气了,又怕庐院长不收。所以,就只能拿点儿这种东西来投您所好,还希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庐天町一边打量着高达模型,一边嘴里念叨出了几句经典台词,然后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一个人,道:“哦,好好好,令郎多大了?上小学没有?成绩好不好?这次考试考第几名?”

什么?

安井凉有些跟不上这逻辑。

自己儿子的这些事情,什么时候值得堂堂里院一院之长来操心了?

他哪里知道,这是华夏最基本的寒暄模版。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是不行,和小孩子抢东西,会被笑的。”庐天町在挣扎。

安井凉立刻道:“六院长,这模型,家里还有一只。就请六院长收下吧,礼轻情意重。如此,犬子以后长大了,也和六院长之间,有份香火情了。”

庐天町点点头,道:“说得对,说得对。你儿子灵识觉醒没有啊?”

安井凉脸上浮现出骄傲的表情,道:“生而觉醒,天生的阴阳眼。”

庐天町漫不经心道:“长大了,送来里六院吧,给编制。”

安井凉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事儿应下到底好还是不好,只能望向自己的父亲。

安井信还在那里,等着和宋帝王相互认识一下,不好离开,但谈到自己的孙子,他只得道:“还不跪下谢谢六院长的栽培!”

庐天町立刻托住了作势要跪的安井凉,道:“哎,贤侄这就折煞我了啊。走走走,去你家里坐坐。”

啥?

贤侄?什么是贤侄?这个中文单词自己不是太熟悉啊。

而且,为什么要去家里坐坐?

自己的家虽然很大,可真的招待不下您这一千人啊!

“呃……好,好,还请六院长上车……”安井凉神智都有些恍惚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知道出于礼貌,不能拒绝别人。

安井信连忙道:“六院长!这……这……”

自己还没有和宋帝王说话呢。

在之前的对话中,他就知道这位,便是十殿阎君的宋帝王了,这可是绝对的大神啊!

没想到,今天晚上就能直接搭上线了!

只要在这位大神面前表现乖巧一点,那鬼门关的事情,还不好说吗?

里院就算不答应又有什么办法?

只要地府愿意开,那就行。

到时候,里院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阴阳师来守这座鬼门关吧?

“你好,我是宋帝王。”宋帝王竟然先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同时小声地对身旁的李小江问道,“需要鞠躬吗?我不是太想鞠躬。”

安井信立刻激动道:“日本阴阳师安井家族当代家长安井信,见过宋帝王!”

他鞠躬九十度,十分恭敬。

“怎么办?怎么还礼?”宋帝王再次问道,他还在纠结鞠躬的问题。

安井信一听,立刻站直了身子,道:“宋帝王前辈这边请。”迅速转移了话题,化解了宋帝王的尴尬。

安井凉看着这架势,再看看后边儿那气势如山的里六院众医师,望向了自己的父亲。

难道真的去家里?

哪里坐得下哟!

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京都啊,即使自己家很靠外围了,也不可能圈出那么大一块地来啊。

但安井信此刻在宋帝王身前几步半弯着腰,一路指引,没有发现自己的困惑。

“六院长,我们已经给贵院准备好了下榻的酒店,要不让大家先去休息休息,用过早饭之后,我们便安排贵院去京都附近有名的景点,晚上还专门找了个地方,可以同时容纳两千人聚餐。正好借此机会,加深贵院和阴阳师之间的友谊。您看如何?”安井凉提议道。

庐天町乐呵呵道:“好好好,就这样安排,有什么事儿,你给小江说。走走走,我们先去你家。”

嗯?

这六院长是精神分裂吗?怎么听不懂他的话。这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为什么如此执着要去自己家啊?

见安井凉在那里发愣,庐天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家里,不会只有高达吧?”

安井凉完全接受不了这种话题的转变,但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庐天町,是要去自己家里选东西!

有个屁的东西啊!

自己的儿子,从来都不喜欢这些手办模型,自己只不过撒个谎而已啊!

庐院长您实力高强,我以为您早就看出来我在撒谎了!

没想到您竟然全身心地投入在您自己的世界里,连我当着您的面撒谎您都没察觉啊!

庐天町看着安井凉,道:“安井君,你这表情可有些不大友好啊。我只是去看看,又不是土匪强盗,拿了人家小朋友一个,难道还会再拿……呃……再拿三……再拿四个?这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嘛!走走走,我也是去见见这个小贤侄,共同交流交流,培养下感情,免得他以后记恨我。”

李小江听到自家院长在那里乱诌辈分,不由笑出了声来。

“不会不会,犬子如果知道这模型是送给您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又怎么会记恨您呢?”安井凉道。

这时,宋帝王发话了,道:“六院长,初来乍到,还是客随主便吧,勿要打乱人家安排。”

庐天町这才有些意兴阑珊,道:“哎,也行,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见庐天町松口,安井凉一招手,便有几辆轿车开了过来,后面跟着一长串豪华大巴。

“宋帝王殿,这边儿请。宋帝王殿,关于鬼门关一事,昨天晚上的确有些误会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地府的人员,如果真的有……那就实在是……”安井信话说到一半,忽然脑袋一片空白。

因为他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飞到了自己的脚下,滚了几滚,才停了下来。

这……是……自己儿子的人头?

他有些疑惑,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因为被杀,所以杀人;又因为杀了人,所以被杀。这种世界真的能和平吗?我现在就是高达!”他艰难地转过头去,听到庐天町在那里喃喃自语。

庐天町的一句话中,包含了《高达》的两句经典台词,分别出自卡嘉利·尤拉·阿斯哈和刹那·F·塞尔。

在他身旁,瘫软着安井凉的无头尸身。而周围的阴阳师们,竟然是根本连战斗姿态都没有摆出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少爷被人轻而易举地摘了脑袋。

庐天町看到安井信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手里拿着高达,认真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道:“我们死了个副院长,你们也得死个副的,这点,没得谈。另外,陈日津院长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然后,他对着安井凉的魂魄用一种“说了你又不信,现在好了吧?”的语气悠悠道:“所以我刚才说,你儿子,可能会记恨我啊……”

第一百零九章 里十院,胜!

安井信怔了两秒,才反应了过来,双眼变得通红,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然后笔直地向着庐天町冲去!

“我要杀了你!“

安井信的脸上暴起了一道道的青筋,不住地抽动,双目圆瞪,目光中全是满满的恨意!

随着他的攻击,那几个阴阳师随从也才反应了过来。

一瞬间,几只新妇罗和二口女出现在了庐天町附近。

其中一只新妇罗已经举起了两支尖锐的前足,向着庐天町的头部刺去。

而庐天町,却还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擦拭着安井凉送给他的高达。

刚才出手有些粗糙,活儿做得不细致,弄了些血上去,他有些后悔。

要是自己把高达先放回车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用双手摘安井凉的脑袋,不就没这回事儿了吗?

可谁让自己对这个高达爱不释手呢,简直一刻也不放下,只好单手取了他性命。

哎,有些托大了啊。

安井信以手为刀,整只右臂就犹如火焰一般,发出红色的光彩,脚下也是步步生辉,光彩夺目。一看,就知道修为也不弱。

“咳咳……咳……你刚才说鬼门关的什么?你还没有说完。”

一个声音伴随着阵阵咳嗽传了过来。

而这声咳嗽一出现,那几只新妇罗和二口女顿时安静了下来,任凭那几个阴阳师如何使唤,也一动不动了。

安井信此时正在暴怒之中,可这声音却仿佛是直接在对着他的灵魂讲话,一瞬间就钻入了他的灵台之中,让他的身形不由得的一滞,竟然是一个踉跄,半跪在了庐天町面前。

“哎哎哎,安井君,这就要不得了啊。传出去,会说我们里六院欺负人的。好了,上车吧,就按刚才你儿子安排的,先去吃早饭。对了,今天附近有没有什么COSPLAY之类的,还有,我早上能不能吃到正宗的一乐拉面?”庐天町打量着着高达,觉得虽然还没有完全擦拭干净,但还是先做正事,毕竟那么多人都还饿着肚子呢。自己可是打了招呼的,别吃飞机上的东西,让大家跟着他庐院长去日本长长见识。用他的话来说,他懂得可多了。

庐天町甩过来一个心不在焉的眼神,仿佛此刻安井信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威胁。安井信呆呆地半跪着,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凝视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然后发现下面睁开了两只巨大的眼睛在冷漠地注视着自己。他只要稍有异动,就将会从深渊下面出现非常可怕的东西,择人而噬。

密密麻麻的汗珠浮现在他的额头,安井信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细胞、组织、肌肉、肌腱、骨骼似乎都不再接受来自大脑的任何指令,只剩下了本能的颤抖,以抵御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寒冷。

“这……也是送给我的礼物吗?”宋帝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一只二口女的身前,围着它慢慢转着圈,打量了起来。

但仅仅只是两三息的时间,他便失去了兴趣,喃喃道:“悲欢离合,无外乎因果,原来如此。哎,今生种种,咳咳……也证前世往生因缘……罢了……咳咳……再入轮回,再尝酸甜苦辣吧……”

他仅仅是一句话,没有任何动作,这几只新妇罗和二口女就犹如尘封多年的雕塑重见天日时一般,被风一吹,就化作了无数细沙,飘逝在天边。然后几个光点围绕着他上下翻飞起舞,不知道是因为挣脱了诅咒的枷锁而感到喜悦还是因为出于本能在自然地亲近宋帝王那纯粹的阴气。

宋帝王伸出一只手指,看着犹如蝴蝶一般停留在指尖的小光点,没有一点因为自己言出法随就渡了它们的得意,而是一脸凝重。

想不到,在偏远的第十座鬼门关周围,已经衍生出了如此畸形的事物了啊。

“进来吧。”他淡淡地说道。

这几个光点得到了应允,立刻就钻进了宋帝王的体内。

而与此同时,许多强弱不一的气息开始自四面八方出现,并渐渐围了过来。

放眼望去,无数鬼差站在那里,鬼气森然,从他们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阴气渐渐汇聚在一起,把这片区域给逐渐笼罩了起来。气温开始降低,渐渐有小雨零散滴落,一小滴,一小滴,滴滴答答地落下,然后又是雪花,慢慢轻舞,晶莹剔透,待世界以温柔。

“参见宋帝王!见过里院六院长!”

这些鬼差也一样,在没有得到宋帝王应允之前,一直不敢靠近前来觐见。

突如其来的雪花,纷纷扬扬,将这一幕给定格成了一副黑白的巨幕照片。阴阳师的打扮,本就以素色为主,不讲究艳丽。而里六院的人,全部都是黑色洗手衣和白大褂。宋帝王和那无数鬼差自然就更不用说,黑暗是他们永远的基调。在场的阴阳师们在余生回忆起这一幕时,都会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明明是他们的主场,可却从内心涌出了一种想要下跪的强烈念头。

在他们面前的,有半跪着的当代阴阳师首领安井信,双眼无神,脸上有悲怆、愤怒、痛苦、低沉、苦涩、心酸。有里六院的院长庐天町,白袍正前方是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可他却毫不在意,宝贝地小心拿着一个高达的模型,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杀过人的样子,他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安井信,似乎下一刻,只要安井信点头,他就会一头钻进车内。还有看上去病恹恹,一副随时都快挂掉样子的宋帝王,正在那里伤春悲秋。

这三个人,是三方势力的最高首领,此刻却那样的普普通通,就犹如里院医师身上那一黑一白的强烈反差,让人不愿相信。

安井信缓缓站起身,两名阴阳师搀扶着他,走到了庐天町以及安井凉的身旁,将安井凉的头颅放到了他的脖颈处,然后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仰天长啸起来。他一只手狠狠地砸在地上,将混凝土的地表给击来粉碎。

一拳又一拳,不知疲惫,不知痛楚……

相信此刻的他,是真情流露。

他真的没有想到,庐天町会在那样一个时刻突然出手啊……

没有丝毫预兆,却让他的世界,从此一前一后,变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个彩色,一个灰。

“哟!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庐天町的声音传来。

阴阳师们纷纷皱起了眉头,这话谁都可以说,但偏偏你们里院不能说!

但里六院这边的人却一脸轻松,似乎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们死了个副院长,那你们自然也要死个副手!

然后我们才能接着往下谈!

不然的话,真当除了院长之外的我们,是来旅游的吗!

而且,就算院长大人他真的是来旅游的,但人家好歹也拿了个首杀了,难道还指望着院长亲自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那还要我们来干嘛!?

“哦,对了,刚才宋帝王问你话呢,你居然把他晾着不回答,有个性。”见安井信不回应自己,庐天町多了一句嘴,然后自己干脆一头扎进了安井信的座驾。

安井信听得此言,眼神才稍稍有了些神彩,道:“回宋帝王殿的话……昨夜……鬼门关一事……一事……阴阳师和里院均有责任……请宋帝王殿……圣裁吧……”

他没有力气再去说那一大堆提前准备好了的说辞了,只是一句话把事情给总结了,然后抹了抹眼泪,在随从的帮助下,站直了身子。

谈!继续谈!

自己不能倒下!

“我来,就是为了此事。”宋帝王指了指周围那沉默地让人感到窒息的鬼差道。

宋帝王似乎终于从晕机中缓了过来,继续道:“里十院鬼门关被毁,个中责任,你们自己去扯皮。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毕竟,这里有很多鬼差表现还是很不错的。”

何意?

安井信有些听不懂他后面的话。

“重建鬼门关,消耗巨大,即使是地府,压力也不小。所以,是否有必要重建,我们尚在考虑之中。但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如果决定重建,那自然不用说了,可如果决定不重建了,那么这些鬼差当中,比较优秀的,我就要带走了。大不了就回到当初只有九座鬼门关时候的样子,你们这边死了人,他们鬼差拘了魂,漂洋过海送回来就是。所以,留在这里的鬼差,就等同于流放的性质,人选方面我们要好好斟酌一番。”宋帝王道。

“宋帝王殿!万万不可!日本的子民,死后也依然是您的子民啊!”安井信这下可是听懂了的,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那么从此,阴阳师要想更进一步,就永远也不可能了!

这时,庐天町摇下了窗子,探出一个头来,道:“嘿!安井君!你还没听懂吗?要不要我给你支个招?你听错重点了!”

安井信看着那张脸,压制住内心想要杀死他的冲动,道:“庐院长请赐教。”

“钱啊,money啊,你刚才没听说吗,即使是地府,压力也不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黄泉石都没有,你让人家地府拿什么来重建!?”庐天町道。

安井信本想说钱他已经准备好了,但听到后面,才发现庐天町其实指的是黄泉石,只好跟着道:“要,要多少?”

庐天町道:“黄泉石多,就修大点儿呗,少就修小点儿呗,再多,就修两座呗。”

日本阴阳师这些年来手中积攒的黄泉石也不算太多,而且用于研究空间类阵法消耗甚大。他们所想要的,不是万里行这种级别的阵法,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研究出类似于杨禄明最后逃跑时的那种,可以开辟异空间的阵法。

这种阵法,即使是里院,目前也尚未研究成功。

使用黄泉石自成空间是一回事,带着几块石头随便一摆,就出现一道通往异界的门,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两者看起来很相似,但其实区别差大了。

毕竟前者,可是用巨量的黄泉石,给堆砌出来的空间啊,所依靠的,是黄泉石本身的力量。

安井信都做好了谈判的准备了,但听闻最后一句话,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地步。

再多,就修两座!!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让人忍不住想上钩,明明知道这是里院的阳谋,可也没有办法。

哎,这就是和地府搭上线的好处啊。

是否重建鬼门关,的确是地府一句话的事情,但同时也是里院一句话可以影响的事情。

如果想要尝到这种甜头,那么此刻就需要付出,或者说是一种投资。

“宋帝王殿,可这事情,不能只落到我们阴阳师头上啊!”安井信做出了争取。

庐天町把话接了过来,道:“哦,我们的那份,已经出了,你们只用出我们的一半就行了,怎么样?够意思吧?我给你说,其实地府才是够意思呢,他们自掏腰包出七成,我们两成,是我给宋帝王说,你们国家小,经不起这么折腾,就只出一成,一千万吨,意思意思就行了。”

一千万吨?!意思意思?

而且鬼才知道你们里院到底掏腰包没有!

安井信被这个数目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之前你们在公海浪费了两颗导弹,也给你们考虑进去了,算两吨,就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吨吧。可不要再讨价还价了哦。对了,一乐拉面里面可不可以加韭菜,可以的话,一会儿给我加一份。”庐天町见安井信在震惊中,继续说道。

安井信更不好接这话了,庐天町可是把事儿给直接挑明了来说的。

但他后面怎么又提什么加韭菜的事情,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里六院的医师都在笑?

也难为他了,他怎么可能听得懂割韭菜这种梗。

他在仔细盘算,如果将全日本所有的黄泉石集中起来,或许堪堪能满足这个要求,而且还必须要做大量的工作,让许多家族交出积累了多年的财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昨晚进攻里十院,真的是一个错误。

就好像辛辛苦苦存了几百年的钱,突然一下子要拿出来赔给别人。那种感觉,真的不好说。可偏偏还得自己心甘情愿地拿出来,毕竟,是有可能建两座鬼门关的啊!

“此事,能否容我们回去商议一下,宋帝王殿,数目这么大,如果我现在一口就轻易答应下来了,想必您也会觉得我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吧?”安井信道。

“理当如此。”宋帝王点点头道。

“宋帝王殿,还有件事,犬子的魂魄,能否……”安井信接着道。

“哼哼,子君,你喝多了……”庐天町将车窗摇了上去。

听到这个许多年来人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的词语,安井信才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可是十殿阎君宋帝王啊!

在他的面前,索要魂魄?!

彼子君,非此子君啊。

彼子君,才是暗夜的君王!

第一百一十章 宁静的里七院

“放心放心,周师兄,谁敢给向川说,老子弄死谁!”柳瑗站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和王曦一起打着《生化危机6》,头也不回,“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半个小时内都死了两次了!你可是宅男啊!”

电视画面上,王曦操作的海伦娜又被丧尸咬翻在地。

“那你咋不说周师兄呢,他半年内死了两次呢!”王曦顶了回来,按下了“restart”。

一个起码一斤多重的大苹果从病床上,向着王曦的脑袋砸来。

王曦反手接住,递给了柳瑗,道:“师兄,古有孔融让梨,今有我王曦献苹果,你吃你吃。”

柳瑗接过苹果,一口咬了下去,同时暂停了游戏,道:“师弟你也不赖嘛,还学会自创招式了,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教师兄啊。”

王曦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柳师兄,事实上这个……朱茧……也不算自创吧?怎么说,应该说……对了,悟吧,悟出来的,就是那种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灵光一闪,一下子就鼓捣出来了。”

王曦没有回头,再次接住了第二个砸来的苹果,又递了过去,道:“柳师兄,您多吃点儿。”

柳瑗很是满意,道:“说你胖还喘上了。真不知道这么个招式有何用?”

“怎么没用啊?”王曦觉得挺好用的啊。

“那是现在,等小一战斗经验再丰富一点的时候,你用这招就反而害了她,知道吗?”柳瑗三下五除二把苹果啃完,准备继续开干。

王曦这才意识到朱茧居然有这么大一个漏洞!

对啊,之前使用朱茧,解救了小一,纯粹是因为这丫头抓瞎,空有一身功夫,却不知道怎么使唤。

如果真的等到以后,小一套路比较多了,也不怯阵了的时候,自己还用这一招,还真的会如柳师兄所说,害人害己。

“那怎么办?”王曦觉得这一招挺浪漫的,实在喜欢,但被这么一说,有点儿不确定了,只好向师兄求助,反正遇到不会的问师兄,是他已经养成了的良好习惯了。

“你保持一直都比她更强的状态,不就完了吗?”柳瑗漫不经心道,似乎这个又不是什么技术上的难题,纯粹是逻辑上的问题,小师弟这都转不过弯,脑子实在不够用。

周柯这时发话道:“你之前的那个解释,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世界上竟然会存在灵魂纠缠这么一说。不过也好,估计你这女婿,张院长他们不想要也得要了。”

柳瑗将苹果抛起,与君绝在空中几个飞舞,就把皮给全部削完,最后苹果稳稳地落入了周柯手中。

“看到了吗?这才叫给师兄递苹果的正确方式。不过说起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体验呢?是不是穿越的那种感觉?”

王曦反问道:“那师兄你先给我说说穿越是什么感觉。”

柳瑗露出了回忆的表情,道:“最开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普通到让你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完全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需要跳崖、车祸、死亡等重大事件才会触发穿越。换句话来说,你根本不知道穿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接下来,你会觉得……”

“觉得什么!?”王曦已经有些震惊了,赶快问道。

“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帽!哈哈哈哈!”柳瑗大笑起来,“周师兄,你看到他刚才的表情没有,他居然相信了!相信了!”

周柯啃了一口苹果,道:“不要欺负傻儿,傻儿也是人。”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骗了,道:“知道刚才那个苹果为什么我给你吃吗?”

“知道知道,你尊敬师兄我嘛,是我不对,没个师兄的样子,好好好,你接着说。”柳瑗拿过一张纸,仔细地擦拭着与君绝上的苹果汁液。

“那是因为刚才周师兄用手抠了屁股!再用苹果来砸的我!哈哈哈哈!”王曦站起身,像个疯子一般地手舞足蹈起来,灵巧地躲避着与君绝的刀柄,一溜烟儿地向房门跑去。

他拉开房门,把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小一吓了一大跳!

不好!

王曦立刻把门又关上,然后蹲下身子,与君绝的刀柄便狠狠砸到了门上。

他这才又重新把门打开,笑着对小一道:“小一你来了,快进来。”

小一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道:“刚才在门外听到你们说在玩儿什么抠屁股,你一打开门看到是我,赶紧把门又关了,你们在里面干嘛?我可不想进去。”

柳瑗也走了过来,收回刀,和小一打着招呼,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师弟突然像是魔怔了,硬要去抠周师兄的屁股,我劝都劝不住。你知道的,周师兄现在那么虚弱,还不是任他宰割。我实在看不下去,准备教训他两下。这下好了,你来了,就交给你了。”

王曦看着柳瑗面不改色心不跳,很是服气地点点头,道:“小一你别听柳师兄瞎说,我怎么也不会去抠周师兄的屁股……”

柳瑗道:“真的!不骗你!不信你闻闻他的手!”

小一用嫌弃的眼光望着王曦,道:“我才不闻。对了,我来是给你说一下,我阿爸阿妈他们要走了,巫一院还有很多工作,他们走不开,等会儿你要不和我去送送?”

说到正事儿,王曦立刻收回了故意送到小一面前的手,道:“应该的应该的,什么时候?”

“下午吧,反正要吃午饭。”小一说完侧着个身子,还是走了进来,乖巧地给周师兄问了好。

“哇!生化危机6!我打里昂,我打里昂!柳师兄,快来坐,快来坐,你当女的,你当海伦娜!”小一立刻就拿起了鼠标。

王曦坐在一旁,看着这个在游戏里杀得天昏地暗的女孩儿,心想自己到底都教了她些什么啊!

还有,怎么在游戏里,她一点都不怵呢?一屏幕的丧尸围过来,她都能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列好攻击顺序,然后跑位什么的,看上去,竟是比自己这个资深宅男还有厉害啊!

柳瑗问道:“小一,王曦上你身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喂!柳师兄,什么叫上身啊!”王曦不满道。

小一抠了抠小脑袋瓜,想了想,道:“喝!我才想起来,你还摸了我屁股的!你这个禽兽流氓!”

柳瑗赶快把小一按住,道:“别急,别急,待会儿我来收拾他,而且当时我也看到了的,他是在找你的刀哀木。快说一下。”

小一歪着脑袋,仔细回忆起来:“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耍VR游戏一样,只是我是旁观者,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而已。”

柳瑗转过头来问道:“那你呢,当时我可记得清楚,虽然你失去了意识,但你的魂魄其实一直都在你的肉体上,未曾离开,怎么做到的?”

王曦道:“其实我也搞不清楚,我的感觉和她的一样,只不过我是操作者。而且,说老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用,我连怎么退出这种模式都不知道。”

柳瑗道:“神秘的灵魂纠缠啊。彻头彻脑的唯心主义了啊!”

王曦白了师兄一眼,心想你成天都和鬼魂打交道,还有资格在这里说唯心主义?

小一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快,王曦,你书看得多,快给我讲一下,那个杨禄明最后是怎么逃脱的。我问了师傅,师傅说她都做不到。即使在理论上,她都不知道如何实现,就更不要说应用到实际中了。”

王曦道:“连常师叔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小一“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居然还有连王曦都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也没什么,毕竟师傅也不知道,王曦还是挺厉害的。

小一看了下时间,道:“呀!都十一点了,差不多了,走了走了。”

王曦一想,也对,起身和周师兄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和小一离开。

可突然,王曦才意识到,这……这算是正式见家长了吧?

之前在巫寨的那次,根本不能作数的。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腿软。

“那个……柳师兄,要不你也去吧……也去送送吧……人多热闹些……”王曦老毛病立刻就犯了。

柳瑗道:“也行,我去送,你留下来照顾周师兄。”

说完,起身走到小一面前,对小一道:“走,师兄陪你去。”

王曦又不愿意了,他其实还是想去的,可就是心里有点儿紧张,连忙拉起小一的手,一边跑一边道:“柳师兄你们中午就自己吃吧,我下午送来张叔他们就回来。”

柳瑗关上门,道:“老是这个德性,推一下才动一下,毛病。”

周柯道:“其实小师弟,已经很了不起了啊。对了,杨主任那边,帮我备一份礼,你字写得好,去选一幅字画吧,总得感谢别人的救命之恩。”

虽然杨允佶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救周柯,但要不是他以伤换伤,击杀众多敌人,估计周柯他们几个早就玩儿完了。

柳瑗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让我写一幅呢。那薛主任那边呢?听嬴莹师妹说,估计也是今天下午就到了。师傅和大师兄都忙,来不了,大师兄让我叫你别多心。”

周柯摆摆手,道:“都是赵家军的,说这些。还是想想怎么和薛主任交代吧。还好嬴莹师妹的伤不重。”

柳瑗道:“那是和你比起来不重而已,对于薛主任来说,掉根头发她都心疼。”

周柯走下床,试着试着活动了下身子,外伤带来的疼痛还好,但来自灵魂上的那种不稳,就有些让人头晕目眩了。

他走到窗前,柳瑗在他身旁,也没出手搀扶,两人一起看着窗外。

“我觉得其实我们算是赢了。”周柯道。

窗外,冬天的太阳毫不吝啬地撒了下来,里七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已经宣布这几天停课了,而且还会陆陆续续有各院的人再来,给里七院帮帮忙,同时也造造势,向外界传递出一个消息——里院在不断往里七院这边儿增兵。

三三两两的行人在一起,或行或坐,却又十分安静。很难想象,铁血的里七院居然有如此柔情学院风的一面。

“最多算打平吧,各有伤亡,而且还让杨禄明给跑了。这老小子,居然给个假名字,地府查出来了三十多个杨禄明,没有一个对得上号。”柳瑗拿起自己刚才啃剩下的苹果核,非常没有道德的向窗外扔去,瞄向了刚刚出现在视线中的人。

他看见王曦居然在那里耍帅,依然头也不会地准确接住了苹果核,开心地笑了起来。

王曦恶心得不行,给他扔了回来,却不料准头不佳,砸在了外墙上,然后掉落到了二楼的平台上。

周柯道:“不,我说的不是我们的事儿,我是说里七院和里十院的事情。”

柳瑗道:“那是自然啊,肯定赢了的啊,用你说。”

周柯摇摇头,道:“不,师弟,你没看明白,这里面和我们遇到的,其实是有不同的。”

柳瑗向来不擅长动脑筋,道:“赢了还有那么多讲究,真累。”

不过他还是示意周柯继续说。

周柯道:“里七院这边儿,被几国巫师势力,联合起来下了一个套,有些伤亡,但对手付出的代价却更大,经次一战,他们元气大伤,我里七院,远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七院依然是这一方的霸主。”

柳瑗懒洋洋地道:“之前也依然是啊。”

周柯道:“但是你看后面,里七院顺势就扶植了桑托斯作为代理人。这说明,里七院现在已经准备御敌于国门之外了,有插手海外事务的苗头了。再说日本这边,陈院长已经带着人从里一院回到了阳间,里六院在庐院长的带领下,也已经和里十院的人汇合,估计是要在那边逗留一阵子,反正花得也不是庐院长的钱。明面上看,是里十院输了,输得很彻底,连老窝都被人给端了,这种奇耻大辱足以让任何一位院长立刻下台。可你看陈院长,却被大家捧得好高,好像她立了多大的功劳一般。其实想想也是,里十院的有生力量,伤亡并不多,说穿了,丢的不过是一些死物而已。就连那些被搬走的典籍、符咒、手术刀,也被庐院长全部给讨了回来。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在对外界的说法之中,阴阳师也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吹,统一了口径,说是意外导致里十院被毁,目前他们正和里十院一起重建鬼门关。虽说语焉不详而且一看就是撒谎,但外界却不会只看他们传递出的消息本身,而是会去揣测这背后的意义。那就是,即使里十院被一锅端了,它依然是日本地区的霸主!在里十院被毁的前提下,阴阳师依然在低声下气!所以说,这两点,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赢,便是赢在此处。”

柳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有道理,只不过这同时修两座鬼门关,阴阳师还是得利了啊。”

周柯笑道:“那只不过是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银子的说法罢了,在哪里去找那么多黄泉石。”

柳瑗道:“这还真的不好说,有些阴阳师家族的底蕴不可小觑。”

周柯笑得更开心了,道:“那样的话,就更好了。哈哈。”

柳瑗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们一直都说的是如果黄泉石多,就修两座鬼门关。可什么时候说过,修好后其中一座让他们来守?”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巫一院

张吉对陈敏芳一直投过来的暗示眼色视而不见,在那里和石建泓你一杯我一杯。

桌子超大,足足围坐了十六人。

依次是石建泓,张吉,陈敏芳,唐衫宝,三个王曦不认识的大巫,小一,王曦,徐小磊,孙卫,余婉,谢治晋,胡夕莲,以及几个老资格的主任医师。

急诊科副主任廖韩帅目前正处于停职接受调查阶段,内科副主任杨云戟养伤在床,副院长黄义歆依然在外寻找急诊科主任聂烽的线索。

对于如此恶性的叛逃事件,里院居然没有下免职通告,估计也是想学之前处理奈良遥人那样,家丑不外扬。再说了,奈良遥人那可是人证物证都在,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聂烽这边,目前还全是根据证词或者现象的推论。

席上,大家也基本没怎么谈工作上的事情,全都在聊各种趣闻。

在石建泓和张吉两人的一唱一和中,气氛逐渐活络了起来。

真的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十座里院中以前和巫掐得最狠的里七院,今天居然会和巫坐在一张桌子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酒是张吉带过来的,没说什么名字,只是说有些年头了,和小一的年龄一样大。味道甘甜微辛,极易下喉。药剂科主任汪淼淼只喝了一杯,就说大概在三十八度左右。

张吉说:“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以后全靠七院长照料,小弟就跟着你混了。”

石建泓说:“十一院长太客气了,你我平级,这么说不合规矩啊。”

好,大家一起走一个。

张吉说:“虽说是山野莽夫,可也知道,这个社会,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说的就是这个理。以前在巫寨,谋生的手段有限,不得已,才去刀口舔血,打起了在边境上做买卖的毒贩子的主意。现在自然不行了,巫一院开始建成了,以后啊,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来来来,石院长,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不计前嫌,也谢谢你的慷慨解囊,我已经听说了,巫一院的建立,你们里七院可是掏了不少钱。”

石建泓连忙举起酒杯:“哎呀,张院长真的是,越说越见外了。你再这样,我只和唐院长还有陈院长喝了啊。那个,王曦,还不赶快举杯,替你师傅喝一杯。那个,张院长啊,里十一院的建立,可不只有我里七院一家出力。喏,你女婿的师傅,也掏了银子的。我看呐,以后这两个小年轻结婚的时候,也就不要让王曦买房了,人家师傅这一出手,房子什么的,什么都算不上。”

好,大家一起再走一个。

张吉又说:“说起小女,在贵院没有给石院长添麻烦吧?这丫头,野惯了,当初连代老哥都治不了她。”

石建泓道:“老弟此言差矣。要那么温顺干什么?看小一的资质,那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啊。来来来,张老弟先和王曦把这杯酒干了。你说错话了。刚才啊,我只是提到王曦,可并未提到小一哦。”

王曦一愣,啊?又有我的事儿?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端起酒杯,和自己的未来老丈人一起碰了一下。

好,又走了一个。

张吉又说:“石老哥啊,等以后巫一院修成了,你可要常来坐坐,守望相助,就靠我们了。现在连三院长都已经开始修习巫术了,老哥你不整点儿?”

石建泓跟着说:“要得要得!你们也加紧修习医术。我可是知道,关于医术的权限,你们和前十座里院一样。所以,下面的人,老弟你也盯紧点儿,让他们少偷懒,多看书。还有就是,真的治病救人的本事,可一定要拿得出手啊。如此,我们才算又回到千年以前,医巫不分家的时候。”

话题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行,再来一杯。

张吉给石建泓和自己再次斟满了酒,道:“我们也商量了一下,当前巫就三个等级,大巫,祭巫和巫。其中祭巫差不多在副主任医师和主治医师之间。既然如此,就干脆就低不就高,把祭巫划为主治医师的权限。里七院送来的现代医学教材,我们已经收到了。放心,一定会让大家勤奋学习的。”

石建泓道:“哎,张老弟如此能干,以后我啊,就可以偷偷懒啦。”

好,再次走一个。

一杯接着一杯,互相的称呼也在不断地改变着。

从七院长,到石院长,再到石老哥。从十一院长,到张院长,再到张老弟。

这种场合,王曦又说不上什么话,只是一个劲儿地陪酒。

小一呢,最喜欢这种饭局了。

大家都在那里喝呀喝的,很少动筷子,她吃得可高兴了。当然了,只要她觉得好吃的,她都给王曦也夹了一筷子。

王曦虽说酒量一般,但今天这酒度数不高,居然还撑着走完了一圈儿,在每个主任面前,都混了个脸熟。

当然了,大家都对他熟得不的了了。

只是,敬到张吉和陈敏芳这里的时候,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师兄又不在,小一又不靠谱,而且还在那里大吃特吃,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儿。

“呃,张……张叔,陈阿姨,敬你们一杯。”王曦举起小杯子,说得干巴巴的。

张吉跟陈敏芳也举杯,张吉道:“小一就和你亲,辛苦你了,得空了,一起回巫寨老家去坐坐吧。”

王曦点点头,不过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连七院长,也只是邀请到里十一院去坐坐。

不过王曦旋即猜想,这多半还是因为张吉自身的缘故。其实从称呼上就看得出来。里院前十院的人,基本上都是称为里十一院,只有巫自己,才称为巫一院。

这里十一院如果纯粹是上面拨的经费还好。可偏偏里七院跟里三院都去插了一脚,弄得有点儿像入股的意思一样。而张吉他们阳巫一脉,刚刚转换身份,自然处处小心谨慎,以前的寨子是断断不会丢弃的。

果然,医巫的磨合,在他们那一代,是绝对不可能完成了。只有等下一代,那些同时修习医术和巫术的年轻人成长起来之后,做起这事儿来,相对容易些。

只是这个,里院不好干涉过深。称为巫一院,便可以很快地形成凝聚力,加深成员之间的认同感和自豪感。而且这个名字也显出了巫的特色,更隐隐指出了,将来还可以有巫二院,巫三院……但同时呢,也称他们为里十一院,便是提醒阳巫,不管怎么样,大家才是一个整体。里院的里字,不偏不倚,既不强调医,也没侧重巫,他们也应当承认自己里院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对他们有好处。

其实从里十一院的院长人选,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王曦是打死也不会相信什么猜拳定院长的说法。张吉是大巫不假,而且之前也看过他出手,实力也的确非凡。可要说他是这所有阳巫中最厉害的那个,就不一定了。

按里院的规矩,院长必须是最强的那个。而且还有不成文的规定,至少要精通内科外科麻醉科中的其中两样。能够徒手压制任意科室主任和副主任的联合攻击等等。或许以后规矩还会改,例如至少还需要精通巫术。但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阳巫族人众多,通过试炼成为巫的,也还有好几百,这里面,大巫就有五十来个,而好多里院根本没有接触过。所以,哪一个是实力最强的,里院完全无法做出判断。更重要的,这可是里十一院的第一任院长,其象征意义很大,不能不慎重。

医巫磨合的过程肯定会有一些矛盾或者意想不到的问题,这个时候,就需要这名院长有大局观,能放得下过去,而且还得要可以服众,能够居中斡旋调和。

那么张吉就自然而然是不二之选了。

其实关于里十一院的院长人选,里院是提前表了态的,让巫自己抉择,理由也很干脆,就说不是太熟悉大家的实力强弱,不好瞎指挥。

但结果出来的时候,里院觉得,和聪明人打交道,实在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啊。

张吉实力强,又是最先牵头组织阳巫和里院合作事宜的,还和里三院的前副院长代文斌有旧,其夫人陈敏芳也是大巫,其女还曾求学于代文斌门下,现在更是直接拜师现任副院长常玉,而且据说还和三院长的小弟子,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别小看这种看似虚无缥缈的关系,有的时候,正是这种东西,造成了无数历史的偶然。翻开史书,比比皆是。

所以,阳巫内部,肯定也是经过了一番权衡之后,才把张吉给选了出来。

这些道理,大家都想得明白,知道这个院长,是最不好当的一个,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远不如其他院长那般轻松自在。

而且这里十一院,修建起来,动辄上几十个亿,又不能让阳巫掏钱,但同时还要照顾到他们的感受,不要弄得像是在施舍一般。

里院倒是有话就说,告诉张吉,从此在里十一院这一亩三分地,就是张吉说了算。而且直接挑明,从古至今,就算施舍也没有这么败家的。硬要说,阳巫可以算技术入股,毕竟现在巫术,就只有他们一家才有了。一定要挺起胸膛,先把里院的傲气给学会。

再说了,等里十一院正式开张了,到时候自然就明白怎么来银子了。所以,千万不要因为钱这种俗事把一院之长给弄得焦头烂额。

到时候,关于怎么运转里院,平时主要承接的业务,月底人力物力支出结算等等,都会有相应人员前来帮忙,对文职的阳巫进行培训,直到教会为止。

就目前来看,里院高层给里十一院支的招,就有开发巫寨周边旅游业,接受各院前来进修巫术的学员,向其余各院输送巫术典籍,将乱心草的生意扩大面向所有里院,将代代相传的故事加工后放出去等等。这可都是来钱的路子啊。

而且全部都是阳巫自食其力,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路子。

里院的度也把握得很好,基础建设,可以上面掏钱,里七院和里三院帮衬着一点,但以后的人员支出和运转,就全靠里十一院自己了。就是要让里十一院觉得,自己并没有太多亏欠。

里院向来如此,你打他一拳,他便要准备摸刀子了。可如果你真的对他好,给他面子,甚至成为了他的一部分,那自然就好处大大的。

护短,是里院历来的传统。

里十一院刚刚起步,自然就是这个“短”。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里三院之前的无心插柳,现在却柳成荫了。

在进攻梁淄市以及和阴巫的最后一战之后,里三院曾经俘虏了大量的阴巫非战斗人员。外界曾经猜测,里三院曾经将他们全部都给杀了。其实不然,里三院一直将他们养着。现在好了,索性一股脑丢给了张吉,让他去操心。

虽说是阴巫,可和阳巫之间关系倒也不差。经过这么些日子,大家基本上也想明白了。阴巫是恨里院,可现在更恨遗人。平安夜之战,阴巫的顶级战力和中层的祭巫,伤亡殆尽,只留下了一些刚刚过试炼不久的小毛孩儿。可大巫基本上都是死于遗人之手,而祭巫,也都是攻击平民在先。关于这点,里院在道义上无可挑剔。

此时阳巫全盘接收阴巫的剩余力量,如果能消化得了,那么张吉的位子,就无可撼动了。

也唯有这件事,里院没有办法提供支援,全靠张吉的本事和手段了。但相信他这个温和派的人,能够处理得下来。

王曦再次将张吉和陈敏芳的酒杯倒满。

他这才仔细回忆起先前石建泓和张吉的对话,才发现另有一番风味。

“谢谢张叔,等有空了,我一定去。我听小一说了,今年过年,你们都不见得有空能回去一趟。到时候,如果可以,我会带小一来找你们的。至于小一,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王曦道。

应该还不错吧?第一次正式见家长。

虽然说话并无出彩,可至少没有说错话吧?

王曦心中暗自庆幸。

陈敏芳道:“估计还真的不行,在最后落成之前,巫一院的位置都是个秘密。哎呀,小王啊,别和你张叔喝了,我们谈点儿正事儿。等学习完了,回到里三院,准备在哪里买房子啊?”

王曦愣住了。

里三院位于河阳市四河区,离蜀都不过两百公里的路程,房价也贵啊!

我哪有钱来买……

“叮!”

消息传来。

第三代手术刀研发的科研奖励成果,一百万,到账了……

“柳师兄,您终于靠谱了一会,没骗我啊。”王曦泪光闪烁,恨不得冲出去敬柳瑗一杯。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探病

“薛主任,你这实在就太客气了,大老远跑一趟,还提东西,你我都不是俗人,做这种俗事干什么?”杨允佶从床上下来,披好白大褂。

薛晨道:“要不是杨主任以死相拼,嬴莹估计早就没命了。大恩不言谢,这些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蜀地的一些特产罢了,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两千元。一点心意,我知道杨主任不是俗气的人,可我不提点儿东西来,别人会说我不会做事的。”

杨允佶看上去好像瘦了那么一丁点,道:“薛主任倒是个爽快性子,这种话居然还直接说出来。上次去贵院做客,恰逢你不在,这次既然你来了,那就小住几天再走。我虽然不能多陪,但余主任有时间,你们都是内科主任,应该有共同语言。”

薛晨笑道:“说到余主任,你这样可是不行的啊。而且,你邀请我小住几天,你信不信我身后的八婆转身就可以弄出好几个版本来。”

薛晨指了指背后的嬴莹、小一以及王曦三兄弟。

王曦连忙道:“不敢不敢。”

杨允佶听出薛晨话里的意思,但却故作听不懂,问道:“薛主任,什么叫我这样不行啊?”

嬴莹此时走过,将杨允佶身上的第二代白大褂给脱了下来,给他换上了初代白大褂,道:“杨主任,您现在的身子,还是穿这个好。”

薛晨道:“哎,杨主任,难道没听说敝院正副院长之事?有些事情,等待和守护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啊。”

杨允佶却只是摇了摇头,耸了耸肩,笑容中有些苦涩,道:“有缘无分,我又能做什么呢?”

薛晨这才反应过来,道:“杨主任,不好意思,是我失言了。”

余婉可是有夫之妇啊,自己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难道劝杨允佶去插足别人余婉的私生活?

杨允佶看薛晨有些窘迫,道:“无妨,这种事情,其实在里七院也都是人尽皆知了,我也无所谓,发乎情,止乎礼,这样就好。我想凭我们和地府的交情,下辈子让我和余婉投胎在一处,从小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应该不难吧?”

薛晨不知道怎么回话。

每一对相爱的人,都想的是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遵守当初的海誓山盟呢?

或许仅仅只是一世,便耗光了所有的缘分吧?

当初的甜言蜜语,你侬我侬,最后都变成了形同陌路,不复相见。

“嗯,一定没问题的。”薛晨只得干巴巴的回答。

在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和这种油腻的中年大叔探讨感情的经验,但话头是自己起的,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

杨允佶似乎有这么一句就够了,他又哪里不知道,姻缘这种东西,不可捉摸,月老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神话传说,地府并没有管姻缘的机构或者人员。

似乎他们两个人说这个话题都感觉有点儿尴尬,说不出来的怪异,杨允佶岔开话题道:“嘿,对了,柳瑗,我记得当时我注灵给你,你可是说要记我一辈子的情,这幅字画是周柯送的,你的呢?”

柳瑗愣了一下,道:“杨主任,这……这是我们师兄弟三人一起送的……”

杨允佶和小一同时问道:“很贵?”

大家看了小一一眼,这关你什么事儿?

柳瑗道:“以前帮过一个古董商人,欠我们几次人情,你知道的,干他们这行的,撞到灵异事件的概率比一般人要大得多。昨天给他提了这么一句,今天就派专人给亲自送了过来,不过杨主任您别嫌弃,这幅《秀石疏竹图》也是赝品,只不过年头也有些久了,应该临摹于清代。这种假古董身份很尴尬,说它不是正品吧,它年头又有那么久了。”

杨允佶笑道:“你们几个小辈的,我就收下了。”说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一。

大家都被他这个举动逗乐了。

谁都知道小一是个小财迷,现在杨允佶伸手,看她怎么应对。

果然,小一道:“我……我也是和……他们一起送的……”

杨允佶继续逗她:“哦,那这画多少钱?你凑了多少份子?”

小一向王曦递过去求助的目光,但是后者却根本不敢给予任何提示。

于是她怯生生地说道:“嗯……凑了一……一百?”

杨允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柳瑗,敢情你这一辈子的情,就值四百啊!?”

王曦道:“杨主任,你别听她瞎说,这画人家本来不收钱,但行有行规,最后给了个友情价,三万元,几乎等同于送了。我们几个的命都是杨主任您救下来的,送便宜了,自己心里不舒服,送贵了,一来买不起,二来就把人情变成了生意,弄得向是我们在向杨主任您买命一样。”

杨允佶道:“王曦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行了,小一,不逗你了,昨天张院长他们已经来看过我了,硬是塞了个泰国小鬼王给我,喏,背后就是。”

经他一提醒,大家都看了过去。

在他的床头柜,放着一个端端正正的容器,全是黑布包着的,看不到里面到底装了个什么。

薛晨皱了皱眉,道:“这样……怕是……”

杨允佶道:“是不合规矩啊,我们几乎很少驭灵战斗,所以给我只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但不好拒绝,等摆段时间,找个由头还给张院长便是。”

小一听到这原来是自己阿爸送的,顿时底气来了,道:“这怎么行呢?送出来的东西,怎么可以拿回去?这点我还是懂的,莫不是杨主任嫌弃不好?”

大家听得她那装模作样的话语,顿时觉得好笑。

王曦把她拉到一边,道:“这东西放在杨主任这里就是浪费,第一他用不来,第二他也不敢用。而且按照正常流程,杨主任是需要上报的。或许因为这是你阿爸送来给杨主任当作谢礼的缘故,地府不会多说什么,但里院自己会自觉,最多摆放十年,就会收走,净化其罪孽,让它有机会再入轮回。”

小一听得似懂非懂,一说到这些规章制度什么的,她就头晕,不想听,于是道:“那你说我还需不需要补礼物啊?”

王曦道:“算了,你少闹腾,让里七院多清净点儿,就行了。这种事情,可不是当做差事儿一样来完成,知道吗?就好比我们都送了礼,但这个人情,依然是欠下了的。不能说因为我们把礼送了,就两清了,以后杨主任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那就要义不容辞。”

小一用质疑的眼光看了王曦一眼,然后问向嬴莹:“师姐,他说的是真的?”

嬴莹面色有些发白,道:“是这样的,就好比王曦和你之间,你们什么东西都没有送,可感情不也一样很好?”

王曦一听这话就想躲,但往哪里躲,只得默默不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但也不能说什么都没送,他还送过胸罩给我,而且还送了口红给我,对了,你也收到了口红的啊。嘿,王曦!说起来,你还没有送过师姐胸罩呢!要不要送一个,上次我量过,C啊!”

她想到一出是一出,几乎快蹦起来了!

太好了,又可以逛街了!

杨允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上气都有些不接下气了,嬴莹苍白的脸上稍微多了两抹红晕,连忙走了过去,一边替杨允佶拍背,一边为其注灵,她生怕杨主任把魂魄给咳出来了。

借着杨允佶那宽广的身躯,遮挡着自己的羞赧。

薛晨听得此言,表情凝重,但最终还是舒缓了眉头。

她并不求嬴莹和王曦有个什么结果,只要能和王曦成为朋友,一起作为伙伴共同成长起来便是。

在她的思虑中,更多的是嬴莹的将来。

诚如之前周柯曾经分析过的一样,自己是很可能成为下一任院长的人,那么嬴莹自然也就有机会向着那把椅子靠近。

看王曦现在的性子,也不是一个对权力有多大欲望的人,那么此时和王曦有着一份情分,哪怕不是爱情,只是友情,只要经过时间的淬炼,到时候,必定也会成为嬴莹的一个助力,而且是很大的助力!

据说王弼司明年就会开山收徒,那么按照规矩,三院长也就不会再收徒了,这样一来,只要在这一年没有什么意外,王曦就会是三院长的关门弟子了。

有这么一个身份在,注定了王曦在里三院将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但薛晨不知道的是,长辈们都习惯于给晚辈们安排他们要走的路,可走路的,却是晚辈自己。

有的时候,同样的经验,不一样的时代,不一样的人,将会走出来不一样的路。

在她看来,她给嬴莹做了最好的安排,但或许对嬴莹来说,并不是她想要的。

薛晨看着嬴莹那害羞的样子,心里生出别样情绪。

嬴莹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什么时候露出个这种小女儿姿态?

等等!

她可是两次玉体横陈在王曦面前啊!有一次两人还抱在一起过!

这丫头不会是心里有了些想法了吧?

思想……有些……没有与时俱进啊……

可她的劲敌小一,感觉地位已经是完全不可撼动啊!

不要说小一和王曦本身互相就已经有了感情,光是里院,肯定也有意促进这桩婚事。阳巫刚过来,毕竟时间太短,将一院之长的亲传弟子和阳巫院长的女儿撮合成一对,是最简单的一种手段了,将阳巫更加牢牢地和里院绑在一起。

想到这里,薛晨又有些矛盾了,感觉是不是趁早插手,以免嬴莹陷得越深,将来伤得就更深。

她悄悄瞥了一眼王曦,这个小伙子,怎么运气这么好?

甚至连嬴莹这种级别的女神,此时此刻,哪怕倒贴给他,都还不一定能成事儿。

可偏偏这小子还完全意识不到。

哎,一代又一代,都是这样造化弄人。

乔佳和元朝小公主,赵竹仁和常玉,杨允佶和余婉,将来说不定还有王曦和嬴莹……

也好,也好,七情六欲,酸甜苦辣,本就是生而为人必须要经历的。

里院的医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是一样有血有肉的人啊。

这时,胡夕莲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大家都在,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打过招呼,便对杨允佶道:“杨主任,泓哥说让开会,呃……是大会。”

薛晨道:“如此,我便不多叨扰了,我这就带他们出去走走,嬴莹和周柯也都有伤在身,也的确该多休息。”

胡夕莲道:“薛主任,事实上,你们也都需要列会。”

薛晨道:“里三院的规矩,大会指的是副主任医师及其以上的,难道贵院……不是?”

胡夕莲道:“呃,也是这个规矩,不过这个大会……是院长大人亲自主持的,薛主任您自不必说,这几位,可也身份特殊,有资格列席。”

听得胡夕莲称的是“院长大人”,而不是“泓哥”,薛晨便明白,这会是时信德召开的。

里院历来都有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开山收徒的主任们,是可以带弟子参与会议的。

因为除了传授他们各种战技和为人之外,如何管理运营里院或者说本科室,也是需要让他们慢慢接触的。

王曦师兄弟三人都是院长亲传弟子,即使无意过问那个位子,这些也是必须要学的,这是作为一种人才储备机制而存在的,不学也得学。嬴莹是自己的开山弟子,自然也是如此。至于小一,那就完全不用说了,阳巫一脉估计现在更倾向于院长世袭制,里院也不会过问,如果小一成为里十一院的院长,那才更好不过,那至少在小一那一代,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幺蛾子。而且王曦和小一真的事成,有了个一儿半女,那多半还是会继续传下去。

而只要里十一院前三代都稳稳当当不出事,那么这几十年下来,他们就已经会从心底里彻底认同自己里院的身份了。

什么问题,只要交给时间来慢慢消磨,都不成问题。

薛晨点点头,道:“麻烦胡主任还亲自跑一趟。”

胡夕莲有些不自然道:“呃……我只是路过,碰到余婉主任煎了一碗药送过来,看到我,就让我送过来了。”

杨允佶一听,眼神一亮,旋即又暗淡了下来。

副主任受此重伤,科室主任做这些,合情合理……

于是道:“婉儿姐真的是……竟然指使胡主任来做这些跑腿儿的事儿。”

胡夕莲笑道:“我和余主任平级,她自是无法吩咐我做这事儿,只是……哎……我也懂……乐得跑这一趟……好了,杨主任,您多穿两件,我这就叫人去备车。”

“备车,很远?”王曦问道。

胡夕莲道:“不远啊,这不想到杨主任有伤在身吗?就在行政楼,几百米而已。”

杨允佶再次把第二代白大褂拿了过来,直接披在初代白大褂上面,道:“没事儿,一边走一边说吧。又出什么事儿了?”

胡夕莲道:“具体的还不是太清楚,只是说和先代青城掌门驾鹤一事有关。”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城掌门的记忆

王曦几人坐在最后面,听着余婉在上面说着什么。

“师公呢,师傅呢?不是说大会吗?怎么没看到他们上线?”王曦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问道。

柳瑗道:“院长级别的会议,早就过了一遍了,现在只不过是转达,如果我们下面有什么新的反馈,那么他们就会根据情况是选择再次开会,还是报备一下各院。”

王曦又去捅周柯,道:“师兄,青城掌门驾鹤一事,都过去了有一阵子了,怎么现在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周柯没有理他,作为这几人里面相对比较靠谱的一个人,他此时表情凝重,在认真地听余婉的讲话。

他原本以为,是不是他们的雷链刀出了什么问题,毕竟这段时间一直忙,雷链刀可还是在里七院手里,暂时没来得及给人家青城山送回去。可后来一听,却发现问题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青城掌门的死因另有内情。居然是战死的,而凶手,则可能是他的一名弟子。

这件事情,到现在,青城山依然是封锁了消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在地府,却已经不是秘密了。

本来,如果青城掌门无意继续追查,那么地府也不会重新把消息递到里院来,毕竟这些都是阳间事物,苦主都没有诉求,他们自然也不会插手。可在一次闲聊中,地府却发现,青城掌门无法回忆很多细节,尤其是自己死亡一事。于是地府在征求了他本人的意见之后,安排了一次对他的查魂。

这一次查魂比较详细,花的时间比较多,将他从死亡开始,到之前的一个月,都完完整整地还原了出来。

然后就发现了问题。

得亏地府办事仔细,不然还真看不出那个不起眼的细节。

在青城掌门的记忆之中,有一段时间的空白,就是发生在他死的那一天。时间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从记忆缺失前后他所处的位置来看,这段时间内,他应该一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内,没有离开过。这点能和其他弟子的口供相吻合,大家都回忆,表示那一天,掌门的确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只有他的弟子曾经进去过。

那么地府就猜想,是不是青城掌门和这位弟子谈了些什么,然后立即招来了杀身之祸。

可具体谈论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当地府准备反过来再查这名弟子的时候,才发现生死簿上,这个人已经被注销了。

于是才又委托里院前去询问,这才知道,这名弟子已经自杀身亡,而且下手较重,连魂魄也烟消云散了。

青城山表示,从门内的监控看来,凶手是这名弟子的可能性较大,但现在死无对证,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于是只能草草了事,一同厚葬。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可查的了,再查,就根本无从下手了。

可地府却想再看一看,于是又仔细地把青城掌门和弟子谈话之前的经历又过了一遍。才发现,在此之前,似乎他在悟道,然后可能有了一些感悟,于是整理了一会儿思路,拿过纸笔给记录了下来。

笔记稍微有些凌乱,看得出来当时他比较兴奋,思维也非常活跃,已经到了所写跟不上所想的地步了,生怕遗漏任何灵感,有的地方,甚至只有简短的两三个字。

然后里院把现任代掌门李悦子真人找到了,详细地说了一下这个情况,就是看能不能找到这张纸。

虽然说这张纸上的内容,地府已经通过记忆知晓了,但如果起因是这个的话,那么这张纸上的内容就有些危险了。

先代掌门刚刚西游,一时间还没有新的掌门继位,一切都是由李悦子真人代为打理。

在听到这个诉求后,她便明白,里院的话说的是客气,其意思指的却是青城山里很可能还有其他的潜在风险。

作为代掌门,她立刻提出,要求共享目前的所有情报。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这本来就全部都是青城山的家事。

于是,里院把关于人类进化的事情全部都向李悦子真人和盘托出,而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干脆直接指出,这名先代掌门的弟子,很可能就是人类进化的一员。

李悦子真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稍微思考了一下,也觉得事关重大,立刻做出了决定,带着里院的人一起去先代掌门房间找东西。

青城山位于蜀都附近不远,自然去的人,就是里一院的。为了表示重视,去的是外科主任王岩川和新任内科主任王鸿君。三个人就在房间里翻翻找找,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而从监控来看,自从发现掌门去世之后,这里就已经封锁了,没有其他人再进入。

所以,这张纸被那名弟子同时给带走的可能性也就非常大了。

那么这下就更可以断定,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

不过还是好悬,还好是人类进化的人在做事,要是遗人来办,那青城掌门多半就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了,只不过那样的话,就会瞬间将里院和地府的目光吸引过来。

于是线索就只剩下了青城掌门的那张纸,不过看样子他当时是处于一种顿悟的状态,此时看着这些断断续续的字句,自己也不是太能够说得清。那些他已经整理好了思路的记忆,都被彻底抹去了。

好在是得道高人,在经过几天的入定之后,他居然再次把自己的思路给还原了出来。

但地府和里院,包括他的师妹李悦子真人听后,都是面面相觑,这里面没有说什么太过重要的内容啊。

要论对道的理解,道家是当之无愧的走在最前列的。

青城掌门在那天看着太极图发呆,眼中的太极双鱼就这样不断地转啊转啊转。

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轰动圈子的遗人之祸和巫之挽歌,觉得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于魂飞魄散,使得阴阳失衡。结合当前所了解到的情况,遗人那么努力地想打开鬼门关,造成百鬼夜行,其目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因为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那么就只能想,遗人其实想要的,是这些从鬼门关里出来的魂魄。通过对他们的炼魂,来提升实力。因为在里院抄送过来的文书里面来看,遗人不是太敢和阳间政府起正面冲突,既然现在已经到了他们计划的关键时刻,需要大量的魂魄,那么也就只有这一条路来走了,总不能瞄准普通的凡人吧。

可千年来,魂飞魄散的事物不在少数,为何一点阴阳失衡的迹象都没有呢?

尤其是,天道居然也在做这件事!

这可就很奇怪了啊。

事物存在即合理,那么对于不合理的存在,天道也会降下天雷,将其击杀,而且通常结局,也都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如果说天道是想要维持阴阳平衡的话,有的是手段,为何自己也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呢?

难道地府一直以来的观点,其实是错的?

然后千年前,他们把太医院也给带偏了。

是不是,其实魂飞魄散,对阴阳的平衡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又怎么会没有影响呢?这样做,必定会导致阳盛阴衰啊!太极的黑白二鱼,将会出现白鱼越来越大,黑鱼越来越小的情况。会不会是这样对地府很不利,所以他们才拿出了阴阳失衡这么一个理论来忽悠以前的太医院,让太医院跟着他们一起来捍卫这条底线。

可是,哪怕真的是地府在忽悠太医院,这件事并没有错啊。人死之后,魂魄入阴间,再入六道轮回,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啊。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地府是应该没有私心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天道,全都是他们自己臆想出来的。毕竟有个替天行道的大旗,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非常方便,而且师出有名。

这个观点且不说新不新颖,它已经脱离了事件本身,上升到了论道的高度,于是青城掌门便找来了自己的弟子,一起讨论。然后这一讨论,就出事儿了。

青城掌门的顿悟到此为止,还真的没有说什么太过重要的内容,前面一些甚至还是里院抄送过去的情报,只要是圈子里稍微有点儿名气的大门大派,都是人尽皆知的。毕竟干掉了阴巫这么一个老对手,当代里院自然要大书特书,吹吹牛也好。

唯一比较值得注意的,就是关于天道是否其实并不存在这个观点。

但这个观点应该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吧?

人家只是想了那么一下,言者无罪,哪怕那名弟子自己就是天道的化身,容不得他人诋毁自己的存在,也不该这么小肚鸡肠吧?

至于怀疑地府的那一部分,地府也是做出了解释的,而且解释合情合理,就跟青城掌门自己所猜想的差不多,如果说地府所做的是错的,那难道把人都给弄来魂飞魄散才是正确的,值得鼓励的?

所以,现在大家来集思广益,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因为说起论道来,十个里院院长,都不一定能比得过任意一家道家门庭的掌门。

柳瑗断断续续听了一会儿,觉得和自己关系并不是很大,也就和小一两个人在后面玩儿起了给王曦取外号的游戏来。

周柯还在那里细细思考,这个事情,看起来和里院关系不大,只是牵涉到了人类进化而已。

青城掌门的死,又不需要里院来破案,真凶都已经自杀了,一切尘埃落定。

他看向王曦,正一脸痴呆地望着上面的余婉,显然已经神游九天去了。

但没想到,人家其实是在认认真真地听。王曦突然转过头来问道:“周师兄,今天开这个会,到底是要说个什么啊?”

周柯气结,敢情您听了大半天,没听懂啊!?

王曦看周柯的表情,立刻进一步说道:“师兄,你看,余主任在上面说的时候,也指出了一些疑点,可这些都是很先入为主的。在我听来,我反而觉得青城掌门的那个说法,说感觉太极图在眼前转啊转啊转,这点更需要关注。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周柯用一种“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看着他。

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新奇吗?

太极的旋转动图大家都见过,有什么好新奇和值得注意的?

太极正是因为其大繁至简,万千道理和法则,都蕴含其中,才有了那么一种精简的美。

一黑一白,便解释了世界的一切。

王曦一看周柯的样子,也就知道自己估计又在乱开黄腔了,自言自语道:“这转啊转啊转,到底是怎么转的呢?”

周柯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师弟脑袋怕不是烧坏掉了吧?

“那你说还能怎么转?”周柯没好气道。

横着转?竖着转?左边转一下,右边转一下?翻滚着转?

“就是这个,动态立体太极图。”王曦摸出手机,指着刚搜索出来的一张动图,给周柯看。

周柯看了一眼,立刻就被吸引了,似乎整个人都掉进去了一般,迟迟抽不开眼睛。

良久,他才抬起头,道:“初一看,的确有种精妙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论道参禅,不是我的强项啊。”

王曦也道:“我也是觉得稀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周柯这倒没说他什么,至少小师弟还是在用心想了问题的,比起身边的两个二货,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就连人家嬴莹,也在那里至少装了个样子在听,没有说玩儿了起来。

等会议结束,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被提出来,大家就等于领了个家庭作业,然后就散会了。

对于这种高效率的会议,王曦历来是最喜欢的。

时间一到就开讲,迟到的人就不管。讲完之后问几句,如果大家都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各自走人该干嘛干嘛。

王曦还坐在那里,等着大佬们先离席。

“师兄,刚才所说的,你相信哪种?”王曦问道。

“啊?什么哪种?”周柯反问道。

“就是关于反常之事会引下天雷的那个。”

“我其实也不知道,感觉大家都觉得这个事情很正常不过了,没有人专门去想,但今天这么一提起,矛盾就出来了。既然天道不允许魂飞魄散,那么为何自己还在做?”

“所以说啊,天道不存在,或者说其实天道是允许魂飞魄散的,这二者,你相信哪一个?”

周柯想了想,道:“我觉得两个都挺不靠谱的啊。如果说天道不存在,为什么会有天雷这种东西存在,这可不能用巧合来解释的。可如果说魂飞魄散天道允许的话,从逻辑上说不通啊,天道不会是专门致力于阴阳失衡的吧?你脑洞大,要不给师兄第三个选项?”

“我也想不出来,只是问师兄觉得哪个可能性大。如果要我来说,我相信第二个,那就是魂飞魄散,其实是天道允许的,只是地府不允许而已。师兄你仔细回忆一下巫的历史。”

第一百一十四章 猜测

周柯仔细地想了一下,似乎还真的是,同样都是天理不容,炼魂从来没有招致过一道天雷,可修炼上了百年的鬼魂,却有非常大的概率引起天道的注意。

所以说,天道是一定存在的,只是它的规矩嘛,真的很让人头痛!

完全捉摸不透。

王曦道:“师兄,别想了,就我们两个,讨论这事儿,实在太不靠谱。走吧,回去了,明明说了你可以不用列席的,非要来,你现在还是以多休息为主。”

柳瑗似乎对推轮椅这件事情已经驾轻就熟了,自然地接了过来,让王曦陪着嬴莹和小一去吃饭。只是这三个小年轻硬是要陪着一起去吃。

“雷链刀还回去没有啊?”周柯问道。

柳瑗道:“已经做了安排了,在路上,李悦子真人还给我们几人都备了一份礼物,说是一点心意。”

刀,是他们几个取回来的,李悦子这样做,自然没有不妥的地方。

柳瑗继续道:“东西都放在嬴莹师妹那里,我俩的,是一整套全系符咒,嬴莹师妹的,是一块陨铁,据说可以用来打造初代手术刀。青城山很是用心了啊。我们外科的送符咒,内科的,送刀。反着来。”

周柯点点头,既然是青城山出品,他都懒得问到底是哪种级别的符纸了,别人总不能送银色的和黄色的出来吧。

这种事情,就像之前对小一说过的那样,礼虽然到了,但人情,还是依然欠下了。

他们三个,虽说只是无意之间帮青城山找回了镇派之宝,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青城山帮忙的地方,说不定可以直接和掌门级别的谈话都行。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谁做了什么,谁不做什么,都会传得很快。

一旦知恩不图报,除了自己容易道心蒙尘之外,其他同道也会对这个人有看法。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不管是欠里院的情,还是被里院欠情,只要和里院扯上人情的关系,就肯定是好处大大的。欠里院的情,大部分时候都没有机会来还,他们几乎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摆平一切事情,而被里院欠情,那就更爽了,总有需要里院帮助的地方,哪怕有些时候仅仅是让他们站出来说句话,都算帮了天大的忙了。

“哎,青城山可是名门大派,遭此变故,肯定上下乱成一团,李悦子真人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还真是难为她了。”周柯道。

柳瑗道:“但据说李悦子真人无意掌门之位,这个位子将会从二代弟子当中选一个出来,不过算时间,应该至少要年后开春的时候去了。”

周柯道:“如此,到时候我们也就去观礼吧,个把月的时间,身子骨也该恢复了。”

柳瑗看了看周柯,道:“这次才是得亏师兄命大,连魂魄都被人摄去了,那个男的姓唐对吧,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周柯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自己被唐否劫走之后所遭遇的折磨,说这些没意思,反正不管说不说,大家都是敌对方,下次见面还不是直接硬怼。

这个时候,王曦突然来了一句:“诶?对了,我记得杨主任说的,是聂主任把小一给劫走了,师兄你也是吗?可后来战场上,我们没有发现聂主任的身影啊?而且据说当时,他应该带队,远在好几百公里之外啊。”

周柯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有点儿记不清了,当时一打起来,杨主任自顾不暇,招招狠辣,完全没有时间管我们。我想护着小一和嬴莹师妹,但根本做不到。”

王曦转向小一,问道:“你呢?”

小一歪着脑袋想了不到三秒钟,道:“不晓得嘛,搞忘了。”

王曦惊道:“谁把你给劫走的,你都不知道!?”

小一认真道:“当时我晕了。我给你说,当时可吓人了,你们走之后……”

停!

王曦及时打断了她。

敢情您被吓晕了,现在还在这里当做战绩一样,绘声绘色地给大家再过一遍?

小一扁着个嘴巴,不情不愿地道:“哎呀,想不通就别想了,伤神!”

大家反倒被她给逗乐了,明明就是最幼稚的一个,有的时候却老是喜欢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来和大家说话。

“不行!”王曦和周柯同时道。

周柯赞许地看了王曦一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既然有这么个矛盾存在,那就必须要把这只小妖怪给抓出来。

柳瑗道:“会不会是杨主任那里有问题?”

话音刚落,众人就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从后背飞来。

柳瑗连忙转身,与君绝向前辟出,然后立马又收回,换了一只手,将拖鞋给稳稳地接住了。

“老子要被你们几个给气死!”杨允佶同样也坐在轮椅里面,胖乎乎的身躯,几乎将整个轮椅全部都给填满了。

柳瑗挠挠头,小跑了几步,将拖鞋给杨允佶穿好,道:“杨主任您别见怪,就这么一说,不然没办法解释啊。”

杨允佶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聂烽这个龟儿子是怎么办到的,不过后来我和泓哥还有婉儿姐,孙主任他们复了一下盘,从时间上来说,刚好是对得上的。只是,当他把自己的急诊科全部给干掉之后,再跑到我们这边来掳走小一,这速度,就着实有些快了,如果仅仅是靠人力,是绝对没有办法的。”

王曦问道:“杨主任,当时您是亲眼看到聂主任,还是说感觉到了他的灵识?您知道的,遗人也曾经用过类似的手段,挑拨过我们里三院和你们里七院。”

杨允佶被问来一愣,旋即皱着眉头思考起来,然后道:“被你这么一问,我也还真有些记不清楚了,感觉好像是亲眼看见了的,但现在又不确定了……难道说,不是烽哥?”

王曦道:“聂主任嫌疑还是挺大的,就算杨主任您这边儿不确定,七院长那边儿可也是指向了他啊。”

杨允佶道:“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们之前都已经讨论过了,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天被你这么一问,我自己都不确定当时是亲眼看见他还是说感觉到了他,脑子里感觉是有那个画面的,但你们知道的……”

的确,灵识觉醒之后,很多时候,感觉到的东西,就会在脑海中自动脑补出画面来,而大脑就会将这直接转换为普通的五感,进而形成了一种虚假的记忆。这种间接感受转换为直接感受的例子,在这个圈子里实在很常见。

但一般来说,它只是说这个记忆是虚假的,并不是说这个记忆是不可靠的。

区别就在于,灵识所感觉到的对象,本身肯定是真实的,只是因为缺乏最基础的五感观察,进而大脑自动将灵识所感受到的翻译成了自己最熟悉也最容易理解的具象记忆。说的虚假记忆,便是这个意思。

王曦道:“原来你们都已经发现这个不合理的地方了啊,那有什么结论没有?”

杨允佶摇摇头:“我还是比较倾向于相信自己所见的,而且其实聂烽也不是完全不能办到,只要有直升机接应他,他是完全能够又跑到这边来的。但这些都是细节上技术上的问题,我们其实更多的,在讨论为什么他会叛变,因为他这样做完全没有道理啊。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他竟然是里院的内鬼。所以,他其实没有任何暴露的风险,为何兵行险着?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这样跳出来有什么好处。”

周柯沉吟了一下,道:“会不会是他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做完了?还有,我记得,里院高层在制定一个计划,就是准备抓内鬼的,是不是其实在无意之中,他已经暴露了身份,所以不得不借此机会迅速逃走?”

经周柯一提醒,大家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而且据说这个计划,还可能需要遗人来配合。

难道说,这个套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早就设好了,此次事件,正好将聂烽给钓了出来?

杨允佶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看泓哥的态度,好像还真的有这个可能,泓哥不是太关心聂烽是怎么做到先后疾驰出现在两个战场的,只是比较关心他为何此时叛逃,因为这点很重要。搞清楚了这点,才能够知道他到底在此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是否接下来遗人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王曦想了一下道:“会不会是栽赃陷害啊?其他人,都有各自的不在场证明吗?”

杨允佶道:“全部都有,而且是铁证的那种,有这个实力的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连聂烽,其实不也是和一整队人呆在一起的吗?只不过他厉害,把所有人都干掉了而已。”

王曦问道:“不对,应该这样想,这个事情一出,里院之前设的那个套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如果内鬼不是聂主任,那么从此这个内鬼就……”

杨允佶脸色也是一下就变了,明白王曦的意思。

如果那样的话,那里院就会以为内鬼事件就此拉下帷幕。

那么真的内鬼,将会继续在里院潜伏。

而这个时候,里院已经完全放松了警惕。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却全部是建立在聂烽被陷害的前提下。还有个问题,聂烽直到现在,也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歆哥据说也快回来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杨允佶道。

走着走着,大家已经快走到食堂那边了。

杨允佶和大家道了别,说王曦的思路其实挺不错,他会报上去的,但同时也让他们自己和自家师长说一下,不管是青城掌门驾鹤一事还是说聂烽的事,都分别有着很多可以思考的地方。

“杨主任刚才是真生气了。”嬴莹道。

柳瑗耸耸肩,道:“是我说错话。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想,杨主任当时都那样了,很可能判断错误啊。”

嬴莹道:“杨主任和聂主任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不会搞错的。就好比常院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认院长的灵识的。这和他当时的状态已经没有关系了。”

大家都点点头,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王曦在那里低头沉思,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道:“如果,聂主任不是用直升机,而是用传送门呢?”

小一兴奋道:“对对对,就是就是,传送门,嗖的一下就到了。”

周柯和柳瑗都不约而同用一种“叫你少打游戏你不听”的眼神看着他,可转瞬,也立刻明白过来了。

小师弟说的,是最后杨禄明逃跑的时候用的那一招。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完全可能瞬息万里啊!

杨禄明会这一招,那么作为内鬼,聂烽很可能也会这一招,而且聂烽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现在也完全不好说。

搞不好,其实聂烽也是一个遗人。只不过从来没有在大家展现他那阴阳互换的体质罢了。

现在想想,聂烽实力强劲,没用多少年就将里七院的急诊科给弄得来风生水起。

在好些战斗里面,他都展现出了以寡击众的强悍实力。

可这里面,有很多,都没有目击者。只有最后去打扫战场的同事望着聂主任,发自内心地感叹,赞叹聂主任实在是太强了。

要是在这种战斗里面,他使用出阴阳互换的功法,那么这些敌人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只能任由他切割。

毕竟连里院在第一次接触这诡异的功法时,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就更不要说那些零散的巫或者说境外的一些小势力了。

“算了,别想了,那种东西,太过玄幻,要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事后里七院勘验过现场,没有任何黄泉石的气息。换句话来说,这一招,人家就根本没有用到黄泉石。”柳瑗招呼了一声,示意大家去吃饭。

嬴莹也道:“吃完饭,去我那里,李悦子真人送的一些礼物还在我那儿。还有,如果两位师兄有空,能不能指导我一下如何炼手术刀。我得了一块陨铁,觉得应该可以一用。”

王曦奇怪道:“薛主任不帮你吗?”

嬴莹道:“师傅让我现在还是多休息,我瞒着她的。”

王曦笑道:“师姐呀,你就是瞒薛主任太多了。”

嬴莹居然难得的做了一个俏皮的吐舌头的动作,道:“师弟你都那么拼,我再不努力,说不定都快被你超过了。”

王曦道:“我哪里拼了?还不就是正常练习。”

嬴莹道:“这里七院才刚停课,你就自己去找了差事儿,别忘了,这里可是里院哦~没有小秘密的~怎么样,师姐陪你去。”

小一来兴趣了,道:“又是什么,又是什么?我能不能去?”

王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也不算接私活了。”

周柯道:“嬴莹师妹,你身子还没有好利索,的确不适合去。至于小一嘛,这次还真的不是玩儿,有点儿恐怖,之前堆积下来的案子,冥婚新娘,你确定要跟着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争

听得这个名字,小一就打了个哆嗦,看了那么多鬼片,她现在也算是找到套路了。最怕的就是女人和小孩儿的怨鬼。

于是,她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不去了,不去了,太吓人了。”

小一就是这样,非常容易接受暗示。

其实说起来,完全就是跟王曦一个类型的。

依赖性重,而且喜欢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起哄。

别看她那天晚上砍飞尸的时候那么威风和活跃,要是现场没那么多人,气氛没有烘起来,哪怕把飞尸给限制得死死的,她估计都不敢靠近。

嬴莹想了一下道:“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安排,那就万事小心,冥婚新娘这些年已经不多见了,估计你们可能要出市区,到下面的乡镇上去,两天能打来回吗?”

王曦苦笑道:“师姐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次我们这边儿就我一人……”

柳瑗也道:“你看周师兄这样,离得开人吗?只不过七院长一定要他在里七院养伤,说是人在里七院的地界受了伤,不能就这么甩回里三院,太不厚道了。”

嬴莹道:“这里七院的心也太大了吧?王曦,这个案子,不要接,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下来的。走,我带你去找师傅。”

说完,竟是直接一把抓住了王曦的手腕。

王曦有些尴尬,却又不好甩脱,道:“师姐,还真的不是摊派下来的事儿,是我自己主动去要的案子。哎,其实说是我一个人,也不准确,还有个里七院的人,张小莉副主任,你应该知道的。”

嬴莹停住了脚步,但是手还没有放,道:“张老师?她为什么陪你去?”

王曦道:“多半还是聂主任的事儿吧。或许你不知道,张小莉可是烽哥的铁杆粉丝,现在烽哥出事儿了,他们整个急诊科的任务都被叫停了,石院长拿着也不好处理。你说查吧,感觉太伤人了,说不查吧,万一烽哥在这里面还有一两个亲信,就不好说了。你刚才没注意吧,急诊科副主任廖韩帅,今天没有列席会议的。”

嬴莹道:“可是师弟你说了这么多,和张老师陪你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曦道:“估计是张主任在赌气吧。她反正是绝对不相信烽哥会背叛里七院的。所以,干脆出去散散心,知道我去接了这个案子,就找到我,说一起。反正我和她以前也打过交道,关系虽然说不上多铁,但应该遇到事情不至于把我丢下吧?”

柳瑗这个时候贱兮兮地来了一句:“没事儿的,嬴莹师妹,就让你男人去外面打拼嘛,你看这儿,发妻都不怕呢。”

嬴莹这时才赶快把王曦的手放开,道:“柳师兄你又开始没正形儿了。”

柳瑗笑了笑,对王曦道:“你也别担心,你周师兄和两个弟妹,我都会照看好的,去吧!皮卡丘!”

王曦白了他一眼,道:“嬴莹师姐,这两天你就扭着他,让柳师兄陪着你把手术刀的事儿把办妥了,那么好的材料,可别浪费了。不过说老实话,我觉得陨铁也就是吹得厉害,比不上我们现在的材料学。”

小一这边一听,又来了兴趣,道:“我要来帮忙,我要来帮忙,我也炼过手术刀,可简单了!”

“是你一个人炼的吗?”王曦知道这丫头又开始显摆了,这哀木,明明就是代师叔帮着她炼的。

“总比有些人直接拿别人的手术刀要好,嚯!对了,你的那个尘缚,哦,朱茧,现在还有效没有啊?你要是害怕或者有危险的时候,我能不能知道啊?”小一的思维跳跃得实在太快。

当然了,她的语气很是得意。

她也觉得朱茧的能力非常的浪漫,从此以后,王曦就是她的守护神了,她简直乐得笑开了花。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走到食堂坐了下来,有里三院的学员看见了,连忙帮他们把饭打了过来。

“嬴莹师姐,你这刀,取名字没有啊?”小一道。

嬴莹微笑道:“还正在想,说起来,小一你的刀为什么叫哀木,有什么说法吗?”

小一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哀木,是不是很好听?”

大家明显没有跟上她的节奏,等着她的进一步解释。

见众人都没有领会到,她再次重重地念了出来:“哀木!”

没有人说话,就连王曦,都是那种一脸智障的表情。

小一不耐烦了,开始唱了起来:“ABCDEFG,HIJKLM,M,M,哀木啊!英语字母里面,发音最乖的就是它了!”

王曦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这,这也太儿戏了吧?

当时代师叔就没说劝两句?

呃,也不对,以代师叔的个性,哪怕小一给这把刀取名叫做“达不溜”,他可能都会拍着手叫好。

哎,头痛。

一开始,还以为这名字,有什么深层次的内涵呢。没想到原因居然是“M”这个字母的发音……乖!?

“师弟,你读书多,要不你给取一个吧?”嬴莹道。

柳瑗吃着东西,道:“这是生孩子吗?还要爸爸来取?刀名都是自己取的啊。”

嬴莹脸上又飞起了两抹红晕,只是装作没听见。

但王曦还没开口,小一又抢着道:“叫嗯,叫嗯,M和N,不就正好是一对吗?哈哈哈哈。”

王曦想着那块陨铁,不知道如果它有灵的话,晓得以后自己的命运是被做成一把叫“嗯”的刀,会作何感想。

薛主任会把小一的屁股都打肿吧?

王曦道:“呃,其实我读书也不多啦。”

“你不是语文好吗?我看过你所有的成绩单的。”嬴莹道。

王曦一听,知道又是六扇门干的好事儿。

他思考了一会儿,道:“真要我来取?”

嬴莹对着他浅浅一笑,道:“好听我就要。”

样子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小一道:“那我取的好听,你也要吗?”

嬴莹只得道:“好啊。”

周柯用手捅了捅柳瑗,示意他别乱说话了。

这嬴莹,明显已经开始发动攻势了啊!天知道这两天薛主任和她都聊了些什么!

王曦用筷子扒拉着米饭,在那里出神地思考着,只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斜对面嬴莹的胸部位置,配合着他那副模样,说不出的猥琐。

“叫大院花!如何!如何?好不好听?喜不喜欢?”小一似乎想好了,连忙说出来,并且用急切的眼光望着嬴莹,眼神中充满了希望被肯定的意思。

“那你的哀木改名叫小院花好不好?你喜不喜欢?觉得好不好听?”王曦被打断了思路,顶了她一句。

小一也不生气,只是有点儿沮丧,哦了一声,低头吃饭,不过眼珠子还在一直转,显然还没有放弃。

“娉婷,如何?”王曦给出了答案,并且用将灵识凝聚于指尖,在桌面上写出了这两个字。

“不好听!好俗啊!”小一立刻否决道。

王曦继续道:“唐代柳宗元的《韦道安》诗中有:货财足非恡,二女皆娉婷。宋代辛弃疾的《清平乐·博山道中即事》的词中有:一川明月疎星,浣纱人影娉婷。形容的是女子姿态美好的样子。如何?”

小一听了这解释,不闹了,眼神中转而又出现了对王曦的崇拜,道:“好好好,好听好听,那我的哀木就要叫娉婷,你给师姐重新想一个。”

王曦道:“哪里有这么霸道?连名字都要抢?你得先问师姐,如果她觉得不好,你再要。”

下一连忙巴巴地望着嬴莹道:“师姐,这个名字真的一点都不好听,你就不要了嘛,我就用你用剩下的嘛。”

嬴莹看到王曦写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动容了,等听到王曦解释完,一种感觉告诉她,就是这个了!

于是道:“那就谢谢师弟了。如此,接下来就要多麻烦柳师兄了,具体如何炼制,我已经看了几遍教程了,到时候,还请柳师兄和周师兄在旁边多帮忙看着。”

她一句话就带过,剩下的全都是在对柳瑗和周柯说话了,直接就把事情给定死了。

柳瑗对周柯回之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性情恬淡的嬴莹,开始要争了!

而且论手段,小一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啊!

总感觉今年有数不完的八卦素材啊,简直是太让人兴奋了啊!

说到正事儿,柳瑗连忙应了下来,道:“好,反正这几天没事儿,如果顺利,也就是一个晚上的事儿。不过在此之前,师妹你最好还是先把刀的图样给描下来,然后找家大学,先把刀给做出来。哦,为了以后能够升级,最好中间镂空一块出来,方便往里面填阴间的材料。至于上面的符咒花纹,你也要提前想好,一并蚀刻了。”

嬴莹“咦”了一下,道:“我没看到过这个步骤啊。”

理论大师王曦立刻跳出来道:“师姐你也有犯迷糊的时候啊?你总不会觉得,是要将这块陨铁直接给炼化成手术刀的样子吧?那该需要多高的温度,以及多精准的控制能力啊?”

嬴莹望着王曦,道:“难道不是吗?”

王曦哈哈笑了起来,道:“看来真的是隔行如隔山,师姐,你想呀,谁有这个本事靠人力熔化一块陨铁?你多半只看了教程的后半段吧?我们外科说的炼化,指的只是后面拿到成品的手术刀之后的事了。不过也难怪,你也比我大不了两届,而且一直呆在内科,这些不知道很正常。”

嬴莹的表情,稍微有一丁点儿惊讶。

柳瑗调笑道:“师妹,是不是突然觉得,即使是小师弟这种废柴,也有发光的时候?”

王曦好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故作谦虚道:“哎,这些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其实我自己,连如何控火炼化手术刀都不会呢,”

嬴莹对柳瑗道:“柳师兄,是有这么种感觉,我终于知道小一师妹为什么这么崇拜王曦了,要是我晚两年入里院,估计也会的。”

王曦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在那里支支吾吾道:“哪有,哪有……”

小一开心道:“是吧?但是我治得住他,他怕大蜘蛛!我们这叫,相爱相杀!”

柳瑗看了王曦一眼,然后道:“师妹,相爱相杀不是这么用的。”

说完,他又瞟了嬴莹一样。

嬴莹的这句话,虽然隐晦,但王曦应该也能听出其中的含义。

她是在说,她也认可王曦的优点。

可是,这真的太生硬了啊。

她看出来了,嬴莹这是在学小一,想让王曦觉得自己被依赖被信任被认可。

想不到啊,依赖性如此之重的小师弟,居然也有被别人依赖的一天。

但这一招真的对男人很管用,每一个男人,内心中都希望自己在异性心目中,是一个靠谱的高大形象,嬴莹师妹如此投其所好,小师弟招架不住的。

看他现在这副虚伪的谦虚模样就知道了。

可是柳瑗却不好多说什么,这种事情,没法说的,一切都是人家的自由。

他只是岔开话题,重新开始和嬴莹讨论一些具体的细节和一些技术上的东西,以及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这方面,王曦是插不上话的,他没经验。

吃完饭,嬴莹苍白的脸上稍微气色好了点了,但还是在那里无意识地抱着双臂,上下摩挲了几下。

柳瑗一看,连忙将自己的初代白大褂给脱了下来,披在嬴莹的身上,关心道:“师妹,你身子有伤,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吧。那个,你们先走,我送嬴莹回去。”

柳瑗还是倾向于小一的,一点让王曦献殷勤的机会都不给。

嬴莹倾国倾城的精致面庞上,此时呈现出一种虚弱的病态美,真是我见犹怜。

但既然柳瑗已经站出来说要送她回去了,王曦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干巴巴地让嬴莹好好休息。

“柳师兄,你真的很八卦哎。”看着大家都走了,嬴莹将柳瑗的衣服紧了紧,双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道。

柳瑗微笑着,两只手扶着嬴莹的一只胳膊,样子像极了一个小太监。

“师妹其实你也该坐一个轮椅,方便一些。你受的伤也不轻。”

“周师兄有人推着,我呢?以小一的性子,让她安安静静地守着一个人,估计很难,中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去玩儿去了。”

“师妹,其实你不用如此,小师弟他……”

“柳师兄放心,我只不过在遂师傅的愿罢了……”

“……”

“其实,我也真的很想融入到你们中间来啊……真的……真的……很羡慕……”

“师妹,好好做你自己就行。一起共死过,再回过头来同生,其实,一点也不难……”

“谢柳师兄教诲!”

嬴莹站住了脚步,将胳膊抽回,对着柳瑗,恭敬地行了一礼。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冥婚新娘(一)

王曦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任昱洁和张小莉,内心不知道是该作何感想。

第一,他不知道为何会多出来一个任昱洁。第二,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三人还要亲自参与调查阶段,难道不该是领了任务,到达指定地点,立刻就开怼吗?第三,张小莉副主任,应该您在最前面来站着啊?您现在这样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弄得我心里好慌,一点底气都没有。

冥婚新娘是很恐怖,致死率较高,但那只是针对普通人啊。

张老师您虽然刚提副高职称,可放在一般的小门派,那也是个扛把子了啊。

“怎么做?是打还是镇?”张小莉问道。

王曦道:“张老师您说了算。话说,张老师您身体现在怎么样啊,实力……还行吧?”

张小莉道:“没什么大碍,我上次只是服毒,回到里七院服了解毒药就好了。如果硬要我来安排的话,那我们就还是镇吧。泓哥说了,这才一月,我们全院的指标就已经用了一小半了,要节约着点来。”

什么叫硬要你来安排?

您职称最高,难道不该吗?

王曦突然觉得,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这一趟呢。

冥婚新娘,顾名思义,就是指死了的新娘。

早在汉朝之前,就已经有了这种风俗,也叫配阴婚。

一般来说,有两种情况可能会出现配阴婚。

一种呢,已经完成了订婚的少男少女,因为种种原因双双死亡,家里的人出于爱子的心态,想要为他们完成一桩心愿,于是为他们举办冥婚仪式,之后合葬在一起。第二种呢,则是家中未婚的男丁意外死亡,出于同样的理由,家里人想为他配一桩阴婚。据说这样能避免他们的鬼魂作祟。

前者呢,倒还没什么,只要双方的家里都点头同意,那大家一合计,也就把事儿给办了。

可后者,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因为只死了男方一个人,还缺个女方。

于是就需要去找。如果运气好,能找得到也是刚死不久的女性,那么这桩冥婚也就算成了。这种时候,一般也就不讲究什么生辰八字合不合得来了。哪怕再合不来,阴阳先生也会用三寸不烂之舌给说得来仿佛天作之合一般。毕竟,配阴婚这个习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给鼓捣出来的。因为这就等于多扩展了一项业务,扩大了市场,告诉人们,原来钱还可以这样花。

可还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呢?

那个时候交通运输不便,如果要配冥婚,肯定是就近去找,派人四下打听。因为如果距离远了,这一来一回,再加上和对方家里谈事情所耗费的时间,说不定人都臭了。

通常来讲,也就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这个财力来做这种事情了。

所以,当他们遇到运气不好的时候,那很有可能做事就比较没有底限了。

讲道理的,还会花钱买穷苦人家的女儿,然后直接杀害用以配冥婚。不讲道理的,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所以这第二种情况,也是官府要打击的对象——至少明面上要做出打击的姿态。

那个时候,封建社会,人们普遍也迷信,只要有了钱,哪怕官员也可以给拉下水。所以,尽管朝廷明令禁止,可也是屡禁不绝。

在大部分情况下,其实即使不配阴婚,也不会有事儿。但有了阴阳先生在里面搅混水,那就不一样了。

冥婚新娘恐怖,说的是发生了尸变之后的那种。只要阴阳先生不是不学无术一点脑子都没有的那种货,都能够风风光光地给操办一场,让大户人家满意。

但有一小部分情况,就可能出事儿。

大户人家被当做肥羊,阴阳先生画蛇添足,弄来个花里胡哨的,冥婚给弄来非常隆重,一搞就搞好几天,拖也得拖出事儿。或者说被江湖骗子给糊弄了,随便置办点儿家伙事儿,根本不懂这里面的玄机和忌讳事项,被钱迷了眼,脑袋一热就给乱整一通。

说到这里,就要讲一下。在里七院和里十院双双出事之后,里七院的教学就暂停了一下,当然了,也仅仅是夜间的见习部分,白天的大课还是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弄。

但考虑到王曦现在的状况,赵竹仁悄悄给他走了个后门,目的也是想让他多接触实战。

石建泓现在哪里有这些闲工夫,一大摊子事儿等着他,一方面要操心里七院自己的防务,另一方面,还要做好计划,怎么通过桑托斯那边,捞到最大的好处。所以大手一挥,就让王曦去接堆积下来的案子。不过也不是完全不闻不问,在亲自筛选了几个案子之后,选中了冥婚新娘这个,丢给王曦。王曦也硬气,楞是接了下来。

当然了,王曦也不是傻子,做了功课的。

冥婚新娘的名气大,作为鬼故事来讲,也颇具恐怖效果。但要从战斗方面来看,目前的王曦即使不敌,要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事情发生在距离里七院附近两百多公里一个叫做打马湾的小村,交通倒也还可以,至少能够直接通车。占地不是很大,人口大约有500多人,规模算是不错了。村子的主要收入还是以农业为主,最近几年有意开始开发旅游业,所以也弄得热火朝天的。

当地有一家猎户,不过也仅此一家了,因为这方山水,也只能养得起一家猎户了,平时候,这猎户还是要打理自家的农田,日子过得也还将就。

这汉子叫罗为隆,三十岁了,光棍儿一个,上面还有一个老娘,年纪倒也不大,五十七八的样子,整个家里,就这两口人。

事实上,倒不是这个罗为隆出事儿了。在去年的平安夜那天,他出门儿去镇上耍,当然耍什么,具体就不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等他乐子找够了,带着点儿微微醉意,骑上他的电瓶车,就往家里赶。现在交通也便利,路虽然不说多宽敞平坦,但比以前要好多了。

等到他骑了一会儿了,突然发现脚下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泥土路。

要知道,他这一路过来,最差的也是沥青路啊。

他当时也没想太多,迷路了嘛,走夜路多了,总会遇上那么一两次,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喝了酒,说不定在哪个拐弯儿的地方就拐岔了。于是摸出手机,开启了导航。反正感谢高科技,有了这玩意儿,人总不会走丢。

可等他摸出手机,在荧幕照射的微弱光芒下,忽然好像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身前一瓢而过,再定睛一看,却又是什么都没有。

虽然现在都提倡无神论了,但还是很多人,有些迷信。再说了,那种情况下,即使一个不信鬼神的人,紧张一下,也属于正常的反应。

罗为隆的好奇心没那么重,现在谁没看过几部鬼片呢,好奇心越重越容易出事儿。

于是赶快设置好导航,就向着村子一路驶去。

最多过了几分钟,他就又回到了大路上面。

既然回到了大路上面,心里自然也就放松了许多。期间还碰上了同村儿的几个汉子,打了个招呼,被人家调笑了几句,说他时间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家也没多聊,最多一分多钟的时间,相互散了烟,然后人家就走了。

罗为隆停下车,吧嗒吧嗒地准备把烟给抽完了再走。

一边抽,他一边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岔路,认了出来,平时也是有这条路的,顺着这条老路,可以到达另外一个村儿,也不远,十公里的样子。

他更加放心了下来,因为之前还是不自觉地会去想,自己是不是被鬼迷了眼。

那个时候,时间大概才九点多,但路上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他看了看导航的距离,离村儿上,也就五公里左右了。

于是继续上车,但不知怎么回事儿,在启动车子之前,他又鬼使神差地向后面望了一眼,又看到了一袭红色的身影从那条老路飘了出来,速度很快,最顶端还有一抹乌黑的头发,在飘啊飘的。

这下看得真切,他一下子就被吓住了。立马启动了车子,一溜烟儿跑了。

一路上,把速度给开到最大,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连后视镜都不敢去瞟一眼,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等平安地回到家之后,他才心有余悸地把事情给自己老娘说了。

老人家嘛,自然更迷信。生怕自己的独苗被鬼给缠上了,于是立马就拉着他,去找村上的支书,说了一大通,却被村支书给客客气气地劝了回来,当然了,村支书对罗为隆,就以说教为主了,让他不要喝酒之后骑车,容易出事儿,都是一个村儿的,总还攀得上点远亲,出了事儿,他老娘该怎么办?不过话也说得不重,罗为隆本来也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平时干活也还踏实,有时打得了猎物,把皮毛卖给乡里乡亲的,价格也还公道。最后,作为长辈,肯定还是说一两句,让他还是尽早成个家,家里条件虽然不是太好,但也不是日子都过不走那种。

不过,村支书也知道,这罗为隆已经三十岁了,现在这附近几个村里的姑娘家家,哪个不想往镇里跑,所以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事情。

等从村支书家里出来,罗为隆的老娘就又把他拉着去了村里的一个半仙儿秦大姐家里,据说秦大姐年轻的时候会走阴,懂一些这里面的门道,只不过好多年都没弄过了。但平时大家有点儿什么古灵精怪的事情,也都喜欢背着村支书私底下找她,她也能帮就帮,名气虽然不大,可在这附近,大家都还是知道的。

听了罗为隆的叙述后,秦大姐就表示,他可能遇到了横死或者自杀的女鬼,而且是穿着红衣服的那种。但一般来说,像他这种单身汉儿,阳气那么足,不该撞见啊。罗为隆也老实,马上就把自己今晚在外面玩儿的事情说了。秦大姐于是更加笃定,是因为罗为隆刚刚泄了阳,所以被厉鬼给盯上了。

也不知道这秦大姐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的有自知之明,表示自己处理不下来这桩事情。

罗为隆的老娘都急得快要跪下来了,才勉强答应,说要不今晚她就去罗为隆家里过夜,或者说他们母子就在她家过夜。

既然来都来了,大家自然懒得再走一趟,所以也就住下了。

三个人在屋子里,弄得来个灯火通明,电视的声音也开得很大,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屁事儿没有。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母子俩对秦大姐千恩万谢,非说中午要请她吃饭。人情往来嘛,就是这样的,秦大姐也不拒绝,于是就骑上了罗为隆的电瓶车,两个人准备去镇里买点儿平时不太容易吃到的。

在半路,又来到了昨天那个岔路口,罗为隆还指了指给秦大姐看,但两个人都不会闲得来专门跑进去一趟。

等又走了一段路,就发现好多人围在一起。

反正没事儿干,他也就凑了过去,看看热闹。

这一看,就觉得无趣。

大家七嘴八舌地凑在一起聊天吗?根本什么事儿也没有嘛。这大清早的,八点多了,你们各自手上的事儿都做完了吗?全部停下车在这里干站着。

不过也好奇,就打听了起来。这一打听,罗为隆脸色就变了。

因为说的是,今天早上第一个经过这里的人,看见三四个电瓶车倒在这里,地上也躺着五个人。那人立马就凑过去一看,发现人都没气儿,于是赶紧打了120。因为可能涉及车祸,110和120联动,不到20分钟,就都来了。将人给拉回了医院,车子呢,110在勘验完现场之后,也带走了。就大概六点钟左右的事儿。

秦大姐看罗为隆这表情,就知道有事儿,于是把他拉到一边,还没开口,罗为隆自己就先讲了,说昨晚看到瘆人的红色身影时,自己吓到了,但现在想想,它去的方向,是人多的那一边。

虽然天色已经亮了,但此时罗为隆还是感到一阵后怕。更为关键的,是他觉得,这事儿还没有完。

于是,两个人东西也不买了,原路回了家,又上演了一出下跪喊救命的戏。

这秦大姐估计也是被吓到了,但奈何被架上去了,俗话说帮人帮到底,这半路总不好把别人给甩下吧。

于是,就说今天晚上帮他走一下阴,问一下什么情况。好说歹说,才把母子二人给安抚下来。

这秦大姐答是答应了,但心里还是不踏实,于是打电话,让自己在镇上工作的老公赶快回来。

他老公是个医生,昨天才值了班,今天是可以下夜班早点补休的,也不废话,搭着同乡的车就回来了。

不过他老公嘴碎,不仅在科室里把这事儿给说了一遍,打趣自己的婆娘,回到村子后,也还是一样,数落秦大姐又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这下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罗为隆闯鬼了,而且村儿里那几个出事儿了的人家,还呆在家里没去镇上医院的,也都过来了。

这些留在家里的,自然不是至亲,至亲都去认领尸体去了,所以,其实也就是来看个稀奇,多点儿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宁静的小村庄,一般来说,还很少有这种事儿发生。

于是,传的人就多了起来。当然了,秦大姐老公的医院,也有里七院驻外办的,虽然只有一个人,可也观察着整片区域,也按正规流程上报了。

这个案子传到这边的时候,因为也是对这个事件有点儿犯怵,所以还是有些紧张。但毕竟是公家的人,顶着一身正气,是断然不会退缩的,于是曾经派出过两个组,一起前去勘察,但不知道是因为人去得太多了还是怎么的,扑了个空。因为六扇门的案件里,其实只有很小一部分案件最后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所以大家以为,这次或许也是这种情况。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附近走访了许多户人家,大家都说的绘声绘色,好像亲眼见到一般。可是在六扇门看来,如果是这些普通人对上了穿红衣的横死厉鬼,是断然不会还有气站在这里说话的。所以,最后以误报结了案,然后还专门派人去辟了谣。

总之,算是把事情给按平了。

或者说,以为把事情给按平了。

反正,到那个时候,还没有谁诊断出来,是大名鼎鼎的冥婚新娘在作祟。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冥婚新娘(二)

六扇门的人反复勘验了两次罗为隆所说的现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就重新把案子给吐了出来,当做一般交通事故来处理了。

可法医那边却传来了新的消息,由于死者家里人不同意解剖尸体,所以没办法得到更进一步的详细情况,不过估计也就是失血性休克,最后导致死亡。

那个法医比较年轻,有点儿较真儿,见没办法尸体解剖了,诊断不是太好下,于是就干脆给这几个尸体做了个CT。

其实倒完全不用这样,如果家属不同意解剖,那么下的诊断,是可以在后面打个问号的,表示并不是太确定。

但他这一做,事情就又出来了。

这几个人的内脏,主要是心脏、肺脏、肝脏和胃,消失不见了,其中一个人的小肠,也有一部分消失了。

这可就奇了怪了,这几个人的胸腹部的确有外伤,有两个还有肋骨和胸腰椎的骨折,但却并不是开放性的外伤啊,找不到如此血淋淋的伤口。

年轻法医抓瞎了,百思不得其解,思路一直在往胃穿孔或破裂以及胰腺受损等导致自身消化方面靠。

可也不对啊,胸腔和腹腔之间还有一层膈肌,膈肌也是完好的啊。

但这个时候,已经不交人不行了。只得办完手续,让家属把遗体领走。

刚开始工作两三年就遇到这么个怪异的事情,他就拿到以前读研究生时导师所建的群里面讨论,大家都表示非常匪夷所思,可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也基本上和他之前的思路一样,考虑自身消化。

但这消化也太猛了吧?而且死亡时间才那么短,怎么可能消化到这种程度?

回头写报告,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写,就向市局里的老前辈提了那么一句。

这一句,就又把球踢回到了六扇门这边。

老法医年轻的时候也在基层呆过,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而且这种事情,一般离城市越近,就越少。离得越远,则发生的概率就越大。

都是做的和死人打交道的活路,老法医自然晓得这里面的一些门道,拐来拐去找到六扇门,把这一个新情况一说,大家就又重新开始重视起来了。

要知道,这鬼和魂,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就原始卷宗看来,罗为隆看到的,是一个魂,因为他当时言之凿凿说,看着对方是在飘,而且来无影去无踪。

但魂一般是无法对人造成直接的实体伤害的。

可鬼就不一样了,那是可以吞噬人的血肉的啊。

之前因为的确反复勘验过现场,没有收获,结合罗为隆喝了酒,就考虑以误报结案了。

现在有了新的发现了,这几个人的内脏不见了,那就是证据了,无法解释了,六扇门必须要接过手来了。

于是,再次派人第三次勘验现场。

这是最痛苦的部分。因为第三次勘验现场,那所需要搜索的区域简直不知道比第一次要扩大多少倍。

最后都摸到老路的尽头,在邻村儿去了。

就是在这里,才了解到了一些线索。

大概在两天前,村儿里有个寡妇死了,三十来岁,寡家孤人的。

死因是溺死,不小心跌进了鱼塘。

当时是大中午,但村儿里还有不少人都在外面活动。

她这一跌,动静不小,加上人还在那里呼救,于是大家都听到了,老少爷们儿赶快冲了过去,但这溺水,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等人赶到,再给弄上来,已经没气儿了。

村民们又没有系统科学的急救措施,除了从后背抱着猛地挤压腹部外,也就没有更多的手段了。

至于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不知道是真的不会,还是大家不好意思,没有弄。

由于寡妇没有家人,村儿上出面先把遗体给安顿好。

火葬是肯定要火葬的,只是还没有决定是不是要设个灵堂办个追悼会什么的。

反正只是将她给抱回了家,派人看着,然后通知当地的派出所。

最后大家觉得,寡妇平时人还不错,而且守寡这么几年,也没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农村人看重这个,所以,就决定还是办个简易的追悼会。

村儿里也没拿多少钱出来,左邻右舍,大家出板凳的出板凳,出桌子的出桌子,锅碗瓢盆,全都弄了出来,还搭了个简易的棚子。

人多力量大,基本上到快要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也就弄得差不多了。

派出所也过来了人,问了一些事儿,村长和村支书都陪同着。

因为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儿,所有的人说法都一致,事情本身也没有什么疑点,所以把一些基本的手续死亡证明啊什么的弄了,也就完事儿了,临走时还向村领导强调一定要火葬。

大伙儿在一起,忙活着吃了晚饭,男人们就在那里喝酒,女人们就坐在一起闲聊,胆小的就带着孩子们要不回家了,要不就呆在男人们身边。

这时,大家忽然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主还躺在屋里呢。

弄得来好像大家借着这个由头搞了个会餐似的。

所以赶快喊了几个喝得比较少的男丁,去把遗体先给弄过来。

去了之后,才发现房屋门大开着,而派去守着的两个小伙儿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这下大家就又慌了。

不过好在现代通讯那么发达,用不着去人找人找死人,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才发现,这两个小伙儿早在六点左右的时候,觉得守在那里不好耍,已经跑到了灵堂那里去当帮手,此时还正在桌上喝着呢。现场那么多人,这边儿一桌,那边儿一堆的,当时还真没发现。

大家也没当回事儿,顶多说两句办事儿不牢靠,也就算了。

可等了一会儿,前去搬运遗体的人,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说尸体不见了。

这下才是真的慌。

人不见了,还好说。这尸体不见了,难道自己跑的?

村长和村支书都阴沉着脸,在那里商量了一会儿,说让大家把全村儿的人都集合过来,点名。他们的第一反应,还是有人搞鬼。

这个村儿比打马湾小一些,人口也就两百来人,此时其实基本上全部都在灵堂这边儿。

村长派人挨家挨户地去找人,重点强调,每家的男丁,必须要在。

其实,这寡妇三十来岁,人虽然说不上太漂亮,可也风韵犹存。先前村支书派人去守着,就是怕有些村儿里的混蛋去做一些腌臜事。

村长和村支书重点回忆了几个老光棍儿,然后发现他们从出事之后,就基本上一直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转悠。

这下好了,要是没有火葬证明,到时候过问起来,他们两个铁定是要负责任的,会说他们村儿私底下还在搞土葬那一套。

于是,两位村领导这下要来问罪了。

不出事还好,现在出了事,你们两个大男人是怎么看门儿的?

反正到目前为止,节奏还是被两位村领导控制的好好的,没有往鬼怪方面想。大家也已经回过儿神来了,有些人甚至还相互开起了玩笑,说是不是谁谁谁偷偷去做了一些龌龊事,然后觉得没过瘾,还要把尸体给带回去。主要就在开那几个老光棍儿的玩笑,弄得这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的。

村支书见场面这样,就开始讲政策,同时开始威逼利诱起来,说如果真的是谁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他不追究,但是尸体,一定要给还回来,不然的话,他可能会挨处分,而他要是挨了处分,那就只有拿人出气了。而且还说什么现在破案的手段那么高明,还有什么测谎仪之类的,到时候全村儿人挨个挨个过一遍,就不信找不出来。真到了那个时候,那就要判刑,要坐牢的!

村支书的脸色不太好看,大家自然也就没有打闹了,气氛比较沉闷。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看守遗体的那两个小子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大家本来还以为是村支书把他们两个吓着了,因为就是他们两个看守不力,才惹出这么大个事情。

可一听,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两个人居然监守自盗!

关起门来,在寡妇的遗体上轮流地发泄着兽欲!

家中的大人气得脸色铁青,各自冲过来就是对着两人一顿毒打,本来又喝了酒,下起手来没个轻重,要不是周围的人劝着,估计要被打成个残废!

事情到了这里,两位村领导反而把心给放下来了,意思意思地劝了两句,也安慰家里大人,说只要交代了就好,如果大家不说出去,那今晚的事儿就算了,但说出去了,说不定这两个混蛋还是要坐牢!

家中大人赶紧对着大家伙儿鞠躬作揖,说明天就摆酒席,请全村连吃三天流水席,家中出了败类,对不起大家之类的。

好了,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甚至最后还有热闹看,而且接下来三天还可以继续逍遥。于是大家也都连连答应下来。虽然看那两个混蛋的眼光都充满着厌恶和嫌弃,感觉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对寡妇不公平。但毕竟又是从小看到大的,为了一个死人,就把别人送去坐牢,他们感觉还是不一定下得了这个手。而且关键在于谁说了,也会被说成打小报告的人。总之正反都有人说闲话。尤其在这种地方,闲言碎语特别多,谁都不会第一个跳出来说什么。

见事情解决了,村长和村支书才叫这两个混蛋赶紧去把尸体给找出来,今天晚上摆一晚上,明天早上就送去火葬,虽然这和农村人做白事的规矩不符,但现在还是尽快了结此事。

但这个时候,两个混账更慌了。

他们说,他们走的时候,尸体就在屋里。当时怕别人发现他们做的事,还把寡妇的衣服重新给她穿好,把门给带了回来。

这下就热闹起来了。

按理说,这两个人连这种事儿都敢站出来承认了,没道理会在这个地方撒谎了啊。

两位村领导又商量了一下,还是搞的恐吓那一套,力求先把事情给压下来。

然后,就准备张罗人手去找。

可这大晚上的,去哪儿找?而且还是找一具尸体,一具不翼而飞的尸体?

大中午的被溺死,死的时候穿着一件红色羽绒服和红色的毛衣,死后被人凌辱,最后自己消失不见了。这些元素加起来,开始让大家感到有些恐惧了。

但村支书不管这些,见大家都不肯接这个差事儿,就说谁弄出来的谁负责,今天晚上如果找不到,那这两个小子明天就送局里去。

这两个犯事儿的小子家里人见村支书翻脸就不认人,可也不敢多说半句,毕竟有错在先,于是只好应下。

其他人也都借口喝多了,招呼着老婆孩子溜了。

于是,这两家人就聚在一起,也没分开,在村儿里溜达了一个晚上,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都吓得不行。

既希望看见什么,又害怕看见点儿什么。

总之,矛盾得很。

熬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两手空空,面对着村长和村支书,没办法交差。

不过这两家人倒也算会处事儿,一边数钞票安排人开始张罗今天的筵席,一边让两个混小子挨家挨户地去磕头认错,嘴巴也甜,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地叫着,然后一边向村支书做保证,说今天一定会继续找,有可能夜里实在太暗,有些地方看得不仔细。反正按规矩,今天即使没有送去火葬,暂时也不会有人来过问的。

两位村领导也算拎得清楚轻重,对塞过来的钞票没敢接,这钱实在是烫手。

不过想想也是,反正先把眼下的事情给解决了,至于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们两家还这个人情。

可没想到,这流水席才吃了两天,六扇门就摸到那里去了。

六扇门的人,身上带的证件那可是一抓一大把啊,还全部都是真的,有案可查的。

所以,两位村领导,根本经不起盘问,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反正事情到现在为止,还真没他们两个什么事儿,从经过来看,反而是一直都在积极地在处理事件,顶多说别人一个隐瞒不报,连受贿都没有。

见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六扇门也就赶紧汇总资料,急匆匆地走了。他们才懒得理会那两个混账。

事情有点儿棘手,可以判断成水鬼,也可以说是因身着红衣而横死的枉死鬼,还可以说成是因为死后被凌辱怨气不散而导致的尸变。

这种复合诊断,六扇门觉得不太好处理。立马送到了里七院。

当天的院值班,是外科主任孙卫,在看了几遍卷宗之后,将之前的诊断全部都给划掉了,重新写上四个大大的字。

冥婚新娘!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冥婚新娘(三)

孙卫主任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到了关键点。既然是他亲自下的诊断,自然错不了了。

有了这个诊断,六扇门再回过头来看,也渐渐看明白了。

这个案子很特殊,有很多干扰因素,非常容易让人误诊,被当做溺死鬼、横死鬼、尸变等来处理。

可仔细分析一下,就知道特殊在哪里了。

在六扇门的详细卷宗中,记录了这么一个小细节。当时那两个男人轮流去侮辱女尸的时候,其中一个曾经提到,要不是人死了,还真想娶回去当媳妇儿。而另外一个则表示,要不是人死了,他们也轮不到这种好事儿。

仅仅凭这么一句,孙卫便认为,这是一种罕见的冥婚新娘。

因为一般来说,需要配阴婚的时候,先死的是男的,然后需要找一个女的来配阴婚。

在以前,重男轻女的思想比现在严重得多,也基本上没有听到说哪家的女人死了,家里要去找个男的过来给配阴婚的。

而这里,却反了过来,死的是个女的,还是个寡妇,死后遭人凌辱导致异变横生。

里七院做好了标记,评价了一个高危丁级事件后,便准备安排人手进行处理。

只是那个时候遗人的组合拳一套一套的,让人眼花缭乱,而且刚刚把阴巫给灭掉,事情实在太多,一时之间,竟然是没能及时地跟进此事。

通常情况,为了便于区分事件的危害程度,里院将其分为低危、中危、高危以及极高危,同时用甲乙丙丁午己六级来表示任务的困难程度。

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的通病,都喜欢细分诊断。

就好比一般人说糖尿病,可以。但是医生之间相互交流,就一定会说1型糖尿病或者2型糖尿病。他们说高血压,就一定会说完整,比如高血压3级极高危,高血压2级极高危,高血压1级中危等等。

在这个案件的评价中,高危表示冥婚新娘危害程度大,放任不管,可能造成比较严重的后果,出现人民大众的群死群伤事件,影响极大。丁级则表示如需处理该事件,只需要动用到主治医师级别,避免造成人力资源的浪费。

王曦现在的身份,严格来说,住院医师都算不上,毕竟要等到今年的9月,他才能参加国家统一组织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接下这个案子,对于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个挑战。

最开始,激励着他不断前行的,是贝儿,是他胸中的一口气。可渐渐,等那口气散了,他的心里开始有了许多新的东西的时候,他才觉得,短短的几个月,自己却把他过成了几年那么长。

外婆的去世,嬴莹被掳走,小一被欺负,得到尘缚刀,悟到朱茧,事情一件件一桩桩,让他越来越想变强,越来越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他拼命地修习,不知疲倦地苦读,把自己的体力和精力都压榨到了极致。

实战,是一条捷径!

一条依然需要踏踏实实走的捷径!

小一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实力比王曦更强,但在战斗之中却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他并不是脑子一热,就不知天高地厚地选了这个一个案子。

在当初刚到里七院的时候,柳瑗曾经告诉他,说里院各个医教部在商量关于这批学员捉对两两厮杀的事情。其中除了里七院,其余九座里院的医教部都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但唯独里七院提出来,以院为单位,击杀敌人。而且敌人是抽签决定,这些敌人,就是泰国小鬼、冥婚新娘、贞子、跳尸、喜气鬼、丧气鬼等。

王曦是将此事记下了的,关于上述对象都进行了详尽的研究。

冥婚新娘有个特性,那就是它的危害程度和它自身的实力呈现出了一种分离状态,被里院评估为高危,但是却只能列为丁级操作目标。

里院的评估习惯,基本上也和外院医师一样,通常在四个级别左右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概括了,不像小说里,稍不注意就来个一到十级,这还不算,折腾完了还会出现一个二阶的一到十级,然后三阶四阶五阶……没完没了。不过,看着很爽。

例如阴巫,也是被列为高危,因为他们毕竟是人,还能够沟通讲道理,而且有着阳间政府的力量,让他们根本不敢胡乱杀人,只能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但同为高危,阴巫却是甲级或者乙级。

再拿飞尸来举例子,如果是野生的飞尸,那么会直接被里院列为极高危,最高等级,看上去简直比阴巫还要霸道,属于放任不管后果不堪设想的那种,但与此同时呢,只是一个乙级或者丙级事件,动用一到两个副主任医师就足以解决。

所以,不要看到高危或者极高危,心里就发怵,要仔细看完,了解后面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事件。

飞尸和冥婚新娘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无法沟通交流,不像一般的灵异事件中,心有怨气的鬼魂在复仇或者心愿完成之后,会逐渐恢复理智,所以造成的伤害有限。而飞尸和冥婚新娘,会不知疲倦地攻击普通人,前者更是以人类的血肉为食,甚至还有进化成不化骨的潜能,自然需要列为极高危。冥婚新娘虽然也是一样,攻击欲望极高,但是比起飞尸来,它缺乏进化的途径,而且有一点,冥婚新娘不会离开自己的地盘。

如果是普通人,那么就应了一句老话,惹不起我躲得起。

只要知道这里有冥婚新娘的可能,我不去招惹你,我绕道走,是绝对有效的。

这点,就和吊死鬼也是被评估为高危,但却是戊级事件一样,它的活动范围就是上吊的那间屋子,一张封条就可以把事情给解决了。

冥婚新娘没有逻辑,虽然是怨气所致,但却无化解之法,不可能通过什么让其心愿达成来解决事情的和平途径。尤其是这个案子,如此特殊。她生前本身就是一个寡妇,死后遭人轮流凌辱不说,还被调侃要再娶她一次。就它所导致的事件来看,她现在是在主动地不断地给自己配阴婚!

六扇门的人在得到冥婚新娘的诊断后,就再次去走访了死者家属,万幸的是,这几家都还在做白事,尸体还留在那里。这一次,果然就有多了诊断依据,这几个人,阳精已经被吸食而尽。根据罗为隆的证词,这几个人其实也是去县城里面找乐子的,这种人,被冥婚新娘盯上进而色诱的几率,非常大。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犯事儿的这两个人,还逍遥着呢?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子了啊!

在这期间,也又发生了两起独立的事故。死者均是光棍儿。

这一次因为死的是孤家寡人,直接就给解剖了,发现和前面的案件,是一模一样的,内脏都不见了。不过还是有更进一步的收获,那就是在内脏残余部分,发现了齿印!

孙卫一开始还不信,因为仅凭这一点,就可以把他下的冥婚新娘这个诊断彻底推翻!

目前的记载来看,并无冥婚新娘吞噬血肉的先例。

而且即使这个冥婚新娘因为特殊,想要自己标新立异,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它又是怎么从技术层面上来办到只吃内脏的呢?

王曦看了一会儿,说腿有点儿蹲麻了,跑到了张小莉的后面去呆着,让任昱洁在最前面盯一会儿。

“你觉得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王曦在身后小声地说道。

啥?

任昱洁本来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一时没回过神来。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才发现王曦应该不是问的自己,而是在问张小莉。

张小莉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给出了建设性的意见:“嗯,就是黑灯瞎火的,可能效果没那么强烈。”

任昱洁眉头一皱,身后出什么事儿了?等她把头完全转回来,给吓了一大跳!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披头散发的人就那样杵在自己身后。

“张……张老师……这……这是在干什么呢!?”任昱洁惊呆了。

“案件还原。”王曦干脆道。

案件还原?还原个屁!来的路上我已经把案件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了,全都装在脑子里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第二代白大褂的外观幻化效果,真的很不错啊。自己这么近距离地观看,在没有使用灵识开眼窍的情况下,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王曦道:“张老师,你看刚才任昱洁都表现得比你镇定,至少人家没有叫出声来。”

张小莉道:“我哪里知道你突然要变女装?你个女装大佬,稍等。”

说完,拿出里院的特制手机对着王曦拍了两张。

任昱洁缓过点儿神来,她觉得王曦简直是有病,没事儿在这里吓唬她们两个干嘛?还什么案件还原,搞得多专业一样。

她道:“我的意思是,你突然这样,是准备做什么?”

王曦嘿嘿一笑道:“嘿嘿,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吓一下这两个人渣。”

任昱洁表示没有兴趣,道:“不要说‘我们’,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我和张老师没这么无聊。”

这王曦的脑子绝对不正常!第二代白大褂的幻化功能居然可以拿来这样用?而且关键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嘛!替那寡妇出一口恶气?需要你来出吗?人家正主现在正外面儿不知道哪儿晃荡呢,自己有能力来收拾人。要搞清楚,这两个人渣,也是应该纳入你的保护范围之内的啊!

王曦道:“张老师,任昱洁,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们听啊。事情的经过,我们都知道了,但是在有两个地方,我觉得有点儿奇怪。第一,到现在为止,这两个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以冥婚新娘这高危体质,按理说他们活不过当天晚上的。在此期间,冥婚新娘还在继续发难,也排除了她跑到其他地方或者说已经被隐世高人收拾掉的可能。我虽然望气的功夫不行,但还是看得出,这整个村庄上空,都笼罩着森森的阴气。”

任昱洁正准备说什么,被王曦用手势阻止了,道:“听我说,还有第二,更为关键。这个地方很普通,被一笔给带过了,即使仔细看,也不一定能发现了什么,但我就是感觉有问题。你们看,在村支书威逼利诱大家之后,这两个混蛋立刻就站出来承认错误了。换你,你站出来吗?”

两个人同时犯事儿,相互之间还可以串供,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指向他们,毕竟连尸体都已经不见了,只要他们两个打死不承认,大伙儿也不一定能想到那里去啊。一开始大家不都是在怀疑那几个光棍儿吗?

任昱洁和张小莉想了想,都表示不会。

于是王曦继续道:“那他们为什么站出来了呢?我想,还是村支书的那句话,说有测谎仪,这一点,把他们给吓住了。他们是还有其他事儿瞒着!害怕!所以才主动站出来,把事儿兜着了!因为这事儿,在他们的观念中,还没有到需要坐牢的地步!!”

张小莉和任昱洁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良久,张小莉道:“你的意思是……”

“对!就是这个意思!在此之前,这两个人渣说不定就曾经做过那些恶心的事儿了!在寡妇死之前!如果那些事儿曝光了,那对他们来说,才是灭顶之灾!”王曦肯定道。

任昱洁脸上露出了服气的表情。

王曦继续道:“所以,我准备去诈他们一诈!看弄得出来什么事儿不。”

但很快,任昱洁又反驳道:“那还不简单?六扇门直接提人审一遍不就完了吗?”

张小莉笑着对任昱洁道:“小洁,不是这样算的。我们办的事儿,和六扇门说可以,但是如果真的是王曦说的那样,那最后还是要交给公安系统,这些理由统统拿不到台面上来的,如果要定罪,那关键性的证据——尸体,就必须要找到!不然的话,即使我们都知道,最多也只能我们来动动私刑,但这点,我们是和公安系统有过协议的,不能这么做。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坏。不然的话,我们岂不是凌驾于法律之上了?这样对于里院来说,是件危险的事情。小洁,我知道你争强好胜,但是在这些方面,真的还是该多跟王曦学习学习。王曦你也一样,大家相互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对吧?王曦?王曦?王曦?”

王曦人呢!?

张小莉和任昱洁面面相觑,这一眨眼儿的功夫,自己不过说了一分钟左右,这人就不见了?

“王曦!回来!干什么呢!?等一下我们啊!”

任昱洁四下张望了一下,却发现在这两个混蛋其中一人的房子外,一袭红衣在那里飘啊飘的,已经快到大门口的位置了。

“什么事儿!?小点儿声不行吗?我补个妆!”王曦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了。

王曦在身后?那前面刚才那个是……

任昱洁和张小莉脸色一变,再次望向目标人物的房屋。

这脸,是那寡妇的脸!

面色惨白,双眼已经完全漆黑,没有任何眼白。

经任昱洁这一嗓子,人家已经转过身来,看向了他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冥婚新娘(四)

“跑!”任昱洁果然是个利落干脆的人,撒丫子就跑,还很重义气地拉上了张小莉,让一名副主任医师跟着她一起跑!

王曦被她这么一刺激,也打了个哆嗦,立刻也跟着跑了起来。

跑了百十米左右,王曦渐渐停下了脚步,望向张小莉。

这节奏被任昱洁完全带偏了好不好!?而且偏得来不能再偏了!

我们几个是来干嘛的啊!

人家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几个倒好,正主找上门儿来了,却全部被人家一个眼神给吓走了!

张小莉也回过神来。

对啊,跑什么啊,赶快上去招呼啊!

这年头,还能有几个时候遇到办案子这么容易的?

这简直就是以前的老时光啊!JUST LIKE OLD DAYS啊!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和什么人一起把什么东西干翻!

做任务的标准模式啊!

张小莉挣脱了任昱洁的手,跟着王曦一起又冲了回去。

冥婚新娘依然在那里用阴森森的骇人黑瞳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冰凉地不带一丝感情。

张小莉双手一指,便从宽大的袖筒里面滑落出两张银色符纸,一雷一火,没有丝毫迟疑,便直接激活,顿时光芒大作,左手燃起红色的熊熊火焰,右手则是青紫色的电光闪闪。

“张老师稍等!”王曦跟在她身后半个身形。

冥婚新娘似乎被激怒了,身子向前一俯,斜向前方飘了起来,然后突然拔高身形,射向了天空,在半空中打了两个旋儿,像是在跳舞一般。接着便是笔直地向着他们急冲而下。

任昱洁也跑了回来,小草莓横架于身前。

她看了一眼王曦,知道自己又是落了下乘。

此时,王曦的尘缚凝出,刀锋三尺,直指天上。

自己摆出的守姿,但他却做出了攻态,果然还是有差距啊。

“张老师,那两个人渣!我不收拾心里不舒服!”王曦戒备着,同时对张小莉吼道。

张小莉脚尖点地,身形轻盈,倒退了两步,左手对着天上,直接用火再在

虚空画出了一道火符。

凝于空中的火焰持续不散,符文灵力流转,火光更盛,就犹如一盏大功率的老式电灯泡,将这周遭都给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黄色。

“鬼神之事传开,坏规矩!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收拾他们!我知道你心性率直,有正义感,但不是现在!”张小莉向上一托,符文便直接向着天上飘去。

然而,冥婚新娘没有任何躲避,就犹如一颗炮弹一般,笔直地冲下,硬生生地撞在了由火焰所凝出的火符上。

半空中传出了一声闷响,没想到冥婚新娘竟然直接将火符给冲出了一个大洞!

一片水蒸气开始弥漫而出,形成淡淡的雾气,空气开始变得潮湿起来。

该死!都忘了!她还是溺死的!

孙主任,您老不该把前面的诊断划了啊!您应该补充诊断,而不是修正诊断啊!

冥婚新娘从地上缓缓站起来,浑身湿漉漉的,不住地往下滴水,不多时,就已经淌了一地,仿佛如果让它这么一直站下去,它就能制造出一片湖泊出来一般。

“土符!”张小莉喊道,然后将右手的雷符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这次王曦可没有犯进攻梁淄市的时候所犯的那种错误了,立刻原地起跳,在还没有落地之前,已经从地面上升起了一个小土堆,将他给稳稳拖住,任昱洁那边也是一样。

雷符一落到地上,雷光便沿着水迹蜿蜒而去,一路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冥婚新娘发出尖锐地凄惨啸声,浑身一震,竟然是将身上的水气全都给震散,借着越来越浓的雾气,隐去了身形。

“注意了,它灵智未开,未成气候,手段虽然多了点,但却好对付!”张小莉双目亮光闪闪,像极了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般,火眼金睛。

这冥婚新年估计也是把他们当做了普通人,以为靠着这雾气,便能封闭王曦他们的视觉。而且两个回合下来,也并没有做出逃匿的举动。所以张小莉才会出声提醒。

因为以冥婚新娘的一贯习性,只要对上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绝对不会逃走的。但这样也好,省得他们还要去追。双方的战斗欲望都同样强烈,那么事情解决起来也干脆。

三人用灵识不断地标记着冥婚新娘的轨迹,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方位,总之,时刻保持着和它正面刚的姿态。

这冥婚新娘估计也纳闷儿,怎么这三个人没有摆出那种三人抱团互相背靠背的阵型呢,好像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在哪里一般。

双方对峙了大约二十来秒,冥婚新娘已经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儿了,却完全找不到偷袭的路径。

“这灵智未开也麻烦,它不会就这样一直打转儿想找我们破绽吧?要不干脆我来当诱饵,先把它给吸引下来,不然它不出手,老是在天上耗着,也不是办法啊。”王曦道。

望久了脖子酸啊!

张小莉又摸出一张符,这次居然是金色的雷符,但也就是拿出来了一秒,又给放回去了,喃喃自语道:“忘了,指标不够了。”

王曦看张小莉不理他,自己也拿出来了一沓符纸,粗略估计一下,大概有十来张,符文呈青色,轻盈飘逸,一看就是风系。

“深呼吸!”王曦大叫了一声,然后双手将符纸散向空中,并且用灵力将符纸牢牢地稳住,然后同一时间,一起激活!

“嗡”的一声,一秒的时间都没有用到,雾气全部消失不见。

也没有一丝风传来。

就感觉像是画面跳帧了一般,这些雾气直接被刷新不见了。

伴随而来的,是滴滴答答的许多冰碴子,掉落在地面。

王曦没有选择用风来吹散雾气,即使一个小型版的帐前舞,他也做不到精准地控制方向。

于是,他将十多张风符使出,瞬间给这片区域带来了巨大的气压,将这水气全都给直接由气态压缩成了液态,进而再从液态压缩成了固态。

冥婚新娘似乎也没有料到对方还有这一手,都还在那里打旋儿跳舞,过了两秒,才意识到雾气没了。

但它只是一个溺死鬼,本身是无法制造雾气的,只要王曦他们不再使用火符攻击它,那它这一招就不能再用了。

虽说雾气并不能封闭王曦他们的视觉,但一直灵识外放,很累的。

就在这时,房屋里传出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三人一鬼,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移了过去。

张小莉反应极快,几个腾挪转移,就将这片区域给设置了一个鬼打墙,并且布置了隔音阵法。

刚才开打的时候,实在太突然,没来得及做这些事情。

凄厉的惨叫接二连三地传来,似乎人未死透的时候,那种呻吟。一开始充满着痛苦,到后来,就开始变得有气无力了。

这里面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糟了!这家人有五口人!而且,他们不受隔音阵法的影响,他们本身就在阵法里面!

一想到这里,王曦三人就开始向着屋子里面冲!

虽然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儿,但一定不是好事儿,如果其他的人听到惨叫前去查看,说不定会增加伤亡!

但这个举动却引让冥婚新娘着急了,它在半空中也凄惨地叫了一声,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也向着这边冲来!

王曦转身,招呼了任昱洁一声,准备靠二人之力,正面格挡一下。但不料,看冥婚新娘的飞行轨迹,竟然是直接瞄向了二楼的窗户!

此时,房间一楼已经有灯光亮了起来,然后,二楼也有一间屋子亮了起来。

冥婚新娘再次发出一阵凄厉的喊叫,瞬间灯光就全部熄灭,一片漆黑。

而此时,张小莉已经一刀将防盗门的门栓处给劈出了一个大洞,直接打开大门,冲了进去,也同样发出了一阵咆哮。看样子,是想将屋子里的人全部都给震晕。

王曦虽然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但既然冥婚新娘想进去,那么就一定要阻止。

虽然这里面有一个人渣不得好死,但其他人是无辜的,而且就算那个人该死,也不能让他死在冥婚新娘手上。

他不是不懂冤有头债有主,亲手血刃仇人的那种快感,但身披这身白袍,那便代表守卫着秩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这才算深刻理解到了。

在感情上,他是倾向于冥婚新娘的。

可在责任上,他必须要和冥婚新娘对着干!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只能帮你讨回公道,但却不能让你随心所欲,虽然这个公道你不一定能看得见。

一枚风符摔在地上,两枚鸿毛贴在胸前,在风符爆发前,他便跳到了风符上空。

由于没有手动操作,风符的爆发只能是所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发出一阵狂风,而借由着这阵风力,在鸿毛的加持下,王曦一跃而起,硬生生地跳到了二楼窗户前,手持尘缚,刀锋凝出,纵向便朝前劈出一道刀气,然后不看结果,反手将尘缚插到墙上,稳住身形,两枚土符激活,自墙壁上凝出了落脚之地,死死地把窗户守住了。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下面的任昱洁一愣一愣的。

这个时候,从窗户里传来一道惊呼:“什……什么人……”

王曦虽然在和一个恐怖的冥婚新娘战斗,可架不住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一个趔趄,就向前栽去。

我去,人吓人,吓死人。

人的后背,真的是一个脆弱的区域啊……

王曦在半空中吐槽,叫苦不已,可手上也没有闲着,一道灵力绳索射出,准头极佳,套在了冥婚新娘的脚踝上,将它也给拉扯了下来。

还好只是三米左右的高度,而且有着鸿毛的作用,这一跤摔得虽然结实,可也只是有点儿痛,气一时间顺不过来,没有伤筋动骨。

王曦用两只手撑起身子,然后对上了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一张惨白面容。

打打杀杀是一回事儿,可突然出现这么一张脸怼到面前,不到一拳的距离,这种震撼力,还是挺大的。

再加上这冥婚喜娘的造型,也太符合王曦小时候看过的鬼片中可怕的女鬼造型,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那个……大姐,自……自己人,你看我……这一身衣服……也是红色的……我……我也是来……找里面的人麻烦的……怕你抢了先……这才动起手来……误……误会啊……”他在那里语无伦次地说道。

冥婚新娘没有理会他,一股黑色的怨气从体内发出,异常磅礴,瞬间就将王曦给包裹了起来。

任昱洁此时也着急了,不过实战经验哪怕再少,遇到这种情况,也知道砍一刀再说。

她举起小草莓,一刀直接斩向了冥婚新娘。

而楼上,窗户打开,探出了一个脑袋正在向下张望。

然而,这个人却只能看到王曦和任昱洁,看不到冥婚新娘和那黑色的怨气。

“啊!寡妇!”那人惊呼一声,因为他看见了幻化出一声红衣的王曦在那里趴在地上,正在那里剧烈地挣扎。

冥婚新娘躲开了这一刀,也不去招惹任昱洁,抬起头,继续向上冲去。

失去了冥婚新娘的控制,怨气渐渐散开,王曦虽然刚才被控制,但灵识一直都保持外放,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尘缚脱手,向上射出,钉在了窗户框架上,大吼一声:“寡你妹!快下楼!”

尘缚刀的刀身上,扎着一枚银色的金符,等刀刚一没入窗户,便在窗户的位置凝出了一道金光灿灿的屏障,极具金属质感,像一块厚重的盾牌一般,再次封死了冥婚新娘的道路。

屋子里的人哪里敢下楼,立刻不出声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真烧钱啊。”王曦见暂时打了个平手,退到了任昱洁身旁。

的确,一张银符,光是符纸,成本就是一百元,符成之后,则会变成至少一千起价。而且,还会根据符的种类,价格有所波动,其中,反倒是战斗类的符纸价格偏低,镇宅保平安的符纸卖得起价。

没钱千万别打架啊。

他算明白什么叫做以和为贵了,大家相安无事,节约下来的符纸,都不知道值多少钱了。

“王曦!带着任昱洁跑!”屋子里突然传来张小莉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激烈打斗的声音。

跑?跑什么?跑得掉吗?有这货在上面一直缠着,锲而不舍地想进屋。再说了,呆在张主任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吧?虽然我们不知道您在里面干什么,也很想进来搭把手,但现在没办法,也只有把这货拖上一拖,您尽快解决里面的事儿,再出来料理这边儿吧。我觉得今天我的实战经验已经积攒得很够了……

“愣着干什么!走!是未见天的婴灵!”

婴灵。高危,丁级。

未见天的婴灵。极高危,乙级!

第一百二十章 冥婚新娘(五)

什么是未见天的婴灵?

在目前里院的知识体系里,指的是在死亡时尚未分娩,胎死腹中。而这种死亡却并不是因为流产引产等所导致,是因为母体的死亡,进而引起的胎儿死亡。

换句话来说,这只能说明这胎儿的运气不好,因为外界本身并没有对它抱有多大的恶意,它即使有怨气,也完全找不到仇恨的对象。

所以事情的症结,其实还是在母体上。

一尸两命的事情,偶有发生。并不是只要发生这种情况,就会出现未见天的婴灵,只要处理得当,母子二人均再入轮回,各修因果。一般如果阴阳先生遇到这种事情,首要的任务,便是把母体给安顿好,不管是开坛做法还是跳大神,只要能够入土为安,那就万事大吉。

母体没有怨气,那么腹中胎儿自然也一样。毕竟母子同心,对于胎儿来说,虽然有不甘,可也不大容易被刺激到异变。

而如果母体有怨气的话,那么就很危险了。

人之初性本善,有的人说对,有的人又说不对。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各自带着前世今生的因果,欠别人的,注定要还,该被补偿的,也注定会得到。但天道允许大家各修各因果,哪怕前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今生如果一直积德行善,那么说不定也会出现最常见的一报还一报。就比如说,一个人前世杀了人,按道理说今生或者之后的往生,总有一次会被对方所杀。可是在今生,如果他又救了对方一命呢?那么一样可以了结这桩因果。

而对于胎儿来说,母体的怨气会将它从一开始,就拉向了阴暗面,不给它任何修因果的机会了。

既然胎死腹中,那么通常情况下,就说明胎儿的身体,尚未完全成熟,但此刻它又已经无法继续从母体身上汲取所需要的养分了。

所以,它要渴望血肉,又名血婴。

它兼具鬼和魂的特质,既能以实体出现,也能以灵体出现。这也是为什么那几个死者,只是体内的脏器不见了的原因。

大家都知道,人类的胎儿在子宫内尚未发育完全的时候,相貌往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爱……甚至可以说仅仅从外观上来看有那么一点吓人。所以,一旦出现血婴,尤其是五个月以内的血婴,模样大多比较可怕。

血婴对血肉的需求,会达到一个贪婪的程度,几乎会吞噬所有遇到的人,如果时间够,会将人啃噬来只剩下一具白骨。但唯有一点,血婴不吞噬其父亲。

佛家曾怀着慈悲之心,将这一现象解释为这是天道仅存的最后一丝柔情,即使血婴再邪恶,也终归留着一丝人性。道家不鸟这个说法,直接说那僵尸还不咬僵尸呢!

之所以将血婴列为极高危,乙级,因为只要出现血婴,就必定会跟随着其母亲的怨灵陪伴其左右。

出于母亲的天性,它会和血婴一起四处游荡,不断为血婴寻找食物,期望用这种方式,来喂养血婴,完成自己已经无法完成的使命。

而随着血婴不断地吞噬人的血肉,其实力往往会超过它的母亲,但从怨气方面来说,它并没有其母亲那么重,不是用恶毒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它的一切行动,都将遵从母亲的意志。

在里院的记载里面,即使血婴的实力已经超过了母亲十万八千里了,也依然不会做出违背母亲意志的行为。

它就犹如一个机器一般,被怨气极大的母亲操控着,指哪打哪。

这也是为什么只使用血婴来指代这恐怖组合的原因之一,因为其母亲可能是吊死的,可能是摔死的,可能是淹死的,可能是烧死的,原因不一而足。

至于在本案中,其母亲就是大名鼎鼎的冥婚新娘。

血婴不吞噬其父亲,但冥婚新娘怨气大啊,在帮血婴找了几个人当食物之后,便立刻找上了门来,要收拾这两个人渣,和王曦他们碰了个正着。

王曦和任昱洁也算优等生了,听得这个名字,也是心中一紧。

这头上面儿还有个冥婚新娘在那里虎视眈眈,想不到屋内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血婴。

前者还好说,后者的实力完全无法估计啊。

任昱洁向屋内望了一眼,道:“进去!”

她一直都是一个冷静型的,从当初砍飞尸那场闹剧当中就可以看出来,只是在面对王曦的时候,会生出一丝争强好胜的心思来。

王曦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张小莉此时让他们跑,显然是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凶险程度,在制造机会给他们逃命。但是一旦他和任昱洁逃跑,那么就会形成以一敌二的局面,张小莉根本无法同时面对血婴和冥婚新娘的夹击。等张小莉落败之后,这对母子甚至可以先将仇报了,再好整以暇地沿着气息追来收拾他们也不迟。

“你进去,我拖它!”王曦指了指飘在二楼窗户外的冥婚新娘道。

自己和任昱洁两个人,只能堪堪和冥婚新娘打个平手,没有迅速击杀它的可能。那么干脆就让任昱洁去帮张小莉的忙,自己一个人冒险拖住它。这样的话,说不定生还的机会还大些。

其实,要按他的想法,他更想让张小莉来帮忙,先击杀冥婚新娘,同时让任昱洁去拖住血婴,哪怕任昱洁身死,那么自己和张小莉说不定还有机会。

只不过,这种想法就冷静地过于残酷了,他只能想,不能说。

当然了,即使他说了,估计张小莉也不会答应。

任昱洁瞬间就明白了王曦的意思,血婴那头看似凶险,但既然张小莉还能和它缠斗,至少表明现在还不至于立即落败,有助力加入的话,结局未可知。但留在这里独自面对冥婚新娘的人,才是几乎处于死地了。

她眼中闪出一丝决绝之色,道:“你进去!我拖它!”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在三人当中是最菜的一个,自然也想得到王曦所想到的最优配置,可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条件来进行换位。再说了,自己说不定在血婴手下走不到一个回合,或者这样说,冥婚新娘在张小莉和王曦的夹击下依然比自己多挺了一个回合,那么就彻底完蛋了。

可里七院的人,怎么能让里三院的人来扛最凶险的事儿?!

这里是里七院的地界儿!那就该里七院来扛!

哪怕才入里院不久,任昱洁也懂这个道理!

因为,没有哪一座里院,是不傲娇的!

王曦吼道:“快进去!老子连刀都没了!进去送人头吗!”

说完,拿出了一沓符纸,这里地势开阔,而且不用害怕误伤屋子里幸存的人,使用符咒之道作战,有理。

任昱洁被这一嗓子吼来没了主意,提着把刀,一头就扎了进去。

“寡妇!你的事儿,我帮你应下了!这个因果,我接了!但你犯的事儿,我也应下了,来做个了断!”王曦吼道。

此时,他已经跑到了空地上,身形站定,双脚分开约三十公分,双手食指和中指各夹着三张符纸,放于身侧,斜指地面。

因为先前的战斗,已经让此间的空气流通受到了影响,此时一阵阴风吹过,将王曦的衣服吹来上下翻飞。

要是在以前,王曦肯定会内心激动,这种造型可是他最喜欢的。但此刻,他却没这心思,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冥婚新娘那冷冰冰的眼睛上。

一上一下,两袭红袍飘飘,相互对视。

冥婚新娘第一次对王曦的声音有了反应,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嘴里发出不知道到底是哭还是笑的凄惨之声,扰人心智。

“众生多结冤,冤深难解结,一世结成冤,三世报不歇,我今传妙法,解除诸冤业,闻诵志心听,冤家自散灭!”王曦口中念出了道家的解冤结咒,左手金符顿时金光大作,发出璀璨光芒,但光线柔和,并不刺眼,却给人以安神静心的感觉。反观冥婚新娘,身上怨气也开始变淡了几分,双眼瞳孔的边缘开始出现了一圈眼白。

三万块没了!

这解冤结咒,听名字感觉像是一个和和气气的符咒,但其实,却是用来战斗中用的。

道家讲究镇,不过也不死板。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还不是可以跑。

此符咒一出,可化解怨灵体内怨气,暂时降低其攻击欲望,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能使其恢复神智,创造出沟通的可能。

一般来说,只要成了,那就赶快跑,切不可想到对方被这么一阻,便感觉有了机会,再次发动攻击。

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此举必定会再次激怒对手。

那么先前的符咒,就算打水漂了。

张老师,任昱洁,给力点啊!

他内心一点底都没有,任昱洁就不说了,张小莉才升副主任医师没多久,实力到底到了哪一层楼,他搞不清楚。

但他知道,说不定自己这边,还有可能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点。

就在他发现冥婚新娘怨气降低,眼白开始重新出现的时候,忽然想到,如果能将其完全恢复理智,那么说不定可以通过冥婚新娘来控制血婴。

他连忙把另外一只手上的银色雷符给收了起来,嘴里碎碎念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君子动口不动手。”

就在这时,或许冥婚新娘短暂的失神让血婴感觉到了什么,一个血淋淋的肉团突然从屋里撞破墙壁,向王曦砸了过来。

王曦哪里会料到有这么一出,双手本能地将血婴给兜在怀里,不断地双脚间断点地来卸力。尽管如此,五脏六腑依然在那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等他停住身形,打量起怀里的孽障,只是看了一眼,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全部吐在了血婴身上。血婴就那么大,这劈头盖脸的一吐,几乎是把全身给淋了个遍。

血婴的脑袋奇大无比,头和身躯的比例几乎快达到了一比一。而头上,两只眼睛,也将要占到了面部的四分之一。这么小的生灵,居然有一口参差不齐的尖牙,配合着满脸的皱纹以及那个秃头,根本让人联想不到这曾经是一个人类的婴儿。

王曦这一吐,也把自己的手臂给弄来脏兮兮的,他觉得有点儿嫌弃,于是下意识地将血婴往地上一扔,刚一出手,又觉得不妥,想要去接,手伸到一半,又怕血婴咬他,又给伸了回来。一个人在那里忙得来不亦乐乎。

但他哪里想得到,实力这么强悍的血婴,居然被这一摔,给摔哭了!!!

兀自在那里发出“嘤嘤嘤”的哭声。

张小莉和任昱洁已经跟了出来,做了个手势,示意屋内的人已经全都没了。

然后看到这一幕,示意他不要动。

接着,张小莉蹑手蹑脚地朝着婴灵靠近,在外围开始绕一个大大的圈。她准备摆一个缚灵阵,暂时先把这两个主给关起来再说。而任昱洁,则已经摸出电话编辑短信叫人了。

所有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扰到了这两位。

场间只有婴灵的哭泣之声。

王曦听得这哭声,觉得烦,却又不知道如何阻止,刚想询问张小莉好了没,突然一阵警醒,抬头一看,冥婚新娘的眼白又消失不见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阴森森地盯着自己……身前的婴灵!

忘了!婴儿的哭声,当母亲的可是最敏感啊!

冥婚新娘发出一阵尖啸,刺得人耳朵生疼,同时一股黑色的怨气自体内钻出,不断地弥散开来。

血婴听得这尖啸,停止了哭声,抬起头,向上看看,又向王曦看看,来来回回地摇动着脑袋。

张小莉示意王曦稳住,马上就快好了,再坚持一下。

王曦看着场间的情况,心想我怎么坚持啊?

我最多坚持着不动就已经算很不错了啊!

终于,血婴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手脚并用地向着王曦爬了过来,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王曦脑子转地飞快,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赶快关闭了第二代白大褂的幻化功能,撒丫子就跑。

“我不是你妈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冥婚新娘(六)

他这一跑,冥婚新娘也跟着动了,调整身形,从天空上俯冲下来,但却不是冲着王曦而来,反而是落到血婴身旁,一把将其抱起,反复地轻轻拍打着。

血婴也被这一下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抬起头来看到是冥婚新娘,眼神中有些疑惑,又转过头来瞧瞧王曦,才发现他早就已经是一身白袍,在那里十分狼狈地背对着自己,落荒而逃。

血婴对着王曦龇牙,嘴巴像蛇一样,张开到了一百八十度,眼睛都快跑到脑袋后面去了一般。

冥婚新娘依然双眼深黑,哪怕是在安抚着血婴,也依然没有一丝感情。

或许,它的一切行为,都只是出于一种本能。

在寡妇死后,遭人凌辱,产生了极大的怨气,而更早的时候,却又已经怀有了身孕。于是,在产下鬼胎之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报仇,反而是替血婴寻找食物。这血婴没有足月,不过看样子,如果再让它多吃几个人的精血,模样说不定还没有那么恐怖。

这对于里院来说,其实算运气好的了。

在以前,通讯不发达,一般太医院得到消息的时候,血婴早就吃了个肥头大耳,有的甚至灵智再开,成了鬼童子。等太医院再调集人手前去捉拿的时候,血婴母子早就人去楼空,留下一个荒村,有的时候,甚至连一个镇,都可能变成空荡荡的。

但对里院来说运气好,对于王曦来说,运气就不好了。

一开始,他们就是奔着收拾一个冥婚新娘来的,哪里想得到这之中居然还有这么些隐情,把血婴也扯出来了。

冥婚新娘最多只能攻击人的灵魂,可王曦现在的灵魂强度,虽说不上多高,可也比一般人要强得多,而且曾经被种过魂蛊,在被张吉取出魂蛊的时候,其实也得到了一些淬炼。冥婚新娘要想像对付普通人那样,一个照面就把人的灵魂给拖出来或者说附身其上都不大可能一下子就成功,会遇到王曦激烈的反抗。至于鬼魂最常用的形态变幻和神出鬼没来吓人这两招,对上业内人士的时候,就从来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尤其现在这种局面,所有迷人心智的手段都不可能成功,毕竟这边儿有三个人,随时可以互相解开鬼遮眼之类的伎俩。

张小莉见王曦已经跑到了自己的身后,立刻激活了阵法,然后开始着手于布置第二道缚灵阵了。

“张老师,你受伤了?”王曦看着张小莉身上的斑驳血迹问道。

“没有,别人的。王曦,你身上的好货呢,留着过年吗?统统拿出来啊。我摆阵的速度不一定比它们破阵的速度快!”张小莉头也不回,专心致志。

现场三个人,任昱洁是内科,张小莉是急诊科,但出身于内科,唯一的外科就是王曦。可看他的样子,也不是那种能够玉树临风动动手指就能降妖除魔的仙人。接下来还是要靠内科。

王曦看着张小莉干练的样子,心中暗自佩服。

这里七院实在是过于强悍和硬朗了啊……

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在根据战局随时调整着作战方案,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而且人家并不是蛮干,采取的方案的确简洁有效。

血婴和冥婚新娘已经杀了别人一家了,此时正凶性大发,他们三个现在要转身就跑,什么都不管不顾,机会还是很大,说不定等他们都跑出去百八十米了,这对母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到底是要干嘛。

可关键现在不敢啊,他们倒一走了之了,这个村儿就全完了。

按照血婴和冥婚新娘目前的杀人效率,一晚上,这里就是一座鬼村了。

冥婚新娘不会进化,可血婴会啊,既可噬人魂魄,也可食人血肉。

到时候吃饱喝足,找个地方一躲,慢慢消化,等它们母子俩再次闪亮登场的时候,估计就要劳烦石建泓这些人物来亲自走一趟了。

而且王曦接下了案子这事儿,里院都是有案底的。

你们仨儿倒是回来了,那边却变得尸山血海荒无人烟了。

怎么交差嘛?

事情的性质就会很恶劣,影响会很大啊。

王曦摸出来身上仅剩的一张金符,递给了张小莉,道:“张老师,没啥用啊。”

这是一张青山符,听名字感觉像是土系的,其实不然,叫青山,是描述的效果,巍巍然如大青山,无法撼动,是金系的符文。一旦发动,那么就会在术者周围凝聚起一圈坚不可摧的灵力屏障,把术者给牢牢包裹起来,术者可以拿着青山随意走动,也不会困于一地。在灵力被消耗完之前,是绝对安全的。而青山作为防御符咒,又用金符作为载体,其蕴含的灵力相当充沛。它不会像进攻型符文那样,会突然爆发将所有灵力凝聚而出发动,而是细水长流。如果没有人攻击青山,那么说不定一张银符的效果,都可以支撑一天。

王曦身上的金符不多,还是在上次看见那么多人都送了小一金符之后,跑去找周柯和柳瑗两位师兄闹,说为什么他们两个合起来送小一一张,都没他的份,这才赖了一张过来。至于另外一张,就是刚才他所用的解冤结咒,道家的正品,青城山之前作为谢礼送过来的。作为把雷链刀给寻找到的有功之臣,当天晚上就嬴莹、周柯和柳瑗三人去端了个价值连城的人类进化分部,人家当然要意思一下。嬴莹拿到之后,送给了王曦,就是此时手上的青山。

这两张符纸,都不是攻击类型的,用作防御或者争取时间躲避。

然而张小莉却面露喜色,道:“有用有用!小洁快过来!”

说完,她已经开始布置第三道缚灵阵了,一边布置,一边做战术安排。

她向王曦讨过青山,然后又像他递过来三张灵气四溢的雷符,道:“你也知道,我刚提副高不久,又是出身内科,所以对于外科近战,也不是太精通,当初我选择多修的,是麻醉。目前的我,即使是夏天,凭己力引下天雷的成功率都不高,就更不要说现在是冬天了。这几道金雷符,是我练习所用,全是聚灵符文,里面凝聚了十分丰富的雷系灵力,激活后,用以引天雷,可以增加成功几率,但现在我可不敢赌。所以,与其用来浪费,还不如近战来得靠谱。既然你有青山,那我也就不再继续摆缚灵阵了,省点儿力气,一会儿替青山注灵,能多撑一会儿算一会儿,而你,就借这几张聚灵雷符,做好准备,打防守反击,只要它们来,就抽它丫的,明白吗?”

王曦当然听明白了。

这一道一道的缚灵阵摆下来拖时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等到张小莉灵力耗尽,依然还要使用青山。

既然如此,还不如把灵力省下来,现在就做个了断。

只要张小莉灵力还有富余,那么接下来他们这个小队,依然还有一定的容错率,不管发生什么,都有补救的机会,了不起再次回到摆缚灵阵的状态。

任昱洁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看了好几次王曦出手了,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根本不争,道:“我还有一道水系的金符,不过看样子,现在没什么用了。”

冥婚喜娘和血婴,此时正在试图摆脱第二道缚灵阵的囚困,看样子,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破阵而出。

张小莉见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放弃了继续摆第三道缚灵阵的打算,没有丝毫犹豫,激活了青山。

顿时,一个乌青色的透明光幕像一个圆球一样,将他们三人给罩了起来,只有淡淡的光芒,看起来很低调。

“上!”张小莉喝道,然后带着两人迎头冲了上去。

冥婚新娘和血婴看着他们如此这般,也没有太多的反应,依然在攻击阵法,只是当王曦他们冲进缚灵阵之后,立马就开始攻了过来。

当它们撞上青山的时候,均没有任何悬念的被弹了开来,而青山却犹如一个沉默的汉子,表面连一点儿灵力碰撞的闪光都没有。

但张小莉却脸色变了变,她是术者,立刻感觉到,就这一次母子合击,便至少消耗了青山两成的灵力。本想出声提醒,却没想到王曦反应极快,立刻就抓住机会,站到最前方,右手从兜里翻了翻,然后激活聚灵雷符,一支长约两米,金光闪闪的长枪,便被拿在了手上。

仔细一看,居然是柴扉。

也是,他来走这一趟,柳瑗又怎么可能不给点儿东西呢。

或许冥冥之中也是天意,这把和婴灵有太多渊源的初代刀,今晚又遇上了婴灵,还是血婴。

“丹儿师姐庇佑,看师弟我给您杀个血婴!”王曦心中默默想道,同时一个纵身跳起,抡起长枪便向前横着扫去,于此同时,枪头横向生出了一抹弧度,变化成了一把巨大的死神镰刀模样。一切挡在它前面的东西,都将会被它无情地收割。

冥婚新娘拔高身形,连忙避让,而血婴则毫不畏惧,张开大口,一口就咬在了镰刀之上。

好重啊……

王曦觉得手上的力道已经很足了,却不能再进丝毫。

血婴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他原还以为会一下子将其斩成两截,看来终归是想简单了。

他没时间和婴灵角力,心念一动,镰刀锋刃消失,重回长枪模样。因为此时,冥婚新娘已经再次从高处攻了过来。

“回来!”张小莉示意他赶快进入青山的庇佑之中。

然而,冥婚新娘却抢先一步,降落到了他和张小莉之间,但面对的却是张小莉,用阴森恐怖的双眼看着她们,丝毫不介意把后背留给王曦。

王曦可不敢这样,把自己的后背留给血婴去攻击冥婚新娘,只能寄希望于张小莉她们。他反应也快,低下身形,一个弓步迈出,向前冲了过去。

但正面刚,血婴根本不怕他,在地上跳转腾挪,异常地灵活,无论王曦如何出枪,它也可以轻易地躲避,只是奈何王曦将长枪的形态变化掌握得很好,它也根本攻不过来,每每有机会的时候,王曦只需要心念一动,便会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出现锋刃,封住它的路线。

张小莉见那边攻伐得起劲,也准备过去搭把手。

任昱洁丢了两个掌心雷和抽了两次冷刀子,都被冥婚新娘给躲避开了。张小莉无奈,干脆用青山的力量拱着冥婚新娘向前走。

于是,冥婚新娘只能不情不愿地被这么一个黑色的大球给犁了过来。

王曦抽空看了一眼,心里觉得滑稽,但也没有太分心,估算了一下,一点也不心疼,第二道雷符就再次缠在了柴扉上。然后单手举枪,对准婴灵,摆了个《三国无双》里面赵云的造型,威风凛凛。

婴灵被长枪指着,暂时不敢妄动。反正王曦只要手持利器,又有外科近战击技傍身,至少在灵力耗光完,不至于被它给秒杀掉。

突然,王曦用手耍了个枪花,舞得有模有样,虎虎生风,然后再次将长枪对准婴灵。

大家都被他这一出搞得来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里七院的这两位,要是平时敢做出这种举动,是百分百会被骂的啊。

实用啊!实用啊!

但这一次,王曦却没有和血婴对峙,长枪刚一平举,左手就伸了出去,向着右手一拍,长枪立刻飞了出去。

而方向,却是向着身后的冥婚新娘。

先前他那个枪花,不过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把柴扉的刀锋方向给调转了过来。

冥婚新娘根本没有料到这么一下,加上身子一直在被张小莉的大球给拱着,此时距离又相对过近,竟然是被一枪给扎了个对穿,给牢牢地钉在了青山之上。

王曦自己也愣了,他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想着能偷就偷,没想到,还真的成了!

我……我……秒杀了一只冥婚新娘?

还没等他兴奋,便听到身前血婴的一声凄厉惨叫,趴在地上,张大着嘴巴,然后吐出来了大量的碎肉和血水。

王曦出于本能,将手挡在身前。

然而就是这一个空档,血婴便立刻飞到他身前,将他压在身下,血盆大口不停地开合。

这短短几秒,发生的事情太多,张小莉也有些没反应过来,想要过去帮忙,然而冥婚新娘却是硬气,将手伸到后背,忍受住雷电之威,硬是准备将长枪给拔了出来。

这是它今天晚上第一次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双眼却依然冰冷地盯着张小莉他们。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曦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抵抗着婴灵。

这样下去,最多几息的时间,王曦便会而被咬住!

他此时两只手都架于胸前,虽然后手还留有一张雷符,可他无法单手捏雷决,而且这也只是一张聚灵符而已,对现在的他,并无太大益处。

“尘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曦大声呼啸一声。

破空之声传来,他右手放弃抵抗血婴,伸了出来,接过了让他感到心安的刀,在尘缚接触到他右手上的雷符之时,便化作了一柄长枪。然后他对准自己胸前,猛插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冥婚新娘(七)

金色的闪电噼里啪啦地跳跃闪烁着,灵力长枪自血婴张大的口中透出,停留在了王曦的胸前半分。

他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赌赢了。

他倒不怕被长枪扎个透心凉,而是他怕自己比速度比不过血婴。既然要腾出一只手来召唤尘缚,那么剩下的一只手就肯定是抵挡不过血婴的。他在赌,尘缚来的速度,比血婴快!

呼!

自从学会了朱茧,王曦和尘缚的契合度就变来高了许多,在向小一询问了几次驭刀战斗的窍门之后,很快王曦便掌握了这么技巧。

可等他真的学会了之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外科大家很少驭刀。因为手术刀只有握在手中的时候,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

当它在空中飞舞的时候,不管进攻的角度有多刁钻,也不管刀身有多锋利,也一样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和主人之间只有那微弱的灵力联系。虽然这缕联系一般不容易被人斩断,可也无法让主人过继更多的灵力给它进而变得更具杀伤力。

还好王曦剩下了最后一张雷符,其上蕴含的充沛灵力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借尘缚为载体,一击便全部倾斜在了血婴身上。

血婴口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微弱叫声,并且自伤口流淌出恶臭的污血,渐渐流淌在王曦的身上。

王曦感觉到血婴体内的阴气在大量地流失,一把翻过身,将金色长枪又从它口中抽出,在手上打了个旋儿,调转枪头,复又再次从血婴的胸前刺了进去,直到将尘缚的本体也全部没入了血婴的体内,这才收手。

冥婚新娘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但奈何被柴扉所附的雷符给强力压制,它越是用力,雷电之威的效果就越明显。只能在那里一阵接一阵地哭泣,眼里流出的全部是血泪。

张小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王曦……瞬间……秒杀了一只血婴以及……冥婚新娘?

虽然这里面有很多偶然因素,而且她也相信,要是真的让王曦和这二者之间任意一个单打独斗,说不定都没有活路,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也只能叹息王曦的气运实在是过于强悍了。

王曦缓缓站起身来,又摸出了十来张雷符,摆了一个小型的连锁闪电阵将血婴给束缚住。

“张老师,还有沟通的可能吗?”王曦出声问道。他见任昱洁将小草莓用银色雷符包裹后插入冥婚新娘的小腹后,拔出了柴扉,又刺进了血婴的头部。

此时,冥婚新娘只是向着血婴的方向伸出两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无力挥舞着,脸上充满着悲怆的神色,并且时不时地对着张小莉她们尖叫。

由于她是斜背对着血婴,所以此刻,冥婚新娘的脖子,几乎已经快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似乎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挣脱身上的枷锁。

张小莉摇摇头,道:“几乎没有可能了。”

其实不仅是现在,即使在最初的时候,冥婚新娘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它的执念来自于她的怨气,而这种怨气是如此的深,无法化解,偏偏它自己完全有能力替自己了却因果。所以,它不会接受别人提出来的第二种解决办法。

而现在,它的至亲骨肉,又当着它的面被击杀,还能有沟通的可能吗?

尘缚和柴扉,各自被金光闪闪的雷电所包裹,一刀钉在了血婴的头部,一刀钉在了血婴的胸膛,这种伤势,即使大罗神仙来,也只有望着的份儿了。

血婴难缠,但并不代表它受了这种伤还能不死。论肉体强度,血婴或许连跳尸或者白僵都比不过。而僵尸,只要持之以恒地砍它,哪怕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人,手持利器,认准了脖子砍,天天砍,日日砍,刀刃卷了换一把砍,人乏了换一个人来砍,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会有记录产生——普通人用刀把僵尸砍死了。不过这点以前的人也知道,只是没有这个闲心,不管是砍僵尸的人还是控制僵尸的人,都一样。大家早就发现了,对付僵尸,火焰非常好用。

血婴受此重创,最多一柱香的时间,便会神形俱灭,这个时候,它已经一动不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的的确确做了很多恶,可却全凭冥婚新娘的意志行事,它就如一个真的人类婴儿一般,不懂得区分善与恶,对它来说,母亲所说的,就是对的。冥婚新娘要做什么,它就去做。

可是天道不论无辜,只论因果。

所以王曦尽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内疚,他又不是一个圣母,有着一颗白莲花的心,到处滥发慈悲,做出那种假和尚一般的虚伪面孔,以显示自己的爱心。

但对于冥婚新娘,这个罪魁祸首,他却有些无法痛下杀手了。

当然了,其实他已经这么做了……

冥婚新娘所受的伤,一点也不比血婴轻。

他想要替对方讨回一个公道,一个不在法律范围之内的公道。

犯事儿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被血婴杀了,可还有一个,却还逍遥法外。

王曦想明白了,这两个人,其实应该只有一个,在以前曾经做出过禽兽之事。如果他们两个都是,那么当时村支书责难之时,他们不一定能想到一块儿去,进而同时站出来。所以,有一个人,应该是被另一个人给带了节奏。

如果现在剩下的那个,以前没有犯事儿,那么他就会把事情交给地方处理。如果在以前就有那么回事儿,那么他就要把事情揽下来。

毕竟,承认奸尸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事情,哪怕缺乏关键性的证据——尸体,也可以定罪。可如果要告他强奸,那么尸体就必须找到。万一找不到,那就让这个人逃脱惩处了。

严格来说,王曦有些越权了。可即使现在让别人来挑毛病,也说不出他的半个不字。他没有滥用职权,也没有以公谋私,甚至在最后,还要主动将案子交出来。

张小莉听闻王曦的问题,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她又看了看身旁的任昱洁,叹口气。

哎,还是需要锻炼啊。

王曦不止作战风格日趋成熟,连思想也比好多里七院的前辈们,都要成熟一些啊。

这事儿,要按里七院的行事风格,那必然就是没什么规矩。讲理的,事后还会给六扇门说一声,主动检讨道歉什么的。偷懒激进一点儿的,直接把正主抓来,扔到冥婚新娘面前,摆个强力的缚灵阵,跑到一旁抽支烟,一会儿再来抓冥婚新娘,事后文书报告最多提一句说去晚了,就把事情给一笔带过了。

王曦听得意料之中的答案,点了点头,又问:“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张小莉都不用再次看它们的伤势,只是“嗯”了一声。

王曦没说话,自己坐下,盘着腿调理起气息来。驭刀战斗是很帅,可消耗还是很大,好在最后那几下,靠得是聚灵符,要不然的话,他根本不敢去赌那一下。

大家就这样沉默着,也没有再去管冥婚新娘和血婴。

直到最后,它们各自化作点点闪光,被一阵风吹散不见。

张小莉这时才收起青山,行事老道,可见一斑。

王曦摸出一支烟,点燃后,向着远处摇摇举起。

“张老师,这里……归我们管吗?”王曦指着那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房屋,里面是一屋子死人啊,而且房屋的损害也挺严重。

张小莉道:“六扇门会想办法的,先前小洁已经打了电话要援军,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被把事情解决了。记得到时候回去写报告,多提我和小洁两句啊。”

王曦向屋内望了望。

哎,连魂魄都被啃噬掉了啊……

“张老师,要说这两个主,是我干掉的,谁信啊,大家多半又要说闲话,到时您来写,说是你杀掉的,才合情合理。”王曦站起来,向今晚另外一个监控目标走去。

张小莉也起身,跟着他走去,道:“贪功本就是大忌,更不要说冒功了。不过这次本就是我带队,属于我的功劳少不了,甚至小洁也一样。里七院一直是这样算的,哪怕再来两个人,一直站着看戏,也一样有功劳。你现在是……”

“有始有终罢了,答应给寡妇一个说法,那就得了结这桩因果。张老师莫不是担心我用私刑?”王曦道。

他知道,自己虐杀人类进化泄私愤的事情,整个里院全都知道。

张小莉想了一下,道:“随心,随性,却自有方圆,一因一果,各自修为,这点我不担心。再说,你也应当知道,我会阻止你,我不担心。”

王曦终于笑了笑,看着夜色,喃喃道:“知道吗?张老师,就今天,我才突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了,即使本不关我的事。”

这时,任昱洁插话道:“王师兄,我们管阳间阴事,本不该逾矩,但我却支持你。这样的做事,我喜欢。”

王曦拿着柴扉,想起了柳瑗的身影,师兄也一样,爱管闲事,爱做一些其实和他无关的事情。贝儿的事情如此,外婆的事情也是如此。但却偏生让人讨厌不起来。

张小莉道:“修真自当如此,修的,在于一个真。道家历史上,不乏实力平平的掌教,为何?自然便是道心通达。王曦,你以后的路很长,但只要保持着你自己的本心,便一定会有所成就。走吧,接下来的路,我这个当队长的,也不可能把你丢下。”

王曦似乎有所感悟,行了一礼,向前走去。

然而,等他们来到了目的地,却发现房屋内灯火通明。

顾不得其他,直接叫门,并且打电话直接把村支书给叫了过来。

为何?

因为这剩下的一个人,也死了。

人死得也不算自然,面上带着惊惧之色,只是场面一点也不血腥。

王曦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个局面。

他和张小莉互相点点头,和村支书言语了两声,大家一起走出了屋子。

村支书此时估计还不知道另外一边儿也发生了命案,而且还是灭门惨案。现在眼前的事情,已经够得他头痛了。天知道明天村子里又会有多少风言风语传出来。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上面居然还派了领导下来,有两个看上去还有点儿小年轻。他隐隐有些猜测,上面的领导,怎么也不可能大半夜的前来,这事儿又牵涉到鬼神一说,透着股怪异的味道,那说明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儿。但只要他们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这件事儿最后怎么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来。

“你也感觉到了?”张小莉问道。

王曦点点头,道:“虽然没有它们两个的气息,但人却是被吓死的,而且死了之后连魂儿都没有,这事儿没法解释。”

张小莉道:“有一点你漏了,现场虽然没有冥婚新娘和血婴的气息,但却多了一个生人的气息,在村支书来之前,我就发现了。”

“有人搞鬼?”任昱洁问道。

这还真不好说,时间点儿掐得也太好了。而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王曦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忽然,他抬起头,道:“张老师,走,赶快,去隔壁打马湾,小心罗为隆出事儿!”

张小莉转了一下眼珠,虽然不知道王曦为何会有此推论,但事关人命,也不远,几个人御风,十来分钟就到。

这次,他们也是先把村支书叫到了场,再去敲的门。

还好,罗为隆人好好的,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只不过,房间里,还多了一个人,秦大姐。

罗为隆的老娘生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连忙解释道,说这两天隔壁村儿的事儿弄得来人心惶惶,所以,这两天才把秦大姐请到家里面来,图个安心。反正,有秦大姐在,他们倒也的确能睡个踏实觉。

秦大姐自己也道:“哎,隔壁村儿寡妇的事儿,都听说了,虽然他们支书发了话想要压下来,但毕竟隔得那么近,有些嫁到那里去的人这两天也因为害怕,回娘家来躲一躲,哪里还藏得住事儿。要说寡妇也是命苦,想当初我还去给她当过媒,想再给她说一门亲呢……”

村支书见秦大姐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连忙道:“好了,秦大姐,没事儿你们就早些歇息了吧,这几位领导也就是来了解下情况。你也是,跑这里来睡,把你家汉子一个人丢家里啊?”

“他?他还不是害怕,但又不肯一起来,这不,干脆跑回镇上医院去值班去了。”秦大姐道。

村支书道:“让罗力管好他的嘴,就他嘴大,这要是还跑回镇里再这么一传,成什么样子?”

秦大姐立刻打包票,道:“罗大哥,你放心,我那口子怎么说也是个医生,还是正统医专毕业的,这种事儿又怎么会乱传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运气

王曦没有想到来的当天,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事情解决了。

在打马湾等了一会儿,先等到善后的兄弟,简单交接了一下,重点讲了最后两个疑点,说还可能有人在藉此机会捣鬼以及寡妇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也就要了辆车,回去了。

反正这个时候,找寡妇的遗体这事儿,一点也不危险,就是累了点儿。

这夜路开起来是麻烦一些,不过当开了眼窍之后,就不一样了,灵识铺展过去,前方视线畅通无阻,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倒也方便。

等他们回到里七院,这么一传,顿时就炸开了锅。

这可是血婴和冥婚新娘啊!

居然最后是在半分钟之内被王曦给击杀了!简直不可思议啊!

不过学员们倒对他普遍比较服气,因为王曦之前曾经在砍飞尸的那个荒唐夜晚展现出了他的实力,至少是现在的他们无法企及的。

上一次去捕获两名人类进化成员的那种,严格来说,还是算实习的一部分。所以,这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曦出的第一次任务。

经过了一个上午繁琐的手续之后,他觉得困极了。

里院普遍文书记录就差,里七院这个充满着战斗气息的队伍就更不要说了,可偏偏手续还多得不得了,搞得很正规似的。张小莉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了两句,说里七院的文书,在所有的十座里院,都是最差的。但是院领导却不从根本上找原因,以为是制度上的问题,所以弄成现在这个畸形的样子。

王曦当然不会去过问这个“院领导”指的是石建泓还是黄义歆,又或者是其他什么阿猫阿狗,反正他在这里又呆不久,等半年一到,拍拍屁股走人,里七院又管不到他。

他回到寝室,两位师兄也没来打扰他,就让他这么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八点,然后被一阵香气给勾醒了。

起来一看,两位师兄正在摆碗筷,嬴莹师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床旁,手里拿着针线,在替他修补白大褂,昨天夜里那一架打得,白大褂有些地方被磨破了。小一正在指挥着程鹏师兄洗什么东西,好不热闹。

见王曦醒了,嬴莹停下手中的活,道:“醒了,小一师妹闹着要吃火锅,说给你庆功,柳师兄也找了个由头,出去买了点儿酒回来,你先去洗把脸,这衣服我明天再给你送过来。”

王曦懵里懵懂地起了床,抠了抠头,道:“这还能喝酒啊?”

嬴莹道:“柳师兄请示了医教部曹主任的,也没买多少,就算把我和小一师妹加起来,我们六个人,一人也才250毫升。”

王曦默默点了点头,向卫生间走去。

地方又不大,他们又没有在外面的公共套间弄,所以显得还是有点儿拥挤。

小一看见王曦走了过来,立刻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一个起跳,直接像只壁虎一样,粘在了王曦身上,道:“喝!你晓不晓得你好厉害!我先都还不晓得,后来才搞清楚,原来那么凶险!连任昱洁都说了,要是没有你,他们就只有苦战了!”

王曦下意识地托住小一的屁股,然后把她给放了下来,道:“这你都相信,张老师可是副主任医师哎,怎么可能苦战,我给你说,就算没有我最后那两下,他们也绝对没有事儿。”

大家一听都来了兴趣。

王曦道:“我也是后来等张老师把青山给撤了,才发现的。我是一直都很奇怪,凭着她的修为,一只手操控着青山,就已经够了,另外一只手,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我相信,要是她来抽冷刀子,时机把握上,绝对要比任昱洁好得多。后来才明白,她另外一只手一直掐着一张表。就是上次楚江王给她的那张表,这可不是祭表,而是魂表,上面有着楚江王本尊的一缕残魂。这要是放出来,那估计就往那儿一站,寡妇母子哪里还敢动弹半分。估计不到最后时分她不想用。哎,楚江王殿下的魂表,就靠这,张主任一辈子便都是平平安安百无禁忌了。”

“贵不贵?我们什么时候也去买一张?”小一问道。

王曦好气又好笑,道:“不贵!”

小一低头思索起来,喃喃道:“这么好用,又不贵,真不符合价值规律。”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思考,开心道:“快快快,大家坐,大家坐!柳师兄,快给大家……哦,不,给王曦说一下,这一顿是谁请的!快呀!”

柳瑗心领神会,微笑道:“小师弟,这一顿,是弟妹……呃……是小一师妹掏腰包请的,当然了,酒是我出的。”

“可乐也是我买的!”小一补充道。

王曦干巴巴地道:“谢谢啊,让你破费了。”

小一挥挥手,道:“还是柳师兄你来说,你会讲一些。”

柳瑗道:“你能平安回来,还表现得这么不错,我和周师兄都很高兴,小一师妹提议,大家吃顿火锅,一起庆祝一下你首战告捷。本来是想去外面吃的,但是小一师妹觉得还是自己弄更有意思,不要看这一桌,算下来,比外面去吃还贵。另外呢,就是想这几天没什么事儿,大家放松一下,一起去周边逛一逛,云南这边儿有不少美景,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和周师兄还有程鹏,我们三人,每次留一人下来,毕竟还有那么多学员要看着。”

王曦惊道:“这都行?”

这简直反差太大了吧?

中午他还在吐槽人家里七院的制度手续有些繁琐,晚上的时候就发现有些水得不像样!

“行,怎么不行?不过就是要保密,对上面,我们是要去请假的,对同学们,就要说你大战了一场,要休息,这点,没人会说闲话的。一切以实力说话,一切以战绩说话。”柳瑗道。

“那……那万一……曹主任不批呢?”王曦问道。

他们来里七院学习,名义上的直接领导,自然是医教部的主任曹博。

“师弟,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当得知你们反馈回来的消息,居然是冥婚新娘加血婴的时候,这边儿都是什么反应吗?”柳瑗问道。

“什么反应?”

“以打马湾为中心,方圆六十里的土地全都得到了命令,不要命一般地往你们那边儿赶,要不是你们动作快,估计就能遇上了。知道谁下的命令吗?是师傅和七院长。这些土地平时养着没觉得什么,可真要有个什么事儿,他们绝对是最快的。”柳瑗道。

“土地公?地缚灵?”王曦知道,所谓的土地,不过是一些地缚灵而已,因为某些原因,地府暂时没有收他们,平素主要为里院服务。

柳瑗点点头,道:“所以,你觉得曹博主任,会是那么不会做人的人吗?据我所知,师傅现在可高兴了。”

“我来我来!”小一又开始准备表演赵竹仁和常玉的对话了。

“玉儿,听说了吗?王曦他……”

“嗯?为什么小一没去?”

“呃……可能是担心她的安全吧?她这不是才被杨禄明他们给掳走,估计还有点儿怕吧?”

“意思是,小一比不上王曦?”

“哦,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多半是周柯和柳瑗两个臭小子干的好事儿,没轻没重的。”

“哦,对了,你刚才问我听说王曦什么事……”

“没什么,没什么……”

王曦有些无奈地看着小一在那里忙的不亦乐乎,连忙去接过两位师兄手中的碗筷,帮着摆了起来。

他看了看嬴莹,这种小范围的聚餐,估计师姐才会现身吧?要是真的去外面热闹的地方吃饭,她还真不一定会去。

柳瑗笑呵呵地把小一给按到了座位上,大家依次就坐。

“可惜了,错过了,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土地。”王曦看着锅底下那一张黄色的火符,心想,怪不得这桌贵,光是这锅底下面的东西,就是一百元了啊。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你猜后面土地发现了什么?”柳瑗问道。

“还用说吗?寡妇的遗体呗,他们一出马,哪里有点儿阴气,一眼就看出来了。”王曦用勺子捞起两块火腿肠,给周师兄递了过去。

柳瑗继续道:“是,但还有其他的,知道吗?秦大姐有问题。”

“什么?”王曦停下了动作。

周柯接过勺子,也接过了话,道:“严格来说,应该是秦大姐的老公,那个医生,罗力,有问题。现在人正在里七院呢。现在再想一想,老婆会走阴,老公是医生,这个组合,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后来六扇门多调查了一下,罗医生招架不住,就全抖了出来。他自己本人,并不知道是服务于人类进化,不过从他的描述中,出入不大。据此,我们大胆推测了一下,是不是只要有我们驻外办的地方,就会有人类进化的影子。于是今天先初步筛查了一下,收获不小,十座里院的辖区内,至少找出了一千多名和人类进化有关的医生来。”

大家都没什么反应,估计是都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

但王曦却有些不敢相信,见大家都很淡定地举起杯子,也只好举起酒杯和大家碰了一下。

“白酒啊!”王曦感到口中一阵辛辣。

“你觉得呢?不然师姐为什么会说250ml?你听说过啤酒按毫升来算的吗?”小一豪气道,一口就下去了杯子的五分之一。

王曦连忙喝了两口可乐,道:“师兄你继续。”

周柯道:“因此,我们这才觉得对人类进化的评估,有些严重不足。不过也奇怪,这些外围的医生,也不全都是灵识觉醒了的人,有的甚至十分普通,而且手上其实也没犯什么事儿。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里人,或远或近,总有人觉醒了灵识。就比如说秦大姐这种情况,一旦有什么灵异的事儿,他们是能够知道的。”

“那人类进化让他们具体做些什么呢?”王曦问道。

“也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也就是让他们提供灵异事件的线索而已。然后我们再反过头来着查,就发现问题了。我们以前一直觉得,很多灵异案件,其实只是普通的案件而已。可这下再来查那些被判定为伪案的事件,就有一些疑点了。有些事情已经有着非常明显的灵异特征了,却依然被判为了伪案。”周柯道。

王曦问:“哪里出问题了?”

周柯道:“翻翻卷宗,再去查当时的出勤记录,又没有疑点了,因为那些所有的符合的诊断标准,在出勤的时候,全都消失不见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曦举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稍一思索,有些不敢确定,道:“人类进化……在帮着消灭灵异案件?”

周柯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有呢?”

“人类进化有一个类似于执行部的机构!!!”王曦觉得这个推断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就目前人类进化表现出来的水平,要想做到这个份儿上,简直无异于说笑话,

“是啊,只能做此猜测了。但我们却有些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从那些过往案件来看,人类进化似乎还真的没有犯什么事儿,如果说硬要靠的话,那就可能是把事情做得过于干净了,什么也没留下。这点,倒和遗人给他们洗脑的说法比较一致。”周柯道。

王曦想了一想,也明白了。

经他们过手的灵异案件,最后往往都把正主给弄来魂飞魄散,符合遗人的利益。

“那这些医师……”王曦问道。

至少现在听来,这些外院同僚们,基本上都是无辜的啊。

周柯明白他在担心什么,道:“里院又不是不讲理,但查还是要查的,只要没什么事儿,以后重点关注一下就是。反正和人类进化也已经撕破了脸皮,先戳瞎他们一只眼睛又如何。”

大家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聊着。

“对了,师兄,我回来写的报告里面,有一个疑点还没有解决,这第二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张老师说,现场还有生人的气息。”

小一给王曦夹了一块肥肠,道:“快吃快吃,好吃得很!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杨允佶主任,他给我说,歆哥最爱吃肥肠啊,毛肚啊,腰花呀之类的,说如果可以,给歆哥留点儿一会儿打包送过去。”

王曦无奈,这丫头,估计刚才的话,就一直没听吧?全部在认认真真地下菜和给大家夹菜,而且他发现了,她给嬴莹师姐夹菜夹得最勤!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强行把别人催胖!?

周柯道:“这事儿啊,罗医生跑不脱的,据秦大姐的口供,他当晚应该是会镇上值班去了,可后来土地们来了之后,在村儿里把他给揪了出来,具体的,应该有结果了,只是院里没公布。来来来,大家再一起举杯,庆祝一下。”

王曦再次举杯,他没想到自己随便出个任务,居然都能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不知道该说自己的运气太好,还是人类进化的运气太差。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挺高兴的。

这人嘛,有了些成绩,稍微膨胀一下,是可以理解的。

再加上有了酒精的作用,更是如此。

他突然想起,哟呵,老子也是身家百万的人了啊。

“师兄师姐,走!这几天的旅游,我包了!”

暴发户一般都是如此……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保护对象

杨禄明匍匐在最前方,唐否在他身后,紧跟着的便是一众门人,清一色的跪在地方,一动也不敢动。

“陛下,臣没有想到您会光临寒舍,实在是……”

中年帝王走到杨禄明的身前,随意道:“朕把你在山门处的人扣下了,不让他们通报,起来吧,你这里虽然雅静,但有些冷。”

杨禄明赶紧道:“陛下里面请。”

说完,连忙让下面的学生进去收拾,煮好茶水伺候。

“不急,前些日子,听唐否说,你这小楼前面儿,有块空地挺宽敞的,成天在宫里闷着,有些不自在,走,过去瞧瞧。”皇帝对着唐否招了招手,后者连忙前去引路,杨禄明只得点了两三个比较机灵的童子跟着。

唐否道:“陛下,就是此处,养伤那几日,我得空,便会到此处坐下歇息一会儿,本想让人修一套石桌石凳,可家师不让。”

中年帝王爽朗地笑了起来,指了指杨禄明,对着唐否道:“杨卿就是这样,说话做事都小心得很,你当他的弟子,可别学着他那么无趣,将来等朕大行之后,就要靠你,来辅佐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杨禄明立刻道:“陛下万福,正值壮年,万万不可谈山崩之事,不然臣等可就惶恐了。”

中年帝王道:“看见了吧?就是这样,烦得很。唐否,你身子好些了吗?”

唐否回道:“陛下,夺舍成功后,倒没什么后遗症,只是被张吉近距离印了一掌,有些疼痛罢了,家师已经检查过了,皮外伤,不碍事。”

中年帝王点点头,道:“这趟差事儿,朕想过了,你办得不错,是朕在策划上有些急了。你看这块儿地怎么样?朕让人用上好的石料给你修一套桌椅。”

杨禄明再次接过话来:“陛下,臣等有罪。是臣等执行不力,怎么会是陛下的安排有误呢?而且,这石桌一事,更是不可,如此……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坐在这里的人,岂不是用一种俾睨天下的姿态,俯瞰皇宫!?

“朕才没那么小气!真要依你那一套,要不朕拿皇宫和你这山中小楼换?只不过,上朝的时候可就苦了你们了,得慢慢爬,哈哈哈哈。”中年帝王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自己皇宫的所在,玩笑了一句。

虽然知道他是在玩笑,可杨禄明却不能当玩笑来听,只得古板地道:“陛下如果喜欢,这山中小楼微臣便献给陛下,之前曾经在皇宫外的御道上,看上了一处宅子,臣过些日子便去盘下。”

中年帝王想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对周围道:“看到没,连杨卿也会变着法儿向朕讨要东西了。6迁,朕记得那宅子是已经致仕了的贺工部的府邸,杨卿你去盘宅子,这不是抢吗?算了,不过玩笑一句,你也当真。哎……”

杨禄明听得帝王一声叹息,立马道:“陛下可是有烦恼之事?”

中年帝王道:“除了烦你,还能烦谁?你带回来的那些书好是好,也让大家都长了不少见识,可也把华夏古代官场上的一些不好的风气,也带回来了啊。这些,杨卿没有想过吗?”

杨禄明心中一凛。

果然,高高在上的帝王看事情的角度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他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些书中,有不少都牵涉到了帝王之术,这在现在的华夏成为畅销书自然没什么,可要在这里,那可就是绝对的禁书了啊!

想到这里,他额头上又开始出汗了,“扑通”一声跪下,却不敢说半句话。

皇帝摆摆手,场间就只剩下了几人。

“诸皇子生隙,心思都多了起来,可别江山没打下来,先内乱了啊。”皇帝继续道,目光一直盯着皇宫。

杨禄明道:“陛下……诸皇子……兄友弟恭……勤奋苦学……陛下又生龙活虎……必定会开疆拓土,成就霸业。”

“哦,你倒是说说,这几个皇子当中,谁最像朕,朕又该立谁当太子?”中年帝王转过身来,看似随意地问道。

唐否和6迁立刻躬身行礼,迅退下了。

这要在以前,杨禄明估计张口就来,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偏不倚。但此刻,他却不敢了!

“这……这是陛下的家事……微臣怎敢妄言……”杨禄明结巴道。

“家事?可华夏的史书上,皇帝的家事,不也是天下事吗?尤其是立储一事,不也是臣子们最爱偷偷摸摸干涉的吗?哼,一群不成器的东西,就这点儿山水,也看得上眼,要来争一争!”

杨禄明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只得道:“陛下圣明,但立储一事,我朝历来是由帝王钦点,从不受人干涉,也更无后宫干政先例。所以,此事臣不能妄议。”

帝王转变了话题,道:“选个日子,把唐否送进宫来吧,让他和皇子们一起熟悉熟悉也好,将来总是要做搭档的。”

杨禄明再次道:“是,陛下!不过,‘搭档’二字不敢当,只是尽心尽力辅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诸葛武侯,《后出师表》?”

“陛下过目不忘。”

“呵,那《三国》看起来头疼,就记得那么几个好玩儿的地方。”皇帝以手为笔,虚空写了“尔虞我诈”四个字,经久不散。

杨禄明趁机问道:“陛下,那这书……以后……”

“还是送来吧,明过了是清,对吧?”

杨禄明道:“是。”

君臣相视一笑,很有默契。

杨禄明知道,从此之后,这外来的书,就只能给帝王看了,甚至自己的弟子,也不能传授这些了。

哎,可终归还是要让人出去行走的啊,这些人出去了,总会看到华夏的山水,接触到华夏的历史,那种知识和见识储备不断提升,所带来的一种畸形的优越感,即使是自己,也无法抵抗啊。

中年帝王双手负于身后,衣袂飘飘,看着这眼前的景色,突然道:“杨卿,我们国土现在有多大啊?”

“回陛下,差一点儿,到十万平方公里。”杨禄明恭敬地回道,虽然他知道,这个数字对于身前的帝王来说,肯定是了然于胸的。

“果然还是小了点儿,不过我就这样躲在这山水之中,还断不至于被里院的人追到这儿来打吧?”帝王道。

杨禄明再次跪下,道:“陛下,是微臣贪生怕死了!可……可……”

自己当着那么多里院医师的面,用出了那一招,已经算是泄了密了。

现在,里院肯定对这个招式很感兴趣!

这一群人,除了打架猛之外,搞学术也是一把好手。

以前他们是因为缺乏很多已知条件,没有办法对此进行研究。可那天,现场还有那么多巫啊!

再给他们一些时间,搞不好他们还真的能把很多东西给搞清楚!

“我朝传承至今,好听点儿的年号谥号都用来差不多了,庙号的话,朕还没这个胆子。朕现在有这个长端,都已经算不错了。别的不求,只要以后朕的号能有个普普通通的‘惠’字,就行了。”

杨禄明知道长端帝其实还是在说刚才的事儿,道:“陛下,如果只有微臣或者否儿一人,微臣绝不苟活,可我们师徒二人均身陷险境,实在是……”

长端帝道:“你们师徒俩一起没了,那朕也就只有跟着抓瞎了,你的那个女弟子,还差火候啊。”

杨禄明道:“陛下谬赞,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福分,相信即使没有微臣,陛下也一定能完成这不世之功。”

长端帝道:“是啊,准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在我这儿,那个什么……量变引起质变?”

“是这样说的,陛下。”

长端帝叹了口气,道:“可惜啊,聂烽居然自己跳了出来,最近没有联系上吗?”

“陛下,自从他叛出里七院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其实微臣也不知道,原来那人,居然是聂烽。不过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所有的一切,也就对得上号了。实力强劲,善于潜伏伪装,人在里三院、里七院、里九院这几座里院之内,有着主任的职称,能接触到一些核心机密,而且和里七院的副院长黄义歆私交甚好,也能够获取一些他本不够层级接触的讯息。”杨禄明道。

“朕反复推演了几遍,这个计划我族本就计划了千年,即使现在没有他,也依然能进行下去。只是现在他人不在,朕总觉得哪里不对。谋划了这么久,快到最后的时候,他居然主动放弃了?”长端帝道。

杨禄明道:“陛下是怕他另有所图?”

长端帝道:“杨卿觉得呢?”

杨禄明沉吟了一下,道:“应该不会,关于他的目的,我们也已经推算过无数次了,不可能有比他一开始所说的那个目的还更大的格局了,他所图的,已经是走到了最顶端。难道成为华夏的王还不够?”

长端帝道:“所以这样才让人不安。现在我们的每一步,至少都在按计划进行,只要再过两年,就能进入良性循环。到时候,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将会有数不清的魂魄被我们收割。但是聂烽现在这样,我怕他有其他想法。”

杨禄明道:“难道他又回头了?”

长端帝道:“杨卿你现没有,这次的事,朕感觉里院有些变了。”

杨禄明稍微思考了片刻,便道:“陛下明察,的确如此。在里七院和里十院的事件当中,本来我们的初步计划已经达成,可没料到后续的事态展有些不受控制。在里七院这边儿,我们本来是想抛出一些线索,将人类进化也给丢了,可谁知道那几个国家的巫师势力,居然胃口那么大。而里十院这边就更离谱,本来是想诱导他们将里十院控制起来后,把鬼门关打开,可阴阳师竟然是想要彻底踹开里十院,自己单干。这其实也没什么,最多将错就错,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顺便可以看一下里院大规模作战的水平,上次巫那边儿,没能评估成……”

“可里院的底线依然没变,不管谁惹到了它,都付出了代价。只是,以前的里院,喜欢从存在上消灭对手,不管是肉体还是魂魄,可现在,他们似乎有点儿开始喜欢诛心了。你看不论是桑托斯,还是安井信,现在全都成了里院的附属。五国巫师势力,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会听命于桑托斯,而里院拖得越久,桑托斯就站得越稳。至于日本这边儿,经年积累的黄泉石,几乎被里院给抢夺了一空,元气大伤。一瞬间,里院就将劣势给扳了回来……”长端帝道。

杨禄明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里院的风格,里院一向不是太喜欢动脑子,遇到事情直接开打便是。

现在他们学会玩手段了,学习的度还是如此的快,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偏偏在这个时候,聂烽这个内应拍拍屁股不干了,来个人间蒸,谁都找不到。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接着按计划走,既然里十一院的建立和阴兵借用那个……牛郎……一事无法阻止,那就得就快进度了。杨卿你觉得大概需要多久?”长端帝问道。

杨禄明道:“人类进化成员众多,虽然灵识普遍不高,但好歹均已觉醒,比起普通人来说,魂魄质量要高得多,用以炼魂,效果更佳。只是,他们总部的执行部,还是有很多高手,这些人,就看陛下如何决断了。”

“如果朕通通不要呢?”

“那一年的时间足够了,里院已经盯上了人类进化,我们只需要再加一把火,让人类进化的人觉得,即使是战死,也要魂飞魄散的死,就行了。”杨禄明道。

里院每年,每个人,地府都会给三个指标,允许他们将敌人给弄来魂飞魄散。

里院一般来说也不会去踩这个红线,基本上都不会标。

可如果自己这边儿有意把战事扩大,弄来更为残酷血腥,相信里院一定会上钩的。

只要人类进化全灭,那么这些魂魄便足够了。

至少第一步,足够了。

“行,具体的,杨卿你去安排吧。对了,那个张小一……我听唐否说,她的灵魂有些干净啊……”

杨禄明听闻此话,本以为帝王是在问罪,但现不是,于是道:“这个,微臣也拿不准,陛下如果实在……”

陛下已经两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张小一了,什么意思?!

长端帝摆了摆手,道:“杨卿误会了,朕没那些心思,朕是想,她会不会是第一世为人?”

杨禄明猛地抬起头,睁大着眼睛,良久,竟是失态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然后,立刻低下头,道:“不!是陛下天命所至!天命所至啊!!”

长端帝面露微笑,道:“从现在开始,张小一列入重点的保护对象。”

杨禄明道:“遵旨!”

长端帝似乎心情很不错,又看了两眼山下,这才转身,准备离开,可见杨禄明在那里依然没有动,于是问道:“杨卿可还有事?”

“陛下!微臣在想,仅仅保证张小一的安全,还不够。我们要对她周围的人下手,要让她感到绝望,感到痛苦,痛恨整个世界。”

长端帝抬着头,想了一下,道:“杨卿想问题,的确比朕要快一些。所以啊,要是以后再有遇到危险的时候,保命第一,朕没你可不行,哪怕族中的秘密暴露,你也得给朕活着回来。再说了,一两年的时间,朕还不信里院能把这里面的秘密给吃透。好了,走了,不要送了,麻烦,还得下山去。”

杨禄明跪着恭送帝王,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准了,还是没准。

张小一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张吉,陈敏芳?常玉?不行,这几个人点子太硬,不太好动。

王曦?

还有没有什么人?

“去,把张小一平时身边比较亲近的人的资料,都给弄到手。”杨禄明对一旁的童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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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

大概在十月的时候,便上架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发布Vip章节,当时想,还差一点儿,就百万字了,过了百万字再说。

等到了百万字,又发现,咦,刚好到了一个小高潮,那样有些不好吧,又继续发。评论里也有问,为什么不发收费章节。

我说,因为这部小说,最先开始,就是在医疗圈子中流传的。医疗圈子,相对比较封闭,有什么消息,也传得快。同事们,实习生们,同门师兄弟,师姐妹,以及师长给面子,一个科室又一个科室地帮我宣传。我就说,发了收费章节,主任和上级医师要打我。当然这是玩笑话。我是骨科的,他们打不赢我,估计除了文中的杨允佶主任外,其他人都放不倒我。

有一次,一个以前带过的实习生,很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给我说,柳师兄,我考过执业医了。我仔细回忆,呀,带她,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啊。转眼间,小姑娘就通过执业医,能够独当一面了呀。然后她说,上次你给我推荐的小说,我正在我们医院帮你推广呢。我心里赶紧默念,你们医院可一定要是个大医院啊。于是我问,你们医院多少人呀?她说,一个县医院,有七八百。我心想,满足了满足了,自己带的学生,自己知道,长得又可爱,嘴又甜,至少应该能帮我拉个一百人吧。

后来又过了两个月,她说,已经让三四百人加入书架了,但是在追的,只有年轻医生和护士,那些主任们,没时间看!

我贱兮兮道,让各位主任们打赏不就行了吗?嘿嘿,还是玩笑。

我连连道谢,这也很不错了啊。我又不和大神比,阅读圈子一开始就很窄。人家凭一己之力,就帮我拉了三百个收藏,我很珍惜。

后来,在医疗群里,有个同道说,看了那么多灵异小说,就你得最不合格!

我一听那还得了?

这可是一个圈子的同僚啊,是可以撸起袖子怼回去的啊!

但还没编好怎么还击。

他就说了。

你在打着灵异的幌子,写感情。

我一下子就泄气了。

被人看穿的感觉,不爽。

他说:“从你的书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些许代入感和感慨。那些年少时曾经的不得意和长大之后的不得已,都让我觉得,好像又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面活了一遍。我一直以来,都喜欢看爽文,但这次,为你这个废柴主角打call。他不完美,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普通得就像曾经睡我上铺的那个哥们儿一样,也平凡得和曾经的以及现在我一样。其实我很想看王曦超级强,动一动手指,敌人就被打来吐血。说一句话,便有无数高手为之效命。可那样,爽是爽了,却不是我了,也不是王曦了。我想要当王曦,可是我却讨厌王曦。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活成了年少时曾经讨厌的那个人了吧。”

这里面,最让我感触的,就是最后的那句话。我失去了反驳的欲望,说,我只能当你在夸奖我。

他反问,不然呢?

还有一个同僚,应该说,曾经的同僚,他说:“看了你的简介,没想到,原来你和曾经的我是同行,也是个医生,只是我后来受不了这份苦,及早地跳出来做生意去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一部灵异文,可通篇看下来,我却觉得在讲感情,讲亲情,讲爱情,讲兄弟之情,讲传承之情。总是让我不自觉地陷入回忆。去想,曾经在我身边,原来也有那么一群人,可是,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给弄丢了……”

可惜当时估计在手术,没来得及回,后来居然忘了!很是觉得对不起。现在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检索了几个关键词,才算找到。

我也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觉得有些道理,但感觉又不是。每个人的故事不尽相同,我无法判断。我只知道,把人弄丢了,是件很严重的事儿,也是件难过的事儿……

再后来,终于有同僚说点儿表扬的话了。这些我爱听。

他说,不知道我自己意识到没有,一篇灵异文,被我写来格局很大。

不是讲一个人,而是借主角王曦的视角,去讲十座里院的人,至于主角到底是王曦还是阿猫阿狗,都不重要了。这种灵异文,不多见。最后建议我,改写奇幻架空历史。

我好话听了,后半句没理。

大概在七个小时后,我就会去进行中级职称的述职,所以零点的时候,一直在弄PPT,结果发布新章节的时候,直接就发成VIP了,想撤回,系统不干,我吵不赢它……

一切,缘于偶然。

当然了,这样说,明早起来,面对单位同事的时候,总归还是有个借口吧?

夜深,祝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少年游

丽江!必须要去丽江!

尽管周柯和柳瑗都表示,丽江的确名气很大,景色也好,但不能纯粹为了去而去啊!

可王老板不管,他出钱,他说了算!

医教部的曹博主任当然知道他们是去干嘛去了,不过也乐得做这个人情,而且这是王曦自己给挣回来的。[随_梦]ā

现在阴巫已经被肃清,周边小国全部都在瑟瑟发抖,看桑托斯或者石建泓的脸色,随时做好准备脖子上挨一刀,要说安全问题,倒还真的不用太担心。

杨允佶知道此事后,给了他们一个建议。

可以先去丽江,然后去束河古镇,接着去南诏风情岛,然后是香格里拉和玉龙雪山。这几个点,都有驻外办的同事在,里七院也有产业在景点里面做买卖,有什么事情,倒还能够照应。

对他们几个,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证安全。当然了,王曦的功课不能落下。考虑到他现在的实战水平以及平时的理论知识积累,这点其实倒还不用担心。

反正这一趟下来,走走停停,十天的时间,足够了。

王老板豪气,直接租了一辆suv,准备来个自驾游。

反正他和小一都不会开车,全靠周柯和柳瑗。

两个师兄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突然觉得,其实这样游山玩水,也挺不错的,好久没有这么惬意放松了。

可等车子启动之后,有两个人,就觉得上当了。

柳瑗自不用说,因为他突然发现,不管是嬴莹还是周柯,两个人伤都还没有好利索,不能来给他换手。换句话来说,他得开完全程。于是立刻表示,要不干脆到南诏那儿,就回吧。他知道,南诏是老板夫人钦点了也要去的地方。因为对于小一这个看过《仙剑奇侠传》的巫来说,自然会很喜欢阿奴,即使知道此南诏非彼南诏,可也一样闹着必须要去。另外一个觉得上当了的人,就是程鹏。不是说好了轮流留下来守学员的吗?你们突然搞自驾游,而且一去十天,谁来换我!?

周柯自然坐在副驾,小一和嬴莹在后排,分别坐在王曦的两边,理由是坐中间的最不舒服自在,当然了,话到了柳瑗口中,那便是出钱的是王老板,必须要坐中间,左拥右抱,才能显示出他的尊贵。

自驾游有个好处就是,私密性比较大,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除了柳瑗在开车之外,其他几个居然都没有各自玩儿手机,反而是一路聊天儿,倒也快活。

周柯撺掇着小一唱歌给大家听,说你们不是都能歌善舞吗,来一段儿。

但小一立刻将身份证给翻了出来,杵到周柯脸上,说看清楚了吗?汉族!

不过这丫头经不住吹捧,再加上嬴莹居然也在一旁搭腔灌汤,扯了几分钟之后,居然也就答应了。

小一说,要不我让小红先给大家来一段吧?

柳瑗和周柯一听,都一个激灵。

想起了当初和小一打第一次交道的时候,他们二人在电梯里面被小红给缠上,那瘆人的歌声听得人头皮发麻,都坚决反对。

见大家不干,小一只得自己开始唱了起来。

这是王曦第一次听小一唱歌。

她唱得很认真,小嘴在那里一开一合,小脑袋幅度很小地左右微微晃动着,自己还给自己打着拍子,不时还转过头来看一看王曦和嬴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王曦看着她的侧脸,脸上细细的绒毛,下巴稍微有点儿圆,不像嬴莹一般那么尖尖的,小鼻子翘翘的,齐刘海在随着她脑袋的晃动而摇摆,头顶一个丸子头像个包子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去抓一把。

周柯也从前方转过身来,看着小一。

已经很少有这种娱乐活动了啊,没想到这丫头原来这么大方。

小一唱到动情处,突然两只手伸到了自己屁股后面,摸出了哀木的刀柄和刀锋,麻利地组装起来,然后将手术刀当作话筒,在哪里尽情地演唱。

她唱了几首,全都是老歌,有王菲的《流年》,蔡依林的《骑士精神》以及宇多田光的《siple and lean》英文版,真的没有想到从小在巫寨长大的她,英文发音居然还可以。小一的声音婉转动听,却又很朴素,她不是太会很多唱歌的技巧,连假音都不会,只是把节奏都给踩准了。

连唱了三首,众人纷纷鼓起掌来,就连柳瑗,也用灵识幻化出两只手在那里发了疯地拍手,似乎想借机发泄心中的郁闷。

“该你唱了!”小一把哀木直接怼到了王曦面前,吓了他一跳,人都抖了一下,总感觉那个动作,是要直接捅他一刀似的。

王曦用手轻轻把小一的刀给推开,转移话题道:“小一,这几首歌,你在哪里听来的?”

他觉得,刚刚融入现代社会不久的她,要说音乐的话,首先接触的,肯定应该是当下最流行的乐曲,要不就是当红明星的作品,或者就是一些神曲。可这几首歌,虽然也是佳作,但小一不该有途径接触的啊。

小一又俯过身子,靠在王曦身上,将刀递到了嬴莹面前,意思很清楚了。

她道:“流年啊,流年十二大阵啊,我觉得这首歌就该是麻醉科的内定歌曲。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那一年让一生改变。我最喜欢这一句。至于《骑士精神》嘛,那是因为尘缚刀啊,它讲的就是元朝小公主的事情,而且我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救嬴莹师姐的时候,你就说过里面的歌词,说要让师姐像个骄傲的公主要回家,整装再出发。最后一个《siple and lean》,你忘了吗?我曾经陪着你,看你玩通过《王国之心》。”

王曦示意嬴莹赶快把刀接过去,不然这丫头就一直这样趴在他身上,硕大个丸子头上,调皮地伸出来几缕青丝,在他下巴和脖颈处来回骚动,让他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这丫头,最喜欢的歌……原来全都和自己有关啊……

不,这样说不准确,应该说,这些歌,全都承载着他和小一之间共同的记忆。

嬴莹哪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过歌,但看见小一期待且不容拒绝的眼神,愣了一下,道:“师妹,我用自己的刀吧……”

说完,竟是把娉婷给摸了出来。

当把刀拿在手里,嬴莹才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跟着小一的节奏在走了?

娉婷是整装刀,不似哀木,是锋柄分离的组装刀。

刀身本该漆黑,但估计是在大学实验室里使用了现代工业学,镀上了一层合金,显得银光闪闪,很是精致漂亮。

小一估计已经见过了,没有闹着要看。反倒是王曦,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把由他来命名的刀。

“柳师兄挺给力啊,我就走了一晚上,你就帮嬴莹师姐把刀给炼出来了。这符文……我看……雷系?感觉和师姐你的风格不太符合啊。”王曦道。

柳瑗没回头道:“没我什么事儿,我就在一旁观摩了全过程,一点儿也没插手。嬴莹师妹,是搞外科的料子。”

嬴莹浅笑了一下,见话题被转开了,也跟着道:“王曦,那你觉得,我该蚀刻什么符文呢?”

王曦挠了挠头,道:“感觉总该是风系或者说水系的吧?”

“哦?为何呀?”

为何?

王曦愣住了。

总不能说我觉得嬴莹师姐你比较温柔吧?

“这……这……雷系杀伤力……比较猛……总感觉师姐你不是那种能下狠手的人……”王曦结巴道。

嬴莹笑道:“刀兵本就为凶器,难道还让它柔情似水?”

王曦憨笑道:“是,师姐说得是。”

小一这是插话道:“快快快!你用灵识感知一下,看看这层镀金里面,是什么?”

王曦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放出灵识,包裹在了娉婷之上。

“这……还能这样用?”

在镀金之下,刀身的本体之上,居然还蚀刻着水系符文!

“小师弟果然了解嬴莹师妹啊。”柳瑗道。

他参与了制作的全过程,自然早就知道了这其中的玄机。

“如此说来,这是一把二代手术刀?”王曦问道。

因为他没有发现有任何阴间材料嵌于刀身之中。

“嗯,我不想破坏它的整体性,而且以后三代手术刀会成建制列装的,不会因为我有了二代手术刀就不发给我了。而且……”嬴莹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索着,然后居然又掏出了四把一模一样的刀!

“李悦子真人给的陨铁够大,我炼了五把!”

王曦倒吸一口冷气,这……这算什么!?五刀流?

“这,不会分别叫娉婷一号,娉婷二号,娉婷三号吧……”王曦将所有的刀都接了过来。

嬴莹笑了起来,笑靥如花,似乎是说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道:“因为都长得一样,所以刀柄上都刻有名字。”

王曦仔细打量了起来。

娉婷。嗯。小院花。羽儿。弱水。

王曦看到这名字,不由得也笑了起来,问道:“前面三个名字,我看懂了。这后面两个名字,有什么说法吗?”

柳瑗道:“小师弟,确定你要打听,我光是看那两个名字,就觉得有些凶险,充满着女儿家的心思啊,感觉和不语完全是一个套路的,你要是读懂了,那才叫了不起。”

王曦立刻闭口不言。

他将刀换了回去,岔开话题道:“师姐你这才叫威风,战斗的时候,要是驭刀,简直就是下刀子雨,谁防得过来?”

嬴莹浅笑道:“问题是我控制不过来啊。不要说我了,即使是师傅,或者说常院长,驭刀两把也是极限。再多,人的眼睛跟不上,大脑计算不过来。”

王曦稍一思索,也知道自己说了外行话。驭刀战斗,那可全都是即时演算,哪怕是师傅,估计也只能做到控制两把刀。

小一这时锤了王曦的大腿一拳,道:“好了,别打扰师姐了,听师姐唱歌!”

嬴莹没有想到最终还是绕了回来,有些扭捏,说老实话,她真的不习惯这种场合,可是她却又非常想融入这个她一直很羡慕的小团体。

小一和王曦,他们不也是才认识不到半年吗?就已经和师兄们打得火热了。

她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性情淡泊,不喜与人过于亲近。

王曦见她如此,想替她解围,还没出口,柳瑗又说话了,道:“嬴莹师妹,忘了那天我给你说的吗?都共死过,再同生,其实一点也不难。随心随性就好。不用勉强。”

嬴莹感激地看了柳瑗一眼,咬了咬嘴唇,道:“那我给大家唱一首《心术》吧。”

嬴莹的歌声娓娓动听,如空谷幽兰,用来唱这首《心术》其实并不太适合。

“他曾经固执的等

谁知道浮浮沉沉只剩一个

受损的人生

他一直往前追溯

忘了命运的残酷

那些幸福片段牵牵绊绊

怕一点一点被遗忘”

由于这首《心术》在华夏的医务工作者当中流传甚广,大家都会,于是到了部分,都跟着唱了起来。

“今生的约欠一个再见

伤痕从此不肯复原

如果思念能回收眼泪

时间会不会治愈从前!”

最后,竟然连王曦这种宅男也被感染了,点着头唱了起来。

一路欢歌笑语,像极了古时候的少男少女外出踏青,骑着高头大马,看陌上花开。

嬴莹一边唱,一边看着身旁傻里傻气的大男孩,突然觉得,内心宁静了下来。

真好啊,有人陪伴的感觉。

好喜欢这种感觉。

也好喜欢,这些人……

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啊。

她将身子倚在了靠背上,彻底放松了下来。当了这么多年女神,即使在车上,她也不自觉地会将腰杆挺直,形态端庄。

现在,终于能够脸上带着释然的表情了啊。

什么遗人,人类进化,天道,地府,她多么想统统都不去思考了,只想这样,明明吵吵闹闹,却又觉得安安静静的,一直走,一直走,仿佛永远也到达不了目的地。可是,却又不能不想。

等行程结束,一切又该回到最初。

是矫情吗?

不是,这只是血淋淋的现实。

没法逃避。

既然如此,为何自己不从此过得再洒脱一些?

该来的终究会来,那在此之前,为何不过出一段精彩的人生?

“师姐?师姐?”王曦将思绪飘远的嬴莹叫了回来,“发什么呆呢?”

嬴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很舒服。”

王曦道:“师姐,出来玩儿,就开心一点,你的事情,柳师兄答应过的。你也知道,我两个师兄虽然不靠谱,但既然应下来的事儿,就从来没有食言过。呃……坑我的时候不算……呃……小事情也不算……”

周柯骂道:“你是不是要把所有的情况都排除完?嬴莹师妹,我觉得小师弟说的话有道理,之前我们就说过,你就当出来散心,现在好了,还真的出来旅游,而且花的是地主老财的钱。每天你们就逛吃逛吃,我和柳师弟就是你们的司机兼保镖,你们一家三口……哦,不是,我去!柳师弟你以后少开黄腔,我都被你给传染了!”

柳瑗无辜道:“关我什么事,而且,开车的只是我,当保镖的也只是我,你和他们一样,也只能逛吃逛吃。”

嬴莹认真地点了点头。

“来来来,我们三个还没有合过照,周师兄你来,我美颜都调好了,记得把我照瘦一点。”小一把手机递了过去。

她永远都是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想到一出是一出,其实这样,活得比嬴莹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

“近一点,近一点,至少得把三个人的大头给框进去吧?”周柯接过手机,开始拍照。

小一用手做了个大蜘蛛的样子,放在王曦头上,笑得异常的开心。而嬴莹,只是稍微侧着头,距离王曦的肩头,还有三四厘米的距离,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微笑。王曦是最不自然的一个,表情僵硬,倒不是他害怕小一比划的那个蜘蛛,而是这种场面,实在是过于暧昧了啊。

嬴莹和小一的身上,都有着不同的香味,虽然平时碍于作战条例不得使用香水,但这趟出来,她们也就放开了。

王曦坐得端端正正,两只手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平放在膝盖上。

“王曦,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连累了里院,你们会不会讨厌我?”嬴莹突然出声问道。

王曦没料到她的话题转地那么陡,道:“师姐,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不用我们来回答。即使我才入里院半年,我也知道,里院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连累’两个字。”

柳瑗也道:“师妹,人类进化多大点儿事儿,就算他们有个类似于执行部的机构,也不过一群渣渣。我知道,你拼了命地想变强,就是想手刃仇人,为家人报仇。但就算现在里院已经把事情接下来了,你也不是没有机会。这么大一个行动,里七院吃不下。事情不困难,只是繁琐。到时候,有的是大把的头颅等着师妹你那五把刀去尽情收割。这里就我们几人,要不师妹你先透个底,准备犯多大个错误啊?让师兄我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柳瑗的语气充满着玩笑,但嬴莹却认真思考了一下,道:“我想要加入人类进化……”

第一百二十六章 解开心结

“师妹你说什么?!”柳瑗一脚几乎都要点在刹车上了,还好反应极快,停止了动作。

周柯也盯着她看,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

“嬴莹师妹,这人类进化,是死路一条了啊,不会他们的待遇比我们还高吧?还是说师妹你在里面搭上线了?要是这样,把师兄们也带上,我们去混几个月,赚一笔就走?你可别话只说一半啊。”柳瑗道。

这话听起来就非常不靠谱,小师弟这种没脑子的人说说还可以,嬴莹不该这样,所以肯定还有下文。

嬴莹道:“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他们怎么对我的,我也就怎么对他们,我要进去,凭着自己的实力,能杀多少算多少。师兄你该知道,一旦上了正面战场,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了。”

王曦叹了口气,道:“师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说,只是没来得及,而且我觉得你自己也应该能想通的,那就是……师姐你的家人这笔账,应该算在遗人头上……师姐忘了吗?他们还和薛主任交过手。”

嬴莹突然呆住了,脸上居然出现和小一一般蠢萌蠢萌的表情。

她这才意识到,不管这个人类进化扮演着什么角色,最后向她的家人挥起屠刀的,是遗人啊!

那时她突逢巨变,看到家人全都遇难,还没来得及伤心,又立刻被人类进化的成员给掳走了,虽然后面王曦带着人救援及时,可也一波三折,身心俱疲。

王曦道:“师姐,说老实话,你的这个想法真的……有点儿……不靠谱啊……”

柳瑗也道:“师妹,果然你这个错犯得有些离谱了啊。这倒不连累里院,只是把你自己的前程全部都给搭进去了啊。忘了师兄说过的吗?你以后可是有机会问鼎院长位置的人啊。别糊里糊涂的,这次出来,散散心,好好放松放松,等回去了,找你师傅给你办张调函,暂时借调里七院内科,有什么任务,你也跟着出。我估计,在过年期间,就会有行动。”

嬴莹有些晃神,看她的样子,似乎意识到,敢情自己恨了那么久,竟然是连对象都搞错了。

“为何会是过年?”她只能顺着柳瑗的话往下问。

柳瑗指了指周柯,道:“他说的。”

周柯连忙道:“瞎分析的,没什么依据。不说这个。”

他看嬴莹的情绪有点儿低落,估计一时间脑子有点儿乱,于是道:“师妹,其实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你看就连小师弟这种弱智都能理清,更何况是你呢。不过也不用这样,遗人是很强,但我们已经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线索,总会有办法的。难道说,因为害怕他们,师妹你的仇就不敢找他们报了?就只能去杀杀人类进化泄愤?报仇这种事儿,总还是要讲一个冤有头债有主吧?”

“对!我们里院!专治各种不服!你看安井信和桑托斯,还不是一样的,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六院长和七院长,这次那才叫一个霸气!‘信号不好,没听清。’‘喏,我说的,是这个阴文。’‘我们死了个副院长,你们也得死个副的。’这些台词,我可是拿一个小本本都给记了下来呢。师姐,其实总结一下,我们的劣势已经很小了。“王曦道。

一开始,遗人扶植并诱导出了人类进化,开始杀害外院医务人员。与此同时,撺掇着阴巫进行一系列的活动,很是活跃。而阴巫之祸,已经彻底解决了,现在就只剩下人类进化了。可这个时候,里七院和里十院这边儿又出事儿了,还好里院处置得当。里十院那边儿,伤亡是有些,本部也被摧毁了,但现在已经有人买单,虽然这单买得心不甘情不愿,可实际上又必须是心甘情愿地掏腰包。而里七院这边儿,稍微比较大的代价就是一万具牛郎,还好常玉提出用狼群作为替代品,也算马马虎虎把问题给解决了。

再反观遗人,接二连三地和他们进行接触,里院现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

他们阴阳反转的体质是很特殊,里院也没有研究出个头绪来,但反制措施也已经有了。露凝霜和三代手术刀,有刀有盾,攻守随心。现在只需要像当初去端梁淄市的时候那样,找到他们的据点就可以了。

而有了楚江王和张小莉提供的线索,遗人的据点在小一他们寨子附近的概率比较大。

在得到里院的求助后,六扇门也开始了动用体系内的资源,搜寻可疑的地方。通过里院提供分享的情报,六扇门指出,上次里院端掉的,应该是一个假的梁淄市。而真的,还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考虑到华夏幅员辽阔,这项工作量倒也十分巨大。不过搜寻的重点,肯定在深山老林。

再说实力,杨禄明和六院长交手的时候,的确展现出了极强的战斗能力,撇开他阴阳互换的体质不说,光是能从身法度上和庐天町不相上下,就足以说明他实力不凡,总不能活了这么多年,他所有的心思全都花在身法度上了吧?可从这一次接触来看,遗人折了七八个人在杨允佶手上,仗着诡异的秘法,却全部给杨允佶用以伤换伤的方式放倒,这点可以看出,遗人的实力也不总是那么强悍。

然后把所有目前为止遗人的动作放在眼前来看,就会现,他们没有一次,是敢和里院正面刚的。里院知道,遗人有个大计划,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可总不能偷偷摸摸就把事儿给办了吧?所以,到最后,即使里院依然没有找到他们,他们自己却会站出来。只是那个时候,说不定他们就已经一切都准备妥当。既然如此,那么最好在这之前,便找到他们,或者逼迫他们现身。现在这个情况,一眼就看出来了,遗人还没有准备好和里院打一场正面且全面的战争。但里院不同啊,里院是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硬刚的状态,从里七院和里十院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里院是谁要搞事情,它就和谁搞!

现在,只要把这些事情都给理清楚了,也就不那么不知所措了。

听王曦分析了那么多,嬴莹微皱的眉头开始逐渐舒缓了下来。

其实很多事情,要让她自己来想,她也想的通,只是这段时间的她,看上去心根本就不静,有些胡思乱想。这点大家倒也都还理解,尤其是王曦,更是对亲人去世这种事情感同身受。他自己还好,外婆是因病去世,只能怪命数,可嬴莹不一样,她有需要复仇的对象。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她自己把自己给搞糊涂了,将目标对准了和遗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类进化。

“哎呀,出来耍,你们还要谈工作上的事情。你看上次,我阿爸阿妈和七院长吃饭的时候,人家七院长第一句就是,今天不谈工作上的事。这句话我在好多电视里都看过,觉得可帅气了。从现在开始,统统不许说这些!”小一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对大家说道,像个小老师一般。

嬴莹浅笑了一下,道:“好,不说了。这些我都没有好好想过,今天听王曦和师兄们说了一下,感觉人轻松了不少。谢谢你们。”

柳瑗伸出右手,摆了摆,道:“你不开口,我们也没谁敢主动提起啊。只是今天你这个头开得有点儿彪,我们不敢不接招啊。行了,快到丽江了,赶快导航到住的地方,大伙儿一起搓一顿!什么贵点什么!反正这两天就在这附近转悠,也不用车,敞开了肚子喝酒!一会儿小师弟你负责拿行李,我去和当地驻外办接个头,签下到。”

王曦觉得稀奇,道:“这还要签到啊?”

柳瑗道:“是啊,奉命旅游,行不行?总得要让家里人知道我们在哪儿吧?离开的时候,也一样。”

一行人驱车来到住处,柳瑗一下车就不见了踪影,王曦看着那么多行李箱,最后决定,让大家只带随身用的,其他的,就放在车上。

“王曦,江呢?江在哪儿呢?”小一悄悄问道。

王曦也没有来过这儿啊,琢磨着,丽江丽江,听起来,倒的确是该有一条江哈?

他又去询问嬴莹和周师兄,却得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他心里毛,赶紧把东西拿上,认了房间,等着大伙儿稍微休息了个几分钟,就一起出去散步去了。

这个季节,丽江游客不是那么火爆,一行人就在外面儿溜。

小一最认真,还做了详细的攻略,当然主要内容是去哪里吃!要是她侧重点稍微平衡一下,也不会问出那种问题了。

王曦也不知道到底来丽江是看风景的,还是看人文的,反正和这几个人在一起,走到哪算哪儿,难得的假期。

小一闹着要和大家一起拍摄抖音,要走出那种六亲不认的步伐,因为柳瑗还没有回来,所以让王曦先给她和嬴莹拍一段。王曦本以为嬴莹是不会答应的,但出乎意料,嬴莹只是想了一下,也就点头了。

或许,其实嬴莹和王曦也是一类人吧。

内心总是充满了矛盾,而有的时候却又十分果决,但这种果决能管多长时间,就又不好说了。

就好比王曦,每日刻苦修习,很是辛苦,要说他不想玩儿吗?他当然想啊,当初为了偷懒,可是和两个师兄不断地在斗智斗勇。然而,一旦有事情刺激他了,他就会攒一把劲,等这口气稍微顺一点儿,他就会稍微松懈一点,不过也只是松懈,因为对于王曦来说,任何事情,只要养成了习惯,他就会一直坚持下去。王曦的运气就在于,始终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生,不断地从背后推着他逼着他往前走,让他总是处于一种势头很足的状态。

哎,嬴莹师姐的心结,只能慢慢来,希望这几天,大家一起游山玩水,能让她暂时放下,至少,此刻的她,即使是强迫自己不要扫大家的兴,是装出来的那个样子,她不也正尝试着放松吗?

“要拍可以,但是只能内网啊。”周柯看着小一兴趣很高,在那里不断地教着嬴莹该怎样走出那种感觉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出声提醒道。

“晓得晓得,师傅给我说过的。”小一居然还有些不耐烦,但注意力全都在嬴莹的身上。

王曦和周柯相视一笑。

本来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这里虽不至于熙熙攘攘,却也人来人往,小一倒还好说,本就是个欢脱的性子。可嬴莹不是,她那么矜持,居然会答应在这么多人的目光当中来配合着小一走出这么一段拽拽的步伐来,着实不易。

看着这两个美女不断地在身前来来回回地走着,倒也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多走几次,嬴莹似乎也渐渐放开了,动作不再那么僵硬,让小一很是满意,连连夸奖。

王曦和周柯看了几段配上背景音乐之后的短视频,也觉得颇为有趣。

本来视频又短,不知不觉就可能反复播放了好几遍。

这下,连这对师兄弟也有点儿动心了。

感觉这种步伐,真的挺拽的,又拽又好看,于是也一起参与了进来,开始练习,同时等待着柳瑗。

然而,都过了半个小时了,这四个人的步子都练来完全一致了,还是没有把柳瑗等来。

不过看样子也没什么事儿,周柯感觉得到,柳瑗就在离他们几百米范围内的一家小店里坐着。

于是,四个人就这样充满着王霸之气的一路迈过去。

反正距离又近,循着一线牵走,还能找不到?

柳瑗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们几个,突然从一家风格古朴的小店里探出了半个身子,向他们望来。

只是现实中看上去,缺乏了背景音乐,没有那种震撼的效果。

“柳师兄!你在干嘛!看我们好不好看!”小一大声道。

柳瑗翻了个白眼儿,又将身子缩了回去,和对面的人说:“师兄,就真的不能当没看见我们吗?这里有里五院的人啊,喏,又过去一个,师兄你都看不见吗?我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这里出什么事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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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作妖

“柳师弟,出什么事儿了?”周柯过来问道。

柳瑗道:“师兄,介绍一下,这是丽江驻外办的,康凯康师兄。”

“康师兄好,我叫周柯,我带队,不过没任务,出来玩儿的。”周柯伸出了手。

柳瑗连忙道:“什么没任务!?有任务呢!!”

刚准备挤眉弄眼,但又立马放弃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这种拙劣的掩饰,谁都骗不过。

康凯笑道:“周师兄好,这位柳师兄啊,和我磨了半天的嘴皮子了。”

“我这师弟是这样的,康师兄有事儿直接说,我可以做主。”周柯道。

康凯看了一眼外边儿,连忙道:“都别站门口,进来坐,这两位美女师姐也快请,还有这位师兄也是,里面儿请,吴尧希,快泡几杯好茶,拿好货出来,不是五院儿的。”

王曦听得这个明显要比自己年长的兄弟叫自己师兄,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师兄客气了,师兄客气了,叫我师弟就好。”

这个小店面积不大,大约三十来个平米,有道后门儿,不知通向何处。店里卖的,是一些装饰的小玩意儿,普遍也都不贵,属于那种即使本不想买,但买了也浪费不了几个钱的那种。小店看上去古色古香的,这康凯和那吴尧希也都是一身现代道袍打扮,一看就是文化人儿。店里还有两三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客人们可以在这里小坐。而他们两位呢,有时就和客人聊聊天儿,还免费提供茶水,偶尔倒还是能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康凯看了王曦一眼,也不和他过多客气,做了个请的手势,就把几人全都引进了店里坐下。

周柯拿起茶抿了一口,也不继续问他和柳瑗之间怎么回事儿,反而先打听起来,道:“听康师兄刚才的话,这里五院的人来,和我们待遇还有些不一样?”

康凯笑着道:“刚才呀,我和柳师兄,就是在说这事儿。周师兄你也知道,这前几天的巫师反水一事,闹得来沸沸扬扬,里院也做出了向这边儿增兵的姿态。本来呢,没咱们丽江这边儿什么事儿,可昨天里五院来了一批人,在这儿住下了。这也没什么,兄弟单位嘛,咱好吃好喝招待着不就完了吗?为此,我还专门向本部要了人,毕竟我和老吴两个人招待不过来,平时这儿就只有我们两个。”

王曦道:“康师兄,这里五院的兄弟,来了多少人啊?该不会招待他们……”

康凯道:“小老弟,这倒不会,怎么会让我们自己掏银子呢,都有公账的,我们这是哪儿啊,里七院的地界儿啊,我里七院要是连招待兄弟吃住行的钱都没有,那还混什么?他们来了大概三个小队,标准配置,具体住多久,也没打听,反正手续齐全,既有里五院的公函,还有咱里七院的文书,院儿里也都备着案呢。”

“康师兄的意思是……他们有问题?”王曦问道。

康凯再次看了他一眼,道:“不是。这东西做不了假,是我们里七院的人亲自带过来的,做了交接,人就回去了。但问题是,这些兄弟们来了之后,把这附近的案子全都给揽了过去,吃得那叫一个干净。”

“好事儿啊。”王曦道。

康凯卡住了,望了周柯一眼,后者赶快对王曦道:“小师弟,不是这样的。康师兄的意思是,这里五院儿的兄弟,把案子都给做了,但其实案底呢,还捏在康师兄他们手上。换句话来说,这些人是闲得慌,估计呀,也是对这个差事儿不是太满意,皮痒想找事儿做。如果康师兄他们把这些功劳算在自己头上,人家多半也不会理。”

王曦道:“那康师兄你们坐着等奖金不就完了吗?而且,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算听出来了,先前这康凯和柳师兄磨嘴皮子,多半就是在说这件事儿。

不然人家现在和你废半天话干什么?

康凯叹了口气道:“是,这位小老弟也没说错。但你们也该了解里七院吧,这事儿对于我们来说,科主任可就不管那么多了,只会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别人抢你的事儿做,那是你没有本事提前把事儿给做了。你要是有能力把所有的事都做了,别人自然也就抢不到案子了。”

王曦道:“原来如此,不过听起来,这矛盾也不深啊。”

康凯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矛盾深了?这不正愁吗,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这都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了。最关键的是,我们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在这里呆多久啊。但人家昨天刚来,今天就去问,感觉实在不好。所以,刚才突然看到柳师兄,才想让柳师兄帮帮忙,去帮我说道说道,对面带队的,有个副主任医师,我说不上话啊。柳师兄和周师兄,再怎么也是主治了。”

王曦暗自点头,要是在以前,他是绝对理解不了这种奇怪的逻辑的。但和里七院接触了那么段日子,他对此感触特别的深!

什么都可以谈!但不能抢我的乐子!

也就是,不能来刷我的怪!

周柯似乎也犯了难,道:“可那毕竟是里五院啊,情况特殊,他们抢你们的案子,真要说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啊。”

王曦一听这话,感觉就有些听不懂了,问道:“周师兄,里五院这么拽?”

柳瑗带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王曦问道:“小师弟,里五院在哪儿,你知道吗?”

王曦回忆了一下,却现好像自己还真的没有印象。

里一院、里二院、里三院全部都在蜀渝两地,里四院在西安,里六院在上海,里七院在这儿,里八院在两广,里九院在两江,里十院在日本。基本上,都是在华夏最早期的版图里面。至于后面版图不断扩大的时候,地府已经停止修建鬼门关了。这里五院的位置,还真的没有专门留意过。

柳瑗见他露出迷茫的眼神,很是满意,于是为他解释起来。

“里五院建立的时候,比较早,大约在三国时期。那个时候连年征伐,人命如草芥,到处都在死人,所以地府就又多修了一座鬼门关。你也知道,只要地府敢修,是绝对要被我们黏上去的。于是,这里五院的前身,也就应运而生了,虽然它排号比里三院靠后,可论历史,它要比咱里三院要更久。毕竟,虽然这第三座鬼门关修的更早,可论有规模的前身,却是在明末元初的时候了,就是以前给你说过的乔佳前辈呆过的那个书院。这其实很好想,三座鬼门关扎堆儿,相互之间往来密切,不一定非要在里三院的地方修一座书院,所以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可这里五院的鬼门关不一样,或许是当时地府觉得我们太医院的前辈们实在是太烦人了又不好意思讲,于是这次他们决定来个另辟蹊径,弄了个简化版的鬼门关。什么意思呢?那就是所有的黄泉石都做的很小,很容易拆卸,自然也很容易组装……“

“移动的鬼门关!?”王曦惊叫道。

柳瑗点点头,接着道:“是的,要说地府也不嫌麻烦,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倒也的确有效,好几次太医院的前辈们得到传言说某处经常闹鬼,于是成群结队的赶去,可往往都是扑了一个空。但后来,到了两晋的时候,社会稳定下来了,太医院稍微一展,血脉不那么单薄了,里五院的鬼门关就不是那么容易隐藏了。毕竟人一多,比较分散,到处都可以布控,要逮到他们,就相对简单一些。

“终于有一次,逮了地府一个现行,场面一度弄来非常尴尬。太医院的前辈们也知道人家这样做到底是防谁,而地府呢,总感觉像是做贼被逮到了一样,有些不好意思,总之就是双方都不知道怎么解决。不过,可能地府的脸皮相比起太医院的前辈们来说,要稍微薄那么一点儿,最后解释道,这其实是正在修建的一座鬼门关,没想到还没有落成,他们就来了。这个台阶比较好,双方都赶快顺着说。于是,这里五院的鬼门关总算是定了下来。

“同理,既然这样的招式用过一次了,那地府的人也不会那么无聊,后面再来搞这么一出。于是后面的六七八九十院的鬼门关,全都是规规矩矩的按照以前的规模来修。后来,那么多王朝更替,总会死人比较多,就算有阴兵借道,有的时候,也会造成大量魂魄滞留阳世。这个时候,大家才突然想起,里五院的鬼门关是可以移动的啊,拆卸起来方便,虽然工作量有点儿大,但又不需要太医院来出人,地府那么多阴兵和鬼差,每个人用点儿法术背上个几十上百吨,然后往目标区域赶,到地儿了就像搭个戏台子一般,赶快建起来,把魂魄往里面一送,搞定!”

王曦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简直跟开玩笑似的。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也倒的确符合地府和太医院的风格,严肃认真当中透着一股子神经质的气息。

柳瑗继续:“到了上个世纪的那场国殇,死的人就更多了,里五院的作用就更加明显。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件事儿,那就是里十院在那场国殇中,没有顶住,被日本阴阳师和****联合赶了出来。我们这才现,阴阳师居然也在打着鬼门关的主意。于是后来干脆决定,里五院,就作为里院的一张底牌,四处游走,在每个地方都建立几个据点,让大家落脚,至于真正的鬼门关,到底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据我所知,每隔一两年,里五院的鬼门关就会被拆下来,然后秘密换到另外一个地方。而为了保密,一般情况下,里五院的人也是像游击队一样,散在各地,随意行动。所以说不是他们拽,而是他们比较特殊,里院是允许他们这样做的,或者说,他们的任务,就是这样。”

王曦道:“那还有什么说头,人家是带着任务来的,康师兄你想怎样啊?”

康凯道:“但这次他们没有啊,他们纯粹就是来给我们里七院扎场子的。是做给南洋那几个国家看的。我也没什么打算,就是想能不能让五院的兄弟意识到我们里七院这边儿,其实情况也特殊,也好勇斗狠得很。”

周柯摸了摸下巴,道:“这倒也是,一般情况下,里五院基本上很少往里七院这边儿机动,大部分时间,都是游走在华夏的中部的东部,也可能是和你们接触不多,不是太懂规矩。”

康凯道:“所以嘛,我刚才看到柳师兄,知道是从里三院来的,就估计你们里三院也派人来了,想到让柳师兄当个中间人给说一下,可柳师兄不干啊。”

周柯道:“柳师弟倒没骗你,我一开始也说了,我们没任务。”

“那你们来是……”康凯疑惑道。

周柯道:“散心,请了个年假。”

康凯摇着头感慨道:“你们三院长心也真大,这种时候,都还能批主治级别的年假,要是我们,估计连住院医师的假都批不下来,就算批下来了,也只能在本市活动。哪儿像你们,居然跑这么远。”

周柯笑着道:“不远,开车来的。”

康凯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这从里三院开车来丽江,还不远?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表情就更吃惊了,嘴里念叨着:“周柯……柳瑗……周柯……柳瑗……你是不是王曦!?”

王曦立刻无奈点头,他知道自己有多火。

康凯连忙大声叫道:“老吴!老吴!快出来!是曦哥!”

“哪个曦哥啊?”吴尧希只有声音传来,看样子没有动弹。

“还有哪个曦哥!?内网上只有一个曦哥!!赶紧的,本尊亲临了!”康凯的表情特别激动。

“啥玩意儿!?”吴尧希的声音也不淡定,紧跟着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像膜拜大神一般,围着王曦转圈圈。

两人还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请周柯为他们来了张合影。

康凯道:“既然是赵家军,那事情就更好办了!走,今晚我们摸哨去!晚饭我包了!来来来,都来签个到!两位夫人,别愣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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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摸哨

摸哨?摸什么哨?摸谁的哨?

王曦有些没听明白,不过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周柯的后面把到给签了,将笔递给嬴莹的时候,才发现对方脸上,飞着两抹红晕,赶紧装傻充愣,全当看不见。

一旁的康凯和吴尧希还在那里兴奋,不住地和小一还有嬴莹打招呼。

这两位可也是传奇人物啊,和曦哥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他们这些外派人员八卦的重中之重啊!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小一应该是正宫没跑了,但这嬴莹也不差啊,论模样和身材,甚至要盖过小一一头,而且人气也颇高,又是里三院潜力股薛晨主任的开山弟子,要是以后薛晨走到院长位置了,那么嬴莹可就等同于现在的王弼司了啊,说不定,在三十来岁,就可能以主治医师的职称,领着主任的职务。至于小一,虽然个头矮了些,刚刚一米六的样子,模样不及嬴莹,但走的是俏皮可爱路线,更关键的是,这正宫的后台着实有点儿硬啊。父母就是里十一院的正副院长,两位师傅分别是里三院的前任和现任副院长。总感觉这出戏会十分精彩,让人很是激动啊!

康凯和吴尧希二人都已经在丽江驻外办轮转了9个月了,再呆三个月,便期满回本部了,平时生活太过无聊,全靠水内网,此时见到这些传说中的大神们出现,表现得像是铁粉一般。

不过这曦哥也好手段啊!

居然还能两个都带着出来……呃……散心?

而且,看样子,这两位夫人,也没有针锋相对,火药味一点也不浓啊!

不行不行,这几天得一直跟着这几位。

先不说这几位爷全都是值得巴结的对象,光是在他们身边呆着,说不定就能有无数的第一手资料。

终于,我的帖子也有机会在内网火起来了呢!之前发的那些丽江风景照你们这群凡人都懒得看两眼,这次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干货!

小一大笔一挥,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对康凯道:“快说快说,去哪里摸哨?好不好耍?要不要钱?”

王曦正好想问这个问题,道:“这附近,有敌对势力?”

周柯见康凯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替他解释道:“康师兄说的,是咱们去摸里五院的哨。”

啥?摸自家人的哨?

这是闲得无聊吗?

王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且周师兄是如何知道的?

周柯看了看外面,提议道:“两位师兄,要不咱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地方你们选,我们来做东。”

康凯当然不会拒绝,即使周柯不开口,他也会邀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饭的,要不是见他们全部都轻装简行,猜测到对方已经把住宿给落实了,说不定还会立刻去安排相关事宜呢。

于是随便布了个阵法,糊弄糊弄进来的游客。

在席间,王曦这才了解到,原来,这摸哨,也是里五院的一个特殊的地方。

除了里五院,其余九座里院都是有固定的辖区,彼此之间一般除了人员交流相互走动外,一般都不会越境。就任务这一块儿,基本上很难有什么冲突,而且即使有了,也不会争。比如在交界地带的灵异事件,或者说追杀鬼魂上百里,突然两座里院的人遇上了,这种时候,大家一般都不带商量的,立刻抱成一团,人多欺负人少,先把对方给干翻了再说。反正大家普遍自觉,都不会贪功,那这烦人的文书工作,还不如丢给主事儿的一方去做。而里五院呢,行踪不定,甚至有的时候在七八个省份的据点同时都驻扎着人,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本部。这些人也要出任务出业绩啊,所以就只能在各院的辖区内游走。这点儿油水,其余各院还是分得出来的。但是,有一个问题,每座里院辖区那么大,不能总盯着一处吧?这长期在一个地方不挪窝,虽然对一整座里院影响不大,但对负责具体小辖区的兄弟们来说,就有点儿不够意思了。可大家都是兄弟单位,又不能伤了和气。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兴起了摸哨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当地的里院派人出来,把某一个里五院的驻扎点给摸哨了,那就是在客气地赶人了。意思是,你看下面的兄弟姐妹们都生龙活虎精力充沛无处发泄了,你们看是不是先休息几天,让他们出来活动活动?当然了,如果摸哨失败了,那就说明你技不如人,里五院呢,就继续暂时先帮你们盯着这片地方,怕你们搞不定。

所以,这个摸哨,只针对里五院。至于其他各院,没这个说法。要摸也摸不动!毕竟,其余的各院只有一个本部,在外面的驻外办通常只有一到两个人。摸后者吧,没意思,摸前者,谁敢?

这摸哨也有摸哨的规矩,只能下面的人来做。换句话来说,谁负责这块儿地界,谁来摸。

要是主任院长都来摸哨了,那谁挡得住?而且也实在不像话。

这些,周柯柳瑗和嬴莹,都是知道的。

只有小一和王曦不清楚。

“好耍好耍!走走走,吃了饭就去!”小一来了兴趣。

王曦却在那里犹豫,道:“这……还是有些不太好吧?”

这种事儿,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而且,周师兄和嬴莹师姐,其实都是有伤在身的,小一基本上就是个抓瞎的,而自己,对此事完全提不起兴趣。

“怎么样,周师兄,你管事儿的,发句话啊?你们几位这身份特殊,摸了五院兄弟的哨,人家也不觉得丢了面子,对吧?”康凯怂恿道。

周柯指了指自己,道:“康师兄,我的气息有多不稳,你又不是感觉不到,再说了,万一我们摸哨失败了,这可就不只是丢的我们几个的面子了啊。”

那就是在丢赵竹仁、常玉和薛晨的面子了啊。

“没事儿,我和老吴去摸,这位柳师兄跟着搭把手,还有曦哥也可以。你看小夫人这可是兴奋得很啊。”康凯道。

一旁的吴尧希道:“这可不是小夫人啊,老康别瞎说。”

小一明白是在说自己,道:“就是,我又不姓小,我姓张。”

“对对对,我的意思是你年纪小,不是说排位小。”康凯脸上带着八卦的笑意。

王曦用手抚着额头,感觉头有点儿痛。

“走嘛~又不犯什么法,人家都说了,对吧?”小一拉起王曦的一只袖子在那里甩呀甩,但是却眼巴巴地把柳瑗给看着。

柳瑗自然不怕,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立刻就和小一两个看对了眼儿。

“具体怎么做,我们没有摸过。”柳瑗开口道。

周柯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想说什么,最好还是算了。

哎,本来就是出来耍的,他们要去,也就由着便是。不过是闹着玩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真要遇上个什么,相信里五院的兄弟们也立刻会变成友军,一致对外。

“简单,顾名思义,把他们今晚轮值的人给放倒就行。”康凯道。

王曦愣道:“这还简单?估计交手一个回合,里面儿的人就全知道了。灵识碰撞的那种动静,几乎就等同于哨兵鸣枪预警了吧?”

康凯道:“所以才叫摸哨啊,肯定是不能正面怼啊。得偷偷摸摸把人武装给下了,然后我们叫两个小兄弟过来,替他们值一夜班,这事儿就算完了。”

“刺激!”小一拍手叫好。

但王曦依然提不起什么兴趣,听上去感觉过程挺惊险也挺好玩儿的,但估计也就是十秒钟之内的事儿。

他拉住小一的手,制止了她在那里扯自己的袖子玩儿,道:“那我和柳师兄去搭把手,你只能远远看,行吗?”

“行行行!我保证!”她的小脑袋瓜猛点,反正对她来说,只是图个好耍,又不是一定非要自己上。

就像以前,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王曦身边,看他打游戏,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走吧,周师兄,去看看,活动活动,出都出来了,而且你看,连嬴莹师妹都放开了。”柳瑗对周柯道。

周柯虽然没反对,可也还没点头呢。

“行,注意分寸,别伤了和气。”周柯道。

康凯和吴尧希连忙举起酒杯,道:“来来来,就这一杯,喝多了误事儿,我也不劝,柳师兄和王师弟喝酒,周师兄和两位夫人,就以茶代酒吧。顺便,欢迎各位来丽江做客。”

“哦哟,两位夫人直接干了啊,这……这就……”吴尧希看着小一跟嬴莹豪气地直接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觉得有些吃惊,这小杯子装的白酒,再怎么也有两钱吧?这点儿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两位,看上去不像能豪饮的人啊。

“不好喝!”小一一把将杯子放下,用纸巾擦了一下嘴,立马站起身子,开始夹菜,开始她最擅长的专心致志吃饭。

嬴莹也微微蹙眉,礼貌地点了点头,又喝了口茶。

柳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小一这丫头,神经大条,就不说她了,可嬴莹师妹,居然也对这“夫人”二字充耳不闻?

都不站出来反对一下,说两句吗?

刚才这杯酒,就是冲着这“夫人”二字,才给面子喝下去的吧?

这康凯和吴尧希,一看也是那种在驻外办呆久了闲的发慌那种,不是水内网,就是想摸哨,总之变着法子,也要给自己找事做。今天这饭局一吃,这二位估计也就对他们几个人的关系有了个大概的了解,那王曦携二位夫人同游丽江一事,板上钉钉,明天就可以见报了。

“哦,突然想起个事儿。”柳瑗漫不经心道,“既然你们都认识我小师弟,那也该知道我们来里七院是干嘛的了吧?其实这次,我们是溜号儿跑出来的,但是对上面呢,是另外一番说辞,所以,两位师兄,可千万别把到处乱说啊,问起来的话,可要说我们是有任务,你看我们来也签了到,走的时候也一样,全都走了正常流程的。”

康凯比了个“ok”的手势,他这也想得通,这几位要溜号,估计里七院也不好管,还对柳瑗这个半真半假的说辞完全相信了,甚至觉得自己卖了对方一个人情。

于是,众人吃饱喝足后,在康凯的带领下,又在这附近到处游玩了一番,静静地等到了深夜。

“这摸哨,我们没经验,潜伏偷袭也不是我的强项,至于小师弟,就更别指望了,要不康师兄你拿个章程出来,我们师兄弟照着做就是了。”柳瑗看了下不远处的里五院驻点,就是盘了间客栈模样的旅店而已。

康凯摸出手机,看来早有准备,开始仔细地讲解了起来。

王曦抬头,看向了正坐在不远处的周柯以及小一和嬴莹。

两位“夫人”都立刻对着他笑了起来。

小一伸出两只小粉拳,向着前方的空气打了几拳,在给王曦鼓劲。而嬴莹,只是轻启朱唇,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加油。

王曦点点头,将注意力放了回来。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行人渐少,而且里五院的这个驻点,选择的也相对靠外围一些,就更加的僻静。

“什么人!?”一声轻喝传来,把康凯吓来一哆嗦,连手机都快掉了。

四个人抬头一看,只见小客栈门口,倚靠着四个人,全都盯着自己这边儿,看样子注意他们已经很久了。

要是以前的王曦,肯定是做贼心虚,心里慌得不得了,但或许见过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这种情况他居然内心一点波澜也没有。反正现在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我大晚上乐意在这里遛弯儿不行吗?再说了,搞不定的,不还有师兄嘛。

柳瑗摇摇头,这还怎么摸,按规矩的话,正面怼可不算。

哎,还是太近了些,不过也没事儿,摸不成就摸不成呗,今晚不行,明晚再来呀,反正这里还没有耍够呢。

“哟,老康啊,大晚上的,不去守着你那店,跑我们这儿来干啥?难道是想来摸我们兄弟几个的哨,来来来,你先捆捆诗儿妹妹。”一名里五院的医师看来是认出了康凯来。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一名女医师也站了出来,把丰满的胸脯挺了一挺,那阵仗,即使黑色的洗手衣不修身,也看出来很有料。女医师道:“康师兄~你准备怎么捆我嘛~可别把师妹我捆得太紧了哦~”

王曦听得有些耳朵发红。

柳瑗和康凯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这里五院,四处游走,如论匪气,得排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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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调戏

柳瑗几人站起身来,也都迎了上去。

事已至此,也只好放弃了。

“哎哟~还有个小哥哥呀~看模样,一年级吧?快过来,让姐姐看。”被称为诗儿的女医师说道,酥酥麻麻的音调听着还怪舒服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

康凯也连忙道:“几位师兄,我吃饱了撑的,带个一年级来摸你们的哨?”

“这小身板儿,挺结实的嘛,走,姐姐带你上楼上去玩玩,姐姐房间里,有很多很好玩的东西呢。”诗儿轻轻摸了一下王曦的胸膛,出声道。

“这,这不太好吧……师姐……”王曦有些紧张,来里院那么久,还没有遇到过这种角色呢,而看其他三个里五院兄弟的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

“别叫师姐,叫我诗儿就行~害什么羞嘛,姐姐又不会吃了你~还是说,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一些其他事情?”诗儿围着王曦慢慢转着,一只手伸到了他的白大褂里面。

王曦对里五院的了解,就仅限于之前师兄的介绍,完全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路子。而且,毕竟他们是打别人的主意在先,也不晓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规矩,万一现在其实人家就是在收拾他们了呢?

柳瑗倒无所谓,有些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似乎觉得很有趣,现在这个情况,又不会无缘无故打起来,再说了,真要动手,他也不怵。里五院这边儿,气息最强的,就是这个诗儿,看他们几人的臂章,两个主治医师,两个住院医师,如果康凯和吴尧希不是太菜的话,那他们稳赢。

“怎么不说话啦?还脸红啦?快告诉姐姐,刚才是不是在想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哦~是不是这里人多,不好意思说啊,那走,去楼上,悄悄给姐姐说~”诗儿一边说,一边拉着王曦的衣服,轻轻地往楼梯带。

小客栈不大,是那种老式的木质楼梯结构,往上面望去,黑漆漆的。

王曦心中暗暗叫苦,以前他只是觉得里七院有点儿好勇斗狠,可能比较不好打交道,但没成想,这里五院,随随便便站出来一个,都是这么磨人的匪娘子啊……

见诗儿都已经上手带人了,柳瑗也不好不说话了,道:“这位师姐,别逗他了,这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愣头愣脑的。初来乍到,去康师兄他们驻外办报了个到,吃了个饭,然后便四处走走。这不,康师兄说你们也在这儿,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那么远就被师姐你们现了,佩服。”

诗儿停下脚步,一只手搂在了王曦的脖颈处,另一只手托着王曦的下巴,道:“小哥哥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是不是睡不着啊?走,姐姐上面的床,很暖和,也很大,可以睡两个人哦~”

柳瑗见诗儿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也不生气,这里五院的人,要是三言两语就打了,那也就不是里五院了。

“师姐,你看他那木讷样,经不住你这么调戏的。”

诗儿媚眼如丝,目光流转,望向柳瑗,道:“这么说,这位师兄经得住了?那要不,这位哥哥一起上去,我们聊聊天,喝喝酒,看看这丽江的夜色,也好打这值夜的无聊寂寞时光~他们几个啊,着实无趣,成天就只会讲一些荤段子,师妹我啊,每次都听得面红耳赤,心里普通普通直跳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拍打着胸前的饱满。

“小师弟,要不你就上去陪师姐说说话,我和里五院的兄弟们在楼下坐会儿。既然各位师兄在值夜,也不合适喝酒,咱就喝点儿茶?提提神也好?”柳瑗干脆坐下了,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反正里五院的人,不可能这点儿待客之道都没有。而且现在,他们已经露面了,不可能去摸他们的哨。

王曦“啊”了一声,没想到柳师兄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啊!

诗儿轻轻掩嘴笑了一声,道:“小哥哥,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哦,你刚从大学毕业吧?对于大学生活,师姐我都快记不起来了呢,等会儿呀,给师姐说说你们读书的时候的趣事~”

她再次扯着王曦向上走,可突然,她脸色变了变。

王曦和柳瑗,胳膊上的臂章已经表明了身份,是里三院的。

里三院学院气息比较浓,一般来说,通常都是以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或者老师相称,可这在“师弟”前加了个“小”字……意思就有些让人玩味了。

诗儿转过身,挑眉问道:“原来两位小哥哥,都是有师门的人啊?”

也只有拜进了同一个师门的人,才会这样称呼啊。

这样的人,还是先打听一下比较好,免得到时候惹麻烦,虽然里五院院长张帅风的确很罩得住,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肯定不会管。

康凯和吴尧希,此时正在一边儿尴尬呢。

这大半夜里偷偷摸摸接近别人的驻地,对方又是里五院,自己一行人想干嘛,简直都快写在脸上了,先前的说辞,并不能使对方信服的。要不然,这诗儿也不会故意这么纠缠着在场最弱的王曦不放了。

里七院的确悍勇,可碰上这匪气十足的里五院,总感觉有种软绵绵不出力的感觉。

再说了,人家缠的,可是里三院的王曦,而且自打见面后,连言语上的冲突都没有。

听得诗儿这样说,康凯连忙道:“是啊,这位啊,可就是咱内网上鼎鼎大名的曦哥啊,这位,那就是凶名赫赫的柳瑗柳师兄啊!几位师兄你们说,他们来,我和老吴能不亲自接待着吗?”

柳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无奈地笑笑,看来当初在梁淄市的时候,自己柳瑗小队屠城的凶名,已经传开了。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出名了。我明明是一介书生啊,最好写写字练练书法什么的,搞得我现在像个屠夫似的。

此话一出,里五院这几个都愣住了,诗儿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回去,问道:“那个……曦哥?”

康凯一拍大腿,道:“对啊!就是那个曦哥啊!不管走到哪里,都注定是个拉风的男子的那个曦哥啊!”

吴尧希也开玩笑道:“诗儿师妹,你这今天晚上要是把王师弟给吃了~赶明儿,就去里三院报道,三院长说不定直接给你提个副高了呢。”

诗儿立刻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对着柳瑗行了一礼,道:“里五院内科主治医师魏诗语见过柳师兄!”

其他三人也跟着一起,纷纷行礼。

柳瑗这屁股刚坐下,被这么一搞,不好托大,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同辈,只好重新站起来,拱了拱手,当做一起还礼了。

魏诗语瞪了康凯一样,声音却不似先前那样充满着诱惑气息了。

“老康,故意等着看我出糗是吧?非要等到现在才说!去里三院提副高?搞不好曦哥,哦,不,王师弟的老丈人十一院长就直接过来提我当大巫了呢!”

康凯见气氛不再那么怪怪的了,放松了下来,继续调侃道:“也有可能啊,是薛晨薛主任来邀请你呢。哈哈哈哈哈。”

魏诗语对柳瑗道:“柳师兄,这老康,我们刚来的时候,就被我调戏过,差点儿上钩,这不,还记恨着师妹呢~”

看来这妹子平时候,很喜欢玩儿这一套,明明都已经没有继续扮风尘了,可不知不觉,那语气又有点儿冒头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媚到了骨子里?

王曦听着这些人的谈话,心中腹诽,自己现在到底在内网上是个什么状态啊?

他已经很久不愿意上内网了啊!?

怎么这些人,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名字,竟是连自己周边的一切关系网,都给摸了个透啊!

想归想,他还是很懂礼貌地依次给里五院的几位行了礼,只是行到魏诗语这里的时候,总感觉有点儿不自在。

“师姐你刚才吓死我了。”他赶快跑到柳瑗身边坐下,挨着师兄坐最安全。

魏诗语道:“早就现你们了。”

说完,指了指柜台那边的电脑。

柳瑗笑道:“里五院做事,果然小心。”

既能保持安全距离,又要能观察到这小客栈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人家怎么可能不动用点儿现代科技呢。

“怎么样,现在总该相信我不是来摸哨了的吧,诗儿。”康凯道。

魏诗语道:“行了,信你了,你要真能给赵家军的人安排事儿做,也不至于呆在这儿了。不过,主要还是你的样子过于猥琐,很难让人不怀疑你点儿什么,总感觉你要做坏事一样。”

柳瑗道:“好了,康师兄,虽然和你刚认识,但我已经知道,你啊,不是魏师姐的对手。对了,魏师姐,我看老康的签到本那里,你们可有三个标准小队啊,怎么,要干一票大的吗?要不把我带上,混点儿业绩,过两年好升副高。”

魏诗语道:“柳师兄可别打趣我们这些人了,柳师兄要升副主任,还需要在这里来混业绩吗?”

柳瑗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兄,我也干脆叫你师妹算了,你看,相聚就是缘分,刚才,你还差点儿成我三弟妹了呢。有好买卖,也给师兄介绍一下呀,不亏待你~来,小师弟,刚才你的胳膊在师妹身上蹭啊蹭的,吃人家豆腐,还不赶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什么?

明明是我被调戏了好不好?而且你还无耻地把我给卖了啊!

但他也知道,柳师兄应付起这种场合来,是驾轻就熟的,倒也干脆,道:“诗儿师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估计王曦的模样也着实可爱,魏诗语又忍不住了,道:“柳师兄,你看,他还叫人家诗儿师姐,叫得那么亲热,明明是师姐,总感觉他在叫诗儿师妹呢~”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换掉称呼,道:“魏师姐,魏师姐,说错了,说错了。”

柳瑗继续道:“赔礼道歉,这歉已经道了,礼呢?”

王曦终于会来事儿了,摸出三张银符,恭敬地递到魏诗语胸前,虽然距离还远,魏诗语还是装作被吓了一跳一般,双手抱胸。

王曦心想,真狠!

于是牙一咬,又摸出了一张金符出来。

心中同时默念,老子有一百万,老子有一百万!

“柳师兄,你们这……”

柳瑗直接打断魏诗语道:“师妹啊,知道你们内科符咒消耗大,这点儿,拿去先用着,就别推辞了,你也知道,家师管教甚严,这混小子今天吃你豆腐的事儿要是被他知道了,小师弟估计会被打断三条腿。但师妹你今天要是把这符收下了,到时候问起来,我们可就心安理得的打死不承认了。虽然这样还是委屈了师妹,但师妹你挑的头,就饶他一回,如何?”

柳瑗这话说得很有分寸,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这边儿,但也没有说全都揽过来,留了一点儿在对方,这样一点也不显得虚伪。同时,他刚打听了对方的任务,马上又让王曦赔礼道歉,这符一送,可就把两件事儿给混淆在一起来说了。

魏诗语双手接过符纸,心里欢喜不已,他这种级别,一年也就一张的配额,有时,还不一定是道教的几座庭院出的呢。于是连连道谢,赶快将符纸全都揣进了胸脯里。

“哦,对了,刚才说到师妹你们要干一票大的,是不是真的啊?如果符纸不够,找我小师弟拿啊,你懂的,小徒弟嘛,姥姥疼舅舅也爱,土豪得很。”柳瑗漫不经心的语气又来了,而且还把话题故意往其他地方带。同时举起茶杯,示意大家喝茶。

魏诗语也招呼大家全都围着桌子坐下,和柳瑗轻轻碰了一下,大家一饮而尽。她道:“哎,真的不骗你,柳师兄,这事儿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这次来,是盯上了遗人。”

柳瑗“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这语气简直比我还更要轻描淡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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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为了结婚而做任务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柳瑗问道。

康凯和吴尧希,也都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事关遗人,那么就是所有里院医师都关心的,不分几院了。

魏诗语道:“柳师兄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柳瑗却一反常态,道:“哪里有时间来慢慢说,快点快点,师妹你拣重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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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迷雾重重

“小一!”王曦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简直不敢想象下一秒的画面,他怕小一眼睁睁地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还能有谁出来救小一。

但事实上,还真的有。

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小一的身后,一刀将那偷袭之人扎穿,然后迅收刀,转了一个圈,趁着小一格挡住那人的间隙,将另一个人也斩于刀下,然后双手一挥,两记雷咒印于这两人脑门,直接将灵台给炸开了花。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王曦心中还来不及欢喜,却看清了来人的脸。

赫然便是魏诗霜的目标,杀害嬴莹家人的罪魁祸!

“问下唐否,怎么回事!!人类进化的疯了吗!?靠!哪个王八蛋陷害老子,要是张小一在这里出了事儿,老子讨得了好!?”

来人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手机。

“张小一,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神情说不出来的焦急,那模样,简直比王曦还更要关心小一的样子!

王曦此时灵识外展,自然听得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段林,丽江那边儿,我们对人类进化没有安排啊,出什么事儿啊?”

“赶紧查!妈的!刚才人类进化准备把张小一给杀了,要不是老子手快,现在张小一已经死了!”

“真的!?稍等!!我马上叫人来支援!”

“支援个屁,现在老子简直不知道该帮哪边!人类进化执行部来了三十多个人,围攻张小一他们,赵家军那三个和嬴莹也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让他们赶紧撤!这么大的动静,里五院的援军已经来了!靠!老子鱼儿都上钩了,被他们给搅黄了!”

“段林,你的任务不是杀王曦他们吗?现在还能得手吗?”

“不能!老子现在必须优先保护张小一!倒是人类进化,有可能得手!妈的!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老子的任务是保张小一,杀掉其他所有人,看人类进化的架势,是要杀所有人啊!不说了,里五院的人上来了,再等一分钟我也要撤了,不然就走不了了!”

段林收掉电话,将缚住张小一双手的大手一送,然后把她往前一推,吼道:“人类进化执行部,你们他妈的赶紧走,等着被吃吗!靠!一群垃圾!”

说完,直接纵身,跳下了山坡,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消失不见了。

王曦赶紧冲了过去,抱住小一,关切道:“没吓着吧?”

他倒是看得真切,小一的确没受什么伤,就是怕她胆子小,又给吓着了。

小一这次表现倒比以前好多了,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又要被扛起走了,快去帮师姐他们。”

说完,竟然是驭出哀木,向前飞驰而去。

这丫头向来喜欢远距离驭刀战斗,不喜欢近身攻击。

段林这一嗓子,大家全都听见了,一时之间,都停下了手来。

再看山下,白影闪烁跳动,显然里五院这边的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刚才那个声音,是段林吧?”大家互相收拢阵型,其中一个人向同伴问道。

“是他,次奥,他什么神经病!任务都给他搅黄了!差一点儿,就把张小一给杀了!撤!”领头的一人格挡开小一的哀木,当机立断,带着大家迅后撤了。

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向着柳瑗那边儿冲去。

柳瑗知道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闪身到一旁,却并不是让路,而是和那三人保持距离,然后双手灵力凝聚,看样子是要一个大招的样子。

人类进化自然感应到了这边儿的灵力波动,随意出两道符咒干扰了他一下,脚步未做过多停留。

柳瑗缓缓将两只手伸出,一高一低,然后突然用力合掌,将与君绝与柴扉拍在了一起。

“天地合!”他出一声怒吼。

巨大的灵力波动瞬间自他的双掌之间扩散开来,接着,人类进化的成员感到自头顶长传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肩上有千钧巨石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跪下,这个时候不要说跑,哪怕是走,或者说坚持站着不动,都很困难,有两个体格稍微瘦弱一点儿的,竟然已经直接是趴在了地上,然后“啪啪啪”的清脆声音传来,不知道身上的骨头断了多少根。

“啊~~~~”柳瑗继续大叫,似乎这样对他负担很重,体内的灵力基本上十不存一,嘴角处,鼻子里都流出了鲜血!

周柯闪到他身边,一把扶住脱力的柳瑗,道:“差一点。”

柳瑗有气无力道:“还是失败了,坚持了三秒。”

随着柳瑗这边一倒下,人类进化的成员赶快马不停蹄地撤去,临走时,两枚灵力长枪射出,钉在了先前被巨大的风压给压成骨折的同伴灵台之处,显然是不留活口。

“很了不起了,师弟,是你太傲气了一点。”周柯安慰道。

要是刚才柳瑗的天地合稍微松懈一点,只是以镇住他们为目的,那么应该还能坚持得更久一些,这样,他们便有了时间从身后慢慢捅刀子。可柳瑗却想凭一己之力,将对方全部用风压给压成肉饼,这倒的确有点儿没有评估好自己的实力了。

“没想到,仅仅是这个程度,就把灵力耗光了,简直比金步摇还费。”柳瑗自己盘腿坐在地上,连腰杆都没办法挺直了。

这时,里五院的人,以及王曦他们,也全部都围了过来,几名前去探查尸体的医师,都回来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任何收获。

“不错了,你又不是干麻醉出身的,做到这个份儿上,常师叔会觉得很欣慰了。”周柯道。

王曦和小一都蹲下身在,尽管自己灵力微弱,也开始为柳瑗注灵,不过柳瑗稍微接受了一点儿,就摆手表示不用了。

“算了,回头把这个天地合的阵法抹去换一个算了,符文太复杂,一把刀的刀身根本蚀刻不下,用的时候还需要将两把刀合在一起。而且,还是没有原版的好用,要是我慢慢摆出原版来,估计可以支撑十秒,弄死他们!”柳瑗道。

周柯笑道:“你舍得吗?”

柳瑗也笑了出来,晓得周柯看出来他在那里说话挽回面子,只不过没有明着点破罢了。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冲着这一句,柳瑗也舍不得啊!

里五院的人非常干练,三下五除二就已经把战场给打扫了,这时,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魏主任,谢了。”周柯也挑了块地方坐下。先前的战斗,他其实一直和嬴莹在一起互为倚靠,二人在后来的战斗中均没有斩获,只有招架的力气。

魏诗霜道了声客气,也没有安排人继续追过去,反而是安排了好些人在嬴莹身边。

虽说没能帮嬴莹手刃仇人,但今天这个救援及时的功劳,她是跑不掉了。

嬴莹冰雪聪明,自然想通了这一点,出声道:“魏主任,你救了我们一次,谢谢了。”

魏诗霜道:“我们不来也一样,反正我最后看到的,是你们在撵着他们打呢!”

柳瑗此时道:“人类进化有点儿猖狂了啊,我们还没去找他们,他们居然还找上门来了。”

王曦道:“柳师兄,刚才在那边,我听到了一些事情……”

于是王曦将段林刚才的通话又复述了个大概。

唐否?段林?

周柯陷入了沉思。

什么意思?遗人和人类进化不对付?应该不是,看样子,更像是行动计划不周全或者哪里出了问题,两边儿的任务目标起了冲突。

但是,这其中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段林为什么要杀除了小一之外的所有人,而人类进化为什么就打算一个不留?

可为了保住小一,遗人甚至不惜对人类进化的成员下杀手,这又是为何?

说实话,周柯根本一点都看不出来包括自己在内的一行人有什么刺杀的战略价值。

这人类进化和遗人,本就是一丘之貉,仅仅因为小一,就能让那段林刀锋所指,对准人类进化?

可遗人一向是算无遗策啊,这种低级错误,不要说他们了,即使是里院,也不会犯啊,简直就是糊涂了啊。

所以,肯定有哪里不对,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遗人怎么会关心小一的死活呢?而且居然还有明确的指令,保证小一的安全?

他们是神经病?精神分裂?

前几天打算把人掳走,这下突然又准备供起来?

周柯越想就觉得脑子像一团浆糊,没有丝毫头绪。

别说周柯了,当事情传到唐否那里,再递到杨禄明那里的时候,两个人也是吃惊不已。

他们倒的确安排了段林去刺杀王曦等人,可并没有安排人类进化啊,而且即使有安排,总不可能让任务相互起冲突啊。

在原先的计划里,杀掉小一身边的所有人,让她觉得痛苦、孤独、绝望、愤怒等等一切,然后让这些情绪慢慢地酵,等待着某一天爆出来的时候,张小一便可以为他们所用了。

这次,王曦带着他们出来旅游,本就是一个天赐良机,身边居然一个高手也没有,为了怕他们警惕,是让段林提前到丽江去蹲点,但没想到居然引来了里五院的人。这还不算,居然还莫名其妙钻出了人类进化执行部的人。

对于人类进化,他们更多的是将其往杀害外院医师这条路上诱导,以及让其以地府为假想敌,自始至终,也从来没有向他们灌输直接与里院为敌的这种观念啊!

查了一下,也没有谁下这种命令,难道是他们自己做的决定?

可不对呀。

人类进化和里院即使有过节,那也没有私人恩怨啊。

难道说就因为王曦他们之前的行为,让人类进化也把他们给盯上了?

这就有点儿说不通啊。

而且他们从哪里来的情报,知道王曦一行人要去丽江?

更为关键的一点,动机是什么?

人类进化,只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而已,守着一本胡编乱造的预言之书,一守就是几百年。

他们不可能安排出这次的偷袭的。

那么背后,自然另有其人了。

就好比遗人现在要保张小一,并不见得他们是好人一样,这人类进化要杀张小一,虽然和遗人有些冲突,可也不见得是他们的敌人。

会不会不是冲着张小一来的?

或者说,是冲着王曦去的?

杨禄明摸着胡子在反复思考着。

能与人类进化有联系的,就那么几个人,都没问题,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人类进化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不对!

还有一种可能!

不,两种!

“聂烽……”杨禄明念叨着这个名字。

自从上次消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现身过,可杨禄明知道,他是能和人类进化联系得上的。

“你师妹……”在唐否开口前,杨禄明继续念出了第二个名字。

“师妹?”唐否疑惑道。

聂烽参与了这事儿,他还能理解。

总感觉聂烽现在已经和他们闹掰了,他如果没动静儿,他们反倒还要去猜他到底在干嘛,可一旦他出手,那很多事情就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但是师妹怎么会参与呢?

自从师傅说了不要联系师妹之后,自己可是连句话都没有和她说过了啊。

“你赶快问下她,这事儿和她有关没有?”杨禄明道。

“现在?”唐否疑惑道。

“是!如果排除了她在自作主张的话,那就只能是聂烽了。这点很重要!”

“可是……”

“还没想明白吗?如果真的是聂烽安排的,那么我们就必须要搞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张小一初世为人,对我们有大用!可对聂烽来说,没有用处!他想要的,是成为主宰一切的王,和张小一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除非,他看穿了我们的整个……”

杨禄明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变了。

唐否自然也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聂烽突然跳出来不干了!他看出来了,他们之间的合作,最终聂烽只会得到一个鸡飞蛋打的局面!

所以,现在只要是他们想要做的,聂烽就一定会来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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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一立功

那么现在聂烽到底是知道了多少?

是想明白了我们为什么在张小一身上做文章的原因?

还是纯粹为了和我们对着干而暗中阻挠呢?

如果说是后者,那还好一点,失去了理智的人,反倒一点也不可怕。

但如果是前者,那就需要好好思量一下了。

张小一初世为人,魂魄干净纯洁,如果最后能在计划里用上她,肯定是大有裨益的。但聂烽应该……

等一等!

否儿当时掳走张小一,和她近距离接触之后,才感觉到她魂魄的异样。可那个时候,聂烽已经远在边境那边难,消失来无影无踪的了,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情报的?

还是说即使到了现在,他依然有渠道可以让他保持着对外界的关注?

“师傅,问了,不是师妹做的,她和我们一样,也是不太搞得清楚现在的情况。想来也是,没您的指令,她又怎么会擅自行事呢?”唐否收起电话,对在一旁沉思的杨禄明道。

杨禄明点点头,道:“行了,回山中小楼再说吧。”

……

……

既然杨禄明都想不通,那么里院儿这边就更想不通了。

虽然这次事件是冲着小一来的,可围在嬴莹身边的人却显得要更多一些,魏诗霜本人,更是寸步不离,一直守在一旁。

尤其是当薛晨打电话来关心时,魏诗霜恨不得立马把电话抢过来说两句!

紧跟着,周柯,柳瑗,王曦,小一各自的电话也都开始响了起来。不用多说,自然都是各家的师长。打完了之后,还要交叉打!

比如说,常玉给小一打了电话,说了几句,接下来就会先挂掉这通电话,然后给柳瑗打过去。这会儿,先前一直打不进来的张吉就会打进来关心自己的女儿,接下来,还有陈敏芳……

每个人都忙着在那里接电话挂电话,忙得此起彼伏!

嬴莹第三次挂掉薛晨的电话后耸了耸肩,对大家道:“你们信不信!师傅还有事情没讲完,一分钟之内,肯定还会再打不过!”

事实证明,嬴莹还高估了薛晨,仅仅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薛晨的电话就进来了。

“算了,我刚才想了一下,那个魏诗霜,有问题没有?”薛晨的声音传来。

魏诗霜听薛晨提起自己,而且明显是有怀疑自己的意思,连忙道:“薛主任好,我是魏诗霜。”

“啊!”薛晨叫了一声,显然没有想到还有其他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师傅,真的没事儿。”嬴莹道。

薛晨道:“哎,先前让你接电话设置隔音阵法,也不是让你防着谁,只是想让你多长个心眼儿。那个,魏主任,谢谢你出手相助,你的事情,莹儿刚才已经给我说了,我觉得我应该还是能帮上一些忙,具体的,等有眉目了,我会告诉她的。小徒,就劳烦魏主任操心了。”

魏诗霜连忙激动道:“谢谢薛主任栽培!”

可能薛晨这次打电话就是想让嬴莹注意下魏诗霜,可被人家听到了,只能闲聊两句,草草结束通话。

毕竟,在薛晨看来,这里五院的人,也几乎是和那段林前后脚到的啊。

不过这可能也的确是薛晨有些疑神疑鬼了。

要真的魏诗霜有问题,那么想象一下当时会是个什么局面。

在三方敌对势力的攻击下,王曦他们还有活路吗?

这点其实很容易想通,薛主任也是关心则乱,大家没有笑话她的小心谨慎。

“大家看!真的有日出啊!”小一的声音传来。

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向东边儿望去。

果然,在那里,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冒了小半个头。

难得的好天气啊。

“好慢啊,不好看!”小一就在那里站着,望了不到一分钟,见迟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抱怨道。

王曦有些想笑,走到她身边,道:“你就是耐心太差。”

“晓得,代先生说过我好多次。走,我们快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不要像个闲人一样在这里站着。”小一蹦蹦跳跳地走了。

王曦目瞪口呆。

在场就你最闲吧?!还现了今天有日出可以看!

里五院的这些兄弟姐妹们,估计也是因为擅长野外作战,体能极好,在把现场处理得差不多之后,就组了一个小队,开始沿着人类进化的足迹,追踪了过去。

或许专门学过这方面的技能,几个起落,人就没了踪影,消失在山里。

至于那个叫段林的遗人,由于他是孤身一人,单独行动,追踪起来难度大,而且魏诗霜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派人手出去了,说既然薛晨把嬴莹拜托给了她,她就不能让嬴莹出事。

不过那段林可是和嬴莹有血海深仇啊,魏诗霜不派人去,嬴莹就自己要去。

但奈何在段林最初逃走的第一个山坡那里,她就失去了线索,看上去灰溜溜的样子,回来了。

大概在原地休息了个把小时的时间,先前出去进行追踪的小队便回来了,个个都兴奋异常,说是摸到了别人一个据点。

不过他们都没有动手,连留下来盯梢的人都没有安排。

里五院长期和三教九流接触,做事素来小心谨慎。这个人类进化执行部,是第一次登台亮相,不知道是个什么路子,一上去就开打,着实有些不明智。而且,人数上也不占优。

再说了,这么大一件功劳,自然要头儿魏诗霜来拍板了啊,权当作送给头儿的结婚礼物了。

魏诗霜得到这个消息,稍稍思考了一下,反而望向了周柯,道:“周老师觉得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情报是你们里五院收集回来的,在场的也只有你们里五院人数最多,实力最强,魏诗霜你职称最高,反过来问我?

周柯瞟了一眼和王曦还有小一正蹲坐在地上看日出的嬴莹,心中有些了然,道:“魏主任,人类进化,是院里面了文件要打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诗霜应该能听明白了。

其实,相比起这个人类进化执行部,周柯更在意的是那个叫段林的遗人。

他不仅杀害了嬴莹一家,现在又要来对付他们,而且还必须要保住小一。

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一般的思维,那就是敌人想干什么,我就偏不让你干什么。

但遗人想要保护小一,难道也要和他们对着干?自己动手,把小一给干掉?

这……是离间计?

对呀,那段林若无其事地在一旁打电话,生怕王曦不晓得他是来救小一的,这都不是演技的事儿了,换个奥斯卡影帝来,也一样感觉怪怪的。

呃,好像也不能完全这么想,听小师弟的描述,他当时看上去,是真着急了。而且救小一的时候,也的确是惊险万分,差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事儿想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周柯拍拍额头,停止了思考,把目光望向了小师弟那一家三口。

嗯?

他们三个在做什么?

看日出么?

看日出是这个造型吗?

柳瑗顺着周柯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此时,王曦坐在中间,背对着他们,正低着头。而小一和嬴莹,则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挨得紧紧的,脑袋都凑到王曦的胸前,侧着头,被王曦挡住,只露出小半个侧脸,表情严肃,从那视线来看,她们两个是在盯着王曦的哪里在看?!

晨曦的光辉洒了下来,并不刺眼,王曦三人的身上,就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他们一动也不动,犹如雕塑一般,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那个,小师弟呀,你们……”周柯和柳瑗走了过去,出声问道。

小一立马将头从王曦胸前抬了起来,用手指在嘴巴前比了一个“嘘”的动作,道:“柳师兄,你小声点。”

柳瑗不明就里,也再近了几步,蹲下身来。

然后,均是脸色大变!

只见王曦手中正拿着手机,而手机中正不断地传出人声。

看样子,也不是在打电话呀。

“我弄的!”小一得意洋洋地说道。

话音刚落,就招来王曦用手轻轻敲她的头。

王曦用手招呼两位师兄过来一起听。

“刚才小一被段林抓住的时候,在他身上放了个窃听器,还带定位功能的那种。”王曦小声地解释道。

呵!可以啊!

两位师兄一听也来了精神,立马也跟着盘腿坐下。

五个人,围坐在一起,脑袋瓜全部凑到一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

“之前的,你都录音没有?”周柯问道。

王曦道:“从一开始,就全部已经做好了备份。可惜了,我的手机上,没有对接定位功能,只能回去再弄了。”

“好!做得好!赶快!回里七院!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周柯道。

此事才是事关重大,相比起来,即使人类进化那边儿,完全不理不问,也没有关系了。

小一简直做得漂亮极了!

只要段林带着这玩意儿,那么在他现或者换洗衣服之前,都可以源源不断地为里院提供情报。

虽然监听到的内容,不一定是有用的,但这可是里院第一次反向侦察啊!

而且,通过定位,还可以清楚地了解到,段林到底都去了什么地方。

把那些他停留时间较长的地方全部都给标记出来即可,现在就派人去踩点儿都完全没有必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再按照之前的计划去一路游山玩水了。

不过小一倒还懂事,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因为王曦一直在不断地表扬她,夸她,说什么全靠她了啊,她又立下大功劳了啊,这是至关重要的转折点啊,具有划时代的里程碑意义啊之类的话。不仅王曦,大家就像搞接力赛似的,王曦词穷了,嬴莹接过来继续表扬,等嬴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位师兄又开始来轮番夸奖,弄得跟车轮战似的。有时,表扬的话重复了,居然还会被小一给逮到,说不能和别人说的一样的,要自己想自己的。

不过,只要能把她给安抚住,不吵着闹着要作妖,一切都是值得的。

本来只是需要把监听频率和小一安的定位器的型号编码回去就行了,但是小一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那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下来的时候,拆了包装,让王曦帮她调试矫正之后,就把其他的都甩到一旁了,要找的话,就只能回寝室去找了。

所以,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安安全全地回到里七院。

周柯多了个心眼儿,没有大肆宣扬这件事情,倒不是说他信不过魏诗霜姐妹,而是里五院的人实在太多,他又完全不熟,实在是不敢这么完全不设防。他只是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赵竹仁,说明了以下现在的情况,后者同意他的决定,说会派人来接他们。

赵竹仁的度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有直升机寻到了他们。

而且还是三架!

虽然是民用,但还是看得出来里院对此事的重视了。

来接他们的,是老熟人杨允佶杨主任,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太乐意跑这一趟。

一个带有职务的内科副主任,自然不是魏诗霜这种职称是副主任医师的能够相提并论的,两姐妹都规规矩矩地见了礼,什么多余的问题也没有问,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就那样目送着杨允佶将王曦一行五人给接走了。

“杨主任,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小一倒是什么都敢问。

杨允佶故意板着个脸,道:“三院长给泓哥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在场,问我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还在帮你们打掩护,说你们在演武场练习呢,你说呢!?不然为什么是我来,泓哥一脚把我给踹上直升机的。”

“杨主任,问你个问题啊,我听说王曦就是因为上次给三代手术刀的开提供了个思路,奖励了他一百万,我这次呢?我觉得我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了吧?呃……就是那种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像什么一座里程碑一样,反正就是因为我这一下,从此我们被动变主动,呃……好像是什么,必将在当代的里院志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其意义堪比时信德院长灭阴巫之壮举……”小一开始将刚才听到的那些表扬的话,不管靠不靠谱,反正只要还能记得下来的,都复述了一遍给杨允佶听。

“有!有大奖励!听说人类进化冲着你来的,里三院常院长已经上了飞机,估计等我们回到里七院,她也就到了。另外这事儿,我们暂时还没有通知十一院长他们,如果你想,举手之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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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收获

回到里七院,已经有三天了。

除了小一不是太满意之外,其他四人倒还好,尤其是程鹏,心里平衡多了。

小一认为,定位器是她放上去的,那么她的功劳就该最大,凭什么现在竟然是连窃听到了些什么内容都不让她知道,而且据说已经有好几次针对这事儿的会议了,但他们均没有资格列席。

一般来说,里院的好多会议,不是那种保密级别特别高的,只要你愿意主动去听,不管是去打瞌睡还是混脸熟,或者说是去帮自家主任顶人数签到,都没有人拦着。

本来她还以为,常玉来了会帮着她说话,但没想到,师傅竟然批评了她一顿,当然,事实上是所有人全部都被训斥了一顿,尤其以周柯和柳瑗,被批得最惨。这里面,相对来说,被训得较轻的,就只有嬴莹了。

想当初,薛晨过来看嬴莹的时候,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不过,气归气,毕竟常玉还在这边,她什么妖都不敢作,每天都老老实实跟着王曦一起去上课,晚上见习,空下来的时候,就给大家吹牛,把这丽江之行说得无比的精彩,不知不觉中,还把自己的口才给提高了一大截。到了后来,她甚至还把嬴莹给带上,让她给大家讲冥婚新娘的故事。尽管丽江之行实在短暂,但嬴莹似乎相对以前,要更愿意和大家相处了一些,虽然依然不是太想说故事,还是给小一面子,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些,只是小一似乎讲故事上了瘾,特别享受那种大家围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不断地添油加醋,最后把他们和冥婚新娘的一战说成了惊天大战的感觉,好像她当时也在现场一般,说得活灵活现。

其实,小一的那个窃听器,在他们回到里七院之后一天多,便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传来,不过定位功能还在运转,只能暂时先猜测,那段林把衣服给脱下来扔到了一边儿。还好,那玩意儿防水,即使段林把衣服给洗了,再次穿上的时候,还是能够继续窃听。

但是,这就要看里院的运气了。

除非这个段林是个非常粗糙的人,不然在洗衣服的时候不可能发现不了。

从反馈回来的定位来看,段林在逃走后,便一路向东,应该没有使用交通工具,以十二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行进了大约三十公里,停下来歇息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再次启程,以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行进了一个半小时,最后貌似坐上了交通工具,速度很快,进入了蜀地,然后便再没了动静。

他到了最后的落脚点之后,不到十分钟,便开始有了对话,所以,可以判断此处还有其他遗人的存在。

里院在没有决定收网之前,暂时还不会派人去动它。

因此这个消息保密级别才会如此的高,到目前为止,仅限于三个人知道。

一个是赵竹仁,一个是石建泓,还有一个便是常玉。

不要看每次开会都有那么多主任副主任进去,实际上讲的完全是另外的事情。在当初知道小一居然无意之中做了这么一件事之后,赵竹仁便当机立断,和石建泓商量了一下,以常玉探望小一为由,将常玉给送过来。

因为监听必将是一个枯燥且长期的过程,总得派一个人来和石建泓两班倒。只是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人家就换衣服了。

不过总比窃听器被毁了要好,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存在。

由于不知道院长到底都听到了些什么内容,这三天来一直深入简出的,所以里七院各个科室的主任副主任们都有了种压抑的感觉。

聂烽一事,已经让里七院的名誉有些受损了,只不过其他各院没有谁提起,权当做里七院自己的家事。但大家都知道,聂烽给整个里院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以及,这么些年来,他又到底收集到了多少情报,这些情报在将来,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对里院产生危害?

即使连黄义歆很想替石建泓分忧,也不敢开口,说要参与进来。因为现在就连他,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之间,向聂烽泄露了一些比较敏感的信息。

在监听到的对话里,这三人小组大概理清了一下目前所知的遗人关系。

段林自不用说,应该就是属于业务能力比较强的骨干,负责做事儿的。而唐否,则是杨禄明的弟子,参与策划行动,也亲自加入行动,目前带伤,刚夺舍完毕,又被张吉击伤。杨禄明地位较高,没有人直呼其名,也没有说过话,想来应该不在现场,仅仅出现在对话中,而且以国师相称,只有在段林独处的时候,提到过一次,才把这根线连上。至于什么陛下,皇宫,将军,建基站,发射卫星,网络游戏,牛排之类的,就听得让人云里雾里,不知其意了。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收获最大的,是关于地府的一个大乌龙!

那所谓的“预言之书”,原来还真的是个假货,从头到尾,就是个彻底的骗局,而且对于遗人来说,只是一手闲招,他们自己其实也没当多大回事,当初弄这么一出的遗人,都早已作古,现在落到了杨禄明手上。随着近代医学的迅猛发展,突然才提醒了遗人,哎哟,当初我们还养了一堆废柴,好像现在弄出来用,很是合情合理啊。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地府胡搞瞎搞,紧张兮兮的,蜀都炼狱大阵一出,就赶紧回忆起了天启大爆炸,进而又把预言之书拿出来翻,感觉把事情都联系了起来。毕竟比起普通人来说,地府更相信天命,这种神神叨叨的预言,对于里院来说,或许看都懒得看一眼,但对地府而言,则往往怀着一颗敬畏的心,本来也是认为是“扯淡”的,现在出现了各种征兆之后,就开始有些半信半疑了。

基本上,获得的情报就这些了,不要看少,其实已经算是里院运气很好了。

就那么一段窗口期,这个段林没有把时间花在聊天喝酒吹牛上面,反而是把心思放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才让里院有机会了解这么个情况。要是这段林不靠谱,任务完成后先去逍遥一两天,那到时候会监听到一些什么内容就不好说了。

又过了一天的时间,常玉发现,窃听器彻底报废了,信号消失。

于是,这才决定进行收网。

石建泓亲自带队,只带了十个人,就急匆匆地出发了,留下黄义歆和常玉看家。

但之后反馈回来的结果,却让人不满意,但也在意料之中。

在段林第一次停留休息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生活痕迹,比如随地丢弃的各种食品包装和空瓶子,在第二次他落脚的地方,也就是窃听器最后失去功能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里没有任何有人烟的迹象,连报废的窃听器,也没有找到。

可是,在那一天的窃听之中,石建泓和常玉,都明显感觉到,段林应该是到了一处据点,或者至少说是有个处所的地方,因为有人还对他说,让他累了就先上床睡一会儿,屋子都给他收拾好了,还问他需要吃点儿什么,好给厨房吩咐一声,不过段林表示吃饭不用了,说就在椅子上躺一会儿就好,等下还有其他事。

当时觉得这段话没什么用,但现在回过头来看,屋子,床,厨房,椅子……这些东西……

在哪儿呢?

最后石建泓不得不放弃,打道回府。

这种被人家在技术上碾压的感觉很不爽。

只能有一种解释了。

段林带着窃听器,来到了最后这里,然后和杨禄明一样,开启了一个类似于传送门之类的东西,一头钻了进去,消失不见,只不过窃听器貌似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没有怎么受到影响。

本来石建泓的里七院全部在自成空间里面,豪气满满,他本人即使再想谦虚,也会把那份得意给溢出来。

可自从遗人露出这一手之后,就感觉被彻底比下去了。

人家连黄泉石都不用,而且随心所欲,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想在哪里开个门就在哪里开个门。

不过,这一点存在着一些疑点。要是真的这么方便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传送到里院?传到院长办公室?想看什么文件就看什么文件,还安排聂烽来当什么卧底呀?

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在院长身后,给一刀马上就跑,一个人就可以干翻十座里院了,为什么不用?

不要说什么消耗巨大,这不可能,要是里院有这个招式,不管多贵,哪怕用一次就要消耗掉一整座鬼门关的黄泉石,砸锅卖铁也要天天用。

而且,又不是没亲眼见过杨禄明用出过这一招,没见他有什么道具上的消耗,使用前后本人的气息衰减也不厉害。

只是,这简直就是个逆天存在的传送门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是直接传送到了别处?还是说,那后面也和里七院一样,自成空间,遗人也就在里面生活?

关于这一点,倒是可以公开拿出来讨论的。

地府的观点是,倾向于前者。

因为曾经他们见过有关梁淄市的查魂,这个梁淄市也已经被认定是遗人的据点之一了的。如果要自成空间,那么就不是小小的里七院那种规模能够比的了。其所需要消耗的黄泉石根本无法估量,将会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即使是地府,也完全负担不起,所以他们认为,遗人不具备这个财力。

而华夏地大物博,总有些地方,是尚没有完全开发的,加上遗人有巫和医的手段,要是在云山雾绕的隐居之地有心隐藏,外界是根本找不到的。

这点解释,里院也比较接受。

要自成空间,必须就需要黄泉石,这点没有二话说,是肯定没有第三种情况的。

所以,最后这事儿,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样,到哪儿去找遗人呢?

这个时候,常玉见已经没她的事儿,又返回了里三院。

由于监听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太过敏感的信息,于是赵竹仁和石建泓把所有的内容整理之后,向所有院长副院长级别进行了通报,之后大家又把消息过滤了一部分,公开了出来。

小一对此十分满意,因为在最后,还是明确地指出了,全靠了她,才能有此收获。

而王曦呢,这几天被文书工作烦死了。

上次和张小莉一起出了趟冥婚新娘的任务后,转身就去旅游去了。

可后来,才借由冥婚新娘一事,扯出了人类进化渗透有多广,竟然是紧跟里院的步伐,到处都有眼线,而且有些时候还会抢里院的案子来办,只不过方式比较粗暴,纯粹是为了私心,套用他们那一套什么把灵体或者人给弄来魂飞魄散之后,灵力灵识可消散于阳间的理论。

所以,现在要让他们几个来重新写报告。

不仅他不会写,任昱洁也一样,在那里抓瞎。不过不好意思私底下来找王曦,只能每天上课的时候,过来挨着坐,还得给小一提前做好解释工作,说清楚讲明白,生怕她误会。

这其实倒是任昱洁想多了,她要是知道小一对嬴莹的态度,估计就不会那么小心翼翼了。

因为小一这丫头,没什么心眼儿啊,或者直接说成缺心眼儿也行。

又过了那么几天,转眼,就要到二月了,再过那么一两个星期,就都快过年了。

大家都开始私下里打听,到底放不放假啊。

记得刚开始来里七院的时候,是讲好了的,没有什么假期,可毕竟这是春节啊,如此重要的一个传统节日啊,里七院的各位老师们,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家人去陪陪?

好像是有那么个不成文的规定吧?

过年的时候,里院基本上就是空的,都是地府的人出来,帮着守着,而地府的鬼门关一次只能开一座,所以地府的给位兄弟,是不是已经该从里一院的那座鬼门关出发,前往各院了啊?<

(教育123文学网.)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请柬

大家盼啊盼,纷纷觉得,再没有通知,连火车票都来不及买了。随-梦- . lā终于,在2月4号情人节这一天,来消息了,五天假期,路途消耗的时间不算,让需要回去的学员,去给去队长那里报名,连信息都不用登记,然后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的火车票或者机票,就已经发到了大家手上。

这可让大家高兴坏了,一个月左右的集训,实在枯燥,而且理论占了绝大多数的时间,让这些已经离开了课堂很久的人,着实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一个月,也的确让大家眼界开阔了不少,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立竿见影地反应到实力上,可对将来,肯定是大有裨益的。至于什么责任啊,是非啊,荣誉啊这些,里七院才顾不上教,各位带队教师抽空多多鞭策吧。

王曦领到的,居然是机票和火车票,直飞蜀都,然后动车转至汉安,而小一呢,自有里十一院的人来安排。

于是,整个里七院突然多了一丝朝气,尤其是这批各院来的一年级,走在路上,看什么都顺眼得很,连那些比他们小好多岁的里七院本院医师,他们也肯开口叫上一声小师姐或者小师兄了。到后来,还专门去找那种刚从大学毕业两三年左右的小仙女小鲜肉,追着人家喊,不过通常都会一群人被小师姐或者小师兄反过来追着打。

里院给的福利还是很够意思的,知道华夏有些地方有春节期间扫墓上坟的习俗,所以还给了这批新人见去世亲人的机会,光是这一手,就让好多人感激涕零,觉都此生无悔入里院。

由于都已经上了那么久的课了,所以一切早就进入了正轨,在按着教学计划和大纲走,现在在理论部分,大概开始在介绍各种灵体,让大家熟悉它们的产生条件和习性,诊断和鉴别诊断,诊疗计划和预后等等。

可以说,这一部分,是大家兴趣最浓厚的,一般来说,一堂课一个小时,可以介绍2-3种有害灵体,感觉就在讲鬼故事一般。时间还有富裕,则会说一些地府的架构和人员组成,服装打扮和灵识特征之类的。

而见习部分的话,大家基本上已经看来差不多了,在教学计划当中,也该进入实习部分,可以动手操作了。在这期间,里七院周边的人类进化据点已经被清理来差不多了,各院的尖子生们也都近距离观测了真刀真枪的战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好了,居然发现之前对人类进化的估计有点儿偏差,或许他们还是有点儿底子的,至少那个什么执行部,感觉还是能够给大家找点儿乐子。

从丽江回来之后,嬴莹便开始不隐瞒自己每天都早起进行修习的事了,段林都已经出现,这点似乎给了她手刃仇人的希望。她和王曦两人,每天早上都在里七院的演武场里面弄来个大汗淋漓,然后各自回去洗个澡,提前来到教室。王曦发现,这样反而有助于他不被打扰的看书,因为小一起来得晚,嬴莹回去之后,还要等着她吃早饭,一般都是踩着点儿到教室。而且嬴莹还有个地方也表现的很给力,她和任昱洁利用闲暇时间交流了以下,居然帮王曦把任务的文书记录给完成了,实在是一个非常给力的队友,干脆利落,不给自己添麻烦,相反,还能给自己提供帮助。

王曦此刻,正拿着一张红色的请柬发呆。

薛晨非常给力,居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魏诗霜的岗位调动一事给办妥了。

里五院也讲道理,没说不放人,毕竟婚姻大事,魏诗霜的考虑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没想到,魏诗霜姐妹,居然也是汉安人。

这魏诗霜,估计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非常想感谢嬴莹,只是觉得单独发请柬不好,于是干脆把丽江之行五人组全都给请了,甚至连驻外办的康凯和吴尧希也都在邀请之列。

小一看王曦那呆滞的目光,对身旁的嬴莹道:“如果是你,你送多少钱?”

嬴莹道:“也不是太熟,但毕竟也是个副主任,有点儿矛盾。”

小一点头道:“我懂了。”

嬴莹奇怪道:“你懂什么了?那你准备送多少?”

“师姐你看,你和王曦都那么有钱,这送两百和两千,区别很大吗?”小一认真道。

嬴莹反问道:“王曦?他也很有钱?”

小一道:“师姐你忘了?他之前就奖励了好几万,后来更是来了一次大的,足足一百万,而且他的那些符纸,又不用自己掏腰包买。”

嬴莹道:“一百万啊……好吧……也算有钱了吧……”

“所以啊,你看他那样,感觉要花掉他多少钱似的。师姐,你说我送个四百块,会不会说我小气?毕竟我和魏主任也不是太熟……”小一问道。

嬴莹打量了一下王曦,道:“差不多了吧,送多了也不好……那个,王曦他很缺钱吗?之前不是还说包大家出去旅游的费用吗?”

“谁不缺钱啊?估计就师姐你不缺了吧?”小一也看向王曦,正在那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我们就统一一下,都送四百,如何?这样意思也到了,也不会太出格,那些大的份子钱,还是让上面的主任们来送。”嬴莹提议道。

小一双手一拍,道:“果然还是师姐处理这些事情老道,有经验,走,我们去给王曦说一下,免得他在那里患得患失的。呃,好像也不是,他现在可有钱了,应该不在乎这点。可能是因为里七院突然下令,不准点外卖,有些失望吧?”

于是,她们两个起身,向着正坐在角落的王曦走去。

而王曦,突然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对着手中的请柬道自言自语道:“差点儿忘了,曾经敬过你一杯了,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平安。那个时候,还东想西想的,没说关于爱情方面的,但现在要我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自从认识庐天町院长之后,倒的确学会了拿个小本本,专门写一些台词,可好像都没有合适的。你的喜酒,我就不去喝了,也好,份子钱也省了……要不然,魏主任那边儿还要出一份,我有点儿心疼。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也喜欢钱,可没这么小家子气,现在突然小发了一笔,却有些舍不得花钱了……”

“师姐,怎么了?走啊,我就晓得他要纠结,我们把送多少定下来了,他肯定高兴。”小一道。

嬴莹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一,这丫头一脸兴奋,似乎解决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件一样。

她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地灵识收回,道:“算了,我们让他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嬴莹又望向了王曦,却和后者的视线给对上了。

突然间,她感觉有点儿慌乱,就像一个正在偷东西的小偷,被人给抓住了现行。

王曦露出一个笑容,对她们招手,示意她们过去。

“我已经点好了,再等一会儿吧,师兄他们估计也快到了,食堂的麻辣烫,不是太正宗,比不得里三院的,小一你注意听大妈叫号,卡我已经刷了。”

“真的?不要像上次那样骗我去刷卡!?”小一说完,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到麻辣烫的窗口那里守着。

“小一师妹,还没叫号。”嬴莹好心提醒道。

小一头也不回,道:“我晓得,我去看下他都点了些啥,是不是需要补充点什么?”

“自己点的,自己刷卡。”王曦道。

“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的……”嬴莹开口道。

王曦也没装傻,将手上的两张请柬递了过去,道:“没事儿,师姐,说起来好笑,在里七院呆久了,警惕性变差了一些,他们似乎没咱们院儿里八婆。不过……咱里三院要是没了周师兄和柳师兄,那八卦的水平会直线下降啊。”

嬴莹接过请柬,将和自己手中那份一模一样的给放在了一边,然后看了一眼另外一张,良久,关上请柬,递了回去,道:“造化弄人……”

王曦笑道:“汉安嘛,小地方,数一数二的酒店,就那么几家。”

“真的不去?”嬴莹道。

王曦道:“怎么去?分身乏术啊,师姐你看下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将请柬重新打开,指了指。

大年初四,中午,十二点零八分。

“这不和魏主任的时间,差了十分钟吗?”嬴莹道。

王曦对着远处的周柯和柳瑗打了个招呼,道:“师姐你也学会开玩笑了……”

“哎,真的是造化弄人……”嬴莹再次感叹道。

王曦站起身来,开始摆弄碗筷,道:“也不能这么说,我真没觉得老天爷在玩儿我的意思,师姐你可别用这种怜悯眼神看我啊,想开了,以前啊,是自己的问题,虽然我……”

“渣归渣!但至少是个好人嘛!”柳瑗已经走近了,把话给接了过来。

王曦举手投降,也懒得过多解释了。

“我很好奇,邓贝琳是怎么把这婚礼的请柬给寄到里七院来的?”柳瑗撂下一句话,就前去帮小一端东西了。

怎么寄来的?

这事儿得问两位师兄你们吧?!

请柬到我手里的时候,都已经打开过了!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该是个快递或者信封什么吗?!

“去吧,别纠结了,邓贝琳有心,还是发的请帖,现在这个社会,也就一个电话,一条微信的事儿,能做个电子请帖的,都已经算不错了。”周柯道。

纠结?

王曦有些无语。

周柯看他一副难产的表情,道:“行行行,不纠结,行了吧?到时候,我们早点儿去,不管魏主任算里五院还是里三院,我们里院啊,都算是她的娘家人。早点儿进宴席,找个位置坐下就好了。”

他晓得,王曦最怕的就是这种场合。怕见了面,那种尴尬,会让他手足无措的。就像一只受了惊的鸵鸟,会第一时间把头埋进土里,只要看不见,那就等于没发生。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当初他和柳瑗两人曾经担心,王曦的感情经历,会对他之后的路造成影响,甚至走火入魔,道心崩塌,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是那个入障之夜,将他的一切都给呈现了出来之后,这种担心,就更加明显。

可后来才发现,似乎那个为他独家订制的美好幻境,并没有让他再生心魔,却仿佛像了结了他的一桩心事一般。

他认真地道过别,从此,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即使后来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他和贝儿又再次相见,王曦终究是守得灵台清明。是的,他在面对贝儿的时候,已经用上了里院传授他的医术,来对抗那种眼前人带给自己的异样感觉。虽然这已经有点儿矫枉过正,也说明他对自己不是太有信心,可终归表明,那个让他不设防的贝儿,已经永远留在了那个虚幻的夜晚。

面对前任的婚宴请帖,没有谁可以做到心中不起一丝波澜,那种人是不真实的。

所谓能做到,只不过伪装得很好罢了。本来已经放下,生活还要继续,只是现在被勾起了回忆,那么就花点儿时间,想一下以前,之后,将这些记忆,封存打包,放在某个角落,直到某一天被重新唤起,或者被遗忘在了某个角落,再也找不到。

一切随性,随心,坦然面对,不矫情,做到一个“真”字,就好了。

小师弟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并不能太过于苛责。

“我们商量好了,送四百,师兄你们觉得呢?”小一已经和柳瑗端着东西回来了,问道。

柳瑗道:“差不多吧,反正我和周师兄没问题,人不去,送个四百意思到了就行。”

“啊?师兄你们不去啊?”小一问道。

就连王曦,也抬起头看向了他们。

柳瑗道:“周师兄是德阳的,我是资阳的,过年就那么几天,真的没空。魏主任不会介意的。”

“那王曦你去不去?师姐你呢?”小一又问道。

嬴莹先道:“我无家可归,票都是给我订的回里三院的,但是如果王曦要去,我也可以跟着去走走,魏主任人不错。”

王曦道:“我要回汉安,但去不去,还没想好。对了,你不回去看张叔他们吗?”

小一道:“本来是打算回去的,但是他们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忙。”

里十一院已经选址了,小一的父母暂时走不开,前期建设,涉密较多,除了里一院去了内科主任王鸿君和外科主任王岩川分享一些经验外,其他各院都没有掺合。甚至连里七院和里三院,都没有派人去。

这两个女人,去不去参加魏主任的婚礼,完全看王曦的意思。

王曦看着手里的请柬,想了下,觉得魏主任那里,可以走走,贝儿那里,还是算了。

但这个时候,他们没有谁去深究刚才柳瑗那句玩笑话。

是,请柬寄过来的时候,两位师兄的确毫不犹豫就帮王曦给拆了并且先过目了。但是,这不是贝儿怎么寄过来的问题。

而是,人家到底请王曦没有?

没有一个人,怀疑了一下这份请柬的真伪。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陈日津回归

“陈院长,要说这安井信还真沉得住气!咱可都在这儿住了有些日子了,还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随-梦- . lā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是走还是留啊?”一个男声传来。

陈日津此时正站在一个小土堆上,旁边是一把梨花木的椅子,造型古板,不具美感。

“庐院长,你我平级,贵院的去留,自然是你一句话的事,我无权决断。不过,再次感谢贵院的帮助!”陈日津说完,郑重地对庐天町行了一礼。

“哎,陈院长这是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了?原本,我的安排是在这里,等着里十院的重新建立,反正每天都有吃有喝,还有的玩儿,最关键的是还不用自己掏腰包。可院长大人在催了,不回去不行了,据说下周鬼门关,是开在我们里六院,而且很可能不止开一周。所以,我只好让人回去一部分了。”庐天町道。

陈日津道:“我说过了,庐院长请便。只是,庐院长,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贵院驻扎于此,由日本方面提供食宿,并无不妥,这些我们里十院都会记下,将来等里十院重建之后,这笔钱我们会还给阴阳师。但是这些日子,阴阳师对您的那些宴请,还有那些……礼物……我觉得……”

庐天町道:“哎,我要是油盐不进,他们会警惕我这个人的。所以,我最好得表现出有点儿爱好来,让他们以为在投我所好。”

“包括摘掉当代阴阳头儿子的脑袋吗?”陈日津望向正在施工的工地,这些都不算什么,阳间的一切建筑,都可以复制还原,可是鬼门包括后面的黄泉路以及那气势磅礴的鬼门关,才是真正的难点。到现在,鬼门关那一堆废墟都还没有打通。

在此处,阴阳依旧不相通。

庐天町从背后摸出一个今天上午一个阴阳师家族的宗主送来的小礼物。

这是一把钢制的日本刀,其造型与《死神》中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所使用的千本樱一模一样,完全是1:1等比例制作。

“摘了就摘了,只是可惜了遥人,以前觉得他很烦,笑点太高,没有幽默细胞,现在又觉得其实他这个人也挺不错,至少在工作这一块儿,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来。欸,说起来……”庐天町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很偶然很随意地在提一件事一样,只不过,才开了个头,就被陈日津打断了。

“不劳庐院长费心,是何雨宇。”陈日津道。

庐天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弄来说不出话来,他倒不是震惊来人是何雨宇,而是居然这么快就决定了!!

这么说,我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陈日津接着道:“是何院长主动联系的我。”

“为……为何……”庐天町问道。

“她只说一座里院,两个副院长,终是不妥。至于真正的原因,她不说,我没问。”陈日津道。

“你答应了?”庐天町不死心。

“答应了,虽然她不说,但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毕竟是副院长一职,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但何雨宇的情况,本就属于平调,阻力应该不会很大,再说,里三院也的确有两个副院长,从制度上说不过去。”陈日津道。

庐天町道:“那……那我不同意……我……不签字……”

陈日津小道:“庐院长,这是你的自由,只是这么几个月下来,该看的好戏都看够了,你确定这个决定不是三院长、常玉还有何雨宇他们三个一起做的?三院长终归不是那种负心人,给不了人幸福,就不会把人留在身边。”

庐天町想了一下,道:“这……这……”

“我猜的。”陈日津一个纵身,跳下了小土堆。

庐天町抽出千本樱,刀身印出了他的面庞。

哎,这可算管制刀具,带不回去的。这人也是,没事儿开什么锋啊,算了,都忘了到底是哪个人送的了,名字太难记,刀就留在里十院吧……可恶,晚了一步啊,这何雨宇,动作太快了,找点儿什么理由呢?

要不就说这样一来,里十院正副院长都是女的了?

不行不行,这个理由太糟糕了,会被攻击的,还有那么多里院正副院长都是男的呢。

他将千本樱还刀回鞘,右手用力,直接将刀给插在了土堆上,然后也学着陈日津一样,起身跳了下去。

他已经远远看到,安井信带着人过来了。

这是安井信每天都要做的事儿,就像清宫戏里的请安一样,异常准时,一天两次,说的是关注工程进度……以及和大家一起吃饭……

他倒算说到做到,哪怕是在演戏,也算苦了他了。

做出一副和里十院以及里六院的医师们打成一片的样子,大家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天天如此。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嫌他烦,尤其是里十院的医师,看他的眼神,总有那么点不对头。

不过,陈日津已经打了招呼了,让大家不要再节外生枝,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点儿风度,里十院还是应该有。至于秋后算账的事情,先让日本阴阳师把黄泉石给掏出来了再说,其他的,等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相信,何雨宇过来,心情必定不会是很愉快的……

“十院长!听说您今天的飞机回来了,不敢安排人去接机,怕您生气,之前的事情,向您道歉了!“安井信一个鞠躬,态度十分诚恳。

陈日津道:“不用如此,当初小洛说过,勿做摇尾乞怜之事,堕了你阴阳师的名头。”

安井信陪着笑脸道:“是,李主任是曾好意提醒,只是当时犬子太过自信,没听进去,这才酿成大错……”

说完,他望向了庐天町。

尽管是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人,在一瞬间就将自己的儿子击杀,可没办法,现在一起都尘埃落定,尤其是在宋帝王也亲自现身之后,就更不可能再向里院发起攻击。所有的一切,双方都已经商量妥当,对外该怎么个说法,也全部安排好。

庐天町明白他的意思,站出来道:“陈院长,阴阳师入侵事件,现在已经全部把罪名推到了安井凉的头上,而现在安井凉已经伏诛,所以事情,算告一段落了……”

陈日津轻飘飘地看了庐天町一眼,道:“安井信给了你多少好处?”

庐天町道:“岸本齐史和久保带人以及尾田荣一郎的签名漫画,所有女死神的泳装同人手办,以及所有等比例制作的斩魄刀模型,还有……“

“行了,不用说了。我之前听说,你曾建议安井凉的儿子进入里六院?有这回事?”陈日津打断了在那里如数家珍的庐天町。

“是的,就是不知道安井信君现在,同意还是不同意呢?”庐天町配合默契。

安井信哭丧着脸,无奈道:“如此,犬子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欣慰的,只是……”

“在天有灵?安井信,你居然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我的意思是,不用送去里六院了,等里十院重建完毕,送到我这里来。我信不过你,捏个你的孙子在手上,晚上睡觉踏实些,你说呢?”陈日津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安井信呆呆地看着陈日津的背影。

他又如何不知道里院是肯定会将他的孙子给捏在手里做人质的。

可相比起来,虽然庐天町杀了自己的儿子,但如果送去里六院,反而保险。

人送到了华夏内地,以里院那骄傲的性格,只要自己不做越距之事,那么里院就必定不会亏待自己的孙子,甚至还会细心栽培。所以这些天,虽然他每次看到庐天町的时候,都有种想将其抽筋扒皮的冲动,可也依然投其所好,送了很多东西给他,希望他将来在里六院善待自己的孙子。

可现在,陈日津居然直接插手,要将人留在自己手上。

虽然这样的话,自己和孙子倒的确可以经常见面了,可反倒不保险。

里院记仇啊,里院的女人,更是如此啊!

他再次望向庐天町,希望对方能帮自己说两句话。

庐天町笑着道:“真麻烦,早知道就不收你的东西了……”

但还没有等庐天町开口,陈日津停下脚步,侧着头,道:“安井信我记得你不止一个儿子吧?还有一个,灵识觉醒了吗?”

安井信感觉如坠冰窟,结巴道:“不……不曾觉醒……”

陈日津轻哼一声,道:“既然阴阳师这么废柴,那么也交给我里院,一并调教了吧。”

这次说完,下一个瞬间,陈日津便不见了踪影。

安井信心中五味杂陈。

他真的没有想到,里院的报复,会来得那么的快,而且是那么的残忍。

自己已经搭进去了一个儿子了,现在里院还要把自己另一个儿子,和唯一的孙子,全部都捏在手里……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说里院,总是睚眦必报,以及变本加厉了……

庐天町在一旁道:“这个,那些东西,你不会让我退给你吧?”

安井信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如何听不出庐天町是在调侃自己。

可对方在开玩笑,自己却不能不认真回答,于是道:“庐院长,那些东西,本就小众,在懂的人眼里,千金不换,不懂的人眼里,一文不值。能与庐院长结一桩善缘,终归是好的。”

庐天町道:“哦?是吗?果然是有家主的气魄啊,杀子之仇那么快就看淡了?”

安井信猛地抬起头,望向庐天町。

自从庐天町杀了安井凉之后,两人对此事一直十分刻意地避而不谈,为何现在庐天町居然会主动提起此事?

安井信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良久,他开口道:“差点儿忘了,里院的规矩,两名院长在一起,就可以视为他们代表了里院的官方意见。今天十院长刚到,可是带来了什么消息吗?”

庐天町道:“安井信,以后对我的称呼,还是叫六院长吧,尽管在华夏,有的地方称六也称‘陆’,听上去差不多,但大家还是保持点儿距离比较好。“

安井信道:“六院长,说吧,事到如今,我连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保不住,还有什么好说的。”

庐天町道:“也简单啊,你辞去阴阳头的职务不就完了。到时候,你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我里院才不会那么小气,跟你一般见识呢,捏着你的儿子和孙子,又有何用?”

庐天町知道,这点对于安井信来说,可能比杀了他还更难受。

果不其然,安井信道:“六院长,并非我贪图权力,而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又会横生枝节。至少我在,可以更好地为我们双方服务,不是吗?”

庐天町轻笑了一下,也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打趣他,道:“既然如此,那你过来吧,其他人,就到这儿吧。”

安井信做了个手势,然后立刻全力奔跑,去追早已经闪到十米开外的庐天町去了。

日本,作为最早出现外院医师离奇死亡的地方,肯定有着更多的线索。

考虑到日本阴阳师的排外,那么在日本方面,人类进化就肯定没有过多的渗透,或者说,有灵力的那一部分所谓新生派,没有在这里大肆活动。

这样就比较好办,拿出当初的卷宗,再仔细地彻查,说不定还会发现一些之前遗漏下来的东西。

当时以为阴巫在搞事情,便草草结案,现在看来,远不是这么回事,加上目前认为人类进化所涉及的方方面面牵连可能较广,好些普通人,都说不定在不知不觉当中为他们所用。如此,把这件事情交给当地阴阳师势力来办,或许较为便利一些。

这一点,里院还是比较信任阴阳师的。

毕竟,好多宗教到现在,也根本没能进入日本传教,就更不要说人类进化这种相对低调的组织了。

庐天町将安井信引入到了一处里十院的自成空间里,把之前里院获得的关于人类进化的事情,全部都给他说了一遍。

并且还给了他一大堆资料,让他自己翻阅。

安井信越看越觉得心惊,甚至都怀疑,这是不是庐天町跟陈日津两个,又联合起来给自己下什么套了。

不过,里院给他的资料远不止于此。

等安井信看完所有的资料,都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期间日本的阴阳师都派人来过问了四遍,生怕他们的阴阳头折在了这里。毕竟,今天可是陈日津回来的第一天啊,有极大的可能要找安井信算账。

安井信这才是第一次接触到遗人这么个概念,也终于明白了之前里院和阴巫之间的那场大战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里院的文书,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安井信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才终于将事情理清楚。

良久,他道:“六院长,十院长,这也实在是……”

“有感慨,可以自己回去慢慢对着‘子君’的牌匾发,现在有几件事需要你做。“陈日津示意庐天町继续。

后者道:“第一,之前的里十院事件,我们要彻查,放心,不是要找你说事,而是我们判断出,这事儿不是你能够拍屁股决定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事情最先是怎么起的头。第二,关于人类进化,肯定在贵国有活动的痕迹,我们要你去查,然后资料汇总。第三,关于另外一座鬼门关的选址,之前你们的方案被地府否决了。这新建的鬼门关,只能在里十院方圆三十公里以内。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那就把名单报上来吧,给了你们一个内科副主任,一个外科副主任,以及麻醉科副主任的位置。”

安井信立刻道:“六院长!这和当初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庐天町道:“知道为什么我把这个放在第三点来说吗?那就是,前两点没有办好,就谈不到第三点来。”

“可是六院长,这样我根本没有办法向所有的阴阳师家族交代啊,当初我可是许下了许多诺言,才让他们从各自家族掏出黄泉石来啊!”安井信有些急了。

“你好好想想吧,现在让你报名字,至少还是用的你的人。如果你不报,那之后,里院就会放出消息,公然卖职位了,陈院长,你觉得八十万吨黄泉石一个科室副主任的位置,定高了还是定低了?”庐天町漫不经心道。

“刚刚好,我相信,一定有很多阴阳师家族对这个职位感兴趣的,也一定能拿得出这点儿黄泉石的。好了,今晚是我的接风宴,如果你想留下来吃饭,我不是太欢迎,但如果你要掏腰包请大家出去吃,我可以赏脸。”

“陈院长,你刚回来,可能不知道,这里有一家拉面,那可是一绝啊,尤其是里面放上点儿韭菜,那味道简直了。”庐天町道。

陈日津轻轻笑了一下,认真道:“我在里十院那么久了,能不知道吗?这些韭菜,就是当初我种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遗人……是准备给我们放假了吗?

关于人类进化,里院之前的打算,是在一年之内将其铲除。

可王曦一行人的丽江之行,让里院意识到,这个计划,需要加班加点的来赶工了。

人类进化,不管是新生派还是原生派,都和邪教无异,滥杀无辜,本末倒置。虽然知道他们是遗人给一手操控培养起来的,但至少在以前并没有看到他们对里院表现出太大的敌意,或者说,直接的敌意。

他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奔着减少人类人口数量,延续强者基因或者说提高人类灵识觉醒数量这个目标去的。

可能站在人类进化的角度来看,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被遗人给操纵了。

就像之前被抓获的那名人类进化分部长一样,他对自己的信仰非常地坚信,甚至还试图说服余婉,让对方杀死自己,并将自己的魂魄打来魂飞魄散,不给地府留机会。

记得当时他曾咬住聂烽,说聂烽和地府勾结,准备入侵阳间。

在聂烽叛逃一事出来之后,余婉立刻就想起了这件事情,赶快回来再审他,看他到底都还知道些什么。

以及最重要的,这个如此重要的情报,他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他的消息不完全准确,比如人家地府其实根本没有这些心思,但至少把聂烽给点准了啊。

这次的审问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硬查生魂,崔判官亲自动手,来来回回查了两遍,花费了接近一天的时间,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

但结果去不尽人意。

他倒没有被孟婆汤洗脑,只是的的确确知道的不多。

可能稍微有点儿价值的,就是他的消息来源了。

现在里院已经对人类进化的框架有了个大体的认识,按理说,他这个分部长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应该接触到如此敏感的消息,如果消息都扩散到他这个层级了,那基本上其实已经等同于人尽皆知了,如此,聂烽这个内鬼就算太失败了。

通过查魂,地府和里院了解到,关于这个消息,也是有一个神秘人告诉他的,让他务必尽快找到里七院的入口,之后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将聂烽击杀。这个人还专门强调,里七院的其他人,在将来都会是抵抗地府入侵的伙伴,所以,能够不伤就不伤。

这话说得还挺狂妄。

不过,这神秘人又是什么身份呢?

他和这名分部长,一直都是单向联系,也从未现过身,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甚至连声音,在分部长的记忆中,都是经过了处理的。

是遗人?感觉不太像。

从这个神秘人的安排来看,他的所作所为,和遗人的目的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再说了,对于遗人来说,聂烽可是一块宝,没理由把他的身份到处宣扬。

但还有谁能和人类进化搅到一块儿去呢?

里院之所以下定决心加快速度铲除人类进化,就是发现他们已经和走到前台的遗人伙在了一起。

从王曦他们的叙述当中可以得知,那个段林和人类进化执行部,相互之间肯定是认识的,只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双方的任务起了冲突。这如果只是简单的抢功劳,还好一点,这纯粹是相互矛盾的两个任务了。这一点,让里院觉得有文章可以做。

因为从上述两件事看来,里院分析出,人类进化并不完全听命于遗人。

他们有着自己独立的思维和观点,或者说,还有一个神秘的人,也在暗中影响着人类进化。

总结一下就是,遗人诱导出了人类进化,其目的是杀害外院医务工作者,动摇里院根基,后来又诱导出了新生派,给他们加了点儿任务,觉醒人类灵识,具体怎么做呢,就是在杀害外院医务工作者之后,顺便把人家的魂魄也给灭了。从时间上来看,再结合地府已经保存了很久的预言之书来分析,这个长期计划,遗人应该已经做了很久的铺垫了。

之前里院曾经了解到,遗人在谋划着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刻了。这是不是突然这半年来事情呈井喷式的发生的缘故?隐忍千年,然后阴巫和人类进化两张牌同时打出?

那这个所谓的关键的时刻,具体指多久呢?一两个月?早都过了。那就是一两年?还是一二十年?

如果里院是遗人的话,千年都隐忍过来了,不在乎继续隐忍下去啊。

一旦发难,那就必须是胜券在握的时候。

但遗人出招之后,虽然布局巧妙,步步先手,可深层次地分析一下,这明显是底气不足的缘故嘛。

要是一切都准备好了,那就直接碾压过去不就完了?

一个师打一个排,还用安排什么战术吗?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遗人其实尽管隐忍了千年,但依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这并不是他们的最好时机,他们也是被迫应战而已?

可这又从何说起呢?

要知道,在此之前,里院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啊。

总不可能是里院做了什么,把他们刺激到了吧?

里院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半年以前,所有的工作都全部都是规规矩矩的啊,既没有得罪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

再总结一下人类进化,他们成立的很早,说是一个组织,其实理解为一个宗教更为合适,毕竟他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教义。他们在早期,应该还没有现在的这些任务和目标,只是被遗人给养着而已。到了后来,遗人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便开始任其发展。人类进化也争气,还真的按着遗人预想设计的那样,开始将觉醒人类灵识作为目标,并且还将地府作为了假想敌。之后遗人再次对其进行干涉,让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原生派新生派之间的先后关系。现在,人类进化已经初具规模,只是从战斗能力上来说,应该对里院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哎,现在情报还是太少。当务之急,还是再抓两个舌头回来。

虽然太高级的舌头不太容易抓,但抓一些这种分部长级别的,应该还是能够办到。

至少,让里院把两件事情搞清楚。

第一,这个神秘人是不是还和其他的人类进化成员联系过。第二,他们既然都已经开始在明面上和遗人走到了一切,那么是不是可以通过他们,顺藤摸瓜,也找到遗人的一些线索呢?哪怕找到的遗人级别不高,也没关系,里院到现在为止,一个遗人的舌头都没有抓到过,如果能顺利撬开一个,那么肯定收获巨大。

只是之前的行动,估计已经让人类进化有所警觉,好几个据点,里院全都扑了个空,一无所获。

于是,里七院自然而然就把视线投向了小一,想让她来当个诱饵。

当然了,这种事情也只敢想一想。

方案提交到石建泓手上之后,他仅仅是看了个开头,就直接给扔到一边儿去了。

开玩笑,常玉都亲自过来一趟了,而且张吉和陈敏芳还在这方圆一百公里之内不知道哪儿游荡,这要是捅了出去,那里七院以后就不要见人了,居然让一个小妹妹出去当诱饵,好意思。

虽然这件事情被石建泓否决了,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传了出来,把小一给吓得不轻。

她不是那种英雄主义的人物,她胆子小,有时纯粹是为了看热闹,喜欢瞎起哄,真要轮到她来顶事儿,她可不敢。

所以这几天,她去上课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别人发现了她的存在一般,看得王曦有些好笑。

王曦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来当这个诱饵的人,是他。

尽管人类进化执行部和段林之间的任务在关于小一的生死问题上有着冲突,但是其他部分是相同的,那就是除了小一之外的所有人,都要死。

里七院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准备利用起来。

王曦这边儿根本不用做思想工作,因为在余婉来找他之前,周柯就已经提前把所有的思想工作都已经给他做好了。

以周柯的脑袋瓜,这些事情,早就看穿了。

他知道里七院肯定最后会把主意打到他们师兄弟几个头上来,所以三人一合计,把嬴莹也给摘了出去,把这差事儿给应了下来。

赵竹仁那边对此事倒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注意安全。当然了,这些都不用说,里七院拿捏得清楚分寸。

既然是当诱饵,那么就肯定要做像一点。

你扔块肥肉在地上,然后周围站着十个彪形大汉,手持利器,你看哪条狗会上来闻一下?

但是如果这些大汉站远了,那说不定那肥肉就被别人一口给叼起来就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里院打的主意是,如果能钓上来人类进化执行部的成员,那就最好不过了。

王曦刚知道的时候,内心其实还充满着激动和期待,总觉得聚光灯终于打到了自己身上似的,恨不得一腔热血就给喷洒出去。

但左等右等,一直没来消息,连个计划都没有。

这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久了,人就疲软了。

每天就是上课实习,再上课,再实习,期间还要抽空去吃杨允佶主任给他开的小灶,忙得不亦乐乎。

杨允佶倒也非常大方,不仅王曦来可以,就连周柯和柳瑗这两个来作陪的师兄,只要有什么疑惑,他都会一一解答,并且还很耐心,极大地满足了他喜欢当老师的这个愿望。当然了,师兄弟三人也都因此受益匪浅。尤其是王曦,对于战斗的理解,又要比以前更深了许多。

杨允佶告诉他,所谓战斗的输赢,不过是根据实力的高低,落在概率上的反应罢了。就好比说打乒乓球,让王曦去和世界冠军打,那肯定是被虐得来体无完肤的啊,但是,打一万颗球呢?说不定,王曦的哪一次球就因为运气好擦边儿,接都没法接,运气更好,在这一万次较量当中,刚好第一颗球就是这种情况,那怎么算?

所以说,一名主任医师比一名住院医师强,那是一定的,但如果在单次捉对厮杀当中,结果却并不是注定了的。

所以,脑子里要时刻牢记两点。

第一,敌人再强,也不要怕,自己也依然还有机会。

第二,敌人再弱,也不要轻敌,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阴沟里翻船了。

在这个暗影世界里,lv1的小白,也有可能干掉lv99的boss,当然了,一般情况下,不建议大家去尝试这种小概率事件。毕竟游戏可以读档重来,生命只有一次,且行且珍惜啊。

在较为发散的考了王曦几个纯理论上的问题后,杨允佶也不得不发出感叹,觉得这个孩子看书还是看进去了的。他甚至连阴间入侵的应对,阴间鬼物的弱点等等都已经看了。

之所以说在去年遗人冒出来之前,地府和里院的日子过得都很悠闲,那就是因为里院发展到现在,基本上就没有处理不下来的灵异事件了。只要混到一个副主任医师的实力,就很难在任务中出事儿。

杨允佶指出,当前王曦的主要问题,并不在于理论,还是在于实战。他也知道,周柯和柳瑗一直都在陪着他练,但是不能忽视的一点就是,两位师兄也有着自己的风格,这种当事人在战斗之中是很难察觉出来的。可对于王曦来说,在时间久了之后,就容易摸到规律。所以,王曦应该做的,是和不同的对手对战练习,熟悉不同的作战风格。

这一点,其实针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只是客观条件上,有些难以办到。

因为没有那么多人陪着你练啊,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杨允佶出身内科,其作战风格多变,所以由他亲自操练着王曦,顺带着一同把周柯和柳瑗也收拾着,倒让这师兄弟三人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各自都有了不同的收获。

这眼看着春节将至,快过年了,里院关于给人类进化下套的事儿也没了个下文,不知道是没想好怎么下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遗人也偃旗息鼓,安安静静,不闹事儿,显得非常的够意思。

毕竟因为他们,里院去年的国庆和今年的元旦,都没有放成假。

哎,不该闹的时候,你们遗人可劲儿造,该你们闹的时候呢,却又不闹了……

你们要是现在有啥动静儿,估计我也就不用这样虚伪地左右为难了吧?

算了算了,既然如此,魏主任的婚礼,还是去一趟吧,去早点儿,应该就碰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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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婚礼(上)

王曦果然是个拉风的男子,即使是在别人的婚礼上,在婚礼开始之前,他也依然成为了焦点。{随}{梦} щ{suimеng][lā}

周柯和柳瑗,自然是没有来的。陪着他来的,是小一和嬴莹。前者是因为没地可去,后者除了无家可归之外,还需要帮薛晨带一份礼。

魏诗霜摆了有三十桌,给里院的同事们,大概留了三四桌的样子。不到十点,王曦就带着两个女人来到婚礼现场,签到随份子,然后一头扎进了宴席厅。

那个时候,到处人都还不多。

这个婚礼现场,分成了三个相同大小的宴会厅,彼此不相通,只是共同了一段台阶而已。魏诗霜的,在最右边一个。

入场前,王曦已经看到了三对新人的大幅宣传照片,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等落座之后,自然便有眼尖的同事,把王曦给认了出来。

来的人大部分都是里五院的,里三院的也来了几个,至于其他院的,一个都没有。

有年纪稍长的,和王曦寒喧了几句,也就不说话了。年龄相仿的,不免就开始八卦起来。一点儿也不避讳嬴莹和小一就在他身旁。

王曦这才叫领教了里五院的匪气。

有些话说得来,连嬴莹在一旁都觉得不好意思听下去。

哎,现在还比较早,人还没到齐,要是一会儿里院的人多了,那可怎么得了?

王曦又不敢出宴会厅,生怕遇到别人。

毕竟他终归还是不愿意看到贝儿和别人一起站在宴会厅门口,穿着刺眼的美丽婚纱,迎接着每一个向他们送上祝福的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呆在这里被里五院的人洗脑壳呢。

反正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家又不怎么打交道,随便你们怎么涮。

既来之则安之,王曦也干脆大咧咧地坐下,一边儿磕着瓜子,一边儿开始给自己找乐子,东拉西扯的,小一倒听得津津有味,但过了一会儿,嬴莹道:“想去看,就去看一眼吧,坐在这里,用灵识飘过去。”

王曦没想到嬴莹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坐立不安,他其实很想说,我已经内心很平静了,真的,我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只是觉得看着那一幕心里不舒服而已,难道这样都不允许吗?难道我要做到内心毫无波动,风吹不起一丝波澜才可以吗?

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认识了好多好多人,有了想要守卫的东西,也愿意不再多去想那些往事,可当它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能试着挣扎一下,去拒绝那种看它的诱惑吗?真的,已经快赢了,我都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听,不看,不闻,不问,不猜,不想。

王曦将尘缚取了出来,对嬴莹道:“师姐,当初我去灵堂选刀的时候,大师兄说,一切随心随性,那时我觉得,所谓随心随性,不过就是看眼缘的意思罢了,看上了哪一把刀,就拿哪一把,不要去挑三拣四,那样不礼貌。后来,我才慢慢明白,其实随心随性,不是这么回事。我想看我就看,我不想看我就不看,如果我明明很想看,可又不想看,内心之中有两个声音的时候,怎么办呢?我没办法下决断,即使做出了选择,另外一个声音也依然没有消失。就像现在,我已经想好了,我不会出现的,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个声音告诉我,悄悄看一眼吧,送一声祝福吧。然后另一个声音说,你还在扮苦情吗?经历了那么多,怎么还玩儿这一套?送出一声祝福又怎样,显得你大度还是痴情?于是,我又会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师兄们经常说我渣,我想,我的确挺渣的。然后,我又会觉得渣挺不好的,我不想被贴上渣的标签,我就又会给自己找理由,说你看那么多人,又有谁能够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呢?我能约束着自己,其实也还算不错吧?师姐,我知道说得有点儿凌乱,不知道你能听懂吗?”

嬴莹很认真地听着,她没有想到,王曦居然会对自己如此敞开心扉。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倾诉,而反观在一旁和里五院的人打得火热的小一,她不由明白了几分,于是道:“王曦,淫字论事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孝字论心不论事,论事万年无孝子。这句话,你能明白吗?”

“清代王永彬的《围炉夜话》。”王曦道。显然说了那么多,他放松了不少。

这或许还真的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些。在此之前,包括两位师兄,他对此几乎都是闭口不谈,谁也不说。

入障的那个夜晚之后,整个里三院的人都知道了王曦的情路,但却不知道他的内心,到底是怎么样想的。

嬴莹点头,道:“对,对于王先生的这句话,其实引申一下,还可以这么理解。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我们都会有不同的想法。究其原因,其实源自于我们有选择。而人一旦有了选择,出自本能,就会想要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可当决定做出之后,也就落子无悔了。有的人选对了,有的人选错了,而更多的人,则既没有选对也没有选错,但是他们就会有遗憾,就会去想,当初如果做出了另外的选择,是不是就会更好一些。所以,‘仿佛、似乎、要是、如果’这些词语,一直以来,都是汉语当中的极品啊。”

王曦稍稍停顿了一下,用手拢了拢额前的头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谢谢师姐。”

他听出来了,嬴莹的意思,就是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每时每刻都在做着不同的选择,有些事,要看心,而有些事,则要看行。此情此景,自己稍稍心动了一下,没那么安静,并不会有人对他过于苛责,只要他能坚守本心,便足够了。有着这样的心态,即使他大大方方地再走到隔壁宴会厅,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随一例份子钱,讨一杯喜酒来喝喝,又有何不可!?

就在王曦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大厅的灯一下子变暗了。

王曦一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才发现原来只是婚礼开始了。

他觉得自己过于紧张,显得有些神经质了,不由地讪笑了两下,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里可是有三四十来个里院的医师,没有谁会这么不长眼,挑这么个时候来闹事儿。

嬴莹连忙招呼小一赶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要玩闹了。

王曦向另外一个方向望了一眼,心想,贝儿那边,估计也差不多了吧?

舞台上的司仪已经开始在调动气氛,然而王曦却在静静地回想刚才嬴莹对自己说的话。

是啊,想做就做,是一种洒脱。可明明做不到的时候,承认自己的纠结,坦然面对,管好自己的言行,也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真呢?

想到这里,王曦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看着台上笑眼盈盈的魏主任,道:“师姐,那我就去随个份子钱?”

嬴莹点头道:“随心。呃……你这样说,弄得我也想跟着你去看一眼了。”

王曦感激地看着她。

他知道,这其实是嬴莹在陪着自己,给自己鼓劲,让自己别那么怂。

于是,他们两个偷偷摸摸地把灵识放了出来,贴着地板,向中间的那个宴会厅飘去。生怕被魏主任给发现了,毕竟那样就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随着灵识地逐渐蔓延,王曦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了旁边宴会厅里的场景。看样子,也开始了啊。

贝儿身着白色的冬季婚纱,美丽动人,尚还在校园里的她,还是那么的青涩,带着一丝俏皮和可爱。她正一脸幸福地笑着,站在聚光灯之下,双眼看着台上的那名玉树临风的男子,眼神里,全都是温柔。

她在等,等着对方从前方走来,将自己的手从父亲手中接过,然后带着她,走过那神圣的红毯。

王曦“看”着这一切,就像身临其境地参加着贝儿的婚礼一般,舍不得挪开脚步。直到身旁的嬴莹将他给唤了回来。

他看着嬴莹,对方正一脸疑惑,仿佛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敢相信一般。

“师姐,什么事?”王曦问道。

嬴莹用手在桌面上轻轻写了个“丧”字,然后又将灵识放了出来,再次探去。

王曦也赶忙跟着做。

这次,他也逮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萦绕在了宴席之中。

“丧气鬼?”王曦一惊,低声问道。

嬴莹道:“隔得太远,没办法确诊,诊断依据不足。”

王曦望了一眼台上的魏主任和周围的同事,大家都毫无察觉。

也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眼前的这场婚礼上面,谁会闲的无聊,把灵识放到隔壁去溜达一圈儿呢?

而隔壁,就算有什么脏东西,这边儿的阳气那么盛,人家也根本不会把气息放到这边来招惹他们。

丧气鬼王曦是知道的,和喜气鬼一样,属于恶性程度比较高的那种,可以列为高危丁级。

但他的这个高危比较有水分。

一般来说,被里院列为高危的,很容易引起群死群伤事件,例如婴灵啊,冥婚新娘啊之类的。但丧气鬼或者喜气鬼,他们很少引起群死群伤。因为通常情况下,他们只缠一个人。

丧气鬼的产生,是在喜事当中猝死,心生怨念或者执念过重而引起的。而办喜事,往往是在大白天,周围宾客较多,且大家都是喜气洋洋,故而精气神比较足,自然阳气也十分旺盛。

所以,在这种条件下产生的丧气鬼,是对阳气免疫的。也就是说,他们能够在大白天现身。

当丧气鬼产生之后,他们便很喜欢在别人的喜宴之中出现。通常身着孝服,且哭丧着个脸,显得与周围的环境和氛围格格不入。如果有运势比较差的人,在参加喜宴的时候发现了这种人,最好装作没看见,并且赶紧离开,而且不能让对方发觉你是见到了他的。不然的话,他就会缠上你。这个时候,通常情况都是必死无疑,没有解法。所以,才会说它恶性程度高。

但同样,它只属于一个丁级事件。一旦有圈内人士介入,往往预后良好。

王曦可不想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扰乱了贝儿的婚礼,开始和嬴莹在隔壁神游,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符合诊断标准的特征人物。

那股阴气却始终存在,两个人不可能同时感应错的。

但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王曦不放心,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继续用灵识探查隔壁的宴会厅。

终于,他的举动引起了台上魏主任的注意。

魏诗霜疑惑地看向王曦,然后又顺着他灵识的方向望了过去。

大约两秒之后,她才有些嗔怪的看了王曦一眼,然后又继续将注意力放回了婚礼上。

不就三个丧气鬼嘛,这么大惊小怪。

在一旁当伴娘的魏诗雨也发现了异常,不过她倒闲,用灵识告诉王曦,不要担心,婚礼结束后她会安排人去处理。末了,还调戏了王曦一下,问她现在的打扮漂不漂亮,性不性感?

王曦回答了一句,很漂亮,很性感,恨不得你姐婚礼结束咱俩立刻就接着办。

丽江之行结束后,柳瑗就教他,对付魏诗雨这种女人,你就得跟着她的节奏走,她说什么,你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她反倒不敢接招了。

果然,魏诗雨立刻脸红了起来,转过头去,不再理会王曦。

王曦心头担忧减轻了不少,既然上级医师都直接给出了诊断,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魏诗雨告诉他,丧气鬼有三个,全都在最左边的那个宴会厅,或许是因为他们这边气息太强了,所以把这三个家伙全都赶到了最边上去。

既然魏主任都这么说了,那自己还是不用操心了。

“放松一些,别紧张,再怎么也不可能把事儿弄到魏主任婚礼上来办。”嬴莹道。

王曦道:“我当这个诱饵倒是不怕,关键是他们靠谱不啊?我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啊。”

嬴莹道:“肯定不会是现在,咱身边围着那么多同事,你这个诱饵再香,也没人会来闻。”

双方相安无事这么久,这次是唯一王曦他们露出破绽的时候,而且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在钓别人的样子,毕竟王曦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呢。

他打了个哈哈,道:“也是,那样的话,估计魏主任会衣服都不换,提着刀就开始砍人吧?”

王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新娘子身着白色的婚纱,杀他个血流成河……

“师姐,你有没有觉得阴气重了一些?”王曦突然问道。

嬴莹感应了一下,道:“咦,好像这三个丧气鬼,全部跑到最左边的那个宴会厅的墙壁那儿呆着了,它们想干什么?难道要转换场地?”

王曦道:“谁知道呢?反正一般丧气鬼或者喜气鬼对主家又不会造成什么影响,随便了。”

嬴莹轻笑一下,道:“你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王曦道:“哎,也不能这么说,就算它们影响到宾客,也终归是不好的。再说了,这些上课还根本没有讲到这里来,都是我自学的好不好?”

嬴莹道:“好好好,师姐知道,你不是关心某个人,而纯粹是心怀天下,好了吧?不过,你都已经自学到这里来了啊,进度着实有些快啊。”

王曦有些得意,道:“不是现在才学到这里的,都学了好久了。我呀,可是过目不忘!”

王曦说到这里,没等那股子得意劲儿过去,突然有些疑惑,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师姐,我记得关于丧气鬼,好像有个知识点是……它们的领地意识特别的强……如果两个丧气鬼相遇……会掐起来对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婚礼(中)

嬴莹听得王曦的这个问题,只是稍微思考了片刻,就变了脸色。

事情不对,是有人在操纵着这三只丧气鬼!

王曦也瞬间想明白了。

该死!还是来了!

既然上次孟婆汤的事情人家就已经把主意打到贝儿那里去了,这次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如果只是魏诗霜的婚礼,那么人家或许就放弃了。但偏偏你前女友居然就在隔壁结婚,那就不好意思了。

即使晓得你里院可能要设套,那也可能将计就计,让你们猎人变猎物。

实在是太大意了,遗人是早就有了贝儿这个情报的啊!

王曦对着台上的魏诗霜姐妹微微颔,聊表歉意,然后一把抓起嬴莹的手,不断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向外面跑去。

不能让这三个丧气鬼出现在贝儿的婚礼上,更为关键的是,人类进化或者说遗人在勾引我出去,那么我也干脆给你们这个机会,也把你们给逗出来。来之前师兄就曾经交代过,也预料到王曦他们回来参加婚礼,可能会让对方蠢蠢欲动,但让他不用担心,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自然会有人来接应的。

小一突然现王曦牵着嬴莹就跑了出去,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远去的背影。

此时婚礼正在进行之中,大厅里的部分灯光被故意关闭了,大家的注意力又全部在台上,除了周围里院的人之外,还真的没有谁注意到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了婚礼现场。

小一也想跟着去看个究竟,这桌上的人,她都不怎么认识,她来,纯粹就是为了陪王曦而已。

好奇心驱使她还是问了问同桌正在浅浅微笑的人,想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显然,大家一起笑了起来,而台上并没有生什么值得让人笑的事情。

“王曦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啊,人家稍微一动,他也就立刻跟着动了。”一名里三院的医师道。

小一听得云里雾里的,她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以为这次回来就是参加一个简单的婚礼,如此而已。于是她也悄悄地跟着摸了出去。

王曦来到最左边的宴会厅门口,将二代白大褂幻化成服务生的装束打扮,然后和嬴莹一起,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立刻注意到了那三只正看上去在面壁思过一般的丧气鬼。

即使看不见它们的正面,也能感觉到那种阴冷。

丧气鬼和喜气鬼一样,都具备沟通的可能,能够通过劝说,使用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

王曦和嬴莹二人慢慢地来到了这三只丧气鬼的身后,询问它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倒不是王曦犯傻。丧气鬼出现在喜宴上,自然便是寻找替身,想害人了。他想弄明白的是,这三位,为什么在这里像开会似的,要说是因为最右边的宴会厅气息太强,把它们给震慑住了,也能理解。可现在干嘛如此行径,感觉下一刻他们就要穿墙而过,进入中间的那个宴会厅了,这样的话,岂不是离最右边的宴会厅更近了?

难道这三只丧气鬼都比较皮?想在生与死的边缘不断地试探并来回游走?

这三只丧气鬼一点没有理会王曦的意思,依然在那里来回地晃动着身体,时不时还互相碰撞一下,有些东倒西歪的。王曦也根本不怵,现在是大白天,即使丧气鬼再特殊能在白天现身,但始终不符天道,它们最常见的手段,只不过缠上那些运势较低,能看到它们的人,然后一直跟着对方,影响对方的气息循环,最终引得人阴阳失衡,因病而亡。而且丧气鬼一般就是顶着一张苦瓜脸,倒霉兮兮的样子,基本不会幻化外观来吓人,论起战斗手段的话,除了使用阴气侵袭他人外,并无他法能够对人造成实体上的物理伤害,甚至连蛊惑人心都办不到。

按理来说,都能够直接向它们问话了,自然也就是能看到它们真身的了。这种人也正是丧气鬼最合适的纠缠对象。但王曦并不是运势低,而是他有这个本事能看见。所以,这三个丧气鬼依然在那里没有过多反应。

王曦见劝说不成,打算干脆用强,反正对付三个丧气鬼,他还是有这个信心的,再加上身边还跟着嬴莹师姐,完全没有问题。

正当他打算出手的时候,异变突生,一股滔天的阴气自隔壁传来,即使在这边的大厅,灯光也开始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一般。

王曦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已经能感觉到隔壁传来了阵阵惊呼。

他也很想学那些主任级别的人物,一脚将墙给踹出一个大洞,然后直接走过去,奈何实力不行,可又觉得再原路出去,再走到中间的宴会厅有些花时间。他能感受到,那股阴气,气息之纯粹,至少得是百年以上道行的鬼魂才能够出的。

他看了嬴莹一眼,道:“师姐,看好我。”

说完,尘缚探出,一左一右刺进两个丧气鬼的后背,然后拔出,接着捏决,低喝一声,一魂一魄便离体而出。

“师弟你……”嬴莹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有些说不出话来。

王曦一边穿墙,一边用灵识解释了两句:“大师兄教的,赵家军都得会,但一魂一魄是极限,不会对身体有负担,我先过去抢时间。”

嬴莹明白,王曦这一魂一魄过去,不会是和对方生死决战那种,必然是把动静闹大,让灵识激烈地碰撞,引起魏主任那边的注意。

于是,赶紧也带着王曦的肉身向外跑去。

王曦的肉身现在身上还有两魂六魄,行动自然如常。

然而,等王曦穿墙而过,来到了贝儿的婚礼现场之后,却再也找不到刚才那股骇人的阴气了,连一丝气息也没有留下,好像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时,场中却还依然是惊呼连连。

原来,宴会厅的大灯除了台上的,其他的已经全部灭掉,取而代之的,是到处都亮起了明晃晃的蜡烛,台上氲出了淡淡的雾气,而贝儿借由着这雾气的笼罩,瞬间换了一套婚纱服,香肩外露。整个婚纱裁剪得体,既有东方旗袍显露女性身材的效果,也在最末端裙摆处由蕾丝翻起层层的皱褶,其上零星点缀着白色的玫瑰镶嵌其中,和礼服融为一体。即使贝儿站着不动,头上的金步摇也摇摇晃晃,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朦朦胧胧的烛光,将贝儿的身姿衬托得更加婀娜多姿。

摇曳的烛光下,贝儿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娇羞还是幸福。

王曦的灵体开始向场中走去,左顾右盼,似乎想继续寻找刚才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阴气。

司仪开始尽职尽责地做好他的本职工作,调动着场间的气氛,让大家一起为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送人由衷的祝福。

场间想起来那大家耳熟能详的《给你们》。

“一定是特别的缘份,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他多爱你几分,你多还他几分,找幸福的可能……”

王曦继续缓步慢行,小心翼翼,气质之猥琐,时不时还猛地回头,警惕着身后未知的危险。

贝儿的老公李璞则昂阔步,器宇轩昂,朝着他最爱的新娘大步走去,脸上全是宠溺和骄傲。

贝儿有些激动,脸上的两抹绯红更甚之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将要托付一生的男人向在翩翩走来。

“从此不再是一个人,要处处时时想着念着的都是我们,你付出了几分,爱就圆满了几分……”

王曦走上了长台,和魏主任那边飘过来的灵识接触到了,尴尬地笑了一下,心安不少,还抽空说了一句,开席了叫他。

李璞将贝儿的手接过,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双方的眼里,只有彼此,全是浓浓的爱意和满满的幸福。

贝儿和王曦的灵体擦肩而过,惊扰起一阵微风,贝儿的丝轻轻舞动,婚纱随风飘起,出尘脱俗。

时间就仿佛变慢了一般,像慢镜头一般,记录着这一个个瞬间。王曦就想一个小丑一样,站在台上,手足无措,犹如一只受惊的野兽,充满着戒备,甚至偶尔还往天花板上看一下。

他和贝儿,此刻就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相近,却不相见,不相知。

王曦站在长台的最末端,环视着四周。

他的身后,贝儿挽着李璞的胳膊,两人向着另外一端走去。

灯光渐渐亮了起来,聚光灯重新打在了这对新人身上,音乐换成了埃尔加的《爱的礼赞》,音量很小,舒缓,一点也不嘈杂。

司仪开始继续主持,而王曦在搜索了一番无果之后,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跳下来长台,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司仪玩笑了一番,并开始打趣起新郎新娘,到最后,用玩笑的口吻问道:“如果没有人反对这门婚事,那我可就要宣布了哦~”

虽然不是太好笑,但宾客们都非常配合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砰”的一声给打开了。

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逆光的大门。

王曦的肉身和嬴莹,站在那里。

众人被声音所吸引,纷纷转过头去,却只见到两个服务员打扮的人,呆头呆脑的,目光四处游弋。

司仪应变能力很强,道:“吓我一跳,不过啊,即使现在反对也没有用了,如此天作之合,各位帅哥美女可是没有机会了哦~”

宾客们见是酒店的服务员,也都将注意力放回了婚礼上,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所影响。

一旁酒店的其他服务员赶紧过来,将王曦和嬴莹给拉扯到一边,数落起来。

王曦的一魂一魄大叫不好,赶快飘了过去,钻回了自己的身体,然后配合着工作人员的说教不断点头,手上却摸出一包乱心草的粉末,打散开来。

“没有现?”嬴莹问道。

“找不到了,那边怎么样?”王曦道。

嬴莹道:“你下手重了些,那两只丧气鬼已经稳不住灵体了,剩下的那一只,被我给定在了原处,等会儿再来收拾。”

王曦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先回去吧,估计也快开席了。”

嬴莹瞄了一眼台上,再看看王曦,出于女性的本能,她知道这种场合,还是尽量不要让王曦在这里多呆了,于是道:“对的,礼金都随了,回去开席,我得把师傅的那一份给吃回来。”

“薛主任随了多少啊?”王曦道。

嬴莹知道,王曦其实一点也不关心,现在只不过是在没话找话说罢了,但还是认真道:“一千元,外加一道安宅避鬼的金符。”

“这又有什么用?魏主任估计自己也有吧。”

嬴莹浅笑一下,看来王曦是真的心不在焉,这种问题也问得出来。

就算魏主任自己有,但安宅避鬼的金符也价格不菲,以后魏主任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嬴莹道:“走吧,别想这些了,再慢,估计以小一那吃货的实力,都快吃完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向着大门的方向移动,准备趁人不注意,开个小缝给溜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王曦?!”

王曦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僵硬地转过头去。

原来是他的高中同学,赵学友。

再仔细打量,现这里至少有两三桌,全都是高中的同学。

大家也被这一声给吸引住,顺着赵学友的目光望了过来。

王曦见台上的婚礼,也快进行得差不多了,想着既然被认出来了,又是多年的老同学,不去打个招呼不好。于是佝偻着个身子,来到赵学友身旁,蹲下身来,道:“过年也回来了啊,哪天约一下,出来吃饭啊。”

只是话一出口,才现大家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异样。

他突然反应过来,此时的他,在大家眼中,就是这个酒店的服务员啊!

此时,这几桌的同学,虽然并未起身,但都调整身形,对着王曦这边,觉得新奇。

印象中,王曦好像是学医的吧?

难道去年毕业之后,工作不好找,回到老家,找了个酒店当服务员?

王曦觉得现在这样真的不好办,大家如此,很容易引起更多的人注意,于是不由心虚地向台上贝儿的方向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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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婚礼(下)

场面有些尴尬,王曦赶快别过身低下头,生怕打扰到了对方。

他和贝儿的那段过往,这些高中同学可全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此时此刻,王曦突然现身,打扮如此怪异,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王曦在高中的时候人缘还算不错,虽然大家不至于恶毒地猜想他,但这时也还是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婚礼的桌位安排,本来就不严格,在这几桌高中同学之中,还间或坐着几个贝儿的大学同学以及室友。当然了,李璞的哥们儿些,也在。不一会儿,王曦的身份就传开了。

赵学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话,倒不是他觉得服务员有什么不好,他自家就有一个表哥一个表姐在外打工,也是做这个的。他只是觉得,王曦从一个医生转变到服务员,这背后应该有什么故事。或者说,王曦今天其实就是假扮的服务员,想来再看一看邓贝琳,纯粹是来找虐的。

只是,这些话不好说出口。

“好,那今天晚上我们就找个地方喝两杯,老规矩,aa,只是……”赵学友很隐晦地表达出了那层含义——曦哥您这一身,晚上还需要上夜班不?

王曦这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总不可能说,对,大学毕业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来当服务员吧?

毕竟前不久,他跟嬴莹两个才在蜀都那边的六扇门和邓贝琳以及李璞见过面的,这两位可是知道他们是医生的。

这样一来,王曦今天的行为就真的很可疑啊。

这时,台上的婚礼已经结束,新娘去换装,准备挨桌敬酒了,这也意味着开席了。

王曦赶紧瞅准机会,道:“友哥,今天的确不方便,我在隔壁还有事儿,先走了,别乱说话啊。”

说完,在一群人诧异的目光中夺门而出,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一般。

嬴莹立在门口,打量着那些把目光投过来的同学,看着他们不同的表情,感受着不同的目光和情绪,摇了摇了头,也慢慢地跟了出去。

“咦?你在这里的嘛!刚才我进去看了一眼,没看到你啊。”嬴莹一出来,就看到了和王曦撞个正着的小一。

王曦的情绪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道:“还算不错,晓得是这么个打扮。”

小一在原地转了个圈,道:“关于伪装的课,我平时都在认真听好不好?这里是酒店,当然服务员的装扮最不惹眼了啊。对了,刚才出来干什么?”

嬴莹抢先回答道:“最左边的那个宴会厅,有三只丧气鬼,我们去收拾了,魏主任大喜的日子,这些事儿,就让我们小辈来处理就是了。”

小一听了,道:“那还不赶快!马上开席了!我刚才光是看已经提前摆好的凉菜,就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于是三人回去。落座之后,王曦小声地和嬴莹讨论起那阴气之事,觉得奇怪,总有些在意,但说来说去,也没有半点头绪,只是两人面前的碗中,各式菜肴已经堆积如山,全部都是小一给他们两个夹的。

魏主任的婚礼,宴席的价格定位选得恰到好处,既没有非常高调的选择天价饭局,也不太稀松平常,属于那种一般人稍微忍痛咬咬牙,也能接受的价位。三千一桌,吃得小一大呼过瘾。

同桌的,还有四五个里三院内科的同事,知道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觉得小一的行为不礼貌,反倒是还照顾着他们,不断招呼。

三人此时都已经重新将衣服幻化成一般的装束,倒也没引起其他宾客的注意。

“师姐,你觉得刚才的事儿,是不是冲我们来的?”王曦问道。

嬴莹道:“感觉像,可我们三个出去逛了一圈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点就有些奇怪了。现在想起来,刚才实在是有些鲁莽了,万一遗人有安排,我们肯定中招。而且,那股阴气实在是过于阴冷,那种存在,不是我们两个能应付得了的。但对方应该不想把事情闹大。”

婚礼喜宴,寓意着天合,从此阴阳交汇,繁衍生息。所以,一般在喜宴上,主家的气势会达到顶点,而宾客也会沾染上这份喜气。那份阴气即使再强大,也无法对人造成什么影响。就好像丧气鬼,也只敢苦苦寻觅气势低的人,而且还是要等着婚宴结束后,跟着对方来害人。可能即使是十殿阎君,也不会轻易地去忤逆这符合天道的庄重仪式吧?

王曦自然明白这点,但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东西,酒也没敢多喝。

过了一会儿,魏诗霜过来敬酒来了。

虽然以前并不相识,但大家现在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戴着同样的臂章,尽管没有坐在主宾席,也依然觉得好像是真正的家人一般。

魏诗语来到王曦身边,低语道:“你老相好的婚礼,比起我姐姐的如何?”

王曦一愣,道:“这些你们都八卦得到?”

魏诗语白了他一眼,道:“刚才你们两个出去,差点儿没把我和姐姐紧张死,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里七院以你为诱饵,想把人类进化给引出来,你要是出事儿,我们可担不起。我的灵识可是全程都跟着你,你在隔壁发生了什么,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曦赶紧道:“那你可发现了刚才的那股阴气?”

魏诗语这次的白眼都快翻到天际去了,道:“你问问这里,谁没发现啊?那么明显。”

“那……你们怎么如此淡定?!”王曦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魏诗语朝着王曦对面的一个佩戴着里五院臂章的医师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不再说话。

王曦奇怪,这又是哪一出?

然后他发现,这一桌都敬完了,但魏诗霜还在那里,站得笔直,对那名医师说着什么蓬荜生辉受宠若惊之类的话。

感应到了王曦的目光,那名医师转过头来,微笑着对王曦道:“你好,王曦。”

王曦正在仔细回忆,印象中和这人素未谋面啊。

就在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气开始从这人体内散发出来。

王曦一个激灵,道:“楚……楚江王……殿下?”

那人微微颔首,然后又和魏诗霜说了几句,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道:“上一次参加婚礼,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魏主任可不要嫌弃我们冲撞了你们啊。一点小意思,魏主任莫声张,不然以后我们地府可会送穷的。”

魏诗霜连道哪敢哪敢。

我们?

还有谁?

王曦开始四下张望起来,然后和跟在魏诗霜身后的司仪对上了眼。

司仪?司仪跟着敬什么酒?

一股阴气混着灵识飘向了王曦,道:“可惜,你刚才不在,没看到我的主持有多么出色。”

然后另外一道灵识从一旁端着酒的礼仪小姐身上传了过来:“是真的。”

“白爷?黑爷?”王曦干脆直接叫出了声。

不自觉的,他的眼睛向身着旗袍把曲线勾勒的一览无余的礼仪小姐身上多看了两眼,心里一阵恶寒。

魏诗语道:“刚才你突然跑出去,把这三位爷,也是吓得不轻。”

王曦恍然大悟,怪说不得那阴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还如此纯粹,敢情今天还有地府的人在一旁保驾护航啊。

“里院的所有正副院长以及高手,今天都在不同的地方高调亮相。就比如说你师傅,带着你的两位师娘,去了龙虎山。石院长,去了边境和桑托斯会谈。院长大人,则去了鬼城丰都。二院长杨晓丁去了武当山,八院长王素素和副院长刘年,今天也在摆宴席,二十年结婚纪念……”白无常对王曦道。

如此一来,里院高层的巅峰战力,今天其实全都不会在场。那么勾引对方出手的概率将会更大,这样的话,要在安全上有保障,就只有请地府出手了。

王曦的生死的确上升不到这个高度,但是关于人类进化执行部的情报,却当得起这份阵容。

这下王曦放下心来,有这三位在,今天就绝对出不了岔子。

“那我,再出去转悠转悠?”王曦试探道。

既然要当诱饵,那就总得给人家机会不是?

如果多溜达几圈,还是没有动静,那还不是只有算了,行动嘛,不一定总是有收获的,说不定,人家今天压根儿就没想着要来。

王曦又赶忙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带着两个美女,出去遛弯儿去了,全当做饭后散步消食。

只是,这活动的范围嘛,就有点儿……

既不能太远,万一太远的话,有什么事儿可能这边反应不过来。也不能太近,你就守在宴会厅门口徘徊,猪都知道你有问题。

所以,王曦干脆就从台阶下来,来到最下面的一阶,一屁股坐下,还邀请了下嬴莹和小一。

小一倒是毫不犹豫,用小嘴吹了吹台阶,挨着王曦坐下了,嬴莹则立在一旁,双手抱胸。

三个人也没怎么说话,显得有些紧张,毕竟大家都没什么当诱饵的经验,可要王曦一个人出来的话,感觉又有点儿假。

“曦哥!”身后又传来了叫喊声。

原来,邓贝琳那边,也快结束了,年轻人们坐不住,又不会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地豪饮,自然都是出来透透气。

只是,没想到,邓贝琳和李璞也一起出来了。

也是,有些宾客要走,特别是那些长辈们,这小两口不得不送一下,可骨子里,他们肯定还是更愿意和闺蜜兄弟哥们儿这些呆在一起。或许也是借着送送同学的由头,出来喘口气,想来今天他们肯定也累坏了,饭都还没顾得上吃。

“曦哥你这又去哪儿换了套衣服?”赵学友问道。

王曦不知作何解释,只得站起身来,给大家一一招呼起来。

同学们也不说话,总感觉有好戏看一般。

气氛稍微有些沉默。

一个平时较为活泼的同学,玩笑道:“王曦,为了躲份子钱,你就想这招啊?琳姐,就不该请这小家子气的人。”

邓贝琳有些疑惑,想了一下,有些歉意道:“王曦,实在抱歉,我并没有给你发请帖,不过你能来,我还是很高兴,如果还没有吃饭,进去吃点儿吧,我们那一桌还没有开动的。”

李璞还依稀记得这个男生,也邀请道:“对啊,等会儿进去一起吃点儿。”

每个人都误会了,以为王曦刚才出去之后,就这样一直在寒风之中坐在台阶下面伤感,饥寒碌碌。

大家都听出来了,这只是一个礼貌性的邀请,即使是王曦这么木讷,也知道找个由头拒绝。

但没想到,一旁的小一连忙道:“好好好!我们去看看他们吃的什么,刚才魏主任……”

嬴莹眼一横,制止了小一,道:“邓贝琳,你好,我们见过面的。今天你大喜,恭喜。我们已经吃过了,谢谢。”

邓贝琳点头微笑道:“是的,这位姐姐和妹妹,我都见过,要说谢,应该是我,上次的事情,还是你们帮忙不少。”

小一小声地咕哝道:“不随份子钱就不准吃吗……那我还是回去再吃点儿……”

嬴莹拉住小一,灵识飘过,道:“任务在身。”

小一这时才好像忽然想起还有这么回事儿,小鸡逐米般地点头,道:“对对对,对对对,再等一会儿。”

只是,这都说到份子钱了,再不随点儿,就感觉有些说不过去。

王曦开始在白大褂和洗手衣的口袋里到处摸。

但摸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钱出来。

也是,他已经习惯如此了。

把食堂的饭卡别在臂章内层,走哪儿都有车接车送,即使是那些需要身份证安检的交通工具,也自有人提前打点好一切。甚至连钥匙这种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了。所以,除了手机,他每一个口袋里全部都装的是战斗装备。

“不会吧,这哥们儿出门带着两个大美女,身上一分钱都摸不出来?”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王曦本就在台阶的最下面,有些尴尬地抬起头,仰视着上面那些看上去居高临下的目光。

他“嘿嘿”地讪笑两声,对小一道:“有没有带钱,快借我点儿。”

小一道:“没有呀,你看!”说完还把包包掏出来给他看,王曦看着那一大把糖就让她赶紧打住。

他又转向了嬴莹,还没开口,却发现嬴莹的眼光之中带着丝丝同情。

嬴莹摇摇头,道:“我也没有。”

王曦挠了挠头,道:“那个,可不可以>

此话一出,上面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王曦也跟着在那里“呵呵呵”地陪着笑,样子说不出来的卑微。

一个男生笑道:“可以可以,来,你转给我,我给你现金,总还是要包个红包嘛,转多少?”

王曦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事先没有商量啊。

“十万!“嬴莹在一旁道。

把你的底气给我拿出来啊!你可是有一百万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小丑,任何人都可以来尽情地笑你。

但这时,上面的笑声更甚了。

嬴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刚才也有些不淡定了,怎么替王曦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

“不行不行!要不一百?”小一连忙否决,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王曦,生怕他答应了下来。

一百块钱,历来都是小一的标准。

那哥们儿道:“行行行,一百就一百,但婚礼嘛,历来都是好事成双,这样,我再帮你添一百,你送两百,转一百给我就是了。小妹妹,走,等下我带你进去吃好吃的,这位兄弟已经随了份子钱了,随便吃。”

“真的吗!?”小一欢呼一声,连忙看向身边的王曦和嬴莹。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两双冰冷的眼神。

即使是身在最下面的台阶,但王曦和嬴莹却犹如站在云端一般。

他们二人昂着头,身上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势,明明在仰视别人,却让人感觉,他们是在俯视对方。

“把你最后一句话收回去,不要开她的玩笑,她不是傻子。”

“你最好听他的,相信我,我见过他发疯。”嬴莹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

王曦的这句话语气有些冰冷,气氛顿时有些不对了。

李璞涵养很好,说了自己的那位兄弟两句。

那位兄弟也给面子,只是小声抱怨道:“有本事儿就别躲在女人背后啊。”

嬴莹将目光收回,侧过身子,轻声道:“他不是躲在我身后,而是被我拦在身后,他是个废柴,打不过我,你大可放心。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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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任务失败

嬴莹就是喊着金钥匙出生的,虽然没有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可依然有大小姐的气势。

那这一句,说得漫不经心,可细细体会,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浓了。

双方突然僵持了起来。

赵学友最先打起了圆场,道:“曦哥,走走走,陪我去打会儿牌,刚毕业,都没钱,就打一块。”

王曦心想,就算打一块,我也让你输来裤子都没有。

“有规矩的。”他淡淡说了一句。

赵学友以为他说得是不能赌博,但嬴莹却听明白了,王曦其实是在提醒她,算了。

她回过头,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又不是非要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小一终于开始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问道:“嬴莹师姐……怎么了?”

她不敢开口问王曦,因为她发现,此时的王曦,又有点儿那晚的影子了。

赵学友道:“是是是,不打就不打,走,去那边儿找个地方坐坐。来,曦哥,这里是200块,你一会儿微信转我就是,谁有多的红包?”

王曦拍了拍赵学友的肩头,道了声谢,问道:“你们随的多少?”

赵学友道:“刚参加工作,哪里那么富裕,都是200或400,琳姐又不介意这个。”

“好。”王曦只回了一个字,然后再次望向了先前说话的那个人。

被王曦如此近距离地灵识锁定,那个兄弟也感到一阵不自在,总觉得王曦的目光有些骇人。

邓贝琳或许是有些生气了,站了出来,道:“不用了,上次的事情,找机会再感谢你们,我们先进去吧。”

王曦手里拿着赵学友给的200块钱,愣在了那里,然后轻笑了一声,道:“我又没让他道歉,只是让他把那句话收回去而已。”

李璞微微皱了皱眉,道:“来了就是客,我们哪里会这么小气,玩笑话而已,人越多越热闹,进来坐坐喝一杯。”

王曦站着没动,依然盯着先前说话的那个男生。

这个男生估计也是被这样缠着不放,有了些火气,道:“那要不要我给你赔礼道歉啊?loser!”

嬴莹“呵呵”了一声,将身形让开,道:“我刚才说的‘暂时’,结束了。”

然而,她或许还是不够了解王曦。

王曦难道冲上去给人家两拳?

他只是道:“我无所谓,习惯了,但她不行。”

“看把你装得,是不是身边有两个女的在身边把你给能的?要不是看在琳姐……”

“够了!”李璞拉了自己兄弟一把,然后对王曦歉意地笑了笑,带着人开始往回走。

那些高中同学夹在中间,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都走开了。

“谢了,友哥。”王曦摸出一张银色的符纸,将那200块钱包好,道,“一会儿,你帮我随个礼吧,我去不合适了。”

嬴莹道:“还好今天跟着来的,不是柳师兄。”

王曦听懂了,这是嬴莹在生闷气,自己受了委屈,她也跟着难过。而要是柳瑗在的话,哪里还有那么多对话啊?了不起关一周或者一个月禁闭。

赵学友长出了一口气,还好邓贝琳夫妇处事得体,也没有爆发什么太大的冲突,不至于让他太过为难。

他接过银符,也没多嘴打听,道:“行,曦哥,我跑一趟,明儿有空的话,今晚给我电话,这几天,我都在汉安。”

王曦看着赵学友远去的背影,对小一道:“不好意思,没帮你争一口气。”

小一道:“要不,咱去吃回来?刚才那张银符也贵啊!该够我们三人的礼钱了吧?”

王曦摸了摸小一的丸子头,道:“我吃不下了,你要是没吃饱,等会儿我带你去别地儿吃。”

这个丫头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只要有王曦在身边,那就行了。

“师姐,你也没必要的,我看你就是和柳师兄混熟了,学了些他的坏毛病。”王曦试图缓和气氛。

嬴莹道:“不是我起的头,是你自己揪着人家不放的,我哪里知道你又这么轻易地把这一篇给翻过去了。风度倒是有了。”

王曦道:“师姐,我觉得,我柳师兄不在,你就自动扮演起他的角色了。”

“你自己争气点儿,倒也不至于别人来帮忙。”嬴莹道。

王曦本想再说点儿什么,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表明,嬴莹师姐开始逐渐融入他们之中了。要是在以前,她断然不会如此率直,做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曦嬉皮笑脸道:“还不算争气啊,一百万哎!”

嬴莹挑眉道:“很多吗?”

她想看到的,是王曦发自内心的底气很足,不要一面对着邓贝琳,就不自觉地觉得低人一等,一副很丧的模样。

不过她也知道,今天的情况,倒的确有些难为王曦了。

她还记得,上次和王曦一起去追查孟婆汤的线索,无意之中发现贝儿被卷入其中,那时的王曦,其实已经放下了。今天是邓贝琳的婚礼,总不能让他满面春风去放个鞭炮庆祝吧?

“走吧,楚江王出来了,估计是不放心。”王曦指了指最右边宴会厅前那边空地。

楚江王正一个人立在那里,气息内敛,即使靠近,也只会将他认为是一个普通人。

看来,刚才那么多人在这里,王曦又使用灵识牢牢锁定住别人,让楚江王误会了。

三人连忙拾阶而上,一路小跑,反倒超过了邓贝琳一行人。

“有事?”楚江王问道。

王曦环顾四周,道:“一些以前的同学,多聊了两句。”

楚江王看他这动作,笑道:“今天,我们就是来当保镖的。魏主任的大喜之日,总不能还让她分心吧?要是新娘子时刻跟着你,那像什么话。”

王曦挠挠头,道:“楚江王殿下,劳您费心了。欸?您这是……”

他这才发现,楚江王的打扮与先前不同。

刚才在宴席上,楚江王的二代白大褂幻化出的,只是很普通的衣服。而此刻,却俨然一副成功人士,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要不要我给你找点儿场子回来?”楚江王冲着邓贝琳那边昂了昂头。

这不开玩笑吗?

“不敢不敢!”王曦连忙道。

看来楚江王也是闲得发慌。

“你知道,如果我来陪你演一出戏,保证让你倍儿有面子。”楚江王似乎还在争取。

王曦无奈道:“算了,有了面子又怎样呢?爽是爽了,但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我过得好与不好,都与她无关。谢谢殿下的好意。”

楚江王意兴阑珊地道:“这……还真的和以前的你……有些不一样啊……”

“以前的我……是怎样的?”

“以前的你,很幼稚,面对刚才我的提议,一定会心动不已,哪怕是欺骗自己,也一定要在她面前威风一把,尤其是刚才对小一出言不逊的那个男生,你更是会将他踩在地上狠狠蹂躏。所以,这让我觉得有些意外。”楚江王道。

王曦想了一下,道:“殿下,其实也不算全对。即使现在,我也依然想去好好地出个风头,然后狠狠揍那个男生一顿。只是……有规矩了啊……”

“我有法子啊,绝对让你不坏规矩,还能出风头,如何?”楚江王道。

王曦笑道:“殿下,您的这话,或许让白爷来说更合适。而且,印象中,殿下您和我打交道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太多吧……”

楚江王哈哈大笑起来。

王曦试探道:“白爷?”

这完全很可能啊。此时面前的人气息完全内敛,地府的人顶着牛郎只是为了在白天行走而已,至于外貌,自然可以随意变幻,不要说黑白无常和阎君了,即使是普通的鬼魂,也有这个能力的啊。自己又不够级别,不能标记楚江王和黑白无常的灵识,那么现在如果真的是白无常在自己面前,他也发现不了。

想来也是,地府就来了三个人,楚江王和黑白无常,总不能让老板出来做事,下面的两位员工在里面吃喝吧?

他正在疑惑之际,突然听得楚江王道:“给了你机会,满足你在世的最后一个愿望,你又不要,可惜了。”

王曦心生警惕,灵识在尖锐地鸣叫,下意识地将尘缚凝出,一刀捅向对面的楚江王。

然而,对方纹丝不动,任由尘缚刺进自己的胸膛。可是却没有一丝血迹流出。

遗人!?

不对!绝对是灵体在牛郎里面!

但王曦只来得及想到这里,便发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洞,不断旋转着,深不见底,似乎要把人给吸进去一般。

“小一!师姐!跑!”王曦大声喊道,接着就被对方拉住一只手,一把给拖入了黑暗之中。

他回过头,却看到对方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探出了勾魂索,将小一给缠上,也拉了进来。

此时,从他的角度来看,周围全都是漆黑的一片。

因为他已经完全进入了那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传来的地方,便是那尚未关闭的入口。

就好像有一块巨大的黑幕,在上面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在放着电影。

而他,就只能从这里,注视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他心急如焚,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猜出来了个大概。

王曦将尘缚收回,再次凝成长刀,准备去砍勾住小一的勾魂索。

可连砍几刀,也没有什么效果。

就在这时,他看到嬴莹居然手提长刀,主动冲了进来,十道金色雷符带着极度刺眼的光芒向着身后之人飞来。

嬴莹的选择非常正确,管你是人是鬼,就没有不怕雷霆之威的。

老子先拿一百万出来砸死你再说!

身后的人果然不敢与这雷符正面硬刚,将小一拉扯到身后,但同时将王曦给挡在了胸前。

看样子,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王曦的死活,反倒是生怕小一受到误伤。

王曦看着逐渐靠近的金符,也没有躲避的意思,干脆直接提刀,向对方攻去。

师姐会符控之术,没问题的。哪怕现在的她还不能进行如此数量的控符,但只要把对自己有致命威胁的那一两张给控制好就行了。

他将后背完全留给了嬴莹,然后再次举刀,速度之快,几乎都快舞出了一个银色的光球。

但对方此时却突然放开了他和小一,拉开距离,利用身形闪避着金符。

王曦立刻抓准机会,向前冲去,将小一搂在怀里,然后站定身形,长刀横指。

不对!不应该纠缠!

他立马反应过来,向着那逐渐缩小的入口奔跑。

“师姐,先走!”

嬴莹立刻领会,再次发出几道符咒,前去接应王曦。

“楚江王”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三人,在往出口处飞奔,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这时的入口,已经缩小成一个直径只有50厘米左右的小圆了。

然后,在他们跑到入口前的一刹那,彻底关闭,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一片暗不见天日的漆黑……

……

……

这一切,对于外界来说,只发生在短短的二十多秒。

但这方寸之间的气息,却已经变得极为紊乱。

邓贝琳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四个大活人,就这样,眼睁睁地在面前消失了!?!?

在他们眼中,是看不到那个黑色的入口,整个过程,就只是看到王曦四人一个接一个的突然消失不见了。

然后,紧跟着就从最右边的那个宴会厅冲出来许多人。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连新娘子也穿着敬酒服,一脸惊恐地飞奔而来?

司仪和礼仪小姐也跟着来干什么?

等等!?

最前面的那个人,不就是刚才已经消失了的那个人吗?!

来的人气势汹汹,三四十个,根本不用上头吩咐,就已经有里五院的医师接受善后工作了。

他们长年野战,辗转各地,对于处理这类事情已经是驾轻就熟。

楚江王面色凝重,看向了黑白无常。

这绝对是阎君的气息!

“立刻联系地府!我要看看这次又到底是谁不在!!”

该死,阎君的灵识特征很少有人能够标识。

如果顶着牛郎行走,而且收敛气息,的确很具有欺骗性,让人根本无从猜测!

不到十分钟,消息传来,所有的阎君均在地府,而且并未离开过一步,数不清的阴兵鬼差和地府工作人员均可作证!

楚江王突然有些站立不稳,一旁的黑白无常连忙搀扶着他。

一个司仪和一个身材玲珑有致的旗袍女性将他架住,看上去说不出的怪诞。

“确定了,地府多出了第十一个阎君……传话回去,把整个阴间给我翻遍!我也要找到这第十一殿在哪里!!”

“另外,传报里院,任务……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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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次入障

“王曦,醒醒,醒醒!”王曦感到有人在摇晃自己。*随*梦*小*说 .lā

他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我是睡着了吗?不对,是昏迷了么……

我记得,最后好像是……

“贝儿!?”王曦突然看清了面前的人,惊呼起来。

他一下蹭起身来,因为动作太猛,额头被撞了一下。

这是在车里?

他抚摸着额头,四下打量起来。

现在是夜晚,只有阴暗的路灯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远处雾气朦胧,看不太真切。但隐隐约约,似乎有哀嚎之声自远处传来,摄人心魄。

这场景,好熟悉啊……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对,不对,我中障了!

王曦立马反应了过来。

“贝儿,你听我说!我中招了,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王曦坐直了身子,表情认真地对贝儿说道。

贝儿狡黠地笑了一下,道:“我当然知道呀,你好笨哦,居然两次中同一招。弄得我也莫名其妙地回来了,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就是那种连续做梦,你醒来之后,再次入睡,却还是接着之前的那个梦那种,你以前有没有过?”

“有是有……但是……呃……贝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必须……”王曦看了看窗外。

在印象中,很快就会有黑雾袭来,而里面将会有无数的怨灵厉鬼。

“你必须什么呀?”贝儿凑近问道。

“我……我……”王曦突然卡主了,他只知道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但却忘了是什么。

“看来呀,这次的障,比上次的更厉害呢。你看,即使被点破了,我也没有消失,而且你的记忆,也似乎出了些问题。”贝儿替王曦分析道。

王曦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下。

贝儿说得有道理,看来自己中了很厉害的障。记得上次中障是需要自己在贝儿和营救柳师兄之间,做出一个抉择,甚至后面,还有在贝儿和天下苍生之间做出选择的考验。

是不是这一次必须要让自己做出决定?

“贝儿,你稍等,我马上回来。”王曦打开了车门,开始在兜里摸索着。

经历了那么多,此时的王曦和第一次入障之时,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嗯!先用土系和金系的金符防御车身,然后再在周围设置一圈儿连锁闪电阵,应该问题就不大了吧?反正这是在幻境里,用符又不要钱,这次我也像嬴莹师姐那样,把金符当白纸一样扔。接下来就更简单了,自己提刀一路砍过去,冲到柳师兄那里去。凭着目前自己的灵力,应该能够不间断地凝聚起灵力长刀至少一个小时吧?

搞定!两全其美!

突然,他的头传来一阵刺痛。

嬴莹?嬴莹师姐?是谁?

他撑住身体,向兜里摸去。

咦?我的尘缚呢?

等他把白大褂和洗手衣的所有口袋都翻完了,也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术刀。

嗯?符纸怎么也全都是些黄色符纸?!

这……这……完全就是等于读取进度了啊!

坑爹呢!

他一下子又缩回了车子。

这可怎么办?先还以为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在保证贝儿安全的前提下,前去接应柳师兄,虽然做不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至少现在不像第一次入障的时候那么弱鸡。而且,对于这个障来说,我就已经做出来选择了,我要去救柳师兄。那么障应该就会解开了吧?

但现在贝儿的安全不能保证,自己怎么能离开呢?

呃……换个思路想一下,如果说我现在是在柳师兄身边,他身受重伤,我不能离开,但与此同时,贝儿又在远方有危险,我会离开吗?

貌似也不会。

哎!反正都是在障里,两个都是假的,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算了!

因为他做出第二种设想之后,就发现,贝儿和柳师兄在他心中,并没有轻重之分。

“王曦,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些故事,都很好听,现在有时间,你能继续给我说吗?”贝儿再次靠近。

王曦不知怎么的,居然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道:“啊?上次说到哪儿了?”

上次入障,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而且那时他情绪不稳定,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哪里记得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王曦叹了口气,望着远处逐渐蔓延过来的雾气,心想反正闲着也没事儿做,估计了一下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吧?虽然我现在装备被还原成了当时的样子,但我的经验还在啊。

他又打开车门,开始利用自己手上的符纸,争取做到最优化的防御。

等王曦重新回到车里,贝儿道:“上次,你亲了我一下,我就消失了。在此之前,你说的都是你进了一家奇怪的医院。”

王曦回忆了一下,的确如此。那么,现在又从哪里开始拣起来说呢?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很想说这些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倾诉的了,而且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就算他想讲,也讲不过来。

“怎么了?王曦?你有些不高兴啊?”贝儿嘟着小嘴问道。

王曦露出一个笑容,道:“没有,有些担心柳师兄罢了。”

贝儿小嘴嘟得更高了,道:“你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王曦见雾气还远,打开窗户,透了点儿寒风进来,道:“是啊……都是假的啊……”

“王曦,这次你进来……离上次……我是指,在你的世界……过了有多久?”贝儿问道。

王曦算了算,道:“也不长,但总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年。”

“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总感觉,你有些变了……”

“是吗?瘦了点儿吧?不过体重倒没有下去。我也奇怪,里三院的食堂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还不错,但吃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儿,按理说,不该这么养人的啊。不过里七院的食堂是真垃圾……”

“王曦……外面的我们……怎么了?”

王曦沉默了许久,道:“外面的你,今天结婚了……”

“是吗!?难怪你那么急!快走!快走!赶快出去!我们赶快想办法把这障给破了!大喜的日子,你突然意识跑到这里来了,多糗啊!对了,你进来的时候,人不会突然晕倒吧?新郎要是这样,那还不得把咱爸咱妈吓坏?”

贝儿听到这个消息,突然激动了起来,抓住王曦的手,就准备下车。

王曦按住她,道:“没事儿,不急,在这里想也一样。”

他开始在脑中搜寻着关于障的一切知识点。

“我们在哪儿办的婚礼?你喝的是真酒还是白开水?你酒量差,我猜肯定是白水,是吗?”

“你在汉安办的,很好看,婚礼很好。”

“我还没有走过红地毯呢,快给我说说,我们一起在台上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呃……那时我有些紧张……在东张西望,你笑得很幸福,很漂亮。”

“那最后呢!主持人有没有让我们在那么多人面前亲嘴?!”

“贝儿……新郎……不是我……”

贝儿长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王曦,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然后道:“可是,刚才你不是说,我和一起在台上,走过了红毯吗?”

“那是我在执行任务,当时的我,分出了一魂一魄,和台上的你,擦肩而过……”

贝儿缩了缩身子,两只腿蜷了起来,双手环抱在一起。

良久,她说:“王曦,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曦看她这个情绪低落的模样,有些心疼,不知作何安慰。

呵!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需要我在一个幻境里面,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了?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一边想着言辞,一边继续在整理装备。

忽然,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个香囊。

这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口袋里?谁的?

香囊散发出阵阵幽香,让人的精神也稍微振作了几分。

“你喜欢上了其他女生?对不对?这个香囊,就是她送给你的?对不对?所以,我们才分开了?对不对?”

王曦有些头疼,他的确想不起这个香囊从何而来。

他晃了晃脑袋,最后看着贝儿的眼神,点头承认道:“是的……是我不好……我是渣男……”

贝儿一把将王曦抱住,带着哭腔道:“不是的,肯定不是的,你在骗我对不对?是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对了,因为你的工作,你奇怪的工作,你害怕连累外面的我,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王曦的手僵在那里,停顿了几秒,他才将手按在了贝儿背上,轻轻拍道:“是的……是我不好……”

似乎此刻的他,就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忽然,贝儿抬起头,眼角挂着泪水,但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走,王曦,我们赶快跑,离开这儿!”

“可是这里最安全啊,至少,可以坚持到最后来临的那一刻。”

“但那也是死局!我们走,或许还有机会!你知道,我是假的,你的柳师兄也是假的,我们可以不管他,如果你真要管,我陪你一起去,总之,我们不能像上一次那样了!”

“这样做,意义不大……”

“但对我有意义!如果我真的在外面嫁给了别人,那么在这里,我想嫁给你!你就陪陪我好吗?王曦?这是在障里,如果能躲过今天晚上,我们以后还有机会,你可以陪我一起走过红地毯,一起为人父母,然后看着他长大,最后过完我们的一生,好吗?你知道,这是黄粱一梦,其实不会耽搁外面的你多少时间的。”

王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指了指窗外,道:“贝儿不怕,没事的。”

“王曦,你知道吗?上次消失的时候,真的好痛,好痛好痛,我不想再经历那种感觉……”

“真的?”

“是,身体就像被反复地撕扯,可是我不想让你担心,不敢表现出来……”

“哎……对不起……这破设定……要是我能有我此刻本该有的实力就好了……”

“王曦,走,我们去镜湖,我知道,那里有茅老,而且那里也有自成空间,我们跑到那里去,躲起来,等事情平息了再出来,好吗?”

王曦一个激灵,才想起蜀都大学里面,有茅老和林老的存在。

但他不确定,这个设定在障里,是否依然被复制还原了。

“不管了,我要拼一把,我不想有遗憾!”

贝儿竟然是直接打开了车门,向着镜湖的方向跑去。

这下没有时间留给王曦思考了,他也只能下车,向着贝儿追去。

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游魂,但好歹不是太强,王曦靠着御风之术,都给躲避了开来。

只是,来到镜湖,呼喊了几次,都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王曦想了一下,记起镜湖下有个阵眼,激活阵眼,可能会将茅老给引出来。

于是,开始脱掉外衣,准备再次潜水。

但却被贝儿给拦住了。

“王曦……我怕……”

王曦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他其实无所谓,他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幻。

贝儿的提议,真的很美,美得让人不禁想彻底沉沦在这个幻境里。而且也明确地让他知道,即使在这里和贝儿共度一生,在外界,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是,他内心之中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如此。

黄粱一梦越美好,就越容易让道心蒙尘。

“王曦,这里是不是还有自成空间?我们进去好不好?我真的很怕。”

“有,但是很小,而且我不确定里面是不是有物资。”

“那我们进去吧……”

“哎……好吧,其实就在这处……你稍等,我要想一下开启自成空间的手决。”

“王曦,你比上次厉害多了,感觉学会了好多东西。这么厉害的手决你也会。”

“这个不厉害,只要是里院的医师,都会教的,只不过,有些自成空间的大门,是特制的,需要更为复杂的手决。这样,既保证了有什么事情,全员都可以随时进入自成空间,也保证了较为重要的自成空间的特殊性。”

“那还是很厉害了啊。”

“啊,我想起来了……”

王曦退后两步,开始捏决,贝儿则在一旁鼓起掌来。

然后,王曦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道:“贝儿,你想套出里院开启自成空间的手决,对吗?”

大脑一阵剧痛传来,王曦猛然倒地,失去了意识……

……

……

“这儿是哪里?”

他有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我是睡着了吗?不对,是昏迷了么……

我记得,最后好像是……

“你不晓得你刚才入障了有多危险!差点儿就把手决给泄露出来了!快起来,快起来~大蜘蛛来了~大蜘蛛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障而出

王曦有些糊里糊涂的,被小一扶起来,打量着周围。

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周围环境挺不错,看上去,有些像高干病房。

“小一,生什么了?”

能想到用大蜘蛛来吓自己的,除了她,还有谁?

小一将大脑袋凑近王曦眼前,眼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呀眨,忽然小声道:“你小心了,小心要被打屁股了。”

打屁股?打什么屁股?

“小一师妹,别吓他了,我觉得王曦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最后即使是我,不也依然没有把手决给套出来吗?”

“琳儿师姐!就你偏心!稍微捉弄他一下都不行!不过,反正你说了不算,师傅是考官,得师傅说了算!”小一转过头去道。

琳儿师姐?

王曦这才开始进一步打量起周围的人。

先第一个进入视线的,赫然便是邓贝琳!!

只是……这白大褂……这洗手衣……这里三院的臂章……

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邓贝琳会是这身打扮?!

“贝儿……你……”王曦思维还有些混乱,头依然有些隐隐作痛。

“常院长……王曦他这……怎么了?他从不叫我贝儿的啊……”邓贝琳一脸关切地对身旁的常玉问道。

常师叔也在?我去!师傅也在!周围……还有大师兄,周师兄和柳师兄!

常玉咬着下嘴唇,思考了一下,道:“可能入障的时间太久了吧……这次入障,他在幻境里,可是经历了五年之久,或许在幻境里,他习惯这样称呼你吧?”

赵竹仁走近床旁,将手搭在他的桡动脉上,号了大概有半分钟,道:“身体并无大碍,不过这几天你就暂时休息吧。冯江亦,曾丘,你们两个就负责照顾你们王师兄。”

话音刚落,两名看上去模样还十分青涩的男子立刻站了出来,道:“是,师傅。”

然后,一左一右,在王曦的床旁站着,一脸兴奋道:“王师兄,恭喜了,你通过障了,主治医师就快要到手了!事先说好了的,大宴宾客三天!”

冯江亦?曾丘?师弟?

我不是赵家军的小弟子吗?

我下面怎么又多了两个师弟?

等等?主治医师?

“师傅……我……”王曦觉得自己的记忆和眼前的认知,有了巨大的反差。

“哼!差点儿就把手决泄露出来了,要是我,抹脖子算了,还好意思要主治医师的臂章?”一个声音传来。

柳师兄?

王弼司话了:“柳师弟你就少说两句,至少最后不也没有泄露吗?”

“那个……曾师弟……柳师兄他怎么回事?”王曦问道。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望着他。

常玉也走过来,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仔细感应了一会儿,道:“可能还是有些后遗症,入障的时间太长,一时之间,还没有彻底缓过来。问题不大,障里面的记忆,通常消散得比较快,而且时间长达五年的幻境,很多东西,我都没办法控制,只能让他自己的内心来进行虚构重建。所以,有些事情,有些人,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不一样的期望吧。”

曾丘听得自家师叔如此解释,放下心来,回王曦道:“王师兄……虽然柳师兄只比你小一届……但也是你的师弟啊……”

柳师兄是我师弟?

“那刚才他……”

“这次主治医师的编制名额,只有一个,柳师兄比你先醒过来,也通过了,所以……你们之间,还会刷掉一个人……”曾丘道。

冯江亦连忙道:“王师兄,别听曾丘乱说,柳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

然后,冯江亦降低了音量,继续道:“柳师兄是吃醋了……”

“吃醋?吃谁的醋?”

“邓师姐呀,你和柳师兄,不一直在追求邓师姐吗?只不过这两天你入障的时候,邓师姐可是一直守在你旁边,柳师兄当然心里不高兴了。”冯江亦道。

柳师兄追贝儿!?

这……这简直太假了吧?

“师傅……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王曦道。

赵竹仁道:“当然了,主治医师的职称晋升,难度要大一点,这障要识破,也并非易事。不过放心,这个不以破障时间的长短论成绩,只要破障,就算合格。”

“师傅……我觉得,我会不会依然在障里啊?你们,所有的一切,其实还是假的?”王曦突然道。

“也就这点水平了……常师叔,王师兄这个样子,我还用和他比下一场吗?”柳瑗吊儿郎当地说道。

常玉横了柳瑗一眼,道:“下一场是武斗,你觉得王曦这样子,合适吗?”

柳瑗道:“我无所谓啊,我可以等王师兄养好了身子,再光明正大地来一场。或者说,等王师兄把万里行和金步摇都全部给摆好了,我再入阵,也可以!”

“柳瑗!要摆你医三代的谱可以!但不要在赵家军来摆!要不是看在八院长他们的面子上,你不一定能进得了赵家军!赵家军的人本就是犹如兄弟一般,更何况你们两个还是亲兄弟!”王弼司出声喝道。

“大师兄!那你说我哪点儿比王曦差!他能进赵家军!凭什么我就不能进!?我破障之后,是这副德性吗!?我出障的时候,除了常师叔和师傅,可还有其他人守在我身边!?”柳瑗吼道。

王曦的脑子被吵来快炸了。

我会万里行和金步摇?

我和柳师兄,是亲兄弟?

而这里面,又把八院长他们扯进来了?

“曾师弟……我和柳师兄……”王曦问道。

常玉看着向自己望过来的曾丘,点头道:“多给他说些事,有助于他尽快恢复。”

曾丘领命,道:“王师兄,你和柳师兄,是亲兄弟啊。”

“但是我姓王……他……”

“八院长王素素非要让第一胎,也就是师兄您,跟着她姓……柳师兄是第二胎,随的副院长柳年。”

“八院长副院长不是叫刘年吗?”王曦问道。

曾丘“啊”了一声,又求助似地看向常玉。

常玉道:“不着急,慢慢来,有些细小的偏差,是很正常的。人的大脑,我们也没有完全研究透彻。”

“对了,曾师弟,刚才大师兄说什么医三代,是怎么回事?”王曦问道。

曾丘苦笑道:“王师兄啊,看来你还真的是睡迷糊了。大师兄说的,是你的外婆,里八院前院长何淑蓉……”

王曦突然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曾丘的手,道:“真的!?那我外婆现在在哪里!?”

曾丘被吓了一跳,道:“师兄……何院长早就退休了……现在只是在里八院挂了个病案室主任的闲职……不过据说她基本不怎么去上班……在里八院圈了块儿地养起了兔子……臭得很,但王院长又不好说她……”

“真的吗?真的是真的吗?!”王曦再次向曾丘确认,几乎都快语无伦次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一圈儿熟人,但是他却只认准了曾丘提问。

赵竹仁走了过来,一记安神咒打在了王曦的额头上,道:“成何体统。”

这时,常玉也道:“好了,王曦,你多休息,曾丘和冯江亦,你们就在客厅候着。小一,琳儿,你们多陪王曦说说话。”

王曦喃喃道:“难道不该让病人少说话,少费神么?”

小一道:“师傅!你看!他开始有些恢复过来了,已经会顶嘴了!”

常玉宠溺地摸了摸小一的头,然后和赵竹仁一起,带着大家出去了。

“你别多心,你的实力不如柳瑗,所以他入障,我才没有陪在他身边。我在这里,并不代表什么。”邓贝琳见人都走了,坐在了沙旁,开始削起了水果。

“哦~~有的人口是心非哦~这个人是谁呢~~让我来揭晓~~这个人~就是琳儿师姐~~当当当当~”小一在那里手舞足蹈地卖力表演。

“贝儿……在障里……我记得……”王曦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还是按老样子叫我吧,这个称呼听着有些别扭。你在障里的经历,我大概都知道,也不会介意,如果你想将这段经历作为你的回忆,我也没办法。在障里,我们两个是一对恋人,这个是你自己内心真实渴望的反应,只是,我不会将这视为你的表白。”邓贝琳说完,放下已经削好的橙子,走了出去。

王曦目送着邓贝琳离开,还在仔细地思考着她的话。

“王曦!你中大奖了!”小一突然蹦了起来,紧紧握住王曦的手,大声道。

“小一,你什么意思啊!”

“这都听不懂!?琳儿师姐的意思是,你必须要当面表白啊!!快去啊!都是主治医师的体格了,躺两天算什么?赶快冲出去!那个……曾丘!冯江亦!赶快来架住你们王师兄出去追琳儿师姐,他要去表白!快,通知周师兄,就给他说有大八卦!记得不要走露风声让柳师兄知道了!”小一兴奋道。

王曦还没来得及反驳,两道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同样是一脸的亢奋,像打了鸡血一般,架着王曦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就说还是我王师兄牛吧!值了,守着两天,值回票价了!”

王曦被身不由己地架着往外走去,此时的他,身体虽然并不是太虚弱,可不知为什么,也就这样半推半就地从了,任由两个师弟摆布。

这……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障中啊……

我和贝儿……原来并没有结束……而是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啊……

他突然愿意相信,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贝儿在身边,外婆还活着,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让他无法心生半点警惕。

尤其是里院,还是那么喜欢八卦,对此比什么事情都更上心。

“琳儿师姐!等一下!王师兄找你!”曾丘高声叫道。

邓贝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然后看到王曦已经下地,有些不悦地对曾丘道:“你们两个当师弟的,怎么能仍由他胡来?之后还有一场和柳瑗的武斗,他现在这样怎么行?还不赶快扶他去休息!”

小一在一旁道:“琳儿师姐,稍等,我们马上就扶他回去,就几句话。”然后小一使劲用手掐王曦的屁股,道,“你倒是快说啊!”

王曦突然有些扭捏了起来,这么多人呢。

而且,他的内心突然觉得,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向贝儿表白?

如果之前的所有经历都是虚幻的,那么他和贝儿之间也就不存在那种羁绊,况且他记得,即使是在障中,最后的他,也早已释然了。

“贝……哦,不,琳儿……那个师姐还是师妹啊?”王曦转身问小一。

“师妹,琳儿师姐和柳师兄是同届,”小一小声提醒道。

“哦哦哦,呃,琳儿师妹,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了……”王曦干巴地说道。

记忆混淆,带给他的是一种尴尬的不适感,他根本无法准确定位这种关系。

“不用谢,这两天,我又不是一直都在,你好好休息吧。”

就在这时,王曦突然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已经去而复返的周柯,又看了看身旁的小一,然后表情一下就有点儿如释重负起来。

“障由心生,如果心中执念过甚,便会产生心魔,让人在障中无法自拔,沉迷其中而不得出。常师叔说得对,人的大脑很复杂,即使是障,也无法完全模拟,它只会在最关键的地方进行布局,而其他的,只能任由入障之人的原本记忆来进行重构,记忆越深的,就越具体,细节也越多,因为怕穿帮。如果记忆再深刻一点,就会引起障的注意,进而也会把它标记为一个关键点加以利用。在障之中,除了被布局控制的点之外,其他的,一般都会顺着入障之人的心念,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心想事成。因为障不想让其他的事情将入障之人给绊住,所以,它会干脆地用这种方式迅解决掉入障之人所面临的不起眼的矛盾……”王曦在那里道。

邓贝琳走近了两步,道:“你的意思是,你以为自己依然还是在障中?我,小一,周师兄,柳瑗,院长他们都是假的?”

王曦笑道:“刚才师傅在,我不敢太坚持。万一我其实真的做了一个特别真实的梦,此刻真的是现实呢?我可不想被打屁股。”

“所以呢?”邓贝琳问道。

“我也不知道,至少在这里,我看不到任何的矛盾点……”王曦道。

周柯走近道:“怎么样?表白成功没有?我来晚没有?”

“表白?什么表白?”邓贝琳问道。

周柯道:“曾师弟,刚才不是你给我电话……”

“没有没有!曾师弟闹着玩儿的!”王曦连忙打断。

邓贝琳猜到了几分,给大家打了个招呼,道:“那我先走了,周师兄,王曦还是有些不稳定,你帮忙看着点吧。”

周柯道:“琳儿师妹慢走啊。”

“周师兄……我在障之中的事情……你知道吗?”

周柯道:“当然知道啊。”

“可我现在现,我有些喜欢小一……”

什么?

所有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包括小一,也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这……师弟,这个事情,我就不好多话了吧,八卦归八卦,但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啊?不过,你刚破障,脑子有些受影响,也是正常的,过几天,等过几天再说这个事情好不好?”

“小一,要不我追你吧?”

周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道:“师弟,这可不像你啊。你这个画风,让我很不适应啊。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把琳儿师妹喊回来,你现在脑子不清醒。”

王曦见小一不回话,继续道:“小一,你同意吗?我从现在开始追你。”

小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你在说什么啊?”

王曦笑道:“只是问你同不同意我追你,又不是问你同不同意和我在一起。”

周柯在一旁感叹:“这个障,真牛,进去一趟,把人给彻底弄傻了。小一,别答应他,等他清醒过来,到时候,你,王曦还有琳儿师妹,都会很尴尬的。”

小一看着王曦,良久道:“那可是你说的哦,只是同意你追我,答不答应,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哦~”

王曦高兴地原地蹦了起来!

然后一把将小一抱住,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是小一你靠谱!”

哎哎哎哎哎!

干什么呢!?

这样太不合适了吧!?

周柯和曾丘,还有冯江亦,都连忙把王曦给拉开。

王曦被架住,笑得却是那么的开心。

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露出那种胜利的笑容。

“我确信,我还在障中,只是,我赢了……”

“师弟你怎么了?”周柯问道。

王曦又去抱了抱周柯,道:“师兄,障不会对那些一闪而过的事情过于留意的……尤其是当时随口一提,自己也没当回事儿的那种……”

“什么意思?”

“小一答应过我,当我和师兄你的意见不同的时候,她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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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命悬一线

王曦终于醒了过来。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在做梦的时候,他或许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但只要从梦中醒来,他便能够确定,这就是现实。

他和小一还有嬴莹三个人,此刻正被几个人给团团围住,而远处,还有更多的人。

这下王曦看得真切,这些人,有些居然和当初地府查魂所获得的关于梁淄市的描述完全吻合,也是身着白大褂,胳膊上绑有臂章。

可还有更多的人,却是类似于古装的打扮。

王曦尝试着坐了起来,先关心了一下身边两个女人,见她们并无大碍,而且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看样子,比自己要更先醒过来。

这里是一片山坡,植被茂盛,远处飘着薄薄的雾气。

他并不打算开口问那些常见的问题,只是望向了一个熟人,唐否。

“曦哥不错,连阎君的南华都拿你没办法。只是,我依然没有想通其中的逻辑。”唐否道。

望向两只手撑住地面,干脆向后斜躺着,道:“我记得该称呼唐大哥,是吧?”

唐否道:“是,你可以这么叫我,之前你在我眼里,只不过是条不起眼的废柴,只是现在,你通过你的努力,让我觉得,你是条起眼的废柴了。能为我解释一下吗?”

王曦笑笑,看了看二女。

小一蜷缩在自己身边,看样子有些紧张和害怕,嬴莹稍微比较镇定,但依然紧靠着自己。

“南华?”王曦问道。

“哦,就是你们里院说的障,我们叫南华,如果曦哥不明白的话……”唐否道。

王曦打断唐否道:“小弟知道,南华一梦,取自庄周梦蝶的典故,用在此处,的确比我们的障更为贴切。”

王曦,镇定下来!里院一定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救我们!不能放弃!

好!已经得到了第一个情报!

他们对障命名为南华,那我们的历史文化是相同的,这点记下,说不定以后有用。

“哟,曦哥挺有文化啊,那你接着说。”

“唐大哥见笑了,其实在障里,最后的时候,我也依然不确定。这位阎君构建出的虚假记忆的确逼真,而且给了我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我之前的经历其实是假的。如此,当我想要依靠记忆来寻找破绽的时候,就会产生自我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本来的记忆出问题了。因为这点,在我中障之后,里面的人物都在反复地对我强调或者暗示,让我觉得,此时我的大脑是不清醒的。可是,这里面就有一个漏洞,尽管我对一切都不确定,但我能够一个一个地去试。只是没想到,我第一次试就成功了。我和小一说过,当我跟周师兄意见相左的时候,按周师兄的意思办。这件事情,在障的设定中,成为了我的一段虚假的记忆,如果当时我真的是在现实中,那么这么试一下,无所谓。可如果我在障中,而和小一的约定是真的,那么就会将你们的障点破。这事儿太小,没有引起障的注意,它给忽略了,但是我却记住了。”王曦的语气,不缓不急,就像两个同学在讨论一道难题的解法一样。

唐否理了一下王曦的思路,片刻后鼓起了掌来,道:“的确,虽然是个笨办法,但看到了南华的弱点。”

王曦道:“三番五次,你们费尽心思想抓我们,这次倒也得偿所愿了。只是我一直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我只是小人物一个。”

他其实知道,对方是冲着小一来的,但既然想要套话,那么自己就不能显得太明显,最好先从话语上犯一些小错误开始。他有种感觉,唐否对他,十分不爽。

果然,唐否蹲下身子,拍了拍王曦的脸,道:“曦哥啊曦哥,你可还真看得起自己啊,要不干脆曦哥你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值得我关注的?或者按我先前的说法,你觉得你这条废柴什么地方比较起眼呢?”

王曦被唐否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脸庞,也不生气,道:“莫非因为我是三院长的弟子?”

“还有呢?”

“的确想不出来了……”

唐否大笑起来,道:“曦哥你看,那你现在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让我感兴趣?我的性取向,可是正常的哦。”

王曦道:“那会不会是想用我来要挟师傅?”

唐否笑意更甚,道:“这个建议,倒的确可以考虑,只不过结果如何,不好说。哎,说起来,你这样倒也挺好的,比你的那个周师兄,要好得多。”

王曦贱兮兮地道:“唐大哥见笑了,小弟这不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形势比人强。你们这么多人,我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还不是只能拖一时,算一时,皮肉之苦,能免则免。周师兄你别看他平时挺好说话,其实也是一暴脾气,唐大哥别见怪。”

“行!曦哥挺上道的,说了这么半天,也没耍什么花招,我原以为,你会试着套我们的话。”唐否用力地揉了揉王曦头,弄来像一个鸡窝一般凌乱。

王曦道:“唐大哥和小弟年龄相仿,自然也看过不少电视剧或者电影,当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很多人就会多话,可到头来,却阴沟里翻了船。这种小伎俩,小弟可不敢使。”

唐否愣了一下,然后道:“电视剧?呃……你还真的是什么都实话实话啊,那接下来的问题,就不知道曦哥能不能好好配合了。哎,曦哥你说你也真是的,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人,我们何必浪费时间让你入南华呢,咱们一问一答多好,对吧?”

王曦!加油!冷静!

第二个情报,这个姓唐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是电视剧和电影!

王曦连忙求饶道:“别,别,别,唐大哥,你知道的,有些东西,打死我也不敢说啊,而且说实话,我这个级别能知道些什么啊?再说了,你们有聂烽在,有什么打听不到的,诶?话说,聂主任现在……哎,算了,不打听了……”

唐否狞笑了一下,道:“曦哥忘了那晚的事儿了?我印象中,曦哥对里院的忠诚度,可并不太高啊。”

唐否伸出手,托着嬴莹的下巴,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王曦一眼,然后再将目光移向了都已经快把头埋进王曦怀里的小一,他相信,这意思,是个男人都懂,况且自己还专门给了王曦提示。

王曦露出一个慌张的表情,一左一右将二女揽住,道:“我入障的时候,他们没对你们怎样样吧?”

小一不说话,嬴莹道:“没有,从你入障到出来,只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

唐否也道:“曦哥真是享齐人之福啊,左拥右抱的,放心,我们总得把二位嫂子留到现在才用,你是说吧?”

王曦,不要慌!这次又陷入了上次那种局面,好好想想,自己都接触过那些敏感信息,什么可以说,什么只能装傻充楞!

第三个情报!只有自己入障了,但破障之后他们还在对自己进行盘问。这不符合遗人的行事风格,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面前的这个阎君,不会查魂!

王曦道:“唐大哥,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问这个,问题不大吧?”

“唐否。我也不能总让曦哥答话呀,看,你一问,我就答了,真是个良好的开端。”唐否道。

“好,唐大哥,你问。”王曦将唐否拖住嬴莹下巴的手推开,对方也不以为意。

“第一,关于牛郎,你们里院现在到底制备了多少,存放于何处,该地的防御部署又是如何?第二,关于里十一院,落址于何处?具体的编制建设如何?人事安排如何?阳巫还有多少人?以及上次你们进攻梁淄市俘虏的阴巫,又有多少愿意归顺于里院?第三,你们已经研出了第二代手术刀,可以通斩阴阳,对此,我们没有办法。但是你们的露凝霜,有何弱点,我们需要知道,不能让你们可攻可守。”

王曦耐心地听完了唐否的问题,沉吟了半天,开口道:“其实,那是第三代手术刀……并不是第二代。”

“其他的呢?”

王曦摆摆手,道:“唐大哥,其他的?你觉得其他的是我这个级别的能知道的吗?或者这样说,即使你去问一个主任医师,也可能根本不知道啊!”

第四个情报!露凝霜依然是用来防御遗人最好的方法!

唐否正要开口,突然身旁有人道:“唐大哥,国师来了。”

王曦望去,杨禄明出现在了不远处。

“阎君,辛苦了。”杨禄明道。

“客气,这具牛郎……”

“自然送给阎君了。”

“如此,多谢了。现在没我什么事儿,就先走了。”

“恭送阎君。”

杨禄明走近,打量着王曦三人,道:“否儿,问出什么没有?”

“没有,阎君的南华,也失败了。”

“看不出来,这小子的道心,竟比你还坚定。”

唐否欲言,却又生生止住了,只得道:“是,辜负师傅的栽培了。”

杨禄明来到小一面前,近距离地感应了一下她的气息,道:“果然啊。”

这第一世为人的灵魂,实在是太纯洁干净了。

“师傅,现在您亲自确认过了,不会有差错了吧?”

“嗯,不会错,那就带下去,好好养着吧。”

“师傅,张小一如此特殊,里院居然现不了?”

“要说现,他们肯定能够现的。只是,里院的心思,从来就不在这里。”

“师傅!弟子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

“弟子的心思……师傅应该能猜到。”

“哼哼,这事以后再说,至少等向陛下禀告之后,再给你答复。”

“可是,万一陛下……”

“那就只能说明你,没这个福分。”

“如果师傅替弟子提前开口的话,陛下应该不屑于与我争,还请师傅成全。”

“哎,初世为人,阴阳交合,对实力大有裨益,为师也想替你留着。陛下那边,我会说的。”

“多谢师傅!来人,把张小一带下去。曦哥,对不住了,你的命,不值钱。”

唐否露出一个很遗憾的表情。

王曦脸色变了变,想站起身,将小一护在身后,可从四个不同的方向都过来了人,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股强风吹过。

“啪!”一声清脆的掌声传来。

唐否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印。

接着,杨禄明身形倒退,被砸飞了几十米远,沉在一个大坑里,口吐鲜血。

“参见陛下!”所有人看清了来人,一同跪了下来。

杨禄明也赶快挣扎着起身,跑了过来,匍匐在长端帝身前。

“陛下赎罪,微臣教徒无方,死罪,死罪……”杨禄明在那里不住地磕头。

又是一脚袭来,杨禄明再次被踹飞出去。

“刚才那一脚,是因为你背着朕自作主张。这一脚,是因为你,把朕想得太小气了。”长端帝淡然道。

他走到王曦面前,居然伸出了一只手。

王曦愣了愣,下意识地也伸出手去。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什么事也没生。

“小友,下人做事鲁莽,这就送小友回去。”

王曦有些结巴了。

陛下?

几个意思啊?

他大脑开始有些脱线了。

“那个……现在是社会主义时代了……称帝……犯法……”

长端帝爽朗地大笑起来,道:“小友着实有趣。”

杨禄明已经再次跑了回来,和唐否一起,跪在原地,再也不敢多言。

“启禀陛下……那……那个人……传来消息了……”一名宫廷卫士疾步走来。

“哦?这倒有趣了。回了他吧,就说他想说什么,朕知道,已经替他把事儿办妥了。”

杨禄明抬起头,望向长端帝。

那人?!

“如此说来,杨爱卿你这一闹,倒把聂烽给弄来沉不住气了。看来,他知道的,也不少啊。”

长端帝双手负于身后,开始慢慢离去。

杨禄明赶紧起身,追了上去,弯着身子,道:“陛下,臣知错了。”

“哦?”

“臣以前说,陛下不是时信德和赵竹仁的对手,是臣浅薄了……”

“杨爱卿,个人实在再强,也没有用的。朕倒是想一次把里院的十个院长脑袋全都给摘了,可在朕走到他们面前之前,总得需要人帮我他们下面的人清理干净吧?”长端帝看着远方。

“陛下,可是臣不明白,之前已经商量好了,要保住张小一,并且除掉她周围的人。臣在丽江之行已经安排人去做过一次了,也没见陛下反对啊。”

“段林,是朕的人,是朕派去阻止人类进化执行部的。”

“啊?”杨禄明显然没有料到,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不打算继续向主子提问,而是回到刚才的话题道,“可是,现在已经将人捏在手上了。”

“朕想了一下,这个计划有个漏洞。那就是,张小一初世为人这件事,里院不见得不知道,他们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一旦他们把眼光放在这上面了……”

杨禄明稍一思考,立刻就明白了,道:“微臣万死!差点儿误了陛下大事!”

长端帝摆手,示意他起来,道:“所以啊,王曦他们依然得死。只不过呢,得死在里院的手上,而且死在张小一眼前。”

“又或者,直接死在张小一的手中?”杨禄明站起身。

“哈哈哈哈哈,杨爱卿你可是越来越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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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意外之战

楚江王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正盘算着怎么给赵竹仁交代。

十分钟前,当自己把任务失败,王曦等人进入不知名的传送入口之后,整个里院都炸开了锅。

居然能够在楚江王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抢走?

而且,据楚江王说,对方绝对是一名阎君!

魏诗霜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她倒不是因为婚礼被闹了这么一下而烦躁,反正婚礼已经举行完毕了,无所谓。她担心的,是嬴莹也一同失踪了。薛晨是她来里三院抱的第一根大腿,结果在自己的婚礼上,就把人家的开山大弟子给整没了,就算自己没有主要责任,但终归在薛晨的心里,会留下一个结。

而现在,不要说自己了,哪怕是面前的楚江王,也是一筹莫展,没有半点头绪,连怎么展开营救行动都不知道。

一向都眼界极高的里院,终于感觉到了一种被人家从技术上碾压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当老大当得太久了,总会故作谦虚地生出一种独孤求败的虚伪感觉。

可遗人出现后,阴阳逆转和空间传送这两招,就突然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是井底之蛙。

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这两者进行复制还原。

里院做不到,佛家做不到,道家做不到,儒家也做不到,甚至连地府,也是一样。

尤其是空间传送,翻遍所有典籍,均无只言片语,甚至托关系去询问科学界的大牛们,人家也只是委婉地表达了“你们是神经病还是科幻电影看多了?”的意思。

魏诗霜的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是薛晨的名字,她简直想哭,根本不敢接,又不能不接,在那里捧着手机愁。

还是楚江王厚道,反正今天自己这责任是跑不掉的了,他干脆地接过电话,和薛晨说了起来。

然后一个黑色的大洞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紧接着三个人被扔了出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把楚江王给压在地面。

这时,一旁的黑白无常都还没有来得及救驾,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十殿阎罗排行第二的楚江王,被砸到了?

楚江王估计也没有料到居然有人能够从背后偷袭自己,而且还是如此的没有技术含量。

他也不去想为什么黑白无常没有任何预警,心念一动,一股滔天的凶焰自体内汹涌而出,刹那间,仿佛天空都要阴暗了几分。还好此时这里已经被里五院的人全部清场,要是有普通人在,只能是直接暴毙这一个下场。

这个气息太强,以至于楚江王所附身的牛郎已经完成承受不住,竟然在这阴气之下犹如干冰一样,慢慢地消散了。

失去了牛郎的束缚,楚江王飘于半空,身形变为正常体态的三倍不止,右手化成尖锐的白骨,呈爪状,径直向这三人抓去。

黑白无常见此,也立刻从牛郎中退出,化为一黑一白两道雾气,向天空飘去,并且源源不断地释放阴气,将雾气给牢牢地维持住。

此时正是中午,虽然是冬季,不是烈日当空,可再怎么也不应该让主子来顶这天上的阳气啊。

只不过,这可就苦了黑白无常了。

鬼魂在大白天现身阳世,不管你是孤魂野鬼还是地府的阎君,统统不符合天道。

于是这二位爷只能靠修为硬抗,只求楚江王赶快将对方一巴掌给拍死好消气。

但就在下一刻,黑白无常便被那旋转的黑色入口给吸引住了。由于听说过里院的描述,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

“二王爷!顶住!”黑白无常没有任何交流,犹如一道流星一般,向着那神秘入口飞掠而去。

楚江王低头望了一眼,在那入口里面,站着一个身影。

来不及再攻击被丢出来的王曦三人,两道勾魂索就从手中探出,直接缠上了黑白无常。

“必安!无救!回来!”

楚江王用力一扯,将黑白无常拉了回来,然后一个俯冲,用自己巨大的身躯堵住了入口,接着将头探了进去。

入口开始变小,手上传来了阻力。

楚江王再次将灵力爆,一股浓得快要像滴出墨水的阴气开始萦绕在他周围。

随着他的气势不断攀升,竟然是生生地阻挡了入口变小的势头。

凭借着蛮力,抵抗着空间的规则!

在这一边,他看着好整以暇站在自己硕大头颅面前没有丝毫惧意的人,张开大嘴,作势欲要吞人!

“晚辈6侯亮见过前辈,前辈还是快退去吧,免得身异处。”

“你就是那假扮鬼差的人,也是那神秘的阎君?”楚江王的口中,飘出阵阵鬼火,向着对方射去。

虽是火焰,可却在从他口中出来的一刹那,便已经凝固,失去了本该有的灵动。

“前辈好修为,可将鬼火凝聚得如此精纯,看来晚辈要学得还很多。”

6侯亮不敢硬接,连忙闪避,可这些鬼火却紧追不舍,甚至围追堵截,试图将他向楚江王的方向驱赶。

“在何处修为?王殿位于何处!?”楚江王继续追问,并且出阵阵尖锐的哀嚎之声,仿佛有无数的厉鬼在痛苦地呻吟,扰得人心惊胆战,神志不清。

6侯亮见无法躲避,也散出阴气,准备硬扛,同时自己也招出幽幽鬼火,开始拦截楚江王的攻击。

“前辈!请退去!井水不犯河水!”6侯亮尖啸一声,接着便开始有许多遗人靠近,对楚江王起攻击。

连杨禄明也去而复返。

“国师!运气差!把他们送回去时撞见了楚江王!被咬住了!”6侯亮道。

杨禄明看此情形,也是脸色骤变,没有丝毫犹豫,祭出长刀,便向着楚江王的头颅斩去,同时大喊道:“赶快关闭通道!”

楚江王于脖颈处再次幻化出两只手臂,硬生生地接住了长刀。

“无常!!!!”

黑无常明白,定是二王爷过去后有所现,所以不愿退回来,立刻化作黑雾,也钻了进去。

而白无常稍微思考了一下,立刻高呼道:“里院听令!死战!!”

魏诗霜反应极快,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今日,即是决战!

遗人犯了大错,这个通道此刻无法关闭,被楚江王死死顶住了!

她根本不在意白无常直接对自己等人下命令,立刻重复道:“里五院,死战!”

她感应了一下远处,自己的老公还在宴会厅里招待着宾客,对这里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布置阵法!确保环境安全清洁!上报!”

她再次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强忍住眼泪,将头别了过来。她怕再多看自己的老公两眼,内心会动摇的。

里院在这里就只有这么多人,但却必须要撑到援军的到来。那么战况必然异常惨烈。

而且,通道就只有那么大,哪怕楚江王无敌,能一直维持住,可这边也只能一个一个地过去。

而对面,却有可能是整个遗人势力。

这一战,真的是死战了……

“魏诗语听令!汉安也有我里五院的机动小队,立刻前去接应!”魏诗霜叫道。

魏诗语却立刻明白了过来,道:“姐!要死一起死!里五院,不退!”

接应个鸟!

一个电话的事!

今日,我等死守此处,但我里院,却是攻方!

白无常见里院已经安排妥当,也立刻钻了进去。

此时,这片区域已经被连续设置了五层鬼打墙,而且在魏诗霜的内科符咒之下,天空上已经开始聚集起厚厚的乌云。

雨滴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尽量减少着这里的阳气。

因为她知道,地府也会在阳间出兵了。

魏诗霜苦笑一下,谁也不会想到,决战会在这种时刻突如其来地降临,由里院的一群小人物来解开这场大戏的序幕。没有任何人有准备,要不是楚江王当机立断,或许机会就稍纵即逝了。

“里五院听令!按职称高低,迅通过!”她再次下令道。

既然一次只能过一个人,那么就必须要让高级战力优先通过,力求迅站稳脚跟!

里院自上而下战死的优良传统,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种不得不用的战术。

而更为糟糕的情况是,这群里院医师,还没有全员列装第三代手术刀。

要想对遗人有所伤害,那么就必须选择当时杨允佶所采用的方法,以伤换伤。

魏诗霜看了一眼里三院来参加婚礼的几个人,没有下达命令,但她知道,什么也不用说,对方也会自己做出选择。

然后,她对魏诗语道:“诗语,告诉你姐夫,我对不起他……”

说完,心一横,也钻了进去。

千言万语,却没时间诉说了,连给个解释都显得那么的奢望,甚至还需要假借于他人之口。

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魏诗语这次没反对,看着消失的姐姐,疯似地奔向宴席厅。

她要赶快把话带到,然后才能马上赶回来,与姐姐并肩作战。

一个接一个的里院医师,开始依次进入通道,即使在这一边,也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杀喊之声。

魏诗语不到两分钟就跑了回来。

她将一个玉牌交到了王曦手上,说:“这是维持鬼打墙的阵眼,拿好。”

然后,她伸出双手,给了王曦一个大大的拥抱,道:“其实,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这个一直以来,在王曦心中,就是一个妖媚众生的女子,此时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好像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般,天真无邪。接着,她转过身,抱住嬴莹,狠狠地亲在后者的嘴唇之上,然后毅然决然地冲向了通道,在进去的最后一刹,转过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脸上带着一丝狡黠。

偌大个广场,依旧有人来来往往,却全都对这里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从宴会厅冲出来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焦急地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找不到。

他开始像受惊的野兽一般,在广场中到处跑,却怎么也进不到这方寸之间,有那么一刹,他望向了洞口,目光停留了大约两秒,又很快转开了。

他不知道,那两秒,魏诗霜在通道对面,看见他出现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就再也包不住了。

这一眼,或许就是永别。

这点人,是绝对撑不到里院主力到来的。

也撑不到地府阴兵主力到来的。

能来的,只能那些零散的里院医师或者鬼差。

而这些前来的人,能够做的,也仅仅是拿自己的命去往里面塞,去争取更多的时间,去拼那一丝希望。

一直以来,里院在守,遗人在攻。

可实际上,想决战的,却一直是里院。

楚江王此时,作为这边的最强战力,却根本没有办法参加战斗。

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维持住这个通道。

他只能尽量防守着自己的身前,依靠一些阴气和鬼火对大家进行支援。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初他找赵竹仁商量牛郎之事的时候,曾经担心,如果预言之书上所说的,是真的,那么里院拿多少人头来填都不够。

没想到,今天,不仅是里院,连地府,都不知道要拿多少的阴兵鬼差往里面塞,才能坚持到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他看向正在前方浴血奋战的魏诗霜,不由感叹起这个女人的命运来。

好不容易如愿以偿调到了里三院,然后还结了婚,安了家,却没想到在大喜的日子,遇上这种事情。

但她却没有一丁点的迟疑,就做出了决断……

随着越来越多的里院医师进入,大大出乎了6侯亮和杨禄明的意料。

但他们二人,此时各自都被黑白无常给缠住,无法抽身。

不过遗人这边,人也开始渐渐多了起来,远处,都还不断有着人影闪动,向着这边奔驰。

黑白无常的战斗力,比想象中的,要高得多。

让他们和6侯亮或者杨禄明一对一,他们或许会处于下风。但是二对二,却能打成平手。这两兄弟彼此的配合实在太默契。

杨禄明曾试图抽身离去,尽量杀伤其他的里院医师,可他刚一走,6侯亮就被压制得死死的,甚至在一次前后夹击之中,险些头部和胸部均被攻击到。6侯亮也一样,曾经想以阎君的气息对二人进行威压,没想到,黑白无常根本不受影响。而且,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意图,一向话较多的白无常还打趣了他一番,说他们兄弟二人,经常办事不力,被阎君责罚,已经习惯了二王爷那种级别的威压了,6侯亮的,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王曦手上拿着玉牌,目光来回地在嬴莹和小一两个女人之间流连。

过,还是不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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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血战(一)

王曦透过楚江王透明的身躯,看到了那一面的情况,激烈的灵力碰撞,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不时有人影倒下,血液四处飞溅。

他知道,这种级别的战斗,有他没他,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可是他更知道,如果自己不上,那么不要说事后会被里院做何评价,光是自己内心的那道坎,他都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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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血战(二)

“王曦,你刚才是不是说错名字了……”魏诗语好心提醒道。

因为她觉得,把女人之间的身份相互搞错,是绝对的大忌啊!

那种后果,对于男性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其需要面对的凶险程度,不比此时此刻低多少啊!

王曦注意力根本不在魏诗语这里,对着前方的嬴莹道:“师姐,别!别!别!说好了拖时间!别一下子全部都甩出去啊!”

小一也跟着帮腔,道:“对对对!”

王曦将金符交给魏诗霜之后,又从兜里摸出了剩下的三十来道银符,叹了口气。

刚才装过头了啊。

居然在嬴莹师姐面前谈有钱?

人家随随便便就可以从兜里摸出上百道金符啊!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atm机啊!

“且慢!”突然,从后方传来了楚江王急迫的声音。

嬴莹以为是叫她,连忙转身对着楚江王恭敬行礼,但两枚金符已是急速射出,放出阵阵雷电。

此举,看得魏诗霜肉疼!

嬴莹土豪啊,您不会引天雷的话,要不然把这一百道金符也给我?我会引天雷,虽然灵力不继,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壕气过啊。

“不是说你,我叫王曦。”楚江王道,“刚才他们这群人动作太快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将符纸给用完了,来,王曦,把符纸给我。”

王曦顺从地将银符递了过去。

楚江王接过,掌中光芒大盛,须臾之间,便为这些银色的符纸完成了注灵。

“材料学不行,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灵力,先用这些伪金符吧,不然,最多十息,要不然就灵力消散,或者就是符纸自燃了。”楚江王将这些看上去呈暗金色的符纸交还给王曦。

楚江王灵力充沛,也无法将这些银符强行注灵成金符,但不管怎么说,威力总是比之前大了一大截。他没有办法直接参加战斗,不过可以打打辅助。

王曦将其中的雷符和火符挑选出来,递给了魏诗霜,道:“魏主任,你来引。”

楚江王看了一眼魏诗霜,后者摇摇头,道:“不行,靠你的实力,想用伪金符引下天雷,几无可能,或许连你现在的科室主任孙卫,也没这个实力。”

魏诗霜点头,然后没有任何迟疑,手中的十来道雷系和火系的伪金符便向天空中浮去,大概上升到有六七层楼的高度时,突然斜向下方,向着遗人猛地砸过去,犹如炮弹一般,发出尖锐的声音。

刹那之后,便是阵阵轰隆之声传来,大地似乎都轻微的颤抖了几下。

好端端的一场玄学大战,愣是被魏诗霜这一下给搞成了现代战争。

战场上居然还传来了硝烟的味道。

这一下把遗人给打懵了。

他们太了解里院的作战风格了。

他们知道,一开始,就必然会是里院火力最强的时候,先前第一批上去的,全都是些炮灰的角色。

但是因为有着杨禄明抢时间这道命令在,即使是用炮灰攻,攻势也异常的猛烈,第一波攻击,就已经将里院击溃,要不是两位道长,里院已被全歼。

现在,里院已经是弹尽粮绝,没符纸没灵力,人人带伤,站都快站不稳了。怎么忽然间,来了这么猛的攻击输出?从天而降了补给箱吗?

“抓紧时间布置下防御,王曦,把伪金符分给大家。先前我看,还有几张木符,雷入木系,把它布置到周围,那几张金系的符也一并用,设置点物理障碍,刚开始的土符给我们造成的高度优势,基本快被削平了,重新加强一下,确保他们只能从正面进攻,不能留出侧翼和后方。先这样吧,基本上时间也只够你们做这些事了。”楚江王的命令很清晰。

魏诗霜的灵力不多了,得给她留着,只有她能引天雷。

而自己的灵力,不能消耗太多,如果里院的人全部战死,那就只能招回黑白无常帮自己挡着。

黑白无常战死,那就只能自己硬扛了!

纯粹靠一己之力,对抗空间力量,还从来没有试过,负担还是太大。才这么一小会儿,灵力就只剩下八成了。

魏诗霜的炮弹轰炸,又造成了遗人大概三四十人的死亡,此时,对方的阵型开始变得松散,不再密集,又开始准备摸上来了。

“赶快,之前遗人还没有引过天雷,但现在双方已经脱离了接触,他们也很可能阴雷了。”楚江王道。

王曦在一旁加固着防御,一边道:“万一他们穷呢?或者说,这里都是些杂兵,没高手呢?对吧?”

这句话,一下子把楚江王给怼来没了下文。

因为大家发现,他说得好有道理,完全不能反驳他说的这种可能。

楚江王好像突然想起个什么事,道:“对了,王曦,刚才听你说,你向小一求婚了,还说的什么在百忙之中,你在忙什么啊?哦,不说这个,怎么后来嬴莹又叫你老公,还让你改口?你不会是把人给记混了吧?”

众人手中的活都停顿了一下,耳朵立了起来。

楚江王是这么好顶嘴的吗!?

值了,临死前,还能看这么大一个八卦,而且还这么好看!

根据上下文语境,接下来的剧情会很精彩啊!

哈哈哈,王曦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这……啊……哈哈哈……其实……哎呀……大家专心点……”王曦挠着头,故作爽朗地大笑起来。

“张小一你说。”楚江王道。

小一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连忙稳住身形,道:“小心,小心,剧毒!”

只见她此时带着双橡胶手套,正捧着一堆干花,小心翼翼地往上面滴水。看样子,是准备弄成粉末,然后和成糊状,再涂抹到符纸之上。

楚江王略感欣慰,从听来的消息里,这位张小一,可是个没什么战斗欲望的主啊。虽然刚才吐了一地,可现在没有被吓呆,还能帮上大忙,很不错了。

既然她一个巫都说是剧毒了,那么这毒,就肯定猛烈无比。

嗯,还可以再来搞一波!

想到这里,他叫了下魏诗霜,后者立刻会意,跑到小一面前,准备接受这些剧毒的汁液。

“那嬴莹你说。”楚江王继续道。

众人一听,哦哟,先前被小一这一打岔,还以为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又绕回来。没想到咱们的楚江王如此的锲而不舍啊!有一种刻苦钻研,不把问题搞清楚弄明白,就誓不罢休的科研精神啊!

嬴莹听到楚江王叫自己,从身前拈出两枚金符,学着魏诗霜刚才的样子,射了出去,保持着火力压制。

远处,又是两次爆炸之声传来。

“魏主任他们走后,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我们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过来,或者这样说,我们不想过来送死,可是又不能不过来。商量了许久,也没有个结果。反倒是两位道长先来了。后来,王曦说,我们只是不想过来,但是又必须过来。一个是想法,一个是现实,想再多也没用。所以,就过来了。玉牌在外面那位大师手上,他说他会控制鬼打墙的阵法,问题应该不大。”嬴莹道。

呃……事情是讲清楚了,但是完全没有重点啊!

这根本不是我们想听的啊!

“但是刚才说的求婚……还有你们之间……这……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楚江王或许也是想给大家找点儿乐子,放松一下,直击命门。

嬴莹沉默了两三秒后,抬起头,依然目视着前方战场,道:“王曦本想一个人过来,但小一师妹要跟着,我无所谓。王曦说,他没什么遗憾,让我们留下来好好活。小一师妹不同意,说今天看了魏主任的婚礼,觉得好看,也想当新娘子。于是王师弟干脆就半跪下来求婚,但被小一师妹拒绝了……”

嗯???

越来越好看了啊!

相互之间,描述有那么一丁丁的出入啊!

“王曦看小一师妹拒绝,以为是在逗他,于是可能也想逗小一师妹,转而向我求婚,被我答应了……然后小一师妹不干了,立马也吵着同意,才结束这短暂的闹剧。小一师妹,先前我对王曦的称呼,开个玩笑而已,不要介意。反正,大家也没多少时间了。”

又是两枚雷符像流星一般,向远方呼啸而去。

楚江王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还有这种操作?

此时,他硕大的头颅就在众人面前,配合着那表情,看上去有点儿骇人。

“那这事儿……你俩到底谁是妻,谁是妾啊……”楚江王问道。

王曦无语,道:“楚江王,现在不是古时候了,不能三妻四妾,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什么?”

嬴莹和小一的声音,同时响起。

王曦一个激灵,战场嗅觉再次变得敏锐起来,生生把“玩笑”二字给吞了下去。

“都是……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似乎眼前步步逼近的死亡,也不是那么让人恐惧了。

“嘿!王曦!你下手可真快!我本想,如果能活下来,我一定追嬴莹师妹,你倒好,我刚转个身,你就直接拿下了!佩服!”魏诗语对着王曦竖起了大拇指。

这剩下的里五院医师,全都是魏诗霜的老部下,自然知道老上司妹妹的真是性取向,一点也不诧异。

而王曦三人,在先前魏诗语强吻嬴莹的时候,也就猜到了一些。

唯有楚江王,在那里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显得有点儿百思不得其解。

“节约着点用,留一些给魏主任引天雷。”楚江王放弃了思考,对每隔十秒就激活两枚雷符的嬴莹道。

因为嬴莹刚激活了两枚符纸,可不到三秒,居然又传来了呼啸声,而前方,遗人并没有加大攻击力度的迹象。

“不对!防御!”王曦脸色大变道。

那呼啸之声,是越来越尖锐。

很明显,不是我们这边发出去的,而是朝着我们来的!

遗人的援军中,有高手来了!

果然,十来道雷咒和火咒随即而至,轰击在他们的防御阵地上。

这一击,就又有五名同伴倒下。

同时,先前布置的木系防御,也悉数被毁。

楚江王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还是想得太过于理想化了一点,还想留着符纸慢慢和对方耗。

“魏诗霜!”他大叫一声。

魏诗霜强撑着身体,来到嬴莹身旁,用尽全身最后的灵力,消耗了一枚雷系金符,成功地引下了最后一道天雷,然后支持不住,跪坐在了地上。

天雷落在了对面的阵地上,也只击杀了两人。

“楚江王殿下!那这些,我就全砸出去了!”

嬴莹其实并没有打算征求楚江王的意见,在她说这句的同时,她就已经开始接二连三地激活符纸。她的实力做不到一次性将它们全部激活,只能几张几张那样不间断地发出。

这才是真正的挥金如土啊!

“举起刀来!来了!刚才张小一给的毒符,都领到了吧?谁最后死,谁把他们全部激活!”

魏诗霜在魏诗语的搀扶下,再次站了起来,面无惧色,声音不大,气势犹在。

小一走到王曦右边,两只手紧紧地抱着王曦的胳膊,头埋得低低的,埋在王曦的胸膛。

王曦伸出左手摸在她可爱的丸子头,道:“不怕,不怕。”

如此苍白无力的安慰,小一却听进去了。

她将手从王曦的胳膊上收了回来,因为她知道,王曦要举刀了。

然后,自己也摸出了哀木,紧靠着王曦,同他的尘缚一起指向了前方。

“杀!”远处传来了冲杀之声,似乎有千军万马开始向着这仅仅站着几人的阵地发起了冲锋。

“嗡”的一声,灵力刀锋凝聚成形,三尺尘缚,稳定无比。

“王曦,我不会……”小一嘟囔着嘴巴,有些委屈道。

“乖,我教你,你巫力更纯,用巫力注入进去,想象着刀锋的样子,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王曦对着小一笑道。

他来到小一的侧后方,一只手将她侧揽入怀,另外一只手举着尘缚,和小一的手,紧紧靠在一起。

“成了!你看我厉……”小一刚欢呼一声,却也明白过来,人都要死了,在乎这些还有什么用。

“厉害!我老婆……呃……大老婆最厉害了。”王曦故意逗她。

小一将头靠在王曦脖颈下,对着嬴莹的背影道:“师姐,听到了吗?我是大的。”

嬴莹没有回头,回了一句:“好,我做小。”

众人,都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

而遗人那边,也不再畏惧嬴莹这边的金符轰炸,不计代价地向前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突然,一个黑点出现在了尘缚刀锋的前方。

然后,也开始旋转着不断扩大,在两三秒的时间之内,变成了一个黑洞……

王曦正对着黑洞,放眼望去,这……不正是……宴会厅外面的广场吗?

援军到了?!

而且,我们也掌握这门技术了!?

可是,除了多出这一个通道之外,也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突然出现的通道显然是刺激到了遗人,他们的步伐开始变得更快,气势更高,明明是双脚在奔跑,却像是中世界的重骑兵一般,一步一步踏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声响。

“悄悄说,别让嬴莹师姐听到,你更爱谁?”

“悄悄回答,别让嬴莹师姐听到,更爱你。”

“为什么要悄悄回答,不能让师姐听到?”

“因为……”

王曦的话还没说话,却被打断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那么腻歪?”

“楚……楚江王……”王曦赫然发现,楚江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旁。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突然之间多了一个通道,那等于……我也可以自由活动了……”

楚江王高大的身躯站定,伸出右手,对着苍穹比出了一个中指,高声道:“本王今天要开杀戒,你可敢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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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战(三)

众人均是目瞪口呆,根本没想到楚江王居然敢对天道说出这样的话,更关键的是,还做出了此等粗鲁的手势。

楚江王回过头,对着大家诡秘地一笑,然后迅速把身形变回了正常,向着正前方冲去,留下一句话:“等着挨雷劈咯~王曦,今天你成功迎娶两位如花似玉的夫人,本王这里权当给你放个烟花祝贺了!”

刹那间,天空之上乌云滚滚,就好像无数的巨浪到了天上,还在那里不停地翻腾,波涛汹涌。

明明时日还早,但遮天蔽日的黑云,从四面八方黑压压的向着这边聚集,闪电在云层之中肆意狰狞,大雨也开始变得滂沱起来,而且开始有呼啸的山风,没有规律的自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吹来。

“哗啦啦”的声音开始传来,但却不是雨声,而是雷电的声音。

目光所及之处,便有至少十道闪电,在追着楚江王劈!

不断有闪电消失,又不断有闪电降落。

前一道闪电的残影还没有从视网膜上消失,后一道闪电便已经到来。

火树银花的样子,还真如楚江王所说,既好看,还壮观。

这可不是里院引下的天雷啊。

这可是天道发怒之后亲自动手所降落的阳雷,蕴含的能量异常精纯,往地面上一砸,只是一个小坑,根本连一点爆炸的迹象都没有。

王曦等人痴痴地看着前方。

原来还可以这样来利用天道啊。

可是,又有几个人敢呢?

或者说,又有多少存在,是会让天道理会的呢?

谁没骂过老天几句,可人家天道理你吗?

即使是楚江王,不也是用动作侮辱加言语挑衅吗?

在天道面前称“本王”,楚江王也算是斯文人了,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脏字。

楚江王直杠杠地向着陆侯亮冲去。

他可没打算利用天雷来劈这些凡夫俗子。

这陆侯亮,是他最想击杀的一个人。

此时,黑白无常已经和陆侯亮跟杨禄明二人鏖战多时,时间一久,终归还是开始落了下乘,仅仅靠着相互配合苦苦支撑。

而楚江王来的恰是时候。

黑白无常立刻抽身,摆脱纠缠,迅速向本阵回归。而楚江王最先开始顶住的那个通道,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倒不是黑白无常临阵脱逃,而是楚江王给了他们明确的指令离开。

毕竟现在的他可是一个比王曦还更要拉风的男子啊,一路火花带闪电,走到哪里,天雷劈到哪里。

他既然要战斗,那最好就是身边一个自己人都不要有!

杨禄明和陆侯亮老远就注意到了这么个耀眼的人物,想看不见都不行。

一道道的闪电,就像一排贯穿天地的旗帜,在高调地宣扬着这个人的存在。

“阎君,还行吗?要不你先避一避?”杨禄明问道,毕竟陆侯亮是灵体,天雷之威,对他来说是,天然克制。

陆侯亮道:“他做得,我就做不得?”

说完,陆侯亮也学着楚江王先前的模样,对着头顶上的苍穹大骂起来。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没有引起天道的任何注意。

场面稍微有些尴尬,因为这一切刚好被楚江王尽收眼底。

“你那边可能信号不好。”楚江王话音刚落,便已近身,对于以一敌二,很是有信心的样子。

也是,他现在这状态,谁看到心里都发怵,根本不想和他交手。

这要是里院的话,肯定是二话不说,拍屁股走人,等雷把你劈中了或者天雷不下了,再像牛皮糖一样黏回来。

可或许是杨禄明他们的思维还比较僵化,不好意思做出那种交战之时,主帅先逃的行为,硬着头皮和楚江王打了起来。

楚江王现在的战术可和平时不大一样,根本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秒,速度之快,不辨身形,可他时机掌握得特别好,也总是在这方寸之间来回地腾挪转移。有时上一道闪电刚落下,他又立刻移到了闪电落下的地方。

“楚江王想用天雷诱杀我们!别追!”

杨禄明叫出声来。

几个回合交手下来,他看出来了,有几次,都是楚江王故意露出命门,自己差点儿上当,如果当时去攻击,便会被紧接着的天雷给劈中。

“也可能是,你面子没我大。”楚江王开始第二次调侃陆侯亮。

陆侯亮也不做口舌之争。楚江王存在的时间太久了,有那么大的面子,也是应该的,况且,论实力,他铁定打不过对方。

听得杨禄明出言提醒,陆侯亮也开始警惕起来。

双方的战斗开始变得胶着。

楚江王此刻是只管进攻,根本不用防御自己的身后,因为现在这个时候,没有谁敢进攻他的后背。

但杨禄明和陆侯亮此时,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楚江王因为要分心躲避天雷,以及想方设法给他们二人下套,正面的攻击自然就容易拆解一些。

所以,一时之间,竟是难分胜负。

不断落下的天雷的确壮观,也把众人都给看傻了,双方都呆呆地站在原地,欣赏起了各自主帅的英姿。

里院这边儿无所谓,反正他们就是来拖时间的,你们愿意看,我们也乐意陪着,最好楚江王殿下耐力持久,大家在这里当一下午的吃瓜群众都可以。

遗人那边也是,或许他们的思维真的比较古板,见主帅交手,全都开始呐喊助威了起来。

王曦觉得,这简直就和自己小时候看《三国演义》一样,双方主将出来,各自通报姓名,然后一阵刀光剑影之后,胜利的一方大吼一声,带着部队掩杀过去。

真是可惜啊,现在大家都没了符纸,面前的这些,全都是活靶子啊,一动不动的,跟那个小一最爱说的呆头鹅一样。

只不过,好景不长,或许是楚江王那边的战事变得胶着之后,大家失去了兴趣,无意之间转过头来一看。咦?里院这边儿还站着人呢,通道还开着呢!

见此情景,魏诗霜问道:“二位无常爷,还能一战吗?”

白无常道:“魏主任,您看那边,我们老板还在干活儿呢,我们这些打工仔……”

“能!”黑无常举起哭丧棒,祭起勾魂索。

遗人开始越来越多,远处,至少有来了好几个百人队。这次,已经全都是白衣白袍,和之前的描述相吻合了。

这些新来的遗人,有些已经开始在周围布置起阵法来。

看来,这里面,也有管事儿的人来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在里院的主力到来之前,依旧没有拿下入口,所以提前摆好轰击大阵,等着里院来一个死一个。

除了那批白衣白袍的人之外,还出现一队人马,居然是古装铠甲,手持长刀长枪,背负弓箭。

不过这个时候,王曦也没有心思吐槽了。

楚江王拖住了对方的两张王牌,黑白无常已是强弩之末,剩下的,也就他们七八个……普通人了……

真的是普通人了,嬴莹先前使用了上百道金符,灵力已经耗光。

或许在场的,灵力最高的,就要数王曦和小一了吧……

遗人这阵仗冲过来,一个浪头就可以将他们彻底打翻。

哎,楚江王是解放出来了,可从大局上来看,他再强,也无法左右战场态势了。

王曦抱着小一,道:“看,我就说没事吧,又多活了几分钟。”

小一道:“嗯!王曦最厉害了!”

嬴莹此刻有些虚弱,来到了王曦身旁,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挨在了王曦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上,道:“就靠这最后的几分钟,好吗?”

王曦看了看周围,发现包括黑白无常,大家都没有望向正前方正向他们冲杀而来的遗人,却全都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等他一个回答。

“好。”王曦将另外一只手也伸出,抱住了嬴莹的肩膀。

众人发出了一阵欢呼,好像他们打了一个大胜仗一般。

魏诗语和姐姐靠在一起,道:“王师弟~你也抱抱人家嘛~人家不仅可以做小~人家,还可以做更小哦~而且,师姐会很多种姿势呢~师姐教你呀~”

王曦苦笑道:“好啊,魏师姐过来啊。”

魏诗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都这个时候了,王曦也根本不怕她这种调戏了,于是道:“算了,你就两只手。”

小一在王曦怀里,不断地说着话。

她说了好多,从刚开始遇见王曦说起,说到他们去巫寨,说王曦端着一大碗白酒傻乎乎地全干了,然后说去抢钱,说王曦不会爬树,说王曦给大家的那番演讲很好她很喜欢,说她那次吐了王曦一脸觉得好好笑,说王曦怕大蜘蛛,说王曦陪她一起在蜀都大学散步,说王曦胸口被开了个洞她当时很害怕,说王曦电脑里他和贝儿的聊天记录其实她已经全都看过了,说王曦傻得很,接着说她还是觉得那个叫小莲的祭巫很可怜,说元朝小公主也很可怜……

整整五分钟,她一直在低声说话,她觉得,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嬴莹安安静静地靠在王曦的肩上,听着小一的话,觉得有些羡慕。原来,她和王曦之间,有那么多的回忆啊。于是不由地浅笑了一下。

“师姐,你也觉得好笑是吧?他可怕大蜘蛛了。”小一道。

嬴莹道:“不是,我只是忽然发现,这个小,我当得心甘情愿。”

要是平时,王曦是断不敢接这话的。

此时,他道:“师姐,你最大,要不小一当大,我当小,你娶我们两个可好?”

嬴莹还没回答,魏诗霜道:“好啊好啊,如此,我当最小,也一样当得心甘情愿!”

王曦白了魏诗霜一眼,后者向他吐了下舌头。

“你说,我和小一师妹,谁更漂亮?”嬴莹突然问道。

王曦心头叫苦,你说这都什么时候,不要在临死之前,还给我出这种难题啊,尤其是当着两人的面,得罪谁呀?

“你知道吗?我有些时候一个人无聊,就会拿出来听听。”

嗯?

听什么?

王曦不解。

只见嬴莹将手机拿出,按了几下,随即手机里传出了一段对话。

“师姐呀,你和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呀。并列,并列行吗?你看我们里三院还有两位副院长呢,就不能有两个院花?”

“那你的意思是我比较老了?”

“师姐,你漂亮,你更漂亮!美爆了!”

王曦记起来了,那是当初和嬴莹一起,将贝儿和他男友从蜀都六扇门送走之后的对话,没想到,嬴莹录音下来之后,一直留着。

“哦~你们两个,早就有奸情了,对不对?师姐说的,没有长大的小丫头片子,是不是说的我?”小一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

王曦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道:“没有,你们两个,都美爆了,都漂亮极了!魏师姐你别接话!你也美爆了!你们三个当中,就数魏师姐你最美!”

哎呀,居然还有魏诗语这么个挡箭牌拿来用用,完美地避开了尖锐的矛盾啊。

王曦心里很是满足。

“哇~~”一阵呕吐之声再次传来。

王曦也懒得去看到底是谁在打趣自己,无所谓,在内网上火了那么久的他,这点脸皮还是有的。

哼哼!

你们说我是渣男,现在如何?我左拥右抱哎!

哪怕只能享受不到最后的一分钟了,那也享受了不是?

但呕吐之声还在继续,还传来阵阵咳嗽。

喂!是谁这么不给面子啊!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你信不信人之将死其胆也壮啊!

演过分了,我是要生气的啊!

“院长,好些了吗?”又是声音传来。

众人皆是一惊,回过头去。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通道中已经钻了不少人进来。一名女医师正在给一名男医师拍着背。

“珥原……不……不碍事……主要是那小子刚才的话太恶心了……别管我,去关心下阎君……”

“我……也……没什么……主要是张院长吐……我看了忍不住……哇……”

“宋帝王……听老庐上次说……去日本……你晕机……你是不是格外……喜欢吐啊……”

“钟珥原副院长……能帮我……揍一下你家张帅风院长吗……麻烦了……”

王曦不认识来人,嬴莹和小一自然也不认得。但他们三个却和认识来人的魏诗霜他们一样,瞬间瘫软在地,再也不想起来。

终于,撑到了啊。

不管这个什么张帅风院长和宋帝王表现得有多么的不靠谱。

但他们,一定是装的……

说我恶心,好讨厌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血战(四)

这场仗,打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双方都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张帅风和钟珥原能够这么快就赶来,已经是极限。他们带过来的这些部下,其实就是魏诗霜先前所说的,位于汉安的机动队。不过也就二十来个人。

而宋帝王这边,也只是跟着三十多个鬼差,和十多个阴兵。

“老子也算上过战场的了啊……虽然老子什么也没干……”王曦躺在地上,喃喃地说道,还亲了一下小一的丸子头。

“但是我们送来了符纸,争取了时间啊。”小一也有些有气无力的,之前的那种高压状态很容易将人压榨一空,尤其对于他们这种小白。

新来的人,赶紧开始替魏诗霜他们简单包扎疗伤,并没有立马参与战斗。

宋帝王和张帅风,以及钟珥原,却一马当先迎了上去,与已经冲到面前的遗人开始厮杀起来。

这就有点儿狼入羊群的感觉了。

里五院的正副院长这两个职位,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只能从里五院内部产生,从来没有外调一说。

因为外调的上司很难适应下面人的那种吊儿郎当的匪气,而且也肯定不习惯居无定所,常年不着家。

张帅风和钟珥原自然也是如此,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要论实战经验,那必然是相当丰富。

就比如说现在,都已经不是战斗那么简单了,更感觉像是古时候,两军厮杀,一方攻城,一方守城。这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也自然并没有经历过,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两个不断地手起刀落,再手起刀落,就像切瓜砍水果一般。

这两位都是小动作不断,什么阴招损招都使得出来,且相互之间配合十分默契,竟然是生生挡住了遗人的攻势。

而宋帝王,则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

比起楚江王放出话来说“我要大开杀戒”,然后却跑去和敌军主帅厮杀这种行为,他显得要务实得多。

宋帝王直接飘到半空中,然后射向了敌人最密集的区域。身上黑雾滚滚,一张又一张脸谱在雾中时隐时现,喜怒哀乐悲,什么表情都有。它们或哭或嚎,或骂或笑,瞬间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就像时时刻刻都有一群人在耳边说着话,但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

宋帝王所到之处,就好像用镰刀在收麦子一般,一倒就是一大片。

阎君亲自出手对付这些凡人,自然比起张帅风他们要优雅得多,一点也不血腥。

此时,在宋帝王身上出的十来道勾魂索上面,已经串起了众多魂魄,全都是直接从身体里给硬生生地给拉了出来。

就这么一分钟的时间,宋帝王的斩杀就已经远远过了里五院的两位院长了。

反观张帅风和钟珥原,此时已经和先前判若两人了。

钟珥原身上的白袍早就主动脱掉了,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上面已经被鲜血浸湿,她嫌太重了。

面对着这种级别的人物,鲜有遗人是他们的一合之将。只要他们举刀,不管对方是格挡还是闪避,都只是一个结局。不过,现在这二位出刀稍微不那么狠厉了,但却更加阴险,旨在致残,却不了结对方性命。

双臂均斩是最佳,实在没有机会,则斩双膝。总之,要么让对方从此丧失动手能力,要么就丧失行动能力。

既然现在战况不明,那就来点儿这些小动作,哪怕最终他们被顶回去了,这些人也将作为残疾人从而一直成为遗人的负担。一瞬间,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一个遗人刚被张帅风斩断了双腿摔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用手去捂住伤口,双臂又被钟珥原的两道寒光给带走。还有个遗人,趁张帅风不注意,想从背后偷袭,高举长刀劈来,却没想到张帅风的刀不知怎么,居然又换到了左手,顺势转身,一个十字刀气劈下去。他的手倒是没有断,只不过,右手却像被劈过的枯柴一样,从手掌到胳膊,纵行变成了四瓣,在那里来回甩动。那种痛苦,即使身为对手,张帅风都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想归想,下一刻他就将对手的左臂也斩了,因为他看出来,那个遗人受不了那种痛苦,想自尽……

钟珥原看上去斯斯文文,带了个眼镜,扎着个长长的马尾,可动起手来,也是干脆利落,出手阔绰,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一道风系金符拍出去,直接将一个人挤得爆炸开来,鲜血内脏漫天飞舞。还没等他周围的同伴从那震撼之中恢复过来,又是一道风网,将一名遗人给大卸八块。钟珥原一刀招架住袭来的长刀,接过刚才的尸块,从中抽出股骨断端,顺势扎入对方的眼眶之中,在对方放弃攻击捂住眼睛时,长刀进进出出,在他的胸部、腹部、盆腔来回抽插,喷出来的血液将她全身都给淋了个透,她却只是胡乱一抹,擦去脸上的血迹,然后顺手一撕,将自己黑色的洗手衣再次扯来丢掉,上身仅仅着了一件抹胸!那些浸透洗手衣的血液在她光滑的背上,纤细的腰上,平坦的小腹以及饱满的胸脯上一滴一滴地滑落,呈现出一种性感与血腥的强烈反差。

钟珥原且战且退。

张帅风呢,且战且吐且退。

看来关键时刻,还是女人比男人有韧性得多啊,自己弄出来的人间地狱,反倒是自己受不了。

倒不是他们双拳难敌四手,而的确是人数太少,难有太大的作为。

不管修为多高,在战场上,武力值都不会成为决定胜败的最关键因素。

因为如果他们不退,其他遗人则开始越过他们,向着身后的本阵冲击了。

所以,他们只能不断游走,去狙击那出头的鸟。

这样,很累人的。

忽然,一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再次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天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弓箭!”

话音刚落,叮叮当当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里五院重新布置好的防御结界,便因为这高强度的冲击,耗尽了灵力,消失不见。

而这种带着灵力的弓箭,却并不是一波接着一波。

在这第一波后面,居然零散地跟着一些,悄无声息,十分阴险。

就这样,两名里五院的医师,中箭而亡。

弓箭将宋帝王的空中优势也彻底抹杀了,他也无法向先前那样,犹如无人之境,肆意收割。

刚才一番战斗,宋帝王身边已经腾出来一大片空地来。此时,遗人已经结阵,刀山剑林,将他团团围住。

他倒不怕脱不了身,只是现在这样,很难再有刚才那么恐怖的击杀效率了。

存在了那么久,看过了历史上那么多血战,他太清楚个人的悍勇,在战场上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哪怕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没用。

给你一个小时,你能砍多少人?

一千还是两千?

说不定才砍到几百,战斗都结束了,或者,自己已经累瘫了。

眼看着张帅风和钟珥原离本阵越退越近,那些阴兵和鬼差也立刻冲了上去,加入了战局。

而里五院的人,又开始布置防御阵法。然后被灵力弓箭消耗掉。再布置,再消耗。

如此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唯一有变数的,那就是双方的储备了。

记得有人说过,战争,打到最后,打的其实都是经济。

哪怕在这个战场,也一样。

要不了几轮,里五院刚赶过来的这些,就又会陷入之前王曦他们的境遇,弹尽粮绝。

楚江王这边,感应到了宋帝王的气息之后,便开始有意脱身了。

他要走,杨禄明和6侯亮要追,但又不敢追得太近。

终于,在楚江王突入战场,和宋帝王碰面之前,九十九道天雷,全部落完了。

“二哥,玩儿这么大?你这是要渡劫啊!?”宋帝王调侃道。

“还能渡成什么?难道让我化身天道?”楚江王瞄了一眼战场态势,然后和宋帝王一起,开始向着张帅风的方向机动。

“小心他们的弓箭,很隐蔽,也很麻烦。”张帅风对两位阎君提醒道。

要是身为十殿阎君,最后却陨落于几只轻飘飘的灵力弓箭,那可真的是死得很憋屈啊。

借着两位阎君冲过来时杀出的一条血路,张帅风长刀一指,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便开始自刀尖形成,扩散出去,向着那空出来的血路撞去。与此同时,钟珥原将十道风系的金符,激活之后,扔入其中。

刹那间,狂风大作,将身前的遗人全部都吹得来东倒西歪。

他竟然是凭借一己之力,硬硬生地弄出来了一道龙卷风。

只不过,一般的龙卷风,是贯穿天地。但他的这一道,却像在睡觉,是躺着的……

它就像一条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懒龙一般,开始左右摇摆着胖乎乎圆滚滚的身躯,而这身躯,还随着一圈圈波纹的扩散在不断地向前延伸,看不到龙头。

杨禄明和6侯亮此时不敢突前,同时对付两位阎君和两位院长级别的人物,太吃力。但他也看出了张帅风的意图,那风,是直接奔着他们的弓箭阵地而去的!

既然无法针对张帅风本人,那么就只能先想办法防住这一招。

他相信,这一招消耗甚大,是不可能接二连三地频繁使用的。

杨禄明招呼了几个人,闪到了弓箭手之前,手决捏出,地面上开始出现横七竖八的树枝和荆棘,并且在不断地变长变粗。6侯亮则在后面助力,唤出阴风,开始与之抗衡。

“国师,张帅风实力如何?”

“资料不太详细。不过这一招,刚才可是需要他们正副院长合力才能使用,已是强弩之末,里院人数太少,先前他们冲杀那一阵,虽然斩杀了几十人,但自身也有消耗。”

“那好,顶住这一下,就全部掩杀过去吧。”

杨禄明点点头,和6侯亮想到一块儿去了。

张帅风和钟珥原,肉体凡胎,即使拥有无限灵力,但还有个体力因素在那里限制着他们,斩杀几十人,估计都快赶上这二位一年的工作量了。

黑白无常早就消耗过大,没有威胁。

楚江王之前用灵力硬撑通道,之后又以身犯险,引下劫雷,然后和他们交手,此时,估计也没多少灵力了。

宋帝王虽然也是毫未损,但先前冲杀太猛,此时防守还行,再要像刚才一样,犹如6地神仙张飞吕布一般,是不大可能了。

所以接下来,便是总攻,一浪接着一浪,不计代价地冲锋,便可将通道牢牢控制在手中,两位阎君倒不奢求,至于两位院长嘛,还是有很大机会留下的。

人多就是这点儿好处。

他自己和杨禄明,其实现在也是快打不动了。

不过,手下兵多。

此时,杨禄明身前被催生出的树枝已经足有碗口大小,密密麻麻好几层,但奈何自己灵力难以为继,无法再让这些树木继续长大了。不过看起来,似乎张帅风的这道龙卷风,也是已经筋疲力尽,不似先前,弄得来飞沙走石,人仰马翻。

他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摇晃了起来。

论排兵布阵,你们里院,不行。

现在双方都已经彻底脱离了接触,里院这边儿站在最前方的依次是宋帝王、楚江王、张帅风和钟珥原,接下来是黑白无常和一众里院医师以及退下来的阴兵鬼差。

遗人这边,则是杨禄明和6侯亮站在弓箭手之前,其余的人,除了那些披坚执锐的重型铠甲之士,尽数俯身于地上,躲避着狂风。

“张院长,初次见面,招呼不周。”

龙卷风已经无法再进一步,被这些匆忙形成的小树林给消耗掉,近到身前的,只不过能吹动衣袖罢了。

“哦?是吗?要不,去你家看看?”张帅风道。

杨禄明笑道:“我可不是安井凉,你也不是庐院长,就不用了吧。”

“可以啊,连这些小细节都知道,不知道是庐院长的话太经典了,流传甚广,还是你们的情报,做得太细致了。”

“张院长,不用拖时间了,坚持着释放龙卷风,想必很辛苦吧。留点儿灵力,还可以逃走。连续两次从贵院院长手中逃脱,今天也给张院长一个机会,切不要送一份天大的战功给我,我可受不起。”

张帅风点点头,将平举的右手垂了下来。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长长的龙卷失去了后续之力,须臾之间便消失不见。

只是,那刀尖上,还依然有着狂风,在打着旋,在刀尖和地面这几十厘米之间形成着一个微小的龙卷。

“既然张院长听劝,何不再退一步?”杨禄明似笑非笑道。

“如若不肯呢?”张帅风挑眉反问道。

“嘿嘿,张院长的龙卷风的确壮观,但威力嘛……恕我直言,着实小了些。”

“自创的,闹着儿的。”

“哦?那还真是失礼了,不知可有名字?”

“有,只是这里有小辈在,不太适合说。”赵帅锋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那还真是遗憾啊。”杨禄明轻笑了一下,挥了挥手,示意起最后的冲锋。

看着再次冲上来的遗人,张帅风抖了抖右手,道:“但你这样,就不一样了。刚才是不想用,所以不说,但既然要用出来,总是得喊那么一嗓子的。”

杨禄明皱着眉,搞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忽然,张帅风原地起跳,居然跳到了七八米高,然后右手挥起,龙卷再现。

“因为它的名字,有些容易让人想歪。叫龙鞭!”

此时,在风符的作用下,张帅风犹如天神一般,凌于半空,右手的刀尖,阵阵波纹扩散,而此时再来看,那条在半空中不断盘绕的龙卷,居然真的就犹如一条无比粗壮的长鞭。

钟珥原从抹胸之中摸了一下,一道本命血符便飘向空中,然后张帅风也一样,将自己的本命血符祭于其中。

“知道吗?鞭子,从来都不是用来吹的,而是用来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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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血战(五)

张帅风话音刚落,右手便将刀高高举过头顶,而刀尖发出的龙卷也随之而动,如龙翔九天,在天空之上耀武扬威。

然后,顺着他右手的轻轻挥舞,那道名副其实如龙一般的长鞭,便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没有想象中那舞动长鞭所引起的破空之声,因为龙卷风自身的鸣叫之声早已将一切掩盖。

当龙鞭抽在大地上之时,发出的却是“轰隆隆”的巨响。

张帅风仅仅挥出了两鞭,便在大地之上划出了两道宽约六米,深约三米的巨大沟壑,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大十字,就好像一名正在阅卷的老师,在空中看到了一个错误的答案,然后极不耐烦地划了一个大叉。

战场上一眼望去,显得更加的一片狼藉。

等烟尘渐渐散去,才看到到处都是断刀断枪,破碎的铠甲以及断肢残臂。鲜血在泥地上经过氧化后开始逐渐变暗变黑,就好似真正的墨汁一般,被肆意泼洒在这片土地之上。

即使是那些身着重铠的士兵,也有一些倒在了地上。他们是被砸死的,或者说摔死的。

“杨禄明,你说对了,论威力,龙鞭的确差了一些。比不得三院长的渔舟唱晚,比不得老石老文的落霞天问。”

张帅风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一击消灭了至少四五十人,让他很是满意。

当然了,他也很想像那些玄幻修真里那样,一拳轰出去杀死一千人,一脚踢出去搞定一万人,一个大招放出去,山崩地裂,毁灭一个国家,但奈何真没有那个实力啊。或许,让这些遗人乖乖地按照刚才那个恐怖大十字,提前给排好队站着一动也不动,可能能够将刚才的击杀数提升许多,但关键敌人不听话啊。他也很想去找点儿听话的敌人来交手,尤其是那种对战之时特别喜欢聚拢扎推儿的,可惜工作了那么多年,愣是没找到,看来傻子毕竟是少数。

杨禄明眉头紧锁,这两鞭挥舞下来,这点儿伤亡,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而且这里面大多都是普通军士,修习之人很少。只是,这样一来,对士气的打击,可就十分巨大了。

看来,华丽壮观的招式,也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尤其是这种气势磅礴,模拟自然之威的攻击,就更是能让人胆寒。

不过,他对这些普通军士还是有信心,或者说,对皇权更有信心。

既然张帅风你要在那里装谦虚,那我也自然遂你的愿。

“渔舟唱晚,落霞天问,老夫均有所耳闻,但张院长的龙鞭,却有幸能够亲眼看见。虽然杀伤力不强,但观赏性的确不错。”

杨禄明再次挥手,人又开始冲了上去。

并且开始在普通军士之中,夹杂有更多的灵识觉醒之人。

“观赏性不错?”张帅风问道。

杨禄明盘腿坐下,开始回复气息,不再接话。他相信,张帅风能够自己慢慢悟出话中的不屑。

观赏性大于实用性,你自己说什么意思!?

突然,张帅风笑了起来,道:“原来是叫好的意思啊!珥原,在咱们的观念里,当别人说你表演得不错的时候,潜台词是什么?!”

钟珥原此刻正在下方,随意找了一件已经战死了的同袍的白大褂披在身上,遮住那大片雪白的春光。她心不在焉道:“再来一次呗。”

“原来如此!”张帅风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再次举起右手。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竟是连续挥舞了八鞭。

这一下,整片土地,满目疮痍,沟壑纵横。

但从高空俯瞰,他这八鞭,竟然是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字!

五横三竖!

这个字,所有人都很熟悉。

因为这个字,直来直去,从不弯曲!它佩戴在每一个人的胳膊上,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内!

“那么,这一次,观赏性,又如何?”

张帅风的表情之中带着些许戏谑。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院长级别的大招,只能放一次!?

杨禄明吃惊地看着眼前。

八道龙鞭抽下,仅仅带走了一百人左右,要知道,最开始那两鞭,可就收割了半百之数啊!

张帅风绝对是在炫技!

这大大的一个“里”字,从目标选择上来,并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效果!

但他不在乎!他就是要这么做!

里院的人,从来就是图一个爽字!

而他是院长,他想怎么爽,就怎么爽!

见杨禄明阴沉着脸不说话,张帅风继续道:“珥原,告诉他,里院院长之中,最持久的男人是谁?”

钟珥原面无表情,回归到本阵之中,在一众医师的扶持下,坐了下来,道:“拒绝回答。”

张帅风继续道:“魏诗霜呢?你来说说,哦,你今天嫁人了,这个问题问你不合适了,魏诗语,你说!”

魏诗语站起来,指着天上道:“听好了!咱里院当中,所有男人里面,最持久的,就是我里五院院长!他的那条鞭子,可以持续保持粗大状态好久呢!每一次看见,都让小女人尖叫不已!”

张帅风似乎很是满意,点点头,道:“诗语,注意素质,杨国师脸皮薄,你快把人家说脸红了。“

杨禄明脸色大变,道:“你!”

张帅风是怎么知道他是国师的!!??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国师可以想一想,我为何来得如此之快?“张帅风在那里吓唬他。

一小时之前,他可是在本部现场录制了视频,向道家和佛家,送上了新春的贺寿。这点,想必,杨禄明已经看过了。但他哪里想得到,里五院的本部,连里院自己都不清楚今天在在哪儿!

只不过运气比较好,今天他刚好在离这里三十公里不到的地方。

杨禄明心中此时翻起了惊涛骇浪,他想歪了,他以为聂烽又开始反过来,向里院泄露他们的情报了。

张帅风见他模样,知他是上当了,不过也不继续加火,反而是那里不说话了。

反正现在就是要拖,而拖的话,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杨禄明大约发呆了两分钟,在那里苦苦思索,看有没有办法能从张帅风嘴里套出更多的话来,看一下里院现在到底了解了多少。

他暗叹一口气。

他对张帅风又不是太熟悉,而要套话,总得多说几句吧,看一下这个人性子上有什么弱点。

就目前看来,这位里五院院长,总感觉话语之中比较不正经,有点儿色情,但这个弱点又有什么用?从色情方面做切入点,无论如何也谈不到自己想谈的地方去啊!

不过,他倒也是个人物,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如继续猛攻,将他们全部拿下。到时候,留张帅风一条命,再来撬开他的嘴。

想到这里,他面色稍缓。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通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已经感应到了,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传送门,等夺到手里之后,要关闭,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要想留下张帅风,靠自己的实力,自然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这个通道对里院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所以,张帅风很有可能会把自己逼到最后一刻,甚至说,哪怕死,他也会为里院的主力争取时间。

如此,不管是将他生擒还是勾魂,机会都大多了。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那咱们继续?重甲步兵上!注意保持间距!各巫医,替他们加持咒术,抵御狂风!”

杨禄明示意军士们继续攻击。

然后,他便看到张帅风露出了一个不加掩饰的嘲讽的面容。

手中的龙卷长鞭再次举起。

所有的遗人,都被这个举动惊来顿住了脚步,做好了防御。

甚至,有两个身着轻甲,没有得到进攻命令的遗人貌似被吓破了胆,纵身一跳,干脆跳进了位于身旁的大沟之中。虽说已经被龙鞭犁过一遍的地方不见得不会再次被照顾,但至少躲在沟壑里面,被误伤的机会,要小得多吧。

杨禄明也看到了这一幕,倒也并不生气,主动出声,让轻甲军士们就近躲避。

但命令刚下,就看到张帅风的那个笑容更加的意味深长了。

此时,再来定睛一看,杨禄明几乎要吐血!

战场上,己方的部队,早就被那横七竖八的沟壑给切割成了几个不同的区域!

而那些重甲军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跳就跃过那宽约六米的长沟的!

他望向张帅风,这才明白先前他所书写的那个巨大的“里”字,并不是随意而为之。

他向战场上投入了几乎近千人。

除开先前战死的,现在大约还有六七百的样子。

而能抵御这龙鞭的重甲军士,只有两三百。

现在,这两三百人,全部都被困在“里”字最上方的那个“田”字里,分成四个部分,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即使他们突破了这个“田”字,下面还有两横呢!

而且自始至终,“里”字那中间的一竖从头拉到尾,使他们左右分割,无法做出更多的机动。

他终于明白,拖时间这个目的,张帅风达到了。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让灵识觉醒的医巫攻上去,自然那些沟壑对他们影响不大,但估计张帅风就对此求之不得了。

不仅是张帅风,估计对面所有里院的人,都十分乐意吧。

他已经看到,那个叫钟珥原的副院长,此时已经把被鲜血湿透的黑色洗手服的裤子也脱了,尽管她已经将随意找到并穿上的白大褂扣子给寄上了,但两条白花花的大腿还是一览无余。里院的白大褂扣子又只有三颗,最底下的一颗,仅在肚脐位置,现在她站着不动还好,一旦她走两步或者像刚才那样厮杀起来,那这春光,估计会晃到所有人的眼睛!

里院的院长级别当中,女的都是妖怪啊!

陈日津如此,常玉如此,何雨宇也是如此,现在又多了一个钟珥原。想起还有从未打过交道的里八院院长王素素,杨禄明就不由觉得一阵恶寒。

今天已经泄露了太多的秘密了,光是自己这一边也存在着普通人这一点,估计就会让里院的脸上笑出一朵大牡丹出来吧?

现在还能怎么办?

填呗,总不能让这些珍贵的巫医来消耗里院吧?

他只是点了点头,战场上的巫医们便开始各自捏决,使用土系咒法填埋沟壑。

趁此机会,杨禄明开始思考,看能不能和张帅风说两句,尝试着套点儿情报出来。

张帅风一直凌空于顶,对于他这个善使用风系的内科大家来说,一点儿难度也没有。毕竟,张院长,是少数出身自内科的院长啊。

见杨禄明在那里想事情,张帅风关注了下自己人。

大家此时也都在抓紧这宝贵的时间休息,两位阎君气息雄浑,刚才消耗太多,此时稍缓过来,还反过来替里院的人注灵。虽说这种灵力不稳定,但反正两个小时之内还是可以随意调用,足够了。

杨禄明比了个手势,马上就有人离开。

他要继续调兵了。

现在这个架势,变数实在太多。

说不定这些沟壑还没有填好,里院的主力就来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但却不能不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他瞟了一眼负责摆阵法的那些巫医,看样子,要摆出天雷阵,还需要些时候。

这些人如此打眼,自然也被里院注意到了。

只是可惜,这边已经没有麻醉医师了。

不过,里院的理论可是一套一套的,分析了一下,就一点都不慌。

现在他们要守的,是这个通道。

也就是说,他们不会进行运动战。那么要对付他们,自然是天上降雷,最是有用。

可是嘛……十分不巧,咱家院长会用风,而且用得比何雨宇还溜!

“杨国师!”

“张院长!”

两人同时开口叫对方。

张帅风一脸“无所谓,你丑你先说”的表情。

而杨禄明则突然有些疑惑,张帅风这样,反倒弄得他想知道张帅风到底想说什么。

反正自己只是找好了话题,想好了该怎么来套张帅风的话,不着急。

“既然如此,还是张院长先说吧,我是主,你是客。”杨禄明道。

张帅风道:“手举酸了,可又不敢放下,要不叫这里的人挪挪位置?”

话音刚落,张帅风就将一直高举的手放了下来,刀尖上的龙卷顿时坠入地面,激起阵阵沙尘。

只不过,这块区域相对来说,没什么人。

“谢张院长手下留情。如果张院长没什么事的话,那老夫……”

“不,我帅我先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事。”

“如此,还请张院长指教。”

“是这样的,我刚挖了那么多坑,然后又看到你们的人在填坑,觉得时间闲着也是闲着。突然,我就想起了一个笑话,我来给大家讲一下,活跃一下战场的气氛。”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战(六)

讲个笑话?

杨禄明愣住了,他看向身旁的陆侯亮,见对方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不过也无所谓,不存在拖不拖时间了。反正在下面被处理来适合重新冲锋之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运气实在差到了极点。这个张帅风居然偏偏擅长用风,现在连弓箭也没有办法用。

想到这里,杨禄明又有些担忧起来。到目前为止,他们连一张符纸也没有用过。这点,里院或许现在无暇顾及,但只要有人逃离,必定会被里院和地府拉着,不断进行复盘,不会遗漏任何细节。那么到时候,里院就会发现这点。

记得当初聂烽曾传来消息,说常玉和唐否交手以及他和赵竹仁交手之后,在里院的战后总结之中,便隐约提到过此事。只是当时无法形成结论,毕竟那两次交手都非常短暂。

可这次不一样,两边如此血战,自己这边儿连一张符都没有发,里院肯定会有所猜测的。

聂烽递来消息之后,自己也的确当了回事儿,但奈何时间太短,还根本没来得及作出安排。

哎,他们这一脉擅长的,是决。就连陛下,也对用符纸嗤之以鼻,认为那只不过是弱者对自己不自信,所以才提前画符。

其实这点倒不能说陛下偏激。毕竟,即使强悍如里院,那些逆天的符咒,不也只能虚空凝之或者捏诀吗?那么多年了,不也没找到能够承载巨大灵力的材料吗?想要强行把玄学和科学杂糅在一起,有些地方可以,但有些东西,却不能勉强。其实里院要是能认识到这一点,相信他们也该能够意识到,这个道理,用在医术和巫术上,也一样。

只不过他们科技发展的速度太快,就算是里院,也发自内心的依赖于科学。当然,科学的确便利,自己也已经向陛下上书,会更加地重视科学,只是这里面要考虑的东西就实在太多了,光是能源限制,就把他们卡得死死的,很多科技产品失去了实用的先决条件。

“张院长请讲。”

巫医们的速度很快,相信再过三五分钟,便能将那个“田”字的下面两横给填平。而且他们很聪明,只是填了一部分,只要能够让大家迅速通过即可。反正后面都还有两道沟壑,目前并不适合提速冲锋。

张帅风道:“这是一个流传很广的笑话,如果杨国师听过,还请不要打断。说有这么一个学生,第一天去上课,老师就教他写字。老师先教了个‘一’字,就用粉笔在黑板上……”

“粉笔?黑板?”杨禄明打断道。

张帅风稍稍思索了一下,改口道:“好,换个说法。就用笔在纸上写了一横。学生表示记住了。然后老师又写了两横,告诉他这个是‘二’字,接着老师又开始教他‘三’字怎么写,学生自告奋勇,竟是在纸上划了三横。老师很满意,觉得他学得倒快,够机灵,于是准备教他‘四’字怎么写。这个时候,学生道:‘不用,我知道。’于是,在纸上直接划了四横。讲完了。”

战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发笑。

里院这边,一来是因为大家都很疲惫了,二来这个笑话大家很早就听过,第三,可能是因为在当今社会,笑料百出,大家普遍笑点都比较高。地府的阎君和黑白无常等人,则完全没听懂。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二三’可都是繁体字,不是这么写的。

至于遗人这边,军士们和巫医们都在全神戒备,估计没有谁有心思听张帅风说笑话,唯一在听的也就只有杨禄明和陆侯亮了。

杨禄明沉吟了一下,反问道:“张院长,恕在下愚钝,没有听出来这个笑话哪里好笑了。如果硬要说,只能说这个学生有些不够尊师罢了。”

张帅风无奈,这笑话如果都需要讲笑话的人来进行解释了,基本上也就真的不好笑了。

“‘四’字啊,划四横啊!”

杨禄明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此话一出,战场更为寂静。

杨禄明发现里院那边儿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怪怪的。

张帅风摆摆手,道:“算了,才疏学浅,让杨国师笑话了。”

杨禄明以为张帅风另有他指,道:“张院长不妨有话直说。”

张帅风笑道:“本来,我以为,你听了这个笑话,会让他们住手呢。”

杨禄明稍稍想了一下,便明白了,道:“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张院长也想节约些灵力,来应对后面的天雷阵啊。”

张帅风道:“无妨,我就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学生。”

说完,又是两鞭子挥下,再次在地面上划出两条巨大的创口。

巫医们看着这一幕,感觉都有些绝望了。

自己在后面填,张帅风在前面划,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加快布阵速度!使用天雷!消耗他!”

杨禄明见此,立刻下令道。

天雷阵一出,里院这边儿就只能张帅风能扛。

地府的人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可跟刚才楚江王引下劫雷完全不一样。

之前楚江王的情况,是因为他清楚劫雷是以自己为目标,所以只需要迅速向前移动即可。

但自己这边的天雷阵可就不一样了,目标上的选择更为灵活。

我攻击里院的人,你楚江王难道还敢帮他硬接吗?

遗人的布阵之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天上开始有雷云汇集,黑压压的一片,使天色都暗淡了几分。

“和六月不相上下啊……”

张帅风本就在半空,看得自然更为真切,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他耸了耸肩,没办法。

他用这龙鞭,拖住了敌人的攻势。但对方现在,也要礼尚往来。既然弓箭无用,那就只要天雷招呼了。

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再次舞动龙鞭,并且注入了更多的灵力。

直冲云霄的风龙势如破竹,左冲右突,将雷云给撕扯来七零八散。

“再来。巫医,继续整理战场!”杨禄明淡淡道。

不到一分钟,天空之上,雷云便开始再次裹挟着闪电,飘到了里院众人的头顶。

张帅风只得继续驱使着狂风,将雷云给摧毁。

但可以看出,这一次的龙鞭,已经开始呈现疲软之态。

他知道,自己或许还可以再破坏掉一次雷云,但已经无力再对地面发动攻势了。

于是,张帅风缓缓落回地面,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挥动了十多次龙鞭了。

他将本命血符拿出,将其中一张还给了钟珥原,看着她白花花的大腿道:“你里面,不会是吧?”

钟珥原还在盘腿休息,道:“你可以试着用灵识过来探查一下。”

“算了,不敢……”

说完,他顺势坐下,道:“大家都听着,这雷云,我最多还能搞定一次。所以接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说……靠!”

他话说到一半,勉力站起身来,用刀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将来袭的弓箭全数吹来失去了准头,无力地掉落在地面。

“忘了,既然天雷阵可以用来让张院长活动活动,那想必弓箭,也依然可以吧?”

杨禄明呵呵笑道。

“再来。”张帅风站直了身子,长刀前指。

只是此时,刀尖已然无风了。

“有些好奇,张院长是打算死战不退吗?”杨禄明似乎觉得稳操胜券了。他看出来了,张帅风如果还想要把所有人都庇护下,已经有些勉强了。

“你废话有些多了。”张帅风道。

“不,张院长误会在下了。如果张院长打算死战不退,那么阁下的刀,老夫说不定就会收走了。老夫只是想打听一下,它叫什么名字,免得以后堕了它的名头。”杨禄明嘿嘿笑道。

“青萍末。”张帅风露出恍然的表情。

“风起于青萍之末,好名字。就是对张院长来说,这名字,显得不够阳刚,女性化了一些。”杨禄明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

“连‘四’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评论这些。喂,珥原,他说你的刀,名字不好听。”张帅风道。

钟珥原道:“那你帮我杀了他。”

“有点困难。珥原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和一般的大猪蹄子不一样,说到了就要做到。”

他走到钟珥原身旁,挨着她坐下,将青萍末还给了人家。

“你身上的香气都没了,穿的哪个倒霉蛋的衣服,把我家珥原的体香都给遮盖了!”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带着些许郁闷传了过来:“院长……是我的……”

张帅风回过头,只见一名里五院医师的魂魄正站在鬼差那边儿,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出息!又没骂你!战死了就战死了!打成这样,你们已经很牛了!”

那名医师的魂魄如释重负,钻进了阎君的身体,消失不见。

似乎留在这里那么久,就为了向自家院长解释一句,说他们并不是废物。

杨禄明抬起头,见第三道雷云已经形成,于是招了招手,命令弓箭手准备同时攻击。

“我就说嘛,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教下张院长的刀名呢?”杨禄明道。

“请教刀名?为什么不过来领教下呢?”

“张院长不用激我,你看那边。”杨禄明指了指。

在弓箭手阵地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架起了八架床弩,每架床弩上,架着五根重弩。碗口般粗细的重弩,灵气闪闪,全都对准了通道口。

相信只要有援军进来,不管进来的是人,还是灵体,这些犹如炮弹般的利器,就会呼啸而至。

“我不行了,珥原,不能老是男的动,轮到你动了。”张帅风看着密密麻麻的黑点,开始从远处飞来,出口道。

“你很烦!”钟珥原站起身,从胸中摸出一把刀,仔细地擦拭了下上面的血迹,凝出长刀。

张帅风看着这个即使在白大褂的遮掩下,也显得十分婀娜的背影,叫道:“喂!再持久的男人,也有累的时候嘛!你作为副院长,不该自己动一动吗?”

刹那间,自遗人凝聚而成的雷云上,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多数弓箭还没有飞到一半,便被拍在了地上。

而随着大雨的降落,天空的雷云,便得淡了几分。

“杏花雨。”钟珥原扬了扬下巴,对着杨禄明挑衅道。

杨禄明不恼,念叨着:“杏花雨……好名字,看来钟院长是水系的啊。”

“文盲!”钟珥原轻喝一声。

顿时所有的雨滴突然变换了方向,竟然是开始横着飞,直直地朝着杨禄明和他身后的弓箭手们砸了过去。

也是用风的!?

杨禄明不敢大意。

这雨犹如花生米般大小,在加上这可怕的速度,在没有摸清底细之前,他还真不敢硬接,更不敢拿身后的普通军士来赌。只得和陆侯亮一道,直接在半空之中覆盖起一道灵力屏障。

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先前催生出的树枝藤曼,已经悉数被这暴雨摧毁。

雨滴除了轰击弓箭手的阵地之外,竟然开始自下而上,向着天上的雷云打去。

将雷云给戳来个千疮百孔,其中游弋的闪电,渐渐消失不见。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老娘也是风系的!记住了,杨国师!这可不是学一二三四那么简单!”张帅风见钟珥原这么争气,在后面大喊道。

华夏文化源远流长,对于一般的遗人来说,即使知道这点,也并不觉得什么。

但对于杨禄明,这个走出过大山,不断在汲取华夏文化的人来说,这就无异于在打脸了。

他的确很喜爱华夏文化,也读过不少书,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和这些自幼就受华夏文化熏陶的人相比。

“放!”杨禄明恶狠狠地道。

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传来。

速度之快,没有任何人反应了过来。

重物砸进泥土的声音不绝于耳!

由于刚下过大雨,地面泥泞,翻起阵阵烂泥。

杨禄明恼羞成怒,直接下令,发射了重弩!

重弩因为其威力巨大,速度快,不可避免的,便需要牺牲精准度。

所以通常,都是用来齐射,无法针对特定的某一个人。

估计他也是想用这一下,来打击张帅风的气焰。

张帅风赶快站起身来,查看周围的人,有没有受伤。毕竟这可是四十支重弩啊,一旦被击中,不是命丧当场,就是断手断脚。

“院长,你的杏花雨……”一个声音传来。

“你先拿着,注意节约灵力,如果是冷箭偷袭,靠身法躲避!”张帅风跑到王曦身旁,看着这个惊魂未定的小伙子。

不过他和嬴莹还有小一运气教好,重弩离他们十万八千里。

“好,我尽量……”钟珥原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声音变得更加的低了。

张帅风缓缓转过身去,看着眼前的一幕,张大着嘴巴。

钟珥原跪在地上,一支三米长的重弩,贯穿了她的小腹正中,将她给钉在了地面上。

“珥原!!!”

张帅风双眼刹时就变得通红,闪到了她的身旁,一手就将这弩箭砍断,将钟珥原抱入怀中。

里五院的医师包括王曦他们也全都围了过来。

“没事的,没事的。来,多穿件衣服,别被这些色狼看了……”

张帅风赶紧将自己的白大褂脱下,披在钟珥原身上。

“坚持一下,很快就好,很快就完了。快!快!你们几个,赶快把钟院长拖回去,赶快!”

张帅风对王曦喊道。

王曦也不多话,立刻走了过来,一只手运力,将钟珥原腹部前方的弩箭也给斩断,然后用公主抱,将钟珥原抱起,向着通道飞奔起来。

“杨禄明!我杀了你!”

张帅风发出怒吼,然后一骑绝尘,向着前方狂飙而去。

“大猪蹄子……”

钟珥原的手耷拉了下来,杏花雨自她指尖掉落,插在地上。

雨,停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血战(七)

张帅风似乎是了疯一般,对袭来的箭雨不管不顾,用最消耗灵力的方式,向着正前方猛冲。

途中,有一名重甲军士挡在了他的面前,被他一掌拍在了面门之上,然后继续冲锋。度之快,那军士的身体因为惯性的原因,来不及跟上张帅风的度,竟然是这样活生生地被斩了!

一颗大好头颅带着十来节脊椎被扯了下来!

张帅风将这头颅用力地向杨禄明砸去,奈何距离实在太远,仅仅扔了几十米,便落在了地面上。

此时,他已经冲到了重甲步卒的中心地带。这些军士不用招呼,自然地开始聚拢,将他给围了起来。

张帅风先前的那一击虽然血腥,但还吓不到这些士兵。

他愤怒地看着杨禄明,眼神中的恨意已经快要化成血水溢出来了一般。

“有种你他妈的给老子下来!”张帅风大吼着。

“张院长,作为堂堂一院之长,说出这种话来,你不觉得可笑吗?”杨禄明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包裹。

人家不和你玩儿,你又怎样?

你不是牛吗?不是院长级别吗?

刚才不也挺威风的吗?

那现在要报仇,先把这几百重甲步卒杀了再说!

拜托!现在两军交战,我稳操胜券,凭什么和你单挑!?

张帅风像一只被困住的凶兽,他出不去,猎人也不敢上前。

他伸出右手,勾了勾手指,顿时,两名重甲军士的胸膛便破开一个洞,一条血线飙射而出,笔直地射向张帅风的左手。

将杏花雨驭回之后,他双手持刀,笑道:“好笑,比我刚才说的那个笑话,好笑多了……”

说完,竟是直接取出自己的本命血符,将其撕来粉碎!

一瞬间,巨大的灵力波动自血符中扩散而出,以张帅风为中心,狂风开始急地旋转,在此地形成了一个风眼!

这个风眼不大,仅仅只有直径三米的样子。

风眼外围,再次形成了巨大的龙卷风,贯穿天地。这龙卷风实在是过于粗大,看上去,竟然有点儿像核电站的烟囱一般。

置身其内的重甲军士根本无法站住身形,东倒西歪,连刀枪都握不住。

要不是靠着自身装备的重量,估计会被卷到天上去。

此时,还置身于风眼之内不受影响的,有四名重甲步卒。

张帅风冷眼看着他们,就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这四名军士看了身后在飓风之中狼狈不堪的同伴,又看了看身前的那尊煞神,没办法,只能举起长刀长枪,攻了过来。

这基本上等同于屠杀了。

杏花雨和青萍末,同时威,一刀一刀地将这些刀枪给斩成几截,没有任何悬念的捅进敌人的心脏或者头部。

然后张帅风开始快移动起来。

本命血符作用在他身上,他这一动,风眼自然就跟着他动。

不断地有重甲士卒随着他的位移,而进入了风眼。

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飓风的袭扰,就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修罗场。

在这片封闭的天地之中,张帅风便是中心,任何进入这里的敌人,都将会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重新跳回龙卷风中去。第二,死。

张帅风一点也没有节约灵力的意思,每一刀挥出,都包含着浓浓的恨意和怨毒的诅咒,宣泄着心中的愤怒。

这些普通的士卒,哪怕身披重甲,在他面前也依然只有被虐杀的份。

就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刀枪或者是重甲,能够抵御住杏花雨和青萍末简单的攻击。

在它们面前,精钢所制的刀、枪、铠甲,全都犹如纸糊的一般,一切就断,一捅就穿!

至于血肉之躯,那就更不用说了。

杀到后面,张帅风已经不再攻击头部或者心脏了。因为那样,刀在肋骨或者颅骨之中进进出出,阻力更大,会消耗他更多的体力。所以,现在再破掉对方的防御之后,看着那些傻乎乎望着自己手中的断刀残剑愣的敌人,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刀,抹在了脖子上。

然后就会看见那些士卒跪倒在地上,双手不住地按住自己的脖子,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汹涌而出,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紧跟着,大量的鲜血开始涌入被斩断的气管之中,进入肺部,引起阵阵呛咳。剧烈的咳嗽,导致血管压力陡然增大,使出血变得更加凶猛。于是,一个又一个的重甲士卒们就这样,在创伤和窒息的双重痛苦下,慢慢死去,一头扎倒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张帅风故意为之,这些人,临死前所跪拜的方向,全都是对着钟珥原先前中弩的地方。

杨禄明的心头在滴血。这些重甲步卒,虽然比不上重甲骑兵,可也依然珍贵。更关键的是,他们底子薄,可经不起张帅风这么折腾。

此时,张帅风彻底释放了自己的本命血符,这龙卷风的威力,估计用床弩,也无法突入其中。

他想下令,让这些重甲士卒赶快撤退逃跑,但奈何自己的声音根本无法传入那片由呼啸之声主宰的天地之中。

这些摇摇晃晃身形不稳的重甲步兵们,就像无头苍蝇一般,辨不清方向。其实,哪怕杨禄明的命令能够传到他们这里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他们连移动都很困难,只能等着张帅风一个一个地去找他们。

然后进入风眼,享受最后的片刻宁静。

“阎君,你恢复得如何了?”杨禄明问道。

6侯亮道:“先前没受伤,现在灵力恢复有三成,只是这风……”

“这风暂时就别想了,无解,经年用鲜血温养的本命血符,一朝释放,其威力即使是陛下,也……咦?”

杨禄明本来的意思,是想通过6侯亮的恢复度,来大概估算一下楚江王和宋帝王目前的状况,只是没想到对方误会了,正在解释的时候,却现刹那之间,那龙卷风居然犹如被一个人给强行撕裂了一般,消散了!

接着一个人影犹如炮弹一般,横飞了出去,竟然是刚刚砸在了那黑色通道之前!

重甲士们都慢慢稳住身形,整理甲胄,摸不着头脑,纷纷看向了杨禄明。

只是,片刻之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那道站在战场最中间的身影。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吼叫之声响彻战场。

除了6侯亮,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去!

那些普通士卒更是无比激动,他们没想到,竟然会是皇帝亲临,而且,还救了他们的命!!

长端帝手一招,地面上遗落的几张残破的血符便来到了他的手上。他打量了一下,又随手丢掉了。

“青萍末和杏花雨,朕就收下了。里院的人,你们就不用跪了,退回去吧,朕乏了。”长端帝将两柄小刀抛向了杨禄明。

杨禄明立刻磕头。

既然长端帝连这刀的名字都知道,看来先前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也尽在他的掌握。

回想一下,自己的指挥,应该没有太大的失误吧?

估计也是最后,这重甲士的损耗,让陛下也心疼,所以才出手了吧?

他赶快捧起杏花雨和青萍末,用眼神询问紧跟着长端帝去又复返的弟子唐否。

见后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中大定,知道陛下无怪罪之意。

“杨爱卿莫恼,机会难得,所以朕也想亲眼看看,这里院和地府阎君,到底是怎么个实力。”长端帝居然反倒向他解释起为何自己迟迟不现身的原因来。

“微臣无能,不能替陛下分忧!”杨禄明站了起来。

这里是战场,自然不用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

此刻,所有的重甲士也全都起身,开始向着长端帝身边集结。

而远处,居然传来了阵阵马蹄的声音。

看来,陛下的重甲骑兵也快进入战场了。

这可是长端帝的心尖肉,整个编制,只有三百人。却是人人觉醒灵识,医术巫术均十分了得,而且武力强悍,历来是皇家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因现为长端帝在位,故按其习俗,直接称为长端铁骑,足见长端帝本人对其有何等信心。

如果在华夏历史上,这种情况可绝对不多见。

要以当朝天子的号来命名一支军队,万一这支军队在战争中败了,怎么办?

“唐否,张小一,朕就赐给你了。余下的你自己解决吧。哎,本来都把他们放回去了啊……”长端帝道。

唐否立刻行礼谢恩,道:“微臣明白,接下来,我和王曦之间的事,就变成私人恩怨了,还望陛下赎罪。”

长端帝摆摆手,看样子,在等着里院的人退去。

张帅风先前的那一下不顾大局的冲杀,把里五院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要是还能动的,都已经冲了上去。

但奈何后来现,根本进不了那龙卷。

此时,见自家院长居然被人一击击飞,自然全部都跑了回来,守在他的身前。

魏诗霜姐妹将张帅风扶着,让他半坐在地上。

“王曦……有消息没……”他吐出一大口鲜血。

“院长,放心,原姐福大命大,一定没有事的!”魏诗语安慰道。

“楚江王……宋帝王……接下来,拜托了……”

楚江王点头道:“张院长辛苦了。魏主任,带着受伤的人,先撤回去吧。这里我们暂时来顶住。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相信援军很快就到。没必要死撑。我们也和他们一样,先救治伤者,然后不断补上新的兵力。”

这本是下策。

因为这样,无异于双方在此不断地换子,将此地变成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但没办法,里院和地府不肯退,遗人不肯松手,所以只好看谁先耗不起。

“楚江王……小心……他很强……”张帅风被娇小的魏诗语背在背上,提醒道。

“我见过的皇帝不计其数,他算个球。”楚江王示意魏诗语快走。

张帅风听后,也没有继续争辩,只是在魏诗语耳旁喃喃道:“这下,没杀成杨禄明……要被珥原骂成大猪蹄子了……”

魏诗语声音有些哽咽,道:“嗯!副院长一定会这样骂你的……院长你做好思想准备,说不定一出去,她就会劈头盖脸的骂你……”

“杏花雨……和青萍末……也丢了……”

“没事儿,院长!咱有钱!你没现吗?遗人就是一帮穷逼!今天是我姐大婚,按旧时习俗,总得给叫花子分点儿。”

“咱里五院,穷……”

“有钱!”

“穷……”

“有钱!从下个月开始,我们省吃俭用!也给院长您再弄一把手术刀出来!”

“院长?”

“院长你说说话?”

“院长我背不动你了!我把你丢地上不管了啊!”

“院长你的手自己也用点劲儿啊!随便你抓哪里我都不介意!”

“院长……院长……我不和你吵了……我们穷……等会儿,我就回去帮你把刀抢回来……”

魏诗霜一脚迈过黑色的通道,跪在了地上。

而眼前,却是王曦,正守在钟珥原身旁。

“列阵!”

“日游队,进!”

“夜游队,进!”

“牛头队,进!”

“马面队,进!”

“王主任,您是现在进还是?”崔判官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站着数不清的阴兵。

“周柯柳瑗,你们跟着薛主任带着人先进去,我在这里给钟院长疗伤,这伤,你们拿不下来。”王弼司道。

说完,注意到了背着张帅风的魏诗语,招了招手,道:“快去,把他们两个扶过来!”

魏诗语傻傻地看着眼前,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真正的援军……到了啊……

这里是里三院的地盘,无论如何,第一个到达的主力军,一定会是里三院……

薛晨带着里三院的人,开始进入,在路过魏诗语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张帅风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秒,道:“小姑娘别哭了,注灵有效,死不了。”

几名医师已经开始过来搀扶他们了。

魏诗语看了一眼薛晨的臂章,道:“主任,遗人数量很多,而且有一个高手,院长在他手下,只走了一招。”

薛晨点点头,道:“小姑娘,你们很勇敢,接下来,交给里三院吧。待会儿张院长醒来,麻烦带句话,就说小徒的救命之恩,薛晨铭记在心。”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钟院长,别动,稍等一下,马上就为您做手术。在下王弼司,里三院外科主任。王曦,你就不用守着了,跟着你师兄们进去。”

“是!”

王曦行了一礼,向前跑去。

他知道,这就是战争,不会因为自己是最小的弟子,就受到照顾。

平时可以,现在不行。

哪怕一个人的力量,再微弱,也要挥作用。

再者,他本就有此意,因为在通道的另外一边,还有着他的两个女人。

钟珥原的脸色十分苍白,但还没有失去意识,平躺在那里,道:“我知道……你……王主任……谢了……”

或许感应到了张帅风的气息,她强撑住身体,准备坐起来,却被王弼司给按下了。

“钟院长,不要动,再动,我可就直接上麻醉了啊!”

“王主任……是我家……大猪蹄子……回来了吗?”

“大猪蹄子?”

“嗯!是他!真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战(八)

长端帝本来还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等着里院的人退去,但却没想到,一下子又从里面冒出了那么多人和鬼来。?随{梦}小◢.com

牛头马面日游夜游过来向两位阎君见过礼,便带着各自的队伍,列好了战阵。

这四位阴帅,各自引阴兵两百,跑到了最前面。

王弼司和薛晨,则带来了里三院医师大约百人。

这个阵容,已经算得上主力了。

而且,后面还将源源不断地会有人赶来。

如果能撑到入夜,那就赢了!

这八百阴兵,可全都是里院用车给运过来的。车窗户用黑布给封得死死的,甚至连驾驶位后面,都用厚厚的布帘挡住。做到这点,已是极限。要在大白天阴兵借道,实属不易,稍有不慎,便会对尘世间造成极大的影响。

就这样,现在都还有不少佛家的俗门弟子在沿途清理气息。

只要到了晚上,那么阴兵借道将会毫无顾忌。

在此之前,道门庭院和佛门均有过问,因为阴兵集结,必有异象,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这两家。而此时光天化日,竟是要逆天而行,也要如此,那么到底意欲何为?

里院这个时候哪里还有时间来详细解释,直接给李悦子真人一个电话,让她站出来说话。

她现在作为青城山的代掌门,之前因为青城前掌门驾鹤一事,是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听说里院居然咬住了遗人,立马挺身而出,用青城百年名誉担保,里院和地府今日的举动,绝无异心。后来里院发现,居然已经有道家弟子和佛家弟子无意之间卷入了战斗,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于是干脆拣了些重点,让远在天边的庐天町替里院发言。

顿时,整个圈子哗然!

但大家反应都非常一致,震惊之余,都开始向这边运动。

这个圈子又小,有些小家族的子弟进入了道门和佛家,知道消息后,自然又会将消息递回家族。这消息大家再一转发……

于是,汉安这座小城,顿时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地府,里院,道门,佛家,隐世不出的势力,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道家几座庭院和佛门几大庙都联合发声了,就近的一些小道观或者小寺庙立刻组织人手开始驰援,虽说零散,但总是时时刻刻有人进入战场。

此刻,不少境外关注着华夏大地的巫师势力,已经被彻底搞懵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今天下午突然之间,里院就犹如疯了一般。

做事变得毫无计划性,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向华夏腹地的一座不知名小城集结。

之后,开始于大白天出现阴气,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阴兵借道。虽然被车给押送着,但气息无法掩盖。

紧跟着,便是道家佛门,也开始一同向着这边儿进发。

不仅道家祖庭和佛门古刹如此,连散落于各地的小观小庙,也都好像得到了命令似的,哪怕仅仅派得出两个人,也要让人赶过去。

后来,有消息传来,在汉安定居的巫师好奇,终于找到了事发地,进行了近距离观察。

在刚一踏入广场,身份就曝光了。

只不过,里院居然没有心思理会,连驱赶都没有。

但是那个人也自觉,不敢过于靠近。

只是,传来的照片上,可以看到里五院院长副院长皆已重伤,正在露天进行手术抢救。

里院竟是连布置临时帐篷的时间都没有了。

整个广场,已经聚集了许多阴兵以及里院医师。

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地面上被设置了许多临时病床,无数的血浆、红悬、平衡液、纱布、绷带、高分子夹板、悬吊带等在被疯狂地消耗。

然后重头戏来了,这时那人才发现,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黑色巨洞,突兀地停在那里,缓缓旋转。

不时有人被抬出来,有的,立刻就有医师过来接受进行治疗,而有的,则直接被抬在了一旁,一袭白布覆盖全身,然后不多久,白布上就会看到浸染出来的血迹。

金色银色的符纸跟不要钱似的,一盒一盒的往里面运送,只是稍微计算了一下,便可以知道,里三院至少拿出了三年的符纸储备出来。这种情况,等道家弟子来了之后,就更加明显。但即使他们来了,里院这边运送符纸的速度,也依然没有减慢,天知道这黑洞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除此之外,等了一会儿,便开始有卡车过来,一箱一箱的东西开始往里面运,只是感应了一下那包装,便觉得一股冷意传来,等到后来终于有一箱在外面打开了,一名医师开始将里面的东西分发给负责周围警戒的同伴,才看清楚,全都是一柄柄明晃晃的手术刀,不过从气息上,总感觉很怪异,有些难辨阴阳,甚至隐隐感觉到,上面还存在着阵法的力量。

没有人搞得清楚里院送这么多刀过去干什么,一箱就有近百把刀,这送进去的,不下三十箱了吧?里院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在这黑洞后面,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刀,全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要不就是作为投掷武器来使用,要不然,就是用完了上面的阵法力量之后,就直接舍弃了。如果是后者,那里院现在到底是在和谁战斗?竟是将里院逼迫得来摆阵法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零零散散的道家佛门弟子不断前来,这名巫师也没存什么浑水摸鱼的心思,只是稍微试探了出了里院的底线之后,便停住了脚步。等他移动到黑色大洞的正前方时,更加吃惊了。居然看到了另外一片天地。虽然有种管中窥豹的感觉,但还是能看得出里面发生的战事,异常的激烈。

要不是他提前知道是华夏的修真圈子在里面战斗,他甚至都要以为,这里面是一场现代战争了。

不时有爆炸声传来,到处都可以看到火焰,甚至隐约还有硝烟的味道传来。

他想将这一幕给拍摄下来,但是却被里院的人客气地阻止了。

看得越久,他就越觉得触目惊心,同时也越感叹于里院的实力雄厚。

光是从里院消耗的物资来看,基本上就没有任何一个巫师势力能和单单的一座里三院抗衡,真不知道这黑洞后面里院的敌人什么来头!因为到了现在,物资的运送都还在源源不断!道家和佛门的弟子,遗体也已经快摆满了小半座广场了!

一、二、四、六、八、九六座里院,开始向此增兵,很好理解。但后来,又有消息说,亲眼看到里七院和里十院,也开始集结人手,并且出发了。大家就觉得事情已经越来越大了。

最关键的是,里七院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根本不像以前,还会警告两句,说什么现在我有事儿,不在家,你们要是敢借此机会闹事儿,回头我再来收拾你们。里十院也是如此,两架飞机,三百来人,直飞蜀都!安井信得到消息想匆忙见陈日津一面,都没能实现。

可以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整个暗影圈子,都知道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可却没有一家敢生出心思,说去趁火打劫一番。

这个时候,要是桑托斯敢再次集结上次那种规模的人手,都可以直接把里七院的老巢给端了!

但谁敢!?

除了本身就已经合法进入华夏境内的巫师之外,其他的人,竟是连越境一步,都不敢!

这酒店的气息越来越强,前来观察的人也越来越多。

终于,当人数超过三十的时候,里院坐不住了。

说你们现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我觉得有些受威胁了,不想腹背受敌,请你们离去。

大家没办法,吐槽不已。

你们里院现在估计已经杀红了眼了吧?!鬼才敢在你们身后捅刀子!而且今天你们发这一下疯,让整个暗影圈子,对里院的武力有了更为直观的感受,简直就是庞然大物啊!更为关键的一点是,证实了之前桑托斯他们带回来的传言:里院会和地府一起行动!!

不过也只好离开,只是依然不愿意就此放弃,大多人都选择了退到一公里之外,靠灵识来感受着这一切。

里院对此倒没有进一步阻止。

王曦站在小一身前,一刀将一名师兄们遗漏后冲过来的遗人给砍翻,鲜血喷了他一身,他不敢转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大吼一声!发泄着胸中的悲愤!

这才是真正的血战!

薛晨带着里三院的人进来之后,就开始构建并加固防御阵地。地府的阴兵,则负责在前冲杀。

然后,便进入了双方远程攻击消耗的阶段。

阵法耗尽再摆,防御破了再布。

在此期间,楚江王和宋帝王都惊奇地发现,这陆侯亮居然也召唤出了阴兵!

双方的阴兵在前线挤在一起,各自抽刀对砍,阵阵阴森的哀嚎响彻战场。

双方都非常有默契,主帅都停留在了本阵,不再冲杀。

薛晨本想如此,但被两位阎君阻止了。

这已经不是里院熟悉的战斗模式了,而是战争了。

而要论战争的指挥,得听他们这些当阎君的。

两位阎君的目的,和之前说的一样,拖到天黑!

此时,里院本阵的防御已经不再是岌岌可危,在被不断地进行着加固。

王曦他们这些外科的,则负责和冲到眼前的遗人交手。

张帅风在地上划出的沟壑早已被填平,长端铁骑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威力惊人。他们只是负责在不断穿插着阴兵的阵线,倒还没有试图冲击里院的本阵。

不断的有阴兵被一枪挑起,甩在地上,或者说直接被全身覆盖着灵力的重铠给撞飞。

时不时有床弩发射,灵力四溢的重弩呼啸而至,硬生生地悬停于半空,扎在里院的防御结界之上。

双方的雷云相互碰撞,甚至融合在一起,落下来的天雷完全无法控制,不知道在攻击哪一边。甚至雷云之中的雷龙,还会相互撕咬,一道雷也没有降下,便将各自的力量耗尽了。然后双方又再次召唤雷云出来,继续消耗。因为你不做,对方就会做,没有哪一边会先松手。

遗人的弓箭和里院的三代手术刀,一直在保持着对射。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偶有运气较差的人被射中,便能听到一声闷哼和人倒地的声音。

里院的人适应得极快,很快就进入了这种战争模式的节奏。

在这种规模的战争下,个人武力已经没有太多用了。

哪怕喊楚江王现在去走一趟来回,估计身上也会插着无数把弓箭和三代手术刀。

王曦的血液在沸腾。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同伴死去,那次在梁淄市,他便见过这种人间地狱,只不过那次,是里院压着阴巫打,即使后来被遗人摆了一道,可也远远没有现在这般惨烈。

可这次不一样!

血淋淋的死亡,来得太突然了!太陡了!

而且,都还是认识的人!

有的人,两个小时前,还和自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一起碰杯喝酒。

有的人,在三个小时前,还和自己勾肩搭背,硬要和自己合影,八卦着自己的一切。

这个医师,叫不出名字,但他喜欢吃麻辣烫,自己在麻辣烫的窗口和他一起排过好几次队,见了面,大家都会互相点个头。

那个女医师,每次见到自己,都会疯叉叉地叫自己曦哥,因为是个美女,所以自己也从不生气,只是叫声师姐就好。到现在,也是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就看见她躺在地上,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他和这些人不熟,但是他却知道这些人!

他一直都是一个害怕失去的人,哪怕一家开了很久的路边摊儿突然消失了,他都会心里不舒服,更何况,是里院的人呢。

明明这些人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可他还是会伤心。明明谁都保护不了,可他还是会想,如果我很强,是不是就可以少死两个人?

他看了看在自己身前的两个男人和身后的两个女人。

两位师兄,一个在资阳,一个在德阳,听到消息后,直接从家里的聚餐中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赶至此地。当两位师兄看到自己抱着钟院长在广场上坐着的时候,他清晰地听到了他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似乎哪怕所有人都死光了,只要王曦还活着,那就没关系。

嬴莹见他回头,突然抿起嘴来,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这种笑容,是王曦从来没有在嬴莹身上看到过的。

“看什么呢!”

小一故作凶巴巴的声音传来。

王曦有些欣慰地一笑。

连小一,也终于开始能够战斗了啊。

“没看什么,看到你们都在我后面,我安心。”

王曦向前迈了两步。

终于,和师兄们并肩了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战(九)

长端铁骑在正前方发威,无人能挡,即使是新来的四名阴帅,也不敢正面去接那来势汹汹的冲锋!

所有的骑士全部满盔重甲,马匹也是如此,被密密麻麻的精钢鳞甲所覆盖。很难想象,华夏腹地居然也能出产这种有着如此优秀体力的马匹。

仅仅三百骑,犹如一道滚滚的铁流,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将地府阴兵的阵型撕扯得来千疮百孔。

如果再在铁骑之间连上铁链,那简直就是铁浮屠再世!

阴帅们的勾魂锁,总是在紧要关头被长枪格挡开来。要不是阴兵悍不畏死,说不定早就溃不成军了。

这三百铁骑均能施展灵力,后方又有阵法加持。里院的手术刀射过去,打在他们的铠甲之上,便犹如隔靴搔痒,仅仅只是发出清脆的金属鸣叫之声。

而凡是带有灵力的劈斩,也被他们凭借着强悍的武力以及优秀的近战击技给防御住。

他们此时便犹如一台战争机器,在战场上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收割着阴兵的生命。

而长端帝似乎并不想要这么多人守卫着自己,在铁骑来回穿兵阵列好几次将他们给冲来七零八落之后,便下令重甲步兵向前。

重甲军士们迅速结阵,迈着沉重的步伐,犹如一个移动的钢铁堡垒一般,缓缓向前。

他们和长端铁骑配合默契,只要骑兵们替他们分割出阴兵,那他们便向着零散的阴兵发起进攻。

这些重甲步兵并没有骑兵那样充沛的灵力,仅仅只能在劈斩之时,发出刀气,但也一样颇具杀伤力。

随着阴兵防线被撕出越来越多的口子,遗人开始继续向着里院的本阵进发。

巫医们开始举着明晃晃的长刀,出现在了王曦他们面前。

遗人的符咒和手决开始发威,但又被里院数不清的金符和银符给压制。

战场上空,到处都是灵力碰撞的声音,以及各种颜色的光芒。

让人根本分不清这是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还是炮火连天的现代战争。

此时,不管是弓箭还是三代手术刀,都已经停止了攻击对方的近战部队,反而开始互射起来,避免伤到自己人。

床弩已经哑火,估计如此巨大的重弩,遗人的援军并没有携带多少。

日游夜游带着阴兵们,死死地咬住长端铁骑不放。在用生命拖对方。

这两位阴帅知道,骑兵,尤其是这种重骑兵,是绝对不可能持久作战的。

人没问题,马不行!

所以,一定要把这支精锐之师给拖垮!

他们已经来回穿插阵型好多次了,在那里举着长枪耀武扬威,像每一支百战之师一般,骨子里都流露出骄兵的味道。

打到现在,阴兵已经损伤三百有余,而这长端铁骑,却仅仅坠马十余。当然,只要坠马之后,便再无活路。在这些变成步卒的骑兵们使用风咒减轻自己的负重之前,便被一拥而上的阴兵们给剁成了肉泥。

崔判官心急如焚,手里拿着生死薄,双眼通红,在那里发了疯似的反复翻着。

先前牛头好不容易勾走了一名敌人的魂魄,但无论他怎么查,也无法在生死薄上,查到半分信息。

他此刻多么想手提朱笔,在这生死薄上不断地划上一个又一个的大叉,哪怕招来天道的惩罚,也在所不惜。

陆侯亮看他模样,从怀里居然也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道:“崔判官,说不定,你那本是假的,我这本才是真的。”

楚江王和宋帝王都是脸色一变,细细感应后,均是一脸不可思议。

陆侯亮手中的生死薄,那气息,绝对的如假包换!

但此刻已经来不及深究。

因为遗人的大部队,全部冲上来了。

长端铁骑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开始向着弓箭手阵地机动,而长端帝居然亲自出手,保护着自己最精锐的部队。

他凭借着一己之人,和四位阴帅缠斗。

而他这一动手,杨禄明和陆侯亮也就自然无法继续观战,都冲入战场,和阴兵们交起手来。

看来长端帝还是十分心疼这支重骑兵部队,不敢拿他们来消耗,甚至都没有尝试用长端铁骑去冲击里院的本阵。他心里清楚,或许倚靠着铁蹄的强大冲锋能力,说不定一次便能将里院的本阵踏碎,但那损失是他无法承受的。里院近距离的内科攻击,也将会让这支精锐损失惨重。

“小师弟,退后半步,这次师兄没法护着你了。除了‘顶住’二字,里院便再无多余命令。”柳瑗道。

他说的是里院的命令,不是师傅赵竹仁的命令。

也就是说,在这里,没有太多的私情可以讲了。让王曦退后半步,便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他如果战死,那么就该轮到王曦。

王曦道:“退后半步,不过晚死半秒,但却让我的女人,小看了我。柳师兄,继续帮我撑面子如何”

他知道,一旦涉及到感情方面,向柳瑗求助,尤其是帮他扎场子的那种情况,柳师兄绝对会二话不说就答应的。

“哦看来是我考虑欠妥了……那你站中间。”

“柳师兄,知道吗先前,我真的以为我们快死了。后来,楚江王出手了,我又以为我们得救了,因为在我从小到大的印象中,阎罗王就是天,一个人干翻全世界,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没想到,其实不是这样的。他老人家也没办法只是轻轻动一动手指头,敌人就全部灰飞烟灭。接着,宋帝王和里五院的人来了,被掐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但是打到最后,却是两位院长重伤。真的,这是我第一次全程见证了院长级别的神威,张院长和钟院长也的确杀了许多遗人,至少上百人,可那也是极限了。虽然我觉得遗人那边儿被称为陛下的人对上张院长的时候有些胜之不武,但也依然服气。就好像师兄平时我们玩儿《星际争霸2》一样,里面的英雄单位是很厉害,但他也一样,不能连续不断地扫荡完整张地图……”

“接下来呢就该是我们来了吧你又是怎样想的呢”

“说老实话,师兄你们来了,我也依然不觉得我们有多大优势,甚至说,我们依然处于劣势,毕竟我们现在,等同于客场作战。其实以前我也明白这个道理,战场上没有万人敌,哪怕是吕布,也不过一个百人队就可以收拾了。可明白归明白,只有亲眼见了,才晓得这里面的真实和残酷。我没有打过仗,甚至在进里院之前,我连打架都不会。但这次,我会认真打!因为我挺喜欢里院的,它不会用那种道德来绑架我,逼着我去做一些事,它只是告诉我,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必须做但是如果你不做,我们有其他人可以做。所以,我感觉我挺自由的。现在师兄你们来了,我就安心了。我怕死,但现在我晓得死亡,并不是终结,也就不那么怕了!”

王曦躲过迎面飞来的一枚不大不小的火球,但旋即想起,身后便是嬴莹和小一,借着侧身的势头干脆完成了一个转身的动作,用左手的三代手术刀,将火球磕飞了。

完了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火球路径上的嬴莹。

王曦终于明白,为什么说经历了生死之后,有些事情会看得很淡,有些事情却会开始看重,而人的胆子,则会变得越来越大。对于他来说,就是脸皮越来越厚!

“两位老婆,小心了!”王曦嘿嘿一笑,三代手术刀便脱手而出,一名正向他们冲过来的普通轻甲士兵便应声倒地。

这一刀,速度准头都有,只是力道稍微欠缺了一些。刀只是没入了颅骨,却没有再从后脑勺出来。

“咦我身上怎么没有戾气”

王曦似乎是反应了过来。

自己可是已经杀了两名遗人了啊。

“先不说这个,什么叫做两个老婆”柳瑗也是一刀射出,对方虽然做出了格挡的举动,但也无济于事,三代手术刀将其长刀击碎,然后直接扎进了他的脑门。

嬴莹在他们身后继续使用金色雷符保持着火力压制。不知道是因为被楚江王注灵后灵力充沛,还是因为先前使用了太多雷符让她对此有了诸多感悟。现在的嬴莹用起雷符来,溜得很。有些雷符只求杀伤,而有的,就纯粹是在规划敌人的前进路线,逼着对方按照自己安排的路来走。而这些路,必然是死路,或者说最利于前排外科出刀的路。

“柳师兄,我和王曦开玩笑的。刚才过来前,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于是他们俩就干脆结了个婚。”嬴莹道。

“师姐别乱说啊,只是求了个婚而已。”

“有趣。”柳瑗再次从兜里摸出两把三代手术刀。

这种距离再来驭刀战斗,效率提高不少,不像先前,发一百把出去,也不见得能击杀一人。

王曦也分到了三把刀,此时也一样,先摸出来用了再说。

战场上,千万别存省装备的心思。

一旦短兵相接,什么手榴弹啊之类的大杀器先扔了再说。

不要最后被人家干掉了,自己一身的装备还没有用出去,被别人捡了尸。

又是几道寒光闪过,几名遗人倒在地上,但更多的遗人还在前仆后继地涌过来。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接触上了。

里院这边的防线非常单薄,几乎每一个点都只能有一到两名外科医师守卫着。

而遗人这边,是一层接着一层。

好在阴兵还在继续纠缠着重甲步兵,要不然等那群人踏着步子走过来,这边儿压力会更大。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里院和遗人大规模近战的第一次接触。

双方都是卯足了劲。

里三院的外科医师,全都是刚刚加入战场,气势和体力都在,而且心里都憋了一股劲儿。

遗人这边,也是一样,从开始到现在,终于有机会成规模地冲到了里院的本阵面前,胜利就在眼前。

顿时,刀枪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里三院的刀气此起彼伏,尽管防线单薄,但却牢牢地守住了。

这些普通士卒们,对此几无招架之力。

但是里院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在这些士卒当中,依然夹杂着数目可观的巫医。

有些哪怕用眼睛看,也能区分得出来。

毕竟,对方那和里院差不多的白袍装扮,的确太容易让人引起误会了。

在战场上,意外性实在太大,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一名里三院的外科副主任医师,在一刀斩掉两名遗人的头颅之后,居然被紧跟其后的巫医近距离一个雷咒给打在了身上,然后趁着他全身疼痛和麻木无力的间隙,一把长刀直接插进了他的左胸,还没等他用手去握住那刀身,人家已经将刀抽走,开始进行放血了。

王曦牢记柳师兄的话,不要向前突出。

哪怕敌人露出再明显的破绽,也不要抢着去递出那一刀。

现在的任务是稳住防线,不在于去追杀敌人。

因为他们最后,都会主动往刀口上送的。

既然如此,那么就专注于身前三尺之地,其余的,就留给身后的内科,以及老天爷了。

可是遗人越来越多,其中巫医的比例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已经达到了拥挤的地步了。

哪怕王曦辟出一刀,将身前的人给斩成两截,但他的尸体也依然随着人流,在迫不得已的向前移动。

所有的外科医师,出自本能的,开始向后退了两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要为自己施展战技腾挪出空间。

可当他们再次挥舞下手中的利刃后,却发现,身前的敌人是死了,但敌人的兵线,却又近了两步。

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再次后退了两步……

周而复始。

两步。

两步。

又两步。

所有的外科医师,全部的心思,都在眼前的敌人身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他们的防线,开始在不知不觉当中,向着内科靠拢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战(十)

见长端帝带着杨禄明和陆侯亮加入战局。

两位阎君也不得不强提着一口气,冲上去与他们混战起来,将守卫通道的事情全部都丢给了里三院。

就在这个时候,似乎长端铁骑已经休息够了,列好阵来,形成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箭头遥指里院本阵,看样子,是要发起最后一次冲锋了。

负责指挥的薛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却分不出多余的力量来进行狙击了。

从开战到现在,遗人的巫医一直在和她拼内科和麻醉科的修为。不管是虚空画符引雷,还是摆好阵法引雷,双方都未能得逞。换句话来说,薛晨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耗掉了遗人的整个阵法队伍。

她看着滚滚而来的长端铁骑,只能自己出手,发出了几道金符,却被长端铁骑最前面的几名骑兵发出符咒给抵消掉了。

这便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天上的雷云一直凝而不散,只要她敢放开手脚对付战场上的重骑兵,那么里院的头顶上就绝对会落雷。

而且就算她真的能专心对付重骑兵,她也无计可施。

这种场景,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里院从来不会传授在战场上遇到敌军重甲骑兵冲锋时该如何应对的知识。

在她有限的关于冷兵器时代战争的知识里,步兵遇到骑兵的冲锋,极大的概率,就是落得一个败字。

尤其是现在,里院的兵线单薄,连结阵都无法完成,重甲骑兵轻轻一刺,就穿了。

她有些无奈,遗人的可用之兵实在太多了一些。而且居然还会出现重骑兵这种恐怖的战争霸王。她相信,凭借着这些骑兵的机动性,哪怕单独遭遇作战,也不好对付。很有可能引下天雷的时候,人家已经跑出好几百米远了。这些骑兵自身全体灵识觉醒,战场敏锐度极佳,有时,光是自己一个起手,刚激活符纸,对方就察觉到了灵力波动,做出了反制措施。

在此之前,她虽然没有张帅风的神鞭,但也曾想到过把整片战场给弄来凹凸不平,不适合冲锋。只是几个土符施展出来后,很快就被这些魔武双修的骑兵们给解决了,于是只能放弃。

她知道,这一次重骑兵的冲锋,速度将会达到一个恐怖的速度。先前他们冲击阴兵阵列的时候,还在不断地来回穿插,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但现在,一马平川,里院的外科防线就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对方是在全力提速,稍微计算一下距离,当这些重骑兵冲到眼前的时候,刚好是冲击力最强的时候。里院的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

最多还有三十秒左右的时间了啊……

长端铁骑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犹如雷声一般,渐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遗人开始将中间的一条通道让了出来。

“顶住!”

不是薛晨无能,是她只能下此命令了。

与此同时,天上的雷云翻滚地愈发汹涌,开始有闪电形成,看那架势,随时都可能有天雷落下,砸在里院的头上。

薛晨顿感压力倍增,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把符,全部放了……”

不用她命令,内科的所有医师,此刻都在做这件事情。

大家又如何看不出,这一场冲锋结束,整个战事也就基本上结束了。

后续的遗人将会和里院这边混战成一团,然后对方人数占优……

更让人绝望的,是远处居然都还有遗人的部队在向这边驰援!

遗人的步卒虽然在中间让出了一条通道,但其余的战线,却依然还在猛攻里院外科。

他们不计代价,不管伤亡,尸体留下了一地,也全当看不见。

每个人的眼中,全都只剩下疯狂,那种君王亲临战场之后,所激发的盲目血性。

王曦还在那里不知疲倦的和遗人对砍。

此时,还能站在面前的遗人,已经不是那种炮灰角色了。即使和周柯柳瑗,也能对攻个旗鼓相当。

所有的人,都有心想去中间加固防线,但根本没有谁走得开。

内科的医师们看着不断向后退来的外科同僚们,心中也是格外沉重。

他们不敢对与外科医师交手的遗人们使用爆炸性的符咒,怕有误伤,只能攻击稍微远处的敌人。可那样,对锋线上的外科同僚们来说,短时间之内,毫无用处,压力丝毫不减。

突然,一名内科女医师离开了自己的位置,站到了最中间。

因为她看到,遗人的步卒突然把中间空出来之后,一下子失去了敌人的那几名外科医师,是显得那么的手足无措。

他们抬起头,却只能看见一列发出死亡鸣叫的火车,向着自己加速驶来。

还能怎么办?

难道侧身让开?

然后呢?

这几个外科的小伙子的第一反应,估计是想请示一下上级。回过头来四下张望,才想起自家主任还没有过来,在外面抢救里五院的两位院长。然后看了下眼下的战局,明白了过来。于是,都是发出苦笑,摇了摇头,提着刀,端好架势,眼神中流露出毅然和决绝。

这名内科医师不忍,不忍看他们如此赴死,她也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们充当虽不牢靠但也力所能及的后盾!

似乎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刻了,所有的内科医师都开始向着这边聚集。

“小一,你陪王曦。”

嬴莹留下这么一句话,也离去了。

“嬴莹师姐!”王曦没回头,但却喊了那么一声。

“师弟,能叫我一声吗?不再叫师姐了!”

“嬴莹!嬴莹!回来!到我身后来!”王曦立刻回过头大叫起来。

话音刚落,长端铁骑便到了。

须臾之间,一层层的灵力屏障被长端铁骑巨大的冲锋力量给碾压撞碎,而铁骑队伍最前端的那几名骑兵,在灵力屏障破碎之前,又被身后的铁蹄给挤压,然后骑士和马匹的尸体被裹在铁甲之中靠着惯性,继续在前方开路。

接下来,没有任何悬念的,防线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

真的是血淋淋的,所有试图阻挡这恐怖战争机器的生灵都会被碾压成为齑粉。

长端铁骑一路高歌,势如破竹,人的躯体又怎能阻挡?

一个冲锋,就犹如一个巨大的海浪,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将所有人都给彻底淹没。

“师姐!!!”

王曦大喊一声,向着那边冲了过去。

周柯和柳瑗也不怪。

因为这个时候,整条防线,已经彻底垮了。

大量的遗人步卒紧跟着从这条缺口涌了进来,然后向两翼机动,准备前后夹击这条已经不能称为防线的外科防线。

外科医师们只能且战且退,就近相互抱团。

一瞬间,就被切割成无数段。

而每一段聚在一起的外科医师们,只有三四人。

王曦在极速地奔跑着,到处搜寻着嬴莹的下落。

灵识感知已经没有用了,战场气息太杂太紊乱,根本锁定不到。

突然,一道倩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只见嬴莹突然腾起于半空之中,身形倒飞,双手快速捏决,看样子是出自本能在碰撞之前,让自己离地,同时发起攻击。

然后,一把巨大的朴刀高高举起,向着嬴莹拦腰斩去。

嬴莹在半空之中,无法借力,只能尽量调整身形。

但她的速度远远没有朴刀挥舞的速度快。

王曦见到的最后一幕,便是刀光闪过,嬴莹的身上喷洒出漫天的鲜血,坠了下去。

“师姐!!!”

两名遗人冲近他身前,举刀攻来。

他只能勉力应战,但心思全都在前方。

周柯和柳瑗带着小一,此时也来到了他身旁,和他并肩作战。

此时,战场上到处都是遗人,他即使想冲,也根本过不去。

长端铁骑先前的冲锋速度太快,将里院的本阵破掉之后,也根本收不住身形,向着前方继续策马狂奔。这一下冲锋,他们又折损了十余人,其中有几人,还是被自己的友军给挤碎的。

“曦哥,忙什么呢?”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王曦转过头来,迎面便是一把长刀砍来。

“铛!”

小一用哀木架住了这把长刀。

“唐否!”

王曦恶狠狠地喊道。

“刚才听说,你要嫁给他?”

“滚!反正不请你!”王曦道。

“只要张小姐出现在战场是,我的心思自然是放在她的身上。放心,张小姐,有我在你身边,你今天性命无忧。至于这个废物嘛,跟在他身边,你只有死路一条。”唐否戏谑地道。

“打得你连你妈都不认识!”王曦想迅速摆脱唐否的纠缠,好赶去寻找嬴莹的下落,可是却发现这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哼哼,曦哥说这话,还真是有底气啊。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所有人听令,迅速控制界门,立刻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去!嘿嘿,曦哥,今天给你表演一个水缸里抓王八!”

“那叫瓮中捉鳖!”柳瑗的刀从身后向唐否袭来。

但立刻便有两柄刀死死地护住了唐否的身后。

柳瑗迅速后退,有些不甘心。

这唐否,身边居然时刻跟着四名护卫。

“哦,对对对,就叫瓮中捉鳖,哈哈哈,如此,你们也承认你们是王八了?”

唐否笑得是那么的开心,似乎这是一句非常有水平的笑话一般。

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来,仅仅是为了小一。

所有的里院医师,都开始向着通道猛攻。

因为先前唐否一句话,才提醒了大家。

这已经不是守不守得住的问题了。

而是,一旦通道被关闭,那么这里所有的人,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处,客死他乡,连魂魄都不得安宁!

薛晨此时已经放弃了对雷云的抢夺,反正大家已经混在了一起,如果遗人真的敢继续下雷,那其实反倒算里院这边赚了。

她凝出尝君,开始冲杀起来。

她又如何看不到先前嬴莹被拦腰斩杀的一幕?

而此刻,继续指挥已经没有用了,队伍已经彻底乱了,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只能各自为战。

虽然失去了长端铁骑的冲杀,遗人的威力要减弱许多,但奈何此时对方是有组织,而己方却变成了一盘散沙。

所以,尽管薛晨武力强悍,但依然无法冲过去。

她感觉,眼前总有杀不完的人,总有砍不完的头。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空间力量的波动。

众人均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通道之处。

之间,那黑漆漆的大洞,开始在逐渐缩小了……

里院的人,眼神中写满了绝望。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血性和悍勇。

反正都是死,干!

众人均发出了怒吼,似乎想借此发泄胸中的愤懑和不甘!

但是,他们的声音再大,也大不过隆隆的马蹄声……

长端铁骑已经调转马头,重新集结,开始冲回来了……

众人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遗人,远处气势如虹的铁骑,以及最终逐渐关闭消失不见的通道,都明白,到头了。

遗人见铁骑再次冲了过来,开始逐渐和里院拉开距离,似乎想当一个看客,好好欣赏一下这场谢幕的大剧。

战场上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放眼望去,血流成河,尸横累累。

薛晨和王曦发了疯似地冲到先前嬴莹坠落的地方,开始寻找起来。

终于,在两具已经被马蹄给践踏来不成人形的尸体下面,王曦找到了嬴莹。

只见嬴莹脸色苍白,已经人事不省。而她腰臀连接处的伤口,此刻,也只是在慢慢渗血了。

她已经失血过多,血压维持不住,血管开始收缩,血液重新分布,优先供给心脑肾等重要脏器。

王曦将手按在那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之上,想阻止血液的继续丢失。

他多么想因为自己的这个动作,能让嬴莹哪怕因为疼痛而皱一下眉。

但嬴莹却只是一动不动。

师姐……上次我受伤,是你给我疗的伤……这次,换我来……

我……

我……

王曦默默念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即使将师姐救回来又如何?

铁骑就快到了,而通道也关闭了。

他们,已经彻底成为了一支孤军……

战场上,大约还有四五十名里院的医师。

大家围在一起,面向了铁骑的方向。

“师弟,我死了两次,现在居然还要死第三次。”

“还好,大师兄没过来。赵家军只能算折了两个半在这边。哎,光是想象一下将来师傅带着大家将他们杀来片甲不留的场景,我就激动,可惜。”

“柳师弟,你说错了。”

“嗯?”柳瑗点燃了两支烟,递给了周柯一支。

“不是两个半,是三个……”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兵败

“陛下有令,长端铁骑,停止攻击!速回本阵!”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然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长端铁骑便分流成左右两支,竟然是真的越过了里院的人,连看都不带看他们一眼的。

里院的人,此刻都还是满脸鲜血,大口地喘着气,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敌人。

最后,却目送着人家优哉游哉地离去了。

一种被忽视的感觉突然出现在大家的心头。

“干!”

一名内科女医师拿起手中最后的一道银符,便向着最后一名骑兵的背影射去。

没有任何一名里院的医师试图去阻止她这个可能会激怒对方的行为,相反,好多人都准备效仿起来,开始在身上搜寻着可能存留下来的符纸。

那名骑兵头也不回,反手一把匕首飞出,准确地击打在符纸之上,将其引爆。

“里院!停止进攻!”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里院的人脸上均带着讥讽的神情。

你特么算老几?

你非要让手下的人打不还手,老子为什么要惯着你!?

但随即,所有的人都反应了过来。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帝王!

大家这才想起,在另外一端,还有一片战场的啊!

此时,只见长端帝背负着双手,身旁还站着一个体形魁梧的巨汉。陆侯亮则站在他的身前,魂魄已经有些不稳。

而杨禄明,居然跪在了宋帝王的身前!

只不过,被宋帝王单手给掐住了脖子!

不仅如此,他的左右双手被日游神和夜游神各自擒住,向后背拖拉着。牛头马面各持勾魂索,将他的双脚给死死锁住。楚江王则站在他们之前,和长端帝面对着面,双方都一动不动,谁也不说话。

唯有黑白无常,还在那里四下游走,对着那些普通军士下手。

这二位估计也是打出了怒气,下手之狠厉,哪怕哭丧棒早就已经断裂,也依然用那半截在不知疲倦地当做匕首一般来捅人。

两位阎君自然不会阻止,而长端帝这点度量还是有的,也默不作声。

那些普通军士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全都开始向着本阵逃窜。

一旦越过了双方最高首领对峙之间的那条看不见的线,便安全了。

“这么算,朕这笔生意就亏了。”长端帝道。

“朕?未请教。”楚江王问道。

“白曾诚。”

“能一口气说完吗?”

“国号,艽。年号,长端。”

“能为本王详解国号吗?”

“草九艽,多的就不能解释了,你们太聪明,朕可不敢冒险。”

“话开了个头,却又只说一半,你这个皇帝,当得可不潇洒。莫非你这个皇,还怕我这个王?”楚江王打趣道。他瞟了一眼里院这边儿,大家都在开始为伤员疗伤。

长端帝听出来话语之中的讥讽之意,道:“阎君说笑了,朕这个皇帝,其实……”

“把‘朕’字换了,本王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不习惯!”楚江王竟是直接出声打断了长端帝。

“楚江王,这可是阳间事,哪怕……”

“阳间事?那你觉得今天本王来是做什么的?为你这个皇帝献舞卖艺的?”楚江王一个眼神,宋帝王手中的力道便加大了几分。

你们几个,全特么是白痴。

这都什么年代了?

稍微一勾引,便沉不住气。

皇帝亲临战场?

这倒也算了,至少这长端帝的武力很强悍,单打独斗,估计实力还在赵竹仁之上。

但这杨禄明,却是这三人之中最菜的!

你说你一个谋臣,稍微功夫了得一点,就对自己定位不清楚了吗!?

以为自己是谋士之中武力最强悍的?还是武将之中最能出谋划策的?

还有这弱鸡阎君陆侯亮!

只要找到你的王殿,把黑白无常随便哪个扔进去关一百年,都比你强!

怪不得里院之前猜测你们遗人之所以一直在搞小偷小摸,是因为你们根本没有太多王牌!

看来还真的是啊!

“阎君说笑了,楚江王殿下存在的时间,可比朕……比我……比朕久太多了,朕……朕……晚辈不敢,前辈说得对,在前辈这个王面前,晚辈这个朕,自然没有分量。”

长端帝倒也还聪明,从辈分方面来说,完美地避免了尴尬。

果然,楚江王也没有继续在这方面和他纠缠,道:“先前,你说生意亏了,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国师换薛晨……还加上前辈的所有手下。”长端帝道。

楚江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本王的部下现在都被你控制起来了?而且,如果我眼睛没瞎的话,薛晨也没在你手里吧?”

宋帝王也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现在一个坚持用辈分来互相称呼,一个则坚持要用王位来称呼。

厉二哥有时也太小气了一些。

“前辈,如果要拿住薛晨,不过是眨眼的事,他们现在,一次冲锋也经不住了。”

“那好,你抓一个活的薛晨来给本王看看。”

“前辈,晚辈可是个穷皇帝,养不了那么多人。”长端帝道。

楚江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即使长端帝放过里院的所有人,只要里院的人回不去,那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说不定最后大家会活活被饿死、渴死。至于伤员,就更不要说了,绝对熬不过一天。

“好!成交!杨禄明换所有人!那么,你就安排人把通道打开吧。本王保证,绝对悉数退回去!”

“前辈,晚辈说了,国师换薛晨。里院的其他人,不能走。而且再开界门,晚辈怎么知道此刻外面里院和地府是不是已经全副武装厉兵秣马了?”长端帝道。

“哼哼,因为……你先开的口……”

楚江王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要论识人心?老子可牛逼了!

知道吗?即使是个情商为0的人,你让他存在了千年,阅人无数之后,他也会变成人精!

长端帝愣住了。

是啊,正如楚江王所说,先前见杨禄明被宋帝王制住,人家只是挑衅地甩过来一个眼神,他便立刻让身旁的汉子下令停止进攻。

犯错了啊。

“那本王是不是可以认为,杨禄明的命很值钱,值钱到……本王可以将这里所有的人都买回去?”楚江王见长端帝不说话,继续道。

“好!”

这下反倒轮到楚江王吃惊了。

他没有想到,一旦把话说开之后,这位中年帝王居然如此有魄力和决断,立马就敢拍板做决定,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才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气魄啊。

“够干脆!但为了确保咱们的买卖能够顺利完成,本王得让杨禄明一直陪着,直到最后。这种招式,在你们试图绑架张小一的时候,唐否用过。对了,唐否呢?”楚江王问道。

长端帝挥了挥手,立刻就有遗人的巫医站出来,准备再开界门。

同时,唐否也一路小跑了过来,守在了长端帝身旁。

“紧张什么,本王还不至于对你出手,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你的表情。记住,少做坏事,我们地府最喜欢的,便是同态复仇。通俗点儿来说的话,便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还不懂,有空多读点儿书。”

唐否默不作声。

长端帝道:“前辈,如此有些堕了您的身份吧?”

楚江王指了指宋帝王道:“挟持人质的人,是他……”

然后他又指了指薛晨等人,道:“你知道……我们地府这上千年来,和谁打交道最多吗?”

“里院。”

“那这群人,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你们默默关注了千年,就不用我来替你描述了吧?”

“前辈是想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差不多吧,跟他们混久了,很容易变无赖啊……”

他们的对话自然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王曦等人的耳中,薛晨提上一口气,大声吼道:“楚江王殿下,我里院皆愿战死于此,殿下不要为难!”

在场最高领导都表态了,里院的医师们也都开始纷纷出声,只求战死。

“统统闭嘴!”楚江王居然转过身来喝道。

里院的医师,包括薛晨,都还是第一次看见楚江王如此发怒,而且还是对着他们,愣住了,有些噤若寒蝉的感觉。

“前辈,晚辈带了这么多人出来打猎,如果是这个结果,回去之后,恐怕言官们……”

“言官?我现在倒真的很好奇,你们这个鸟艽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很大吗?”

楚江王原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些乡野莽夫偏于一隅,长时间隐居于此,与外界仅仅保持着微弱的联系。

然后就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鼓捣出了个什么帝国,自称皇帝。而现在看来,居然制度还挺健全,连言官御史都有,感觉规模不小啊。

长端帝听出了楚江王言辞之中的侮辱之意,但也并未反驳。

华夏历史源远流长,大一统的王朝,甚至没有完成大一统的王朝,随便列举一两个出来,都要比他的艽朝大不知道多少。

刘汉李唐,赵宋朱明。

即使他在这儿,也从杨禄明的口中或者带回来的书中,了解了不少。让他羡慕不已。

“前辈,您就当晚辈在过家家吧。您抓住了国师,晚辈也犯了错,被前辈看了出来。前辈要用国师换里院的人,虽然这买卖不公,可晚辈也答应了。但是,晚辈有一个条件。里院必须投降!承认战败!”

长端帝言辞语气虽恭,可言辞却是不容置疑,似乎这点不答应,那就什么都不用谈!

楚江王听出了他的意思。

长端帝先说此战没个结论自己不好交差,接着就提出了要里院认输。一方面是一个谋臣的性命,一方面却是帝王的面子。

楚江王经历过太多,他十分清楚,这种选择,对于一个帝王,一个合格的帝王来说,一点也不难。

或许杨禄明的确非常重要,但是长端帝现在已经答应了交易,只是需要一点儿口头上的虚名,再不答应,说不过去。

可这……

楚江王能让所有里院的人闭嘴,但他不能让里院的人服软啊!

这点,他真的命令不动这帮人啊!

“薛主任……”楚江王在斟酌着用词。

对于他来说,这个买卖真的很划得来。

嘴巴上吃点儿亏算得了什么?

只要人还在,下次再把场子给找回来就行了。

只是这口,实在不好开,他太清楚里院了。

“楚江王殿下,问个问题,有人能在您和宋帝王殿下面前,索要魂魄吗?”薛晨道。

此话一出,楚江王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了。

死可以!投降,不行!

死了之后,我们就是魂魄了!

他苦笑了一下,没有直接作答,反倒是问长端帝:“你敢要吗?”

长端帝也听懂了薛晨的话,道:“晚辈不敢。这不归晚辈管。”

“哦?那你呢,陆侯亮?你家主子把球踢给你了。”楚江王对陆侯亮问道。

“前辈的人,自然是前辈带回去。”陆侯亮道。

薛晨听得此言,笑道:“既然如此,楚江王殿下就不要开口了,再起争执,晚辈怕死后去你手下任职,您给我小鞋穿。”

“薛主任!!师姐快不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曦突然说道。

嬴莹的脉搏细若游丝,胸廓的起伏也越来越弱。

薛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咬了咬牙,道:“王曦……你身为院长的弟子……”

“可我们已经败了啊……”王曦喃喃道。

“周柯柳瑗!你们两个当师兄的,在做什么!知道你们的小师弟在说什么吗!”

周柯跟柳瑗走到王曦身旁,一个轻轻拍了拍王曦的肩膀,一个也开始帮忙为嬴莹注灵。

“我不管!我不能让师姐死!什么狗屁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薛主任你比我强太多了,可却连我都不如!”王曦低着头,声音都嘶哑了。

“长端帝!我认输……”王曦跪在嬴莹身旁,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王曦!反正都是一个死!我情愿你先死在我手上!”薛晨怒道。

“薛主任……认输……不认降……”王曦轻声道。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犹如一把重锤,敲在了薛晨的心头。

认输,但不认降!

她其实又何尝不想救嬴莹呢?

可里院的骄傲和传承,此时全都系于她一声,没有任何一个人替她承担这种压力。

现在,突然之间,王曦居然无意之间,递出了这么一句话……

“薛主任!师姐真的没多少时间了……长端帝,我已经认输了,不算吗?”王曦将跪下的方向调转了一下,对着长端帝乞求道,样子说不出的卑微。

长端帝道:“小友,你代表不了里三院,其实薛晨,也一样,但现在,只有她级别最高。”

“扑通!”两道声影来到了王曦的左右,同时跪了下来。

“赵家军周柯认输。”

“赵家军柳瑗认输。”

薛晨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正要呵斥,但周柯却先开口了:“薛主任,此事,是赵家军的事情,你们,只是来助拳的。”

周柯相信,此时此刻,将此事揽在师傅身上,师傅非但不会生气,还会高兴。

这个中的微妙,薛晨一定能意会到。

楚江王见周柯偷换了概念,连忙趁热打铁,阻止了长端帝的思考,道:“现在如何?”

长端帝却反倒更开心了,道:“善!”

说完,便向楚江王和宋帝王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随着他的离去,一道界门缓缓开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恍如隔世

楚江王看着界门出现,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他突然叫住了正在离去的长端帝,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长端帝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道:“前辈,我相信你不会言而无信,我就在宫中等候国师回来。”

楚江王对着宋帝王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

说完,押着杨禄明,带着剩余的三百多阴兵,向着界门的方向,缓缓走去。

所有的遗人,均站立不动,目送着他们离开。

战场上,是死一般的寂静。

王曦默不作声地抱起嬴莹,来到了界门前,周柯和柳瑗,还有小一,都跟在他身边。

所有的里院医师,都看着他们几个,眼神复杂。

他们三个赵家军的……替大家认输了……

薛主任都还没有点头……他们几个……就这么做了……

那所有这些战死的同袍们……又算什么呢?

道家佛门的弟子,又是为了什么?

但大家也知道,因为他们三个,剩下的人,得救了……

他们是认输了,是替大家认输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全都干干净净,都可以昂着头挺着胸膛,说一句,我没有认。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大家觉得难过。

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屈辱的感觉。

连认输,都要别人来替自己认了啊……

连认输的勇气,都没有啊……

可是,我明明连死都不怕啊!不能说我懦弱啊!

问题出在哪里啊!?

里院无敌天下,里院死战不退。

这两点,在每一个里院医师的心中,根深蒂固。

他们不会多想,因为这两句话,把所有的情况都包括了。

赢了,自然是我无敌于天下。而输了……那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死了……不需要我头疼了……

很早就说过,里院的二愣子们,只喜欢简单的二元论。

不是输,便是赢。不是生,就是死。

可偏偏现在……

输了……还活着……

一名女医师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颓然,突然之间,放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结局是这样。

自家主任薛晨带着他们赶来的时候,是那么的热血沸腾,是那么的激动人心。

他们是援军,是希望,来到战场之后,会迎来响彻云霄的呼喊,会将士气给提高到让人狂妄的地步!

他们就应该力挽狂澜,就应该扭转乾坤,更应该一锤定音!

我来,我见,我征服。

可是……我们却没有做到……

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们输了啊,不管承不承认,我们是真的败了啊……

随着她的哭泣,越来越多的里院医师都受到了影响。

有的和她一样跪在地上,蒙头大哭,有的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怒吼着,有的一拳又一拳死命地砸着脚下的土地。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留下深深的无力感。

“都起来,我们回家。”薛晨淡然地说道,“我是主帅,责任在我,是我命令你们停止战斗的。”

说完,她真的对着远处长端帝的背影,用仅剩的灵力用在了狮子吼上:“里三院内科主任薛晨,认输!”

长端帝脚步停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良久,他才对身旁的唐否说了两个字:“可怕。”

“可怕?”唐否有些不解。

这薛晨认输,居然会让陛下赞为“可怕”?这在唐否耳中,可绝对是对薛晨的夸奖啊。

“以一己之力,愣是没让一道天雷落到他们头上。事后敢于为了所有部下的性命而甘愿堕了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朕也好像有啊……”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

就比如说薛晨,正面战场上几乎看不到她的影子,可如果没有她,那么遗人的天雷落下,队伍早就被击溃了……

这种人,只有当他离开自己本来所在的岗位时,才会让人意识到,没了他……很恼火……

因为即使他人离开了,但事情还在,那就得摊到其他人头上……

薛晨这一嗓子,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有些站立不稳,一道身影飘然而至,将她扶住。

白无常道:“二王爷说,他才是主帅,你,不是。”

薛晨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楚江王,对方感应到她的目光,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界门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是开到了十米宽!

王曦看了看界门,看到对面的人都用诧异的眼光望着自己。

然后,一步便踏了进去。

也就五分钟的时间,当所有的人都再次回到这边的时候,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

一边是人间地狱尸山血海的修罗场,一边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的婚宴。

而现在,梦终于醒了。

只是,这遍地的伤员和尸体,以及身上的痛楚乏力,和那该死的屈辱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

这一切是真的。

外面广场上,此时已经又增兵到四百,分别是一、二、三、五院的医师,除此之外,还有大约三四十名道家和佛门的弟子。

楚江王独自一个人,站在那巨大的界门面前,一言不发。

那道界门,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电影荧幕,而楚江王,就是那个讨厌的人,不懂规矩地站在那里,虽然他那小小的身躯和这界门比起来,什么也算不了,可却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在他身上了。

勿进此门。

他整个人身上,只传递出了这么一个信息。

薛晨一出来,就和已经心急如焚的王弼司说上了话,简短地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然后便被安排下去疗伤。

王弼司了后,向一旁的白无常问道:“白爷,真的事不可为?”

“必败。”

“可是……”

“非战之过。我们在遗人的家里打仗,你说谁的增兵速度会快一些?除非这道所谓的界门,开在了里院的门口,开在了鬼门关的前面。又或者,今天这里,早就已经是重兵集结……王主任,你先把大家安排好吧,二王爷说了,这次的战报,我们来写。”

白无常离去之后,王弼司呆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干什么。

张帅风和钟珥原的伤势,均已经处理完毕。

回来的里院医师,只有五十人左右,也都有人开始接受治疗。

所有的人全都忙忙碌碌,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望着楚江王。

良久,他对走过来的里一院内科主任王鸿君道:“王老师,现场指挥权给您,我去看看师弟他们。”

王鸿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叹了口气道:“总不能攻击楚江王吧。”

王弼司走到周柯和柳瑗身边,这二位似乎知道大师兄迟早要来找他们的,对身旁的同僚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身上并没有开放性的外伤。

然后师兄弟三人,干脆席地而坐。

他们全都面对着王曦,似乎在看一场话剧一般。

王曦和小一都跪坐在那里,身前侧躺着嬴莹。

三名医师正在为她疗伤。

嬴莹身上的衣服,已经用手术刀小心地裁剪开来,暴露出伤口以及周围的区域。

左侧手臂的静脉通道正在输红细胞悬液,左侧脚背的静脉通道正在输平衡液,那点滴的速度,几乎快要连成一条线了。

这里没有呼吸机,所以王曦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用手捏着氧气枕,想让师姐多吸一点氧。

嬴莹的伤,在左侧臀部和腰部之间。要处理伤口,平躺和俯卧都不合适,只能这样侧卧着。

这里又没有挡板和手术床,所以,王曦便跪在她面前,充当着那个倚靠。

为了满足无菌区域的要求,嬴莹的衣服从胸部以下,到大腿上三分之一以上,全部都被剪掉了,连内衣也一样。

那道伤口大概有十厘米长,在这样一具冰清玉洁的身体上,显得是如此的突兀。

王曦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心思,还安慰小一道:“没事儿,别怕,你看,只是刺伤。”

小一乖巧道:“嗯!”

“嬴莹师姐好厉害,那样的斩击都能避开要害。”

“嗯嗯!”

“只要不是斩伤,就轻得多。你知道为什么平衡液可以输快一点,但是这红细胞悬液却不能输那么快?”

“嗯嗯嗯!”

“还有,你知道为什么……”

“王曦……”

“怎么了,小一?哪里不懂?”

“你别怕……”

“哈哈哈,我真的没怕,你看,我还在教你呢,你要好好学,以后有什么,才可以救大家。”

“王曦,不怕了……不怕了……”

“没骗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害怕师姐有事啊……小一……”

王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道:“小一,我们都不说话了。师姐们已经清创完毕,消好毒了,我们没带口罩,不能说话。”

“嗯!”小一再次重重地答道,然后听话地别过头,连呼吸,都不敢对着嬴莹的身体。

“呃……王师弟,事实上,你没有带无菌手套,你的手也不该扶在这里,我们要开始铺巾了……”对面的女医师道。

王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为了稳住嬴莹的身体,一只放在了师姐的左侧胸廓外侧,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左侧大腿之上,虽然还没有进入无菌区域,但是如别人所说,要铺巾了。

王曦脱掉了自己的白大褂,然后又脱掉了自己的洗手衣,最后跑到三位师兄面前,将他们的白大褂也给脱了,然后跑回去,做了一个简易的软垫,试了一下牢固程度,见没问题,才拉着小一,保持着与这个简易手术台三十厘米的距离。

“王师弟,你还是不在这里吧,放心。”

王曦眼神一亮,表情终于不像一个木头人了。

“放心”二字,从来都不敢轻易从一个医者口中说出。

他自己是一名医生,又如何不懂这二字的分量?

他起身,对着两位师姐行了一礼,然后拉着小一,走到了师兄们面前。

他知道,如果自己在场,很可能对术者心理上造成困扰和压力,那么还不如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们。

“你呀,关心则乱,问你个事儿,薛主任哪儿去了?”见王曦过来,柳瑗道。

“薛主任不是刚才还……”

王曦瞬间明白了过来,嬴莹师姐的伤势是危急,是很重,但是不复杂。

失血性休克,那就输血补液纠正休克。

开放性伤口,那就清创探查。

不然的话,薛主任要不就亲自上,要不就会拜托大师兄上了。

王曦这下才是真的放下心来。

他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此时,已经快要六点了。

广场上的人,又开始多了起来。

他们沿着鬼打墙的设计路线来来回回,总是绕开这里,丝毫不知道,这儿发生的事情,牵动着整个暗影世界。

啊,再过一个小时,就快要天黑了啊……

华灯初上,歌舞升平。

王曦又坐在台阶上,只不过,这次是最上面的一阶。他从裤子的兜里摸出了一支烟,自顾自点上。

眼前的世界,在吐出去的烟中,显得特别的朦胧。

小雨,还在下,一小滴,一小滴,轻轻打落下来,给世界罩上了一层薄纱。

“我去!曦哥你这干了什么啊!”

王曦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抬头一看,居然又是赵学友……以及邓贝琳一行人。

他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邓贝琳的大喜之日啊。看这时间,该吃晚饭了。

看来里五院之前已经用法术将他们消失的事情强行解释了一番,说不定他们压根儿就不记得这事儿了。

“哦,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他不想多说话,他是真的很累,很疲倦,很想休息了。

他觉得,中午参加的那场婚礼,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王曦站起身,就像一个徘徊在富豪家门口的乞丐,被主人吆喝一声,立马夹起尾巴畏手畏脚地准备离开。

“没事儿吧,曦哥?你……没受伤吧?你……你的衣服呢?”

赵学友第一个冲了过来,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让王曦给披上。

这寒冬腊月的,王曦一身血淋淋的,**着上身,右侧的前胸和后背各有一道丑陋的伤疤,坐在那里抽闷烟,怪不得没人敢靠近!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惊悚的造型。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赵学友,将衣服取下,准备还给对方,却发现已经被自己身上的血给弄脏了。虽然那些血都已经干涸凝固,但是还是在白色羽绒服的内侧蹭上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不好意思地将羽绒服又重新披上,道:“赵小弟,等我回去洗了,再给你……哦,不……我重新给你买一件……”

赵学友摆摆手,道:“曦哥,不说这些。怎么了?打架了?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儿,我自己就是医生。没受伤。”王曦起身,轻轻拍了拍赵学友的背,一道紫石英决捏出来,印进了对方体内。

人家的衣服给了他,那么别人自己就会受冻。

这份心意,王曦领了。

他将衣服紧了紧,再次说了声不好意思,默默地转身走了。

整个过程,他没有去看邓贝琳一眼,他生怕多看人家一眼,会引来人家老公的不高兴。

“还医生,怎么看像叫花子啊?”

“哎,不说这种废柴了,今天说了一下午还没说够啊你?璞哥,今晚,我可要去闹你们的洞房的!”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们啊,闹一晚上,闹到早上!除非璞哥给我们兄弟每人送一款STEAM上的游戏!”

“你们别过分啊,**一刻值千金,让璞哥买点儿风暴英雄》的皮肤就是了,我要希尔瓦娜斯的游侠将军。”

……

……

一阵阵嬉笑声从背后传来,王曦摇着头,笑了笑,想了想自己先前的打扮,还真的很像叫花子。接着他很没有道德的将烟扔在了脚下,然后望向嬴莹那边,柳瑗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同时用嘴型提醒他注意素质,不要乱扔烟头。

呵!

小一说对了,自己刚才的确是被吓着了。

有件事儿,忘记做了。

这件羽绒服……挺好……挺好用的……

宽松……臃肿……适合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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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落幕

“楚江王,既然地府和里院均已安排妥当,不知道王爷是否打算履约,将我放回去呢?”杨禄明问道。

此刻,他倒没有跪着,宋帝王和四大阴帅已经并不守在他身边了。

当然了,单单一个楚江王守在界门处,只要他老人家不点头,杨禄明就回不去。

“自然,我地府向来言而有信。”楚江王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自行离开。

杨禄明迟疑了一下,道:“当真?”

楚江王笑了起来,道:“你这句话,问得好像本王曾经诓过你们一般。”

杨禄明也笑了一下,拱手致歉,道:“王爷赎罪,的确未曾有过,外臣失礼了。可能和里院打交道多了些,有些疑神疑鬼的,他们的话,搞不清楚哪句真,哪句假。”

“阁下,在本王面前,自称外臣,不合适的。还有,论起欺诈和谎言这门艺术,里院和你们比,只是个小学生罢了。”楚江王玩味地看着他。

“王爷教训得是,在下这就告退了。后会有期。”杨禄明略微鞠躬。

“最后好奇,再问一次,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楚江王先前问过长端帝,但是后者并未作答。

杨禄明将身子直了起来,沉吟了一下,反问道:“如此,在下斗胆,问王爷一句,此事和地府又有何干?”

“草芥人命,肆意炼魂,以致阴阳失衡,最终阳盛阴衰,此举有违天道,你说我地府管不管得?呃……王曦,你这身衣服……为何如此臃肿?看上去头重脚轻的。”

王曦来到二人旁,对着楚江王行了一礼,道:“暖和。”

话音刚落,楚江王和杨禄明二人均是伸出手来,去摸了摸他身上的羽绒服,脸上露出一种“好神奇”的表情。

杨禄明摩挲了一会儿,在王曦那嫌弃的目光下收回手去,道:“草芥人命的话,似乎不归王爷管吧?至于炼魂所致阴阳失衡,这个理论,是地府自己总结出来的吧?可有依据?”

楚江王道:“要何依据?人的精血属阳,魂魄为阴。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各走阴阳道。炼魂之法,却让魂魄不复存在,长久以往,必定导致阳盛阴衰。”

杨禄明道:“如此说来,地府其实并未详细论证过此道。那在下问王爷一句,这炼魂和夺舍又有多少区别?鬼魂夺舍他们之后,原宿主的灵魂不也一样消失了吗?”

楚江王道:“呵,阁下难道要和本王论对鬼魂的了解?你这话,或许两百年前,还能忽悠到本王,但可惜,现代医学发展太快,有些东西,将科学和玄学结合起来看之后,就容易明白得多。夺舍之后,原宿主的魂魄依然存在,只是记忆被全部侵占了而已。也就是说,鬼魂夺舍他人,最初的目的,本就是,而记忆其实是储存于大脑之中的信息,是客观存在的。想要占据他人肉身,入住灵台,那就必须要全盘接手这些记忆。而至于原宿主的灵魂,则被恶灵给压制或者吞噬了。我们也见过一些特殊例子,当遭到强烈的刺激时,原宿主的魂魄可能在短时间之内苏醒,重新掌握。所以,你说得不对,或者,你想欺骗本王。”

杨禄明皱着眉头在那里思索着楚江王所说的话,竟然连迈步离去的意思都没有了。

“王爷的意思是……记忆是储存于内……而并非灵魂深处?”

楚江王笑道:“看来,我又给你们上了一课。不过,对这些,我也是一知半解,你问他,他接受过系统的西医理论教育。王曦,你能不能好好站好,不要转来转去,本王看着头疼。”

他完全不知道王曦此时过来做什么,不过猜测可能和唐否有关,或许也有些事情要问杨禄明吧?

王曦轻描淡写道:“说多了,你不懂,总之你忽悠不到楚江王。楚江王殿下,原地站着,我冷。”

哦?王曦的语气……看样子心头有些不爽哦?

杨禄明似乎也不以为意,道:“王爷,那也就是说,如果两个人的头互相换了,那他们的记忆,其实是跟着就换了?”

楚江王反问道:“灵台在哪里?”

杨禄明若有所思,但却被王曦打断:“不要多想了,有排异反应,很难解决的,前两年有外科团队在炒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排异反应?”杨禄明又有些不解了。

“总之凭你的学识一时半会儿跟你讲不清楚,你先回答楚江王最开始的问题,说这些,没有太大用处。”王曦撇了撇嘴。

楚江王也道:“对啊,被王曦打……哦,被你打岔,都忘了。现在你该明白,炼魂和夺舍,区别有多大了吧?”

杨禄明迅速跟上思路,道:“好,王爷!就算炼魂和夺舍不同,可是刚才您也说了,对于炼魂可能导致的阴阳失衡,你们仅仅是想当然而已,未曾验证。那么问王爷一句,千年来,那么多人被炼魂,可曾有阴阳失衡?”

“这……普天之下,生灵众多,被炼的,和总体比起来……自然只是九牛一毛,但长此以往,又岂能没有变化?”楚江王道。

“那可有半点阴阳失衡的迹象或者征兆?”杨禄明继续追问。

这点倒还真的把楚江王给问倒了。

等一会儿。

先理一理。

一开始,太医院要把恶灵怨魂给弄来魂飞魄散,坏地府的规矩。然后双方接触,定下规矩好办事。接下来,巫医决裂,彼此攻伐,期间巫为了躲避太医院追杀,被遗人利用,传授炼魂之法,隐匿气息及提升实力。

简单总结一下,感觉就是这样的一条线。

呃……这么看来……把炼魂和魂飞魄散划上等号的……是太医院啊……

太医院把这个结果通报地府之后……

地府……未曾验证……

难道炼魂,并不等于魂飞魄散?

可虽然地府未验证,这套理论是说得通的啊。

人的魂被炼了,那去哪儿了?

从理论上来说,的的确确能将二者划等号啊!

见楚江王低眉不语,杨禄明正要继续说话,王曦却一针见血地道:“那攻击鬼门关呢?这点能说和地府没关系吗?”

这一句瞬间就将杨禄明问的有些尴尬。

对啊,学术上的东西,尤其还没有定论的时候,双方各执一词,可以互相鬼扯,哪怕说服不了对方也没关系,总之可以扯。

但是这攻击鬼门关一事,可就没办法扯皮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所以我……本王才问你,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此事和地府相干了吧?”楚江王也迅速反应过来。

杨禄明思考了一小会儿,道:“炼魂……”

“不,不是。”楚江王摇摇头。

鬼门关的防御他太清楚了,就算先前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长端铁骑,看上去气势如虹锐不可当,但只要敢踏上黄泉路,也是一样有来无回。

“你们根本没有能力打开鬼门关。哪怕你们和里院合力,也不行,所以,你在说谎。”楚江王继续道。

杨禄明道:“如此,就恕在下不能多说了。”

楚江王道:“无妨,哪怕你敢说,我也不敢信。既然如此……呃……王曦你可是有事?围着我们两个来回转。”

“楚江王殿下,我要问一下他,唐否的事情,还有小一的事情。”

果然如此。

楚江王和杨禄明都露出了这种表情,看来均已猜到。

“但我看杨国师这么喜欢这件羽绒服,想了下,就干脆送给他吧。”

王曦本就只将羽绒服披在身上,双手并未插进袖子之中,所以脱下来也方便。

只是这么一来,倒弄得来杨禄明有些不好意思了。

楚江王也根本没想到来这么一出,这是几个意思?

王曦说干就干,将羽绒服脱了下来,从杨禄明背后给他披了上去。

“杨国师别嫌弃,我身上太多血了,血腥味儿也重,衣服你拿回去,还得洗洗,你们如果不用洗衣机,只是用手洗,问题不大……”王曦这时开始显得有些唠叨了。

杨禄明用双手拉着羽绒服的衣领,道:“的确血腥味重了些,杀气太浓,不过还是谢了,王曦你刚才说想问……”

“动老子的女人!?”

随着他这一声怒吼,右手探出,尘缚直接捅向了杨禄明的右侧腰部,然后灵力刀锋在杨禄明体内凝出,向着外侧一划拉,斩了出来。

连楚江王都没有料到这一幕。

杨禄明反应也快,立刻明白,王曦是过来杀自己的!

他捂住右腰,脚尖点地,身形急退,然后半蹲下身来,恶狠狠地看着王曦。

“没有现代医学,你的右肾,保不住。”

王曦面无表情地直面杨禄明。

“你从院长级别手下,逃过了三次,但事不过三,我不是院长,我只是小人物,我最喜欢,从背后捅刀子。”

王曦这一刀,估计连肾动脉也斩断了,杨禄明有些体力不支,道:“楚江王……这就是你的言而有信?”

楚江王见事已至此,也并未责怪王曦,道:“捅刀子的,可不是我……是里院。你自己先前才说了,和他们打交道多了,有些疑神疑鬼,那么还不明白他们是群什么样的人吗?”

睚眦必报,以牙还牙!

我们死了个副院长!阴阳师就得死个副的!

你的人捅了师姐,老子也要捅你!

老子正面打不过你,老子就来阴的!

杨禄明艰难地站起身,看了看另外一边。

该死!大意了!

居然对王曦身上那浓烈的杀意置若罔闻!

太想当然了!居然自然而然就将其认为是王曦身上的血腥气了!

自己和楚江王在这里谈事情,突然这么一个弱鸡跑了过来,自己却丝毫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他此刻拿王曦毫无办法,有楚江王守在一边,而且这一下,已经有引起了不少里院的人的注意,远处王弼司等人也起身赶了过来。

王曦提着刀,继续向他走来,只是这次,左手上还提了一把三代手术刀。

“变啊!你再来回地给老子转换阴阳啊!”

王曦再次举起了刀,声嘶力竭地吼道!

看这架势,这一击,一刀直刺心脏,一刀欲斩头颅!

“今天也是老子大喜!老子还没让我老婆见红!你特么的居然让师姐先流血!?”

杨禄明忍住疼痛,继续后退。

可王曦脚步不停,欲强行斩杀!

就在这时,王曦突然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了。

拦下他的,是楚江王……

“楚江王殿下!”王曦叫道。

楚江王指了指界门的另外一边,示意王曦看看。

杨禄明狰狞地笑道:“哈哈哈……哈哈……装过头了吧……今天这事儿……我记下了……王曦……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王曦顺着楚江王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长端铁骑已经列阵,向着这边发起了冲锋!

“怪不得你们把界门开那么宽,足足开了十米……王曦,收手吧。”楚江王喃喃道。

王曦盯着杨禄明,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恨意!

不收手还能怎么办?还真以为楚江王是在和他打商量?

楚江王亲自出手,将他镇住,他还能挣得脱?

“杨禄明,你回去吧。这一刀,你算在王曦头上也好,算在本王头上也好,都无所谓。”楚江王又对杨禄明道。

“你们失信在先,那就不要怪我了,我倒想看看,你们又多了这么多援军,是否依然能挡得住长端铁骑!”

杨禄明用灵力简单给自己疗了下伤,气色稍缓。

“只要长端铁骑的马蹄踏过了界门一步,那就不是里院来对付你们了,他们的确厉害,但能挡得住子弹和炮弹吗?”

楚江王站在离界门最近的地方,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里院要将杨禄明留下,那么长端铁骑自然便会攻击。而如果将他放走,那么杨禄明也明白自己说的话,会下令停止进攻。

很简单的道理。

杨禄明咬着牙,微微地点了两下头,意思是,很好,很好。

然后,他一头扎进了界门,旋即,便可以看到,界门缓缓关闭了。

“王曦……”楚江王准备出声解释两句。

“楚江王殿下,没事儿,我拎得清楚轻重,捅他一刀,也够了。先前一直想做这事儿,忘了,吹了会儿冷风,抽了根烟,和老同学聊了两句,又重新想起来了。哼哼,希望他得破伤风!我的尘缚,先前在垃圾桶中胡乱搅了好一阵,我确定,上面有着无数的rsa、阴沟肠杆菌、绿脓杆菌、肺炎克雷伯杆菌,他一定会伤口感染化脓,全身脓毒血症,寒颤高热,最后在痛苦中死掉!”王曦刚开始还比较平淡,但说到最后,语气变来十分凶狠。

说完,他弯下腰,将那件带血的羽绒服捡了起来,重新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小子,总是这样,不过也算真性情,总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得空我把逍遥兄介绍给你认识,你们应该有共同语言。”楚江王道。

王曦这时似乎才开始有些脱力了,一下子坐在地上,也不管地面有多湿。

“结束了吧?楚江王殿下。”

“啊,我们赢了……”

赢了?

王曦疑惑地看着楚江王,然后大咧咧地躺了下去,再也不想动脑筋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看屁股

“外面现在传闻很多。”王曦正在扫地,小一却坐在床头上网。

这里,是王曦的出租屋。

这场历时几个小时的大战结束之后,整个善后工作,却持续了两三天。

光是那片广场,就又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来洗掉那随处可见的血迹。

那么多的散修和境外巫师都近距离观察了这一幕。

特别是最后,突然出现的巨大界门,让很多人感到了震惊。

震惊之余,也有疑惑。

庐天町最开始的解释太笼统了,夹杂着大量的中二语言,谁听得明白?

里院到底在和谁打?最后又是个什么结果?

还有那被捅了一刀,却又明显是被放走了的人,又是谁?

种种疑惑,都在大家心中萦绕。

就连道家和佛门这两方势力,也是一头雾水。

这两家也是参与了大战的,可事后诸多势力找他们一打听,现他们自己竟然也是稀里糊涂的。

要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家都以为他们只是不想说罢了。

当然了,对于这两家,这次出力这么大,还死伤了那么多弟子,里院是肯定有一个交代的。

当天晚上,赵竹仁和时信德还有杨晓丁这一二三院的院长,便都赶到了现场,简短说了两句,便开始着手安排后面的工作。

道家和佛门这种庞然大物,自然有大局观。

既然都来了三位院长,又做出了许诺,自然以眼下的事情为重。

当然了,可能唯一比较好打听的,就是这捅了别人一刀的人了。

这下好了,王曦在整个暗影圈子都火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从背后捅腰子。

“你怎么变得有收拾了?走吧,这大半年都不在这里住,一回来就打扫卫生,拿了东西就走。”小一将电脑关掉,“这破电脑,慢死了。”

“你还嫌弃,最多两三个月前,你还喜欢得不得了。走吧,只能将就这台笔记本了,我去关窗户。”王曦放下扫把,来到了窗户前。

的确如小一所说,外界猜测很多。

特别是那天下午,里院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行动,犹如疯了一般,人一波一波地往汉安送。

虽然这些人大部分都还在路上的时候,战事就已经结束了,可大家还是很好奇,这么大的一个行动,看里院的架势,简直要和对方死磕到最后一兵一卒,为何最后竟然是有点儿双方和棋,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的感觉?

要知道,在此之前,里院才连续打了两次大战。里七院对五国巫师集团,里十院对阴阳师集团。

那可都是在几乎绝境的情况下,把人家给弄残了。

而现在,里院士气正高,兵锋正盛,居然还没能把对方给啃下来。

这块骨头到底有多硬?

放眼望去,除了地府有这份实力之外,暗影世界当中,再也数不出来这样的敌人了。

可那天,地府是站在里院这一边,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啊。

而且,也像被里院传染了疯病一般,大白天的便阴兵借道,似乎再多的顾虑也先只能先放一放了。

把这点考虑进去,反而让大家在好奇之余,还感到了一丝恐慌。

据说,地府可是出动了两位阎君和六位阴帅啊。

楚江王、宋帝王、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日夜游神。

这些主,哪个不是威震一方的。

就这样的联军阵容,打……打平了?

那这未知的势力,到底会对暗影世界造成什么影响,或者更进一步说,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自身?

这根本就不用考虑站队的问题。

在这事儿上,不是看里院站哪边,而是看地府站哪边。

只要是地府都公开对其宣战了,那不用说,紧跟地府就是。

但是,现在这两家都没能把对方拿下来,那么后面,里院会不会像古时候一样,类似勤王令之类的东西,组成一个巨无霸的联军,再次征战?

以里院从不吃亏的性格,这种可能性极高啊。

“我倒不关心什么传闻,我就是想知道下,现在大家怎么说我的。”

王曦关上窗户,将电脑包包接过,带着小一出了门。

所有的伤员全都就近接回了里三院,王曦此时要去的,便是嬴莹的病房。

这两三天,他几乎和小一两个是寸步不离,连薛晨都有些动容。

虽然最后王曦替大家认输的时候,和她曾经起过冲突,不过事情已经过了,她也不计较。

而且,人家院长都根本不打算追究此事,她又何必呢。

看赵竹仁的意思,一点也不在乎三个徒弟假借他的名头,去认了个怂。

因为后来,楚江王还是站出来说了几句的。

大家这才明白他老人家最后为什么会对王曦说,我们赢了。

这一仗,打得很匆忙,也很意外。

当然硬要说,这一仗,是楚江王他老人自己给挑起来的。

不过,谁也不会说他是在推卸责任。

里院和地府看似败了,可是这却是第一次打到别人家里去了,虽然不知道这界门通向何处,但里院的部分医师,胸前是有记录仪的,而且就算没有,通过对阵亡同事的查魂,也可以还原出来战场周围的环境。根据这些地理信息,例如周围植被、地貌等等,可以大致推断出遗人的大本营隐匿于何处。

而遗人看似将里院给打退了,但是这次泄露出来的信息,就实在太多了。

第一,遗人那种诡异的阴阳互换,在大规模集群作战的时候,失去了想象中的威力,现在看来,这种秘法更适合用来侦察或者暗杀。

第二,便是王曦提供的好几个情报了。比如说关于南华一梦,说明他们和华夏有着共同的文化,而且还比较正统那种。考虑到遗人和外界接触较少,那么他们所处的位置,必然不会是在大西北,西南或者东北等,在古时候的戎、狄、羌等地,应该接触不到这么正统的文化。所以遗人应该是位于华夏腹地。不过,杨禄明的那个‘四’字就该划四横的反应倒有点儿让人看不懂了。

第三,这个叫6侯亮的阎君,实力不强,不会查魂,结合之前的一些情况分析,这应该是一个新生的阎君。而且很奇怪,他居然会听命于长端帝。地府阎君听命于人类,这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不要说长端帝这种穷乡僻壤自封的伪帝王了,哪怕是一个统一了全世界的君主,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来指挥一名阎君。所以,这6侯亮必然是有求于长端帝。至于是什么,里院只能请地府的十位阎君换位思考想一想,有什么情况值得一位阎君来这么做。

第四,这个唐否对电视剧和电影,感到很陌生。可从唐否的出镜率来看,在外面儿还是活动挺频繁的。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想一下,遗人对于外出行走,有着比较严格的限制,而且即使出来,也是有事要做,根本来不及完全融入现代社会。

第五,那就是遗人依然在打听露凝霜的弱点。说明遗人还是对此毫无办法,只是可惜这次大战,没有时间施展,想要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摆出露凝霜,的确难为这些人了。如果摆好露凝霜的话,对付起那不可一世的长端铁骑来,简直就是像在割麦子,一倒就是一大片。当然了,这点里院上当了,当初长端帝曾经还试图让杨禄明再安排一些人给里院的露凝霜吃掉,以此好安里院的心,现在只是两三句话,便把里院给忽悠了。

第六,这场仗从头到尾,遗人也没有出过一张符纸。而符箓之术,本就不是里院自创,是道门的看家本领。这点反倒显得遗人的巫医之术,要比里院纯粹得多,几乎没有舶来品。说明他们这千年来,要不就是没有和道家接触,要不就是性子太傲气,不稀罕用。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穷,科技差,或许自制的符纸,最多到银符就停住了,根本没有现代材料学来支持量产金符。

第七,是一个比较确定的好消息。遗人当中,有着大量的普通人,而且作战方式原始,弓箭长刀铠甲便是制式装备。几乎就是一支古代军队。不过从这点上来看,感觉也不是那么穷。毕竟,要养三百长端铁骑那种重骑兵,消耗也很大。而且,从这一点里院还判断出。既然他们养骑兵,那么就说明遗人活动的区域,周围必然有平原。一个窝在崇山峻岭里面的势力,不会有这种内在或外在的驱动力让它来展出这样一个兵种。

第八,那便是这么一场大战,还牵涉到了阴阳火拼。地府直接对活人出手,居然没见天道有丝毫反应。不过楚江王倒是表示,屁才没有反应,他可是全靠着身法和运气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躲过了九十九道劫雷。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不过却仅仅只是解释了他个人的行为,证明了天道并非不存在。只是牵扯到天道的实质内容,大家无法揣测,只好叹息天道实在过于难以捉摸。按理说,这种情况,会天生异象才对。

第九,在最后,楚江王曾经出言询问过杨禄明,想问问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在关于打开鬼门关这一个问题上,杨禄明语焉不详,很明显没说真话。大家按照楚江王的思路来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凭什么认为打开鬼门关就可以导致百鬼夜行,进而有数不清的魂魄供他们炼魂?这点儿从技术层面完全无法实现。所以,对遗人十分热衷于打开鬼门关一事,依然没有答案。但至少现在知道了,不会是杨禄明说的那么简单。这件事情,地府接过手来开始思考,到底鬼门关打开之后,除了百鬼夜行,还会生什么呢?

第十,就是比较关键的一点了。这最后莫名其妙出现的一道界门,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这道界门的出现,那这场仗,很早便以里院被全歼结束了。这点,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就是天道的反应?对里院心生怜悯?或者说里院和地府代表着天道,所以为他们开了一线生机,只是里院自己不争气,还是被人家给打回来了?

以上十点,便是这几天里院和地府讨论之后,总结出来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所以楚江王才说,虽败犹胜。

“这次貌似大家没怎么说你,都是些好话。”小一跟在王曦身后,离开了出租屋。

王曦来了兴趣,道:“哦,是吗?这群人,也有转性的时候?那小一你得帮我盯紧点儿,一旦出现那种带节奏的不法分子,立刻告诉我,我要去留言怼回去!!”

我可是捅了敌方大将一刀的人啊!

哪怕是从背后捅腰子,那也是捅!

“不过……”

“不过什么!”王曦立刻问道。

“魏师姐帖说……说……说你那天,其实是腆着囧脸去参加前女友的婚礼,而且据说还只随了两百块钱……”

“这关她毛事啊!!”

“她还说……只要你还没……没娶……娶……呃……就不算……她还是……有机会追……嬴莹师姐……现在看来……大家都比较支持她……”小一有些吞吞吐吐的,小脸上难得出现一抹绯红。

妈蛋!你们这群人!就是羡慕嫉妒恨是吧!?

宁肯支持魏诗语,也不支持我!?

“而且……薛主任……还有……我阿爸阿妈……说等过完年……想……想找你谈谈……”

王曦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那个……谈什么啊……”

“不晓得嘛……”

薛主任!张叔!陈阿姨!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这四个字你们懂不懂!?

你们很闲吗?还有空水内网论坛!?

薛主任,你内科伤员那么多,战死了那么多同事,都安排好了吗?又该招新了吧?都丢给副主任石立厉来做?

张叔,陈阿姨!里十一院建好了吗!?地基打好了吗?阴巫的事儿你们摆平了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王曦还是挺得意的。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牛呢?还一求婚就求两个。

看来在死亡面前,人对其他的,真的是无所畏惧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两个人一路说着,来到了嬴莹的病房。

“查完房没有?”王曦随口问道。

嬴莹道:“刚查过了,你家大师兄带着查的,还是大查房。”

“那换药没有?”小一问道。

“……”嬴莹不说话了。

小一跳了起来,道:“是不是还没换!?”

“……”嬴莹幽怨地看了小一一眼,脸上也迅飞起了两朵红晕。

“哈哈哈!来,王曦来换!我们来看嬴莹师姐的屁股咯~”

第一百六十章 安心

“柳师兄是主管医师……刚才大查房的时候……王主任问他伤口情况,他都答不上来……王主任还训柳师兄,说主管医生连伤口都没有观察过……”嬴莹道。

小一满不在乎道:“亏柳师兄这么机灵,原来在大师兄面前,也不敢撒谎啊,随便编两句就是嘛。连我都会说:伤口对合佳,未见红肿粘连,未见明显渗血渗液,未见脓性分泌物,无异味,伤口敷料干燥清洁……”

王曦连忙将她打断,道:“小一,你背的,是清洁伤口的模板。师姐这个伤,才两三天,就敷料干燥清洁无渗液?你觉得大师兄会信?”

“哎呀,还不是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柳师兄才不会每次都找借口不给师姐换药,就你那技术,我还不放心,怕你给师姐伤口弄感染了呢!”小一走到嬴莹旁边,开始帮着她侧翻着身子。

嬴莹也没有太过抗拒,看来这两天,还真的都是王曦给他换的药。

这种事儿,只要开了一次头,后面就有些自然而然了。

“我好歹也是正规科班出身,本科毕业好不好?而且,师姐这个伤,本就是污染伤口啊!”

王曦戴上口罩帽子,将嬴莹的裤子慢慢褪下。

嬴莹侧着身,纤细的腰身曲线一览无遗,止步于圆润的翘臀。光滑的肌肤有种冰凉的触感。

那道伤口此时看来,还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还好,感染应该能够控制。

敷料上只有一些干涸的暗黑色血渍,看样子,今天可以拔除血浆引流管了。

“会留疤么?”小一在旁边好奇地问道,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曦的操作。

“呃……”王曦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本来想说会,但突然又想撒谎,可又反应过来师姐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只好愣住了。

“当时为什么不用美容线啊?”小一继续问着。

“呃……”

“小一,污染伤口,最好不用。不用担心,反正伤口在这里,留疤也不怕。”嬴莹说话了。

“但是王曦会看到啊。”小一道。

“那个,小一,记得吗,我教过你,没有戴口罩帽子,就不能说话,快到旁边坐着,不要说话了。”王曦连忙转移话题。

“而且,以后还不能穿比基尼,不能穿露脐装了……”小一走到了一旁,但嘴巴还是没有关上。

“拜托,我们一年到头,基本上都是洗手衣加白大褂,什么时候穿过比基尼啊?”王曦打开换药碗,戴上手套,开始操作了。

“那你在意吗?”嬴莹问道。

王曦有些不解。

在意,在意什么?

但旋即反应过来,师姐是在接着小一之前的话说,在问自己是否在意那里有那么一道丑陋的伤疤!

这个问题有些直接,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啊!赤裸裸的啊!

“师姐你……在说些什么啊……”王曦开始装傻充愣。

“没……没什么……你刚才……说的是‘我们’,意思是你自己也要穿比基尼?”嬴莹道。

哎,捡回了一条命,以为得到了很多,却好像又不是。

“师姐!你别信他!他肯定在意,又不好说!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不在意!总之就是,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话是钟院长给我说的。王曦,我可给你说,按照寨子的规矩,师姐自己都答应了的,你不娶也得娶!”小一道。

王曦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无奈。

“我倒是想左拥右抱,何乐而不为。但娶了师姐,我就不能娶你了。只能娶一个,懂?等一下,你们巫,不会现在还在搞三妻四妾这一套吧?”

“啊?”

“什么叫‘啊’!?你这是什么反应!?”王曦惊奇道。

“一般情况下,也是你们这样的,但有的时候,男女比例不对,也是可以的……”小一道。

王曦刚想吐槽,但又明白了过来。

一个寨子多少人?

社会结构很脆弱啊。这种方式,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对其做出一定的弥补。

所以,在小一的观念里,还真可能对这点儿,没有什么抵触。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你们都走出来了啊!你们现在,可是连身份证都有了的人啊!

“难怪说你居然不吃醋……那我可就真的喜欢嬴莹师姐了哈?”王曦拔掉引流管,重新换上了清洁敷料,逗了下小一。

“有什么好吃醋的,嬴莹师姐那么能干。而且~反正你喜欢我~”

王曦皱了皱眉,道:“又去哪里学的怪模怪样的腔调?少和魏师姐呆一块儿!还有,你怎么又和钟院长认识了?说起来,我还有事儿找她呢。”

“魏师姐还不是一天来看三四次,我怎么办?能撵人啊?你是男主人都不话。”

“你刚才说嬴莹师姐能干,什么意思,关你什么事?”王曦开始收拾医疗垃圾,装入了黄色口袋。

小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干活啊,买菜煮饭洗碗洗衣服扫地拖地。我又不想干,师姐能干,师姐干。”

“你觉得呢?”王曦用看弱智儿童的眼神看她。

小一见王曦换完了药,又跑了过来,帮嬴莹把裤子提上来,最后居然还轻轻拍了拍嬴莹的娇臀。

王曦见了,笑骂道:“你再跟着魏诗语学嘛!”

“哟~老公~现在可是连师姐都不叫了~~直接叫人家的名字了~不过,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进一步了呢?嬴莹师妹现在这身子~伺候不了你~~要不让我来~~保证会让你很舒服的~~”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曦立刻就觉得头疼。

“这!你居然都把药换了!!”魏诗语走进来,看着那换药车以及王曦手上提着的黄色垃圾袋,表情明显有些失望!

“我说师姐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别想了,以后这几天啊,嬴莹师姐的换药,我都包了!”

王曦话音刚落,才现,自己这话,有些……

“老公啊~谁说的,这药只能一天一换啊~为了观察伤口~~有时候~是可以一天两换的哦~~你还年轻~医术还不精~~不懂~~师姐教你呀~~”

王曦到一旁的洗手台洗了手,标准的六步洗手法。

他一边洗,一边道:“小一,你看着下师姐,我有点事儿,大概半个小时回来。”

三个女的同时问:“什么事儿?”

王曦对魏诗语道:“师姐,你不是说要伺候我吗?走啊,我们去找个房间。”

魏诗语愣住了。

连续几次王曦都这样,她反应过来了,这是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于是道:“半个小时啊~有些不够哦~”

说完,还真当走了过去,挽住王曦的胳膊,向外走。

王曦也愣住了。

居然没用!?

而且魏诗语手上的力气很大,看样子不是开玩笑啊!

他立刻就怂了,道:“魏师姐,魏师姐,我错了,我错了,来,你坐,你坐~”

“坐?坐哪里呀~~~师弟你好懒~~还要人家在上面?”

王曦苦不堪言,举手投降,道:“行行行~师姐,明天你来换药,行了吧?”

魏诗语心满意足地将手从王曦的胳膊中抽了出来,跑到嬴莹床旁,和她说起话来。

王曦见摆脱了她,道:“小一,继续说啊,你怎么又抱上钟院长这根大腿了?”

小一歪着脑袋道:“她是里五院的副院长啊!”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和张院长,伤都比较重,所以都就近在我们里三院养伤啊。你想,去看望他们的人,还能少吗?她房间里的吃的,多得不得了!而她又伤了腹部,现在不能吃东西,所以,这两天,我都去了四次了,一来二去,就熟了!”

“这两天,你中途偷溜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要不然呢?”

“服气!”王曦点点头,靠在沙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突然,他又弹了起来。

“对了,钟院长在哪个房间,带我去,我找她还有事儿呢。”

王曦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了两把刀。

居然是青萍末和杏花雨!

小一将其一把抢过,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长端帝不是把刀给他了吗?他居然是直接给别在了腰带上,我捅他的时候,都掉了下来。只是后来,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去还,我去还!”

小一似乎并不关心这刀是怎么回来的,邀功一般地向门外跑去。正好碰上了前来的薛晨,打了声招呼,就再次跑了。

“你也多休息,王曦,事情想多了,费神。”薛晨什么也没带,也来到了嬴莹床旁。

王曦道:“薛主任,很多事情都没有想通。”

“师傅,又有什么事吗?”嬴莹趴在床上,没有起身。

薛晨道:“没什么事,就是王曦昨天又理了几点出来。”

这么一场大战打下来,哪怕是王曦,也斩杀了五人。

可他的身上,却一点儿戾气缠身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他杀的这些,都不是人?

还有,之前记得是李长木还是哪个阴巫说过,遗人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时间,一般都不会过三天,而且往往最后一天要比第一天出现的时候,显得虚弱很多。如果这点是真的,那倒可以解释为什么遗人没有很快融入现代社会。因为他们不能在这里久呆。不过这样的话,那么遗人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去入侵一个自己完全无法适应的世界?

另外有一件事,就是关于生死簿,居然还出现了一本。

而且这次,可不是上次遗人耍的那种手段。

6侯亮手中的那一本,可是货真价实的。

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从头到尾,6侯亮也没有尝试过使用生死簿来取人性命。这就和崔判官完全相反,崔判官当时是恨不得把整本生死簿全都给划上大叉,可却一个合适的名字都找不到。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6侯亮是知道使用这种方式来杀人,是没有效果的。

这一点其实并不是之前讨论的时候遗漏了,而是这件事情地府就没有拿出和里院商量,人家自己在内部讨论。

不过有件事情,王曦提出来之后,倒是引起了地府的注意。

阴阳两界,可相通,但不该沟通。

因为有着阴阳循环生生不息的需求,所以必须有一个途径,那便是鬼门关。

鬼门关分隔阴阳,但却是由地府建造,最开始的作用,便是防止阴间的魂魄游荡进入阳间,扰乱阳间秩序。

所以历来地府的防守,侧重点在阴间,并不在阳间。

最早让地府意识到其实鬼门关还可能遭到外界入侵的,反而是太医院……

不过之后,就再也出现过鬼门关被攻击一事,直到半年前。

地府自然是引起高度的重视。

因为以前太医院的二愣子们,也仅仅是趁鬼差不注意,跑了进来,没有说用武力攻击。

遗人不同,从一开始,就变现出来了极大的敌意和明确的目的。

但现在再来想想,尤其是第一次鬼门关被攻击事件,就那么几个人,打开了鬼门又怎样?

哪怕对方是三个里院院长,也踏不完黄泉路啊。

所以,王曦提出了两种可能。

第一便是,遗人说不定有一种很巧妙的方法,可以越过黄泉路,甚至打开鬼门关,他们现了地府防御上的一些致命漏洞。关于这点,只能请地府自己反复进行检查了。

第二种情况,那就是从目的上考虑。

会不会遗人打开鬼门关的目的,并不是想造成百鬼夜行,为祸人间或者炼魂什么的,其实只是单纯地也想进入阴间呢!?

这第二种假设被王曦一提出来,大家才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对啊,这种事情,以前太医院就做过的啊!

生过的事情,难道就不能再生?

太医院做得,人家就做不得?

不过,王曦也只能想到这里了,至于他们想进阴间干什么,鬼才猜得出来。

薛晨简短地把这些事情给嬴莹说了点儿,然后看了下时间,说她要走了,今天虽然不是内科的大查房,但还是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嬴莹看样子有些累了,趴着在呆。

魏诗语在那里帮她捏着小腿,促进下肢静脉回流,预防深静脉血栓形成,顺便揩油占便宜。

“魏师姐,我想休息一会儿,不用按了,谢谢。”

魏诗语起身,道:“好。”

然后走到王曦身前,道:“走吧,王师弟,别打扰她了。”

她这个时候倒还正常。

“魏师姐……我……我想让他……留下来……陪陪我……”

魏诗语有些心疼地看了看嬴莹,对方依然在那里趴着,头埋在被子里。

哎,不闹了,居然连想让王曦留下来陪一下,都还来征求我的意见……

算了,不闹了,真的不闹了……

魏语诗道:“好,嬴莹师妹,你好好休息,我在我姐的病房,下午再来看你。王师弟,我家正副院长都在一间病房,离办公室最近的那间便是,有空可以去坐坐。谢谢你!”

说完,魏诗语居然对着王曦行了一礼,然后干脆地走了。

将青萍末和杏花雨给夺了回来,这份恩情,整个里五院从上到下,都会记着的。

“师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好不容易小一不在……我突然……突然就好想……只有我们两个……”

房间的气氛开始有些暧昧起来。

“呃……是,小一倒是成天跟着我,不过她也不全是为了我,我听师兄说,这两天她都起得早。今天还说怕你无聊,拉着我去把笔记本背了过来。”

“你给我揉揉腿好不好?魏师姐那样弄着,怪舒服的。”

王曦明白了过来,嬴莹的确不是有什么事情找他,就是单纯地想和他独处一会儿。

柳师兄对嬴莹说过的话,其实也对王曦说过。

共过死之后,再来同生,一点也不难。

如果当初说那句话的时候,还只是指嬴莹被遗人绑架一事。那么这句话放到现在再来看,就更贴切了。

他们在界门另外一侧,打来几近绝望。

弹尽粮绝,伤亡惨重,最后还被断掉了回家的路。

哎,自己在之前居然还求了个婚,这种事可不能当做玩笑来开,尤其是女人都已经答应了的时候。

虽然师姐口口声声给柳师兄解释说,是在开玩笑。

可那种情况,都觉得已是必死,谁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总感觉自己和嬴莹师姐之间的关系,有些怪怪的了。

呃……好像一开始,就挺怪怪的。

从梁淄市二人被天雷劈来赤裸上身开始,就绯闻不断了。

再到后来师姐被绑架,自己去营救,结果现师姐全身赤裸。这事儿虽然现在没其他人知道,可在他们彼此之间,却是知道的啊,而且大家都对此避而不谈。

这几天,小一每次换药都老是说看师姐的屁股……

算下来,自己和师姐肌肤相亲,都好多次了啊……

“师姐,我没学过中医推拿,随便揉的,弄疼你了就说啊。”

嬴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曦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最后一句话,有些……

于是道:“师姐,看来不止小一需要远离魏师姐啊……”

“嗯!有师弟在,就好。每次有师弟在,我都很安心。”

第一百六十一章 超远距离狙击

所有的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关于如何向外界解释那天发生的一切,里院高层却分成了两派。

一派想继续隐瞒,只要里院不说,再给青城山李悦子真人打好招呼,那就行了,没人能够逼着他们说。遗人现在的目的不明确,需要警惕有些心怀不轨的势力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生出什么多余的想法。

但反对观点则认为,就算有这种势力,他们也找不到遗人,只能等着遗人去找他们。既然如此,为何不提前昭告天下,把遗人的行径说出来。相信个中利弊,大家自会慢慢衡量。这样,便等同于发动了所有的暗影世界来帮助里院一同寻找遗人的线索。

而且,遗人的事还真的不是里院一家的事儿。不应该犯以前犯过的错误,为了打而打。可以在将信息公布出来之前,再过一遍,将比较敏感的部分删除。不管怎么说,要让整个暗影世界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个考虑便是,对于除了里院的其他势力来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更容易让他们和里院站在一条战线上。只要在公布的时候,把遗人的形象再描黑一点就行。提前让他们成为整个暗影世界的敌人,那么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相信之后哪怕真的有遗人前来蛊惑,也不容易成功。毕竟那样,便等同于自己也成了世界公敌,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同时,里院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确立自己的霸主地位。因为大家现在,都有了共同的敌人。这种类似于联盟的组织,肯定应该有一个头领,除了里院,还能有谁?这样的话,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里院周边会安静不少。谁在这个时候挑事儿,会被所有的人认为是不懂事,没有大局观。

“王曦五人组”在这场大战之中,还是出了不少风头。之前来支援的同事们,都已经返回了各自的里院,本来按道理来讲,他们五个,也该继续去里七院。只是嬴莹重伤,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只好暂时继续留在里三院。这次之后,嬴莹的身份算是定下来了。哦,不是说和王曦之间的事儿,而是嬴莹此次里七院之行,算作带教老师,也同时将其默认为进修经历。这既带教,又进修,这可让好多人都眼红啊。这就和周柯柳瑗的待遇完全一样啊。

程鹏此时远在里七院,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激动不已。因为他明白,自己这一次,跟着几位混,值了。哪怕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里七院这里进行带教,稍微有些辛苦,他也毫无怨言。

四名带教老师,除了自己,其他的全都是背景深厚。两位是现任院长的亲传弟子,一位又是院花,又是下一任院长的开山大弟子。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总感觉自己以后的路会很好走的样子。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王曦五人组”有些言不符实。毕竟这里面最强的人,是周柯。不过似乎两位师兄都不是太计较这个说法。因为这个称号,其实主要还是来源于王曦的两个女人。作为一个严重违背一夫一妻制原则的人,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哪怕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行动,只是口头上的,都不行。

只不过,这次王曦的表现,事后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要说他斩杀了五名敌人了,哪怕他的击杀记录只是一个大大的零,也能赢得大家的敬佩。

现在,周柯和柳瑗两人,已经临时返回了工作岗位之上。他们五个,除了嬴莹重伤,其他四人,基本上是毫发无伤,只是灵力耗尽,需要休养罢了。所以,两位师兄自然就操起老本行,帮各位同事治病疗伤。而小一和王曦两个医术不精的人,就犹如散养的牛羊,随他们折腾,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蹦跶不起来,或多或少还是感到疲倦。

王曦这几天,开始跟着小一,应魏诗语的邀请,前去里五院院长和副院长的病房串门探望。

诚如魏诗语所说,整个里五院上上下下,都记他这么一个人情。

一直留在病房里陪伴的是里五院的内科主任刘蕾蕾,据说她和钟珥原是同期,两个人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是同桌,所以关系非常好。这次听说钟珥原出事,立刻不管不顾,把事情丢给自己的副手,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这个女人平时在外面还有一份兼职,做起了律师,可能有这个因素在,她看文书向来比较仔细。至于写文书的笔下功夫嘛,当她还是主治医师的时候,便已经是公认的里院第一了!

这次血战的经过,地府虽然说他们来写文书,但里院自己肯定还是要有内部记录的。

刘蕾蕾这两天,就守在两位院长的病房内,一边处理里五院的事务,一边反复地阅读地府和里院的文书,时不时地向两位院长咨询一些问题,力求将战事复盘。

自从钟珥原稍微恢复了点儿,开始有精神讲话之后,张帅风就又开始不厌其烦地对其进行言语上的性骚扰。两人在病房内你来我往,当然了,话比较多的主要是张帅风。但这也影响刘蕾蕾啊。好在小一将青萍末和杏花雨送了过来,这两位院长才消停了。

这天,王曦刚和小一来到张帅风他们病房,便被刘蕾蕾拉着,询问一些事情。

刘蕾蕾把地府和里院的文书反复细读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

当然了,这里面其实不止一个问题,地府的文书有00多页,里院的文书比较优秀,多达九页……

刘蕾蕾指出,尽管两家的记录在详细程度上,差别很大。但却都是从血战之后开始写的。

居然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大家都在重点思考这第二次开界门是怎么回事,可却忽略了,为什么会有第一次开界门,将王曦三人给扔出来。

从时间点上来看,这个才是最初的起因吧?

遗人费尽心思,还派了个阎君过来,乔装打扮,瞬间捕捉王曦,怎么后来突然又给放了?

这件事情,大家都没去注意。

王曦和小一反复地想了想,但害怕有遗漏,又喊人去病房把嬴莹给推过来,这三人一起来说。

这下才回忆起来,当时长端帝突然出现,似乎这次捕捉他们三人的行动是杨禄明自作主张安排的,为此,长端帝还大为恼火,出手教训了杨禄明。而且,之后长端帝好像还提到了聂烽的名字,从他的话语中,可以推断出,聂烽知道此事后,比较着急,直接递了话过来。不知道是聂烽的话语起了作用,还是长端帝本来就另有打算,最后才安排杨禄明将他们放了。

还有两个细节,王曦记得比较清楚,因为事关小一。

那个唐否,曾经有在长端帝面前索要小一的意思,后来在战场上,也是如此,他表示只要他在,小一就性命无忧。

这点让人想不通。

“我觉得,事情的关键,在小一身上……”王曦皱着眉头道,显然这只是一个结论,但他还没有理好思路。

嬴莹道:“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我们三个都被抓了过去,但其实,只是冲着小一一个人来的,如果这样想的话,我们丽江之行遭到袭击,也可能和此有关。”

刘蕾蕾想了下,吩咐了一声:“去把魏诗霜叫过来,我想问一下当时什么个情况。”

但刚说完,又道:“呃……去给薛主任说一声,我们有些事,要请魏主任过来商量一下。王曦你继续说。”

毕竟,现在魏诗霜已经不算她的部下了,人家现在是里三院的人,归薛晨管。

王曦沉吟了一下,道:“可不可以这么猜测一下。小一有些什么比较特殊的地方,被遗人发现了。她的这个特质对里院有大用,或者说对遗人有大用……”

“也可能是大害。”刘蕾蕾打断他。

王曦稍微想了一下,点头道:“对,对遗人既可能是有大用,也可能是有大害。所以,他们不想让小一被捏在我们手里。可他们和小一接触才多久啊?几乎和我们里院没有多大的区别嘛。为什么他们发现了,我们却没发现?这是不是说明,小一的这个特质,要从不一样的思路来想?还有,他们如此紧张,要把小一抢走,这点,是不是能理解成我们里院是完全有能力发现的,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对方向?至于最后他们把小一放回来,是因为绑架小一这个行为,有可能招致里院发现小一身上的秘密,可按理说,小一都被绑走了,即使被里院发现了,也毫无办法。但他们依然这样做了,那就只能认为,小一的这个特质,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有,而且这种特质一定不是天生的,是可以通过后天强行赋予的。能做到这点,在我的认知中,就只有教育……”

嚯!

这就好比王曦现在是个狙击手,蒙着眼睛,突然听到了一点风吹草动,于是心念一动,调整枪口,瞄准了三千米外的一只苍蝇。

张帅风侧着身子,坐在钟珥原的床旁,给后者揉着肩头,然后听着王曦的话,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这……这……这和内网中王曦的形象,可一点都重合不起来啊……

“继续。”钟珥原提醒道。

张帅风这才回过神来,道:“好好好,要不要用力?”

“滚。”

刘蕾蕾估计是对两位院长这种打骂司空见惯了,没有理会,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思考了一下,道:“有道理。但还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小一的特质不止一个。其中一个,是先天的,另外一个,是后天的。按照你的说法,应该这么想。里院目前两个特质都没有发现,但是很明显,她后天获得的这个特质,对遗人威胁更大。因为后天的特质可以通过教育传授而进行复制,一旦被我们里院掌握,我们可以迅速量产出无数个张小一。至于先天的特质……”

“我虽然刚入里院不到一年,但我知道,先天的特质,只指灵魂……”王曦道。

砰!

狙击手王曦,观察手刘蕾蕾,三千米外,蒙着眼睛,盲狙命中目标!

王曦还在那里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思考,干练的刘蕾蕾已经掏出纸笔,开始列单子了。

“遗人目前最忌惮的是什么?”刘蕾蕾自顾自地写道。

“就是那天的情况吧?尽管那天我们里院败了,但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敢和我们打一场全面战争。别忘了,我们里院只是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就算我们败了,还有整个阳间的力量。”王曦道。

张帅风接过话道:“对,从一开始,遗人便是四处出击,我们里院被动防御。可实际上,我们才是攻方,一旦被我们发现他们的据点,那么就可以详细计划,一举摧毁。”

“好!那记下来。这诡异的界门,便是遗人最大的软肋,也是他们最害怕的东西。当然,此刻,算作他们的一项技术优势,因为只有他们能够掌握。那么,张小一的情况呢,你们谁来说?”刘蕾蕾一边写,一边道。

小一道:“我觉得我没什么特别的啊,天天都好吃好喝好睡的。”

王曦笑道:“那可能遗人比较稀罕猪。”

“巫?”刘蕾蕾用笔敲打着茶几。

“不对,巫那么多,而且遗人控制巫那么多年,自己也擅长巫术。那……就是……巫医?!既会巫术,也会医术!?”刘蕾蕾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王曦道:“呃,可这样的话,小一并不特殊啊。代师叔也是一样啊,而且说起来,医术和巫术,不知道比她高到哪里去了。”

“代院长……”刘蕾蕾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原姐,你能帮我安排一下吗?我想求见三院长和代院长。”

“两个都要见?”钟珥原道。

“是的,如果院长你们要听,那就只好劳烦他们来这里了。”刘蕾蕾道。

张帅风笑道:“我们现在,吃人家里三院的,住人家里三院的,现在,见别人的院长,还要别人过来……行吧,这事儿我去给老赵说一声。你们也知道,这代文斌,可是神出鬼没的,不一定能见到。”

刘蕾蕾点头,又埋下头,继续写,道:“那关于灵魂,这个应该不难吧?如果让我来猜,多半牵涉到一些因果。这点儿,问一下地府就是了。”

王曦猛地一惊,道:“呃,我才想起来……这事儿,我委托孟婆查过,她说……这是……小一的第一世……这么说的话……她以前……不沾因果……”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试验

“第一世为人……”

除了王曦,所有人都在细细体会着这个说法的含义。

小一见大家面色凝重,问道:“难道我以前,都是动物?不会真的是猪吧?”

“是这个意思吗?”张帅风这次是真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人都站了起来。

王曦摇头,道:“不是,当时孟婆的意思是,小一没有前世……”

张帅风似乎被这个说法给弄糊涂了。

这没有前世……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王曦沉吟道。

张帅风来到小一面前,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小一的丸子头上,转过头去对钟珥原道:“没别的意思啊,你少用那种看色狼的眼神看我。”

良久,他道:“果然啊。灵魂气息异常的干净纯粹。只是,即使注意到了,我们也只会去想,这种灵魂可能上辈子比较平淡,没沾什么因果,既不欠别人,也不被别人欠。但谁能料到,她居然是没有因果……这个,有什么说法吗?”

话音刚落,他自己摇摇头,笑了起来。

“我都一头雾水,估计你们就更抓瞎了。蕾蕾,看来,这事儿,有必要找地府一起谈了。”

刘蕾蕾起身,走了出去。

“我很好奇,王曦,你为什么查小一的前世?”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钟珥原突然开口道。

对啊,为什么啊?

大家都转过头来看这王曦。

“你查我干啥子!?”小一也问道。

王曦苦口婆心地劝道:“张小一,我麻烦你,又不是什么大事,弄来那么敌对干嘛?”

这丫头巨容易被人带节奏。

钟珥原这么一问,她立刻就觉得自己占理了,然后看大家的反应,似乎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立刻就理直气壮地要王曦拿个说法出来。

但说归说,钟院长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

于是王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大家——主要是张帅风和钟珥原——又说了一遍,毕竟尘缚的故事太过有名,想来这两位院长,是知道的。

“你是说,你当初以为自己和小一分别是乔佳前辈和元朝小公主的转世?所以才请孟婆查了一下?你这……自我感觉……有些比我这个大猪蹄子还好吧……”张帅风又重新坐回了钟珥原身旁,继续为后者揉肩。

王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嬴莹帮他说话,道:“这倒不怪师弟,他和小一师妹之间,的确跟乔佳前辈他们,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而这把刀又在师弟手上,有时候有些胡思乱想,也是正常的。”

张帅风道:“嘿!你们的称呼倒还奇怪,到底什么时候是夫妻关系,什么时候是师姐师弟的关系啊?”

嬴莹脸色一红,不说话了。

钟珥原道:“我也有此疑惑。”

张帅风双手一拍,道:“我家珥原居然有和我意见统一的时候,实属难得,王曦,你快说清楚。”

王曦直接耍赖,道:“张院长,钟院长……能别八卦吗?你们的刀,还是我给找回来的呢!”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张帅风和钟珥原对视了一眼,放弃了继续胡扯。

王曦大松一口气。

刀?

突然间,似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块儿,将目光投向了王曦。

王曦自己也反应了过来,双手有些颤巍巍地摸出尘缚。

不会吧?乔佳前辈,你别告诉我你除了给我留下了朱茧,还给我留了一把钥匙!?

一把随时可以开一道界门,瞬间万里,直达遗人大本营的钥匙啊。

虽然那里感觉穷乡僻壤的,什么建筑也没看到,但我相信,只要让里院过去气定神闲地慢慢探索,一定能够找到重要线索的。

王曦打量着尘缚,想起了当时界门开启的那一幕,就是从尘缚的刀尖发出的一样。

他突然平举刀尖,向着前方,然后凝聚灵力,想象着那天的场景,当时自己是如何做的……

啪!

一只拖鞋准确扔了过来,准确地砸在了王曦的头上。

“小伙子你特么的干嘛!?找死吗!?”张帅风道。

王曦摸了摸头,这力道可不轻啊。

“我就是想试试……看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说话,他就意识到张帅风为什么砸自己了。

万一,如果说万一,这尘缚刀就是这么牛呢?

怎么办?

突然在病房里开了一道界门。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王曦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刚才差点儿作了个大死。

“那……张院长……可是……”王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搞学术嘛,试验是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但试验也要有个安全的环境嘛,我说得对不对,珥原?”张帅风道。

“对。王曦,这事,可以暂缓一下,等一下刘蕾蕾。”钟珥原道。

“学到没?王曦?你看,只要你把女人给弄舒服了,她居然能在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同意你的观点!”张帅风兴奋道。

“滚!”

王曦没有心情看这两位院长在那里闹,在仔细回忆当天的情节。

是情绪吗?

难道和朱茧一样,需要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要爆发的时候才能用?

那次的情绪主题是什么?

直面死亡的恐惧?

那该怎么调整成那种情绪呢?

……

这个时候,刘蕾蕾回来了。

面子还真大,居然直接跟来了赵竹仁、楚江王、常玉以及何雨宇。

“楚江王,您来得也太快了吧?”张帅风道。

这周按计划,鬼门关可是开在里六院,庐天町都专门从日本赶回国了。

而何雨宇的调令,本来该在这几天召开会议讨论的,只不过此事一出,只好先放到一边。

“我就没走,这几天一直在里三院。呃,来的路上,我已经听刘主任说了一些,这关于第一世为人,我们地府其实也不是太清楚。”楚江王道。

“代师兄不在,我也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联系过他了,打他手机关机。有什么事可以问我。”赵竹仁道。

张帅风和钟珥原都同时用奇怪的眼光望着赵竹仁,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丝丝的担忧。

常玉看懂了这眼神,道:“大师兄失联是常事儿,最长记录,五个月都没有任何音讯。”

张帅风道:“赵老哥,找代院长,主要是想问一些和巫有关的事情。刚才我们和王曦讨论,觉得遗人如此看重小一,是因为她有些特殊,会不会和巫术有关。我的意思是,一个人,既会巫术,也会医术。”

赵竹仁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不大可能。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代师兄不知道比小一重要到哪里去了。而且,你们应该也看过文书,师兄他还获得过巫王传承……”

“巫王传承?!”所有人都望向了赵竹仁。

“对啊。”赵竹仁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什么巫王传承!?”连常玉都出言想问。

赵竹仁道:“不就是上次吗?阴巫落幕的那一战,上百大巫集体灵魂自爆,代师兄赶过来救我们那一次……”

“可这关巫王传承什么事情?”常玉道。

赵竹仁无奈道:“你们都不看文书的吗?师兄答应我了的,战后把这一段写好归档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

代师兄答应写文书?

这事儿他有多少年没做过了?

哄鬼吧?

老子还真信了他的邪!

“师兄,大师兄他救了我们之后,就去追庐院长去了,当时庐院长正在和杨禄明交手……”常玉提醒道。

是啊!

这货绝对把这事儿给忘了!或者说根本就是故意给忘了的!

赵竹仁无奈,只得把有关巫王传承的事情拿出来讲了一遍,可事情虽然不是比较久远,但还是有那么段时间了,况且他又不是当事人,只能讲个七七八八。

“所以说,当今世上,如果论对巫术和医术相互关系的理解的话,我想没有人能比得过师兄。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赵竹仁道。

何雨宇在来的路上也是听刘蕾蕾说过一些的,道:“总结一下,刚才你们的讨论,关于小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指出了两种可能。一种,便是小一是第一世为人,灵魂干净清澈,不沾因果。这一点,楚江王他们也没什么研究,而且暂时我们也想不出不沾染因果的灵魂,有什么大用。第二点,那便是小一是目前除了代院长之外,唯一的既会巫术也会医术的人。只是刚才赵……院长已经说过了,代院长比起小一,更为特殊。所以,如果要继续深入研究下去,那就要做两件事,请地府再关注一下这所谓的初世为人现象,记得来的路上,楚江王您曾经说过,这种现象不多见,而且连产生的原因都不知道,只知道这种灵魂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阴间的。第二件事的话,那便是继续联系代院长,相信他还有更多可以的线索。”

“事实上,还有第三件事情可以做。刚才在你们来之前,我们讨论了一下那不知为何就凭空出现的第二道界门,猜测可能和王曦的尘缚刀有关。”张帅风道。

然后王曦自己将先前的事说了一遍。

大家听后,虽然都觉得可以一试,但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万一,这门打开了,怎么办?

“好办!走,去鬼门关!在黄泉路上试!”楚江王立刻拍板。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这简直就是个天才的想法啊!

黄泉路不宽,几乎都是黑色的基调。

开界门的时候,方向调整一下,对着两侧的峭壁,隔个两三米,即使呆在另外一边,也完全无法观察这边的情况。

只要敢冒头,那就是一刀。

哪怕是长端铁骑发起冲锋,那也只能全部去撞墙!

嗯!可复制性是一个科学结论的要素之一!

如果真的尘缚如此神奇,那么就一定要好好试验一番。

说干就干,楚江王立刻就安排了下去,同时这几位高层也表示要一起。

等大家通过里三院的鬼门,来到黄泉路上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就已经有阴兵严阵以待了。

王曦抬头望了望,这一次,在峭壁之上,可就不止几双鬼气森森的眼睛了,几乎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在那里晃啊晃。

钟珥原和嬴莹有些受不了这阴气侵袭,退回了阳间,坐在轮椅上用望远镜观察着。

接下来,便是主角王曦登场。

他摆好架势,按照当时的方法凝聚灵力于尘缚之上,嘴里不知道“啊!”了多少次,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比较尴尬,其他人倒还好。

搞学术嘛,一次成功,反倒不正常。

于是赵竹仁又将尘缚接过来,凝聚灵力,瞬间一把超级大刀便出现在他的手中,只是依然安安静静的。

他将尘缚还给王曦,道:“看来不是,继续想一下,尽量复制试验环境。”

“呃,赵师叔,当时……我也用巫力把哀木凝聚了灵力刀锋。”小一突然出声道。

“嗯!算一个变量,去!”赵竹仁道。

于是,王曦和小一两人,挨在一起,对着黑色的峭壁,再次凝聚出了刀锋。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会不会要抱着?”嬴莹在远处道。

啥?

王曦转过头去,看着嬴莹,一种“师姐你在看表演吗”的表情。

“当时是抱着的吗?”赵竹仁问。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吧?!师傅!!

“是……但也不是全抱着的……”小一道。

“怎样抱的?”楚江王抱着双手,一副看戏的表情。

“半抱着的,他另外一只手要拿刀……”小一继续道。

她尽管大方,可也没有遇到过这种要求啊。

在光天化日……呃……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拥抱啊。

“快抱啊!愣着干什么!”赵竹仁催促道。

搞学术嘛,必须要严谨啊。

于是,王曦又半抱着小一,两人各自凝聚长刀成型,还是一无所获。

之后,又互换了一下方位,再试了一次,依然无果。

“想一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赵竹仁也不着急。

“难道要嬴莹师姐在我们之后?”王曦思考的方式已经开始越来越歪了。

“行!试!玉儿你帮嬴莹御寒。”赵竹仁道。

“会不会这里黄泉石太多,有空间力量影响,所以失败?”

“行,在鬼门前试,注意方向对着黄泉路。厉二哥,你调整下阴兵队形。”

“会不会必须要下雨?”

“会不会大家要先去参加个婚礼?”

“会不会这个婚礼还必须是前女友的?”

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不过,不管多离谱,除了王曦,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楚江王殿下!孟婆派人来报,在阴间发现了几道魂魄……呃……查不到前世……”

一名鬼将急匆匆地赶来禀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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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红糖水

楚江王望了望远处的鬼门关,稍微思考了一下,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道:“你是关前卫还是关上卫?”

那名鬼将道:“王爷,末将关上卫,刚从城头上坠下来,现在回不去了,只能暂时编入关前卫。”

“行,知道了,你去关前喊话,让她自行研究,有结果了再来报我。然后你自己去领一百军棍。”楚江王道。

“末将领命!”

那名鬼将行了一礼,便急匆匆地跑去鬼门关城头下喊话。

“为什么楚江王殿下要惩罚他啊?”小一小声地问王曦。

王曦下意识地准备复述这个问题给两位师兄,然后发现,咦?今天两位师兄和自己没有混在一块儿哎。

楚江王看了王曦一眼,道:“既然他是关上卫,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该下关。我认得他,他以前曾跟过孟婆,估计是孟婆的心腹。看来孟婆是在防着什么人,所以才让他亲自传话。”

“那殿下你……”王曦不解。

“我刚才只是让他去关下喊话,让孟婆自行研究,并未说任何实质内容。”

王曦看着远处那巍峨雄伟的鬼门关,道:“楚江王殿下,你们鬼魂,是可以飞的吧?为何不让他直接飞回关上?”

楚江王顺着王曦的目光,也望了过去,言语中充满着自豪,道:“黄泉路,只能是路啊……”

王曦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这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有黄泉石建成,有着这等规模的空间禁制存在,估计连楚江王本人,也无法做到这黄泉路上随意地飞来飞去吧?

“不说这些了,赵兄,孟婆既然行事如此小心,我还是先回地府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可以继续试验,我已经和鬼门那儿的鬼差打过招呼了,记得走的时候把门给带上,鬼门前签的是我的名字。”楚江王摆摆手,化作一道风,便离开了。

就像有客人来串门儿,然后主人家突然临时有事儿,只能让客人自便那种感觉。

赵竹仁想了下,最终决定还是放弃了。

现在地府气氛也挺紧张的。

楚江王和宋帝王两位阎君,都曾经和陆侯亮进行过接触。

可以确定无疑,对方是一名阎君。

所以,现在地府也在到处寻找这神秘的第十一座王殿位于何处。

只不过,这点难度就比较大了。

像他们十殿阎君,最初开始进入王殿的时候,也是十分简陋。

这阎王殿,可以是一个洞穴,也可以是一块石头,甚至可能是一颗树,然后吸收阴气精华,对修炼之人大有裨益。至于后来的阎王殿,都是围绕着这些东西,而扩建形成的宫殿建筑。

所以,陆侯亮的王殿,很有可能也同样十分的不起眼。

这无疑就给搜寻工作增加了不少难度。

但也不是全无希望,当日一战,陆侯亮居然也能召集阴兵作战,那就说明,他手下是有势力的,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光杆司令。把这点考虑进去,他的王殿应该不至于太差,最大的可能便是地处偏远。

这样一想,虽然地府仅仅只是头痛陆侯亮一个,但要做的事情,却比里院多太多了。

不过,人家地府至少有事做。

里院好多事情都是一头雾水,无处下手。

所以今天哪怕是验证一下王曦的尘缚刀是否可能开启界门,大家都显得兴致勃勃。

只是现在不能做了,主人家不在,万一真的在这黄泉路上开了道界门,那怎么收场?

再更进一步,遗人悍勇,把这道鬼门关给轰破了,那怎么办?

王曦可是说了存在这么一种可能的,遗人的真实目的其实并不是想打开鬼门关弄成百鬼夜行,而单单只是想进入阴间。

反正今天也试来差不多了,尘缚刀再逆天,也不能有这么特殊的作用。

至于医术和巫术联合起来用,也被证明方向是错误的。这和实力强弱应该关系不大,毕竟当时王曦和小一的实力能够达标,那么现在也自然不成问题。

于是,楚江王前脚刚走,后脚这几个人也跟着离开了鬼门。

赵竹仁安排了下具体的事务。

之前里院和地府讨论了许多东西,有线索可以跟进的,都已经在安排人手做事了。至于今天王曦提出来的这几件事情,算下来,还都算能够着手处理的,倒也不至于没有头绪。

常玉负责联系代文斌,将医术和巫术的联系以及区别重新拿到台面上来研究,同时请里十一院支援几名大巫过来,大家一块儿讨论。至于初世为人这种奇妙的现象,里院插不上手,只能等地府的结果了。不过倒可以把消息报备传送,大家集思广益,纯粹从理论上提出各种假设和猜想,然后告知地府,让他们去验证。最后关于界门一事,还可以再试,大家下去再想可能,然后下一次集中试验。

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完毕之后,大家也就散了。

嬴莹本来想让王曦推着她在里三院转转,说想透透气,只不过被王曦以她身子有伤,不能受寒为由给拒绝了。

然后王曦又想,干脆就推着嬴莹去其他病房转转,他觉得可能师姐是闷得慌,想多说说话。

于是,他选了几个和嬴莹师姐有交情的内科女医师的病房。可刚推进去,就被护士给骂出来了。说大家都是污染伤口,交叉感染怎么办?

王曦只好又讪讪地退了出来,嘟囔着说刚才去张院长他们房间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来说?

三个人就只好回到了病房。

王曦自己坐在沙发上看书,小一则把王曦笔记本里的电影翻出来,像献宝一样,放给嬴莹看,而且还一直关注着嬴莹的表情,比如说哪个地方好笑,如果师姐没笑,那就必须要暂停下来,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这种事情多了几次,嬴莹反倒觉得比电影还好看。

只是她不敢太过用力的笑,一笑就伤口疼。

王曦将书放下,看着病床上的两个女人,内心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宁静。

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里院和地府了。后面的事情,估计自己这个级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现在,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或许就是好好照顾师姐吧。

柳师兄医术是不错,而且管床也仔细认真,但因为自己的原因,反倒是让柳师兄有些放不开手脚了。就昨天晚上,柳师兄居然还将师姐的血常规、肝肾功、电解质、凝血分析这些检验报告拍下来发给自己。按理说,自己是下级医师,柳师兄完全不用如此的。他只需要对大师兄负责,在查房的时候,把有异常的指标背出来就行。可他还是那样做了,柳师兄也终于接纳嬴莹师姐了啊……

想到这里,王曦突然起身,说有事要出去一趟,然后在小一开口之前告诉她,如果她跟着来,师姐身边就没人了。

小一一直都很好哄。

王曦走出了里三院,跑到菜市场,又去了趟小超市,然后提着两小口袋东西,回到了出租屋。

花了大概20分钟的时间,把厨房又给清洁了一下,然后翻出手机,开始按着食谱,准备自己动手烹饪起来。

期间,又下了一趟楼,去买一下刚才遗漏了的辅料。

嗯,昨天晚上看检验单的时候,师姐的血红蛋白,才89g/l,要给她补一补。

补什么呢?

红糖水?

他摇了摇脑袋。

看来在这种问题上,不管有没有医学背景,钢铁直男的第一反应都是多喝热水!

赶快把思路重新扶会正规,让专业知识来说话。

呃……可用医学思维来思考的话,直接输红细胞悬液和人血白蛋白,更为直接有效啊。

但那样的话,自己的一番心意,就表达不出来了啊。

难道去说,师姐你看,这两个单位的红细胞悬液,是我亲自去血站给你取来的,我现在亲自用双手给它升温?

哎,那还是熬个红糖水吧。

总还有番心意在里面。

至于其他的,下午再去请教一下魏诗语,她应该比较懂,毕竟魏主任也受伤了。

熬红糖水很简单,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连王曦这种厨艺经验只有一级的人,也只是过了一遍手机,便将流程记了下来。

三下五除二地弄好,王曦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师弟……你这水……”

嬴莹看着再次回到病房的王曦,进来后什么也没说,手里提着一瓶迈动,然后跑到床头,取过一个碗来,开始将水倒了进去。

这绝对不是迈动!!

任何口味的都不是!!

王曦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道:“熬完红糖水,才发现没用东西装,去买了瓶迈动,重新灌进去的。不过师姐你放心,灌进去之前,我已经将水给凉了一下。你稍等,我重新给你加热。”

说完,他端着碗,灵力萦绕在双手。很快,便看到这一碗红糖水开始冒热气了。

“来,小一,你来喂师姐,温度应该刚刚好。”

小一端着碗,小心地先尝了一小口,见温度适宜,然后一股脑儿全都喝了下去,道:“好喝!”

王曦看得目瞪口呆,道:“小一啊,这是给师姐喝的啊。”

小一笑了笑道:“有点儿好喝,以前没喝过,再重新倒一碗,我保证不喝了。”

嬴莹咬着下嘴唇,看着又在那里毫无怨言继续加热红糖水的王曦,本想告诉他,说这红糖水其实并不补血,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来,师姐,不要我用勺子喂,自己端着碗喝,才过瘾!”

小一再次接过碗,递到嬴莹面前,一点儿也没有喂对方的意思,反而提出来自己独到的见解。

嬴莹将碗接过,欲言又止,最后真的仰着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将水全都给喝完了。

“好喝吗?”小一问道。

“嗯!好喝。”

王曦道:“那好,明天小一你来打下手,我们再多熬点儿,下午记得去买个保温的饭盒,你手艺好,还可以给师姐熬点儿汤。”

“师弟,不用这么麻烦……”

“没事儿,不麻烦。只要师姐你没事,就最好了。我……”

哎,王曦从来都不擅长甜言蜜语……

嬴莹看着在那里有些语塞的王曦,道:“我知道,师弟你是自责,没有保护好我对不对?”

“对对对!”王曦立刻接过了这话。

“其实也不怪王曦。”小一道。

王曦道:“小一,没事,师姐没有怪我的意思。”

小一又看向嬴莹,道:“是这意思吗?”

嬴莹对着小一微微一笑,道:“是啊,其实师弟为了保护我们两个,真的已经很拼了。你没发现吗?不管面对什么情况,他其实总是站在我们的前面。谢谢你,师弟,这次,是你救了我。”

“师姐别这么说,去年平安夜,你不也救了我吗?”

“那晚,救你的,是你师公。”

“哈哈哈,那这样说,这次救你的,也不是我。”

嬴莹没有继续争执,放下碗,道:“师弟,这两天,有件事情,我一直想给你说。”

“师姐,别,你千万别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话,一听就有不好的感觉。真的,我这种直觉可准了。你如果学魏师姐那样,叫我一声老公,我倒觉得什么事也没有。”王曦道。

嬴莹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道:“师弟,其实我想说的是,那天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王曦立刻明白嬴莹说的是什么,有些接不上话来。

“师弟你对我好,我知道。你和柳师兄他们陪着我一起疯,一起去打人类进化,我心里也很感激。但我觉得更多的,是一种对我的同情。尤其是我家里出事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丽江之行,虽然短暂,但其实我很开心。真的,有好多个瞬间,我都觉得自己把很多事情都抛之脑后了。就很想和你们一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这样玩玩闹闹一辈子。但终究,那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你和小一师妹就很好,我希望你不要因为那天的事情,而有了很多顾忌。我知道师弟你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就会努力去实现。可这种事情,终归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所以,你就会习惯性地用你最喜欢的招数,去躲,去拖,总之,能避开不谈就不谈。但是你知道吗?一个人,一辈子,或许会喜欢很多人,或许会爱很多人,但最后,却只能选择一个人……”

“师姐……你……怎么突然说起……”王曦道。

“师弟你又开始了。遇到事情,总是想躲,想扯其他的。这样吧,师姐帮你一把。”

王曦抬起头,询问地眼神望了过去。

“我和小一师妹,你爱谁?只能选一个。”

王曦呼吸急促了起来。

好突然!

“师弟,你知道吗?通常情况下,谁先问这个问题,谁减分。小一师妹不会问,所以我来给自己减分,我来问。”

王曦又将头低了下去,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对啊,一直以来,走近自己内心的那个女孩儿,是小一啊。

自己也从来没有对嬴莹师姐,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为何今天,却回答不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嬴莹师姐居然在自己的内心里面,选了块地方,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没有人说话。连小一,都一直痴痴地看着王曦。

“看来,我们还是都输给邓贝琳了。”

良久,嬴莹伸出手,在小一的丸子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又揉了揉,似乎内心有些烦躁,也有些矛盾。

王曦听得此话,立刻道:“不是!”

可看着嬴莹和小一的眼神,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选不出来,那就是都输了。”嬴莹轻声道。

是啊,哪怕有丝毫的迟疑,至少说明,小一,没能赢过嬴莹。

“呃……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我不是故意听老公……哦,不是,王师弟你和两位姐姐的对话的……”魏诗语突然出现在门口,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王曦像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道:“魏师姐你来了,快坐,快坐。”

太好了,任何时候,魏师姐都是个称职的挡箭牌啊。

“哦,我就不坐了。我来,是有事情找你。”

“找我?什么事啊?”

“刚刚递过来的消息,就是关于阴间那种新生魂魄的事情。地府来话……”

“地府来话?今天孟婆可是打算将这件事情藏着掖着的啊……”

魏师姐啊,该你开玩笑的时候你不开,你这个时候继续称呼我“老公”啊!将水搅浑啊!!

“王师弟你听我说话,现在已经发现了大概一百多例了,而且数量还在往上升,所以,是肯定藏不住了。突然这么有规模地出现这种新生魂魄,地府不打算用巧合来解释,认为可能是陆侯亮搞的鬼。所以准备请里院来帮忙一同研究。”

“关我什么事?”王曦奇怪道。

“你脑洞比较大,可能会有帮助。准备好,一会儿就去阴间。哦,小一师妹,你也要去,因为你是目前已知的唯一的初世为人的例子。至于嬴莹师妹,你安心养身子。”

“好!”王曦都不去深究,立刻答应了下来。

管他什么事,总不可能比我现在面对的情况更要人命。

魏诗语带了话,便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王曦道:“对了,王师弟,你知道我家钟珥原院长是如何称呼张帅风院长的吗?”

“大……大……大猪……蹄子……”王曦有些支支吾吾,他明白魏诗语的意思。

“聪明~不愧是奴家喜欢的女人的男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阴间游

这是王曦第一次真正的来到鬼门关面前,抬头望去,城墙大概有五十……六十……咦?!怎么还有月亮?!现在不是下午吗?

“鬼门关是要打开么?”王曦低声问王弼司。*随*梦*小*说 .com

王弼司指了指在巨大城门旁边,那里已经聚集了十来个阴兵,正围在一个简易的木制平台上。

“不会像古时候那样,坐在吊篮上吧?保险么?不会被摔死吧?”王曦觉得这玩意儿看上去摇摇欲坠的,一点也不牢靠的样子。

王弼司道:“只有师傅进去过,不过那时候恰好鬼门关开在里三院。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身上贴了两张鸿毛,看的王曦心惊胆战。

连大师兄都觉得不靠谱啊!

但没办法啊,赵竹仁已经第一个上了,现在已经在半空中。

听着那木头吱吱呀呀地作响,王曦生怕它下一秒钟就会散架。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真的那样的话,自己一定要第一时间冲上去,表现得乖巧一点!

见他全身紧绷,王弼司道:“那么紧张做什么?”

“冷。”

王弼司道:“这就没办法了。不过我看你,实力稍微长了一截啊。”

王曦道:“大师兄,这可不是无缘无故的啊!我每天辛苦修习的时候,你又看不见。就这两天,我都还在坚持呢!”

王弼司道:“哦?我还以为你老丈人和楚江王连续两次对你注灵,对你有所帮助。”

王曦想了一下,道:“好像也有关系……虽然注灵之后,最多两个小时左右,那些灵力就全部自行消散了。可是当体内储备了那么多灵力的时候,感悟不一样。但也仅仅是感悟了,具体的,还是得自己来练。就比如说身法,以前和柳师兄比速度,无论怎么比,都比不过。他还能够刻意将速度压来只比我高一线。可后来去追击唐否那次,全身充满了灵力,才发现,原来御风疾驰的时候,不仅可以脚下生风,全身的每一个地方都可以用来提速。甚至可以凝聚出灵力在身前,将面前的空气破开,减少阻力。我曾经试过,只不过掌握不好节奏,基本上破两次就必须停一下,不然很容易窒息。但我看柳师兄好像可以破四停一。我问过他,他说有道家的龟息术,我现在还学不来。”

王弼司笑道:“他诓你的。哪里有那么玄,只不过憋气的时间比你长而已。”

“真的?”

“龟息术,便是将人体的机能消耗降到最低。都在御风狂奔了,身体的消耗巨大,怎么可能用得出来龟息术。而且,真正的龟息术早已失传,甚至道家自己,现在也怀疑是否真的有龟息术存在。”

赵竹仁已经上去了,接下来是常玉、钱鑫鑫。

“柳师兄,太不仗义了。”

“还有什么感悟没有?”

“还有就是这次。被楚江王注灵之后,对符咒之道的理解,稍微深刻了一些。我发现,在激活符纸的时候,所用的灵力多少,可以大概控制它最后发威的时间。就有点儿像一根引线,我可以控制它燃烧的速度一样。”

“嗯,这是符控之术最初的原理。这个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只需要你对该类型的符纸比较熟悉,反复练习,自己心中就会有个数的。答案是死的,只要试出来了,以后用起来,每次结果都一样。有专门讲这个的文献,回头你可以去查一下。不过,你毕竟出身外科,基础的东西,你要加强啊。你的那个朱茧,在我看来,真的很垃圾啊……”

“说到外科战技……”王曦瞟了一眼城头上的赵竹仁,已经看不见身影了,悄声道,“大师兄,我说了你可别骂我。我觉得有些鬼扯啊。一招一式都是固定了的,敌人才不会按照你的出招来和你对攻呢。一对一的时候还好,一旦对手有两个或两个以上,哪怕人家就是拿着把刀在那里胡乱挥舞,我也只有手忙脚乱地招架,最后丝毫战技的影子都看不出来,完全就像两个酒疯子在对砍,一点也不具有美学。这种时候,我反倒觉得,谁的力气大,谁赢!”

王弼司轻轻笑了一下,道:“看来,你稍微有些入门了。不说了,咱俩谁先上?”

木制平台,又重新降落了下来。

见王曦不答话,王弼司道:“记得用上鸿毛符。”

被这么一提醒,王曦又紧张了起来,道:“大师兄,难道真的可能出问题?”

因为之前他就观察到了,不论是常玉还是钱鑫鑫,在上去之前,都用上了鸿毛符的。

“预防为主嘛,在这里,任何速度超过五米每秒的行为,都会被阵法捕捉,判定为攻击对象。”

小一胆子小,最后轮到他们两个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和王曦一起站上去,在反复询问了阴兵这样可不可以之后,二人才颤巍巍地挤在一块儿,身上贴满了鸿毛。

“你也学坏了,弼司。”赵竹仁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说道。

“师傅,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我,只不过,我没有师兄来捉弄我罢了。”王弼司道。

“记得等会儿告诉他,鸿毛是用来减轻重量,真的只是怕这东西散架,没那么多玄机。免得他出去后到处去吹,显得自己见多识广,到时候丢人现眼。”

赵竹仁说完,便与前来迎接的鬼将一同向着台阶下走去。

“师兄啊,接着刚才的说,你讲我有些入门了,这是何意?”王曦拉着小一的手,追上前去,与王弼司并肩。

“外科战技,只不过是经年累月的反复练习,锻炼你的反应。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每一套刀法,不管风格是刚烈硬朗,还是阴柔诡诈,它最核心的内涵部分,其实讲的就是四个字:起、承、转、结。当你把一套刀技练到极致,自然就把这些全都刻在了骨子深处。在与人对敌的时候,哪怕原本属于刀法中的任何一招都没有用出来,但在行家眼里,依然能看得出你师承何处,所用是何刀法。所有的刀法,都讲究一个变字,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个宗是什么?自然就是你的敌人。你所有的出招,其目的都是为了击败或者击杀对手。这里面的玄机,真的一点都不难悟,注意不用想太多,没有什么参禅之类的东西。你将最基础的刀法,练十五年,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变招了,根本不用任何人来指点。别忘了,一开始就告诉过你,里院的东西,哪怕资质再差,只要用时间去堆,也可以练出来的。资质再好,如果天天躺着睡大觉,也依然会一事无成。”

王曦默默地点点头。

大师兄的话说得浅显易懂,但却自有大道理在其中。

他最怕的就是那种语焉不详的说教,看起来高深莫测云里雾里,但实际上没有半点实际的指导意义。

而大师兄明确告诉了他,哪怕只练一套刀法,即使不带脑子,当时机来临的时候,一切就都明白了。

大师兄从不诓我!嗯!那就一定是这样的!

“还有,刚才师傅让我给你说,贴鸿毛符在身上,真的只是怕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不要多想。”王弼司浅笑一下,加快速度向前走去,不在这里当电灯泡。

……

……

王曦郁闷地拉着小一向着石阶下走去。

这石阶长约五米,宽约一米,每一阶估计只有十厘米左右高,向下走去,不知道要走多久。

他这个时候,才不经意地向着自己的左手边望去。

石阶的下边,有一个巨大的广场,此刻,至少有一个千人队的阴兵列阵于从。这些阴兵纪律性极佳,没有任何一个向着他们望来。再往远处望去,便是城镇的模样,宫殿盘郁,楼观飞惊。

这……这就是一座城啊……

他将灵识外放,从高处向下俯瞰。

原来,走下了石阶之后,还要再过一道关隘,才能进入那远处的城镇。

而关隘之外,便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护城河。

只是这护城河一点人工的痕迹都看不出来,浑然天成。

顺着这条河流的方向望去,看不到尽头,只知道它蜿蜒出了一个不易让人觉察的弧度。

王曦此时的灵识,都已经在头顶半空五十多米了。

他再次将灵识升高,几乎快到了一百米。

但还是看不到河流的尽头。

自关隘出去不远,便有一座桥,长约五十米,宽约三十米,桥上没有行人,非常清静。

等他将灵识继续外放,快拔升到两百米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就犹如撞到了脑袋一般,有些头疼。

“师弟,记住了,两百米,便是我们里院的面子。”王弼司似乎一直都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头也不回地悠悠道。

王曦用手抚摸着头。

先前,那最后的一瞥,他看到了,顺着河流而下,沿途又有三座城镇,只不过却只是临水而建,并无桥梁。

相反,朝着河流的上游望去,也是如此。

再远,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王曦在心中默默地估算了一下这个河流的走形,看起来,就是一个超级大圆中的一小段,甚至连1°的弧度都占不到。

这河流就像一条黑色的项链,而城镇便是它上面发着微光的珍珠。

他相信,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城镇在这河流边上。

王曦等人走下石阶,穿过关隘,又走上了石桥。

一路上,除了阴兵,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这和远处的繁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就像王曦他们是古时候封建时期的君王一般,来到一个地方去游山玩水,地方官员要先清场。

等到了桥尾,王曦才惊奇地发现,这居然一座断头桥。

虽然只断了那么短短的一尺距离,但却明白无误地表示了,这桥,只有他们过来的那一头才落地生根,此处却是悬空。

王曦随着大家,轻轻地迈过了那道坎,忍不住问道:“师傅,这桥……”

“嗯。”

“那这河!?”

“嗯。”

“那孟婆呢!?”

既然这桥跟河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与忘川河,那么在桥头熬煮孟婆汤的孟婆呢?

此话一出,除了王弼司也一样摸不着头脑外,其他的人都轻轻笑了起来。

王曦一看,便知道大师兄多半也有和自己相同的疑问,于是背着小一小跑了两步——小一在走完石阶之后,就闹着走不动了,说自己是个虚弱的乖乖。

“鬼将大哥,能说说吗?有忌讳吗?”

师傅他们知道,不代表自己就能知道,这点儿他还是晓得的。

那名鬼将对着王曦抱了抱拳,道:“小王老师,咱家可是多亏了你的思路,才有了这刀啊,又有何不能说。要知道,你的大名,即使在地府,也是响当当的。楚江王可是发话了,等你百年之后,要把你留在地府任职,至少工作两百年,才把你放走。厉害啊!”

王曦一头黑线,心道:“一点也听不出来这算个什么福利……”

那名鬼将指了指身后,道:“小王老师,你回头再看奈何桥。”

王曦同王弼司一起转过身,看向来时的路。

“没什么区别啊……听你这么一说,我还以为奈何桥会消失不见呢。”王曦道,同时托着小一的屁股往上提了提,走久了,小一就滑下去了。

“不对,师弟……奈何桥的位置,偏离了些许。”王弼司道。

“王主任好眼力,那你们再看,我们此时脚下可有路?”那名鬼将道。

王曦低头一看,脚下并没有那种石板路,只是结实的土路而已,不过还是看得出来周围有许多脚印。

但顺着这脚印继续追踪,就发现有些异常了。

因为到处都是脚印!

杂乱无章,四面八方。

有些,按着脚印的方向来推断,竟然是直接从忘川河里走上来的!?

“这……如果过奈何桥的时候,掉到水里去了,会怎样啊?”王曦问道。

那鬼将道:“这么宽一座奈何桥,又怎么会掉下去呢?再说了,就算掉下去,下面也有我们的水鬼负责把人给捞回来,送上岸的。”

王曦点头,原来这些脚印是这么来的啊。

还说不会掉下去,光是看着脚印,就知道这种笨蛋不计其数啊!

“不对……”王弼司沉吟了一下。

他们刚才所笑的,是王曦问孟婆在何处这个问题。

但是这名鬼将的解释,却在奈何桥跟忘川河上……

“难道!?”王弼司惊道。

“看来王主任你发现了,那我就去前面继续引路了。”那名鬼将看来是懒得多解释,提了两句关键点,见王弼司想通,便离去了。

“大师兄,快说下,怎么回事?”王曦好奇心来了。

王弼司看向远处,道:“因为孟婆不在此处啊。”

“可刚才明明说了,这就是奈何桥和忘川河啊……”

“一条忘川河,十座奈何桥……相信我,师弟,如果你就在这里坐着不动,坐上一段时间,便会遇到孟婆的。”

“为……为何……”

“因为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在转动啊……怪不得奈何桥的这一端,是悬空的。”

王曦想了一下,惊道:“大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忘川河是一个超级大圆圈?周而复始,既是上游,也是下游?”

“多半如此了。十座鬼门关之后,便有十座奈何桥,这一周是里六院开鬼门关,所以孟婆此时应该在那边。而我们刚才看到的这些城镇,其实并不是阴间市集,还只能算是魂魄的临时安置点,因为还要等头七。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脚印看上去像是从河里走上来的了吧?因为每一个地方,都可能成为走下桥之后的第一步。”

王曦闭着双眼,想象了一下从高空中俯瞰这地府的场景。

这片土地在随着忘川河奔流的方向慢慢转动,而随着鬼门关的打开,无数魂魄开始经过奈何桥,然后就近进入那犹如珍珠一般的城镇,等待着头七还阳,以及接下来的判官审判。再然后,便是根据各自因果走向不同的路了。

“那……那这忘川河的另外一面呢,就是我们刚才过来的那一面?”

“忘川河内为地府,河内河外属阴间。在外面,便是不毛之地了,有些流放的鬼魂,便将其扔在外面。”钱鑫鑫转过头来解释了一句。

“好壮观啊……”王曦只能苍白地赞叹道,在他所学的诗文里面,没有描述这种地府的现成语句。

突然,他又道:“不对啊,如果照这么个格局的话,那么十座鬼门关,必然也是可以连成一个超级大圆,为什么我们十座里院的地理位置,并非如此呢?光是看一二三院便知道排不出这种格局了。”

钱鑫鑫道:“阴阳两界的交通,又岂会像镜子一般直接映射呢?”

王曦点头,想想也是。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在脑袋里一闪而过,自己连看都没看清,就消失不见了。

总感觉很重要一般。

他又自己复述了一遍钱鑫鑫的话,却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三院长,到了,我们就直接穿城而过,向阎王殿进发。等出了城,有人接应。”那名鬼将道。

王曦见什么也想不起来,也就跟着大家在这鬼市之中穿梭。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份使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这么一双双鬼气森森的眼睛注视之下,他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而且也并没有出现想象中那种大家对他们围观,说什么“快来看啊,这里有活人啊。”之类的话,然后身旁的鬼将阴兵就对着这些鬼魂抽鞭子骂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这种剧情对于以前的王曦来说,想想就带劲。

不过现在,他发现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热血沸腾了。

由于有事在身,自然无法逗留游玩,一行人很快便出了城。

城外,早有一批阴兵等候。

“三院长,此处依旧不能御风,见谅,请各位上坐骑,随我来。”

一名鬼将一指,只见在不远处,整整齐齐地趴着一排熊猫。

“这……是熊猫?”王曦问道。

“是的,食铁兽。还请各位抓紧时间。”鬼将道。

我……我骑熊猫了?

王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小一坐在了一只巨大熊猫的背上,还没准备好,身下的熊猫便带着他们一路狂奔而去!

啊!!!!!!

地府你们还不如把御风禁制打开呀!

这样呼喊,更失礼仪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水土流失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王曦估摸着众人大概便前行了有二十公里的路程,按照之前的设想,脚下这片土地是一个不断在旋转的大圆盘,那不知道这个圆的半径该有多大,要想跑到最中间去,可能需要的时间不短。

可是没过多久,他便感觉到了前方有一股滔天的阴气在盘旋。

这里已经都是阴曹地府了,整个世界都充斥着阴气,而这股阴气还能如此突兀,那么只能是十殿阎君中的某一位了。

果然,当他们从熊猫上下来,王曦即使有些想吐,但也依然认了出来,是老熟人楚江王。

“赵兄,你还从没有来过我的殿内,走吧,各位请。”

楚江王居然亲自出殿迎接,虽然是在台阶之上,但赵竹仁这份面子也算大得很了。

王曦抬头一看,只见在三十多阶石阶之上,孤零零地坐落着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子,毫不起眼,从外界看去,粗略估计一下,大概有个十五米乘八米左右,也就一百二十个平方。这就是楚江王的阎王殿?

这是您老摇号摇中的吧?

而且,怎么这么靠近外围?

这都不是三环五环外了啊!这简直就是一百环之外了啊!

楚江王您老可是在十殿阎君中排行第二哎,被其他九位阎君排挤了吗?

“王殿无法移动,一旦出现,就只能随着它,以前曾经有阎君试图将王殿进行搬迁,但很快就气息消散殆尽,修为跌落了。”楚江王似乎明白大家在想什么,解释道。

曾经的阎君?境界倒退?

楚江王看了王曦一下,仿佛只是这么一瞥,就看到王曦的灵魂深处,他的所思所想,完全都暴露无遗,无处躲藏。

黑白无常开始将里院众人引入殿内,王曦拍了拍小一的屁股,示意她赶快从自己背上下来。先前他们骑乘熊猫的时候,小一还是那样,像只树懒一般趴在王曦背上,二人一兽重在一起。但现在这样就实在太失礼了,哪有趴在人背上去觐见一位阎君的。

“怕什么?是不是下面的人嘴碎,说我要把你扣在地府工作两百年?”楚江王问道。

“不怕。”

“哦?这都不怕。”

“楚江王殿下,我这个人,很喜欢隐忍。你给我一颗糖,我会吃,但是你告诉我,如果能忍住一天不吃,我就会得到两颗,那么我就一定会奔着后面一个目标去。在地府工作两百年,这沾染的因果有多大,可就不是一颗糖和两颗糖的区别了。相信当我再世为人的时候,我的气运会让别人以为我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

“哈哈哈哈,我喜欢这样的人,够自律。你别当真,没这个说法,在地府留职,全凭自愿,毕竟这儿呆久了,也枯燥。”

“殿下刚才您说,以前的阎君,是怎么一回事?我一直以为,从一开始,便是你们十位阎君。”

楚江王指了指身后的小木屋,道:“知道吗,对于我来说,真正的王殿,只是里面的一张破草席而已。关于阎君的产生,其实我们也并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刚开始有了蒋大哥,接下来我得到了这张草席,然后气息便开始攀升,最后到达了阎君级别。刚才我说,王殿不能移动,其实指的是我那张席子,不能搬到其他地方去。似乎在这里有一处气眼,让它只能在这里,才能使我的气息稳定在阎君层次。或许这广袤的阴间,还有更多的这种奇物,但至少在忘川河之内,应该没有了,这么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阴兵鬼将或者说孤魂野鬼想要有此奇遇,把这方土地搜寻了无数遍,却一无所获。我想,那6侯亮,可能便是在忘川河之外,获得了他的王殿吧。我们内部曾经讨论过,如果能降服他,还是可以承认他的王位。但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毕竟连他的王殿位于何处,我们都不知道。”

“那忘川河之外呢,地府为什么不试着去搜寻一下呢?”

“阴间……的面积其实是有限的。忘川河之外,有着比这里更为宽广的区域。只是荒无人烟,鬼踪难觅,成群结队的搜寻,作用微乎其微。以前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我们鼓励过个人外出探索,但没有结果。到了后来,却开始有消息传来,说出去的魂魄越来越多,可回来的却越来越少。我们觉得奇怪,因为虽然这里是阴间,但不论何种生灵,死后均要过鬼门关才能来到阴间,而一旦踏过鬼门关,马上就会过奈何桥,进入了忘川河的包围。所以,在忘川河之外,是断然不会有危险的。可是我们却把人心算漏了。你也知道,孟婆汤并不是一到阴间就必须立刻服用,而是优先提供过往生台之前的鬼魂喝的。所以这里,很多鬼魂都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和性格,时间过得久了,记忆慢慢消退,可性格却不会轻易改变。在外出探索的鬼魂当中,有些便会以其他鬼魂为目标起攻击,进而吞噬对方,提升实力。这些人,根本不求先行找到王殿,而是想迅提升实力。哪怕王殿被别人捷足先登,那也可以趁人家立足未稳,将对手赶下王座。于是,到后来我们也就不鼓励这种行为了。心想,或许十座王殿,便是天道给予的极限了吧。”

“面积……居然有限?”王曦不解。

楚江王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们阳间的土地面积是无限的?只是,在阴间比较特殊。忘川河内,不过方圆四千里,忘川河之外,再继续疾驰两万六千里,便到达了这个世界的尽头。那里是一片混沌和虚无,脚下没有土地,只有着翻腾的黑雾,一步踏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去到哪里。曾经我们做过试验,抓住了一个死后还在阴间继续吞噬他人魂魄的恶灵,没有喂他孟婆汤,将其直接扔入了这深渊。我们想,会不会这里其实也是通往阳间的途径,如果没有喂孟婆汤给他,那么他再次轮回,便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必然会引起阳间的传说。因为怕其继续作恶,我们将他的下一世寿命,修改成了七岁。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生。即使那个时候的通讯再不达,也不应该一点风言风语都没有。而且这种怪事,口口相传,哪怕半年的时间,也必然会天下皆知。”

“所以,这黑雾深渊,到底是什么,什么作用,殿下你们也不知道。可按照里院的思路,还是会进一步研究啊。”

“在研究的,曾经提取过那雾气研究,但却现很普通,最危险的一次,便是宋帝王身上绑着勾魂索,想继续往外飞,但仅仅踏出一步,身子便往下坠,要不是提前考虑过这一点,就又有一位阎君不明不白地陨落了。可能这么些年来,唯一的收获就是,那雾气在向我们侵蚀。”

“这什么意思?包围圈在缩小?”

“是,只不过度很缓慢。在世界的尽头,我们驻扎了三千六百个观察哨,均匀分布在每一个点,每十年一轮岗。从收集的数据来看,这两千多年来,雾气向着内地侵蚀了七十丈左右的距离,按照现在的度量衡,一年十厘米上下。要想把忘川河之外的两万六千里给全部吞噬完毕,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那被侵蚀的土地呢?”

“消失不见了,或许也化作黑雾了吧。”

“是均匀侵蚀的吗?”

“是的,每一个观察哨的报告反馈回来的数据,都是一样。”

“不,楚江王殿下,我问的是,侵蚀的度是一样的吗?每年一厘米这个数据,是你们计算下来的,还是观察得来的?”

“这……有区别?如果你要看,我着人去取便是,只是内容有点儿多,三千六百个观察点,两千年的数据,给你十年时间也看不完,倒是你死之后,可以来慢慢研究,反正这事儿又不急。我们地府就权当做那个什么词……呃……水土流失算了……”

“殿下,这倒不用,只是我是这样想的。按理来说,一个圆,越外面,周长便越长,越往内则越短。如果黑雾侵蚀的效率是恒定的,那么之后你们的土地消失的度,也就越快。我举个极端的例子,比如从你们开始观察的头一百年,雾气只入侵了一厘米,但是接下来的九百年,雾气便把这剩下的几丈距离全部入侵了。当然,事实上不一定如此,你们仔细再翻一下,看是否存在这个现象。”

此话一出,楚江王脸色顿时变了变,连忙招过一名鬼将,道:“刚才王曦的话,你都听到了,吩咐下去,着十万名精通算术的鬼魂彻查此事,让崔判官牵头,最快的度给我结果!”

说完,他对王曦道:“看来,如果我说希望你的阳寿早点儿尽了,你肯定不愿意听,那就只能有空多请你来坐坐,咱们多交流交流了,毕竟你的阳寿还有……”

“别,楚江王殿下,千万别告诉我……我可是要当院长的人,您就当我阳寿过百吧……”王曦连忙道。

这时,白无常又重新走了出来,道:“二王爷,已经将三院长他们安置妥当,目前他们正在观察那些魂魄,按照您的吩咐,第二批魂魄也快要送到了。”

楚江王点了点头,转过身,开始带着王曦和小一向殿内走去。

“殿下,我有个问题,刚才听您说,安排十万算师,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我们里院的第二代白大褂,当时你们地府一天之内就赶制了一万件,我们还算了一下,觉得地府至少需要数万绣娘,才能有如此效率。能问一下,现在地府有多少人口吗?”

楚江王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的数据,大概是十年前的了。差不多十亿左右,当然了,如果要把其他生灵的魂魄折合成人来算,还会更多。”

“那带甲控弦之士呢?”

“我只能告诉你我麾下的,十万。阴间已经大一统,不需要太多军队。反倒鬼差更多,毕竟他们要满世界勾魂。”

“那遗人……怎么可能与你们为敌?即使攻进了阴间又怎样?他们面对的,将会是百万雄师啊!”

“是啊……与他们打了一仗,实力摸了个大概,哪怕他的长端铁骑变成三千,三万!也不要妄想在阴间来打赢这场仗!一旦需要,我麾下的阴兵,可以由十万变成百万,变成千万!更何况,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要养活他的那些武装,他所谓的帝国人口,大概在十万作用。我们倒是想让他们打进来,那样倒省事了。”

“这是为何?”

“阴兵借道不过万,这是规矩。而且就算如此,通常我们自己都还打了折扣,八千就是极限。再多,对阳间的影响就实在太大了。”

“如果我们能把界门直接开在地府呢,就比如说此地?直接从阴间出兵?”

楚江王摇摇头,道:“也不行,毕竟遗人所居住的地方,也是阳间。”

“那就只能用一种比较残忍的方法了,耗。”

“你是说,八千完了再八千,八千完了又八千?”

“是,只是这样,头两批的阴兵,肯定是十不存一。打游戏的时候,我可能会用这种战术,但现实中,不敢。”

“这倒是个思路。慈不掌兵,看来王曦你不适合当统帅啊。不过,还是等我们把界门研究通了再说吧。”

王曦跟着楚江王,走进来小木屋。

一进屋,便张大着嘴巴。

这是何等的富丽堂皇啊!

这何止一百二十平米!

这几乎就是电视上看到的太和殿嘛!

几根粗壮无比的木柱将宫殿撑起,上面雕龙琢凤,栩栩如生。

地板上全是一整块一整块的白玉石。

四处的香炉青烟寥寥,闻着有安神静心的作用。

整个宫殿之内,灯火通明,看不到一点儿阴森恐怖的东西。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便是本该是王座的地方,放着一张破席子……

楚江王道:“不要用这种表情,我本人,并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哎,只是每个历史时期的工匠,都有各自不同的建筑和装潢理念。我那个时候,流行这么浮夸,我也没办法。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五弟的王殿,更是土豪,你知道以五弟清廉的性子,要不是因为王殿无法移动,他根本就懒得进去。事实上,他也的确很少住他的王殿,除了偶尔调理气息不得已而为之,他几乎都是在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过……呃……真正的小屋子……”

“行了,楚江王殿下,不用说了。我死后,跟你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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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之初,性本善

王曦来到赵竹仁等身旁,只见他们此刻正围着一个人形的白色光团观察。

这就是所谓的新生魂魄??

“虽然此事无法遮掩了,但我们还是尽量低调,能进入我王殿的,都是我的心腹,赵兄你们有和需要的,都可以给他们说。”

楚江王话音刚落,便已经有一男一女两名鬼将奉上了茶水。

王曦看着递到面前的茶,心想这能喝吗?

不过看着大家都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茶杯,也让小一学着自己做。

“无法沟通,无法交流,没有任何记忆和学识,只剩下游荡的本能,对一切都具备着好奇以及友善,未观察到任何的攻击行为发生,而且……你们看。”楚江王说完,给白无常递了个眼神。

后者立刻打开栅栏,走了进去。

那魂魄马上便飘了过去,围着白无常打转,还轻轻抱了一下白无常。

忽然,白无常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背轻轻划了一刀,丝丝阴气开始自伤口溢出。

而这灵体,立刻就跑到了白无常的身前,将双手附在他的伤口上,开始为其疗伤。

当白无常左手背上的伤口完愈合之后,这道灵体便又开始围绕着他转圈,并且对刚才的那把匕首产生了好奇。它试图伸出手去取匕首,不过被白无常阻拦后很快就放弃。

“把匕首给它试试呢?”王曦提议道,“不过白爷你躲远一点,免得它暴起伤人。”

白无常这次倒没有去看楚江王,这种小事,他还是能做主的。只是他将匕首递给这灵体之后,调整了一下方位,挡在了楚江王的面前。

灵体接过匕首,上下打量了一下,不知道如何用。

白无常干脆伸出自己的左手背,递到它面前。

它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学着刚才白无常的样子,轻轻地在其手背上又划了一刀。

然后,见到有阴气自伤口溢出,它赶快将刀扔了,又开始为白无常过渡阴气疗伤。

等它再次疗伤完毕,搜寻到匕首,反复思索了一会儿,竟然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刀。

估计是吃痛,它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普通人类的叫声,蹲下身去,捂住伤口。

白无常无奈,只得又反过来为它疗伤。

只是之后,似乎在它的认知之中,这把匕首会带来痛苦和伤害,它再也不肯接近了。

可是,在白无常再次作势,假装要划伤自己的时候,它竟然冲过来,要阻止白无常的自残行为。

在成功达到目的之后,又开始进入无意识地游荡。

接着,白无常学着它刚才的样子,用刀背假装割伤自己,然后大叫了一声蹲下。它立刻又飘了过来,举起白无常的左手为其疗伤,但很快它就发现其实白无常手上并没有伤口,于是又起身离开了。

周而复始,白无常连续重复了三次这种行为,这道灵魂都是急匆匆地赶过来,有意为其疗伤。

“有一定的模仿和学习能力,能感知危险,但对外界抱有极大的善意,愿意主动去帮助周围一切遇到困难的生灵,而且很好欺骗,这一点上和他具备学习能力稍微有些矛盾。不过我们发现,通常情况下,涉及到他人的安危时,它比较容易上当。而且,还有个比较重要的特质……”

楚江王说到这里,心念一动,那把匕首便凌空而起,飘到了自己身前。

白无常见此,明白了过来,转过身去,把后背暴露给了楚江王。

随着楚江王的控制,那把匕首开始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着白无常的背心射去。

这道灵体开始表现出烦躁的情绪,它使劲地拉扯白无常,但奈何根本拉不动后者,眼看匕首很快就要刺到白无常的时候,它竟然是直接用身体挡在了匕首之前。

“具备牺牲精神……”王曦将楚江王刚才的话接了过来。

楚江王苦笑了一下,道:“是啊,总之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罪孽,偏偏还具备一些十分优秀的美德。换句话来说,一旦有这样的灵体,在往生台之前,我们会让它想从哪里插队就从哪里插队,想怎么投胎就怎么投胎。只是因为它身上不沾因果,一般来说,我们都会给它安排普通平淡的出生,既不大富大贵,也不用为吃穿住行发愁。”

“以前的个例有追踪吗?”听到王曦问出这个问题,赵竹仁和常玉都是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楚江王示意白无常可以出来了,然后道:“有。因为这种情况,在以前发生的并不多,所以每一个我们都曾进行过标记。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异常。尤其是第一世,在几个案例中,部都是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一生。为了对其进行观察,我们几乎是在他们第一世死亡之后,立刻就安排其投胎为人,每一例都是当天死亡,当天又再入轮回。到目前为止,随着他们最先开始出现的时间远近以及各自的寿命长短,观察了有十八到二十七世。当然了,越到后面,所缠绕的因果也就越重,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他们当中,也有作恶的,但都只是小偷小摸。总体来看,这样的魂魄转世后,倾向于行善。至于能力方面嘛,偶然性太大,不过这些魂魄当中,有的再世为人的时候,曾经为社会进步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那这是好事啊……”王曦低声道,不过他也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天道无善恶,现在需要关心的,是这个现象的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些,又和遗人如此重视小一有什么关系。

“对了!那这些人,现在你们还在观察吗?”王曦问道。

楚江王道:“在。”

“派人查一下,遗人是否曾经接触过他们,或者说,他们是不是也被绑走了?”王曦道。

对啊,由点及面,由个例推导群体,基本学术思维啊。

“没有,这几个人,一直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楚江王道。

王曦走近几步,看着那天真无邪的魂魄。

“赵兄,有什么见解吗?”楚江王问道。

“现在你们打算拿它们怎么办?”赵竹仁问道。

楚江王道:“按理说,该进入轮回的。可现在却不敢放了,很有可能,它们入轮回之后,会进入遗人的视线,反倒害了它们。”

“那厉二哥这次邀我们前来,是打算让我们做什么?”赵竹仁道。

“有些事,还是亲眼所见比较好。非常时期,信息完共享,我们之间,再也不能有误会了。除此之外,我们希望你们留下一两个人来指导下研究工作研究,毕竟你们搞学术是一把好手。还有一点嘛,就是小一姑娘,这几天得委屈你,我们可能想对你……呃……”

“我愿意!这茶好难喝啊,苦的。”一直都在逗那个魂魄的小一,头也不回地道,“诶?我发现它好像很喜欢我,我能进去吗?”

王曦觉得这个风险太大了,你自己就是初世为人,你们彼此互相吸引难道不是很容易就推断出来的吗?

万一……万一它把你夺舍了怎么办?

“它对谁都喜欢得不得了,简直就是只大金毛!你别胡闹!”王曦担心道,同时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常玉,希望师叔站出来为自己的弟子说两句话。

“大金毛也很乖啊。你害怕的话,陪我一起进去嘛。我总不能一点用也没有啊。”小一道。

说完,她拉起王曦的手,走到栅栏前。

只是这种事情,白无常反倒不敢做主了,先是看向了楚江王,后来明白了,应该看常玉的意思。

“我来吧。”常玉放下抱胸的双手,从白无常手里接过钥匙,打开了栅栏。

这木栏较宽,三个人同时进去,也并不显得拥挤。

那魂魄发现又进来了三个人,立刻好奇心大起,开始围绕着三人转悠,不停地打量了起来。

只不过,最后果然选择了小一,竟然是把头埋在了小一的胸前,两只手将小一抱住了。

“乖啊,乖。不怕,不怕,这里的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小一用手摸着它的脑袋,慢慢地安抚着它。

见此情景,大家都放下了心来。

过了一会儿,王曦去拉那个魂魄,道:“好了,大哥,我们得出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你吃醋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王曦转头一看,是黑无常。

来来来!黑爷!这么个状态的魂魄,你来告诉我是男是女!?

我说是不是我两个师兄不在,你们当中就总会有人自动补上他们的位置啊!?

那个魂魄也听话,一下就被王曦拉开了。

只是,当它的手臂接触到王曦的时候,突然扭过头来,打量着王曦,然后一下就抱了上去,在他身上贪婪地做出了人类呼吸一般的动作。

王曦双手张开,像极了被人碰瓷时的那种反应。

意思是,你可别乱来啊,大庭广众那么多眼睛都看着的,我可没动手啊。

“常师叔……”王曦轻声道。

他不是太习惯被一个魂魄如此这般地示好。

常玉懂他的意思,走过来,也拉了拉那个魂魄,只是拉开之后,那个魂魄闻了闻常玉,又钻进王曦的怀里去了。

“好了,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再试下一个。”楚江王示意再重新带一道魂魄进来。

小一伸出手,将那道魂魄拉开,道:“乖,听话,我叫……”

“慎言!”楚江王一挥手,小一顿时发现自己已经口不能言。

“它还没入轮回,别让它染因果。我们当着它的面叫你的名字都无所谓,但你不能告诉它你叫什么。”常玉也出声道。

这时,那道魂魄抱着王曦,一只手被小一拉着。

忽然,它左边嗅嗅,右边闻闻,好像很激动的样子,一把在中间将他们二人给抱住了。

“得,爹、娘、孩儿凑齐了,整整齐齐的一家人。”白无常道。

但刚说完,他就立刻低下了头。

郁闷!忘记二王爷也在场了!都是这黑子起的头!让我降低了戒心!

这倒是个新情况。

“无常,你们进去换玉儿他们。”楚江王下令道。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有些无奈,谁让自己话多呢。

于是,等王曦他们好不容易摆脱那魂魄恋恋不舍地纠缠出来后,黑白无常便立刻进去了。

想不到,这魂魄也一样去抱了抱他们,只不过并没有出现那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情景,让等在一边准备反击的王曦大失所望。

接下来,又试了一圈。

所有的人都单独又挨着进去了一遍。

这道魂魄对所有的人都很友善,也表现出亲近之意。但让它做出那种想要牢牢抱住舍不得放手的举动的,依次有:楚江王、黑白无常、王曦、小一。而对赵竹仁、常玉、钱鑫鑫则没有这般行为。单单剩下了一个王弼司,让它感觉比较困惑,一会儿抱,一会儿又不抱。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王曦道。

大家都想不出来这个区别在哪里。

用阎君和阴帅纯粹的阴气来解释的话,那显然王曦和小一并不具备,他们两个可是大活人。

要用小一也是初世为人与它天然亲近来解释的话,也说不通,因为其他四个又不是。

“再来!”赵竹仁下令道。

很明显,他和楚江王是老交情了,没这么些讲究,估计这殿内的人也都知道,于是立刻换上了第二道魂魄。

接下来,这四十来分钟,一伙人就像是在走秀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进进出出。

最终,确定了这个现象,并不是偶然。

参与试验的十来道魂魄,无一例外,部都是只对上诉五人表现出极度的亲昵。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长得也不像啊。

“你们两个,可别是亲兄妹吧?”楚江王打趣道。

王曦都准备给一个白眼了,但立马打住。

开自己玩笑的,可是阎君啊。

哎,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按照你这个说法,你还有黑爷白爷,难道还是我俩的祖先不成?

“应该不是血脉的问题……”赵竹仁沉吟了一下,认真地分析道。

“师兄……”常玉幽怨地叫了一声,提醒他别人楚江王只不过在开玩笑而已。

“哦哦哦,那……那还有样本……呃,我是说,还有魂魄没有……再试!”赵竹仁道。

楚江王问道:“还要试啊?都试了这么多了!”

不过,这一次,里院这边所有的人,反应都是惊人的一致。

当然要继续试啊。目前样本数量N≤40,无法启动统计学的u检验……也不是不能用其他的检验公式,但现在既然本身你有足够的样本,那为什么不做一个大样本的数据出来呢?

楚江王无奈,打听了一下,第二批魂魄很快就到,总共十一道。于是干脆下令,让把第三批也赶紧送过来。

“看来短时间之内,你们是回不去了……来人,找几个以前是蜀地的厨子,让人领着他们去阳间购买食材。今天这顿饭,可是推不掉了啊……”

小一悄悄问道:“真的能吃吗?刚才那茶叶可苦了。”

楚江王听到了,道:“放心,即使那些食材到了阴间,也不会立刻被阴气腐蚀的,再说了,我们的厨子,会在做菜的过程中注入灵力,以抵御阴气,就和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真的!?那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吗?要钱吗?”小一问道。

常玉宠溺地将她拉过来,道:“以后啊,和楚江王殿下,不用那么客气,你要是喜欢,天天来吃他都可以。”

楚江王扶着额头道:“行了,上一辈的玉儿就已经让我头疼了,下一代的小常玉又出现了。”

王曦看着这些人,在工作和闲聊之间切换得毫无障碍,简直有些佩服。

大家怎么都开始找位子坐下来了?

就算不试验这魂魄,也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的啊!

我另外一个老婆还在病房里面躺着呢!见我和这个老婆一起出来,还夜不归宿,不得担心死吗!?

照你们这个架势,不得在这里小住个几天?

还有楚江王你的这个王殿,第一眼看上去的确气势辉煌,但现在师傅师叔还有大师兄他们在那边坐的沙发是怎么一回事?

不伦不类!

王曦郁闷得来吐槽都没有个重点了。

“要不还是叫外卖吧?我今天早上刚抢了一个九元的大红包。”王曦提议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留下来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

一定是的。

除了小一立马就欢呼了一声之外,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王曦。

“对对对,九元的大红包,不用就血亏啊!”

楚江王看着常玉和小一,似乎一眼便看到了未来的二十年……

王弼司看赵竹仁刚张了张口,便抢先一步道:“小师弟你慢慢点,记得把地址填好。”

王曦听出来大师兄的打趣之意,刚想说其实我让外卖小哥送到里三院门口便是,但发现,这里一点儿信号也没有……

看来,在黄泉路上,鬼门洞开的时候,还能勉强与阳间沟通,这过了鬼门关,踏过奈何桥,又骑着大熊猫向腹地挺近了这么远,现代科技已经鞭长莫及了啊。

大家不再理会王曦,只有白无常向他挥挥手,示意他和小一也有座位。

赵竹仁将杯中的茶水喝掉,立刻便有鬼将前来奉茶。

“厉二哥,这忘川河之内地域广袤,如果不能御风疾驰,你们的机动性会很差啊。我不认为你们有那么多的熊猫。”

楚江王道:“只是巧合罢了。王殿方圆五十里之内,才有这个规矩。我的王殿,离忘川河实在太近了。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经过了一个城镇,那便是外围城镇之中最大的。因为我散发出的阴气,会对那些魂魄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下面的人怕它们打扰到我,所以在那个方向上,虽然已经超过了五十里,但全程禁止御风。赵兄突然问起此事,可是有疑问?”

赵竹仁道:“的确是有。一路走来,除了在鬼门关之后见到列阵的一个千人队,便再也没有成建制的阴兵队伍出现……只是,历来兵力部署都是顶级机密,这点不便打听。”

楚江王道:“赵兄忘了,黄泉路上的两边峭壁,可是站满了阴兵啊……”

赵竹仁这次反应过来。

他横跨阴阳,踏上黄泉路的次数很多,可通过鬼门关,却是第一次。

平时都没怎么在意峭壁上的阴兵。

现在经楚江王一提醒,倒的确如此。

是啊,加强防御,自然是尽量将来犯之敌,消灭在黄泉路上。

哪有让人家冲到肚子里去横冲直撞的?

“而且,赵兄你觉得那黑漆漆一眼望不到底的忘川河下面能不能藏阴兵呢?”楚江王拒绝了一名鬼将端上来的酒水,示意他还是上茶。

赵竹仁见楚江王对自己一行人居然如此地不设防,颇为感动,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地府应当有此底气。

要打擂台,必须从组织层面上相匹配才行。

里院是暗影世界的庞然大物,但它也不能对抗所有的暗影世界。

而哪怕整个暗影圈子全部联合起来,也无法抵挡整个阳间的尘世力量。

对于地府来说,自然也就一样。

他们是一整个世界,没有哪个势力能够靠一己之力,去试图撼动它丝毫。

见赵竹仁想明白了,楚江王继续道:“赵兄,我们阴间和你们不一样。在这里,只有我们一家地府机构,换句话来说,我们已经统一了整个阴间,没有出现大大小小的国家这种情况。所以,我们的阴兵的兵力部署,其实通过这点,都很容易推断出来,大部分都在忘川河畔。只是奈何地域广袤,总还是要时刻巡逻,所以通常以什为单位,四处游弋。要知道,虽然我们没有安内这个需求,但是阴间的鬼魂,也不全都是听话的那种。而那种鬼魂,通常都是个人武力值相对其他的鬼魂要强悍一些的。所以,在星罗棋布的大小城镇之中,还分散着大量的阴兵。像聚集上万阴兵这种事情,还是很少做的。”

赵竹仁道:“其实,这次和遗人的意外一战,让里院觉得,我们的大规模作战,还是太差了。”

“你们本就不是军队,这又有何奇怪?你问问弼司,那天我上战场的时候,可是一个万人敌?”楚江王道。

“呃……楚江王……那天,我未曾过界门……被一些事耽误了……”

楚江王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道:“哦,好像是的,那王曦还有小一,你们说。”

王曦道:“师傅,的确如此。尽管楚江王殿下武力强悍,可也不敢以一当百,尤其是面对灵力弓箭和床弩的时候,更是不敢硬接。不过……”

“不过什么?”楚江王问道。

“从思维模式上来看。我们里院和地府,有着很大的差别。例如楚江王殿下,他会指挥阴兵作战,也会以身犯险和敌方主将厮杀。而张院长和钟院长,二人站在最前线,全凭着一口气,靠一己之力,用阵法和绝技狙击敌军。可当灵力耗尽,便再难有作为。当然了,这样点评,显得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了……”王曦道。

楚江王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准备提了。我们地府,几乎不怎么发展阵法。所以阵法对于你们里院来说,便等同于军队一般的存在。要论排兵布阵,我地府有的是兵法大家,理论和实践都异常生猛的那种。在这个方面,我们十殿阎君自然也跟着学了不少,漫长的岁月之中,有时闲得无聊,便找块儿地方,各自设置地形,然后相互攻伐演练。这点,你们里院没办法比。可以这样说,同等兵力情况下,任何一名阴帅,都可以将遗人打来满地找牙。不,就拿长端铁骑举例,给必安一千,便可破他三千!”

钱鑫鑫主任发问道:“他们的长端铁骑不是三百吗?”

楚江王笑道:“钱主任,你搞技术的,对这些可能比较陌生。在军事上,人数越少,兵法的效果便越差。比如我给必安一个长端铁骑,他无论如何排兵布阵,也胜不过人家三骑。”

钱鑫鑫“哦”了一声,然后又开始拿着纸笔画画写写,给人一种“这些果然很复杂,我还是醉心于我的药理世界好了”的感觉。

“所以,其实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楚江王道。

地府的防御,真的是固若金汤。

赵竹仁想了一下,道:“厉二哥,胜和败,其实要看目标。”

楚江王的意思是,无论怎么看,地府都不可能被遗人入侵。

可那个前提是,人家要来入侵你才行啊。

如果遗人的目的另有其他,那就胜负难料了。

“但……至少我说的那个‘我们’,包括了你们里院和我们地府。”楚江王笑着说道。

说话间,第二批新生魂魄也到了。

楚江王也了解里三院这些学术狂人,干脆让大家又继续试。

这一批,只有十一道魂魄,大家对这个流程也很熟悉了,不管男女老少和高矮胖瘦,也不管是何身份地位,都像小学生一般排得整整齐齐。

不到半个小时,便试验完毕,结果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小一和王曦,作为人类的代表,获得了这些新生魂魄的青睐。

搞不懂啊。

两个思路。第一,小一和王曦这两人,跟赵竹仁常玉等人有何区别。第二,小一和王曦,跟楚江王以及黑白无常,有何共同点呢?

“院长,楚江王殿下。我这边儿已经整理完毕,就我所了解到的药理知识,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它们的情况下,对它们进行研究。但我缺乏阴间药材的知识,接下来的事,可能就要看地府了。抱歉。”钱鑫鑫看来已经写完了,开口道。

楚江王看来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望向了赵竹仁。

后者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道:“如此,就只剩下行为观察了。还是从比较简单的因果观察和条件观察开始吧。厉二哥,意下如何?”

楚江王道:“你们是专家,你们说了算。”

“如此,我和玉儿他们,便还是回去了,你也知道,一堆事情,何宇雨又打了报告,去要里十院副院长的位子,我和玉儿在这里当甩手掌柜,消失两三天,以她的性子,说不定直接招呼不打一个便走了。”

“那总得留一两个人来指导下工作啊,领导?”楚江王道。

赵竹仁眼睛转了一圈。

小一是要留下的,毕竟她情况特殊,对这个研究有帮助。

其他的人都能胜任这个工作……但是除了王曦,也都有大用啊……

“王曦,正经本科毕业,统计学用得贼溜!我可给你说,川北医科大可是咱华夏著名的医学院校啊!”赵竹仁道。

不过王曦似乎对此也不是太抵触。

他知道,小一是要留下来的。

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吧。

只是,嬴莹师姐那边……

呃……问题应该不大,每天抽空回去看望一下,花不了多少时间。

“我过完春节之后,要开始收徒了……你把握机会……”众人开始起身向楚江王告辞,王弼司在经过王曦身边时,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等见大家都已经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要当小师叔了。

我这么渣?居然要升辈分了!?

师傅是要送我点儿资历啊!

不常见的资历啊!

有几个人,能够像自己这样,因公……到地府出差?

哎,有出差补助吗?

白无常来到他的身后,陪着他一起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儿,他道:“王主任走之前让我转告你一个字。”

“白爷,什么啊?”

“有。所有的有。”

“有?”

“对,是什么意思?”

王曦笑着摇了摇头,道:“白爷,大师兄在打趣我呢。走吧,咱们进去继续等。顺便我想一下怎么设计试验。哎,双盲原则,两两对照原则,还有些什么……有些忘了啊……”

王曦就坐在小木屋外面的,两只手托住下巴,看着远方发呆。

小一则在一旁,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过来一会儿,有阴兵过来,通知他们用晚膳了……

王曦这才起身,牵着小一,重新进了王殿。

呵,不知不觉,自己的依赖性似乎不是那么重了啊……

这要是在以前,让他呆在阴间,不,或者这样说,在他进里院以前,让他一个人去找个陌生人问下路,他都觉得为难。

难道是因为当有人比自己更需要照顾,更依赖自己的时候,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转换角色,变成那个被依赖的对象?

应该是的吧?如果两位师兄此时在这里的话,那么自己肯定又会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

或者说,这些变化,来源于自身开始逐渐有底气了?

迷之自信?

好像也不是,自己真的和去年刚毕业之后,判若两人了啊。

想想去年生日那天,在常师叔的万里行和金步摇里面,被吓得屁滚尿流,真是有点儿好笑。

不过……这种感觉……真的也挺不错的……

算了,不想了,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说的“吃饭吃饭吃饭”,还没有用过“晚膳”这么高级的词语。

在印象中,只有电视里那些帝王才会享受这种待遇吧?

王曦一边走,一边想。

然后走到座位前一看,呆住了。

晚膳?

是你们习惯这样说?还是对于我来说,这样的就能称为晚膳了?

落差很大好不好?不是蜀地的厨子么?

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两碟泡菜,两双筷子,两只小勺,摆放得十分讲究……

“王曦,小一,趁热吃,刚做好的。”白无常道。

“吃完好干活。”黑无常道。

喂!

黑爷!

是不是师傅不在,你们就是另外一幅嘴脸了!?

吃完好干活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感觉就好像是因为我是个大活人,需要吃东西,拖慢了你们的进度一般啊!

不过,他也只敢内心吐槽一下,拉着小一乖乖地坐下来,脸都快笑烂了,嘴里不住地道谢。

一会儿,不管这面味道如何,我是不是都要吃下第一口之后,就立刻表现出赞不绝口的样子吗?

吃完后,是不是还要传递出还想再吃一碗的意思?

等一下!

旁边的这位,可绝对不会想那么多啊!

万一不合口味,肯定是筷子“啪”地一放,丢下一句“不好吃!”了事!

王曦拿起筷子,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楚江王他们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没注意他们。

他们此刻,就好像两个搬根小板凳,坐在一旁吃泡面的人一般。

但当他吃下第一口之后,整个人都有种畅快的感觉。

这……这什么味道!?

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啊!

“白爷……这……”

“别打听了,你回去之后吃不到的,打听了还心念念的。”

“说一下嘛。”

“你以为这真的是面?”

“不然呢?那白爷说下原材料嘛,你刚才不是让人买吗?”

“哼哼,原材料不难,但你做不出来的。”

“不是,白爷,我最近在苦练厨艺,我想回去给师姐也做一份。”

“我怎么没看出来?而且你哪儿有时间做这些?你说的最近,不会指的是一分钟以前吧?话说,哪个师姐?”

“……”

“哦~了解。好吧,告诉你两味比较重要的原材料吧,凤髓龙肝。”

“白爷,又消遣我了不是?”

“这你都听得出来。行了,快吃吧,等以后有空再说,又不是吃不到了。”

王曦只得放弃,然后看到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伸了过来。

他向一旁望去,一张故作可爱和委屈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王曦~我只吃一筷子~”

小一面前的碗,已经空空如也……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迷雾

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记住,那就是当别人给你说,想吃你碗里的面的时候,千万不要相信什么只吃一筷子的鬼话。

你眼中的一筷子,和人家手中的一筷子,很有可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具体的,就全看个人本事了。

像面这种东西,一筷子,可以把一整碗面全都捞起来……

王曦看着一筷子就捞走了大半碗面到自己碗里的小一,顿时觉得伸在半空之中准备宠溺地摸摸她那丸子头的手有些无处安放了。

“王曦,过来看下。还真被你猜对了。”

楚江王的声音传来,崔判官立在一旁,周围还站着四五名鬼将,正在清理典籍,而王殿之外,还有阴兵正成群结队的将大木箱抬过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门口。

王曦立马跑了过去,也不和崔判官寒暄,直奔主题。

“二王爷,您催得急,这已经是极限了,到目前为止,整理出来了一部分,先送到您这儿给您过目,剩下的还在继续查阅。”崔判官道。

王曦接过一本小册子,翻了几页,见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耐下心看了下,居然连每天的黑雾形态都有记录,实在过于详细,只不过,他更希望看到的,是一目了然的数据。

他将册子放下,道:“崔判官,都发现了些什么。”

崔判官道:“在阴间地域尽头的黑雾,向内侵蚀的速度,不是恒定的,但也并未像之前你所猜测的那样,呈现一种逐年加速的状态,总之没什么规律。我已经派人在进行二次整理了,之后将会有符合你阅读习惯的文书呈上。”

“数据太少,的确不太好找规律,但既然已经发现了异常,就说明肯定还是有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数据,请判官详细说说。”王曦又开始翻第二本册子。

崔判官道:“说起来有点惭愧,这些东西摆在地府这里,我们除了知道黑雾在侵蚀我们之外,也就没进一步关注过了,要不是王曦小友你今天向二王爷提出,那么多资料估计就一直放着堆灰尘了。”

楚江王道:“你就直说吧,这事无人有责。”

崔判官略一鞠躬,道:“是,二王爷。”

然后,他拿起几本册子,递给王曦,道:“你只用看标注出来的部分。”

王曦接过,却没有翻,道:“崔判官,具体的推导过程,我就不看了,您还是直接说吧。”

崔判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种竖写的繁体文书,王曦的确可能看不惯,随即道:“目前看来,黑雾侵蚀,时快时慢,有些年份,则几乎静止。而有的时候,则会突然爆发,短短数月,便可猛地向内地挺近一两尺。侵蚀的方向,呈现同心性。如果说某一年向内侵蚀了一毫,则必然是每一个方向都是如此。”

“自然现象啊……”王曦呢喃低语道。

“为何?”

“如果是人为,我不觉得谁有能耐控制这么多雾气,并且做到如此地精准,每一个方向都没有丝毫偏差。那……还有吗?”王曦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证据。

“就这些了,只总结了这么多。”崔判官道。

“问一下,那种突然爆发侵袭的情况,多吗?”王曦换了个问题。

“不太多,三百多年前发生过一次较大的爆发,一次就挺近了约七丈,还有就是千年前,黑雾侵蚀的速度总体较现在更快,呈现较为密集的小规模爆发。反倒是之后,从宋朝开始,侵蚀速度较为缓慢,有时甚至一百年也很难得向前挪动一寸。”崔判官说道。

楚江王和王曦都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和王曦之前的推论不一样啊,甚至完全相反。

最开始的时候,侵蚀的速度快,等圆的直径变短了,反而还更慢了?

“等一等,三百年前有一次爆发……那可是在宋朝之后啊……”王曦道。

崔判官点头道:“是,所以说才全无规律可循。”

王曦问道:“那……是不是规模最大的一次?”

“不好说,我们还有许多资料都没有整理完毕,但报到我这儿来的,那一次就是侵蚀速度最凶猛的一次。”

王曦这次从崔判官手中接过了册子,开始翻阅起来。

看得出来,他心里在想着事情,翻着翻着,手上的动作便停止了。

见他想得出神,楚江王和崔判官也不出声打扰。

王曦来到沙发边,将自己深深地陷入了进去。

怎么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呢?什么原因?还有个什么变量没有被发现?

他开始闭门沉思。

整个王殿异常的安静,只能听到两个大活人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三百年前……具体是哪一年……”王曦突然问道。

崔判官道:“按现在的历法,公元1626年。”

王曦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计算出结果,出声问道:“明……”

“明天启六年。”崔判官道。

然后,这三人均是猛然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

天启王恭厂大爆炸!

先代太医院前辈们闹出的乌龙事件!

不会这么巧吧!?

“快快,快!崔判官,让人优先查一下三千年前和公元19……19……呃,忘了,大概在一百年前吧,先查这个区间!”王曦激动道,他觉得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三千年前……没记录……”

“那查一百年前那个!”

“王曦,想到了什么?”楚江王询问道。

“殿下!三大著名爆炸啊!三千年前的印度死丘事件,明朝的王恭厂大爆炸,一百年前的通古斯大爆炸!先看一下,是否有同样的情况发生!”

他兴奋地来回走动,期间还将自己那碗面汤全都喝下了肚。

小一见暂时没有人理她,自顾自跑去和那些新生魂魄玩了起来,她在前面跑,魂魄在后面追,等快要被追到了,就驭出哀木吓一下对方,然后又跑。惊得好几个鬼将都把刀拔出来了之后,王曦才让她注意不要殿前失仪。开玩笑,在人家的王殿里面拔刀,这些贴身侍卫不紧张才怪。

楚江王只是摆摆手,让侍卫们不用紧张。

这王殿,也很多年没这样子有过生气了。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有消息传来,说在通古斯爆炸及其前后十年,均没有那种爆发式的异象出现。

还在激动中的王曦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说不出话来。

还是不对?

“那天启大爆炸那次……”

“你手中的,便是。不过只是其中一个观察点的记录。刚才我也让人一并查了,可以精准到当天。”

那就绝对不是巧合!

为何?问题在哪里!?

他再一次思考起来。

静下心来,静下心来。

思路是对的,按照时间节点来反推。

既然这里已经发现了异常,暂时还说不通,那继续往下查!

下一个时间点是……

“崔判官,刚才您说千年前的总体速度要比现在更快,有比较有价值的时间点吗?呃……稍等……这里的,是某一个观察点的全部记录吗!?”

“是的。”崔判官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是呈同心圆向心性的侵蚀,那么只看数据的话,每个观察点的结果,必然应该一样。我们自己就可以翻!”

对啊,王曦这话说得有理,最多有了结论,再去多找几个观察点的记录来相互印证即可。

“传令下去,让大家分时间段找,发现异常即刻上报,节省时间。”崔判官对殿外叫道。

随后,王曦便开始挨个挨个地查看起来,虽然读得很吃力,但也很认真。

良久,他放下手中千年前的册子,歪着头,思考了起来。

“从记录上来看,那一段时间,好像时时刻刻黑雾都在侵袭,而且速度比宋朝之后要快得多……楚江王殿下,在您的记忆当中,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楚江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的确没有。”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然后又迅速地疾驰回来,吓了王曦一跳。

他出自本能,右手捏决,尘缚便腾空而出,准确地击打在其上。

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王曦便已经反应过来,是小一这丫头在那边儿玩儿得太嗨了。

于是走过去,将刀都给拾了起来,道:“刀给你没收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着手中的尘缚,打量了一小会儿,突然道:“崔判官,我的这把刀,你们有记录吗?”

崔判官道:“这个的确不知,如果需要,我可以着人去查,肯定不会在我今天带来的这些记录里。”

“呃……不是,您帮我翻一下,年份大概在元末明初,明太祖还在位的时候。”

崔判官依言照做,翻了一会儿,道:“时间范围模糊了点儿,但这段时间里,的确有一些小的异常,黑雾侵蚀的距离不大。”

“人?魂?”

王曦念叨着这两个字。

但通古斯大爆炸为何没有……

啊!!

通古斯大爆炸发生在人迹罕至之地,伤亡人数很少!!!

王曦猛地抬起头,道:“楚江王殿下!您看会不会是这样!这阴气侵蚀的速度,和灵体的魂飞魄散呈现出一种正相关的关系。也就是说,每当有灵体灰飞烟灭的时候,这雾气便会入侵一分。一千年到两千年前这个时间段,巫开始大规模地进行炼魂,而之后,遭到太医院的疯狂打压,几近断了传承,所以从整体来看,这后一千年黑雾侵蚀的速度,反倒不如以前。天启大爆炸的时候,死亡人数多达两万,所以黑雾才会如疯了一般,短短时间之内,入侵如此之多。还有我的尘缚,它的前主人和一位元朝小公主有一些渊源,而后者曾经在一天之内,将一个村子的魂魄全部炼化,因此才会有一些小的异常记录在案!”

见楚江王和崔判官还在努力地消化着自己刚才的推论,王曦立刻又道:“崔判官!再查!去年平安夜……呃,就是公历的12月25号凌晨以及前些天,里七院和五国巫师集团火拼那次!”

这两天,时间节点无比准确。

所以,仅仅只花了两三分钟,崔判官便查到了记录。

他将书颤巍巍地递给楚江王,道:“二王爷……貌似王曦小友……说对了……”

在记录上,明确无误地显示出当天黑雾呈现出一种激增状态!

去年平安夜,上百大巫集体灵魂自爆。

里七院对巫师集团,六月阴阳雷龙一击便抹去了几百人的存在,之后阴兵下场,提着三代刀阴阳通斩……

全都对上了……

“釜底抽薪……绝户计啊……”崔判官低声道。

此时,楚江王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

良久,他道:“天启大爆炸,死两万人,黑雾入侵七丈……算一下,死两亿人,黑雾便入侵七万丈……”

“不,楚江王殿下。我觉得……死两亿人,黑雾入侵便不止七万丈了……因为搞不好,我之前的那个推论,其实也是对的……越到后面,黑雾入侵的速度便越快,之所以没有表现出这种现象,是因为我们太医院千年来对巫的打压啊!”

王曦说到这里,愣了一下。

如此说来,使得黑雾速度入侵最快的一次,反倒是太医院造成的了?

“判官,查大年初四,汉安血战。”楚江王出声道。

崔判官迟疑了一下,赶快奔出殿外,估计是去联络人去了。

毕竟这事儿离今天太近了,很可能还没有造册送过来。

“王曦,坐,休息一下,即使是本王,听到这个结论,也很难相信……”

“是,殿下,但如果崔判官带回来的消息,依然如此的话,我觉得……”

“那你们里院的任务……就重了啊……”

“殿下?”王曦本想说,假如消息依然证实了自己的推论,那么就可以下结论。但没想到楚江王居然把话题扯到这里来了。

“之前,只是想要你们一万只狼来制作牛郎……现在,恐怕要一百万了……只有这样,阴兵借道,才不会对阳间造成影响。”

换言之,地府将遗人的行为,视为宣战了。

而现在,地府要应战了。

估计崔判官是直接烧纸传递的信息,消息回来得也很快,只是他比较谨慎,还是向上百个观察点同时发出询问,确定了之后才回来复命。

看着他那惊慌的神情,楚江王慢慢地走向他那破席子之上坐下了。

既然要宣战,那么就该是君临天下的气势。

他摆出一种看上去慵懒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姿态,对身旁的鬼将侍卫道:“传本王的话到各个王殿,就说……”

“王……王爷……汉安血战……黑雾退去四尺……被侵蚀的土地……重新出现……”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月下

楚江王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话被人打断之后还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黑雾……后退四尺?

“确定?”他从那张破草席上站起身来。

“二王爷,属下反复确认,的确如此……”崔判官看了看王曦。

后者此时的眉头已经都快皱到一起了。

自己之前的理论全都被推翻了?

难道和魂飞魄散无关?

可明明如此之多的迹象显示,自己的推论大方向是对的啊。

为何结果不仅不支持,反而是完全相左?

沉默了一会儿,楚江王道:“王曦,这事儿我要去找其他阎君商量一下,你还是先观察这些魂魄吧。王殿之内,随意走动,记住不要长时间去坐我的席子,对你没好处。崔判官你随我来。”

说完,一道阴风吹过,消失不见。

崔判官对两名鬼将挥挥手,也紧随而去。

看来,不能御风,只是针对其他人,楚江王本人,不在此列。

被点名的两名鬼将来到王曦面前,拱手抱拳,然后退到一旁。

王曦明白,自己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给这二位提。

他向小一走了过去,将这丫头唤了出来,把哀木还给她,然后牵着她,缓缓地迈出王殿。

最后,他像汉安血战之后一样,坐在了最高的一阶石阶之上,默默地望向远处。

此刻,他就犹如是这座王殿的主人一般,眼前的,是他统治的疆域,身旁陪着的,是他最爱的王妃。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会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小一将头歪着,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哼着曲调简单的热门抖音小调,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

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自小一发间传来,王曦也将头歪了过去,两只小脑袋,相互倚靠,贴在了一块儿。

真是个安静的地方啊……

月色并没有给这个神秘的地方添上任何朦胧的色彩,反而,作为唯一的光源,它显得非常称职,让一切都能够毫不费力地尽收眼底。

呵。在阳光之下,尚且有阴影。想不到此处,却一览无遗。

“我刚才是不是走调了?”小一突然问道。

正在大脑放空的王曦道:“没有呢。”

“我发现,一首曲子,听久了,就不是那么好听了。”小一道。

王曦伸出右手,抱住小一的肩膀,道:“还有一种办法,简直想让你从此听到一首歌就吐,想听吗?”

“真的?!”

“当然。”

“想想想!”

王曦笑了起来。

哪里有人会如此地讨厌一首歌,小一不过是觉得这个说法新鲜,好奇罢了。

“你把它设置为你的闹钟铃声,很快,你就会体会到我说的那种感觉了。”

小一没有追问为什么,只要王曦这样说,那就肯定是。

所以,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摸索了一会儿,将手机递给了王曦,道:“我不会。”

“啥?我看你平时玩儿手机挺溜的啊。我,周师兄,柳师兄手机里的消消乐,记录最高的,都是你啊。”

“我没用过闹钟……”

王曦略一思考,明白了,摸着小一的丸子头,道:“果然是个小猪儿啊……每天都睡到太阳照屁股……”

他将界面调出,问道:“你要设哪首?”

“蔡依林的《骑士精神》。”

“咦?我记得你曾经给我说过,你很喜欢这首歌啊。”

“对呀。”

“小一,我刚才说的意思其实是,你想要毁掉一首歌,便将它作为闹钟。既然你这么喜欢它,不要拿来冒险啊。你要想试我说得对不对,随便选一首歌便是。”

“可是,我还是想选它。”

“为何?”

“我喜欢它,是因为它好听。可其实,我又想讨厌它……”

王曦的手顿住了。

最后,他还是如了小一的愿,将手机递了回去,道:“六点二十,你起得来吗?”

“那么早?”

“越早,效果才越强烈。”

“那……改成五点!”

“哈儿。”

“不行吗?”

“行,但那就不是讨厌一首歌那么简单了。估计,只能用恨来形容了吧?哈哈哈。”

“那你的呢?”

“我的就是六点二十啊。”

“我是说闹钟的铃声。”

“……”

过了一会儿,王曦将手机晃了晃,道:“从今天开始,我的铃声也是《骑士精神》了。”

“耶!”小一对着他,比了一个十分土气的剪刀手,好像他们一起完成了一件超级伟大的壮举一般。

“走,去逛逛。”王曦扶着小一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和衣服,却发现一尘不染。

真好,白袍就该如此。

“你不做作业了啊?”

“做啊,你不正好就是一个观察对象吗?来来来,让我先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咦?等等,这句话我听过。”

“我去!还有谁对你这样说过!”王曦立刻道。

特么的!谁还敢这样调戏我老婆!?唐否么!?

“哦,想起来了,前两天张帅风院长就这样对钟院长说过。”

“钟院长啊……多半是让张院长滚了吧?”

“嗯!当时我在,钟院长还给我说,让我以后小心说这种话的人!说这种话的人,还比不上……”

“大猪蹄子……对吧?他们两个每天的对话,我觉得我都大概能猜得到了。”

“你怎么这么厉害?”

“走吧。”

“去哪儿啊?我总觉得,虽然楚江王让我们随意走动,但在别人的王殿,还是不要那样,不礼貌。”

王曦刮了一下小一的鼻子,道:“能比得上有个人在人家王殿到处疯跑,还御前拔刀?”

小一不好意思起来,道:“那走嘛。”

王曦指了指之前来的方向,道:“去那个镇上转转。”

“好远……啊!又可以骑大熊猫了!好!”

“呃……我可不想再体验了……根本不听话啊……”

“那怎么去,不准御风疾驰啊。”

王曦回过头,对立在门旁的那两名鬼将道:“鬼将大哥,可以吗?”

两名鬼将面面相觑。

这王曦,是王爷的贵客,在地府也小有名气。

而且,崔判官最后的交代,是满足一切要求。

想了大约十来秒,这两名鬼将均点了点头。

王曦顿时心生好感。

不愧是在楚江王身边做事的人,有担当啊。

没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小心思。

“需要我们陪同吗?”一名鬼将出声询问道。

“有危险吗?”

还是那个怂货……

“不会,这里离王殿实在太近了。而且即使有,以你的实力,也没有问题。”

“那……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吗?”

“有。但是那里的东西,不值得你之后返回阳间花大力气保存。”

“来都来了,借点儿钱,如何?我身上着实没带。”

那名鬼将觉得王曦着实有趣,十分干脆地从身上摸出一个钱包,将所有的纸钱全都取了出来,给了王曦,道:“王曦,不是我小气,回头一定要还给我。”

王曦比了一个ok的手势,道:“我懂,欠谁的钱,也不能欠鬼魂的钱。哪怕关系再好,也不行。往生的因果纠缠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走咯~带着猪儿去赶集了!”

王曦拉起小一的手,两人便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真的不跟着去吗?”一名鬼将向同伴问道。

“去当火把蜡烛吗?”

……

……

“我们两个,好像还很少这样单独出来耍哎。这个是不是叫约会?”小一道。

“不算,叫奉命约会。”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先前的那个小镇,在里面缓步慢行。

大家都在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但不管是他们那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白袍打扮,还是那腰上坠着的王殿腰牌,都明确无误地传递出了与之保持距离的信息。

“我以前看电视,就很喜欢这种古时候的集市模样,你呢?”

“还好,但可能更多的,是觉得新鲜吧,没体验过。有什么喜欢的吗?我买给你。”

“我喜欢内衣和口红,但估计这里都没有,不过可以慢慢看看。对了,快,看看他给了你多少钱。”

还没等王曦在那里数,小一就蹦蹦跳跳跑到最近的一个摊位上去了。

王曦跟了上去,一看,全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再向旁边望去,居然还有酒肆茶坊。

“这里不是临时的鬼魂安置点么?怎么还卖这些。”王曦询问道。

那名摊主道:“回少爷的话,的确如此。不过这里离楚江王殿下的王殿很近,相对其他安置点来说,要繁华一些。有些魂魄喜欢这里的阴气,也从其他地方聚集而来。所以,这里并不全都是初死之人。你看那家做的阳春面,很受楚江王殿下喜欢。他老人家有时,便会过来吃上一碗。就先前,他还差人过来打包了两份走。”

???

王曦带着小一,走到那家简陋的面馆,让人家给又上了两碗阳春面。

只尝了一口,王曦便大呼上当!

完全就是刚才的那个味儿啊!

果然!师傅一走!楚江王殿下你就把待遇降低了!

还不如我自己叫外卖呢!

今天一过,九元的大红包,就过期了!

“老板,你们鬼魂不是不能说谎的吗?”王曦问道。

卖面的老板有些被问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是道:“这位公子,您问的是鬼魂不会骗人,还是地府不会骗人?”

“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人死后来到这里,相互之间,皆是透明。想要欺骗,无法做到。或许公子您说的,其实便是这个。只是传久了,就变味儿了。但是呢,强大的灵体不在此列。譬如地府中人,能够强行压制气息波动,即使对我等撒谎,我们也无法察觉。这些,都是说的鬼魂与鬼魂之间的事情。而鬼魂要欺骗人,则是重罪。灵魂在进入往生台之前,都会在灵魂深处烙印下这么一道信息,当人死之后,立马便能知道这个警告。所以,也很少出现鬼魂欺骗人的情况。”

“刚才楚江王从你这儿打包了两碗面,说是他们地府亲自做的,给我吃了,我还觉得挺受重视的。”

“公子,您是从阳间过来的吧?如此,楚江王老人家倒不算骗你。我这面,您直接吃,只能尝个味道。”

王曦感受了一下,貌似还真的是,肚子一点也不胀。

“公子明白了吧?所以楚江王买回去之后,肯定还是进行了加工的。不过,在我们阴间,天子犯法,可以不与庶民同罪的。”

“这样啊……可是我还是听说过鬼魂骗人的故事呢。”

“公子,那毕竟是一个警告,但听不听,就是各人的事情了。我在世的时候,杀一头牛,都要偿命,可也不一样有人偷偷摸摸地杀?”

“都是看气息啊……”

“是这个理儿。公子,实力强大,自然便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您比楚江王还强,他对您说谎,照样瞒不过您。”

“谢谢你,老板,多少钱?”

“我还第一次见一个小姑娘这么狼吞虎咽,想必也是肯定我的手艺了,本不想收钱,但奈何公子是阳间的人,所以收一文意思一下吧。”

一文?

王曦看了看手中的纸钱,完全不知道怎么兑换。

那老板指了指其中一张,道:“看来,不论哪一张,我都稳赚。公子可以继续逛逛,走的时候,务必再来光顾,我好把差您的补上,您给楚江王殿下带回去。”

王曦道过谢,带着小一继续走。

“你又在想事情,是和鬼魂说谎有关吗?”小一问道。

“是,但关联不大。毕竟关于他们是否会说谎一事,之前已经说清楚了。只是今天更为具体了一些,前后没有矛盾的地方。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呀?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

“之前在王殿的时候,我和楚江王他们的对话,你有在听吗?”

“没有。”

“呃……这样说吧。我遇到了一个情况,都可以从起因a推论到结果b,可偏偏最后一次,却没办法推论了。你学过的,知道这叫做什么。”

“嗯……量力力学?”

“我去!小一还懂这?呃……是有点儿这么个不确定的意思在里面,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科研原则之一的可复制性,但在最后一次,起因a推不到结果b。”

“这和刚才那个老板的话有什么关系?”

“他让我觉得,我是不是走入了一个思维盲区。有时,不一定是推论的逻辑平台错了,而是限制条件不够精确。”

“听不懂。”

“他刚才说,鬼魂不会说谎,其实有个比较大的区别就是,鬼魂和鬼魂之间,一般无法完成这个操作,但考虑到实力强弱,以及阴阳跨界交流这些变量因素,结果又有不同了。但总体表现出来的现象还是鬼魂不会说谎。”

“还是听不懂。”

“呃……这样说吧……我让你去超市帮我买一只鸡,但你不知道鸡长什么样,我告诉你,两只脚,两只翅膀,然后你买了一只鸭回来,我就说不对,但是你却不能理解,你就觉得明明是按照我的要求买的呀。这下听懂了吗?”

“听懂了,但我还是没有联系起来。我是不是好笨啊,都不能帮上什么忙。要是嬴莹师姐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明。”

王曦宠溺地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不笨,因为我现在就是在想这个问题,我也没有联系起来。你想,这鸡和鸭是有区别的,但是我却没有给你……”

“怎么了?”

小一发现王曦突然怔住了。

王曦示意她暂时别说话,在那里来回地踱步。

突然,他把小一抱了起来,狠狠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

“我明白了!!遗人这下哪怕不再挑事儿作死,也必须死了!!”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章 不详

王曦在王殿内等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左右,楚江王才带着崔判官和黑白无常回来。

“你派人来传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商量此事,说你有结果了,其他几位阎君都表示想过来。”

王曦瞟了眼殿外,见没有半个鬼影。

“我给他们几个说,你的说法……也不一定对。”楚江王继续补充道。

王曦一头黑线。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连续两次推测都那么的信誓旦旦很有把握的样子,结果却始终无法完美地解释现象,楚江王肯定以为自己不靠谱。

“崔判官,有结果吗?”王曦问道。

崔判官点点头,道:“按照你的要求,已经将汉安血战当天的记录全部再查了一遍,我也亲自过目了五个观察点的资料,黑雾在那天的确退去了,作何解释?”

王曦深吸了一口气,道:“遗人死,黑雾退。我们死,黑雾进。”

简简单单十二个字,顿时让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虽然还没有把内在的联系串起来,但王曦笃定的表情和语气,已经让楚江王深信不疑了。

“这个死,指的是魂飞魄散吧?”楚江王道。

“是的!那天他们被地府阴兵和里院斩杀的,不计其数,至少也有千儿八百人。同时,地府和里院也伤亡惨重。可总人数上来看,他们始终要比我们更多一些。”王曦道。

崔判官低声念到:“天启大爆炸,两万人魂飞魄散,黑雾入侵七丈。汉安血战,里院和地府损失四五百,黑雾再进尺余。遗人死亡人数我们没有打扫战场,无法估计,但我同意王曦的观点,他们死的人,肯定比我们多。那么按照王曦的理论。遗人死,黑雾退。只要遗人死亡有一千多,便可以接受这个现象,但因为无法统计对方的死亡人数,汉安血战无法进行量化研究。强行解释,说不定还会干扰已知结论,误导自身。”

楚江王道:“为何会有如此现象……”

王曦道:“这点,我就没有办法解释了。”

“能把现象说清楚,已经很了不起了。这背后的联系,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解开。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里的?”楚江王好奇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带着我去集市上吃面,然后就说到买鸡买鸭子,最后就‘砰’的一下,想出来了。”小一在旁边手舞足蹈。

说到吃面,楚江王的脸色露出了讪讪的表情,正准备把话题岔开,王曦指了指一旁的茶几上,道:“我回来的时候,老板让我给您带两份回来。”

“哦,哦,哦,算他有心了,本王就收下了,哈哈哈哈,哈哈,王曦你也辛苦了,要不先歇下,明天再来继续研究?”楚江王尴尬之色更甚。

王曦道:“楚江王殿下,我还不累,再说,就算睡觉,我也肯定只能和这些魂魄呆在一起,尽量保证时刻观察它们,有什么异常也好尽早发现。而殿下您,是断然不会将这些魂魄移到它处的,对吧?应该是防着陆侯亮?”

楚江王松了一口气。

果然,一脉都是一脉的样子啊。

自己在赵竹仁年少的时候,也捉弄过他。王曦此时的反应,和赵竹仁如出一辙,点到即止。这要是换成常玉或者小一,估计要扭着自己费半天。小一此时这么安静,估计是因为根本还没发现吧?

楚江王道:“是,找不到他的行踪,我始终不放心。我不相信他敢一直滞留在阳间。即使你们里院为我专门修建的密室能让我抵御阳气的侵袭,但长期不在王殿,我的气息便会跌落。所以,他一定会回到阴间的。而且,肯定是用某种方法骗关。对于他的气息来说,要做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一座鬼门关前的将领能够识破。即便我们已经发文通告过此事,也一样。”

“那殿下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王曦问道

“你的看法呢?”楚江王反问道。

王曦想了一下,老实道:“按照里院的思维,肯定是想办法再杀他们一番,最后一次印证我刚才的理论是否正确。”

“其实我倒觉得已经不用了,还有其他佐证。”

“殿下是指阴阳互换以及戾气?”王曦有些反应了过来。

“对。他们那神秘的阴阳互换体质,现在看来,似乎不那么简单。而且,你们杀了他们,居然身上没有丝毫戾气。这些,都说明了遗人很特殊。再想想那天杨禄明所说的话吧,在你捅他腰子之前。”楚江王道。

王曦回忆了一下,道:“当时殿下您问他,遗人的目的是什么。他欺骗了您,说是想要炼魂,但被殿下识破之后,就闭口不言了。”

“正是。和入侵我阴间相比,炼魂的格局,实在太小了。难怪他敢随意丢出来。”楚江王当初曾经当面揭穿过杨禄明,说他撒谎,结合现在发现的新情况,自然更是笃定。

“炼魂的前因后果,在阳巫加入里院之后,早就被我们参透了。从技术层面上,我们里院已经能够完美复制出来。所以,更为重要的,还是目的。只可惜,他不说,我们无意之间却发现了。”

“是啊,以前想岔了,以为炼魂是导致阴阳失衡。但是没想到,却是这样……”

“殿下,可不可以这么想。人为万物之灵,所以,任何一个人的魂魄,哪怕是个低能弱智,其实也无比珍贵。既然是集阴气之大成才形成的魂魄,那么一旦魂飞魄散,自然对于阴间来说,便是巨大的损失。而为了维持阴阳的平衡……”

“为了维持阴阳的平衡,所以我们的土地便缩水了。而土地是死物,人的魂魄又如此精华。于是仅仅只是几百人的魂飞魄散,都有可能导致肉眼可见的土地流失。”楚江王见王曦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把话接了过来。

但过来一两分钟,见王曦还是没有为自己的推论叫好,黑无常这个闷罐就不说了,连白无常也一句话都不说?

他转过头去,却见王曦有些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了大殿内侧,暂时收留那些魂魄的地方。

“怎么了,哪里说得不对吗?”楚江王问道。

“殿下……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已经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认同您的观点,为了维持阴阳的平衡,所以你们的土地便被黑雾侵蚀了……”

“那你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了,最后结果还不是和我一样。”

“殿下,我其实本来想说,为了维持阴阳的平衡……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的新生魂魄……而由无到有,想要平白无故地凝聚出魂魄,那么该需要多大的能量?所以,如你所说,仅仅几百人,便可消耗掉大片的江山……”

然后,王曦看了看楚江王的表情,道:“看来,殿下和我,其实并没有想到一块儿。我们,同归,但殊途了……”

楚江王忽然意识到,王曦所说的,更具说服力。

一环扣一环,步步推导。

更为关键的,王曦的理论,有一个重量级的铁证在支持他:汉安血战之后,地府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新生魂魄!

这些纯粹由阴气凝聚而成的魂魄,只是天道用来平衡阴阳的手段,自然没有因果可言啊。

你们阴阳两界自己作死,要弄来阴阳失衡,还好作为老天爷我机智,提前设置了补偿机制。

你们玩儿坏一个,我就赔你们一个。

你们玩儿坏一千,我就赔你们一千。

但是魂魄属阴,此事归地府管。

让你们管,你们又管不好,那原材料只有从你们阴间来出咯。

“不对,数量。”黑无常突然出声道。

“的确,数量对不上。我们已经没有再接到发现新生魂魄的报告了。到目前为止,总计七百九十二例报告,其中两起是误报。”白无常也出声道。

“天启大爆炸之后,也没有这种现象发生。”楚江王道。

王曦挠了挠头。

一位阎君,两位阴帅,同时反对自己的观点。

的确,黑白无常的说法还可以反驳,毕竟时间太短,说不定有的魂魄还么有被发现。还有就是他们目前搜索的区域,还集中在忘川河内,河外那广袤的区域根本没有人去探索。在那里,说不定还会有发现。

但是楚江王提到的天启大爆炸,用自己的猜测,却解释不通了。

两万人哎,事后却没有这种新生魂魄出现。

这一点,感觉阴间土地的消逝和新生魂魄之间的产生,又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王曦有些动摇了。

毕竟人家的反例,样本量实在过于巨大啊!

而且,在反证法当中,只需要举出一个例子,就可以彻底将你的说法推翻。

就好比你在一个黑色口袋里,放一百个红球和一个黑球。

然后每个人去摸一次,摸出来的都是红球。

于是就推导出,这个口袋里面,全都是红球。

这个说法,直到黑球被摸出来之前,没有人能说它错了。

王曦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个局面。

但直觉告诉他,这两者之间,肯定有联系。

“会不会还是我之前的那个说法?刚才是遗人死,雾气退。现在是遗人死,便凝聚成新的魂魄?”王曦道。

楚江晚思考了一下,道:“你这个说法,是自相矛盾的,你再想一下。两种说法,你只能选一个。”

王曦想了一下,的确这里有个逻辑上的漏洞。

地府和阳间的普通人魂魄灰飞烟灭了,阴间土地被黑雾侵蚀,用以凝聚出新的魂魄。遗人魂飞魄散,不仅凝聚出了新的魂魄,而且被蚕食的土地,还失而复得了。

怎么看,后面这种情况,地府都是血赚啊。又得魂魄又得地。

“是好像有些说不通。”

最烦的就是这种,单独推理,感觉都说得通,但放在一个体系里面来说,就自相矛盾了,连继续深究的欲望都没有。

就好像石头胜剪刀,剪刀胜布,自然而然就以为石头也可以赢布。然后当把两者拿来一比的时候,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要不,你再出去逛逛?反正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的说法。”楚江王道。

看来,已经有人将自己私自外出的事情禀告上去了。

王曦摆摆手,道:“算了,殿下,我还是在这里看着它们吧,至少有事儿做。忙活了半天,正经该做的事情,还没有起个头,我要好好想一下怎么着手研究它们。呃……这里有纸和笔吧?不要毛笔……”

“只有毛笔和宣纸。你没发现今天你们钱鑫鑫主任,都是用的自己的纸和笔吗?”

王曦只好带着小一向沙发那边走去。

过了一会儿,估计没理出什么头绪,干脆两个人一头扎进了栅栏里面。

而且还把几个栅栏打通了,将十来道魂魄放在了一起。

接着他让两名阴兵帮忙,干脆把沙发和茶几也放了进去。

两个人陷在沙发里,翘着脚,王曦用一只手搂住小一,后者则侧着头趴在他的胸膛。

就好像一对情侣窝在家中看电视一般。

只不过眼前飘来飘去的,全都是魂魄。

而且,这些魂魄渐渐地,都聚了过来,有的蹲在他们身前,有的则在两旁,要不是王曦的沙发背靠着栅栏,估计连身后,都会站着魂魄。

“我还有事,如果你们想睡觉了,可以让下面的人把鬼火熄了。必安,无救,点三千人马,我们到河外去。”

“啊?楚江王,你们不睡觉的啊?”

“你见过鬼魂睡觉?还是说听过他们打呼磨牙?”楚江王说完,便向殿外走去。

一黑一白两道阴风先行飘走,去安排具体事情去了。

“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有事,可以找判官联系我。虽然你之前的理论有些矛盾,但我准备尽量多去搜索一下。河外的大片地区,其实我们从未涉足,说不定那里也有许多魂魄自发地聚集在一起。要是能找到足够数量的新生魂魄,那便可以支持你的推断了。”

“比如说,两万例?”

“嗯!”

“崔判官,放出话去,如果发现新生魂魄,再世为人,增寿十年。”

楚江王在踏出王殿之前说道。

崔判官领命,准备外出,但被王曦叫住了,道:“崔判官,要不,改成发现新生魂魄不报,再世为人,减寿十年?”

崔判官用吃惊的表情看着他。

王曦立刻道:“不是我这个人内心黑暗。你想,如果你们发出正式公文,有此奖励。那么说不定有些想法比较多的鬼魂,就觉得这种魂魄奇货可居,会铤而走险,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崔判官瞟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吃惊这个……”

说完,不再理会王曦,也径直走了。

“我哪里说错了吗?”王曦问道。

他其实并不对小一能回答出这个问题抱有希望,只不过这样说一句,感觉挽回了一些被无视的面子罢了。

“当然啊,你竟然打算去更改王命?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啊?”

目前正在追宫廷剧的小一毫不费力就指了出来。

王曦一下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膨胀了,膨胀了……

“鬼将大哥,能帮我们把鬼火熄了吗?”居然是小一出声道。

话音刚落,本来灯火通明的王殿,一下子就变得漆黑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眼睛才开始适应。

月光从殿门射进,在光滑的汉白玉表面反射,让人又逐渐看清周围的事物。

“你关灯干什么?”

“想试一试,这样是不是浪漫一点。”

“看电视剧里学的?”

“不是,看书里讲的,说昏暗的环境,往往更能让人产生浪漫的感觉。”

“你居然也会看书,而且还是心理学方面的。”

“杂志啊。”

“……”

“不对吗?”

“对是对,但我们身处的环境……的确不合适啊……写这书的人,指定没遇到过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不然他会在后面加上一个括号,在里面备注:当位于地府阎君的王殿时除外。”

“哈哈哈哈。”小一开心地笑了起来,另一只手也抱紧了王曦。

“楚江王给的阳春面,吃了,就不冷了。”

“嗯,发现了。”

“我吃了那么多,只给你留了一小口,你冷不冷?”

“冷,要不你抱紧点儿?”

“你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像张院长哎。”

“啊?我可不想学他。”

“那你想学谁?”

“我啊,最想学的,自然是师傅,不过,六院长庐天町,也不错,再或者,像代师叔那样过着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日子,也感觉挺爽。”

“好呀好呀,都可以。”

王曦将小一抱住,自从汉安血战之后,他们还没有这样,两个人舒舒服服单独在一起躺着,一旁还有人伺候。

他一直都对那天的事情避而不谈,说什么诸如“那天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我太弱,保护不了大家”之类的话,生怕小一再去回忆那血腥的场面。

现在这样,就挺好。

两个人,抱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躺着,渐渐不说话了。

就在一旁的鬼将都以为他们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哀木刀悬空又出现了。

小一觉得无聊了……

“你看,我去逗逗那个魂魄。”

王曦连忙阻止道:“这些,可都是人的魂魄,不是玩具。再说了,万一你伤到他们,怎么办?会沾染因果的。要是不小心杀了,更严重,会戾气加身的!”

等等!

刚才和楚江王讨论话题的时候,这件事情,被一带而过了。

杀了遗人,没有戾气……

说明什么?

说明杀了他们,不沾因果……

而不沾因果……

王曦环视了一圈围着自己的魂魄,突然,猛地转头,看向了小一。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熊孩子

“你做什么?又想学张院长?这次学得不像。”小一发现王曦突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觉得有些心里发毛。

他想干什么啊……

这里还有这么多鬼将呢……

王曦将脚从茶几上放了下来,立马便有魂魄又挤了过来。

事情关系到小一,他不得不再次思考了起来。

杀了遗人,不沾染因果。

以前怎么没想到?

也不对,以前就没怎么杀过遗人。

对遗人完成首杀壮举的,是杨允佶主任。

那次唐否带着一群人前来劫掠小一,正好碰上自己前去对付人类进化的两个小弱鸡,完成任务之后先行去打车,因为发现周师兄手上的一线牵出了问题,才赶忙回去,只是那个时候,人家都已经离去了。

那一次,杨允佶凭一己之力,以伤换伤,干掉了七八名遗人。只不过事后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立马就有消息传来,发生了阴阳师入侵里十院事件以及五国巫师集团作乱事件。

再之后,对遗人的击杀,便跳到了几天前的汉安血战了。

杀生,历来都是重罪。

是非常沾染因果的一种行为。

而戾气,就是代表那因果已经浓得来快化不开了的一种具象表现。

以至于到了,杀生者还没有死去,还在阳间正常生活的时候,身上就会出现戾气的程度。

因此,戾气只代表一种因果,那便是生死。

不过,这里所说的杀生,只针对万物之灵的人而言。

杀其他生灵,则只沾因果,不染戾气。

难道说遗人不算人?

那算什么?

猪吗?

嗯……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这事儿和小一他们这种新生魂魄或者初世为人的情况,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

能斩断因果的,唯有因果本身,也就是俗话说的一报还一报。

死亡,轮回,均不能了却因果。

这是地府和里院所掌握的有关天道的非常确定的一条内容。

新生的魂魄,只能是新生的魂魄。

就算杀遗人,不沾染戾气,也不能推断出这些新生的魂魄,就是遗人死亡之后的转世。

天道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生前恶贯满盈,手中鲜血淋淋,杀人炼魂无数,死后却变成纯洁无瑕的新生魂魄,突然间具备各种高尚美德,得到地府青睐和优先照顾。

那才叫做天道不公。

就算遗人是天道的化身,也不行!

天道只是难以捉摸,但从不自相矛盾,更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想通了这一点,王曦长出了一口气,将挡在自己和茶几面前的魂魄赶到旁边,又重新把脚翘了上去。

小一则不一样,她还以为王曦刚才,被这浪漫的气氛一刺激,想做点儿什么呢……

可见王曦现在又复归平静,问道:“晓得学张院长不好了啊?”

王曦笑道:“其实,张院长也就是嘴上说说,你何时看到过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我给你说,张院长喜欢钟院长。”

“不会吧?你和他们才接触多久?”

“直觉。你不要以为我不懂这些。关于这方面,女人的直觉有的时候真的很准。”

“哎哟哟,小丫头还没有长大,就开始说女人的直觉。你知道女人和女生的差别在哪里吗?”

“滚!”

“哈哈哈,我突然觉得,我们两个有点儿像张院长和钟院长了。”

“那倒是,张院长喜欢钟院长,你喜欢我。”

“是是是,快说说,怎么看出来的?”

“你没发现吗?虽然张院长看上去不正经,但是口头上的调戏,却只会对钟院长一人。”

“就这么简单?”

“对啊,这就叫直觉啊。”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也对。就好像小学的时候,男生喜欢某个女生,往往表现出现的,就是去欺负这个女生一样。”

“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证据。汉安血战那天,钟院长被床弩钉在地上,张院长暴走,舍弃本命血符,召唤超级大龙卷,明明强弩之末了,还是瞬间化身修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是啊,可惜了本命血符了。张院长本就内科出身,余生再祭炼一道本命血符的机会不大了,没时间温养了。”

“你……原来是真的啊……”

“什么东西是真的?”

“男女思维的差异啊。”

“又是杂志上看的?”

“对啊,我明明在说张院长喜欢钟院长的事情,你居然关注的是技术上的事情……”

“哈哈,我……也没说错嘛……你才是,少看点闲书,有空多修习一下,上次碰到阿吉,他可是给我透了个底,说你以前,基本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我这两天,都练了的啊。以前我只喜欢驭刀,但现在我也在认真学刀技了。可不管怎么说,我的巫力,绝对要比你强。”

“比比?”

小一对着身前的魂魄说:“乖啊,让一下,等会儿伤着你。”

说完,举起哀木。

瞬间,二尺八寸长的灵力刀锋凝聚成形,无比稳定,棱角分明,看不出半点波动的痕迹。

王曦一看,就觉得可能比不过了。

不过还是拿出尘缚,但耍了个小花招,只凝成了二尺六寸。

这样的话,应该相对简单一点把。

“哈,你看,你的刀锋,还是可以看到灵力溢出,像波浪一样。”

王曦嘴硬,道:“你懂什么?你看过以前我玩游戏吧?这叫装备效果,就犹如火焰一般。你回忆一下,那些游戏里的极品装备,是不是都是这样流光四溢的?”

小一想了下,有些动摇了,道:“好像还真的是!”

对于她来说,实用性根本不考虑,好看才是王道啊!

“教教我,我也想……”

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冷得小一打了一个哆嗦。

一道界门,在二人刀尖之前缓缓开启……

将茶几切割成了两半……

我……

我……

我……我们俩就是那主人家不在的时候,在别人家里捣乱的熊孩子!!

玩儿大发了!!

两人立刻弹了起来。

怎么关!?

怎么关啊!?!?

不要这么突然好不好?

又是按到哪个开关了吗?

不配个遥控器和说明书的吗?

此时,他们两个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根本没想过走过去看一眼。

只想着怎么关闭界门。

开玩笑,突然出现三百长端铁骑和八百重甲步卒在楚江王的王殿之内,楚江王还不得被气疯。

更关键的是,要是遗人把楚江王的破席子毁了或者劫走了,怎么办?

这个罪名估计会让自己永世不得超生吧?

就在两人还在手忙脚乱的时候,那些魂魄发现突然出现了一个洞,一股脑儿全都飘进去了……

……

……

听话一点啊!

都回来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了几名鬼将侍卫的注意。

跑过来一看,也都是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那名最开始为大家奉茶的女性鬼将反应较快,立马奔出王殿,召集军队去了。

而其他几名鬼将,在她跑出去的过程之中,都把自己的腰牌扔给了对方。

一看就是共事多年,配合默契,心念一动,便知彼此的意思。

调兵少了不行,但那名女鬼将也只能调集本部兵马。

可现在这个情况,其他几名鬼将可不敢离开啊,只能让她拿着各自的腰牌多跑几个地方了。

“我……我可什么都没干啊……”王曦吓得来话都说不清了。

老子不会这么霉吧?

十天之内,连续打两次血战!?

这时,守在在殿外的五个什的阴兵,也都奉命进入了王殿。

“老大,我带人进去追魂魄,你们留在这里。”一名鬼将一招手,点了三个什长的名,然后带头冲了进去。

三十多名阴兵鱼贯而入,动作麻利干脆。

“怎么回事?”负责的鬼将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王曦道。

“留一个伍守着,其他人都进去。”那名鬼将道。

如果真的有什么,把战斗发生在对面,才是上选。

要是在王殿之内打斗,政治意义实在太大了……

王曦见大家都过去了,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闯出来的祸,总还是要露个面,不然一点担当都没有。

于是也拉着小一,走了过去。

穿过界面,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是,等他再次打量起周围来,自己也有些吃惊了。

他倒不是诧异于王殿守卫的武力强悍,仅仅一两分钟就已经将魂魄全数擒拿。

而是……这环境……这里还是阴间啊!!!

鬼将头领见他们两个也跟着过来了,没说什么。

估计也是暂时摸不着头脑。

只不过可能因为还是在阴间的缘故,所有的鬼将和阴兵,看上去都不再那么紧张了。

毕竟,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啊。

“以伍为单位进行搜索,半径三里,如果没有收获,回到此处结阵防御。”鬼将头领很快就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王曦紧紧地握着小一的小手,花了2分钟的时间来回数了三遍,见这些魂魄一个都没少,放下心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什长来报,说有发现,请鬼将去看看。

这么快?

自己在这边儿点了几遍人头,就出结果了?

等到了那名阴兵指引的地方,王曦才觉得有些震撼了。

回头望去,此处离界门不过二十米的距离,怪不得如此快就有了发现。

但眼前呢?

脚下站着的,是结实的土地。

可再跨出一步,便是云海翻滚一般的黑雾。

再向远处望去,看不见尽头,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这……这就是……阴间的边界了吗?”

那名鬼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探了出去,顿时感到一股力量将它的手,向下拖。

他本就有所准备,立马将手收回,道:“看来就是了……”

“这界门……是个随机传送卷?”

“不知道,不好判断。王爷的王殿本就位于忘川河畔。现在我们位于阴间的边境,那么根据方向的不同,这中间还是有个几千里的区别的。不过,不管从忘川河内的哪一点出发,要达到这里,至少也要两万多里。”

超远距离传送?

如此说来,遗人的本部,并不在华夏!?

“将魂魄先带回去,然后结阵防御,停止搜索。王曦,你们两个也先回去。”鬼将命令道。

虽然这里看上去没什么危险了,但是这些经验老道的鬼将,还是做出了安排。

“鬼将大哥,这……万一……这界门自己关了……你们可就要跑两万多里了啊……运气不好,三万多里也是有可能啊……”王曦出言提醒道。

阴兵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来,其中一名阴兵禀告,说刚才他已经发现了游荡的魂魄,只是距离稍远,现在请示是否需要擒拿。

鬼将想了想,道:“不用,反正在边界上布置有三千六百个观察点,这点儿功劳,留给这些穷苦兄弟们。王曦,你们还是先回去,我们不会迷路的,就算界门关闭,沿着边界,很快便能找到观察点,明确方位。”

王曦也不再劝,和小一跟在那些魂魄后面。

只是,众人突然感觉到一股极为纯粹的阴气向着这边奔来。

阎君的气息?

王曦停下脚步,向着那个方向望去。

所有的鬼将阴兵,全都还刀回鞘,站得笔直。

不会运气这么好吧?

记得楚江王说要带人出去搜索河外区域,这就碰上了?

“鬼将大哥……十殿阎君的王殿,都在忘川河内吧?”

“是。”

“你们地府……有没有什么类似于报备之类的机制……就是说各位阎君今天都在什么地方吃喝玩乐……哦,不是,都在哪里办公。”

“有。”

“除了楚江王殿下,今天可还有其他阎君出河外?呃……这些情报鬼将大哥你应该能接触到吧?”

“能。今天,只有王爷一人外出。动用兵马超过五百,需向各殿传送。”

“鬼将大哥,要不大家还是把架势端好吧……我怕来的……是陆侯亮……从时间上来算,楚江王估计现在才刚出河外不到一千里吧……”

那名鬼将一听,也是反应过来,一刻一招手,顿时大家再次结阵。

只是,那股逐渐逼近的阎君气息,让大家的手都有些握不住刀了。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扑朔迷离(上)

“王曦,这里只有你们俩见过陆侯亮,如果是他,你认得吗?”鬼将道。

“认得,不管是他本尊,还是他的那具牛郎,我都认得。只不过,如果他幻化模样,用阎君气息压制我们,装成楚江王,我就没办法了。大哥您是楚江王的贴身侍卫,应该标记过王爷的灵识吧?”

“没有……”那鬼将没料到是这个问题。

“怎么会……”王曦觉得不解。

“那是你们活人才做的事儿。在阴间总共就那么十殿阎君,这十位,谁会无聊到去伪装成别人。对于我们来说,看到样子了,感觉到阎君威压了,那就行了。”

说话间,来者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近了。

王曦道:“不管了,不管是谁,都视为敌人,直接进攻!你们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楚江王应该不会和我一般见识。”

那鬼将道:“那你倒太小看王爷了,列阵!”

气息更近了,那股阎君的威严实在是太强,除了王曦和小一没办法直接感受到之外,其他的鬼将阴兵,均是有些紧张。

一股阴风吹来,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

“是你!”

“王……王什么来着?啊!张小一!!”

王曦和来者同时出声道。

我去!就是陆侯亮!人家是本尊面容,根本没伪装!

不过,看他的样子,什么意思?

显得有些慌里慌张的啊?

难道后面有人在追他?

王曦将视线向陆侯亮身后投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双方发愣仅仅只有那么一秒,王曦还没来得及郁闷对方居然只认识张小一,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时候,陆侯亮就冲了过来。

这下倒省去了可能会认错人的烦恼,直接开干。

但陆侯亮根本不和他们过多纠缠,虚晃了几招,踹飞了几名阴兵,将阵型撕扯开,直接进了界门!

这还了得?

大家全都开始往界门冲。

等他们冲回来之后,才发现地上已经躺着几名阴兵,看样子陆侯亮此时杀心不是太重,或者说心里有其他事情,来不及补刀。

此时,他一个人站在楚江王的王殿之外,在那高高的石阶上左右远眺。

然后,他转过身,用一种吃惊的表情和语气问道:“这里,是哪位阎君的王殿?”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殿内。

甚至还用手去摸了摸那木柱上雕刻的龙凤。

那好奇的小眼神儿,明确无误地表达出来一种“我没什么见识,这里好富丽堂皇啊”的信息。

由于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具体地问某个人,一时间,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王殿之内,一片寂静。

陆侯亮不出手,王曦就打算拖。

他相信,楚江王不可能在自己的王殿之内一点儿后门都没有留。

而要留后门,怎么看都只有那张破席子。

得想个办法勾引陆侯亮去打那席子的主意才行。

想到这里,王曦道:“陆侯亮!还不速速退去!此乃楚江王的王殿!你休得放肆!更别妄想染指王座!”

话音刚落,王殿之内更加寂静了。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名鬼将直接用手扣在王曦的天灵盖上,过来两秒之后骂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这种不伦不类的腔调,老子还以为你刚才被哪个年代比较久远的鬼魂给上身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王曦居然一边说话,一边指向那破席子!

你一定是遗人派到我们这边来的卧底,对吧?

什么事情都有你!哪里有这么巧合的?

陆侯亮顺着王曦所指的方向看去,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道:“我有自己的王座,为何要去坐楚江王的?而且,坐那么一时半会儿,又有何用?”

“那……那……那你也别想去破坏它!”王曦道。

这一下,那名鬼将便立刻反应过来了。

作为楚江王的贴身侍卫,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王座周围的禁制,于是也道:“对!你别乱来啊!”

但是没想到陆侯亮却道:“王座的产生,极其不易,疯子才要去毁坏!”

说完,再次用一种依依不舍的眼光四下打量了一下,再次杀回了界门。

“别追过来,不然你们绝对有来无回。”站在界门另一侧对陆侯亮冷冷地说道。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陆侯亮开始捏决。

王曦求之不得,这样最好。

对嘛,有什么事情,大家商量着来嘛。

别整天打打杀杀的。

趁现在还没出人命,早点儿帮我把门关上,大家就此别过。要打架,等我们的超级大家长回来了再说,可好?

估计这鬼将也是同样的心思,反正也留不住人家,现在别人要走,还不是只有看着。

对一名阎君举刀,天知道这对于鬼魂来说有多难,谁也不会责怪他们的。

一分钟过去了……

双方都还保持着对峙的状态……

陆侯亮皱了皱眉,又开始捏决,中途,似乎还捏错了一个地方,又重头来过……

两分钟过去了……

气氛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怪了……

尤其是这些阴兵鬼将,内心更是尴尬不已。

我们把你放走,已经内心很不安了,纯粹是阎君您气息在那里,不得已而为之。要是您把您的气息卸掉,哪怕实力再强,我们也敢举刀来剁您!

本来您花个秒钟把界门一关,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现在倒好,大家这样傻站着。

不说点儿什么吧,感觉很尴尬。

聊点儿什么吧,大家彼此对立,不是太合适。

最后,就在双方都觉得要不干脆打一架意思一下吧的时候,陆侯亮终于将决捏对了,然后界门缓缓关闭。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觉得有种做梦的感觉。

怎么每次过一趟界门就跟做梦似的?

只是这次的梦,太短暂了,前前后后,就十几分钟。刚才那名去调集军队的女鬼将都还没赶回来呢。

不过,又怎么可能当做是梦来处理呢?

鬼将头领开始着手安排相关防御事宜。

大家这才第一次反应过来,界门原来也可以开在阴间的啊。

他和王曦坐下来商量了几句,都觉得陆侯亮刚才有些怪怪的。

本来他们以为是有什么存在在追杀他,但双方对峙了那么久,也没见到有什么人追过来。

那么,他如此慌里慌张的,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王曦新开的这个界门,引起了他的注意。

考虑到他和遗人之间的关系,他很可能以为是有遗人出现,所以前来查探。

只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王曦一行人。

所以在刚见面的时候,他是那么惊讶。

搞不好,他甚至以为里院或者地府已经掌握了开界门的核心技术了呢。

至于他后来,跑到楚江王的王殿里东看看西瞧瞧,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更是让王曦笃定,陆侯亮的王殿,肯定如楚江王所说的,也是一个天然之物,但是他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再来围绕着那个东西修建一座名副其实的王殿,所以,眼神中才会那么充满羡慕。

但楚江王不是他的敌人么?他为何不愿毁去楚江王的破席子呢?

让排行第二的阎君跌境,对他们岂不是有利?

不过最后王曦觉得,可能是他们当时的戏做得太假了。

界门明明开在大殿的角落,陆侯亮则站在殿门附近,他们从界门返回之后呢,全都呆在那里没有动。

按理说,如果真的那么在意王座,为何不拦在王座之前,反而空出一条路来。

人家陆侯亮肯定看出来了,所以不上当。

而且,别人也会想,既然地府如此引诱他,那肯定楚江王本尊就在附近不远。

他打不过楚江王,自然要离开了。

没看到人家最后多紧张,手决都快捏不对了吗?

一来二往,话说多了,王曦和那名鬼将也就熟络了起来,在那里打趣陆侯亮。

只是没过多久,楚江王竟然是只身飞了回来,大约一刻钟之后,黑白无常也回来了。

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开始向楚江王汇报。

由于事情就是刚刚才发生的,所以两人讲得比较详细,相互补充,基本上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楚江王想了一会儿,分别对鬼将和白无常发问,问他们刚开始带出去的三千兵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以及那名女鬼将出去调集军队,现在又是什么个情况了。

等他询问完之后,便把目光投向了王曦。

“不用紧张,等会儿再试一次?”

王曦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立马拍胸脯保证,说绝对没问题,他已经知道怎么开启界门了!

就是他和小一同时凝聚哀木和尘缚即可,简单轻松!

“楚江王殿下,但是等军队调集齐了,说不定陆侯亮都跑远了啊。”

楚江王道:“我有种直觉,他的王殿,一定就在那附近!”

直觉?

今天大家都流行讲直觉吗?

“现在看来,陆侯亮已经返回了阴间,这和我之前所料想的一样,他不可能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战之后,还不回自己的王座之上调理。我记得汉安血战到了最后,他已经被我打来魂魄不稳了。你们先前开界门,他定是有所感应,所以前来查探。至于你说他跑了嘛,那就更好,拱手送我一个王座,那本王就只好笑纳了。”

“楚江王殿下,你怎么不毁了它?陆侯亮先前,也是不愿意动您的王座。”

“毁?暴殄天物啊!留下来为己所用多好。比如必安和无救,他们哥俩可以轮流当阎君嘛。”

黑白无常一个激动,立刻半跪下来,道:“多谢王爷栽培!”

“他也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要是敢踏进我的王座三尺,哼哼……”

楚江王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又等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殿外开始阴气渐浓,但却一点也不喧哗,只有偶尔将官们发出的口令在显示着这支沉默军队的素养。

“看你的了!王曦!”楚江王郑重其事地对他点了点头。

王曦嘴上说着没问题,但心里还是有点儿小紧张。

他和小一来到沙发上,摆出之前的造型,互相抱着,同时刀锋前指,瞬间凝出。

只是,除了把几个魂魄吓到了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哦,不对,小一的刀是二尺八寸,我的尘缚,应该是二尺六寸。

还是不对?那可能要把这些魂魄都叫过来,围着我们。

咦?难道是差了这张茶几?

众人默默地看着王曦在那里表演,脸都开始涨得通红,却依旧没有成功。

“呃……楚江王殿下……我十分确定,医术和巫术一起用,就可以打开界门……这真的是两次开界门的唯一共同之处啊。”王曦挠了挠头,众目睽睽之下,先前话说得太大了……

楚江王想了想,好像的确如王曦所说,不然还真的没什么共同点了。

一次在阳间,一次在阴间。

外界条件天差地别。

“刚才听王曦说,界门是陆侯亮捏决关闭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无法再次开启了呢?”白无常道。

楚江王道:“这个猜测没什么意义,就算如此,又如何呢?不过,王曦你也不用灰心,有种说法,叫做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现在,我们已经成功了两次了,哪怕是偶然,那也说明,会有第三次出现的。而且,有个很重要的线索……陆侯亮在阴间……报备里院,从现在开始,鬼门关只许进,不许出!”

啊?

王曦明白楚江王的意思了。

既然陆侯亮在阴间,而且王殿在阴间的边境附近,有了这界门,方便省事,没了这界门,大不了领兵跑一个超级大圆,不会找不到的。

两万多公里半径的大圆,周长轻轻一算就知道。

只是那样要辛苦得多,所耗的时间,也长得多。

楚江王的目的是,只要王殿,不要人。

如果陆侯亮敢壮士断臂,那么最好,从此他将迅速跌境,自己守着黑白无常中的一位,在这里过个百八十年,把新生阎君给养大就行。如果陆侯亮要拼死抵抗,那么就更好。反正他打不过自己。

王曦知道,事已至此,自己还是做好准备,在地府安心地呆上一段时间吧,希望嬴莹师姐不要太想我,当然,更不要以为我真的死了……

楚江王着人取出地图,召集千夫长以上的将领进殿议事,着手安排分点搜寻,同时急报各殿,大伙儿一块辛苦,分段一起跑马拉松,节约时间。

期间,王曦为了挽回先前丢的颜面,绞尽脑汁,还献了一计。

说分点搜寻,的确节约时间,但下面的人不一定敢对陆侯亮举刀。

所以,为了让大伙儿适应一下,可以让楚江王一会儿出去,在阴兵阵列之前,命令大家对自己举刀,还说这在阳间的医术中,叫做脱敏治疗。

不过立刻被所有的将官们否决了。

王曦以为是大家忠心耿耿,过不去这道坎儿,还准备说两句,但被小一轻轻地扯了扯袖子,拉到一旁。

“王权……”

小一只悄悄说了两个字,王曦便瞬间明白了过来,顿时又冷汗直冒。

下面的人倒是脱敏了,敢对陆侯亮拔刀相向了,但以后呢?

十殿阎君的威严,便不是至高无上了啊……

他讪讪地退到一旁,不敢再说话了。

“王爷!王爷!斩获多少!?斩获多少!?”

一个声音传来,接着便是崔判官跌跌撞撞的身形,直接闯进了殿内。

楚江王正在做安排,被突然打断,皱了皱眉头,但见是崔判官,也没说什么。

崔判官是地府多少年的老人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殿前失仪?

“什么斩获多少?”楚江王问道。

“属下刚才听闻王曦打开了界门,殿下率军驰援,现在已经过了半天了,想必已经尘埃落定了啊。而且刚才属下见外面军列整齐,士气高昂,一定是大胜仗啊!”

白无常站出来道:“崔判官,说什么呢,我们还没出发呢!界门早就被陆侯亮关了。”

崔判官看了看众人的表情,不似故意商量好了来骗他一般,又疑惑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传信……

“到底何事?”楚江王问道。

“王爷……属下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去确认一个消息……一个……好……消息……”

楚江王道:“哦?快说说,既然是好消息,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王爷,三千六百个观察点,同时发来消息……黑雾退去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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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扑朔迷离(下)

黑雾退去……十丈!?土地再次失而复得!?

或许那几个千夫丈还暂时听不懂崔判官在说什么,但其他的人,包括楚江王的贴侍卫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狂沙文学网

“所以……属下……呃……按照之前的推断……计算了一下……才以为王爷已经至少斩首八千……”崔判官道,说完还同时看了王曦一眼。

那意思很清楚。

搞不好你的黑雾理论,还是错的!

楚江王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果然……是个让人兴奋不起来的……好消息啊……”

白无常挥挥手,那几名千夫长行了一礼之后,退出了王。

“王曦,作何解释?”楚江王问道。

王曦从崔判官说出黑雾退去十丈的时候,便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道:“下,我觉得并不需要什么解释,只是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

王曦道:“下,我之前说的是,遗人死,黑雾退。这和您即将要做的事,或者说崔判官误以为您已经做了的事,都毫无关系。刚才那道界门,可是开在间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崔判官所说的事,过于震撼。

再加上他一进门就乱带节奏,想当然的把两件事给联系在了一起。

想一想,如果楚江王已经带兵通过界门,且大获全胜,那么会发生什么?

必然是黑雾继续向内地侵蚀啊。

因为陆侯亮手下的兵,也只能是灵体,总不可能在间,还出现了八千遗人吧?

陆侯亮本人可以通过骗关的方法进出鬼门关,但遗人绝对不行。

“所以,在阳间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王曦道。

“你们里院打了个大胜仗?”楚江王喃喃自语道。

“去,让关前卫打听一下,阳间是否有大事发生。算了,必安你亲自去传话,不能给陆侯亮可趁之机,记住,封锁鬼门关的命令依然有效,即使是你,也只能在关下喊话。”

白无常领命,立刻离去。

“刚才的安排,其实也已经差不多,无救,你可以带着大家启程了,我还有几句话要和王曦说。”

见黑无常居然连内的那些侍卫都带走了,王曦道:“下,您的王都不守了么?”

虽然对界门的研究不多,搞不清楚它是如何运作的,但有一点还是比较确定。

那就是不管它对应的另外一个点是何处,但只要定位了,那么来回的路,就都是一样了。

如果这里变成一座空dàng)dàng)的王,那么陆侯亮再开一个界门回来,岂不是真的名副其实的“如入无人之境”?

而且……陆侯亮回来之后,自己和小一怎么办啊?

楚江王的安排之中,是没有把自己算进去的啊。

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楚江王道:“这些东西,毁了就毁了,再建就是。反正手下的兵,成天都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你随我来。”

王曦拉着小一,跟在楚江王后亦步亦趋。

不过,看这架势,他便猜到了几分。

“进去吧,我已经将制范围扩大到了一丈。这里还是会留有几名侍卫,如果饿了,可以让他们去帮你们买东西。当然了,如果想出来,随时可以,进出随意。只是,如果真的发生你说的那种事,我怕你们来不及进去。”

虽然眼前只是张破草席,但既然晓得它是楚江王的王座,王曦的心自然无比激动。

“你和小一将灵识标记一下就可以了,如果其他人想要硬闯,便会引发天雷。但你们在这其中,大可放心。”

“雷?多少道啊?”王曦问道。

楚江王道:“这你就别管了,是我的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道,便比我的整个王还粗,所以,不存在用法躲避这个说法。”

“下,您说得这么霸道,我突然觉得,我还是勤快点儿,和你们一起去好了。”

“不行,需要行军的距离实在太长了,我们倒是可以不眠不休,但是你们却是**凡胎,不仅吃不消,还会拖慢我们的速度。而且,你的这位小女朋友,脸色可是已经变了啊。”

王曦转头一看,果然啊,小一很明显不想长途跋涉那么辛苦。

这又不是去玩儿,还是枯燥的探索任务,让她提不起半点兴趣。

“好了,王曦,留你在这里,也不是让你闲着,你得帮我想明白一些事。”

“下您请说。”说到正事儿了,王曦自然便认真起来。

楚江王道:“那就是,遗人为什么如此地恨我们地府。崔判官说得没错,遗人利用黑雾侵蚀间,是釜底抽薪,是绝户计。遗人死,黑雾退。我们死,黑雾进。这个推论,我觉得是没问题的。而黑雾和新生魂魄之间,虽然没说通,但很明显,依然有着关系。这里有很多典籍,你可以让人帮你取,如果实在没有,让他们去找,基本上都比较详细可靠。只是大部分的历史人物,都已经再入轮回,你想当面交谈,没有可能了。”

王曦明白楚江王帮他指了个大概的方向出来,道:“如果要弄明白,那至少也得往千年前去查了。我可以找一下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比较重大的事件。”

“是,年代应该比较久远了。哎,这种对手,太过险了……”

“是啊,明明最终目标是你们地府,但是明面上却从不和你们起冲突,他只需要瞄准阳间的普通人即可。只要把人炼魂或者弄来魂飞魄散,那你们间的土地便会被侵蚀,到最后,或许一切都不复存在。”

“那本王就先行一步,王曦,记住你们两个不要在我的席子上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当然了,你们可以坐在上面存思修习,但最好时间不要太久,就当淬炼灵魂了。”楚江王说完,便离开了。

王曦一看,王此时其实也没剩多少人了,就两名女的鬼将,而且看军阶,居然还是百夫长。哎,自己又怎么可能使唤人家去买东西呢,顶多便是有查阅资料方面的需求时说一声罢了。

他招呼着小一,两人一起盘腿坐在那张席子上,内心觉得楚江王够意思,大方!

“机会难得,你先修习一会儿啊。我想点事。”王曦道。

“好。”小一听话地顺势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王曦本还诧异于小一居然会如此听话,但见她动作,便明白她将“修习”理解为了“休息”,只得无奈地笑笑,静下心思想事来。

楚江王说得对,地府不会无缘无故就成为遗人的目标,肯定有一个原因。

而且,还绝对不能是误会。没有办法通过沟通解释来解决问题,只能是你死我活。

哎,想不到转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千年前,医巫分家,巫被扶植起来,传授炼魂之法。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人惨遭毒手,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遗人因此而得利……

不对,得利?

得什么利?

还是没有看出来遗人通过这点获得了什么好处啊。

就算巫被骗了,不知道炼魂的真实目的,但至少人家实力总算有增长,拿去忽悠他们,还能说得通。

但对遗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啊。

难道,他们纯粹就是损人不利己?

这种况的话,则复仇的成分就要大一些了啊……

可说到复仇,又谈何说起啊?

地府一向处事公正,又不插手阳间事物,怎么可能来得罪一群大活人?

再说了,孟婆汤一喝,就立刻前尘往事随云烟,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有隔代仇?

而且,这种人数较多的仇恨,通常都牵涉到战争。

在以前,没听说过有阳火拼这种事啊。

所以,复仇的可能,可以考虑进去,但暂时还排不到第一位。

那么还有什么比较大的可能呢?

地府和遗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人类社会学那一,在这里还管用吗?

就算管用,自己也不是搞这方面的人,没学过。

或许,唯一的接触,便是以前读书的时候读过刘慈欣先生的巨作《三体》,里面讲到过一部分这方面的内容……不,现在想想,这本书的核心内容,便是在此。

按照这个思路的话,便是黑暗森林法则?

是资源的抢夺?

完全不靠谱嘛!!!

地府早就完成了间的大一统,可碍着阳间的事儿了吗?

间的金银财宝矿产药材,你遗人抢得回去吗?

地府大方,全都送给你,搬到鬼门关外面,任由遗人拿去,能保存多久?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极之地来让你保存这些东西,就算有那么几处,还全都被遗人给找到了?

运气这么好,干嘛不去买彩票赌马?

何必打打杀杀,还出人命。

所以,一一阳,也不存在生存空间或者资源上的那种矛盾。黑暗森林法则在这里,不起作用。

小一虽然闭上了眼睛,但还没有睡着,在和王曦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对于王曦所说的什么黑暗森林法则就从来都没听过,自然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虽然我不懂黑暗森林法则,但我觉得你说得对的,阳之间不会存在资源抢夺的可能,所以……所以能和地府抢资源的,只能是鬼魂。”

王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倒不是惊讶,而是他觉得小一这个说法,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其实就是自己先前的推测,顺着再多推一步,就自然出来了。

“不,不可能,唐否之前的体,被里院详细解剖过,遗人不可能是鬼魂。”王曦道。

“我也没说他们是鬼魂啊。就比如说陆侯亮,他不就是鬼魂吗?而且他手下还有兵,王又偏远,为何不能和地府争?”小一翻过,将双脚放在王曦盘起的大腿上,让他帮自己锤。

“也不对。楚江王说了,从陆侯亮的阎君气息来看,他获得自己的王最多不过百年。而且,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和遗人不可能合作。你想,他的王本就距离间边境不远,如果遗人的计划成功,那么估计他的王便是第一个被黑雾吞噬的吧。”王曦指出的这点非常关键。

“所以啊,黑雾退去了十丈啊。”小一觉得理所当然。

“这……”

“我说对了?”

“不知道,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那你慢慢想,不要停,继续。”小一见王曦手中的动作停下了,提醒他道。

“想到了,你说的是有道理,但如此的话,又把遗人给摘出去了,前前后后,就都不关遗人的事了,那他们这么闹腾干什么?还从一千年前就开始谋划,那个时候,估计还没有陆侯亮吧?”

“嗯嗯。”

“你没有意见?”

“没有啊,你负责想啊。你看,周师兄不在,你还不是一样能想事。”

王曦之前便注意过这件事,道:“看来啊,真的应了那句话,不bi)自己一把,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哈哈哈哈。”

“王曦,你去帮我问问,看有不有被子,这席子上面躺着,冷的。”

“该不会是饿了吧?要不我让这两位大姐帮帮忙,再去给你买点儿阳面回来,楚江王他们的厨子,应该不会随军吧?”

“不是,你难道没觉得吗?在这席子上,总觉得气更甚。”

“好像还真的是……不过,这不奇怪吧?这里是楚江王的王座啊。”

“总感觉,和在之前界门那边,有点儿像。”

王曦回忆了一下,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了。似乎那边儿的气,要更加纯粹一些。呃……或许是因为那黑雾的缘故吧……”

小一本就不是特别认真,道:“那还是吃碗面吧。买三碗算了,我们一人一碗,剩下的一碗,分着吃。”

王曦还没开口,一名鬼将便已经走出了王,看样子是将二人的对话,全都听到了。

另一名鬼将这时开口道:“事实上,刚才在那面,我也有和小一姑娘一样的感觉。”

“如此,便和这王座无关了啊……”王曦道。

“但我不建议你们在上面过多停留,虽然淬炼灵魂,但到时你们会因为**强度不够,很容易出现离魂,甚至因为盛阳衰,而导致**分崩离析的。”

“啊?但坐在这上面虽然体冷,但灵魂却很舒服的。一般能呆多久?”

“目前为止,除了楚江王下,还没有其他鬼魂在上面坐过,当然了,你们是凡人,不算。”

“还有其他人类坐过?“

“你师公时信德,最长记录是坐了三分钟。”

“那我……”

“不是,那时他还小,坐不住,每坐一两分钟,就被其他事吸引了。但前前后后,他坐了总共大概有四个小时。”

“哦。”王曦稍稍放下心来,继续打坐。

但没过五分钟,那名女百夫长便又重新回来啦,两手空空如也。

她径直向王曦走来,停在了王座五米之外,道:“刚碰到了白帅,他去鬼门关前询问,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得到消息,阳间并无战事,整个暗影圈子安静无比。”

王曦连忙站起,并捅了捅小一。

楚江王让自己在这里,是为了安全起见。

把王座让给自己,也没什么。

但当对方的属下说事的时候,还那样坐着,还真当自己是这座王的主人了么?

“还有一件事,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各地到处都传来报告,发现新生魂魄,目前统计,约七千多例,数目还在上升。考虑到之前你们所说的,我觉得这个数目会停留在……”

“八千,十丈距离……该对应八千魂魄……”王曦闭上了眼睛,有种无论如何自己怎么想,也解释不了这个现象的感觉了。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长端帝的反击

“啪!”的一声传来。

长端帝最喜欢的玻璃杯摔在了地上,无数细小的玻璃渣子四下飞溅。

“八千!八千条人人命!本朝开朝以来,对付太医院,战死的英烈连八十都没有!”长端帝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杨禄明已经悄悄挥手,示意那些宫女侍卫赶快下去。

他也不知道如何替陆侯亮开脱,毕竟出主意说杀掉八千族人的是自己。但他也知道,这板子落不到他身上来,他这个主意哪怕再馊,也只能算为陆侯亮擦屁股。

之前他还提出,这八千人,虽然都不是军队,但哪怕是送出去给里院吃,也至少可以消耗点儿里院的力量。但看到长端帝的怒容,他瞬间反应过来,时间不够了。

必须要在里院尝试第二次开启界门之前完成这事儿。而且把这八千人送出去,风险太大,里院和地府打着打着就会反应过来这批人战斗力极差,说不定就会开始手下留情,准备留舌头挖情报了。

这样一来,这八千人头的缺口,可就填不平了。而且,现在也没时间去给这八千牺牲品挨个挨个灌孟婆汤。这么一个大样本数量的俘虏送给里院,或许只用一个月,所有的秘密,都会被挖出来,所有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哎,谁能想到,里院会跑去地府开一道界门呢?

估计还是王曦和张小一干的吧?

这两人死了吗?

应该不会。

那么就该是地府同意了的?

可这两人的级别,都能过鬼门关,过奈何桥了?

而且据陆侯亮所说,还在楚江王的王殿之中?

那这次界门开启,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说有着明确的目的性?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这八千人的魂魄一灭,地府的黑雾退去十丈,他们就没办法再开了。同时还能干扰他们的试验结果。

不过,这仍然是个馊主意啊……

可事发突然,就算他善于谋断,也根本没有时间来布局了。

一旦王曦和张小一再试一次,那么陆侯亮的王殿就必然曝光。陆侯亮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

“啪!”又一个杯子摔碎,打断了杨禄明的思路。

他还从没见长端帝愤怒到这个样子。

“陛下,这里面还有我的两千阴兵……”陆侯亮委屈道。

杨禄明听得此言,暗道不好。

长端帝正在气头上,两千阴兵,六千族人,讨论这些有区别吗?哪怕这八千全都是你的阴兵,陛下也会一样大怒啊。

“你的阴兵?也全都是朕的!”

杨禄明赶快去拦住长端帝,同时道:“阎君,少说两句吧。陛下,您也息怒,这事儿,谁也想不到啊,阎君根本防不住的。”

有一句话他没敢说。

当初可是您下令把王曦放走的啊,还把自己一脚给踹飞,现在好了吧,养虎为患了吧。

不过,除了不敢指责帝王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要按这个说法的话,再继续往回推,是自己建议去抓小一。只是用了一些眼花缭乱的招式而已,最后长端帝发现这种行为会带来逻辑上的一些问题,才终止。

总之就是,谁也撇不干净。总要有个人来背锅。

既然不可能是陛下,那就只能是自己和陆侯亮了。

杨禄明本以为,陛下只是装装样子,毕竟名义上来讲,陆侯亮根本不归他管。

但是没想到,陛下是真动了怒气,拦都拦不住。

“陛下息怒啊!阎君怎么也是阴间的君主啊!”杨禄明稍稍用上了点力气,同时一头跪了下去,拦在了二者之间。

长端帝见杨禄明像无赖一般死死拽住自己的脚,更是生气,道:“阎君?那你是不是要用生死簿来销掉朕!?”

陆侯亮道:“陛下,我哪里敢啊。再说了,影响力越大的人,因果也越重,强行注销,生死簿不会理会的,搞不好,还会招来天道注意。而且,能当上这个阎君……也全靠章靖爷……”

见对方把自己的爷爷章靖帝搬了出来,长端帝才一甩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千年大计,毁于一旦……”长端帝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吐出这八个字,然后离去了。

陆侯亮道:“陛下,我们还是有赚的,上千年来,黑雾至少向阴间中心侵蚀了七十丈,现在只不过退回十丈……”

“那都是历代先帝的功劳!和你又有何干!”长端帝又被陆侯亮点炸毛了。

陆侯亮只得低下头,最后,竟是作势欲跪。

杨禄明一看,那还了得,赶快又扑过来把陆侯亮拦住,道:“阎君!使不得啊!您这不是在折陛下的寿吗!?”

“但陛下这真的不怪我啊!”陆侯亮道。

杨禄明先前说得一点都不错,里院想在哪里开界门是他们的自由,谁都防不住。

按照他们对里院的了解,必定在汉安血战之后,就会着手安排王曦和张小一这两人进行关于开启界门的试验,只是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想必没有什么结果。

谁能想到这两个神经病去阴间折腾去了,而且还成功了……

“不怪你?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吧!事情本来可以是另外一种结局的!”长端帝摆摆手,示意陆侯亮可以走了。

陆侯亮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独自离开了。

“陛下,还用派人跟着吗?”见陆侯亮已经消失不见,杨禄明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来,和长端帝站在一起。

“不用,派人跟过那么多次,又有什么用?除非是朕亲自去跟他。你觉得他会松口吗?”长端帝道。

杨禄明沉吟了一下,道:“不好说,先前阎君作势欲跪,很明显是服软了。而且,其实陛下最后一句话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了,他不可能听不懂。”

长端帝道:“是啊,要不是他一直不松口,怎会如此被动?终归,比不得里院啊。”

这其实一直是这对君臣心中的一件大事。

他们和陆侯亮之间,并不像里院和地府那般互相信任。

里院守卫的十座鬼门关,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去。好不容易有了个陆侯亮,但他却死不松口,不说自己是如何往返于阴阳的。他那套说辞,信了才有个鬼!陆侯亮肯定有自己的鬼门关,哪怕再简陋,但对于长端帝来说,就足够了。

但陆侯亮估计也是怕长端帝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将他给踹开,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要知道,以这些人的体质,呆在阴间,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啊。

所以,他自然不敢把鬼门关的位置透露出来。

自己又不像里院,有那么多兵力防守。

长端帝最后的一句话,他如何听不出来?

要是一早自己肯松口,答应对方,同意派人进阴间驻扎,那么就算今天发生这种事情,虽然最后的结局依然是要送八千人头出去,但至少不会这么窝囊。

哎,里院和地府真的是走了狗屎运。

这界门一开,就得乖乖送上八千头颅。这其中,可还是有他的两千阴兵啊!

不过想到这里,他倒是挺佩这对君臣的。

杨禄明够狠,够聪明,居然短时间之内,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而长端帝,则够果断,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安排了下去。

更让他感到可怕的,是长端帝的威望,这些被选出来的相对孱弱之人,居然没有一个有怨言。

不是这些人敢怒不敢言,而是长端帝直接把现在的事情公布了出来,要求自愿招募八千死士,而且还过分地要求越快越好。但没想到仅仅两三个小时,报名的人,便已经有了一万多。

真的有些可怕啊。

他沉思了很久,最后停下脚步,转身再次向着皇宫的方向掠去。

感应到那股气息去而复返,长端帝和杨禄明对视了一眼,嘴角均露出了一抹不容易被察觉的微笑。

“阎君……您这……可还是有事?”

杨禄明故作不解。

陆侯亮道:“陛下,国师。我想了一下,有一计可以引开里院的视线,同时还能让黑雾继续侵蚀阴间。我知道,关于人类进化,你们本来就有计划要抛弃了,何不趁此机会,将他们全部丢出去,和里院火拼。人类进化现在成员上万,只要全部死去,再加上战死的里院之人,足够填补这个空档。但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便是这件事情,不能太早做,必须要等王曦和张小一再次尝试开界门失败之后,才能做。我想,里院和地府再蠢,三天之内,应该能想到了,所以,三天之后,再来安排总攻,那个时候,相信以张小一和王曦的修为,早就已经返回阳间了。第二,里院和人类进化的战争,不一定会造成大量魂飞魄散的结果。要想让里院下死手,就必须激怒他们,让他们失去理智。而里院和人类进化的事情,地府是插不上手的。等他们反应过来里院在大开杀戒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至于如何忽悠人类进化,那就更简单了。只需要告诉他们,魂飞魄散之后,魂魄不能回到阴间,等它消散之后,阳间的灵力将更为充沛,这样虽然阴阳会失衡,但是阴间和阳间的实力对比却会趋于平衡。最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类觉醒灵识。所以,让他们在对上里院的时候,也下死手,务必要将里院的人弄来灰飞烟灭。”

长端帝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他原本以为,陆侯亮想通了,会将鬼门关的位置交出来,但没想到,他出去转悠了一趟,居然想到这里来了。

可听着听着,长端帝又觉得好像陆侯亮说得也有些道理。

那个黑雾的暂时后退,都还可以先放到一边。

光是这一招能够把里院和地府的注意力同时转移开来,就值得一做了。

毕竟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以前,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居然还有个致命的漏洞在阴间。

一旦地府大量地传送兵力到陆侯亮的王殿附近,发现那座鬼门关,就是迟早的事情了。到时人家直接从这座鬼门关出兵,那一切就都完了。

所以,只要把地府那边的这个念头给断了,那么他们也依然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不起就此偏居一隅,不再出世。

按照这个思路,陆侯亮所说的,倒的确可行。

谁会有事儿没事儿就把这两个人召唤到地府去搞这个研究啊,尤其是已经试验失败了的情况之下。

只是,这还远远不是长端帝所要的啊。

杨禄明猜到了主子的心思,干脆直接挑明,道:“阎君,这鬼门关……”

陆侯亮一怔,低头不语,随后长叹一声,道:“陛下,真的那么重要吗?”

杨禄明道:“阎君,你只是在虑败,而陛下却是在思胜。您想想,真到了那一天,您所拥有的,又何止这一座鬼门关?说句对陛下大不敬的话,要是您有了楚江王的那份底气,何须看陛下脸色?我们只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了。”

见陆侯亮还是不说话,杨禄明继续道:“到时,陛下疆域辽阔,子民无数,而您的手下,又何止现在这点孤魂野鬼?不要说两千阴兵,哪怕二十万,估计阎君您也不会眨一下眼睛。阎君您现在事必躬亲,为何?是阎君您勤奋?还是阎君您贪慕手中权力?是阎君您手下没人啊!!不要说阴帅判官这种级别的您一个都没有,就连能统御百人的鬼将,您又有多少?当天道需要下面的人再入轮回的时候,每走一个,您都舍不得放吧?可到时就不同了啊,且不说阴帅判官这种,可以常任地府职位,其他的风流名士,您也是任其随意去留。恕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话,阎君您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陆侯亮长叹一口气,道:“哎,国师你说得也在理啊……”

杨禄明继续道:“阎君,虽然您成为阎君,已有八十年,比陛下在位的时间长太多了。但陛下的格局,却是传承了千年啊。再说了,您作为阎君,就不该再用生前的思维模式了。您的布局尺度,应该用百年千年来计算,虽然您现在还体会不到,但您要知道,您是不死的啊,有的是时间啊!可我们等不起啊,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而且,我们已经开始行动,停不下来了。我们一旦失败,阎君您的下场……”

“陛下?陛下?”陆侯亮在那里听着,本就已经动摇了,却发现长端帝居然出神了。

他这一喊,杨禄明也转过头来看着长端帝。

“朕突然想到,这其实也是一个思路啊……有了阴间这条路……聂烽的要求,简直就易如反掌了啊……”

杨禄明大惊失色,道:“陛下,万万不可!不能再三番五次地在阴间开界门了!一次都不行!”

长端帝道:“不,这事儿,我们不办,让阎君去办。国师你想一下,如果阎君先悄无声息地打开界门,迅速关闭,隐匿一两天不出动静,然后偶尔在阴间的边境露一次面,又迅速远遁,地府会做什么反应?”

“全力搜捕。”

“还有呢?”

“还有?”杨禄明不解,望向了陆侯亮,后者也是一头雾水。

“哼哼,自己想吧,找到聂烽,就说朕和他的交易,快完成了。”

“陛下,这……”

“哦,阎君说的计划,先做。一会儿,你可以把我们和聂烽的交易,全部给阎君说一说了。”

“聂烽……那个里七院的急诊科主任?”

“对,以后你遇到他,可以这么称呼,当然,你也可以像我们称呼你一样,称他为阎君。”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同眠

“王曦,按照你的推论,数目上,差别不大。只是……”那名鬼将欲言又止。

王曦接过话来,道:“只是,方向反了。”

八千新生魂魄,用自己之前的说法来计算,的确差不多代表十丈的距离。可不该黑雾反而退了回去啊。

应该继续向内侵蚀十丈才对。

而且,这八千新生魂魄,从何而来呢?

阳间无战事啊。

再者,这个问题也已经考虑过了,就算阳间有战事。斩杀的八千遗人,也应该和这些新生魂魄没有关系。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规则,是自己没有发现的。

王曦想了一会儿,便停止思考了。

这对他来讲,已经是极限。

今天已经用脑过多,超常发挥了啊。

有什么事情,可以回去,告诉师傅师兄,让他们去头疼。

“鬼将大哥,哦,不,大姐,问个问题啊,怎么感觉楚江王他老人家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王殿啊?我要是他的话,现在肯定都不敢挪窝,死死地把我的破席子守住,时时刻刻盯住它。”王曦道。

那名女性鬼将道:“你刚才也听王爷说了,这王座的禁制很强。所以,一旦这里出现界门,而且对方是奔着王座而去的,那么按照王爷的命令,我们是可以迅速远离王殿,以免被阴雷波及的。”

王曦想了下楚江王口中那比王殿还粗的引天雷,不知道是何威力,问道:“那我……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当初王爷布置禁制的时候,费了很多心思,也失败过几次,这座王殿看上去新,其实是建于明朝,以前的,都不小心被炸没了……”

王曦默默点点头,怪不得楚江王一点都不在乎。

只是……这样真的很无聊啊……

就算阴兵御风飞行的速度能和动车一样快,而且这个大圆被分成了若干部分,但奈何面积实在是大啊,又加上还是探索任务,速度肯定还会慢一些,真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了啊……

“大姐?楚江王说的封锁鬼门关,只许进,不许出……不知道是否包含我们两个活人啊……”王曦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包括啊,阎君陆侯亮可是有牛郎的,变换模样之后,说他就是你,岂不是轻易就出去了?我建议你还是安心在这里休息吧。”

小一也赞同,告诉王曦只要他在这里呆着,不管楚江王他们搜索的结果是什么,都和他无关。

可如果王曦要是曾经出过鬼门关,哪怕又回来了,而恰好搜捕没什么发现,那么他就可能要来背这个锅了,会说有可能出去的人,是陆侯亮。

王曦听了之后,觉得有理。

看来这宫斗剧,有的时候,还是可以偶尔看那么几集嘛。

算了算时间,在这边呆了也有些时候了,差不多也该睡觉休息了,他不想麻烦人家鬼将去取被子,于是摸出几张火符,想激活后取暖,但发现效果奇差,平时能凝集燃烧至少二十分钟的黄色火符,在这里居然只能燃烧一分钟左右。

果然阳间物在阴间不是太好用啊。

等他在那里反复斟酌怎么开口的时候,转过头来,才发现小一已经睡着了。

整个人像一只小猪儿一般,趴在了楚江王的席子之上,仔细一听,居然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王曦走近蹲下,准备将她轻轻地抱起,向旁边挪开。

连师公都只是间断在这席子上呆了几个小时,这个小猪儿又怎么能受得了这深入骨髓的寒冷?

只是,小一这个趴着的姿势,不是太好抱啊。

如果要按照人躺着的姿势来抱的话,那么自己的手停留的位置,就不可避免的会在……

王曦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托着右肘,在那里来回地打量着小一,想看一下到底怎么个方法来抱比较好。

他还自我感觉比较良好,觉得自己是个暖男,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在不打扰到小一睡觉的前提下搬动她。

技术流的钢铁直男啊!

那名女性鬼将看着王曦这个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那可是王爷的王座啊!

这个人的眼神怎么给人一种毛毛的感觉。

直觉就不像个好人啊!

嗯!

一定是的!

相信自己的直觉!!

只要是女性,不管是人还是鬼!直觉都必须是杠杠的!

只是……这王殿之内,哪里去找被子?

大家都是觉得越冷越爽!

估计只有那些新生魂魄才会出于习惯有此行为吧?

但自己绝对不能离开王殿去帮他找被子!

我得看住这个人!

呵!男人!

老娘见得太多了!

都一个样!

说不定还会假惺惺让我去帮个忙!

“大姐……能不能帮我把她挪一挪啊,我怕她在上面睡久了不好……”王曦轻言细语的声音传了过来。

……

……

“你觉得我进入王座一丈范围,会不会引下阴雷?”她轻飘飘地怼了回去。

王曦尴尬地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

鬼将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他,转过身去,只是保持着灵识关注。

过了一会儿,王曦蹑手蹑脚地跑了出来,把笔墨砚台给抱起,又跑了回去。

速度之快,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人开了一个界门。

样子之怂,行为之猥琐,让见多识广的鬼将都为之动容。

看得出来,王曦对毛笔书写,并不是十分熟悉,光是研墨,就研究了起码一分钟。

后来再看他提笔写的第一个字,鬼将就震惊了。

一支写小楷的毛笔,在他手上落笔之后,写出来的字,估计占了一张纸的二十分之一。

敢情一张纸就只够王曦你写二十个字是不是?

再看内容。

“嬴莹师姐……”

呵呵!渣男!

鬼将失去了兴趣,把灵识收了回来,静静地持刀站立。

王曦写了个开头,看样子,似乎对自己这歪歪斜斜的毛笔字很满意,欣赏了一会儿,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写什么了。

“我和小一在地府,没有死,具体你问周师兄。另外,柳师兄换药也没什么,如果你实在不想,就找魏师姐,他肯定愿意。大概还有几天就回来了。”

最后又想了一会儿,提笔写下两个字:勿念。

就这样,一封不伦不类的“家书”完成了。

王曦将这几张纸放到了一旁,又开始重新提笔,写下今天的一些经历和猜想。

人不能出鬼门关,但托人带信回去,还是可以的吧?

只是,写了大概都快七八十页了,感觉事情都还没有讲完。

那名女鬼将站了一会儿,不经意之间回过身瞟了王曦一眼。

喔?你和那个嬴莹师姐有那么多话要说?

你是今天才到地府来的吧?

要不要弄得来这么难舍难分的!

果然是个渣男啊!!

真替小一姑娘不值!

阳间早就一夫一妻制了,居然还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王曦的字开始能够越写越小了,一张纸,能够写个四五十个字了吧。等他写完,将一沓纸整理了一下,道:“大姐,能托人帮我带到鬼门关前,送回里院吗?交给周柯或者柳瑗都行。”

鬼将走过去,站在一丈之外,接过了从王曦手里递过来的厚厚的信,也没说什么,跑到殿门口,唤出四名阴兵,便将事情安排了。

困了。

王曦做完这些事,觉得阵阵睡意袭来,也跑到小一身旁,挨着她睡了。

只不过,睡得很浅,几乎每过四五分钟,便会醒来一次,然后轻轻印上一道紫石英决在小一的背上。

就这样,在这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的阴曹地府,王曦和小一第一次同床共眠,度过了一夜。

王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睡着了的,只是感觉到一个娇躯拱进了自己的怀里,把他给弄醒了。

他看了看,小一蜷缩成一团,很冷的样子,连忙再次印决,轻轻拍了拍对方。

他摸出手机一看,中午十二点。

殿外,夜色依旧。

不行了,不能继续睡了,头都有些轻飘飘的了。

再睡,就说不定真的魂魄离体了。

他把小一摇醒,看着后者迷迷糊糊的模样,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道:“起床了。”

小一一看是王曦,眼皮子挣扎了一会儿,道:“我感觉好像坐牢啊……”

王曦正要说话,那名鬼将道:“第一遍搜索已经结束,目前正在进行第二遍搜索。”

“这么快!?”王曦惊道。

这可和他的计算完全不同啊。

你们地府都是开着歼20在空中侦察巡航么?

那名鬼将道:“边境三千六百个观察点,让大家依次向下一个观察点搜寻过去,不就完了吗?王爷他们带兵出去,只是做两手准备罢了。只是目前,没有任何发现。倒是找到好几个野外的魂魄聚集地,最大的一个,还形成了村落,里面住了大概有两百多名鬼魂。查了一下,他们没有任何问题。如果第二遍搜查依然无果,相信鬼门关的封锁很快就会解除,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王曦你的本来任务,其实还是没有完成的。”

王曦一听,对啊,师傅留我下来干嘛的啊?

是让我针对这些新生魂魄进行因果观察和行为观察的啊,到现在,我连试验方案都还没有设计出来呢。

“对对对!大姐你稍等,我马上做。”

王曦估计才醒,忘了这禁制的事情,直接跑了出来,来到那些新生魂魄面前,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起来。

“这是鬼关门那边的回信。”

王曦这才想起,自己睡觉前,还给家里发了一封信。

只是,当他接过那名鬼将递过来的一个平板电脑时,顿时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第一条信息:你难道不可以编辑短信,把手机送回来吗?落款:柳瑗。

第二条:也不是不可以用这种古风的方式来写,你的字写得跟不好不怪你,一页只写那么几十个字也无所谓,但是能不能给每张纸标一个序号,代表第几页?你写的时候一定是写一张,就放一张对吧?你的猪脑子有没有想过,那样的话,我们是在倒着读?落款:周柯。

第三条:分析到位,需更多数据支持,研究中。落款:王弼司。

第四条:安好,盼归。落款:莹。

第五条则是一大段文字信息了,里面讲的全部都是该如何设计对照试验、双盲试验等等。

王曦看着这些消息,感觉心里暖暖的。

有种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一群人牵挂着自己的感觉。

“那边,也是从关上吊上来的,既然你出来了,就自己去取吧。”女鬼将指了指茶几上。

那里,放着一堆东西。

全都是吃的喝的。

而且,还有一床被子!

只不过,为何只有一床?

而且,还是那种大红色?洞房花烛夜的那种?

王曦将吃喝的东西拿到楚江王的席子上,然后两人就像在搞野餐一般,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画面说不出来的违和。

看着小一故意把一瓶液体来回晃了晃之后,交给王曦打开,女鬼将心生好奇,不解其意。

可当看到王曦打开那瓶液体之后,喷洒出来的气泡弄来到处都是,而小一则在他对面哈哈大笑时,女鬼将顿时觉得有了一种还活着的时候那种气都快顺不过来的感觉。

那可是楚江王的王座啊!

王曦此时在那里一边埋怨小一,一边用自己的白大褂擦拭,还抽空撇了她一眼,尴尬地笑笑。

真是搞不懂!

好不容易等他们吃好喝好,并自觉地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王曦才开始拿着平板,按照着上面的指示,开始对那些魂魄进行观察了。

不过,他还是告诉小一,不准离开王座。

这一次,有了里院强大的知识贮备作为指导,王曦只不过按照指示行事,效率明显就快多了。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那个栅栏进进出出。

一会儿拉一个魂魄过来,一会儿又带两个魂魄出去,甚至还偶尔请鬼将阴兵来帮忙,而且还奇奇怪怪地让他们拿着几件里院寄过来的衣服让鬼将披上,又脱下,又换一件,再脱下,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他将平板电脑交给鬼将,道:“已经记录完毕了,麻烦您再送一次了,他们说的,我都照做了,什么结果,就让他们来分析了。”

女鬼将干练地点点头,再次向外走去,在送出平板之后,她问道:“你呢,有自己的结论吗?”

“有。”

王曦指了指那一堆白大褂,道:“突破点,在大师兄身上。”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蚍蜉撼树

“问题出在王主任身上?”鬼将不解地问道。

王曦慢慢地回到王座上,道:“我想,大师兄肯定有所猜测,才会把那些衣服都送来吧。你还记得昨天的试验吧?”

鬼将点点头。

昨天的试验,所有的新生魂魄,都对楚江王,黑白无常,王曦,小一他们五人表现出了极度的亲昵,但对其他对象,则只是一种普通的善意。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王弼司。

这些魂魄面对他的时候,显得很疑惑,一会儿爱得不得了,一会儿又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他。

王曦他们或许只把这个现象当做一个奇怪的地方来看待,但王弼司是当事人,想得自然就要多一些了。

王曦又指了指那堆衣服,道:“先前,我让大家挨着挨着的穿上白大褂来试,就是为了验证大师兄的猜想。”

“你看,这第一件白大褂,是大师兄的,当你穿上的时候,这些魂魄便会对你产生一些青睐,都围着你打转。但过了一会儿,就又像昨天一样,不理你了。再等一会儿,可能又感觉到了什么,再次过来。这第二件,还是大师兄的,当那位鬼将大姐穿上的时候,还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当你们同时出现的时候,你的吸引力,显然要比她强。”

“衣服的原因?我不明白。”那名鬼将道。

“还有这件羽绒服,效果就很明显。不论是谁穿上,都会将它们吸引过来。至于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虽然它们依然对我十分的亲昵,但是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围在我身边,赶都赶不走了。”

“抱歉,这并不是我的专长,你还是直接说结论吧。”

王曦看了一眼那些魂魄,道:“所以,这就是我们之前一直在找的共同点。楚江王、黑爷、白爷、我、小一,我们五个,当天全都参加了汉安血战。常师叔和钱主任,则没有。至于大师兄,他当时并未参战,但却在界门之前,停留了太久。而这件衣服,我曾经披在过杨禄明的身上,最后捅了他一刀,染上了血迹,掉落了下来。”

见那名鬼将还在反应,王曦道:“或者这样说,凡是穿越过界门的人或物,或者沾染上了相关气息的人或物,都会吸引它们。昨天我和小一无意之间开启的那道界门也是,它们毫不犹豫,就全部都过去了。”

“那这……又说明了什么?”鬼将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经把结果全都送回去了,希望他们能够找到答案吧。”

“或者更进一步推测,这些魂魄,是对遗人表现出亲昵?”鬼将道。

王曦道:“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想不通这其中的联系,没道理。”

新生魂魄就是遗人的转世这个推论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他宁肯相信,这只是数目上的巧合。

至于这亲近的行为,一定还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解释。

因果是天道,是铁律,即使转世也无法抹去。

换句话来说,汉安血战那天,有的遗人连一刀都没有挥出,就被里院的人击杀了。那么按照因果,还只能算做杀他的那名里院医师欠他的,下辈子或者之后的某一世,要还的。

对于天道,就从来没有人死账消这个说法。

不管你们是正义还是邪恶,在我这里,就只有因果。

里院医师上一世被你杀,这一世再杀你。行,那这桩因果,在汉安血战那天就算了结了。

你们前世从无瓜葛,今天里院医师杀你或者被你杀,那么从今天起,就算缘起,总有一世,我会安排缘灭。

这种冷血的规则,其实才是天道的最高正义和公平。

“但不管怎么说,它们如此喜欢遗人,总是一件让人不爽的事情啊。之前有接近上千例,现在突然又出现接近八千例,算下来,快破万了。你们打算拿他们怎么处理?”王曦问道。

“这就不是我能定夺的了,我也无从猜测。”

这名鬼将刚说完,便有一名阴兵跑进殿内,递给了她一张纸条。

“搜捕结束了。”

“那么快!?不可能,就算是动用现代科技,也没有办法做到。”

鬼将道:“你忘了,王爷他们并不是冲着陆侯亮去的,而是冲着他的王殿去的。所以,搜索的范围,实际上只用集中在离边境不远的地方,譬如一百里,两百里?昨天我们开启界门之后,陆侯亮可是很快就赶来了。这个范围,其实都还划宽了。”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返回阳间了吗?”王曦问道。

“这点没说,不过从礼数上来说,你还是应该等王爷回来吧?”

王曦连连点头称是,开始继续盘腿打坐,抓紧最后的机会,多淬炼一会儿灵魂了。

了不起回去加强锻炼,提高**强度。

毕竟这种机会可不多得。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里,他监督着小一,每天就是在王座上打坐,然后休息时,便邀请那名鬼将大姐互相对攻。只是后者不愿意在王殿里无故拔刀,他们只得在殿外比试。为此,王曦还专门在那界门开过的地方给摆了几圈缚灵阵,以防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至少可以赢得一点儿时间。

或许那名女鬼将觉得王曦是个渣男,现在又有这么个机会,每次都把王曦给打得满地找牙。

而和小一比试的时候,则温柔得多,通常都是点到即止,只是后来发现小一的近战击技实在太烂,提不起什么兴趣,安排下面的两个女性什长陪着她玩儿。

期间,或许觉得这种毛笔写家书挺有感觉,王曦和小一又共同提笔,给里院又送了信回去。

虽然搜捕已经结束,但解除鬼门关封锁的正式命令还没有下达,所以现在那里依然是戒严状态。

王曦也没什么写的,就是学着古人的语气,说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问个好,请个安。小一呢,则一般是涂涂画画,送了一张奇丑无比的大熊猫画像回去。

只不过,估计见他们的信没什么内涵,无人理会罢了。

终于,楚江王自己一个人先行回到了王殿,还正逮着这两个人在自己的王座上裹着被子睡得呼哧呼哧的。

他走过去,一脚踢到王曦屁股上,把后者给叫了起来。

而就这动静,小一还依然没醒。

“殿下,回来了?听说,结果不太理想啊。”

楚江王道:“没事儿,他跑不了,只要在阴间,就没我们找不到的人。估计也是咱阵仗太大了,把这孙子给吓着了。你没发现,必安和无救没回来吗?十大阴帅现在手下带着上百个千夫长,还在小范围地逐步搜索呢,反正咱有的是时间。搜他个一百年又如何?这期间,要是陆侯亮想通了,那就算了,我们也认他这个阎君。要是想不通,又被我逮到了,那就只好教育教育了。”

王曦道:“殿下,我发现你们对陆侯亮,很是宽容啊。他都能召唤出阴兵作战了,就不怕他造反闹事啊?”

楚江王笑道:“他有这个能耐吗?一个修为不到百年的阎君,我们只是觉得可惜罢了。找到他的王殿,是他的气运。当然了,如果他不珍惜,有的是人可以去坐那个位置。好了,原先我以为,你们会不习惯,现在看来,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嘛。一会儿,我亲自送你们出关,这样就没人嚼舌头了。”

王曦一听,道:“难道地府还不打算解除封锁?”

楚江王道:“再过些日子吧,反正阳间不还有你们吗?而且,在封锁鬼门关时,便把所有的关上卫和关前卫送到了黄泉路上,有这些阴兵鬼差在,执行普通的拘魂计划足够了。”

王曦想了想,也是。虽然不可出,但是可以进啊。

拘了魂,直接往鬼门关里送就是啊。

只不过麻烦了点而已,需要挨个挨个送上关去。不过反正地府有大把的时间。

楚江王见没什么好收拾的了,于是就干脆直接提着两个人向鬼门关飞去。

这下王曦才算明白,什么叫做速度了。

要不是楚江王给他们覆上了一层灵力罩于体表,他估计自己会被风压给挤成一团肉饼。

仅仅三息的时间,便从王殿,来到了鬼门关!

“如果有空,以后可以常来我殿里坐坐,你们这一脉,和我有很深的渊源。”楚江王道。

说着,取出一块玉牌,交与王曦。

“拿着它,如遇里三院的鬼门关打开之时,即可直接出入。如果不是,则可让他们放下木楼,接你上关。”

王曦打量着玉牌,道:“师兄他们有吗?呃……我想问的是,楚江王殿下,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你的师兄们,自然都有,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用过。他们啊,要不是脸皮薄,要不就是太自律,都和赵兄一般,有时显得有些无趣了,倒是你,还比较有趣,记着,千万别学你的几个师兄。不过,这话可不能在赵兄面前说。”

小一抢过玉牌,打量起来,道:“楚江王叔叔,这个值钱么?我也有吗?”

楚江王听着这个称呼,觉得好笑,道:“怎么少得了你的?你难道和王曦,不是同一脉?”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道:“殿下您说的我们这一脉,指的不是赵家军啊……”

因为按楚江王的说法,那就只能指的是师公了。

自己师从赵竹仁,小一师从常玉,而这两人又师从时信德,是这么一条师徒链来的。

“你可以再猜。嚯,你面子倒不小,是弼司亲自来接你。”楚江王指了指黄泉路上那慢得像乌龟在爬一样的身影道。

王曦本来还在想,自己这一脉和楚江王到底有什么渊源。毕竟师公小时候还去楚江王的王座上玩耍过,那说不定还能继续往前追溯,那这份渊源可就深了,如此一根粗壮的大腿,说什么也要紧紧抱住。以后遇到什么事儿,才能理直气壮地说一声:“我下面有人!”

可是被楚江王这么一打断,他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大师兄身上。

只是仅仅过了两秒,他便开口道:“殿下,我有不好的预感……”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而且大师兄也没有事先得到通知,那么他前来就必然有事。

而能让他亲自来一趟,就说明事情还小不了。

楚江王似乎骂了句什么脏话,干脆抓起两个人直接从关上跳了下去。

只是此处有禁制,立刻遭到了攻击,好在楚江王强悍,把这些机关给一一化解了。

“弼司,有什么事?”楚江王直奔主题。

王弼司看着从天而降的楚江王,也是吓了一跳,然后道:“殿下,有两件事。”

“说。”

“第一件,人类进化在阳间的活动突然变得频繁起来,丝毫不加以掩饰,而且对我们里院表现出极大的敌意。可从抓来的俘虏当中获得的情报,却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甚至连分部长这个级别都不知晓原因。”

“呃……里院可是兵力吃紧?”

楚江王不明白王弼司给他说这事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件事情不归他们管。只是考虑到里院接二连三的大战,可能会有些应付不过来,所以才有此一问。

“哦,不是……实际上,他们已经和我们……”

“王爷!”这时城头上传来一个声音,把王弼司的话打断了。

楚江王抬头望了望,见只是一名普通的鬼将,挥挥手,让他等一下。

王弼司接着说道:“他们已经和我们打了一架了,里七院的位置暴露,大量的人类进化成员进入,双方发生火拼,只是奈何他们比较菜,啃不动里七院。”

“聂烽?”

“是的,初步判断,是聂烽和人类进化搭上了线,将里七院的位置泄露给了人类进化。”

“那……是需要我们……地府做什么吗?”楚江王还是没听出来这件事情和地府有什么关系。

王弼司道:“但是他们在进攻里七院的头几分钟,里七院的反击还没有全体就位的时候,有了一些伤亡……那个时候……恰逢各院学员下晚课……所以,大部分牺牲的……都是这些小苗子……”

“任昱洁呢?”小一问道。

“谁?”王弼司不认识她。

还没等小一说话,王曦拦住了她,道:“所以……大师兄……你是来……讨一个允诺的……对吧……”

王弼司默默点了点头,道:“我里三院的好苗子……只留下了两个……下手之狠,全都魂飞魄散……”

楚江王没有说话,他听明白了。

虽然他不知道人类进化发什么疯,但很明显,至少把里院彻底激怒的这个目的,是达到了。他们不是激怒的哪一座里院,而是激怒的所有里院!

他们的这一刀,没有伤到里院的筋骨,却直接扎进了里院的心。

里院是有自上而下战死的传统,但也有下面的弟子意外伤亡的情况。

可今天,专门找这种还没有长大的幼苗下手,其行径实在卑劣!

“千年的情分!就这一次过分的请求!殿下!”

这批学员里,其中有一个女孩儿,便是王弼司过年之后要收的弟子。

然而,在今天……

楚江王沉吟了很久,问道:“有多少人?”

如果人数不是太多,那干脆还是就算了。

里院此刻估计正在愤怒之中,也不会听劝。

“一万……”

楚江王震惊了。

倒不是觉得这个数字过于庞大,而是震惊于里七院的实力。

“里……七院……把这一万人都给打趴下了?!”

“不是,进犯里七院的,大概只有一千来人,被击败之后,石院长已经下令,全部用三昧真火给化了……”

“那还有九千呢?”楚江王问道。

“他们一开始,便抓走了几名学员,迅速离去。现在,以这些学员为筹码,要挟我们……进攻地府……”

“这些人带脑子了吗?”楚江王道,“你还没说他们在哪儿呢!”

“还在里七院周边,毕竟,那里也是人类进化的总部。”

“果然是神经病!这都还不跑!?你们什么意见?”

“事实上……石院长已经发话,不让其他里院插手此事了……在他里七院的地盘上出的事情,他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只是,唯一的请求,便是今晚即将发生的事,对里七院来说……没有任何规矩了……”

“殿下!”城头上那名鬼将再次喊道。

楚江王皱皱眉,道:“什么事儿?”

“殿下,白爷递来消息,发现了陆侯亮的行踪了。”

楚江王心头一凛,踏上了从关上吊下来的小木楼。

“殿下,我等着去回话。”王弼司见楚江王要离开了,知道搜捕陆侯亮是地府当前的头等大事,只得出言直接问道。

随着绞索的缓缓转动,小木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弼司,你不是在为里七院求一个回答,你只是在为自己求一句话。里七院的风格,我还是知道的,石建泓和黄义歆疯起来,根本不鸟我们地府什么态度。”

“是……”

楚江王站在上面思索了一会儿,道:“既然发现了陆侯亮的行踪,那鬼门关……就要继续关着了啊……”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送别

或许只有小一听不明白楚江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就连关上的阴兵鬼将都听懂了,传了低低的议论之声。

鬼门关,继续关闭。

那就许进不许出。

但现在,入关困难,效率低下。

楚江王不是没有实力强行飞到关上,可他现在也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小木楼上,背对着王曦等人,似乎刚才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交谈一般。

他只是一个送客的主人,送完客后,便要关门,去打那惊扰了客人的恶犬了。

至于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看不见,听不到。

既然如此,作为千年的盟友,你们里院,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帮地府减轻一下压力吗?

黄泉路上魂太多,减少一个算一个……

“弼司,还有第二件事呢?”楚江王依然没有回头。

“殿下,阳间也发现了新生魂魄,按照之前的思路,试验了一遍,他们对薛主任和那天参加过汉安血战的同僚,均表示出极度的排斥,而对其他人则表现出青睐。和之前地府发现的新生魂魄,完全相反。但从本性上,没有区别,具备良好的美德。”王弼司道。

楚江王这次猛地回过头来,道:“按理说,弼司你该分得清楚,这件事更重要吧?”

王弼司倔强地昂着头,迎上了楚江王居高临下的目光,道:“但丹儿,本该是下一辈的第一人!”

楚江王听着这个名字,念叨了两声,然后喃喃道:“看来,你的心里,还是有个结……连徒弟的名字,都还是要带个丹字……”

王弼司看样子真的只是来传话和问话,既然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便再次行礼,准备离开了。

只不过,王曦敏锐地发现,大师兄居然执的是弟子礼。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大师兄,又看了看关上的楚江王,只不过没有说话。

“除了这两件事,你还是来接王曦的吧……”楚江王道。

“是。”王弼司道。

王曦道:“大师兄你知道我要回来了啊?”

只不过王弼司没有理他,扭头便走了。

王曦只得拉上小一,对楚江王行了一礼,追着大师兄的背影跑去。

楚江王站在关上,看着远去的三人渐渐消失在黄泉路上,轻声道:“为师者,亦为父。黑发先行,白发悲怆。然父不为子扶棺……小师叔扶灵,这一脉的规矩啊……”

“王爷?”先前那名鬼将出声道。

楚江王没有理会他,似乎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神里全是回忆。

良久,他居然伸手轻轻地替那名鬼将整理了一下甲胄,一边整理,一边望向远方的夜色,喃喃自语道:“老友,当年你定下的规矩,这些孩子们都在遵守着啊……看来,我们地府的规矩,也是时候改一改了……”

说完,化作一道流星,向着王殿的方向射去。

那名鬼将虽然听得稀里糊涂的,也明白楚江王不是在给自己说话,可也一阵激动,持刀半跪,恭送楚江王。

……

……

再次回到阳间,王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而且看着忙碌的里三院,他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又要开打了啊……

“小一,你去找常师叔。”王弼司道。

小一听话地点点头,感应了下气息,便跑开了。

“小师弟,嬴莹师妹那边,你要去吗?”王弼司问道。

王曦听出来大师兄话里有话了,道:“大师兄,是不是我们要出发去里七院了?”

“是。”

“小一去吗?”

“要去。”

“好,那我去嬴莹师姐那里一趟,有多少时间?我怕大家等我。”

“没事,但你尽快,轻装简行,不碍事。”

“要我去叫师兄吗?”

“不用。”王弼司指了指小一跑去的方向。

几个人影正站在那里。

常师叔,代师叔,王维利,周柯,柳瑗,钟小北……

还有一个人,正坐在车里,一只手放在车窗上,指尖敲打着窗沿,不疾不徐。

只是,车子周围氤氲的水气,显示出车中之人的内心,并不那么平静。

“去吧。里院有里院的规矩,师门有师门的规矩。当有冲突的时候,就拼两者谁更有话语权了。我们运气好,刚好这二者管事的,是同一个人。”王弼司拍拍王曦的肩头,向着那边走去。

纯赵家军阵容啊……

连代师叔都被找回来了……

他想起先前大师兄说的话,石院长已经说了,不让其他各院插手。

那么现在,去的就不算是里三院的人,而是师门长辈,带着整个宗门,来复仇了。

记得……是叫蛮丹吧?那个小姑娘?很少见的一个姓。

比自己大一岁,梳着一个不长不短的马尾,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但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会客气地叫一声王师兄。唯一一次看到她笑,便是砍飞尸的第二天,大家聚在教室里起哄,王曦招架不住,说请大家中午吃包子的时候。

但已经没有机会听她改口,叫自己小师叔了。

或许,那时她的表情,就会从闷闷不乐,变成超级不爽了吧?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明明不是太相识,可是彼此却有交集,但在未来无限种可能性发生之前,人,说没就没了。

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这个小姑娘将会是极其幸运的吧?

作为下一辈的第一人,整个赵家军的资源都将会向她疯狂的倾泻。

大师兄自不必说,说不定刚开始收徒的他,在接下来的几年,都不会收第二个弟子。

常师叔估计更是会欣喜吧?甚至就连代师叔这么洒脱的人,可能也会抽空多回来两趟。

只是为了听这个小姑娘叫一声太师叔。

然后等未来的某一天,当代师叔也想静下心,开始收徒了。

这个小姑娘估计会更加郁闷了吧?

会叫一个不知道比自己小多少岁的人为师叔。

她应该能和小一玩到一块儿吧?

自己到时会不会嫉妒她?

之前曾偶尔听八卦,说她总是不开心,是因为她的男朋友不同意她到云南来出差,两人正在争吵。如果他们分手了,自己作为小师叔,会不会去替她揍人?

然而,这一切都不会有了……

“你回来了。”看着神色凝重走进来的王曦,嬴莹道。

“嗯,师姐,我回来了。呃……你的药换没有?”

“换了。”

“谁换的?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伤口怎么样?”

嬴莹浅浅一笑道:“魏师姐换的。”

“哦,哦,哦,那就好。”

“我又没说伤口的情况。”

“呃……我相信魏师姐……”

“又要走?”

“是。”

“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也就三两天吧。”

“那是我让后保部给你备好的洗手衣和白大褂。”

王曦顺着嬴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衣服。

他走过去,轻轻地摩挲着,然后对嬴莹笑道:“师姐,谢谢你,但白大褂就不换了,它什么都好,就是有个缺点……”

“染上了血,不好洗。”嬴莹把话接了过来。

这是一个在里院医师当中广为流传的小段子。

可以当个笑话来听,当其中却深深地隐藏着里院的耀武扬威。

杀了你,对我来说,最大的麻烦,就是衣服难得洗。

“那早点回来,不要受伤。”

“好。”

“给你。”嬴莹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王曦疑惑地接了过来,轻轻打开了一个小缝,就差点被晃花了眼。

“三十张雷系,两张风系,两张金系。记得躲在柳师兄他们后面。”

然后,嬴莹轻轻地抱了抱王曦,道:“我不习惯这种场面,我也没送过人上去战场,我想陪你去,可我也知道,哪怕没受伤,也没有名分去。”

嬴莹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不再苍白,未施粉黛的精致脸庞,依然显得憔悴,自从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洗过澡洗过头的她,看上去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就像个普普通通不会打扮的大一女生一般。

王曦轻轻地用手在嬴莹的后背拍了拍,道:“师姐放心,我一定躲在柳师兄后面。”

“一定要把符用完了才回来,不要想着节约。”

“知道,先手疯狂输出,对吧?”

嬴莹退后两步,然后理了理王曦的衣衫,道:“不是,用了我的符,你就欠我的了。”

王曦道:“啊?师姐,不是送的啊?”

这个小盒子,可就是好几百万啊。

“要不你干脆包养我算了……”王曦道。

“好啊。但是你说了两三天,就只能两三天。我是高利贷,多一天,就多欠一张金符。”

王曦知道师姐是在和自己开玩笑,道:“好!”

“小一给我说过,你曾答应她,要带她去锦里,去武侯祠,去看大熊猫,去海洋公园,等你回来,也带上我,好吗?”

王曦没想到小一居然这些都给嬴莹师姐说了。

不过还是立刻点头道:“好!那我去赚点儿奖金!”

“好了,你快走吧,等久了,大家会说我不懂事的。”

“那……师姐……我先走了。哦,这个发簪,是小一鬼市帮你选的,我看了,很干净,上面没有因果,只是,估计最多只能保存个把月。”

王曦将发簪放到嬴莹手中,对着师姐笑了笑,本想像平时摸小一的丸子头那样,去摸摸师姐的头,但发现,嬴莹比小一高了一个个头,比自己矮不了多少,只得放弃,然后倒退着走出了病房。

他一路小跑,真的害怕花的时间多了,大家会怪到师姐身上。

等他来到赵家军集合的地方,小一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和自己一辆车。

看来,真的是一个外人都没有啊,连司机,都是代师叔。

副驾驶坐着的,是师傅。

后排,就是常师叔和小一了。

他坐上去,代师叔刚起了个步,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代文斌指了指窗外,道:“不急,再等几分钟吧。”

王曦望去,何雨宇,已经离车只有几米的距离了。

“最后一次帮你看家,等你回来后,我就去日本了。”何雨宇淡然道。

赵竹仁还没开头,代文斌就准备说话了,只不过被常玉阻止了。

这个时候,再开玩笑,不合适。

“好,等我回来,给你签字。一直以来……”赵竹仁道。

“那就好,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何雨宇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前前后后不到一分钟。

“哎……心口不一啊……”代文斌发动了车子,开出了里三院。

常玉望着何雨宇的背影,目光停留在那双高跟鞋上,道:“是啊……何师姐……口是心非啊……”

良久,赵竹仁才道:“这样,对小何也好……师兄,你还有烟吗?”

代文斌吹了一个口哨,道:“得嘞~难得今天师弟也抽烟了,来,师弟,给师兄也点一支,就在……”

“都不准抽!”常玉道。

“不是,小师妹啊,你看你平时不也在……”代文斌反驳道。

“我闻着难受。”

“哎呀,你看,就怪师弟嘛,非要抽烟。你看大师兄我,就多好,知道师妹你在车上,闻不来烟味,上车之后,一支烟也没有点。哪里像有些人,仗着自己是院长,就命令……”

“好了,代师兄,你安心开车。这里去机场,还是有段距离的。”

“好好好,师妹说了算。诶?我突然发现……”

“闭嘴。”

“好嘞!”

常玉坐在最左边,摇下车窗,看着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景色,自顾自点燃了一支烟。

“我突然发现,要不师妹你来当院长吧,你看你说话挺好使的。”

代文斌估计还是憋不住,又开腔了。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回应他了。

“师叔……”过了一会儿,王曦开口道。

“哎~师侄真乖~什么事?”代文斌回道。

“哦,不是,常师叔……”

“滚!你给老子下车!自己跑过去!”代文斌在前面兴奋地叫道。

常玉道:“怎么了?”

“先前,大师兄和楚江王在黄泉路上说了一些事,楚江王他后来的声音虽小,但我却听到了……小师叔扶灵,有什么需要专门由我做的吗?”

听到他原来是问的这个问题,车子里都沉默了下来,连代文斌,都没有再试图活跃气氛。

王曦这一辈,唯一的意外,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丹儿师姐。

既然有那个规矩,那么常玉作为上一辈的小师叔,就是唯一有此经验的人了。

“没有,就是一般上坟的规矩罢了……钱纸、蜡烛还有香,要是有心,你还可以买点鞭炮。”常玉吐出一口浊气,慢慢道。

“好,师叔,到了里七院,我立刻去准备。还有吗?”

“乖师侄,让代师叔来教你,一般上坟的规矩……都该有祭品的。”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营救

下了飞机,便有里七院的人,来将他们一行人给接上了一辆大巴车。

王曦依稀记得,这好像就是当初他第一次去里七院的时候,人家来接他们这批学员所用的那辆车。

只是现在,环顾四周,空空荡荡。

接机的人,把现在的情况详细地向赵竹仁汇报了一遍。

里七院的位置被暴露,估计是聂烽所为,但现在里七院抽不出高手去追踪他,目前正在维修被破坏掉的阵法。人类进化劫走了大约5名学员,只是身份很难确认。之前他们便以此为要挟,提出让里院进攻地府,说辞和以前了解到的差不多,说地府心有不轨,妄图一统阴阳两界。下面的人并没有反驳他们,因为这并无意义,对将死之人进行说教,不是里院的风格。

事发当时,人类进化冲进里七院,正好遇上大批学员下课,立刻对他们发起了进攻。

本来如果这批学员四下逃跑,伤亡不会那么大。因为里七院的反击相当地快,基本上在一分钟之后,就开始有零散的本部医师和人类进化开始交战。而五分钟之后,便已经开始是一面倒的局面了。

可奈何这些苗子们个个都悍不畏死,用他们仅会的手段和一些威力不大的符纸与敌人厮杀起来。

巨大的伤亡,便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里七院把院内的监控视频已经调了出来,并发送给了各院。

他们倒不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说都是学员们太鲁莽了在找死。里七院只是想告诉各院,你们送来的人,都是好样的。

人类进化现在大概还有九千左右的成员,遍布在里七院周围。

他们也不管多次向里院传递消息均没有得到回音代表了什么。

不过,从他们的传话中,里七院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他们就是一群被洗脑了的神经病,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俨然以一副救世主和殉道者的身份自居。他们承诺,绝对不会伤及平民,因为平民正是他们所需要保护的对象,还声称在这点上,他们其实和里院是完全一样的。

人类进化给出了大量详尽的资料,的确证明在过去,他们也在做着降妖除魔的事情,只不过,唯一的不同,便是他们将那些冤魂厉鬼全都给彻底灭了。至于理由,他们也大方承认了,就是为了让阳间的灵气更为充沛,为人类的进化打下基础。

石院长在下令将第一批来犯之敌全部烧死之后,虽然很愤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现在里七院正在抓紧时间确定所有人类进化势力的准确地点,以及想尽一切办法,尽量营救那五名学员。

至于里七院到底想要干什么,所有的里院都明白了。

能下令用三昧真火烧死如此之多的俘虏,那就说明,里七院已经震怒到了极点。

可没有任何一座里院,向里七院问之后会拿人类进化怎么办?

要激怒里院,人类进化真的是做得不能再对了。

他们选的,是十座里院里面,脾气最暴躁的里七院,而杀死的,是从一到十所有里院的晚辈。

视频中那一张张没有丝毫畏惧的脸庞,明明就什么都不会,却还是三五成群地往上冲,哪怕用拳头,也要给来犯之敌迎头痛击。哪怕用血肉之躯,也要阻挡敌人前进的步伐。

他们仅仅来到里七院的时间只有月余,但却真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里七院的人!

石建泓说了,如果各院同意,他想把这些孩子们全都编入里七院的编制,抚恤金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群孩子对得起身上的白袍,对得起胳膊上的臂章。里七院虽然想骂他们全都是一群蠢蛋,没有哪个老师这么教过他们,但既然人不在了,骂不了了,也就只剩下喜欢和认同。

据说幸存下来的三十多名学员,全部都被石建泓亲自殴打了一顿,就连他们自家的任昱洁也没能逃得过。

现在,距离人类进化给出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如果时间一到,里院还没有对地府发起进攻,那么在他们手中的五名人质自然不用说,人类进化将会对里院发起进攻。

当然了,他们也知道,现在里七院的大门已经被重新锁上了,想进去没那么容易。

所以,他们会把如何虐杀这几名学员的视频,传到整个暗影圈子,并且给这些学员的家里,也都寄一份过去。

只要你里七院能忍得住,那就继续当缩头乌龟。想出气?那就来干!

然后你们里院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们到底说得对不对?

不管今天我们双方战局如何,但请看未来的十年之内,云南的灵识觉醒的人,绝对要比其他地区高很多!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悬念了,几乎和当初阴巫作乱时的套路一模一样。到处都是遗人的影子,痕迹太重,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不过,现在里院至少搞明白了,为什么遗人会对将人弄来魂飞魄散如此执着了。

虽然一时之间,还不能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理清楚,但既然知道,这些事情彼此之间有联系,那就足够了。

至于什么阴间黑雾,新生魂魄,统统之后再来考虑吧。

至少现在看来,其实很多事情,遗人也不是完全能掌控的吧?

你们不是想要看见那么多人魂飞魄散吗?好,满足你。

这么做,不是因为被你们遗人牵着鼻子走,中了你们的计。

而是,我想这么做。

尤其是当和你们干了一仗之后,我们觉得,你们也不过尔尔。

因为当时,慌的,是你们。

……

……

这是王曦第一次看见医教部主任曹博,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平头短发,黑框眼镜,嘴里叼的烟,就从来没有断过,一根接着一根。他不知道,这个几乎从来就没有和学员们打过交道甚至连面都没怎么露过的男人,脸上会有着这么一种落寞和悲伤的表情。他只是倚在一根水泥柱子上,两只手踹在洗手衣里,看着来来回回的人,有人给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他的眼睛,一直在两个地方来回。

一个,是大课教室。一个,是晚上的见习场地。

或许就在昨天,那里还欢声笑语,热热闹闹,讲课的骂他们是猪脑子,然后学员们全都颤颤巍巍真的以为是自己笨。实习的时候一个个手忙脚乱,洋相百出,各院带队的老师相互取笑着对方,如果突然自己院儿里有一两个出彩的,那尾巴不知道得翘多高。

听下面的人说,大家最喜欢的老师,是杨允佶,最津津乐道的,是砍飞尸。知道王曦回家过年,碰上了汉安血战,大家都还会来关心,会去找程鹏,问王曦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虽然他恶意地揣测,可能是因为王曦不在,大家乐子要少很多。

王曦看着曹博,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过去,哪怕说一声,曹主任,里三院学员队长王曦,回来销假了……他也不想过去打扰对方……

这就是传承啊……

哪怕一天到晚以打架为乐的里七院,也是如此啊……

死的这些……都是他的学生啊……

“小师弟,给。”周柯将一个小箱子送到他面前。

王曦打开后,熟练地开始将耳麦、定位器等佩戴完毕。只是,当他从箱子里取出一瓶粉红色的透明液体时,先是有些疑惑,最后问道:“师兄,这是……滴黄昏?”

“是的,客随主便,把自己所有的符纸和手术刀都抹上吧。如果不够,那边还有。”

王曦放眼望去,还有三两瓶滴黄昏摆在那里,每个人都可以去取,只不过要登记。

他叹了口气,道:“走吧,再去拿两瓶吧,连这种被禁止使用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这次是动真火了。”

一帘残雨滴黄昏,便无离恨也**。赵令畤的词,被里院直接拿过来用了。

只要被附有滴黄昏的东西攻击到,也就没有接下来的事儿了。

蚀骨**,再无往生。

“是要出发了吗?”既然已经开始分发装备了,那说明作战计划已经拟定。

人类进化太过弱鸡,看起来人多势众,但估计有六成,都是王曦之前对付的那种垃圾角色。

一座里七院,足以将他们全部干翻。

唯一的担心,便是大家会不会很累,所以在出发前,后保部已经给大家送来了晚餐补充体力了。

“是,我们赵家军,去这儿。”周柯指了指平板上的一个点。

见包括赵竹仁在内的所有人都开始围了过来,周柯继续道:“里院被劫走的五名学员,便在此处。这里是一片烂尾的别墅区,远离市区,动起手来,双方都没什么顾忌。里七院现在正在分任务,大师兄从歆哥那儿把这差事儿讨了过来,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确定蛮丹是否还活着,所以……”

“能查生死簿吗?王曦道。”

周柯摇头,道:“不行,鬼门关被关上后,阴阳气息相隔,无法感应。继续听我说,我们接下这差事儿,是因为我们人数较少,不容易引起注意。现在估计整个里七院的外边儿全是眼线,他们只要派人盯住成群结队外出的里院医师即可。这些人或许很菜,但哪些人灵识外放还是能看得出来。万一他们发现大批人马杀向这里,说不定就会威胁到那几名学员的安全。我的计划是这样,对方守卫有三百人,对于我们来说,比较吃力……”

正在周柯准备详细部署的时候,一只手直接伸了过来,抢走他手中的平板。

“三百人……吃个鸟的力!师妹跟我走,大师兄带你去看看别墅区什么样!”代文斌的声音传来。

周柯求助地望向自己的师傅,但后者思考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师兄说得很对,让钟小北去找里七院要车去了。

可在车上的时候,周柯还是不放心,在公共频道里说万一蛮丹还在里面呢,怎么办?

代文斌问他,如果蛮丹不在里面,有区别吗?

瞬间将周柯问得来哑口无言。

王曦是第一次和赵竹仁一起参加行动,心里有些小紧张,但更多的,他还是和周柯想的一样。

虽然这种想法很自私,但他就是觉得,蛮丹应该还在里面。

对方有三百人,他们这边刚好十人。

不过,有三个超级大家长在,底气很足,而且听代师叔那口气,感觉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别墅区有一点不好,很远就能看到有车过来,不得已,赵家军全员在十公里外,便弃车步行。

赵竹仁、周柯、柳瑗和钟小北一队,绕向别墅群临水的一侧,常玉带着王弼司、王维利、王曦、小一从靠小山坡的一侧靠近,代文斌一下车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在公共频道里问他,他只说他一个人一队。

就这样,趁着天还没亮,一行十人,开始了救援行动。

……

……

“陈主任,那最后蛮丹……呃……算一下……蛮丹师叔在里面吗?”还是那个最活泼的小丫头,最喜欢打岔的,就是她。

我叹了口气,道:“如果蛮丹师侄活着,那么大师兄就会正式收徒,而师傅也就不会再收我了。只是,蛮丹师侄也死于那场祸乱,大师兄内心挣扎,告诉师傅,说接下来两三年,不再有收徒的打算,这才有了我。说起来,那一战之后,听人说,王师兄变了好多。”

“哪个王师兄?”

“就是咱的主角!王曦副院长!哎……后来渐渐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师兄就觉得,是因为自己和小一,在阴间无意间开启了界门,才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所以,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结,他觉得自己害死了那么多的同窗。”

“可这不能算王曦副院长的错吧?因果链不是这么算的。”

“是啊,就好比用枪杀了一个人,然后逐层回溯,把因归咎到制造那颗子弹的人,他们之间的确有联系,但不存在因果。”

“啊!你徒弟又来了!”

“哈哈哈,放心,今天他来,可不是又拉着我走的。”

“师傅,东西拿到了。”那名弟子走过来,递给我一个小木盒。

“人呢?见着了吗?”

“没,对方也只是派了个人来。”

我打开木盒,咕哝道:“嬴莹师姐真的小气,不过……比不得小一师姐小气……”

“陈主任,这根发簪什么来头啊?”

“你喜欢?给你?”

“噫~~才不要,一看就是死人的东西,阴气那么重!陈主任你不会带着人去盗墓去了吧?”

“不要?哼,想要还不给你!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要去趟灵堂。”

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九

章潜入别墅

“周柯,说说你的计划。”代文斌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

周柯心中直想骂娘!

现在!?now?!代师叔您想起作战计划了!?

知道您神武,三百人不放在眼里,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还有人质啊?!

“代师叔,我得知道你的方位。”周柯道。

“嘿嘿,秘密,你们找不到我的。”

“……”

周柯无语,我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基于什么来对你做出安排啊?

“赵家军,换那个频道,小一,王曦,你们两个不知道,让身边师兄帮你们换。”赵竹仁的声音传来。

看样子,是直接换了种方式把代文斌给踢出了群。

“分点观察,先找人质,灵识确认即可。我,常玉,弼司,维利来做这事儿。其余人,待命。”赵竹仁毕竟也干过临床一线,很快便找到了当年的感觉,开始安排起来。

他们四个来灵识探查,至少不容易被敌人给发觉。

王曦已经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一颗树上,向着远方眺望起来。

他这一手,把小一看得一愣一愣的,几个月前,在自己寨子外面,王曦可是根本不会爬树的啊。

这是一排临江的别墅区,按理说,这么好的位置,不可能烂尾啊。

别墅连排,分前后两区,第一排靠近水边,另外一排则依山而建。不过这所谓的“山”,是人工堆出来的,找不到那么合适既靠近市区,同时又依山傍水的地方。

两排别墅之间,有一条路纵贯其中。

周围的绿化也是人工栽种,布置一般,无出彩之处,也没有什么可诟病的地方。

“全员,巫术辅助,隐匿气息。”赵竹仁下了第二道指令。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对啊,他现在可是会巫术的,怪不得他把小一放到另外一个队。

公共频道里开始只有赵竹仁的声音:“三种方案。潜入,正面暴力,欺骗。目前的情况,第二种方案直接排除,但人质解救成功之后可以视情况直接转换成暴力进攻。潜入难度较大,不过和欺骗不矛盾。现在开始,进行第一栋搜探查。”

说完,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周柯等人警戒,然后自己一个人猫着腰,向着靠水一侧的第一栋别墅摸了过去。

今晚没有月亮,这附近照明也不是太足。每一栋别墅,都黑漆漆的,如果不是感应到有大量的气息,没人会知道这里面居然隐藏着这么多人。

所有的人,此时都已经把身上的第二代白大褂脱掉了。因为一旦用灵力幻化外形,就很容易被对方捕捉到气息。这一招,对付普通人可以,在圈内,哪怕一个小白,都可能注意到这点异常。

他来到别墅的一面墙外,盘腿坐下,似乎完全融入了这夜色一般,一定也不动。

一道极其微弱的灵力丝线,自他指尖凝出,然后宛如一条小蛇,开始灵活地攀附着外墙而上。

居然是灵力外放当作灵识来使用!

通常情况,灵力只能凝聚于身体,再进一步,便是凝刀,更高级的,便是控符。像他这般,如此精准地控制灵力,其修为可见一般。

他这纯粹是打算以技术来碾压对手了啊。

灵识有标记,但灵力却没有。

这道灵力本就微弱,哪怕一个普通人的阳气,也可能将其冲散,所以很难发现。即使被发现了,由于无法标记,也会让敌人误会,以为是同伴的灵力。这个时候,只需要心念一动,便可使其断开消失,遇到蠢一点儿的对手,说不定还会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只不过,灵力探查要求实在太高,而且根本无法转换为视觉听觉等,只能靠术者慢慢控制,根据灵力被干扰的情况,判断屋内是否有人。

好在看起来赵竹仁对此十分精通,五分钟之后,他便直接攀爬到二楼,翻进屋内,示意周柯等人过来。

运气好,这屋没人。

可以拿来作为一个观察点。

他接着来到窗前,对一旁的别墅进行着视线观察。只是别墅之间还有段距离,大概十米左右,看不真切。

“你在这里,制定欺骗计划。我接着探查。”赵竹仁对周柯说完,转身下楼,消失不见了。

周柯在脑中把别墅区的地形图迅速过了一遍,闭着眼睛沉思起来。

“我这边第一栋,有人,一楼五个,二楼五个。无法判断是否有人质。”常玉的声音传来。

“探查是否有灵力陷阱,等我消息。”赵竹仁道。

大概过了五分钟,赵竹仁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栋,有人,一楼五个,二楼七个。没发现预警陷阱。现在开始,等待半小时,如果没有发现他们有类似定时通话行为,开始继续向下一栋探查。不要动手。”

“明白。”常玉开始向之前赵竹仁那样,盘腿坐下,然后拿出一个耳塞,塞到了另外一只耳朵,并且取出一个小东西,贴在了墙上。

顿时,屋内的所有细小声音,都传了过来。

“大路上有游动哨,四队,每队四人,巡逻强度大,五分钟可巡视一遍。”王曦的声音传来。

“小一,你的蛊虫能否听我指挥?”常玉道。

“呃,师傅,不行……”

“好,继续监视。”

又过了七分钟,常玉的声音响起:“听到互相通话,推测,只有一个指挥点,询问无异常后通话结束。”

“我这里也是,刚看到巡逻哨放下对讲机。”王曦道。

“逐个点名无法实现,依次探查,不要攻击。”赵竹仁收起监听,开始继续向前摸去。

整个别墅群,总共有二十栋,哪怕他们同时攻击,每人都能独当一面,也无法完成。

一旦敌人警觉,抹掉人质的脖子,也就是两三秒钟的事情。

看来,只有另想他法。

“刚打听了下,这别墅群经济上没什么问题,但施工的时候,接连死人,便有谣言闹鬼。但这种事情,对于房地产商来说,根本不是个事。但后来连老板都死了,施工便停了一段时间,后来有人接盘,又开始修,都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其实已经不算烂尾了,至少从外观上,还像模像样的。”代文斌的声音传来,看来他不知道怎么重新摸进了这个频道。

赵竹仁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道:“拣有用的说。”

“没有了。”

“赵家军,再换频道。”赵竹仁开始继续向下一栋别墅摸去。

但在摸到第四栋的时候,赵竹仁停下了脚步。

他发现了对方的暗哨,而且不止一个。

常玉那边也传来消息,一样的情况。

这下就不好办了,继续前进,会被发现。干掉暗哨,则在他们下一次通话时,会被发现。

“师傅,用鬼魂,进行欺骗吧。同时可以观察他们最紧张的区域在哪里。他们有两种方式关押人质,第一集中到一个房间。第二,分散关押。我倾向于前者,后者看守难度实在太大。”王曦的声音响起。

赵竹仁权衡了一番。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一招,但有一定的风险。搞不好,就从投石问路,变成打草惊蛇了。

“师兄。”

“我在,甩不掉我。”

“正好,这里不是闹鬼么,你选个地方,放一只鬼出来,看看反应。所有人,收敛气息。”赵竹仁看来是做出了决定。

代文斌执行力很强,不到一会儿,王曦便感觉到前方一股阴气传来。

代师叔到底放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得到?

我现在可是气息内敛状态啊。

紧接着,便是嘈杂的声音传来,并且开始逐渐有房间亮起了灯光。

真的素质极差啊!一群弱鸡!居然还开灯。

王曦心中暗骂道。

然后他看到师傅居然又再次向前方摸去了。

太高看了啊……

稍微遇到一点情况,连暗哨都擅离职守,前去增援了。

早知道,就直接声东击西了……

代师叔,给力点,希望你看出来我们的对手是一群弱智,如果你的鬼魂开了灵智,最好让它把这些人引走一部分,来个调虎离山。

咦?代师叔哪里来的鬼魂?

里院不遵守纪律第一人啊……

果然,经验老道的代文斌没有让王曦失望。

相隔甚远,王曦都能听到那鬼魂的怒吼:“滚出我的地盘!”

这下所有人都看得真切,大约三十来个人,向着鬼魂远去的方向追去,而其他的人,则全都一股脑儿从各个别墅出来,将一间屋子团团守住。

一个接着一个,居然都让人想用络绎不绝来形容了。

一会儿冒出来一个,一会儿又冒出来一个。

很明显,这些人之前还在睡梦中,被惊醒后,反应速度不一,或许有的,还在自己带的睡袋里吧?

“玉儿,继续搜索,不用理会。弼司,维利,你们待命。”赵竹仁说完后,自己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这下速度加快了许多。

很难想象,这二位院长级别的人物,在确认环境安全之后,全速前进的动作,就犹如那些高难度的跑酷一般——反正一般的跑酷是没办法在五秒之内,跑到一栋别墅的楼顶,然后在屋顶上快速移动还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的。

“师兄,我到目标外围了。赵家军,进,一路安全。”赵竹仁看着已经和她摸到了一块儿的常玉,对着麦克风道。

“我也到了,我从另外一端开始摸过来的。这边已经搜索完毕。看架势,不太好办啊。人倒是对得上,但就是不知道屋里什么情况。师妹,你能在不发出丝毫灵力波动的前提下摆阵法吗?”代文斌道。

“你觉得呢?”

过了一会儿,王曦一行人,也都摸了过来,只不过他们不敢冒险爬上楼顶,各自在赵竹仁和常玉身下的二楼,透过窗户观察着前方。

“师傅,两位师叔,能不能先说一下实力对比啊。如果不考虑人质,咱能干得过他们三百人吗?”王曦问道。

赵竹仁道:“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高手,但如果我们先手偷袭,我觉得问题不大。”

常玉道:“同意。”

代文斌道:“不同意。”

赵竹仁问道:“好,难得我们三个意见一致。王曦你有好的建议?”

王曦:“……”

代师叔你有多喜欢习惯性地反对师傅?

“我是这样想的,师傅你和两位师叔,现在都在相邻的屋顶。这别墅相邻之间,间距大概十米。你们三位能不能有办法直接突进二楼。先行解救人质。然后守住楼梯,凭他们,应该攻不上来,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你们?”

“对,代师叔,只要你们进去,确保人质安全。外面的人,我们甚至都不用接触,只用疯狂扔符就行了啊。”

“你怎么确定人质在二楼?要是在一楼怎么办?”常玉问道。

“没关系,师弟一个人去扫一楼,师妹跟着我,我们扫二楼。”

赵竹仁和常玉对视了一下,然后一起点了点头。

王曦的这个计划简单有效,直接不考虑这围在外面的人了。靠暴力强攻,突入中心,然后立刻由攻转为守。趁对方慌乱主动扎堆儿往楼里冲时,他们再抓准时机发难。听起来比较可行。

但也有两点需要关注的地方。

那就是这三位必须要有足够强悍的武力,能够在三五秒钟的时间之内,控制房间内所有人。然后就是,万一还是判断错了怎么办?人质就根本不在这栋楼,这只是人家的一个障眼法。

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群人里面,就没有谁是搞潜伏专业的……

“师兄,来个信号。”赵竹仁道。

然后,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鬼魂的凄厉叫声。

顿时,下面所有的人,都向那边望去。

三人趁此机会,全都从房顶跃起,猛地砸向一楼和二楼的窗户。

这下动静可注定小不了。

玻璃破碎的声音又将所有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有人进去了!”一名人类进化的成员叫道。

他所在的位置,刚好是背向鬼魂叫声的那一方,所以赵竹仁突进一楼的时候,被他看到了身形。

“师兄!弼司,给我杀!”

常玉愤怒的声音响起。

王曦还正在默数,这刚刚过了三秒,常师叔和代师叔就在二楼搞定了,果然厉害。

他刚准备一口气就扔十道雷系金符出去过过瘾,却看到两个身影再次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了下来,在半空中各自斩出两道凌厉的刀气,不仅将几个倒霉蛋给剁成了几截,刀气还没入地面,沟壑纵横。

王曦的手生生地停住了。

这又是干什么?

难道是让师傅退守二楼的意思?

王曦将金符换成了银符,避免误伤。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别墅的大门倒飞出来,紧接着,一道纵行的月牙,从别墅内贴着地面划向人群,挡在它面前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反应,也无法抵抗,一路血淋淋的路就这样形成了。

赵竹仁提着长歌行,慢慢出现在门口,他脸色铁青,向几个弟子的方向瞟了一眼。

“常师叔的话,你们不听了吗?”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章 屠杀

看着一个简化版的渔舟唱晚以杀敌效率如此之低下的方式在纵行收割,然后紧接着赵竹仁又出现在了门口。王曦暗道不好,屋内多半没有

人,判断错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反应,师兄们全都冲了下去。

他对小一说了声“小心,跟着我”,也提起一口气,从二楼窗口跳下。

然后一路切菜砍瓜,冲到了三位师长面前。

情况看起来有些不对啊。

倒不是说他们此刻看起来像是被包围了,而是师傅师叔他们的反应不大对啊。

这些弱鸡当中,最厉害的就是一名类似于副主任医师的高手了吧。

可他在代师叔手下,走了两个回合之后,就被直接一脚踹飞,砸进水中,到现在都还没有浮起来,生死不知。

这些人很奇怪,将他们十人围住之后,既不敢离去,也不敢上前。

像极了电视里最常见的包围场景中,那些在一旁不断比着花架子,但就是不上去砍一刀的龙套演员。

“人,都死了。”

常玉冷冷道。

什么?

王曦心中还盘算着,他们一路冲杀,找到人质,而且寄希望于蛮丹还在里面,然后大师兄很潇洒地把自己的大弟子带走,而自己,就在这些师弟师妹们崇拜眼光的注视下,说一点儿酷酷的话。

他一直想的都是人在不在这里。

但从来没有想过,人是不是还活着。

是行动鲁莽了?然后没人家反应快?

“死了至少两个小时以上了,在我们来之前。”常玉补充道。

那么就是陷阱了?

怪不得防御奇奇怪怪的,不过也可能是这群弱鸡的真实水平。

“你们杀,我和小一上去收殓遗体,男的别上来,全是女孩儿,很不……体面……”常玉撂下一句话,便返身进了屋内,小一自然紧随其后。

此时,剩下的八个人以大门为中心,牢牢守住。

至于想要翻窗户进屋的敌人,他们也不阻止,想送死随意。

“代师叔,什么情况?”王曦问道。

既然刚才代师叔也在上面,应该也看见了。

“没听见吗?很不体面。一会儿去把咱先脱掉的白大褂拿回来。至于这些人……”

代文斌话没说完,就冲了出去,一把灵力长刀凝出四尺有余,即使没有刀气斩出,也少有一合之将。

钟小北和王维利守在门口,其他的人又开始冲杀了出去。

王曦也一样,看着周柯和柳瑗二人进攻的方向,选了个空档,找了个对手。

怎么会这样?

在他的认知里,拯救人质,就从来没有失败的啊。

不管过程有多曲折惊险,但最后肯定都能化险为夷,皆大欢喜。

每一部电影,都是这样演的啊!

所有的小说,都是这样讲的啊!

而且,这可是三位师长亲自带队的啊。

行动开始的时候,不是一切都很顺利吗?即使大家都没有潜伏的经历,但也依靠着强大的个人能力,摸到了最后吗?

为什么,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

在行动还没开始之前,其实就已经结束了……

“没有陷阱。”

代文斌的那只鬼魂已经围着这附近转了一大圈儿了,的确没有发现埋伏。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这次出击,他们准备充足,不像上次汉安血战,打得很突然,而且对方火力太猛,灵力弓箭太密集,床弩威力也巨大。

今天不同,大家都带着干货出来的。

就拿王曦来说,除了嬴莹给他的符纸之外,还从科室领了三十张金符,到了里七院,又给他发了三十张。

财大气粗的里七院,这次是拿钱来砸人的节奏。

王曦此时身上罩着一张青山符,他估摸着,这些人,如此弱鸡,总不可能比冥婚新娘和血婴的攻击力更大吧?一张青山再怎么,也能撑个十来分钟吧?

只是他搞这一下,青山符弄出一个沉默的光罩把自己给保护起来,瞬间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而且因为青山占地儿,不得已,把两位师兄给挤开了。

本来周柯和柳瑗之间的空档,只够露出一个敌人来。

但现在,他需要面对三名敌人。

周柯和柳瑗都以为王曦是主动上来挑梁子帮他们减轻压力,也没在意,各自专注于自己眼前的敌人。

不过这些人类进化的成员,路子真的很野。虽然实力不强,但手段千奇百怪,三教九流,各门各派都有。其中有一个,居然还凝聚出了灵力长刀。

只不过,这和王曦的青山光罩吸引眼球是一个道理,他的刀刚凝出,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便闪到了他的身后,捏住他的右腕,重击肘关节,然后他的右侧胳膊便以一个非常诡异的角度,将自己手中的灵力长刀,插进了自己的后背,刺穿肺部,从前胸透出。如果能及时抢救,人死不了,但代文斌不会让这个“及时”出现的。

他在这个人跪下的时候,手上的力量加大,让这把刀锋顺着向上,自左肩斩出,一路摧枯拉朽,心脏、肺脏、肋骨、锁骨,全都斩断。然后将自己的灵力刀锋收回,用刀柄在对方的伤口上轻轻点了一下,滴黄昏便浸入了对方的身体……

王曦这时同时承受着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

他发现,这些敌人菜归菜,但很狂热啊。

眼神里看不出丝毫的恐惧,而且一旦真的打起来,攻击**很高。

比如现在,这三名敌人的攻击,全部都被青山符给架住了,但他们依然在锲而不舍地用着各自的手段,或招出火球,或直接用刀砍,或凝聚灵力于拳头之上。

而且相互之间,还有一些小配合,将王曦递出去的冷刀子都给避了开来。

多砍了几次,均没有效果之后,王曦觉得不胜其烦。干脆拿出一张雷符和火符,直接在自己身前点爆了。

这就像过年的时候,一个熊孩子,拿着一个巨大的炮仗,点燃后扔到离你两米左右的地方,而且你还根本不知道。

这“嘭!”的一下,又是火光又是雷光,把周柯和柳瑗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放了个什么大招。

回过头来仔细一看,王曦身前的三个人,被炸来粉身碎骨,青山光罩上,还不时有血液和碎肉在顺着往下滑落。

王曦自己也被这威力震慑住了,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还从来没有在眼前引爆过这种大杀器。

现在突然发现,咦,好用。

王曦顿时就来劲了。

又准备如法炮制,继续把自己当成一个自杀式袭击的人肉炸弹,还是炸不死的那种。

只是先前那一幕太过震撼,而且他本来又引人注目,对方立刻发现了他的意图,纷纷躲着他。

这些人是不怕死,但并不代表没脑子。

如果是既不怕死,又没脑子,倒好办了,直接劝对方自己抹脖子算了。

王曦正在兴头上,碎肉和鲜血以及爆炸声,都是在战场上十分刺激人的因素,再加上空气中浓得不得了的血腥味,让王曦开始像个臃肿的胖子想去看热闹,哪里人多,他就往哪里凑!偏偏动作还灵活得不行!

妈蛋!老子本来是要当师叔的人了!被你们这一搞!还当个屁!炸不死你们!

“代师叔说,要让我准备祭品,你们知道我准备的是什么吗?“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敌人,伸出手将对方推到在地,然后用青山将对方给压来无法动弹。

那名人类进化的成员不知道王曦在说什么,只是挥舞着双手,不断地攻击着青山光罩,激起一层层涟漪。

能特么准备什么?

当然是水果糕点啊!

想什么呢?

了不起,老子再去买个猪头放着!

你以为是你们这群渣渣的人头吗?

可能吗?

有几个人能有全尸的?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那边的那个血人在干什么?

不要说你们,就算老子,要不是灵识标记,都不敢认那是我大师兄!

知道我大师兄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极度的闷骚,但又被自己大师兄的身份给压成极度的自律。

当他去外院做手术挣外快的时候,在台上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天花乱坠,能把四十多岁的护士都说来耳根子发红。

这样一个人,一旦释放出来,神鬼都要避让三分!

而现在,你们人类进化居然搞这种幺蛾子?

公仇私恨混在一块儿,他不杀一个血流成河才怪!

我给你们说,现在大师兄杀的那些人,是幸运的。

大师兄是疯狂了,但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现在你们人还多,不适合搞虐杀。

所以,他的出招都非常有效率。

心脏、肝脏、脾脏、肺脏、颈部、盆腔等等,只要一刀,就会让人迅速失去战斗力,进而失血性休克致死。

等到人变少了,那个时候,你们才知道,能够先死的人,是多么的幸福,至少,被鞭尸的时候,不会觉得痛了吧……

又是“轰!”的一声。

王曦的这张火符,完全贴在了对方身体上,而对方又被自己的青山压在地上,这一爆炸,一滩血迹一下子爆散开来,尸骨无存。而王曦,则直接被弹到了半空。青山经历了两次近距离的轰击,在半空中终于崩溃消失。

王曦一个倒翻,稳稳地落到地上,然后发现自己离大师兄实在太近,赶快又重新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

他望了望周围,战局真的一点都不胶着。

其实想想也是,有师傅和代师叔亲自下场,提刀砍人,哪怕是三百长端铁骑,在失去了阵型和冲锋的优势之后,估计也只有沦为刀下亡魂的结局吧?

世界上没有万人敌。

但这些猛人在一起,收拾两百多个不入流的角色,问题应该不大吧?

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哪怕他们来解救人质成功了,这些人类进化的成员,依然会死。

那边,大师兄在毫无章法地挥刀砍人,身前,周师兄和柳师兄互相配合着,也斩获不少,而代师叔,很难在战场上锁定他的身影,总是突如其来地出现,抹完脖子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至于师傅,他身前的尸体,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他就那样站着不动,左手挥出一道灵力长鞭,然后一扯,将人拖过来,人在半空的时候,他右手顺势就是一刀。一甩,一扯,一挥。就这么三个简单的动作,他显得是这里最悠闲的人一般。很难想象谦谦君子赵竹仁,也会像这样,砍人砍来自己都觉得麻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屋前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通红着双眼寻找敌人的时候,才发现站着的,全都是自己人了。

地上到处都是鲜血、内脏、碎肉,安静地可怕。

除了喘息的声音,连敌人的呻吟声都听不到。

赵竹仁心一沉,道:“你们代师叔呢?”

师兄不会阴沟里翻船了吧?

除了王弼司还在那里肆意挥霍着体内的灵力,其他的人都开始四下寻找起来。

真的哎!

代师叔人呢!?

我说大师兄,您悠着点儿,万一代师叔不小心挨了黑刀躺下了,可能还有救,您在这里乱砍鞭尸,无意中把师叔砍成几截,拼都不好拼。

但就在大家都开始蹲下身,在这尸山血海中打算翻找的时候,一个人从天而降,砸在了空地上。

仔细一看,居然是那名最早被代师叔一脚踹到水里的高手。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代文斌一身湿漉漉地从水边走来,道:“就知道这小子没死,一直躲在水下呢。我用了多大力道自己心里会没数?”

王弼司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发现还有个喘气儿的,一刀跟着就砍了过来。但立马被赵竹仁的灵力长鞭给拉住了。

“最后一个活口了,刚才那些跑出去追鬼魂的,多半已经凉了。”

赵竹仁指了指已经去而复返的鬼魂道。

王弼司摆摆手,将灵力长刀散去,一屁股坐在血水中,道:“那师傅你们先问。”

然后一道寒光闪过,赵竹仁手提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钢刀,一下子就将对方的脖子砍断了半截,道:“哪儿有时间问啊。”

他的意思是,你的青杏,抹了滴黄昏,一刀下去,就神魂俱灭了。

王弼司也是甩出一条鞭子,将对方的灵体拉扯到自己身边,在那里有一道没一道的用威力不大不小的火决折磨着对手。

“玉儿,我们可以上来了吗?”

常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上来吧,你们来背吧。”

王曦和周柯柳瑗,以及钟小北几个最年轻的,立马上了楼。

总不能让师长们来背遗体吧?

等他再次下楼的时候,只见地上的那些残肢断骸已经消失了一大半,而在一旁,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熊熊燃烧。

代师叔正单手呈爪,一挥,便是一道疾驰的风吹过,将最后的几具尸体,全部都送进了火球之中。

“怎么说?看样子,总觉得这些人有点儿怪异。”他对赵竹仁挑眉问道。

“嗯,他们一开始就没想着放人,也知道里院晓得他们的位置,留在这里,只是心存个侥幸,怕万一我们脑子一热,真的去攻打地府了呢。”

“你相信?”

赵竹仁把魂魄一推,道:“有什么区别吗?弼司,现在它是你的了。”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冤有头债有主

“到底怎么回事?”代文斌追上赵竹仁,问道。

赵竹仁道:“只能说,人类进化做事,其实还算小心了。如果没有遗人干涉,任其自行发展,他们能造成的危害,可能还要更大一些。行了,弼司,别弄死了,回去交给地府对口供。”

“总觉得不像华夏的人。”代文斌道。

赵竹仁道:“要是在华夏就有上万名灵识觉醒的人,都被我们遗漏了,你觉得可能吗?这个我们,还把道家和佛家也包括进去了。”

“人类进化是个全球组织?”代文斌不是太确定。

“呃……很弱鸡的全球组织……”

代文斌想了一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了一下,道:“如此,我们岂不是正中遗人的下怀?”

赵竹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师兄你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有遗人在背后操纵啊,几乎就和阴巫那次一模一样。”

代文斌道:“哎,就好像我们给别人下套一样。遗人这是给我们也下套啊,这诱饵实在是……”

常玉这时走了过来道:“要不,给里七院说一声?”

代文斌道:“里七院哪里会管这些。而且,我们几个倒是爽了,气已经出了,仇已经报了,也冷静了,里七院可还憋着一口气。现在去给他们说,大家下手轻点儿,不要弄来魂飞魄散了,这恰好是遗人所希望看到的,合适吗?”

代文斌这点倒说对了,这几个人胡乱杀了一通,发泄完了,现在又回过头来劝别人,太虚伪了。

赵竹仁听了,也叹口气,道:“早知道,当年就不该当这个院长,被条条框框束缚着不说,还让师傅给弄出了一个君子的名声,我不过就是比起其他院长来,心慈手软了一点儿嘛……”

“哦哟!不错!师弟你终于开窍了啊,也知道师傅不是什么都对的了啊?就比如说你大师兄我,要是师傅眼睛不瞎,怎么会选你当衣钵传人,怎么看,我都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当然了,师妹眼睛也瞎。”

常玉道:“师兄,在里院,心慈手软,言而有信,就足够算君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里院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见赵竹仁在那里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代文斌立刻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师妹说得对,咱里院,可都是一群无赖,二愣子。再说了,有仇不报非君子。这私仇都报了,接下来就该是公事公办了。”

真爽,师弟一定会被我拉下水的。没想到,我居然见证了师弟君子人设崩塌的全过程啊。

赵竹仁像被提醒了一般,道:“对啊,师兄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应该重新恢复三院长的身份了啊。”

上钩!

代文斌道:“那必须啊!你看作为师兄,我都认你这个院长,说明什么?说明我服气啊!院长什么级别?里院的最高级别啊。马上告诉里七院,严厉地批评他们这种胡作非为的行为!必须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狠狠地谴责他们。说他们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人类进化的老板,是遗人,咱该去找大佬说事,下面的小马仔,何必赶尽杀绝,而且,还正遂了人家老大的意。”

王曦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兴头上的代师叔,感觉几分钟前那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人不是他一般。

赵竹仁道:“好,那你去给里七院对接一下,你比较会说一些。”

“不是……怎么这事儿……就摊到我头上了……”代文斌有些傻眼儿了。

“你不是才说吗?院长最大啊。而且,这里的人,能当此大任的,只有师兄你啊。”

“师弟,你真的是越来越坏了!”代文斌摸出手机,跑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赵竹仁看着代文斌的背影,道:“不是我越来越坏,而是遗人越来越蠢了啊……”

常玉道:“是啊,窝在一个小地方,没什么格局,以为一招鲜吃遍天,作为对手,我都觉得有点儿烦了,每次都是同样的招式。”

王曦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对着柳瑗悄悄道:“柳师兄,怎么办?我现在又喜欢上了青山加雷符的组合了,感觉特过瘾。等于是开着无敌的人形自走炮弹啊。”

柳瑗一听这话就来气,道:“你下次再试试在我五米以内点符?而且,这种土豪的打法,你确定你消耗得起?”

王曦想想也是,背着同僚的遗体向前跑去。

“师傅,代师叔知道新生魂魄还有黑雾这些事吗?”

“他刚回来,只知道个大概。”

“那里七院总该知道吧?”

“知道,这件事,已传报各院了的。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事情,和新生魂魄还有黑雾有关系。但我现在一时也没有想清楚,有些乱。哦,想起来了,我本来是想让里七院知道,如果这么多人魂飞魄散,阴间的黑雾,会向内侵蚀的。楚江王虽然答应了,但……”

“之前你提出的那个猜测,我们反复验证了,黑雾不管是进还是退,和灵体消耗的确呈现出数值上的相关性……”

“灵体消耗?”

“对,就是魂飞魄散。不管是天启大爆炸,还是汉安血战,都对得上,但在方向上,却表现出不确定性。不管怎么说,遗人肯定不是友好的,他们想要做的,我们都该阻止。但与此同时,我却觉得,黑雾侵蚀阴间,依然不是遗人的最终目的。”

都还不是?

最开始,遗人打着维护巫之传承的幌子,把炼魂之法传授出来。到了现在,终于抽丝剥茧,发现了这所谓的灵体消耗是和阴间的黑雾入侵有关系的,居然都还不是最终目的?

用地府的话来说,这可是釜底抽薪,是绝户计了啊!

他们图谋的难道还更大?

就算一夜之间,里院,佛家,道家等庞然大物全部消失,难道他们还敢踏入这红尘一步?

现在什么年代了,普通人的天下啊。

不图阴间,难道谋阳间?

王曦有些不懂了。

“但我们已经离答案很近了。”赵竹仁道。

他看了看一头雾水的王曦,笑骂了一句:“你等着听你代师叔的回话吧。”

刚好代文斌此时已经打完电话了,道:“师弟,奇了怪了,这里七院转了性子了?之前老石不是还下令用三昧真火炼化了一千人吗?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算了下时间,估计里七院怎么也该摸掉人类进化的一个点了吧。没想到,里七院都还没有开始动手。而且……”

“而且……滴黄昏,其实只配给了我们。”赵竹仁道。

王曦想起来了,当时领取滴黄昏的时候,桌子上就那么零零散散地摆了两三瓶。他还以为,这是里七院的人都已经领过了,所以才去把剩下的都带上。

听师傅的语气,这里面有文章啊。

对啊,像滴黄昏这种违禁品,怎么可能大批量地生产和储存?

事发突然,也没有时间临时制作。

所以,我们手上的,便是里七院的所有储备?

那……

“老黄说,在等我们的回话……然后他们好传话……什么意思?”代文斌道。

“那你说了吗?”赵竹仁道。

“说了啊,行动失败,所有人质死亡。”

“完了?”

“还有就是……嘿嘿……下手比较狠。”

赵竹仁看着远方,悠悠道:“那我们,就只有等结果了。”

“师弟,到底怎么回事?”代文斌让开身子,也一并顺着赵竹仁的目光看向了远方。

远处,已经有车辆的灯光时隐时现,看来是接他们的人启动了车子。

“走吧,我们上大车,一起说。”

原来,这次事情发生之后,里七院虽然震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因为无论如何,人类进化也没有理由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以卵击石,终结自己。

所以,必然又是出自于遗人的授意。

记得第一次阴巫被迫挑战里三院,里三院同样也被迫应战的时候,大巫李长木说过,一定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那么,当相同的情况再次发生的时候,里院立马就意识到,遗人露出了一个破绽了。

阴间的黑雾,退去十丈,发现了大量的新生魂魄,然后阳间又有新生魂魄出现,还没来得及清理,人类进化就开始发疯了。

事情太过密集,人为的痕迹不加掩饰,根本不在乎被里院看出来这背后有遗人的影子。

给人一种感觉,我就是要这么做,至于为什么,你们自己去猜。

既然如此,里院就只好一猜了。

联系到最近的事情,能够给遗人造成强烈刺激的,便只有界门一事。

第一次引发了汉安血战,而第二次,则开在了阴间,遗人没有办法参与。

很显然,陆侯亮那天慌里慌张的,事后骗关回到了阳间,找到了遗人通风报信。

但遗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如此行事,是为了遮掩什么呢?

第一次好说,怕里院和地府冲了过去,将他们彻底剿灭。

但第二次,界门开在阴间,按理说对他们并没有直接威胁啊。

可他们还是立刻做出了反应。

说明什么?

说明即使在阴间开启界门,也一样能够威胁到他们。

这就说不通了。

除非……除非还有一座鬼门关……

而这座鬼门关的位置,便在遗人据点的腹地。

虽然很难接受这个猜测,但既然连阎君都能出现第十一个,那鬼门关又为何不能?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遗人所打的这套眼花缭乱的太极拳,对地府搜寻这个或许存在的鬼门关,没有任何干扰啊。

管你外面闹得如何热火朝天,地府埋着头做自己手中的事就行了。

所以,他们想掩盖的,还有其他事情。

既然无从猜起,那就只好先关注事件本身。

有句话叫做,想要隐藏一滴水,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它放进大海里。

同样,遗人这几天所做的一切,造成的或者可能造成的后果,便是阴间黑雾的不断变化。

他们必然有着信息不对称这个优势,利用同样的初始条件,却推出不同结论的这个怪异现象,来对里院进行误导。

比如王曦的很多判断,明明都看上去没问题,可为什么不能放在同一个框架里来一起解释呢?

如此的话,那么真相,就必定犹如那一颗小水滴一样,藏在这几次现象当中。

只要静下心来,用里院擅长的方式,拉单子过一遍,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人类进化这次来势汹汹,一看就是送人头来的。

里七院也的确将第一批来犯之敌一千人全部都俘虏了,但其实根本没杀,连王弼司向楚江王传话的时候,都不知道事实的真相。

毕竟连里七院本部位置都泄露了,天知道聂烽在这里面有没有安插人?所以只好演戏了。

在对外宣称将这一千人全部炼化的同时,里七院在做三件事情。

第一,便是观察人类进化的反应。然后发现人家根本不怵,依然没有挪窝的意思。

第二,就是将这一千人,给筛选了又筛选,确认他们的灵力高低。

遗人不是想将人类进化送出来吗?

那里院便收了。

可是有一点,你们遗人却没有搞清楚吧?

对于搞科研的人来所,所有的样本,他们不会同时使用的。

本来,这种虐杀俘虏的事情,挺残忍的,里七院故意放出话来,说已经杀了一千人之后,道家和佛家也就都派人过来,劝里院勿多做杀孽,本来已经打算尽到自己的责任就行了,因为以里院的性子,尤其是里七院的性子,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但没想到里院这次居然听劝,理由居然是这些人类进化的成员大部分都有着普通人的身份,并不是全职神棍,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会引起社会恐慌和不安的,不是太好交代。

面对着这个前后矛盾的说法,佛家和道家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里院在做其他的事,也就放下心来。

那么里院到底做了什么呢?

原来,趁着这个时间,里七院和地府,在一起做试验。

他们将这些俘虏当中曾经被里院标记上号的,恶贯满盈的那些给挑了出来,按照灵力强弱,给编上号,然后一个一个的让地府的人来抽生魂,同时里院的人尽全力抢救**。

简而言之,制备牛郎。

这样就先解决了以后可能存在的法律上的问题。

要是有敌对势力之后拿此事做文章,想借用阳间力量从舆论上攻击里院,至少也有个说头。

人是地府抽的魂,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的法律,详细阐述了鬼魂将人的魂魄抽走,活人变成了植物人的时候该如何处置吧?

况且,我里院发现不对了,还在及时抢救呢。更进一步,以里院和地府的关系,到时候直接派点儿阴兵过来,附身这些牛郎之上,人立刻醒了过来,将会把有心人的嘴巴彻底堵死。

所以,千万不要把里七院想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该对付的是谁。

大家听赵竹仁说到这里,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做什么试验,试验的结果是什么?不是说里七院在做三件事吗?第三件是什么?”王曦问道。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战屈人

“第三件事,便是在发现人类进化对里七院宣称已经炼化了他们一千人之后依然不会所动,便决定兵不血刃,瓦解人类进化!”赵竹仁道。

既然无论里院和人类进化打成什么样子,得利的都是遗人,那为什么要打?

“这……这……可能吗?”大家都觉得这难度,完全不亚于直接把人类进化给灭了啊。

“那就要看我们第二件事,办得怎么样了?知道吗,虽然我们没有大规模地剿灭人类进化,但他们的高层,已经被里七院给全部控制起来了,甚至连他们的教主,都在其中。”

“教主?”

“对啊,既然是个邪教,自然就会有个教主啊。”

“那他们……”

“现在正被杨允佶和徐小磊押着,估计早就到里六院了吧。那所谓的两个小时最后通牒的命令,是我们让他们下的。”

“为何?呃……他们会如此听话?”

“因为我们要抢时间,遗人和上次一样,必然也在观察,所以向外界释放的信息,要显示出此刻依然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而对于人类进化的高层,我们给出的条件,他们无法拒绝。因为……我们要当着他们的面……瓦解他们的教义。”

里院已经发现了,人类进化和阴巫不同,完全不受遗人控制,没有小辫子捏在人家手中。纯粹就是被遗人灌输了错误的思想,彻底洗脑之后诱导而生的畸形产物。而对付这种人,就只能从最基础的地方入手,将他们彻底摧垮。那还有什么比直接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坚信了几百年教义崩塌的过程更有效呢?

“我们,要带他们的高层过一次鬼门关,去一趟阴间。”

在里七院的试验中,要求和地府同步进行观察结果。

他们发现,结论一:比如一个人的灵力是另一个人的两倍,那么将他们的灵魂灭掉之后,黑雾的侵蚀也依然表现出这个倍数关系。也就是说,对遗人来说,大巫要比巫,有价值得多。而这一点,之前已经有了佐证。

结论二:如果一百个人灵力相差不多,那么分成两队,一队二十人,一队八十人,灭掉灵魂之后。黑雾侵蚀的进度,也符合一比四的倍数关系。

结论三:每次出现灵体消耗之后,黑雾均表现出侵蚀,而不是后退。证明王曦之前的推论,是正确的。除了遗人之外的任何人或者灵体,一旦形神俱灭,都将会导致黑雾前进。

而结论四,就要看王曦他们这边了。

也就是王曦关心的,这和他们有何关系。

“我们刚才杀的,都是遗人。”赵竹仁道。

“我发现了。”王曦道。

啊?

其余的人,都是一脸吃惊。

“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遗人。而且,从头到尾,都故意没有使用那阴阳互换的体质。”

“我只是觉得气息很像,和汉安血战那天一样。”王曦道。

里七院的高层现在都各就各位,做好了两手准备,既准备打,也准备招安。但还有人质在别人手上,是绝对不可能不救的。而去的人多了,必然会引起人家注意。这个时候,赵竹仁来了。既然这支十人小队的战斗力如此生猛,正好用来做此事。但在出发之前,石建泓找到了赵竹仁,告诉他,小心这是陷阱,因为从监控上来看,劫走学员的敌人,委托公安系统的朋友查,是找不到匹配的。那么对方是遗人的概率就极高。

当时,石建泓和赵竹仁都已经知道了前三个试验结果了,很快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遗人丢出来的干扰项。

所以,他们必须将这些人的魂魄全都给灭掉,然后等着地府的回话。

汉安血战那天,遗人的死亡数量,远远大于里院和地府。而且死者当中,都没有那种灵力能够以一当百的猛人。

之后表现出来的结果,是黑雾退去些许。

所以王曦才推论,遗人死,黑雾退。

那么今天,再杀三百遗人,又看结果如何。

而且,为了避免出现相互抵消的情况。

这第四个结论的观察,必须要在前三个结论完毕之后,才可以进行。

也就是说,如果今晚一切顺利,便再无战事了。

因为只要地府让人类进化明白,魂飞魄散和这黑雾的关系,那么他们便应该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节。

所谓的因为人口越来越多,觉醒灵识的人便越来越少,这个说法其实是不成立的。

第一是因为人口多了,基数大了,只是感觉上灵识觉醒的人变少了。就好比同样都是有一百个人觉醒灵识,一个的人口基数就是一百,而另一个则是一万。那么前者就是恐怖的全体觉醒,而后者只能算做百里挑一。

第二就是,这么些年来,灵识觉醒的人,的的确确要比以前少了一些。而这,绝对不是因为地府的原因。相反,问题出在遗人那里。总感觉他们通过炼魂等方式能从这世间偷走灵力一般。

当然了,仅凭这两点,是完全无法说服对方的。

所以,还有一个重头戏。

那便是让五国巫师集团心心念念的神器,预言之书。

地府的才是真品啊,而且他们也应该能明白,为什么自己手中的那本,完全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一样了。

因为,那是被地府给调了包的。

只要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里院和地府都给出了话,地府不会继续插手此事。而里院,也不会继续追究,大家各自散去,不要沦为别人的旗子和弃子就行。

既摆事实,讲道理,也连退路都给人家安排好了。

这种状态的里院可不多见啊。

倒不是里七院不想打这一架,而是这几天王曦从地府传到里三院的情报,再报备给各院之后,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有更肥的肉可以吃了。

似乎破解遗人的秘密,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搞不好下一刻,就会进行大决战一样。

这种时候,帮战死的同僚把仇报了,然后直奔主题,找幕后黑手说事。

至于那些手上都是干净的人类进化成员,里院自然不会继续计较了。

听赵竹仁说完这些,大家想的也都差不多,期间常玉还表扬王曦,说他短短几个月就长大了。

过了一会儿,赵竹仁的手机响起,想必是第四个观察试验接结果了。

只不过,赵竹仁交谈了两句后,挂掉电话,一脸无奈的表情。

“黑雾继续前进……”

又来?

什么意思啊?

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不该是遗人死,黑雾退吗?

怎么还是不对?

这次居然变成遗人死,黑雾进了?

那些人的的确确是遗人啊!

我们杀了那么多,身上戾气一点儿都没有,我都快怀疑遗人是不是人了。

王曦是最紧张结果的一个人。

因为他觉得这是他智力爆发最厉害的一次了。

“那……数量和距离的关系呢?”王曦问道。

“这个倒对得上……”赵竹仁道。

大家看向王曦,连智力担当周柯,也如此。

看我干嘛啊?

我在这里,辈分和资历,都是最小的好不好?

而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依赖性特别重,一旦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我是绝对懒得动脑筋的。

“那现在怎么办啊?人类进化那边儿,是不是要黄?”王曦问道。

这就好比你精心准备了一周的ppt,准备给甲方汇报,结果到头来,汇报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数据前后自我矛盾……

“问题应该不大,其实从他们的教主同意走这一遭的时候,他们的内心就已经动摇了。一旦地府点破预言之书的事情,他们自己心里比谁都更清楚,只不过,或许一时之间缓不过来,当然了,拒绝相信也有可能。”

“我能想象得到那种感觉,所以,我觉得他们拒绝相信的可能性更大,还是要做好准备。”常玉道。

赵竹仁道:“这点,我们也考虑过。这也是我们留着人类进化的原因之一。还记得遗人对于背叛他们的人,是怎么处置的么?”

“你的意思是……”

“对,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尤其是在他们的高层经历了巨大的思想冲击之后,立刻告诉他们,让他们防着遗人。同时表示,如果愿意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接受里院庇佑的,可以将他们接进里七院。而且如果害怕这是我们的圈套,还可以留下一部分高层继续管理人类进化,静观其变。因为这事儿,牵涉比较大,所以我们还请了佛家和道家来做见证人。到时,只要遗人有所动作,那就正合我们的心意了。”赵竹仁道。

“不仅稳住了人类进化,而且还把他们当做诱饵。这一招,可不像师弟你能想得出来的。同样,也不是里七院这帮家伙。”代文斌道。

赵竹仁伸出食指,对着地面点了几下,示意主意出自下面。

众人心头了然。

“仅仅和遗人血战过一次,我们获得的情报,就如此巨大。如果遗人忍不住,再次主动出手,进攻人类进化呢?所以,我觉得这个计划值得一试。就算遗人不上当,那么至少也完全化解了他们这次的进攻。而对于人类进化,只要今天晚上过了,等以后,那颗怀疑的种子慢慢生根发芽,他们便再难成气候了。更关键的一点,他们的人都已经露了相了。这里面很多人,其实什么也没做,所以,到时候会给他们指条路,再往后,就看各自造化了。”赵竹仁道。

都安排到这么远了,大家自然无话可说。

良久,王曦道:“师傅,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赵竹仁沉默了一会儿,道:“继续研究黑雾,还有就是……为你师侄扶灵。”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今晚的一切厮杀,对于他们这一伙人来说,最开始,都是私事啊。

估计除了师傅和石院长之间有一些私下安排外,其他的人,都以为只是单纯的复仇。

里七院大方,把最后一块需要用武力解决的地方留给了他们。

那么私仇已报,便只剩公事了。

人类进化,最先走近里院视线,是因为一系列外院医师的离奇死亡。当然,并不是指的之前阴巫帮他们背锅的那两次。而是王曦的外婆去世的那次。之后便是嬴莹的家人被杀害,嬴莹被劫走,再一次牵扯出这个组织,并同时把孟婆汤的事情也卷了进来。再然后,便是几个小家伙通过在里七院见习的空档,去抓了个舌头回来,和嬴莹得到的地府抄送的情报相互验证,确认了这个组织的存在。并且很快,就被里院列为了铲除的目标。之后人类进化成员攀咬聂烽,接着聂烽叛逃,他们则煽动五国巫师及阴阳师作乱。短短的几天之内,让这个组织在里院心中变得逐渐重要起来。再之后,通过冥婚新娘一事,发现人类进化还有着很多外围成员,感觉对其的评估严重不足。可紧接着,王曦他们的丽江之行,则立刻暴露出人类进化和遗人之间,出现了任务协调上的错误,一个要杀小一,一个要保小一。并且因为小一,第一次对遗人进行了监控和定位。再接下来便是汉安血战和王曦的地府之行,这期间便么有人类进化什么事。最后,到了现在。

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感觉过了好久。

但其实距离里院当初定下的一年之期,提前了不知道多少。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就连里院自己,可能也是存的大战一场的心思。

而现在,只能算做打了一两场,剩下的,便握手言和了吧。

总的来说,算和平解决了。

只不过,这只是针对人类进化。

而对遗人,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王曦只记得,作为小师叔,为蛮丹扶灵的那天,居然应景的下起了小雨。这在正月来说,不算罕见,也不算常见。

蛮丹的遗体,并没有找到,只拿了些衣物。

由于并不是常规的抬棺,所以并不需要八人扶灵。

只有王曦一人,将蛮丹的换洗白大褂和洗手衣叠好,捧在手上,最上方则压着重新制作的臂章和配发的三代手术刀。

然后,孤独地走进里七院的灵堂。

他将在那里,将蛮丹的衣物重新整理完毕,将臂章给牢牢绑在袖子上,并且在石台上,亲手用尘缚刻下:里三院,蛮丹。

规矩向来如此,战死之人,皆可入灵堂。

而一入灵堂,便不再有师门之分,也不再有职称之分,只有某某院,和某某某。

之后,王曦退出,同门才可入内吊唁。

原来,仅仅是为了争进哪座里院的灵堂,两位院长,也会像小孩子一样,拳打脚踢,全无身份……

原来,一个人的衣服,不管多么轻,当她不在了的时候,都很沉……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自责

王曦回到自己的寝室时,已经快凌晨5点了,他一个人,发了会儿呆,上床睡觉。

可不到十分钟,便有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是小一。

她说,寝室里空荡荡的了,嬴莹师姐也不在,一个人,害怕。

程鹏什么也没说,穿好衣服,便离开了。

他没有心思八卦,和所有的带队教师一样,他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他在套间的沙发上坐着,像鬼魅一般,一言不发,灯也不开,只有点着的香烟,忽明忽暗。

寝室里很安静,王曦把床让了出来,准备去程鹏的床位休息,却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住了。

他停下脚步,顿了两秒,转过身蹲下,将被子给小一盖好,说他哪儿也不去,见小一还是不放手,最终也躺了下来,像哄婴儿一样,轻轻地拍着。

等小一睡着了,他走到窗前,取出一支烟,还没有点着,又将烟捏碎了。

这样的里院,不是他认识的里院。

这样的里院,他很不喜欢。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可内心却有种冲动,让他想将人类进化的所有人,全都杀光,一个不留,哪怕那些无辜的人也一样。

可他知道,自己办不到。

所以,他满怀希望,里院会这么做。

而且,里院一定会这么做。

里七院,更该这么做。

然而,却不是……

他何尝不明白,里院这次的做法,是正确的。

也明白,自己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那挥之不去的内疚感……

要不是自己和小一胡乱开了个界门,这一切,根本都不会发生。

快意恩仇的里院,审时度势的里院。

睚眦必报的里院,大度包容的里院。

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里院?

不是曾经告诉自己,医者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可也斩杀毒瘤,还世间安宁吗?

为什么?

人类进化就是毒瘤啊……

哪怕没有昨晚的事情,他们也注定该被消灭的啊……

里院明明占有道义,更是师出有名,为什么不像古时候的侠客一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终归……不是江湖啊……

王曦陷入了挣扎。

他的内疚和无能,让他下意识地想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里院。

可到头来发现,于事无补。

因为不管里院做什么,都是自己开界门在先。

而里院,只不过是在帮自己擦屁股而已……

现在擦得没有让他满意……他便要埋怨这个给他擦屁股的人……

这不对。

他知道这不对。

升米恩,斗米仇。每次都惯着你,习惯了,久而久之,突然一次,没能遂你的愿,那便是别人的错了……

可又能怎样?

他熟悉里院,就犹如遗人了解里院一般。

它的每一步行动,都太好预判了。

可这次,却不是那么好猜。

里院让遗人失望了,也让王曦失望了……

他和大师兄不一样。

大师兄的心中,更看重蛮丹一些。但对他来说,便是所有死去的同事。

他多么想要一个人,来和他一起承担。

事实上,也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小一。

但他不忍心把这些告诉她。

这丫头也累了。

她是那么的善良,活得是那么的简单和纯粹,断然不会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的。

说了,可能会比自己还更难受。

王曦不知道最后人类进化的高层在阴曹地府都经历了什么。

总之和之前所想的一样,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很平静,很平静。

遗人也消失了,没有任何行动。

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一个很沉重的噩梦。

梦里,他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而是自己明明不在场,但所有的一切都因自己而起。只有等事后,才知道什么都无可挽回。连尝试着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天慢慢的亮了。

他看着还躲在被窝里的小一,一只大腿伸出了被子外。

衣服也没脱,宽大的洗手服脏兮兮的。

他能感觉到,程鹏师兄在外面,也是一直没有入睡,对方也该知道自己也是如此,可谁都没有找谁说一句话。

他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喜欢一个人闷在心里。

你不问,他不说。

你问,他要矫情,要虚伪地说,没事儿。

除非你多问几次,他才会吞吞吐吐地说出来。

其实,他心里想说得要命!

他叹了一口气,样子很丧,走过去,想替小一将被子盖好,却没想一双圆圆的眼睛,和他对上了。

“醒……醒了?我……我什么也……没想干……我去买早饭。”王曦慌道。

“嗯……有些热……醒了有一会儿了……”

“还睡会儿吗?”

“想……”

“那再睡会儿吧。没事,我不走。”王曦这才伸出手,将小一脏兮兮的鞋子脱掉。

“饿……”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像一把伞,突然遮住了在他内心世界里的大雨,让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真的……过得很单纯啊……

“那好,我这里有新牙刷,我们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早饭。”

“还想睡。”

王曦忽然发觉,他一点也没有因为现在陷入了死循环而有丝毫的不耐烦,相反,他伸出手,宠溺地捏了捏小一的脸蛋,道:“那我看看程鹏师兄那里有没有……咦?你一直在玩手机啊?”

“嗯,和师姐聊天。”

“嬴莹师姐说什么?”

“师姐说,谢谢你的发簪,她很喜欢。”

“我给她说的是你买的呀。”

“我也不知道嘛。”

“你们还聊什么?”

“师姐说,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我问她为什么,她又不肯说。她说得对不对呀?你在生气呀?”

“呃……没……没有……就是有些困。”

“师姐还说,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肩上这种行为,看似勇敢有担当,实际却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懦弱,因为做不了更多,所以便只剩下这一种方式来进行自我惩罚,来寻求自我原谅以及他人的原谅。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懂,但我感觉,应该是在说你。”

“我看看。”

小一听话地把手机递给了王曦。

良久,王曦想出了怎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解释,于是道:“小一变聪明了,师姐真的是在说我。师姐的意思是说,这些天,我们在地府,其实已经算出了很多力了,即使最后结果不那么完美,但终归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还有里院那么多人,不要把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大家一起想办法,总会把遗人的秘密解开的。”

小一听了后,直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师姐好厉害,隔这么远把你的心思猜得好准。不过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昨天太累了,没得及说,并不是我没有想到哈!”

王曦见小一稍微精神了一些,道:“我当然知道小一也厉害呀。现在不困了?那我们起床?让程鹏师兄进来睡一会儿?”

“那你说你没有不开心,我就起来。”

“好,我本来就没有不开心呀。”

“不算,好假,我都看出来了。重新来一盘。”

“好吧,之前确实有点儿不开心,但现在没有了。”

“稍微好一点点,那你为什么现在开心起来了呀?”

“因为,我要带着我的小猪儿去吃早饭了呀。”

“哪个小猪儿呀?”

“小一小猪儿啊。”

“哼哼,哼哼哼!”小一用两只手装作两只大耳朵,然后用头去拱王曦,接着一头扎进了王曦的怀里。

王曦轻轻接住她,道:“小心点,看你把我的床弄得多脏。”

“真的不开心了?”

“嗯,不开心了……你……你居然诈我?”王曦将小一扶了起来,轻轻坐在她旁边,替她梳着那有些凌乱的丸子头。

“你把我弄得好痛。”小一道。

“咳咳!”一阵刻意的咳嗽声从客厅传来。

王曦立刻意识到了小一的话容易引起歧义。

不过他也明白,程鹏师兄又哪里会不知道其实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发生,只不过习惯如此打趣自己了。

他站起身,打开房门。

“师兄,没睡啊?”

“眯了一会儿,这不给你们腾房间吗?”

王曦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烟灰缸,烟头已经堆积如山了。

“师兄,那你再去睡一会儿吧。”

“是啊……今天也不会上课了……也没有课可以上了……”程鹏起身,胡乱地洗了把脸,独自出门了。

“程师兄,我知道有一家包子,特别好吃!”小一一边给自己扎着头发,一边出了门。

王曦回头一看,又是苦笑。

大姐,你怎么又把白大褂给脱了。

现在穿着这么一声犹如睡衣一般宽松的洗手衣,一边扎着头一边从我房间里出来,让人看见……

洗手服不显身材,奈何小一的双手全都伸到后脑勺,等同于做了一个加强版的扩胸运动,那胸前的饱满让王曦的视线不自觉地便停留在上面,舍不得移开了。

“鸟不鸟过来么么?”小一嘴里咬着橡皮筋,口齿不清道。

“啥?你在说什么?”王曦收回眼神,有些奇怪地望着她。然后走过去,将她一个人推进卫生间。自己则坐在沙发上,随手捡起一个烟屁股,点燃了,抽了一口,便再次灭掉。

在想什么呢?

自己有烟啊。

哎,嬴莹师姐说的话,字字诛心啊……

其实说穿了,真的是一种变相的逃避行为啊……

因为怕被别人说,所以自己主动地站了出来。

可实际上,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有时一句对不起,说出来,真的不在意别人的态度,只是为了寻求自我救赎般的安慰。可自己,是真的渴望别人的原谅啊。

王曦很想说,真的不关我的事。

但他怕别人说,不,就关你的事……

师姐是厉害,猜中了我的心思,可最后,要不那么丧丧的,还是得靠自己啊。

“我刚才说,要不要过来摸摸?”小一从洗手间里出来,示意王曦可以出门了。

啥?

“钟院长给我说过,男人这种大猪蹄子,都对这里喜欢得不得了,就像猴子看到了香蕉一样,又蹦又跳的。”

王曦无奈,进屋去将她的白大褂取了出来,给她披上。

“你知道吗?我以前,在寨子里,每天都可开心了……”

“不知道,但能想象得出来……”

“你不要打岔。那个时候,我养了一窝蚕宝宝,肥嘟嘟的,特别喜欢。每天起来,等我玩够了,我就会想起它们……”

“感觉养得不是太用心啊……”

“哎呀,你不要说话嘛。因为,大家都在养蛊,就我在养蚕。那时,我才八岁。有一天,太阳特别大,我就把它们拿到太阳下面晒,被阿吉发现了,他就说不能这样,蚕宝宝会被晒死的。我不听,阿吉就硬要来抢。有好多蚕宝宝就撒了出来,还被踩死了。我就哭了。然后大人们就出来了,阿吉告我状,说我要晒蚕,我就告阿吉,说他抢我的蚕。”

“后来呢?”

“后来,大人们全都说阿吉,说他不对。他虽然不服气,但还是给我道了歉。不过我就是不原谅他,决定一辈子都不和他讲话。”

“呵,小时候说的一辈子,可能就是一两天,三四天?”

“是啊,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开始和阿吉一起玩儿了,反正忘了。但是,后来我却知道,大人说他错,不是因为他说错了,而是他抢。而对于我,大家只是一种偏袒,看我阿爸阿妈的面子,如果我没有去做那蠢事,阿吉也不会挨批评。”

“然后呢?”

“那时虽然小,其实心里还是挺心疼的。我阿妈就安慰我,说这些蚕宝宝虽然死了,但它们的灵魂还在,而且,因为这件事,我便知道了,从此以后是不能将蚕拿到太阳下面暴晒的,就能更好地保护剩下的蚕宝宝了。可等长大了,也就明白了,蚕宝宝,那一点灵魂,要再入轮回,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虽然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已经不会伤心了,但有些时候想到,就会觉得,很多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有一定的道理。”

“我是在开导你,不然你以为我给你说这个故事干什么?”

“开导我?我完全听不出来啊。”

“嬴莹师姐不是说,你不开心,是因为工作没做好,没能解开那些谜团吗?”

呃……

“好吧,那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啊?”

“这个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哈。第一,有时很多错误,是因为无知。但无知只是犯错的理由,并不是逃避惩罚的借口。你不挨批评,就总有一个人会。第二就是刚才说的,明明无知容易犯错,可有时无知却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开心一些。”

“你这第一点和第二点,都听起来很矛盾啊。不过单独拿出来说,感觉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啊?!是吗!?这是我觉得自我总结最厉害的一次了!都总结了两点出来了啊!还是不对啊!?”

“对对对,当然对啦!因为你的第一点和第二点,虽然从结论上来说,有点儿矛盾,但你其实是在总结……不同的……事情啊……一件在说阿吉……一件……在说蚕……”

王曦的声音开始渐渐小了下去,充满了疑惑……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界门

“经典力学有没有问题?没有。那么量子力学呢?至少在自身框架内,还没有致命的矛盾。但是想把两者整合,用大一统理论来解释,现在依然不能办到。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人类在其各自的理论物理和应用物理方面对其进行研究,进而改变世界。”王曦似乎有些激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都有种想拍桌子的冲动了。只不过在场的都是师兄和长辈,最后忍住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赵竹仁指了指桌上的茶,示意他自己去倒一杯来喝。

看样子,王曦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王曦也不客气,不管这些茶杯用没有用过,拿起一个翻过来,倒上后一口气便喝完了。

“师父,代师叔,常师叔……”

“你看看哪儿有你代师叔?”赵竹仁道。

王曦四下打量了一下,才发现少了两个人。

代师叔和大师兄,都不见了。

“他们去地府了。从里七院这边的鬼门关吊上去的。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想再去楚江王的王殿里试一试。你之前说得没错,两次开启界门,唯一的相同点,便是都是在同一时间使用了巫术和医术。”常玉道。

王曦道:“师叔,说起这个,我之后才发现,其实还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我和小一都在场……”

但说着说着,他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么说,感觉把自己说得太重要了。

赵竹仁毫不犹豫道:“这点我已经想到了,所以等你代师叔他们的结果。之后,会安排你们进行两两对照试验。这个你暂时先别管,继续说你刚才要说的事情。周柯,何院长那边,暂时先按刚才所说的那样回她。”

王曦奇怪地看了周师兄一样,不过也没有心思打听何雨宇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于是道:“是这样。如果统一在一起不好解释,那么就分开研究。如果都还是遇到了前后矛盾,那我们就按照最常见的思路,寻找变量。

“到目前为止,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了好几个需要我们关注的东西。阴间的黑雾,灵体的损耗,新生的魂魄,和这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这些事情,跟遗人的目的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在之前的猜测当中,我们大概理出了这么几条。第一,黑雾的侵蚀和灵体的损耗,呈正比关系。并且我们知道,一旦黑雾侵蚀,即使是阎君,也不敢突入其中。所以,黑雾的入侵,一旦发生,那么是无法用人力扭转的。且该区域,无法探索,无法研究。有关阴巫作乱的报告,我都读过,里面提到过,遗人有一项非常重要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关键的时机。现在我们可以推测,这和黑雾有关。遗人的目的,是瞄准阴间,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什么,但这种方法,是阴间无法抵抗的。

“第二,新生魂魄。在阴间发现的新生魂魄,具备良好的美德,不沾因果,异常干净。界门另外一端的气息,对他们表现出极大的吸引力。这点,不管是在阳间,还是再阴间,都已经被证明。但之后,在阳间,也同样发现了新生的魂魄。之前我听了一个结论,说这些魂魄刚好相反,对我们参加了汉安血战的人,不是那么的感冒。当时听了,只是觉得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但后来,我觉得不该这样想。

“新生魂魄,又不是人死之后出现的那种,无论如何是不该直接出现在阳间的。当时鬼门关已经被封闭,许进不许出,也不可能是从阴间流出来的。而在以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偏偏这个时候,出现了。我想,什么原因,我们大家都对这种套路太过熟悉不过了吧。我只能想,既然这些魂魄不是人死之后离体而现的,也不是来自阴间,那么就只能是遗人那边送过来的了。这两种魂魄,它们的表现,唯一的差异,便是亲近于不同的气息。要找原因的话,可能就只能是界门了。“

王曦说完,顿了一顿,再次喝了一杯茶。

“也就是说,我们这边儿的新生魂魄,亲近于界门那头的气息。而遗人突然送过来的,则亲近于我们。这本来是遗人施展的一个障眼法,只是被师弟你从逻辑上识破了。“周柯想了一下道。

王曦道:“多上几次当,我现在反倒觉得,遗人的行为模式,很好预判了。哦,说预判不准确,应该是说很好解读。”

赵竹仁点点头,道:“继续,我已经猜到一些了。”

王曦道:“是,师父!第三,便是这黑雾的进退和灵体损耗的关系。同样,在此之前,我们也猜测。遗人一旦出现魂飞魄散,则黑雾会散去。而我们或者地府的魂魄形神俱灭,则黑雾继续蚕食。可后来我们也发现了,这个说法,有时对,有时却不对。而这点,和黑雾的进退有着相似之处。看似找到了规律,可总有例外,你以为黑雾该继续侵蚀的时候,它却后退了。

“但肯定应该有一个解释的。因果是牢不可破的,有因必有果。他们之间唯一的变量,还是和那新生魂魄一样,界门!所以,我们应该更改一下那个理论。在界门的另外一端,不管是遗人还是我们,只要魂飞魄散,黑雾都会后退。而在界门的这边,哪怕是遗人,他们魂飞魄散之后,也一样,会出现黑雾继续侵蚀!!”

王曦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王曦的话,说得很浅显易懂,大家都听明白了。

只是,他这次是直接说了好几个结论,所以大家一时半会儿,还需要和自己所知道的情报进行相互印证。

最后,包括在一旁休息的杨允佶都走了过来,在那里认真听。

良久,赵竹仁道:“我觉得有道理。但依然需要验证,只要掌握了开界门的方法,那么根本就不需要遗人的帮助。按照你的推测,同一个人,仅仅是在界门的两端,当他魂飞魄散的时候,便会出现不同的结果。这样的话,根本不需要遗人,我们可以让地府找出那些恶贯满盈永世不得超生的魂魄进行试验。”

王曦说的以上三点,终于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串在了一起。但同时又是分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

就好比界门的两端,分别是量子力学和经典力学。你没办法把他们放在一个阶段来用一个说法来全部都解释完毕,至少现阶段不能。

“但唯一的问题……”王曦开了个头,但却不知道怎么表述了。

赵竹仁接了过来,道:“便是,界门的格局太小了……”

区区一道界门,竟然能影响到阴间的黑雾,这解释不通。

没有任何的自成空间,能有这种效果。

“而且,你的这个理论,还有一个地方……”

“我也发现了。”杨允佶突然出声道,“那便是,按照王曦的理论,这界门,就不是一个远距离传送的工具了……”

是啊,哪怕这个界门能一瞬间把黑龙江的某处和云南的某处连接起来,可终归,都还是在阳间,凭什么一边的魂魄被灭掉了,黑雾退,另外一边,则相反?

而且还不是自成空间。

那是什么意思?

此时,大家都在一间较大的办公室里面,各自忙碌着。

杨允佶这一出声,便把他手下做事的人,也都给吸引了过来。

没过几分钟,也就都知道了王曦刚才所说的话。

基本上大家都认同王曦的推测,可杨主任指出来的这一点,也非常重要。

“哈哈哈,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是你师父先开的口,可不算拆你的台。而且,话又说话来,这个暂时无法解释的现象和你的推论,二者之间没有矛盾之处。即使想不通,也不影响你的推论的独立性和正确性。”杨允佶见王曦有些尴尬,随口敷衍了两句,就招呼手底下的人继续做事,自己也赶紧跑开了。

赵竹仁想了一会儿,道:“不,杨主任说的,其实很重要……因为本来我想说的是……距离的控制。你们在阴间开启界门的那一次,稍有不慎,岂不是直接跨过界门,便踏进了黑雾之内,万劫不复?”

“呃……这也是刚才我想说的,师父……但杨主任突然提出来这一点,我觉得说的很对。”王曦道。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把重点,放在界门的研究上,便对了。玉儿,你联系一下里五院的刘蕾蕾主任,给她说一下情况,让她整理一下,尽快形成文书报告,传报各院,尤其是里十一院,看他们能不能提供新的思路。”赵竹仁道。

看来赵竹仁对此比较重视,既然要写,那就要让里院的文书记录第一人来写。

见事情说来差不多了,大家便继续准备回到先前的话题。

这时,周柯道:“师父,何院长那边,本来计划是至少要两周之后,但既然安井信那边有了新的情况,陈院长又主动提出,我估计何院长还是会答应下来。”

“我知道,所以今晚我们便向石老哥辞行。”赵竹仁道。

“师父……我……和小一……我们还继续留在里七院吗?”王曦问道。

他在出寝室的时候,便已经发现好些各院的学员,都在开始打包行李了。

在路上,也看见了佩戴着各院不同臂章的同事,而这些人,看年龄,便知道不是学员。

很明显,这是各院都在派人来接人的节奏了。

赵竹仁道:“哎……里七院这里,呆不下了。倒不是说里七院的位置被暴露了,安全成了问题。而是这个时候,里七院连遭大变,我们不能给他们添乱了。人类进化尽管已经臣服,但看样子,他们的高层也不能完全服众,仍然有些下面的人不能理解。但这,已经是最好得结局了。”

的确,曾经想象中会和人类进化杀来个天昏地暗的最后一战,却以一种非常戏剧化的方式结束了。

但只有同时经历过战争和和平的人,才能明白和平的宝贵。

那些喊着“为了荣耀,为了尊严”,却让别人去流血,去战斗的人,最喜欢的,只是在战争结束之后说一句“我们真厉害!”或者“我们的战士怎么了?”

不管是热血沸腾,还是义愤填膺,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赢了,他们便似乎成了战争的最大功臣,摇旗呐喊,好像这一切的荣誉,经过他们点评一番,便成了他们的。

而输了,则会口出狂言,抹杀掉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那种怒其不争痛心疾首的样子,云淡风轻。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和他们毫无关系,自然可以不留情面地妄加指责。

王曦虽然也想和他们打一战,但他好一点,至少他战斗过,也流过血,有那个资格。

只是此时此刻,被小一和嬴莹开导之后,内心要安静了不少。

“那代师叔和大师兄他们……”

“他们已经知道此事,到时候,会直接从里三院的鬼门关回来,反正那里,离楚江王的王殿最近。这才几天,地府的大转盘,没转多远。”赵竹仁道。

王曦点头道:“师父,那我就回寝室去收拾一下行李。”

赵竹仁摆摆手,王曦便拉着小一退下了。

“我的东西不是太多,有些不要的,就算了。”小一道。

王曦道:“我的也一样,而且,嬴莹师姐也是如此,她来的时候,便是轻装简行,估计寝室里也没什么。不过,我们不能留烂摊子给人家里七院,即使不要了的东西,还是要处理掉。”

就在这时,周柯小跑了几步,追了上来,道:“哦,师弟,刚才忘给你说了,收拾好东西,回到里三院,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整理的,我们接着就会出发。”

“出发,去哪里?”

“去日本,去里十院。跟何院长一起。”

“为何?”

“一来,算送送何院长。二来,她刚去,需要用人,师父点了我们的名。”

小一撅着个小嘴,道:“啊?又不能去武侯祠和锦里了啊……”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耍赖

“我看那个空姐,长得挺像邓贝琳的,不去搭讪两句?”钟小北凑到了王曦身旁来坐着。

王曦和他不是太熟,就只在去年生日的那天夜里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他侧了侧头,果然发现两个猥琐的面孔在观察着自己。看到自己望去,连忙转头回去。

“钟师兄,能不能别这样啊,虽然你没见过这位,也该知道她是我媳妇儿了吧……”王曦一脸委屈道。

钟小北看了看小一,但后者正戴着耳机在看飞机上提供的电影,目不转睛的,非常认真。

他撇了撇嘴,道:“没办法啊,那两位,也是我的师兄啊。”

“你们又在玩儿什么?”王曦问道。

“斗地主,我输了。”

“这两个师兄也有够无聊,你们就赌这个啊?”

“不是,按赌注,我输了,到了日本,就由我去买……买……你懂的……”钟小北有些支支吾吾的。

王曦“哦”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是男人就懂的表情,道:“那好事啊,如此,钟师兄开拓了眼界,增长了世面,记得到时帮师弟我也……”

“也什么?”小一连头都没有回,问道。

“也……也……买一套《火影忍者》的漫画,我好送给你,你不是最喜欢卡卡西老师吗?”王曦支吾道。

“大猪蹄子!”小一说完,继续看她的电影。

钟小北讪讪笑了一下,道:“我哪儿敢呢。后来,他们就让我来给你下套……不过师弟你别说,我看这空姐,还真的挺像你前女友的。”

王曦看了看十米开外,正在给何雨宇倒水的空姐。

左看又看,也不知道哪里像了。

“不去。太不礼貌了。反正又不是我输了。我给师兄你支个招,耍赖不就完了吗?”王曦道。

“不行……周师兄和柳师兄他们在玩儿之前,就说好了,不赌钱,而且连赌注都说好了,就是去买a……为了怕耍赖,我们每个人都还发了誓的……”

“发誓这种事儿你都当真?”

“难道不该?”

“呃……好吧,你继续……”

“结果,我拿起牌来,就两张2,他们一人一个王加一个2,我连说他们给我挖坑都没法说。”

王曦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去礼貌地要杯水,你能交差就行。”

“你以为那两位师兄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必须要到电话号码!我看咱赵家军里就你最帅,师弟你出马,一点问题都没有啊!”钟小北在那里昧着良心地说道,同时还对转过头来看着他的小一做了个敬礼的动作。

王曦无奈,不过也答应了下来,随便写个电话不就完了吗?反正现在在飞机上,难道还能验证电话号码的真假?

他碰了碰小一,问她要不要咖啡,谁知道后者居然嫌弃飞机上的咖啡不好喝。

呵,口味越来越刁了啊。

王曦起身,走到离那名空姐大约还有三米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因为此时,那名空姐还半蹲着在跟何雨宇说着什么。

聊什么呢?说半天呢。

下意识地,他的灵识就铺展了过去。

只不过灵识刚一离体,何雨宇一个冰冷的眼神便投了过来。

王曦吓得一个激灵。

自己是膨胀到了什么地步?

居然妄想去偷听何院长的对话?

见那空姐走开,王曦这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经过何雨宇的时候,还歉意地挠了挠头,憨笑着。

“你好。”

“什么事?”那名空姐转过头来问道,此时她正在操作台上整理物品。

嗯??

怎么这个态度?

“那……那个……我想……要一杯咖啡……”王曦道。

空姐道:“哦,这里都是,要什么,自己倒。”

王曦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空姐给打懵了,连连道:“好,好的。”

但说完,他也只是呆在那里不动,估计脑子一时之间也没有转过弯来。

见他如此,那名空姐也不理会,自己坐在小板凳上面,休息了起来。

就在这时,王曦感到了一阵灵力的波动,顺着方向感应过去,居然来自于那名空姐。

……

……

黑色洗手衣,外面一身白袍,臂章上是……里十院,外科,主治医师!

“对不起,打扰了!”

王曦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妈蛋!

忘了,这又不是咱里院的包机,还有那么多普通人啊。

但是谁能想到,里十院居然还派了名外科主治医师以这种方式来接机啊!

不,肯定不止这一个!

搞不好,整个机组,都是里十院的人伪装的。

远处传来的笑声,王曦听都不用听,便知道是谁和谁发出来的。

怪不得师兄会提出这种要求了,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他原路返回,只不过在路过何雨宇的时候,被对方给叫住了。

“去告诉你的师兄们,下了飞机,立刻隐蔽气息,跟着我,避开里十院前来接机的人。我的行李里面,有几套普通衣服,到时候先换上。然后让小一帮我把**看住,这次可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拴着自己跑去玩儿了。”

王曦看何雨宇的表情不似开玩笑,道:“何院长,怎么了?”

何雨宇的任命已经下达了,免去里三院副院长一职,出任里十院副院长一职啊。

就比如说刚才那名空姐,已经算是她的部下了。

为什么下了飞机之后,还要躲着自己人呢?

他们一行人,除了何雨宇,就是王曦、小一、周柯、柳瑗、钟小北了。

本来赵竹仁打算把王维利也派过来的,毕竟他也算是在日本进修过一段时间,比较熟悉,而且实力也不错。

只是如此一来,赵竹仁身边的弟子,就基本上走空了。

“你先把小一叫过来,我有一些巫术上的问题要问她。”何雨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王曦勾了勾左手无名指上的一线牵,小一顿时有所感应,看见王曦在那里招手,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摘下了耳机,走了过去。

这一下,可把周柯和柳瑗还有钟小北给吓坏了!

王曦,你要不要脸!?

居然去告状!!

何雨宇虽然名义上不是我们的副院长了,但还是我们的师娘啊!

呃……这个名义上不算是……但大家心知肚明的啊!

“我现在只知道,可以利用巫术隐藏气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减少被敌人发现的几率。但有没有办法,在战斗中,让别人不认识我?”何雨宇问道。

王曦紧张了起来。

这个问题,即使完全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听一听,就知道很凶险啊。

小一有些被问糊涂了,道:“不可能啊,一旦动手,别人肯定知道你也是灵识觉醒的人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说吧,如果我们和里院的人交手,能不能让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身份。”何雨宇道。

和里院的人动手?

何院长您是第一天上任,就准备摸自家的哨吗?

小一想了一会儿,道:“可以,但有条件。不能在战斗中用符,只能使用外科战技,但手术刀又不能露相。其他的,就好办了。我可以用巫术和巫药掩盖气息,至于面容,直接蒙面就好了啊。”

何雨宇还很难得露出这种惊讶的表情。

她暗叹自己怎么连这个最简单的办法都没有想到,看来思维还是固化得有些厉害,无法像常玉那样,能跳出技术层面想问题。

“何院长,到底怎么了,反正等会儿做事儿肯定有我们,也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啊。”王曦道。

何雨宇道:“陈院长那边儿……有些骑虎难下了……今晚,我们要去攻打鬼门关。”

什么玩意儿?

就我们几个?

去攻打鬼门关?

这是里十院特有的欢迎节目吗?

何雨宇指了指那名空姐的方向,道:“来之前,我和陈日津通过电话,大概说了下此事。刚才,那名主治给我说了下时间和地点。”

这么说,是陈日津安排的?

何雨宇继续解释道:“在陈日津回里十院的第一天,便和安井信见过面。但是,吩咐了三件事让他去做。第一,彻查阴阳师入侵里十院一事。第二,摸清楚人类进化在日本的情况,毕竟那里是最先开始出现外院医师死亡的事情。第三,就是让他报上名单,好给他的人安排职位。可以说,标准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

“这第一件事,其实根本不用查。因为我们让他们做的第二件事,就摆明了是认定人类进化和此有关了,那样说,只是让他们晓得自己理亏,方便陈日津后面的狮子大开口。可第二件事,查着查着就出问题了。人类进化居然在日本,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分部,人数不多,也就几十人,可这些,就全都是油盐不进的主了。或许之前,那天晚上的事情,也传到了日本。所以陈日津将消息转给了安井信,后者则立刻安排人手去抓人。双方发生了冲突,各有伤亡。因为也有里十院的人前去观察,发现这批人类进化的成员,十分凶悍,竟然能和安井信派去的人,斗来个旗鼓相当。

“后来,里十院的人悄悄地跟了过去,抓了个落单的人类进化成员,带回去一盘问。才知道了一些事。阴阳师入侵事件的主谋肯定是安井信,这没得说。那名被抓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里十院其实根本不关注这点。于是继续深挖,最后才晓得了人类进化诱导阴阳师入侵里十院的真相。

“人类进化的目的是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但他们之间的合作,就必然牵涉到阴阳师想干什么。本来,我们也以为,阴阳师的目的,不过是和地府搭上线,借机踹开我们里院单干。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安井信是个蠢蛋,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以为双方的合作只是各取所需,但却没有想到,这后面其实还有遗人的影子。陈日津曾经将我们的资料给安井信看过,他只是震惊,却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被人利用了。

“遗人的目的,我们现在已经了解了不少了,可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完全解开。其中之一,就是他们对打开鬼门关那种疯狂的执念,让人想不通。试想一下,这新修的一座鬼门关,里院对其的控制,会比其他里院降低多少?单单只是谈重建的里十院,其整体实力,都已经比以前下滑了一些。那么再修一座,怎么安排人力?安排少了,那到时候新的鬼门关前的那座里院到底谁是主?谁是客?安排多了,人从哪里来?从里十院调?那里十院自身的防御又怎么解决?又继续从本土调?可当初梁淄市一役,各院均有伤亡。本来补充点儿新人,可以勉强应付,现在又全都夭折……

“而陈日津和庐天町二人,之前在日本割韭菜实在割得太狠了。据我的了解,这暂未命名的里十二院,一个内科副主任的位置,被炒到了两百万吨黄泉石,甚至有财大气粗的阴阳师家族叫嚣,愿意出一千万吨,要一个副院长的位置。而且,除了内科、外科、麻醉科这三大主力临床科室,其他的后勤科室,也均被日本阴阳师盯上了。

“这和陈日津之前所预想的完全不符。她严重地低估了整个日本的黄泉石储备。她忘了,当年的那场国殇当中,日本阴阳师也从我们本土劫掠了不少资源回去。本来只是想狮子大开口,割一把韭菜,顺便让阴阳师知难而退。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有被唬住。现在,不仅日本阴阳师,甚至南洋,也有意插足。连桑托斯也派人过来询问,能否到里十二院任职。哪怕给个小小的主治,他也愿意干。”

何雨宇一边说话,一边喝着白水。

说了那么多,水都喝完了。

她刚放下杯子,那名伪装成空姐的里十院医师便已经过来,替她加水了。

不过,这个时候对王曦的态度明显好了些,还递给了他一瓶矿泉水。

王曦想了想,道:“缓兵之计?”

这次是里院自己有言在先,而且事情还传得那么广。

虽然暗地里大家都已经知道阴阳师入侵事件的真相了,但没有谁会不懂事的拿出来明说。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摆明了是里院在收拾阴阳师,而后者呢,也非常听话。

一开始或许掏黄泉石的时候,有些肉疼,可后来,却完全变了味儿。

但现在的情况是,牵涉到了遗人,那么多出来一座不在里院控制之下或者控制力极低的鬼门关,很可能会给对手可趁之机啊。

里院不打算兑现诺言,想赖账了,可这次是真不好意思了啊。

事情闹大了啊……

所以,便只能拖。

再给里院几年的时间,等里院再成长一批人起来的时候,一切就好说了。

吃干占尽,才是里院的风格。

“是啊,缓兵之计。可阴阳师现在热情高涨,白天的时候,他们有建筑单位施工,晚上,那些阴阳师们便各自撸起袖子干,完全把自己当成一名工人,光上周,便有至少三十多只式神,被活活累死……”何雨宇道。

“所以,为了在道义上站住脚,我们只能搞搞破坏了?”王曦开始觉得有趣了。

人都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一旦是奉命令去干一件坏事,而且完全不用负责任的时候,往往会极度地兴奋……

真刺激,攻打鬼门关,破坏正在修建的里院……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聂烽现身

“聂烽来了?”长端帝问道。

唐否道:“是,陛下,正在大殿之外。”

“朕还以为,他再也不敢现身了呢。”长端帝道。

“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聂烽坚持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和里院之间的事情,他都没怎么掺和。臣一时想不出理由反驳他。”唐否道。

长端帝想了一下,好像也是这样的。

自从聂烽叛逃,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事情。

相反,还为人类进化进攻里七院提供了方便,终于把里七院的位置给泄露了出来。

其实,光是有了这一点,他便回不了头了。

而他身上,又有太多让自己感兴趣的秘密。

这种人,从长端帝的角度来看,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抹除的。

看来,聂烽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你师傅呢?伤好些了吗?能过来吗?”长端帝问道。

唐否欠了欠身,道:“家师的伤很重,估计来不了。近日都卧榻在床。”

“可还是有血尿?”

“是的,尿中一直带血,不过倒不发烧了。就是……这两天喝水多呛咳,而且面部肌肉似乎有些不听使唤,看上去,像一直在苦笑一般。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了。”唐否道。

长端帝沉思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便让国师安心养病,你留下来陪着朕一起见他吧。来人,去把三皇子叫来。然后,其他人,都退下去吧。靠近大殿三十丈者,斩。”

唐否心头一凛。

这是何意?

自己没说什么啊。

怎么听长端帝的语气,好像竟是觉得师傅将不久于人世了……

师傅的病情,看起来明明有好转啊。

现在,居然让自己在一旁侍候,而且……

还叫来了三皇子……

他偷偷看了一眼长端帝,但却被后者发现了。

长端帝冷冷地笑了一声,道:“把六皇子,也叫来。”

唐否立刻低下头。

他原本还以为,可以从中看出一些长端帝关于立储的心思呢。

只不过,人家根本不给他猜的机会。

稍等了片刻,长端帝的两个儿子,便和聂烽一同走进了大殿。

“呵!聂主任,还是不肯脱掉你这身袍子,既然都已经叛逃了,为何不把帽子摘下来,以真面目示人?”长端帝问道。

聂烽此时,披着一身黑袍,整个人的面容,都被笼罩在乌黑的袍子之下。

他随意地行了一个礼,道:“我的来历,相信国师早就已经和陛下说过了吧。只是,看样子今天国师不在啊,怎么,被王曦捅了一刀,下不了床了?”

“国师的病情,不用聂主任费心。我族本就以医术立本,区区小伤,不足为虑。”

聂烽轻笑了一声,从袍子里取出一支注射器,扔给了唐否,道:“在里院面前谈医术,陛下可真的说笑了。我说的,是治病救人的医术,不是杀人的那种。唐否,快派人去给国师用吧,你走出过山,知道这怎么用。只是,我没时间陪你去看国师是否会对这药过敏了,如果真的过敏,那就算他运气差。如果不是,那他便欠在下一条命了。去吧,这抗破伤风,越早越好。”

唐否望了长端帝一眼,后者点点头,他便立刻跑出了大殿。看来是打算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陛下如此信任我?都不派人验验?万一我给的,是毒药呢?”聂烽道。

长端帝坐在椅子上,道:“我想,聂主任不会这么无聊,专门来毒害国师吧?哦,不,既然聂主任刚才都提起自己的来历了,那么朕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了。相信聂主任,应该有很多名字吧?毕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聂烽道:“活?陛下,我这也叫活?”

“难道不算吗?千年来,不断夺舍,不入轮回,时刻压抑着自己的境界,生怕招来天道的注意。只是没想到,聂主任隐藏得这么好,居然隐于里院,这份胆气,着实让朕佩服。”

“陛下让人寻我,想必也一样,不会这么无聊,专门说这些的吧?”聂烽道。

长端帝也不生气,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已经快完成了,就是不知道聂主任,接下来打算怎么让朕看到你的诚意呢?”

聂烽听得此话,放声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陛下说话怎会如此幼稚。我们的交易,从一开始,陛下就该知道,要完成我的部分,必须要让我完全得利之后,才能够实现啊。现在陛下只是开了个头,仅仅是让陆侯亮在地府转了几圈,惹得地府落下了鬼门关。恕我直言,我实在看不出这样做,现阶段对我有什么好处。”

长端帝道:“这点,朕自然知道。所以,朕也没打算让你现在就履行你的约定,只是让你,给点诚意出来。”

“原来……在下在陛下的心目中,如此的重要啊……怎么?没有了我,陛下你们对里院的情报,已经开始完全抓瞎了?”聂烽道。

长端帝道:“想必聂主任经营这么多年,即使人不在里院了,对里院,至少说里七院,还是能够掌握一些动态的吧?”

“这么说,里院和人类进化最终成了这么个局面,很是让陛下恼火?那我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次你们做此安排,等同于是把我完全撇在了一旁,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我怎么看,都感觉陛下和国师想把我一脚踹开,准备自己干了。当初我和你父亲,可不是这么约定的。”

“可先帝也告诉过朕,你当时答应的,是十亿魂魄!朕只不过想看看,能不能先小赚个一万而已,聂主任就如此小气?”

聂烽对着长端帝的两个儿子道:“看见没,你们的父皇,服软了。学着点儿,为君者,说话要讲点儿艺术。”

两名皇子,从入殿之后,便一言不发,此时也自然不敢接话,只是对着聂烽行了一礼。

长端帝不以为意,道:“那也要朕找得到聂主任才行啊。”

“陛下不是找到我了吗?我这,不也来了吗?”

“如此说,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了?”

“自然,这买卖,陛下吃亏,我占大头,为何不做下去。到时,这山里山外,咱们相安无事。你当你的皇帝,我当我的王。”

“一个统治了整个世界的王……和朕这个穷皇帝,比起来,朕倒愿意换换。”

“那陛下也得先把自己给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行啊……”

“那还是算了吧,朕还是做个逍遥自在的人。”

“呵呵呵,陛下不过就是想算计陆侯亮罢了。到时候,轮回转世,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说不定,这接下来的江山,便由你们这几代的帝王轮流转世来坐了。”

长端帝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这很难猜吗?”聂烽见他模样,轻笑道。

长端帝起身,慢慢地走了下来,来到两个儿子面前,慢条斯理地替他们整理着衣衫。

两名皇子诚惶诚恐,想跪下,却又不敢动。

突然,长端帝以手为刀,一下子插进了六皇子的胸膛,然后用力一扯,便抓出了一颗鲜红的心脏,正在一跳一跳的。

六皇子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父皇,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叫,便倒地身亡。

接着,长端帝用手一招,便将六皇子的魂魄给收到了随身佩戴的一个香囊里面。

一旁的三皇子吓得来面如土色,瞬间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磕头。

聂烽怪笑道:“小娃儿,莫怕,你们的辈分啊,有些乱,按道理来说,陛下呀,也可以称你为太……”

“聂主任!”长端帝喝道。

“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儿臣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长端帝看了附身在地,瑟瑟发抖的儿子,眼中流露出一股复杂的神色,最后道:“聂主任可是私底下和朝臣有接触?”

聂烽摊了摊手,道:“你的家事,我才懒得管。只不过,最后陛下不也肯定会立这娃儿为太子的,对吗?”

这三皇子,前世可是你的太爷爷!

刚才还没把话挑明,你们几个,早就已经开始算计陆侯亮了。

着实有趣,人家是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

你们一家人倒好,不仅如此,还是大家一起,一会儿当爷爷,一会儿当孙子。

长端帝将三皇子扶起,竟是难得的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道:“不是朕不立你当太子,而是提前让你知道,对你的心性终归不好。既然聂主任已经看出来了,父皇也就告诉你吧。

“你的前世,是朕的太爷爷,淳景爷。陆侯亮刚出现的时候,淳景爷还没有想到那里去,都是到了先帝章靖爷的时候,才意识到了无限轮回的可能。只不过,这需要三到四代人。借陆侯亮之手,一旦皇帝大行,那么就由他安排,立刻再入轮回,而且会给我们明确的信息。所以,这帝位,从你一出生的时候,便注定就是你的了。

“所以,从淳景爷开始,都会在立太子的时候,将实情告知,并且不断地传下去。至于具体在位的时间,那就只能看各人的寿命了。大家在位时间短,那么祖孙四代,轮流当。稍微有那么个把寿命长的,很可能就只有三代了。不过这到不是问题,被轮空的一位,下一次优先排他便是。这些,都是先帝定好了的。所以,等你以后当皇帝的时候,你所立的太子,也只能是你的太爷爷,延武帝的转世。”

长端帝说完,三皇子微微地张着嘴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个信息。

但有一句话,他还是听懂了的。

这个皇位,无人能与其争!

而且,还有一句话他也听进去了!

他们与聂烽的交易,是笔大买卖,十亿魂魄啊!

“如此,也算另外一种长生了吧……虽然比不过聂主任,但不会引起天道的注意,当然了,更不会引起下面的人的注意。”长端帝道。

三皇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长端帝的意思。

想来,这也是自己以后需要向继任者交代的吧。

轮流当皇帝当然好,但不能保证突然哪个爷爷或者孙子在某一世要闹幺蛾子,想自己长生不老……比如,以聂主任为学习的榜样,来个反复夺舍。

可那样代价太大,不仅有可能招来天道的注意,日子久了,必然会引起朝野的注意。

试想,虽然大家口呼万岁,但真的一个长生不老的皇帝,怎么不让大家觉得恐慌?

而且,夺舍之后,容貌大变,那位子,还是自己的吗?

提前敲打一下,对大家都好。

“儿……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厚望……”三皇子有些激动,再次跪了下去。

长端帝摆摆手,示意他起来,道:“哦,对了,至于咱祖孙四代的辈分,规矩也立下了,只看当世。毕竟,只要轮一圈儿下来,大家就都又是孙子又是爷爷了。唐否,躲在殿外干什么?这事儿你师傅也有份。”

唐否立刻跑进大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转换话题,道:“微臣已经替师傅用药,接下来,就只能看聂主任给的药效果如何了。”

“白越,未来,就是你们君臣搭档了。当然,如果顺利,父皇在位的时候,便可以帮你打下一片偌大的江山来。到时,这片山,便不再是囚困我们的牢笼了。”长端帝对三皇子白越说道,后者立刻恭敬地对着唐否行礼,唐否也手忙脚乱地开始还礼。

聂烽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既然今天再次确定我们的约定有效,那么我便回去静观其变了,十亿魂魄不是小数目,陛下可别想着三五天便能完成。”

长端帝道:“朕又不是三岁小儿。只是这后面的事情,总有需要聂主任提供方便的地方。”

聂烽拱拱手道:“无妨,只要石建泓不在的时候,里七院,随我进出。”

长端帝笑了起来,道:“如此甚好。唐否,我记得你那个师妹,朕的侄女,李羽丹,长年在外,估计实力已经退化得非常厉害了吧?可以让她做事了,接近王曦,他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他地位不高,接近他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同时他身份敏感,有机会获得一些信息。”

唐否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是,陛下!微臣这就去联系师妹。”

聂烽本来已经转过身子准备离去了,听到这句话后,问道:“陛下什么意思?为何当着我的面,安排这些?”

长端帝笑道:“总不能让聂主任什么事儿也不做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聂主任如果发现有女的接近王曦,还请务必多加照料啊。”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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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搞破坏

“何院长,他们走了。”

王曦站在机场的一个角落,看着依次离开的车队,对何宇雨说道。

何雨宇道:“好,既然大家都换好衣服了,那从现在开始,收敛灵识。小一,你来帮大家隐去气息。然后,我们找个地方先吃饭。得晾一晾他们。”

下了飞机之后,何雨宇便将整个计划给大家说了。

要攻击这所谓的里十二院,硬来肯定是不行的了。

这事儿,一开始就不能拿在台面上来说,纯粹就属于里十院搞的小动作,传出去,不好听。

而且,在施工的地方,除了日本的阴阳师,本来也还有里十院的医师。

即使他们有这个本事强攻,那遇到这些同僚怎么办?

他们是肯定不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家一看,居然有敌人前来,肯定是和阴阳师一起,联手对抗他们。

到时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只盯着阴阳师打,那就太明显了。

所以,就只能智取了。

安井信这个人,生性多疑,而且小心思比较多,也就是,想得比较多。

稍微给他一点儿线索,他就会刨根问底,想尽一切办法,去看看这个线索对他是否有用。

陈日津只是跟何雨宇通了个气,两人还没有见面,只是隔空演了这么一出双簧,安井信便立刻上钩了。

在他看来,这何雨宇初来乍到,没有根基,但谱却大得没边,连陈日津亲自接机,也避而不见,丢人家一院之长在机场外面吹冷风。然后提前走了,而且还不是直接去里十院报道,自己找了个地儿,先住一宿再说。而何雨宇的身份和履历,对于他来说,简直太好打听了。他自然而然地以为,这女人就是一个情场失意,逮谁都看不顺眼的人。

而且,这次过来,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他太了解这种心思了。

搞不好,这何雨宇就是故意做给赵竹仁看的。

我到里十院这边来,先凭自己的本事发泄一通。压过陈日津,那就算了,我气也消了一大半。

要是被陈日津给收拾了,那我受委屈了,看你赵竹仁怎么说,来不来安慰我,来不来哄我?

再看陈日津,这女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自己把老窝端了,灰溜溜地从鬼门关逃回本土,等庐天町带着一整座里六院的人来帮他找回场子之后,又趾高气扬地回来了。

虽然里院没对她有什么处分,可她肯定心里不爽,而且不爽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没跑了。

可自己愣是没给她机会,她说什么是什么,让她有气没地方撒。

现在,说不定也和那何雨宇一样,稍微一点儿火星子,就会把她给点爆。

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能不去加一把火呢?

三言两语,就不露痕迹地扇了一把阴风,点了一把鬼火。

他已经按照陈日津的吩咐,安排了今天晚上的接风宴,他倒要看看,究竟这个何雨宇是何方神圣,简直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啊。只要这二位不和,不管是貌合神离明争暗斗,还是直接公开对着干,他都可以浑水摸鱼,最不济,也能让陈日津分心。

不仅如此,他还邀请了除开里院和阴阳师的一些其他修行者,他就是要让大家来看看里院今天晚上出的这个丑。

他相信,即使这二位在宴会前有着顾全大局的心思,打定主意不会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但只要自己在宴会上继续怂恿,就不愁这闹剧拉不开帷幕。

而且,还没有人能够说他一个不字。

你何雨宇要来,我可是摆了这个大一个阵仗来欢迎你,连散修都邀请了。

在宴会上,也会一个劲儿地恭维你,称赞你。

这人也出了,钱也出了,最后,是你们里院的两个女人干了起来。

我能怎么办?

怎么办?啊?

当然是当好人,劝架啊。

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反正既消不了双方的火气,但也让所有的人,尤其你们里院自己的人都看到,我确实没办法了,我本就身份尴尬,不了解你们这二位院长之间有什么恩怨,不是太适合介入你们里院的家务事,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极致了。

而只要这两位一闹翻脸,那就好办了。

短时间之内,里院是肯定不会再派一位副院长过来接替何雨宇的,里院现在一堆破事儿都还来不及处理呢,最多呵斥这二位两句,让她们以大局为重。

但这种事儿,尤其是远在天边的里十院,本土里院鞭长莫及,所说的话,分量上,基本上和自己差不多,顶个屁用。

正当安井信在那里思前想后的时候,王曦一行人则已经胡乱吃了一顿,稍作休整,悄悄地摸到了正在修建的这第十一座鬼门关附近。

看样子,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今晚会有接风宴。所以,大部分人都已经调走了。

尤其是里十院的医师,走得更是个干干净净。

毕竟,当时陈日津可是咬牙切齿地表示,要让整个里十院的人都一起去为这个何宇雨大小姐接风呢!

走得有理有据。

周柯打探回来,说守卫不多,只有十来个阴阳师,本来想跨过鬼门,看看在修的黄泉路上还有没有守卫,可转了半天,也找不到能够悄无声息潜入的路线,只得放弃。

王曦这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道:“何院长,有您在,解决掉这些守卫,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接下来呢,我们拿什么来毁掉这鬼门关啊?”

倒不是说阳间的科技解决不了,比如说上万吨当量的炸弹,放在鬼门关前,也依然有效,可他们几个人,在哪儿去找炸弹?

难道就靠身上带的这些符?

全部加在一起,估计也只能轰击个小口子吧?

难道用手挖么?

“毁?”何雨宇看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毁了?”

这里,可遍地都是黄泉石啊,虽然是阴阳师的,可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变成里院的啊。

为什么要毁呢?

“我们的目的,只是阻止这座鬼门关的落成。明白吗?”

当初陈日津割韭菜的时候,宋帝王也在,既然地府都表态同意了,那就说明这事儿肯定是要给阴阳师一个交代的,至少是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地府自然也无法出手。

王曦道:“那……何院长您也得告诉我们具体怎么做啊……不然,我们也就只会打架了……”

何雨宇表情严肃地打量着前方,道:“偷。”

偷?

“您的意思是,咱把这些黄泉石,都给偷走?”王曦反应过来了。

他环视了一圈儿,也没见大家伙谁背了这么大个包啊。

那怎么偷?

这遍地都是的黄泉石他的确动心,而且他也打定主意,等会儿悄悄顺点儿在自己的口袋里。可烦恼的是,这里的黄泉石实在太多了啊。

有的被码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还没有动用的。

而有的,就被随意丢在地上。

远处的那扇鬼门,倒是修来差不多了,粗略估计一下,宽约三米,高……却只有两米。

那么多黄泉石,门面却弄来小家子气气的,一看就是眼界不高,格局不大……

而且,你们明明还没有竣工啊,怎么都开始在鬼门上面蚀刻阴雕图案了?

这些图案,看不出任何玄机,绝对就只是装饰所用!

“做好准备,分配一下人头。我先下去。”何雨宇说完,便直接跳下了小土坡,而且故意弄出来不大不小的动静,引人注意。

王曦愣了一下。

我是开小差了吗?

不是说分配人头吗?

刚才……我有被分配到吗?

我的攻击对象是哪一个?

而且,何院长您这样下去,虽然是很拉风,但我们之前所做的事情,就毫无意义了啊。

人家一个电话,就可以通知安井信,说这边出问题了。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周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基本上看了个大概了,小师弟,你和小一,对付最左边那两个。剩下的,我们三个分了。”

接着,周柯、柳瑗和钟小北也冲了下去。

王曦这才明白,原来何雨宇只是先去随意打两下,做个评估,让他们自行分配。

他看向被安排到自己和小一名下的那两名阴阳师,只是此时估计对方还没有注意到他俩,正在向着周柯他们冲去。

那就上吧。

“小心点,跟在我身后。”他回头对小一说道。

“嗯!”

王曦本想对着小一做一个鼓励的笑容,显得自己很气定神闲,有着高手风范。

可是这一回头,引入眼帘的,是一只比巴掌还大的蜘蛛!!

我去!!!

张小一!!!

老子就晓得你个屁娃娃肯定养着有蜘蛛!!!

你别过来,你退回去算了!

我宁肯去一挑二!!

何院长说不用医术,还有很多选择啊!

你力气那么大,格斗搏击,不也很合适吗?

王曦再次转过头,开始向着前方拼命地跑。

那架势,似乎后面才是真正的敌人。

此时,周柯他们已经和对方混战在了一起。

只是,大家手上拿着的,都是刚才在附近便利店随意购买的菜刀……

现在,包括何雨宇在内,这几人都是双手提着两把菜刀,在那里左劈右砍,画面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和王曦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在他看的那些电影或者动漫里面,难道不该是自己被分配了敌人,他们就该老老实实和我打吗?

了不起来那么一两句“你的对手是我”这种言简意赅但却很过瘾的台词。

怎么自己就迟了那么一两步,大家就混到一起了?

而且,话又说回来,初次见面,大家都不是很熟,现在这个样子,他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哪两个人是分配给他和小一的了。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后面的那个冒失鬼已经快追上来了。

王曦大叫了一声,提起两把菜刀,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人,劈头盖脸地就砍了过去!

一边砍,一边不断骂道:“阿西吧!阿西吧!”

我一定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韩国人!

俗话说,中日友好靠韩国,中韩友好靠日本,日韩友好靠中国。

那今天,就干脆来一个,里院甩锅靠韩国。

似乎是受到了小师弟的启发,一时间,周柯柳瑗以及钟小北,都开始用他们仅有的韩语知识,开始边打边骂了起来。日本阴阳师也不甘示弱,也开始“八嘎八嘎”地与他们对骂,场面好不热闹。

反正大家都选择普及度最高的那几个词语来骂,生怕对方听不懂一般。

王曦就认准了一个人使劲地砍,拼命地砍。

气势虽足,但奈何人家用的,可是日本武士刀。

招架起来,虽不说游刃有余,但肯定不至于险象环生。

那名阴阳师估计也是被打出了火。

这么多人,怎么这个二傻子就只认准了我一个人打?

于是,两人开始逐渐脱离大部队,越打越远。

不得不说,王曦的外科战技,进步还是挺快的。

只要基础打得牢,握力,腕力和臂力都跟得上,不管什么武器,上手都挺快。

尤其是……菜刀这种常见装备……谁没见过呢,对吧?

反正他左手一刀,右手一刀,始终死死地黏住对方,不管再险,也要贴身。

不给对方试图利用武器的距离差来制造优势的机会。

忽然,一张惨白的面孔出现在王曦的眼前。

披头散发,嘴巴都快裂开到耳根子那里了。

式神?还是本土妖怪?二口女?

王曦对这方面知识比较缺乏,诊断思维一片混乱。

但这些都不妨碍他被吓了一大跳。

用刀下意识地一砍,然后出自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一瞬间,菜刀和武士刀的距离差别就被制造出来了。

人家肯定不会再给他机会继续贴近,相反,几乎没有作任何停留,那名阴阳师便开始反攻。

而且,一旁还有一个二口女在不断进行着骚扰。

“康桑阿米达!康桑阿米达啊!”小一的声音传来。

王曦正全神贯注地在招架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韩语。

谢谢?

谢什么?

小一又在搞什么玩意儿?

不过还算不错了。至少还是说的韩语,没有暴露身份。

他迅速后退几步,转过头一看,怔住了。

一只体型硕大无比的新妇罗的本体,出现在了小一的身前,正对着她张牙舞爪。

王曦觉得……自己的腿都快软来站不住了。

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为了你,蜘蛛都敢刚

新妇罗的本体是什么?

自然就是蜘蛛啊!

只是,这蜘蛛的体型,也太大了吧?

八只脚全部展开,估计得有四五米了吧?

王曦身上所有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觉得,哪怕再向前挪动一步,都很困难……

可此时,那只新妇罗站了起来,两只前足在半空之中耀武扬威,口中发出“嘶嘶”的尖锐叫声。

而小一,则站在它的身前,显得十分的渺小,似乎只需要一下,新妇罗的前足,便能将她给扎一个对穿。

王曦来不及多想,一把就将左手的菜刀给扔了过去。

力量不错,就是准头差了些,没中。

被这么从背后偷袭了一下,新妇罗调转身子,望向了王曦。

就这么一对视,王曦便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了。

他颤巍巍的举起右手,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连身后还有一名阴阳师和一只二口女,都已经全都给忘了。

一道红彤彤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架住了袭来的武士刀,接着一口酸雾,从小红口中喷涂而出,滋了对方一脸。

那名阴阳师吃痛,捂住口鼻,指挥着二口女拦在了自己的身前。

王曦此时,依然还是呆呆地望着那大蜘蛛丑陋的面容。

他几乎都可以从它十只眼睛当中看到惊慌失措的自己了。

但是新妇罗的眼睛当中,突然流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一抹色彩,似乎它已经见到过太多这种因为恐惧而失去了战斗**的人了。

它再次转过庞大的身躯,面向了小一,似乎悬浮在小一身前的那只小蜘蛛,才是它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就这么一个举动,再次刺激了王曦。

他毫不犹豫地,便将手上剩下的那把菜刀,给甩了出去。

只是,对方已经心生警惕了,一只后足轻轻一晃,就躲开了。

看着新妇罗缓缓向小一逼近,王曦体内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兜里的尘缚刀。

应该……不会露馅儿吧?

尘缚造型如此独特,没人会觉得是里院出品吧?

驭器战斗,很多宗门都会,只要不凝聚灵力长刀,问题就不大吧?

可……可……我还是很害怕啊……

以前还笑小一一到战斗的时候就抓瞎,原来自己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啊。

他的心砰砰直跳,掌心也开始冒出了冷汗,大气也不敢出,从头顶到脚掌,都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上啊!你这个怂货……

那可是小一啊……

再害怕,也要上啊……

就在王曦不断地用尘缚轻轻刺自己大腿,想让自己动起来的时候,一声巨响传来。

又是一只新妇罗被唤了出来,一左一右,半包围着小一。

王曦这下受不了了,怪叫一声,居然闭着眼睛向前冲了上去!

尘缚刀在半空中没有轨迹可循地胡乱飞舞,划出一道又一道银色的弧线。

他冲的速度很快,埋着头,除了驭刀乱刺之外,所学的战技身法,全都被抛在了脑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战胜内心的恐惧。

一只十厘米大小的蜘蛛就可以让他花容失色,更不要说这种四五米大的巨型蜘蛛了,而且还是两只。

他很害怕,但他也必须要上!

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光,吸引了两只新妇罗的注意。

似乎这种高速飞舞的物体,勾出了它们的本能,或者说,激怒了它们,让它们觉得这才是威胁最大的东西。

顿时,两只新妇罗也开始移动了起来。

都知道,蜘蛛一旦移动起来,速度是很恐怖的,根本看不清它那八只脚是如何运作的。

王曦最怕的也就是这一点,完全不晓得蜘蛛的移动规律。

只是还好,现在他是闭着眼睛,在那里“咿呀咿呀”地乱叫,看不见这可能会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奔跑了一会儿,王曦估摸着距离也差不多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冲到了新妇罗的腹部之下。

看见它身上的茸毛和花纹,一股恶心和恐惧的情绪杂糅在一起,让王曦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瞬间就消散了大半,下意识地跌坐在地和这生物拉开距离。

但他还是很快爬了起来,向着小一跑去。

他发现了,小一的表情此刻也很呆滞,看样子,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吓傻了。

王曦瞟了一眼几位师兄还有何宇雨那边,希望他们尽快结束。

一、二、三、四……

还有四个敌人,看来师兄们的速度很快,已经放翻了好几个阴阳师了。

再坚持一下下就好。

“轰、轰!”又是两声巨响。

王曦心头一沉,以为又来了两只,那还怎么打啊。

等他在定睛一看,原来是这两只新妇罗跳了起来,重新落在了他和小一之间。

只是这次,它们已经对小一或者说她生前的小蜘蛛失去了兴趣,都将目光锁定在了他身上。

对啊……蜘蛛也是会跳的啊……

这点……也很恐怖啊……

他看了看身后的小红,此时正在和那名阴阳师以及二口女游斗。它身形灵活,行踪飘渺不定,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诶?

既然这两只新妇罗现在都把目标对准了自己,那么也就是说,小一没有危险了?

这就意味着……我可以撒丫子跑了啊!?

想通了这一点,王曦立刻像个疯子一般地跑了起来。

往哪里跑?

作为一名合格的猪队友,当然是往何院长身边跑啊!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跑,那两只新妇罗居然没有追来!

这可不符合蜘蛛的习性啊,难道不该自己跑得越快,它们便越来劲吗??

王曦只得停下脚步,心中暗暗叫苦。

这不是逼着我又回去吗?

平时我都是看见你们就躲,今天倒好,三番五次地主动找上门去。

此时,他距离新妇罗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或者这个距离给了他安全感,又或者经过了俗称的“脱敏”过程,他心中的恐惧稍微减轻了一点,理智开始逐渐恢复。

快想想,平时看的书里面,蜘蛛都有什么弱点?

……

……

有个屁啊!

没有哪本书介绍了遇到这种四五米大的巨型蜘蛛怎么处理!

嗯……只是……这两只新妇罗很奇怪哎……

为何那么久了,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攻击呢?

而且,自己逃跑,它们也不追来……

等等,小红是自动护主型的啊……

我和它之间的关系,还到不了它认我为主的地步吧?

这种情况,它更应该牢牢守在小一身边才是啊。

为何刚才会来替自己挡下背后袭来的一刀。

还有,它们怎么老是挡在自己和小一的面前啊?

分割了我们,却又不攻击,玩儿吗?

他再次将视线投向了那名阴阳师。

对啊,肯定是这个挨千刀的召出来的,先干你,就不信你的两只新妇罗不来救你……

可那样的话,小一就有一定的风险了啊。

万一这两只新妇罗比较野,就像不听招呼的哈士奇一般,上蹿下跳,那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小一却率先动了起来,她向着小红的方向笔直地冲了过去,一张灵力巨网从它的小蜘蛛腹部吐出,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

那两只新妇罗作势欲攻击,王曦一见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也不去管那名阴阳师,向着小一跑去,同时尘缚再次在空中来回穿插,让人眼花缭乱。

这张巨网缓缓落下,本来都要将新妇罗和阴阳师全部都给网住,但由于王曦的尘缚攻击强度实在太大,须臾间,便被划出了好几个大口子。

小一转过头来,有些着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王曦好一会儿,才气道:“pig!”

王曦不明所以,但这不妨碍她冲去与小一汇合。

等她终于冲到一半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破烂的灵力巨网终于落在了新妇罗的身上,然而,却没有将对方给缠住,反而就像什么也没有遇见一般,径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飘散在地面。

而此时,那名阴阳师和他的二口女,也迅速后退,和小红拉开了距离。

王曦只是一瞬间便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妈蛋!

中阴阳师的幻术了!!

这两只新妇罗根本就不存在!!

怪不得刚才觉得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

尤其是小一,刚发出一张巨网,就被自己给划破,肯定是懵得很。

所有幻术的路子都是一样,一旦被入术者找到矛盾之处,点破之后,便不攻自破了。

看来,这名阴阳师挺机智的啊,是个智斗型,套路多。

和自己对砍了几下,发觉暂时无法分出胜负,便利用幻术让自己分心,然后试图从自己身后捅刀子。

还好被赶来的小红给护住了。

好险!

从来都是我从人家背后捅刀子,今天自己也差点儿被人从背后干了。

见自己的幻术被识破了,那名阴阳师露出可惜的表情,忽而又是一招手,一只新妇罗再次出现。

他对着王曦挑衅般地勾了勾手指,意思是继续。

王曦拉住小一,传音入密商量了几句,二人便分开了站位。

和老子玩儿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一套?

我们的祖先写《孙子兵法》的时候,你们还在玩儿泥巴呢!

这次招出来的新妇罗绝对还是假的。

不和你玩儿什么心理学,反复猜疑。

就凭一点!

你特么要是能同时操控二口女和新妇罗,今晚喝汤会没你的份儿!?

还会留在这里吹风吗!?

别说你是你们一伙人当中最强的!

最强的前三甲,现在已经全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王曦做了一个动作,二人一蛊便分成三个方向,向着阴阳师攻了过去。

或许是为了直面内心的恐惧,王曦选择的方向,居然是有新妇罗的那一边。

但理智的判断是一回事,正面冲向面目狰狞的新妇罗,又是另外一回事。

尽管知道那里空无一物,但在其露出破绽之前,它就是不会消失。

所以,王曦也只得指挥着尘缚对一个幻象发起攻击。

这次尘缚飞驰的速度更快,就会就像微观下的电子绕核运动一般,尘缚的轨迹,几乎快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银色光球一般。

这一手,竟是引起了三位师兄还有何雨宇的注意。

这小子的灵魂强度,又涨了一大截?

要达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计算能力的问题了啊!

只能是意念通达,如臂使指。

他们不知道,王曦可是在楚江王的破席子上面,打了那么久的座,而且,还睡了一觉的啊!

尘缚在半空之中飞舞了大概十秒的时间。

当它停下的那一刻,整只新妇罗瞬间崩溃瓦解。

暴力破幻术!

这一下,那名阴阳师脸色开始变了。

原来对手这么强,一开始用这招,不就完了吗?

其实不光是他有这个想法,就连王曦本人,也是在那两把看上去不知道比尘缚威风多少倍的菜刀脱手之后,才想起来的。

王曦看了看师兄那边,暗叹一声。

此时,那边的战局已经都快要结束了,只有一名阴阳师还站着,一挑四,没悬念了。

自己需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他们怎么能把菜刀也砍来这么潇洒?

他回过头来,开始继续逼近那名阴阳师。

那名阴阳师也做着和王曦相同的事情,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同伴。

只不过,当他感应了一下之后,突然伸出右手,对着自己的头部一掌轰去,将自己给打晕了!?

那名二口女,也瞬间消散了。

王曦怕有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确定人真的昏迷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算什么?

反补吗?

他稍加思索,便明白了。

看来,这个对手是个聪明人。

他敏锐地感应到了,自己所有的同伴都还有气,只是全都被攻击得来不省人事了。

那么为了免遭皮肉之苦,干脆自己来一下,干净利落。

于是,他便这样,几乎是和自己最后一名同伴同时倒下了。

一伙人重新聚在一块儿,将这些阴阳师全都给脱掉衣服,绑了起来,而且还给每个人注射了镇静安定的药物,反正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

“好了,抓紧时间,他们一开始便发出了预警,我们最好动作快点,安井信说不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何宇雨拍了拍手,把两把菜刀给别在了身后,造型相当之霸气。

抓紧时间?

怎么个抓紧法?

王曦跑去把自己的两把菜刀也给回收了,那上面可是有自己的指纹呢。

“何院长啊,我们里院,有没有类似于玄幻小说里面的那种叫做纳戒的东西啊?”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章 各自飙演技(上)

安井信看着正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晴不定的陈日津,心里一阵暗爽。

接风宴的时间,是定在晚上八点,但是现在,才仅仅八点零五分,陈日津的脸就已经黑得来吓人了。

整个里十院的医师,都没有人敢说话。

唯独这边儿的安井信,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堆着一个谄媚的笑容,道:“陈院长,要不咱再给何院长打个电话?或许是堵车?”

果然,听得此言,陈日津昂起下巴,玩味地看着他,道:“我给她打电话?”

怕是反了吧!?

安井信道:“要不我来打,只是……何院长刚到,我也不是太了解,也没他号码啊……”

王杏看着安井信为难的样子,道:“你也别打了,我们吃我们的,最近大家都辛苦。”

安井信道:“可……可是……该来的人……都还没来啊……这……不是专门为……何院长弄的……接风宴吗?主人家……都还没来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把字咬得不是那么的准确,显示出他的中文也有蹩脚之处。

意思是如果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那么大家就多担待一些,毕竟文化差异摆在那里,没必要较真儿。

“该来的人?主人家?”

陈日津端起身前的酒杯,用几根手指将它来回旋转,反复打量。

最后一饮而尽。

“是啊,陈院长您亲口说的啊,说何院长可不是来当客人的。要不咱还是再等等吧,你们都是里院的,自家人当然无所谓。我一个外人,总得让何院长看到我的诚意,对吧?”

他点到即止,三两句又迅速把话题拉扯开,不在这上面继续纠缠。

“可我要说我饿了呢?”陈日津又自己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清酒,只是这次,终于正眼看向了安井信。

你说你饿了最好!!

我就是准备把你的怒火给勾出来呢!!

本来今晚自己已经准备好几套方案了,可没想到这个何宇雨竟然如此不懂事,简直就是我的强力队友,实力助攻啊!

居然在这种场合还迟到!?

而且,到现在为止也没句话捎过来。

实在是干得太漂亮了啊。

安井信看着陈日津,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感觉他才是这场中最发愁的人一般。

怎么办?

陈日津的这个眼神,感觉是在逼自己站队啊?

那么接下来的话,可要把握好分寸。总之一个原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既然何雨宇不在,自己先前所说的那些已经够了,接下来,就该给陈日津挽回点儿面子了。

“陈院长,您要是饿了,那自然是随意啊。这何院长再大,也大不过您啊。要是把您给饿着了,那我今晚可是吃力不讨好了。陈院长,您先吃点儿小菜,这里,我给您引见几位阴阳师家族的当代家长,以及我们这边一些宗门势力。”

安井信连忙上去,将陈日津再次喝空的酒杯给倒满。

此时此刻的他,完全符合他的形象。

为了己方,不断地在那里点头哈腰,同时呢,也尽量在为双方牵线搭桥。

而且,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自己说了一些得罪人的话,还毫不自知。

总之,一点问题都没有。

似乎他就是一个透明的人,有着一些小心思,但总在不经意之间,全部都给暴露了出来。

而陈日津呢,今天的表现就太不正常了。

平时的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

但在安井信眼中,这一切都可以解释。

陈日津其实依然掌控着全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何宇雨的到来,有些慌乱,可又想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来掩盖。总之,符合安井信的预期表现。

以前给她引见一些阴阳师家族的人物,几时看到过她这样认真?

有的人,她还反复问了几遍名字,生怕自己记不住不礼貌一般。

陈日津可是这样的人?

尤其是到了后面,介绍那些本土宗门势力的时候,她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生硬的假笑。

这也是在给面子了啊。

没有面无表情地“哦”一声,然后轻飘飘来一句“吃好喝好”……

这种状态下的陈日津,对于安井信来说,简直可以用圣人来形容了。

被他引见而去的那些人,都觉得安井信面子大大的。

据说之前,陈日津可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啊。今天能做到这个程度,他们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已经八点半了,陈日津的杯中酒,已经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前前后后,估计有半斤清酒下肚了吧。

她的脸颊上开始慢慢晕染出一抹浅红,眼神开始有些游离。

安井信看着她的这副模样,心中大定,倒不是存了其他心思,而是等一会儿,何宇雨到了,那就更热闹了。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何雨宇,但他觉得,即使对方再狂妄,了不起迟到,肯定不至于爽约。

当然了,如果要是敢不来,那就更精彩了。

今天晚上这么多人都在,现在大家可都还饿着肚子呢。

有些小门小派,连面前的水果都还不敢动一下。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陈日津的脸可就算被自己人给打来“啪啪”作响了。

他见陈日津的酒杯再次空了,又拉上一名年轻人一同上前,给她倒酒,顺带介绍混个脸熟。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阴阳师装扮的年轻人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本来整个大厅就很安静,毕竟在这主厅里面的,都还是稍微有些身份和地位的,都会看脸色,见到陈日津很明显一脸极度的不爽却又要装作很宽容大度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全都是把自己当做一尊佛像,少说话,少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安井信皱了皱眉,这些人可都是自己带出来的。

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如此的。

而整个里十院的人,全部都在这里,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日本的本土势力又一向较为团结,阴阳师一家独大,基本上就可以看成是整个暗影圈子的缩影。

把日本比作整个世界,把阴阳师比作里院,就容易理解了。

这种情况下,能出什么事?

那名阴阳师一闯进大厅,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就找到了安井信的身影,可走了两步,却发现他正在给陈日津倒酒,看样子,也正在犹豫是不是要上前。

安井信看他焦急的样子,给陈日津倒满了酒之后,便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带着那名年轻人准备离开,他得去过问一下,到底怎么了。

阴阳师的财力,那是毋庸置疑的。

整个主厅的布置,也颇具格调。

宽敞不说,还弄得来古色古香。

在主位上的,只是三张单独的小茶几。

陈日津居中,安井信居右,最左边空无一人的,自然就是留给何宇雨的。

剩下的其他人,也一样,不是围着一个大圆桌。而是分成好几列,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单独的小桌子。像极了古时候上朝一般。

那名年轻人奇怪,难道安井信这种大人物还要送自己回去落座?

就在安井信转身的时候,陈日津突然站了起来。

这一下,便把场中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这可是陈院长今晚第一次站起来啊。

然后,安井信便感觉到自己的右腕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他回过头,见陈日津略带着一些醉意,将他拉到他的位置旁,拿起他的酒杯……

亲手为他倒上了一杯酒?!

他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般。

陈日津左手拿着自己的酒杯,右手将另外一只酒杯递给他,然后看上去稍稍有些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居然向前扑来。

这一下,安井信连忙去搀扶。

只是,酒杯中的酒,都有些撒了。

陈日津似乎很不满意,又再次蹲下身去,将两只酒杯倒满,再次递给了安井信,道:“敬你!”

然后,在安井信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竟是一口气给干了!

等她喝完之后,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又道:“不算!还没碰杯!”

说完,又给自己倒满,然后将杯子向安井信伸了过去,轻轻一碰,又是一口而尽。

所有的人,包括安井信,都是看呆了。

不过安井信也是反应极快。

这可是陈院长第一次给自己敬酒啊!

而且人家两杯都是先干为敬,已经下肚了!

两杯换一杯!

他自认没有这个面子!!

于是也立刻饮光了杯中酒。

“陈院长,没事儿吧?来人,陈院长的茶凉了,赶快换上。陈院长,来,快坐下,喝口茶。哎,都是搞医的,陈院长你也该知道,空腹喝了这么多酒不好……这……这个何院长也真是……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将陈日津重新扶回座位上坐好。

陈日津却道:“这点儿酒算什么?那个……西山美香……朝仓庆……松下修司……水上真佐子……你们几个说……我喝这点儿酒……有问题没?”

被点名这几个,都是先前安井信引见的阴阳师家族首领,听到陈院长叫自己,而且名字一个都没有叫错,都十分激动,立刻站起身来,道:“陈院长好酒量!”

“哼……她何宇雨……算什么……我就不问里十院的人了……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我就问你……这里十院……到底谁说了算……嘿嘿嘿……”陈日津又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上,“咦?你的酒杯呢?来来来,我给你满上!别以为我喝多了,你还欠我一杯!”

安井信一边道:“是是是,陈院长你酒量好,里十院也当然是您说了算啊。这接风宴还没开始呢,我们少喝点儿?”

他嘴上这样说着,可手上却听话地把自己的酒杯也拿了过来。

当然了,这次是他来倒酒了,他已经看见,陈日津已经在开始往碗里倒酒了……

今天这清酒……后劲有些大啊……她又喝得那么急……这才半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啊。

“嘿嘿,算你有眼光……知道她何宇雨为什么敢这么嚣张吗?”

哟!?酒后吐真言了啊!?

有里院的内部消息了啊!?

见安井信不说话,陈日津一把扯住他的衣摆,用力一拉,安井信也顺势跌坐在地上,非常配合。

陈日津此时的坐姿,就像一个痞子一般,道:“我们一直都在讨论……这里十二院的主任这些职位……你有没有想过……这院长的位置……是谁的?”

安井信吞吞吐吐道:“没……没……没想过……”

“放屁!可能没想过吗?罚一杯……”

陈日津嘴上这样说着,可自己却喝了起来。

安井信连忙把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整个大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个身上。

因为从陈日津嘴里要说的话,可能都是非常敏感的信息了啊!

“陈院长目光如炬,看出来了,想倒是想过……难道是那何院长……哦!!莫不是……”

安井信露出一种恍然大悟但却又不敢往下说的表情。

陈日津道:“哼哼,她何雨宇的心思……就是如此……在我里十院随便敷衍两年……等里十二院一建好……便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你听哪座里院的……”

安井信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们阴阳师怎么可能听你们里院的?哪座里院都不该啊。

陈日津拍了拍脑袋,道:“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你们阴阳师……跟我们……是合作关系……说错了……说错了啊……自罚一杯……哦……不,三杯……”

她说着说着,站了起来,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拿着酒瓶,直接对着阴阳师那边的阵营,将杯子遥举了起来。

这一下,所有的阴阳师都站了起来。

虽然刚才陈日津的话狂妄了一些,但人家立马道歉,而且起身自罚三杯,这个面子,全体阴阳师都必须给!

然后,大家全都一口气,连干三杯,速度之快,让人瞠目解释。

此时,陈日津的手,还举在半空中呢。

“干什么!?怎么全都这么不懂事儿?!陈院长说自罚三杯,那能作数吗?你们全都先喝了,那算什么?不是等于说承认陈院长说错话了吗?哎哟喂,陈院长您可别喝了,我手下的人不懂事儿,我都已经够操心了,这要是传出去,大家会说我灌你酒的啊。”

“爽快!爽快!那个……你……刚才直接吹了瓶子的那个……过来……”

那名看上去最多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听不懂“吹瓶子”这个说法,但还是能猜出一二。而且此时陈日津目光盯住自己,还用一只手指着自己。

他站了出来,小声道:“陈院长好,我叫小池诚一,目前……”

“好!就是你了!小伙子!再给我表演吹一瓶!里十二院副院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我看你很顺眼!”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各自飙演技(下)

这话一出,没人敢当真,但安井信却不得不表态:“陈院长啊,你可真喝多了啊。这副院长的位置,给这毛头小子合适吗?而且,咱阴阳师,也没有觊觎过这个位置啊。王主任,李主任,你们不来劝劝?”

李小洛嘿嘿一笑道:“安井君,陈姐心里有事儿,她现在不喝,晚上回到里十院,还不得找我们几个继续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里十院的主任院长,基本都是女的,谁陪她喝啊?”

朝比奈一心立刻跳出来道:“李主任,可别给我下套啊。”

“就他了!不换了!小子!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吗?还不给老娘吹!”陈日津霸气道。

小池诚一立刻手忙脚乱地跑到邻桌拿起一瓶清酒,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好!小池诚一!里十二院副院长!小子,回去好好修炼吧!你只有一两年的时间!到时候实力太难看不要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安井信连忙道:“陈院长,这副院长的任命,你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啊,你就不要打趣我们的小伙子了。”

陈日津眼神迷离,道:“刚才……我还没说完……你觉得……这里十二院的院长……到底是谁?”

安井信道:“我确实猜不到啊,非要我猜,我只能猜何雨宇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何雨宇?告诉你!里十二院的院长!依旧是老娘!!!”

这可绝对是个重磅炸弹!

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里十院所有医师的表情,都充满着吃惊。

一人……同时当两座里院的院长?

这……可能吗?

安井信此时也翻起了惊天巨浪,但很快便沉下心来。

因为他觉得,这不是陈日津酒后在那里发疯说大话,这个看似绝对不可能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

关于里十二院,当时他们同意提供黄泉石修建鬼门关,其中一个条件便是选址由他们来定。

自然,他们便把地址定到了日本的靠南边。

可后来里院不松口,说只能划在离里十院百里范围之内。

当时想来,觉得这应该是里院怕阴阳师再次作乱,两座里院首尾不能相顾,所以挨着近些,彼此好有个照应,互为倚靠。

但现在再来想想,两座里院,相隔如此之近,看起来很好,可实际上呢,就犹如那句老话所说,一山不容二虎。即使相互之间关系再亲密,也总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吧?而且下面的人那么多,日子久了,难免起摩擦。虽然肯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儿,但只要多了,就容易出事。

如此,何不两座里院,共用一个院长呢?

这官司打来打去,都在自己肚皮里打。

对于孤悬在外的里十院和里十二院来说,集权便自然成了最好的选择!

她陈日津一人之言,便是这两座里院共同的意志!

但这样,也不是看不到好处。

原本以为,自己将来的对手,将会是两名院长。

可现在,那么就还是陈日津一人。

平白无故少了一名院长级别的对手,也算一个好消息。

至于让那臭小子当副院长的话,便只能当酒话来听听了。

只不过,这里面传递出了一个隐晦的意思。

那便是,你何雨宇不是很牛吗?

我就给你安排一个弱鸡和你平级,羞辱你。

你能奈我何?

副院长的任命,的确不是陈日津一个人说了算。

但现在,连两座里院都可以奉同一人为院长了,说明这边情况特殊,很可能特事特办?

再说了,就算投票,她陈日津,也一人占着两票呢!

此事,今晚回去后,还需要好好商议一番。

目前情况尚不明朗,但可以进行安排预案了。

想到这里,安井信正准备恭维两句,说点儿什么类似于“陈院长德才兼备,自然没问题了”的话。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嘭”地一声被打开了。

几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找不到路,来迟了,不好意思,大家可以吃了。”

何雨宇带着几个人漫不经心地走了进来,那样子,似乎还真的是她才是主人。

她发话了,大家才可以吃。

她径直地走到那个一看就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也没跟陈日津和安井信打招呼,却反而对自己带来的几个人说:“你们几个,随便找地儿坐。”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里十院的医师全都站了起来,恭敬地行礼,阴阳师那边,看了看安井信的眼色之后,也一样站了起来。

“都坐吧。”

何雨宇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这两方的阵营各自举了一下,道:“自罚一杯啊。”

说完,便一饮而尽。

然后她拿起手中的筷子,开始打量起身前的美味佳肴。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才想起什么,转过头来,道:“安井信是吧?也敬你一杯吧,听说今晚是你掏银子。”

安井信尴尬地看了陈日津一眼,这酒杯举也不是,不举也不是。

这何雨宇第一杯酒,敬了下面所有的人。

第二杯酒,居然敬自己。

陈日津可是你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呢,你是准备把她置于何地?

不过,她越这样,安井信便越开心。

说不定,根本不用自己煽风点火,任其自行发展,效果还好得多。

“让你喝,你就喝,再怎么说,也是我里十院的,副!院!长!啊!”陈日津低着头,拎着个酒瓶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情商再低的人,也觉得气氛越来越不对了。

先前还只是猜测,但现在正主出现了,帷幕拉开,正剧上演。

安井信连忙起身,要过去跟何雨宇碰杯。

“坐着喝。”陈日津轻声道。

安井信在那里又露出尴尬的神色。

他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他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夹在你们两位大佬中间,他的确无能为力了,没有人能说他半个不字。

“行,那你坐着喝吧。院!长!最!大!嘛!”何雨宇敷衍地举了下酒杯,第二杯酒便下了肚。

虽然何雨宇发了话,让大家开始吃了,但现在还真没有谁动筷子。

唯有王曦一行人,一落座,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只是这种行为,在其他人眼中,倒很好理解。

毕竟他们几个刚来,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儿,而且,也可能这几人都是何宇雨的亲信,按照何宇雨的意志行事,就是不给面子的。

安井信一言不发地喝完了酒,也不打算找话题,任这个尴尬的气氛继续发酵。

“刚才进来之前,我好像听到陈院长在说里十二院的人事任命,隔着门,没听太清,能劳烦陈院长再说一遍吗?我也好熟悉熟悉,方便以后开展工作。”何雨宇夹起一片刺身,打量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好!何雨宇!简直太喜欢你了!这么直接,直奔主题!

最重要的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何副院长有想法?”陈日津没有正面回答。

何雨宇轻笑了一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道:“吃饱了,谢了。”

说完,便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座位,向着大门走去。

而她所带来的几个人虽然也愣了一下,但也立刻放下了筷子,跟在了她的身后。

这一下,全场哗然。

从她进来,到说要离开,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五分钟。

而她却让大家足足等了好几十分钟呢!

更关键的是,她就喝了两杯酒,根本没有敬陈日津!

太嚣张了!

这一记耳光,扇在陈日津脸上,实在太过响亮了。

她陈日津要是忍了,那么这面子也就彻底堕了。

安井信在心中衡量着,是否就此打住。

是这样的效果比较好呢?还是出言劝住何雨宇,看事情能否进一步升级?

不过,这要看陈日津的心思,万一她更先沉不住气呢。

那样岂不是更好,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什么事。

他估算着何雨宇的步伐,如果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日津还没有出声,那么自己就要相劝了。

不过,也仅仅是摆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态,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就在何雨宇快要走到门口,安井信准备说话时,何雨宇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道:“你是凭什么觉得你的位子稳如泰山的?你难道没有考虑过……里十院和里十二院的院长,是我?”

听到这句话,安井信心中再次起伏起来。

你们不要反转这么多好不好?

不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多想吗?

她这一句话出来,安井信瞬间就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也极大啊!!

陈日津此前丢掉了自己的大本营,里院到现在都没有处罚下来。

而现在这个何雨宇初来乍到就敢这么嚣张,为何?

这么嚣张做给谁看?

做给我们阴阳师?

这样倒好了,说明这个何雨宇也是个蠢人。

但很明显不是啊。

她是做给陈日津看的!

不行,今晚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多了。

就在这时,先前那名阴阳师可能实在受不了了,大喊道:“家主!鬼门关遇袭,黄泉石都不见了!”

……

……

“什么!?”

“什么!?”

“什么!?”

安井信、陈日津还有何雨宇三个人都同时问道。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只是守卫鬼门关的兄弟们来的消息……”那名阴阳师说道。

大厅里顿时嘈杂了起来。

安井信面色铁青。

究竟是谁!?

里十院的人,全都在这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统计了人数安排了座位和座次的。

不对,还有这个何雨宇……呃……也不对,他们才几个人,让他们搬到明年去也搬不完。

那么就是哪一家的阴阳师势力私自侵吞?

一定是的。

知道今天晚上鬼门关那里防守薄弱,有机可趁。

可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这可是里院和阴阳师共同看着的碗啊。

按理说,哪怕只派一个人在那里睡大觉,也没人敢去闹事儿才对。

“什么时候的事!?”何雨宇问道。

此刻,她的脸色才是最难看的一个。

刚刚上任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那她岂不是和陈日津一样了?

而且,看她先前的语气,这两座里院,都已经是她的了,现在这样,如何能不让她恼怒?

“大概一个小时前……双方有打斗……但没有出人命……”

“不求命?那就是只求财了!?!安井信!!立刻给我查!是哪家干的!?老娘不扒光他全家的皮!”何雨宇吼道。

安井信还正在那里猜测,听闻对方手下留情,就更加觉得是自己人干的了,他也没时间理会何雨宇那命令一般的口吻,道:“立刻封锁所有港口,重点查船只!以鬼门为中心,辐射搜索!”

“飞机也要查!汽车也要查!”何雨宇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叫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

安井信看着下面等待命令的人道:“听我的,先查船只!没有哪个飞机或者汽车能承载这种运货量。”

“你傻啊!?人家难道就不能分批运!?现场在哪里?带我去!全特么傻子,老子以后就带这么一群酒囊饭袋?!”

何雨宇撂下这么一句话,随便扯了一名阴阳师到前方带路去了。

“今天宴会上的人,用登记吗?”一名阴阳师安井信请示道。

“不用了。时间上绝对来不及。”

陈日津此刻也是脸色不好看,这个责任铁定又要算在她头上。她道:“不,要登记,至少可以把宴会上的人先排除了。走吧,去看看。各科主任,各自点二十人随我来。副主任留守里十院,防止他们声东击西。”

李小洛道:“陈姐,多带点儿吧?您忘了,咱里十院的重建,可是仿照的里七院,完全的自成空间啊。没有谁找得到。”

陈日津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甩了甩头,接过一位医师端过来的茶水,道:“今晚我喝酒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走!”

此处离里十二院的施工场地,不过二十来公里的距离,差不多十五分钟,众人便来到了现场。

安井信缓步走下场地。

满目疮痍,仿佛这里发生了一场大战一般。

黄泉石倒没有全部丢失,至少还有一些零散的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但这,已经都只是一些蚊子肉了。

而已经建成的鬼门,则被彻底破坏了。失去了鬼门,黄泉路自然消失无法探查了。

“对方多少人?什么路数?”何雨宇问道。

“六个人,看不出来底子,从头到尾,他们就人人提着两把菜刀,在砍我们……”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表演落幕

六个人?

何雨宇心头顿时有些失神。

居然把人数这茬给忘了?

当时就该把弱鸡的王曦和小一留下,不让他们上!

总感觉被这么一说之后,他们六个嫌疑很大啊。

俗话说,做贼心虚,何雨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好陈日津及时开口,岔开话题道:“安井信,你的手下可真有出息!六个人,提着菜刀,就把他们全都给打趴下了?不会是消遣我吧?”

王曦此时道:“陈院长,也不能这么说,露了面的有六个,那暗地里没有出手的呢?做什么大一件事儿,就没有个放风的?”

陈日津自然知道王曦是谁,听得他如此解释,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故意对何雨宇道:“何副院长,管好你的人,这里有他说话的份儿吗?”

王曦晓得两位院长还在继续演戏,自然而然也端起架子,准备开演。

对于一个曾经在巫寨外面把祭巫给哄得一愣一愣的人来说,这次,必将又是一次实现自我挑战的机会啊。

不然还能选谁?

周柯、柳瑗、钟小北都是师兄,来的路上就商量好了,这种差事儿,就让小师弟来做。

他不做,难道让小一来演?

信不信第一句话就露馅儿!

“陈院长,我叫王曦,家师里三院院长赵竹仁,奉家师之命,护送何院长任职,而且在未接到进一步命令之前,将会一直侍奉在何院长左右。刚才是晚辈多嘴了,还请陈院长见谅。”

王曦恭敬地执了一个弟子礼。

然后周柯三人也跟着行了一礼。

这下够了吧?

就是说给你听的,安井信。

我师傅可是里院院长级别里面最不会耍滑头的一个了,你要是遇上我代师叔,分分钟把你坑来只剩下内裤信不信?

果然,安井信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这几个小家伙也大有来头啊。

不过周柯他们也给足了面子,抢先对安井信也行了一礼,做起了自我介绍。

“里三院外科主治,周柯。”

“里三院外科主治,柳瑗。”

“里三院住院医,钟小北。”

“我……我不是……他们一路的……我师傅是常玉……”小一怯生生地道。

常玉是谁,大家自然知道,而且她和眼前的何雨宇之间,似乎还有那么点儿事儿,据说这也是何雨宇远走里十院的原因之一。

安井信一一回礼,只不过,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思并不在这里。

但经过这么一打岔,暂时没有人会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他们几个身上了。

“何院长好大的做派啊,赵家军一次就来了四个伺候你,还附送一个常玉的开山大弟子。我就看不懂了,你到底是得宠呢,还是失宠呢?”陈日津在那里漫不经心道,“我今晚喝了不少,要是说错了话,何院长可不要见怪哦~”

见男女的感情之事竟然被陈日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来调侃,何雨宇顿时脸色一沉,道:“陈日津!有胆你再说一次!”

李小洛和王杏立刻站了出来,拦在了陈日津的面前。

因为此时,何雨宇居然把宁三公子给祭了出来,悬停于胸前,刀尖直指陈日津。

“让开!何雨宇,信不信老娘喝醉了一样把你打趴下!赵家军这里谁是管事儿的,把你的师弟看好,免得到时误伤了,我不好给赵师兄交差!”

陈日津也一下子爆了,推开李小洛和王杏,举起自己的手术刀永康。

安井信顿时觉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这本来是他今晚最想看到的局面。

但地点不对,时间也不对啊!

你们二位大神,不该在这个时候起冲突啊!

现在她们扯的事情,完全不是公事了啊!

扯到女人之间感情上的事情去了。

而这种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也没有对错可讲的,他这个外人,连从哪里说起都不知道。

咦?

剧本里面,没有这一段啊?

两位师长临场发挥,给自己加戏了?

这可就有点儿考验自己了啊。

肯定不能让她们真打起来啊。

但自己出头去阻止的话,就显得太生硬了。

不够资格啊。

那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就该……就该找个有资格的人……或者说……抬出一个有资格的人来……

王曦稍微想了一下,计上心来。

哎,这几个月,跟着里院或者地府的人,越学越坏了啊……

王曦拉着何雨宇的白大褂一角,道:“师娘~别闹了,这次出来,本就是你和师傅赌气,还是先处理这里的事儿吧。这要是传回去,还不得被常师娘笑掉大牙……”

他说完,一边努力地给周柯他们是眼色,意思是大家赶快劝劝啊。

于是,周柯等人也出声道:“是啊,师娘……”

喂!叫你们接后半句,不是接前半句啊!

安井信一听,我去,这关系太复杂了!

但有一点,这个何雨宇,后台很硬啊!

不过,这也很好地解释了她为什么如此的气急败坏。

原来她这次过来,真的是在和里三院的院长闹情绪啊!

何雨宇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将刀收回,冷冰冰地道:“安井信,愣着干嘛,赶快搜查线索!这么多黄泉石,肯定有运输工具!”

安井信早就吩咐下面的人在做这件事了,此时见这两位大神暂时冷静了下来,赶快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人数肯定少不了。其实要查,也不是太难的事。这么多黄泉石,总得有个去处,最大的可能,便是水路。两位院长请看。”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四周。

这座鬼门关的选址,是里十院和安井信共同商量之后决定的。

里十院,本就不在京都中心,而是稍微靠其西南,和寒川神社还有一段距离。

而里十二院呢,则还要靠西南,在高麗山之下,挨着东海道本线和国道1号线。

顺着安井信手指最后停留的方向,便是大海。

“但是,这里走陆路也很方便,毕竟就在东海道本线上了。”李小洛扶着陈日津道。

二月的风,在这海边的夜晚,轻轻地吹着,吹向那漆黑的大海,也吹向他们。

被这风一吹,陈日津也表现得稍微醒了一些酒的模样,道:“是有这种可能,但东海道本线在这里没有站点,不会停车,所以火车应该可以排除。但如果是国道1号线的话,那么就会需要许多重型运输单位,如此,目击者应该不少。以你们阴阳师的能量,找几台行车记录仪查一查,应该不难。不过,我还是同意安井君的看法,对方走的一定是水路。”

安井信点头,见陈日津并没有在那里胡乱分析,道:“而且人数一定不少,不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是绝对没有办法对这么多黄泉石进行搬运的。”

“可这里怎么停泊啊?”王曦问道。

他是知道事实真相的,就是好奇,想看看安井信到底要分析个什么花出来。

“王曦小友,能冲着黄泉石来的,就肯定是咱这个圈子的人了。即使他们把船停泊在一公里之外,也有办法运上船。”安井信道。

可能觉得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安井信的焦虑稍微不似之前。

毕竟在这里,还是他阴阳师的地盘。

船一出海,便是太平洋,要是对方胆敢绕着日本环一圈,他就绝对有办法将对方逮到。

毕竟,就算是走海路,这些黄泉石,可也不是一艘船就能搞定的。

即使来十艘航空母舰也不行,重型的都不行。

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实在目标太大了,很好找。

“或者,水路和陆路都在走?”何宇雨这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曦见剧本开始逐渐回到了正规上,回忆了一下,进一步开始诱导。

“安井前辈,其实我觉得,这种事情,肯定是有预谋的。按照一般的情况来推理,最大的嫌疑,便是里十院,或者说你们某个阴阳师家族,监守自盗。可现在看来,我们没有任何一家,有这个人力或者时间来做事。换句话来说,我们重演一遍,再给一次机会,让我们两家合作,联合起来,除去战斗之类的环节,去在一个小时左右……不,三个小时的时间之内,完成这些黄泉石的转运,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我觉得,基本上甚至可以把你们阴阳师也排除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境外势力?”

安井信稍微眯了眯眼,稍微估算了一下,便觉得王曦的话在理。

可境外势力……

“我的意思是,某些国家的巫师和政府合作……不然的话,只从运输实力上来看,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此事,绝对有阳间的普通力量介入!”王曦说得斩钉截铁。

安井信继续点头。

看来之前走入了惯性思维,谁说这黄泉石就只能是圈子里的人来偷。

他完全可能是圈子内的人主导,然后借用了阳间的力量来完成。

他把目光投向了北边,韩国?

恰好在此时,一名阴阳师来报,说那几名守卫回忆出,当时偷袭他们的人,都说的是韩语……

不过后来还夹杂着英语……似乎是想隐藏身份……

安井信正要发怒,却被何雨宇给拦下了,道:“安井君,不要这么容易上当,简单的韩语谁不会说,我也会两句。搞不好,这是在故意栽赃给韩国,把我们的视线引开呢。”

王曦心里觉得越来越好笑。

正反两方面的话,全都是我们里院的人在分角色来说,这种感觉,像逗猴子似的。

安井信思考了一下,道:“何院长说的有道理,不过,不管是韩国,还是南洋那边儿,想要将这些黄泉石运回本土,都得绕着日本海岸线走。我这就去安排。两条路都会查。”

何雨宇继续道:“还有,他们也有可能暂时不急将黄泉石运回去,说不定先在某个地方藏起来。所以,这一点,也需要警惕。”

见在现场已经搜寻不到更多的线索了,大家停留了一会儿,何雨宇便提出要打道回府了。

只不过,这次她倒显得懂事,说今晚,她会和陈日津一起回里十院本部。

安井信又吩咐了下面几句,觉得也只好如此了。

好在大的方向应该不会错。

真是倒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呢?

这些疯子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

……

等回到里十院,陈日津便独自一人,将王曦他们带上,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场所,手决打出,开启了一处自成空间,走了进去。

随着空间大门的关闭,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王曦道:“陈院长,何院长,你们两个,妥妥的最佳女主角。我戏份不多,当个男配角。”

“那我也要当女主角,我知道,我的那句‘pig’,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小一大声道。

王曦笑着摸摸她的头,道:“好好好,你也当。”

但陈日津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小一不要大声说话。

王曦转头,发现除了何雨宇,他们几个都是一头雾水。

陈日津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道:“这些日子,我也是辛苦,根本不敢让任何人来照顾他,倒不是信不过下面的人……”

何雨宇道:“陈师姐,我懂,对于我们来说,再严的嘴巴,也有的是手段撬开,和忠诚度无关了。”

陈日津继续道:“正好,你们几个来了,也可以稍微替一下我了。相信今天晚上你们的身份亮了之后,也没人敢动你们这几个小辈了。”

“陈院长,照顾谁啊,受了什么伤啊?”王曦问道。

谁这么大面子,还需要陈日津来亲自照顾,而且听起来身份很敏感啊。

陈日津带着他们走进一间房。

里面全都是现代化医学设备及装修。

一个男子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

一旁的心电监护有规律地跳动着。

王曦看了一眼数据,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刚开始,昏迷了好几天,后来终于苏醒了,现在可能睡着了。”

陈日津给王曦他们指了指各种物品摆放的地方。

王曦走近床前,打量着这个男子,似乎眼前的这个人有些熟悉,但却因为重伤而被摧残得有些变形了。

良久,他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变了。

“烽……烽……烽哥!?”

陈日津点点头,道:“嗯!里七院急诊科主任,聂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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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聂烽的真相

烽哥为什么会在里十院!?

而且,他不是里七院的叛徒吗?

现在这架势,明显就是另有隐情啊!

王曦离得太近,气息波动太大,引起了聂烽的注意。

下一秒钟,聂烽便睁开眼,醒了过来。

不愧是聂主任,这种情况下,警觉性还如此的高。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曦,过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想起是谁了,又将视线移向了其他人,在见到陈日津之后,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这时,王曦才发现,聂烽的四肢全都被灵力绳索给捆住了,而他的丹田也被死死地封住。

“这……这是为何?”王曦问道。

陈日津道:“从醒来,到现在,聂主任已经尝试着自杀,至少有三次了……”

“烽哥……”王曦轻轻地喊着。

“每次他尝试自杀,我就揍他一次,好的时候,能管一两天,不好的时候,倔脾气上来,可能一个小时都管不到。后来我也揍烦了,干脆绑了算了,灵力也给封闭了。不然整天都担心他驭物自杀。就算是现在,这房间里,也没有锐器。”陈日津将聂烽足背上输液的针拔了下来,仔细一看,针头都是塑料做的。

王曦有些震惊,道:“就这样……陈院长您……还……还揍烽哥啊……”

柳瑗瞥了王曦一眼,道:“你又犯病了是不是?陈院长,烽哥为何要自杀?”

陈日津推过一个治疗车,打开换药包,然后掀开了被子,接着双手揣进了口袋,意思是终于可以不用自己动手了。

随着被子被打开,聂烽的身体暴露了出来,虽然没有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可光是看敷料,便知道伤口至少有五处。

“为什么不揍?他需要做手术,又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而我又不是外科出身,为了给他做手术,我可是花了几个小时啊,之后来来回回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亲自跑,连去取红细胞悬液这种事儿,也不敢麻烦别人。要知道,一个人做手术,是很费神的,我得不断分神驭物,给自己模拟出两个助手来。同时还得和赵师兄视频,让他指导**作。就这样,这倔驴还不珍惜。你说该不该揍?”

陈日津似乎揍了聂烽很多次,说起这件事来,一点内疚感也没有。

“一个男人,动不动就自杀,也就这点儿出息了。这和我从记录上了解到的聂主任,完全不一样。聂主任,现在赵家军的人已经到了,你可以说了吧。”陈日津看着王曦的换药过程,微微点头。

聂烽轻笑了一下,道:“陈院长,我知道你是为了保密。我猜,此处是里十院的自成空间吧?这么多天,我就没有见到过一个其他的人。”

“聂主任,我知道你警惕性高,但估计你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吧?要是我,或者三院长都有问题的话,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但希望聂主任你做好心理准备。”陈日津道。

聂烽听得此言,低头道:“我知道……我的那些部下……估计一个都没有救回来……”

陈日津道:“如果只是那样,我还不至于对聂主任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没信心。是,你带出去的急诊科,全灭,魂魄都没有留下一个。但是,目前虽然没有公布,但里院的官方意见,认为是你做的……而且,那天晚上……你还出现在几百公里外,重伤杨允佶主任,劫走了小一……”

聂烽的头慢慢抬了起来,他想确定陈日津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

良久,他见所有人都是同一副表情,竟是吃吃地笑了起来。

事情过了这么段时间了,他一直没有现身,也没有出声,更没有人为他辩解,久而久之……人们心中便会默认这个说法……

“如果我问证据呢,会不会就像电视那些做了坏事的人,感觉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在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让你们觉得我只不过在嘴硬?”聂烽的声音很低。

王曦师兄弟三人很能理解这种心情,聂烽此时的表现,就真的和当初他们被冤枉时一样。

他道:“聂主任,振作一点。据我所知,歆哥一直在找你,而且,里七院也没有下免职通知,此事,目前没有任何官方的意志体现出来。而你,依然保留着里七院急诊科主任的职务。说老实话,之前……我也曾怀疑过你……尤其是砍飞尸的那次……我都以为你是故意安排,要杀我灭口的。”

“我杀你做什么?”聂烽问道。

王曦立马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

聂烽听了后,苦笑道:“你们就是想得太多。我玩儿那么一手阳谋,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然后呢。你两个师兄还在,我怎么收拾他们?就算我之后要对付他们,难道这中间的时间不够他们给三院长或者泓哥反应点儿什么?我要灭口就会一起灭口,不然,就一个都不会动……陈院长,把这些都收了吧,我不自杀了……”

陈日津一挥手,暂时收起了灵力绳索。

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病恹恹的聂烽是没办法自杀的。

“是不是找不到证据?”聂烽继续道。

陈日津直接承认道:“是!七院长仔细检查过你部下的遗体,没有发现。”

“对了,刚才你们说,我重伤杨胖子?”

聂烽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疑点。

如果能有人和他交手之后还活了下来,那便可以进行对质了。

王曦在一旁道:“呃……事实上,陈院长刚才说得不准确。杨允佶主任并不是重伤,而是确实死了,只不过之后被拉了回来。而且,据杨主任所说,你也并没有和他直接交手。但再后来,他便无法确定当时到底是亲眼看到了你本人,还是因为察觉到了你的灵识,进而自动脑补出了你的形象。因为当时场面太乱,杨主任已经不能回忆了。不过最后他提出,他十分确定的一件事情便是,聂主任你只是出现了很短的时间,而且是直奔小一而去。他那个时候已经重伤,处于弥留之际,所以他推测,应该是用灵识感觉到你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而因为我们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就曾经发生过这种事,所以,根据杨主任所提供的这个细节……”

“是啊,疑点多啊……”聂烽喃喃道。

陈日津道:“聂主任,真不自杀了?”

聂烽长出了一口气道:“真不自杀了……我倒不是想洗去身上的冤屈……而是……如此……便有了可以追查的线索了……至少,我便有可能为兄弟们报仇了……”

陈日津道:“那么,我便认为聂主任之前的行为,只是ptsd的表现了……”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赶快给聂烽台阶下,道:“对,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就说嘛,咱烽哥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聂烽沉默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他是要准备说一下当天的情况了。

虽然现在聂烽身上的嫌疑还是没有洗清,但不知道怎么的,大家却愿意相信,他嘴中所说的,是真相……

那一天,按照之前指定的计划,聂烽带着急诊科的十名副主任医师来到指定地点后,便开始休整。

他们人数少,目标小,而且实力都比较强横,可以比作特种部队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遭到了伏击。

至少有超过两百名人类进化的成员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急诊科虽然强悍,可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这么多人,最为关键的是,别人一开始就摆好了阵法在这里,等着他们来钻。

这种情况下,结果就没什么悬念了。

他们的指定地点是绝对保密的,只有里七院的人知道,而且这阵法,还是里院的浮月大阵,在里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们很快便陷入苦战。

如果是在平时,那肯定是全体死战。

但聂烽立马便下达了全体分散逃跑的命令。

因为他反应了过来,这是那名内鬼出手了。

而这次的行动,能知道他们待命地点的,就那么几个人,范围已经锁得很死了,所以,必须要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可奈何对方的攻势实在太猛,在浮月里面,都还摆了万里行,他们根本逃不出。

所以最后,全部都战死在那一小片区域。

而聂烽,全靠着个人强悍的实力,硬是在里面闪夺了上百公里,身受重伤,才逃了出来。

听陈日津所说,想来那片战场,后来也已经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会留下了。

他一路狂奔,不断地在心中把每一个熟悉的人都过了一遍,都却毫无头绪。

最终,当他觉得安全了,才停留下来,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

他不敢给里七院的人打电话,每一个都有嫌疑,可如此的话,那情报带出来,又交给谁呢?

那时他的思路很混乱,而且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因为血液的大量流失,自己所做的判断不一定是理性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选择所有的里院中人都不相信。

最后,想来想去,觉得要论人品,最可靠的,还是道家。

于是,他联系了一个距他所在的位置相对近一些的也打过交道的道门小派。

之后,便是人家派人过来救了他。

那时他还没有陷入昏迷,人家的掌门见他那样,也吓了一大跳。

之后的事情,有些便不是他自己记得的了,都是人家转述的。

后来,聂烽的伤势便开始恶化了。

倒不是说道家医术不精,而是他这样的伤势,还是现代医学来得快。

很快聂烽便开始发烧,间断地昏迷或者清醒。

只是,他一口咬定,不能去医院。

但人家问他什么事,他又不说,把人家的掌门都快给急出病来了。

你鼎鼎大名的聂烽聂主任,要是死在我这小道观里,那还得了?

于是人家掌门决定不管了,总之先把人给救活了再说。

可就在第二天早上,整个圈子便轰动了。

因为一晚上的时间,里七院和里十院就出了这么大两件事。

别人立刻意识到,此事不简单,聂烽这样,一定还有别的事。

想一下,连这么大一件事都能传得来沸沸扬扬,聂烽又有什么可以遮遮掩掩的呢?

好在看聂烽的表现,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也能猜出来,肯定是和他们里院内部有关。

试想,凭借聂烽的身份,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

不然的话,就只能想一想是不是聂烽做了什么错事,被里院给追杀了。

可再打听,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又风平浪静,聂烽还是里七院急诊科的主任啊,也没有看见里院大规模地来搜捕他呀。

可光是想明白这些,对现在的事情又没有什么帮助,最后还是得救人啊。

按理说,也不是没有选择,要避开里院的视线来用现代医学,还可以找境外势力。

比如附近的缅甸、泰国、老挝等。

可里七院的事情一出之后,掌门便不敢轻易一试了。

思前想后,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远在日本的里十院。

事后问及原因的时候,这位掌门的解释倒有趣。

他觉得,里十院,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远在日本,是和里七院距离最远的一座里院,如果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内幕,应该和里十院没太大的关系。

所以,辗转联系到了里十院,准备约了个地方,把人给送了过来。

可那个时候,陈日津根本不在里十院,她去阴间走了一遭,从里一院的鬼门关出来了,目前人在里一院呢。

好在那个掌门办事牢靠,没有说什么事情,下面的人没有办法,只好把陈日津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这就是信誉好的优势,道家人,讲究的是一个无欲无求,很少索取什么,得之我幸,失之吾命,一切顺其自然。难得人家开一次口,里院的人自然会满足了。

陈日津一听,也是吓了一跳,立马只身前来赴会,让道家人张罗着去买了些材料,就地帮着聂烽把手术给做了。

那位掌门也没有过多地打听什么,但还是很有责任心,说了一些自己的猜测,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于是,陈日津等聂烽稍微病情稳定了一点后,便用了一些关系,捎着聂烽,回了里十院。

等她将聂烽安顿好,自己又再次回国,重新购买机票,来了一次光明正大的回归。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前后没什么大的矛盾和逻辑漏洞,和其他的事情,也都接得上,不由更加相信他所说的话。

“如此说来,这名内鬼得会万里行和浮月,柳瑗你别急,没有说常玉的意思……同时呢,还要是里七院的高层。还是没有实锤性质的指向啊……”何雨宇分析了一下便放弃了。

感觉事情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啊。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蛛丝马迹

王曦在那里顺着刚才提到的线索继续往下接。

这个内鬼是个男的,而且还有一点,他能指挥得动人类进化。

“搞不好上次我们丽江之行,也是这个人安排的。只不过和那个叫段林的遗人起了冲突罢了。”

周柯道:“那照你这么说,他就不是遗人的内鬼了。”

王曦道:“我觉得,他和遗人,应该是各取所需罢了,他并不依附于遗人。不过,周师兄,难道不是遗人的内鬼,就不能是他自己的内鬼?”

那这个人的目的呢?

王曦刚想了个头,就立刻打住。

没有任何根据和线索,是不可能对这个问题进行分析的。

他只得生硬地道:“烽哥,我们还是相信你的,接下了,就由我们轮流照顾你,你在此安心养病,等病好了,我们就带你先回里三院。”

陈日津也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王曦你来,我把此处开门的印决教给你,你传下去,顺便你认一下路,把你们住的地方安排了。何院长,我们两个就来日方长,现在里十院重建,一切从简,你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们便先行一步。”

要不是之前这里的一切都是陈日津一手操办,她没办法准备这么多生活用品在这里,她简直想让整个赵家军的人全部都守在聂烽身边。

她和这几位都一样,觉得聂烽的话是真的,也相信他的清白。

可光是这些肯定不够。

聂烽清白了,那就肯定得有个人变黑才行!

……

……

等王曦认了房间,领了换洗衣服,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气氛已经异常活跃了。

大家聊得正在兴头上。

此时,聂烽正在说这师兄弟几人之前在里七院疑神疑鬼,错怪他的事情。

聂烽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外界的消息,陈日津也不给他说,正好,对着这几个小辈,自然要好好打听一番。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嫌疑也没有彻底洗清,所以,就让周柯拣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来说,反正周柯他们几人的层级也不高,也不可能泄密。

当他听到里七院和里十院的那段战事的时候,整个人明显激动了不少。

等再次听到汉安血战的时候,简直就有些热血沸腾了,同时也似乎因为错过了这样的大战而觉得深深的遗憾。

再后来,听到王曦说关于地府黑雾的事情之时,他的眉头越听便皱得越厉害。

“这事儿,似乎还没有公开吧?”聂烽问道。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还真的是。

此时,钟小北露出的那种震撼的表情,很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

人家聂主任不心生疑惑才怪。

小一道:“烽哥,你好厉害。”

聂烽笑道:“你烽哥还有更厉害的呢,你信不信,你烽哥我年轻的时候,还做过抢婚的事情呢,哪里像你的这个木头。”

小一惊道:“不信!打赌!”

王曦气道:“都过去了的事情,怎么打赌?”

小一愣了一下,道:“好像还真的是啊……那,那……烽哥,我们重新换一个来打赌?”

王曦连忙拉住她,道:“赌什么赌?好的不学……烽哥你别上她当,和她打赌,就算赢了,钱也是她的。”

聂烽道:“怕什么?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从哪里找出钱来输给她?而且,你家小一这么霸道?赌输了都还有钱赚?”

王曦道:“可不是嘛,之前,他和大师兄打赌,赌我吃什么,她赌输了,可最后,反倒把大师兄的……”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

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又似乎是有什么困惑。

聂烽见他不说话了,道:“把王弼司的什么?你们到底赌多大?怎么?怕把我吓着?”

小一得意道:“一百元!”

聂烽道:“那没事儿,你们大师兄有钱。王曦,你在想什么呢?”

王曦的确在想事情。

那次打赌,大师兄和小一背着自己,赌他会吃什么,最后大师兄无意之间,偷换了概念,变成了赌他选择食物的理由。只是最后的时候,小一反应了过来,其实严格来说,还是算小一赢了。

刚才提到这事儿,他脑子里一瞬间就像有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好像和此事有关,而且,还不止是一件事情,在那里绕啊绕的,理不出一丝头绪。

他在那里沉思了大概有十多分钟,也依然无果。

但他就是觉得很重要,于是,干脆把几位师兄也叫过来,然后把那次打赌的事情又给大家复述了一遍,问大家是不是有什么灵感。

只是,所有人的眼神中,全都是迷茫。

王老师,你什么意思?

上小学语文课吗?

给我们一个小故事,然后提炼出中心思想?

那倒简单,这个好总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赌博不好!

小师弟你是开玩笑吗?

如果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倒是可以拿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又或者说,是什么逻辑上的理论问题,也可以像道家那样,论论道。

但你现在这种行为,从一个故事出发,让我们来接上你自己都还没有摸清楚的思路,这可就是佛家的参禅了啊。

我们可不会打机锋。

王曦见大家都是如此,只得放弃,又一个人坐到了一旁,拿起一本书随便翻看了起来。

于是,众人各自又开始做自己的事儿,或者说玩儿自己的。

“小一,继续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把这黄泉石给弄走的?而且还说,安井信无论如何也追不回来。”聂烽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小一道:“烽哥,其实这也要怪安井信自己……”

原来,当初在选择鬼门关的地址未能如愿之后,安井信便开始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他是当代阴阳师的首领,见多识广,博闻强识,自然知道里五院的来历。

于是,他就打算退而求其次。

既然你里院给我选好了地方,我也无法反对,那么好,我就在这儿建了。

但是呢,他却吩咐下去,所有阴阳师家族集中起来的黄泉石,必须都提前切割好,全都是长宽高均为三寸的小块黄泉石。

这样一来,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阴阳师有这个实力能和里院叫板的时候,那么还不是可以学里五院一样,想拆就拆,然后想搭在哪里就搭在哪里。

换句话来说,不和里院争一时之长短。

既满足了里院的要求,也给自己这边留下了一丝希望和可能。

毕竟,这里的黄泉石真的便是日本阴阳师最后的家当了。

他们也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从华夏或者韩国进行资源掠夺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果使然,他们当初所抢回来的黄泉石,最后虽然留在了本土,但使用权还是回到了华夏的手中。

当时,将这里的守卫彻底放倒之后,王曦还以为何雨宇会拿出类似于纳戒之类的神器,可以随意储物其中,但后来才知道何雨宇打的什么主意。

何雨宇一开始就说了,他们来,不是毁掉这里的。

那么按照这个说法,最好的方法,便是将这些黄泉石小心地搬走。

没了原材料,你拿什么来建?

而这些黄泉石呢,在王曦他们几个师兄弟的想象当中,自然而然就成了里院的囊中之物。

于是,所有人的思路都是在思考,如何将这批黄泉石安全地送回华夏。

但是何雨宇根本没有存这个心思。

当她看到这些黄泉石被切割成如此之小的时候,她觉得简直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直接一个帐前舞放出来,一顿飞沙走石之后,大部分的黄泉石便这么一股脑地,全都被吹到了海里。

本来在她的计划之中,可能耗时比较长,毕竟如果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黄泉石,她用帐前舞来进行如此搬运,着实有些吃力。

现在好了,两三下搞定。

那里离大海又近,他将黄泉石用狂风升到十米左右的高度,然后带着它们横向移动,吹到了几公里之外的大海之中。

反正又是晚上,距离又那么高,而且她对风的控制又好,丝毫不影响干线上的车辆,没有任何人发现。

所以这批黄泉石,从一开始,里院就没打算要。

就把它们这样随意丢弃在那片区域,沉入海底即可。

当然了,等到哪天想要了,也可以去找。

就等同于存了一批黄泉石在那里吧。

而如果在未来,安井信他们发现了这些黄泉石的下落,也无所谓。

相信到了那个时候,里十院已经缓过气来了,而且,一定储备了足够多的人才,能同时把控两座鬼门关。

聂烽听了不住点头,表示这个计谋果然很妙。

之后,小一便开始给聂烽说何雨宇跟陈日津二人是如何地同台飙戏,合起来欺骗安井信的。

她说,简直比电影还要精彩。

就在这个时候,王曦突然开口说话了:“我理清楚我想要说什么了。”

众人好奇,纷纷又围了过来。

“有两件事,第一件。便是小一和大师兄打赌的那一次,里院已经制定了一个计划,准备捕捉内鬼了。然后我们把视线再投到烽哥出事的这一天。这两者之间,其实没什么联系。但我想说的是,时间点的问题。前一个,我们叫做时间点a,后一个,叫做时间点b。现在我们就好好回忆一下,在这两个时间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周柯稍微听了一下,便和聂烽都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在a点之前,里院没准备设套,这名内鬼暂无暴露风险。

在b点的时候,聂烽出事。

那么便可以有两个推论。

第一,聂烽是内鬼,被里院给套住了,需要立刻叛逃。

第二,聂烽不是内鬼,他被人陷害,内鬼想以此转移视线,从此继续隐匿。

但不管是哪一种,在这两个时间点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聂烽本人或者那名内鬼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暴露,于是进行了两种可能上的安排。

既然大家现在都倾向于相信聂烽,那便着重考虑第二种情况。

而要相信聂烽,那么就要认为,里院目前的判断是错的。

里院目前依然认为,聂烽是那名内鬼。

因为,里院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啊。

据王曦所了解,里院到现在为止,都还在试图了解聂烽无缘无故自己主动暴露出来的原因。

那么就可以回到刚才的那个推理了。

在这段时间之内,发生了什么事,让那名内鬼以为自己暴露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一个替死鬼出来。

而这件事,里院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只要找到这件事情,就可以了!

而且,这件事,一定和里院所设的那个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这之间发生的事情,就实在太多了。

不说里院,光是发生在他们几个小家伙身上的,就已经够多姿多彩了。

这又怎么想得到?

果然,周柯道:“这个推论,从逻辑上来说,说得通,但是师弟你得知道,我们只能一件一件地去想,而且还仅仅只是我们知道的事情,至于我们不知道的,就无从说起了。所以,靠这个来,说实话,难度非常大。”

王曦自然也明白,道:“我当时就是灵光一闪,想到了这里,自然也没个结论。”

聂烽也道:“是啊,这个矛盾之处就在于,我们也没办法将这个推论广而告之,让大家一起来想。这样的话,便会再次打草惊蛇。”

有限的人力,去想无限的事情,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至少也算是条路,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想到了呢?对吧?”小一在一旁给王曦加油,反正他觉得王曦最厉害。

王曦走到小一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道:“其实我刚才还在想,这或许应该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里院能人很多,如果是件大事,总会有人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可如果是件小事的话……”聂烽道。

“对,如果是件小事,那么这名内鬼可能就会暂时观察,不至于这么狗急跳墙。所以,事情虽小,但指向性却很明确,而且……里院的目光,已经投向了这件小事……说不定都开始调查了,如果继续深挖,就会露馅儿。”王曦道。

周柯点点头,同意说个说法,旋即道:“可这样说的话,这名内鬼很可能制造意外,阻拦……或者说灭口……哦,我明白了!这件小事,一定还是一件人尽皆知的小事,即使被打断了,大家一样知道,没办法阻拦,也没办法灭口,那样,甚至还欲盖弥彰,露出更多的马脚。”

王曦继续道:“对,还有一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与周师兄你所说的,可以同时存在。那便是这件事情,对于这名内鬼来说,有些鞭长莫及,或者说,主持调查这件小事的,是个猛人,他干不掉。这样的话,范围总又小了一些了吧?当然了,这后面的推论因为过于细化,就很可能把事实真相给遗漏了,但反正我们在里十院又没什么事做,偶尔想想,又不吃亏,对吧?”

大家都同意王曦这个说法,记下了这几点,准备有空就琢磨琢磨,试试运气。

“刚才你说两个事情,还有一个呢?”聂烽问道。

王曦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我想,我知道烽哥你一直想自杀的真实原因了……”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京都游

聂烽的表情稍稍有些吃惊,但旋即平静了下来,道:“你这又是在说什么?”

王曦道:“其实之前陈院长说聂主任你曾经试图自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和您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不管是在我的接触当中,还是从其他人的口中,了解到的烽哥,都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是,您是打了败仗,也丢了自己的部下。您可以颓废,也可以自怨自艾,甚至冲动之下失去了理智,为了抵消心中那内疚感和无力感选择自杀,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绝对不会连续三次尝试自杀!”

“怎么话题又跳到这里来了?老子都说了,不自杀了,还拿这事儿来糗我?也是老子现在不太适合动手,但真要打你屁股,你还是挡不住的。”聂烽看似随意地说道。

王曦道:“不,烽哥。除非一心求死,不然谁会接二连三地要自杀。您总不能一直处于冲动状态吧?”

聂烽道:“懒得跟你说,等到时候,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老子就找你说事儿。”

王曦对聂烽笑笑,说:“烽哥,我说这事儿,并不是想糗你,我哪儿有这么大胆子啊。其实我想说的是,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这么极端,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

聂烽听到王曦这么说,不再接话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沉默了很久,似乎有些心烦意乱,在那里找着什么东西。

最后,王曦凑近摸出了一支烟,递给了聂烽,道:“烽哥,没伤着肺吧?”

聂烽道:“去,把窗户打开,这处自成空间,本是陈院长修习所用,面积够大,只是这几天,我一直没怎么活动,也不知道这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王曦道:“这么说,烽哥您是承认了?”

聂烽将嘴中的香烟猛地吸了一口,似乎是太久没有这样了,他发出了一阵呛咳。

“怎么发现的?”聂烽放下擦嘴的纸巾,上面是一片殷红。

王曦重新为他点上一支新的香烟,道:“还是大师兄打赌的事儿。刚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能给我点儿提示。后来才理清楚,原来就是大师兄偷换概念的那个行为。但放在烽哥您这儿,便不止偷换概念了,您这是偷梁换柱,偷龙转凤……偷……偷……”

“总之就没有好词儿,对吧?”聂烽摆摆手,示意王曦将烟灭了。

王曦道:“总之,就是那种感觉。你看起来是要做一件事儿,其实,你的目的不在这儿。而再联系到之前我们所说的,我便大概猜测了一下。之所以我提出来,是我不确定烽哥你是否是在骗我们。但现在看来,我猜对了,对吧,烽哥?”

“放心吧,我知道你是担心。但我真没骗你,我真的不会再自杀了。听你刚才分析的,我觉得我的这个法子,还真是有些不成熟了。哎,里七院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出这个法子,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聂烽道。

柳瑗看了下周围的人,除了周柯开始有些露出了然的神色之外,其他的人,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怎么回事?”柳瑗对王曦说道。

王曦道:“在之前,烽哥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替死鬼,但却还是知道,自己被暗算了。毕竟,知晓他急诊科伏击地点的人,不会太多。再结合之前里院的安排,至少烽哥还是能够猜到,肯定是那名内鬼所为。而不论他是谁,都一定可以和地府搭上线。换句话来说,对方也一定发现了烽哥根本没有死。所以,他便会想,烽哥受了重伤,但却还活着,一定是藏在某个地方养伤,他要做的,就是尽量找到烽哥,然后灭口。

“因为一旦烽哥现身了,那么虽然这名内鬼的身份还暂时不至于暴露,但他嫁祸给烽哥的事情,也就彻底失败了。可要是烽哥自杀,生死簿消籍,地府肯定会给里院反馈。这时,那个人可就会慌了。灵体状态下的烽哥,他安排的那些布控,可就不一定有用了。那个时候,很快地府就会派出人来拘魂,只要烽哥的魂魄落到地府手中,烽哥的冤屈就会彻底洗清。当然,这并不是烽哥的最终目的,他想要的,就是让那个人晓得,他逃脱了对方的埋伏,但现在,却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默默死去了。他相信,对手一定会露出马脚的。比如说,派人在里六院附近守着,一旦发现了烽哥的魂魄,便拼死击杀。”

周柯道:“还真的是……一个很不成熟的方案啊……”

聂烽有些窘迫,道:“以前我和歆哥,都是他负责想事情。后来当了急诊科主任,就更简单了,手下全是猛人,连事情都不用想,哎……就是不知道廖韩帅他们怎么样了,出了这么个事,我能想象得到此刻整个急诊科的处境。”

“据我所知,里七院急诊科目前已经全体停职待岗了。但好像又并没有限制自由,除了廖主任,其他的同僚,根本没有调查。当然也可能是时间不够,一般负责这种事情的,都是医教部,但里七院医教部这次也有得忙,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个章程来。”王曦道。

似乎是这么段时间来,聂烽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过那么多话,而且还听了王曦他们带来的许多消息,终于,他觉得有些累了,顺势半卧在了病床上,准备休息了。

众人见此,便留下了王曦在此守着,其他人就回去睡觉了。

这次到里十院来,他们几个得到的任务,便是来给何雨宇打打下手,算作师父的一番心意。

但是到了这边来,立马就被告知,有一出好戏需要他们来演。

等把安井信他们给骗来团团转之后,现在又发现,居然还有一个重磅炸弹聂烽不是内鬼。

接着,便被陈日津给抓了壮丁,安排了差事儿,照顾好聂烽,同时,还透露出,过段时间,将由他们把聂烽护送回里三院。

这么看来,至少师父跟何雨宇是早就知道了此事的。

或许,里院的院长们,也应该都晓得此事,而且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排除了聂烽的嫌疑。

如此,便能解释自从聂烽叛逃事件之后,里院只是象征性地随意调查了两下,敷衍了事。

当然还有一定的客观因素存在,那便是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太紧凑,里院就一次也没有闲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师兄弟几人带着小一,其实日子过得也挺舒坦的。

即使正大光明地当着别人的面在那自成空间进进出出,别人也习以为常。大家都晓得,这几位,可都是三院长的弟子,这次来,是给何院长扎场子的。

他们几个的任务的确不重。

照顾聂烽又不是什么难事儿,而且小一女孩儿家家的,更是没什么需要她来动手的。

在过了几天虽然轻松,但的确有些无聊的日子之后。

大家伙便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陈日津跟何雨宇这几天就没有露过面,估计还在那里假惺惺地参与调查里十二院黄泉石被盗一案,有他们两个参与,节奏一直在被带歪,反正主题就给限制在如何追查这批黄泉石,以及到底是哪几个国家干的。总之,现在大家的思维都觉得,一定是有人眼红这批黄泉石,而且货一定在人家手上。

这样,能够管他们的人又不露面,其他的人又不好管,而且毕竟几人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花了大概有半天的时间来思考,看是不是给自己找点儿什么事儿来做,最后,大家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里十院这边儿的情况,大家不熟悉,所以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那么,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日本,不去见识见识,又怎么能行呢?

当然了,大家本来还是想晚上出去的,想看一看有些风俗店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一来晚上出去的确不安全,二来带着小一,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因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小一单独留下来照顾烽哥的。

而照顾烽哥的活儿,他们几个人给排了一个班。

就是王曦和钟小北两个人,一人一天。

周柯和柳瑗则完全跳了出来。

没办法,他们两个是师兄,资格老。

王曦相当会来事儿,立刻联系了庐天町院长,其他什么也不说,开口就是他们到了日本,问庐院长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他给带回来的,其他的只字不提。

庐天町立马上钩,说让他稍等,他记了好多东西。

然后王曦立刻顺理成章地请他推荐一下,这些东西,哪里买正宗,毕竟他们初来乍到,还不熟悉。

说着说着,就把事情说到了其他地方,比如哪里好玩儿啊,哪里是必须去啊,哪里东西好吃啊,如果是给家人和同事带礼物正经礼物该去哪里买啊之类的。

庐天町听了,恨不得亲自过来带着他们游玩一遍,以显示他对日本的了解。

等到了最后,王曦才小心翼翼提了一句,问哪些地方不能去,或者说哪些地方阴阳师比较多,毕竟他们几个出来这样玩,里十院不可能派人出来保护他们,虽然两位师兄实力也不差,但万一和人家起了冲突,比如犯了人家什么忌讳,别人分分钟就可以叫来几十上百阴阳师,到时会吃亏的。

庐天町一听,那还得了,说他们什么都不用管,其他的交给他。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便有里十院的人找到他们,说院外有阴阳师的人求见。

除了轮值的钟小北留了下来之外,其他几个,都匆匆赶了出去。

这一看,哟,什么个意思?

四辆车整整齐齐地停在一旁,七男一女共计八名阴阳师恭敬地在那里候着。

其中一名叫中根勇的男子,看起来是他们的头,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说几位贵客在日本,任何时候,无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他打电话。

周柯接过名片,客气了两句,刚准备转身回去,没想到人家直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再询问,原来今天的行程,庐天町已经安排好了,而这些人,是奉了安井信的直接命令,务必要把这几位贵客给照顾好。

这就好比当你害怕对方害你的时候,那还不如将安全问题交给对方来负责。三国的时候,刘备去东吴时,便用了这一招,过江之前便弄得来天下皆知,这么一来,东吴哪里还敢动手?

在中根勇得到的命令当中,这几位可是里三院院长的亲传弟子,同时还是里六院院长庐天町的拜把子兄弟!

真不知道这辈分到底怎么算的!

安井信自然也知道这是庐天町在那里满口胡诌,但既然庐天町主动打了电话,开了这个口,那这个态度就算表明了。

人交给你了,在你的地界儿上出了事,那你就自己好好掂量下我们里院之前做事的风格了。

于是,一行十二人,他们四个加八名阴阳师,一车三人,便踏上了去京都的路。

只是,当小一提出要去看一看浅草区的晴空塔时,居然被对方给生硬地拒绝了。

理由是今天的行程,全都已经安排好了。

然后,到了地点,王曦一行人被客客气气但却不容置疑地给引进了一家店内。

这里是秋叶原啊……

王曦虽然没来看,但作为曾经的宅男,心中的圣地,他还是不会那么快就忘记的。

只是……

他刚走了两步,便看见那货架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特产,有些心虚地望了小一一眼,见对方注意力暂时还没有望过来,连忙低声对两位师兄说:“看,周师兄,这是庐院长让我带的。”

他指着其中几行字。

“白石优杞菜,夏芽爱莉。这两个人是点了名必须要要的,两位师兄见多识广,帮着选一下吧?”

周柯和柳瑗异口同声道:“根本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

王曦无奈,看着那些在封面上搔首弄姿异常性感的女优们,叹了一口气,道:“哎,我也不认识,但为了完成庐院长交代下来的事情,也只好静下心来,一个一个地仔细甄别了。”

听得此言,周柯突然道:“小师弟,刚才是师兄想岔了,既然是同门,又怎能让你一个人担此重任,周师兄也来帮你一起认认真真地选吧,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怕我从来都不认识这两位,但只要用心,就一定能够找到!”

柳瑗也义正言辞地道:“是啊,既然是庐院长给的正常工作,我们又怎们能够拒绝呢!?另外,我觉得小一师妹不适合这项任务,小师弟你和她一起去动漫区吧,我看刚才庐院长给你的小纸条上,也有不少正常动漫呢。”

“不不不,这项任务太繁重了,非我师兄弟三人一起不能完成。古语有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过柳师兄说得也有道理,我去给小一安排点儿任务,免得她过来打扰我们。”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家里的消息

这家店很大,囊括的音像制品很多,也很齐全。

一排排的货架上分门别类,列出了不同的区域。

王曦他们师兄弟三人所在的成人区,自然在相对角落的地方。小一则被支到了动漫区,那里看起来也异常火爆的样子。

不过,小一看了一会儿,对在大门附近橱窗里展示的周边产品更为感兴趣。

此刻,王曦三人干脆盘坐在地上,脑袋凑在一起,正聚精会神地打量着手中的光碟封面。似乎他们拿着的,是一本失传已久终于重见天日的武功秘籍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严肃的表情,嘴里时不时喃喃自语道:“这个好像也不是……嗯……这个也不是……”

总之给彼此的感觉就是,他们各自真的是在完成庐天町交代下来的任务。

“哇!这个姐姐的胸部好大,好丰满!”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三人背后传来,吓了他们三人一跳。

王曦的手一哆嗦,差点儿拿捏不稳。

这偌大一个店,来来往往都是日本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会说中文?

当然了,这几名阴阳师肯定也会,但是人家不会主动来和他们说话。

而且明明看到师兄弟三人来到成人区了,还跟过来,那也就太没有眼力劲儿了。所以此刻,除了那名**阳师跟着小一外,其他的七个汉子,都分别站在不同的区域警戒着,一身打扮显得和这宅男天堂有些格格不入。

三个人顿时手忙脚乱地在那里遮遮掩掩,但奈何此时他们全都盘坐在地,小一顺势就拿起自己身前的一张影碟,然后又横着扫了一排,似乎像发现了一片新大陆,兴奋道:“难怪你们几个在这里,还把我骗到那边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更多的封面在那里欣赏,时不时还低下头,看一看自己的胸前,显得有些沮丧。

王曦连忙道:“你可别乱说啊,看,这是庐院长交代下来的任务,让我们给他带这些东西回去。不然,你以为这些阴阳师会跟着我们来,我们的面子可没有这么大呢。来,看这里。这几个也是庐院长要的,所以才让你负责去动漫区找,明白吗?你看看这单子,任务重,时间紧,不分头行事,又怎么能行呢?你可要听话啊,不听话,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但这种威胁毫无威慑力,小一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接过了他手中的纸条看了起来。

一旁的柳瑗也道:“是啊,小一师妹,你信不过王曦,总信得过我和周师兄吧?”

小一道:“还以为我像以前那么好糊弄?前段日子,师傅经常去看望钟院长,我在旁边听她们谈话,可晓得你们都是个什么样子。王曦就是被你们两个给带坏的!!大猪蹄子们!”

柳瑗嘿嘿笑了起来,道:“没办法啊,这庐院长啊,就是这个样子,就是个大猪蹄子。”

“那你们去动漫区,我在这里选!”小一霸气道。

她的音量不知不觉地高了起来,引起了周围一众男人的注意。

还很少有妹子出现在这个区域,而且面容姣好,身材也不错,再加上此刻小一的白大褂幻化出来的,是之前在车上看到窗外的巨幅海报上一名女模特的打扮,显得颜值颇高。

再加上她又是一口中文,于是不少目光开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了起来。

一名带着金丝眼镜地中年人此时正在他们一旁,他彬彬有礼地走了过来,用蹩脚的中文对小一道:“小姐你好,我是星探,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到我们公司……”

王曦一听,那还得了?

他太清楚这里面的套路了,于是抬起头,瞪了那男的一眼,毫不客气道:“滚,好吗?”

“我是在和这位美丽的小姐说话,这位……”

“这是我女朋友,请你去找其他人。”王曦站起身,将对方的手推了回去。

这时,几名阴阳师也围了过来,二话没说,就将这名男子给带到了一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者就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逃也似地离开了店子。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都不利用一下,扮猪吃老虎啊。白看了那么多小说了,光是想一想这种剧情我都兴奋。”柳瑗道。

“我们又不能对普通人出手。”王曦将小一手中的影碟放下,道,“走走走,我陪你去动漫区,这下满意了吧?”

柳瑗道:“这里是日本,又不是本土,你揍一两个普通人,又没有谁知道。再说了,难道现在的你,不用灵力还干不过他?”

王曦一听,仔细一想,还真的是哎。

就算普通的拳击格斗,要收拾刚才那个人,也是手到擒来啊。

不过,人都走了,算了吧。

说老实话,他还是挺想在小一面前逞一逞英雄的。

而且,自从人类进化进攻里七院总部之后,他心里一直就觉得很愧疚,虽然后来嬴莹和小一都开导了他,让他好受了一些,但还是不自在。

久而久之,这种情绪就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了一股暴戾之力,郁于胸中而不得出,总想找点儿什么好欺负的东西来揍一顿。

而且,最好还是那种揍了之后不用负责任的蠢货。

他推着小一,屁股后面跟着那名**阳师,又来到了动漫专区。

这下,就真的是老老实实按着单子在找了。

可惜,他不认识日文,最后只得向那名**阳师求助,让对方帮助找。

后者接过单子,看了几眼,就径直走到柜台,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便立刻有店员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手脚麻利地将他们所要的东西全都拣了出来。

王曦没想到还能这么解决,于是让小一稍等,他去给师兄们说一声。

柳瑗一听,连忙表示这样一来,就一点诚意都没有啊,全都让阴阳师给操办了,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这东西又不贵,最重要的,在于一个心意啊。

一定要自己一张一张地亲自挑选,才能有效果。

王曦用一种“我就看你在这里胡诌”的表情看着他。

正在这时,周柯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用嘴型说了一句“大师兄”,然后便和对方说起了话。

“什么事?”柳瑗见周柯挂断电话,急忙问道。

周柯将手中的碟子全都放回了货架上。

原来,在他们出发来日本之前,大师兄曾经和代师叔一起,去地府再次进行关于医术和巫术同时使用,看能否打开界门的试验。而且,还从里十一院调了一名正儿八经的大巫一同前行。

可试验了无数次,所有的变量都考虑进去了,却通通以失败而告终。

于是,研究的方向,自然而然就转到了小一和王曦的身上。

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两个曾经成功地打开过界门,虽然是无意之间的行为,但可是已经发生过两次了啊。

所以只能考虑,是不是他们两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才会引起这个特殊的现象。

只是,尽管这二位在日本,目前里院的意见仍然是不建议他们胡乱尝试。

因为在日本突然开了一个界门出来,哪怕把日本给搅得来天翻地覆,也没什么意义。

阴阳师会出多少力实在不好说,但这对现在的里十院来说,压力就太大了,陈日津和何宇雨绝对应付不下来。

除此之外,大师兄还说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关于阴间边境黑雾的研究。

按照里院提供的一些思路,地府正在逐一地进行试验。

其中之一,便是他们让秦广王亲自出手,深入黑雾之中五米,采集了大约两个立方米的黑雾回来,进行研究。

万幸,物理学的经典力学和化学在地府也依然在发挥着它们的作用。

地府的工艺已经能够生产出玻璃这种东西了。

他们将这些黑雾分批次地储存于无数的瓶瓶罐罐之中。

然后将这黑雾带到腹地,随意打开瓶口,让这些黑雾自行飘散。

可却没有任何影响,至少没有在原地突然侵蚀出一个小洞的现象。

之后,他们又运送了一批黑雾到阳间来。

可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黑雾很快消散,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接着里院就找了一家生物研究所,购买了一批最常用的试验用小白鼠,各种型号的都有。

但在这里,就出了一些结果。

他们将小白鼠关在一个透明容器里面,再将装有黑雾的瓶子也放进去,接着释放黑雾。

颇有些“薛定谔的猫”那种感觉。

他们发现,当这些小白鼠接触到这些黑雾之后,居然是直接将他们给吸收进了体内。

本来还以为会引起它们的不适甚至死亡。

但没想到,个个都生龙活虎的。

然后再感应他们的灵魂,却发现,这些小白鼠,无一例外,灵魂的强度得到了极大的的增强。

再后来,他们便开始进行破坏性的试验。

将小白鼠的灵魂击伤,再让它们和黑雾接触,进行观察。

这次,就和预想中的一样了,所有灵魂受伤的小白鼠,全都得到了修复。

这可就让大家觉得有些奇怪了。

难道……这黑雾是好东西?

能够对灵魂起到温养作用?

最后,白无常和王弼司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建议直接进行灵体和人体试验。

地府和里院本不答应,但最后,可能觉得始终要走到这一步的,也就安排了起来。

于是,在一众高手地保驾护航之下,由秦广王和王维利分别出手,攻击他们的灵魂。

虽然出手颇有分寸,但那种灵魂上的伤势,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接着便让他们吸入黑雾,于是让众人吃惊不已的一幕发生了。

众所周知,灵魂受伤,通常需要温养的时间比较久。可就在他们吸入黑雾之后,最多半天的时间,便恢复如初。

再然后,地府和里院又再次以身试险,让没有灵魂受伤,正常状态下的人来试验。

结果一样,吸入黑雾的人或者鬼魂,灵魂强度均有了些许提升。

只不过,这些提升只能维持大概两炷香的时间,时间一过,便开始逐渐回归到正常了。

这点,里院和地府倒还想的通。

毕竟不是自己的修为,强行提升,一般来说,都是这个结局。

可其他的,就真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啊。

当然了,这些技术上的研究,样本量又足够大,而且还取之不竭,里院还是比较有信心能够研究出点儿什么东西来的。

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地府和里院就搞不懂了。

遗人费尽心思,就是为了给地府送“十全大补丸”的?

有这么上道的敌人吗?

接着,地府又开始了另外一项试验。

他们开始成批量地采集黑雾。

他们想了一个笨办法,看能不能通过大规模地采集黑雾,来让雾气后退。

可是这毕竟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光是想一想那个超级大圆的周长,就足够令人望而却步了。

好在地府人力资源丰富,而且时间充沛,可以慢慢来。

正当这项工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里院这边又传来一个结论。

他们发现,这些黑雾尽管被储存在容器里,可却从来没有充满着容器。

换句话来说,它们依然聚集在一起,但是周围,却留出了许多空间。

哪怕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将容器给灌满了,但之后,它们便会自动聚集成一定体积。

而且还异常地稳定。

于是,又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地府。

点了一百名被判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恶灵,直接出手将他们的灵魂给灭了,然后发现,这瓶中的黑雾,居然扩散了一些。

虽然不易察觉,但在现代测量学的支持下,还是被发现了。

如此说来,这些黑雾,即使离开了那片雾海,也依然能够感应到灵体损耗?

而且,通过这一次观察,更加证实了王曦之前所说的灵体损耗与黑雾进退之间的确存在着关系。

大师兄就说了这么多,意思是看王曦能不能继续想一些什么东西出来,这个理论是他最早提出来的,或许现在有了一些新的线索,他能够有所发现。

王曦听了之后,觉得回去之后,要详细地列个单子,这样比较好想问题。

此时,那几名阴阳师也都把庐天町需要的东西选了出来,交给了周柯。

师兄弟三人一起走向柜台,正在纠结自己身上没有日元,这里到底能否支持微信付款的时候,王曦却突然环视了一圈,焦急地问道:“小一呢?”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渐渐清晰的影子

周柯点了点,发现少了一名阴阳师,就是一直跟在小一身后的那位。

于是立刻让身边的阴阳师联系对方,同时让王曦别慌。

在这里,是阴阳师的地盘,只要他们有人跟着,那就不会出事。

过了一会儿,那名阴阳师说,人找到了,就在外面不远。

王曦连忙跑出店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小一。

她此时正站在一场小型的cosplay秀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怎么乱跑?”王曦有些生气。

小一道:“那些橱窗里的手办,都是对着店外摆放的,我自然就到外面来看了呀。等了你们一会儿,我从窗户里看到你们正在打电话。刚好,从玻璃的倒影里发现了这里。这算什么乱跑,这里离店门口不过二十米远啊。”

王曦一把牵住小一的手,道:“下次不许了。”

那名**阳师见王曦面色不悦,连忙道歉。

此时,周柯走了过来,道:“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感觉到,**阳师的气息起伏有些厉害,看起来,像是刚打过一架似的。

“之前的那名男子又过来骚扰张小姐,被我打发走了。看来还是有些不死心。”

周柯皱皱眉,望向了中根勇,道:“刚才他不是挺怕你的吗?也是圈子内的人?”

要不然的话,这名**阳师也不至于调动体内的灵力了啊。

中根勇道:“是……他隶属于一个小的宗门……呃……”

王曦见他有些吞吞吐吐,道:“到底怎么回事?”

中根勇继续道:“这个宗门……有些邪门……他们……呃……里面都是一些邪道淫僧……而且目标也都是圈子内的女子……”

王曦奇怪道:“这……你们都不管管?这可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啊。”

中根勇道:“这种事,我们也不好管,他们做事也还算守规矩,一般都是双方你情我愿……而且……王医生你也该知道,av产业,在我国是合法的……”

师兄弟三人都有些心里不舒服。

看别人演是一回事,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被别人瞄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要拍?”

“是的,当然了,就只会在这个圈子里流传了。”中根勇道。

王曦骂了一句:“变态!”

那名**阳师连忙道:“王医生,请你放心,先前我已经将对方击伤了。他们不敢惹我们阴阳师的。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暴露身份,我相信,他们更不敢打张小姐的主意。”

王曦指了指张小一身上的白大褂,道:“这衣服幻化出来的效果,也只是针对普通人。既然对方是圈子内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懂?在这个圈子里,制服是白大褂的,就我们里院独一份!”

他只是在那里生气,但没有想到,此话一出,那名女医师和几名阴阳师却引起了重视,都在那里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良久,中根勇道:“此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给王医生一个交代的。”

王曦见对方处事也算得体,而且态度很诚恳,也没有继续为难,只是觉得这里的风俗实在太过畸形,居然连圈子内也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下,本来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掉了。

只不过看在小一兴致很高,王曦还是勉强陪着她,继续按照行程游玩。

这次出门,本就是临时起意,而且晚上还必须要回里十院,他们出门的时候,陈日津给的时限是下午五点半。而中根勇从安井信那里得到的命令更为直接,如果四点半的时候,这几位爷玩儿大了,不肯回家,哪怕绑,也得把他们给绑起来,送回里十院。

今天是第一次出来耍,从庐天町给出的旅游攻略上来看,其实主要是帮他买东西,活动范围全部都被限制在秋叶原及附近。秋叶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具体就要看怎么去定义了。

比如说王曦这种带着朝圣的心情来逛的,说不定仅仅是三家店,他就能耗一下午。而对于周柯柳瑗来讲,走马观花地象征性看一看,或许就只是那么一两个小时的事情。

中根勇相当有眼力劲儿,看来平时也是专门负责做接待工作的,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几位都是在帮庐天町买东西,而其中,就数王曦和小一是真正对这些感兴趣的。所以又让那名**阳师将刚才小一目光停留得最久的手办全都买下,而且还十分上道地随意购买了一些成人区的影碟送给他们。更让人感到贴心的是,这些影碟全都换成了动漫区的包装。当他将东西交给王曦的时候,很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王曦的手背,暗示的意思相当明显,只是王曦此时心思不在这里。

因为在之后的行程中,他总是感觉到有人在窥探他们。

他放心不下,询问两位师兄,也都表示有此感觉。

最后,只得问中根勇,而对方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只是不好判断,因为他们在暗中都还有十六名阴阳师散布在周围,时刻关注着他们。

于是周柯干脆决定,还是直接打道回府,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可逛的了。

中根勇服从安排,再次给每人都发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说如果有需要,提前一天给他联系,他会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人过来,而且如果信得过他的话,接下来他们便只用提供时间,行程的事全权交给他办理。

应当说,阴阳师在这方面,做得还是挺不错。

在王曦他们回到里十院不到一个小时,便又有人找到他们,说门外有阴阳师派人送来的礼物,请他们签收。

两台ps4,两台xbox360,两台65寸的电视,四台高配台式电脑,以及三十多款当前主流游戏。

忙得师兄弟几人来回跑了两趟,才将这些东西全都搬到了聂烽的房间。

聂烽这些天,也是闷得发慌,看见几个小家伙在那里忙上忙下的,觉得有趣。

只是在他们外出的这段时间,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和钟小北商量了一会儿,后者提供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于是只好看他们一边接线,一边问:“之前,我听王曦你说,汉安血战那天,你和小一曾经被陆侯亮抓到过界门的另外一端。当时那个长端帝曾经说过,说是我托人给他们带话,让他们放了张小一。是吧?”

王曦正在做线路管理,道:“对啊,不过长端帝在你带话之前,自己便有此意思……对啊,烽哥,那个时候,您应该已经在里十院养伤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聂烽身上的嫌疑,也就彻底洗清了。

聂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他们既然有我们详细的人事情报,不可能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而且,我是人,又不是鬼,无法幻化外貌,相信这名内鬼也是一样,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王曦想了一下,道:“那照烽哥你的说法,这名内鬼,还真的就是鬼了……”

聂烽道:“这不瞎扯吗?一个鬼,居然混到了里院高层,这个笑话就闹大了……”

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周柯道:“不对,即使是鬼,以我们的修为,幻化外貌也无法对我们进行欺骗,就更不要说长端帝的那种恐怖修为了。”

王曦道:“是啊,按道理来说,这名内鬼应该是和他们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了啊,这不应该啊。难道是上身?”

聂烽道:“也不能这么算,看来有些理论的知识,王曦你还是欠缺。举个例子,楚江王的灵识,咱们当中,没有人标记过吧?那我们是如何辨别身前的人,是否就是楚江王的呢?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肯定是没有办法的,只得身边的人引见或者他老人家自我介绍。可是多打几次交道呢?你就知道,楚江王的样子是这样的,气息是这样的。大体上来说,你也就只能通过这两点来判断了。不过好在尽管没有标记灵识,凭借着这两样,也不会犯太多错误。毕竟即使是阎君,也不能把幻化外貌玩儿出一朵花来,轻松就可识破。”

周柯接着聂烽的话,继续对王曦道:“烽哥说得没错,再拿普通人来举例子。一个你很熟悉的人,比如说小一师妹。有一天,她从你身后接近,蒙住你的双眼,你用手摸到了她的手,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甚至还和她说了两句话,这个时候,你就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小一师妹了。”

王曦想了想道:“对啊,一般来说,就是这样的。”

周柯道:“对。但是也有理论上的可能,有人模仿了小一的一切,声音、语调、气息、身上的香水味、甚至连手的外形,也一并模仿了。以这个为假象条件,现在你还能确定吗?”

“我还可以通过对话啊。”王曦道。

“不,你们就三两句的对话,这个很容易糊弄。”周柯道。

王曦稍加思考,便道:“也好办,我就把她的手放下,转过身,用眼睛看,用灵识感知,然后再多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周柯道:“就是这个意思。既然现有条件不能确定,自然而然,我们就会想办法获取更多的已知条件来加以判断。这个才是正常的思路。我们都能想到,长端帝想不到?”

聂烽也道:“是的,既然他们打过那么久的交道,那么彼此肯定是非常熟悉了。长端帝凭什么一口咬定,那个人会是我?而且凭他们的修为,是人是鬼,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除非……除非他们以前从没有见过面?”王曦道。

周柯道:“不会,你觉得以遗人做事的风格,如此的细心谨慎,会允许中间人传话这种事情发生?而且我们活人的灵识,实在太好标记了。”

“这……可就有些矛盾了啊……难道不人不鬼?那……就只能是夺舍?可……貌似也有些不对,就算是夺舍……至少表现出来还是一个活人……灵识标记……依旧不太困难啊……”王曦看向聂烽。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名内鬼肯定是个人,还和对方的那些高手打过很多次交道,但是却可以通过外貌这种低级手段欺骗对方,同时呢,连长端帝这种存在,也不能对其标记灵识……

这些综合在一起,简直是乱七八糟,相互矛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过了一会儿,王曦道:“等一下,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烽哥你出事,是因为那名内鬼觉得自己有暴露的风险,对吧?所以才嫁祸于你。那么在此之前,他肯定是隐藏得极好。连遗人也应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确挺成功的,至少现在遗人依然认为那名内鬼是你。而他们又打过很多次交道……”

周柯道:“那就只能说明,即使到现在,那名内鬼也依然没有让遗人看到过他的真面目!”

王曦理了理思路,道:“那这样说。这名内鬼,每次和遗人见面,都是蒙着面,或者说用什么东西将自己全身给罩起来,这点很好办到。”

周柯没想到问题居然这么简单,道:“理论上的确可行,但既然他是人,灵识标记就没办法隐藏……而且这里面牵涉到你刚才所说的,如果一个人,每次都不以真面目示人,灵识又无法标记,遗人凭什么相信他,觉得每次都是同一个人?”

王曦有些沮丧,道:“貌似师兄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所以……所以……灵识又无法标记的话……那么他就一定还有其他什么特征,独一无二的特征!”

说到这里,王曦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

独一无二的特征……不就是灵识么……

既不是灵识……还想要独一无二……这实在是有点儿……

“烽哥,你知识储备丰富,想一下呢?”王曦问道。

聂烽自然也知道这其中那巨大的矛盾之处,也是摇头,表示想不出来。

“呀!王曦!我……我把佩恩的手……给掰断了……”在一旁的小一突然出声道。

王曦望过去。

果然,质量如此上乘的手办,居然都被这个蛮力女给玩儿坏了,着实有些可惜。

还好,不是花的自己的钱……

嗯?

佩恩?

《火影忍者》里的六道佩恩?

他不就是一个人操作六个身体么?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感觉有些接近了……

“啊!烽哥!如果一个人,灵识很杂乱,那么就可以了啊!既让人无法标记他的灵识,同时这也算他独一无二的特征了啊!!”王曦惊道。

“反复夺舍!!”聂烽、周柯、柳瑗、钟小北异口同声道。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启往事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迅速就把事情再过了一遍,并且精简地总结了一下。

内鬼的侧写,可以是一个反复夺舍多年的厉鬼,然后每次和遗人见面均做了蒙面处理。

如此一来,遗人就不会认错人,可同样的,无论对这内鬼的外貌还是灵识,他们都无法进一步掌握。

王曦做事还是不够老练,知道这点以后,立刻就准备去找何雨宇汇报,说让他们把消息传回各个里院,立马进行自查。但是却被聂烽阻止了。

你的这个推论,摆明了就是聂烽此刻捏在你里十院的手里,不然,里十院远在日本,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冒了这么个结论出来?这事儿从一开始,就和里十院关系不大啊。而且里十院自己要收拾的烂摊子实在太多,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来管这个?

这就打草惊蛇了啊。

说不定,这么整一出,还会有一名同僚被陷害。

可王曦却不这么看。

他认为,既然已经有了这个线索,那么就可以查,而且是以雷霆之势来查!

什么意思呢?

就拿嫌疑最大的里七院来举例。

让石建泓将里七院全院集结起来,比如说随便找个什么大会的由头,然后把里七院给彻底封锁。

等人都到齐了,立刻从高层开始,一个一个地查,包括他自己。

如此,这名内鬼根本没有任何时间来做出应对,他连里院是如何想到通过这点来查的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根本走不出会议室的大门,就更别说再来打听这个主意是从哪座里院传来的了。

但这就需要看石建泓的魄力了,敢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还有一点,万一里七院查出来没什么问题,那就说明,这名内鬼不在里七院。

而里七院先查,有了这么一个时间差,即使其他里院再查,那名内鬼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出一些应对。

所以,要查,就要十座里院约个时间,大家一起查。

这样安排的话,其实倒还方便,只要说是一个超级大会,便可以组织了。

当何雨宇跟陈日津两个得知后,都比较倾向于王曦的意见。

于是,经过了几天的谋划,将日子定在了三月十号这一天。

而这中间的日子呢,王曦他们倒还没作什么妖。

自从有了阴阳师送来的这些游戏主机平台之后,师兄弟几人带着小一,能在聂烽房间里面坐一天,都不知疲惫。

本来王曦还想去里十院的病案室看看书什么的,但是却被告知,所有的一切,全都在阴阳师入侵的那天晚上付之一炬。

不过,聂烽倒还能对王曦修习上的一些问题提出一些指导。

这座自成空间冬暖夏凉,在房间的外面,是一座庭院,颇具日式风格,在庭院之中,居然还有一池天然的温泉,常年都雾气缭绕,看上去一片朦胧,很是浪漫。

这都还是聂烽可以下地之后,大家才发现这方天地的。

而且这里和里七院一样,虽然自成空间,但每当外面出太阳的时候,这里也是阳光明媚。

每天,王曦早上便来到这庭院,打一会儿拳,练一会儿刀法,累了就盘腿存思。

之后,就是看一些从阴阳师那里借来的卷宗。

但是没想到,这一看,居然又牵扯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关于当初天启大爆炸的事件经过,居然在日本阴阳师的卷宗中有所记载。

虽然不知道可信度如何,但至少看起来比里院自己所记载的更加严谨。

在王曦他们之前了解到的事实中,天启大爆炸当晚,太医院的前辈们误判出百鬼夜行,阴间入侵事件,进而开启了诛仙大阵。而后来,地府指出,那里曾经有他们的一座鬼门关,也一并在大阵中化为了灰烬。

地府说,当天晚上,他们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所以按理来说,太医院的这些人不应该发神经,肯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把他们给刺激到了。

而这个其他事情,在阴阳师的卷宗当中,找到了答案。

自唐朝开始,日本便频繁遣使来我华夏,学习文化、礼法、工艺、艺术等等。虽然后来安史之乱导致盛唐开始走了下坡路,但日本却一直锲而不舍地不断派人过来。这种做法,一直坚持到了明朝。

所以,在天启大爆炸的那晚,是有阴阳师在场,并详细记录下了此事的。

这名叫上杉庆吾的阴阳师说,当天夜里,他感觉到王恭厂的方向出现了大量的阴气,顿时觉得奇怪。这里是王城,天子脚下,阳气和煞气都极重,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自然现象。所以,便只能推测是人为。

于是,他便穿上衣服,悄悄地摸了过去。

然后,便看到了成群结队的阴兵,出现在大街上。

阴兵借道,历来不是好事。

一般都牵扯到战争、瘟疫、饥荒、大地震、洪水等天灾**,鬼差已经应付不过来了,只得请他们帮忙。

还有种情况呢,就是围捕某些特别厉害的恶鬼怨灵。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到处肆虐,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无人村,有的甚至过了好多年,才被外界发现一个村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这点对于当时通讯不发达的太医院来说,的确是个大问题。

他们要抓恶灵,总得先知道有这么个恶灵吧?

所以在这一点上,有些时候,他们的消息要滞后于地府。

地府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本来一个人不该死的,突然在生死簿上消籍了,然后魂魄也不见了,这在当时来说,就只能有一个推论了。

这个人的魂魄被恶灵给吞噬了。

而如果短时间之内,某地集中呈爆发式地出现这种事情,那就可以判断,有比较厉害的鬼怪作祟了。

当然,这个厉害也只是相对来说。

哪怕是个楚江王在那里涂炭生灵,派三个千人队的阴兵,也可以将对方给拿下。

上杉庆吾当时想,这附近没出什么大事儿,不然的话,不用这些阴兵出现,光是他自己,通过望气就能发现大量的阴气。

那么这些阴兵出现是干什么的?

于是他一路尾随,只可惜可能本事没学到家,没跟多远就被人家发现了。

他当时心一凉,觉得完了,这下要嗝儿屁了。

因为在此之前,他可是亲眼看到这些阴兵将两个不遵守宵禁的路人给勾了魂走。

但人家只是分了两个阴兵出来,对他进行劝退。

言辞比较生硬,但好在没有动手。

他哪里敢再呆,立刻就听话地乖乖远遁了。

然后没过多久,天启大爆炸就发生了。

故事记载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就是阴阳师对此事的一些推测和看法。

只不过,因为再也找不到当事人来进行印证和调查,而且他们又从来没有和地府搭上线,所以基本上都是些胡乱猜想。

当然胡猜归胡猜,那个时候的人,接触到的信息量不大,想象力不够丰富,脑洞不够大,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种说法,而且彼此之间也有共同点。

王曦整理了一下,阴阳师对此的看法,普遍认为当天夜里,在王恭附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为了对付什么了不得的存在,地府连阴兵都出动了,但还是没有打过,最后不得已用了一种玉石俱焚的办法,才将事情用一种代价极高的方式解决。

可还有一个看法,则认为当天夜里,太医院和地府之间,发生了冲突。

只不过在之后的几百年里,从来没有见到半点儿这种迹象,地府和太医院之间,依旧一团和气。所以这个看法并不被大家所接受。

当然了,还有一种说法,就直接认为这份记录是伪造的。

理由很简单,阴兵借道,见者即死。

就算上杉庆吾是一名阴阳师,也没有办法逃脱。

更不要说地府还分两个阴兵出来客客气气地请你离开了。

但随着这个观点提出来之后,就有人对记录再次地加以研究了。

到了近代,人们看事情的方式方法都发生了改变,换句话来说,见过的套路比较多了,所以自然而然,想的也就多了。

他们认为,这份记录应该是真的。

首先,天启大爆炸这件事情,是客观存在的。而上杉庆吾这个人呢,也的的确确在当时曾经到过华夏,入住都城,在天启大爆炸之后返回日本。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

他不可能去编造这么一个谎言。

难道为了说明我很牛逼,天启大爆炸都炸不死老子?

还是说,我见过阴兵借道,还和人家说过两句话?

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啊。

于是,有人提出:上杉庆吾之所以活着,是人家阴兵让你活着的。

那么什么情况下需要这么做呢?

那就是要让人散布消息的时候,故意留下那么一两个舌头。

至于那些阴兵所杀的路人,其实故意而为之。

但到底是做给上杉庆吾看,还是做给太医院看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可惜,上杉庆吾根本就不是华夏的人,事后立马逃回了日本,虽然记载了事情,但也没有传开,至少说又重新将他的经历过传回华夏。

那么按照这个说法的话,当天晚上的事情就应该是这样:阴兵借道,入侵阳间,准备和太医院火拼,然后意外地撞上了上杉庆吾,人家放他走,之后发生天启大爆炸。

而为什么又要放他走呢?

那就是希望上杉庆吾传递出一个消息:地府和太医院干上了。

这就有些没道理了。

这件事情又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难言之隐,如果真的地府准备入侵阳间了,自己发这份声明就可以了,何须借他人之口?

而且事后也证明了事情不是这样,这两家的关系一向都很好。

所以,开了脑洞的阴阳师便提出,存在这么一个第三方势力,试图挑拨二者关系,甚至目的可能是引起阴阳大战。

因为已经到了近代,这个观点比较能够让人容易接受一点,只是也缺乏相关证据。

但王曦他们是知道这其中一些事情的,这个猜测已经很接近了,毕竟它明确地指出了这么一个不怀好意的第三方势力,即里院口中的遗人。

如此,结合他们所了解到的,以及手中的这些记录和推测,便可以大概勾勒出当时的事实真相。

当天的事情一出,鬼门关被毁,太医院的前辈们全体殉职,而周围也殉葬了上万名无辜百姓。遗人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那黑雾向阴间侵蚀。但王曦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就算这个就已经是事实的真相了,但遗人的目的,肯定还不是这个。

因为这里面,还有一个很明显的不合理之处,那是阴阳师不知道的。

王恭厂附近,有鬼门关,太医院驻守于此。

如果真的要阴间入侵的话,从这个鬼门关出兵,岂不是更快?

为何反而是从其他地方来的阴兵?

而且地府已经查了,当天夜里,他们并没有这种可能引起太医院误判的行为,在整个京都附近,都没有阴兵活动,全都是普通的鬼差。那么这些阴兵,是从哪里来的?

有了这些疑点,便几乎可以断定,当年,太医院和地府,的确被人家给狠狠地阴了一把。

想通这一点,其实很重要。

因为不管是之前的阴巫,还是遗人,都三番五次地在地府和里院之间制造裂隙。

除了最开始的里三院和里七院之争外,比较明显的一次,便是陆侯亮嫁祸楚江王一事。

让人送消息,将楚江王给调开,然后自己则杀到里三院,之后迅速远遁。

之前的人类进化也是,虽然是咬着烽哥不放,但同时又把矛头,给指向了地府,这一次更过分,直接摆明了说地府要入侵了。

都说三人成虎。

最怕的就是这种,人家来反复说,不停念,而且还是不同的人来一起在你耳边唠叨。

时间一久,就容易出事。

王曦想着这些,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记录了自己的看法以及附上了日本方面的记载,然后上传到了里三院的内网工作日志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该他操心了,能尽绵薄之力就够了。

走着走着,他便来到了那池温泉处。

然后呆住了……

这……乌黑的长发……雪白光洁的背部……不堪一握的蜂腰以及光滑浑圆的翘臀……

你神经病啊!

张小一!!

还真到这里来泡温泉!?

而且,就和没有谁跑到丽江去看日出一样,也没谁穿个比基尼来泡温泉啊!!

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春光旖旎

王曦沉重的呼吸引起了小一的注意。

她转过身来,那秀丽的春光更是让王曦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你怎么进来的?”小一见是王曦,一屁股坐了下去,并没有想象中那种花容失色的场面出现。

这池温泉面积不大,形态不规则,硬要说的话,也就长宽各四米,而且很浅,小一即使坐下,水也才刚刚没到锁骨的位置。

之前王曦还曾有过疑惑,在他的印象中,天然温泉似乎都或多或少有些硫磺的味道,可在这温泉附近,却半分都闻不到。后来才知道,这水是天然的,但是这温度却不是,具体的就得问陈日津了。

王曦道:“什么叫我怎么进来的?”

小一道:“前几天开始,聂主任不是可以下地稍微活动了吗?今天,我看见周师兄已经在带着他做一些康复训练了。”

王曦坐到温泉旁,眼神不自觉地向着小一胸前探了探,又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道:“我知道啊,这和你说的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们才都不在啊。要不然,我们怎么敢来这里泡温泉?而且,周师兄他们也晓得我们在里面泡温泉,还说了,专门防着你进来。”小一道。

王曦有些郁闷,道:“专门防我?哎……我的师兄除了成天打趣我,也就没事做了……等等!你刚才说……你们?你和谁一起泡温泉?!”

他立刻环顾四周。

“何院长啊。”小一自然道。

我去!

何师娘也在啊!

对不起!告辞!

王曦立马转身就要走。

但却为时已晚。

“王曦?你怎么进来的?”何雨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们要不要每个人都来问这个问题?

王曦根本不敢回头,道:“呃……何院长,我……我无意之间……闯进来的……”

他这话,引得一向恬淡的何雨宇也笑了起来。

“那你们小两口泡一泡吧,反正你们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忙里偷闲,过来试一试。以前还从来没有体验过。”何雨宇说完,已经越过了王曦,向着房间的后门走去。

呼!

王曦长出一口气。

何师娘原来是正常打扮啊……

弄得来我紧张兮兮的。

“师娘等等我!我们一起!”王曦连忙叫道。

何雨宇停下脚步,皱眉道:“你跟着我去做什么?我要去见安井信。”

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王曦回到温泉旁,坐了下来,道:“何师娘在,你都不早点儿提醒我!话说,你们两个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泡温泉啊。”

小一道:“因为只有这里有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这么有闲情雅致?而且,现在才早上十点半啊。”

“我和何院长前天就约好了的,因为我们都没有泡过呀。我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觉得挺好玩。没想到给何院长说了之后,她也一样。当时我也没在意,可第二天,她就连浴衣都给我准备好了,我没有穿,我穿的是这套比基尼,怎么样,好不好看?”小一在那里玩着水。

“呃……刚才没太好意思看……要不你再站起来,转两个圈儿我看看?”王曦又取出书,盘腿看了起来。

“我给你说个事,你发现没有,虽然何院长和我师傅不对付,但其实对我挺好的。”小一慢慢移动了过来,趴在池边对王曦说道。

王曦漫不经心道:“能对你不好吗?她要是对你不好,别人会说闲话的,说她把气撒在你身上了。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就好比后妈,总要做做样子嘛。不过,我倒觉得,似乎现在她和常师叔之间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小一神秘兮兮地道:“我觉得吧,何院长这招,叫做以退为进。你想啊,她这一走,赵师叔肯定就会想她的。”

“为何?”

“因为一个人成天都在你身边,突然有一天就离开了,你难道不会想?刚才,你叫她师娘,她虽然皱着眉头,可却没有反驳,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呢。”

“以何师……院长的性子,能反驳才有个鬼。”

“那我们打赌,赌一百块。”

“赌什么?”

“赵师叔在一个月之内,绝对会到里十院这边来!”

“一个月?我们自己都呆不到那么久吧?我估计,烽哥的伤势,也就差不多再修养两个星期。到时候,我们就得回里三院了。”

“咦?好像是啊……那……那……赵师叔就一定会来亲自接你们回去,而且理由肯定是为了聂主任的安全!怎么样,敢不敢赌?哎,算了算了……不赌了,没意思……”

小一说着说着,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你又怎么了?”

“我觉得呆在这里挺舒服的。又不用干活,每天就是做做功课,打打游戏,然后想吃什么吃什么,偶尔还能进城去逛一圈,现在还可以没事来泡泡温泉,说实话,要让我去海边穿成这样,我还真的不好意思。”小一说着说着,还真的站起来转了两个圈,自己欣赏起自己曼妙的身躯来。

王曦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道:“你动作轻一点,书都被你打湿了。我看,你就是耍野了。这里好是好,但都只是表面,里十院暗地里承受的压力,根本不是你和我能想象得到的。”

“但我觉得阴阳师其实人都挺好的啊。”

王曦摇头,干脆趴了下来,用手托着下巴,然后和已经重新蹲回水里趴在池边的小一道:“中根勇这种人,专门负责接待,就你那点儿小心思,人家早就摸透了,还能不把你给伺候舒服了?那名**阳师,小柳琴乃,也差不多。就那天去游乐场,我才发现,她的身份可不一般,至少在阴阳师当中,地位不会太低。就这样的人物,只要你一说要出去玩,人家就全程陪同,没事的时候,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你有需要的时候,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站出来了。而且,你看我们这期间几次出去游玩,他们明面上跟着我们的八个人,就从来都没有变过。为何?还不是为了和我们混熟一点。尤其是你,我们这边儿就只有你一个女生,他们呢,也只配了小柳琴乃一名**阳师,你们两个,只要出去,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她不主动找你说话,但你只要肯聊,她便都能接上。我这样问你,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小柳琴乃来找你帮忙,你会一口回绝吗?”

小一听得一愣一愣的,把头缩回水里,在那里吐起了泡泡。

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冒出来,道:“那得看是什么事儿,对吧?我聪不聪明?”

“那就是了,你看,至少说明,如果她来找你,不管什么事情,你们都至少可以先谈一下,总之先把感情牌打出来了再说。”

“啊?那怎么办啊?”小一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人家对她这么好,但听王曦这样说,又觉得是很有目的性的。

王曦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蠢萌蠢萌的精致脸蛋,觉得着实可爱,伸出一只手,在小一的脸上轻轻捏了捏,道:“不止是你,我们师兄弟几个,其实也一样。知道中根勇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随他,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是主人家,都把身段降到那么低了,我们不能不识趣。”

“那要不我们把东西给退回去吧?然后什么时候请他们吃个饭?”小一提议道。

王曦哈哈笑道:“人情往来,不是这么算的。记得以前我给你说过吗?就是杨允佶主任救我们那次,虽然我们送了礼,但人情依旧欠下了。这几个阴阳师,每次都是不知疲惫地全程陪同,虽然这其实都只是他们的工作,但是如果我们想用两顿饭就把人家给打发了。传出去,别人倒不会说阴阳师什么,反而都会说我们里院小气。”

“那我们后面就干脆不出去了。反正到现在为止,我觉得这个情分,应该不至于让我们办多大个事儿吧?”小一干脆在水里跪了起来,两只小脚丫开始在来回折腾,扑打水面。

王曦细心地将小一额前凌乱的头发替她整理好,然后用两只手挤着她的脸颊,将嘴给嘟了起来,同时嘴里道:“不,没事儿。接下来该怎样就怎样。”

小一将王曦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握在了手里,道:“为啥子?”

“因为留着这个人情,好扯皮。哈哈,这些倒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周师兄给我说的。这段时间,阴阳师投我们所好,一切都给安排得舒舒服服,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我们算欠了他们一个人情。当然了,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没什么好说的。考虑到我们几个身份敏感,师门都是大宗,把持着整个里三院的高层,阴阳师这么做,无可厚非。而留着这份人情呢,就是为了在将来某一天,万一有什么事,可以让阴阳师觉得,看能否先通过我们,来帮帮忙。这个时候,就有得谈了,一来可以拖时间,二来可以了解他们的目的和诉求。所以,这个欠下的人情,其实是我们主动给他们提供的另外一条可沟通的渠道。之前庐天町院长在日本,也是这么做的。只是这种事情,我估计阴阳师暂时想不到这里来,毕竟是他们主动贴上来的,我们被动接受,什么也没说。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朝着他们计划的方向在发展,却不知道,我们也乐得见到这种局面。最怕的,就是上次阴阳师入侵事件那种,什么前兆都没有。现在晓得了吧?”

小一稍稍起身,也用两只手去挤王曦的脸颊,只是这个动作嘛,身子自然也就要露出水面,而且会将胸前的沟壑呈现得更加明显。

“晓得了,晓得了!那我们就继续吃他们的!喝他们的!哈哈哈,你的样子好好笑!”

这个时候,王曦的姿势是趴在池边,只不过在地上。小一呢,是在水里,用双肘在池边撑住身体,然后两只手在捉弄着王曦。不可避免的,两人的距离就十分的近。

这下王曦可是看得真切!

一阵血气上涌,王曦居然不争气地流鼻血了……

“嘿嘿嘿嘿……”小一贱兮兮地重新钻回了水里。

王曦一看她那表情,就觉得不对头,往前爬了两步,直接用池子里的水洗起了脸来。他本就窘迫,连忙转移话题道:“你笑什么?”

小一捧起王曦的头,道:“快走开,鼻血把池子都给弄脏了。”

王曦直接坐起身来,昂着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还在用这么原始的方式,于是印出一道决,打进自己体内,止住了血。

“果然,钟院长给我说过,女人的身体,是对付大猪蹄子最好的武器。”小一吃吃地笑了起来。

王曦一脸郁闷,道:“以后,你少和钟院长接触!”

“但是今天,是何院长建议我试一试你的啊。真的好好用!”小一道。

王曦一脸懵:“师娘?你们两个,之前在这里泡温泉,就商量怎么捉弄我?看我出洋相?那么好用,她干嘛不去对我师傅用!?”

“因为效果不确定啊,所以才让我先来试试嘛,哈哈哈哈。”小一显得开心极了。

“她说什么,你就听。连常师叔的话,也没见你这么听过。”王曦摸出一张黄色的金系符,凝成一面镜子,打量起自己的脸来,见都清理干净了,才放心下来。

“但我觉得她说得对啊。何院长说,你老是看嬴莹师姐赤身裸体的样子,长久以往,我会吃亏的,会比不过嬴莹师姐的。”

王曦道:“别纠结了,这都什么时代了,也是你脑壳有病。只能选一个的?明白吗?我选你,选你,选你!”

“钟院长说过,大猪蹄子都是这样的,对着谁,就说谁好。”小一道。

王曦抬头望天。

眼中浮现出钟珥原跟何雨宇的身影。

两位啊,求求你们了,别再给这丫头传授技能了,行吗?

就让她这么一直弱智下去,不好吗?

她现在张口钟院长,闭口何院长,振振有词的,我不好反驳啊。

“你帮我把浴巾拿过来。”小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王曦转身去取,错过了出水芙蓉的惊艳时刻。

他将浴巾给小一披上,还在想着刚才的事,道:“你说你们两个,差着一个辈分,都能八卦到一堆去,真是可怕。”

“没有啊,还说了其他的事啊。刚才何院长出去,估计就是去办事去了。”

“没什么大事吧?看她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急。”

“好像是和安井信商量关于黄泉石的事情,然后,还有就是那天我们去逛秋叶原,不是遇到一个男的嘛,后来听你们说,他们是邪派,专打女修行者的主意。”

王曦听到这里,紧张了起来。

这事儿过了就过了,难道还没完?

“对啊!怎么了?”

“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何院长的身上。派人找阴阳师来为他们转达,说一百万吨黄泉石,请何院长陪他们拍一部电影。”

王曦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不要命了吗!?

“然后呢?”

“然后安井信当场就把来人的脑袋给摘了,何院长现在过去,正好两件事情一起谈。”

正文卷 第两百章 暗网

里院正文卷第两百章暗网小一正在里面换衣服,王曦则等在门外。

“那你刚才说,谈黄泉石,安井信他们难道发现了我们把东西藏起来了?”

小一只是把门给半掩着,在里面道:“不是,是陈院长。”

原来,陈日津觉得,做戏就要做全套。

总不能那天晚上,把黄泉石全都给随意扔到了海里之后,里院这边就不闻不问了吧?

毕竟,名义上这修建的可是里十二院啊。

阴阳师之所以那么积极,弄得像主人一般。

第一是因为这几乎全都是用的他们的黄泉石。第二就是因为这里十二院,会有许多职位,是他们已经向里院内定了的,而里院也点了头的。

但实际上,更应该表现出愤怒或者焦虑的,应该是里院才对。

于是,陈日津只得三天两头地去过问。

有线索没有啊?

拦截到可疑船只了吗?

要不发动发动你们日本的黑社会势力?

每次都是有眉目了,到底要多久才能找到?

安井君,我压力也很大啊!你要是不帮我尽快找到这批黄泉石的下落,说不定里十院还没重建,我就得卷铺盖走人了。

而且,我告诉你,再来的人,绝对比我还要狠!在这个特殊时刻,你确定还要分神去和这未知的猛人重新建立感情?

要不?我们再试着筹一批黄泉石?然后一边建,一边找?

至少打个地基起来好交差啊。

就这样,陈日津从一开始的关心,到后来的怒喝,再到后来的有商有量,一步一步,再次把安井信给带入了深不见底的巨坑。

然后再把坑用土给填上,满心期待着韭菜慢慢长出来。

只是安井信这次,无论如何也拿不出那么多黄泉石了。

对他来说,里院这边儿,还不算咄咄逼人,但自己内部,阴阳师的各个家族,已经开始不断对他施压了。

黄泉石都掏了,现在又不见了,那你安井信之前答应的事,还作不作数?

安井信能怎么办呢?

哪怕我指着天赌咒发誓,那也得先建一座里院出来,才能把答应你们的职位兑现给各位啊!

好说歹说,才让大家意识到,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窝里扯皮,而是集中所有力量,先把黄泉石找到再说。

当然了,阴阳师存在了那么久,见过的套路也不少,也不全是傻子。

事情过去了有那么段时间了,开始有人提出,这会不会是里院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啊,搞不好就是他们把黄泉石给偷走了。你看现在陈日津不是又提出让我们再集一批黄泉石吗?

应该说,这个观点其实就是事实的真相了。

只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支持下,实在是不敢提啊。

而且那天晚上,里院的所有人都在场,他们也根本没有这个实力来完成这么浩大的一个工程啊。

但是,还是可以小小的试探一下里院。

于是阴阳师商量之后,拿出了一个方案来。

让安井信去找陈日津,就说现在阴阳师方面,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黄泉石了,统计了一下,所有的阴阳师家族,全部的存货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万吨。至于其他势力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们也管不了。

然后,让安井信主动提出,看能不能向里院的华夏本土借。

只要陈日津答应借,那么里院的嫌疑就很大啊。

这么一个巨大数目的黄泉石,对于里院来说,负担也不小。

哪里能说借就借?

除非,这批黄泉石就在他们手里。

这个试探方法充满着诚意,但很可惜,当安井信派人向陈日津递了消息之后,立马就被后者给识破了。

于是,陈日津拍拍屁股,说因为出了这么件大事,华夏本土里院很生气,要找她问责,召她回去述职,然后一张机票,走了。

当然了,也告诉安井信,他说的借黄泉石一事,她记下了,却暂时不能给回应。

毕竟,她要先回去看看形势,如果她自身都难保,肯定不能提。

如果形势还可以,或许可以帮他说两句话。

走时留了一句话,说有什么事情,让安井信找内科主任王杏和麻醉科主任李小洛商量决定。

安井信一听,这什么也没有试探出来啊。

而且连路都给堵死了。

找王杏和李小洛商量?

那你家何雨宇副院长是摆设啊?

但因为她和何雨宇二人在外面,一直是一种不和的假象,所以此时陈日津的故意架空何雨宇之举,也显得一点也不突兀。

这下好了,不仅黄泉石的事情没得商量。

甚至连其他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和里院高层商讨了。

就在安井信一天三问,盼星星盼月亮等着陈日津回来的时候,好事儿找上门来了。

这个不知死活的宗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把目光投向了何雨宇?

还妄言一百万吨黄泉石买她一夜?

恰好,当时中根勇在给安井信汇报事情,听了这事儿后,顺带也就将他们前些天骚扰张小一的事情,一并给说了。

那还有什么想的?

二话不说,人头奉上!

可等安井信将来人给杀了之后,才随即开始静下心来思考。

这事儿有些不对啊。

既然都敢指名点姓的说出让何雨宇作陪了,那没道理不知道何雨宇的身份啊。

那可是里院的副院长啊!搞不好,将来会同时兼任里十院和里十二院的院长的人物啊!

这些人,就这么没脑子?

想了半天,也没个什么头绪。

这件事又不好拿出来集思广益,因为光是传出去,说不定都会惹得里院震怒!

最多,将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的人头送上的时候,单独给当事人说两句。

所以,今天何雨宇去就是为的此事。

因为安井信找到了一个非常良好的切入点。

首先呢,他表达了对这群邪道淫僧的不齿和唾弃,以及对何院长的无限崇敬。但接着,就立刻说,既然这些人都敢叫嚣拿一百万吨黄泉石出来,那咱是不是可以有点儿想法呢?

刚才在泡温泉的时候,何雨宇基本上就是在和小一聊这些。

王曦看着已经重新穿好衣服走出来的小一,有些看呆了。

刚泡完温泉,小一将自己的丸子头给拆散了,长发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披在耳旁,上面还有一些小水滴挂在发间却不掉落。

突然间,他觉得小一一下子就从可爱俏皮类变成了舞魅众生类的。

原来,仅仅是一个发型,就可以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啊。

他接过小一手中的毛巾,细心地替她擦拭起头发来。

而小一则低着个头,安安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好没有?”大概过了三十秒,小一便失去了耐心,询问起来。

王曦笑着替她把头发理了一下,道:“怎么老是毛毛躁躁的?快去吹头发。”

“懒得吹。走,打游戏去。”小一拉着王曦的手就跑。

就在这时,她撞到了一个身上。

“师娘?你怎么就回来了?”王曦惊道。

何雨宇走到温泉旁,将自己的红色围巾给拿上,道:“我去见安井信,当然是他来里十院,难道还我去他那里?另外,以后不要这么叫了,我不说,你还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王曦“哦”了一声,带着小一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向着外面走去。

两人背着何雨宇,默契地对了一个眼神。

因为他们在何雨宇转身之前,看到了她嘴角那不易让人察觉的一丝微笑。

等他们来到临时建立起来的会客厅,安井信立刻起身道:“何院长。”

何雨宇随口道:“久等了,不好意思。下面的人也真是,茶也不知道上一杯。”

此时,整个会客厅,就只有几个人。

里院这边儿是何雨宇、王曦和小一。

安井信呢,就只带了中根勇以及小柳琴乃。

安井信看着这架势,便明白,何雨宇现在,估计还是使唤不动什么人。

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两个小辈子跟在自己身边了。

先前她出现了一下,又赶忙离开了,多半是意识到了这点,回去叫人给她来撑场子了。

所以,没人来给自己端茶,倒也说得通。

“何院长,之前曾经给您说过的那件事,不知道您觉得意下如何?”安井信问道。

何雨宇道:“一百万吨黄泉石,不是小数目,你确定这个邪宗真的有?”

安井信道:“虽然我们不会查魂,但还是将那男子的魂魄拷打了一番。黄泉石的下落没问出来,可线索还是有的,我昨天已经着人去查了,他们的宗门的确在京都偏南一带。可惜,今天早上,地府派人来,把魂给带走了。”

何雨宇道:“既然查了,那找个由头把他们办了就是。虽然情色产业在你们国家合法,但我想,应该不包括这个吧?你们师出有名,又不会有人说你们阴阳师见钱眼红。何必把我们里院也拉进来分一杯羹?要知道,只要我们也出了人,那到时得到的黄泉石,可就要至少分走一半哦。还是说,你们阴阳师,拿不下他们?不至于吧?”

安井信道:“但是正如之前所说的,这件事情,骨子里透露出一种怪异。这帮人再蠢,也不至于色胆包天,提出……提出……而且那天也是……他们对张小姐……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何雨宇道:“想不通的事情,就多了去了。来,教你一个方法,咱里院遇上这种事儿,你猜我们会怎么处理?”

安井信表示不知。

何雨宇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哦,差点儿忘了,你们没有和地府搭上线,自然不晓得这查魂,到底有多好用。告诉你,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把让你觉得想不通的人或者事,直接给干掉,就行了。”

安井信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道:“实话实说了吧,何院长,我总觉得,只要动他们,要捅大篓子啊。这事儿,你随便问谁,都看得出来,人家是在逼着我们出手啊。”

何雨宇转过头,望向王曦,道:“你看出来了吗?”

王曦思考了一下,道:“我只能想得出有借刀杀人的可能。”

何雨宇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显得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哦~~~原来是借刀杀人啊,那安井君你就当一回人家的刀子又怎么了?那一百万吨黄泉石,可是实打实的啊。”

安井信道:“王曦小友说的,是一种可能,但还断不至于让我顾忌成这个样子……”

“哦?那是什么?”何雨宇稍微有些认真了起来,她能看出来,安井信是真的在担忧。

安井信有些吞吞吐吐,道:“这种事……在很早以前,有些阴阳师家族……也做过……只是后来被我禁止了……”

何雨宇有些听不明白,道:“你说清楚点。”

安井信听何雨宇这口气,还以为对方生气了,连忙道:“何院长,这事儿和我们无关,我说的是以前。就算给我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打您的主意啊。”

何雨宇摆摆手,道:“你快说。”

安井信想了很久,却不知道如何起这个头,最后还是一旁的小柳琴乃出声道:“何院长,您听说过暗网吗?”

何雨宇听着这个词语,陷入了沉思。

而王曦,则看了小一一眼,意思很明确:看,我就说这个小柳琴乃有来头吧?居然能在当代阴阳头的面前插话。

小柳琴乃见安井信示意让她来说,也不客气,走上前来,行了一礼之后,道:“阴阳师小柳家族次女小柳琴乃,见过何院长。要说暗网,其实顾名思义,指的就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在暗网上,有让人完全想象不到的黑暗。杀人放火简直就是小儿科,毒品交易,人口贩卖,军火走私,情色交易等等,在上面你都可以找到。甚至最近几年,还流行起了直播杀人,让观众来决定主人公的生还是死。就这些,都还只是暗网上的一小部分内容,要描述完,三言两语不够的。”

王曦对何雨宇轻声道:“师娘,是真的。”

何雨宇点头,道:“继续。”

小柳琴乃道:“因为在暗网上,有的时候,其中的交易或者说指令,完成难度很高。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任务。所以,在以前,曾经有阴阳师涉足其中,专挑那些难度较大的活儿来接。”

何雨宇问道:“那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小柳琴乃道:“因为在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曾经有暗网上的金主开价,也是要千金买佳人一夜,可惜,对方有钱有权还有势,根本没有人能促成这笔不合法的交易。直到后来……”

“有阴阳师介入了?”

“是的,何院长,每个地方都总有败类的存在。当阴阳师介入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对方的一切防御形同虚设,当晚,就把人给送到了金主的指定地点……”小柳琴乃道。

何雨宇笑了起来,道:“安井君,你担心的,就是这个?”

安井信点头道:“何院长,这难道还不值得担心的吗?”

何雨宇耸了耸肩,道:“恕我直言,我没看出来。你呢,王曦?”

王曦道:“我也没看出来……你说你们阴阳师去绑一名普通女子,这可以。可难道还能来绑我师娘?哦,不,来绑何院长?”

安井信一下子语塞了,但很明显,他还有意思没表达出来,在那里显得有些焦急。

这时,还是小柳琴乃开口了,道:“安井大人担心的,其实是意义……”

“意义?”

“是的。何院长。就犹如我们阴阳师去接这种肮脏的有难度的活一样,这个邪宗这次提出来的,其实也算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这样说吧,之所以那些败类阴阳师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内心有种畸形的优越感,仗着异于常人的能力扰乱世间安宁。他们的视角,是站在云端,俯瞰芸芸众生的……所以……”小柳琴乃在仔细地斟酌着用词。

“所以,你们担心,在我们这个暗影圈子,也有一种更高级的暗网,还有一群存在,在更高处,俯瞰着我们?”王曦道。

安井信见他们终于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说了出来,道:“对!对!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会客厅中沉默了许久。

突然,何雨宇笑出了声来,道:“安井君,你今天是来给我们讲故事的吧?”

安井信道:“何院长!我们拷打那个魂魄,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说一周之后,就会将黄泉石奉上!他们如此自信,不得不防啊!”

何雨宇还是在笑,道:“这么说?老娘在一周之后,就会被别人买春了?”

安井信道:“何院长!”

何雨宇见安井信已经焦急得不行了,才收起笑容,道:“那敢情好啊。这样,你放出消息,就说如果能有十亿吨黄泉石,老娘不仅亲自去作陪!还带上里十院的所有女医师一起去!就看这不知何方的神圣,吃不吃得消了~哦,对了,如果有特殊要求,男医师我也可以带上的。王曦,到时带上你,去吗?”

王曦知道何雨宇在开玩笑,谁能拿得出十亿吨黄泉石?于是道:“去,当然去啊。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值钱。但小一可不行啊~”

何雨宇道:“那当然,到时候,常玉还不得提着刀追着老娘砍!”

王曦道:“如此的话,可就麻烦了。要是师娘你去了,那师傅还不得带着整个里三院,来把这里给搅得个天翻地覆?”

“哈哈哈哈,听你叫了那么多次师娘,就这句,听着舒服!”

安井信见他们已经都开始打趣了起来,看了自己的两个部下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实就是这样。

没有永远的笨蛋,自然也没有永远的聪明人。

里院不总是对的,阴阳师也不会总是糊里糊涂的。

推动历史发展的,有时是大人物,是英雄。

有的时候,也可能只是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一张黑色的巨网,笼罩在了整个世界的上空。

这里面,有里院,有阴阳师,还有遗人……

唯一警惕性较高的安井信,稍有察觉,但却没有人信。

但他,也无能为力。

他连“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暗网缓缓落下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暗网,是看不见的……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章 王曦蒙冤

“安井信!我小师弟不可能是这种人!你来找我们要人?我特么还想找你们要人呢!?他是跟着你们的人出去的,你们的人却没把人给我带回来!”柳瑗吼道。

安井信脸色很难看。

他的确现阶段有求于里院,但并不代表柳瑗这种小角色也能对他这样说话。

安井信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打算和柳瑗做口舌之争。

他转过身,对着陈日津以及何雨宇道:“两位院长,是非公道,总得有一个说法。我来,便是相信里院的做派。这种事情,闻所未闻!!!我如果都还不站出来帮小柳家族说话,来讨个说法,那我这个阴阳头,也就别当了!!”

两位院长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人证,物证,尸体,尸检报告,最要命的监控录像,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摆放在他们眼前。

陈日津将所有的照片拿起来,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她这个只是无意识的行为,因为在一个小时前,她就已经来来回回地看了很多次了……

“这……并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陈日津最后道。

安井信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陈日津。

“如此说,里院是准备不讲理了?”安井信道。

陈日津道:“你们说王曦奸杀小柳琴乃,我……不相信!”

安井信道:“陈院长,你打算用一句不相信,就把我给打发了吗?小柳家族的当代家主,可还是跪在你里十院门前哭呢!你是要让整个暗影世界都看看里院已经护短到什么程度了吗?里院霸道,里院强,这些我们都认!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不能不讲理!”

“监控只拍到王曦进入房间和出来的画面,并不能证明他在房间里面干了什么。”陈日津道。

安井信道:“那指纹呢!?小柳琴乃身上的指纹呢?”

“指纹可以伪造。而且,我看这里面并没有提到你们有从小柳琴乃体内采集到……王曦的……呃……生物学样本……”陈日津道。

安井信指着照片上全身**披头散发的女孩儿,道:“伪造?我们用一个阴阳师家族的次女,来陷害王曦这种人?而且有种东西,叫做避孕套!!陈院长!!”

陈日津道:“我并没有说是你们阴阳师做的,或许是别的什么势力,想要离间我们呢?”

安井信道:“离间?我们两家就从来都只是合作!从来不是盟友!用不着他人离间!!”

此话一出,大厅里沉默了下来。

“安井君刚才所说的,看来是真心话了啊……”陈日津轻声道。

过了一会儿,安井信才道:“陈院长,我现在只想要人。”

“那我告诉你,王曦不在我里十院。当然了,即使我让你搜,也没意义,不是吗?而且,你敢搜吗?”陈日津道。

安井信又如何不知,里十院虽然重建,但自成空间不少,他连地点都不知道。如果里院真的把王曦藏了起来,他也没办法。

而且,陈日津此言,虽然狂妄,但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个商量解决事情的意思在里面。

于是安井信叹了口气,道:“陈院长,这么多年来,你们里院不也从来没有闯过我家吗?只要今天我敢带人去搜,明天你们就敢带人把我家给拆了。”

陈日津笑道:“子君,你可是太健忘了。我这里十院,难道没有被你们拆过一回?”

安井信一怔,有些哑口无言。

但他今天来不是说这个的,于是道:“陈院长,这件事已经定下了基调。而且我们阴阳师,也拿出了足够多的黄泉石来平息贵院的怒火……”

“那黄泉石呢?”陈日津道。

见事情开始越扯越远,安井信有些无奈,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语道:“哎……王曦小友……你坑我不浅啊……陈院长,这事儿……我交不了差……也就没办法把小柳宗太给劝走啊。难道就看着一个阴阳师家族的家主带着人跪在你里院门前哭吗?陈院长……你们不吃硬,总得吃软吧?不好看啊……”

安井信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日津也和他一样,身子往后一靠,显得有些疲惫。

他们是绝对相信王曦不会做这种事的,可人家现在一口咬定,而且还提供出了对王曦非常不利的证据,而这种事情又实在是很不光彩,甚至可以说相当恶劣,里院的确不能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按平了。

最后,还是得拿个说法出来的……

“小柳琴乃……实力怎么样?”一直沉默的何雨宇开口说话了。

安井信一听这个问题,就明白何雨宇什么意思,道:“小柳家的掌上明珠,按贵院的分级制度,主治医师。”

何雨宇顿时眼前一亮,站起身来,道:“我院王曦,目前还只是住院医师水平。”

安井信道:“可据我所知,王曦小友实战经验相当丰富。而小柳琴乃……正因为是小柳家次女……平日……被小柳家爱护得有些过了……今年,才送到我面前听差,让我多加教导……”

“魂呢?”

安井信哭笑道:“要是还有魂留下……我们也就不用说那么多了……何院长,你手上的资料……最后一页,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贵院的滴黄昏……”

“这么明显的栽赃你看不出来?”何雨宇道。

安井信道:“先不说贵院的滴黄昏保存得有多么的严,即使是栽赃,那也得有个主啊。何院长,我们就当为王曦小友洗清冤屈来做事,可好?”

何雨宇道:“但我们现在,的确不知道王曦在哪里……”

“好,两位院长,我信你们。相信你们接下来,也会全力寻找王曦小友的下落。”安井信站起身来,单方面做了一个总结。

陈日津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一旁的扶手,最后道:“我里院要亲自尸检,还要复勘现场。最后,你告诉我。你们把王曦带去风俗店干什么?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小一,在哪里?你我,各做各的。王曦的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张小一的事。你就给里三院常玉院长,代文斌院长,里十一院张吉院长,陈敏芳院长一个交代吧。至于门外的小柳家主,有了这些话,你应该能搞定了吧?”

目前只能这么处理了。

诚如安井信所说,里院这次,还必须吃这个软。

“对了,安井君,出了事到现在,你们的反应够快的啊。”陈日津道。

安井信道:“走的正常流程,是警视厅的人先到的。里面有我们的人在。”

“那我们就更得去现场看看了。”陈日津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安井信听明白了陈日津什么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离去了。

见安井信带人离去,柳瑗立刻出声道:“陈院长,何院长!小师弟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我知道,有人要害他。怎么,他的电话还是关机吗?”何雨宇淡然道。

柳瑗立刻语塞,他本来还准备了很多说辞,但没想到何雨宇居然也是和自己同样的观点。

“陈师姐,你怎么看?”何雨宇问道。

陈日津想了一下,道:“从监控上来看,王曦离开的时候,很从容。如果以他无罪为前提来考虑的话,那个时候,小柳琴乃应该还没出事,而且王曦也不知道她出了事。这样推论的话,王曦自己就没有任何理由不返回里院……而他现在又失踪了……”

陈日津指出了这个事实之后,众人的心头才是不由地沉了下去。

因为这样想的话,王曦很可能也出事了!!

陈日津看了看时间,道:“也不要太紧张。这安井信和小柳家主也是,做事毛毛躁躁的。出了这么大个事,都不说亲临现场去看一下,反倒跑到我们这里来闹。现在才下午六点。距离事发,不过两三个小时。我们分成三路。我带人去复勘现场,何师妹你负责尸检。至于王曦,我对他不熟悉,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想要加害于他,周柯柳瑗,你们师兄弟跟进此事。然后,我们每一路都同时收集线索,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王曦的下落。”

柳瑗道:“阴阳师毕竟是这里的地头蛇,要找人,他们肯定比我们快,我怕……我怕……”

陈日津道:“放心,人找到了,反而是好事。就算他们先找到,也不会对王曦怎么样。安井信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而且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这件事情有蹊跷。他刚才来,多半是被小柳家族给逼来没办法了。他再不出头,以后位子就坐不稳了。毕竟,他说对了,他和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并不依附于我里院。要是出了这么件事,无人做主,他会被人骂成是我里院养的一条狗。”

何宇雨道:“好,事不宜迟!立刻动身。我身边就不用跟人了,在外面,我们依然是不和以及我被架空的状态。”

陈日津道:“你总得使唤人吧?”

何宇雨道:“我只是去尸检,要那么多人干什么,我直接使唤安井信的人便是。”

……

……

“哇!王曦!你好厉害!你不会日文,都点了这么多东西啊?”小一看着王曦端过来的快餐高兴地说着。

王曦坐到她对面,道:“直接用英语不就完了吗?再说了,我有手啊,直接指也可以。哎,这小柳琴乃以前看着挺靠谱的,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久还不出来。什么私事儿啊?”

小一贼兮兮地道:“刚才我们进的那家……什么风俗店……是正规的不?”

王曦道:“吃你的吧,这逛窑子带上媳妇儿,我也还是第一次。给,这是你的,这两个,是小柳琴乃的。”

“哦~~~意思是,以前没带上媳妇儿逛过?”小一道。

王曦敲了一下她的头,道:“是不是天底下的媳妇儿,都这么难对付?别忘了,今天我们出来,是给庐院长带东西的,还不是你,闹着要去看看。人家小柳琴乃是没办法。”

小一道:“那倒是,琴乃姐姐对我们倒是有求必应。”

“哼。现在是有求必应。等哪一天她来求你的时候,事情可就不好应喽。”王曦望向窗外,吃了一口汉堡,“这中根勇也是,我们就上去了一会儿,人全都不见了。再等等吧,要是我们吃完,她还不下来,就上去找她。总得找个司机把我们送回去吧?”

“不好意思,久等了。”一道倩影走了过来,坐在他们身旁,“这杯可乐是我的吗?”

“琴乃姐姐,你去了好久!你再不回来,我们回去就超过时间,要被骂了。”小一道。

小柳琴乃道:“现在还早啊。以前规定你们五点半回去,现在不都放宽到十点了吗?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吗?”

王曦道:“总不可能是你吧?”

小柳琴乃道:“我哪里有这个能耐,是你们庐院长,说要让你们好好体验京都的夜生活。不过,十点以前,其实也体验不到什么。再说了,你们要真回去晚了,挨骂的可是我。对了,中根勇他们呢?”

“不知道,我们一下来,他们就没人影儿了。”

小一好奇道:“琴乃姐姐,你刚才在上面,干什么啊?”

王曦道:“别瞎打听。不好意思啊。”

小柳琴乃道:“这家店,是我们小柳家族的。当然了,要不是我们的,也不敢带你们进去了。刚才在上面确实抽不开身,都是一些做事多年的属下了,虽然是普通人,但也不好摆谱。算了,不说这个了,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王曦将二人的手机放到桌上,道:“先带我们去买个手机呗,报废了。”

小柳琴乃皱了皱眉,将这两个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王曦见他这个模样,也立马心生警觉,问道:“有问题?”

“不好说,以前有些阴阳师在暗网接生意的时候,就喜欢用这一招。我看看你手上的一线牵。”小柳琴乃已经摸出了手机,开始给中根勇打电话了。

王曦举起右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大拇指上和柳师兄连着的一线牵,已经不见了。

“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小柳琴乃不容置疑地说道。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章 最快的洗冤

王曦见小柳琴乃如此严肃,不由地认真了几分。

他们之前几天,才讨论过暗网一事,现在就又听到了这个词语。

“赶快给家里打电话,用我的手机。”小柳琴乃将手机递给小一。

此时,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京都银座一带,看上去就像是夜幕降临时,出来寻欢作乐的男女一般。

“这就是你说的藏起来?”王曦问道。

小柳琴乃道:“相信我,暗网里面的套路,我很清楚。你越躲得僻静,越糟糕。要是条件不允许,我真想用个聚光灯照在你们身上。”

小一在这个时候将电话递了回来,道:“我记不住号码。”

王曦无奈,还好,他能记得住,于是将电话接过,只是过了三秒,他就把手机还给了人家,道:“你的也一样,报废了。”

小柳琴乃稍稍有些吃惊,但旋即一想,也是,这二位的手机都报废了,没道理偏偏自己的还能够正常使用。

“可惜了,刚买的x,我每个月的零花钱也不多啊。”小柳琴乃将手机拢进袖子,不动声色地唤出一团火焰,在掌心之中将自己的手机化为了一片灰烬。

看来她的手机中有不少秘密啊。

只是……

小柳琴乃道:“你们的也一样,没救了。稍等,我去偷个手机过来。”

说完,盯上了一名正在独自逛街的男子,然后尾随而上,不到一分钟,就得手而归。

把王曦和小一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波操作可以啊。

你们阴阳师的业务范围颇广啊。

王曦赶紧接过手机,拨通了柳瑗的电话。

“您好,情感网吧。“柳瑗的声音传了过来。

“师兄,是我,我手机坏了,这是偷的……借的别人的。遇上点事儿,能不能派人来接我们一下啊。最好……人多点儿?”

“小师弟!!你在哪里!?”

“呃……银座一带,具体的,我这里不是太熟。”

“好!赶快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和周师兄马上来接你。记得千万不要被阴阳师找到!”

王曦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小柳琴乃,毕竟人家肯定也能听到对话的。

“那你们快点儿啊。到了联系这个电话。”

“等一等……那个……小师弟……有件事情……想给你说一下……”

王曦听柳瑗这个吞吞吐吐的样子,觉得奇怪。

不过小一就在自己身边,柳师兄也正在和自己通话,还说了会带上周师兄一起来,那么应该没什么大事。

“如果阴阳师先找到你……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们会想办法来救你的。”

三个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听柳师兄的意思,难道阴阳师和里院在这几个小时里面翻脸了?

“柳医生,我是小柳琴乃,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什么了吗?”

“哎,也不知道见了什么鬼,不久前,安井信带着人……我去!小柳琴乃!!你还活着?开视频我确认一下!!”柳瑗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

小柳琴乃奇怪,什么叫我还活着?

难道我死了吗?

这么大个事就没人提前通知我一声吗?

“还真是啊!!”画面刚一接通,王曦就看见两位师兄那如释重负的大脸。

“果然,用前置摄像头看起来,至少丑三分。”小一在旁边道。

柳瑗这个时候可没有时间来和小一打招呼,于是,大家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各自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柳琴乃气得来脸都发青了。

我居然被旁边这个废柴给奸杀了?

“谢天谢地。你们都呆着别动。我们一会儿就到。小柳琴乃,也麻烦你给你父亲去个电话,估计他老人家还正伤心。先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只要你人还在,那么其他的肯定就都是假象了。至少矛盾消失了。”柳瑗道。

小柳琴乃一听也是,出了这么大个乌龙,以为自己死了,父亲肯定悲痛欲绝。

于是,小柳琴乃开始给家里联系,柳瑗开始给何雨宇以及陈日津联系。

这个传播速度就快了,不到五分钟,所有参与搜捕王曦的阴阳师势力以及里院医师便都得到了通知。

虽然感觉白跑了一趟,但也都轻松了一下。

很多时候,这种庞然大物之间的对决,就是由一些小事引起的。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万事以和为贵。

再过了一会儿,周柯柳瑗先到了。接下来,便是小柳家主也到了,抱着小柳琴乃在那里欢喜地哭,其他阴阳师也不好意思看家主失态,纷纷别过头去。

“安井大人呢?”柳瑗见师弟没事,也颇为高兴。

小柳家主道:“安井大人去找警视厅算账去了。”

柳瑗想了一下,道:“这事儿,圈内的人脱不了干系。小柳家主,别忘了,你们发现了滴黄昏。而且,那名死者,魂魄不见了。哦,对了……说起来,死的那位又是谁啊?”

小柳琴乃沉吟了一下,道:“警视厅有我们的人啊,这都会看走眼?”

“这倒是奇怪,走,我也得去看一眼。毕竟是我们家的事,不能让安井大人一个人去。”小柳家主道。

柳瑗道:“周师兄,我觉得我们也该去一趟,陈院长是肯定会去的。出这个大事,对方不可能没后手。”

周柯点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王曦在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师兄,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啊,漏洞很大啊。”

大家听他这么说,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你们看,能把现场伪装得这么完美,视频,指纹,什么都有。我们几个呢,手机也全都坏了,暂时失联了。但对方就没想过,我们可以随时找个其他电话和你们联系吗?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我们一这么做,小柳女士一开口证明自己还活着,所有的一切,可都不攻自破啊。”王曦指出了这个明显不合理的地方。

的确,策划这么一件事,而且现在看来,对方还是分了两批人在不同的地方行动。

“还有,我们今天下午,可是在银座这附近晃悠,而你们说我……那个……事情的地方,可不是在这里。”

小柳家主想了一下,道:“走,先都上车,过去见了安井大人再说。吩咐下去,警戒还没有解除。周医生,柳医生,烦请你们转告贵院,加强里十院的防御。会不会此事,也是调虎离山,想打你们在建里十院黄泉石的主意。此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啊。”

周柯一听,晓得对方想岔了,但总不可能给对方说上一次,其实是他们干的吧?

众人依次上车,即使在这种情况之下,小柳琴乃依然牢记自己的职责——时刻守在张小一身旁。

而小一,又是绝对不会离开王曦的。

同理,小柳家主此时又怎么会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于是,一名司机,小柳家主,小柳琴乃,王曦和小一这么一个奇怪的组合把一辆车给塞来满满当当。

王曦还在那里纠结刚才自己提出来的问题。

因为这真的是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对方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却偏偏留下了这么一个命门,实在是不好解释。

小一呢,则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情。

她觉得,很可能这后面,就没有出来耍这种好事儿了。毕竟连阴阳师守在身旁,都还是会出幺蛾子,里院肯定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不会管得那么松了。

真的很郁闷啊,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明明是你们被别人耍了……

最后还拿我们来出气。哼!

小柳家主则不时转过头来,和小柳琴乃说着一些什么,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儿,似乎失而复得的女儿,光是让他看一眼,都觉得心满意足。

王曦找小柳家主借用手机,只不过人家支支吾吾似乎不是太愿意借,联想到之前小柳琴乃毁坏自己手机的行为,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对方的手机当中,估计秘密更多。于是只好将号码报出,打开免提,和在后面一辆车的周师兄通起了话来。

“周师兄,先前我说的那件事儿,你在想吗?”王曦问道。

周柯道:“在想啊。这么明显的不合理之处,当然是重点关注啊。”

“有什么思路没有?”

“思路倒是有,就是没想出过结果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除了我们和阴阳师之间有过一场交涉之外,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所以,我觉得应该不是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至于说里十院的安全防御问题,我倒不是太担心。现在里十院还正在重建之中,有价值的目标的确不多。”

“会不会是冲着每天我们陪着的那个人来的?”

周柯似乎没有想到王曦的思路跳到这儿去了,稍微想了一下,觉得还的确有可能,从一个完全想不到的出发点,子弹拐了一个超级大弯,绕过所有的障碍,最后朝着目标直奔而去。

“但……应该……不好找……”因为是在通电话,周柯只能语焉不详地说道,他相信王曦一定能听得懂。

王曦又问道:“那这期间,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一边问周柯,一边又把目光投向了小柳家主。

后者想了一下,道:“没有收到任何报告,按理说,我和安井大人接触到的信息不会一样。但这次,因为牵涉到琴乃,所以我算当事人,所有的情报都在手中过了一遍的。而且从事发,到我们去找陈院长交涉,再到你们来电话,前前后后总共不过几个小时。没有其他异常情况发生。”

周柯在那边听了小柳家主的话后,也跟着道:“我们里院也一样,事实上,我们连前半部分都不知道。所以,对于我们来说,就更戏剧化,交涉完毕,安排出来找师弟你,还没有怎么开头,你自己就找回来了。”

“那么说,就还真的是冲着我来的了?我得罪谁了?这么拙劣的手段,根本就不是想让我被定罪或是什么,感觉纯粹就是想来恶心我一下而已。对于我这种厚脸皮的人,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嘛。”王曦有些郁闷。

周柯道:“这也是一开始我们的第一感觉,有人要加害你。因为当时我们还真的以为你……出事了。但现在既然没事,只能想是冲着你来的,但却不是想要害你。”

王曦道:“那就只能是神经病了。或者干脆就是两位师兄你们做的了……”

当然这只是说笑罢了。两位师兄的确很喜欢捉弄自己,但不会这么分不清轻重。

王曦迅速转移自己起的话头,道:“刚才听小柳家主说,事情发生得很快。这里感觉也很奇怪啊,现场那么多固定的证据,居然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整理完毕,还交到了你们手上。呃……连滴黄昏都用出来了……感觉又不是恶作剧……”

小柳家主道:“是的,速度很快。只不过现场应该不是提前布置好的。因为监控和人证都表示,事情的确是当时发生的。唯一有古怪的,就是警视厅来得过快,调查取证过程很顺利。不过都没有到离谱的地步。而且,在一般人看来,警视厅如此行事应该得到表扬。”

说话间,大家便到达了目的地。

穿过设置起来的警戒线,走上了二楼,进入房间。

尸体早已收敛,送回法证,估计这时何雨宇已经在着手尸检了。

因为此事即使现在看来不是王曦做的,但把王曦牵扯进来了,那么又有这么一具客观存在的遗体,便可以试着从上面找出更多的线索。

陈日津和安井信尽管已经知道了他们没事,但看到大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才是真的松下了一口气。

相信在这个时刻,他们两位的心情,难得的一样。

在现场呆了一会儿,陈日津复勘了一遍现场,做了些笔记,然后便准备离开了。

“啊?这就走了?”王曦问道。

感觉很敷衍啊。

“不走干什么,今晚早点儿睡,明天有事情做。”陈日津道。

毕竟今天是三月九号,而明天,就是里院高层相约一同发难,查内鬼的日子。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啊,时间过得好快,都又是一周了。

等等,一周?

记得……那群邪宗……好像也是说的一周之后……买春何雨宇……

算一算,不就是今明两天吗?

“陈院长,我师娘……她……去搞尸检……带了多少人啊?”

陈日津道:“就她一个人,不过放心,有阴阳师在她身边打下手。”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章 出事

对方的目标,是何雨宇!!

这个念头一瞬间就闪过了王曦的脑海。

而随着王曦的脸色一变,所有都立刻明白了他刚才那句问话的含义!

也明白了王曦之前指出的那个不合理之处是什么。

人家不是调虎离山,别人是引蛇出洞啊!

事情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朝着王曦去的!所以也完全不在乎王曦他们事后是否会找个其他的手机!而且就算提前发现手机不能用了,相信也有后手!

王曦是赵竹仁的小弟子,又是何雨宇亲自带过来的人。

他出了事,何雨宇是绝对不会不管不问的。

怎么管?

第一当然是强势护短,先把人给握在自己手里再说。

第二就是想办法证明这事儿不是王曦做的。

这第一点,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任务,必定要发动下面的人。

而第二点,就有两条路可以走了。要不去现场,要不就只能去尸检。

何雨宇去哪边?

那就得看安井信去哪边了。

安井信是肯定不会去搞尸检的,而他去的地方,也应该是陈日津会跟着去的地方。

因为两条路里院都必须要有自己的人参与。

两位院长不会扎堆,那么只要陈日津去了现场,何雨宇,就只剩下一个安排了。

关于那个邪宗要买春何雨宇一事,陈日津是知道的,因为就在当天安井信他们离去之后,何雨宇就赶快给陈日津联系上了。

说安井信居然自食其力,在外面找了条大鱼。

虽然一百万吨黄泉石要用来修建鬼门关是远远不够的,但是里院必须要做出这个贪婪和动心的样子。现在阴阳师已经有所怀疑了,所以最好答应下来。

她们两个一合计,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便决定等把查内鬼一事过了之后再说。

既然都谈到了这一百万吨黄泉石,陈日津肯定要多问几句的,于是何雨宇就把其他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反正也不丢人,只能证明老娘有魅力。

陈日津现在觉得冷汗直冒,要是何雨宇出了事儿,她还不得愧疚死!?

就为了释放出她跟何雨宇不和这个信息,演这么一场戏,就单独把人给放出去了……

“别急,何院长好歹也是院长级别的人物,就算对方人多,只要不恋战,也没问题。再说了,我手下派出去跟着何院长的人,也都不是蠢货。在我的地盘出了事,以你们里院的性子,我们阴阳师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安井信道。

他这个时候倒还挺有担当的。

陈日津已经拿出电话,准备给何雨宇说一声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却先响了起来。

来电的,正是何雨宇。

可千万不要是其他人的声音啊……

陈日津心里默念着,打开了免提,没有说话。

“陈师姐,你和安井信在不在一起。”

所有的人,都明显长出了一口气。

“何院长,他在我旁边,他能听到你说话。”陈日津道。

既然确认何雨宇安全无虞,那么就应该继续演戏。

我的何师妹啊,你刚才这一句“陈师姐”,都可能引起这老狐狸的怀疑啊……

何雨宇也精灵,听到陈日津这么称呼自己,便明白了几分。本想立刻改口称“陈院长”,但那样反倒惹人注意,所以她干脆直奔主题,道:“安井信,你手下的人,都是蠢货吗?”

啊?

安井信一头雾水。

自己刚才才夸下海口,说跟着何雨宇去的人不是蠢货,现在就被人家这样说。

“何院长,这是何意?”

“你来,自己给你们老大说。”很明显,何雨宇在对身边的人说话。

“安井大人好。”

“哪位?”安井信道。

“京都警视厅警部补吉川泰志……呃……安井大人……这……遗体拉回来之后……变了一个人……不是小柳琴乃大人……”

“这我知道,小柳琴乃正在我身边。”

“可我当时,的确看见是小柳琴乃大人啊。安井大人,我虽然只觉醒了一只阴阳眼,但这还是不会看错的。当时,我开了阴阳眼看的。”

“我知道了,这不怪你,你先退下吧。白石亮太,你应该在何院长身边,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人,必须一步不离地守在何院长身边,哪怕她上厕所,也必须跟着!!”

“哟!安井君您管得可就真宽啊,我就骂了你属下是蠢货,你就要让人看我上厕所?难不成,想要买我春的人,是你?早说嘛,熟人熟事,价钱好商量,何必之前还搞那么一套。”何雨宇道。

这时,陈日津开口道:“何院长,这次,安井君不是在开玩笑。我们觉得,王曦的事情,对方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接下来,陈日津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简单地给何雨宇说了一遍。

后者听后,沉默了下来。

“不行,还是不妥当,何院长,我会亲自来接您。陈院长,您一同前往吗?”安井信道。

陈日津点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那安井君,下令让你的手下,离我远点吧。之后,任何近我五米范围之内的人,都将被我视为敌人了。”何雨宇道。

五米,一直都是何雨宇的安全距离。

当初王弼司就领教过。

“啊?”安井信道。这,这摆明了是信不过他手下的人了啊。

陈日津道:“安井君,下令吧。我也在场,至少,真有事,你们阴阳师算是彻底撇干净了。”

这句话才是安井信的命门。

他想了一下,给出了指令。

“好了,现在停尸房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你们什么时候到,我还想继续……轰!”

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响了起来,然后电话那头,便只剩下了忙音。

所有的人都盯住陈日津手里的电话呆住了。

“草!”陈日津直接爆了一句粗口,从二楼窗户跳了下去。

王曦等人自然也紧随其后。

这一下,可把围观的群众吓坏了。

明明只是看个热闹,怎么突然一下就窗户里跳那么多人下来。

“就是他们!肯定就是他们!快去抓住他们啊!”

有吃瓜群众开始对着警察喊道。

陈日津懒得理会,随意扯过来两个阴阳师,分了两台车,让他们火速驰往事发地点。

妈蛋!没想到还真的出事儿了!

这件事,阴阳师有没有份?

是不是之前黄泉石一事已经败露,现在他们也是在演戏?

然后捉住何雨宇,以索要赎金的方式,将黄泉石要回?

如果那样的话,里院损失就大了。

按照这个说法,事情败露,那么那批在海下的黄泉石,阴阳师肯定就已经回收了。

然后再提出赎金要求,那么阴阳师瞬间就赚翻了!

这时,陈日津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这次,所有人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她有些迟疑地接起了电话。

“是陈院长吗?我是里一院内科主任王鸿君,通过医务科,我才索取到您的号码。冒昧打扰。但是我想请问一下,我院前内科主任何雨宇,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陈日津看了看周围,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说你是王鸿君,那你就是啊?

你我素未谋面,也没说过话,隔着千万里,又不能标记灵识,就算你弹个视频出来,我也不敢确定啊。

“呃,事实上,何院长是我的老主任,她离职之后,才由我补缺上里一院内科主任这个位子的,我和她之间,一直都有一线牵。就在刚才……这一线牵突然被抹除了……呃……之前,她老人家任职里三院副院长的时候,因为工作需要,就抹去了一些里一院的人的一线牵,只保留了我的。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到了里十院……有更重要的人……所以把我代替了……因为打她电话关机,所以才……”王鸿君道。

毕竟,一个人就只有十根手指啊。

陈日津这时才开口道:“王主任,我是陈日津。何院长目前并不在我身边。你反应的问题,我会立刻去查看的,稍后我会给你消息。”

“陈院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王鸿君的情绪显然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陈日津道:“王主任,请你冷静一下,我说了,我会去看的。”

“一定是出事了,对不对?我一个远在腹地的新晋内科主任,还没这个面子让您有求必应。您居然一下子就答应下来立刻去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鸿君的声音开始带有一丝哭腔。

陈日津有些无奈。

哎,何雨宇以前带出来的人,都不简单啊……

仅凭自己这么一句看起来没什么毛病的话,就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

“王主任,你听我说。我此刻正朝何院长的方向赶去,现在我也不能回答你更多的问题。请你冷静,并且,就此事保密。至少在事情调查清楚前不要外传。我答应你,一个小时之内,不管什么结果,都会给你回话。我们很快就要到了,通话结束之后,我会将我院内科主任王杏的电话号码发给你,你只需要说一句:黄韭菜和青韭菜都是韭菜。她就会明白你的身份是经过我验证的。这样,哪怕我出事,你也能和我们联系上。如此可好?”

陈日津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一个职位比自己低两级的人这样说话,简直就快是在哄了。

或许潜意识里,她也觉得,何雨宇就好比是嫁到里十院来的媳妇儿。自己就是那个丈夫。现在媳妇儿可能出事儿了,而娘家人知道了。哪怕来过问的只是娘家人的一个小辈子,她也得认真对待。

此时,她已经看见远处的烟尘和逃散的人群,立刻指挥着停车。

陈日津望了一眼后面,见安井信的车队也浩浩荡荡地跟了过来,二话没说,一马当先,向前跑去。

那两名被抓壮丁的阴阳师也还干练,一人开始负责维持秩序,另外一个人开始设置简易的鬼打墙,允许普通的人出去,但却进不来。而一旦有灵力的人想要出来,他便能立刻感应到。

这里看来并不是警视厅的本部,或许停尸房一般都在地下,所以建筑大体完整,只是整栋建筑的玻璃,都碎了。

不少警员已经在开始拉警戒线,而且,建筑之内还有人影晃动,看来已经开始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事,在展开营救工作。

安井信紧随而来,接手了现场,并开始清场。

陈日津看着那一堆碎石将地下入口的长长通道给堵住了,陷入了沉思。

她叫人拿来了建筑蓝图,在考虑要不要从上一层直接破坏掉地面,然后下去。

但却拿不准这样是否会伤到何雨宇。

毕竟,她已经反复确认,何雨宇的灵识,并不在下面了。人昏迷了?死了?魂呢?

王曦等人也开始各自思考解救的办法,在附近到处打量。

而好多阴阳师,已经开始驱使式神,在用最古老但也最实在的办法,搬运碎石了。

难道,不是这里?

陈日津在那里想着。

似乎知道陈日津的疑惑,安井信走到他身边,道:“白石亮太在下面,我感觉得到,人还活着。”

就在这时,陈日津疑惑地再次感应了一下,道:“王曦?他怎么在里面?!周柯,你们人呢!?”

周柯和柳瑗都赶快应声而来,各自感应了一下。

还真的是!?

这人前几分钟还在自己鼻子面前转悠,现在就变土行孙,钻到这里面去了?

然而,事实上,王曦还真的变土行孙了。

一阵显得十分青涩的狮子吼瓮声瓮气地从乱石堆后面传来。

“师兄,西南角再往外走一百米,有个地洞,我顺着爬进来的,小一在那里守着,我没让他进来,你看着她点儿。”

陈日津赶快问道:“何院长呢?”

“还没看到,我再……哎哎哎……”

大家都不知道下面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曦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道:“没事了,刚才是白石亮太,他以为我是敌人。”

安井信立刻道:“你们赶快搜索,白石亮太,到底怎么回事?”

白石亮太道:“家主,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突然就……”

“靠!”陈日津再次爆了一句粗口,飞身离开了那里。

既然王曦是顺着一条道跑进去的,那么何雨宇很可能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自己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她追上了周柯和柳瑗,然后来到蹲在洞口的小一身旁,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便开始搜寻周围。

“叫王曦出来,这个方向!追!通知李小洛,让她追查一下何雨宇身上的定位器。”

这四周,全是打斗的痕迹。

地面沟壑纵横,刀气入土三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章 逃离

陈日津带着师兄弟几人向前追了大概两百米的距离,便停下了脚步。

“气息感应不到了。”

王曦道:“或许是好事,至少说明,从这里开始,何院长便没有战斗了。”

就在这时,从李小洛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定位器显示,何雨宇此时正和他们在一起。

这次所有人都明白了。

两种可能。

定位器被人给取出来,随意扔在了地上。

或者说,何雨宇此时又重新钻回了地下,从平面投影上,感觉像是和他们在一起。

这一下,线索可就彻底断了。

玄学和科学两条路,都没有法子。

尤其是在找到了带血的定位器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去银座,通知家里,把门看好。然后其他的人,都给我出来。找安井信要那个宗门的详细地址。”陈日津道。

既然事情是和那个邪宗有关,那么现在就找上门去。

“还有,有关暗网的事情,我要了解清楚。”

陈日津并不觉得这个邪宗有这个色心,敢在明知何雨宇的身份的情况下,还做出这种事情。

周柯领命便开始去做出安排,而王曦蹲在地上,用手指抹了一把斑驳的血迹,然后顺着其方向分别向两边望了望,道:“陈院长,这……是谁的血?何院长受伤了?”

血迹是从他们来的那边一直延伸过来的,至少说明,受伤的这个人,血一直都没有止住,虽然星星点点,但时间久了,难免会体力不支。

陈日津走了过来,用手抹了一把血迹,放在鼻子面前闻了闻,最后道:“ab型。去查查何雨宇的档案,看她的血型是不是?”

王曦用一副吃惊的表情看着陈日津,这可就一点都不科学了啊。

这些血迹基本上都已经凝固了啊……

哦,不对,不是这个原因。

即使它没有凝固,您老就闻一下就知道血型?

陈日津没有理会王曦,见周柯已经安排妥当,那边安井信也派人开车过来,于是率先离开了。

安井信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手下的人,也有一些伤亡。

在和陈日津说了几句话之后,自然而然也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邪宗。

于是,打了个电话,安排阴阳师将银座一带全部封锁,只要是灵识觉醒的人,一律扣押!

这可不比华夏。

华夏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总有那么些灵识觉醒了的人,被里院或者道家佛家给忽略了。

但在日本不一样,哪怕只开启了一只阴阳眼,第二天也会被修真势力找上,吸纳入内。

所以,只要阴阳师在银座附近摆出这种姿态,那么圈内人士就明白了,最多也就远远地看个热闹,不敢去蹚浑水。

而这些,对于那些在夜色中来来往往的普通人,是完全察觉不到的。

陈日津听得安井信做此安排,面色稍缓。

因为对于日本阴阳师来说,很少如此行事。

其实还是前面一个原因。

他们的人口基数虽然也大,在这有限的国土之内繁衍生息了一亿多人,从比例上来看,他们暗影圈子的人数,也该有华夏实力的一成。

只是他们相当珍惜每一个灵识觉醒了的人,甚至动用俗世的力量,来对他们进行名正言顺的资源倾斜。

这一点,光是看阴阳师在日本的公开地位如何,便可知晓。

所以,哪怕是面对那种**的邪宗,只要是双方你情我愿,阴阳师也并未过多干涉。

当然,这里面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这个。

日本的暗影世界,对人才的渴望太强烈了。

至于为何如此,所有人都能够猜出一二。

现在安井信能够做出这种将对方一网打尽的姿态,的确颇为难得。

到时候,真要是人落网了。

他应该晓得,自己在陈日津面前的求情,没有丝毫用处,

这些人全都只有人头落地这一个下场。

……

……

何雨宇捂着自己的左臂,蹲下身子,隐藏在一个小巷子的杂物后面。

她不确定是否已经摆脱了来人,也不敢放出灵识到周围探查。

那样无异于告诉对方,我在这里。

她将白大褂撕掉一小片,简单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

爆炸之后,两块铁片便刺进了她的体内。

万幸,左手臂上的那块很好处理。左侧后背上的,虽然麻烦,但入体不深,要不是她反应快,及时用灵力护体,估计就类似于被人从后背往心窝上扎了一刀。

太可恶了,居然完全是动用的阳间的力量。

怪不得自己在爆炸之前,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灵力波动。

爆炸一发生,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敌人。

由于情况不明,她收敛气息,猫在了一张金属床后面。

那时,屋内已经是一片黑完,早就失去了照明。

而对方,也没有任何释放灵识探查的意图。

整个房间,显得格外的幽静诡异。

双方就那样僵持了一分钟作用。

然后,一名阴阳师便突然暴起,扑向了身边的一名敌人,同时高声喊道:“何院长快走!”

何雨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向感觉到了有风传来的方向迅速夺去。

只是临近之后,才发现,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大洞。

她还以为自己会闪到打斗的双方身前呢。

谁料到,这风并不是打斗引起的,而是从这洞里出来的。

何雨宇这下见已经开打,瞬间甩出几张火符将房间照亮——既然有风传来,那就不用担心火焰会消耗氧气了。

等她刚把宁三公子祭出,准备去帮忙的时候,那名阴阳师再次大喊道:“何院长!走!您得把我也视为敌人!”

何雨宇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这炸弹,又不是从这个洞口这里引爆的,而是从身后的墙壁一侧。

而这名阴阳师,一定是在爆炸之后,从原先那宽大的观察玻璃口处突入进来的。

能够这样悄无声息地将炸弹带到这种地方来,就必然是知道他们要来尸检,提前安置好了。

还有一种可能性,便是他的同伴当中,有人身上一直都带有炸弹。

于是,在何雨宇让安井信下令把所有阴阳师都叫出去之后,对方无奈,引爆了炸弹。

因为那个人知道,要想当着何雨宇的面做这种事,且不说会不会被何雨宇发现,一定会被自己人发现的。

想通了这点,何雨宇道了声谢,将那几枚火符收回,然后钻进了洞内。

另外一名敌人想来追,只不过被何雨宇顺手就将洞口用土给掩埋了。

何雨宇将宁三公子驭在前方探路,随意地来回穿刺。每走一段距离,就用土咒将身后的通道给弄来塌陷。

她已经估算过了,刚才火符的燃烧时间不久,现在剩下的空气足够这些人支撑半天。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已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只要营救工作一展开,尘世间的力量足够将他们解救出来了。

人家够意思,她也必须够意思。

既然要把身后的通道给埋了,那就必须要考虑是否会把这些人给闷死。

等她快接近洞口的时候,她便收回了手术刀。

然后在双脚双手上蓄积力量,将灵力覆于体表,猛地突出。

果不其然,在洞口周围,还守着四名敌人。

双方立刻交起了手来。

何雨宇身上带伤,加上当初在里一院任内科主任的时候,她又是修的内科和麻醉阵法,对于外科战技来说,并不显得那么强悍。所以在一对四的时候,也仅仅只有招架之力。

她观察了下周围,明显能够看到,此处已经自成结界。

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外界不会注意到。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分神,她的脖颈处就险些被一刀刺穿。

还好她的思路很清晰。

内科作战,当单独对敌的时候,向来便应该拉开距离,利用符咒之道攻击。

尤其是此时,以一敌四,更当如此。

既然冲出来的时候,无可奈何地和对手粘在了一块儿,那么现在只需要狂奔便行。

何雨宇相信,这些人在速度和身法上,应该追不上她吧?

只要给她五米的空隙,她就有绝对的自信,吊打这四人。

于是,她立刻用了一张青山,瞬间出现的墨色光球将她给笼罩了起来,然后靠蛮力向外突。

根本不去管后背承受了多少攻击。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仅仅是一息的时间,青山光罩便已经支离破碎,化作点点星光,渐渐消失不见。

她估算了下距离,转过身子,却发现两只白粉婆和飞头蛮如影随形,几乎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更让她觉得有些难以理解的是,还看到了一只泰国小鬼王。

何雨宇有些摸不清楚对方的来路了。

好在现在虽然也是近战,但不至于腹背受敌,只用专心于身前三尺之地即可。

天下的妖魔鬼怪,内涵是通的,哪怕没有和这两种对手打过交道,何雨宇也晓得以阳火攻击。

她撒出三道火符,顿时隔出了一道高约一丈的火墙将自己团团围住。

等那四名身份不明的敌人赶来将火焰熄灭之后,才发现何雨宇早就只剩下一个远去的背影,那袭白衣在夜色中实在太过显耀了。

于是立刻追去。

但没跑几步,就全部陷入了何雨宇的连锁闪电阵。

何雨宇摆的,可不是王曦那种简易版。

全部都是用金符为基,暗合八卦之意,但却连生门都没有留的那种。

红色的闪电在肆意乱窜,到处游走,而周围的妖怪和小鬼王,根本不敢近身。

只用了三秒,对手便瘫软在地。

接着,白粉婆和飞头蛮便消失了,小鬼王失去控制,游走了一会儿,自己跑了。

说了不留生门,那就一定不会留。

如此多的雷系金符所形成的连锁闪电阵,威力岂容小觑。

闪电之所以变成红色,便是因为根本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就犹如短路一般,仅仅在三秒之内,便耗空了符纸上的所有灵力。

现在,何雨宇藏身的地方,离刚才战斗的地点,仅仅只有两千米的距离。

要是她敢时刻保持灵识外放,那么肯定就不会错过王曦等人。

见过了这么一会儿,的确没人追来。

何雨宇稍稍歇了口气,盘腿调理起气息来。

同时,她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爆炸发生之前陈日津和她的对话。

太离谱了吧?

真的有人色胆包天,要来绑老娘?

老娘真的已经火到这种让人不要命的地步了吗?

真是一件让人又高兴又生气的事情啊……

她本想随便找家民宿,找人借用一下电话,但也自知现在的造型实在太过惊骇,搞不好会闹出动静。要在平时,说不定她会这么做,哪怕招来警察或者阴阳师,也无所谓,那样反倒安全。

可今天,不行。

事情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她隐隐觉得,阴阳师已经被渗透了。

而最高首领安井信,却毫不自知。

是遗人吗?

不会。

阴阳师太过于排外了,遗人没这个本事。

而且,和遗人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之后,便知道了他们有一个弱点。

不能长时间外出行走,只能窝在一个不知何处的深山老林里面。

日本和本土之间,又有海洋相隔,他们想来也来不了。

没有合法身份的他们,连日本的海关都入不了。人家阴阳师可是在每处海关,都安排着有人呢。一旦发现有灵识觉醒的人,就会前来接触。

那么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日本这个极其封闭的暗影世界当中,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方势力?

而且还不做正经事,专门跑来消遣老娘?

我信你才有个鬼!

绝对不是冲着我来的!

真要布这么大一个局,守在洞口的,可就不是这种对手了。

他们几个的确难缠……但……怎么说呢……兵种单一了些……

嗯……

这种套路很熟悉啊。

布一个乱七八糟的局,东一下,西一下的,然后在一个出其不意的地方捅出一刀,或者说就此打住,完全没了下文,等到过了很久,才明白当时是怎么回事。

怎么?

又出来一个这种神经病一般的势力?

我们被遗人套路了几次之后,学得可精了啊!

要布这种局,稍微花点儿心思,我们里院也可以。

就在何雨宇又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返回里十院的时候,眼角瞟到了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是真的影子……

灯光照在普通人身形上,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她屏住呼吸,右手摸出手术刀,左手拿出一张火符。

那道人影,在巷子的尽头拐角处,身形是没动,但很明显,手上小动作不断。

何雨宇无奈,这样子,很明显对方是知道她在此处了。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就有些滑稽了。

只见那个影子开始慢慢缩小,看样子是蹲了下来。

然后,从拐角处小心翼翼地伸了半个头出来,接着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速度之快,他又是逆光,何雨宇根本看不清。

这人什么意思啊?

估计多半也是和自己一样,不敢用灵识探查吧?

但……就选了这么个蠢法子?

直接……像个偷窥狂一样的……用眼睛来瞟?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章 相遇里七院

何雨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又有动作了。

似乎刚才那一下,动作实在太快,他自己也没有看清楚。于是这次干脆是慢慢地移动着脑袋,仅仅出来了大约一小半,把眼睛露出来了一只,然后跟何雨宇对上了眼儿……

就这样沉默了几秒钟。

那个头又再次缩了回去。

“婉~儿~姐“

这叫声低沉且被拉长了,很明显看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出一种不想被发现的强烈感情……

非常矛盾的做法……

何雨宇心生疑惑,也是低喝了一声:“谁?”

见她回应,对方这才再次伸出脑袋,同时将灵识铺展了过来。

当二人灵识接触的那一瞬间,虽然都彼此不熟悉,但那中正平和的灵识都告诉他们:是里院的人!

于是一个胖乎乎的身躯一下子就钻了进来,动作之灵活,看得何雨宇不仅有些惊了。

何雨宇看了看对方的臂章,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里……里七院?

怎么跑到日本来了?

双方互相打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何雨宇先道:“里七院内科副主任,杨允佶?”

杨允佶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然后再走近了点儿,才道:“何院长?你这……被何人袭击?”

何雨宇也自然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和一向恬淡的形象不同。

他们虽说隶属不同的里院,但毕竟在她任职里三院副院长之前,大家同属内科系统,相互之间肯定偶有交流,虽不熟悉,至少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和一些特征。

何雨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将杨允佶一把拉来蹲下,和她一样,隐于黑暗之中。

她道:“先不说我,杨主任你怎么来日本来了?而且,你刚才说婉儿姐,是指余婉吗?她也来了吗?”

何雨宇如此问,的确是有其他心思。

明天可就是查内鬼的日子了,而且你里七院目前看来嫌疑很大。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们里七院内科的两位主事人同时消失,然后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日本,她怎么能不多想?

“我们来接烽哥,但刚下飞机不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莫名其妙地盯上了。本来以为甩掉了,但刚才却和人家对上了。看不出来什么路子,实力一般,但人多。然后我和婉儿姐还有廖主任走散了,先前路过这里,感觉有人,瞟了一眼,虽然没有看清人,但白大褂还是看清楚了的。所以这才敢大着胆子过来看看。”杨允佶道。

这下何雨宇更吃惊了。

怎么竟然是连聂烽的事情,都知道了?

“廖……廖主任?哪位廖主任?”何雨宇脑子里还在想事情,只能下意识地接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杨允佶在警戒着周围,因为是背对着何雨宇,所以没看见何雨宇此刻的表情,还在那里自顾自道:“就是我们里七院急诊科副主任廖韩帅啊。之前被停职审查了,但现在没事了。”

“你们怎么知道聂主任在我们里十院?”何雨宇道。

杨允佶道:“本来不知道的,但三院长经不住诈,泓哥给他打电话,问起此事时,三院长仅仅是晚了一秒否认,便被宏哥看出来了。”

何雨宇心道,完了。

这下还查个屁啊。

这里七院,基本上从上到下,现在全都知道聂烽在我们里十院了。

而且说不定,会猜到明天的那个大会里院究竟想干什么,人家会有所警觉和准备的。

似乎是猜到了何雨宇在想什么,杨允佶头也不回地道:“何院长,你我本是同期,奈何你升职的速度太快了,干脆我也就叫你一声雨儿姐吧。你也知道,这一段发生的事情,大家稍微串一串,虽然还没完全搞清,但还是心里都有个数。尤其是晓得烽哥在你们里十院之后,就更是如此。目前这消息,估计就我们三座里院知道。要是传出去,那么大家肯定又会把视线投到我们里七院身上来。毕竟,如果烽哥是被冤枉的,那就总得有一个冤枉他的人,这个人要说不在里七院,连我都不信。

“但我们的确不放心烽哥一个人在外面,总之按照我们的风格,必须要重新先把人给捏回手里面。可谁出来应这差事儿呢?谁站出来,都感觉像是在说:让我去吧,放心,我绝对不是那个内鬼,我也绝对不是趁此机会去灭聂烽的口的。毕竟每个里七院的高层,嫌疑都太大了。本来,廖韩帅是第一个站出来的。这我理解,聂烽是他的老上司,而且他自己本身的确没查出来什么问题,他来倒也合情合理。可谁知道,婉儿姐也站了出来,说她要来。我连劝的机会都没有。这个时候谁来日本,简直就是嫌自己身上太干净了啊!可没办法,她和廖韩帅又不久前还闹过不愉快,让他们两个过来,还不得出事儿?那没办法了,谁让是婉儿姐呢,我也只好跟来了。“

“杨主任,你也受伤了?”见他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气息就开始有些不稳了,何雨宇问道。

杨允佶摆摆手,道:“没有,纯粹就是胖。我和婉儿姐,还有廖主任三个人加在一块儿,来去自如,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要跑没人留得住我们。虽然倒的确想痛快地打一架,但有任务在身,还是先确定烽哥的情况。哎……婉儿姐这差事儿,接过来就是烫手啊……不管什么原因,只要烽哥出事儿了,这责任铁定就在我们三个身上,没有一个跑得脱!甚至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说我们三个全部都是内鬼,借此机会除掉烽哥,我们也根本没有办法辩驳。”

何雨宇在她宽厚的背后点点头。

杨允佶说得有道理,这种敏感时刻,谁来谁问题就可能最大。

“杨主任,问个问题你别生气。既然你想通了这些,你们里七院不可能没想通吧?”何雨宇道。

杨允佶自然明白为什么何雨宇让他别生气了。

因为你们几个,的确嫌疑很大啊。

杨允佶道:“我们出来的这三个,已经让泓哥出手查过一遍了。三院长被泓哥把实情诈出来之后,就干脆把剩下的也说了一些。我们觉得,你的那个推测很对,也只有反复夺舍的人,才能符合那些条件。没有灵识特征便是这名内鬼最大的一个特征。别光说我啊,雨儿姐,你又是怎么回事,居然还受伤了。而且你身边的人呢?王曦他们呢?”

何雨宇道:“一言难尽。对了,贵院黄义歆副院长和聂主任关系良好,为何没见他来?”

杨允佶道:“歆哥大概在三天前就玩儿失踪了。”

何雨宇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良久,杨允佶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道:“雨儿姐,别乱猜啊。我想你一定是以为歆哥觉得事情暴露,跑路了吧?放心,哪怕全里七院的人都是内鬼,歆哥也肯定不是。歆哥名字中的那个义字,除了是仗义,还必须是正义啊!泓哥安排歆哥另有它事。”

何雨宇此时正在观察巷子的另外一端,只不过她这边有杂物,还挺多,可以将二人完全给遮挡住。

“电话借来一用。”

她向后伸出手,接到了对方递来的东西。

只是拿过来折腾了好半天,才发现连机都开不了。

“被婉儿姐一个大招,彻底报废了。”

“余婉……她?”

杨允佶道:“没事儿,我和她之间经常这样演练,你当我这身肥肉白长的?也正因为那样无差别攻击,我们才喘了口气,只不过最后还是分开了。雨儿姐,走吧,这里你应该熟悉,我还得继续先找人。”

正说话间,两人便感觉到有人前来了。

来人简直嚣张到了极致,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气息,开启着灵识,基本上就等于把自己变成了移动的探测器,在到处找人。灵识刚一扫过这里,便略有感应,停下了脚步,转换方向,朝着他们奔来。

他们两人对视一下,端起了架势。

既然被发现了,还能怎么办?

就在杨允佶已经在右手拳头上凝出了一个狮子头的时候,一把手术刀也疾驰而至,两者碰撞在了一起。

杨允佶另外一只手伸出,直接强行将刀抓住。

一把三代手术刀,看不出主人的身份。

又是自己人?

正在他们打量手术刀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巷子口。

“老廖,你个龟儿子,是我。”杨允佶认出了来人。

廖韩帅也是稍微一愣,赶忙跑了过来。

“原来是你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余主任呢?”廖韩帅看了一眼何雨宇,但没有出声询问身份。

“我也在找呢。来,认识一下,大名鼎鼎的何雨宇院长,你该听说过的。”

廖韩帅稍微收起来那副不理一切的表情,行了一礼,还侧过头专门看了一眼对方的臂章。

“怎么回事儿,老廖,你理清楚了吗?”

廖韩帅根本没有藏起来的意思,道:“需要理吗?干翻便是。你们内科的,缩得真快!想也想得到,我们是来干嘛的啊,既然对方都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了,那必然是和烽哥的事情有关。知道我们过来的人又少,肯定是这内鬼干的,搞不好,就在咱仨里面呢。”

“那就肯定是你龟儿子没跑了!”杨允佶没好气地道。

“你个杨胖子,看上人家余主任一个有夫之妇,人品那么差,要我说,那必须是你这个**。”廖韩帅虽然嘴中这么说着,还是蹲了下来,从白大褂里取出了一些急救物品,重新替何雨宇进行了伤口处理,丝毫不介意把后背完全暴露给他口中的“**”。

玩笑归玩笑,对于同伴,他还是选择了毫无保留地信任。

“还好你没敢说是婉儿姐,要不然,老子锤你。”杨允佶连忙一只手按在了廖韩帅肩上,将对方的气息强行压制了回去。

“算了吧,我可不敢再惹你们余主任了。还婉儿姐,叫得那么亲热,不是咱们仨,难道是泓哥……或者歆哥?”廖韩帅又摸出了两把三代手术刀,向外面甩去,在巷子口设置了一个简易的陷阱。

“那你还不如说是我呢。那个……雨儿姐……何院长,今天的事儿,在我们找上你们里十院之前,能不能暂时先保密,就当做没见过我们哥俩啊?我们现在准备去找婉儿姐,你一起去吗?”杨允佶问道。

何雨宇想了一下,道:“好,一起。但估计现在里十院的人也在找我,如果碰上,你们自行隐去便是。”

廖韩帅道:“怎么?何院长你犯事儿了?事儿大不大,大的话我们哥俩带着您逃。”

杨允佶道:“放屁。何院长也和咱一样,遇上事儿了。而且,真要是大事儿,我们俩顶个屁用。”

说完,他又重新望向了何雨宇,意思是先前你不说,现在不提两句吗?

奈何何雨宇的确还没有完全想通这之间的前因后果,只得客观地把事情拣了些重点说了出来。

“感觉不像是巧合哎。”杨允佶道。

廖韩帅道:“肯定不是巧合啊。这么明显的声东击西,要我说,从一开始,这个所谓的邪宗就根本没想着对你怎么样,也不去打听打听,就凭您老和三院长的关系……何院长!对不起!属下失言了!”

廖韩帅立刻站定,恭敬的行了一礼。

平时打趣杨胖子打趣惯了,最喜欢这种男女八卦,一下子没忍住,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是在和一名副院长说话啊。就连泓哥都不敢把这种事拿到嘴边上来说。

不料何雨宇也并没有生气。

或许是换了一个环境,远离了赵竹仁,有些事情,她稍微不是那么纠结了。

加上身边的王曦一天到晚没轻没重,师娘前师娘后的叫着,一向恬淡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觉得有些受用,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

杨允佶本以为何雨宇要发怒,见她没什么反应,连忙把自己被廖韩帅打断的话给说完:“不是,老廖,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说何院长的事儿是巧合,而是她的事儿,和我们的事儿,一起发生,这才是巧合。你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总感觉其实这些事儿,都是冲着明天替那名内鬼打掩护来的。”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章 轻松围剿

等来到银座一带的时候,王曦才发现,这里的行人开始变得稀少。而且还有越变越少的趋势。

他很诧异。

一般当里院遇到这种需要在大庭广众动手的情况,最多也就是布置隔音阵法。但看阴阳师这个架势,很明显是在参照汉安血战那天的模式来啊。

摆了一圈超级大的鬼打墙。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又在不断地被引导着外出。

这种清场的前奏,往往预示着接下来的事情,会很大。

必须要把普通人尽快引至安全区域,以免伤及无辜。

而这个邪宗,现在肯定应当知道自己所面临的是什么局面了。

只要脑子尚还清醒,都该想到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可从他们之前的表现来看,王曦又觉得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清醒的人,谁会来设这么大一个局去绑一名里院的副院长啊,而且还把这种猥琐的理由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讲。

“陈院长,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人随时可以攻上去,就是……”安井信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下来。

因为如果里院要想亲自出这个气,他就不能自作主张了。

消灭一个这种宗门,又不存在什么抢不抢功劳的事情。

而且还有一点,他可不敢在里院的人到来之前,就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哪怕陈日津最后决定不亲自动手——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必须让里院参与进来。

不能陈日津一到场,自己就抓一排俘虏跪在那里,或者留一地的尸体。

那样的话,里院说不定会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们阴阳师的。会认为这件事情,阴阳师也有份。现在只不过是事情搞砸了,不得已,只好弃军保帅,杀人灭口之类的了。

陈日津向着这栋大楼望了一眼,瞬时将灵识铺展开来,这股骇人的气息就好比一个巨人一般,站在在大楼面前,然后盯着八楼里的所有人。

“九个人……十分钟,全部要活口,安井君你能办到吗?”陈日津道。

安井信伸出两根手指,向前轻轻一指,没说一个字。

顿时,十来名阴阳师便冲进了大楼。

在大楼外面,则还有十来名阴阳师,由他们的式神带着,直接向上攀爬着。

看来安井信对自己的部下是非常的有信心,他不再关注那边,重新转过来,对陈日津道:“陈院长请放心,何院长那边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安排了下面的人对该区域展开地毯式收缩,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陈日津道:“最好如此。”

她看着那些在墙外如履平地的阴阳师们,内心中在默默评估着他们的战斗能力。

看来对于潜伏、暗杀、偷袭这方面,阴阳师真的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是不是考虑可以向他们稍微学习一下?

但是那样的话,自己可能会遇到一些阻力。

毕竟本土的里院,在战斗理念上来说,并不认为这个是主流。

“贵院的第二代白大褂,的确好用,如果有机会,我们愿意向贵院订购一批,不知道陈院长意下如何?”安井信说着。

此时,这些担任突击队的阴阳师身上,均披着里院的第二代白大褂。

毕竟这么十来人在墙壁外面爬来爬去,总会有人注意到的。

陈日津指了指上面,道:“他们身上的,就送你了。”

她这相当于是非常委婉地拒绝了。

你们日本人不是科技了得么?

好啊,给你们这些样本,你们拿回去慢慢研究啊。

只要没有和地府搭上线,你就算研究到死,也不可能仿制出来。

安井信听出来了这层意思,也只能连连道谢。

他也不打算在此时继续讨论此事,随口顺着那么提上一句可以,但现在想要一直谈这个,不合适。

他知道,陈日津的心思,不在这里。

突然,陈日津皱了皱眉,又转过头来望着安井信,道:“你说到第二代白大褂,让我想起来一件事。跟何院长的电话,在最后听到了爆炸声……而现场,我们发现了血迹,虽然dna对比还需要些时候,不过血型匹配已经吻合了……”

安井信道:“这点,我也接到了贵院的通知,目前已经安排人布控了周边所有的医院和诊所。不过我认为意义不大,毕竟何院长自己医术也了得,即使真的伤重,想办法回你们里十院进行疗伤,也比在普通医院强。”

陈日津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认为何院长会受伤至此。如果能让她流血,那么敌人必定已经倒下,或者说,敌人实在太多了。”

安井信诧异道:“何院长竟……强悍至此?”

从陈日津的口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让这个何雨宇受伤,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而且,这和自己提到的二代白大褂有什么关系?

陈日津轻呵一声,指了指天上的那些阴阳师,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大褂,道:“安井君,你凝聚手刀,砍我一下试试。”

安井信露出一个“你在开玩笑还是我耳朵背”的表情。

什么?

砍你一刀?

虽然我的确很想这么做,但绝对不是现在啊。

你后面站着的那几名主任医师可不是吃素的。

再后面那些杀气腾腾的里院医师,也不是摆设。

更不要说此话一出,赵家军这几位小辈子都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只要不是瞎子,都晓得这是一个坑!

“王曦,你来。”陈日津见安井信是绝对不会出手,于是再次出言道。

王曦听言,尘缚凝出三尺,毫不犹豫就一刀向着陈日津的腰间斩去。

然后干净利落地收刀,站了回去。

这一下是真的把安井信给吓着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小伙子执行力这么强!

这一幕就当着他的面发生的,而且距离如此的近,他自然看得真切。

陈日津绝对会被腰斩无疑啊!

喂!

什么意思??

是不是要讹人碰瓷?

最后赖在老子身上??

安井信本打算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因为按照经验,下一刻便会有大量血液漫天飘散了。

然后转念一想,这样又显得太不仗义了。

他不相信里院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和这么巨大的代价来碰这个瓷。

于是连忙上前一步,扶住陈日津,一只手凝起凝力,开始伸向陈日津的腰部,准备替她注灵。

虽然他很不爽陈日津,但却偏偏不能让她出事,这种微妙的状态,很是让人恼火。

然而,他的手只是伸到一半,便被陈日津给挡开了。

“安井君,女人的腰,不能随便摸的。”

陈日津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正把手放在小一腰上的王曦,后者立刻把手放了下来。

安井信看来一愣一愣的。

“这……这……”

刚才那一刀,绝对做不了假。

即使是自己,故意不设防御让王曦这个菜鸡斩一下,也绝对没活路了。

“这就是……记载当中的……逆转阴阳?”

他反应极快,立马就将之前里院给他看过的文书记录里面的内容联系了起来。

陈日津摇头,道:“不是,那种体质的核心技术,我们并没有掌握。不过,何院长身上所穿的,和我一样,是第三代白大褂。产量极少,目前,只有院长级别的才配了。”

“那这……”安井信顿时觉得有些窒息。

这种雄厚的技术储备和代差优势,突然让他觉得,自己对里院的实力评估,有着严重的失真。

自己还在羡慕着人家的第二代白大褂那出色的灵力幻化功用以及微弱的灵力淬取功能时,人家的第三代白大褂,都已经批在了院长级别的人物身上了。

这之前,可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啊。

“和第二代白大褂一样,是我们和地府合作完成的。但是这次就不止是幻化外形这么简单。你可以将它想象成一张巨大的符纸,同时这张符纸的材料,并不完全来自于阳间。所以,当遇上有灵力攻击的时候,会自动防御,对其进行抵消。虽然像王曦先前那一次斩击,瞬间就会消耗掉上面的大部分灵力,但是它却可以像电池一样,再次补充灵力进去。所以,虽然不是阴阳逆转,但是,只要牵涉到灵力攻击,则不管阴阳,都可以防住。这本来是我们打算用来量产,在以后跟遗人的决战时,使用以伤换伤的打法的一个前提。那时,局面就换了,我们可以砍他们,但他们的第一刀,砍不到我们。安井君,你应该知道,战场上,防住人家的第一刀,也就够了。”陈日津看着上面不断传出来的灵力碰撞而引起的闪光,说明得很详细。

“这么说来,陈院长你的意思是,何院长的伤,并不是灵力攻击造成的?”安井信旋即明白了陈日津的意思。

陈日津道:“是的,虽然这第三代白大褂有着这种优势,但从阳间的角度来看,它仍然不过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你用一把水果刀,也能轻易将它扎穿。所以,那声爆炸,应该不是灵力攻击造成的。说不定,就是一般的炸药,你们可以试着朝这个方向查一查。”

安井信道:“行,我明白了。这就吩咐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

陈日津给我说这些,怎么我却感觉到里院在对我们释放另外一层意思?

这种可是压箱底的秘密啊,为何告诉于我?

假如将来有一天,阴阳师和里院彻底反目,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自己和陈日津交手,那可绝对是要吃大亏的。

里院告诉自己这些,释放的全都是善意啊。

或者说变相的警告?

我能告诉你这些,那是因为这些我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我还有更厉害的东西没有拿出来。

但是那些东西,就是需要你拿人头来见识的了。

就在安井信在那里思前想后的时候,楼上突然闪出了一朵电花。

那是约定好的信号,表示一切搞定。

“陈院长,我们是上去,还是把人押下来?”安井信问道。

陈日津侧过头,对着李小洛点点头,后者立刻带了一队人上去了。

“都是活口吧?”陈日津问道。

安井信道:“放心,这次去的,全都是我们家的人。”

“我想,我们口中所说的活口,都是一个意思吧?”陈日津再次确认道。

安井信皱了皱眉,道:“这……袭击何院长一事,还没有确凿证据啊。”

陈日津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道:“我现在说的,是胆敢买春何院长一事。”

安井信抬起头,望了望楼上,最后按住耳麦,道:“全部就地格杀,将魂魄交给里十院麻醉科主任李小洛,注意,她已经带人上来了,不要误判。”

“地府来人了吗?”安井信下完了命令,开始左顾右盼。

很明显里院这是要查魂的节奏了啊。

陈日津道:“没有,事实上,我们也并不是经常麻烦别人。只有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会那样。你如果想学,可以让你手下的人围观一下,看看李主任的审问技巧。对了,忘说了,李主任出身里五院,后因为要安家,就近调入了里七院。后来,跟着我一同过来了。”

安井信一听,很明显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啊。

里五院,里七院,一个匪,一个悍……

这……似乎好像还是陈日津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出身……

跟着她来到了里十院?

那么陈日津以前,也是从这两座里院走出来的了?

可能性极大啊。

看她做事的风格……

“陈姐,搞定,我下来再说。”李小洛的声音传来。

而显然,安井信那边,也有阴阳师向他汇报着这一切。

这么快?

这角色到底有多狠?

他不禁决定,将这个李小洛也纳入重点观察对象。

这些邪宗的妖道淫僧,虽然行为不端,但不至于这么不济吧?

“安井君,你在想什么?”

听得陈日津的声音,安井信一瞬间回过神来,迎上了对方那似乎要将自己洞穿的眼神。

还好自己修为也深,不至于被这种小伎俩所迷惑,稍微定定神,然后也实话实说,道:“我在诧异于李主任动作如此之快,有些猜测,正想到一半。”

陈日津似乎感觉到他没有撒谎,微微点头,带着王曦等人向前走去,临走时道:“不是里院小气,不和你们做第二代白大褂的生意,因为有了第三代,想必第二代你们就看不上眼了吧。”

安井信猛地转头。

什么意思?

里院的第三代白大褂,也可以谈!?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章 不靠谱的邪宗

安井信连忙跟上陈日津的脚步,道:“陈院长,您别告诉我,其实你们还有第四代白大褂吧?”

陈日津听得此话,笑了起来,摇摇头,道:“或许以后会有,但这个,现在还真没有。”

安井信连忙道:“陈院长,我可不敢相信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代价肯定不小吧。我敢肯定,这根本不是用钱能解决的事了。”

陈日津道:“自然,得用命来换。”

安井信有些不自然,但看陈日津的表情,貌似又不像是在打趣他,而且他竟然一点威胁的意思都没有听出来。

什么意思?

似乎感觉到他没有跟上来,王曦转过身来道:“安井大人,走吧,此事以后再议。陈院长真的没有诓你,要领三代白大褂,只有用命来换。”

安井信看着王曦真诚的脸,疑惑更深了。

他们是怎么把拿命去换这种事情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

不过看到李小洛已经走了下来,开始和陈日津交谈起来,也赶紧跑了过去。

他拉过一名家中比较机灵的人,问道:“那个李小洛怎么回事?三两下就把什么都问出来了。”

“家主,就是一般的暴力威胁手段。”

“这怎么可能?”

“我们处决了所有敌人之后,她上来便立刻接手。向所有人打听,关于之前买春里十院何院长一事,到底为何?然后问题刚问完,就直接斩杀了一道魂魄。接着她表示,这里面只有一个人能够有机会再入轮回,现在还有八分之一的机会,就看谁抓得住了。等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再斩杀一道。说现在有七分之一了,从概率上来看,大家的机会更大了,是好事。然后,一分钟内,她口中的概率,就提高到了四分之一,而期间,别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于是,接下来的四个人一起招了。”

“那剩下的这四人呢?”

“李主任没有再出手了,只是说让我们看着办。家主,到底如何处理?”

安井信想了一下,道:“按李主任的意思办,记得以后对李主任也多客气一点,过几天备份礼,说感谢李主任出手,多接触一下。对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受人之命。”那名阴阳师只简简单单说了这么一句。

安井信的眼睛稍微眯了眯。

这可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啊。

自己没下过这种乱命。

那么他们是受的谁的命?

日本暗影圈子相对封闭,外来势力,除了里院,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哪怕偷渡而来的他国巫师也不行,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斩杀或者请走。

既然不是个人行为,那么就只能是本土的势力了?

可阴阳师一家独大,而且很多家族因为家里出了太多阴阳师,也无可奈何地站好了队。

这……又从何说起?

“幕后主使是谁?”安井信问道。

“不知,他们并未具体接触。但有一点,指令来自……华夏……”

安井信有些不敢相信,又确认了一遍。

华夏?

不,不,不。

不应该是里院。

即使是里院,也不可能在自己地盘上扶植起这么一座严重不符合他们理念的**势力。

一旦事发,不管是谁,都将会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回忆起那天自己跟何雨宇所提到的暗网一事。

搞不好,在他们这个暗影圈子里,也存在着这么一张暗网。

他们本就处于黑暗之中,那这个世界里的暗网,得该有多黑暗啊?

安井信不仅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他加快脚步,走向了陈日津。

见对方还在和李小洛说话,于是向一旁侍卫地王曦道:“王曦小友,今天让你受惊了。”

王曦道:“安井大人,劳你惦记了,如果还是为第三代白大褂一事,我的确不能说更多。你们到时候自然便知。”

安井信没料到王曦竟然是主动提起此事,顺着往下说:“方才听得陈院长说,这第三代白大褂,连贵院都还没有成建制列装,和我们的生意又谈何说起呢?”

王曦只是笑笑,然后行了一礼,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陈日津便向李小洛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了之后,她也是一头雾水。

华夏来的指令,是让他们在近期扰乱里十院,但不得用强进攻。

至于买春何雨宇,纯粹是他们自作主张罢了。

因为他们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来搞个大事情。

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

在建的那座鬼门关前出了大事,阴阳师和里十院都是戒备森严,弄来整个圈子都有些压抑,只能通过正规渠道,向里院表达诉求,先看一下反应如何。

谁知道去的人直接被安井信把脑袋给摘了。

于是,思前想后,弄了这么一出。

这很是让人意外啊。

事件充满了偶然性,但似乎又还说得通,有点儿合情合理的。

说不定,换一个脑子稍微正常点儿的主事人,又会是另外一种做法了吧?

在一开始,他们接到指令后,便找人去寻安井信,希望他来做个中间人,提出用一百万吨黄泉石,请何雨宇院长作陪。当然了,真实目的不是这个,纯粹是看一下里院的反应。

他们认为,里十院现在正缺黄泉石,自己就是要传递出老子也有很多黄泉石的信息。

怎么传递呢?他们又是一个邪宗,成天做一些白日宣淫的事情,只好拿自己来做文章,这样显得真实一点。

而且他们相信,这个要求提出来之后,里院绝对不会答应,还会大为恼火。

只要做到了这点,就好办了。

里院愤怒后,肯定会来找他们算账,顺便打起那些黄泉石的主意来。

他们有个屁的黄泉石,就那么几百吨,稍微露了下相,把安井信的人给忽悠了一下,就算完事儿。

可左等右等,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本来,他们都已经按计划在四处潜伏,就等着按指令行事,一旦里院出动,来端他们老窝的时候,他们就到处搞事情。

但现在这样,和计划严重不符啊。

看起来,里院似乎不鸟他们啊。

他们玩儿倒是玩儿高兴了,说出去多有面子啊,调戏了里十院的副院长何雨宇,之后居然还活着,简直可以拿出去吹一辈子了。但这样,却没法交差。

于是,他们又准备去探探口风。

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再去找安井信。

于是辗转找到了小柳家主,从侧面闲聊一般说起此事。因为这个邪宗里面,有一名成员,正是出身小柳家。

但是小柳家主哪里打听得到这些。

他只是在安井信那里听到过一些只言片语,说里十院的确生气,但是貌似何雨宇院长对此事也就仅仅当个笑谈罢了,还开玩笑说什么如果有人出十亿吨黄泉石,她便带上所有里十院的女医师去作陪。

小柳家主也知道,这些都是鬼扯的话,真实原因,连安井信都不知道,他又如何得知。

而这几天又为什么里院没空理他们呢?

还不是因为王曦之前有关反复夺舍的猜测,大家商量之后,觉得那个解释完全有道理。

于是相约三月十号这天,一起清查此事。

那么在此之前,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他们了。

本来这个邪宗还有一点小失望的。

后来突然不知道又从哪里蹦出来的灵感,觉得正好,趁此机会,再布一个局。

毕竟华夏那边有指令来,现在可还是没完成呢。

而且他们也渐渐有些回过味来了,觉得里十院的沉默,很可能跟他们要做的事情有关。

他们的差事,就是让里十院不能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既然买春何雨宇这味药还不够猛,那么便瞄上身份特殊的人,顺便把阴阳师也给拉进来,总之将水搅得越浑越好。

还是那名小柳家的人出面,这次他找到了小柳家的长女小柳三千代。

他本就是族人,自然知道小柳家的下一代没有男丁,就两个女眷。

而且看样子,下一代的家主,应该是次女小柳琴乃。

他告诉小柳三千代,有一笔大买卖,做不做?

这小柳三千代也是个没轻没重的主,看到父亲把小柳琴乃送到安井信座下听差后也是急得不得了,总是在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分量,就差去华夏找几部宫斗剧来看了。

听了这人的计划后,觉得可行,立刻就答应了。

于是,她们合谋,伪装了一个奸杀现场,反正留给警视厅的,只有现场的尸体,由小柳三千代牺牲色相,本色出演,骗过只开了一只阴阳眼的人实在太容易了。之后再随便找具尸体一换,就完了。

等这样做了之后,便哭哭啼啼地去找小柳家主,把后者给吓来不轻,本以为开玩笑,可看到手上的那些证据,顿时就慌了。本来按照小柳家主的性格,肯定是尽快去看看自己女儿的遗体,但奈何小柳三千代一直在旁带节奏,说要给妹妹报仇,找里院要个说法,瞬间就把矛盾给点了出来。

小柳家主也是又伤心又愤怒,见总还有个事情来做,于是就带着人去里十院。

他哪儿进得去啊,被里十院的人给拦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

顺势就跪下,耍起了赖来。

小柳三千代一看,正合我意啊,也跟着在那里哭天喊地的。

安井信得到通知,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简单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便跑到里十院来要人。

没办法,太多人看到了,他这个阴阳头不好当啊,尤其是出了这么一桩恶**件。

接下来的事情,便终于开始按照那名邪宗的人的预想在发展了。

何雨宇也被钓了出来。

于是按照计划,在停尸房用炸弹干掉何雨宇,相信这样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事情到了这一步,看起来这个人还是做了很多事情的。

可真要说起来,他们整个宗门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华夏那边给他们的指令,实在太过模糊了,一点儿也不具体。

扰乱里十院,不能用强攻。

说得那么轻巧,做起来很难啊好吧?

不过这样做也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想干什么,所以很多事情从里院或者阴阳师的角度来看,觉得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东一榔头西一锤子,不晓得他们要干嘛。

然后等事情刚谋划完,剩下的就可以交给下面的人来处理的时候,小柳三千代又不干了。

我陪着你这个亲戚耍了这么久,我的好处呢?

整个过程我就是扮尸体,然后怂恿老父亲,结果呢?

结果我妹妹还真的是假死啊!?!?

这可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之前说陪你们演这一出,是因为要把里院给拖下水,这样就没人会怀疑自己这个得利最大者,但现在我妹妹还活蹦乱跳呢。

于是人家赶忙安慰她,说现在小柳琴乃可是等于被泼脏水了。警方那里和阴阳师都有这次案件的底子了。虽然最后证明那具尸体不是她,可在那些照片上面来看,的的确确是她啊。披头散发,赤身**。有了这些,以后还怎么当家长?再者,这次事件最后他们还会主动放出去一部分真相出去的,因为他们安排的那些,其实并不复杂,主要是两边的信息不对称,里院和阴阳师那边一时还摸不着北。

等到时候,这些消息一公布,小柳琴乃至少还有一个护卫不周的罪名在里面。让你陪着里院的贵客,你却被下面的普通人给纠缠住,听什么财务汇报,这是你做的事吗?真把自己当家主了吗?你看,正是因为你不在,两位贵客的手机都出问题了,要是你守在旁边,这后面的事儿,也就都不会发生了,一个电话,当场就把所有的事情给说清楚了。

小柳三千代没脑子,倒好打发。

可华夏这边儿,就需要认真对待了。

按理来说,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指令,他们执行到这种程度,把事情给弄来这么大,搅得来天翻地覆的。其他不说,交差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时候,其实算下来,安井信和里院的人,刚刚离开他们伪造的那个凶杀现场。

接着华夏那边突然又来消息,说从本土里院过来了三个人,然后便把三个人的详细资料发给了他们。

自然就是余婉、杨允佶以及廖韩帅。

这次还好,指令清晰无比。

一共两条。

第一,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三人进入里十院,可以允许斩杀。

第二,做完之后,尽快返回本部,会有人来找他们接洽相关事宜。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章 请柬小事

应该说,这邪宗也是水。

这次好不容易换清晰明确的指令了,他们却掉链子了。

他们拿起传过来的资料,一看,哟呵,一名内科主任,一名内科副主任,还有一名急诊科副主任。

虽然他们没怎么走出去过,但是里院的大名还是晓得的,毕竟这庞然大物就在家门口不远趴着,清楚这些头衔代表着这骨头到底有多难啃。

清楚是清楚,就是执行起来,这简直就比上一个含糊的指令要困难得多了。

而且事发突然,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要让他们去干掉三个职称全都是主任医师的超级猛人。看那第二条指令,还要求他们把事情办完之后,迅速返回本部。

简直是对他们太有信心了啊。

但没办法,这些年来,全靠华夏那边,他们才走到了今天,硬着头皮也要上。

还真的只是字面意思,硬着头皮上。

集结了所有的门人,准备去机场找事儿的时候,才发现准备时间花得太多了,这三位已经在路上了。

不得已,又安排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才把他们给半路截了下来。

可是一交上手,就立刻发现,他们带过去的三十多个人,根本不够看。

这还是他们最强悍的战斗力了啊。

这些人简直就是疯子。

那个最胖的杨允佶还在和他们混战的时候,他的上司就敢直接进行无差别攻击,本来还以为是杨允佶落单,可以先行斩杀一人。谁想到这是人家故意而为之,引诱他们扎堆儿的计策!

一把超级巨大的雷电弧刃从东向西划完了整个战场,除了几个反应快的,其他的全都被斩成两截。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三个人有任务在身,估计就是指令上所说的想进入里十院,在将他们击溃之后,根本未做停留,分成三个方向,各自远遁离开了。

本来敌人主动分兵,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简直就是自己找死的节奏。

但在看到这三位的强悍之后,他们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也要分兵去追了。

于是……

他们居然开始直接执行第二条命令……

这可就奇葩了啊。

但他们也没办法啊,打又打不过,追也追不上,除了灰溜溜地回去,还能怎么样?

于是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给华夏那边联系,但没想到,人家好像也没怎么恼火,倒反过来安慰了他们几句,意思是人没事就好。

主事人心里有苦说不出。

那是我们几个没事儿,有事儿的那些全躺着呢,也没法来跟您老说话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主事人顺便就问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这一下又把人家给问懵了。

对方只不过是个中间的传话人,指令上不是清清楚楚的吗?

既然你们返回了本部,那就等着人前来接洽就是。

然后哥儿几个满怀希望地等着人来,好指导下一步工作的开展。

没等多久,就发现阴阳师摆出架势,把银座一带给围了。

再打电话去联系华夏那边,联系不上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阴阳师强攻,然后李小洛主任在那里彰显极速审问技巧。

这些消息,虽然把很多事情给讲清楚了,但陈日津来这里,并不是听这些的。

她来,是要找何雨宇的下落的。

但仅仅只晓得了对方试图用炸弹来杀死何雨宇,其他的就没有太多细节了。

于是又开始带着人准备撤,对于里院来说,当前的第一要务是找到何雨宇。

顺便向里七院询问一下,怎么余婉、杨允佶和廖韩帅这三个人,又跑到日本来了?

阴阳师这边,也有很多事要做。

小柳家主也是气得不轻,他根本想不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自己长女的事情。

立刻下令,将小柳三千代给控制起来。

至于安井信,今天晚上就有太多地方需要他来进行扫尾工作了,他也表示的确太累了,随便安排了一下,和陈日津简短说了几声,说稍晚等他忙完,再去里十院拜会。同时又点了一批人出来,跟着里十院的人,去寻找何雨宇。

王曦坐在车内,反复地将之前了解到的事情在脑海中不断地来回过。

“事情有些不对啊。那按照我们审出来的情况,这个邪宗简直是一事无成啊。”王曦道。

小一难得的开动了脑筋,跟上了思路,道:“好像还真的是。交代给他们的事情,就没有一件事是办好了的。不过何院长那边……”

王曦道:“应该问题不大。她虽然受了伤,但现在外面应该没有敌对势力了。阴阳师是不敢对她下黑手的。现在除了找她,还要找另外三个主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说,他们来,会不会真的就是冲着烽哥来的?我的意思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烽哥来的。”

周柯在那里皱眉凝思,道:“要这么想,不是不可以,只是真的冲着烽哥来的话,有些安排就显得多余了。小师弟,我劝你也别想了,等把杨主任他们找到,多问两句再来想,要简单得多。”

王曦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只得握住小一的手,望着窗外发呆。

他相信,何雨宇院长,是肯定不会出事的。

这时,周柯的电话响了起来,居然是嬴莹打来的。

“王曦怎么了,她和小一的电话都打不通。”嬴莹第一句话便是如此焦急。

周柯笑了起来,道:“师妹放心,他们两个就在我身边,出去耍一趟,粗枝大叶的,手机都被人家给摸了还不知道。”

柳瑗及时插嘴,道:“嬴莹师妹,他们没有背着你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你柳师兄我,把他们看得可好了。但据说他有一天和小一师妹一起洗鸳鸯浴,连鼻血都洗出来了!”

王曦赶紧把电话抢过来,瞪了柳瑗一眼,然后对着嬴莹道:“师姐,你别听柳师兄瞎说,没有的事儿。等等!柳师兄!那天,并没有第三人在场啊!你怎么知道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柳瑗道:“你先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你刚才,可是已经不打自招了哦。”

王曦有些头疼,不再理会柳瑗,道:“师姐,找我还是找小一?”

这时,魏诗语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回来,道:“王师弟,趁你这段时间不在,我已经把嬴莹师妹拿下了,婚礼就在下个月,记得到时来随份子钱啊。”

王曦觉得自己每天的生活真的是过得多姿多彩,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于是道:“魏师姐,我们真的很忙,何师……”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周柯用手把嘴巴给堵上了。

我的个天,曦哥,你要给我们捅多大个篓子?

你没看我们现在又回到了刚才那里吗?

咱顺着再找一遍,说不定就能找到师娘的下落了。

你这要是一说,以魏诗语这个大嘴巴的性格,信不信一个小时之后,整个里三院都知道了。

我们师兄弟这次出来,名义上是做什么的?

就是在师娘跟前听差的。

现在师娘丢了,你说谁来承受这个怒火?

“何时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真的不好说……”王曦挣扎着重新把话给说了一遍。

“嬴莹师妹,现在听到王曦的声音,放心了吧?看你先前五心不做主的样子。”魏诗语显然是在跟嬴莹说话。

嬴莹那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道:“王师弟,之前有关汉安血战那天的前因后果,我们这边又理了几遍,有些问题,也做了调查,给你说一下。”

王曦将免提打开,方便大家仅仅靠听觉也能听到。

“刚开始,我们关注的点在于第二次界门的打开,可后来师弟你指出,我们更应该关注这第一次界门是怎么打开的。顺着这个思路,我们继续回溯,就能知道,这第一次界门打开,是为了把你,我还有小一师妹给抓进去。那么再进一步想,如果那天我们没有来参加这场婚礼呢?后来我想起当时邓贝琳曾经说过一句,她并没有邀请你参加她的婚礼,那这请柬,从何而来?而且这请柬,可是寄到里七院来的啊。有了这两点,我们便可以做出判断,这封请柬,就是给你下得一个套。还好,请柬我们在你宿舍找到了。并且,还把当时邮寄的快递袋也找到了。”

王曦惊奇道:“这都能找到?”

周柯作势欲拍他的头,可见小一也在,给他留面子,最后道:“你的关注点在哪里?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里七院的生活垃圾,尤其是纸质的废物,本来就要集中处理,了不起就是费点儿人力而已。师妹你继续说。”

嬴莹道:“我们发现,这封请柬,来自于我们里七院内部,上面有着杨允佶主任的指纹。”

柳瑗道:“没错啊,这就是我从杨主任手中接过来的啊。”

“不,我说的是里面的请柬,不是外面的快递包装。里面的请柬,分别有着王师弟,柳师兄,周师兄,我以及杨主任的指纹。王师弟自不用说,我呢,是当时在食堂,他将请柬交给我看过,而两位师兄,曾经偷看过,也不足为奇。那么杨主任的指纹,作何解释?”嬴莹道。

柳瑗道:“这也什么都说明不了。一来呢,如果是杨主任做的假,那么他简直就蠢来像头猪了,这么明显的证据都不抹掉,哪怕时间再紧急,他也该想得到把自己的指纹抹掉。二来嘛,我们刚才才经历过这种事情。一具女尸,赤身裸体,有被性侵害的迹象,全身到处都是王师弟的指纹,你作何感想?”

嬴莹那边明显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真的?”

王曦道:“证据都是真的,但事情不是真的。其他的,等以后我回来了再给你细说。还有吗?”

“那不就说明,内鬼在里七院了吗?你想想,我们都是临到头了,才知道春节是否放假。如果不放,那么这张请柬将不会有任何意义。而时间那么紧,从其他地方来做手脚,是绝对来不及的。或者这样想,哪怕来得及,这请柬也进不到里七院,必须要有人把它给带进来。”嬴莹道。

师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下实锤了!

想不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会不会这个就是之前王曦说的,让内鬼觉得自己在不经意之间暴露了的地方啊。”小一问道。

柳瑗摇头道:“小一,不是的,那个时候,烽哥早就被认为是叛徒了,先后顺序不对。那件小事,肯定还在其他地方。我这些天也想了很多,暂时还没有头绪。”

王曦道:“行,那我们记下了。师姐你的伤势如何?”

魏诗语在一旁道:“有我精心地照料,当然好得快了啊。只是嬴莹师妹这又白又嫩的美臀,每天摸都摸不够,昨天都已经拆线了,接下来,就没有机会再来摸师妹的屁股喽~~”

王曦听得无语,道:“那师姐你好好养伤,我们……”

我们……我们必须要先找到何师娘才回得来呀!!

嬴莹见王曦卡住了,道:“总之,你们还是要注意一下杨主任,我的意思不是怀疑他,而是从他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摸出其他的线索。”

王曦道:“好的,我会和师兄们商量着办,杨主任心思不重,要套他的话,容易得很。”

“那你万事小心,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躲在两位师兄后面。”

“喂!嬴莹师妹,我和周师兄还在这儿呢!你越学越坏了啊!”柳瑗不满道。

双方又说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等一下,停车!!”就在这个时候,王曦突然出声道。

“你们看!那边!”王曦打开车门,指着先前自己钻进去又钻出来的那个地洞。

众人纷纷下车,望了过去。

只见三个身影站在那里,或蹲或立,看样子正在研究那个洞口。

这三个人,他们全都认识!

何雨宇,杨允佶,廖韩帅!

“师娘小心!”王曦大喊道。

何雨宇此时正蹲在洞口,好像在说着什么。

而他身后的杨允佶和廖韩帅,都悄无声息地拿出来刀子,连灵力都没有凝集,一左一右,向着何雨宇的脖颈处斩去!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章 会谈

尽管王曦的叫声很大,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杨允佶和廖韩帅。

两道寒光闪过,便是一股鲜血飙到了半空之中。

“再钻啊……”何雨宇依然背对着这两人,盯着洞口低声道。

而再来看她身前,地面上已经被两道刀气给划了一个大大的叉,其中一个地方此时还正在往外面不断冒着血。

陈日津瞬间就闪到了何雨宇身后,看着杨允佶二人。

“里七院急诊科副主任廖韩帅见过陈院长。”

“里七院内科副主任杨允佶见过陈院长。”

他们二人均是恭敬行礼。

陈日津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道:“何师妹,不会砍错人了吧?”

何雨宇道:“不会,阴阳师会留在地下室,这里的,就是先前袭击我的人,没想到我转了一圈儿回来,都还没有把通道打通。”

“那就不留了,尽快解决,我们有事情要回里十院商量。”陈日津道。

然后,陈日津再次对杨允佶道:“你们来,是为了聂烽?余婉呢,她又在何处?”

杨允佶道:“婉儿姐……哦,不,余主任……”

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用眼睛瞟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

陈日津顺着他的眼神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道:“你们倒还小心。”

杨允佶道:“之前被偷袭……走散了……还好彼此隔得不是太远……廖主任又毫无顾忌地肆意释放灵识,以他为中心,重新聚在一起,不是难事……”

陈日津道:“叫余婉出来吧。你们的低调行动,早就被人家给摸透了。放心,这事儿,我们现在觉得,既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也不是冲着我们里十院来的,甚至连聂主任,都不是目标。何师妹,你怎么样?”

小一已经走过去,乖巧地搀扶着何雨宇,后者背上的纱布已经又开始渗血了。

“没事,皮外伤,我回去泡一泡你的私人温泉就好了。”何雨宇道。

陈日津笑道:“没想到居然被你发现了。那好,小洛,告诉安井信,让他专心处理手中的事,今天发生的一切,的确与他无关。我们就先回家,有些事,不适合在这里说。”

何雨宇似乎还不解气,宁三公子出手,又在地上划了一个超级深的大口子,刀气入土不知道多少。

陈日津难得对她开了句玩笑,道:“走吧,你的伤口,我让我们的外科主任彭铁亲自来处理,保证不留疤,师妹你的背,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漂亮。”

杨允佶依言撤去了此间的阵法,其实哪怕他不撤,正在远处清理石块、营救地下室同伴的阴阳师也能猜到几分。

去又复返的陈日津等人一到这里,就突然像钻进了一个结界一般消失不见,很明显这里有问题,只不过人家没有过来打听而已。

何雨宇坐进车子,道:“真的是无妄之灾,想不到今天晚上,里院唯一的一个伤号,居然是我。”

陈日津安慰了两句,然后把余婉和王曦也叫了上来。

这样,今晚的几条线的所有当事人,便都聚在了一起。

大家并没有急着商量什么,而是按照时间线,各自叙述事件的发生,偶有事件交集或者时间重叠的时候,相互印证。

总之,把今天从下午开始,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都给理了一遍。

陈日津、何雨宇还有王曦这边倒还比较好说,因为他们三人之前便有过短暂交流,唯独余婉他们里七院的人,是属于半路杀出来的,现在稍微有空,便要听一听她的故事。

此时,车子刚好回到了里十院,大家便稍事歇息。

余婉道:“这次前来的目的,杨主任之前已经说过了,是前来接烽哥回去。当然了,其实应该这样说,我们得先亲眼证实这件事情。然后,既然你们里十院将烽哥扣下,却秘而不宣,想必之前关于烽哥叛逃一事,就另有隐情了。本来这趟差事,该歆哥来。因为里七院上上下下,或许就只有他来,嫌疑才会最小。至于我们三个,名义上是一起来,但实际上,还不是互相盯着。”

杨允佶及时道:“婉儿姐,我可是跟你一条心啊,我可绝对不会是内鬼啊!”

廖韩帅一听这话,很明显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道:“一般说这话的,就绝对是内鬼没跑了。”

余婉不理这两个在那里相互打趣的人,接着刚才的话道:“歆哥被泓哥安排去做一件事情,具体是什么,或许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了。先不说这个,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我想陈院长能否安排我们和烽哥见上一面呢?”

陈日津想了一会儿,道:“这是贵院石院长的意思?”

余婉明白,这是要走正常程序了。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来这里,全都是因为石建泓从赵竹仁那里把话给诈了出来,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如果陈日津不承认,他们也没有办法。

而聂烽的事情实在过于敏感,只要让他们见了面,确认了身份,陈日津就会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来的全都是里七院的人,也够分量了,如果说要将里七院的急诊科主任接回去,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可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就这么轻易地把人送出去不妥,很可能会出事。如果里七院这时来了官方意见,倒可以把她的责任撇清了。但是相比起来,她还是更倾向于保守一点。

余婉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陈日津。

陈日津打开看了一眼,便将东西还了回去,道:“整个里院,也就你们石院长不把这院长臂章当回事儿。”

余婉看向陈日津,再次问道:“不知道现在可以见烽哥了吗?”

陈日津看了下时间,道:“余主任,我这样安排,你觉得可好?明天,便是里院查内鬼的日子了,等到结果一出来,我便安排如何?今天已经晚了,大家先吃点东西,稍后睡上一觉。”

说话间,便已经有医师将夜宵准备好,端了上来,然后迅速离开。

余婉没有办法,因为人家说得合情合理,也是大事,只得应下。

“杨主任,有件事情问你一下。”见大家都开始吃东西了,王曦突然说话道,“汉安血战之前,我曾收到过一封请柬,刚才我接到电话,说这上面发现了您的指纹。”

此时再说起汉安血战,大家觉得仿佛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一般,纷纷露出回忆的表情。

“哈哈,我就说杨胖子你有问题,现在被抓到了吧?”廖韩帅抓起一个饭团,咬了一口,露出了一副难产的表情。

杨允佶点点头,道:“嗯,有印象,而且特别深。”

什么?

王曦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杨主任直接承认了?

杨允佶接着道:“那几天,你们刚从丽江回来不久。出了那么大个事,里七院对外来的一切东西,都审查得很严。还记得吗?那段时间,连外卖都不允许,强制吃食堂,弄得来你们怨声载道的。那封请柬……我想想……好像正好是我们内科的一个小伙子轮值,他交到我手上来的。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纸质的信件了。而且是你的缘故,他拿不准该不该审查。于是我就问他,里面的内容看过了没有。这小子说已经用灵识看过了一遍了,就是普通的婚礼请柬。我想,既然他都看过了,又没有涉及到什么隐私,于是干脆就拆开又自己过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后,原样封回。呃……这件事情……我们的确在做法上是有些……”

王曦道:“没事,杨主任,连里院的障都中过了,这种事儿,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这是,廖韩帅不干了,道:“王曦,这就算完了?他三言两语就把你给打发了?照我的意思,直接拿下,饿他一天,哦,不,饿他一顿,他就什么都招了,你信不信?”

杨允佶赶紧抓起手中的筷子,吃了两口,道:“那我得多吃点。”

“看,他自己都承认了,在为之后做准备了!”廖韩帅将不合自己口味的饭团向杨允佶扔去,被后者用筷子稳稳接住了。

余婉道:“这种事,查一下值班表就行,找到当天那个值班的医师,能问清楚的。”

廖韩帅现在可不敢打趣余婉和杨允佶了,虽然她帮他说话的行为实在是很想让人八卦两句……

王曦见这件事情解释通了,便不再纠缠,他看得出来,杨主任没有骗他。

只是,这件事情说完之后,大家便开始闲聊了起来。

这里又没有外人,就陈日津和王曦、周柯、柳瑗,以及里七院的三人。

钟小北在聂烽房间,而小一在温泉旁照顾何雨宇。

王曦想了一会儿,道:“关于今天的事情,大家有什么看法没有啊?”

“我觉得是冲着烽哥来的。”

“我觉得是因为查内鬼一事。”

“会不会是巧合?”

大家分别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从邪宗的成员口中已经得知,今天的事情的整个经过是怎么回事了,那么现在就是要搞清楚,对方的目的。

“本土……记得吗?他说指令来自本土……你们有什么猜测没有?”陈日津问道。

廖韩帅立刻道:“猜测倒没有,因为实在没有根据,但是那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我们在日本的人都排除了啊?毕竟那个时候,我们可全部都在这里啊。”

杨允佶也马上回击道:“人家是有中间人传话的。还不是可以人在日本,通过在华夏的人来传话。我看,就是我先前那个推论,内鬼就是你!你和烽哥关系近,所以最了解他,然后甩锅给他!”

“我去,杨胖子!烽哥出事儿的那晚,老子是院值班,全程在里七院根本没有脱岗,十几个人跟我一起打牌喝……呃……”

“喝什么呀?”余婉问道。

“喝……喝液体……”廖韩帅道。

余婉笑道:“倒是会说话,也还没撒谎……算了,我又管不了你,等明天见了烽哥,他管得了。上次你顶撞我的事,我还没有和他说过呢。”

廖韩帅立刻堆起笑脸,道:“婉儿姐,别,别,都是一家人,以前我这不是不懂事儿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臭脾气……”

女人,果然很记仇啊……

王曦觉得阵阵无力感传来。

他是今天的当事人,最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大佬们却把话题越扯越远,他却没办法站出来纠正轨道。

就连先前的开头,都是自己见缝插针,等大佬们说完了,稍有冷场的时候提出来的。

他无奈地看了看陈日津。

后者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情,至少都解决了。

除了何雨宇受了点儿伤之外,其他没什么损失。

总体看来,算顺利的了。

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之后,王曦又道:“的确,刚才廖主任所说,关于这华夏来的指令一事,暂时没有头绪。但根据这些指令的内容来看,对方将你们三位的行踪以及人事情况,都掌握得非常清楚。我个人推断,是那名内鬼的可能性较大。”

大家听了之后,稍微思考一番,觉得有一定的道理,至少不是在瞎说。

王曦接着说:“这个还可以后面继续调查。但是还有件事情,我觉得陈院长你可以马上安排下去。我们现在知道,按照指令,这个邪宗汇聚在他们的总部,是因为将会有人要来,可是很快,阴阳师便将银座一带给堵了。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试试运气。告诉安井信,在那里设个套,等人家上钩。当然,如果运气差的话,人家当时就在外围,看到这架势,早就撤了。但还是值得一试,对吧,毕竟到现在,也才过两个小时,万一堵门的时候,他还没到呢?”

陈日津提听后,觉得反正又没有什么损失,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下去。

廖韩帅在那里夸着王曦,说他不错,这些他们都给忽略了。王曦则马上谦虚,表示他也只是见过的套路多了而已。还把上次孟婆汤的故事拿出来讲,说道理都是一样的,孟婆汤被劫了,但对方应该还有交接的人。

然而,王曦却没有多想一步。

既然上一次这个套路人家其实就根本没有接头人,那么这一次,人家为什么就真的会有人来呢?

就不能是故意把邪宗聚到一块儿,好方便你们里院来抓的吗?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章 静夜思(上)

当天晚上,最后他们谈了些什么,王曦便不得而知了。

因为他和师兄们,提前离开了。

很显然,接下来的事,他们的层级就不够了。

王曦他们今晚,全部都守在了聂烽的房间。

而小一,则一直陪着何雨宇。

温泉里,早已没了人影,想必是歇息了。

王曦躺在沙发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披上白大褂,来到了屋后的庭院。

这里是安全环境,所以不用留人值守。

他来到温泉旁,将洗手衣的裤腿卷了起来,然后把脚放了进去。接着身体向后仰去,两只手向后撑着,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脚底传来的温暖,让人觉得异常的舒适。

似乎就像有一团火焰,沿着四肢百骸,在体内到处游走。

王曦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实在有些疲惫,只是精神却还是很亢奋。

是那种短时间之内大脑接受了太多信息,一时之间来不及完全消化和处理的感觉。

现在已经开春,但气候还是寒冷,在这庭院之间,因为温泉的存在,氲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渐渐的,王曦将整个身子,都没入了池中,连衣服也没有脱。

真的很舒服啊……

他将今天的事,又再次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尤其是他们在车内的时候,每一条线都有清晰地讲述。

邪宗买春何师娘,是因为受人指使,可以解释。

之后设计陷害他,并诱杀师娘,也是同样的原因,要扰乱里十院,可以解释。

余主任他们来里十院,已经向里七院求证过了,的确是他们三人,而且他们三人已经提前被石建泓查过了,可以解释。

邪宗攻击余主任他们,也是受人指使,也可以解释。

但全部连起来看,却有两个地方不能解释。

那就是为何这样做?

第一,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扰乱里十院?

第二,为何要攻击余主任他们,不让他们进入里十院?

邪宗他们只是把事情讲清楚了,但是,这背后的原因,却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那么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明天,是查内鬼的日子。

而这只内鬼肯定在什么地方,得到了一些风声。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隐藏他的身份而打的掩护而已。

他这么做,那必须基于一个事实——他知道了聂烽在里十院。

虽然他一早也知道聂烽没有死,但是却不晓得聂烽具体的状态。

而聂烽现在居然在一座里院当中,被精心地保护了起来,还秘而不宣,那就说明,里院对于聂烽叛逃一事,并不是那么的肯定了。

所以,他之前精心策划的嫁祸聂烽一事,算是白做了。

现在,他不知道聂烽到底都给里十院说了些什么。

但很明显,里十院相信了。而且,还把里三院的赵竹仁以及里七院的石建泓,也说服了。

所以这几个人才会突然在之前提议要开一次什么会,说总结一下这半年来的一些行动。

再往下想,他的思路就该是继续寻找下一个替死鬼,来帮他背这个黑锅。

可既然他都想得到,里院也自然想得到。

这第二个被推出来的人,里院就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可以肯定,里院会花大力气来尽量识破这个局。

因为这个人,必须要满足好几个条件。

里院已经把目光锁在了里七院这点,相信他已经察觉了。

同时,还要是一个男的。

参与过进攻梁淄市的行动。

会布置万里行和浮月。

分量必须要够重,能接触到顶层信息。

最关键的一点,这个人,还得同时把自己第一次嫁祸聂烽的这个锅,一并给背了过去。因为如果推出来的人,不能证明他曾经陷害聂烽,自然这个局就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放眼望去,又剩下几个人?

院长级别的石建泓和黄义歆。主任级别的孙卫、徐小磊、杨允佶、谢治晋、聂烽、廖韩帅。

其中,聂烽已经排除在外。

杨允佶和廖韩帅也被石建泓查过了。

当然,如果石建泓本身有问题,杨允佶、廖韩帅、余婉三人的审查,就做不得数。

可是聂烽出事的那晚,石建泓带着人正在和桑托斯等人交战。

而且,正是因为害怕石建泓有问题,所以在他查这三位主任的时候,这三位主任也一起查了他。

于是,这么算下来,谢治晋和孙卫也参与了与五国巫师的交战。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外科副主任徐小磊。

不然的话,就只有指控里七院的高层,已经全部都烂透了。

徐小磊这个人,王曦不是太熟悉,存在感比较低,几乎没有和他打过交道,无法针对他做进一步分析。

但还是可以从其他地方想一想。

之前陷害聂烽的这个局,本来做得是天衣无缝,里院也基本上算是买单了。

可没料到聂烽实在悍勇,而且气运也强,死里逃生之后,遇上了仗义的道家人,而且恰逢陈日津人在里一院,只身过来,悄无声息地将他给带回来当时看起来摇摇欲坠十分动荡的日本,在那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苟延残喘,躲避了暗地里对方的搜查。

现在既然能够凭借聂烽的一面之词,就能让里院不打算继续买单了,那就说明,聂烽提供的信息,有些危险了。

或者说,聂烽说出来的事,让有些人开始思考了。

王曦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在思考的人,和师兄们一起,推出了对方能够反复夺舍这个特征。

而这名内鬼,自然更是清楚,自己有着这个致命的弱点——无法被标记灵识。

本来,他应该这样想:里院虽然不认为聂烽是内鬼了,但应该还想不到自己的这个特征。

可是,里院突然要召开全体大会这个事情,就肯定引起他的警觉了。

一个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反复夺舍的鬼魂,其心智早就不知道发展到了一个什么可怕的程度。

任何风吹草动,说不定都会让他反复思考,进而做出各种推测和准备。

好,以此为前提,假设他已经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准确地猜了出来。

那么该怎么来预测一下他的下一步行动呢?

刚才说了,想要再嫁祸一个人,难度实在太大。

不要说王曦了,估计里七院也想明白了这些,在重点关注着徐小磊。

稍微看一下派到日本来的阵容就可以明白。

不要相信什么余婉要来,杨允佶就死皮赖脸地跟着也要来的这种鬼话。

这种大事上面,哪里容得下儿女私情?

而且,这些主任级别的,会这么没有大局观?

就是要把徐小磊给留在里七院,看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徐小磊是不可能突然失踪,或者被杀害来个死无对证的。

所以,很可能的一种情况便是,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很多对徐小磊不利的证据,将内鬼的这个帽子给他扣上。

可是,如此短的时间里面,王曦不相信这名内鬼能够想到办法在嫁祸徐小磊的同时,还能将第一次陷害聂烽的锅也让徐小磊背上,而且还做的滴水不漏。

同时有一个非常关键的现状便是,不管如何,石建泓出手或者说伙同黄义歆一同出手,将徐小磊再查一遍,便可知晓。

这样想的话,二次嫁祸这条路,难度就实在太大,几无可能。而且和这名内鬼吩咐邪宗所做的事情,看不出来有什么关联。

但他不可能是个神经病,在这个风口浪尖火烧眉毛的时候,还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既然不是无的放矢,那就有迹可循。

在嫁祸不成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该做什么呢?

自然便是暂时先躲过这一关,先把自己身上的嫌疑给洗脱。

可用什么办法呢?

明天只要所有的人一进入会场,就会从上到下被挨个审查。

哪怕余婉三人提前要走,也得先在石建泓手下过一遍,一个都不放过。

这种局面,简直就是死局啊。

除非……他有办法能够逃脱审查……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又何必如此慌张。

要查随便查,根本不怕。

这段时间在日本这边搅风搅雨又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这又有其他的目的?

但是邪宗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啊。

人家就只得到了两条指令。搅乱里十院,杀死余婉杨允佶等人。

怎么看,这些事情都和聂烽相关。

人在里十院,现在里七院又来人了。

做这些,无非就是为了阻止里七院把人重新带回去。

可这有意义吗?

聂烽在里十院,和在里七院,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看起来这两件事情,目标是聂烽,事实上可能根本不是。

照这个猜测,这名内鬼的心也就太大了吧。

现在这个时候,你都还在谋划其他的东西,还真的是淡定啊。

会不会想错了?

或许内鬼,根本就不在里七院呢?

呃……也不对……请柬一事,就把内鬼的范围给实锤了。那天又没有任何其他里院的人过来。

毕竟,里七院的入口就那样,自成空间的好处便是如此。

要想进来,哪怕是秦广王,也得乖乖地在入口处签下自己的大名,做不到悄无声息地潜入。

除非把门口值守的人给放倒,就像人类进化之前所做的一样。即使知道了里七院的入口,还是只有从这里进来,偷袭,进攻……

王曦将头也浸入了水中,在下面呆了三十秒的时间,又冒了出来。

最后干脆在水里盘腿打起了坐,再次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内鬼害怕审查,那么他便会想办法躲避这种对他的有害行为。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他的布置看不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他不怕审查,那这些火急火燎的布置就更是让人想不通。尤其是击杀杨允佶等人的指令,几乎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人家前脚刚下飞机,邪宗后脚就接到了命令。感觉他对此感到十分的不安。

同样,王曦也感到不安。

今天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至少到现在,一切就都又趋于平静。

就连安井信那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消息传来。

这让王曦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人家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明天的查魂,将会一无所获。

一阵水声传来,打断了王曦的冥想。

“你怎么还不睡?”小一光着小脚丫,也走进了温泉。

她和王曦一样,也都没有脱衣服。反正等会儿上来之后,几个印决,就可以将衣服烤干。

王曦向她招招手,把她拉了过来,陪着自己一块儿坐下。

“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够买得起这么大一座院子。”王曦道。

“我有办法。”小一狡黠地笑道。

王曦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小一居然能接上来,于是连忙问道:“你还有能想出好办法的时候?”

小一道:“你可别小看我。还记得吗?前几天,我给你说过,觉得这里的生活好安逸哦,简直都让人不想回去了。可是我也晓得,哪里可能。所以我就想,等我回去了,也要修这么一座大大的院子。你看,我们两个是不是心意相通?”

小一说到这里,有些开心,将头靠在了王曦的肩膀上。

王曦知道,这丫头说着说着又跑偏了,把自己最先开始想说的东西给忘了,于是道:“是,你想什么,我也知道呢。我用朱茧的时候,其实也进入了你的思想。”

小一一下就脸红了,道:“真的?”

王曦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骗你的,哪里可能?不过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你这个小脑袋瓜里面,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一害羞道:“管那么多。就是你打岔!讨厌得很!让我刚才把要说的话都忘了。接着说,你想,要修这么一座庭院,该花多少黄泉石啊?”

“等会儿,你说的,是自成空间的庭院啊?”王曦惊道。

他本以为,小一是要在河阳市附近,买一块地来修呢。都准备打趣她,问她哪儿来这么多钱了。

小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是呀,比基尼穿着,其实挺难为情的,我可不想被人家看。自成空间私密性简直太好了,谁也进不来。”

王曦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小一那天身着比基尼时的打扮,顿时有些气血翻涌,道:“这……用黄泉石……就更贵了吧……少量的黄泉石,我知道还可以用钱来购买,但数额大了,就只能以物易物了。我不觉得……呃……张叔他们能买得起……你懂我的意思,就算有……他们也会优先考虑配给正在建的里十一院。”

小一道:“放心,我没有打我阿爸的主意。我看上的,是那边。”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指向了东面。

那里的海底,静悄悄地躺着无数的黄泉石。

王曦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不由笑了出来。

这些东西啊,是人家里十院的。

不过,他们也算是演员之一,到时候,悄悄顺一点走,只要不过分,即使被发现,陈日津应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的小一就是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呢。”王曦的表扬,夸张中带着丝敷衍。

“那当然了。它们已经完成了自己转移视线的目的,放在那里,不用白不用。”小一骄傲地昂着头。

王曦瞬间脸色变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一章 静夜思(下)

“你说什么?”王曦下意识地说了出来,其实并不是真心提问。

小一道:“对啊,你怎么变傻了?这批黄泉石,安井信他们肯定是重点追查,甚至会想到可能是我们里院给他们黑了。可是他们却一直找不到证据。尤其是如此数量的黄泉石,我们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搬运,光这一点,就可以把我们的嫌疑排除了。他们哪里想得到,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想要那批黄泉石,我们的目的,只不过是延缓这第十一座鬼门关的建立而已,为里十院的扩充赢取时间。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啊。”

王曦一下子站了起来,泉水从他身上不断地淌下。

他刚向前走了一步,便觉得在池中踱步,阻力稍大,于是又重新坐了下来,用坐立不安来形容,既贴切,又貌似不那么贴切。

“王曦?真傻了?”小一问道。

王曦摇了摇头,把刚才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灵感,给紧紧地抓住,丝毫不敢放松。

但是他却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小一的话,给了他巨大的启发。

尤其是她后面解释的一段话,更是让他思路清晰不少。

可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个线头便能被他找到了。

他抱着尝试一下的心态,把自己刚才所想的那些,又全部都给小一认认真真地分析了一遍,期待后者能给他带来惊喜。

“不晓得嘛。”小一听完后,十分干脆地回道。

“啊?”王曦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我明明分析得那么清楚了啊。

而且考虑到你的智商,所说的话,全部都非常的浅显易懂,不可能听不懂啊。

“要不我再说一遍?”王曦看了一眼池边上的手机,凌晨一点半了。

小一道:“不用,我听懂了的,只是说不晓得你要说啥子。”

这个问题倒把王曦给难住了,因为的确,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他只是寄希望于小一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小一站起来,双手叉着腰,道:“没事儿,我陪你一起想。说吧,你想要想些什么呢?随便说,我都陪你!”

明明很浪漫的一个场景。

宁静的夜晚,相当隐秘的世外桃源,氤氲的雾气,以及二人共同沐浴在一池温泉之中。

但却被小一给活生生地说成了水浒,仿佛她就是满脸络腮胡的李逵,一只脚踩在板凳上,然后说:“王曦,你想要喝什么酒?!俺铁牛奉陪到底!”

王曦不由觉得好笑,重新将她给劝来坐下,道:“好,你陪我。”

他其实并不指望小一能想到什么,只不过见她这么认真的样子,还是内心觉得很感动。

这丫头总是这样,即使再帮不上什么忙,也会陪在自己身边。

然后,当某一个时刻,如果事情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了,她便会欢呼雀跃,给自己算上一份大大的功劳。

小一严肃道:“那好,说,你想要想什么?”

哪有这样问的……

弄得来好像,我想要想什么,你就能给我变个什么……

等等!

事情就是这样的!

王曦瞬间反应了过来,先前自己觉得有点沾边儿的东西是什么了!

在说到黄泉石的事情的时候,他就有些朦胧地捕捉到那种感觉。

我们拿走了黄泉石,却不用,随意丢弃,于是安井信便按照一般的思路,会去搜查黄泉石的下落。

这整个过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有一个地方,如果不提出来单独说,大家不会注意到,因为那实在是太自然了,并不需要特别强调。

那就是,安井信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我们想让他这么想的。

同理,那名内鬼搞这么一出,或许就是为了误导我们的思路。

比如说,我先前所想的一切,所推测的一切,其实全部都是他布置好了的。

不是我分析得好,而是他想让我这么去想!!!

他想让我做出上诉推断!!

而到时候,这些全都是我们里院的人自己猜测出来的,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那必定是一个巨大的坑!!

照着那个思路走,绝对会把他的嫌疑洗得来比雪花还白!

可是……

王曦再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证据呢?

而且,这样下去,会陷入一个死循环。

你告诉我,你要出布,那么按理说,我该出剪刀,可是我觉得你是诱导我,其实你根本不会出布,相反,你会以为欺骗我成功了,你就会选择出石头。可是呢,我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最后出布的反而是我。但是我不确定你是否和我想得一样远,于是最开始你告诉我的已知条件,到最后全都没了用处。

只剩下双方无穷无尽的猜疑。

这个例子比较好懂,小一听明白了,而且还难得的把王曦内涵所要表达的意义,也一并听懂了。

“那好办啊,你就反过来想,看谁现在嫌疑最小,不就完了呀?”小一道。

王曦本想说,要是这么简单就好办了。

可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反正这些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这么怀疑呢?

对方做出那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嫌疑么?

那谁嫌疑最小呢?

想了一圈儿,他刚刚鼓起的信心便又被击溃了。

因为这时他才发现。

似乎结论和之前差不多。

除了徐小磊,其他的人,基本上都可以排除了。

而且排除的原因,和对方在日本所做的这些安排无关。

甚至可以这样说,在十天前,没有发生这些事的时候,用这个思路来想,所得到的结果,也和现在一样。

把这点考虑进去的话,又让人头疼了啊。

除非……还有一种解释……

这名内鬼根本不怕明天的审查,他有办法能够躲过去,或者说自己之前的推论是错误的。

人家并不是反复夺舍这种情况。

还有一种其他形式的特征,没有被自己发现而已。

但是现在,这名内鬼敏锐地觉察到了里院打算做什么。

所以,他故布疑阵,制造出一种自己慌得不得了的假象。

就是要让里院觉得,抓住了他的命门。

从他所下的指令来看,便可知一二。

他指挥邪宗,扰乱里十院。是因为里十院把聂烽捏在手里在先。

他命令邪宗攻击杨允佶等人,是因为里七院的人来了在先。

这两点,他都是果,里院才是因。

是因为里院先做了这两件事,才让他不得不出招应对。当然,也可能是将计就计。

但不管怎么说,都有个先后顺序和因果逻辑。

如果里院不做这些安排,那他肯定就不会折腾了。

这些,都显示出他很被动。

因为前者的那些因,他是无法操控的。

尤其是杨允佶他们,下飞机之后,邪宗就接到指令,根本没有时间来布局。

那么把这些全都考虑进去,似乎就有些说得通了。

这个内鬼不怕审查,但有这么个机会,他立马就抓住了。

连走两步棋,看样子是被动应对,其实是想变被动为主动。

既然行动上被里院主导了,那么就要弄点儿事情出来,在思想上抢占先机,对里院进行误导。

王曦理清楚了这些,心情反倒更加沉重。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想得对不对。

而且,即使真的猜中了,也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毕竟,对方连审查都不怕,那该有多可怕?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身边的女孩儿,已经靠在他的肩头上,睡着了。

他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小一的肩头,把头也歪过去,靠在她的丸子头上。

“呀,你醒了?”小一被这个动作弄醒了。

王曦有些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自己醒了,搞得来好像我睡着了一般。”

“我的意思是,你想完了啊?我才没睡着呢。”小一道。

“嗯,想清楚了,不过,我得找周师兄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反套路他一下。”王曦率先从池子里起来,然后伸出手,将小一也给抱了上来。

嚯!

“你最近长胖了吗?怎么那么沉?”王曦道。

“是吗?会不会是因为衣服打湿了水的缘故啊?”小一打量起自己来。

“嗯,也有可能,不过刚才抱你的时候,感觉比以前要肉一些啊。”

小一再次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哎,这边儿的伙食有点儿好,简直比里七院好到哪里去了,而且天天都只是耍,是可能长胖了一点点。”

一阵笑声从一旁传来。

王曦和小一同时转头过去,才发现是陈日津。

“你还真敢作死,这种话也敢说。”

王曦虽然是钢铁直男,但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陈院长,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陈日津道:“你以为我很闲?喏,看看吧。”

她将一叠文件放到了一旁,然后来到池子旁,只是将双脚泡了进去。

“下次再穿着衣服进去……哼哼……”

王曦打了一个哆嗦,赶紧把手中的文件看了起来。

“又……又要招新?”

陈日津道:“是啊,里七院的事情一出,之前的心血就白费了。而且……我的里十院,现在需求更迫切啊。”

王曦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

在攻打梁淄市的那一役,里三院、里七院、里九院皆有伤亡。

之后是里七院和五国巫师集团对战以及里十院遭遇阴阳师入侵,又有伤亡。

接下来便是汉安血战,损伤最大的,是里五院和里三院。

最后,便是人类进化的入侵,几乎将幼苗斩杀殆尽。

算了一圈儿之后,王曦便发现。

十座里院,现在有里三院、里五院、里七院、里九院、里十院都是处于非满编状态。

一半的里院了啊。

这里面,里七院被咬过两次,伤亡最大。

里十院,稍微好一点,但考虑到陈日津想要把里十二院也吃到肚子里去,所以对人才的需求反而是最迫切的。

怪不得她那么晚不睡。

王曦这才觉得,原来不要看陈日津之前一直陪着他们,其实人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两百人?大手笔啊,陈院长。”王曦看了下报表的最后。

接着又随意地反着一些人事档案。

“l……linda?怎么还有外国人?”王曦指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妹子照片道。

陈日津道:“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哎,按照现在的情况,这边至少缺口一千两百人。其中里十院还差两百人将编制补齐,里十二院,直接就是按照一千人的编制来建设的。但总不可能直接找一千个新人去守里十二院吧?而且,这里面,还要给阴阳师留些位子出来,目前还在和安井信商量,这点他们倒还自觉,一直在两百左右讨价还价。”

王曦道:“一千人的编制里面,混入两百异族……这已经是一个很危险的比例了啊……”

陈日津道:“这点我们考虑过,安井信自然也明白我们的顾虑在哪里。所以,被招进里十二院的日本阴阳师,必须是二十二岁以下的优秀青年才俊。这些人饱含热情,而且很容易被说服……”

王曦自然明白这个容易被说服是什么意思。

在里十院的引导下,带进地府转悠两圈儿,所有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会改变。

你这辈子这么努力为了日本,信不信下辈子直接把你投胎到韩国去?

当然了,这些都是吓唬人的,人家下辈子怎么过,自有因果来定夺,但只要地府不说话,那就全看里院的节操了。

而事实已经多次证明,在有些方面,里院的节操基本上就是没有的。

“你呢,这么晚了不睡?就是为了和小女朋友在这里幽会?”陈日津居然也开始打趣起他来了。

王曦此时已经将小一和自己的衣服给烘干了,在此过程中,雾气弥漫更甚。

他将刚才自己的那些想法又给陈日津说了一遍。

陈日津可比小一反应快多了,刚听了一半,就开始不住地点头。

王曦说完,为了表示一下谦虚,道:“陈院长你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来想这些,我也就是闲,瞎想的。”

陈日津笑着道:“如果你不是赵师兄的弟子,我都想把你留在里十院了。”

这是句很高的评价了,一个住院医而已,还远不到需要一院之长亲自来要人的地步。

“想得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建议你看一下另外几张文件。”陈日津道。

王曦连忙翻过之前那厚厚的人事档案,翻到另外一个单独成册的文件。

“这……”

上面写的,居然和自己的那些推论,差不多!

“我里十院远悬海外,如果没点儿人才,怎么能行?”陈日津语气中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陈主任……我有点儿晕……”王曦开始站立不稳,而且语无伦次,连主任和院长都区分不了了。

陈日津将他手中的文件一招,便飞到了她手中。

“这后面的内容,就是反制措施了,你不够资格看。就像病案室里面的那些病历一样,有禁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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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二章 查内鬼

大会如期举行。

由于在里十院,暂时没有这么大的房间,所以干脆由麻醉科选了一块空地,布置了阵法,把所有的人全都邀请了进去。

大会开始前,便由陈日津跟何雨宇联手查了二十来名医师,然后打发出去守大门。

探查一个人是否被夺舍,有一定的难度。

这点,王曦有很清楚的认识。

在去年他生日的那一天,所接触到的第一例灵异患者,便是和此有关。

所以,他非常清楚鬼上身和夺舍之间的区别。

但反复夺舍,就实在是不好隐藏了。

可以说非常好诊断。

一个人的气息是断不可能杂乱的,哪怕前世因果纠缠非常严重的人,气息也该十分单纯才对,毕竟因果是因果,气息是气息。

一般来说,一个鬼魂对宿主进行夺舍之后,便开始霸占对方的灵台,全盘接手所有的今生记忆,继承对方的知识、技能,模仿其行为习惯、说话方式等。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时候,鬼上身容易引起普通人的注意,但夺舍却能欺骗宿主身边十分亲近的人。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魂魄与**之间的契合度愈来愈高,最后,已经到了无法主动分离的状态。所以只好等待着宿主的身体自然死亡。因为宿主本身的魂魄还被压抑在灵台深处,没有死亡。这种情况下,**和魂魄其实都在,对于生死簿来说,是不会认为该宿主死亡了的。

可是等到宿主自然死亡的时候,地府会来鬼差,那夺舍的鬼魂,也就算走到了尽头了。

他无法抽身离去,只有和宿主一起被拘走,还会被判有罪。

而且是重罪。

夺舍虽然没有杀生,但基本上算是剥夺了宿主的一生,所沾染的因果会非常厉害,不知道要花几辈子才能偿还。

但有极少数的案例,夺舍的鬼魂学会了主动离开宿主的法子,那就有些棘手了。

因为他可以修养一段时间之后,再物色下一个目标。

对于它来说,人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它可以在其中自由自在地任意切换角色,享受不同的人生。

在这种时候,单从形式上来说,基本上就和鬼上身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来去自如,天地任我行。

看起来是很爽,哪天过腻了某种生活,便拍拍屁股走了便是。

又不是非要等到宿主死亡的时候才可以走。

只要它愿意,在每一次夺舍的虚弱期度过之后,它可以在十年之内,感受别人上百年的人生经历。

不要忘记,夺舍之后,是可以继承记忆和学识的啊。

感觉有点儿无敌了。

但实际上并不是,前面已经说了,大部分的夺舍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低很低。

而且就算发生了,也会出事。

因为这些鬼魂都是第一次夺舍,哪怕抽身而出后,什么时候进行第二次夺舍,大家心里都没个谱。

有的,当场就想再次夺舍宿主亲属,却被人家炽热的阳气给冲来灰飞烟灭。

有的可能稍微稳重一点,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感觉自己实力稍微恢复了点,又迫不及待地出来作恶。但还是错误估计实力。

人的灵台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窃据的?

这个时候,被夺舍的人,便会经常觉得头痛,头晕,偶尔还会出现幻视,幻听,幻嗅等症状。具体结果就看哪一边更强了。

那么根据里院的研究,每一次夺舍之间,需要间隔多久呢?

答案是三年!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点,几乎把所有的鬼魂都给淘汰了!

没有尝试过夺舍滋味之后,还能忍耐三年的鬼魂。

在此期间,他们甚至连鬼上身这种事,都不屑于去做。

在太医院的记载当中,上千年来,能够完成一次夺舍的,不计其数,完成两次的,瞬间便不出两位数了,而三次的,一个都没有。

所以当王曦他们提出这个新颖的观点的时候,里院立刻便重视了起来。

因为这是一个思维山的盲区。

等里院高层从理论上印证了王曦的说法之后,便决定采信了。

这反复夺舍听起来牛气轰轰的,但说破了大天,本质上还不是夺舍?

难道存在了那么久,它的实力就能突破那天道设置的极限?

变成一百零一的超级存在?

即使如此,那我派两个武力值一百的人来和你打,又如何?

你说哪里去找这种满级高手,那好,那来二十个武力值八十的来和你打,总可以了吧?

这种高手,对于里院来说,还不是烂大街?

所以,这个内鬼,最可怕的,只是他隐藏起来造成的情报泄露和对里院的暗中破坏,只要曝光,就任由里院拿捏了。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慌,先是嫁祸聂烽,现在又继续搅浑水。

很明显,人家还想在里院继续呆嘛。

至于怎么探查,倒也简单。

直接用灵识去搜索灵台,看是不是有两个或多个魂魄,这个是铁证——他主动离去的时候,可是很有可能将上一任宿主一并给拖走的啊。

当然了,那些气息比较杂的人,就绝对是重点审查对象。

只是气息杂,不好作为证据来说。

总之,就像一个人随身带了无数张身份证,然后他又蒙着脸,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王曦不知道其他里院是怎么做的,反正在里十院,当所有人都进来之后,陈日津便是直接开门见山,说今天查内鬼。

当说出要探查灵台之后,虽然还是引起了骚动,但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各科主任带头上去,接受两位院长的探查。接着便是所有的主任联手反向对两位院长进行探查。

其实,当这一步做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本来嘛,我们里十院天远地远的,这内鬼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我们这边儿。

甚至有好多平时比较自闭的日本医师还是第一次晓得有内鬼这件事情,真的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都躲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接下来,便是各科主任各自查了,但有一点,为了避免漏诊,必须是正副主任一起查。

同时,被审查清白了的人,也不得立刻转换身份,变成审查人。

总之,所有的一切,便只能由他们几个来完成。

这对几名主任的负担可不小,人又那么多,都在那里排着长队。

王曦他们自然也跑不脱,一样要被审查,只是因为关系特殊,可以不用排队,直接凑到了陈日津面前,让他们出手。

这人就是很奇怪,明明是一件这么严肃的事情。

一旦自己能在这个时候插个队,搞个特殊,都好像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而那些排着长队的里十院医师,有的则干脆席地而坐,打牌聊天。

陈日津也不管,这件事情,大家只是这个反应,已经算很给她面子了。

王曦站在最后,十分谦虚地让师兄们先来,搞得好像前面在发糖一般。

等最后轮到他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旁的余婉几人还在那里站着,连忙乖巧道:“余主任,你们先来。”

余婉一头雾水,道:“我们?我们查过的啊?”

杨允佶也道:“我们还要查啊?泓哥已经查过我们了啊。”

但此话一出,顿时便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廖韩帅无奈,对余婉道:“余主任,查吧,反正不差这一次。不能留话给人家说啊。”

陈日津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的,但见廖韩帅都这样说了,觉得也对,只要是在场的,全部都查,事后写报告,才没有任何漏洞。

杨允佶打趣王曦道:“小伙子神叨叨的,拖延时间啊,是不是心里有鬼?”

大家也都笑了笑。

反正在场的人,光是靠感应,都可以发现,没有哪个的气息是很杂乱的。

“赶快,磨叽什么,先查你小子,查完了,再来查我们。”廖韩帅道。

两位院长一同出手,放出灵识,开始侵入了王曦的灵台。

王曦顿时搞到头脑发胀,但又不是头痛,总之就是不舒服。

“放松,别抵抗。”

何雨宇出声提醒道。

王曦虽然听明白了,可自己的灵识就是不听话,本能地想要将这两道灵识给驱逐出体内。

只是他的灵识太过于弱小,根本无法抵抗。

他知道,这个过程不会太长,一般就三十秒左右,可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觉得犹如过了一个小时一样。

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

终于,沉重的脑袋变来一轻,探查结束了。

小一扶着王曦,关心道:“你怎么了?我们都半分钟就结束了,怎么你足足探查了三分钟?”

“啊?”王曦惊道。

原来不是自己觉得漫长,是真的探查了很久啊?

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他立即心就一沉。

难道说,我有问题?

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原装啊!

他有些慌,连忙望向自己的两位师兄。

明明探查他的,是两位院长,但似乎在他潜意识里,还是两位师兄,比较能够给他安全感吧。

“还有一个气息啊……”陈日津喃喃道。

似乎对自己的探查结果不是太自信,再次把手伸了出来。

王曦一听,呆在原地。

这一次,他竟然主动凑了上去。

“陈院长,再查仔细一点啊。”他感觉说话都很费劲了。

老子绝对是被冤枉的啊!

这时,何雨宇将陈日津的手给拦了下来,道:“那道气息,是院长的。”

“院长?我?”陈日津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何雨宇指的是赵竹仁。

她在里三院呆了那么段时间,可能一时之间还无法改口。

“是,这之间,还有些故事,陈师姐你可能不知道。反正,赵大哥曾经寄居于王曦的灵台之处。而且,这种事情,之后还发生过一次,王曦的外婆去世后,也曾经在王曦的灵台内短暂停留。但这都只是气息,王曦的灵台内,的确只有他的魂魄。”何雨宇解释道。

众人一听,都大松了一口气。

这是今天到目前为止唯一查出的一个有异常的个体了。

但何雨宇的话还没有说完,她阻拦陈日津的那只手并没有收回去,反而向下移动,停留在了王曦的左侧胸口的位置。

然后轻轻地贴了上去。

师……师娘……您……您这是要干嘛啊?

难道还有其他事?

“但是,你的体内……有蛊……”何雨宇道。

什么?蛊?

王曦望向了在场唯一的蛊虫“专家”。

小一本就在他身旁,听了这话,也赶紧将自己的小手伸了过来。

感应了一会儿后,道:“好像还真的是……不过……”

“不过什么?我最怕这种转折的语气了……”王曦道。

小一看向何雨宇,试探道:“不过已经深入心脉……无法取出了?”

这么猛?!

何雨宇道:“我也是才接触巫术不久,而且你母亲还没有教到蛊虫之术这里来,还是得看你。”

陈日津也表示帮不上忙,她连王曦体内有蛊虫都没有发现。

毕竟这里是里十院,巫就从来没有踏上过这片土地。

就算阳巫一脉加入进来之后,也暂时没有向这边进行过技术输出。

小一顿时觉得压力巨大。

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自己成了唯一靠得住的人?

“小一啊,你可看仔细了啊……什么蛊我都不在乎了……关键是能不能取得出来啊……”王曦道。

小一再次尝试了一遍,然后道:“什么蛊我也不晓得……但应该的确进入了心脉……要想抽出,必有损伤。”

“会不会是魂蛊?要不抽个空让你阿爸阿妈来瞧一眼?”王曦显然对小一的专业知识不是太放心。

小一摇头道:“不会。魂蛊是灵体,但你体内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蛊虫,是实体。即使你现在去打个胸腔彩超或者做个ct以及磁共振之类的,都能用现代科技发现它的存在。这点我不会看走眼的。”

“能不能通过手术的方式取出来啊?”何雨宇问道。

小一想了一会儿,道:“应该不行,准确地说,蛊虫已经长到王曦的心脏上了。但是我也说不好,我对胸外科的手术不是太熟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这方面的牛人。”

“那是什么蛊,你能判断吗?”何雨宇继续问道。

“等一下。”小一说完,从自己的小包包里翻出了一个小本本,在那里认认真真地翻了起来。

王曦看着她这个动作,都有点儿绝望了。

试想一下,一个人去看病,但说完病情之后,医生说稍等,我得先翻一下书,此时这个人该作何感想?

“啊!找到了!我就说嘛,我记得能长在心脉上的蛊,只有一种!”小一指着那古朴的册子展示给大家看。

她就那样来回地晃着,谁看得清楚啊。

但那蛊虫的图像旁边两个大大的名字,王曦还是瞟到了的。

情蛊。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三章 情蛊

喂!你们大家这是什么表情啊!?

为什么所有人得知是情蛊之后,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没听到小一刚才在说吗?

长到心脉里去了啊!

取不出来了啊!!

虽然我没在心胸外科轮转过,但我晓得这种手术的难度呀!

情蛊你们就这么不在意吗?

那是因为没长在你们身上啊!

嗯?

情蛊?

呃……貌似在我有限的知识里面,好像的的确确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把?

当然前提是……下蛊的人……一直都喜欢你……

这个时候,不仅王曦,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充满着怀疑的眼光,望向了小一。

能下情蛊的必然是巫,而情蛊的作用是什么,不言而喻,那么既是王曦的女友身份,又是一名巫,小一自然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小一虽然平时犯迷糊,但这个时候还是立刻明白了过来,道:“我才懒得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呢。以前那些用情蛊的女巫,我觉得都是一些失败的人。”

说完,她来到何雨宇面前,把胸脯一挺,意思非常明确。

何雨宇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放在了小一的胸前,良久,她对一旁的陈日津道:“陈师姐,要不你再看看?”

于是,两个老辈子都前后摸了小一的胸脯一把,这要是让魏诗语看到,还不得激动来当场晕过去?

“的确不是小一,她的体内,并没有情蛊。”陈日津最后总结道。

小一立刻神气了起来,道:“看吧,我就说嘛,勾引你,还用得着情蛊吗?钟院长教过我,对付你们男人,最好的武器是……”

王曦立马拦住她!

从钟珥原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绝对不是什么清纯的东西。

不是屁股就是胸,不是美腿就是腰……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王曦自言自语道。

情蛊,顾名思义,就是和爱情有关的一种蛊虫。

它的描述和记载,有非常多的版本,后面也有着很多传说和故事。虽然各不相同,但大体上来看,其作用还是一样的。

最早,是由巫所炼制,用于给心上人下蛊。

但是这里有一个概念被很多人理解错了。

那便是情蛊,必须是一对。

如果要下蛊,那么除了给对方下之外,还得在自己身上,也种下情蛊。

如此,才算完成整个下蛊的过程。

这对蛊虫,也分主次。

一般巫给自己身上种下的,是主蛊,而给心上人种下的,是奴蛊。

这样,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自己的心上人就会在不知不觉当中,对自己产生好感。

这才是情蛊的真实用途和功效。

绝对不会像部分传言当中,种下之后,对方便对你百依百顺,爱得来死心塌地。

这之间,肯定还是会有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也就是蛊虫长入心脉的这段时间。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

奴蛊的主人会渐渐对带有主蛊的人产生好感,心生爱慕。可主蛊的作用,却仅仅是指明对象。意思是告诉奴蛊,我在这儿,不要乱放电。所以,拥有主蛊的人,对被种奴蛊的人的那种爱意,并不是因为情蛊,而是发自内心,在种蛊之前便存在的。

这东西就不靠谱了。

主蛊之人,有一天突然变心了,不爱了,怎么办?

他或者她,身上有主蛊,奴蛊奈何不了他,那么情况就反过来了。

以前是这方求而不得,迫不得已种上了情蛊,可现在呢,又是那方深陷情网,可却再无办法。

可不过怎么也算相爱一场,对于巫来说,在那段被太医院打压的黑暗时光中,这些都是算不可多得的美好事物。

不爱就不爱了,大家好聚好散。

我身上的是主蛊,可以随时抽身而去,你没办法,那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也继续前行,再寻姻缘。

具体怎么做呢?

既然奴蛊长入了心脉,再也无法取出。那么我就把身上的主蛊给取掉,让你渐渐对我不再那么迷恋。

主蛊自然是可以随意取掉的,这对下蛊之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快说!谁对你下了情蛊!”小一觉得这种桥段就像抓住了负心汉一般,理直气壮得很。

王曦道:“我还想知道呢……而且,我属于受害者好吗?”

小一听了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顿时眉笑眼开,对王曦道:“算你过关。”

王曦觉得自己胸口更闷了……

柳瑗之前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这时,他轻声道:“嬴莹师妹。”

他总觉得,嬴莹和小师弟之间的感情,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一方面,嬴莹师妹的确人长得很漂亮,身材又好,家世也不错,自身实力在同辈中能算优秀。有这种条件,干嘛非得赖着小师弟。可另外一方面呢,她和小师弟之间的那些事情,全都合情合理,相互之间的那种感觉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全都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回忆支撑起来的。更为关键的,是这混小子三番五次地……在古代怎么说来着……辱人清白……好几次,都坦诚相见。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又觉得不是那么突兀和奇怪了。

这样想来,即使没有情蛊,一切也水到渠成。

可柳瑗也看得出来,在王曦的心中,小一是毫无疑问的no1,要让小师弟必须做个抉择出来,比如嬴莹和小一同时掉进水里,会先救哪个。他觉得,小师弟选择小一的概率,要大得多。

所以,如果真要怀疑嬴莹师妹,那就只能想,这个情蛊并不是为了让王曦喜欢上她。这一点,没有情蛊,嬴莹师妹也能够做到的。

既然不是这个目的,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种解释,是要为了把小一比下去。

可是,虽然小一很水,这还是有班门弄斧的嫌疑啊……

毕竟小一可是正统的巫脉出身啊。

王曦用手摩挲着下巴,道:“不对,肯定不是嬴莹师姐。师姐这次受伤那么重,在抢救结束病情稳定之后,全身上下,都照了个遍,那些片子我都看过的。柳师兄你是师姐的主管医生,应该也都全部过目了。呃……对吧,小一?”

小一很肯定地道:“对,情蛊是实体,照片能看得出来,而且我记得嬴莹师姐做的是增强ct,虽然我看不懂片子,但看得懂ct室的报告,不可能心脏上这么大一个异物,他们居然漏报掉了。”

柳瑗听得王曦提及自己,也才反应过来。

的确,自己作为主管医师,对嬴莹的病情非常清楚,她的体内不可能有情蛊的。

那这……又作何解释?

“会不会这个人其实还并没有出现?”一旁的杨允佶突然出声道。

从提到情蛊开始,他的双眼就散发出异样的光芒,可是没过多久,就消失不见,因为他发现身旁的廖韩帅老是把眼光在自己和余婉之间来回移动。

“什么意思,杨主任?”王曦问道。

杨允佶道:“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但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被种了情蛊,但这个正主,还没有出现在你身边。所以,我觉得接下来,凡是出现在你身边的陌生女性,或者说有各种各样理由来接近你的女性,都该留意了。绝对没好事,相信我。”

廖韩帅道:“王曦,听杨主任的,没错,杨主任可是爱情方面的专家啊!”

杨允佶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废话,接着道:“不然的话,就没法解释了,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人家埋下的一个伏笔。”

王曦点点头,只好如此了。

哎,虽然这又不是什么伤身体的蛊,但要让自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人,还真的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当然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算了,可一旦知道了,事情就变味儿了。

“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啊,我都说了不是我,我那么可爱,全靠自己的努力,才让你喜欢我的。”小一道。

王曦道:“那我们暂时,就先不管它?”

小一道:“必须留着啊,我倒要看是哪个小骚蹄子给你种的,放心,只要她一现身,我看你的表现,就知道。”

“这么厉害?”

“当然了,在小骚蹄子面前,你就会变成大猪蹄子!哈哈哈哈。”小一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笑着。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气氛到活跃了不少。

王曦看了看李小洛她们,现在已经快探查了有两百多人了,但队伍依旧排得很长。

何雨宇道:“等回到本土,你再请你老丈人看一眼吧。”

王曦连忙答应下来。

一切异常的现象,都必须引起重视。

因为它不仅仅只是当事人的事,而可能是一系列事件的一个开端。

既然能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个情况,其实是好事,至少可以做一些猜测和准备,不至于临到头来抓瞎。

“好了,该查我们了,免得王曦到时候说闲话。”杨允佶见事情告一段落,便对陈日津道。

“好,余主任,杨主任,廖主任,那就麻烦了。”

杨允佶拱拱手,道:“有劳了,等会儿我们查完,再询问一下其他里院,看看他们……他们……他们……婉儿姐……我喜欢你……他们的……探查结果……可惜我们……是怎么样的……我觉得……不能在一起……下辈子……其实还有一个推论……靠!!婉儿姐!!把我拿下!!”

杨允佶说到一半的时候,甚至便突然开始有些恍惚了,讲话也语无伦次,但大体还是听得懂,他在说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直到最后,似乎他反应了过来什么,才挣扎着最后的力气,吼了出来,接下来,他便瘫软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股黑色的雾气,自他体内飘然而出,犹如一道流星,急速向外逃窜。

杨允佶有气无力地道:“拦住……我知道的情报……它一定都晓得了……”

说完,便彻底昏死过去。

大家此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找到内鬼了!!

就是杨允佶主任!

哦,不,这么说也不对!

应该是那团黑雾。

看他如此轻易便可以从杨允佶身上抽身而出,便可知道,它对杨允佶的夺舍刚完成不久。再加上杨允佶在出发前就被查过,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就肯定是之后才发生的事了。

那团黑雾的速度很快,又十分灵活,在人群中到处窜动。

但这里是哪里,是里十院。

下面的人可不是围观群众,不会出现一群人惊慌失措的情况。

所有的人,纷纷举起了刀,也不追着它砍,首先各自站稳身形,不给它制造混乱的机会,只要它敢近身前三步,便砍他丫的。

有些日本医师更是夸张,在黑雾刚出现的时候似乎是受惊了,匆忙之中,把二口女这种妖怪都给招了出来。然后立马意识到这违背了里院的作战纪律,赶紧收了起来,还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被自家主任发现。

李小洛本和自己的副主任小田千佳子此时在探查一名部下,见此情况,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摸出一枚玉佩,单手握拳,将其捏为齑粉。

“陈姐,它逃不出去的,今天的阵法,是我亲自布的。”李小洛道。

陈日津轻轻笑了一下。

中大奖了!

哪怕你是阎罗王,今天你也不可能走得出去,除非你可以把我整个里十院,全都给揍趴下!

真要那样的话,那我这个院长也不用当了!

她右手凝出永康,化为三尺长锋,双脚略一点地,竟是亲自出手,射向了那团黑雾。同时她的左手也摸出了一枚玉牌,将其捏碎。

看样子,陈日津本人,也对阵法进行过加固。

这里那么多自己人在场,打斗起来肯定不会是什么攻击大阵,只能是效果坚不可摧的囚困阵法。

那团黑雾没料到陈日津的速度这么快,本想再次返回人群之中,让他们彼此束手束脚,可没料到完全没有机会。

每个人都把自己身前的三尺之地守得死死的,根本不来追他,它连一丝空隙都找不到。

无奈,这团黑雾只好向外围游走。

但这个时候,王杏、朝比奈一心、彭铁、潘文礼四名主任也各自抽刀,加入了围追堵截的队伍。

黑雾见状,立刻改变路线,对于此时的它来说,机会只有一次,那便是需要一个有点儿分量的人质。

不是夺舍的那种,而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体,能够将其击杀的弱小的人质。

而它呆在杨允佶的灵台之中时,便知道,现场有那么两个绝佳的目标。

一个叫王曦,一个叫张小一。

此时,陈日津和各大主任全都下场来追它了,机会难得!

正当它不断地改变行进路线,准备不知不觉朝着这二人摸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个人,自始至终,就没有移动过脚步,似乎看穿了它的所有意图。

何雨宇好整以暇地将王曦和小一拉在了自己的身后,呷了一口茶,轻声道:“我身上有伤,你应该知道,不来试试吗?”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四章 对峙(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一团黑雾,可当王曦与之对视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就是在看一个人一样。

见何雨宇拦着,黑雾没有心存侥幸,试图强行捉拿王曦,反而当机立断,再次调转方向,开始用最原始的方法,暴力轰击阵法。

当它做出这般举动的时候,里十院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它没招了。

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这名内鬼的实力并不是太高啊。

其实刚才在它四处游走的时候,大家便发现了,其气息大约在主任医师上下。

只是它一直未曾出手攻击下面的医师。

或许它也明白,那样做毫无意义,还不如留些力气来应对这些高手。

“其实你还有更好的选择。”陈日津见稳操胜券,出口道。

那黑雾在半空之中翻腾了一会儿,最终缓缓降落下来,幻化成了一个人形。

唯有它的脸,时刻在变化,无数的面容不断浮现。

痛苦的,悲伤的,欢喜的,恐惧的,兴奋的,淡漠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每一张脸,都是如此的僵硬,当其出现的时候,表情就再也不会有变化,直到被下一张脸所代替……

“嘿嘿嘿,可惜被杨胖子发现了,不然的话倒的确能够以他为质。”

“里十院院长陈日津,阁下,未请教。”陈日津再次摆下一道缚灵阵,点点星光将其围住,即使在白天也显得异常的耀眼。

“我的名字太多,但还好,最初的那个名字一直没有忘。我有个习惯,每次夺舍之后,便用那个人的名字,如果你们不介意,也可以叫我杨允佶,毕竟我现在有着他的所有记忆和感情,甚至,我见到余婉主任的时候,还会有一些心动的感觉。”

余婉冷声道:“我们很介意。”

“那就叫我子君吧,在杨主任的记忆,这段往事很有趣,相信是陈院长的得意之作。不过,在我这里,应该当得起它本来的意思,暗夜的君王。”

陈日津笑道:“那么这位……子君……你觉得现在的形势是什么样呢?”

“我奈何不了你们,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子君道。

陈日津笑意更甚,道:“看来,你当不起子君二字本来的意思啊,也是和安井信一样,夜郎自大罢了。或者说,阁下的武力已经达到天下无敌的境界了?”

子君道:“不用把我和安井信这种角色混为一谈。今天这阵仗,即使是来四位阎君,估计也是难分上下吧。只不过,大家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了,或许陈院长你远在海外,对我不是太熟悉,其他几个主任呢?婉儿姐,你说。我是那种计划不万全,便会以身试险的人吗?”

余婉皱着眉头,道:“不要用杨允佶的口吻和我说话。”

的确,这名内鬼之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可以看得出来,他都是谋定而后动,基本上不留破绽。

王曦明白,陈日津是想套取更多的情报。

现在日本这边,阴阳依旧不通,没有办法查魂。

而这个自称子君的内鬼,却如此气定神闲,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从他的话中便可以知道,必然留有后手。

“师娘,先拿下再说,他在拖延时间。”王曦站在何雨宇身后,悄悄说道。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也都听到了。

陈日津道:“既然阁下如此镇定,那能否告知一二,你的底气来源呢?”

子君道:“陈院长不愧为做买卖的好手,这种问题,也打听得如此理直气壮。王曦小友,你说对了,我就是在拖时间,你不是偶尔脑洞也比较大吗?要不你来猜一猜?或者说,实在不想猜,咱们也可以直接动手?”

王曦见他提到自己,道:“你在虚张声势,不然的话,先前为何逃窜?”

“你们追,我当然要逃啊。”

“那我现在看不出,你有何资本和我们对峙。”王曦道。

子君笑道:“因为你们陈院长,想知道更多的东西。王曦,你还是太毛躁了。你忘了,我曾经在太医院和巫之间,来回夺舍啊。你觉得,我会不会灵魂自爆?如果我要自爆的话,你们没人拦得住。还有,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研究界门的开启方法,那你们再猜,我会不会呢?在这里开启一道界门,想必会很精彩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地沉了下来。

良久,陈日津道:“这就是你的底牌?”

“陈院长可要想好,这次开启界门,就没有楚江王来顶着通道了。到时候,何时再关上,可就由我说了算。你确定你的里十院能够挑此大梁?”

他一边说,一边捏出了一个手决,同时体内的气息疯狂旋转,并且逐步攀升,越来越紊乱。

众人一看,皆是默然。

虽然看不懂那个手决,但知道,那必定是开启界门所用,同时对于那股灵魂自爆之前的征兆,王曦他们就太熟悉了,即使里十院没有亲自接触过,可也看过不少资料,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好,你说。”陈日津道,“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应该不是来谋我里十院的吧?”

从子君的角度来看,里十院是对他威胁最小的一座里院了。

“陈院长果然是聪明人,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放我走,我给你们遗人的资料。”子君道。

陈日津摇头道:“不,你还没有把你的事情说清楚。你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抓住你,然后你再用遗人的情报换取自由?抱歉,虽然我对遗人的情报十分感兴趣,但我对你的动机更感兴趣。”

子君道:“陈院长果然有够冷静,但是你别忘了。我不是主动暴露的,我是被你们抓住的。哎……王曦,老夫栽在你手里了。”

王曦听得这话,明白了过来。

他如此说话,便是承认了一个事实。

杨允佶他们出发前,被石建泓和黄义歆联手查过,是没有问题的。可现在,它居然将杨允佶夺舍了,也就是说,他本来想打一个时间差。利用这几个已经被证明清白了的人,再次选一个进行夺舍,里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查到的。这三人当中,余婉的实力最高,而杨允佶和廖韩帅呢,则相差无几。奈何杨允佶前不久才受过重伤,所以选择谁来进行夺舍,一点都不难取舍。

可王曦偏偏冒出来一句,让这三位也要查。

这下就可被堵在家门口了。

所以说,他来,真的不为别的,就是来为自己洗白的。

只要里院全部都查了一圈儿,没什么发现,自然这件事情就暂时先混过关了,至于以后怎样,就可以慢慢谋划了。

毕竟这次的事情,实在太急了。

“那邪宗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了?”陈日津想通这些,继续问道。

子君道:“日本阴阳师油盐不进,但那也是现在而已,几十年前,最动荡的时候,我也曾经到过日本,顺便扶植了一支势力,可是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经营,实力也就那样,让你们笑话了。”

余婉道:“看样子,你本来是打算彻底夺舍杨允佶了?”

因为他既然都下令让邪宗来攻击自己了,那么就更是可以把杨允佶这个将来会长期使用的身份给再洗白一点。

谁都怀疑不到他们三个头上来。

子君笑笑,只是点头不说话。

只是那张笑脸,一直僵硬着,看上去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那扰乱里十院这道命令,也只是为了最后攻击我们做掩护?”余婉继续问道。

毕竟从买春何雨宇开始,这个邪宗做了太多的铺垫,而攻击余婉等人,则表现得更像是临时起意。原来,花了大力气布局的地方,人家根本不在乎。而那看似不经意地一招,才是真正的目的。

怪不得他对邪宗的第一条指令如此的模糊不清,而第二道命令即使没有完成,他也并不显得恼火。

因为只要做出了攻击的姿态,便算将三人的嫌疑更进一步的降低了。

那张诡异的笑脸在继续点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所以,你还有一道指令,是让邪宗回总部等人前去接洽,其实根本没有人,对吧?你是将他们用完了,然后让他们集中起来,方便我们一锅端。接着利用他们的嘴,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查出来。而整件事情,只有那名内鬼的影子,却无论如何,也和我们三人没有半点关系。当然了,我和廖主任只是顺带,你的目的只是替杨允佶的身份打掩护。”余婉道。

子君又换了一张吃惊的脸,道:“连这些你们都想到了,的确厉害。”

只不过,相比起那僵硬的笑脸,一张一丝不动的惊骇脸庞,更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就那么用大大的眼睛,毫无生气地盯着他们。

余婉笑道:“没什么,这些都不是我想的。用王曦的话来说,这不正是你想让我们如此做的吗?一切,可都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啊。”

王曦?

子君第一次用上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王曦和余婉有接触?

什么意思?

我怎么不知道?

余婉道:“你以为王曦是临时起意,要查我们的吗?”

这一下,不知是子君,除了王曦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解。

余婉继续道:“今天早上,王曦来找我谈过一次。”

“不可能,我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你。”

“在女厕所。”

喝!

全场都倒吸一口冷气。

王曦居然跑到女厕所去找里七院的内科主任聊天儿!

这胆儿太肥了!

简直是偶像级别的啊!

王曦立刻直奔主题:“因为我还是对请柬的事情很在意,你的解释虽然能说通,但其实也和现在是一样的。不管如何解释,这封信总得有个人带进来。如果没有任何人的指纹,那最好不过了。可是你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故意先留下了自己的指纹,然后利用一名医师给你作证,证明你的指纹是后留上去的。又打了一次先后的时间差。这样自泼脏水再被证明清白,很容易给杨允佶的这个身份再加上一层伪装,让人觉得有人想要陷害你。”

子君似乎气息起伏地有些厉害,道:“我……”

王曦似乎有些得意:“你终究还是百密一疏啊……”

子君声音提高道:“老子那个时候还根本没有夺舍杨允佶!!在杨允佶的记忆中,这一段根本就没有问题!”

“啊?”

好像真的哎……

王曦露出了一种不好意思的表情。

紧跟着余婉也是一样,有种前面分析得太满,结果却被现场啪啪打脸的感觉!

“不好意思,昨天动脑壳太多,也不能每样都分析对……”王曦挠着头。

子君的那张脸在不断地变换,印证了他此时的内心——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是老子气运差,还是这小子气运超强!?

“时间拖来差不多了吧?你的界门还没有开启么?”陈日津道。

子君道回过神来,笑道:“算了,这些都不说了。快了。”

陈日津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子君道:“没办法,我现在的状态,开启界门的时间,要稍微长一些,只不过,自爆的话,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你拿我没办法。”

“这么说,遗人的情报,也没得谈了?”

“这个嘛,这次我能靠自己走,就暂时先留着,万一哪天再次栽在你们手里,再来买命不迟。不过,这次我走后,你们可要小心了哦,说不定哪天我又换个张三主任,李四主任来夺舍,你们里院,从此就陷入永无止境的互相猜疑吧。”

子君说到最后,终于用上了一个放肆大笑的表情。

然而,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现场是一片寂静,子君只有那可怖的笑脸,但却没有任何笑声。

“怎么回事?”小一悄悄地问王曦,“感觉这一幕有点儿熟悉。”

“嗯,和上次陆侯亮关界门的时候一个德性,不过貌似他更菜,不会开。”王曦道。

他反复尝试了几次,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陈日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做决定。

她举起手中的刀:“正好,我们里院的水平也和你差不多,要不要留下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这界门?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她的心情大好,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她知道,此刻发生的一切,都已经通过她胸前的摄像头,传到了各座里院。

天要送我一份功劳,岂能不受!?

“白曾诚!陆侯亮!!你们敢阴我!?”

子君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愤怒和恐慌……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五章 对峙(下)

什么意思?

陆侯亮倒是知道,这白曾诚……又是谁?感觉好像听说过。

王曦低声道:“是遗人那边的伪皇帝,汉安血战那天才知道的情报,还是楚江王问出来的。”

陈日津道:“继续保持阵法压制,小心他耍花样。不过,这戏是越来越好看了。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自从里十院被毁掉之后,我这段时间的工作重点,全部都在重建上面,有时候本土抄送过来的情报,我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这事儿按理说根本不该问王曦,但王曦抬头环顾一周,发现整个里十院的人,全都是同样的茫然,心里明白了几分。

估计他们全体都是如此吧,自己手中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还有那空闲心思去管别人?

于是王曦便将这其中的一些关系,替陈日津理了一下,倒也不复杂,其实文书里都有提到,估计她真的“只是看了个大概”。

“那这么说,他们是一伙的了?子君,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你的意思,你可是被抛弃了啊……”陈日津道。

子君沉默了良久,最后换上了一张苦涩的阴冷笑脸,道:“即使如此,你也留不下我。我要灵魂自爆,你们这里的副主任医师之下,全都要陪葬。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设置了阵法,自爆的威力无法外泄,反倒被你们的阵法给增强了。”

陈日津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留不下你……你……也走不成啊……呵呵呵呵。”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胸前的摄像头。

其他的里院,此时都在看着呢,她可不敢下令,把人给放走。

子君是聪明人,毕竟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十分的会审时度势,于是道:“那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遗人的情报作交换。”

陈日津摊摊手,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可以做主,把你放走。但是,我们并没有合适的交易方式啊。你给我情报,我却不知道真伪,无法验证。如果把你放了,情报却是假的,那我拿你没办法。可如果说为了去验证情报,而继续把你捏在手里,最后证明你给的情报是真的,你又会想,我会不会食言。或者说,你有更好的建议?抱歉,谈判,并不是我的强项。”

“陈院长谦虚了,谈判可一直都是你的强项啊。”子君道。

陈日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说吧,我听了之后,再决定放不放你走。”

“陈院长,我只是说你善于谈判,但你不该这么蠢吧?夺舍是重罪,但不是死罪,我夺舍过这么多次,我可不愿意慢慢来还这份因果,还不如就此打住,彻底了断一切。”

陈日津也不生气,道:“无妨,随你说。只是我觉得……一个反复夺舍,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存在,内心深处,其实应该很恐惧死亡吧?我说的这个死亡,你应该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要还能留在这个世间,那么便一切皆有可能。

哪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那又何妨?

难道就真的一丝机会都没有了么?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个“活”,就是存在。

子君听得此言,放声大笑起来,道:“是啊,活了那么久,真的应了那句老话。越老,便越怕死。想不到,在这里却被一个小女娃娃看穿了。”

“在前辈面前,被称一句小女娃娃,我也不觉得吃亏。只不过,你我敌对,而且是我掌控局面,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像刚才那样,叫我陈院长为好。现在既然你觉得我说对了,那么可还有什么其他底牌?”陈日津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挥挥手,自己一步向前踏出。

里十院下面的医师纷纷让开,跑到了阵法的边缘,各自再撑起防御。

而六名带职务的主任以及六名没有职务的主任医师,则开始围成了一圈儿,进一步限制着子君的活动范围。

众人明白过来,最后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大……或者说,谁的拳头多了……

当代里院,顶尖战力早就十分恐怖,至少说在处理本职业务的时候,基本上就轮不到院长这个级别来出手。

哪怕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地下百米埋着一具千年前的旱魃这种妖孽,以他们现在此时的这个豪华阵容——十三名主任医师——也能够将对方给打来满地找牙。而且是真的可能就如字面意义一般,把人家旱魃的牙齿都给拔了,拖回里院当标本!牙齿都找不到!

所以,哪怕这个子君再强,在此绝境,他难道还能有办法脱身?

本来一开始,里院存的心思,便只是按照王曦提供的思路,洗清聂烽身上的冤屈,找出真正的内鬼。

这样在将来,工作会顺利许多,不用互相猜疑,意义很大。

可没有想到,找到内鬼的过程,居然是如此戏剧化。偏偏在最偏远的里十院这边,将对方给找到了。

如果是在本土的九座里院,那倒好办了。

管他夺舍了几百上千年,只要有任意一位阎君出现,他估计也只有无法动弹的份儿。

说起来牛气哄哄,本质上还不是一道鬼魂而已,面对阎君的天然威压,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他又不是黑白无常这种,修为本就高深,又常年呆在阎君左右,自然能够抵抗一两分,但如果阎君动了真火,这二位爷还是只有老老实实跪着。

见里院准备用强了,子君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前,然后体内气息再次疯狂涌动,看样子似乎是要自爆了。

只不过陈日津毫无惧色地继续向前,步伐不疾不徐,十分从容,最后,竟是来到了子君的面前,用一只手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道:“我刚才说了,你不敢自爆。而且你知道,我们对你身上的秘密,很感兴趣。而且你更知道,此时,我也不能杀你了。”

陈日津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明明是敌人,但此刻这二位的造型却给外人非常暧昧的感觉,就像分手多年却又余情未了的恋人,再次相见时,只记得彼此的美好,想要互相亲近,却又不敢隔得太近。一人伸出右手,保持着距离,另外一人却将他手腕握住,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内心,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慢慢诉说。

但真实情况肯定不是这样。

子君曾经夺舍过杨允佶,而且在次之前,肯定还在另外一名里院医师身上夺舍过,至于具体是谁,只需要看最近里院死了哪些实力强悍的主任医师级别即可。毕竟长期夺舍,当它再次抽身时,不可能像杨允佶这么轻松,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所以,在里院呆了那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里院的规矩和制度。

此时,他的下场,取决于陈日津胸前这个小小摄像头后面的那些里院大佬们。

只不过他也猜得到,里院才不会这么糊里糊涂地结果了他。

他之前的作态,只不过是最后赌一把罢了。赌的便是陈日津不敢拿整个里十院的下级医师的性命来当赌注。虽然他知道在阴阳师入侵里十院事件中,陈日津表现出了相当的决绝和担当,只不过那一切,其实都在她掌控之中,她的赌注,只不过是里十院的硬件设施罢了。但这次不一样。

如果陈日津先开口,让他停下。

那么他便赌赢了。

试探一下嘛,又不吃亏,反正形势都这样了。

“子君,你不敢自爆,实力又不行,打又打不过我们,何必让自己遭罪呢?到最后,结局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陈日津道。

“陈院长,你怎么知道我实力不行?我实力不行,能将杨允佶夺舍?”子君道。

“因为你有更好的选择啊,真要隐藏身份,选个院长级别的来夺舍,岂不更好?可惜,你不敢,也不能。”陈日津见子君慢慢将气息压了回去,不由地笑了起来。

子君听到陈日津的话,仿佛也觉得十分好笑一般,竟也是跟着一起大笑了起来。

“陈院长,你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不过……你是凭这么觉得……这种事情,我没有做过?”

子君话音刚落,便瞬间再次凝成一团黑雾,向着陈日津冲撞了过去,看样子,竟然是直接瞄向了她的灵台!

陈日津和他距离虽近,又怎么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子君要想逃跑,那个思路依然还是不会变。

就是控制处场中有分量的人,以此为质,胁迫众人。

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有这份胆量袭击自己——这个全场实力最强的人。

黑雾瞬间暴涨,足有一丈五尺,将陈日津给彻底包裹其中。

这下可把其他的几位主任给紧张坏了,想要前去帮忙,却又怕误伤到了自家院长,只好站在原地干着急。

黑雾之中,不时有刀光闪过,还有刺眼的金色光芒传来。

“陈师姐她……到底到了什么境界了?”何雨宇看着这一幕,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王曦觉得有些奇怪。

里院并没有境界这个说法,就是完全遵照外院的职称建制,从上到下,用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住院医师四种级别,便囊括完了。甚至连院长,也只是一个职务,算个行政级别罢了,论实力,还是只能说他是主任医师。

“师娘,你在说些什么啊?”王曦问道。

何雨宇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来纠正他:“以后真的不要这样称呼了,刚开始也是我自己心性出问题,由着你胡来。可现在再想,即使离开了里三院,但这些话传出来,终归不好,而且你就不怕你家常师叔听到了炸毛,以后给你小鞋穿?”

王曦连忙点头,道:“好的,那师娘,刚才你说的那个境界是什么意思啊?”

何雨宇指了指正在纠缠的一人一鬼道:“现在,子君想用蛮力入侵陈师姐,对其进行夺舍。在这种情况之下,便只能看二人实力的强弱了。按照一般思路,只要有所察觉,提高警惕,鬼魂想对我们圈内的人进行夺舍,难度会很高,于是它们通常都是会选择偷袭这种方式。但尽管如此,失败率也高得吓人,况且一旦事发,便会遭到追杀。所以鬼魂最喜欢选择的,还是普通人来进行夺舍。”

王曦看了过去,奇怪道:“那他现在又为何……”

“实力和经验。他夺舍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对这一套流程早就很熟悉。或许一般的鬼魂需要十分钟来完成夺舍,对于他来说,就是几秒的时间。不然的话,以杨主任的修为,也断不至于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便着了道。但现在情况不同,他本想是突然偷袭,瞬间控制陈师姐,借此机会逃脱,但既然未能得手,便应该放弃。因为现在再来缠斗,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即使他最终将陈师姐击败,也不可能夺舍成功,你真当周围那些主任们都是摆设?到时候,哪怕可能将陈师姐砍成两截,他们也敢挥刀。他们现在缠斗在一起,主动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而在陈师姐那里。”何雨宇道。

“陈院长?”

“我刚才说的境界,便是这个意思,因为我想不到陈师姐的灵魂强度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她现在,竟然是想要将子君给压制进自己的灵台!!”

“那不是和夺舍没什么区别了!呃……不对……”

王曦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看过的书太多了,很快便从脑海中翻出了有关这种做法的只言片语。

虽然记录不多,但刚好他读过。

这是唯一可知的,阳世间的人,能对鬼魂进行查生魂的方法。

只不过被舍弃了,并不大力提倡,连地府也对此持反对意见。

因为这里面的风险实在太大了,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反噬,被对方给彻底夺舍,即使立马借助外力,重夺灵台,但终究会对身体损伤很大。

而且,这个过程会很漫长,比如现在,没有个两三柱香的时间,根本看不出个结果来,连试着理解一下到底谁占上风,都做不到。

“小女娃!你胆子倒是大!明明你已经稳操胜券了!居然还敢如此行事,真不怕阴沟里翻船,被老夫夺舍!?”

“你还有性别吗?估计男人女人你都轮着当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不对!小女娃你在拖时间!!!”黑雾里传来子君的声音。

陈日津笑道:“怎么?就只许你拖时间,不许我拖?!”

王曦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又轮到我们来拖时间了?

子君说得没错啊,我们真的是稳操胜券了啊。

这种情况,干嘛拖时间?

鼠标一框,直接a过去,不就完了吗?

“嘿嘿,存在了这么久?你就不知道地府的速度,到底有多快!?里十院院长陈日津,见过宋帝王。”陈日津再次说道。

宋帝王!?

就在这时,陈日津终于抽身而出,整理了一下衣衫,露出浅浅的笑意。

“陈院长,你好,庐院长先前给我说了这边的情况,我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需要我镇住的,就是这个家伙吗?”

宋帝王一边说,一边弯下了腰。

王曦知道,他估计又要开始咳嗽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六章 自爆

果然,就在王曦心中吐槽的时候,宋帝王已经开始了阵阵轻微的咳嗽。

“闻不惯海风,腥……”

还好,这次没有恶心来想吐啊……

王曦心中念道。

不过,他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便是此处离里六院相距甚远,从将子君揪出来到现在,总共才多长时间?

宋帝王居然便达到了此处,这可真的是瞬息万里啊。

陈日津和所有的里院医师,均口头上行了一礼,并不敢俯首作揖。

万一子君趁此机会有所行动,那才是闹笑话了。

“宋帝王,这便是一直以来隐藏于我里院的内鬼,最后一次夺舍,是针对里七院的内科副主任杨允佶,只不过从开始到现在,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杨主任虽然有伤,但好歹重夺灵台。”陈日津道。

宋帝王道:“那你们先为杨主任注灵,接下来我会针对他进行查魂。”

“宋帝王……这……”余婉发话了,“杨主任本就有伤,这次又被夺舍,接下来再被查魂,我怕……”

廖韩帅此时也没有心思来打趣余婉出这个头,毕竟人家作为科室主任,替自己的副手说两句话,是合情合理的。而且她说的也本是实情,再这么折腾,搞不好杨允佶即使留下一条命,从此也与废人无异了。

宋帝王根本不管子君,伸出一只手,对着他点了一点,便转过身去,对余婉道:“余主任,不用担心,我并不是怀疑杨主任的意思,而是我需要知道,杨主任所知道的情报,到底被泄露了哪些。”

如果这是在古时候,这个环节可能还稍微好打一些商量。

但是现代社会,通讯便捷。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人家把所有知道的情报全都给发送出去了。

既然夺舍时间不长,而且当时他还不断地参与进其他的事情,肯定无法完全消化所有的信息,这个时候,就得了解一下情报泄露到了什么程度了。

“呃……宋帝王殿下,我想……其实可以查他啊……他获取了多少情报,查他不是更直接么?”王曦出声道。

宋帝王看向王曦,道:“王曦小友,你好。现在你在地府,可是有名得很。厉二哥成天念叨着要让你再回去,好像关于黑雾的研究,进展不是十分顺利。哦,还有就是,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请将那些东西交给我。”

那些东西?

哪些东西?

宋帝王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出来得急。但尽管如此,庐院长在出发前,也特地向我交代了此事,让我一定把话带到。他说,只要我提到了‘那些东西’这四个字,小友你便一定能懂。”

王曦摇了摇头,迅速把这些不着调的事情甩出脑子,道:“宋帝王,我在说查魂的事情啊……”

宋帝王道:“放心,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我查杨主任的魂,是怕他耍了个小花招而已。”

大家都是专业人士,宋帝王只是开了这么一个头,稍作思考,便都明白了过来。

子君反复夺舍他人魂魄,不知道多少次了,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裹挟着受害者的灵魂一同逃离行将就木的躯体,找个地方休养生息,等到下次时机到来的时候,再次去寻找目标。

所以,不能将子君简单地看成一个单一的魂魄。

而是许多魂魄的集合体。

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这些魂魄,在漫长的岁月中,遭到了子君无穷无尽的折磨和洗脑,性格早已扭曲,说不定他们也已经堕落,和子君同流合污了。当然,这其中的是非对错,因果业报,已经再也没有办法理清了。唯一需要值得警惕的便是,子君很可能在逃出杨允佶的灵台之时,留下了一道隐匿的魂魄。

这个时候,将不会再有人怀疑杨允佶,子君就是从他的灵台里面出来的,杨允佶将会是最清白的一个人!

如果那样的话,这留下来的一道魂魄,便会继续蛰伏,最终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些魂魄,每一道,都是子君。

因为它们全部都秉承着子君的思想,有着共同的意志,或许,在杨允佶体内留下的,就是子君的本体也说不定。

而外面的这团黑雾,只不过是他壮士断腕的手段罢了。

余婉听得此言,默默退到了一边。

让宋帝王出手是好事,而且人家说得在理,她没有理由继续阻拦。

宋帝王指了指身后一动不动的子君,道:“先别动他,我稍后再来查他。杨主任,不好意思,又要让你遭罪了,还挺得住吧?”

杨允佶也知道事关重大,道:“有劳宋帝王了,只不过……能不能尽量快点……”

宋帝王道:“好,我只查你体内是否还有其他魂魄,至于情报泄露的事情,就按王曦小友所说的,查他就行。”

说完,宋帝王,伸出右手,按在了杨允佶的头顶,丝丝阴气开始自指尖缠绕而出,逐渐蔓延而出,生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小网,最后好像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茧一般,把杨允佶的整个头颅,全都给包住了。

这是查生魂,对身体的负担可不小,不是有一定修为的人,根本承受不住。

想当初,张小莉为了证明楚江王的清白,便敢服毒。那是她知道,有地府的人在,自己最终无论如何也是死不掉的。可如果让地府的人来查生魂,自己就可能熬不过,灵台崩塌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张小莉才升副主任医师没多少时间,和杨允佶这种为了守在余婉身边,一万年都故意不高升的主任医师完全不同,后者的实力,即使在受伤状态下,也能经得起查生魂。

再说了,出手的,可是十殿阎君排行第三的宋帝王,手下更是自有分寸。

那黑色的茧,散发出十分精纯的阴气,让守在一旁的人,都不由地感到一阵浸入骨髓的寒冷。但没有一个人试图运转气息来进行抵御,反而均是彻底放松,任由这溢出来的阴气像海水一般,一遍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灵魂。

同为阴气,这自宋帝王身上凝成实质之后所形成的的,自然便有妙处。

突然,杨允佶发出一阵呼喊,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的两只手伸出了出来,开始发疯一般地去撕扯那些阴气,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那黑茧,便犹如只是一个虚幻的投影一般。只是看得见,但却摸不着。

即使杨允佶的双手凝聚起灵力,也无法对其干扰半分。

“杨主任!坚持一下!有发现!”

宋帝王干脆在杨允佶身前盘腿坐下,用另外一只手迅速地在他身上的几处关键穴位上点了几下,然后道:“余主任!”

余婉看得明白,宋帝王是封住了杨允佶的**,现在需要自己出手,封住他的阳穴。

这样一来,不管还有什么东西潜藏在杨允佶的灵台之内,都再也无法逃出。

她也立刻出手,再刚才的那几处穴位上重击几下,顿时一口鲜血自杨允佶口中喷出,宋帝王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身。

“无妨,这点儿阳气,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宋帝王示意余婉不用管他,然后手中阴气更甚,那黑茧的颜色已经无法再深了,甚至因为太黑,快要变成了一面镜子,开始逐渐反射出周围的事物。

宋帝王没有回头,道:“看来你总是留有一手,在杨主任体内的,到底是你的本体呢,还是你对你意志继承得最坚定的魂魄呢?”

子君此时在那里依旧一动也不动,只是表情里带着深深的恨意:“里院!!你们统统不得好死!!我本就快君临天下了!!到时候,封你们为王又未尝不可!为何!!为何!!!”

陈日津正要出口呵斥,但被宋帝王拦住了。

他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然后让大家将杨允佶徒劳的双手给抓住,道:“杨主任,会很痛,估计你会失去意识,接下来的两周,请安心静养。本来按理说,三番两次,灵台受到刺激,会折损阳寿,但此番我也入了你的因果,这些小事,还是能够稍作通融,天道不会过问的。”

他话音刚落,右手猛地一拉扯,又是一团黑色的雾气出现,在他手掌之中不断地挣扎,甚至还可以听到其中传来阵阵哀嚎之声。

陈日津赶快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一个瓶子,将其小心收容进去,然后看了一眼晕过去的杨允佶,道:“阎君,杨主任真的没事吧?”

宋帝王道:“他能撑得过来的。但是后面,可能还要辛苦杨主任一下了,只是今天不再适合继续查魂了。”

余婉和廖韩帅此时一左一右扶住杨允佶,向宋帝王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还没有完?

“嗯,现在杨主任体内,的的确确只有一个魂魄了……但是……”

但是这个魂魄,是不是杨允佶的呢?

万一从一开始,子君就将杨允佶的魂魄给吞噬了,怎么办?

时间很紧,他只需要在夺舍之后的一小段时间之内,获取一些能用得上的记忆,便足够了。之后,便摧毁掉杨允佶的魂魄,然后在刚才逃跑的时候,留下两道灵魂在其体内,哪怕被抓走了一道,依然留有后手。

众人均想通了这一点,但也无能为力。

他们和子君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但其行事风格,早就领教过,不得不防。

“那么,就让本王来领教一下,这位存在时间差不多和本王一样的子君先生,看看你的经历,到底有多丰富,以及你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宋帝王起身,向着子君慢慢走去。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他想要干什么,他以前布过什么局,现在还有哪些局依旧有落子,以及最关键的,他和遗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遗人又想通过他获得一些什么。

而且……这位子君可是掌握着开启界门的法子啊!!

虽然开启失败了,但从他先前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是因为杨禄明和长端帝在捣鬼,让他无法通过界门逃脱。

这以上的,都是里院十分关心的。

宋帝王的步子不快不慢,而且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每走一步,都在发出让人震耳欲聋的声响,似乎在宣泄这半年来里院和地府的不满和不得意,以及在炫耀他们最终的胜利!

没有人想到,如此关键性的一刻,居然就毫无征兆地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可以说,他们将会见证一件里程碑事件的发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子君体内的气息再度暴涨,并且瞬间就达到了巅峰,其滔天的气焰竟是让这方寸之间的天地为之变色,似乎天色都变来暗淡了几分。

宋帝王眉头微皱,他根本想不到,竟然还有鬼魂可以在他的主动镇压之下,还能有所动作。

来不及多想,宋帝王双手伸出,然后用力一握。

但子君体内的气息,竟然没有丝毫的停滞。

“不好!”

宋帝王瞬间便明白,对方的灵魂自爆已经无法阻止了。

麻醉科主任李小洛立刻反应过来,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去撤去阵法了。

没有人知道子君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仅仅短暂的交手,根本看不出来深浅。

但不管怎么说,一名主任医师级别的人物,灵魂自爆,而且是在这个封闭的环境之中,威力肯定惊人。

“轰!”

一声巨响传来。

刹那间,耀眼的光芒自子君体内放出,让人无法睁开双眼。

除了宋帝王,所有的人都只能下意识地凝出灵力,抵挡在自己身前,根本没有时间来做出多余的动作。

王曦拉住小一,尽量将她往自己身后拉。

当然,如果还有时间,他说不定还会像嬴莹叮嘱过他多次的那样,往两位师兄身后躲。

可来不及了。

这道光芒,一瞬间就将所有的人,全部都给淹没了。

望着屏幕上传来的密密麻麻的雪花图像,其余十座里院的高层沉默了很久,都还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七章 人都去哪儿了?

“家主!里十院方向有巨变!”小柳琴乃慌慌张张地来到了安井信身边。

安井信慢慢地呷了一口茶,道:“我知道,宋帝王殿来了,但此刻并不是我们拜访的时候。他来得急,必然有事找陈日津商讨。我们如若现在去求见,会被认为不懂事的。静下心来,如果入夜的时候,还未得到宋帝王殿的召见,便略备薄礼,说为之前的事,去向王曦小友道歉,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

小柳琴乃道:“家主,不是!里十院那边突然传来巨大的灵力波动,我们守在附近的阴阳师来报,里十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什么!说详细一点!”安井信站起身来。

“具体的并不知情,他们并不敢入内探查,但用红外成像分析,里十院……此刻……已经空无一人了……”小柳琴乃道。

安井信连忙穿好鞋子,向外跑去,道:“让他们立刻入内探查,出了事我担着!快,快,快,我们也赶快过去!”

小柳琴乃稍微招招手,便从暗处浮现出不少人影,追随着安井信向外跑去。

开玩笑,连家主都开始在奔跑了,还不麻利点儿?

安井信有几个时候是这般失态的?

当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便听到回报,说里十院的确一个人都找不到了,同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直径足有一百米,深度的话还没有精确数据,不过用肉眼估计,在五米左右。另外,在深坑的边缘向外五十米处,发现了类似囚困阵法的痕迹,只不过现在已经失效了。

等安井信来到现场的时候,像发了疯似的,四处搜寻,虽然他知道,手下的人肯定已经仔仔细细把这建了一小半的里十院给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出这么大件事情?!

而且毫无头绪!

这里可是日本!

是他的天下,就算是里十院要和他火拼,肯定也是一个大大的“败”字!

但他没有出手啊!

那么现在作何解释?

他倒不是真的有多关心陈日津等人的死活。

而是这件事情,必须要给里院一个解释啊。

如果真的有一天,是自己的阴阳师和里十院开打,那么肯定已经做好了激怒里院的准备了。

但现在,整个里十院的人,莫名其妙全部消失了,看现场,又一副十分惨烈的样子,什么都没剩下,将来里院来过问的时候,自己拿什么话出来说?

现在快到中午了,按照里院的制度,晚上八点的时候,会有一次晚交班,到时候,华夏本土里院必定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整个里十院,全都失联了。这里面还牵涉到里里三院院长的三名亲传弟子,里十一院正副院长的亲生女儿!!

里院第一个会想到谁!?

这些念头,只是在一瞬间,就在他脑海中转了好几个圈儿。

但还没有等他仔细思索对策的时候,电话便响了起来。

庐天町!

他看着这电话,却迟迟不敢接。

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好任何说辞。

“喂,六院长吗?”

“安井信!立刻到里十院去,帮我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庐天町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华夏里院……已经知道了?

听这语气,似乎知道此事与自己无关?

要不然,为什么会专门让自己去查看?

“六院长,我已经到了里十院了……这里……很奇怪,一个人都找不到……”

“建筑了,周围建筑呢?”庐天町继续问道。

安井信想了一下,道:“六院长,我直接给你看画面吧。”

“稍等,你建个频道,所有里院的院长全都在线。”

所有里院的院长?

安井信瞬间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了。

倒不是说自己可能惹上了麻烦,而是很明显,里院高层在召开集体会议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里院的院长们看到重新连接起来的画面,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安井信虽然都认识这些人,但其实基本上从没有打过交道。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大佬,让他这个当代阴阳头都有一丝紧张。

这就是里院的底蕴啊。

十个画面分成两行,一行五个,当中,便坐着二十位院长级别的人物,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严感。

“石院长,当初你们用六月的阴阳雷龙,一击的威力,能达到这种程度吗?”二院长杨晓丁问道。

石建泓摇头,道:“那日,只不过是一个四五十米的大坑罢了。赵老哥,你呢?当初上百大巫集体自爆的时候,可是这般?”

赵竹仁轻轻咬着嘴唇,良久才道:“不知,那天的自爆被代师兄抵消掉了大部分,不好对比。”

张吉这时候发言了,道:“我……我女……你们有没有再找一遍?安井……”

“信。安井信。这位院长……”安井信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对着屏幕行了一礼。

赵竹仁道:“安井信,别弄这些了,这位是里十一院院长,张吉。他的女儿张小一,你应该见过。何雨宇呢,人又在哪里?”

安井信几乎都快哭了。

你们问我,我问谁啊?

我一来就……不,我还没有来的时候,就这个样子了啊!

“这……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情啊……我也是十五分钟前,才得到消息,说里十院出事了,这才赶过来的啊。我不是疯子啊,各位院长!!”安井信道。

九院长文弋道:“知道不是你。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请继续派人搜索,尽量不要遗漏任何线索。另外,这条线路,我们想一直保持畅通,可以吗?”

安井信见里院根本就不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放下心来,连连答应。

“各位院长,能说下到底是怎么个事情吗?感觉你们比我还更清楚啊,需要我疏散周围的民众吗?”

安井信问得很聪明,直接从无辜者的角度切入。

他知道,至少这样问,不会让里院的院长们反感。

八院长王素素问道:“大约二十分钟前,十殿阎君的三王爷宋帝王,还在里十院,现在可有见到他的踪影?”

安井信老实道:“宋帝王殿一进入京都,我便立刻觉察到了,但未得召见,没敢前往。这里,我也已经看过好几回了,没有见到他老人家。”

重建的里十院,其实一眼就可以来回望穿,哪里有人,哪里没有人,根本不可能遗漏啊。

他说完,又接入了好几个不同角度的实时画面进来。

“安井信,那边的玉石,你们动过吗?”赵竹仁突然出声道。

玉石?

安井信随即反应过来,赵竹仁问的,应该是他们发现的阵法遗迹。

“没有,我们也发现了,初步推测,应该是某种囚困大阵。”安井信道。

常玉道:“不能以此作判断,师兄。也可能是爆炸造成的冲击波,将玉石向外推开了。从规模上来看,爆炸被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周围的建筑全都完好无损。”

赵竹仁道:“不,能够判断。安井信,能再帮我看一看周围吗?我们想要看到更多的玉石。你的判断没错,这是里院的囚困大阵,隐迹。”

安井信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阵法,不过也没时间去打听名字来由以及作用了,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不到一分钟,便有人陆陆续续来报,各处均发现有玉石,没敢擅动,只是做了初步测量,和大坑的距离都差不多,询问是否要做精准测量。

安井信气得想踹人。

这种时候,不是展现我们大和民族精益求精这一面的!

听到这个结论,视频里的各位院长都陷入了沉默,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应该有外力介入,不然的话,整个隐迹都该被毁去。至于阵法失效,应该是爆炸的余波所致,刚才最后,你们有谁看清楚了?”时信德这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碍于安井信在场,还是什么的。

没有一个人回答。

“通报地府吧……另外,去两名院长,要正的。”时信德见大家都不说话,再次开口道。

安井信一听要通报地府了,脚肚子都有点儿软。

如果宋帝王在自己的地界上出了事情,那么就算没有自己的责任,自己也得主动背一份锅到身上啊!

这里面的微妙滋味,让他简直欲哭无泪。

陈日津,你特么的到底在玩儿什么!?

你们里院还一起看你表演!?

刚才他可是听清楚了的,时信德问,有谁看清楚了。

很明显,当时所有的院长都在!

陈日津啊!害我不浅啊!

能不能不要把事情弄这么频繁?

昨天王曦小友的事情能这么顺利解决,我都搞得焦头烂额了。

就现在,小柳家主都还在不断地求见自己,希望放过小柳三千代一马。

想到这里,他就更气,你小柳家的家事,长女涉嫌谋杀次女,只不过事情玩儿大了而已,关我屁事!

“日本我熟,我走一趟吧。”庐天町率先发言。

“我也去。”张吉和陈敏芳同时出声。

但很快,他们两个就苦笑了起来。

里十一院正在建立,正副院长都离开,算什么事儿,而且,时信德发了话,要正院长。

“我去吧。”赵竹仁道,“张院长,陈院长,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把张小一带回来。”

“三院长……”陈敏芳的声音中已经有些哽咽了。

赵竹仁点点头道:“放心吧,庐院长,我们各自立刻启程,不用集合了。”

“好,最近鬼门关一直都开在我里六院,我就不带多少人了。你那边儿,稍微带点,能办事就行。”

说完,这两位院长便离开了,留下各自的副院长,依然在屏幕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安井信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十分识趣地单方面退了出来。

“在各位的经验中,有什么鬼魂,能够在阎君的镇压之下,还可以做出动作的?我这些年来,基本上跑遍了整个华夏,也没有听说过这种存在,更别说见到了。”五院长张帅风问道。

大家都摇头。

阎君的气息,本就对鬼魂有着天然的压制,即使宋帝王什么都不干,就往那儿一杵,子君也就只有在那里傻站着的份。

可没想到,宋帝王已经出手对其进行主动镇压了,他都还能自爆!?

“旱魃能做到吗?”基本上很少说话的里四院院长葛利问道。

文弋道:“应该不能,再说,历史上出现的那几次旱魃,其实按现在的诊断标准来看,都还是欠些火候,只能算做伪旱魃。我始终认为,赤地千里是诊断旱魃的必要条件……”

葛利道:“文院长……我们不是在讨论这个……呃,算了,这样问,大伙儿所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对手,在典籍上读到过的,也算上,有能够反抗阎君威压的存在吗?或者说,就我们几个,面对阎君的全力镇压,能做到什么程度?”

时信德这时候说话了:“阎君的威压,对我们作用不大。比如五殿阎君包王爷,本就不以武力擅长,如果对上你,还是活人时期的你,他拿你没办法。”

“师傅……嗯……院长大人……”常玉突然做出了小学生举手示意发言的动作。

名义上副院长都列席了,可实际上却基本都是院长们在说话,她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我想……我们刚才把实力和气息……混为一谈了……刚才您提到五王爷,尽管他不擅长武力,可如果让他与拥有了千年道行的鬼魂对打,你们觉得是什么结果?”常玉问道。

那还能有什么结果?

哪怕这鬼魂实力比包五爷高出几层楼,估计还是一样,连手都不敢出。

既然这东西和实力无关,纯粹在比拼气息,那么……

众人都得出了这个令人难以相信的结论。

能对抗阎君气息的,唯有阎君本身……

大家本在震惊之中,但旋即有些释然,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就像里院一样,一直以来,都是十座。

现在呢,不仅正在建里十一院和里十二院,甚至将来,还准备发展桑托斯那边,看能不能搞个里十三院出来。

阎君又为什么不能多呢?

再说了,陆侯亮,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吗?

长端帝和陆侯亮,甚至子君,或许都想不到,不到十分钟的讨论,便让里院开始触摸到了真相……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八章 子君的意图

“宋帝王,您确定吗?”王曦问道,“真的是阎君的气息?”

宋帝王此时灵体几近透明,陈日津跟何雨宇正一前一后为他注灵。

小一道:“不要和殿下说话,他都那么虚弱了。”

宋帝王笑道:“小一丫头,我们灵体,和人不一样,没关系的。”

陈日津出口道:“其实我也觉得相当震惊,刚才您分析了那么多,没想到最后指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说句不太礼貌的话,怎么现在连阎君也不值钱了吗?随随便便就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而且说实话,就算子君最后来了这么一下,我也并不认为他的实力有多强。”

在子君灵魂自爆的最后一刻,宋帝王便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真正身份,很可能也是一名阎君。

当初只是知道大巫的灵魂自爆威力惊人,但阎君的自爆,又该是如何的呢?

他心中也没个底,但他知道,肯定不会只是像个炮仗一样,响一下就完事儿了。

危急关头,他只得将自身化为一团黑雾,迅速地将子君包裹起来,使其自爆在体内发生。

这样当然保全了里十院的众人,可也让他因此受伤不轻。

而对于王曦等人,则完全错过了那一幕。

因为宋帝王做了两手准备,他无法估计这爆炸的威力,对自己是否能够承受住这冲击,一点信心也没有。

所以,他临时制造了一个盲界,将里十院的所有人,全部都给丢了进去。

所谓盲界,就类似于当初王曦去汉安救外婆的时候,看到过的那种鬼魂临时安置点。

它属阴,但和阴间却并不想通。

而且这种盲界,没有大量黄泉石的支持,纯粹靠宋帝王以修为开辟,注定不会存在太久。

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视线中的一切都像是朝着一个中心点在极速地扭曲和旋转,人非人,物非物。

等大家稍微缓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身处一个黑漆漆的空间了。

还好这里的人,灵识都已经觉醒,全部都顶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倒不至于抓瞎。

等到陈日津刚摸清楚这里的边界,宋帝王就忽然进来了。

这一下爆炸,几乎耗去了宋帝王体内九成的灵力,即使强悍如他,也只得挣扎着慢慢收拢身形,到最后,强行凝聚体内残存不多的灵力,进入其中。

不用过多解释,他一出现,大家看他模样,便明白了几分,大家赶快过来替他注灵。

而现在,都已经轮流了一遍了,两位院长都已经是第二次出手开始为其注灵了。

只是这其中消耗实在太大,他们的灵力中正平和,往往进去十分,便会自动溢出八分,剩下两分被宋帝王赶紧调集起来用以疗伤。

就算这样,他此时都还是一个透明的状态,足见刚才那爆炸的威力有多惊人。

要是没有他老人家出手,这里十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全部被一锅端。

“这一下,我可真的成病秧子了。估计就算在自己的王座上不挪窝,也至少需要一百年的时间,才能恢复。陈院长,他的实力的确不强,但那种自爆,本就不在常理之中。倒有点儿类似于你们现代物理学当中的物质湮灭。这阴阳中和,可能也一样吧,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宋帝王道。

陈日津只是点了点头,她不像宋帝王,虚弱的时候还能说太多话。

这已经是第二次注灵了,宋帝王救了她里十院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她注起灵来也是不遗余力,毫不保留。

“现在想想,这倒也解释了子君为何能和遗人合作了。如果自身没点底牌,他们是不可能平等对话,或者说合作的。王曦小友,多谢了,你的灵力太少,不用为我注灵,你掌握不好火候,弄不好会被我吸干的。”宋帝王见王曦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出言劝阻道。

王曦将手收回,道:“他此次这般,也印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而且他自己也承认,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夺舍过多少人。这反复夺舍……最后也会成为阎君?”

宋帝王想了想道:“应该不行。这不符合天道,阎君是阴间地府的管理者,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产生。而且,在最后的时刻,我能感觉到,他……怎么说呢,曾经是阎君,不过后来跌境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宋帝王知道,关于这点,里院的普遍缺乏相关知识点,于是继续道:“就是说,他曾经有过属于自己的王座,但是后来,王座被毁了。所以,他的实力才并没有那么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隐藏起气息来,才更加方便。”

是啊,如果以阎君的身份去进行夺舍,那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能够抵抗。

“那会不会是他主动放弃王座了呢?”王曦问道。

宋帝王用一种不解的眼光望向他。

谁会这么傻?

主动放弃自己的王座?

“你们想,如果他曾经是一名阎君,可是王座被毁了,宋帝王你们又没有相关战斗的记忆,按照之前楚江王给我说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不小心擅自动了自己的王殿。而这一点,你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也就是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存在的时间,必然会非常久远。甚至要远远在你们发现王座不能移动之前。如果我是阎君,遇到这种事情,肯定心里不爽,但偏偏连个怪罪的对象都没有。毕竟没有任何人来抢他的王座。那么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呢?”王曦道。

宋帝王道:“如果真这么倒霉的话,肯定不肯就此认命,估计会萌生抢夺王座的念头吧?”

“对啊,你们十殿阎君,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吧?甚至连苗头,都没有发现过吧?”王曦道。

宋帝王道:“的确是这样,但这也不能说明他是主动放弃王座的啊。”

王曦道:“如果他真的存在了那么久,或许对于这个世界的本质,有着比我们更深刻的理解。你看他所行之事,从未招致天道责罚,说不定,他对天道的内容,都知道得比我们更多。会不会他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王座反而成为了他的阻碍?”

“这……似乎说不通了吧,我和他接触的那一瞬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已经跌落得很厉害了。按理来说,不该是自身实力越强越好吗?陈院长,何院长,你们歇息一下吧。”宋帝王道。

陈日津也不客气,招了招手,又换了两名主任医师接着过来替宋帝王注灵。

没办法,百分之八十的损耗率实在让他们的注灵显得效率极其低下。

“所以,我觉得就不能从这里来想。而是应该从他之后做的事情来推测。他反复夺舍,其实就是为了一个身份。而他夺舍的对象,有许多都是我们太医院的前辈或者说巫,当然,也有可能是夺舍之后,再慢慢修习,进入太医院或者巫的圈子。总之,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阳间行走。之前曾经对巫的查魂中了解到过,有他这么一个存在,说明他和遗人的接触,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这些,全部都是阳间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他想要的东西,其实在阳间?”王曦道。

小一道:“那很奇怪呀。还不如直接不喝孟婆汤,进入往生台,不是更方便么?”

王曦道:“方便是方便,但就是慢。还得从一个娃娃开始,慢慢长大。”

宋帝王点头道:“对,而且一旦进入往生台,那么生死簿上就会有记录。再说了,往生台前重兵把守,就算他用强闯了过去,也会惊动我们,那些守卫只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一名阎君如此行事。只要报上来,他的身份就必然曝光。所以,按照王曦小友的说法,那么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或者说有什么格局非常之大的目标,才会让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记忆,选择用这种方式进入阳间。”

小一继续道:“那他怎么来到阳间啊?鬼门关一开始,就是为了防止阴间的鬼魂出来的呀?”

宋帝王笑笑,道:“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混个鬼将的百夫长或者千夫长,轻而易举。借着正常工作,进入阳间的时候,稍微耍点花招,便可以失去踪迹。王曦你接着说。”

王曦道:“他和遗人之间,有着合作或者交易。遗人现在要做的,其实就是针对你们地府,通过灵体损耗,让你们阴间的生存空间逐步缩小,很阴险的一招。而且都已经做了很多年了,这说明遗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样做,能够削弱你们地府。但是这和子君,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没有他,遗人还不是能够自己玩儿自己的,丝毫不受影响。所以,子君的加入,就隐含着这么一层意思。他能为遗人提供便利,使得遗人针对你们的攻击变得更加迅速和便捷。但既然是合作,那么双方就应该有共同的目标,遗人获利了,但子君却没有。这点我暂时还没有想通。”

宋帝王稍稍思考了一下,道:“不对。合作不一定需要有共同的目标。举个例子,一个人,家里有一幅名画,还有一个古董,都价值连城。然后现在有两个贼人分别看上了这字和这古董,但靠他们各自的力量,没有办法去偷、去抢。于是他们便可以合作,事成之后,各取所需。”

所有的人,都默默点头。

既然如此,那子君又是为了什么呢?

遗人不管他因何憎恨地府,想要来这么个狠毒的绝户计,至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可子君呢?

“既然他的目标不是这个,那么就只能从过程中获利了。”王曦道。

小一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之前他们想要打开鬼门关?你看好几次遗人攻击鬼门关,都是因为有着他的情报。打开了鬼门关之后,出现了大量的魂魄。遗人炼魂或者将这些鬼魂彻底击杀,而子君就和他们像电影里那样,按比例分账,比如五五开,三七开。这些魂魄,就为他所用了。”

宋帝王道:“也不对。如果他的目标是魂魄,那么留在阴间便是,忘川河外,如此广袤,犯了事儿之后,远遁千里,谁也寻不着。这样还用不着舍弃自己的王座。算了,这一点暂时想不通也没关系,毕竟我们的线索太少。但是王曦小友的思路是对的,合作就必须要互惠互利,我们知道了一方的目标之后,接下来再去想办法搞清楚子君的目的便是。”

王曦道:“是啊,这就要看我们的运气好不好了。”

陈日津问道:“什么意思?”

王曦道:“或许是我胡思乱想了,但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一起的起源,在烽哥……啊,烽哥呢!没事吧他?”

陈日津道:“没事,他在自成空间里面,而且开门的印决我没有教他。”

王曦继续道:“呃……说到哪里了……哦,烽哥,从烽哥被陷害开始。本来一切都风平浪静,烽哥是内鬼这个事实,也被里院默认了。可自从我们把烽哥找到,子君察觉到了风吹草动之后,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搞事情。这些,都很清楚,就是为了替他的身份打掩护。可他为什么还敢以身试险,夺舍杨主任,亲自来走一趟。他给的解释是,利用了时间差,便可以继续使用杨主任的身份了,同时还下令邪宗攻击自己,就更加清白。可是,我不相信他会想不到,我们也可能呢再查一次他啊。结果一查,他就露馅儿了。虽然还留了一个后手,分出了一丝魂魄在杨主任灵台之内,但我觉得,那依然是做给我们看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他已经死了……因为之前我们曾经推测过,如果想再陷害一名同事,难度实在太大了,不管他想陷害谁,都无法伪造这名被陷害的同事曾经构陷烽哥的证据。既然如此,还不如伪造自己的死亡。这样,来得更快,也更彻底!”

“也就是说,他今天的自爆,所有的一切,其实依然在他的计划之中?”陈日津道。

“有这个可能,他非常善于留下各种隐晦的线索,让我们自己去推论,从而得出他想让我们知道的假象。呃……但这次这个事情,太大了,我其实也拿不准,只是提一下。”王曦道。

宋帝王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一下,他的损耗绝对小不了,即使他的本体没有来。那阎君气息却做不得伪……哎,但是这个人,从来都不是靠实力吃饭的啊……属狐狸的……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王曦小友?”

王曦有些出神,然后道:“我想到一种可能,你们帮着看一下,看这个理由能不能成为他舍弃王座的原因,以及他和遗人为什么合作。”

他一直行走在阳间,布局也在阳间,那么如果有一天,他把整个阳间,全部都变成了鬼域,又会如何呢?

阳间总不会产生阎君的王座吧?

既然如此,他便是世间最强,是阳间的王!

而到时候,这个阳间,到底有多少人,多少鬼,都无所谓了。

至于你们地府……管不着他了……因为,你们已经被遗人的绝户计给彻底灭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十九章 子君

“陛下有些心疼了?”

长端帝换上了一件朴素的雪白长袍,挽了一个随意的发髻,一根做工并不精致的木质发簪稳稳插入其中。

他手中拿着一块造型古朴的美玉,但却并未做出过多把玩的动作,只是那样捏着。

在他的身前,是一片浓雾。

从远处看去,要不是因为他的黑发,就会认为他已经和这浓浓的白雾融为一体了。

“心疼谈不上,倒是阎君似乎心情不错啊。”长端帝将古玉放入怀中,双手拢于袖中,继续打量着身前安静的白雾。

这雾气,没有丝毫生气,不起波澜,即使长端帝挥挥手,也仅仅翻起两个浪花,复又归于平寂。

“陛下可不要打趣我了,我这阎君和陆王爷比起来,可就名不符实了。”

长端帝道:“陆侯亮?如果阎君愿意,朕这就让他把王座让给你。”

“哈哈哈哈,陛下还是称我为子君吧,我对里院,也是这么说的。”子君依然是一袭黑袍,整个人笼罩于其中。

长端帝指了指身前的白雾,道:“白雾又退回来了一些啊。”

“陛下还说不心疼?不过是此消彼长罢了,何必计较一时之得失?”子君道。

“阎君……子君,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的格局,终究比不得山外。即使这白雾退回来一丝,朕也难过。之前杨卿曾带回来一些外面的书。朕挺喜欢明朝的,尤其是他们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更是让我敬佩不已。而对于朕来说,这白雾之前的土地,就是朕要守护的国门,可是朕却没做到。人类进化那一招,现在回想起来,有得有失,算不得臭棋,但也算不上妙招,徒费工夫,做了许多无用功。”长端帝道。

子君笑道:“陛下如此推心置腹,可是在变相地对我示好或者说道歉?毕竟人类进化一事,中途有太多地方,你们可都把我给撇开了啊。”

长端帝道:“之前也的确曾经怀疑过子君,但你莫怪,因为搞不清楚你的目的。”

子君道:“哎,里院呆不下去了,又有什么办法。里十院的神经病们,居然把聂烽给救了下来,而且还把事情给猜了个七七八八。我继续留在那里,迟早露馅儿。”

“子君,到这个时候,你还诓朕?你之前可是给朕说过这次计划的安排啊。”长端帝有些哭笑不得。

子君愣了一下,旋即伸手进斗篷挠了挠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陛下赎罪,说谎说习惯了。总想着留一手。”

长端帝道:“哎,谁能想到,子君你的身份竟然是这般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不禁有些佩服起眼前人的果断和机智。

在嗅出自己有暴露的危险之后,便立刻开始布局。

而事实的经过,基本上和王曦所推论的差不多,他所要传递出来的信息便是:里院从此再也没有内鬼了,因为内鬼死在了里院和地府的面前。

那灵魂自爆无法作假。

可是,王曦他们却不知道。

那日去的,是子君,也不是子君。

子君是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鬼魂,在人间流连,不断夺舍。

而夺舍,就必然有先有后。

每一个被他夺舍的人,在最后死去之时,灵魂都被他俘虏走了。

不过他没有将其吞噬用以增长功力,反而是将这些灵魂,全部都封于体内。

在悠悠的岁月中,他不断地对这些灵魂进行折磨和洗脑。

那些成功被同化了的魂魄,便成为了他的得力助手。

不过,这样说,也并不准确。

因为他从未将这些魂魄释放出去做过什么事情。

除了这次。

越先被他夺舍的人,经历就越多,比如说第一个被他夺舍的人,其记忆基本上就快等同于他的本尊了。

这一次,他便舍弃了自己控制得最为久远的那只魂魄——他第一次夺舍的魂魄。

这个魂魄,经过了那么久,几乎已经认为自己就是子君本人了。

他熟悉子君的一切,也认同子君的理念,了解子君的目标,拥有着子君掌握的一切情报。

或许,到他最后灵魂自爆的时候,都还以为是陆侯亮或者长端帝在界门之上动了手脚吧?

谁能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被抛弃的棋子。

他以为自己在布局,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身在局中了。

“怪不得无法标记你的灵识,因为你本就有很多个身份。”长端帝道。

子君道:“陛下再感应一下呢?”

长端帝也不客气,灵识铺展开来,然后瞬间脸色变了变,道:“子君,你……”

“为了这次局,我舍弃的,可不是一道魂魄,从现在开始,我便又恢复以前的身份了。身体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魂魄,真的很轻松啊……”子君道。

“妙,妙!都是子君,实力都差不多。不过越早的子君,意志便越坚定,性格什么的,各方面都会越像你。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这里的?”长端帝赞叹道。

子君道:“陛下终于还是绕到这里来了。既然现在都这个局面了,那我们的交易,想必就可以继续了吧?”

“子君请讲。”

“内容不变,就犹如当初我找到你父皇时所说的那样。我继续帮你们扰乱地府和里院,让大量的魂魄灰飞烟灭,使你们的白雾后退,让地府的黑雾入侵。而将来,山外,我为王。”

长端帝道:“子君仗义!朕原以为,你会坐地起价呢。”

子君道:“本来有这个打算的。可惜舍弃了这么多实力,没这个本钱了。”

“你就不怕到时候朕反悔?让你这山外的王,也当不得。”长端帝道。

子君道:“既然陛下都这样问了,那就一定不会。而且,陛下你不敢……因为对于天道,我比你更懂,当今世上,阴阳两界,没有人比我更懂天道了。陛下要走出山外称王,到时候大可一试,嘿嘿嘿嘿。”

“那朕将来,岂不是不能到华夏去走一走,看一看了?”

“可以啊,哪怕陛下去华夏生活一辈子,都可以。”

“可是子君你刚才不是说……”

“我说的,只是生活。陛下可以游山玩水,可以求学问道,也可以惩恶扬善,当然也能够无恶不作,但陛下却不能在山外称王。山外的世界,只能属于我。我想陛下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况且,陛下真的看得上我在外面的那一片死寂的鬼域?”子君道。

长端帝这才反应过来,道:“对对对,朕忘了,到时候,整个山外的世间全都是孤魂野鬼。子君果然大手笔,舍弃了自己的王座,却给自己重新造了个更大的阴间出来。”

“是啊,现在的阴间……其实还是太小了啊……而且阎君也太多了一些啊……”

长端帝转过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边走一边道:“子君,只是朕有个问题,还是想问你。你谋划的这些,就不怕招来天道的责罚吗?让整个山外人间化作鬼域,总觉得天道不会允许。”

子君顿住脚步,良久才道:“这个答案,其实一直就在陛下眼前,陛下只需要多走一步,便能看见。那我反问陛下,你们谋划了千年,要彻底灭掉地府,难道又不怕天道么?陛下好好想想吧,之前,青城掌门已经快悟出答案了,还好幸运,提前将他抹杀掉了,就是不知道地府和里院,会不会嗅出其中的味道。”

长端帝也一样停下了步伐,侧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应该不能吧?本来可以做得再干净点的,只是如果弄来魂飞魄散,就有些欲盖弥彰了。里院和地府瞬间就会将视线投过去,搞不好会把青城山上上下下全部翻一遍。要论阴阳,道家实在太厉害了。要是因此,里院加强和道家的理论交流,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子君道:“是啊,事实不可能做到完美,有些时候,还是要看运气。陛下,那接下来的计划,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了,我看杨禄明和陆王爷已经在那边等候多时了。”

“走!子君!朕备下了筵席,我们边吃边聊,顺便庆祝子君你彻底洗白。”

“陛下,我这可不叫洗白。洗白的意思是,我还在里院有正常的身份。而且,在现在的华夏,洗白这个词,还意味着完蛋了。”子君道。

长端帝拜拜手,道:“是朕失言,是朕失言。阎君,国师,过来吧。”

相互见过礼后,杨禄明正要开口,却突然发现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

如果只有子君一人在场,那么便阎君相称即可。

可陆侯亮也在,总得加以区分。

难道……叫子阎君?

总感觉不是太得体的样子。

子君似乎看出了杨禄明的窘境,道:“杨国师,叫我子君便可,后面带着个君字,无论如何,我也不吃亏。”

杨禄明歉意地笑了笑,道:“子君阎君客气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就是你派过去的那个子君,到底得了你几分真传?”

子君道:“杨国师有话不妨直接说。”

杨禄明道:“这样问吧,你觉得,那个子君,在最后关头,能否想到通过开启界门来逃脱?”

子君道:“一定会!他是我第一个夺舍的魂魄,基本上,我会的,他都会。他唯一不知道的,便是我的存在。很多时候,他都以为是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包括以前和你们打交道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

杨禄明听到这个答案,很是激动,道:“陛下!”

长端帝也想明白了,道:“如此说来,里院关于如何开启界门一事,算是彻底懵了。他们一定会认为,就算掌握了开启界门的技术,我们也能够阻挠。”

子君道:“的确。而且之前我还在里院时,便知道。里三院的王弼司和王曦,都曾在地府进行多次试验,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当然,王曦意外开启的那次不算。记得那次,还惊扰了陆王爷。”

陆侯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里院现在所有开启界门的行为,全都是偶然了。只不过放任王曦和张小一不管,还是危险。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但张小一初世为人,以后陛下有大用。”杨禄明道。

长端帝道:“那就按之前的计划行事,找个机会分开他们。或者说,当着张小一的面,将王曦给杀死。”

子君摇头,道:“既然陛下是想要让张小一憎恨这个世界,那么杀死王曦,其实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据我所知,他们两个是一对恋人,而对恋人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诛心。让王曦在感情上背叛她,效果会更好。那时,也同样达到了分开他们的目的,同时会让张小一痛不欲生或者因爱生恨,都可能。具体怎么做,这些我就不擅长了。爱情这种东西,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碰了。”

杨禄明望向了长端帝,后者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按照子君的意思来。

“按我的情报,王曦身边,就只有两个女人。里三院麻醉科张小一,以及内科……嬴莹。以我对他的了解,想再插进去一个女人,很困难啊。”杨禄明道。

长端帝笑道:“不知道子君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曾经说过,会安排国师的一名女弟子去接近王曦。还让你多多照顾。此时,王曦的体内早就种下了情蛊。”

子君也笑了起来:“看来刚才是我班门弄斧了,陛下你们早就打起了感情方面的主意。很好,很好。我懂天道,你们懂人心。相信合作起来,会非常顺利。”

长端帝道:“给王曦下的套可不止于此。这水搅得越浑越好,子君你可知道,汉安之战当日,王曦其实是去参加一位同僚的婚礼,可恰逢他的前女友,也在那里办喜宴。你说,要是到时候,再把他的前女友给扯进来,略施手段,制造一些永远也解释不清楚的误会,张小一会是什么反应?”

子君点头,道:“虽然我很久没涉足感情,但还是知道‘前女友’这种身份的巨大威力。哈哈哈哈,想不到小小的一个王曦,居然被我们几个合起来算计。真不知道是他的福气呢,还是不幸。”

大家聊到这里,开始向来时的路走去。

“陛下,杨国师,陆王爷。这筵席就不去了。还望陛下赎罪,不是我不懂事,而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而这件事情,可能还要劳烦陆王爷和在下一起,走一趟。哎,好久没有去过阴间了,真怀念那种感觉。”子君道。

长端帝道:“无妨,这酒,什么时候喝都可以。陆侯亮,那你就陪子君走一遭吧。相信你们同时出现在地府,会让地府彻底抓狂的。是这么用的吧,‘抓狂’这个词,杨卿?”

杨禄明道:“是,陛下!”

子君稍一拱手,便开始转身离去。

陆侯亮见大家都望着他,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道:“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陛下你们和子君阎君的交易内容,自然便知道自己以前的格局有多小了。这鬼门的位置,我交出来便是。”

长端帝笑道:“阎君,你只用告诉子君即可。”

陆侯亮点头,行了一礼,向着子君追去。

突然,长端帝在后面大声地喊了一句:“子君,问个问题。你怎么证明你自己,其实并不是局中人?会不会这其中,还有一个比你更早的子君,你意识不到他的存在,而他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默默地注视着你?”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章 联盟

现在,庐天町正打趣着安井信,问他当得知自己和赵院长要来里十院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安井信能有什么心情?自然是心情复杂……

里院这边的通报一到,他便准备亲自去接机。

毕竟一下子可是来了两位院长。

而且这里面,有庐天町这个狠角色,以及听起来斯文儒雅的赵竹仁……就是不知道他这次来,会不会也学着庐天町一般“我死了三个弟子,你也得死三个”……

可等他的车子刚好走到一半的路程,便有留守的部下来电话说,里十院的人全部都出现了,宋帝王也在其中,向他请示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他简直想在电话里骂这人猪脑子!

你现在可是在别人家里面,你的身份是客啊!

当然是向陈日津请示啊,至于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都不是你们这个级别能问的,估计人家陈日津根本不会理会。

总之,机灵点儿,不要让里十院误判为阴阳师再次入侵便是了。

“六院长,你可别再拿我开玩笑了,我可快被吓死了。还好陈院长他们没事,不然的话,这屎盆子铁定扣在我头上。”安井信道。

庐天町道:“出息。要是真有你什么事儿,你觉得我和赵老哥就会只带这点人来?要不你回忆一下上次我里六院是什么阵仗?”

那次,可是一整座里六院啊。

气势汹汹,最关键的,还混吃混喝了那么久!

安井信道:“六院长,请喝茶。这次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向我们阴阳师透露一二啊?”

庐天町道:“你这么聪明,会想不到?”

自从收拾掉阴巫之后,里院本以为从此之后便天下太平。虽然后面半路杀出一个人类进化,但始终不成气候。为了图省事,里院后面也逐步地公开了一些人类进化的情报出来,呼吁大家一起,来共同打击这个邪教。

可是汉安血战一役,整个暗影圈子轰动。

直到现在,大家都还在猜测这其中的内幕。

这个圈子本就相对封闭,消息自然传得极快。

在汉安血战尚未结束的时候,安井信便已经得到了消息。晓得里院在和一个超级庞然大物作战。加上他拥有着陈日津向他提供的一些内幕资料,便已经将事情还原出了几分。

“还是和遗人有关?”安井信问道。

庐天町道:“也可以这么说。”

虽然这次只是查内鬼,但这子君和遗人之间的关系,几乎就可以划上等号了。

而且他和赵竹仁来到里十院之后,便大家一起讨论了一会儿,很快便将之前的各种想法交流完毕,觉得关于遗人和子君各自的目的,以及合作的基础,应该就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虽然现阶段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做事。

安井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三院长,六院长,陈院长,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贵院和遗人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我方能否提供帮助。”

赵竹仁道:“安井君客气了,自然是欢迎。这并不算什么问题。”

安井信道:“不,这问题很大。既然现在这里就我们四个人,那我便直接说吧。要想让贵院将后背留给我们阴阳师,我并不觉得现在的我们,在贵院心中,有这个信用。如果那样,在战场上,贵院反而还会分心,来留意我们,防着我们从后面捅刀子。可……”

赵竹仁道:“可这诱惑……也的确很大。”

“三院长!安井信绝无此意,不敢动这念头,所以谈不上诱惑!”安井信立刻道。

赵竹仁道:“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能和我们里院在一起并肩作战,尤其是那种级别的战争,对于你们阴阳师来说,好处自然不言而喻吧。”

安井信承认道:“三院长目光如炬,看出来了。我刚才说了,今天所说,全是心里话。的确如三院长所言,我存的正是这个心思。汉安血战,道家和佛家便参与其中,也使得他们再次声名大噪。之前犬子行事鲁莽,让我们和贵院之间心生间隙,直到现在,想必我们之间也依然是互相猜忌吧。可我也想明白了,尤其是里七院和五国巫师集团一役,更是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有着地府的支持,贵院的地位稳如泰山。而且现在也不是以前,贵国国力强盛,国泰民安,即使贵院不问世事,境外的暗影世界也不敢妄图染指华夏。既然如此,我作为当代阴阳头,从私心出发,自然要为阴阳师谋取最大的利益。如果能和贵院一起打一场惊天大战,那种战火中建立起来的情谊,会让我们获益更大。说不定将来,我们也能拥有自己单独的鬼门关。”

赵竹仁沉吟了一下,道:“安井君这话倒是恳切,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很难啊。”

即使他们这些大佬们点头了,可真到了那一天,下面的里院医师在作战之时,难道真的敢彻底放心身后或者身边的阴阳师?

庐天町也道:“安井君,我没想到你今天居然会如此说话,着实让我意外。我也给你说一句吧。赵老哥所言不假,你知道我们正在建立的里十一院吧,即使到现在,我们也依然不敢对其进行混编。只是派人对里十一院的建设及运转做出一些指导。换句话来说,名义上的里十一院,我们里院其实并不一定能指挥得动。全靠这里十一院的正副院长张吉和陈敏芳的个人威望,以及他们和我们之间的私人交情。我们对里十一院的建设不遗余力,全力支持,也是在表达一份诚意。你想,就这种情况下,他们顶着里十一院的序列名号,我们都还没能完全和阴巫磨合,那和你们阴阳师,又怎么敢真的完全放下戒心,毫无保留地信任呢?”

安井信起身,对着三位院长各自鞠了一躬,道:“六院长如此推心置腹,安井信感激不尽。”

赵竹仁道:“其实很多事情,如果大家真的能坐下来,好好地谈,即使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也依然可以避免很多误会。”

安井信道:“三院长大义。刚才六院长所说的,我也明白。可是有一点,贵院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贵院长期和地府之间有交流,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让除了贵院之外的所有暗影圈子势力,都羡慕不已。虽然我们不知道贵院和地府之间到底都有着什么样的协议,但能够想象,光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都足够让人动心。有些东西,已经和权势跟地位无关了,对于别人来说,求人办事连路都找不到,而贵院则只用轻飘飘地一句话,便可以摆平。举个例子,贵院的院长级别阳寿过百,仅此一条,便可以让人羡慕得发疯!不管今生成就如何,死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一切,又不可能带到下一世去。既然如此,那能够增添阳寿,自然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庐天町道:“还有这种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安井信明白庐天町又在打趣他了,笑道:“六院长,这都是业界已经公开的秘密了。主任级别阳寿至少八十岁。而且,只要进入里院,哪怕是个最低级别的住院医师,也可在其本来的寿命之上,延寿五年。六院长,这些其实都是地府的事情,即使有人想说三道四,也没地方说去。”

赵竹仁道:“安井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次回去,我会和家师再商量一下。”

安井信立刻道:“如此,便有劳三院长了。能够得到时信德大人的支持,那自然就更好了。”

庐天町道:“赵老哥,你又明白什么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安井信见赵竹仁准备开口,连忙道:“怎敢劳烦三院长替在下说明。刚才我所说的,便是指由于有了地府的这层关系,我们阴阳师,不敢再对贵院抱有敌意。五国巫师集团,便是前车之鉴。”

这倒的确是个事实。

在此之前,除了阴兵借道见者即亡这种特殊情况,还从来没有发生过阴阳火拼的事情。

那次虽然地府阴兵仅仅只出站了一个百人队,但其意义却不一样。

只要不是太蠢,都该看得出来,地府和里院基本上就是穿着同一条裤子的了。

“这么说,你们的最终目的,便是想要一座自己的鬼门关?”陈日津出言问道。

“是!陈院长!好处实在太大了!”安井信见陈日津也有开始松口的迹象,有些激动了起来,“我也知道,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现在,全都是我一张嘴,在空口无凭地说,贵院即使答应下来,也没有意义。所以,我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如果将来贵院和遗人有大战,而且我们阴阳师绝无二心地跟着你们打一场,这样,我们先做事,你们后面再来给我们鬼门关。相信这样,贵院应该能看到我们的诚意。最大的诚意!”

三位院长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陈日津道:“如此,在名义上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安井信本来没有听懂,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人家这是在问,需不需要挂他们里院的牌子!!

里院点头了!!!

他这次真的是实话实说。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渐渐有些明白了过来。

里院出现了一个实力异常强劲的对手。

既然自己无法与里院抗衡,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获得好处,便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彻底倒向里院,至少名义上要如此,哪怕自己有一些小心思,也没关系。第二,彻底背叛里院,投入那个神秘势力的怀抱。

而想要做墙头草,坐山观虎斗,不是不可以,但最多只能落得一个不功不过的结局。

权衡再三,不管怎么看,里院这边的天平下面,还吊着一个超级重的砝码——地府。

而鬼门关又一直都是阴阳师心念念的东西。

那该如何抉择,便不言而喻了。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当机立断,尽早向里院表露心意。

尤其是这次,居然有三位院长在场,机会更是难得。

哎,要是早点儿想通这些,安井凉,也就不会死了吧。

而且,和里院之间的对话,也会更加容易了吧?

“陈院长,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可能就真的做不了主了。能否容我回去商议之后,再向你们答复?”安井信道。

陈日津起身,来到安井信身前,为他把茶续上,道:“安井君,知道吗?你这种态度,才是我最喜欢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不管你们有什么私心,想要什么,说出来,问一问,说不定我们里院都给得起。而你们不问,我们不知道,你们又要暗着来,我们虽然不怕,但会始终觉得是个威胁。而对于有危险的东西,我们里院的作风是如何,相信安井君你很清楚。毕竟,你们安井家族,也有不少族人在我里十院。”

刚才陈日津的问题,便是一个小小的试探。

主要是想看看安井信对这件事,是否有个清醒的认识。

结果安井信却并没有一口应下来,而是坦然承认,这里面的利弊,他们需要权衡。

挂上里院的牌子,不管给他们十二还是十三这个序列,从此,阴阳师便算有了一个巨大的靠山。可是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性。但同时庐天町之前也有言在先,拿里十一院举例,也就是说,披上里院的白袍,也不一定一切都要对里院言听计从。这里本就离华夏本土遥远,四面环海,地理环境特殊,里院想必也不可能事事都要插一手。

所以,还真的需要好好想一番才行。

可不管怎么说,不管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如何,只要完成了自己的事,就将会有一座鬼门关,从此是自己名下的了。

阴阳师也终于和地府搭上线了。

这个好处是实实在在的!

安井信有些受宠若惊地举起茶杯,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道:“陈院长,以前的事情,还望贵院大度。”

庐天町道:“那我杀了你儿子的事情,你也能大度?”

安井信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但旋即道:“说老实话,六院长,我依然无法释怀。如果我不在这个位置,我说不定都会向你发起挑战。但现在……哎……很矛盾……毕竟我们做错事在先,有时我在想,奈良遥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可是又的确和我们有着直接关系……想久了,就会心生怨念,不敢想深了……”

安井信的话有些凌乱,但好歹那份意思还是表达了出来。

听到安井信提起奈良遥人,陈日津回到座位上,喃喃道:“遥人啊……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安井信道:“是啊,不过在贵院最后的昭告中,给了他一个院长的名分,他也算可以安息了。”

陈日津道:“那当初我以‘子君’二字打趣你,你也不计较了?”

“陈院长,这事就更久了。”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便是真的联盟关系了?”陈日津道。

安井信道:“可是平等关系?”

赵竹仁道:“这点我们说了不算,安井君有心,可以慢慢观察一下里十一院,便可以知道了。”

安井信连忙起身,对着三位院长再次行礼,只不过这一次,三位院长也起身,回了一礼。

陈日津拍拍手,道:“问个问题,如果将来,这新修的里院,院长不是你,你会不会失望?”

“会,但不敢强求。”安井信道。

“如此最好,既然刚才提到了‘子君’,那么就正好给你说说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遥人,进来吧,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你们两人单独聊,记得不要拖拉,把事情讲清楚就行。”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杨允佶查魂

“王曦啊,刚才那人你认识吗?就敢把东西交出去?”小一挽着王曦的手臂,两人开始向聂烽休息的那处自成空间走去。

王曦打出印决,道:“你可是没看到,那人胳膊上的臂章,是位院长啊!!搞不好,就是这新修的里十二院的主人!”

“咦?不是说将来何院长或者陈院长,他们两个一人把持一座里院吗?还说有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同时管两座里院呢。”小一道。

“那几天的话你都信?那都是当初演给安井信看的。再说了,几张动漫光碟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说不定,这位院长就是想借此机会,讨好一下庐院长呢。”王曦道。

“可那光碟是中根勇他们送给你的啊,要讨好,也该你去讨好呀。而且,庐院长有自己的一份啊。”小一道。

王曦道:“别这么小气嘛,我和庐院长关系好,用不着讨好。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玩吃鸡,那个总是落地成盒的家伙吗?就是他!你不愿意陪着他玩儿,我有时陪他打两把,他高兴得很。反正这些动漫都是日文,我又不懂,留着也没用。”

说话间,他们便走进了房屋。

只是,床上躺着的已经不再是聂烽了,而是变成了胖胖的杨允佶主任。

至于聂烽,则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钟小北和柳瑗在游戏里杀得个天昏地暗。

上次中根勇他们送来了那么多电脑和主机平台,师兄弟几人早就全都搬进了这里。

本来他们是不敢如此放肆的,可架不住聂烽磨,当时他也觉得无聊,每天就躺在床上,还不如听点儿声。

“余主任,听说你们要走了,是吗?”王曦问道。

余婉道:“本来按计划,见到了烽哥,事情弄清楚,便该启程回去。可是杨主任这样……”

王曦明白,宋帝王最后说了,他还要再出手查一次杨允佶的魂。

虽然杨允佶体内的确只有一道魂魄了,但必须要确定,这道魂魄,就是他本身的。

“婉儿姐,要不就别查了吧,我身体受不住了啊……太恼火了……感觉就像拿个大音响放在脑子里一般。”杨允佶有气无力地说道。

廖韩帅坏笑道:“我就晓得,你龟儿子还真就是那个子君,手段挺多的嘛。快说下,你现在对余主任,还有感觉没?这可关系到我是否信任你,杨胖子你得仔细想好再回答。”

这时,聂烽一个眼神飘了过来。

廖韩帅尽管没有回头,但也还是全身上下抖了一个激灵,赶快缩到聂烽身边,一副讨好相,道:“烽哥你可是不知道,那段日子,特别难熬,但是咱急诊科的弟兄,全都特别挺你。哪怕泓哥停我的职,我也一样硬气!可给你长脸了!”

“这么说,老子还得谢谢你了?”聂烽面对这个老部下,自然没那么多讲究,“你再管不住你那张嘴,小心余主任哪天替我给你撕了它!”

“是是是,烽哥说得是。只是想着这杨胖子就来气。本来都可以接到烽哥你回家了,可谁知道他实力这么弱,居然被人夺舍了,现在好了,不查个清楚都不敢走。”廖韩帅道。

杨允佶继续望着天花板,道:“来来来,老廖,你来,老子之前曾经死过一次!魂魄本来就不稳!谁经得住这么折腾?”

“那你还死皮赖脸要跟着来?还说什么保护余主任?现在好了,反而是拖累了余主任。”

杨允佶本要反驳,但听到把余婉给扯了进来,没有说话,良久才道:“婉儿姐,对不起。”

余婉道:“安心养伤,我相信你。”

不知道怎么的,这几个字一出,房间里的氛围就开始变得有些粉红粉红的了。

连一旁玩游戏的柳瑗,也悄悄按下了暂停键,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动也不动的屏幕,方法他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打游戏一般。

众人都不说话了,任何试图打破这沉默的行为,都将成为千夫所指,不管他是什么职称!!

但当事人就不一样,杨允佶发现了异样,转换话题道:“对了,王曦,你体内的情蛊,怎么样了,三院长看了怎么说?”

王曦道:“师傅看了,说的确无法取出了,就算再好的心胸外科医师,也没有办法。”

杨允佶道:“还好只是初级的情蛊,小一,这情蛊还有什么其他危害没有?”

小一道:“没有了,在以前,巫的生活圈子本就封闭,即使看上了喜欢的人,种下情蛊,也大多是一个寨子的人,又怎么会有危害,真的就只会让有奴蛊的人喜欢上带有主蛊的人而已。”

廖韩帅又开始八卦了,道:“那你可得把你家王曦看紧了,小心被别人拐跑了。”

“我才不怕,只要那个小骚蹄子敢现身,老娘让她好看!”小一道。

王曦哭笑,小一真的是要把里院所有女院长的说话风格全都给学一遍啊……

“是啊,只要让我们提前知道了,其实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而且就算王曦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产生好感,他自己也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下,能抵抗那种蛊虫带来的效果吗?”余婉问道。

小一道:“可以的呀。这种蛊虫真的很简单,又不能让人失了心智。它的效果也一点都不突兀,最开始也仅仅就像您说的,只能让人产生好感,进而想亲近,然后喜欢,最后爱上一个人。只要知道了主蛊之人的身份,是可以通过不断暗示自己这是蛊虫的缘故才会让自己有异样感觉的。只不过,那还是要看意志力,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扛得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好像毒品一样,明知道他不好,有些人还是禁不住诱惑。王曦,你呢,扛不扛得住?”

王曦立刻拍胸脯保证道:“那必须啊!而且有张叔和陈阿姨这种巫术大家在,我就不相信这个美女能在我面前翻出什么花来。”

“哼!要叫她小骚蹄子!!你看你,人家还没有出现,你就开始叫美女了!告诉你,说不定是个三百斤的抠脚大汉!!”小一气鼓鼓地道。

“啊!?这样也行!?”

杨允佶道:“理论上,的确可以。”

王曦觉得对方是在诓自己,问向和杨允佶最不对付的廖韩帅,道:“廖主任,真的么?”

廖韩帅点点头,道:“我们里七院,和巫走得最近,尤其是和阳巫合作之后,更是如此。这些东西,我们主任级别的,都有了解过,的确不分性别。”

柳瑗见大家都在调戏小师弟,看不过了,道:“小师弟,别怕,担心这些做什么。到时候,人一出现,管他是男是女,是美是丑,直接拿下便是,说不定,你和对方,今生也就见那一次面!”

王曦一想也是,还是柳师兄快刀斩乱麻,果然是我亲师兄啊。

“这么多人都在啊。”赵竹仁和宋帝王一同走了进来。

“啊!?宋帝王!”杨允佶一看到对方就发怵。

他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大家都明白宋帝王来做什么,顿时从病床旁让开,同时出言鼓励杨允佶一番,弄得来就像诓小孩儿去吃药打针一般。

“杨主任,别担心。”宋帝王道。

杨允佶苦着个脸,道:“来吧来吧,婉儿姐,我这可都是为你遭的罪啊。”

“杨胖子,说什么呢!少来道德绑架这一套!宋帝王,给我往……”

“廖韩帅!!”聂烽终于发言了。

开玩笑,命令阎君做事,像什么话。

宋帝王只是儒雅地笑了笑,没有在意。

他来到杨允佶身边,然后……

也上了床……

这一幕,把众人都给看来惊呆了!

这又是要干什么?

人鬼殊途的搞基吗?

还真的是啊,越来越近了啊!

只见宋帝王渐渐调整好身形,两只手撑住身体,和杨允佶面对面。

此刻的他,似乎都能感觉得到杨允佶的呼吸。

“宋……宋帝王……需要我……趴着不……这样很别扭啊……”杨允佶颤巍巍地问道。

此话一出,没想到第一个没憋住的,居然是王曦。

他在那里痴痴地笑了起来,然后和廖韩帅心有灵犀地对了一眼,只不过后者没吱声儿。

哈哈哈哈,杨主任是个受啊~~

“不用,这样就好,我要进来了,你放松,不要抵抗。”

这下,余婉的脸都开始有些红了,她别过脸去,用眼睛狠狠地剜了廖韩帅一眼。

“哦,好的……宋帝王……要不咱还是就普通的查魂吧……我怕你上我的身,我这小小的灵台……承受不住啊……”

“放心,我尽量温柔一点。只有如此,我才能彻底判断清楚。”宋帝王话音刚落,便附身进入了杨允佶的体内。

“啊!!”杨允佶发出一声呼喊,然后发现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疼痛,而且自己的意识还全部都在,“宋帝王?宋帝王?你老人家在吗?”

但没有任何回音。

过了一会儿,宋帝王便再次出现了。

“辛苦了,杨主任。”宋帝王道。

“怎么样,宋帝王?”余婉出声问道。

宋帝王道:“和记录中的灵识特征完全吻合,非常干净。算杨主任运气好,如果被夺舍的时间再久一点,说不定就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众人都紧张了起来。

“只不过,杨主任……哎……是个痴情人啊……”宋帝王道。

杨允佶将被子扯过来,盖住脸,瓮声瓮气道:“宋帝王,您老人家这就过分了啊,还窥探记忆!”

宋帝王只是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过身,对赵竹仁道:“三院长,既然此间事了,我便要赶回地府了。有几件事情想要给你们说一下。在和子君最后接触的时候,我曾短暂入侵到他的灵魂之中,得到了一些消息。子君还有一个身份,便是人类进化真正的教主。还记得么,人类进化曾经试图刺杀张小一,那一次,其实就是他安排的。只不过恰好被段林给破坏了。具体的原因,似乎是因为当时遗人想要撇开他单干,他需要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重新拉回正轨。不过,这倒说明了一件事情,遗人对张小一看得十分的重要。我觉得不仅仅是因为她曾经和王曦开过界门这么简单,一定是和她初世为人有关,这一点,我们会继续研究,你们也注意一下。”

王曦紧握住小一的手,因为他发现,这丫头有有些害怕了。

他道:“不怕,我保护不了你,还有师兄师傅呢。”

这么怂的话,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宋帝王接着道:“还有就是之前我们曾经查一名人类进化分部长的魂魄,得知有一个神秘人和他单向联系。现在搞清楚了,也是子君。他其实清楚里七院的入口位置,但还是下达了让这分部长寻找入口的任务,估计也是想迷惑我们,更好地隐藏身份吧。”

如此一来,倒的确把之前的疑惑解开了。

“最后一件事情。你们记不记得,之前我们曾经知晓,遗人在谋划一件大事,而且到了比较关键的地步。可是后来又发现,他们的行事风格,总是露出一种底气不足的感觉,不敢和我们正面硬怼。之前觉得很矛盾,可现在我才明白,这其实是可以解释的。倒不是说他们计划不全面,而是他们被我们刺激到了,准确地说,被你们里院给刺激到了,没我们地府什么事情。

“而给予他们这个强烈刺激的,便是三院长你的师兄,代文斌副院长。代院长以前,常年行走在崇山峻岭,行踪不定,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连你们里三院的医师都对他不熟悉,就更别说其他里院了。后来的几年,他和张小一他们寨子的关系逐渐建立起来后,才开始慢慢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当中。而遗人,特别忌惮的,就是这一点。他们非常不愿意看到医和巫之间重新和好,甚至连一点这种苗头,都不允许。所以,才有了后面那一系列的事情。”

大家将宋帝王所说的话,结合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草草地过了一遍,纷纷点头。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呃……王曦小友,祝你好运。”宋帝王道。

“哦,谢谢宋帝王。”王曦下意识地接道。

等宋帝王转身欲走时,他才反应过来,道:“宋帝王殿下,什么意思啊?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

宋帝王笑道:“我也不知道,来的路上,碰到了奈良遥人院长,他恶狠狠地说要杀了你!还要碎尸万段!”

。九天神皇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二章 打屁股

“是小柳姐姐吗?”

“是小一啊,我们已经那么熟了,你如果愿意,可以叫我琴乃姐姐。是有什么事吗?这几天比较忙,我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出来玩,但是如果真的需要陪同,我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并向安井大人禀明。”小柳琴乃那充满着御姐风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小一道:“不是的,我是想问,小柳……琴乃姐姐你和中根勇叔叔在一起吗?”

“哈哈哈哈哈,中根勇也就比我大四岁,怎么就变叔叔了?真是好笑……呃,你是要找他吗?他不在我身边,不过我可以替你联系到他。我记得他的名片是给你们发得最多的啊。”小柳琴乃道。

“我和王曦都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但一直没人接。”

“哦,不用担心,他现在正在开会,他是我们这一组的组长。”

“那琴乃姐姐等会儿你见到他,就告诉他,近期都不要出现在王曦面前。王曦说了,要杀了他,还要将他碎尸……”

“小一,你在跟谁打电话呢?”王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王曦,你回来了?我们今天去哪里耍!?”小一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小柳琴乃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一脸茫然。

“耍什么呀,刚从师傅那里出来,何师娘也在,哦,别乱想啊,陈院长也在。总之,没被批评,也没被表扬。余主任他们,今天就要启程返回里七院了,我们还是去送送烽哥吧。杨主任也是,一直对我们都挺照顾的,在里七院的时候,后面经常给我开小灶,连两位师兄,他都一并指点了,确实受益良多。”王曦将手中的一条大红色的围巾替小一系了起来。

小一本来就喜欢红色,虽然里面穿着黑色洗手衣,外面披着白大褂,这红色的围巾显得特别突兀,但不知道为何,她如此打扮,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一黑一白,本就是极致的色彩对比,再加上这刺眼的红色,顿时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好呀。你有没有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小一道。

“怎么?又想家了?之前不是还耍得来乐不思蜀的吗?”

“嗯,之前把阿爸阿妈吓着了。王曦,你发现没有,那天我们进了盲界,其实里院的人,只是紧张,但一点都不关心我们的生死问题哎。”

“你的消息,终于有一回不灵通了。就在上个月,里院的花名册已经交给地府了。地府把生死簿又重新造册,单独列了一小本出来。上面只有我们里院的人。有事没事,请地府单独把里十院的花名册拿出来过目,不就知道了么?”王曦将右肘腾出一个空隙,小一立马将手臂挽了进来。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师傅没说,但从他的话里我还是听出来了,何师娘是真的要在日本这边留下来工作的。而且……似乎何师娘也根本无意院长的位子,搞不好,那里十二院的院长还真的是奈良遥人的……”

说起奈良遥人,王曦便打了个哆嗦。

他先还以为宋帝王在吓唬他,心想自己和奈良遥人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又怎么可能惹到他。

而且,在他的认识中,里院内网上的官方消息是,奈良遥人在阴阳师入侵事件当中,因为启动当归大阵,以身殉职了,被追认为院长。

他都不去深究他到底是怎么躲过当归的了,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所以,很快他便将此事给抛之脑后了。

可等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在食堂里,他便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不仅是他,几乎整个食堂里的里院医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部都望向了杀气的来源——奈良遥人。

王曦只花了一秒钟,便将这素未谋面的面孔与里院内网上的照片重叠了起来,也不管什么事情,反应很迅速,立刻就撒腿跑。

奈良遥人见他要跑,也奋起直追。

奈何食堂人多,无法施展开来,一时之间,倒还能持个平手。

可王曦犯了一个战术上的错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跑出来食堂。

然后下一步打算,便是先躲回自成空间,或者说找到某根大腿来抱一抱。

比如说师傅或者何师娘,再不济遇上陈院长也行。

他才不信奈良遥人敢杀了他,不过揍自己一顿,还是可以的。

可一出了食堂,那就一马平川了啊。

还没跑到五十米,王曦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颈部传来。

接着自己的双脚便离开了地面,然后一只手将他用力一按,便摔在了地上,给人按在地上摩擦。

再接下来,便是屁股上传来一下又一下的拍打。

啪啪啪的破空之声……

天呐,居然都用“破空之声”来形容了……

顿时,周围好多医师都从食堂里抱着个餐盘出来,一边吃一边围观这奇景。

本来大家都对奈良遥人的回归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还没好问。

见他现在佩戴着一枚院长的臂章,看那个“里”字,很明显中间颜色不一样的那几笔,是竖着写的“十二”,自然也有些猜测。

对于他的回归,大家肯定还是有着各自的想法的。

毕竟在阴阳师一役当中,官方的说法是一回事,但里十院的医师,可是全程参与,明白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所以,大家对他,也始终亲热不起来。

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在路上遇到,避无可避了,必须得行个礼,打个招呼。

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种情况下,奈良遥人按理来说,就需要冷处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少惹事,少说话,多做事,尽量扳回印象分。现在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我们里院赫赫有名的曦哥,那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当然了,想是这么想,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就连和他同行的小一,周柯等人,也都匆匆忙忙地抢了个好位置,围观了起来。

钟小北十分自觉,还去帮大家把饭打了过来,一边看,一边吃,足见这场“打屁股”酷刑持续了有多么久——都能坚持到钟小北去走个来回。

王曦那个时候口不能言,被奈良遥人一道禁言诀印下,连呻吟都无法做到,只能在那里徒劳地挣扎。

大家都看出来了,奈良院长下手虽重,但却只会让王曦觉得疼痛,不会伤其筋骨,便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说这王曦也是初来乍到,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集,怎么回事啊?

自然小一周柯等人,便是被重点询问的对象。

可是这几位也是同样的茫然,完全不知道。

于是大家只好继续一边吃饭,一边看王曦被打。

这人啊,一旦感到了疼痛,就会想找个途径发泄出来。

通常情况下,都是叫喊出来,似乎那样有助于缓解疼痛。

可王曦现在不能叫啊。

那怎么办呢?

终于,两滴眼泪从他眼角划过……

鼎鼎大名的曦哥……在今天……被奈良遥人院长……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打哭了……

奈良遥人似乎也没有料到王曦居然是这个反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太狠了一些。

最后,他站起身,将王曦的禁言解掉,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好自为之,以后不要做那些投机取巧的事情!”

众人一听,原来不是无缘无故的啊。

可曦哥虽然在内网上很火,一般都是负面消息,但其实那都是大家开玩笑罢了,其形象一直也不算太差,怎么和投机取巧扯上关系了?

难道曦哥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王曦此时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但愣是硬气,没有叫唤,强行忍住疼痛。

我这眼泪!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好吧!

你们来,被禁言之后打屁股,也一样!

至于奈良遥人,你好歹把话说清楚啊!

你打了我,居然还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然而,就在王曦郁闷不已的时候,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居然是庐天町院长。

“奈良院长啊,你这可就要不得了啊。丢脸的是我,我都没说什么,你生什么气?”

奈良遥人看了他一眼,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丢脸?庐院长你根本就不要脸,还需要丢吗!?

王曦这是第二次被打屁股了,上一次还是在黄泉路上,跟师傅他们一起去试验第三代手术刀的时候,自己脑子发热,去攻击师傅,被大师兄用棍子给揍了。

所以对于屁股被打,也算有经验。一个人在地上趴着,揉了一会儿,才在小一和柳瑗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小一摇晃着庐天町的胳膊,将双眼变得看起来十分的无辜,睁得大大的,然后用一种萝莉音道:“庐叔叔,这是怎么一回事嘛~”

她太清楚对付庐天町这种宅男该用什么招式了,尤其是她的身后,有着若干里院女猛人的理论支持后,就更是如此!

庐天町果然对大眼萌妹毫无抵抗力,立刻便道出了实情。

之前,在把正事谈完之后,陈日津便将奈良遥人给他以及赵竹仁还有何雨宇引见了一下。

大家在一起虽然都是院长级别的,但这次,算是第一次线下见面。

同时也顺便说了一下,奈良遥人为什么没有死。

那一天,陈日津最后给出的那枚玉石,的确是控制当归的阵眼。

只不过,在这玉石之上,还外挂着一个小小的阵法。

如果奈良遥人最后心生惧意,试图逆转当归,或者自行离去,这个阵法便不会被启动,那么不管他接下来是生是死,对于里院来说,奈良遥人就算是死了,最后给他一个名分,已经算是天大的仁慈。

可如果奈良遥人决定以死谢罪,为里十院殉葬。那么这枚玉石便会因为当归的攻击而被触发,会自动打出印决,触发刚好位于奈良遥人身下的一处自成空间。

所以当大阵的火焰肆虐里十院的时候,奈良遥人便犹如突然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一般,进入了位于地下的自成空间。

其实这一点,各个里院都一样。

自成空间的入口,并不是只能在地面。

有的甚至在半空中,在三层楼,在地下室。总之,呈现出立体化的分布。

于是,奈良遥人最后的表现,也算是为自己赎罪了,里院便当过去的那个奈良遥人彻底死了……

不过陈日津还是打算狠狠地惩罚他一下,自从出事之后,便将他一直关在那处自成空间里面,不闻不问。

反正里面备足了三周的食物和水,要是奈良遥人忍饥挨饿,扛个个把月,应该还是没问题,都是最近,才把他给放出来。

可放出来之后,等他知道里院对自己的处理结果,以及对他接下来的安排,这家伙矛盾的特质又出来了。

一方面,他特别喜欢院长的臂章,很是想出任这个里十二院的院长。可另一方面,他又会陷入过去,觉得自己是个叛徒,抬不起头来做人,就算当了院长,也没人看得起他。

那这件事,又怎么和王曦扯上关系的呢?

里十院孤悬海外,要和本土里院加强联系,便只能通过内网。

所以,根据后台数据统计,里十院的医师,登陆内网的次数或者在线时长,都是排在第一的。

奈良遥人自然也一样,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内网上看各种学术资料,但面对那些置顶在首位的热门帖子,不可避免地会点进去瞄两眼。

次数一多,自然便认得王曦了。

那天听说要去见赵竹仁、庐天町和自己的继任者何雨宇,奈良遥人也是内心矛盾。

反正就是觉得低人一等,感觉这次是里院正儿八经地来问罪来了。

尽管陈日津提前给他打好招呼,说里院虽然经常胡说八道,翻脸不认人。但一般对自己人,还是不会出尔反尔,朝令夕改的。可他还是不放心。

日本人礼数又多,他心想,哪怕是去挨批评,也总得有个好态度吧,华夏有句话,叫做礼多人不怪,那么干脆就投其所好。可陈日津的命令来得急,他哪里有时间去准备,而且他也不好意思去安排下面的人帮他去买。

恰好在这个时候,碰到了王曦。

王曦也是倒霉催的。

那天宋帝王给他说,让王曦把“那些东西”给他,他好带回去给庐院长。

王曦自然是明白了“那些东西”指的是什么。

早早便把东西给准备好了。

可后来庐天町亲自到了里十院,那么就没宋帝王什么事了。

于是他便准备去把东西给庐天町。

因为觉得中根勇给自己准备的动漫,自己也看不懂,没字幕,所以就干脆也一并给带上了。

奈良遥人遇上王曦,立刻就觉得是天赐良机,正准备想个理由给诓到手,可没聊上两句,就发现这东西本来也不是王曦,还正是准备送给庐天町的。

于是他便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接过这个差事。

虽然这些礼物是提前备好了的,庐天町心里有数,晓得不是自己送的,但聊胜于无,带去好消息的人,总归是有点儿印象分。没看见宫廷戏里,去报好消息的,皇上通常都是打赏,而去禀报坏消息的,往往就是拖下去打或者直接斩了么?

奈良遥人做事很细心,他晓得庐天町是什么人,稍微打开了一下口袋,瞄了一眼封面上搔首弄姿的女优,便和王曦互相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王曦告诉他,说这里面,这几张动漫封面的,是准备给他自己的。不在庐院长的清单上面,他看不懂,一并送了。

这些,是属于“可以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分享”的那种正常动漫。

奈良遥人点点头,将东西分别收好,不敢和王曦过多闲聊,便进去了。

等他和几位院长见了面,便把王曦的那几张正常影碟拿了出来,说这是送给庐院长的,并且十分不厚道地给黑了,算在了自己的名下。

庐天町一看,很合胃口。

哟,奈良遥人这小子,心眼儿挺多啊,不过很上道,我喜欢。

于是闲谈了几句,便将会客厅里的电视和依然在日本十分流行的dvd打开,开始播放了起来。

然而,当电视中传来那不可描述的声音和画面的时候……

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十分尴尬……

这些可都是院长级别的人物啊,还有男有女……

所有的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

庐天町盘着个腿坐在那里,根本不敢回头,也不敢用手去关,似乎这样,他便是空气,根本不在这里……

良久,他才意识到:诶?不对啊,这个锅……很好甩啊……这些东西,都是奈良遥人带过来的,而且送给自己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是放在小茶几上的。当时大家盘腿围坐在一起,可都是看见了的,封面十分正常呀。

于是,他这下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电视给关上,然后用一种怒不可言地语气道:“奈良遥人!你什么意思!!怎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辱我清白!?”

要是换一个院长来,随便换哪个,都晓得庐天町根本没有生气,就是在甩锅。

可奈良遥人不一样啊,他本就是一个古板的人,而且又心虚,觉得自己之前做错了事,今天到这里来,不挨顿骂简直不正常,所以他立刻就相信庐天町发怒了。

于是他下意识地也想击鼓传花一般地继续甩锅,可刚准备把王曦给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以护短出了名的赵竹仁,生生地把这个锅给背上了……

后来的谈话,气氛都弄得怪怪的。

奈良遥人本打算谈话一结束,就去找王曦算账,可奈何身上还揣着那些真正要送给庐天町的东西,所以又在那里磨了好一会儿,才熬过了所有的院长,找到机会和庐天町独处。

一边道歉,一边又从怀来摸出更多的影碟来,才算把这边的事情按平。

……

……

“安井大人!出事了!中根勇大人,好像和王曦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矛盾!”

小柳琴乃竟然不顾规矩,闯进了会议室……

看,这就是那种不懂事,禀告坏消息的人。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继续修炼

王曦站在里十院的门口,和赵竹仁道别。

这两位院长,本来就是过来调查解决子君一事的,里十院的人安然无恙,那么他们就不会多呆了。

张吉和陈敏芳在看到小一在视频那边活蹦乱跳之后,也松了一大口气。

小一虽然想念父母,但还是听话,乖乖地留了下来。

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

里院最近得到的情报不少,高层们有得忙。

而王曦他们呢,依然是留在了这边,在何雨宇身前听差。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会挺忙的。

光王曦手中的单子就显示,至少有十来位里一院的医师,会分批次地来到这边。

这些全都是何雨宇的老部下,来探望受伤的老上级。

看来何雨宇以前在里一院的时候,性子虽然很淡,可人缘倒还真的不错。

现在,对于王曦来说,感觉里十院又变得冷清了许多。

师傅走了,庐院长走了,烽哥和杨主任他们都走了。

陈日津倒还仗义,没有说把那处自成空间给收回去,师兄弟几人,干脆就搬了进去。

按理来说,四个大男人,一个小女生,在一处自成空间里面进进出出,的确不妥。

如果陈日津不是那么忙,或许还会过问一下。

可她忙,那就没办法了。

王曦这几天都不想出门,因为动漫影碟的事情,他在内网上又着实火了一把。着实让他郁闷。

可不出去,又能干什么呢?

答案是泡温泉。

放着这么好的一池温泉不用,简直有些暴殄天物。

他给里三院的药剂科主任钱鑫鑫打了电话,询问里院有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药材,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使用的,最好效果能是可以洗髓易筋,泡一下就能功力大涨那种。

钱鑫鑫告诉他,去外面药店买几瓶碘伏倒进去,可以杀杀菌……

“舒服吗?”小一问道。

“算了,你还是别捏了,等会儿师兄他们看到不好。你又在哪里去学的啊?”

此时,王曦泡在温泉里,两只手自然地撘在池边,看上去像个二大爷一般。

而小一则盘腿坐在他身后,替他捏着肩。

“放心,师兄他们不会进来的。你没发现么,只要我们两个一到后院来,他们就绝对不会出现。而且,今天他们也出去了。好像是去工地那边帮忙去了,因为何院长今天要去。”小一道。

“哪座里院?”

“里十二院。”

“怎么?又开始动工了?哪里来的黄泉石?”

“穿帮啦!地府出来背的锅!”

原来,当初何雨宇的那一招,虽然巧妙,可还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数量如此巨大的黄泉石,其本身所蕴含的空间之力,便不容忽视。

这段时间以来,渔民们发现,在有一片海域,无论如何,都捕捞不到任何鱼,不仅鱼捞不到,什么东西都捞不到。

这个什么东西,指的便是渔网,也收不回来,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住一般,而且力量非常的大。

可你如果不去拉,那一头的力量也不会主动的去拖拽。

就好像渔网被什么死物给缠住了一般。

但在这片海域作业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于是,便有渔民自发组织潜水查看。

还好日本机器人产业发达,使用机器代替人工的意识,也普遍比较高,这要是潜下去一个人,再消失了,那何雨宇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通过潜水机器人的摄像头拍摄回来的画面显示,在这片海域的海底,有着许许多多形状规则,大小均等的小石块。大家顿时觉得稀奇。再看,又觉得不对。这明明就很多鱼在这里游来游去嘛,而且鱼超级多!

这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让先前那些迷信的渔民们的各种猜测不攻自破。

可回收的时候,又出问题了。

无论怎么指挥,机器人在上升到某个深度的时候,便再也无法移动半分,似乎有一个什么透明的结界,将它给拦住了。

画面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啊。

这可就奇怪了。

不过,既然没有什么危险,了不起就损失台机器人而已。

于是渔民们继续操纵着机器人四下游弋,最后确定了一个大概的边界,在这里面,许进不许出。

这下渔民们的思路纷纷从迷信转换到了科学,认为这是什么大发现。

总之就是,只要用眼睛看了,没什么危险也不吓人的东西,那就先选择相信科学。

要是看不见摸不着,还挺吓人,那就先焚香祷告。

这事自然就传到阴阳师那里去了。

阴阳师们自然有办法回收啊。

而且到了后面,随着下面的黄泉石越来越少,其空间力量已经能够使用物理的方法对抗的时候,甚至还可以使用机械作业。

陈日津一听不好,这边才和安井信谈得好好的,双方的感情迅速升温,而且名义上是平等关系,可实际上安井信已经自认为矮了一头。

现在搞这么一出,很伤感情啊。

本来经过这次和安井信的深入交谈,里院觉得,这里十二院也不是不能够现在就开始修建。

如果里十院觉得人手不够,难以控制局面,那么本土里院,除了里五院这座游动的底牌不能动之外,其他的各院,一家抽点儿,不用太多,一家出个三五十人,凑够个三四百人,先替他们搭个小的框架起来便是。

但那前提是这批黄泉石,要算在里院的头上。

虽然这批黄泉石都被切割成了特征十分明显的大小,但至少要算成是里十院帮你们找到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人家自己找到了。

陈日津立马找到了现在日本地区的地府负责人,一名千夫长鬼将,想寻求帮忙。

她在这里经营多年,和这名鬼将也是老交情了,说难听一点,就差把人家给发展成自己的部下了。

这千夫长一听,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里面怎么看,都是你们阳间的事情,没办法掺和啊。

但论起扯皮来,不管是严肃正经的扯皮还是胡搅蛮缠的扯皮,里院都是专业的,其水平和他们的学术造诣差不多高。

陈日津表示,怎么没有关系?

这黄泉石是用来做什么的?

修鬼门关的啊。

你们阴间那边的鬼门关,可是一直没有停工的啊。

我们这点儿黄泉石,就是修个这边的鬼门,铺设条黄泉路,以及建一些黄泉路上的阵法而已。

这两边进度不一样,出了事儿谁负责?

知道古时候负责给皇帝修建陵墓的山陵使吗?出了事,是得杀头的!

她的责任,自然有里院来打板子,那你的呢?

反正绕来绕去,最后说成好像是这千夫长也得担一份儿责任来一般。

只要地府这边被绕进去了,那就好办。

那名千夫长估计也和安井信认识,召唤手下的大量鬼差和少量阴兵,一起参与进黄泉石的回收。

至于怎么解释,只要有人先把锅给背了,那理由就实在太好找了。

王曦听完后,松了一口气,道:“那还好。哎,最近的事儿实在太多了,有些是别人找上来的,有些干脆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的。真头疼。”

“你就是想事情太多了。所以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和周师兄他们在一起比较好。只有和他们在一起,你就懒得动脑壳,跟柳师兄这个懒家伙一样。”小一盯着一个地方死命的捏,王曦的双侧肩部已经是绯红一片了。

王曦道:“也是,最近动脑壳太多了。最后发现,这些问题,其实不用自己来想,自然也有人想。就好比周师兄不在身边的时候,总觉得这下就全靠自己了。可是周师兄又不是不在了,人家在其他的地方,其实也一样在思考啊。搞得来最后做些重复的事情。”

“赵师叔说,接下来的时间,让何院长来操练你,所以最好你还是尽量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

王曦伸了个懒腰,从水里起来,道:“怕什么,你也应该有感觉啊,被高手操练,事半功倍。一开始,我就是独自一人,在病案室看书,接下来,就是两位师兄陪着我练。然后去了里七院,理论课又系统,眼界又扩展了不少。那个时候,杨主任提出,说我长期和周师兄他们对练,对他们的套路太熟了,而且大家同属于一个科室和师门,风格难免相近,久了,对练便成了排练,失去了意义。所以,接着杨主任又陪我我和师兄们修行了好一阵子。现在如果让何师娘……院长再来指点一二,我想应该效果会很不错吧。哦,记住,以后不要喊何师娘了,就喊何院长。”

“那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级别呢?”

王曦想了一下,道:“具体的,我也不好说。没有一个什么东西来量化。比如说一星医师,二星医师,三星主治医师,二星副主任医师,九星主任医师。那样倒好办了。总觉得自己和刚开始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仔细算下来,又觉得强了不少。这级别与级别之间,又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划分,实力强悍的资深住院医师,也不是不能够干翻刚升职称的主治医师。级别碾压,貌似在咱们里院,不是太好使啊。当然了,技术碾压是肯定存在的,越往上,人家学得东西也就越多。”

“那挺不错啊,我本来以为你会不高兴呢。以前你可贪玩了。”

“我贪玩?我貌似一直都非常刻苦勤奋吧?”

“是是是,王曦最努力了,最厉害了!”

“走吧,我们也去吧,不然显得我们在偷懒一般。”

“不用,何院长给我说了,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先看会儿书。”

“还有这种好事儿?看什么书?”

“就是一些资料。何院长说,让你先熟悉一下这次的操作对象。”

哦,实战啊,可以,没问题。

王曦跟着小一回到房间,接过几页纸,看了个题目,就愣住了。

伽椰子?

《咒怨》里的伽椰子?

伽椰子的形象太经典了,提到她,王曦自然第一反应,便是其影视作品里面的造型,不由浑身上下起了一丝鸡皮疙瘩。

“什么时候去?”

他一边翻着,一边问道。

资料还算详尽,有许多有用的信息。

“没说,听何院长的意思是,要弄成随堂测验一般,搞突击检查。”

主要是想吓我吧?

王曦指着资料上面第一页,伽椰子的评级是高危,丁级。意思是必须要进行收容处理,不然会引起较大的社会危害。

“不对吧,按照分级,伽椰子这种应该是极高危啊,放任不管,完全就是灭世级别的妖孽,虽然她实力一般,但没有普通人能招架得住。”王曦问道。

伽椰子的怨气之大,根本无法沟通。

怎么危害程度,降了一个档次啊。

“你继续看,后面有写的。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极高危,可估计是被关了这么久,老实了,日本和尚又经常超渡,可能现在怨气没那么大了吧。”

“哦,当然也可能是被烦的。哈哈哈哈。”

“嗯,你好好看,不要辜负了何院长的一番心意。”

“你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放心啦,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会用心的。伽椰子是吓人,但那是电影,估计实际上,应该不至于那么阴森狰狞吧?”

“这我就不晓得了,但我想应该是吧。听何院长说,这次他提出要求,阴阳师那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完全不像当初她想见一面那么麻烦。而且据说伽椰子也答应得很爽快……”

“等会儿?什么?伽椰子也答应得很爽快?什么意思?”

“不晓得嘛,估计这个可能就是随堂测验的内容嘛。”

“我去,多半是商量着怎么吓我吧?”

“这肯定的啊。你要是怕,我陪你去嘛。”

“你不怕?胆子最小的就是你啊。”

“你为了我,连大蜘蛛都不怕了,我还不是可以呀。”

小一笑嘻嘻地道,两只眼睛都快眯到一起了。

王曦内心觉得一片温柔和甜蜜,道:“没事,到时候你就在外面给我加油,看我下场干翻伽椰子!”

“哦,不是这样的,是实景测试。随堂测验的意思,不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你们两个关在一起打一场,而是伽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到了你的身旁。”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四章 急诊

王曦这几天一直在勤学苦练,就为了对付伽椰子。

对于这种已经类似于开卷考试一样的测验,他已经显得十分的有经验。

题目都告诉你了,答案也发给你了,只差你到时去默写一遍了。

就像之前对上冥婚新娘以及丧气鬼的时候,只要心里有数,理论知识扎实,对上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发怵。

虽然伽椰子是日本的怨灵,但其本质不会有太多的变化。他自己又找小柳琴乃要了点儿更详细的资料,几乎都快背下来了。

日子一拖,对其了解越深,就越来越不怕了。反而还有点儿期待。

其实他本来也没怕过,但在和伽椰子打照面之前,内心里浮现出的形象,一直都是自己以前看电影的时候那惨白的脸,那种瘆人的模样,盯着看久了,心里也会发毛。

这种现象,从理论上来说,和“恐怖谷”效应是一样的。

恐怖谷最先提出来的时候,讲的是人类对于机器人或者非人类物体的一种感官。比如当机器人和人类的相似到达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便会对其产生一种反感甚至恐惧的心理。这个时候,机器人的任何一点儿与人类的差异,都会让人觉得非常明显,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灵魂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只有当这种相似程度继续上升,越过了谷底效应,人们的感情反应才会开始逐渐回升。

但是在达到恐怖谷效应之前,不会有这种现象发生。

于是,人们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通常在进行机器人的制作时,从外观上都尽量避免这一效应。如无必要,机器人的外观一点都不像人。实在需要做成类人形状的,也往往会故意夸张化。这样从商业化的角度来看,销路会好很多。

怨灵也一样,不知道是它们天生就掌握了这个理论还是怎么回事,它们始终能让自己的形象保持在恐怖谷的谷底。

《午夜凶铃》里面的贞子,《山村老尸》里面的楚人美,《咒怨》里的伽椰子。

这些经典影视形象,全都如此。

比如说一个怨灵,在记载当中,描述它形象恐怖可憎,面目狰狞,可能会让人觉得没什么直观感受,毕竟这短短八个字太过空泛,浮于表面,一点也不具象化。然后等你一看,青面獠牙,满脸脓疱,双目流着血水,说不定还三头六臂,身高九尺。这的确能让人害怕,但却不能让人感到恐惧。人们一看,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撒丫子就跑啊。但绝对不会让人吓来呆在原地不动,丢了魂儿一般。

因为这种形象,虽然可怕,但它严格算起来,还远没有到达恐怖谷的谷底,拟人化上面差了一点儿。

可反观前面举的三个例子,那就不一样了。

拟人化非常高,在形象上没怎么大改,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人!但同时,也晓得,不是一个人……

因为它只需要在某些细节上面,稍作处理。比如贞子那全黑的瞳孔,伽椰子反着身体爬下楼……

这种,是会让人从内心深处生出恐惧,起鸡皮疙瘩的。

遇上时,人会呆若木鸡,不知道做什么。

总之就是,怨灵的形象,越不像人,其恐怖程度就越差,它出现的时候,人们只是出自本能地认为其有害、危险,所以进行躲避。而其形象越像人,恐怖程度就会激增。

尽管王曦对这些都懂,但冷不丁突然冒一张伽椰子的脸在面前,还是会血压蹭蹭蹭地往上飙,这就和实力无关了,完全是肾上腺素在起反应。哪怕是面对赵竹仁这种院长级别的,你和他说着说着话,突然大声吼一声,你看他会不会被吓一跳。

所以王曦这几天把好几个版本的《咒怨》都给看了个遍,然后反复播放里面最吓人的片段。

看着王曦含情脉脉地盯着屏幕上的伽椰子,小一都觉得他简直快日久生情了……

可等了大概有快一周的时间了,还是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王曦本想去打听一下,可后来一想,万一是何雨宇自己给忘了呢?这些大人物,可能也就师傅走的时候,顺口应了下来,之后短时间之内随意安排了一下,这后面一忙,就彻底给丢在脑后了。自己这么一去问,岂不是正好提醒了她?

哪怕你做好了万全准备,有些时候,还是不想考试……

对,说的就是你……

不过他倒不觉得无聊,阴阳师这边的典籍,在某些地方,正好弥补了里院关于历史记载方面的一些空白,王曦在做完功课之余,偶尔翻翻,读起来也十分有趣。至少在文书记录上这一块儿,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

这一天,还不到下午四点,王曦便发现三位师兄已经回来了,和往常一样,风尘仆仆的样子。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去工地搬砖。

一天十公斤黄泉石,血赚。

柳师兄说,这些都是他到时候要带回去,送给常师叔的。

“师兄,今天怎么这么早?”王曦放下书,起来给三位师兄泡茶。

“以后都不去了,我先还以为这工资是每个人都这样开的呢,结果就我们兄弟仨这样,会让人说闲话的。对了,之前听说何院长准备锻炼你一番,今天听她提了一句,说你现在实力在同期中已经算很霸道的了,但你的医术水平她还完全不了解。向我们打听了一下,我们也是实话实说……”

“柳师兄……你所谓的实话实说……具体是指……”王曦面无表情道。

周柯把话接了过来,道:“你柳师兄说话客气得很,就说没怎么见你施展医术,主要是你没机会。然后何院长就问,那你实习的时候表现如何。柳师弟就说至少文书工作不错。然后何院长就打了个电话,把小柳琴乃配给了你。从明天开始,去外院工作吧。因为说不定哪天就要回去,所以也不可能系统地培训你,相对侧重点在急诊创伤这一块儿,以后会用得上,不至于见了同伴受伤不知道如何处理。”

“啊?”王曦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安排,何雨宇是想一出来一出啊?

“那我呢?”小一问道。

周柯道:“只要你不单独行动,都可以。我们几个,还是要每天跟着何院长,随时听差的。”

“那我还是跟王曦。”

周柯道:“也行,只不过在外面要注意形象。到时候,你们穿的衣服,可就是普通的白大褂制服。这里是日本,医生的社会地位很高,不要抹黑了,明白吗?而且你西医理论基础很差,你就注意当个小跟班就是了。至于语言问题,不用在意,小柳琴乃会时刻用灵识为你们进行翻译,她本人医术也不差,不用担心出洋相。”

王曦心想,随遇而安吧,况且师兄说得也不错,学点儿急诊创伤方面的技能,是非常有用和必要的。

然后师兄弟几人还没聊到十分钟,便有电话打来,说小柳琴乃来了。

这日本人做事……

王曦走出去一看,除了中根勇,还是原来的那几个人。

小柳琴乃将一应证件及制服交给王曦,说中根勇生病了,近期可能都无法作陪,还望他见谅。然后不等王曦回话,便邀请他上车,说今天晚上就上班。

王曦一看这个时间,礼貌性地邀请了一句:“吃了晚饭再走吧。”

小柳琴乃哪里懂这些华夏的客套话,还以为是王曦不想去,在那里拖延时间。

这就矛盾了。

安井信之前的命令是,满足王曦的一切要求,甚至还专门找小柳琴乃谈过话,说如果王曦真的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也可以满足。直到现在,这个命令都没有更改过。而这次的事情,又是里院风头正盛的新锐何雨宇副院长亲自安排的。

但这种小事,很明显不能打电话去请示这两位中的任何一位。

交代下来了事情,就是让你去办的。不是一遇到困难就把问题甩回给上面,那要你何用?

这种跑腿儿的,传话筒之类的角色,满大街都是,我为什么不换一个遇到问题首先想办法自己解决的人来栽培?

所以小柳琴乃当机立断,带着组内的人,全体按照王曦的要求,在五点钟,就在里十院蹭了一顿晚饭……

毕竟,王曦邀请在先啊……

……

……

王曦只是以为,急诊科只有在华夏才很忙,没想到在哪里都一样。

还没来得及和刚认识的外院医师聊两句,便有119急救电话打来。

小柳琴乃不由分说地拉上王曦和小一,准备出诊。

王曦心想,反正和他们聊天儿也累,还需要小柳琴乃这个翻译,那就干脆先出诊去溜达一圈儿。

他不知道日本这边,从接到电话,到救护车发车,规定必须要在多少时间以内,但大体上世界上每个国家都差不多,争分夺秒是一个绝对不会错的宗旨。

坐上救护车,小柳琴乃便拿着单子,说目的地不远,大概十分左右,现在路况较好,而且大家都会避让救护车,说不定六七分钟就能到。

然后借这这个时间,她按着总台传过来的消息再次给对方打电话确认,询问病人情况,看能否通过电话指导先让对方或者周围的人,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处理,为后续治疗赢得时间或者创造条件。

结果接电话的,是警察。

看来这有点儿类似于华夏的110,120联动。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酒店的1208房间,有一位客人,是今天退房,可是却一直没见人来办手续。

房客押金也在,身份信息齐全且真实有效,所以酒店也不怕人跑了。

这种情况下,人家反而更担心客人的安全,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所以,犹豫了好久,大概半个小时前,便让服务员去看一看。

服务员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任何动静,最后请示了值班经理,同意让他用钥匙打开房门,但需要等到至少另一名女***员赶来才行,毕竟登记信息上,这是一名女性房客。

然后一分钟不到,两名服务员便进入了房间。

这是闹市区的酒店,中规中矩那种,所以房间的布置都是差不多,大同小异。

打开房门,便是不长的门廊,一旁便是卫生间,再进去,就是卧室了,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两位服务员再三出声询问有没有人,都没有得到回音。

便在卧室里转了几圈儿,顺带也看了一下洗手间,没什么发现。

只是客人的包,还有手机等贵重物品还在,还有一些衣物也随意放在床上,不像是有计划地外出。

但是这里就这么大,一眼就可以望个来回,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名女***员心细,虽说今天没有听到有人跳楼的传闻,还是去窗户那里望了望,也没有什么发现。

于是给总台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便准备退出去了。

就在他们走出去的时候,还是那个女服务员,望卫生间了瞟了一眼,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透过卫生间里的镜子,在卫生间的门后,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动也不动,喊了两声,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们吓坏了,也不敢进去,立刻退出来,给总台电话。

总台跟着就上来了人,还报了警。

警察到了现场,居然也没有进去,反而打了119急救。

等王曦他们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觉得挺稀奇,这是什么习俗?

至少七八个人,里面还有两名警察,全都围在门口。

正常思维,难道不该进去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吗?

那名警察只说了一句,病人在里面,便没了下文。

小柳琴乃示意王曦走前面,她和小一跟在他身后。

王曦进门,歪着个头,果然通过镜子,看到门背后站着一个人。

结合之前的描述,他心想,应该是凉透了吧?

还有个屁的急救啊?

但想归想,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宣布临床死亡是个责任非常重大的事情,不能这么草率。

而且他连鬼都见过,难道还怕尸体?

冥婚新娘,血婴这些主,难道不更吓人?

还不是被老子刷刷两柄威风凛凛的金色长枪给秒杀?

刷新了里院的记录!

他一只手接过随车护工手里的医疗包,挎在肩上,便走进了卫生间。

可等他进去之后,便立马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如果他要想确认患者现在的状态,就必须先把门给关上……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五章 卫生间

王曦望了一眼正在门口的小柳琴乃和小一,道:“进来呀。”

小一连忙摇头,道:“不进了不进了,太挤了,站不下。”

卫生间里此时的阴气那么重,他们这几个业内人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自杀?还是本身酒店有不干净的东西?

王曦又把目光投向小柳琴乃,那意思就很明确了。

但后者难得地硬气了一回,道:“赶快检查生命体征,宣布临床死亡,然后尽量不要破坏现场,后面的留给警察。”

没办法,她已经看出来了,王曦的急诊经验,几乎为零。

而且他无法在里院和外院医师这两种身份之间自由地进行切换,此时此刻,他依然在扮演着一名里院医师的角色。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趟出来是干什么的。

王曦得到了小柳琴乃明确的指示,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缓缓将卫生间的门给关上,把自己和那具女尸一起,关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之内。

王曦不怕鬼,但看到尸体还是会很不舒服,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一点他无法做到视若无睹,只能靠意志力尽量克服。

可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女尸突然动了起来,紧贴着门,堵在了那里。

王曦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架势摆好。

这种新死的鬼魂,他根本不怵,来一个打一个,来十个,他就打十个。

他心虚的只是那具尸体而已。

等了两秒,王曦见没有任何动静,才又仔细开始打量起来。

这具女尸身材娇小,身高大概在一米五左右,黑色长发,背对着自己,面部紧贴着木门。

再往上看,在门的顶端,有一个绳结,看材质,应该是电线一类的东西。电线顺着往下,没入了女尸的头发,消失不见了。

上吊?

王曦立刻转身,四下迅速望了一下,果然没有见到吹风机。

怪不得自己一关门,她就跟着动,现在的女尸,已经和门,连在了一起。

王曦来到女尸的背后,想着还是先把尸体给放下来吧。于是将手伸到女尸的头后,摸进了长发,寻找绳结。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看来绳结打在了门的顶部。

他也干脆,没有过多纠结,直接用尘缚轻轻一划,就将电线给切断。

“咚”的一声,女尸落了下来。

好在本来也不高,女尸落下来之后,很稳,没有突然倒向王曦……

看来人死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已经开始出现尸僵,至少落地之后,膝关节并没有弯曲,还能负重。

王曦觉得活儿做到这个程度,就算差不多了。

但要宣布临床死亡,还是需要点儿理论依据的。

总不能在诊断依据那里写什么我看见这里阴气很重吧?

所以,至少要先拉个心电图,基本的生命体征要测量一个,反正又花不了多少时间,一分钟就能搞定。

他试着将扶着女尸的双手移开,见对方还是稳稳地站住没有倒,这才把肩上的包放到地上。

不过他倒没有一心一意地找东西,而是时刻用余光关注着女尸,身体的姿势也是侧对着它,保持一旦有变,自己的右手能在第一时间出招。

他也算个有经验的小菜鸟了,是不可能做出把后背露出来给对方这种举动的。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意外,不少老鸟就是阴沟里翻船,死于太自信。

就前些天,他还看日本方面的典籍里记载着这样一个小故事。

说在幕府时期,有一名阴阳师带学徒,降服了一只飞头蛮,为了证明自己的镇压本事,将脖子露出来给对方。谁知道那只飞头蛮一下子就咬了下去。

故事到这里就完了,没头没尾的。估计就是想当做一个反面教材,用以警示后人,任何时候,都不要粗心大意,小心谨慎总不会有错。

王曦实战经验那么丰富,这些自然不用说,即使现在不用尘缚刀,一旦女尸出现尸变,两道灵力绳索将其缚住,也就是一两秒钟的事情,他甚至还可以将外科结打来很漂亮。

摸了一会儿,他将便携式的氧饱和度夹子找到,往女尸的右手拇指上一夹,接着血压计也拿了出来,迅速完成了tpr的记录,体温286摄氏度,呼吸0,脉搏0,血压测不出,氧饱和度测不出。

其实到了这里,拉不拉心电图,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光是看这些数据,就可以说明一切。

现在虽已开春,但气温还是偏低,死者体型偏瘦,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酒店有中央空调,死亡时间虽然不确定,但不会超过24小时。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考虑,目前的尸温倒可以解释。没有一个大活人会这么冰凉。

但他还是按照华夏的医疗习惯,凡事得有记录。

所以把便携式心电图机也拿了出来。

这玩意儿全世界通用,上面的按键也全是英文,使用起来一点也不陌生。

还好都是肢体导联的心电图,要让他去将女尸平放下来,扒开人家的衣服,露出胸脯,再来贴胸导联的电极,他会觉得不舒服的。

随着几条笔直的心电图拉出,一切就算搞定了。

不错,什么幺蛾子都没有出。

哎,又是一个可怜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等回去了,打听一下,问问鬼差,看她有什么心愿,能帮的就帮,不能的也就算了,能结善缘便结,不能,那就不沾因果了。

王曦将所有的东西收好,将女尸抱了起来,准备先挪开,才好把门给打开,不能总让她在这儿把门堵住不让自己出去啊。

他两只手伸到对方的小腹处,稍稍用力,便把这八百十斤给抱了起来,然后转身,准备把她给立在洗手池前。

等他做好这一切,往镜子里瞟了一眼,顿时打算收住目光。

因为他知道,虽然吊死的人,不会像电视里描述的那样伸出长长的舌头,但肯定形象不是太好看,说不定鼻涕吊着老长,恶心得很。

他立马闭上了眼睛,利用女尸的头把自己的视线挡住。

“小柳琴乃,检查完了,人没救了,具体的死亡时间我推不……”王曦叫道。

“那好,记得出门让警察采集你的指纹,他们要将现场你的指纹排除掉。你怎么了?”小柳琴乃在外面道。

王曦此时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忘了一个大忌。

自己居然开口说话了。

搞不好这是这具女尸死亡后所接触到的第一口阳气。

不过旋即他又反应过来,还好是背对着自己的,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将女尸背后的头发吹了起来……

黑色的长发笔直地垂着,仅仅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出来直勾勾地望着他……

王曦被这一下着实吓了一大跳。

立马向下看去。

不对啊,脚是向前的啊,屁股也是对着自己的啊……

难道这上吊这么猛?

把颈椎给弄断后,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可就这门的高度,冲击力明显不够啊。

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异变突起。

那女尸的四肢都动了起来,双肘双膝关节反向弯曲,向着他猛扑过来。

我去!

大姐您这形象,是贞子和伽椰子的结合体啊?

王曦立刻向后退去,可只退了一步,便贴着门了。

他反应也快,不能出去,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于是王曦一个边腿踢出,然后道:“小柳琴乃,进来一下,还有些收尾工作。”

这么近的距离,没理由踢不中,但王曦却感觉踢在了一块生铁之上,小腿传来阵阵疼痛。

不可能啊,自己这一脚下去,对方就该成一滩软泥才对。

女尸的双侧肘关节再次又按照正常的弯曲范围活动,把王曦的大腿给抓住。

王曦另外一只脚一点地,直接腾空而起,然后再次一脚直直地从正面踹出,接着这股反弹的力向后跃起,中途调整身形,稳稳地落在了浴缸之中。

妈蛋,空间太小了。

小柳琴乃呢?怎么回事?还没有进来?

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间里的灯一下子全部都熄灭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打了王曦一个措手不及,让他稍稍有些慌乱。

但马上他便将灵识铺展开来,准备开眼窍,探查对方的位置。

可是试了两次,他才发现,自己的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

眼窍没有打开!!

来不及深究为什么,也没有时间再试第三次,时间紧迫,王曦当机立断,立刻再次捂住自己的口鼻,悄悄地侧向稍稍移动了两步。

要抓瞎那就大家一起抓瞎。

我眼窍不能用,你的鼻窍也别想用。

当然了,如果你的眼窍能开,算我倒霉。但应该不会这么没天理吧?

“咯吱咯吱”的声音开始从耳边传来……

王曦的汗毛再次竖了起来。

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这几天,他不知道把《咒怨》给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遍,自然明白这个声音代表着什么!

眼前的这位,就是伽椰子本体啊!!

何师娘!!有你这么当师娘的!?

这就是你说的随堂测验!?

把我和一个高危丁级的操作目标,关在这几平方米不到的狭小空间?

这还不算,还关灯?

还封闭我的灵识?

我就说小柳琴乃怎么听不见,要不她早就知道,要不这里就有阵法存在!

这就是给我下的套啊!!

还真是让何师娘您费心了嘞!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伽椰子可以和自己永远对峙下去,但他却不能不呼吸。

王曦心想,何雨宇不可能把他给玩儿残,普通的五感只是被剥夺了视觉,其他的都还能感知,把灵识给封闭,估计也只是让他失去探知能力,总得给他留点儿干货吧?

尘缚刀是很拽,但必须要有灵力支持啊。

只要自己还能凝聚灵力,那么就还有得打。

于是,王曦心一横,也不管是否会暴露自己,将尘缚凝聚成六寸的长度,形成一把匕首模样,同时左手灵力也凝出了一团阳火。

卫生间里顿时有了些光亮,只是阳火的照明度远远不够,就犹如一个火把一般,反而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光影在随着火焰的摇曳而不断晃动。

王曦仔细地搜索着,第一眼就是往地上看去。

他知道,伽椰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着……整个身体反向趴着……

可来回看了两圈儿,都没见着个鬼影子。

王曦心里有数,这些鬼的套路,都差不多。

既然不在地上趴着,那肯定就在自己的头顶趴着了……还能玩儿出个什么花来?

于是他将两只手举了起来,同时向上望去。

反正不管是左手的阳火,还是右手的尘缚,此刻都既能照明,也能给对方造成伤害。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他猜伽椰子多半就在等他向上看,然后凑着那张骇人的脸过来吓自己,自己尽管不怕,但还是不喜欢一惊一乍的。

所以他干脆将两只手胡乱地挥舞,心想你凑过来啊,捅你龟儿一刀!

然而等他望去,却没有看到什么吓人的画面,

虽然看不太真切,但天花板上的确没有什么大片的阴影。

不在这里,又在哪里?

按照套路,那就只能考虑身后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套路了啊……

真的,这些套路,对阴阳师和里院的人,效果都太差了……

自己的身后,就快是墙壁了,如此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已经和伽椰子快贴在一起了?

王曦想都不想,在没有转身之前,右手提着尘缚,反手就是一刀划了过去。

依然空空如也?

就在王曦准备将望向天花板的头低下来之时,突然觉得头顶好像的确有什么东西,但是看上去面积真的很小,不想是伽椰子。

他再次将头仰得更厉害了一点,这下看明白了。

伽椰子不是趴在头顶的,是站在天花板上的。

下意识地,他这下转了过去。

于是刚好对上了近在咫尺的一张惨白面容,还是倒着的!

王曦觉得自己都快要炸毛了,被这样一双毫无生气地眼睛盯着,而且怨气还那么重!

更让人郁闷的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左手的阳火和右手的尘缚,同时熄灭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随堂测验

王曦立刻明白,自己的灵力也被封住了。

他回忆起自己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周师兄和柳师兄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肯定是这两个不靠谱的坑货给自己的饭里加了料,当时为了避免自己怀疑,还打趣自己说,看到人家小柳琴乃就硬要邀请进来吃饭,不要脸。

现在想来,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调侃,完全就不是这两位八卦王者真实水平的反应!

王曦本能地向后倒去,翻过浴缸边缘,双手撑地,等再次站稳之后,迅速蹲下。

但等他刚一蹲下,顿时就感觉到下巴触碰到了一团毛发。

他立刻意识到,伽椰子也跟过来了,而且又选择了她最喜欢的趴在地上的姿势。

干个蛋啊!

以前是不知道,但经过这几天的学习,尤其是如此有针对性的学习,王曦心里清楚,伽椰子拿他没办法啊!

到目前为止,并无伽椰子咬人或者用肢体致人死亡的记载。

她因为怨气太大,所以最喜欢看到的,是人们从内心深处所发出的那种恐惧,让人肝胆俱裂,死于非命。

所以,被伽椰子所害的人,其实都是被吓死的。

这一点,对于王曦来说,没用了啊。

哪怕再吓人,再一惊一乍的,最多会让王曦血压和肾上腺素都狂飙,但不至于把他吓死。

可他现在也一样,也拿对方没辙。

灵识灵力均被封闭,视觉也被剥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仅仅靠着一柄尘缚刀,能做些什么?

难道摸黑搏击格斗?

他有些犹豫,似乎目前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但是伽椰子虽然没有咬人这种记录,不代表自己和她打起来之后,对方不会开这个先例呀。

见三番五次的恐吓手段都没能奏效,很可能让她的反应升级。

毕竟在以前,基本上没有人能在她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王曦再次向后退去,摸出两张符纸,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灵力来激活。

不过聊胜于无,他本想将符纸给贴在自己身上,那样的话,虽然自己不知道贴上去的是什么符,但自己身上,始终还是有火金二系的符纸的,仅仅靠着这符纸本身所蕴含的灵力,至少能让伽椰子不敢近身。

可没想到,失去了灵力之后,符纸根本贴不住,全都刷刷地往下掉。

这黑灯瞎火的,我去哪儿找胶水去啊?

“咯吱咯吱”的声音再度响起,听着让人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王曦觉得,幸好自己这几天反复听过那么多遍,已经都快脱敏了。

要是换一个人,估计在进卫生间把门关上的那一刻,魂儿就已经吓掉了一半了吧。

在一个幽闭的漆黑小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和一个如此恐怖的怨灵关在一起,多半直接就凉了。

若有若无的发梢又开始在王曦的脸上来回拂动,王曦心想,大姐,你不知道我现在眼睛看不见吗?

不管你玩儿什么视觉效果出来,我也没有办法欣赏啊……

他只得再次用最古老也是最传统的办法,捏住口鼻,尽量不让伽椰子发现自己的方位。

然后手脚并用,向大门摸去。

不管了,直接开门,让小柳琴乃他们来处理,至于外面的人,发现就发现了吧。

有他们在,难道伽椰子还能像以前那样威风凛凛地继续保持她那“触者即死”的战绩?

王曦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门把手的位置,用力一打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鱼跃冲了出去,道:“小一把房间大门关上,小柳……”

咦?

怎么还是一片漆黑?

他们人呢?

这个时候,一股阴冷的气息再次从身下传来。

他现在是双手撑地半跪在地上,也就是说……

跟着出来了?

按理说,吊死鬼只能在它上吊的那个房间啊?

呃……这个卫生间的门到底算不算呢……

不对,在瞎分析什么呢?

这不是吊死鬼,这是伽椰子假扮的啊……

不管了,王曦提着尘缚便向着正下方捅了下去,但尘缚却只是扎了个空,刺到了地毯上面。

还没等他将尘缚拔出,两只冰冷的手臂,便缠上了他的头部和颈部,力量之大,让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王曦大概猜到了,现在伽椰子的姿势是躺着的,但是身体在自己前方,只留下一个头和自己面对面地上下对视,几乎就和先前她倒立站在天花板上的情形没什么区别。

所以现在那一刀,当然会刺空。

郁闷,对方真的开始动手了,有些让人招架不住了啊。

王曦再次拿着尘缚,开始狠命地刺伽椰子的手臂,但没想到居然像是砍在生铁上面一般,竟是比地面还要硬。

明明她的手缠在我的脖子上……是一种软弱无骨的感觉啊……

阵阵窒息的感觉开始传来,意识开始渐渐模糊,手上的力气也慢慢变小,而且失去了准头,最后竟然是直接将尘缚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无力拔出……

果然很牛啊……普通人对上真的没办法啊……

王曦仅存的意识开始在那里胡思乱想。

突然,他脑袋里一道灵光闪现。

不对啊,伽椰子不敢把我弄死吧?小柳琴乃也不敢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吧?她付得起这个责吗?

记得之前小一好像提了一句,说什么伽椰子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给我下套?

哦,对了,她的级别还从极高危,降到了高危。这么说,是有沟通的可能了?

王曦用双手狠命地试图掰开伽椰子的手臂,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空隙,本想说话,但却出自本能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不过还好,肺部灌入了新鲜的氧气,让他的力气又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他挣扎着道:“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剧本……差不多得了……”

嗯,一定有剧本!

不然她刚开始干嘛学吊死鬼?

而且,还有服务员进入房间查探,这服务员要不就是阴阳师装的,要不就是告诉了伽椰子不许攻击的。

但脖颈处传来的窒息感一点也没有减轻。

靠……封闭了灵识……她听不懂我的中文……

真是一件让人感到焦虑和担忧的事情啊……

呵……

我这是意识已经不清了么?

为什么会用焦虑和担忧来形容啊……

是朱茧么……应该是吧……它又沾上我的血了……

这情绪,应该是小一的……

小一,踹门……

王曦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他已经无力发动朱茧了,而且他曾经答应过小一,不会轻易地使用这一招,只有在小一有危险或者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才会自己做决定,其他时候,除非小一主动要求,他都不会用。

这毕竟牵涉到一个是否尊重他人的意思在里面。

人家小一正在洗澡,你突然一个朱茧发动过去,还没法告你猥亵……

就在王曦快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

“砰”的一声传来,门……真的被踹开了……

果然,刚才以为是出了卫生间,其实没有啊……

但王曦还来不及有进一步的想法,头部便如遭重击……

被一脚踹开的门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直接将王曦给打晕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伽椰子愣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她真的如王曦所判断的那样,就躺在地上,两只手长得来不像话,将王曦的脖子给缠住。

小一用手挡住被弹回来的门,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伽椰子又要关门,心中的担心和焦虑之中,多了一丝怒气。她再次猛踹大门,这一次更好,大腿上的蛮力传递到脚部,竟然是直接将门给踹了一个洞,然后保持着那个滑稽的姿势,卡在了门上……

她一边单腿跳着往里面挤,一边试图将右腿给收回来。

在这个过程中,卫生间的门就有一下没一下地不断对王曦的脑袋进行着击打,因为力度不是特别大,没想到又把王曦给打醒了……

此时伽椰子已经完全蒙圈儿了,她得到的指令完全不是这样的,在不伤害王曦性命的前提下,彻底将其放倒,看看在绝境之下,他到底有些什么应对措施,可现在这样,算不算作弊啊?

她本就是灵体,对于灵魂气息自然敏感。

在先前,她很明显感觉到从王曦的身上,有一股灵魂的气息向着外界传递出了消息。

按理来说,被封闭了灵力和灵识的情况下,王曦是不可能向外界传递消息的。

这里有隔音阵法,而且整个卫生间都是用黄泉石给修建的,只要一进来,门一关上,便彻底的与世隔绝……

王曦甩了甩脑袋,看见重新出现的光亮,以及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伽椰子,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灵识就报警,有东西向头部袭来。

他转过来,正面又被小一的鞋底给踹了一下。

好在小一只是在那里轻轻地蹦跶,力度依然不大,而且王曦在最后关头,调集灵力护住面门,并无大碍。

他一只手抓住小一的脚,另外一只手举起尘缚,灵力凝聚成形,搭在了伽椰子的脖子上。

伽椰子瞬间将手给收了回去,然后迅速像一只蜘蛛一般,缩到了浴缸里面。

而小一这边,感觉到有人抓住他的脚,“哇哇”地大叫起来:“王曦,王曦!有鬼抓我的脚脖子!”

她一激动,脚下的力度也变大,卡在门上在那里来来回回地跳着,同时哀木也被驭出,在空中乱舞。

“是我,是我。你别动,先把腿退回去。”

王曦一边帮小一,一边盯着伽椰子。

此时,灵力和灵识已经全都回来了……

看来错怪师兄了啊,是这空间有问题……

这时,小柳琴乃也走了进来,歉意地对王曦笑了笑,然后对着伽椰子道:“川又伽椰子,如何?”

伽椰子的声音当中,依然带着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道:“不错,解除禁制后,我不是他的对手。”

“恐惧方面呢?”

“无法判断,但肯定是一个冷静沉着的人,会专心关注事件本身,遇到突发因素会立刻做出相应调整,而且往往调整有效,即使面对濒死恐惧,也不轻易放弃。刚才他最后所使用的……是什么……我从没见过……一种很奇怪的灵魂气息……”伽椰子道。

小柳琴乃道:“好了,这些就不是你过问的了。现在继续去扮演你的角色,还记得脚本吧?”

伽椰子道:“记得,一会儿我将会被你们带出去。对外界的说法是,我是一个精神病,在门后发呆。没有命案,一切都是误会。小柳大人,那我身上的这具……这具……呃……牛郎……”

“我们阴阳师也是言而有信的,你可以使用一周的时间。但按照约定,这一周在外行走,都会处在我们的近距离监视之下,牛郎珍贵,是向里院借的,你自己好生珍惜。一切俗事,比如钱财方面的需求,我们可以满足。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的随行阴阳师,不会过问。好了,我要带人出去了。”

王曦慢慢站起身来,道:“你们倒是演了一出好戏,等下怎么解释这门?精神病一脚能把门给踹出这样?”

小一心疼地替王曦处理肩膀上的伤口,还要尘缚只是扎了一个小洞,缝都不用缝。

她道:“我真的只是轻轻地踢了一脚……”

王曦宠溺地笑道:“怕什么,又不会让我们赔。”

他太清楚小一在担心什么了。

“就这一出,何院长谋划了多久?”王曦问道。

小柳琴乃道:“何院长没负责具体事宜,丢给我们之后,我们也懒得想,所有的一切,都是里面门后面那位自编自导自演的。估计这一次之后……按照你们的评判等级,会降为中危吧……”

王曦明白,这一周,伽椰子便能再次进入尘世,去看一看现在的世界,都是什么的样子。

只是,世界千变万化,总是让人能看得清楚。但人心,虽然亘古不变,却不能猜不能想。

不然,也不会衍生出伽椰子悲剧的命运了吧。

等伽椰子看过世间的繁华之后,或许心中的怨念会淡许多,执念会稍稍松动,那个时候,便可开始踏上赎罪的旅程了吧。

“麻烦你们了,有机会,也帮我给里面那位道声谢。”王曦道。

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自己已经变了好多了啊。

了解你的人,或许会有很多,这其中,请务必算上你的对手。

能从伽椰子口中听到那些评价,王曦觉得,自己这半年来的付出和努力,没有白费。

在以前,他偶尔还会怀念那个腼腆的懵懂少年,但现在,却不会了。

成长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杀死过去的那个自己。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 寻找答案

“王曦小友,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当初陈院长的那句话了。这第三代白大褂,要想穿在身上,的确得拿命来换。”安井信道。

王曦不知道安井信怎么突然对自己说起这个来了,挠挠头,不知道如何接话。

“汉安血战的资料,陈院长已经给我看过了,的确惨烈。我们有心理准备,到时必定不会怯阵。”安井信道。

王曦终于开口道:“安井大人,我今天来,就是来还书的。您给我说这些,我听懂了,但却不知道你真正想要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让我来传?”

既然已经和伽椰子打过一场了,手中那些借来的书便不再需要。所以今天王曦专门过来还书。

安井信道:“其实还真没有,我和陈院长能直接说上话的。和你们里院当敌人容易,当朋友也容易。”

一名神官从一旁出现,毕恭毕敬地将几本书递到王曦面前,并未言语。

王曦接过书,道了谢,然后问道:“安井大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安井信道:“如果你捅了里院一刀,那么不用怀疑,他已经在找狼牙棒或者斧头了,等洗干净脖子挨了里院的报复之后,对于里院来说,就算两清了。只要肯放低姿态,里院虽然会防着你,但却还是有机会继续做朋友的。所以啊,有时想想,你们里院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综合体。一会儿十分小气,一会儿却又相当大度。但却还不是随性而为,而是有着你们自己一整套的处事原则。其他的人,要不是摸不清这里面的内容,会以为你们都是神经病。”

王曦笑道:“安井大人,其实里院的核心文化,在于规矩。这规矩,自然是谁的拳头大,谁来定。而与此同时,里院还讲究一个字,那便是理。如果有理,虽然不合规矩,那这里面,就能有商量。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死规矩,活理。”

“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吧?”安井信道。

王曦道:“安井大人,这次又借你们的书来看,很是感谢,如果安井大人想更了解我们,你可以让在华夏进修的阴阳师选几本有关里院历史的书来看看,应该会有帮助,这样双方互相了解,能更好地做朋友。那些书,不在禁制之列,即使你向道家和佛家要,他们说不定都有。”

安井信笑道:“谢谢小友的好意,这些我都看过不少,只是可惜,以前看过就看过了,一直在关注这些历史本身,却从未想过它们背后的真正意义。”

王曦想了一下,觉得也是,以安井信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不去了解里院这个对手呢?

“今天经小友一点拨,顿时有种顿悟的感觉。现在想想,你们里院定规矩,也守规矩。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们都守朝廷或者政府的规矩,当然也守地府的规矩。同时,你们也包容,和道家接触后,学会了道家的率性和直爽,路遇不平事,便敢提三尺青锋,斩尽不平,破除块垒。当你们和佛家接触后,又学会了他们的‘空’,无形之中,减轻了不少太医院以前的戾气,让你们回归本心,回到悬壶济世的医者身份。医人,也医世。”安井信拿起王曦手中的一本书,随意翻看起来。

“安井大人,果然学识过人。我还从没有跳出来看过,没想到佛家和道家的关系去。”王曦道。

安井信道:“古时候,佛家道家各有各自的劫难,不少典籍保存于太医院,你们受其影响,自是当然。只不过,估计当时你们的前辈们,也是选择一些自己觉得喜欢的部分来吸纳吧。其实从这一点来说,你们受道家的影响更深。爱憎分明,随心随性。”

王曦道:“应该是,家师曾说过。里院的所有内科医师,都应当算作半个道家弟子。咒法和符箓,虽然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始终手决比起符纸来,从数量上来说,相差太多。论使用,符纸还是更方便一些。”

安井信道:“是啊,这个圈子如此封闭,就这么大。你来我往,几千年下来,终归是随处都可以看见彼此的影子。对了,你是如何选的这几本书?这些,可都对修习并无太大直接作用啊,只是用来增长见闻罢了。”

“上周,曾经和伽椰子交过手。在最后,没想到从她的口中,能听到一些不错的评价,我满心欢喜,去给师兄们说了,可却并没有得到太多赞扬,只说是因为我先入为主觉得伽椰子恐怖罢了。前两天,我和小一在闹市区,又见到了她。因为我知道,那是她在这世间最后的一周,时间宝贵,本想打声招呼便离去,可却被她挽留,蹭了你们一顿饭。知道吗,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绝对猜不到。”王曦已经随着安井信的步伐,移步到一处小庭院。

在这个时节,院子里居然就盛开着樱花,而四处大片大片的菊花也金黄一片,常开不败。

安井信没有因为王曦居然这样和自己说话而生气,反而心中暗喜。

这样最好,至少证明王曦也是一个率真之人,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地位,而处处拘谨。

这点,绝对不是来源于他背景带给他的优越感。

只要你和里院是朋友,他就既讲理,也讲礼。

“哦?这没头没脑的,我倒着实猜不到。”安井信答道。

王曦道:“她居然说,现在的冰淇淋,比以前好吃太多了。”

安井信一怔,这个答案他的确猜不到。

“是啊,即使和十年前相比,味道都大不一样了,就更不要说她生前的那个时代了。那你们还聊了些什么?”

王曦道:“其实也没聊多久。因为那顿饭,还是吃的快餐,前后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吧。她特别能吃,比小一都能吃。基本上,都是她在说,我在听,有时她说错了,我想纠正,却连话都插不上。她说,她其实还是很放不下,心中还是恨,还是怨。尤其是这几天,再入这滚滚红尘,再尝酸甜苦辣的时候,就恨意更浓。但她明白,这些都是因为她快要离开了,她说得很俗,但大家都听得懂。失去的东西,是最珍贵的,但是即将失去却无能为力的,就不仅仅是珍贵了,而应该是珍惜。”

“珍贵……珍惜……”安井信念叨着这两个词语。

“是的,并不矛盾。一个在说属性,一个在说心性。这几天,她见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儿,体验过很多从未接触的东西。你们的随行阴阳师脾气很好,对于她的要求,总是全部满足,甚至还会主动介绍她去尝试一些他们认为值得一试的东西,除了一点,她不能和人接触……或许,这便是为什么她见到我,一定要拉上我说话了吧。她一开口,人设就彻底崩了。以前塑造的恐怖形象,在我心中,从此便只剩下两字:话痨。她似乎要把几天存下来的话,全都一股脑地倒给我。你知道的,你们的随行阴阳师虽然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但肯定不会和她那样聊天。”

“这点,我倒没想到……”

“她说了很多,大部分的都没什么营养,属于让人一听就忘的那种。比如,她会向我介绍智能手机的用途,推荐我去试试京都的迪士尼乐园,还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希望我珍惜自己的一生,以后多来这家快餐店吃这世间美味……而那一家……其实并不是最常见的那几家连锁快餐店……倒不是你们的随行阴阳师想省钱,而是她路过那里,便相中了,我也曾劝过,但她不听,只是说看见那里有个店员,长得很像她儿子。我本想告诉她,说你的儿子死得那么早。但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说如果她的儿子能长大,一定会长成这么个帅小伙。就这一句话,我们便就没有再劝了。”

“哎,善恶之间,一步之遥,万丈深渊。”

“是啊,她这最后的时光,什么都可以体验,但唯独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说不定,我便是和她说话最多的人了吧。虽然我大部分的时候,都在说‘嗯,啊,哦,是吗,好,接下来呢,骗人的吧,在哪儿,有机会我也去……’倒不是我敷衍,而是实在不忍心打断……”

“可你也知道,以她的恶行,再世为人……”

“天道设置轮回,不就是给一切,都留了一丝机会吗?她种下的恶果,便需要自己去尝。之后呢?总是说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可从古到今,又有多少人能有这份待遇?哪里有那么轻松的事?犯下滔天罪行,就跑到地狱去躲起来受苦,除了感动自己,又有何益?造成的伤害,已经造成了,被伤害的人,也已经被伤害了。犯事的人受再多的苦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求一个心理的平衡罢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去把自己的罪孽全部洗涤干净,平衡自己的因果。等做到了这点,才可以谈惩罚的事情。”王曦道。

说完后,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着实跑偏得有些严重了,人家安井信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去挑这几本书来看,自己东拉西扯了半天,不知道说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连忙道:“其实也和伽椰子有关。和她说了那么久,最后她说,那天在酒店,我托小柳琴乃向她道谢,但是小柳琴乃一直没来,今天我在,为什么不自己说谢谢呢?我一听也对,可向她道谢之后,她也连忙向我道谢,说遇到我,也算她的机缘。然后告诉我,他们鬼魂看人,特别准,她不了解我的过去,不了解我的为人,但她却觉得……怎么说,我的尘缚和朱茧,安井大人你听过吧?”

“王曦小友,你的人事资料,已经列为详细级别了,自然知道。你继续说。”

“她觉得我很特殊,说能看出我心中有困惑,想寻找答案,而这答案,或许能在你们阴阳师这里找到。当然了,她也说,这只是根据她的经验,因为在她的认知中,你们是无所不能的。世间的本质是阴阳,你们又被称为阴阳师,自然你们便该是最洞悉天地真理的人。”王曦道。

安井信没有想到伽椰子会给他们如此之高的评价,谦虚道:“她只是终生没有走出去看罢了,如果她能遇到你们里院,或许就不一样了。”

“是,随行的阴阳师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伽椰子说,她在他身上看不到困惑,但在我的眼神中,却看到了。对于她来说,我,就是里院。我告诉他,我代表不了里院。但她却说,如果代表不了,那么就不应该是我来和她交手了。虽然觉得她很多东西不知道,所以认识上有偏差,可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话来反驳。所以最后,我便决定相信她,看一看,你们又是如何看待这世间的阴阳,以及这世间的善恶。随行阴阳师说,你们和我们里院一样,并不算一个宗教,并没有自己的教义,所以没有相关典籍来专门解答我的疑惑,倒是有些典籍,可能会对我有帮助,所以他便推荐了这几本书。我回去问过,陈院长也说,这些书里面有智慧,如我有心拜读,定能有所收获。即使在历史上里十院和你们关系最僵的时候,这些典籍也是可以向你们借阅的。这些典籍,便是你们的骄傲。”王曦道。

安井信更加惊讶,怎么今天全都是听的好话,连陈日津都这般说?

“陈院长也……如果真的要说到智慧……那你们里院的……里院的……”安井信在绞尽脑汁搜索着……

王曦笑了起来,道:“哈哈哈哈,安井大人,是不是觉得找不到?哈哈,我也一样。那些有着智慧的,都是道家和佛家的。我们里院典籍最多的,便是教人如何砍人,以及记载某年某月某人,如何砍了某人……总结一下便是,砍人的技术和砍人的记录。哈哈哈哈。”

安井信也跟着笑了起来,这种笑容,真的不是陪着陈日津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王曦所说的,真的值得一笑。

“好像还真的是……去华夏进修的医师回来,大道理没怎么学,回来之后一个个都生猛得很。王曦小友,你着实有趣,这里不是我家,但这小亭院,一般只有我能进来,如若有空,可以多来坐坐。倒不是我下逐客令,虽然我很想留你下来吃晚饭,但是现在已经五点了,你该回了。你没看你的小女友已经在捉弄我养的鱼了么?”安井信道。

王曦看了看小一,眼神中一片温柔,道:“小一,那些可是风水鱼,别玩儿了。”

安井信道:“张小姐,不碍事,难道还有人能破我阴阳师的风水?可别烦我这糟老头子拉着你男友絮叨这么久就好了。”

王曦道:“安井大人,其实刚才在复述了伽椰子的话之后,我便觉得隐约有了一些猜想。如果能先向你讨教一二,回去再看书,或许能理解更深。”

“可是这时间……”

“师兄们也都出来了,安井大人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么?”

安井信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苦笑了起来,道:“一周一次,雷打不动,想不到这项差事儿最后落到你们师兄弟身上来了,看来六院长还真的是把你们当心腹了啊。那你们可得好好把关,莫再闹上次奈良遥人那种笑话出来,千万别六院长要的是某些东西,你们却给人家寄回去他没兴趣的……你看即使到现在,中根勇都在躲着你,说怕你打死他,哈哈哈哈……好好好,那一会儿叫上你的师兄们,一起来这里吃饭,吃什么,就我来做主了。王曦小友,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伽椰子说,你们这个名号,阴阳师,天然便带有洞悉阴阳之意。我想了一下,觉得对于阴阳的理解,我还门都没入,就说不上问问题了。但是其实阴阳,不就是正反,里外……吗?意思就是涵盖了一切……不知道安井大人了解巫吗?”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另辟蹊径

安井信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这个问题什么意思,和他们即将讨论的,又有何关系。

“巫?不知道小友指的哪一方面?因为他们曾经是贵院最难缠的对手,所以只要能收集到的资料,我们都是用心收集,在唐朝时,曾经遣人试图与他们接触,但没能成功。”安井信道。

这些事情不是秘密,里十院是知道的,而且他们也曾经主动向里十院索要过有关巫的情报,里十院以前也给过。

“安井大人,不管是我们的医术,还是巫的巫术,以及你们的阴阳术,其本质都是天地之间的灵力。经伽椰子一提点,我才发现,其实你们阴阳师发展很全面啊。比如说式神御灵,这些完全就可以比作巫的手段了,而符咒方面呢,又和我们里院类似。就是说,你们一点都不偏科。”王曦道。

安井信沉吟了一下,道:“小友你这样说,我听了倒的确觉得高兴,可我还是没有懂。”

王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因为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所以有些乱。在之前,代师叔就曾经提出过,其实医术和巫术,就是这种一阳一阴的关系,虽不能彼此融合,但却可以互相调和。这一点,我们里院逐渐开始重视起来。相信安井大人看到过的一些情报也已经提到了里十一院的建立。就目前我们所能猜想的,便是医术和巫术这二者,当用某种方式将他们结合起来,就可以达到阴阳互转,以及洞开界门。我说的这两个,安井大人能懂吧?”

安井信点点头,道:“知道,阴阳互换,以及那神秘的界门,早就传开了。现在各家都在研究当中。毕竟汉安血战,让大家有了共同的敌人。”

“是的,伽椰子以为我的困惑,是在于我和小一之间那神秘的灵魂纠缠,但其实真正困惑我的,并不是这个。汉安血战的一些细节,安井大人也都该知道,那么对于我和小一那次开启了界门,你有什么见解没有呢?”

如果说阴阳师是一个微缩版的完成了一统的“医巫”势力,他们或许就该有这方面的解释。

但很可惜,安井信只是摇了摇头,道:“如果有,你觉得我们还能拿得出来那么多黄泉石吗?”

哪怕仅仅是有了一个可行的理论,那么整个日本阴阳师便会向其疯狂地倾入所有的资源进行研究。

这项技术一旦掌握,便可横扫整个世界的暗影圈子!

看一看遗人多么嚣张便可知晓。

“那么你们可曾有过统一的阴阳理论?”王曦问道。

这个题目就太大了,但安井信却没有半点觉得头痛的表情,自然道:“当然有啊,你们老祖宗留下的太极啊……全世界通用啊……”

王曦没有想到问题又踢回来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下面该说什么。

这时,小一过来道:“哎呀,我们给安井大人演示一遍,不就行了?”

“演示什么?”王曦问道。

“开启界门呀。”

“万万不可!”王曦立刻拒绝道。

这件事情已经讨论过了,目前唯一能被里院所认可的研究场所,便是在阴间。

要不就是在黄泉路上,要不就是在王殿附近。

总之,要有碾压级别的实力,能够阻挡遗人的进攻,绝对不能让汉安血战再现!

安井信想了一下,道:“无妨。”

说完,站起身来,来到了先前小一嬉戏的池塘旁,双手打出印决,竟是也开启了一处自成空间。

“几百年前偷师里院的,你们也知道的。”

本来平静的湖面上方,渐渐浮现出一座巨大的鸟居,通体大红色,只是……居然是犹如倒下去了一般,是横着的!

“要试,可以进去试。”

安井信说完,竟是主动摸出手机,给陈日津去了一个电话,把这边的事情简单提了一下。

他做事仔细,就怕他们在里面试验的时候,突然里院找王曦,那怎么办?

可千万不能让里院误会,他把这两个小祖宗给怎么样了。

所以,最好先提前告知对方一声,隐含了一层意思,那便是他们在我这里,出了问题我负责。

“我先进去,你们跳下来的时候小心,容易摔着。”安井信说完,率先一跃,跳入了鸟居之中。

王曦探头一看,见安井信跳入其中之后,身形竟是在半空之中调整了好几次,最后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他竟仿佛躺着一般。

看来在这处自成空间里面,重力的方向是横着的。

的确是个好思路!里院如此之多的自成空间,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

在这里面开一个界门,哪怕是真的有三百长端铁骑冲出来,也会像井喷一样,一股脑儿全都冲到天上去,人仰马翻。

王曦抱着小一,认清了安井信站立的位置,判断出重力的方向,也跳了下去。

刚一穿过鸟居,一股眩晕感便袭来,眼睛传递过来的感知和经验严重不符,使得身体无所适从。

安井信连忙用一股柔劲将他托住,道:“进来的时候,闭上眼睛,会好很多。来吧,你们稍微休整一下便开始吧。陈院长那边,可是让我八点之前,必须将你们送到家门口。”

王曦和小一站定身形,各自凝聚出灵力长刀,按照曾经成功过的经验,连男左女右这点都完全复制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不过结果一点也不出人意料,没有任何反应。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王曦挠挠头,不过也没太多的不好意思,毕竟这种事情他都在楚江王的王殿里试过很多次了,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安井信认真地想了想,道:“我说不准,有种阴阳术的气息在里面。”

“真的?”王曦惊道,“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可以,但我觉得意义不是很大,或许我刚才所说的不是很准确,但的确给我一种……一种……包容的感觉?奇怪,我怎么会想到用这个词……完全不搭边啊……”安井信说完,在那里沉思起来。

“阴阳本就包容啊。”王曦道。

安井信摇头,道:“不,阴阳怎么能包容呢?它们可是泾渭分明,在太极之中,更是边界清楚。算了,不说这个,过几天,我会去里十院找陈院长,看看关于这方面,里十院能给我们透露到什么程度。你们现在还在继续研究这个吗?”

“在,但具体进度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按理来说,我和小一是唯一曾经打开过界门的人,还打开了两次,他们居然都没有让我们参与研究……”

“两次?”

“呃……呃……”王曦拿不准在阴间的那一次,到底能不能给安井信说。毕竟汉安血战那次,天下皆知倒无所谓了。

安井信道:“反正你们在研究就好,如果我是你们里院,绝对会花大力气,倾尽全力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绝对是正确的!不行,我得亲自去见一下陈院长。”

“安井大人,不用这么急吧?而且我觉得,你这样……可能会让陈院长……误会……”

那样岂不是显得你安井信很聪明,里院的都是蠢蛋?

安井信自然听明白了,道:“不,不一样。我们阴阳师家底薄,所以每一份资源,都觉得无比珍贵,总是想用在最正确的地方。你们里院家大业大,即使不是成心浪费,但是无形之中,却不可避免。就拿上次陈院长给我看的资料来说,乱心草如此珍贵的东西,你们里三院药剂科主任钱鑫鑫竟然管理松散到那种程度?要是我们,哪怕是一克,也会记录在案!而你们,居然能大量流失出去,还被人制成毒品?这简直是不可想象!”

“那安井大人你……”

“放心,我只是也想出一份力罢了。伽椰子没准还真说对了,我们阴阳师在这方面,可能会有一些不一样的见解。虽然我现在什么都说不出,但我相信,如果能给我更多更详细的资料,应该能有所启发。我得好好想想,需要拿什么东西出来为质……”安井信带着王曦走出了自成空间。

“为质?”

“自然。毕竟是这么敏感的信息,你们里院一定会防着我们,害怕我们单干。一旦我们比你们更先研究出来,说不定我没有办法抵抗那种称王称霸的诱惑。所以,想要这里面的核心信息,就得让陈院长觉得,能够随时制住我们。”

“可是之前不是……”

“是,之前的确讨论过,也达成了协议。可和这件事情不冲突。我们也可以迅速崛起,成为一个超级霸主,但是依然依附于里院,不和你们为敌。在将来和遗人的战争中,还是会遵守约定,追随你们。如此一来,没有违反协议的任何一条啊。只是这样……就要看陈院长,哦,不,要看你们整个里院的度量和格局……到了哪一步了啊……”安井信道。

王曦知道,里院和阴阳师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但总体趋势来看,反而因为之前的事情,感觉要乐观一些。

“安井大人,这些事情,我是没有资格插嘴的。但是我却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小友请说。”

“你现在把你想成是里院的一名院长,如果有人骂里院,你怎么办?”

“骂回去!呃……不对,不理会……呃,你第一个问题就难倒我了。还真不好回答。这两种情况,都可能发生。”

“那有人揍你一拳呢?”

“砍他。”

“出人命了呢?”

“那样的话,院长的身份就完全没用了,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只会有一种结果。”

“那好,安井大人,请你回忆一下,我们里院,有多少人死在了巫的手上。又有多少人,死在了人类进化手中。以及还有多少人,得算在你们阴阳师头上?”

“这……”

“可你看。巫的结局,不仅阳巫我们安排了里十一院,连阴巫的俘虏,我们都未曾杀害,交给阳巫去消化。人类进化也是如此,彻底瓦解他们之后,只留下了一些高层,因为他们手中还有很多情报,需要进一步挖掘。五国巫师集团,如此严重的背叛行为,去钓里七院的鱼,结果呢?可曾不分青红皂白,将其赶尽杀绝?而和你们之间,就不用多说了吧。你能想象有一天,你们披着白袍,戴上里十二院臂章的情景吗?或者说就像之前谈的那样,仅仅是挂上里院的牌子,还是你们阴阳师的打扮,只是在胳膊上多了一块臂章。”

安井信刹那之间便变了脸色。

原来里院的包容度……竟是如此的高!?

这些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全部都是真实发生的例子啊!

而自己的阴阳师,就在其中!

仔细想想,一点都不矛盾哎。

这一瞬间,安井信突然有些明白锱铢必较和睚眦必报这二者之间的区别了。

冤有头债有主,把账算清楚之后,我们还有机会做兄弟。

“所以,我对我们里院的格局很有信心。知道为什么我们愿意这样去相信别人吗?”

因为我们有能力让辜负我们信任的人,付出代价!

安井信细细品味着王曦的话,道:“多谢小友提点。走,事不宜迟,现在出发,这顿饭先欠着,以后找机会给你们补上。”

王曦抱着书,跟随着安井信一同走出来门。

“王曦小友,还有一件事情,刚才你提到了尘缚和朱茧,对此我倒是有一点浅薄的意见。在阴阳术不断开发的早年,我们就有过类似于朱茧的描述,不过都是些传说,从未实现过。但是在那些传说中,都有一个相同点,那便是要想让两个人产生一种心灵感应般的纠缠,就肯定需要一样媒介。相信这些,在你们的传说当中也有。比如头发、指甲、生辰八字等等,千奇百怪,什么都可以。但是最普遍的,也是最让人能够想得通的,便是血液。这尘缚刀,曾经一刀扎穿过贵院乔佳前辈和其恋人,那么你和张小姐,是否使用过它来进行过类似于血盟的仪式呢?”

王曦和小一同时摇头。

没有啊,我们又不是邪教,成天搞这些神叨叨的祭祀仪式。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二十九章 歪打正着

在去里十院的路上,王曦一直在仔细想安井信先前所说的话。

他觉得不无道理,的确很多民间故事以及传说当中,都涉及到种种媒介,以血液为引,更是稀松平常。而且安井信明确地指出了尘缚刀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之前曾经将前主人透心刺穿过,按照这个思路来解释,合情合理。

只是自己和小一,真的没有去举行什么血盟之类的仪式啊。

要真的有的话,自己还能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吗?

“说起来,有一个问题感觉一直没有说清,你的朱茧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因为给我的战报,或许还没有详细到这种地步,并没有针对朱茧的相关扩展情报。”安井信道。

王曦道:“这个问题,师兄们也曾经问过,但是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曾修习演练?”

“没有。”

“那就只能是传承了。”安井信斩钉截铁地道。

“传承?”

“是,不然的话,难道这一招是凭空出现的?虽然对你来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前提是天上得提前有这么一个东西才行。你的尘缚,能给我看看吗?”安井信已经伸出了手。

王曦将尘缚递了过去,满心希望对方能看出来点什么。

再怎么说,也是当代的阴阳头啊。大家并不隶属于一个系统,说不定看问题的方式和思维,能带来不一样的发现。

安井信将尘缚反复打量,并且仔细地感受着残存在上面的气息。

“他最近的性格有没有大变?”安井信突然问向小一。

“啊?应该没有吧?对我都挺好的呀。”小一道。

“那……再远一点呢?比如半年前?一年前?”

“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呢……不过应该没错吧?王曦的为人,相处三个月就知道个大概了。”小一道。

王曦这时道:“安井大人,你是担心,我被乔佳前辈的气息所影响了?据我所知……”

“一样的,关于这点,我们阴阳师的理论和你们并无差异。气息不能影响人的性情,能影响性情的只有灵魂。我也只是排除一下可能性而已。其实想想也是,尘缚被三昧真火所熔炼,乔佳前辈他们也必定是形神俱灭,又怎会留下魂魄附于其上,进而对你造成影响呢?”安井信道,“可这……就无法解释朱茧的来源了啊……”

“那会不会这其实是尘缚本身的属性?”王曦问道。

朱茧虽然可以算作王曦自创的招式,可是和一般的外科战技不同,并不是一套刀法,重点在于其效果。

说不定完全和王曦无关,就是人家尘缚的功劳。

安井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你说的,就是神兵利器了,还能自带功效。那照这么说,再变态一点的兵器,岂不是比主人还强?这已经渐渐向我们日本引以为傲的游戏产业靠近了啊。”

“那这个矛盾无法解释啊。”王曦道。

朱茧必须要有个源头,而源头却找不到。

“是无法解释,但是我们向来相信眼见为实。”安井信道。

“什么意思?”

“当有矛盾的时候,其实大体思路就两个。第一,便是有一个未知的因素我们尚未发现,因为它的缺失,使得事物呈现出一种矛盾状态。举个例子,有这么两个国家,一个国家叫做剪刀国,一个国家叫做石头国。剪刀国的人,打不过石头国。这便是我们的已知。于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石头国的人,不去把剪刀国给灭了?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啊。于是,已知的现实,和预期的结果出现了偏差,这个矛盾我们无法理解。可终于有一天,我们才发现,在他们两个国家的毗邻,还有一个布国,布国的人,能灭石头国,但是却受制于剪刀国。于是这下我们明白了,三者之间达成了一种威慑平衡的状态。先前所有硬生生的矛盾,全都合情合理了。”安井信道。

王曦点点头,甚至一旁的小一都表示,这个例子很简单易懂。

“我接着说第二种情况。那便是这矛盾的双方,有一方是我们理解错了,或者说我们的眼睛被蒙蔽了,看不清真相。还是刚才的那个例子,但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次我们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布国,只剩下剪刀国和石头国,当然了,我们发现了布国曾经存在的证据。现在再来问,为什么他们还是能保持和平的状态的呢?”

王曦顺着安井信的假设进行了思考。

布国曾经存在过,但现在不在了。不去钻牛角尖,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论,就只按照这个假设的框架来看,能灭掉布国的,只能是剪刀国。

那么……石头国是摆设么?

不对,剪刀国干嘛灭掉布国?

灭掉布国之后,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从此以后,谁来管石头国?

“呃,安井大人,我想不出来……”王曦道。

安井信道:“在这第二种情况内,我们所有的已知都有了,也没有发现未知的因素,却还是有这么一个矛盾存在。那就只能考虑,我们见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什么意思?”

“只剩下了剪刀国和石头国,而石头国没有布国来制约它,所以它必然会去灭掉剪刀国!”

“可是剪刀国明明就在啊……”

“要不就是石头国正在去的路上,要不就是你看到的剪刀国,其实根本不存在,那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国家,便是石头国。记住,我们是在看事物,不是看人心。人心复杂多变,事物却只会复杂。你研究它,它是一个样,你不研究它,它还是那个样。它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你从原则上先把握住,自己不要迷失进去,越弄越复杂,哪怕依然研究不透,也可以随时抽身而出,再想办法。”安井信道。

王曦听得此言,顿时对安井信有点肃然起敬。

他静下心来,准备按照安井信所说的,再重新理一遍。

朱茧的效果,是确定无疑了的,但是在寻找源头的时候,却找不到,这个矛盾点就突出出来了。

但必定应该有个源头。

所以……源头就应该和布国一样,它不是不存在,而是存在过,但消失了……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当初,代师叔在大山里面遇到了巫之传承,可后来不也一样消失了吗?

但是代师叔的脑子里,只要是他曾经阅读过的,那些知识便留了下来,并没有因为传承消失了,这些知识也随之消失。

等他们回到里十院,见到了陈日津之后,安井信并没有先把自己的事情拿出来说,反而是在继续这个话题,看大家都有什么看法。

因为是在直接讲结论,所以大家都理解得很快。最后,陈日津道:“三昧真火,本就是道家和佛家结合的产物。三昧是梵语,真火是道家用语。这两家的共同产物,说不定真的能有这种效果。道家镇,佛家渡,留下了一丝生机,而且尘缚刀当时所插入的,是心窍,搞不好真的会有一缕残魂,被三昧真火封印在了尘缚里面。而随着封印的解除,渐渐这缕残魂便消失不见了。也恰恰是因为残魂,所以它不会对王曦的本性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这封印为何解除?如果没有外界的因素,被封印之物本身是无法打破封印的。”

安井信点头,道:“对,事实上,并不存在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封之物在封印之内逐渐消耗封印,既然是封印,那便彻底断绝了其与外界的联系,没有灵力,便是无根之木,不可能越来越强大。所以,从来没有封印松动一说,只有被人为破坏这种情况。我还是之前的观点,你们一定做了什么事情,让这个封印解除了,而且就连媒介我都还是坚持,认为是血液。”

“我记得师弟你第一次用出朱茧,手上便有伤,事后曾经问过你,你说当时太激动和愤怒了,是自己弄的。”柳瑗道。

安井信道:“不对,应该还在此之前,而且这样说就会和张小姐没什么关系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一想是想起了什么,道:“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床……在宿舍里,嬴莹师姐,程鹏师兄他们都在,尘缚刀先后把我们两个,都刺出了血。你快想想,你能感受到我的情绪变化,是不是在那之后?”

此话一出,大家都望向了王曦,等待着他的确认。

王曦经小一提醒,立马回忆了起来,猛地点头,道:“对对对,有这事儿!就是在这之后!!”

“只是很可惜,这个推论虽然能自圆其说,不违背目前里院的知识体系,但却因为乔佳前辈的残魂已经消失,无法进行证实了。而且界门的开启,估计也就和尘缚刀,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了。”陈日津道。

王曦想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情,我们可以让地府试一试呀,如果真的能分离出残魂,注入刀内,那以后我们里院……”

众人没有想到王曦为了对之前的推论进行证实,已经想到这里去了。

可等大家仔细将他的话慢慢消化完毕,都震惊了!

王曦提出了一个划时代的东西啊!

安井信在一旁,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听不清王曦后面都在说些什么,只清晰地记住了两个字:魂刀!

“对!就是魂刀!而且这第四代魂刀的生产,完全不需要将前面的几代淘汰之后,另外再制造。哪怕你用一把初代手术刀,注入残魂于其中,也依然可以称其为魂刀!至于第四代魂刀,我们可以专指由三代手术刀升级而来的那种!”

王曦变得稍微有些激动。

等安井信冷静了下来之后,他才发现,似乎这个话题,让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只是现在好像已经讨论完毕了。

自己刚才发懵了多久?

啊!不对!王曦小友的这个想法太……太机密了!

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说了出来!!

必须得说两句!

但还没等他开口,陈日津却先说话了,她道:“对了,安井君,今天你来是什么事?王曦总不能劳烦你亲自送回来吧?”

安井信本想说,我今天来,就是找你谈一下,让我们也参与进界门研发一事,但害怕你会认为我们有二心,所以想看看陈院长你是否有什么要求,好让你觉得能够比较放心我们。

可话还没出口,他便突然想到,已经没有必要再来表这个忠心了。

“陈院长,今天来,本来的确有事,但现在,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关于界门,我们阴阳师觉得,应该能提供一些帮助。这一点,我和王曦小友今天谈了很多。一会儿,陈院长可以问一问他。如此,我就不多叨扰了。王曦小友,张小姐,欠你们一顿饭,我记着的。”安井信说完,对陈日津行了一礼,便转身准备离开了。

陈日津道:“安井君,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个事情,要是放在以往,估计你会说上半天。还是说,你今天决定来点儿不一样的套路,让我觉得比较新鲜,于是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安井信摇摇头,道:“本来我的确准备了很多说辞,但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为何?”

“因为王曦小友,已经替我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是什么?”

“分离残魂,这是只有地府才会的手段。所以魂刀,从今以后,将会是你们里院的专属装备。凭此,我们以后的目标便都一致了,那便是遗人。”

“安井君,你说的我感觉的确很对,但我总觉得怎么前后不搭边儿啊。”安井信说的都是好话,也是实话,但就是让陈日津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院长,或许因为你们和地府能搭得上线,所以有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错觉。难道您还没有意识到?魂刀一出,从此,我们的暗影世界,大一统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章 大一统

大一统……

这个词语从安井信的口中跳出来的时候,即使是陈日津,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因为里院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哪怕让她稍微去幻象一下那个画面,她都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可以在其中肆意驰骋。

因为,那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君临天下,万国朝拜。

这些热血沸腾的字眼充满着无穷无尽的诱惑力,只要听过一次,看过一次,便让人再也无法抑制内心那种念头,忍不住想要去尝试一下。

陈日津喃喃念道:“大一统……大一统……魂刀……竟能如此……”

“霸道!”安井信把话接了下去,道,“因为如果要列装,几乎就是一个晚上的事情。无数没有进入轮回的先代院长,先代主任们,都将再次聚集在里院那迎风飘扬的大纛之下。仅仅是想象一下,我便会觉得喘不过气来。里院的凝聚力将会再次达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当一名里院医师手中的魂刀之中寄居的是自己这一脉的师长的时候,那份沉甸甸的历史传承感,会厚重到让再谦虚的人也会生出狂妄的感觉。”

“可要是在战斗之中,有所折损,那岂不是……”陈日津没有发现,不知不觉当中,这是她第一次顺着安井信的话在说,在想。因为安井信所说的,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于震撼。

“陈院长,你还是没有懂‘霸道’二字的真正含义。到时候,已经没有战斗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真正的霸道。”安井信的脸上全部都是向往和羡慕,似乎此刻他已经是里院的一员。

“没有战斗……可如果真的那些魂刀如此宝贵……那岂不是……”陈日津似乎还是不能理解。

里院一直以来,从大的原则性上来说,进攻性并不是很强,没有试图一统天下。

因为鬼门关全都在华夏境内,何必给自己找事情来做?

所以对于安井信描述的画面,陈日津暂时没有跟上,或者说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

一向智商情商都极高的陈日津,这一次,在安井信面前,就犹如一个小学生一般。

“陈院长,我拿王曦来举例。就比如说现在王曦的尘缚,只是一把初代手术刀。然后今天晚上地府将一缕魂魄注入到了其中,按照刚才你们所讨论的,这就是一把实实在在的魂刀了。我们先不管这把刀里的魂魄是残魂还是完整的,也不管王曦刚拿到魂刀尘缚,是否有时间来消化里面的传承,我就只说一点,这道魂魄,是时信德院长大人的师傅,或者说师公。好了,你把王曦放出去,你信不信他可以横着转一圈再回来?哪怕他把刀别在腰间,然后两只手抄在口袋里,都一样!”

安井信说到后面已经有些激动了,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陈日津还要反应这么久!?

而且不止陈日津,这几个小辈子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为何也是一副痴呆样?

“啊?我……师公的……师公是谁……名气这么大吗?还是说他实力……超强?”王曦自认为发现了事情的关键点,出言问道。

安井信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里所有人当中,智商最高的一个。

“这就不是这位不知道哪一代的先代院长有多强的问题了啊。而是你或者他出了一丁点意外,会招来整个宗门的攻击啊!那就是私人恩怨了啊!根本就不是一脉的事情了!而是无数脉啊!三院长的赵家军,常院长,代院长,都会随时信德一起去追杀对方。然后呢,时院长他的师兄,他的师弟呢?这些牛人各自发展的徒子徒孙?时院长的师傅,他的师叔们,又该有多少能量呢?这是一种威慑啊!威慑啊!懂不懂?!”他已经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可如果这样的话,横竖都是死,人家为什么不拉我垫背?”王曦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漏洞。

“那是因为你们本身没有大一统的念头啊!!!”安井信道。

“呃……周师兄,你听懂了么……安井大人好像又绕回来了……而且这个弯绕得很陡,我完全推不出前因后果……”王曦放弃了。

周柯摇摇头道:“前面那段听懂了,刚才那句又糊涂了。”

安井信道:“就是说,你们从来没有想过大一统!所以,人家没有被逼到绝路上!人家干嘛要拉你垫背?活着不好吗?”

“可是……那我们又怎么完成大一统呢……”王曦道。

“哎!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你们再好好想想吧,应该能想通的,是我太着急了。”安井信自己也觉得陷入了死循环当中,这里面那种微妙的东西,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陈日津的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慢慢斜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起来。

良久,她睁开眼睛,道:“通知华夏里院,让他们立刻尝试魂刀的制作!此事,还希望安井君你保密……”

安井信听到这话,也是眼前一亮,道:“我的陈院长啊,还保什么密啊,直接放话出去啊!到了明天,不,说不定今天晚上,你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不保密……?”陈日津疑惑道。

“谁家有了原子弹氢弹还藏着掖着啊!?”安井信道。

陈日津道:“可那是在研发成功之后啊,研发成功以前,不都是偷偷摸摸的吗?”

“那还不是你们一张嘴的事情,谁能去向地府求证啊!?你们老是要忘记这点,只有你们里院,才和地府搭上了线啊!”安井信道。

这个时候,王曦开口道:“我想我大概能理解安井大人的意思了,你之前在说到大一统的时候,同时也谈论了遗人,说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对啊,第四代魂刀一出,首先,不会再有神经病来打你们的主意。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个默默无闻的弱鸡,身上会不会带着一位曾经桃李满天下的魂魄在身上。其次,你们基本上不太爱理会外界的事物,哪怕别人求着你们把官司打到你们这儿来,你们也总是想偷懒想躲,除了里七院偶尔钓别人的鱼之外,总体来说,里院的口碑还算不错。最后,因为魂刀的出现,你们的实力也会迅猛地增加,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遗人这么一个人类公敌。你说,大家会怎么选?是跟着你们去吃肉喝汤,还是旗帜鲜明地跟你们对着干?!话都说到这里了,陈院长你可得记住,我们阴阳师,这一次是最早站队的!!!”安井信道。

陈日津终于回过神来了,道:“如此,你所说的大一统……”

“就是人心所向,心服!哪怕你们的势力依旧不出华夏,但从此,整个暗影圈子,便只有你们一家的声音了!”安井信道。

陈日津狐疑地看了看他,道:“我现在都还是觉得有些吃惊,你莫不是来诓我吧?安井君?”

“哎哟,我诓你干什么啊?我还等着跟着你们吃第一口肉啊!而且,不管我怎么诓你们,这第四代魂刀,可是提在你们自己手中的啊?我用一张嘴来和它对抗?”安井信道。

陈日津想了想,终于道:“事关重大,我肯定要和本土里院商量。不过可以按你说得做,先放出风去,这件事,你觉得是我们做比较好,还是你来做?”

“当然是我来做啊。你们里院什么时候给自己打过广告啊?第一次就来一个这么猛的,大家接受不了的。还是让我们来,可信度要高得多。当然了,这魂刀的试验应该很快,只要你们到时候拿出真正的魂刀……陈院长你应该知道消息在我们暗影圈子的传递到底有多快……说不定一个小时前你刚传出消息,一个小时候,已经有人又传回到你这儿来了。”

安井信说完,火急火燎地跑了。

王曦看着他的背影,道:“陈院长,这事儿,虽然他刚才说得在理,但我总觉得有些儿戏啊。古往今来,有这么大一统的吗?不流点儿血,不死个几百几千万人,就大一统了?这更像是在开玩笑啊。”

陈日津道:“你说的,那是尘世间的改朝换代。我们这个暗影圈子,全部的人数加起来,估计也才堪堪十万。去哪里找那么多人来流血?算了,他喜欢折腾就让他去吧。何师妹,你去联系魂刀一事,我和本土里院报备一下这所谓的大一统一事。当然了,所有的前提,都是建立在魂刀的基础上。这件事情,王曦你是首功。”

“啊?”

王曦被突然点名,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就是简简单单一个“双持”二字,便打开了第三代手术刀研发的思路。

没想到今天也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灵感,就立刻要再创辉煌了么?

上次给了自己一百万,那这次,里院该给自己发多少钱?

那……可……一定要成功啊……

两位院长各自去忙碌了,王曦这才觉得肚子饿,小一也是一样,连忙拉着师兄去看看食堂还有什么东西。

“总觉得,这么久了,终于有点儿好事儿了。”柳瑗道。

王曦道:“是啊,如果能那么容易就让我们整个世界的暗影圈子团结起来,将来在对抗遗人的时候,自然会轻松许多。人多力量大嘛。”

“诶,你这几本书,哪儿来的?”

“阴阳师那儿借的,在有些方面,他们的记载比我们更为详尽。当然了,也就是当个乐子来看,有些东西就记得牛头不对马嘴,和当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甚至说是错误的记载都可以。就比如说,我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说我们太医院最早的首领是一个叫江洋的人,可这本书里呢,又说是一个叫穆强子的人。”王曦道。

“这种很常见,你也不能说人家自相矛盾,毕竟写书的都不是同一个人。”柳瑗随口道。

“对了,那我们太医院最初的首领,到底是谁啊?”王曦顺着往下问道。

柳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他在想自己到底是忘了,还是里院从来就没有提过这一个知识点……

……

……

……

“孩子们,今天怎么了?一个个都转了性,看起书来了?”我按时来到这片草地,大家都已经等候多时了,只不过人手一本书,着实让我意外。

“陈主任,您来了?今天上课,居然邀请到了先代院长!”第一个开口的,永远都是那个最活泼的女孩儿,我几乎都快喜欢上她了。她的样子,就一如当年的小一师姐。

“哦?哪个先代院长?”我问道。

难道就因为这?

让大家的学习激情猛增?

“看!这是什么?”她将手中的书拿起来扬了扬。

我虽没看清,但灵识却已经探查清楚了。

醉沉浮》。

王师兄以前写的随笔。

可这……已经被禁了啊……

我脸色微变,但旋即道:“这里面的事,是挺有趣,从哪里来的?给我一份?”

她大方地将书递了过来,道:“薛院长借给我看的!一拿到手,我就让大家各自用灵识感应,一个下午,就分段抄写完毕,然后迅速复印!”

我翻开,果然全是手写体,字迹多样。

倒还聪明,晓得薛院长给的无法复印。

“薛院长为何借你?”我问道。

既然是薛晨,那就没事了,她怨气大,要为嬴莹师姐打抱不平,自然会把当初的那些事情传下来。毕竟她现在已经熬成先代院长了,资格够老,没人敢说她。师傅虽然可以,但不会拂她面子。

“因为陈主任你说的和薛院长说的不一样啊。陈主任你说后来王曦副院长很是沉默寡言,可薛院长却说他即使在当外科主任的时候也一样成天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十分的唠叨。”

王师兄当外科主任……

我想想……

好像任期只有八个月左右便卸任了,破了里三院的记录。

我将书还给他,不知道如何反驳。

王师兄最终,也活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吧?一点也不真。

当身边的人不在了,他便只能尝试着让自己变成他们吧?

即使说了千言万语,但没有一句,是他自己想说的……

那么唠唠叨叨,和沉默寡言,又有何区别?

反正他对里院功劳那么大,后台又硬,尸位素餐吃老本儿,又有何人来说他?

忍心说他?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一章 有心事的王曦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三月中旬。

随着黄泉石的顺利回收,里十院的重建以及里十二院的建立,都显得进度要快了许多。

每天,都能亲眼看到变化。

甚至在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在进行绿化作业了。

里十院的重建,相对单纯一些。除了鬼门附近的核心区域之外,其他的一般建筑,已经外包给了普通的建筑公司,在里院医师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能够做手脚。

里十二院那边,本来最初的打算是参照里七院一般,形成一个完全的自成空间,可那样的话,所需要的黄泉石将会是一个无底洞,根本不是阴阳师能够承受的。毕竟这批黄泉石本身就要分成两拨来用,而且即使全部都用来建设里十二院,也依然离自成空间这个目标太远了。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退而求其次,设置几个关键的自成空间,用以应急或者储存重要物品。

施工现场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的,而且还不分昼夜,大家都热情高涨得很。

尤其是从地府传来消息,证实了魂刀的可行性之后,就更是如此。

阴阳师们几乎都快要以里院医师自居了!

因为从里院透露出来的消息里面,他们发现,很多阴阳师前辈,也还尚未进入轮回。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有幸,说不定还能得到属于自己传承的魂刀。

虽然魂刀一开始从王曦的口中所说出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特殊的讲究。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大家下意识地都想要找自己师门的先辈。里院本来还担心这一点又会让山头林立的现象重新抬头,可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八字只划了一撇,到目前为止,就那么一把手术刀被升级为了魂刀,被称为始魂刀。

至于这把魂刀具体在哪一位幸运儿手上,大家都不知道。

不过大家普遍都有猜测,因为王曦这几天的表现实在有些不正常。

反正就是没来由地乐呵,问他他也不说,故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让你去猜。

刚开始,大家以为可能是他那神秘的朱茧所致,可发现小一虽然也依然没心没肺的,但还不至于达到他那种病态的程度,无故发笑。

于是就觉得他肯定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

既然你的尘缚是第一把有名字的刀,那么也完全有资格成为这第一把始魂刀啊,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点子是王曦提出来的,这种意义非凡的灵感,估计已经不能用钱来奖励了吧?

准确地说,应该是不能只用钱来奖励了吧?

但是大家又想到,王曦一直没有挪窝,呆在里十院。而陈日津是通知的华夏本土里院,让对方去和地府接洽相关事宜,所以从这一点来考虑的话,倒的确可能不是王曦的尘缚。

终于,几位师兄每天看着他那个表情,觉得实在很想呼他几巴掌,把王曦给按在地上,问他到底有什么好事儿。不要每天都露出那种猥琐的笑容,想笑又不敢笑的,看得周围的人心里发毛!还以为他被夺舍了呢!

王曦这才惊讶地道:“你们……看出来我很开心了?”

柳瑗气不打一处来。

你的神经病表现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整个里十院的关注,弄得来现在大家看我们几个,眼神都怪怪的,你自己说呢!?

柳瑗将内网打开,翻出两张一看就是偷拍角度的照片出来给王曦看。

果然如柳瑗所说,画面中的王曦都是在痴痴地望着一个地方发神,配合着那僵硬的笑脸,要不是在里十院这阳气十足的地方,简直瘆人得很。

“你说呢?你自己看,谁看不出来你很开心?快说,始魂刀是不是你的尘缚?”柳瑗道。

王曦打量着自己,骂道:“里十院的风气,就是被师兄你们几个给带坏的。”

“很久没被收拾了是不是?”柳瑗问道。

王曦神秘地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低声道:“里院送了我一套房子,手续齐全,连我本人都没有到场的情况下,就一切都办妥了。二环啊,蜀都二环啊!一百八十个平米!”

柳瑗面部表情道:“那还真是恭喜了,继续。”

“啊?就这还不值得高兴啊?”王曦反问道。

“高兴!当然高兴!快继续。一套房子而已,还远在蜀都,以后你每天自己开车上下班么?你小子现在是缺钱的主吗?”

“缺啊,要不师兄你看看我的存款,还没有超过六位数呢。上次的一百万,我去买了些私货,我给你说,现在我和几家道教祖庭都搭上线了,以后买符,只要上了五张,就有折扣。”

“少来,刚才你那神秘兮兮的举动,就已经出卖了你。肯定还有其他事儿。”柳瑗道。

“福泽家人。”王曦继续道。

柳瑗说:“你是不是要挤牙膏?这件事儿如此光明正大,用得着这么躲躲藏藏?”

就在这时,周柯冷不丁问了一句:“嬴莹师妹的飞机,几点到?需要我提前联系小柳琴乃说我们要用车吗?”

王曦立刻道:“下午四点,不用麻烦师兄了,我都已经和小柳……”

他说到一半,立刻意识到被周柯把真相给诈了出来。

周柯蔫儿坏地拍拍柳瑗的肩膀,道:“要对付这小子,太简单了。小北,今晚给你介绍一下你另外一位弟妹。咱内科薛主任的开山大弟子,嬴莹师妹。比你低一届的。”

“我们的院花嬴莹,我哪能不认识!?”钟小北道。

“那你和人家说过话吗?喝过酒吗?”周柯道。

钟小北老实道:“这……倒还真没有……”

王曦立马道:“师姐的伤,养了个把月,已经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要喝酒吧?”

“哟,这么护食啊?放心,接到嬴莹师妹,就回里十院,咱哥儿几个,替她小范围接个风。现在好了,具体说说吧。”周柯道。

原来,来的可不止嬴莹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足足有二十九个里三院的医师。

薛晨带队,除开嬴莹,剩下的二十七位,全是临床一线。内外科各十一名,麻醉科五名。

此次前来,除了薛晨和嬴莹,其他的,全都是暂时借调里十院。

等他们一到,差不多王曦他们也就该返回里三院了。

“师兄……你怎么想到的啊?”王曦问道。

周柯指了指那边忙碌的人群,道:“这还不简单,看到了吗?里一院的人,已经到了,王鸿君主任带队,内科可是足足来了二十六个。他们也倒重情义,说什么也要给老上司何院长把场子给扎住。”

既然里一院的人都到了,那么说明其余各院,支援里十院的人都会陆陆续续赶来。

这些人,名义上是借调里十院,说不定,将来就会直接编入里十二院了。

而来的这批人,肯定都是里院经过了仔细挑选,并且询问了本人意思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周师兄,怎么感觉你的表情,很是严肃啊。”王曦问道。

周柯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里院会行动如此迅速。可是,按理来说……现在这边……并不是重点啊……”

“啊?两座里院同时建立,还不是重点?”

“不,我的意思是,其实这边环境相对稳定,我们的重点,应该还是放在遗人身上。在没有将界门研究清楚之前,我们就始终处于被动局面,需要做好准备,随时迎接遗人的袭击。而这边,如果真的遗人胆敢来,里十院加上阴阳师,会给他们惨痛教训的。日本就这么大,遗人要不退回界门,要不就被赶下大海喂鱼去。而且我相信,安井信其实非常期望遗人能出现在这里,让他们着实出一次风头,魂刀一出,他们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白大褂给披上。”周柯道。

王曦道:“这就有点儿夸张了吧?阴阳师的骄傲,也不容小觑。比起那些小国巫师集团来,他们的传承依然十分悠久,也是天才辈出。这几天我看了看他们的一些历史,虽然不知道是否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至少大体的价值观和我们相差不大,也讲究一个惩恶扬善,除魔卫道。要像师兄你说的那样,让他们彻底内附于我们,我觉得阴阳师不一定会低下这个头。”

周柯摇头道:“你说的那些,我并不否认。阴阳师是很强,我们里院也很强。而现阶段的情况便是,里院无意和阴阳师一较高下,因为我们觉得自己稳胜,仅仅一座里十院,便在日本站住了脚跟。而阴阳师也一样,他知道自己最多和一座里十院争长短。而这个实力对比,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不能说他们骄傲,那他们就强。那里院还更傲呢!既然如此,还不如来点儿实际的。披上了白大褂的阴阳师,难道就不是阴阳师了?他们骄傲的本钱在于他们的阴阳术,只要内涵核心的东西还在他们手里,那不管他们穿什么,都是一样的。”

柳瑗也接着道:“这几天,我有听到一些传闻。说阴阳师很可能像里十一院一样,以阴阳术为筹码,换取一整座里十二院。只是里院暂时还没有回音。当然,这个消息本身,也可能是谣言。毕竟现在大家热情都很高,总是在畅想各种未来。但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或许对于安井信来说,便是最容易接受的一种结果了。完全平等,并不比谁低一头。内附之说,更无从谈起。反正不管如何,小师弟你要相信,是不可能出现吞并的情况的。”

“为何?”

柳瑗道:“因为我坚信,遗人一定会被我们全部干翻!”

王曦稍一思索,便明白了。

大家都有着共同的敌人,自然走得很近。

可等遗人被灭了之后呢?

大家虽然不至于再度变成敌人,但是还是会再次分个你我。

既然如此,保持距离便是最好的选择。

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消化不了你怎么办?

你有毒怎么办?

如此多年的事实早就证明,阴阳师很善于学习,可同时又十分排外,那就造成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局面。

当然里院也不傻,他们只是懒得开这个口,因为里院的传承从未断过,导致积累下来的典籍越来越多,即使终其一生醉心于其中,也学不完,哪里还有时间去搞这些?

“好了,不讨论这些了。看嬴莹师妹要来,把你给高兴成这样,让人看着真的很不爽。来,这张渣男的标签,你拿好,不谢。”柳瑗道。

王曦连忙配合,接过那道并不存在的标签,然后仔细收好,道:“柳师兄,随你怎么说,我反正心里那道坎已经过去了。”

柳瑗惊道:“小师弟果然厉害啊!这渣男当得如此的顺理成章,理直气壮。好本事!”

王曦道:“不是,嬴莹师姐曾经找我谈论过。她说汉安血战那天,很多事情,只不过是疯狂了一把。要说不作数,感觉不甘心,要说作数,但终归也不可能实现。都现在这个社会了,哪里容得下心里装着两个人?而且她也知道,我的心里,更牵挂的那个人,是小一。”

柳瑗想了下,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认真地谈过了,那么当师兄的,以后也不好继续开这种玩笑了。”

“我也不知道师姐是怎么想的,对于这点她其实一点也不反对,她反倒觉得,那样挺好。她说现在已经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主动和她说话,总之,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了,人们都觉得,可以靠近,甚至可以开玩笑,而开玩笑的最佳切入点,自然就是我了……”王曦的语气中,有着得意和郁闷两种矛盾的情绪。

“哈哈,刚说到师姐,她就来电话了。”王曦指着手机说道,同时接了起来。

等他挂掉电话之后,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怎么了?”

“航班取消了。”王曦道,“说安井信给庐院长去的电话,他们在日本军方发现了有人试图等薛主任他们的飞机进入日本领海之后将其击落。现在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动用俗世力量……而且还是军方力量?怎么看,似乎都只有安井信有这个能量吧?他又在给自己加戏么?”

“不……应该不是,被抓到的那个人,据说已经被夺舍了。还有,我高兴的事儿,不是这个,三月二十七号是小一的生日,我在想给她一个惊喜。”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 暗网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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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心扉

王曦在那里慢慢想,大家也不可能全都望着他,于是又开始继续浏览这暗网。

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东西,感觉就多出来了一大堆的事情。

陈日津表示,不管这个……呃……喜欢拿“荒”字作为落款的神秘账号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只要以后时刻对这个网站进行观察和监测,肯定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但安井信却不这么觉得。

毕竟他手下的阴阳师,在以前也混迹于尘世间的暗网,晓得这里面的一些最基本的套路。

比如说最多两三天,这个地址便会失效。而且先前小柳琴乃所说的也是一个问题,现在已经有五个人开始向这个账号问话了,迟迟不回应,多半已经露了马脚。

就当安井信话音刚落的时候,小柳琴乃便发现,链接失效了……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人有些失望,刚刚有了点儿线索,还没来得及展开调查,便断了。

不过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面,还是掌握了一些信息,

薛晨他们过来,是属于里院正常的工作安排,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就被吓退了。现在既然知道是有人在暗网捣鬼,只要把军方看好,那就问题不大。除了这一点,那便还有两个信息。

其中关于对方将遗人之事大曝光,这点里院是一点辙也没有,陈日津说稍后她会召开院长会议,讨论一下里院接下来该拿个什么说辞出来。她相信,虽然是暗网上的爆料,很快也会传开。

至于最后他的那个人员募集任务,倒是可以做点儿文章。

可以派点高手过去,接触一下,装作看到了他发布的任务,现在是来应召的。

只是,具体怎么个做法呢?

难道给自己做一份简历?

先把自己的英勇事迹吹嘘一番,比如有多少年的工作经验,一般出个任务多少钱,熟悉什么技能,之前曾就职于哪些门派势力?

对方肯定会验证自己的身法啊。

就比如说,当面提供暗网的账号,光这一点,就会露馅儿。

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给一个报名地址啊!

哪怕你是搞网络诈骗,里院也愿意花点儿冤枉钱把这报名费给交了,来试一试水。

最后,安井信因为有事儿,带着小柳琴乃离开了。

陈日津见也暂时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让大家各自散去。

王曦带着小一,回到了住处。

他知道,又到了小一泡温泉的时候了。

陈日津不知道是大方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自从小一喜欢上了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泡过她的私人温泉。

而几位师兄则完全是不好意思进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小一泡在泉水里,看着眉头紧皱的王曦,道:“你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啊?”

王曦道:“嗯,我真的没记错,我的确去查过‘荒’字!可是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根本没有接触什么事件,是和‘荒’扯得上关系的,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去查这个字呢?这个字又简单又好懂,我没必要去查啊。”

“不晓得嘛,可能你当时脑壳卡起了嘛。”小一道。

王曦自然知道她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将这件烦心事放到脑后,从怀里摸出书,盘腿坐下,就在池子边看了起来。

这基本上是他们两个每天单独来这里幽会的固定模式了。

“你晓不晓得?我马上要生日了,你给我买什么生日礼物没有?拿给我看一下?”小一突然道。

啊?

还有主动提醒的啊?

难道不该是自己不说,看对方记不记得到吗?

王曦笑道:“我肯定知道啊。不过礼物我暂时还没有买,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是不是电视里那种?”小一来了兴趣。

王曦不知道她说的电视里那种到底是哪种,但还是道:“是啊。”

小一想了想,道:“那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实际一点的,能够拿得到手上的东西。”

王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还有主动降低难度的,道:“那更好办了,来,这里是一百块,喜不喜欢?”

“不喜欢,你以为我不懂啊,这是日元!”

王曦故意逗她,道:“那这张呢?”

小一看到那种红彤彤的钞票,顿时两眼放光,站了起来,芙蓉出水的春光瞬间便让这院子都明媚了几分。

但很快,她伸出去的右手又僵住了。

“不行,感觉好没有出息,现在的我,见过那么多世面了,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啊……”她在那里自言自语,任由水珠在她光滑的躯体上滑落。

王曦又摸出一张,道:“那两百?”

他明显感觉到小一的呼吸沉重了起来,胸前的起伏都更剧烈了一些。

“嗯!”

小一重重地点了点头,右手坚定地伸了过来。

“小财迷。”王曦说着,将两张钞票收了回去。

小一愣住了,这是什么操作?

“你现在这个样子,钱拿到了往哪里放?我替你先保管着。”

“真的?”小一的眼光之中充满了怀疑。

两百块,对于小一来说,那可就真的是不得了的数目了啊!

“要不你就继续保持这个姿势也行,正好我也慢慢欣赏欣赏这春光~”王曦将钱袋放了回去。

穿上洗手衣和白大褂之后,放钱包就很成了问题。

有些里院医师,便会选择很小的钱包,里面能放一张银行卡和身份证,以及少量现金就行。有的,则干脆直接用胶布把上述物品粘在臂章后面。

而王曦本来也是后者,可后来小一替他缝制了一个类似于古时候的那种荷包,系在身上,感觉还挺好看,他也就用上了。

小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接着,她将耳边的秀发拢起,半咬住嘴唇,用一种看上去很生疏的妩媚眼神望了过来,轻声道:“好看吗?”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在转圈的时候,她没有再继续看王曦,反而是低下头来,自己欣赏了起来。

王曦咽了一下口水,回头望了望屋子,然后走上前去,将浴巾给罩在小一身上,道:“钟院长还是魏师姐?”

小一没有回答,顺势一扑,就钻到了王曦的怀里,道:“软不软?”

“铁定魏诗语没跑了!钟院长教不出来这些!”王曦头疼道。

不过,嘴上这么说,身体上感觉到的那种温香软玉抱满怀,还是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那我现在突然又想要惊喜了,可不可以呀~”小一的侧脸躺在王曦胸膛里,吐气如兰。

“可以!我的亲哥!没问题!”王曦实在没办法,他吃这一套。

小一将浴巾裹好,走进屋内,开心道:“是不是特别管用?等一下我就给她们汇报一下成果!”

王曦拿着小一的衣服跟进了房间,在浴室外面道:“管用,很管用。”

里面渐渐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王曦用灵识道:“说起来,钟院长和张院长他们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嗯!不过都暂时不能理事,里五院的事情,现在由刘蕾蕾代为处理。钟院长说,他和张院长如果半年之内都还不能适应长途来回奔波,估计就会提交辞职报告。要不伤退,要不转文职,又或许平调其他里院。”

“平调?现在哪儿还有空缺的院长和副院长啊?里十二院的院长一职,不也准备给奈良遥人了吗?至于副院长的位置,应该是里十院的王杏主任吧?这是里院的底限,不可能里十二院的正副院长,都是阴阳师出身的日本人。”

“我也不晓得嘛,她也就是提了一句,我又不关心,没有继续说下去。把衣服递给我。”

浴室的门开了一道小缝,一只光滑如玉的胳膊伸了出来,接过衣服,又缩了进去,但们却没关。

“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吧?”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小一正在穿衣服。

“嗯,薛主任他们的航班改了,明天。办完交接,可能里十院会招待两天,顺带也就把我们给接回去了。怎么,喜欢上这里了?”王曦道。

小一走出门,头上冒着烟,王曦连忙把她按住,又推到浴室,站在她身后,用吹风机给她仔细地吹头发。

她总是这样,嫌麻烦,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把头发烘干的。

“是挺喜欢的,不过就是不方便,不管去哪里,都得把小柳姐姐他们叫上。而且……我想师傅了……师傅上次给我说,等我回去,就教我万里行。王曦,这次里院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啊?”

“小一啊,你这话题跳跃得很快啊,打什么主意?”

“以后,你也给我买一个这种院子好不好?上次说过了,可是用黄泉石的确不太实际,我们就买个普通的,行吗?”

“好啊,里院这次还没有给我发钱呢,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差吧。实在不行,我就去把二环的那套房子卖了。剩下不够的再慢慢攒,还是不行,就去乡下,请鬼差帮忙自己动手盖。这些天你也看见了,那些式神干起活来,速度有多快。人工费都省了。”

“真的要那么贵?”

“反正肯定便宜不了。不过,我们两个也住不下了那么大啊。”

“你不给师兄们留房间吗?还有嬴莹师姐,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怕自己有一天会无家可归……啊,我想起来了,师姐说,如果我们成亲了,要送我们一套房子!”

“这种话你也当真?好意思开口去问吗?而且,师姐说她无家可归,估计也就是当时情绪很低落,但人类进化的事情已经翻过去了,她那么有钱,怎么可能?还有,小一,其实……如果师姐也和我们一起,我会觉得有些……”

“我知道,这些其实我都懂……”

“你懂?”

“你没发现,两位师兄开你和嬴莹师姐的玩笑的频率,没有以前频繁了吗?以前一个样,可现在又一个样。那时不当真,现在要认真了,师兄们也不愿意看到你……呃……被暗示?你知道的,有些东西,别人说着说着,自己也就会当真了。”

王曦呆呆地看着小一,他没有想到,小一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这……没人教你吧?”

“别人教了一半,自己想了一半。”小一道。

王曦将她的秀发一点一点梳理完毕,道:“没有想到,你还有认真想事情的时候。其实,师姐也给我说过类似的话,就在我们出发去救蛮丹之前。她让我不要当真,而且她知道……知道……”

“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呀~而且我还知道,你也喜欢师姐!”小一嫌弃王曦不会扎丸子头,自己接手了过来。

她接着道:“知道你喜欢其他女人,我当然会不高兴啊,即使是师姐,我也不愿意啊。可后来钟院长问我,说你有没有喜欢的女明星。我说有啊,你喜欢郑秀文和宇多田光,还喜欢蔡依林和佟丽娅。她说没想到你居然能同时喜欢那么多,然后问我,知道你喜欢这么多其他异性,生不生气。那一天她问我的时候,张院长就在一旁,立马站出来帮你说话。张院长就说,那种喜欢不一样,又不可能有什么实际上的结果。钟院长就反驳他,说不知道即使只是在大街上瞄了一眼对面走来的美女,都有可能被罚跪键盘的吗?那种时候,还不是一样,双方可能这一辈子的缘分就那一次擦肩而过,没有下文,但女人还是会吃醋。感情的事情就应该感性的对待。张院长表示,再感性也应该讲道理。反正他们两个说了一会儿就吵起来了,把我晾到了一边。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两个才应该凑成一对儿。都是四十岁的人了,常年奔波,还没有成个家。哦,对了,你说这次他们两个会不会借此机会,真的安定下来?”

王曦发现小一越扯越远了,递给她一杯茶暖暖身子。

他本想顺着已经被岔开的话题说下去,但奈何小一前面一段话的开头便必须让人站出来说两句,他道:“其实我和师姐……怎么说呢……和师姐之间……也不是那么的复杂……师姐人是长得漂亮……”

小一见王曦支支吾吾的,于是道:“师姐人长得漂亮,让人忍不住想过去说两句话。这是人之常情呀。偏偏以前的师姐,又稍微高冷了那么一些,但独独对你,还愿意多说几句话。所以,不知不觉的,你会产生一种优越感,你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这点。再后来,你们之间有了一些意外的暧昧和亲密之举,偏偏还是那么光明正大,让人除了调侃两句,找不到其他的毛病,从那个时候开始,渐渐地,你自己内心都不知道对师姐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了。这些,都是柳师兄说的,我觉得他说得对。”

“小一……我……”

“没事,我又不生气。柳师兄还用小狗儿来举例,我觉得也有道理。”

“小狗儿?”

“嗯!柳师兄说,我喜欢狗儿。现在有一只大金毛,一只小比熊,一只哈士奇,一只萨摩伊,一只秋田等等,好多好多,但是我只能养一只,问我怎么办?不管我选了谁,当我在街上遇到其他小狗儿的时候,肯定还是会忍不住上去逗两下。”

“这……这能一样?”王曦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是不一样,但道理能说得通就行,因为我发现,我真的会忍不住去逗两下的。再说了,只要那样想,心里就会舒服很多。”

“为什么?”

“因为不管如何,最后你还是和我在一起的呀。”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四章 囚

或许是昨天和小一第一次那样讨论感情方面的问题,当今天接到嬴莹师姐的时候,他内心中突然就觉得有些地方很不一样了。

嬴莹的气色明显好多了,此时,她和小一正在后座上说着话。

王曦询问了有关黑雾和界门研究的最新进展,但薛晨表示目前情况都不太乐观。

关于黑雾,暂时没有有效的试验复制条件。

也就是说去详细研究每当有多少灵体损耗的时候,黑雾的进退到底会精准到一个什么地步,但这一点即使研究透彻了,现阶段来说意义不大。

至于界门,就更加是毫无头绪了。

等到了里十院之后,薛晨要去见陈日津,他们几个自然就来到了住处。

“想通了?”嬴莹突然问道。

要在平时,王曦肯定觉得莫名其妙。

但今天,就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听懂了嬴莹的意思。

“嗯,师姐,之前你说的,也很对。”

“我给你的金符,都还没用吧?”

“在呢,那天晚上去救蛮丹,最后场面很混乱,来不及用。师姐你有需要吗?我一般只随身带三张,要的话我去拿。”

“那你继续欠着吧。我住哪间屋?”

小一在旁边道:“你们两个,在对什么暗语吗?”

嬴莹笑着道:“嗯,你老公欠我三百万,我在想以后用什么方式来还。”

小一惊道:“王曦,你什么时候欠下这么大一笔账?”

“过夜费。”王曦和嬴莹异口同声道。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有一种放下心结之后的感觉。

“你住哪里,还能自己挑?”王曦问道。

“当然了,薛主任又不是我妈,不可能什么都要管。小一带我去房间,我给你看看我的纹身。”

“真的?那么酷!?哦,是不是用来遮掩伤口的?纹的什么呀?”

“一片黑色的羽毛。”

“哦,想起来了,你的刀,有一把就叫做羽儿。走走走,去看看。王曦你自己玩儿。”

小一说完,一把拎起嬴莹的包,带着她往外走去,同时嘀咕道:“师姐你平时东西都很少啊,怎么这次来待几天,却带这么多东西?”

“一些礼物罢了,我说是老干妈你信吗?”嬴莹笑道。

小一稍稍感应了一下,道:“快把那个柚子拿出来,沉得很,肯定是这个人的。”

王曦接过抛过来的大柚子,道了声谢,贱兮兮地再去要了一瓶老干妈。

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王曦慢慢地坐在沙发上,将书盖在了头上。

真好,自己的内心,再也不用自囚于一室了吧?

……

……

突然,他猛地挺直了腰板!

“囚?”

为什么我记得自己前段时间也查过这个字?

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想一下……想一下……

哦!对了!当时自己还和柳师兄讨论过!

嗯!

当时自己说,这个“囚”字,怎么看久了越来越不认识了。然后柳师兄说这个现象叫做完形崩溃效应,也叫语义饱和。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自己还专门又去查了查这两个词语的具体解释。

这么多细节都清楚,肯定不会是自己瞎想出来的吧?

当时……自己去查这个字……是因为……

是因为……

快!这种东西很好联想的!就在不久之前才发生的!

王曦有些着急了。

囚,囚,囚,囚什么?囚禁?囚困?囚犯?囚笼?

艽朝!!!

想起来了!!

自己当时是从来没有见过“艽”那个字,打听了之后便去查,只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字,是囚而已,自己根本就不是去查“囚”的!

我要查的那个字,是“艽”!

而“艽”的意思……是远荒!

嗯?

荒?

对了!就是那一次!我先前记错了!

我不是查的“荒”,我是因为查了“艽”之后,才记住它的意思是荒野,所以昨天才会那样信誓旦旦!

但王曦旋即又冷静了下来。

呃……知道了这些……又怎样呢?

难道对目前的情况能提供什么直接帮忙吗?

好像不能哎。

他有些自嘲地重新陷入了沙发,再次将书盖在了脸上。

三月中旬,气温已经开始渐渐回升。

阳光倾洒在院子里,也反射进了屋子,显得既明亮,也温暖。

再过十天左右,便是四月了。

四月,是樱花的花期。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是否还留在这里,如果错过了,总感觉有些遗憾。

“起来啦,又睡,你快去安排下,师姐居然还带了三包火锅底料过来!我先带着师姐去泡一泡温泉,她肯定也没有试过,超级舒服!比小柳琴乃带我们去的那个地方还要舒服。”

小一已经带着嬴莹回来了,似乎可以吃火锅让她很是兴奋。

“应该可以泡吧?”嬴莹道。

王曦道:“师姐你问我?貌似论医术……你比我厉害吧……不过要按书本来,拆线几天之后就可以了,你的情况问题应该不大。还有,师姐你真的也没有泡过?”

嬴莹摇头,道:“当然没有啊,难道你以前泡过?”

王曦道:“没有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拿出去,用柳师兄的号“0661”远程登录了里三院的病历系统,查阅了一下,道:“师姐你是……两周,哦,不三周,呃差不多两三周之前拆的线吧。现在应该没问题。咦,师姐你的血红蛋白还是只有96g/l啊,后面你就没有输血了吗?”

“嗯,你也知道,血红蛋白大于70g/l,就不再具备输血指征了,现在血液资源宝贵,我们里院的人,就更当以身作则。柳师兄还在管我床的时候,他倒是曾经偷偷摸摸去血站帮我要过2个单位的红细胞悬液,虽然那个时候血红蛋白都已经升到90g/l了,可后来柳师兄跟着你们走了,便是魏师姐来照顾我,她在里三院人生地不熟,路子不够,我也不愿麻烦她,所以就这样了。不用担心,养段时间,自然就不贫血了。啊!小一你!?”

嬴莹惊呼一声,然后转过头来对王曦道:“平时……你们俩就是这么泡温泉的?这丫头,洗手衣下面……随时都是比基尼?!”

因为此刻,小一竟然是毫不避嫌地将白大褂和洗手衣一脱,就沉了下去。

王曦一脸无奈道:“她在这里,就是个霸王,谁来管她啊。师兄们以为我管得住,把她丢给我,可事实上,师姐你觉得呢?倒是有个日本阴阳师小柳琴乃,能够说上两句,但她不听,坚持每次都必须穿比基尼来泡。所以……就这样了……”

“果然啊……女人的身体……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小一师妹穿成这样成天在你面前晃悠,你招架得住才怪。”嬴莹伸出双手,重新将自己的头发给扎了一遍,然后看着王曦。

王曦先没有懂这个意思,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在礼貌地请自己回避啊。

虽然自己之前和师姐有过肌肤相亲,但都是迫不得已,并不代表人家现在主动给你这个眼福啊。

王曦开始向屋内走去,道:“哦,那师姐,到了日本这边儿,要不要输点儿?”

“输点儿?输什么?哦,输血是吧?呃……师弟……你果然是个钢铁直男……这里一片春光,你居然问我输不输血?”

王曦嘿嘿地讪笑了两下,退了进去。

他还没有退出登录,在那里随意地翻看着嬴莹的检验报告,越往前,红色的箭头就越多,再往前,便是密密麻麻的星号,那是检验科报危急值的标识。

哦,师姐原来是ab血型,在华夏这个血型倒的确相对稀少一些。

王曦退出登录,然后出去,把今晚吃火锅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反正最近里十院也忙,对于自己的内伙子,完全不当做客人来看待,不可能搞什么大型接风宴。

不然的话,一会儿里三院,一会儿里一院,过了又是里六院里八院,没完没了,大家成天就吃吃喝喝算了。

就比如说薛晨,今天来了之后,中午也仅仅是安排和陈日津一起随便吃了个饭,意思一下就行了。

不看吃什么,关键是薛晨你是主任,陈日津是院长,按理来说,她完全可以派同为内科主任的王杏来接待。

所以,晚上能吃火锅,一定可以让大家都很高兴。

他们几个人之前在里七院的时候,便曾经搞过这么一出,在寝室里自己煮小火锅吃。这一次,只不过把程鹏换成了钟小北而已。其他的人,就完全是原班人马了。

周柯听说后,立刻安排钟小北去买菜,还强调了一些佐料之类的。

嗯,干脆就在温泉旁边,灯火通明,雾气缭绕,然后这边煮着火锅,那边煮着茶,再旁边则温着白酒煮着啤酒,简直美滋滋。

等钟小北像做贼一般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之后,几个人便立刻关上了门,开始准备起来。

反正此处的印决现在除了他们,便只有陈日津才知道,如果她真的来了,那便多双筷子而已。

至于陈院长的酒量……现在大家都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是断然不敢和她喝酒的。

四个大男人在那里忙活着,嬴莹坐在石凳旁看着他们来来回回,然后小一则这里指挥一下,那里指挥一下。

不一会儿,火锅的香气便弥漫在了整个庭院之中。

除了嬴莹之外,其他的人,都喝了酒,反正人生四大喜事嘛,他乡遇故知,今天嬴莹来,当然可以算啊。

小一给嬴莹说他们初来乍到的时候,是如何陪着两位院长演戏,又如何把黄泉石给藏到海底。

她当初说冥婚新娘的故事时,口才便提高了一大截,这一次她更是全程参与,更是讲得生动。

然后嬴莹又给大家说,他们走之后,里五院的两位院长又是如何成天拌嘴,大师兄在借酒浇愁一段时间后又重新振作起来只是又不打算收徒,说让院长缓他一两年。还说到小一的父亲忙得来焦头烂额,直接把代师叔叫了过去,说干脆让代师叔来当这个里十一院的院长,代师叔不干,张吉也不干,最后代师叔没办法,又去里十一院领了一个副院长的头衔。所以现在啊,里十一院居然有三名副院长。

大家吃吃喝喝,好不热闹。

等最后说到暗网一事的时候,王曦才想起来,把自己关于“艽”和“荒”的事情给大家说了。

当初他就是奇怪,为什么遗人他们给自己取的国号叫做艽呢?

这个字是荒野的意思,听起来一点也不吉利啊。

难道纯粹就是为了应个景,好说明他们生活在荒山野岭,好以此鞭策自己?

因为他们都不只一次从唐否的口中听出了他们对外界的渴望。

“其实我觉得,‘艽’也好,‘囚’也罢,对于他们来说,都差不多,困在一处地方不得出,不也一样是这个意思吗?”柳瑗道。

王曦喝了酒,说话也文艺了起来,道:“柳师兄说得对,不管他们生活在哪里,面积有多大,只要他们出不来,那就依然用得上一个‘囚’字。”

“可是他们其实可以出来的啊,他们不是一直都来去自如么?”小一问道。

这倒把大家都给问住了。

不过,反正是酒后聊天吹牛,见答不上来,也不深究,继续下个话题。

可王曦想了半天,突然道:“好像小一说得也对,他们从人身自由这一点来说,真的没有什么能困住他们。还记得我们去救小一那次吗,好多人把杨禄明跟唐否给困住,他们依然使用界门逃脱了。这都不算自由,那他们还要什么?难道追求的是财富自由和精神自由?呵呵。”

柳瑗举起酒杯,和王曦碰了一下,道:“小师弟你说得也没错,但那群神经病,谁晓得呢?而且觊觎土地这种事情,我看他们是疯了吧!”

“他们要的,肯定不是土地。我总觉得那个界门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是……穿越……呃……异界?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反正喝了酒,脑洞随便怎么大开都行。

“嗯!小师弟这次说得更没错啦!这样解释才合情合理嘛。汉安血战我们都参加过,符合那里的地貌特征的地方,我们可全都查过一遍。反正,至少在我华夏境内,是不可能存在了。至于深山老林,那就更不可能,完全不符合地貌。”柳瑗又和王曦碰了一杯。

“你们兄弟几个呀,肯定是难得喝酒,差不多了,还是少喝一点。”嬴莹劝道。

王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师姐你也是,多吃点肉,才恢复得快。还是我柳师兄生猛,师姐的伤,都亏了你照顾。师姐说,你还去血站拿过血,月底质控病历的时候,你不怕廖主任找你麻烦,我现在最讨厌病历质控了。”

王曦很明显有些上头了,一句话里没个重点。

“哈哈哈,小师弟,我可是到里十院来了,按规矩,谁办出院,病历质控找谁,和我完全无关啊。至于小弟妹……呃……小师妹……呃……说错了啊……嬴莹师妹的事嘛……自然就是我的事了……要是真找不到血,我就把你小子拖过来放血,你不也是ab型的吗?”柳瑗估计也差不多了。

王曦痴痴笑道:“那当然啊,义不容辞啊……ab型……ab型血少啊……诶,嬴莹师姐,我当初看过你爸妈的验尸报告……”

周柯还没那么上头,顿时一个眼色甩过来,瞪了王曦一眼。

你这混小子喝多了在说些什么呢!好端端的,提这些干什么!?

但王曦一点也没有领会到周柯的意思,继续道:“我记得……你爸妈的血型……好像都是o型血啊……”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五章 情起于何?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喝醉酒或者说喝高了的那种经历。

酒精入血入脑之后,就是俗称的上头。

会严重地影响人们的判断力和行动力。

当然,其对后者的影响尤为突出。

就比如说酒驾,他也知道要挂挡,踩油门,遇到危险要刹车。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反应不过来,即使反应过来了,身体也跟不上。

走起路来时,歪歪斜斜,偏偏倒倒,可他偏偏当时还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事后你再来问,不记得了,断片儿了。

但有些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即使在认知力受到极大影响的时候,也依然发挥着它的作用,没有完全被酒精抹杀掉自己的存在。

就比如说现在,王曦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

双亲o型血……子代……ab型?

感觉哪里不对呢……

是喝了酒的缘故么?还是我记错了?

记反了么?

双亲都是ab型,生不出o型的子代才对吧?

嗯!对了,这下对了!

吓我一跳,还以为说错话了呢。

但王曦刚庆幸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

母亲是o型血的话,即使父亲头上戴一万顶绿帽子,铺成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也生不出ab型血的子代啊!

所以,这不仅说明嬴莹师姐不是其父亲亲生的,连母亲也不是!

死去的那两位,根本和嬴莹师姐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自从王曦的话出口之后,整座庭院一下都变得非常安静。

因为这里的,全都是医生,即使连小一这个西医盲,恶补了一些基础之后,也能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把这件事情当做一道考题来看待,一点都不难,孟德尔遗传定律,在高中生物课本上就已经讲过了,还是考试的重点,喊一个高中生来,都晓得出问题了。这个矛盾是如此的突兀,王曦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在那里手足无措,仿佛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一样,虽然这一切其实与他并没有关系。

没有人说话,大家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全部盯着热气腾腾的锅,似乎里面有什么非常美味的东西,必须要全神贯注地盯着。

“其实……还真如你们想的那样……我不是亲生的……那两位,只是我的养父母……”嬴莹率先打破了沉默。

王曦道:“怪不得你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太……”

周柯道:“哎呀,不说这些了。嬴莹师妹早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了。要不是薛主任从中插一脚,估计就拜入师傅门下了。真要那样,嬴莹师妹还得叫小师弟为师兄呢,对吧,柳师弟?”

柳瑗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不说这些,来来来,再喝一杯。想吃点素菜吗?看柳师兄我给大家表演一个飞刀切菜。”

钟小北立刻附和道:“好啊好啊,特别好看。”

看着大家如此刻意且生硬地转换话题,嬴莹笑了一下,道:“没事的,周师兄。这些都过去了。其实……明明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可我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一样。总感觉短短的几个月,自己就好像生活在了不同的世界一般。直到现在,我还是会经常想起我们一起去丽江,一路欢歌笑语,忘掉忧愁。有时候,晚上也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一刀拦腰斩断,血怎么都止不住,我在梦里呼救,可是你们却都听不到……在有的梦里,你们听到了,可是在向我跑来的时候,却越跑越远……”

嬴莹刚开始的时候,还勉强在笑,可说到后来,却将头低了下去,鼻音也越来越重,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一般。

她停住了话语,可却没有人接下去。

只有锅里咕隆咕隆的气泡破裂的声音传来。

嬴莹抓起身边小一的酒杯,一口将大约剩下的一两白酒一饮而尽,没有任何人阻拦。

柳瑗的与君绝在空中飞舞着,将一块土豆削成一片又一片,最后一刀穿过,将所有的土豆片串在一起,稳稳地落回了盘中,不过却没有任何人叫好。

周柯、柳瑗还有王曦,他们三个,是参与了汉安血战的。

事后在战局复盘的时候,王弼司指出,外科集体犯了错误,不断地后退,将己方的空间压缩,导致最后防线崩溃提前到来。

薛晨虽然是内科主任,但在当时,却是战场的最高指挥官。

她站出来替外科说话,说那是有原因的,外科防线本就单薄,像周柯柳瑗他们,一个人便需要守住两到三米的缺口,在遗人那不计伤亡的疯狂冲锋下,会不自觉地进行小范围地腾挪转移,力求杀敌。可当杀敌有效的时候,身前的空间却已经被敌人的尸体给占了,只好向后挪两步。

虽然最后没有任何处罚,但至少有了这么一个声音:汉安血战,从兵力对比上来说,里院必败无疑,不能苛责参战之人。但从战术安排上来说,是因为外科防线的后移,导致了整体防线出了问题。

换句话来说,外科连累了内科和麻醉科。

嬴莹虽然不是这个意思,但在这师兄弟三人听来,滋味就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好受。

有一句歌词,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

大家不知道嬴莹算不算是王曦心爱的女人,但同时对于他们师兄弟三人而言,那便是好朋友,亲密的战友,与子同袍的那个“子”。

而嬴莹的伤,却不是“一点点”那么简单,那可是血淋淋的致命伤啊!

甚至其他都不说,那一定会很痛啊!

痛彻心扉的那种痛啊!

周柯将两只手放在脸上,上下地搓着,似乎想要以此来醒酒。

柳瑗则继续在那里用刀削着土豆,薄薄的土豆片以及已经到达了薄如蝉翼的地步了。

王曦低着头,偷瞄了一下嬴莹的腰部,在那衣服的下面,有一道丑陋的伤疤,只不过现在被一片黑色的羽毛,给掩盖了。

钟小北和嬴莹接触最少,只是觉得气氛很沉默,不知道说什么。

小一侧过身子,双手将嬴莹搂住。

她只知道,这样是在安慰人。

但是,仅仅只是过了两三秒的时间,小一的手便悬在了空中,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退了两步。

她看向嬴莹,又看向自己,再看看王曦,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嬴莹师姐,你身上……为什么……有情蛊的气息……”小一呆呆道。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望向了嬴莹。

“叮咚!”与君绝失去控制,掉进了锅里,汤汁四溅,但却没人理会。

“没……没有啊……”嬴莹一瞬间出现了失神。

王曦来到嬴莹身旁,蹲了下来,望着她道:“师姐,你那么聪明,可我们都上过同样的课……”

正常人的反应一般会是“怎么会?不可能!”

绝对不会是去否认,说“没有啊!”

那个反应,只能代表,你知道这回事,而且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身体里没有情蛊,所以敢于否认。

但那样的话,却说明了一件事情。

师姐你的体内曾经有过情蛊……

而结合最近的事情来看……小一的话意犹在耳:我要看看是哪个大骚蹄子!

嬴莹沉默了,良久,她才说了一句:“王曦,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是大变。

尤其是王曦,更是如遭重击。

这就等同于承认了!!

“师姐别怕,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什么都没有想,我也不敢想。说出来,我帮你,就算我不靠谱,但师兄们都在,你应该知道我的师兄有多靠谱吧?”王曦道。

柳瑗反应过来,道:“是是是,可靠谱了,特别靠谱!”

嬴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想再去拿酒,却被王曦拦住了。

她看着王曦的眼睛,良久,离开椅子,一把冲上去跪在他面前将蹲着的王曦抱住。

“终于……无家可归了啊……”

她将头埋在王曦的肩膀上面,轻声呢喃。

小一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一点吃醋的心思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想到,另外一个体内有情蛊的人,竟然会是嬴莹师姐。

可为什么现在师姐体内又没有情蛊了呢?

师姐是医,不是巫,她不会这些手段。

所以这背后,肯定还有人。

光是想到这一点,小一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背后还能有谁,只能是遗人了啊……

肩膀上开始传来冰凉的感觉。

师姐即使是哭……也是这么安安静静的啊……

“师弟,你能再抱抱我吗?”嬴莹轻声道。

王曦将一直垂着的两只手抬起,环抱住嬴莹。

然而,他和小一一样,没有抱几秒钟,便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三位师兄,都站起来身来,从三个方向,将他们围住了。

小一想得到的东西,他们也全都想得到……

事关遗人,那就没有儿女情长……没有你侬我侬……

“师兄你们干什么!”

王曦手中的力道变大了几分,将嬴莹抱得更紧。

而小一,向来是站王曦这边的,也立刻缩到王曦身后,正对着柳瑗。脸上又是茫然,又是坚定。

“对不起,师弟……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一想到会失去你,我的心就好痛。可是我却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情蛊带给我的影响,还是我本来就已经喜欢上了你……”

王曦道:“师姐不怕,不怕。那么多大风大浪,我们不都过来了吗?没事的,没事的,估计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对吧?哈哈哈哈。小一,说两句啊。”

王曦开了个玩笑,但却没有任何人笑,连师兄们的调侃反驳,也一句都没有,他只得向小一求救。

“对对对,师姐,你别这样,大不了我把王曦分一半给你嘛。不要哭了。”小一道。

嬴莹还是在自顾自地说着:“很多时候,我都处于一种十分矛盾的状态。因为我分辨不出自己的内心,哪怕情蛊被取掉之后,也依然如此。本来我想,或许再过段日子,等情蛊对我的影响彻底消失之后,我便能够找到答案了。可没想到……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师姐,你快说说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周师兄柳师兄,你们快坐下,先听师姐说啊!”王曦着急道。

嬴莹依旧没有理会,问道:“那师弟你对我呢?是因为情蛊……还是因为……”

这让王曦如何回答?!

他又开始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可此时不仅他将嬴莹抱得很紧,嬴莹也将他抱得很紧。

他又能往哪里逃?

而且这个问题,只能他来回答,他连把两位师兄推出来挡在前面,都做不到!

“师姐……我……我……”他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没事,就连师姐都不知道,你这么笨,又怎么会知道呢?以后,你要好好对小一,好好听师兄们的话……如果……”

王曦打断她道:“师姐,我不听这些,我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你总是这样,有太多事情都装在心里,以前只是瞒薛主任,现在你连我们也瞒,到底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不管你有什么苦衷,难道就不能说一下吗?师姐你别犯傻啊!里十院知道了,是绝对会查你生魂的!在这件事情上,薛主任保不住你!”

嬴莹没有说话,放开王曦,将自己的娉婷取出,灵力匕首凝聚成形,然后突然对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划过。

“师弟,看明白了吗?”

光滑如玉的左手,没有一点伤痕。

……

……

“陈主任,今天晚上我们自己弄火锅吃,你来不来啊?”

“哼,小丫头,少口是心非了。我这个糟老头子来了,你们肯定不乐意。你们年轻人聚吧。再说了,我看着火锅就不舒服。”

“啊,为什么?”

“因为王师兄最讨厌吃火锅,我当年不知道,请他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火锅。后来王师兄收拾我,让我连着一个月,顿顿吃火锅,哪怕早饭,也是一大碗火锅粉!先给你们打好招呼啊,以后谁要分进了我们里三院的外科,都把这一点记好了。因为现在的外科主任,也被王师兄收拾过。”

“那其他科呢?允许吃吗?”

“那倒没有,其实咱里三院还好。你要去了里十一院,火锅二字都不能提!被先代院长知道了,会逼着你当众吃完十个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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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六章 逃亡

王曦看明白了,师姐给了自己一刀,但是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但这背后所隐藏的意思,却让他大脑快宕机了。

“师姐……你在做什么……啊……”他握住嬴莹的手腕,然后看向周师兄。

后者的的眼神中全是震惊。

直到“阴阳互换”这四个字从周柯嘴中说出来之后,王曦才反应过来。

嬴莹师姐……是一名遗人?

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在脑海里面快速闪过,一幕接着一幕,让人根本看不过来。

“可师姐你的伤……”王曦有些心疼地将手伸向了嬴莹的腰部,似乎一触碰到伤口,依然会让人痛。

嬴莹将娉婷收起,道:“还记得吗?那把刀……是斩向我的……在最后关头,我用了阴阳互换保命,所以,只留下了贯穿伤……”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王曦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拒绝相信!

这怎么可能,嬴莹师姐怎么会是一名遗人!?

“明明情蛊已经取出来了……只是忘了……小一师妹还是一名巫……或许,一直以来,小一师妹就是一个小透明吧……总是犯迷糊……没想到,却还是被她发现了情蛊的气息……王曦,你听我把刚才的话说完,以后你和小一师妹……”

“不!师姐,我们不说这些,有办法的!再说了,被种情蛊的,只是我,你是主蛊,我是奴蛊,可你依然还是对我……对我……是!师姐你就是对我有感觉!你就是喜欢我!你是偏向我们的!师姐你从来没有害过我们!师兄,我说得对不对,不管如何,师姐从来没有害过我们啊!!”王曦渐渐吼了起来。

嬴莹将王曦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扯开,然后把他的两只手都握在掌心,两人就那样如端坐一般,静静地看着对方。

似乎换个地方,换身衣服,下一秒,就会有一个喜庆的声音高喊“夫妻对拜!

“师弟,我们的身上……互相种了主蛊和奴蛊,只是不久前,你身上的主蛊取掉了,我身上的则全部拿走了。我对你的感情……全都是假的……假的……师弟,你不用护着我了……”

然而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般,一刀又一刀……

呵呵呵,嬴莹师姐的刀多……有五把……

“我有我的苦衷……师弟……对不起……如果有来世,你一定要先遇见我,好吗?”嬴莹道。

师姐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有来世?轮回转世,天地大道,她难道不知道的吗?

但仅仅就是这么一个念头的时间,来不及想通其中不明白的地方,王曦这次的反应奇快,几乎就在嬴莹出手的一瞬间,便再次抓住了她的双手。

嬴莹的两只手上,各自捏着两把刀,正准备刺向自己的灵台!

王曦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怕里院查她的魂!

也就是一个瞬间的事情,王曦右手激活了三枚青山,一把将嬴莹给抱了起来,大声对小一道:“跑!!”

说完,又是两枚银色的雷符甩出,直接射向了几位师兄中修为最低的钟小北。

周柯和柳瑗根本想不到一向温顺的王曦反应竟然如此激烈,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等前方传来阵阵房屋坍塌的声音之时,他们才明白小师弟在做什么。连忙追了上去。

“柳师兄,别追了!小师弟欠你们一辈子的情!就这一次!别追了!”

王曦一边打出印决,开启了自成空间,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吼道。

柳瑗听到他点自己的名,脚步稍微顿了一下,这个动作引起了周柯的警觉,立刻转过身来对着柳瑗。

他太清楚柳瑗了,柳师弟是很可能陪着小师弟一起疯的。

他不怕柳瑗攻击他,只是怕柳瑗故意给他下绊子,拖延时间,为小师弟创造机会。

可柳瑗见他也停住,摇摇头,道:“被小师弟涮了……”

因为就这么一下子,王曦已经带着两个女人跑了出去,并且关闭了大门。

周柯能想得到,王曦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他故意点柳瑗的名,求得便是那一丁点的时间,让周师兄先猜忌柳师兄一下,便够了。

“学坏了啊……”柳瑗看着自己右手尾指上的一线牵在一瞬间便断掉,消失不见了。

“是啊,学坏了,但也学得很好……”周柯打开大门,王曦三人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在门口,三部手机以及三件二代白大褂被随意丢在地上……

“他已经很了解里院了……”

这可是里院第一次捏在手里的遗人啊,活生生的遗人……

里院将会用什么方法从嬴莹口中获取情报,即使柳瑗周柯也不愿意去想。

……

……

王曦将嬴莹横抱着,一路上不管不顾,再加上他顶着三层青山,而且还是抱着个大美女,身后还跟着一个,这大晚上的,即使遇上少数里十院的医师,人家也不会上来阻拦或者搭话。

反正他们师兄弟加上小一成天都是疯疯癫癫的,一点也不奇怪。

嬴莹两只手勾在王曦的脖子上,看着这个脸上依旧是稚气未脱的男人,心中不由一暖。

这一幕,一如之前王曦从人类进化手中将她救出来的时候。

他的脸上,总是充满着坚毅啊……

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倒头来,拐走了一个三院长的弟子……

也罢……就当我自己已经死了……

从此以后,每多活的一秒,一分钟,都是赚的了……

嬴莹此刻完全可以下来自己跑,但她却突然放松了下来,她将头埋进了王曦的胸膛。

这样,还算无家可归吗?师弟身边,能否算做家呢?

她不再去想,就想这样,一直被王曦抱着,永远地跑下去……

“小一,黄色雷符,覆于右腕,激活,可以让皮下定位器短路,不痛。”王曦道。

小一听话,依言照做。

“你的鸡屎药还能撑多久?”

“还早,至少还能坚持一个小时,在此之前,只要不被肉眼目击,用灵识是感知不到我们的,就算是何院长也不行。”小一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将手伸进了随身小包包,确认还剩多少巫药。

“那好,不行了,不行了……师姐太胖了……跑不动了……”王曦带着两个女人,来到了一片住宅区,随意选择了一户人家,翻过栅栏,在人家的小庭院里,靠着墙壁休息。

“那叫丰满,肉感。你过了瘾,还不满意。”小一也在那里上气不接下气,她什么时候跑过这么长的距离啊。

一路上,根本不敢用任何符咒加持,生怕留下一丝气息。

所以,这大概三千米左右的距离,全是硬生生地靠着双腿在跑。

“好了,不拌嘴了。丰满,行了吧……抓紧时间休息……这里离里十院还是太近了……”

王曦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种纯粹肉体上的体能消耗,不像灵力消耗,可以通过打坐调理气息来恢复。

“师姐……你是优等生……快想一下……这种情况下……里院的应对措施是什么……以前……上课的时候……这些实在没怎么注意听……”王曦问道。

嬴莹看着王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道:“师弟,你现在这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王曦没想过。

他只是知道,不能让师姐落入里院的手中。

外婆去世的那次也一样,他只是背着外婆的魂魄往外跑,根本没有想过接下来还需要做些什么。

他就犹如一个被大火困在三十楼的人,火势越来越猛,他便只能越来越靠近窗户,当大火蔓延到最后,他便从窗前一跃而下……

“师姐,走,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小一,好吗?”王曦转头问道。

“好是好,可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吗?”小一怯生生地问道。

一走了之,容易,但那么多的牵挂和羁绊,也说放就放了吗?

即使想悄悄回去看一眼家人,也做不到了吧……

那都将会是里院的重点监视对象。

嬴莹道:“师弟,你现在把我带回去,除了被斥责一番,不会有太重的惩罚的。”

王曦道:“其他的我不管,我只知道师姐从来没有害过我们。”

“可师姐……是你们口中的遗人……你们见过的唐否……是我师兄……杨禄明……是我师傅……我进里院,是很早就安排好了的……”

王曦愣住了,在嬴莹亲口承认之前,他都还抱有一丝幻想,或许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

“其实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暴露,只不过你们没有发现罢了……还记得那次我们去端人类进化据点后,你家大师兄打来电话,说找到了楚江王,同时也找到了疑似的遗人据点。那一刻,我以为是真的,很是紧张地问了一句是不是真的。可刚问完,就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突兀了,还好你们都没太在意……”

“那人类进化……”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当时得到指令,要将人类进化暴露出来,引导你们查他们。我在里院呆了几年,一直都没怎么接任务,所以其实我并不是太擅长潜伏……或许唐师兄和师傅也知道这一点,平时都几乎不怎么联系我。也可能他们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引导你们去查,所以才有了我的养父母一事……甚至说养父母也不对……因为我和他们都只是三年前才开始接触,接受了这个身份而已……那是人类进化最先露出马脚的地方,顺着那一连串的外院医师死亡事件,里院才算把事情调查清楚,将这个黑锅从阴巫的背上摘了下来。至于为什么,你们应该知道了,遗人需要的是,大量高质量的魂魄被灰飞烟灭,师弟你的观察也很厉害,这一切,也的确和黑雾有关,和界门有关。”

嬴莹似乎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语调波澜不惊。

“还记得,我被人类进化绑走的那次么?你们肯定很奇怪,遗人明明有内鬼,想要什么情报了解不到,还偏偏要来绑架我,我的层级那么低,又能知道多少?可是,那只不过又是师傅他们的一次安排罢了,只是师傅从来不会事先告诉我,可能他担心我演技不够吧……那次行动,只不过是替我的身份打掩护罢了。因为师傅觉得,随着我的活动开始频繁起来,将来或许有暴露的风险,所以需要提前给我打上一些标签,让里院在将来调查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把我排除在外。那一晚,还记得那个恶心的猥琐男吗?就是被师弟你虐杀的那个……他们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任务根本不是去打听露凝霜的位置,而是向你们传递一个消息,那便是遗人依然十分害怕露凝霜,将这个阵法看得十分重要……”

“师姐,别说了……我现在……说不过你……你实在太胖……我也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刚才你可是一步都没有跑……我说一句的功夫,你随随便便说十句都……都没问题……我只知道……你是我师姐……你看……我们从鬼市给你买的发簪……你都还戴着……等一会儿……你自己跑,我不抱了……这种揩油……我没那个实力……小一……别生气……你看我都说师姐胖了……”王曦倚靠在墙上,还是没顺过气来。

嬴莹浅浅一笑,道:“我多说点,将来,你们也能多开脱一些……我们逃不掉的,你我都该清楚这一点……师弟你能这么不管不顾地为了我,师姐很开心。可是师姐也不能不替你着想。还记得丽江之行吗?最后魏主任他们带人来,将人类进化执行部赶走了,消息传回里院,大家都很担心,师长们纷纷打来电话。那次我也差点暴露,因为唐师兄很少直接联系我,还好师傅不断地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在一边去接电话的行为也不是那么奇怪了。说来也巧,那个时候,恰好是里院误会聂烽是叛徒,以为人类进化要杀小一是聂烽安排的,甚至以为是我在自作主张,所以他们只好找我来确认。”

“师姐,真的,别说了,听我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总算还是当过你几分钟的老公……这次,听你男人的……”

“老公……就这一次……你越努力……地位越高……背景越强大……事情便越糟糕……小一师妹……别生气,我当不了师弟多久的妻子了……你们看看这家人的电视……虽然我看不懂日文,但认得我们的照片……普天之下,再无吾乡……”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七章 你们遗人

王曦是盘腿坐在地上,自然视线不及站着的嬴莹。

他也没有站起来试图去看一眼,既然嬴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晓得大概是怎么回事。

他甚至都能想到自己带着两个女人一路逃出之后里院的应对措施,虽然他知道里院的反应会很迅速,但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也是啊,在这件事情上面,其他的一切,都必须统统为之让路!

谁能想到,嬴莹师姐的身份,竟然会是遗人呢?

周师兄他们应该是第一时间便将此事上报了,对此,他根本一点都不怪师兄们,还能指望他们怎么做?难道还陪着自己一起疯?

陈日津接到报告后,第一反应肯定是求证,然后便是派出追击部队。当然了,王曦相信陈日津心中已经相信师兄们的说法了,毕竟两位师兄不会拿这种事情去消遣一位院长。甚至可以这样说,如果之前嬴莹师姐没有在两位师兄们面前露出那一手阴阳互换,以他们严谨的性子,在汇报的时候,用词都会斟酌一番。

因为遗人这个身份实在太敏感,里院想要大张旗鼓地搜索,又想要低调化处理,那么现在电视上针对自己三人的报导,不一定是通缉之类的。很可能是失踪人员,或者干脆就是逃脱的精神病患者都有可能。

而这件事情,肯定需要安井信的帮忙。

王曦不由地轻轻一笑,似乎安井信此时屁颠屁颠的形象就在他面前一样。要是能亲眼看到对方那吃惊的样子就更妙了。他拿不准陈日津是否会告知安井信实情,但不管什么说辞,反正他们三个需要阴阳师帮忙来协助寻找了,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让他头痛了。估计他现在一定在默念,希望满天神佛保佑自己几人可千万不要在日本出什么事情才好。

“师弟,你不能仅仅靠脑子一热,就这么带着我们跑出来了。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任何计划,对吗?我们被抓到,只是迟早的事情。在这里,师姐就求你一件事情,我不能落在里院的手上……希望到时候……你不要阻拦……”嬴莹道。

王曦道:“师姐,不要说傻话……我……”

他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嬴莹说的,都对。

他的确没有任何计划,甚至连下一步该去哪儿,他都不知道。

“师姐,你先给我露个底,你到底是个什么立场,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你们遗人……”

王曦马上转换了话题,可说到这里的时候,立刻停住了。

因为他发现,当“你们遗人”这四个字从嘴中脱口而出的时候,嬴莹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无奈和悲伤。

“对不起,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曦试图站起来,但嬴莹却先蹲了下来。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骗了你们那么久,其实……我们……不叫遗人……算了,不说这些……再说……我就会更恨自己了,或许你会觉得我开始给你洗脑了……呃……”

“师姐怎么了?”他见嬴莹欲言又止。

“我突然发现,如果不把有些事情说清楚,根本讲不清楚我的立场……是不是开始觉得师姐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了?才刚刚说了不说这些,但马上还是要说……”嬴莹自嘲道。

王曦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惊喜。

师姐这么说,总感觉有一点希望。

“我们其实不恨地府,也不恨你们……或许唐师兄有些偏激,但……真的……我们和你们无冤无仇……师姐不骗你……这次不骗你……以后也不骗你……反正也没什么以后了……”嬴莹认真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王曦。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是因为她觉得,王曦可能会不再相信她了,所以她必须要看着王曦的眼睛,她很害怕王曦的眼睛出现躲闪。

王曦没有想到嬴莹开口准备讲清事情的第一步就把基调给定来如此的和平,有些疑惑道:“那……为什么……”

嬴莹道:“师姐也有自己的族人,有些事情,师姐给你们说了,就是把他们全部都给卖了。所以,师姐只能选能讲的给你说。我们所在的世界,其实并不在这里,所以你们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我们的,想必……”

王曦的眼神中,情绪很复杂……

有震惊,有疑惑,还有……很想笑……

“师姐……你要开始扯玄的了吗?平行空间?异世界?而且,师姐……这里有一个致命的漏洞啊……文化啊……遗人和我们的华夏文化……同宗同源……我不相信什么平行空间或者异世界里的人,会和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有着相同的文字。”

“还记得汉安血战时张帅风院长给我师傅说的那个笑话吗?关于“一二三四”怎么写的那个?师傅说“四”字,就是划四横……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写的……”

“师姐,偌大个文化体系,难道就这个细微的差别?”

“你听师姐说完。族人们没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但却和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从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出端倪。里院的障,对应的是南华。里院的六月,对应的是天雷阵。连锁闪电阵,则被称为雷网。至于你们所说的语言和文化,几乎就更是同宗同源。你应该知道,巫是被遗人控制起来的,所以这些年来其实遗人一直都通过他们保持着对外界的关注。只是因为阴巫本就相对闭塞,所以说起来,终归还是很多地方没有跟上。记得吗,当初李长木曾经说过,从来没有见过遗人出现超过三天,一旦到了最后一天,往往会显得较前虚弱。其实我也一样,只不过,我从一开始,就被安排进了这里,所以哪怕我的实力折损得再厉害,也没有关系了。”嬴莹道。

王曦道:“那遗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师姐,我相信你,因为这些都是我们知道的,你现在说遗人其实和我们无冤无仇,我觉得真的说得通。但就是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却让人想不通了。因为如果你们真的是要入侵我们的世界,按照你们的体质……是无法在这里……啊!是因为阴阳互换?!”

嬴莹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我本不想说,但师弟你都猜到了……其实……也无所谓……终归是要被你们发现的,或者说,你们其实已经发现了,只是没有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罢了。这些天,我在里三院疗伤,有一天,听到张院长和钟院长在聊天。张院长调侃陈院长,说她怎么那么迟钝,居然被一支床弩给射中了,要是他,八百米开外,就能有所感应了。然后钟院长便讥讽他,说他不是号称里院持久力最强的男人吗,为何那天只挥出了十几次神鞭,灵力便再也难以为继了。张院长只是说状态不好。其实里院的人也一样,一旦过了界门,便来到了遗人的世界,就和我一样,气息时刻处于一种被压制的状态……”

“真的!?”王曦惊道,旋即立刻补充道,“师姐别多心,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嗯……也对……谁主场,谁有优势……只是奇怪,但能接受。师姐那这界门到底如何开启,你会吗?”

嬴莹摇头,道:“我会,但又不会。”

“什么意思?”王曦有些不懂。

“我知道界门是如何开启的,但是我自己却没这个能力。我是……族人当中……怎么说呢……天资较差的那种……因为我从小就被证明,不适合修习巫术。而这一点,也恰恰是我被送入里院的原因……在族人当中,要不就是普通人,要不就是能够医巫双修的。当然,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人,只能够修习医术或者只能够修习巫术,这种情况很少,一般都是高不成低不就,但是没想到,我却因此而被看中了……”嬴莹望着漆黑的夜色,有些感叹命运的捉弄。

“师弟,开启界门的方法,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我知道,哪怕你们明知道踏过界门会被削弱,也依然会集结整个暗影圈子的力量,将我的族人们屠杀至一个不剩。知道吗?汉安血战之后,师兄曾经联系过我,说他们会继续蛰伏一段时间。因为那天里院所展现出的强悍战力完全超出了陛下的想象。里院在异乡作战,被削弱的情况下,还能和巅峰时期的长端铁骑战成那个样子。这也是为什么,遗人从未试图走出界门,挑起大规模的战事的原因。因为那样,便是削弱后的他们,对上巅峰时期的你们……”嬴莹道。

王曦本想替里院说两句话,说里院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的屠夫。

比如说梁淄市一役,那些妇孺,最后不也没有屠杀吗?

可是他刚准备开口,却停下了。

师姐也是里院的人啊……她和自己一样了解里院……

这不是里院和阴巫的战争,不是里院和人类进化的战争,不是里七院和五国巫师集团的矛盾,也不是里十院和阴阳师之间的貌合神离。

这是两个不同世界的碰撞,各为其主罢了。

狮子和羚羊无冤无仇,老虎和野兔无冤无仇,但都一样,为了生存,一个要杀,一个要逃。

在生存面前,没有道理好讲,也没有正义可说。

弱肉强食四个字,写下来,全都是鲜血淋漓。

王曦想着这些,突然重新问了一个问题,道:“师姐,你说我们和遗人无冤无仇,可也没有矛盾啊。我们之间互相不存在着你死我活的局面啊。我们各自的世界,都对彼此有着压制的作用,拿来何用?既然从来未曾想过入侵我们,那我们之间到底是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

“还记得黑雾吗?”嬴莹只是轻轻提了一句,王曦便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这便是……真相?”王曦呆住了。

嬴莹道:“还记得吗?你和小一在地府那次,你说到黑暗森林法则,然后说,你搞不懂,阴阳之间,不存在生存空间和资源上的矛盾。可是……阴和阴,阳和阳却会。就一如人类的整部战争史一样。那黑雾,便是我们要争夺的东西。你所猜测和推论的一切,其实已经都接近事实真相了。只不过,这背后的原因,却……哎……师弟,你真的很了不起。开启界门的方法,其实你一直都是对的……”

王曦果然没有继续深究嬴莹没有说完的话,被这个话题吸引了,道:“那为什么?”

“因为你被师傅误导了。”

“误导?杨禄明从头到晚,在这件事情上就没有出想过,他如何误导我?”王曦道。

“我不能说了……”

王曦顿时语塞,然后道:“喂!你这样,老公可是很生气啊。话说一半,你信不信我打屁股了啊。”

他知道,嬴莹师姐其实已经说了很多了。

换做是他,如果被遗人俘虏去,只身一人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吐出一个字。

反正遗人也不会查魂,了不起受点儿折磨而已。

师姐说这些,可能真的全都是因为自己吧?

或许真的如师姐所说的那样,她找到了一个平衡点,说一些,保留一些,然后剩下自己一个人在中间,于痛苦中挣扎。

嬴莹见王曦居然如此说话,盯着她,仿佛他脸上有饭粒一般。

稍后,她有些如释重负。

“其实,刚才你和我那样说话,我真的很不喜欢。但是你和我开玩笑了,我便喜欢。”嬴莹道。

王曦道:“师姐……我那哪是开玩笑啊,我是没办法啊。我又不能把你交回去,你不说,难道还真打你屁股?”

嬴莹转过身去,道:“那你打吧……”

王曦有些哭笑不得,斜靠在墙上,不再说话。

小一爬到嬴莹身边,又问了几个问题,看样子刚才有些地方她没有搞懂。

难得啊,小一也有认真的时候……

“师姐,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王曦问道。

如果真的是按嬴莹说的那样,给自己透露一些情报,让自己被抓回去之后能有点儿可以减轻处罚的干货,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仅仅那一条异乡作战会被削弱战力的情报,便可将功抵过了。

“师弟,在刚才,在你抱着我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我曾痴心妄想,你能解决好这件事,能保护我,保护我一辈子,哪怕小一师妹再生气,你也会。因为我认识的师弟,一直都是这样的。”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八章 我们里院

王曦真的一直如此。

平时很蔫儿,做什么事情都是中规中矩的。插个队,闯个红灯这种既能彰显自己桀骜不驯但其实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违规行为他都不会去做。他喜欢那句话:你可以轻松学托尔斯泰得个性病,但你却永远也写不出《战争与和平》。

他总是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在众人面前说话,怕和陌生人打交道,遇事就怕,想躲,一旦遇到了值得信赖的人,就会一直麻烦别人,让人家替自己遮风挡雨。

可恰恰是这同一个人,当他有大情绪的时候的,往往会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一次有这个苗头的时候,是在小一他们巫寨外面,面对祭巫,他居然可以影帝上身,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再后来,便是在里三院,代师叔搞了一个全院大聚餐,他喝多了,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扯着嬴莹说了些什么,反正好像就是自那之后,他和嬴莹之间的故事,算是被老天爷写了个开头。接下来,就到了外婆去世的时候,他脑子一热,就要冲到汉安去救外婆,即使他明白,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也要去。

而这一次,依然如此。

因为这一次,便是他有大情绪的时候。

即使嬴莹亲口承认了自己是遗人,但她也依然是王曦心中的嬴莹师姐。

那么不管这背后都有着什么样曲折离奇的故事,他都要先把师姐保护起来。

王曦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师姐……你不要给我这么大压力啊……我愿意一直保护你,但是……我却没这个能力解决这件事情啊……”

钢铁直男一向如此。

嬴莹刚才的那句话,其实并不是要让他体会这句话本身的意思,而是想让他感受这话中的情绪。

可是他却老老实实地按照字面意思分析了起来……

他刚才所提供的解决问题的极限,便是带着嬴莹师姐远走高飞,离开这里,不再去掺和遗人和里院之间的事情,彻底丢掉各自身上的责任和身不由己,选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的地方,过上那种隐居一般的生活。

他才不管这种想法是否幼稚以及可行性有多少,他只是觉得,那样的话,对两方都有交代了。

当然了,对于遗人那边,他没必要做一个交代,但是对于嬴莹,却可以了。

“嬴莹师姐,王曦体内的那个情蛊,能不能取掉啊?”小一突然问道。

作为小队中唯一的巫,却向一名医询问起了专业问题……

嬴莹自然道:“不行,不过小一师妹你放心,我身体里的主蛊已经拿走了。王曦不会因为这个对我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再说了,我觉得我过不了这一关了,等我死了,你还怕我和你抢呀?”

嬴莹一边说,一边替小一将她稍显凌乱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

“嬴莹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蛊,是谁给你放的啊?你说你和王曦的身体里,本来各自有着主蛊和奴蛊,很明显,就是想让你们互相喜欢啊。在情蛊的作用下,恰好你们还一起有一些……呃……乱七八糟的事情……”

王曦立刻反驳道:“喂!什么叫做乱七八糟啊!”

小一对他做了个鬼脸,接着道:“我就是想问,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让你们相互喜欢之后呢?肯定是接下来会对你有安排啊。以及……这个人会不会放过你?因为主蛊……是可以定位奴蛊的……当初将主蛊从你身体里取走的人,要是还将主蛊保留着,那么不管我们逃到哪里,都会找到我们。除非……这下半辈子,我们两个女的一起过,让王曦一个人打光棍了。哈哈哈哈。”

“可以通过主蛊定位到我?”王曦和显然都没有想到这点。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不仅要逃脱里院的追捕,同时还要躲避遗人?

传说中的……黑白两道都在寻他们?

里院的追踪手段,层出不穷。

即使斩断了一线牵,丢掉了手机,还使用了巫药隐匿气息,可是还有现代科技呢?

就算里院不出面,光是通过各种监控,以及将来不可避免的群众目击,哪怕让警察来走访,都能找到他们。

他们不可能一直这样躲下去,要吃饭,要上厕所,要洗澡,总会和人接触。

尤其是现在,三个异乡人,又不会说日语,哪怕出去吃碗拉面,都会让周围的人觉得他们十分的格格不入。

现在,居然遗人还能通过子蛊毫不费力地找到他们?

那……情况就显得十分的微妙了……

里院先找到他们,那么嬴莹身上的情报,便可以被里院掌握了。

遗人先找到他们,就刚好相反,王曦和小一身上的情报,遗人便能想办法打听。

小一这个问题一出来,嬴莹和王曦都双双想到了这点,只是谁都不愿意点破。

他们相信小一不是故意这样问的,她还没有这种心机,通过一个看上去毫不相关的问题,引起二人心中可能的猜忌:对方会不会先把我交回去?

嬴莹会想,王曦脑子一热,把我给救了出来。可现在,看起来他自己也依然在被追捕的范围,但事实上最终他们被里院逮回去之后,他罪不至死,他最大的“危险”来源于里院这个自己人,对他来说,最坏的结局,也坏不到哪里去。而自己所想的那些,王曦也当然可以想到,他会不会动摇?觉得自己想到了这点,就会有其他心思?

于是,两个人便陷入了死循环一般的猜疑链。

我本相信你,但我怕你不相信我,所以我只好防着你一点……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

但是仅仅过了几秒钟,王曦便重新靠回了墙壁,道:“我反正不怕,你们忘了汉安血战的源头是什么了吗?”

虽然他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抓他们,但是却晓得,最后是因为长端帝现身,十分失态地殴打了杨禄明师徒,才重新开启了一个界门,将他们给丢了回来,还非常倒霉地砸到了楚江王的身上。

直到现在,地府依旧流传着关于这三个奇葩的传说:有三个凡人从天而降,将二王爷给压在了身下……

王曦这样说,大家自然都想了起来。

那一次,人家可是将他们三个给完全捏在了手里,还用上了南华这种幻境。

现在既然晓得他们不会查魂,又有何惧?了不起吃点皮肉之苦而已。

只不过,小一……想到小一可能会受折磨,王曦就又有些犹豫。

此时,三人都衣着单薄,仅仅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洗手服,虽然已是三月下旬,但在夜晚,在他们不敢释放灵力御寒的情况下,还是觉得有些寒冷。

他伸出一只手,将小一给揽进了怀里,道:“如果真的是遗人先找到我们,那也不怕。我和小一毫不犹豫就会撒丫子跑的。甚至我们还会把动静给越闹越大。相信里院很快便会循着气息搜捕过来。而遗人一定会优先把师姐你给接回去,不敢浪费时间再来打我们的主意。那样的话,也算把师姐你给送回去了。只不过……”

“只不过那样……我们今生……估计就再也无望相见了……就算有相见之时……那样的场景……还不如不见……这就是师弟你的解决方案?”嬴莹问道。

她知道,王曦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安全。

按照王曦后面的这个假设,一旦他们从此天各一方,再见面之时,估计不是在战场上,便是有一方彻底沦为了阶下囚。

“相比起来,你之前的提议,现在反倒更让我心动了。找个地方,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乔佳前辈和元朝小公主那样,什么也不理会,只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呃……小一师妹不反对的话,三人世界吧……”嬴莹继续道。

王曦问道:“对了,师姐,那一次抓我们过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时唐否和杨禄明也在,也就是你的师兄和师父,呃……在我入障之后……”

嬴莹也重新靠回墙壁,想了一会儿,见王曦胸膛的位置被小一给占据了,于是把头靠在王曦肩膀上,道:“那一次,你入障之后,因为小一师妹还在,师父和师兄倒是没和我特别说什么。只是顺势把我体内的情蛊去掉了,当打算给你也去掉蛊虫的时候,才发现子蛊已经入了心脉,才作罢。毕竟还想要套你的情报,如果你死了,就没办法了。

“至于汉安血战那天为什么要抓你或者小一,我其实也不知道。还记得吗?那天,其实陆侯亮只是抓了你和小一,而我,是主动跟着进来的。在大部分的时候,师父的安排我都不知情,就像之前我所说的,他怕我演技差,所以一般不给我需要行动的任务,甚至连我接近你,其实我自身也并不知道,我当时根本察觉不到自己体内有情蛊。那些阴差阳错的巧合加上情蛊的作用,自然便让我们之间,互相有了好感。当然,情蛊的时间还太短,作用不强烈,如果任其继续那样发展下去,说不定一年之后,你会喜欢我,超过喜欢小一师妹。“

王曦问道:“那这情蛊,是什么时候种的?”

“你是在去年的平安夜。还记得吗?你的胸前被那名女祭巫开了一个大洞。那时的蛊虫,相当小,几乎用肉眼看不见。即使是你师公,也发现不了。而我,后来才知道,是在被人类进化掳走的那一天,段林给种下的。我们的丽江之行,在最后段林消失逃走之后,我曾经去追过,之后灰溜溜地回来,说在第一个山坡便失去了踪迹。其实不是的,他感应到我追了过去,专门停下来等了我,我们只是简短地交流了几句。他倒没有交代具体的事宜,只是向我转达了师父的意思,说在之后,只要没有主动联系我,那么我就要从内心深处接受自己里院医师的身份,面对任何突发情况,一切都以里院的利益为先。”嬴莹说着说着,调整了姿势,侧过身子,再次靠在王曦的肩头上,但那样,便可以用一只手,轻轻地抱着小一,因为他们发现,小一已经睡着了。

王曦得脑子只是稍微转了一下,便明白了这道看起来十分奇怪的命令背后的意义所在。

嬴莹师姐其实不擅长潜伏。

以前没有任务的时候,一旦遗人对她有了安排,她对这方面的经验其实少得可怜,很容易露馅儿。

所以,杨禄明不得不让她为里院卖命。

其实稍微对比一下便能知道。

嬴莹师姐是一名遗人,在这边生活了那么久,气息早就被压制到一个很低的状态,所有的实力,只剩下里院向她传授的医术。她即使为里院卖死命,又能给里院做多大的贡献呢?可反过来,一旦是需要嬴莹师姐的时候,她能造成的破坏,就完全不可估量了。

“所以,汉安血战那天,师姐你也那么卖命……”王曦两只手分别保住两个女人,实在有些冷。

初春,本该喜气洋洋,他们三个落魄的人,却只能这样,相互依偎着取暖。

“是啊,我没有得到任何命令,所以我的一切行为准则,便是以里院的利益为优先,里院要战,那我便为里院而战……反正,在汉安血战,我是注定不会有事的。我的那道伤,如果我不想受,其实能躲得开。只是到了那最后一次冲锋了,我想还是尽快结束战事。当然了,那时你身上还有子蛊,你也一样不会有事,他们肯定还会留你有用。”嬴莹道,“我这样说,是不是让你特别讨厌?”

王曦笑道:“师姐,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原则,最喜欢对人不对事。哪怕做的事情再错,但只要这个人和我有关系,我就会帮他,哈哈哈哈。”

嬴莹也笑道:“是啊,这本来是一个很差劲的习惯啊,但是在你们里院,却真的司空见惯了。”

“而且,师姐你忘了一件事,从始至终,汉安血战那天,你没有在背后捅任何一位同袍的刀子,你的上百道金符,却收割了不少遗人的性命。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你救了不少同袍。所以,我还是喜欢听师姐你说‘我们里院’。”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三十九章 继续逃亡

只是,王曦这句话一说出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了。

嬴莹师姐是遗人,即使她真的认同自己里院医师的身份,也没办法要求她否认并且拒绝自己遗人的出身。

那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感觉,他虽然没办法感同身受,但却能理解。

一如之前的奈良遥人一般,在阴阳师和里院之间,想要各自都尽到忠义两全。但最后才发现,不仅没办法做到忠和义的两全,甚至连任何一边,他都是罪人。

这种身份的人,从一开始,便注定了是个悲剧。

古往今来,数不清的这种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带着各自的悲愤或黯然或惨淡的收场。

一入无间道,便堕无间狱。

根本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或许,王曦的提议,找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庄,安度余生,便是最好的结局……以及最大的奢望了吧?

嬴莹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这句话,靠在他肩头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诶?师姐,你说……你们其实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那么如果我们现在开启一个界门……一起躲过去,等安全了,我们再回来,如何?总不可能那么倒霉,一过去就刚好跳到你师傅面前吧?你知道开启界门的方法,但自己却不会巫术。而我和小一呢,刚好有这个能力,只是苦于不知道正确的方法。那样……哎……”

王曦说着说着,便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有多么的不靠谱了。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万一过去了,还真的运气那么不好,就给撞上了呢?

而且,就算他们又回来了,回到了里院之后,以里院的套路,会把他们两个小白的话给全部套出来。

哪怕不用查魂也一样。

到时候,如何开启界门这个巨大的秘密,就会公之于众。

所以,嬴莹师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哎,想什么呢,师姐知道的关于开启界门的方法,也不过就是巫术医术一起用而已。

不在里院背后捅刀子,也不让里院去残杀自己的族人,必要的时候,她还会对同族的人下杀手。

这些,对于嬴莹来说,她觉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没有潜伏的经验,她所能找到的最佳的平衡点,便在这里了。

她心中的痛苦和挣扎,没有谁知道。

王曦停下了话语,但旋即又道:“师姐,刚才说到这件事,却忘了继续问了。汉安血战那一天,遗人是为什么要抓我和小一。而且,他们为什么在知道小一是初世为人之后,便对她如此看重?比如说段林,为了保护小一,甚至不惜对人类进化下杀手,汉安血战那天也是,唐否亲口说的,只要他在,小一便不会有事。而对于小一周围的人,他们就是铁了心要杀害。这些,能说吗?”

嬴莹道:“小一的初世为人这个身份,同样牵涉到一个大秘密,我不能说。其实之前的任何一个秘密,只要解开了一个,里院便能把一切都解开了。到现在为止,里院已经把所有的拼图都找到了,甚至连拼图的顺序都已经标注正确了,所缺的,只是拼图的框架而已。里院不知道这拼图到底是一个方形,还是一个原型,或者干脆就是一条直线。师弟,你只需要知道,小一师妹生性善良,但是师傅却想让她充满着暴戾之气,想让她憎恨整个世界。所以,你除了要照顾好小一师妹,你还需要好好照顾你自己,照顾好周师兄和柳师兄。你们当中的每一个出了事,小一师妹都会很难过,要是你们全都出了事,我想,小一师妹或许真的会变一个人……”

王曦侧过头,将脸挨在了嬴莹的头发上面。

嬴莹今天梳的,是一个高马尾,经过这么段时间的折腾,已经有些松散。

王曦道:“师姐,是不是抓捕我们这个行为的本身,会给里院一些提示?”

嬴莹瞬间身子便僵直了起来。

“因为后面长端帝出现,狠狠地教训了你师傅和师兄。”王曦继续道。

嬴莹默不作声。

他没有想到,王曦居然这么敏锐。

“哎,只是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去想啊……”王曦看见嬴莹这副模样,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师弟,对不起……”嬴莹的声音很低。

王曦故作轻松道:“啊,师姐,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这三个字,弄得好像你出轨了一般。先不说这些了,你之前说得对,我得好好想想,接下来准备去哪里。不过,凡事先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在我们逃出来之前,先饱餐了一顿火锅,不是吗?起码到明天早上之前,但暂时不用为饿肚子发愁。”

“火锅?”小一醒了过来。

王曦和嬴莹相视一笑,都连忙轻轻抚慰着她,道:“没有没有,快睡吧。”

嬴莹提议道:“至少,得先回国内吧?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方便,很容易被发现,即使想逃,也不熟悉地形。”

王曦道:“师姐,你这样就对了嘛。”

“对什么?”

“开始认真想怎么逃了。对嘛,要对未来充满希望嘛。你之前说,我地位越高,越努力,事情便越糟糕,为什么?”王曦道。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便都是身不由己了。我问你,假如你当了院长,而遗人杀了周师兄和柳师兄,还杀害了很多你的部下,你能就此善罢甘休吗?甚至把周师兄和柳师兄刨除开来,就是你的普通部下,你又能做何选择?”嬴莹的问题一点都不夸张。

王曦听后沉默了。

他本以为,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只要自己实力足够强,地位足够高,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是却还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情况。

自己实力越高,便会被里院重用,走在对抗遗人的第一线,委派给自己越来越多的任务。

自己地位越高,便会被大势裹挟着前进,甚至去参与制定各种打击遗人的计划。

总之,他想做的是一回事,他不得不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现实,是如此的讽刺,让他手足无措。

不努力不行,努力更不行,那他还能怎么办?

他们就像两窝蚂蚁,在彼此战斗。

即使他变成了最强壮的那一只,他也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战争。

难道,还能对着自己的同伴,那些与他穿着同样衣服,戴着同样臂章的伙伴们,挥舞起自己的手术刀?

至少在他的人生经验中,甚至包括电影、电视、小说、游戏里面的经验中,他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只是他想不到,这个让他头痛了很久的矛盾,在不就之后,却被自己无意之中找到了。

当然,严格来说,他也并没有想到,只是他在无意之中的一句话,把嬴莹给点透,而更后来,唐否又加了一把火,让后者想明白了。

因为在长端帝和杨禄明的猜测之中,子君所要的东西,格局已经很大了,再也找不到比那个格局更大的东西了。当整个世界的王,难道还不够吗?

但没有想到,原来还真的有。

这些,都是后话。

反正此时此刻,他们几个小人物,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用苍白无力且毫无说服力的话语,互相安慰着对方,各自打气,告诉彼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随处可见的安慰话语,有时看着它烂大街了,但当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便真的,是人最后的精神依靠了。

一种廉价的依靠。

“师姐,走,你说得对。先偷渡回华夏,哪怕华夏本土里院势力更强,但总好过在这里。至于里院不能对普通人出手的规矩……”

反正今晚已经把错给犯到天上去了,也不在乎多一条了。

“好,怎么做?”嬴莹问道。

“小一的乱心草,将人给迷住之后,直接用灵识和对方的灵魂说话。”王曦道。

嬴莹想了一下,道:“但是……华夏本土和台湾或者香港之间,偷渡倒还比较多。而从日本偷渡回到华夏,这样的……运气……却不好找。”

“师姐,我才说了。不愿去,也得去!我们是准备坏规矩了啊!”王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坚毅。

“去哪里?”嬴莹问道。

“先去上海,去里六院的地盘。那里人口密度大,容易藏身,接下来再慢慢向西部运动,越偏僻越好。”王曦道。

说完,他轻轻叫醒小一,询问了一下她的包包里面是否还有乱心草,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便立刻启程。

很好,第一步就很顺利,是不不错的兆头。

他在院子里面稍微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几个废弃的瓶子,然后打开人家院子里的水龙头,稍微清洗了一下,全部灌满水。

“符纸用一张少一张,可不能像以前,没水了就用水符了。节约一点。哎,总有种让你们跟着我吃苦的感觉呢。”

王曦看着她们惊诧的目光,自嘲地解释了两句。

然后,三个人再次翻出围墙,稍微判断了下方位,便向着海岸线摸索而去。

“师姐,你觉得里院会不会想到我们准备偷渡?”王曦背着小一,他们已经又在黑暗之中步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小一依然咬着牙在那里坚持,但王曦心疼她,便把她给背了起来。

嬴莹道:“我觉得这是最基本的预案,估计现在,所有的酒店、小旅馆、民宿、机场、火车站、汽车站、港口,都已经被布控了。里院没这么多人手,但做这些事情,完全不需要灵识觉醒,普通人就可以完成。而且里院到现在都还没有追过来,多半已经明白,有着小一的帮助,要想靠气息来追踪,有些困难。就是吃不准他们会不会像里十一院求援。毕竟小一师妹的身份……”

这点倒的确不好说。

从事实的经过来看,完全就可以说是王曦将小一给拐走了。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可能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会通报里十一院,告诉张吉和陈敏芳。

但要是还是没什么结果,说不定就会有大巫前来。

到时候,小一的这些隐匿气息的法门,在大巫面前,就不一定好用了。

就他知道的,便有小一身上的蛊虫小红,是可以通过其孪生蛊虫定位的。

其他的,虽然不知道,但他肯定,张吉和陈敏芳不可能只在小一身上留这一点儿手段。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控制得了。

“要不,我们把小一师妹送回去吧?”嬴莹突然道。

“不!我要和王曦在一起!师姐你想吃独食,我才不干!”小一道。

嬴莹本想说,如果真的大巫来了,你很可能连累我们,但这种说,又怎么能够说得出口,只能等当事人自己想通这一点。

毕竟,真正连累大家的,其实是她自己。她又如何好反过来说别人连累了她呢?

“师姐,要不咱们先去搞辆车?你会开车吧?”小一见王曦的呼吸稍微开始沉重起来,又自觉地从他身上下来,提议道。

这样的话,便更能节约体力。

“不行,在市里面转悠还有,一旦到了城市外围,肯定到处都是关卡,查酒驾,查逃犯,什么理由都可以有。运气不好,遇上警察里面刚好有灵识觉醒了的人,便打草惊蛇了。只要给了他们一点线索,他们便会以我们最后出现的地点开始布控,方圆三十公里,给围来水泄不通。然后逐步缩小包围圈。那个时候,我们不敢使用灵力灵识,他们却可以,运气好,我们还能撑到小一的巫药用完的时候,运气不好,便被尘世间的力量给找到了。”王曦道。

王曦算明白嬴莹之前那句话了。

普天之下,在无吾乡。

在夜色之中,众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在一个巷子附近遇上了当地的地痞流氓,正在打劫夜归的醉鬼。

几人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对方,然后略施手段,逼迫对方使用手机,给定位出了最近的港口。

这也是没办法,偷渡的话,这么远的距离,不敢选小船。

所以,最好便是那种运货的大型渡轮。

找个集装箱一躲,便行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需要一点运气。

或许,里院还没来得及在港口布控,虽然这点可能性不大。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章 拔刀

运气这种东西,真的不好说。

它就犹如薛定谔的猫,不到最后揭晓答案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个结果。

尽管王曦他们来到了目的地,看着在夜色中依然人影闪动的港口,却不敢确定这里面是否是危机四伏,有一个巨大的套,在等着他们往里面去钻。

当时的一腔热血,在此刻冷静下来之后,不得不认真思考对策,向现实低头。

“师姐,我也没什么太好的主意了。我先去探探路,如果我被拿下了,你就丢下小一赶快走。小一,听明白了吗?到时候,你就只管向我跑来便是。对不起,师姐,让小一跟着你,我也的确不放心。不是不放心你,而是我怕遗人也会来找你。”王曦道,“如果真的那样,剩下的,就只能靠师姐了。至少我知道,师姐你没有落在里院手里,便觉得还有希望,也觉得自己总算为你做了点儿什么。”

嬴莹道:“师弟,别这么说,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王曦不再继续废话,猫着身子,选定了一个目标,便开始慢慢摸了过去。

嬴莹和小一躲在一个集装箱后面,也不敢释放灵识出去探查,看见王曦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也不敢收回目光,不然他们看不到王曦给出的信息。

可左等右等,就在她们已经坐立不安到快要忍不住过去的时候,才看见王曦从远处探了个头出来,向着她们招了招手。

二女连忙一路小跑过去了。

她们本就身着黑色洗手服,即使不敢用灵力灵识,可凭借着身法,也毫无困难地躲避开了零散的闲人,来到了王曦身边。

“运气好,那边那艘船的,是华夏的人,我听见了汉语,进他们的船,准没有错。如果真的这船都还是去别的地方,也无所谓了,反正凭我们的本事,倒不至于饿死。最多离家远一点。”王曦道。

嬴莹道:“按你的说法,凡事往好的方面向,要是去了美国、澳大利亚,里院肯定想不到。”

“师姐你终于开窍了,就是要这样,乐观一点。普天之下,再无吾乡。但只要我们还在一起,那就行。”王曦道。

小一也认真点头,道:“我说不来那些话,反正王曦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王曦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说不出的郑重其事,就好像他们要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天地合!”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柳师兄的声音?

王曦想都没想,便道:“跑!”

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左一右拉起来了小一和嬴莹的手,向着来时的路跑去。

这个时候,再强行登船,便是弱智一般的行为,即使成功了,船也离开了港口,也只剩下瓮中捉鳖这一个结局。

但是他们刚迈出一步,便感觉步伐沉重。同时自头顶上方传来巨大的压力,逼迫得他们想要下跪。

王曦想起来了,这是柳师兄的阵法,天地合。

被分别蚀刻在与君绝和柴扉上面,当初在丽江之行的时候,见柳师兄用过,其巨大的压力甚至可以将人压到地上趴下,进而全身骨折!

虽然当初柳师兄用这一招,只不过短短的三秒时间,但那时天地合的威力巨大。

像现在这样,只是阻滞他们的行动,他相信柳师兄一定能坚持更久。

而且……柳师兄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周师兄也必然来了……

这次可和上次去救外婆的时候不一样了,这一次,两位师兄是绝对不会陪着自己这样瞎胡闹的。

“柳师兄!”

王曦大吼道。

他知道,既然柳师兄来了,那这里肯定已经设置好了阵法,外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哎,运气不好,里院真的已经开始多点布控。

没有不幸中的万幸这个说法,即使是两位师兄,也没有人情可讲了。

最多的人情,便是不伤他们。

柳瑗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了他们身前十米开外,也是一脸无奈,道:“小师弟,其实在刚才,我一直都希望,你不要走我们这条路……我宁肯在这里……白等一晚上……”

他不想陷入两难的地步,虽然他的内心,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嬴莹师妹……对不起……”周柯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也是差不多十米左右的距离。

王曦苦笑着摇摇头。

周师兄所站的位置,就是他先前前去探查目标时走过的,只是凭借着师兄的实力,自己没发现……

看来,两位师兄是见他只身一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难,而是想等着将他们一锅端了。

“柳师兄!周师兄!事情一定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一旦师姐落在里院手里,她的下场一定很惨!师兄!!算我求你们了!”王曦再次喊道。

“有薛主任在,不会有事的,这一次,薛主任刚好在里十院。”柳瑗道。

“师兄你骗我!在这件事情上,不要说薛主任了,即使师傅说话,也不算!”王曦道。

两位师兄开始慢慢走来。

一旦近身,便再也没有办法了。

周师兄和柳师兄,都已经在主治的层次上呆了好几年了。

而周师兄,更是明年准备参加副主任医师的考试。

论近战,他们三个毫无胜算。

看起来配置齐全,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外科战技,就是两位师兄给调教出来的,他们对他,再熟悉不过了。

嬴莹的内科,在近身之后,能发挥的作用,就更小了。

至于小一的麻醉阵法,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在常玉座下学习,而且事出突然,即使她会,也没时间摆。

周柯和柳瑗分别凝出了灵力绳索,柳瑗道:“嬴莹师妹,职责所在,不要怪师兄。师兄和你一起打了一场汉安血战,一切都看在眼里,相信你也有自己的苦衷。但是哪怕里院所有的人都相信你,当面对集体意志的时候,却依然需要你有所交代。我们……都各自有需要负责的对象。”

嬴莹道:“柳师兄,我不怪你。这么久以来,谢谢师兄的照顾和教诲。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师兄告诉我的,一起共死过,再回过头来同生,一点都不难。直到现在,我依然愿意相信这句话。”

“走吧,在天地合里面,即使你想要自杀,也没有机会,不要让师兄为难。你也劝劝小师弟,我知道,这件事情上面,他不会听,甚至会恨我们。”柳瑗道。

“柳师兄!嬴莹师姐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里院的事情,即使她想做,以她的层级,又能做些什么?”王曦艰难地摸出尘缚,凝出了长刀,但却只是斜指地面,并没有刀剑相向。

“这些师兄都知道。里院不是想要追究这些,而是想要知道更多有关遗人的事情,其他的谜团我们都可以暂时先不管,但阴阳互换和界门的开启方法,你应该知道对里院的诱惑有多大。在暗网上的那篇帖子,已经将此事彻底曝光,遗人已经不仅仅是里院的敌人,而是整个世界的敌人了。小师弟,你这……是在和整个世界为敌了……抱歉,嬴莹师妹,我很喜欢你这个师妹……却不得不把你当做敌人来看待了,和你无关,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柳瑗道。

“遗人中也有好人!师姐就是!”王曦一直面对着柳瑗,因为周师兄并没有进入天地合,在这阵法里,能够不受影响的,只有柳师兄一人。

“所以我们只是想通过嬴莹师妹,了解哪些……是遗人中的坏人……师弟,和我说这些……真的没有用了……而且,你还要替小一师妹想一想,这件事情,本就和她完全无关,你这样,反倒是害了她。”柳瑗的双手一直保持着将与君绝和柴扉扣合的姿势,王曦即使真的想抬起刀来,也依然很困难。

小一听到柳瑗提起自己,怯生生地道:“柳师兄,你们不要打好不好?我和你们回去,你让王曦他们走好不好?”

柳瑗看着小一可怜巴巴的眼神,叹了口气,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好端端的一顿火锅,讨论什么不好,非要讨论血型,这种话题,最容易出事……”

终于他来到了王曦的身前,刚好,天地合的时间对于他来说,也差不多了,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灵力全都用在上面,总得留一些来对付王曦他们。

失去了天地合的压制,王曦本来一直在试图努力抬起来的右手瞬间便举了起来。

只是,随着他将刀平举,对着柳瑗,王曦的脸上没来由地出现了一丝慌乱。

我……我……居然对柳师兄拔刀了?

但刀都举起了,又怎么能放下?

“柳师兄……对不起……我打不过你……但不得不打……”王曦的声音很小。

柳瑗道:“嗯,我和周师兄,也会替嬴莹师妹求情的,然后把本该属于她的那份板子,转到你身上来。”

王曦轻轻笑了笑,柳师兄的话,说得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就好像说他们三个在外面闯了个大祸,现在要准备回去接受惩罚一般……

“师姐,不要自杀,听话。你要敢那样,我就不会原谅你。而且……”王曦转过头,对嬴莹说道。

柳瑗见王曦都如此说话了,也放下心来。

如此最好。

“而且……还不到那个时候!”

王曦大喝一声,一把激活了一枚符纸,然后将尘缚射向了地面,速度不快不慢,柳瑗只是轻易地退后了两步,便躲开了。

然后,他再次抓住二女的手,开始向外面跑去。

而此时,柳瑗和周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还是那么怂,最喜欢的符,居然变成了青山。”周柯看见被罩在一个乌青色光球中远去的三人,喃喃道。

“是啊,不过,他总算找到了自己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周师兄,你知道吗?其实他敢对我举刀,我一点也不生气,相反还很高兴。”柳瑗道。

“当初,是我们说,为了让他放下邓贝琳这个执念,便送他一个新的执念。只是没想到,一下子,便送了两个。而且这个执念,似乎比以前的那个,还要更深。能为了她们,对师兄拔刀,终于算有点儿出息了啊……”周柯和柳瑗一样,抱着双手,默默地看着他们。

大概跑了三十来米,王曦感觉到身后没人追来,抬头去看了一眼,却发现两位师兄就那样站着不动,似乎在目送自己一般,心中刚要窃喜,但旋即发现自己怎么离师兄他们越来越近。

王曦心中一沉,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柳师兄的万里行。

他们刚才跑到了阵法的边界,触发了万里行……

就犹如去年九月二十二号那天晚上,在手术室里第一次经历过的一样。

只是不知道经过了这么久,柳师兄的万里行,需要让人在里面跑多远,或者说,他打算让他们跑多远……

“师弟,这个万里行,我没用全力,大概只是三十公里左右,我不认为凭你现在的体力以及你们身上的风符,能支持你们跑得下来。”柳瑗道。

王曦沉默了一会儿,道:“柳师兄,那我们就只有拼速度了。我的,只有三百米。”

柳瑗皱眉,心生警惕。

三百米的万里行?

干脆叫百米行算了。

“周师兄,刚才我在那边停留了那么久,不是因为我察觉到了你的气息,而是因为……万里行……我也会。”王曦说完,开始带着嬴莹和小一在阵法中奔跑起来。

三十公里的距离,如果说自己没有也布一个万里行,那么现在这种主动耗费体力的行为无异于找死。

但是,刚才尘缚射出的那一刀,刚好将柳师兄也逼入了自己的阵法,所以尚可一搏!

柳瑗和周柯同时动了起来,只是二人刚刚跑了几步,却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

这……这是万里行?

这个叫做不准动吧?

他们再次试了一下,却发现依然如此,不管自己如何奔跑,都只能在原地。

看上去动作非常的滑稽。

“柳师兄,我的万里行,虽然只有三百米,但是你们却要跑很久很久……”

“什么意思?”柳瑗暂时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的万里行,不是一个圆……而是两个……两个圆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的三十厘米,而你们,刚好在这两个圈之间。所以……你们不管在里面怎么跑,都不会计入阵法的距离……”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小骗子

“师兄!”王曦喜出望外,真的有奇迹!

只是此刻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两个师兄来得这么快。

老人这才瞅了一眼杯中的酒,见已经重新变来清凉透明,拿起来泯了一口,然后拍拍手,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不关我的事儿了。”

“师弟,我来了,那个,刀先给我,你拿着浪费。”柳瑗开口,伸出了手。

王曦立刻跑到柳瑗面前,将与君绝递给了柳瑗,然后再次面对那名老者,道:“柳师兄,他可能很强,而且,我们也不能伤他。”

老者闻言,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善!就这一句话,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二位觉得如何?”

王曦已经习惯了自己被忽略,他没有说话,如果对方是这个态度,那么说明事情至少还没有到无可转圜的地步。

谈话的事情交给师兄们来就可以了。

不过,谈什么?师兄们貌似还不知道主题吧?自己本来准备打电话的,可电话还没通,师兄们就到了······

嗯?师兄们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准确地就找到了自己。

“师弟,你转过来,我怕以后你不敢把后背露给我们······”柳瑗叹了口气,开口道。

王曦一听这话,顿时心生警觉,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周柯和柳瑗。

周柯开口道:“一入里院,那么你的亲人都同时进入了里院的视线。里院把这件事情外包给了六扇门,一旦有里院中人的家属死亡,那么六扇门会核实后向里院报备。只是,师弟你的等级太低,如果是其他人,要不就回不来,要不就至少三个人一起回来······你的事情,六扇门发现得晚了些······”

周柯的声音开始变低,他有些受不了王曦那失望的眼神。

他明白了,两位师兄不是来帮他的,是里院派出来阻止他的!

柳瑗开口道:“师弟,你听我说,人固有一死,这是无法改变的,没有人可以逃得脱,就算躲过了今日,以后呢?”

王曦开始一步一步地向着外婆退去,道:“我不管!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们带走她!”

外婆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毕竟活了那么几十年,就算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可大概还是能推断出这刚来的两个人应该是和王曦一路的,于是拉了拉王曦的衣服,道:“曦娃儿,好生说话,和同学要搞好关系,你听话,不要犟了,外婆死都死了,都不痛了,活过来又要受罪!”

王曦转过身,拍了拍外婆的背,道:“没事儿,外婆,我认识最好的医生,到时候你坚持一下,按时吃药,配合化疗,乖,rabbit!”

外婆听到了这个好久没听到过了的称呼,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假牙。

柳瑗继续道:“师弟!不要执念过重!你这样,她下辈子怎么办?!”

王曦像是小学生被抽问到了不会的问题,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恐惧。因为这个问题他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没有相关知识点。

柳师兄这样问,很明显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对外婆造成不好的影响。

王曦道:“柳师兄,不是说里院的人,都可以福泽家人吗?我的那份,给我外婆好不好?”

柳瑗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道:“那针对的是横死的里院中人······”

“那不是说里院院长阳寿过百吗?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我专心修炼,我一定能当上院长!那把我多出来的那些寿命,给我外婆,柳师兄,我们找牛哥马哥,让他们找找白爷,我们求求楚江王,看能不能提前把这些阳寿给我啊!周师兄,你也说句话啊!”王曦又望向了周柯。

周柯拍了下柳瑗的肩膀,对王曦道:“你觉得这可能吗?那每个人都说自己以后可以当院长,乱成什么样子?而且,你找楚江王来就为这事儿,你信不信他一巴掌拍死你!”

王曦眼圈都红了,低声道:“可是,这对我,是很大很大的事儿了啊······她可是外婆啊······我就这么一个外婆啊······她才六十二岁啊,她什么都没享受过······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天道······我操你妈!”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转身抱着外婆,终于哭出了声。

“rabbit,对不起!我没用啊!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到了里院后我真的没有偷懒!不信你问两位师兄,他们一直都看着的······”

外婆拿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就像他小时候哭闹一样,小声地哄着他,逗他。

“乖,不哭不哭了哈。外婆相信,曦娃儿一直都是最乖的,最勤奋的,曦娃儿是大学生,以后会是很了不起的人。没事的,至少,你还是赶来见了外婆最后一面,外婆老了,你也长大了,抱不起来你了,你再抱抱外婆吧。”

王曦把外婆抱起,她是那么的瘦小,一点分量也没有。可他却怎么也放不下来,他只是把头埋在外婆胸前,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那么的伤心,仿佛把整个世界都给遗忘了。

他快要留不住他的外婆了。

他太弱小了,没办法让事情按照他所希望的发展下去。

他还能怎么办?他谁都打不过!他也不懂怎么还魂,也不会有医疗小队守在外婆的肉身前待命。

他只能哭了。

但是,就像他所说的,那可是外婆啊!

从小到大,她把自己溺爱得来无法无天。小时候不会剥花生,外婆就剥好了,放在纸上,他守在旁边,外婆剥一个,他吃一个。外婆笑他,说他在一旁就像只小狗儿,眼神里全是宠爱。

自己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啊!

可是,自己又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啊······

“师兄,能知道我外婆下辈子在哪儿吗?”王曦抹了抹眼睛,问道。

柳瑗道:“你知道的,那时,就已经不是你外婆了,你不能去干扰她的生活。”

王曦道:“可是,我就是想去看看她啊,因为外婆走了,我会很想很想她的啊······柳师兄你帮帮我啊!”

柳瑗看着王曦,摇了摇头,然后别过了脸去,似是不想再看。

周柯道:“地府不会给我们透露的。”

“那周师兄,你让地府给外婆选个好人家,下辈子她要锦衣玉食,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而且······都不能像我这么不懂事······”王曦见周柯搭腔,连忙问道。

周柯叹了一口气,道:“善恶有报,这些事儿,自有因果。”

王曦道:“你们怎么什么都不帮我!?”

周柯和柳瑗无言。

这时,那名老人终于站起了身来,道:“好了,看来解决得差不多了,大家各干各的,你们带人走,我领魂儿走。得亏你们来得早。”

王曦没去深究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见他走了过来,立马就把外婆放到身后,准备凝出长刀,可才发现,与君绝,已经还到了师兄手上。

那老人嘿嘿一笑,道:“别怪你师兄,你要是拿刀攻击了我,那可就是重罪了,哪怕没有伤到我丝毫,也一样,这后面跟着的麻烦事儿,会让你想都想不到。”

周柯和柳瑗也上前一步,看样子是准备动手了。如果真的有冲突,他们宁肯让这冲突爆发在自己这边,至少是里院内部事务。所以,他们一看王曦那戒备的样子,就都想到了先出手。

不过,看样子那老人也是同样的心思,不想惹麻烦,乐得送个人情出去。

王曦将兜里的符纸摸了出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面对两位师兄。

他的手开始有些颤抖,明知打不过,可他不允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外婆的魂魄被带走。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又是另外一只。

“曦儿,算了,外婆这辈子没做过坏事哩。外婆生了你妈,你妈生了你,你以后要听话,做很多好事,这些都会算在外婆头上。”外婆将他的身形拉低,附耳低声道,“过奈何桥的时候,我假装喝孟婆汤,不咽下去,等我长大了我来找你,我的下辈子,就做这件事。”

王曦知道这是胡说八道,根本不可能发生,蹲下去,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外婆的头发,道:“好,那我等你,你只要给我说rabbit,我就知道是你。”

王曦似乎是害怕外婆不知道下辈子怎么来找自己,连忙悄悄地告诉外婆怎么装病好混进里院。

这些对话其实都瞒不过其他三人,但大家都没有打断他们。

“前辈,能否让我们将婆婆和师弟一起带回去呢?我指的是里一院,至少,让他送完这最后一程吧。”柳瑗开口道。

老人一听又来个叫前辈的,道:“三院长的弟子?”

三人连忙矢口否认道:“不是!”

老人有些奇怪,自言自语:“也就三院长的弟子才这么讲礼貌了,有时听着舒服,有时又烦人得很。好了,你们去吧,记着把那小子看好了,没轻没重的,至于魂魄嘛······你得给我交个班。而且签名只能是你们两个。”

这个要求很正常,老人至少要证明是里院的人把魂魄提走了,如果出去后真有什么事,那么大家也好说下责任。

柳瑗想了下,摸出纸笔,就鬼画桃符般地写了起来:今提魂魄何淑蓉,生辰八字,卒时。然后认真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接着一把火将其烧成了灰。

此时再去看那老人,已经又坐下在那里自斟自酌了。

周柯道:“走吧,师兄只能为你们做那么多了。婆婆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

外婆笑着看着他们,对王曦道:“走了,曦儿,有你最后送我,我很满意了,而且刚才我们不是还说好了的吗?”

她以为大家不知道,说到这里闭口不言,生怕大家知道了自己和孙子之间关于下辈子的小秘密。

这样真好,她就怕孙子在外面打架惹事。

一行人走出了大约一千米后,柳瑗问道:“师弟,婆婆的灵堂,在哪边?”

王曦还没开口,外婆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了,还有头七,到时候再回来看他们一样的。”

柳瑗对着外婆笑了笑,然后对周柯道:“接下来的事情,你负责解释。”

说完,提速向着王曦指着的方向先行而去了。

王曦没明白柳师兄什么意思。

周柯在一旁悠悠道:“你柳师兄,也是外婆带大的······”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 同眠

“现在就看我们的运气好不好了。这屋子看起来是有人在住的,只是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回来。里院和阴阳师暂时还没办法挨家挨户的搜,那样影响太大,阻力也太大,他们想不到理由……”

嬴莹打断了王曦,道:“不,有的……虽然我不知道,但在以前曾经发生过这种事,那个人还只是单独行动,目标更小,也是暗影圈子里的人,同样躲在普通民宅里面,但阴阳师只用了两天,便把人找了出来。”

王曦道:“那是因为他没有小一的巫药。”

“准确地说,是警察将他找到了。你确定我们躲过了所有的监控?”嬴莹道。

“……”

王曦不敢确定。

“所以,我们也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呆。但是频繁的换地方,所留下的痕迹,就会越来越多,这是一个矛盾和死局……无解。”嬴莹道。

“总会有办法的……”王曦喃喃道。

这是他唯一能给大家打气的方式了,因为他自己,其实也是毫无办法了。

嬴莹,甚至小一,都听出来他这句话的无奈,但都没有说什么。

毕竟,没有多少人有这种经验,几乎等于被整个世界通缉了。

科学和玄学一起上,想要逃脱,真的很难。

“师傅总是喜欢跳出技术层面想问题,要不你来试一下?”小一提议道。

王曦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跳出技术层面?

可跑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件技术活啊,纯技术活啊。

不靠技术,难道靠脸靠颜值吗?

大家好,我长得很漂亮很乖,你们放我一马好吗?

是这样吗?

而且,就算靠脸,你们二位也的确长得很漂亮,可我把团队的平均值给拉低了啊……

但这个思路还是挺不错的,于是王曦侧过身子,准备找嬴莹讨论一下。

可等他转过去,才发现嬴莹也已经睡着了。

哎……师姐也累了啊。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女神,现在头发稍显凌乱,脸上甚至还有些灰尘。

她的呼吸很均匀,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另外一只手放在胸前,遮挡住黑色洗手服的v形领口。

再看小一,也在那里眼皮子打架,只是看到王曦望过来,强行撑开两只大眼睛,道:“想到了?”

小一也是一样,一脸倦容,在用小拳头搓着眼睛,胸口衣服上好几处都可以看见昨天晚上吃火锅时弄上的油渍。

王曦牵起小一的手,骗她道:“嗯,想到了,还有一些细节要再推一下,你先睡一会儿吧。”

小一坐了起来,拉过被子,给三个人横着盖上。

就是这么个轻微的动作,便将嬴莹惊醒了:“我睡着了?”

王曦看她模样,又联想起是不是每个夜晚,嬴莹师姐都是在这种担惊受怕当中度过,有些心疼,道:“师姐,先睡一会儿。”

嬴莹挣扎着起身,不小心却按在了王曦的手上,只不过自己没注意。

她道:“好,那我来值第一班,两个小时,你们先睡。”

王曦将她按下去,道:“都这个时候了,轮值与否,都不重要了。人家摸过来的时候,整栋大楼或者整个街区,必定都会是封锁了,用插翅难逃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

这个姿势其实很暧昧。

王曦在中间,是侧着身子,嬴莹在他右边。

他将左手伸出,按在了嬴莹的右肩,感觉就像是在哄小女孩上床睡觉的猥琐男一样,把人家给正面按在了床上。

嬴莹没有再反抗,只是也侧了过来,蜷着身子,将被子拉了拉,然后悄悄地握住了王曦的手,道:“谢谢你,师弟,晚安。”

王曦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正当他想重新平躺回去,打算一边牵一个,好好享受一下这种意淫中的待遇时,才发现嬴莹握住的,是他的左手……

他不忍将手抽回,机智地将右手也伸了过去,然后两只手一起,紧紧地握住嬴莹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才悄悄将手换了出来。

还没等他去牵小一,这丫头已经侧过身子,一只大腿直接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转头看去,竟然也是睡着了。

感觉……小一……也有些肉嘟嘟的了啊……

里十院这么养人吗?

好像是啊,每次出去,都是小柳琴乃和中根勇他们买单。只有在吃这一方面,他们是完全不听王曦安排的,一定要坚持,让王曦他们去吃自己选好了的店。

王曦的思路,开始越飘越远,到了最后,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三个人就这样,在一个小小的房间,不算太舒适的床上,经历了几个小时的人生大变之后,睡着了。

在艽朝的史书上,对于宁靖帝王之的出身,有一定的争议。

不少人认为,逸仁帝是在那一晚怀上的宁靖帝。因为从时间上来算,对得上。在每一年的大年初四,逸仁帝都会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感觉像要出嫁一般。她在那一天甚至还会饮酒,宫中自然上行下效,弄得来喜气洋洋,几乎让大家快以为那才是真正的大年初一,虽然大家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在大年初四这一天。在偶尔一次酒后失言中,逸仁帝回忆,说那是自从十二岁以来,她父王——也就是后来被追封为显宗的白鸿羽——起兵对抗长端帝失败后,睡过的唯一的一次踏实觉,尽管那晚她的处境相当的不乐观。可大家知道,那一晚……并不是大年初四啊……而是记载中汉安血战发生的那一天啊。真让人搞不懂。

但这些人是不了解真实情况的,当时逸仁帝身边除了睡着王曦外,还有一个小一,怎么怀孩子?

当然了,逸仁帝这种类似的奇怪举动还有很多。

比如不知道逸仁帝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特别喜欢八卦,尤其是对那些父母ab型,生了个o型血的孩子,或者父母o型血,生了个ab型血孩子之类的事情,感兴趣得很。

比如,在逸仁帝的龙袍左臂,始终绑着一枚臂章。大家先开始,以为这是逸仁帝念旧,怀念自己曾经在里院的那段时光。可根据记载,逸仁帝在里院的时候,是隶属于里三院内科的。但看那臂章的纹路,明明就是里三院的麻醉科呀,而且级别并不高,就是最低级别的住院医师。有礼部官员曾经劝说过几次,说这样真的不合适,但逸仁帝连解释都懒得给出一句。后来更是有一次她心血来潮,说要不干脆以后就用这臂章来当朕的玉玺吧,才惹来所有朝臣的一致反对,空前团结,竟是第一次让逸仁帝妥协了……逸仁帝小气,但没办法,硬的不行想来软的,当场就让阎君陆侯亮拿出生死簿,说谁同意谁加寿五年,但谁知道大家还都挺有骨气,愣是不松口。开什么玩笑,一国的玉玺,居然用里院的初级臂章?那我们都是里院的附属吗?

还有便是逸仁帝作为艽朝立国以来唯一的一位女帝,以前没有先例,那这……丈夫该叫什么?即使从目前艽朝仅有的关于华夏的史书里面,翻遍了,也找不到。那位叫武则天的女帝,登基之前还好说,登基之后,也没有一个正式的丈夫啊。而逸仁帝不提这一茬,也没人敢提,反正她已经有了子嗣,看她那样子,也不打算立一个。

再比如,就是吃火锅。她曾经骗大家,说这是她发明的一种吃法,大家坐在一起,吃起饭来显得热闹。反正那个时候也没人走出界门了,她随便怎么撒谎,也没人知道。只是,一般没有人敢和她在一张桌上吃。所以,通常都是被她命令强行坐下,弄得大家苦不堪言,连筷子都不敢动。她那样反而更不高兴,便会主动替大家夹菜,更是搞得来大臣们诚惶诚恐,坐立不安。但久而久之,大家便发现了,只要有人不小心把自己的衣服给弄脏了,按理说这是一件殿前失仪的事,可逸仁帝却会显得特别高兴,还会赏,那种毫无原则的赏。但她目光如炬,到底是不小心把油渍弄到衣服上的,还是故意而为之,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当然,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便是每过段时间她都会单方面破坏和里院的协议,独自外出,不知道去见谁。她给出的解释是自己的cd,游戏机,三十来个充电宝都没电了,要过界门去充电……刚开始大家还劝,生怕会再次引起争端。

可里院从来都是屁都不放一个。

这些是肯定瞒不了里院的眼睛的,不仅仅是因为所有的界门都已经全部被里院布控,而是因为每次逸仁帝回来的时候,都跟着一大帮子里三院外科的人,将她护送到界门。

一来二去,大家甚至都知道这帮子家伙姓甚名谁了,尤其是里三院的前外科主任陈思宇,这趟差事儿,一接就是一辈子,到了老了,都还在每两个月来回奔波,简直比月经都还要准时。逸仁帝都绝经了,他的差事儿还没断……

私下里,大家在界门双方各自看不对眼,有些时候还会有小规模的械斗,只要不出人命,一般都不会把事情闹大。

可只要是在里三院护送逸仁帝回来那天,双方都表现的极度友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好像之前的那些血战根本不存在一般。甚至里三院外科挑衅似地非要护送过界,遗人这边也是陪着笑脸,还要虚伪地邀请对方留下来吃饭。

有些时候,陈主任会答应,有的时候则会不给面子的拒绝,全看他心情。

比如,上个月下面的人和他们约架打赢了,心情好,就会留下来。前两天下面的人不争气,被揍了,就会不鸟人家,甚至直接告状,对逸仁帝说你们有人违反协议。

逸仁帝一般就会笑着说,好,朕的错,朕自罚禁闭三月不出,陈师弟可满意?

然后陈主任便只能苦着脸灰溜溜地带着人赶紧跑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让她三个月不出现,王师兄估计会心急如焚胡思乱想,接下来便会直接带着人杀过去了吧?

这个时候,看着陛下能让里院的人吃瘪,下面的人就会高呼万岁,脸上全是得意的表情,十分神气。

所以,只要他们是和里院在界门面前的约架打赢了,估计着陈思宇会来告状,大家算准了日子——通常逸仁帝每次外出也就三天——都会来迎接逸仁帝的回归,搞得来特别隆重。好几次,都让陈思宇以为是不是王师兄又惹嬴莹师姐生气了,要集结大军来揍他。

还有件事也是很让大家觉得奇怪,逸仁帝不定期的会带着陆侯亮去见楚江王。据陆侯亮私底下悄悄透露,几乎每次逸仁帝都是在询问有关下一世的问题,好像他和楚江王之间还有什么协议,说是下一世,一定要让她先遇到某人。貌似先还说得好好的,可后来出了点儿问题,好像楚江王那边又有了新的委托。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有个先来后到。可陆侯亮后来说,这个楚江王,和当初他在汉安血战交手的那一位,并不是同一个人,估计两件事情,分别是两个不同的楚江王应下的,这之间,有些扯皮。目前商量的结果是同时遇到,但好像双方都不干。

这些都是后话了,对于当时的逸仁帝来说,窝在异国他乡的一张小床上,面对着不可知的未来,牵着王曦的手进入梦乡,便是她能想象到的,这辈子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幸福了……

王曦躺在二女中间,中途间或醒了几次,看了看墙上的钟,每次都只是过了二十分钟左右。

他不仅担心里院、阴阳师或者警察找上门来,还要担心屋子的主人回来。

小一说,要跳出技术层面想问题。

虽然她其实多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王曦觉得还是有道理,只是毫无头绪。

跑路的时候,不专心想怎么跑,难道还去思考人生,畅想未来吗?

小一说得是很有道理,但却有个问题,如果跳出了技术层面来想,那么这件事情其实就和他们无关了,既然无关,那还想什么?

想通了这点,王曦便再次安然睡去。

也不知道是他们三个人当中谁的气运这么强,这一觉醒来,外面的世界又发生了大变化。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亡灵军队

和王曦所预想的一样,陈日津在得到柳瑗他们的汇报之后,也是大吃一惊,竟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事关重大,这几个人不可能拿来开玩笑,再结合之前下面一些医师的目击,说看见王曦带着嬴莹和小一,身上顶着青山一路横冲直撞,逃出了里十院,陈日津便觉得,事情多半是真的了。

她又仔细询问了事情是怎么起的头,又是如何说到这里来的,然后先通知了何雨宇,后者的反应和陈日津差不多。只不过唯一王曦没有猜想到的便是……这两位合计之后……决定把事情压下来……

为何?

可压得住吗?

刚好遇到薛晨有事找嬴莹,电话打不通,还以为会不会是陈日津的私人自成空间比较特殊,有屏蔽作用,需要用他们里十院的内线电话才可以接通。就去找陈日津,结果一去才发现,这么晚了,怎么两位院长还凑在一块儿,而且见了她之后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这下好了,压不住了。

薛晨倒还比较冷静,虽然她打死也不愿相信,可也没有在那里哭天喊地捶胸顿足,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把人给找到。

其实陈日津跟何雨宇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她们站的位置更高,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一样。

她们认为,如果嬴莹是如此重要的话,那么她身边便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不管是单向还是双向,总得有个人时刻和她联系吧?这二位想的,便是看这后面到底能钓出多大条鱼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王曦这个神经病,不小心揭发了自己的老婆,然后又带着自己的老婆逃亡在外,看上去凶险,其实认真想一下,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又有谁呢?

里院?对,当然算,里院自然要去追捕他们,但不能算作危险,里院又不会对他们下死手。

遗人?这个不好说,但阴阳师不是废柴,稍稍灵识觉醒了的人都有标记,遗人在这里藏不了高手。而且嬴莹的事情如果属实,那么搞不好嬴莹就是遗人的现场最高指挥官,又有哪个遗人敢去攻击她?

那就只剩下阴阳师了。可现在阴阳师和里院的关系,实在是让他们不敢节外生枝,一切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要里院不开口,哪怕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只能装聋作哑不知道,不愿也不敢插手。

所以,只要这三个蠢蛋不是太笨,不至于在外面把自己饿死,暂时还是安全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模式化了。

封锁港口机场,广设关卡,散布暗哨,公示悬赏等等。

里院知道王曦也清楚这些招式,但依然要用,无他,因为这的确很有效。

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就好比你晓得人家要出剪刀,但是你手上唯一的一张牌只有布,又能如何?

接下来就只用等了,按照既往的情况来看,这三个小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应该撑不过两个小时。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们根本沉不住气,很快便向港口方向移动,然后碰上了两位师兄。

柳瑗和周柯的胸前可都是带了摄像头的,这一次便更加实锤了,陈日津她们亲眼看见嬴莹带着王曦跟小一用阴阳互换的方法自万里行当中逃脱而出。

她们看得出来,这场耗时不长的交锋当中,周柯和柳瑗的确没有放水,最多只能说他们两个大意了。毕竟没有谁能想到,王曦闷着脑壳,已经把万里行给练到了这种地步。

细细算下来,不知不觉中,这小子在外科战技、内科符咒、麻醉阵法三系都已经入门了啊。

此时,关于王曦等人的去向,里院和阴阳师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范围,早就将那里给围来和铁桶一般,找到他们,仅仅是早晚的问题了。

由于有了实锤的证据,陈日津才开始向本土里院汇报,并传送了柳瑗所拍摄下来的画面。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传回去之后,十分钟都没有个回音。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事情,应该是最优先了,而且以她院长的权限,本就有和其他院长直接通话的权力,可无论是赵竹仁,还是庐天町,电话都一直是失联的状态。何雨宇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联系起常玉来,发现依然如此。最后不得已,她联系了自己以前在里一院的搭档,外科主任王岩川,才通上话。

可是王岩川比她更惊讶,说何姐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你难道不该在院长会议上吗?

一句话就把何雨宇给打懵了。

什么意思?

我和陈日津两个,被莫名其妙地排挤了吗?

再追问详情,王岩川说他知道的也不多。

原来,大概在半个小时前,里六院的庐天町院长突然说要召开院长会议,说情况很急。

所以,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各位院长副院长还是很快上线。但恰逢那个时候,陈日津跟何雨宇还有薛晨三人,正在自成空间里面,一件一件地检查嬴莹的行李,没有被直接通知到。而下面的医师,在她进入自成空间之前,已经被她告知,说让他们尽快做好准备,她要安排院长会议,在此之前,不要来打扰她,现在她手上的事情是最优先的。于是,本土里院联系不到她本人,自然只有联系当天晚上的院值班李小洛主任,而李小洛听到后,却以为这院长会议就是自家院长发起的,做了个记录,就守在了自成空间外面,就等着汇报了。

庐天町院长是个相当超然的人物,基本上就没有发起过院长会议,唯一的一次,便是以前提议要让大家学《死神》动漫里那样,在白大褂后面写上各院番号。

有了这样的前科,各位院长都以为他又要作妖,毕竟他可是刚从日本回来不久,相信一定开拓了眼界,在动漫方面的造诣又上升了一层楼,想要迫不及待地和大家分享。可院长会议是制度,只要有人发起,那就必须参加。当然了,像上次庐天町那种,事后是肯定要挨板子的,把事情反馈给他们里六院的医务科和院办,会从制度上对院长进行处罚。

于是,这次院长会议拖拖拉拉,等了十来分钟,人才全部都上线。当然了,要把陈日津跟何雨宇除开。至于奈良遥人,就更是没有通知了,未来可能的里十二院院长,这个头衔太虚幻,暂时先不考虑。

可大家上线之后,盯着代表着里六院的那块屏幕,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坐在椅子上的,是宋帝王。

而庐天町,则是吊儿郎当地盘着个腿,直接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副院长李小江站在身后。而且他们两个的白大褂,为什么那么脏?

这是几个意思?

还没等大家开口提出疑惑,庐天町便先开口了,道:“宋帝王,人我给你找齐了,一二三四……呃……反正齐了,陈日津不在就算了,反正他们那边暂时也没有鬼门关。”

众人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好。

肯定是哪里又出幺蛾子了。

宋帝王这时才道:“这么晚了,吵醒大家,实在不好意思。只是,大概在一个小时前,我们地府已经单方面将里六院的鬼门关给关闭了。”

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等待下文。

里院和地府商量着开鬼门关一事,从来都只是惯例,并不是一个规矩。事实上,你地府想开哪里开哪里,今天高兴,全部都打开,明天换了个理由高兴,全部都关上,里院也管不了你。

所以,能劳烦宋帝王老人家专门这么郑重其事地委托庐天町来召开一个院长会议,便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庐天町从桌子上站了下来,对着李小江点了点头,后者便来到电脑面前,将文件发送到大家面前的大屏幕上。

经过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沉默后,尽管大家都知道,所有人都已经看完了,但还是没有谁率先开口说话,甚至连时信德,都在那里皱着眉,一副便秘的表情。

鬼门关又被攻击了……

只是,这一次……是从内向外……

陆侯亮亲自带着一支亡灵大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由内到外,摧毁了四座忘川河畔的城市,然后通过奈何桥向鬼门关进攻。

其实,鬼门关自修建之日起,便只是为了在阴阳两界,形成一个通道,并不是要真的防着谁。

百鬼夜行这种事情是很棘手,但不是太可能发生。

再加上有了里院镇守阳间入口,鬼门关的防御,就更是固若金汤。

所以,一般来说,黄泉路上游弋着一两个什或者一两个伍,然后两边的峭壁上,驻扎着一个百人队,鬼门关上常备一个百人队,关后一个千人队,便已经差不多了。

有了黄泉路上的各种机关以及黄泉石的功效,这等阵容,即使里院也攻不进来。

而且阴间已经完成了大一统,再也没有成建制的军队能够和地府的阴兵鬼差匹敌。所以没有谁会想到,突然会出现这么一支陌生的亡灵军队,从地府腹地发难,向鬼门关发起冲锋。

其实这一点大家早就应该有所警觉,在陆侯亮这个新生的阎君出现的时候,便应该能够想到,尤其是汉安血战那天,他居然还能够召唤出阴兵作战,就更是应该引起重视。只是,后来地府的视线被陆侯亮手中的那本生死簿给吸引了,一时之间没有来得及跟进此事。

因为在地府的眼中,在陆侯亮拿出生死簿的那一瞬间之后,事情的性质便有了巨大的变化。

陆侯亮是如何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自己的王殿,这件事情,地府并不打算细究,这是人家的机缘,没办法。反正王殿就在那里,不是陆侯亮,那还可以有张侯亮,李侯亮,唐侯亮。反正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幸运儿将这座王殿给找到。可生死簿就不一样了,这和运气无关。

因为它代表了天道。

地府目前手中的这一本,地府存在了有多久,它便比地府还要久。

可以说,生死簿,就是阴间的传国玉玺,是王权的象征。

有了它,便可以替天行道,维护阴阳,是天授正统!

可现在……陆侯亮手上也有……

那岂不是说……他也代表了天道?借用一句阳间的话,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合法的?

但那样的话,汉安血战那天,又该怎么算?

两个合法的天授正统在殊死血战,根本没有看到天道有半丝反应。

是天道没有关注吗?显然不是,楚江王辱骂天道之后,立刻便有九十九道劫雷降了下来追着他劈。

那很明显,天道的意思就是说你们打你们的,我很ok,目前为止,一切都尽在老子的掌握之中。

这件事情的政治意义其实是很重大的,以前楚江王他们还只是抱着阎君产生不易,有爱惜之意的态度,准备承认陆侯亮的王位。可现在,天道都承认了,还给了人家一本货真价实的生死簿,地府不认都得认!

就在地府都已经决定,下一次再和陆侯亮碰面的时候,干脆直接告诉他,地府准备无条件容纳他的时候,他却带着两千阴兵,杀向了鬼门关……

而地府阴暗的天空之中,不曾有半点异象发生……

“这可是有记载的,第一次阴间发生战争啊,天道竟然没有一丁点反应?对了,老庐,你和李小江这个样子,也是参战了?”里四院院长葛利问道。

庐天町道:“阳间事,阳间了。阴间事,阴间了。阳间阴事,里院了。这点,没有触犯天道的规则吧?从本质上来说,就像阳间的两个国家打仗一般,同类相残罢了。至于我和小江,葛院长你估计还没有点开视频文件看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所有的院长才发现,在最后面,还跟着一个链接,于是赶忙进去看。

他们一边看,庐天町一边说:“我就简单说吧。两千阴兵,起兵突然,还有四百骑兵,鬼门关很快便失守了,千余守军尽殁。当然了,陆侯亮那边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剩下了七八百来人。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们里六院已经知道此事,进入黄泉路参战了。大体来说,他麾下的阴兵和地府的阴兵,战斗力基本相当。可你也知道,在狭长的黄泉路上,哪怕只有一百骑兵发起冲锋,那威力也是相当惊人。很惭愧,我们里六院也没有顶住。一边打,一边退,最后,我和小江用一个小型的当归,把鬼门给摧毁了。据说剩下被关在黄泉路上的敌人,现在已经被地府悉数歼灭了。”

“那陆侯亮呢?”八院长王素素问道。

“王院长,我正准备说到此事。陆侯亮踏上黄泉路,便和另外一位阎君,直接冲向鬼门,进入了阳间,消失不见了。”庐天町道。

“另外……一位阎君……哪一位?”王素素疑惑道。

宋帝王做了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动作,耸了耸肩,摊了摊手,道:“鬼才知道。”

然后又补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秦广王不知道,楚江王不知道,平等王不知道,都市王,卞城王,五官王,阎罗王,泰山王,轮转王……我们十个,统统不知道……”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四章 下了血本

陈日津匆忙上线,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跟上了当前的进度,搞清楚当前里院和地府所面临的问题。

“怎么又多了一个阎君?”赵竹仁低语道。

宋帝王道:“对此,虽然我们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很快接受了。毕竟能有陆侯亮,为什么就不能再出一个呢?”

庐天町接着道:“先前是宋帝王把话说得客气,把责任揽了过去,里六院的鬼门关,是我和小江给弄没的,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再不采取措施,这几百阴兵可就要冲到阳间了。”

宋帝王道:“庐院长也客气了,虽然我知道贵院肯定还有后手,可是这更多的却是我们地府的职责,不得已才请求贵院摧毁鬼门。我们不敢冒险。”

宋帝王当然知道里六院的后手了。

都在黄泉路上厮杀了那么一阵了,里六院的阵法肯定是全力运转。

只是,那样的话,真的要用里六院这最后一道防线,去试一试这些阴兵的悍勇吗?

汉安血战里六院没有参加,仅仅是从战后的一些资料上,根本就不能让他们对这种战事有最直观的感受。

其实从里六院接到通知之后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他们的反应倒的确迅速,人员就位速度很快,几乎在得到通知后五分钟之内,便开始进入黄泉路开始作战。

可是他们和当初的里三院以及里五院一样,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全靠强悍的实力来硬撑。

里六院也不乏聪明人,立刻意识到在这狭长的黄泉路上和有着强大冲锋力的的骑兵作战实在是以己之短击彼之长,号召着大家且战且退,最后将对方全部引到阳间之后,再用阵法耗。那样的话,便是里六院的主场。不要小看那一道简简单单的鬼门,它分隔的,便是阴阳两界。即使是晚上,阴物出现在阳间,也一样是有违天道的。同理,进入黄泉路作战的里院医师们,也一样。

陈日津慢慢地翻看着资料,触目惊心,鲜血淋淋。

一名里六院的医师,或许从来没有踏进过黄泉路,在面对敌方的骑兵冲锋时高高跃起,试图借助下坠之势将一名骑兵斩杀。可他刚跳起超过三米,便被数不清的黑色弓箭给扎成了刺猬,死得极为冤枉。那些都是黄泉路上自动运转的机关。

“我有些看不懂。”常玉将一段视频播放出来,认真说道。

画面中,百余阴兵骑着亡灵战马,摆出整齐的阵型,用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前方的里六院医师冲去。

里六院医师虽然避无可避,但却并不是傻子。反正这距离不长不短,哪怕只够放一轮远距离攻击,也够了。所以立刻从里六院的方向飞出上百道三代手术刀和几十道雷系金符。一个照面,便将冲锋最前面的二十余骑阴兵给打来灰飞烟灭。可是,这和有血有肉的骑兵冲锋不一样。不会因为前方的战友死去之后,尸体却成了阻碍冲锋的障碍。

对他们来说,前方的战友死了,就化为烟雾灰尘,消失不见,丝毫不影响后方骑兵冲锋的速度。

于是,在远距离攻击了一轮之后,须臾之间,阴军的骑兵便冲到了脸前。

但这依然不是想象中该有的骑兵对步兵的碾压。

里六院是没有参加过汉安血战,也仅仅在后面从理论上突击恶补了一下相关知识——几乎所有里院都做了这件事情,授课的还是来自于地府的名将名帅。可里六院知道,怎么可能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冷兵器时代的霸主呢?这又不是汉安血战那天,此时他们有路可退,他们有险可倚,他们整装满员。

于是,在双方碰撞发生的那一刻,并不是阴军骑兵们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而是被土符和金符给彻底顶住了。

然后就演变成了灵力的碰撞,直到里六院那边的灵力屏障破碎……

黄泉路就这么宽,只要不是远距离对轰之后,双方一接触,动手的,始终是锋线上的那两泼人。

而一旦步兵方阵被破防,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往往很惨烈了。

阴军骑兵们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们在耗掉了里六院的灵力屏障之后,直接将对方的队伍给扎了一个对穿。

这一下,兵种优势就彻底体现了出来。

近距离碾压之时,除了在锋线上被里六院击杀的几骑阴兵外,其余的,全都安然无恙地冲到了后面。而反观里六院的医师,这一次本阵破溃,便被带走了大约五十余人,大多数都是被撞死的。

还好,这个时候,第二批里六院的医师,再次出现在了鬼门,将那里牢牢守住。

可是,阴军骑兵居然调转骷髅马头,再次向先前那一批人发起了冲锋,居然是想要来回穿插。

这一次,里六院的那批医师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个冲锋过去,便只留下七八个人还站在那里喘着气。至于先前躺在地上的那些,有的已经被亡灵战马给踩踏来不成人样了。

“常院长请说,哪里看不懂,我参加了今晚的战斗,如果有的地方没有被拍摄到,我可以进行说明。”庐天町没有心情开玩笑,难得的十分正经。

毕竟,今天晚上里六院损失最大的,便是在黄泉路上的那几次敌军骑兵冲锋。

他的部下,战死了上百人,而这里面,甚至还有主任医师级别的人物。

常玉道:“他们想要干什么?这种事情我们这大半年来,已经遇到过太多次了,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有此疑问。”

经她一提醒,各位院长纷纷有些回过神来。

阴军骑兵第一次破阵之后,裹挟着小胜之威以及冲锋之势,为何居然减速之后,调转马头开始再次向里六院医师进行冲锋?

如果说他们是要来攻打鬼门关的,那么最难的部分都已经完成了,关隘已下,就只剩下最后那道门了。

现在,黄泉路上的唯一一个阵地已经被他们凿穿,便只剩下鬼门前的里六院医师,趁着这势头,一个冲锋过去,便彻底完成了从阴间一条道从头打到尾,冲到阳间的壮举。

可他们却没有这样做。

那么他们是为了来击杀里六院医师,消耗里六院的有生力量的?

不是说拂庐天町的面子,至少大家看不出来里六院有这个面子值得陆侯亮搞出这么大一个阵仗。

再说了,鬼门前的医师,和黄泉路上的医师,不都是里六院的吗?

杀哪边不是杀?何必多此一举?

“各位老师没发现吗?从行动结果上来看,他们再一次地失败了。我就有些好奇了,每一次被打一个措手不及的,都是我们,但每一次最后赢的却还是我们。我不觉得我们的气运和实力有这么强。”常玉在这院长级别当中,资历最浅,但这话却说得很是不客气,还好她改了下对大家的称呼,给自己临时降了一个辈分。

“小玉儿,你把这……管做叫赢了?”庐天町摇着头道。

“任何阻击敌人成功实现其作战目标的行为,都可以理解为胜利。庐院长,我刚才说的话,意思是,我并不觉得我们有这个运气和实力,换句话来说。如果陆侯亮之前的目标是带着这两千阴兵,从阴间杀到阳间,那么他失败了。如果他只是想……以这些阴兵为弃子,让自己和另外一位阎君成功逃到阳间来,那么便可算他赢了。”常玉道。

里二院院长杨晓丁问道:“宋帝王,你们最近在鬼门关之前的政策,是不是有些变化?”

宋帝王明白杨晓丁的意思,道:“自从上次王曦小友来到阴间做客,刚好遇见了陆侯亮之后,我们便对鬼门关之前的一些安排做出了调整。不可能出现骗关的事情。比如之前是里六院的鬼门关在开,那么其余的鬼门关,便彻底关闭,黄泉路上任何移动的物体,不分敌我,一律击杀。至于里六院的鬼门关,关上卫和关前卫各司其职,各就其位。鬼差押送灵魂来到鬼门,交给关前卫,关前卫再将其护送交接给关上卫。总之,许进不许出。”

在座的各位院长都不是搞军事出身的,但并不妨碍他们理解这些安排的合理性。

杨晓丁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道:“既然如此,那我觉得常院长说的两种情况,应该不大可能。第一,就算在鬼门关一战他的两千阴兵无一损伤,然后一路高歌地将里六院给踏平了,进入阳间后他又能做什么?两千阴兵的确是个比较可怕的规模了,但如果放眼整个阳间力量,到处都是墙壁和钉子,道家、佛家、儒家、以及各国的巫师集团,就这点资本,他根本不敢横着走。所以,我不认为他是想要冲出鬼门关。其实常院长提出的疑问恰好也解释了这一点。他们自始至终,没有试图向鬼门发起过冲锋。”

庐天町问道:“那有没有可能,他们第二次折返冲锋,是为了接应后面的阴军步兵呢?要知道,虽然他们是攻击方,但从战场态势上来看,他们可是处于被里院和地府前后夹击的状态啊。”

杨晓丁道:“庐院长,我才说了,即使他们无一损耗,也没什么意义。那接不接应后面的步兵,又有何用?而且,常院长说的第二点疑问,也一样说明了这里的问题。最后……陆侯亮和那位阎君可是将部下彻底抛弃了啊。”

“那杨院长的意思是……你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庐天町问道。

杨晓丁摇头,道:“不,事实上,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更不现实。就算他们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需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不计代价地一定要来到阳间,可接下来呢?阎君是不可能长期滞留阳间的,这出来容易,回去嘛……他难道还能在阳间在聚集两千阴兵?而且,到时候他要攻打的顺序,可就是先打里院,再打鬼门关了。这两者的区别,庐院长应该知道。”

打里院和打地府,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从阴间打到阳间,只要关隘一下,那黄泉路上的阵法机关便可被关闭大半,而且有着突然袭击这一条,得手要容易得多。可从阳间打到阴间……那能不能走完黄泉路,都是一个问题。不要说两千阴兵了,两万也一样。

只要里院不是太废,给地府的时间足够多,地府能将鬼门关后面的兵力增加到十万!

常玉把杨晓丁的话接了过来,道:“所以,我觉得,他们这一出,一定是冲着其他东西来的。还记得吗?在上次,我们监听段林,恰好听到了陆侯亮攻击里三院大门一事。那一次,看起来他是要攻击鬼门关,可实际上,只是为了确认张小一是否人在里三院,以及顺便甩锅给楚江王,让我们先乱一阵。这一次,我觉得也是如此。”

“那这次总不能又是看谁吧?”庐天町问道。

“嗯,一定不是!所以我们才要找出他们的目标。能拿出两千阴兵来丢给我们随意吃掉,他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对得起这所下的血本。我有种预感,他们的目的,说不定已经达到了。”常玉道。

然后,王素素,陈日津还有何雨宇一起举起了手,道:“我也有这种预感。”

庐天町苦笑道:“又来了……不过这次……四位女性院长都说靠直觉,我也觉得……有道理了……”

赵竹仁一直都是一言不发,这个时候,见话题有些跑偏了,道:“接下来宋帝王打算怎么安排,我们里院又该如何配合?”

宋帝王道:“我们准备再次调整鬼门关之前的一些措施,譬如,之前因为害怕陆侯亮骗关,特意规定,如果感受到对方是阎君的气息,不管是谁,一样不能放行,除非是两位阎君同行。但谁能想到,陆侯亮还真能再找到一个阎君。正是因为那样,他们发动袭击的时候,鬼门关后的守卫才一点准备都没有。有些军事上的调动、报备之类的,就不给你们说了,就是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们里院帮忙。那便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能鬼门关就会开在里一院、里二院和里三院之间了。毕竟你们三座里院相互距离非常的近,一旦有什么问题,也好互为倚靠。这不仅仅对你们里院,对我们地府,也是一样。”

各位院长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了这个安排的意思。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被攻击的里五院

地府的十座鬼门关,均匀分布在忘川河这个超级大圆上。可对应的阳间三座里院,彼此的地理位置却非常的近。所以,里院之间的互相支援就不说了,而地府的话,刚好也能利用一下这点。比如里一院和里二院的两座鬼门关,在阴间看来,距离较远,可如果阴兵从里一院的鬼门关出来,疾驰两百公里,便可立刻赶到里二院的鬼门关。而这段距离,如果要老老实实从阴间行军,花费的时间肯定更多。

“因为目前没有更多的线索,只能做此安排。现在离你们里院的早交班,也就不到两个时辰了,如果这段时间没什么进展,我们便不参与贵院的早交班了。”宋帝王道。

既然是宋帝王牵的头,组织了这场院长会议,自然也该他来结束。

听他此话,众人便明白,该各自散去做事了。

“呃,请各位等一下,我还有事要说。”陈日津道。

她从一上线就想说王曦的事情,可没想到一坐下就吃了颗重磅炸弹,现在终于咽下去了。

大家屁股都抬了起来,不得已又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赵竹仁这边传来了一些嘈杂之声。

赵竹仁微微皱眉,望向了常玉。

他们两个加上张帅风和钟珥原,此刻在院长办公室,除了几位主任之外,其他的人都找不到这里。

那么现在外面吵闹的又是何人。

“去看一下。”赵竹仁刚说完,自己反倒起了身,向着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张帅风和钟珥原在里三院养伤,他不太好命令,唯一比他级别低的常玉,他喊不动……

“院长,里五院刘蕾蕾主任来报,里五院鬼门关遭到攻击,再次发现陆侯亮的身影!”陈士果和王弼司站在门口。

张帅风一听,一下站了起来,问道:“对方多少人,伤亡如何?算了,把刘蕾蕾接进线来。”

王弼司道:“张院长,事实上,目前双方仍在交战,估计刘主任无法进行汇报。”

“也接进来。”赵竹仁道。

一个略显青涩的女医师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显然她十分紧张,也不知道是因为所面临的是二十位院长,还是因为背后的战事……

有些不对啊……

大伙儿都看出来了。

后面虽然打得来热火朝天的,听着动静也挺大,可是感觉场面并不大啊……

“张院长好,钟院长好……呃……”她十分拘谨。

张帅风道:“程雪是吧?其他的,你就不用打招呼了。现在是怎么回事?对方来了多少人,什么身份?”

程梅道:“张院长,只来了两个。一个应该就是陆侯亮,另外一个,没有见过,但应该也是一个灵体。”

“就两个?”张帅风再次问道。

“是的,就两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呃……他们的战斗能力显得……呃……尤其是陆侯亮……显得和传说中……啊……不,不是……和记载中的不太相符……感觉是灵力消耗过多或者说受了伤……目前我们这座鬼门关之前,最高级别便是刘主任,她带着其他几位主任医师,也能和他们斗来旗鼓相当……”程雪还是很紧张。

速度这么快??

他们这边还正开着会,陆侯亮他们就开始火急火燎地往回赶了?

不过这是不是也恰好说明,陆侯亮他们不敢在阳间久呆。马上就要天亮了,他们得赶快回到阴间。

而且这也和程雪的描述相符合,他们刚刚大战一场,灵力消耗过大,要回去,就只能找防御相对较弱的里五院下手了。

只是,他们搞这一出,是走城门儿过家家吗?

里五院的鬼门关,重在隐蔽,但因为需要分成好几个伪装点,所以兵力难免分散。

但只要找到了,如果陆侯亮和那位神秘阎君处于巅峰状态,靠几个主任,是断然无法对他们进行有效拦截的。

“没什么伤亡吧?”钟珥原问道。

“钟院长,有两名内科的师姐……殉职了……其他的,暂时还没有进一步消息。”程梅道。

钟珥原想了一下,道:“告诉刘蕾蕾,她们现在……”

“珥原慎言!!”张帅风立刻打断了她。

里五院的鬼门关,到底哪一座是真的,只有两位院长知道。

每一个伪装的里五院,都因为有着大量黄泉石,能够独立承担收纳灵体的任务,只不过在那些假的鬼门后面,除了一条黄泉路外,并没有鬼门关。在黄泉路的尽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巨大广场。

而这些,里五院下面的人都知道,但却不知道自己所守的那一座是不是真的鬼门关,因为从外表看来,都一样,每天都有灵体送来。

钟珥原立刻反应了过来。

“院长你是说……”

张帅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这是计!”

终于遇到一个熟悉的套路了,怪不得看起来打得热闹,但其实伤亡不大。

陆侯亮他们不是受伤了,也不是灵力耗尽了,他们只是在勾引张帅风!

这一招简直被用烂了,正史野史,小说电视,随处可见。

当你不知道一件宝藏在哪里的时候,便放出风声说要去偷,去抢,然后等对方紧张兮兮去查看宝藏是否还在的时候,你便可以尾随而至,达成目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陆侯亮肯定是故意压着修为,在那里磨时间,然后看里五院的反应。

如果里五院突然之间开始向这边增兵,那么这里肯定就是真的鬼门关,他们必然就会一击拿下,穿过鬼门关。

现在刘蕾蕾他们所守的那一座门,的确是假的。

可要是为了不让对方看穿这一点,故意增兵或者不管不问,那同样也有问题。

故意增兵,虽然最后不能让陆侯亮得逞,但只要他们上当,那瞬间刘蕾蕾的压力就会变来巨大,搞不好一下子就会被击溃,出现大量伤亡。可是不管不问,时间久了,陆侯亮失去耐心,或者认为里院看穿了他们的意图,那也有可能立刻下杀手然后远遁,反正对他来,什么也不损失。

在那里,还没有能和他们匹敌的存在。

张帅风在皱着眉头思索,赵竹仁则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大弟子和陈士果都给关在了门外,重新坐了回来。

那名女医师似乎也知道院长正在想办法,只是眉间的焦虑之色越来越重。

她的层级不够,想不到这些,她只知道,她的兄弟姐妹和自家主任还在身后浴血奋战。

对方可是有一名阎君啊!

所以,她唯一的依靠,便是她认知当中最厉害的男人,他们里五院的院长张帅风。虽然他远在天边,但只要张帅风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她便觉得,仿佛下一刻,两位院长便会从天而降,然后三下五除二,就将对方给收拾了。

然而,下一刻,她并没有等到自己心中的偶像,而是发现一只血淋淋的手,从自己的胸前穿出,一颗心脏被捏在这只手中,慢慢地跳动着……

“张院长,钟院长,又见面了。你们两个居然还在一起,有趣。子君!走!我知道他们真正的鬼门关在哪里了!”

失去了心脏的供血,程雪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只是被陆侯亮的手给撑住不倒,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啪嗒!”手机终于掉在了地上,只留下一片漆黑的夜空。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一幕,包括宋帝王,没有说话。

一名里五院的下级医师,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陆侯亮给杀害了,还是以如此血腥残暴的方式……

她什么都不知道,似乎仅仅和张帅风见一面,便能带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怒火,张帅风和钟珥原更是如此。

那种怒火,是因为无能为力所引起的自责转变而成。

可是这种情况下,空有一腔怒火,又有何用?

谁能钻过屏幕,到那边去咬陆侯亮两口吗?

“刚才……你们谁……有没有听到陆侯亮……喊……‘子君’?”陈日津对这两个字是最敏感的。

就在大家纷纷思考她这话的意思的时候,手机里又传来了声音。

“陆侯亮,我x!老子布那么久的局,被你一句话给毁了!”

陈日津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这……

子君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声音!还有这话里的意思!

全都说明,他根本没有死!他给自己精心导演了一场魂飞魄散的大戏,而观众,是整个里十院!

子君……就是另外一位阎君?

一位在里院隐藏了很久的阎君?

大家都纷纷反应了过来,只不过此时,这并不是当务之急。

时信德道:“张院长,你先下线……进行防务安排吧。”

里五院的鬼门关,只能由里五院的正副院长知道。

即使其他各院的院长,都无权过问。

而张帅风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必然会牵涉到真正的里五院鬼门关地址,所以他们不便参与。

张帅风道:“院长,连陆侯亮都想明白了,您肯定也一样吧……”

里五院的鬼门关,散布各地,很少有正副院长扎堆儿的情况。

汉安血战之后,正副院长都身受重伤,在里三院养伤,这点还好解释。

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左右了,他们两个还在一起……

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里五院真正的鬼门关所在……

怪不得陆侯亮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赵老哥,里三院现在,顶得住吗?”张帅风问道。

见他这样问话,大家便明白,现在里五院的鬼门关,就在里三院之内!

搞不好,两座鬼门关,共用一处鬼门!

赵竹仁道:“半年以内,里三院打了太多仗了,一直没有补充……但如果仅仅是陆侯亮和……子君……前来,我和玉儿没问题。他敢来,我能活捉他!”

这个时候,程雪的手机被重新捡了起来。

刘蕾蕾出现在画面之中。

“院长……”她只说了两个字,眼眶便红了。

似乎院长不在,有人来欺负他们里五院,让她受了无尽的委屈。

里五院很少如此。作为一科之主的刘蕾蕾,就更是如此,从未露出过这样软弱的一面。

四下游走的他们,脸皮早就比城墙还厚。

他们是十座里院里面,资金最不雄厚的一座,所以张帅风老是说他们里五院穷。

可是,里五院的人,却乐得一个逍遥自在,游遍大江南北,穿过青山绿水,走过大街小巷,历过雄城野乡。

他们的骨子里,充满着匪气,可同时,也相当开阔,似乎能容纳下山川大海。

他们不是没见过同伴阵亡……可这一次……

“程雪,下辈子,还跟着我一起当穷光蛋吗?”张帅风突然问道。

“嗯,我愿意!”程雪的魂魄飘然而出,怯生生地道。

似乎刚才张帅风的问题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让魏诗霜给你当妈,可以吗?”这个能记住里五院所有人名字的人问道。

这话一出,宋帝王微微皱眉。

这显然是要让程雪马不停蹄地再入轮回了。

她身上的因果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就有些……

“不,我要入里五院,不在里三院!”这可能是程雪第一次和院长顶嘴。

“放心,先过好日子,说不定,到时候就不想跟着我吃苦了。听话。宋帝王,能安排吗?”张帅风转过头来。

宋帝王沉吟了一会儿,道:“是有些违反规矩,不过代价不是很大。”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浪费时间,于是干脆答应了下来。

杨晓丁道:“张院长,请节哀。赵院长,我里二院离你很近,需要增援吗?”

赵竹仁摇摇头,道:“我并不觉得陆侯亮会那么蠢。他是故意点破子君的身份的。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杨晓丁道:“赵院长,我问的是……”

“他们不会来……”赵竹仁道。

众人再次将先前陆侯亮的话细细体味一番,觉得赵竹仁分析得有道理。

陆侯亮能想得到里五院的鬼门关在里三院,那里院自己就更加知道。那他临走时吼的那一嗓子,就感觉不是在招呼子君走了,而是故意说给里院听的了。

意思是:里三院,做好准备,我要来打你了。

“不过今晚,我会和常玉值守。对了,陈师妹,你刚才要说什么?”赵竹仁道。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六章 决断

赵竹仁和所有的院长一样,全都盯着陈日津,似乎她并不是在屏幕后方,而是就在他们眼前。只要他们愿意,便可以冲到她面前,很失礼仪地抓着她的双肩来回摇动,然后反复问她,刚才所说的那些……不是在开玩笑吧?

“相关资料,我已经发过来了,院长权限可以打开。我跟何雨宇拿不准,此事是否该告诉里十一院……”陈日津道。

她这样说着,但所有都知道,这其实是在问赵竹仁。

王曦、小一、嬴莹,这三位可全都是里三院的人啊。

哎,三个小朋友,身后的关系一个比一个硬。

王曦是赵竹仁的小徒弟,小一是常玉的开山弟子,更是里十一院两位院长的独女,按理来说,嬴莹只有着薛晨这一个靠山,但谁知道,现在她这身份一曝光,感觉她才是后台最硬的主啊。

“对了,张院长和陈院长,你们为何没有叫上?”陈日津继续道。

如此行事,怕有不妥。

里十一院还没有修建完毕,这种正式的院长会议还是应该叫上人家,不要让别人以为被排挤了。

庐天町道:“我通知了的,但一直没有信号。不过,里十一院这段时间一向如此,只有在每天子时由代院长向赵院长报个平安。”

赵竹仁道:“是,今晚子时,师兄联系过我,没有异常。但那个时候,还没有出事。所以,现在我们无法联系到里十一院。”

电子通讯不行,地理位置又是秘密,还怎么通知?

众人开始翻看陈日津传过来的资料,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都在思考这件事的意义。

虽然比起陆侯亮搞出来的大场面,王曦他们几人简直不值一提,可总感觉两边的重量其实差不多啊。

“这二者间……应该没什么联系吧?”王素素问道。

陈日津道:“应该没有,从柳瑗他们的口供来看,嬴莹的身份暴露,实属偶然。而陆侯亮的行动,绝对是经过了精心策划的,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赵竹仁和常玉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了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然后道:“王曦那边的事情,从经过上来看,比较简单,没有什么需要费脑筋的地方。”

陈日津点头道:“赵师兄,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陆侯亮的事情,你们几座里院负责,我帮不上忙。嬴莹和王曦的事情,我来负责,你们也鞭长莫及。我来,是想要一个……”

她来,是想要一个回答。

一个光靠她,拍不了板的回答。

王曦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的,关键是抓到他们之后,如何处理?

王曦和小一还好说,哪怕打再重的板子,她陈日津都敢举起手来。

可嬴莹呢?

倒不是说薛晨的面子已经比赵竹仁和常玉加起来都更大了。

而是里院该拿嬴莹怎么办?

威逼利诱?严刑拷打?硬查生魂?

不要谈什么儿女私情,这些在大义面前统统没用。

嬴莹将会是里院第一个活捉的遗人,里院会做出些什么,真的不好说。

里院是惩恶扬善,降妖除魔,匡扶正道,维护世间安宁,可他们同时也是一群无赖,有些时候,做事情毫无底线,毫无原则,是一个极为矛盾的综合体。

就比如说现在,他们可以对嬴莹真的施加酷刑,可是却不会做出类似于脱掉嬴莹衣服羞辱她这样的事情。

总之就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可这句话听着简单,关键是里院自己都没弄明白,这句话只是他们大部分时候用来挂在自己嘴边,懒得解释自己行为的时候丢出来的一块挡箭牌,或者遮羞布而已。

王曦是里院的人,自然他也一样没弄明白。

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就带着嬴莹逃亡。

要是里院给他的印象,是那种特别高大正直,公正无私,以德报怨,哪怕面对敌人的俘虏,也舍不得用刑,一直在讲道理那种,估计王曦就不会如此选择了吧?

可惜里院不是。

古时候的侠义精神,让以前的太医院吃过太多亏了。

农夫与蛇的故事反复上演,使得里院全盘继承了太医院这种狰狞的性格——对待敌人一定要比对方残忍一百倍,你放过他,他下次一刀子捅死你的战友,那个时候,再用你的圣母心去安慰家属吧,看看是不是还管用!

俘虏逃走了,你去追击,追上了,然后在挥刀的瞬间稍微迟疑一下,对方把得到的情报,传了回去,之后便有无数的同僚用一生的伤残或者生命为你“伟大高尚”的善良买单。所以,做不了这份差事儿的话,那就请你……或者说求求你干点别的,不要来害自己人!

里院的敌人,向来只有两种,坏人……或者蠢人……

桑托斯蠢,安井信蠢,人类进化是又坏又蠢,而王曦……他聪明……

他了解里院。

了解到什么程度?

了解到凭他目前的认知,判断不出里院会有何反应。

很矛盾是不是?

这恰恰是王曦对里院了解到了极致的表现。

因为在今晚之前,这是他最喜欢里院的地方之一。

哪怕同一件事,同一批人,举手表决两次,说不定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这让他如何敢把希望寄托于这可怕的概率?

赵竹仁和常玉都不约而同地点燃了一支烟,大伙儿也不催促,似乎在等他们把这支烟抽完,然后便可以做一个决断了。

在烟雾之中,赵竹仁和常玉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破现在的死局?

有个原则不能丢,嬴莹嘴中的情报,一定要获得,这点他们两个要敢违背,那他们这个院长也就不用坐了。

不是说贪图院长的位子,而是如前面所说,那样的话,便是对所有里院其他医师的一种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明明有机会可以通过情报减少以后的伤亡,你们偏偏不。

这就是嬴莹给王曦提到过的,越努力,实力越强,位子越高,事情便越糟糕。

可他们两个还偏偏避无可避,不能撂挑子不干了,说我做不出来这个决定,让其他人来。

这样倒是成全了自己内心的小义,寻得方寸以及片刻的安宁,但却失去了大义。

王曦最喜欢的逃避问题,在这里,行不通。

他还不够成熟,但你们两位院长,必须成熟冷静!

所以,只要有上面所说的那个原则在,他们能做的,很少很少!

赵竹仁手指上的香烟,越来越短,然后他狠狠地将烟灭掉。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时候,他和常玉居然又点起了一支……

开始耍无赖了啊……

“你们的内部事务,我就不听了。各位院长,先告辞了。”宋帝王说完便消失了。

时信德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道:“老了,大半夜的经不起这么折腾,炸弹一来就来三个,先去睡一会儿,如果要投票表决,我的那票给……钟院长。”

他说完,便开始慢慢向门外走去,留下了副院长陈礼忠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知道时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按理来说,即使他要走,这一票也该留给自己的副手啊。

为何留给了打交道不是太多的里五院副院长钟珥原?

时信德来到门口,停住了脚步,道:“子渝,尽快解决此事。”

赵竹仁和常玉都站了起来,似乎时信德就站在他们面前一样。

“是,师傅……”赵竹仁和常玉都同时恭敬道。

“哎……你们呀,就是这样,你总是规规矩矩,文斌就离经叛道,玉儿就介于你们两个之间。但要是当年你们都有我小徒孙一半的勇气,很多事情,或许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勇气,不是血勇或者悍勇。走了,钟院长,再见。”

钟珥原也立刻起身,顺带把所有的院长都带动了起来,恭送他离开。

大家都在想着刚才时信德所说的话,渐渐都有些回过味来他老人家什么意思了。

他的那一票,没有给陈礼忠,也没有给赵竹仁或者常玉,反而给了钟珥原,为何?

要论揣摩心思,难道他的两个徒弟,还比不上钟珥原吗?

一手带大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都是他灌输的,一脉又一脉,都是这样不断传承的,所以肯定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他是凭什么对钟珥原如此的有信心,认为对方会做出让他满意的决定?

看来老爷子也倾向于保守处理啊……

如果票给了赵竹仁或者常玉,就会给人留下话头。

可如果给了钟珥原,那大家就没话可说了。

那钟珥原是个什么人?

是一个敢仅身着抹胸,晃着两条修长圆润的大白腿,在敌人当中杀来浑身是血的女子!

敢爱敢恨!性格刚烈!

且不说王曦和这两个女人的那些流言蜚语有多少能打动得了她,这些都太不靠谱,光王曦把她和张帅风的青萍末以及杏花雨给拿了回来,她就一定会还这个情。

至于时信德最后的那句话,就更是直白了。

赵竹仁将烟灭掉,这次没有再点,道:“要不,我们等陈师妹把小徒他们抓到了再说?”

陈日津苦笑道:“赵师兄,有了章程好办事,难道我把他们抓起来,再开个院长会?”

赵竹仁叹口气道:“哎,投票表决吧。”

但非常戏剧的是,投票的结果,居然是十比十,平手……

钟珥原虽然没有辜负时信德对她的期望,选择的是保守处理,但这个结果依然……

“现在怎么办?”陈日津问道。

赵竹仁难得的准备抽第三支烟了,只不过被常玉给拦了下来。

“在不违背大原则的前提下,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啊……”赵竹仁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庐天町道:“是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看,即使是王曦,左拥右抱,到头来,还不是只能选一个,甚至都不叫选,他只剩下张小一。他和嬴莹,不可能了。”

“我觉得我们已经很有人情味了,至少还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讨论了一下。”九院长文弋道。

他投的票,是保守处理。

只是现在,见是这个局面,或许有些动摇了,这句话里替里院说好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让我再想想……”赵竹仁道,“其实我们所讨论的,更多在于,如果嬴莹不配合,我们的底限到底在哪里吧?”

葛利道:“赵院长,反正情报必须拿到手,我不在乎用什么方法。陈院长,我觉得这其实并没有太多纠结的地方,你们都被赵院长带了节奏而已。你抓到嬴莹,先来软的,讲道理,说得通,那就一切好办,说不通的话,难道我们还有其他选择?”

经葛利这么一说,大家才反应,刚才好像真的有些被赵竹仁他们两师徒带节奏了啊……

“当然了,如果赵院长能够有其他办法,当我没说。”葛利道。

赵竹仁道:“我哪里摸得清那个丫头的性子,实在不行,到时候让王曦去试试运气。”

他都说出这种话了,其实也是默认了葛利的观点。

只有常玉还在认真地思考赵竹仁的话。

“让王曦去试?”

“是啊,说不定,嬴莹已经给这臭小子说了不少了。”

“是有这个可能,但我们制定计划的情报依据,必然不能靠这个。对吧,赵师兄?”陈日津道。

赵竹仁点头,终于妥协了,道:“如此,便按葛院长说的办吧……嬴莹是我们唯一的情报来源了,我也不可能……”

说到这里,赵竹仁愣住了。

他的确因为身在其位,要谋其事。

刚才便已经是他公私混杂的最大极限了。

可这句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似乎之前的那个大原则……有一丁点破绽啊……

“如果说……我在你们逮到几个小家伙之前,先给你们再逮一个遗人呢?而且我相信,他知道的,绝对比嬴莹多!”

赵竹仁的眼睛稍微眯了眯,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惊人的威严。

谁说今晚发生的两件事情没有联系?

至少现在,他可以用一件事情,来解决另外一件事情……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七章 吻

王曦睁开了双眼,依然觉得没有睡够。

已经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随着灵魂强度不断淬炼增强以及体格的愈发健硕,即使熬夜,也不会让他出现这种疲惫的感觉。

这……就是……主事人的压力吗?

果然,还是当个没心没肺听指挥的人,要活得更简单,也更快乐一些……

因为不敢摆阵法,怕灵力波动引起注意,所以在睡觉之前,他在屋子的门口设置了一个简易的物理小机关,只要门被打开超过一厘米,玻璃杯子便会掉下来,发出声音惊醒大家。

现在看来,运气还好。

王曦抬头看了看钟,早上七点。

他试着起身,却发现嬴莹在右边,蜷缩着身体,抱着自己的整只胳膊,除此之外,便没有进一步的亲昵之举。而小一……已经一个人把整张被子全部裹走,滚到了一边。这个时候,哪怕在王曦和她之间在插一个人进来,都睡得下。

王曦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已经扔了。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从街头混混那里抢来的。

由于看不懂日文,他只得凭借着图标和记忆中语言设置的大概位置一个个地尝试,调了大概有两三分钟,才将手机的语言换成英文。

可随后,他又停下了。不是因为这台手机不能登录内网,而是即使可以,他也不敢登录自己的账号了。

入睡之前,他想了一会儿,可最后却睡着了。所以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怎么办。

嬴莹师姐是遗人,是一个客观事实,无法改变,这个矛盾解决不了,他也想不到有谁,能够帮到他。

不要说这这手机不是自己的,就算是,他也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来求助。

王曦将手轻轻地抽了出来,嬴莹很警觉,立刻醒了过来,有些睡眼惺忪。

他看着有些心疼,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还早,再睡一会儿,放心,会没事的。我去晨练了,就在客厅,哪里也不去。”

说完,用一只手撑起身子,替嬴莹理了下零散在额前的长发,刚准备下床,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我冷。”嬴莹道。

王曦以为是师姐在撒娇,但随即想起,在入睡之前,大家都说好了,不准使用灵力。

现在小一把被子霸占了,他们全都仅仅身着单薄的洗手服,对于重伤刚刚月余的嬴莹师姐来说,的确会冷。

“看我的,师姐,过来一点。”

王曦让出位置,然后拉住嬴莹的手,温柔地放在侧睡着的小一身上。

后者没有醒,但很快便翻了一个身,一只大腿压在嬴莹身上,顺带着也将嬴莹盖了起来。

王曦这时才发现,他们三个全都没有脱鞋子,脚就那样悬在床外面。

他把嬴莹和小一的鞋子脱掉,然后稍稍调整了一下被子,将她们彻底盖好。

见嬴莹还是在那里翘着脑袋看他,王曦道:“快睡,从现在开始,听我的。睡好了,今天继续。”

可他也知道,又能继续什么?

在逃亡的黄金时间之内,没有逃出包围圈,那后面的机会就只能是越来越小,这包围圈除了会越来越小之外,还会越来越密。到最后,就不是一道网,而是一堵墙了。

王曦来到客厅,取下门口的杯子。稍稍打了两套拳,虽然动作缓慢,但却有些出汗,同时肚子有些饿了,也有些口渴了。

哎,来都来了,作为不速之客,强行租借了人家的屋子一晚,把床也给人家弄来乱糟糟的,干脆也吃他一点,喝他一点吧。最多,走的时候,给他画一道护宅保平安的符。自己不会这个类型的,但嬴莹师姐出身内科,一定会。

这样,就权当做补偿了。做到这个程度,这桩因果,便算了了。

王曦来到厨房,搜索了冰箱,取出牛奶,加热后,喝了满满一大杯。

嗯,吐司,鸡蛋,牛奶,火腿肠,杯面,都没有过期。

呵呵,看样子,屋主人也是个宅男或者宅女,并没有在家做饭的习惯。

他试着煎了一个鸡蛋,但非常失败,不得已,改为水煮鸡蛋。然后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需要准备的东西,都是可以速食的,也就没有再继续准备。只要她们醒来,十分钟之内,大家就可以吃一顿目前的条件下十分丰富营养的早餐。

七点三十分,床头的闹钟响了起来。

盘腿在沙发上打坐的王曦赶快手忙脚乱地起来,将闹钟给关掉了。

但嬴莹和小一,也都彻底醒了过来。

“又睡了多久?”

“有些饿了。”

嬴莹和小一分别道。

王曦将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三人坐在一起。

“逃亡第一天,该录个抖音,看看我们能坚持多久。”王曦替他们剥好鸡蛋。

小一道:“好啊,好啊,我觉得,随着我们坚持的天数越久,点赞数一定会越来越高。”

她居然还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丝毫没有意识到,一旦发一条出去,那么就没有第二条了。

王曦继续道:“快要天亮了,人一多,我们才好出去活动,等会出去之前,稍微做点伪装。吃完饭,找找有什么可以换的衣服,没有二代白大褂,我们这样出去,人群中实在打眼。小一你的鸡屎药还有多少?”

小一道:“吃饭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讨论这么恶心的事情。”

王曦站起来,道:“我去冲个澡,等大家都收拾完,我们便出发,哦,师姐,等会儿你再顺便看看,有没有现金,我想,我们可能会需要。”

然后,他来到卫生间,将淋浴打开,让热水从头上开始,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冲刷着。

原来……能冲个热水澡,竟然能够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很多平时触手可及的东西,现在却变得让人觉得是那么的宝贵。

比如,洗完澡之后,需要用到的毛巾……

不得已,他只能将洗手衣拿过,擦了擦身子,然后重新穿上,虽然湿漉漉的,但也没办法,至少出去之后,再找一找吧。

这屋子主人,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嬴莹师姐,我洗完了,你们两个谁先……”

王曦站在了卫生间门口,看着一屋子的人,愣住了。

嬴莹和小一,被按在沙发上。

他们身边,分别是两名警察和两名阴阳师。

“王曦君,贵院的人马上就到,请不要抵抗,我们只是做事的人,其实很为难。”一名阴阳师说道,他的手上,正拿着自己昨晚抢来的手机。

一旁的警察用流利的中文道:“半个小时前,才有同事说,他们夜里抓了几个人,他们说之前,曾经有打扮奇怪的人袭击他们,并抢走了手机。本来不抱希望,但是也不敢轻易放弃。”

王曦这才觉得大意了。

他只想到用别人的手机安全,可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情况啊……

果然,进了里院之后,想要再把思维调回正常人的频道,短时间之内,的确不容易。

“能让我换件衣服吗?”王曦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能不能让他们两个离开,他们是被我胁迫的。”

他想拖一下时间,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

“抱歉,我们并不会带阁下走。我刚才说了,贵院的人马上就到,我们的任务,只是找到你们,并不负责之后的事情。”那名阴阳师挥挥手,便立刻有三名**阳师送来了三套叠来整整齐齐的衣服。

黑色洗手服,白大褂,甚至臂章都压在最上面。

“嬴莹小姐,张小一小姐,如果有需要,她们会为你们服务,从现在开始,不能让你们离开我们的视线。王曦君如果不习惯,我也可以陪同您一起进去换衣服。”阴阳师把所有的路都给他封死了,不留丝毫机会。

王曦接过衣服,然后开始打量起对方来。

六名警察,六名阴阳师,门外就不知道了。

然而,仅仅是他这个环视房间的举动,那名阴阳师便毫不客气地下令道:“电击枪准备。”

顿时,六把电击枪分别对准了他们三人。

“不用这样,被找到了,那便再也没有办法了。但是能不能不要对着她们?”王曦道。

那名阴阳师居然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根据贵院提供的情报,用这两位女士来对王曦君进行威胁,成功的概率会非常大,虽然这样做很无耻,但提前请示过贵院,已经得到了同意。再次抱歉,这些招数,我们其实并不常用的。”

“叔叔,我们不是坏人,能不能……”小一开口道。

“我叫夏传熊,祖上也是华夏人,今年31岁,当然如果张小姐喜欢这么叫,也可以。只是……恕在下不能听你们的故事,所有的行动小组都得到了通知,只做事,不问缘由。”

“可是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啊……”小一道。

夏传熊道:“张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了。王曦君,您也劝劝。而且……我刚才说过,贵院很快便到。”

他举起手机给王曦看,上面是一条中文短信:已下车。

真的很快啊……几乎就是前后脚……

王曦的脑筋在急速转动,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现在真被找到了,反而冷静了下来。

可是无论他如何想,也想不到破局的方法。

他示意嬴莹和小一拿起自己的衣服,然后道:“我带着他们进去换衣服,这里十三楼,你总不会怀疑我们打算从窗户上跳下去吧?”

夏传熊摇摇头。

你们已经暴露了,所以接下来便很可能使用灵力和符纸,稍微冒一下险,即使从十三楼往下跳,也不是不可能。

王曦无奈,道:“那我要和她们一起。”

夏传熊稍微皱了皱眉,然后道:“王曦君,我并不会觉得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看两位女士换衣服。所以,我也不能答应。抱歉,电击枪在我手上,我说了算。请耐心等待,最多一分钟,贵院的人便上来了,那个时候,您可以将您的这个请求再提一遍,那样我也算把事情交出去了,如何?”

但其实没有等他所说的那么久,话音刚落,里院的人便到了。

何雨宇、薛晨带着周柯和柳瑗以及钟小北,走进了房间。

夏传熊行了一礼,拿出一份文件,让何雨宇签字后,便带着手下的人迅速离开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房间里总共有八个人,但却异常的安静,没有谁开口,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

薛晨看着嬴莹,这个自己的开山弟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她的眼中,有不解,有疑惑,有生气,有不安,有怜惜,有疼爱,但最后,全都变成了释然的温柔。

“跟师傅回去……”薛晨声音很低。

嬴莹看着伸出来的这只手,也同样是思绪万千。

这只手……我还有资格牵吗……

师傅……这两个字,我还有资格叫吗?

因为自己,王曦如此行事,已经让她感到万分愧疚了……

我……我是怎么了……

明明……已经决定……就此以身谢罪,两不相负……

为何……越到后面……却越动摇了?

一路上,自己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让自己走向那个在梦境之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越来越……越来越……舍不得了啊……

不是设想过很多次吗?一但事发,便……

为什么临到头来,却……

王曦的手……真的很温暖啊……

嬴莹咬住嘴唇,最后低着头,将手伸了出去:“对不起……师傅……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不是有意骗大家的……”

哎……骗人……哪里又有什么有意还是无心?

只要去骗,就是故意。

所以,谎言从来不分是不是有心,而只说善意还是恶毒。

嬴莹的情况,反正不能说善意……

大家明白这点,但却没有谁不合时宜地指出来。

“师弟,把刀放下!”柳瑗出声呵斥道。

嬴莹本已将手搭在了薛晨手心之中,见王曦如此,将手收回,然后来到他身前,两只手穿过他的腰间,将他牢牢地抱住了。

她个头比小一高,所以将头紧紧靠在王曦的脖颈处。

嬴莹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王曦身上的气息,似乎她是一只吸血鬼,在下一刻,便会露出尖锐的獠牙,咬进王曦的脖子。

“师弟……这次旅行,我很开心……能跟着你旅行两次,我很满足了。”

王曦的身子僵住了,良久,拿着尘缚的右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再抱抱我,以后,可能抱不到了。以后,你就真的只有一个老婆了。”嬴莹似乎想要开个玩笑,但却一点也不好笑。

但是王曦却没有伸出双手将她搂住,反而将手放在了嬴莹的肩头,轻轻将她推开,接着,拉着嬴莹转过了身子,把她推到了墙壁边。

然后,轻轻地将头凑近了。

嬴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脸上晕出两朵绯红。

突然,他看到王曦狡黠地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

她根本领会不到。

接着……她感到肚子上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

由于王曦现在是背对着大家,所以他眨眼睛这种动作除了嬴莹,谁也没有看见。

但这不要紧,他相信,即使师姐现在不懂,下一刻也会懂,反正,他就只是做给她一个人看的。

“半个小时,一辆车,护照证件,现金等等,总之柳师兄你们能想得到的适合逃亡的东西都替我准备好。从现在开始,师姐是我的人质,谁乱来,我杀了师姐。上次的滴黄昏,我还留了一点,如果……”

嬴莹踮起脚尖……把嘴唇凑了上去……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八章 缉拿归案

画面变得有些荒诞。

王曦的右手握着尘缚,仅仅用灵力将刀尖包裹,但却用力顶在了嬴莹的小腹之上,只要他心念一动,将灵力收回,那么尘缚就不可避免地将刺进对方的身体。而一旦滴黄昏沾染入血,那便蚀骨**,魂魄彻底湮灭,只留下一具躯壳。

当然了,这种情况下,在阳间的法律来说,算不得死亡,生死薄上也不会有反应。

这个情况,看上去就和所有的劫匪绑架人质时一模一样,威胁着人质的安全,同时提出自己的诉求。

这是王曦知道的有关绑架的全部了……

但人质突然凑上去,两只手搂住绑匪的脖子,然后用力吻在后者的嘴唇上,这波操作……就实属难得一见了啊……

嬴莹的嘴唇很柔软,突然印在了王曦的唇上,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都快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等他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情,立马又有些怂了……

可不知怎么的,他发现自己很难将对方推开——嬴莹身后就是墙了,还能往哪里推?除非他自己后退一步,可是那样的话,他舍得吗?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也不像电视里男女主角接吻时那样,慢慢地闭上双眼。反而时一直盯着嬴莹看,充满着吃惊。

王曦发现,嬴莹的眼神中,似乎也有一丝那种狡黠和得意,和自己刚才眨眼时,如出一辙。

你不是要用我来威胁师父他们吗?那你现在可敢离开我半步试试?

这么说,反倒是我被强吻了?还不能反抗的那种?

王曦想到这里,觉得有些滑稽,稍稍破功,竟是非常不合适宜地笑出了声来。

这一下,不可避免地打断了二人的“拥吻”。

气氛就更为尴尬和沉默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小一,就连王曦和嬴莹,都各自带着那么一丝心虚的目光,看了过去。

但很明显,我们的阳巫小公主,作为一个入门级别的宅女,在看过无数的电影电视和动漫之后,这一次终于立刻领会到了王曦的套路,也立刻冲到王曦的身前,把嬴莹挤开了半个身子,然后将王曦的手举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意思非常清楚了。

“我……我……也是王曦的人质……你们过来,他就掐死我……”小一道。

王曦又气又好笑,不过觉得她应该对刚才自己和嬴莹的行为暂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把手抽了回来,道:“乖,听话,你和柳师兄他们回去,等我想到了办法,再回来找你们。”

小一哪里肯,于是王曦又对周柯道:“周师兄!”

周柯明白,开口道:“小一,先过来。”

说完,开始慢慢向小一接近,动作很轻,似乎怕引起王曦的误会。

随着周柯的靠近,王曦再次转身,自己靠在墙上,把嬴莹挡在自己的身前,尘缚依然顶在她的腰间。

反正只要人质在主动配合他,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王曦继续道:“小一,这一次,我和周师兄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听话。我还从来没看到过你不听话。”

周柯将小一拉了过来,然后扯在身后,继续与王曦对峙着。

只留下小一在那里,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行了,师弟,一个一个来,这次,把嬴莹师妹交给我们。我不相信你会舍得对嬴莹师妹下杀手。”周柯道。

王曦道:“周师兄,可是如果师姐落在了里院手上,还不如……”

“师弟!有薛主任在,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周柯道。

王曦摇头,道:“不,不要说薛主任了,哪怕是陈院长,也无法阻止。甚至所有的院长私底下都对我们持同情态度,可一旦到院长会议上,就会是另一种结果了……师兄,你说对了,我也不相信我会对师姐下杀手,可是,你们却不敢冒这个险。我不是《三体》里的程心,不光只会龇牙咧嘴,到最后,我真的会咬人……”

周柯道:“就算我们把东西都给你准备好,然后呢?你又打算带着嬴莹师妹去哪儿呢?日本就这么大,你哪里也去不了。也别想着用同一招威胁日本政府为你提供飞机,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到最后,你走一步,我们跟一步。你总有松懈的时候,而我们,甚至可以轮番派人来做这事儿,看谁先耗不住!”

“那你们也不许跟来!”王曦道。

周柯笑道:“师弟!这点,我们就无法答应了。难道仅仅因为我们跟着你,你就会杀了嬴莹师妹?你的这个威慑的阈值太低了,反而失去了威胁。就好像电影里的那些劫匪一样,他们最多让警察不要靠近,但却不会提出要求,让警察全部下班,各回各家。而且……从现在开始,即使我们不跟着,也成功逃出了包围圈,你也无法在一个地方连续停留超过六个小时。监控,卫星等手段,会让我们时刻知道你的落脚点。难道一辈子你就打算这样,带着嬴莹师妹不断流亡?”

“周师兄,你觉得我是那种做事会有详细计划的人吗?虽然我一直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但很可惜,里院对此,教得也不是太多。我当然也不会这样一直逃下去,只不过拖延点时间罢了,或许在这期间,就想出办法,不是吗?师兄你们一直都说我喜欢逃避,但我发现,有的时候,这一招挺管用的。夏传熊,就是刚才那名阴阳师,他的手上,有一部手机。里面有几段录音,都是嬴莹师姐在昨晚给我说的一些东西,你们可以去找他要到,那些情报,应该有用。师姐也很为难,但我觉得,她也已经说了很多了。师兄,大概还有二十五分钟了,你们抓紧时间。”

王曦将刀轻轻地顶了一下,嬴莹本来非常配合地发出一声呼喊,但却对上了薛晨的眼神,立马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闭上了小嘴,低下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何雨宇对周柯道:“不用理会。”

王曦本来吃惊地望着何雨宇,但听到对方继续说话,立马有些泄气。

“刚才你周师兄说得很对,即使二十五分钟之后,我们没有满足你的要求,你也一样不会伤害嬴莹,因为那个威慑阈值,同样很低。我觉得,只要现在我们不用强,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一些你自己也不想做的事情的。住手吧,王曦,你耗不过我们的。”

王曦显得十分的沮丧。

关于劫持人质用以威胁他人,他已经将他所有从电视电影上学来的东西都用上了。

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想中的轨道前进。

没办法,最特殊的情况便是,手中的这个人质,是他根本不愿意伤害的……

“嬴莹,你还要跟着王曦胡闹多久!?你知不知道,他越这样,他后面的罪,便会越重!”薛晨道。

王曦丝毫不在意这些,道:“一年前,我连考试不及格,都会觉得天塌下来了。但现在,很多事情,我都不怕了。去年的平安夜,我死过一次。汉安血战,我也当自己死过一次。去阴间,我就更当自己死过一次了。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害怕?再说了,我犯的事情,还不至于让我无法再入轮回。至于纠缠了多少因果,下辈子我慢慢还!但这一世,我就想好好做我自己。随心随性,我很感谢大师兄教我这句话。”

“随心随性不等于为所欲为!”薛晨道。

王曦沉默了下来。

他说得大义凛然,但却知道,这件事情上,自己并不占大义。

自己把儿女私情凌驾于了大局之上……

他就是那个猪队友,为了嬴莹,说不定会害很多同僚献出生命。

我是一个……自私自利……讨厌的人啊……

可我就是一个小人物啊……我从来都不高尚……

甚至连汉安血战那天,在界门的这一头,我也犹豫了好久,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踏了过去……

要不是脑子一抽,求了两个婚,顿时觉得热血沸腾,不枉此生,说不定自己就怂怂地呆在这一边了,反正有魏主任的命令,让自己拿着鬼打墙的阵法在那里守候待援。

为什么,什么大事情,都发生在我这个小人物身上?

电影小说里的主角,也有很多小人物,可他们都很牛逼,总有这样那样的外挂和金手指,靠着自己的实力,杀出一条血路,让所有的敌人都跪在自己面前吐血。

可我呢,我再努力也没有用啊。

大师兄说其实我的资质中等偏上,这么短的时间里,能达到这个程度,已属不易,可结果呢?又有何用?

尤其是,现在我的敌人……我手上的人质……这整间屋子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我可以与之动手的啊……

都不是实力的问题了啊……

王曦还在那里思考着,但对嬴莹来说,心中却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王曦……越是这样……将来的惩罚……就越重啊……

师弟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

我这个当师姐的……在连累他啊……

哎……这个笨蛋师弟……明明昨晚,如果让我自己了结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啊……

“对不起,薛主任……我知道我自己做的是错事……可是……”

王曦的话说到一半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左侧腹壁一阵疼痛传来,胃部传来阵阵痉挛。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嬴莹的手一扣,握住他的手腕,然后一下子变换身形,将王曦给押住了,尘缚刀被王曦的手抓住,顶在了自己的胸膛。

“师父,这样的话,师弟的错就轻多了吧?一切,都是我的错……”嬴莹道。

“师姐……你……”王曦本来下意识地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师姐的对手。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双手的正中神经、尺神经、桡神经全部都给师姐点了一个扁,现在酥酥麻麻的,一点劲儿都用不上。

“师姐不要!我和你不一样!师父最多揍我一顿,你却会被……”

“师弟,是我自私了,师父说得对,你再错下去,院长也保不了你了。”嬴莹道。

看着这个反转,薛晨站上前一步,道:“莹儿,接下来呢,又该你来提条件了吗?”

嬴莹有一丝慌神,她对此也是毫无经验,平素薛晨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难道自己现在还和师父讨价还价。

但下一刻,她便发现,薛晨竟然已经欺身过来,站到了自己面前。

没等她做出任何动作,一道灵力屏障便出现在了尘缚周围,将其牢牢包裹。然后薛晨单手抓住王曦的肩膀,向下一压,迎向了自己已经抬起的右膝,接着再次一扯,将王曦甩向身后,留下嬴莹一个人在那里呆呆站着,不知所措。

周柯和柳瑗立马将王曦牢牢地控制住,何雨宇捡起尘缚,打量了一下。

呵,这个小骗子……

薛晨再次伸出手,就像去幼儿园接小朋友的家长一般。

“你如果再想自杀,师父会对你很失望。”薛晨道。

嬴莹看着现在已经被封了口窍的王曦,最后终于缓缓将手放在了薛晨掌中,然后一下子跪坐在薛晨面前。

还是……太天真了啊……

其实从出逃的那一刻开始,便知道只能是这个结局……

但却总逃不过心中的那丝侥幸……

是师弟给自己编织的画面太过于美丽了吗?

还是自己的内心,其实也一直摇摆不定……有些过于奢望幸福了?

薛晨亲自出手,将二人的灵识和灵力全都封了起来,然后还用两道灵力绳索,将他们束缚住,交给周柯跟柳瑗,和里院通报了一声,大家依次离开房间。

何雨宇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她最后走到门口的时候,轻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多管闲事。”

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

“一别多年,姐姐你还是一样漂亮。”一阵空灵的声音从天花板上传来。

“没有再入轮回?”

“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便和阴阳师说,想先赎罪,再入轮回。王曦帮我求情,阴阳师给他面子,也就答应了。只是没想到那么巧……”

“你没插手,是对的。”

“我出手,却依然于事无补,你们太强了。我想,我能还他的人情,便只能替他说一两句话了。姐姐你可愿意听?”

何雨宇轻笑道:“这还挺新鲜,你说吧,伽椰子。”

“如果当年我的丈夫,能像王曦一样,爱着这位嬴莹,我的故事,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也不会有我们今天的对话了。”

何雨宇轻轻带上了门,道:“估计也差不多,你别忘了,王曦身边还有一个小一。”

“不会差不多的,那样的人,即使是大猪蹄子,也很好。如果有机会,告诉王曦,今天他们没吃完的早饭,我等下会吃了。姐姐你知道的,鬼吃了人给的一口饭,便一定会报恩。”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四十九章 阎君的对话

此刻,陆侯亮和子君站在河阳市那条绕了几道弯的四河河畔,静默不言。

“陆阎君,先前为何暴露我身份?你该知道,只要里院以为我已经死了,我后面的很多行动,都会方便许多。”子君道。

陆侯亮道:“子君前辈,这里就你我两个,长端帝并不在此,有些话,能否彼此交一下心。”

“前辈?”子君念叨着。

陆侯亮道:“自然如此,前辈存在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当知道前辈也是一名阎君的时候,晚辈不得不防。”

“哦?我又不会与你为敌,防我做什么?”子君道。

陆侯亮道:“这些日子,我左思右想,觉得有一件事情,很不合理。既然前辈已经有了自己的王座,按理说便走到了阴曹地府的最巅峰。为何还会如此这般行事?除非,阎君的王座,已经被别人毁了……迫不得已,最后选了这么一条路,反复夺舍,存在了千年。然后,在这千年间,阎君您把目光投向了阳间,最终和陛下合作。可是……晚辈和您不一样……晚辈有王座啊……”

子君笑道:“我没想到,长端帝君臣会连这些都给你说,看来你们之间,也开始建立起信任了啊……放心,你的王座,我不会要。我想要的,是整个阳间,区区王座,只会成为束缚我的东西罢了。还有,你说错了一件事情,我的王座,并不是被别人毁掉的,是我自己不要的。”

陆侯亮有些吃惊,似乎不能理解。

“我刚说了,王座只能拖我后腿。我当阎君的时候,比你们想得都早。从我坐上那个位置开始,我就在思考,怎样才能让这个世界变来没有那么多争斗。后来,我发现,答案一直就在我的眼前。不,应该说……答案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是因为坐上了王座,反倒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子君望着河阳市的夜色,轻轻地道。

“很早以前……”陆侯亮重复道。

“是啊,久到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是最初的那颗心,还在跳。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的志向,就从希望天下太平,变成了想要统治整个天下了。这个问题,并不是我刚刚才想到的,而是依然在很久前,我便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嘿嘿嘿,其实……只不过是我的手段的延续罢了。”子君道。

他见陆侯亮一直都是一副痴呆的表情,解释道:“天下太平,是我的愿望。而统治整个世界,是完成这一愿望的手段罢了。”

“以武止武,以暴制暴。”陆侯亮终于接上了一句话。

子君想了想,但看不清楚他斗篷之下的面容,道:“差不多这个意思吧,至少这一点,真的很管用,我在世为人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刚才我才说,答案一直都在我眼前。反正我还活着的时候,用这一招打得来巫没脾气。医巫之间,看起来争斗不断,但其实用我的方法,反倒让大家相安无事……至少大规模的冲突,少了许多……”

陆侯亮有些吃惊。

子君……生前是太医院的人?

见陆侯亮吃惊,子君笑道:“是不是和长端帝他们和你说的不一样?呵呵呵,刚开始和他们接触的时候,哪儿能什么都说真话。恐怕他们还以为我是无意间发现了巫,然后夺舍为巫之后,再发现的他们。真是怀念那段时光啊。”

子君在感慨,但陆侯亮却更加吃惊。

他三言两语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前……前辈……那您生前……”

子君摆摆手,道:“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尤其是后来自己脑子一热,干了件蠢事,把自己生前的一些证据给抹杀了。现在想来,完全没必要嘛。只是以前,可能考虑事情还不够成熟,而且总是一种看不起天下芸芸众生的心态,做起事来,不是太讲究。怎么,想猜我生前是谁啊?哈哈哈,即使我想告诉你,也要我记得啊。你要是哪天替我查到了,告诉我一声,我好好感谢你。”

陆侯亮不清楚子君这话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他尽管才成为阎君八十年,可的确有这种现象存在。生前的一些记忆,开始渐渐模糊。到现在,只记得一些重要的人,或者重要的事。这还才仅仅过了八十年而已,真要像子君一样,存在了上千年,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只剩下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了吧。

“是,前辈。有机会,晚辈一定会替你查清楚的。”陆侯亮认真地拱手行礼道。

子君只是摆摆手,道:“随缘罢了。你觉得,我在太医院或者里院,能够潜伏这么久而不被发现,是为什么?”

陆侯亮道:“是因为前辈实力了得,然后……”

子君打断他道:“不,并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心态……”

“心态?”似乎陆侯亮今晚,变来只会重复对方的话语一般。

子君郑重地点点头,道:“嗯!心态!只有当你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太医院或者里院的人,让自己的想法或者思维习惯,都变来和他们如出一辙,那么做起事来,也就不会露马脚了。”

陆侯亮沉吟了一下,道:“前辈,这话虽然有理,可实际操作起来,却真的很难。”

子君道:“我自然知道很难。对于其他人来说,我刚才的那番话,只不过是一番虽然有道理,但其实有些空的大话而已。但对我来说,却不一样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陆侯亮顺着问道。

“因为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需要去刻意逢迎任何一个人,我就按自己本来的性格做事,就可以了。”子君道。

陆侯亮的神色稍微变了一下。

本来的性格?

生前就在太医院?

把巫给打趴下?

记不得自己的身份和名字?

“前辈!难道您就是……”陆侯亮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子君踏上河面,感受着若有若无的和河风,道:“啊……太医院……或者里院……骨子里的东西……都是从我身上继承下来的……所以,要摸准他们的心思……实在太简单了……要藏身于太医院或者里院……也太容易了……”

陆侯亮被惊来说不出话了。

传说中的……没有记载的……太医院初代首领!?

那当今里院的人,可全部都不知道该算作他的多少代徒孙了!!

这样的人物,想不到竟然是一个隐藏的大boss?

“前……前辈……为何告诉我……这些?”陆侯亮有些不安。

这么大一个秘密,子君平白无故地告诉自己,肯定不会免费。

这种强买强卖的形式,让他觉得有一种危机感。

但子君却很快道:“这有有何不可?我想,你我之间合作,总比你和长端帝合作,要来得更为可靠一点吧?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学一学我?”

“学前辈您……?”

子君道:“陆阎君,前面的事情,过于震撼,你反应不过来,也就罢了。可现在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再如此,如果不是装疯卖傻的话,那就是在打趣我,侮辱我的智商了啊……”

陆侯亮怔怔道:“晚辈不敢……只是要学前辈,我可没那份实力……”

“实力?要知道,我现在的实力,也就仅仅和赵竹仁差不多,甚至或许连他,我都打不过。你需要的,是格局,是眼光,是目标,我平白无故送了一个给你,你都不动心?”子君道。

陆侯亮心中有些激动了。

怎么可能不动心!?

一直以来,他都是防着长端帝,连自己那藏起来的鬼门关位置,都不敢透露。生怕有朝一日,被长端帝给取而代之了。根本不敢去想,事情可以有另外一种可能,自己反客为主,将长端帝的位置给占了。

“晚辈愿听前辈差遣!”

一瞬间,他便做好了决定!

子君淡然道:“差遣这种事情,可不敢当。都是阎君,没这个说法。合作的话,倒还可以。毕竟,我刚才说了,你我都是鬼魂,合作起来,要容易一些,信任的基础,也要牢固一些。”

“是!前辈说得是!那可有详细的计划?”陆侯亮问道。

子君道:“计划?杨禄明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这一点,我又没有骗他们。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一趟去攻打里六院,然后再去打里五院,为的是什么?只是可惜,里六院的反应速度着实快了一些。而且,我的这些徒孙们,反应也太激烈了一些,竟然是直接把鬼门关给毁了。实在是不争气。”

“不争气?”

“是啊,庐天町没有信心能够挡住我们,或者说,他们不敢冒这个风险。当然,也可能有了陈日津的先例,摧毁鬼门关一事,做起来显得不是那么的惊世骇俗。哎,可惜了陆阎君手下的阴兵。这一下子,加上上一次为了扰乱他们对黑雾的研究而主动向里院送上的两千阴兵,陆阎君的折损,有些大啊。能透个底吗?陆阎君手下还有多少可用之兵?”子君问道。

陆侯亮至少稍微思考了一秒钟的时间,便毫无保留地回道:“还有一万六千。这便是我全部的家底了。但这一万两千阴兵里面,鬼将级别的稍微多一点,有六十一个。让前辈见笑了,底子实在太薄。如果接下来还要在里三院再现里六院之事,这些部下又不是全都可以随时调用……晚辈觉得……”

子君道:“是显得有些吃力了啊。张帅风把里五院的鬼门关带到了里三院。他又有伤在身,所以,在里三院出现大批里五院的高手,也显得合情合理。如果要想打开里三院的鬼门关,这点儿兵力,略显不足。虽然里三院连番征战,折损得厉害,可其筋骨,并未动到丝毫。加上刚才你算计我那一嗓子,现在里三院肯定是严阵以待了。”

说到这里,陆侯亮显得有些局促,搓着手在那里想说辞。

子君继续道:“没事,也不是太在意,我说了,要潜伏进里院,太容易了。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又如何,我要进里院,他们拦不住我。好多禁制,就是我传下去的,我一直不用,只是想让里院觉得这些禁制,是绝对安全的罢了。你如果决定和我做事,以后要习惯这种思路。不要计较一时之成败。这一点,杨禄明他们君臣做得很好。譬如到现在,里院都还觉得露凝霜是对付他们最有效的武器。你想一想,一旦长端铁骑摆出冲锋架势,而里院的人好整以暇地等在露凝霜之后,那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陆侯亮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正当里院的人以为长端铁骑全部会被露凝霜弄来肉体和灵魂分离,然后像麦子一样大片大片地倒下时,却发现人家已经将冲锋的速度提到了最高,然后狠狠地砸向他们的阵地……

“那将是一场屠杀……”

“是啊,你看,这件事情,对于长端帝他们而言,仅仅是丢弃了几个人类进化的小卒子。而手段,也很简单,绑架嬴莹,威逼王曦去打探露凝霜的情报。里院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里院一直都以为,长端帝他们不敢和他们打一场大决战,这种想法,说对,也不对。因为论实力对比,长端帝他们耗不过里院,而且还有地府站在里院背后,长端帝他们怎么敢?可实际上呢,我已经看出来了。长端帝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把所有里院都集中在一起的机会。你信不信,三百长端铁骑的冲锋,即使最后全部阵亡,说不定,可以带走两千里院的人!你再仔细算一算,里院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子君道。

陆侯亮默默在心里念着。

梁淄市之战,阴巫之战,阴阳师之战,五国巫师之战,人类进化攻击里七院之战,汉安血战,再加上先前他和子君一同进攻里六院之战……

“每座里院,编制大概在一千左右。其中里院折损最厉害的,是在梁淄市和汉安,当然,如果把他们的学员也算作里院中人,那人类进化那次,也斩获颇丰。算下来,里院的折损,这半年来,已经多达一千了啊……”陆侯亮道。

子君道:“是啊,可是,估计没有哪一座里院意识到。无形之中,他们的有生力量,只能算作九座里院了。他们那所谓的里十一院和里十二院不够看的,在我们计划成功之前,估计都还没有建成。行了,你也算老实,没给我藏着掖着,一会儿去里三院,让你看看我手下,又有多少阴兵。”

陆侯亮下意识问道:“多少?”

“你才当了八十年阎君,就攒了那么多。我的,你自己算……”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章 以一敌二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但陆侯亮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答案,因为子君又加了一句:考虑一下,你的情况,和我不一样。你在山里,我在山外。

“前辈先前说阎君都是一样的,现在看来,是晚辈井底之蛙,如烛火之光,想同日月争辉……”陆侯亮干巴巴地拍这马屁。

子君呵呵笑了两声,道:“恭维之话,就不用说了,生前听得多,死后也听得多。就连夺舍之后,也全都选的有地位有身份的人,还是听得多,有些习惯了。陆阎君你看,这片山水,仅仅是一个小城市,夜色就这么美。当有一天,整个世界都是黑暗,那该多美啊。那时,不再有战争,真正的和平啊……”

“是挺美的,我有空也会来这里看看……只是,那不叫和平,叫一片死寂……”

什么人!?

子君和陆侯亮同时转过身,望向了河畔。

一袭白衣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只手相互拢进袖子之中。

“三院长啊……”子君悠悠道,“什么时候来的?”

赵竹仁道:“陆阎君说什么计算题的时候,阁下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子君自嘲道:“也是,要是能让三院长在我们身后呆那么久的时间,那我们两个的小命,也早就算作三院长的战功了。只是实在没想到,三院长居然能找到我们两个。佩服。”

赵竹仁道:“刚才阁下给陆阎君出了一道计算题,那我也出一道。你们觉得,我的灵识感知范围,有多远?同样的,也给一点提示,在我里三院的地盘之上。”

子君稍微沉默了一下,道:“看来,君子赵竹仁,也有撒谎的时候。三院长听到的,可不止这些吧……”

赵竹仁将手从袖子中拿出来,道:“嗯!顺便晓得了你阎君的身份!”

他话音还没落,便冲上了河面,长歌行凝出,直探子君的头部,同时左手捏决,竟然是一把三代手术刀自河水之下飞出!

子君向后退了一步,躲过了这把藏在暗处的手术刀,右手也是凝出一把长刀,将长歌行给架住。

“三院长也来阴的了?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子君稍显狼狈。

陆侯亮没料到赵竹仁竟然只说了两句话便直接开打,但反应也快,右手化为枯骨,按向赵竹仁的面门。

赵竹仁身形一低,一脚踹向身前的子君,然后借用对方招架之力,侧飞开来,长歌行猛然暴涨五尺有余,刺向陆侯亮。后者不敢硬接,连忙躲避,身形轻盈地腾空,踏在长歌行之上,一个空翻,落在了子君身旁。

“君子?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君子吗?那时我年纪不大,不懂,觉得是好话,也就听了,而且还有些沾沾自喜。可后来,我才发现,我们里院……从来不需要君子。”赵竹仁再次冲了过去,长歌行横向斩出,但刀快要到子君身前的时候,双膝弯曲,在河面上滑行过去,刀锋瞄准了对方二人的双膝。

陆侯亮再次腾空,落在赵竹仁身后,然后看子君将刀插入河水,招架住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想从赵竹仁的身后偷袭。

这时候,三道水柱从河面升起,然后凝结成冰,既封锁住了陆侯亮的攻势,还在冰柱上不断形成新的冰刺,向对方刺去。

“三院长可真有自信,以一敌二,甚至连阵法的力量都不用,佩服。”子君被刀上传来的力量震来后退两步,单膝跪地,才稳住身形。

“我倒是想摆,可对付你们,没有用,没可能把你们诱进阵中的。两招了。”赵竹仁甩甩刀,继续抢攻过去。他可不是那种在战斗中还会停下来慢慢聊天说话的人。

子君右脚向后迈出一步,然后猛力一蹬,一个巨大的浪花便自河面出现。同时他的身形也急速向前,看样子,是要和赵竹仁硬拼这第三招。

“嗡!”的一声,却并不是刀剑相交的清脆之响。

赵竹仁和子君交换位置,然后转过身子,彼此对立。

“三招。”赵竹仁轻声道。

子君点点头,道:“陆阎君,前后夹击他。小心,三院长很强。”

陆侯亮看了赵竹仁一眼,再次跃起,一股黑色的雾气自身体涌出,扩散成大约十米的范围,根本看不出他本体的位置在什么地方。

突然之间,子君心中闪过一丝警觉,看着赵竹仁的微微笑意,连忙道:“陆阎君,小心水面!”

“晚了,第二招。”赵竹仁的长歌行平举,不顾在半空中的陆侯亮,再次向子君冲来。

子君不敢大意。赵竹仁说的“第二招”可不是他不会数数,而是他将内外科战技分别算的。

这“第二招”,指的是内科符咒的第二次攻击。

果然,河面上瞬时之间,雷光大盛,密密麻麻的闪电,编织成一道巨网。

不管陆侯亮从什么地方落脚,都必然会进入其中。

而此时的时间,绝对不够他捏决转换阴阳。

无奈之中,他只得将黑雾凝成形似地毯的形状,准备站立其上。

“先管好你自己!”赵竹仁喝到。

只见随着他的前进,闪电在江面上继续蔓延扩散,竟然是像他麾下的士兵一般,跟着他一起,向着子君冲来。

这可真是一路火花带闪电,明明一个人的冲锋,却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其身后摇旗呐喊一般,气势颇为惊人。

子君也腾起身形,连续后退,不再试图硬接赵竹仁这一下。

这里的河水川流不息,就算赵竹仁用内科的雷咒,也断然不可能长久,几十秒,甚至几秒之后,雷咒的威力便会消散殆尽。

他后退,赵竹仁却在锲而不舍地追,而陆侯亮那边,此刻却无法移动,即使现在站在黑雾之上,有效地阻隔了雷霆的攻击,可他一旦尝试移动,便会刺激到这雷网,引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看样子,竟是有沿着黑雾向上攀爬的趋势。

赵竹仁的速度很快,和子君的距离越来越近,当到达五尺的时候,后者也骤然间再次提速。

可随着他的提速,赵竹仁也一样,气息暴涨,瞬间便欺身进入其身前三尺。

子君见状,干脆调转身形,重新面对赵竹仁,然后把刀架于身前,看样子是不得已之下,准备硬挡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河面上的雷电,开始挣扎起来,最后渐渐消失不见。

赵竹仁停下脚步,道:“一招。”

子君明白他的意思,赵竹仁在评估自己的身法速度。

赵竹仁先前便露过一招,可以将灵力长刀凝来长达五尺,然后故意压着速度,接近自己到这个范围内,就是为了看看自己,是否还留有一手。子君没办法,不可能让自己进入赵竹仁的攻击距离之后,还把后背留给对方。

此时,赵竹仁终于没有再继续攻击了,而是站在两位阎君之中,一动也不动。

“你的刀,有问题。”赵竹仁出声道。

子君道:“三院长,你比我预想的,要更强一些。”

“你的刀,有我里院的气息。但看刀的造型,应该不是近年的作品,所以应该是以前哪一位太医院前辈所用。刀的样子,我已经记住了,回去查一查,便可知晓,说不定,运气好,还可以晓得这位前辈最后是和谁交手。有线索总是好的。”赵竹仁道。

“倒不是说我之前看低了三院长,而是我以为三院长的伤,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看来,医术和巫术合起来,用在疗伤方面,一样效果出众啊。”

赵竹仁和子君,都在各说各的。

子君不明白,赵竹仁此时突然现身,和他们打这一架,到底有什么目的。

三院长是很强,但以一敌二,他最多做到不败,却不能对自己这边进行压制。从一开始,他就认准了自己作为目标。看来,关于陆侯亮的实力,里院已经通过楚江王,有了一个较为清楚的认识。

“刚才你说,你手下也有阴兵,这很让我意外。地府笑我们里院管理松散、混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现在终于有件事情,可以让我们笑回去了。”赵竹仁道。

接二连三地出现新的阎君,这还好说。但人家麾下,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阴兵了,地府还没有察觉,那就不是管理松散的问题了。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赵竹仁的玩笑话而已。

毕竟惯性思维在那里,所有的人都只知道十大阎君,从来没有人想过,会不会有这第十一个,第十二个……

好在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开了一个头,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大家接受起来,都容易得多。

就好比现在,即使赵竹仁知道了子君和陆侯亮手下还有如此之多的可战之兵时,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既然三院长都知道这些了,可有信心防得住?”子君道。

赵竹仁道:“不好说,得看情况。”

“哦?我倒好奇了,有什么情况可以让你这小小的里三院,承受住十万阴兵的冲击。”子君道。

“譬如……你们两个都被斩杀了?”赵竹仁问道,用的是一种商量的语气。

子君笑了起来,道:“这倒的确是个好情况。只是……不知道三院长打算如何实现呢?也不知道三院长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譬如,你又被我们给斩了呢?三院长,要不你先看看你的刀?”

赵竹仁心神稍微晃了一下,但旋即镇定下来。

在阵前,他可不会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诓住,顺着人家的思路走。

所以,他还是牢牢地盯着子君,然后用灵识感知起自己的长歌行来。

“如何?不知道三院长是否有些心疼?”子君道。

赵竹仁慢慢将刀举了起来,上面游走着一道道裂痕,就像钢化玻璃要裂未裂之时一样。

“你的刀,果然有问题啊。”赵竹仁将刀放下,“是有点心疼,但还不至于修不好。”

子君给陆侯亮使了个眼色,道:“三院长,如果没别的事情,那么就不用送了。这是你的地盘,纠缠太久了,我可怕走不掉了。”

赵竹仁笑道:“当然有事,不然阁下以为,今天我来,就是来和你们过家家的吗?”

子君道:“那可就还真的很遗憾了,我们要走,你留不住。”

“嬴莹在我们手上。”赵竹仁轻飘飘地说出这么一句。

子君和陆侯亮均是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竹仁脑子发烧了?

这关我们什么事?

而且印象中,这个级别的小人物,只是很偶然地出现在了几次事件当中,完全没有什么作用嘛。

莫不是赵竹仁在诓他们?

赵竹仁见他们的模样,也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嘲了一句,道:“也是,她的身份,应该是极度保密。二位和遗人,只是合作关系,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你们虽然这件事情不知道,也不是遗人。但二位对遗人的计划,是肯定知晓的。我也不浪费时间了,问你们,也肯定不会说,最后还是要动手。知道你们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是什么吗?”

子君和陆侯亮同时警觉起来,一般对手说这种话的时候,只有两种情况。

自己已经中招了,或者对方在装x。

但显然,赵竹仁不会是后者。

“千不该,万不该,踏上这河面啊……”赵竹仁喃喃道,“知道我的渔舟唱晚吗?学过初中化学吗?”

赵竹仁的两个问题把陆侯亮给问懵了,他望向子君。

前一个还好理解,渔舟唱晚本就是一招氤氲着大量水气的招式,此时在河面上,自然赵竹仁有着地利,可后者……是什么意思?

子君冷冷地给出了答案:“水,可以被电解为氧气和氢气……”

赵竹仁点点头,道:“还是阁下有文化。”

“陆阎君!跑!不要和我在同一水平面上!”子君大叫道。

他明白了过来,赵竹仁接下来的一招渔舟唱晚,威力将会巨大无比!

这里又是河边,靠近郊区,人迹罕至,不管他弄多么大的动静出来,也不用担心。

赵竹仁看着两位阎君急速飞掠的身影,轻声道:“横称排,竖叫行,他们一直以为,我的刀,叫长歌行,其实,应该念‘行’……更为贴切……毕竟,横着斩出去,就该是‘长歌排’了。这个名字,实在不像话。”

“轰!”的一声!

整个河面犹如一条巨大的水龙,夹杂着电闪雷鸣的爆炸声和火光,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这,才叫长歌行!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一章 有正经的里院?

此时,整段水域,就犹如发生了超级巨大的井喷一般,河水“轰隆隆”地不断向上窜,速度又快又急。

赵竹仁身在其中,好像被一圈水牢给包围住了一样,看不清自己这一招的战果。

河水开始慢慢落下,仿佛下起了倾盆大雨,洗刷着周围的一切,即使是赵竹仁自己,也不免被雨水淋来全身湿透了。

他稍微用灵识感知了一下,然后便闲庭信步似地,向着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这下就不好修了……”他看了看自己的长歌行,自言自语道。

河畔上趴着一个人,是陆侯亮,气息杂乱,魂魄不稳。

四柄裹着金色雷符的三代手术飞射而出,将陆侯亮给牢牢钉在地面之上。

“呵呵,那位阎君,便是子君吧?应该没有这么弱,被这一下子,弄来魂飞魄散了吧?”赵竹仁来到陆侯亮身前,站定身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侯亮此时极为虚弱,话都说不出来,被此等规模的渔舟唱晚正面击中,然后又被雷霆之威压制,让他全身使不出一点劲儿。

“看来,汉安血战和厉二哥交手之后,你的实力也没有恢复啊,加上之前在里六院和里五院连番战斗,反倒被我捡了一个大便宜……走吧,陆阎君,被我抓着,是好事。”又是四枚雷符贴在他身上。

……

……

三天后。

王曦一行人,正被押解着飞回华夏本土。

毕竟,让他们呆在里十院,变数实在太多。倒不是不放心陈日津,而是在异国他乡,里十院势单力薄,而且自身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他们看守如此重要的……呃……囚犯?实在有些不保险。

飞机不大,是一架小型包机。

除了王曦他们几个人之外,还有十位。

里一院内科主任王鸿君,里二院外科主任lucy,里三院外科主任王弼司,里四院内科副主任刘平,里五院外科副主任马杰志,里六院内科副主任潘登来,里七院内科副主任杨允佶,里八院麻醉科主任谭鎏莎,里九院麻醉科副主任吴林柯,里十一院副院长代文斌。

可以说,每一座里院,都派出了重量级人物前来参与押送,确保万无一失。

里院倒没有限制王曦和嬴莹的行动,在飞机上,如果他们愿意,甚至可以来回走动。

反正,在这十位的眼皮子底下,没有谁能翻出一朵花来。

事情的经过,这几位,都已经知晓,而且审问,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也没什么人找他们说话。

王弼司安慰了王曦跟嬴莹几句之后,也在其他几位主任狐疑的目光下,避嫌似地赶快起身离开了。

没办法,抛开他和谭鎏莎在主任级别中资历最浅这点因素,他还和王曦有着同门情谊,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和王曦交谈太多。

虽然不限制他们的活动,但大家也知道,应该尽量减少和他们的接触。

周柯和柳瑗就更是如此,他们明白,越是关心小师弟,就越应该和他少说话,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几天,王曦和嬴莹二人,都是被分别看管,甚至连小一,都一样。

只是里院给定性的是被王曦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在暗示了好几次小一都没有明白之后,周柯强行将她的小手在证词上按下了手印。

王曦无所谓,这里大多数人,他都没怎么打过招呼。

此时,他和嬴莹一个人在前排,一个在尾端,明明十米左右的距离,却像隔了一道鸿沟一般,不可逾越,无法逾越。

就当王曦百无聊赖的时候,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凑到了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老熟人,也是一个趣人,杨允佶主任。

“怎么回事儿?我才走几天,就捅这么大篓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子不好,最近还出差这么勤。”杨允佶道。

王曦苦笑。

说得好像他挺愿意如此似的。

“杨主任,哎,一夜难尽啊……这一次,我是彻底没办法了……”王曦道。

“咋?你还想越个狱?”杨允佶白了他一眼。

王曦道:“我倒是想,可那几位,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杨主任你这边还好,说不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走了。”

“瞎说!龟儿子尽给我下套,虽然我们里七院一般不鸟其他里院,但这几位我还是知道,的确不好打发。随便拎一个出来,你们都没办法。看见那位谭鎏莎没有?她可是八院长王素素的侄女,年纪轻轻,就当了麻醉科的主任,被誉为下一代的阵法第一人,自己独创的以符入阵,堪称一绝。你上飞机的时候,没有感觉到阵法的灵力波动吗?在这方寸之间,除了你家代师叔之外,估计没人能战胜她。”杨允佶道。

王曦闭上眼睛,道:“杨主任,你不会是专门来告诉我,我的处境是多糟糕的吧?”

“滚滚滚滚滚。老子还懒得惹一身骚呢。要不是老子脸皮厚,不鸟他们几个的眼神,还不是和你大师兄一样,灰溜溜地离开了。”杨允佶意味深长地道,同时伸出两只肉乎乎的手,强行将王曦的两只眼睛撑开,与自己对视。

他猛力地眨着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让王曦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

可是,正常人哪里懂得起。

这里又是大庭广众之下,任何交流都无法隐藏。

王曦看着杨允佶的鬼脸,本不想理会,但对方却锲而不舍,一直盯着他。

“杨主任……你这样看得我心里发毛,你不会想用这种方式把我给夺舍了吧?”王曦道。

杨允佶道:“我是最后一个到的,这件事情,目前为止还没有太多文书记录,全都是口口相传,歆哥给我说的,也只是个大概。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看王弼司,然后又看代文斌。

接着,便把视线在这二位身上来回地移动。

什么意思?

为什么盯着我大师兄还有代师叔看?

这和杨主任你问的问题,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等等……

等等……

王曦似乎有点回过神来了。

自己出事,还是出了这么大个事,师傅想保,都保不下来。

但是细细算下来,这件事情的主角,是嬴莹,自己只是一个不懂事的人罢了。

那么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可大可小。

全看里院怎么说,小一,不就是这样吗?

小一身份特殊,她出事,整个里十一院都慌了。

里十一院一慌,前十座里院生怕出事,毫不犹豫,立刻便把她给摘了出来。

但这种事情,总不可能接二连三地用吧。

总得有个人来背锅,不可能最后把王曦也洗干净,让当事人嬴莹自己背锅吧?

所以,要想保王曦,就得有人出来说话。而说这话的人,还不能是里三院和里十一院。

怪不得杨主任一直盯着大师兄和代师叔来回看。

但是……王曦此刻……却并不想这样……

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嬴莹师姐,所以便打算与她一起扛……

这其实是一种很无能的表现,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反正被这样看管着,还能指望他能做点儿什么吗?

“哎……反正事情就那样……杨主任,请转告泓哥和歆哥,他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不管你们里七院再如何特立独行,有些事情,还是要守规矩,为了我,不值当。”王曦道。

“给老子爬,几天不见,就像看破红尘了一样。别忘了,你还算我们里七院的半个学生,虽然里七院的集训结束了,但是你们的人事档案,还全部都在我里七院,你说我管不管得你?你个白眼儿狼,亏老子教了你那么多。你这个样子,对得起老子消耗的那些脂肪吗?你以为那些脂肪都是无处安放的吗?它们呆在我身上,岂不更逍遥自在,非要燃烧自己,来陪着你对练?现在长本事了,实力高了,不认脂肪……哦,不是,不认老师了?赶快说!你和嬴莹之间,有没有……有没有那个……”杨允佶从来都是这样,你说一句,他便要说十句。

啥?

王曦愣住了。

其实在杨允佶前面噼里啪啦说一大堆的时候,他都已经自动入定,屏蔽掉对方了。可这最后一句,弯转得实在太急,车门也给焊死了,让他无从下车。

请放我出去,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杨主任,请您约束您的言行。”金发碧眼的里二院外科主任lucy说道。

杨允佶堆着个笑脸道:“洋主任,洋气的lucy主任,我又没说什么敏感的事情,八卦一下,都不行吗?那个,里五院儿的,里九院儿的,不站出来帮着哥哥我说两句?”

他十分机灵。

分别点的是里五院的外科副主任马杰志,以及里九院的麻醉科副主任吴林柯。

这前者嘛,虽然没打过交道,但他晓得,里五院全院上上下下,都欠着王曦一个人情。

刀是他抢回来的,钟院长也是他给背回来的。

至于里九院,战火中淬炼出来的友情啦,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也该晓得站他的队。

果然,吴林柯开口道:“lucy姐,杨主任一直和王曦关系不错,这些,你从内网上都可以看到的。”

而马杰志开口,一如既往地带着里五院的匪气:“都废什么话!没听到马上要讲到荤的地方了吗?”

这个时候,见已经有人开口了,王弼司也才慢悠悠地道:“lucy主任,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双耳朵,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这里职称最高的,是代师叔……哦,不,是代院长,按规矩,出事儿了,自然有他来顶。”

被点名的代文斌正等着这个机会,立马跳出来,道:“哎呀,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好吧好吧,随你们怎么瞎糊弄,我还不信你们几个能翻了天。”

lucy一个人,哪里说得过他们几个老油条,其他几个主任,又什么态度都看不出来,只能在那里又气又恨。她是一个做事相当认真的美国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了里二院外科主任的位置,这其中的艰辛,自然可以想象。所以,对于她来说,什么事情,都必须按照章程来办,一旦偏离预定轨道,就需要立即予以纠正。

杨允佶很满意这个状况,再次问道:“快说啊,有什么难为情的?都大小伙子了,敢做还不敢认啊?”

嬴莹在飞机的另外一端听得面红耳赤,却又不好说什么。

这些老流氓,说的话,明明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如果不挑明,你自己主动站出来撇清,那就有些……

“杨主任……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你还是听lucy主任的吧,免得到时候有人说闲话。”王曦道。

lucy没想到当事人居然是唯一一个旗帜鲜明支持她的人,立刻对王曦有了几分好感。

“嘿,你这小子,还没听出来吗?目前为止,里三院,里五院,里九院,和里十一院的大佬们,都明确表示对此很感兴趣啊,而除了那洋妞儿,其他各院也没反对。怎么不机灵点儿,问什么答什么呢?”杨允佶道。

王曦无奈,道:“杨主任……没有!我和嬴莹师姐之间,什么都没有!”

杨允佶高兴道:“哎,这就对了嘛,说清楚就行了嘛。代院长,王主任,你们看这……”

王曦立刻意识到不对!

这是杨允佶在给他下套,还是用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

他们是想让自己和嬴莹师姐,彻底划清界限!

王曦立刻道:“不,不,不!我……我……汉安血战那天,我已经向师姐求婚了,她也答应!所以她是我未婚妻!!”

杨允佶道:“这哪里能够作数?”

王曦急道:“我……我……我和嬴莹师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肚子里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整个机舱鸦雀无声。

嬴莹更是羞赧得不行,正欲开口辩驳,但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封了口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此说……就算嬴莹师妹是遗人,那她也是我里院的媳妇儿了?”王弼司居然违反纪律地准备点燃一支烟,只不过被忍无可忍的lucy直接抢了过去。

“这么说……这小女娃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得管我叫太师叔?”代文斌歪着头,似乎遇到了一个重大的难题。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二章 妇科圣手

王曦这个时候,才明白杨允佶主任的真实用意!

一股感激之情,简直都快要从嗓子眼儿里溢出来了。

如果是前者,仅仅是撇清自己,那么对于师姐来说,没有太多的差别。

可如果是后者这种情况,那么就可以连师姐一块儿捞出来。

但这里面,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师姐作为自己的媳妇儿……那么她是不是能够被策反?

见王弼司和代文斌居然没有忍住,先开了口,杨允佶立刻意识到,是自己说话说晚了。

在原先的计划当中,应该自己先开口说这些啊……

于是他赶快道:“哎呀呀,搞了半天,都是一家人啊……没事了……没事了……你看你这小子,做了坏事,还不说,让人家姑娘家家的受委屈,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啊?你对得起小一吗!?我看你就是个人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曦已经上道了,立刻低着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小一。”

这下,其他几个主任都有些回过神来这面前到底在演什么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

这里,每一座里院都有人,形成的意见,便是组织的官方意见。

好狡猾,怪不得里十一院派了个副院长级别来!

而现在,看这意思,便是要当场拿出个组织意见出来。

可……对于这些主任们来说……什么时候拿过这么大的主意?

杨允佶和王弼司自然也没有,但前者是不怕事儿,后者是必须要把这事儿给兜着。

然后再加上一个绝对主力,超然物外的代文斌,顶着一个里十一院副院长的身份,这事儿,感觉就要成了。

“杨主任,请您不要如此,我觉得,嬴莹女士,并没有怀孕。”

lucy的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此刻她正坐在嬴莹身旁,一只手搭在她的右手腕上,盯着大家说道。

杨允佶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嬴莹的另外一边,然后也将手搭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嗯~~我觉得这脉象~是怀孕了的!”

杨允佶用一只手捋着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仿佛此刻,他已经化身为留着山羊胡的黄义歆了一般。

“你!杨主任!如此明显的脉象!不可能怀孕!”lucy有些气急败坏,她没想到杨允佶居然能睁着眼说瞎话。

杨允佶收回手,悠悠道:“lucy主任,你是外科出身,这号脉,咱内科说了才算。而且我们中医博大精深,你确定你学到家了?我不是拂你面子,你也别往心里去。喂!王曦!臭小子!快说你什么时候做的坏事!”

王曦只得硬着头皮在那里支支吾吾地道:“呃……呃……”

“三天!就三天前!在你们抓到我的那间屋里!好不害臊!气死我了都要!”小一突然大声说道。

代文斌连忙握着自己这半个徒弟的双手,心情显得十分激动。

难得啊!

难得啊!

小一都明白过来了!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这出戏太浮于表面了?竟然是连小一都看穿了?

哎,不管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又如何?

赶快拿出组织意见,趁现在处于这个封闭的空间,谁都不能打电话回去请示。

“三天?杨主任,听见了吗?才三天,你就能号出脉来?而且,杨主任你现在身子可还带着伤,灵魂气息如此不稳,你号得准?”lucy抓住了一个漏洞。

杨允佶更乐呵了,道:“所以我才说lucy主任你还没学到家嘛?知道吗?我号称妇科圣手,不要说三天,哪怕几个小时,我都晓得。不要看我灵魂气息不稳,被阎君硬查生魂之后,谁都一样。要不这样,你看这里,也还有几个内科的主任,你让他们瞧瞧?”

里四院内科副主任刘平和里六院内科副主任潘登来连连摇头。

绝对不能趟这浑水!

现在这样,他们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了,真要有什么,代文斌出来顶着便是,要是自己还出手诊断,不管以后是真是假,都不好说话。

而且他们觉得,lucy说的才是真的,杨允佶只不过在那里胡说八道罢了。

真的出手,结果和lucy主任一样,怎么回答?

此时,当事人嬴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在小一出声之后,她下意识地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和王曦,在那个小房间里面……

“哎呀,别说了,就是你,lucy主任,把人家嬴莹都说羞到了。这么私密的事情,你居然还拿出来大声讨论,真搞不懂。”杨允佶道。

lucy目瞪口呆。

这么说,是我起的头?

明明是你挑起来的好吧?

谭鎏莎轻轻拉了拉lucy,低声道:“lucy姐,你在华夏呆了那么久,有些事,怎么还是不懂呢……”

lucy奇怪道:“什么事?这件事情很简单啊,经过也很清楚明白,嬴莹女士是遗人,她知道的情报,对我们里院有大用,如果嬴莹女士合作,那么一切都没问题。如果她不肯,那就只有劳烦地府出手了。这种事情,以前里院又不是没有做过。有什么不好懂的?”

见她直接把事情给捅穿,杨允佶有些不知所措,望向了代文斌。

代文斌沉吟了一下,没有作声。

众人见他如此,知道接下来便是严肃认真的时候了。

良久,他开口道:“两天前,我师弟……也就是里三院院长,生擒陆侯亮,重创子君。只是之后,陆侯亮便一直陷入了昏迷,请地府来查看过,暂时还没有想到办法能查他的魂。哦,顺便说一句,子君的身份,更清楚了一些,也是一位阎君,存在了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即使是楚江王这种级别,也能够被两位阎君联手查魂吧?”谭鎏莎道。

代文斌道:“是,但前提是楚江王主动接受。可问题是陆侯亮即使是昏迷之中,他的魂魄也能够抗拒,即使是阎君亲自动手,也挖不到任何东西。”

大家开始把这件事和眼下的事情联系起来。

“这么说……我们又有一条多的情报来源了?”lucy问道。

“哦,亲爱的lucy主任,你终于明白过来了。”杨允佶用一种怪模怪样的腔调说道。

代文斌点头,道:“是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便是因为陆侯亮身份过于敏感,我们怕出事。所以哪怕在里三院,估计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一手之数。”

“那现在……代院长您的安排是……”lucy问道。

代文斌道:“哎哎哎,什么叫我的安排啊,是大家的共同意见,小姑娘家家到了咱华夏,可别好的不学,专学给人挖坑啊。”

lucy道:“好,代院长您先说,我们照着做便是。”

代文斌顿时有种吃瘪的感觉,但已经懒得继续纠缠了,只得道:“对于陆侯亮嘛,可以慢慢等他醒来嘛,师弟下手太重,不过也没办法,一个人对战两位阎君,不来点儿猛药,医不下来。等他醒来后,就算不能查魂,最多就手段原始一些,威逼利诱,刑讯逼供,什么都可以来。但在此之前,我们就需要做一些工作了。”

他说完后,望向了嬴莹,道:“嬴莹,到时候,能不能撬开陆侯亮的嘴,就要看你的了。”

“我?”嬴莹的脸依然通红。

“对。只有你先给我们一些情报,我们用已知的情报,去问陆侯亮,才占有主动。要让他觉得,我们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通过查魂获取了一些信息,只不过时间不够,他醒了过来。但是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随时再次将他放翻。”代文斌道。

王弼司也在一旁继续道:“相比起来,我们觉得,无论如何,陆侯亮所知道的情报,要比嬴莹师妹晓得的,多得多。”

这句话大家倒没反驳,因为说得很是在理。

“所以啊,我们要利用人家嬴莹小丫头,难道还不能给人家一个名分吗?人家投靠了我们,我们总得拿点儿诚意出来吧。都不是小孩子了,工作优先,就像lucy主任你说的,先把情报搞到手。”代文斌道。

王曦听到这里,默默摇头。

他知道嬴莹师姐的底线在哪里。

她可以为了王曦,和她同生共死,但却无法将自己变成一个背叛同族的角色。

果然,嬴莹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

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有些给脸不要脸了。

但是没办法,要想利用嬴莹,就必须先让她主动配合。

而如果是通过查嬴莹的魂的话,那么先前赵竹仁所做的一切,就没什么意义了。

公事和私事,在这一次,既夹杂在一起,可其实也还是分得开的。

其实换一个人,绝对不用这么麻烦。

以里院的性子,二话不说,陈日津便可以在日本直接拍板了。

但是……王曦……对里院有功啊……有大功啊……

里院可以有很多不值得提倡的坏习惯,但从来不包括忘恩负义这一条。

王曦对此事反应如此激烈,而事情又不能不做,那么这个突兀的矛盾摆在这里,还必须要解决。

便只能迂回一下了。

三代手术刀,四代魂刀的概念,界门的开启,间接促进医巫合并,发现遗人炼魂是针对地府的绝户计……

桩桩件件,都是在最高层面的功劳啊……

他,有这个资格。

只是,恩怨分明……这一次,遂了他的意,便可以两清了……

“嬴莹师姐……”王曦艰难地开了口。

嬴莹抬起头,望着王曦,道:“王师弟,所有的人……都可以来劝我,但是你不能,你不行……你多劝几次……我就会心软……我就会很痛苦……因为只有王师弟……你了解我的苦衷……”

她一句话就将王曦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因为王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丫头,没事儿,不逼你,你想想,先拣能说的说,也不要让我们这些老脸,像猴子一样,白演这么一出。你们呢?”代文斌的眼睛扫视了众人一圈。

这一回,大家纷纷表示,既然晓得有了陆侯亮这个新情况,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他的提议。

就连lucy主任,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嬴莹的手,道:“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扯上人家女孩儿的清白。一群大猪蹄子!恶心。”

说完,自顾自跑到一个位子上,随意翻看着杂志去了。

杨允佶乐呵呵地道:“lucy主任,那我们打赌,九个月之后,要是嬴莹给生了个大胖小子,怎么说?”

lucy懒得理会他,只是摆了摆手手,表示不赌。

嬴莹对着代文斌道:“代院长,遗人和里院之间,就真的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吗?”

代文斌叹了口气,道:“丫头,你这句话,就说得有些傻里傻气的了。之前,曾经听王曦说过,当时你的那些假的家人被杀,你很愤怒,很伤心,最后还把复仇的矛头指向了人类进化。可后来,王曦说,其实你恨错了人。其实现在想来,你根本没有恨错吧。只不过带着计划,在有意识地引导我们,试图挑起里院和人类进化的全面大战。这些,我们现在都不怪你。人类进化的高层被我们捏在手里,也有一段日子了,有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也理了一个大概。即使你不做这件事,遗人也会安排其他人来做。他们有很多计划的。你也说过,很多时候,杨禄明的计划,你根本不知道,甚至还要求你,在没有得到他的明确指令之前,一切,都以里院医师的身份自居。现在,不正是这种情况吗?你的师傅杨禄明,可有新的指令出现?哎,说到师傅……你该多想想你的另一个师傅……薛晨……”

王曦似乎被嬴莹的话给提了一个醒。

第三条路?

可是……哪里来第三条路?

就算里院答应,地府呢?地府能答应吗?

遗人可是要绝地府的户了啊!

当然,此刻王曦意识不到,甚至所有人都意识不到,还真的有这第三条路。

而且这第三条路,里院还曾经走过。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

答案一直就在眼前……

问:如何让有着深仇大恨的两家人走到一块儿?

答:送他们一个共同且强大的敌人。具体过程参考里院和阳巫。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轮廓(一)

“丫头,你该知道,为了你,这小子耗光了自己的前途。至少此生,他无缘里院院长一职了,有了这个污点,他上不去的。”代文斌道。

嬴莹看了看王曦,稍稍张开嘴巴,但却被王曦打断道:“没事儿,师姐,当上了,那才不好呢。你给我说过的,要是我位置越高,便越糟糕。真要到了那一天,被架着上了战场,刚好还碰见了你,我怎么办?”

代文斌走了过去,在王曦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道:“臭小子,刚上了一下道,又跑偏了!你们这叫啥?叫联姻,告诉你,只要处理得好……”

王曦摸着脑袋,猛然问道:“处理得好,会怎样!?”

代文斌没有理会王曦,又对嬴莹问道:“丫头,我问你,遗人当中,还是有不少普通人吧?这点总可以说吧?”

嬴莹点点头,道:“嗯……其实汉安血战那天,你们也看到了……”

“那好。你给王曦说的那些,他也整理了个大概,我已经过目了。在描述中,总是说山里,山外。我先不打听这个,我知道这肯定是个很大的秘密。我就问,肯定有很多遗人,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吧?”代文斌问道。

嬴莹再次点头,道:“是……其实应该说绝大多数的人……都从来没有出来过……他们很普通,有些……连灵识都没有觉醒。”

“那就行了啊。丫头,你也进里院这么多年了,你说,我们除了这样那样的坏毛病之外,有多少时候,是在滥杀无辜的?”代文斌道,“这种事儿,甚至连里七院,都做得很少吧?”

杨允佶本想顶两句,但反应过来是代文斌在说话,又生生把话给憋回去了。

见嬴莹沉默,代文斌继续道:“对吧?所以,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做坏事的,是长端帝,是杨禄明,甚至连他的长端铁骑,也只不过在奉命行事而已。所以,只要瓦解了遗人的武装力量,抓到首犯,或许你说的第三条路,便在于此。只是……这里面就牵涉到……一个最大的秘密了……遗人到底想要干什么?王曦之前发现的有关黑雾的事情,就是最终极的答案了么?”

嬴莹想了很久,似乎在考虑着代文斌的话,最后才道:“我也不知道……”

代文斌叹了口气,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但嬴莹很快又补充道:“不是我不说,而是这些……真的是非常核心的机密了……代院长,您觉得像我这种,随时都有暴露风险,有极大可能被我们里院捏在手里的人,他们……会告诉我这些吗?”

这话其实说得也非常在理,任何从事间谍行为的人,他们所知道的情报,都十分有限。

甚至,有的时候,他们所知道的,完全是跟事实相反的情报,为的就是应对这种情况。哪怕人被抓了,对方也依然一无所获,说不定,还会被误导得更厉害。

“说说你的家乡吧。讲一讲那些普普通通的你以前的生活就行。我也不诓你,通过你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完成一些侧写。不要忘了,刚才,你说的是……‘我们里院’……就凭这四个字,丫头,我也会尽量帮你。”代文斌见嬴莹在顺着他的思路开口了,稍微来了些精神。

嬴莹有些动容。

但打动他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代文斌隐隐地指出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真的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小女生就是好哄。

像嬴莹这种,没日没夜地在痛苦中挣扎的人,就更是如此。

尤其是当她遇到里院,这种同化力已经到达了一个恐怖的存在之时,会让她很多时候,都对自己的身份,无法完全地精准定位。即使某一个时候下定决心,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在她身边发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毕竟,她身在里院啊……

奈良遥人,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哦,忘了,按照遗人的说法,你身上还有着他们的皇室血统,亲王之后……应该算郡主或者县主吧?可能还真没有过普通的生活……呃……说到这里……你们很富有吗?你们的皇室生活……是不是电视上演的那样?”代文斌道。

嬴莹想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最后道:“父王起兵,兵败后,我就跟了师傅……十二岁以前,应该是过得挺好的吧?其实,跟了师傅之后,过得也不算太差。师傅是国师,你们是知道的,自然待遇也不差……”

“没事儿,慢慢说,想到哪里说哪里,乱一些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下来慢慢整理。只要你开口……等下了飞机,我们也好交差。”代文斌道。

“十二岁以前的事情,真的不是太记得了……艽朝,其实很穷。就连长端帝的皇宫,估计连一所豪华一点的大学,都可以轻松比过它。我们的人口很少,大概在十到十五万之间……”

代文斌道:“丫头,我打断一下。这个数目……这样说吧,我们通过各种方法找过了,在华夏境内,不存在这么一块地盘,还能悄无声息地养这么多人……即使是深山老林,也不行……要养活这么多人,你们需要充足且稳定的淡水资源,面积不一定大但却要够用的耕地……”

“还可以狩猎啊,代师叔。”王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开始认真听着。

代文斌摇头,道:“狩猎文明,比不上农耕文明,太不稳定,而且受季节影响太大。像小丫头描述的那样,都发展到了封建王朝了,狩猎文明是绝对支持不起来的。但……十万人口……也不应该发展到封建王朝啊……这不是物质基础的问题了……是意识形态的事情了……丫头,艽朝的历史,有多久了?”

“艽朝白氏,有记载的传承足有千年,国祚从未断过,一直绵延。”嬴莹道。

代文斌道:“那就更有问题了,呃……在艽朝的历史上,可曾有过动乱……哦……应该有的,你父王就曾经干过……这么说,即使人口如此的少,遗人都还是存在着内乱……这就更解释不通了……说明这白氏管理水平不行啊。可政治水平低下,又怎么能国祚长存呢?”

代文斌的话,看起来像是在问嬴莹,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情报的问题,而是牵涉到背后一些社会学的问题,像嬴莹这种丫头,多半回答不出来。

就在这时,王曦认真道:“师姐,人口呢?”

大家一起望向了王曦,这家伙到底在用心听没有?这不是才说过的吗?

嬴莹肯开口说话,是好事,你这样左耳进右耳出,很浪费人家的一番苦心啊。

尤其是你,最该认真听嬴莹老师讲课!

“十万到十五万啊……”嬴莹还是回答了,并且给了王曦一个浅浅的微笑。

代文斌这时道:“各位主任,都坐下,都坐下,围着丫头坐都可以,不要摆出一副审讯的架势,ok?那个……钟小北,去给大家伙儿端点儿饮料过来,就权当听丫头给我们说点儿异乡见闻。丫头,还是那句话,先说能说的,给我们打个底,剩下的,交给我们来想办法。”

代文斌多老练啊,这些方面都考虑到了,让嬴莹的心情,更加放松了一些。

但王曦却止住了嬴莹继续说话,道:“代师叔,刚才我问人口,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在顺着你的问题多想了一步。艽朝发展千年,人口就这么少?汉安血战那天,那片战场够大了吧。我虽然不懂农业,但那么广袤的一片区域,用来农耕,应该可以吧?只要物质基础能够满足,那么人口可是会爆发式地增长,直到摸到那个平衡点。”

大家纷纷沉思起来,旋即觉得王曦说的话很有道理。

嬴莹也一样,似乎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被王曦提出来,便觉得总有哪里不对劲了。

“以前的人口,我不太记得了,但现在真的就是十万到十五万……呃……至少在父王起兵时,是那个数,我都还记得,追随父王的将士,有两千……”嬴莹道。

代文斌默默算了一下,道:“那已经很多了,毕竟你刚才说了,遗人里面,有很多普通百姓。这个数目的军士,其实已经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比例了。如果是一个有着十亿人口的国家,那么换算过来,可就是两千万士兵了。这基本就是我们全世界军队的数量了,哦,不,还要多得多!”

嬴莹道:“代院长,这点稍微有些不一样。在山里,平民百姓要转换为士兵,训练周期很短。”

代文斌笑道:“丫头,这短不了。像长端铁骑那种,没个五年八年,根本拿不出手。”

“不,跟着父王起兵的,大部分就都是那种,只是训练了一个多月,便上了战场。而正规的军人,按比例算下来,其实和正常情况下,是差不多的。不然的话,生产力支持不起。代院长之前说得很对,在山里,大部分还是靠耕种来解决吃饭的问题。”嬴莹道。

杨允佶插嘴道:“嬴莹,你父王不会是和你皇叔闹着玩儿吧?训练一个多月的杂兵,就敢发动政变?”

众人都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也没理会。

代文斌接道:“那这样看来,王曦刚才问的问题,就还真的不好解释了啊。人口怎么可能一直不上去呢?丫头,我不问你那山里到底有多大,你就随便按照我们华夏的经验,那方水土能养活多少人?然后,你算出这个数目后,再狠狠地除以十。”

“为什么要除个十啊?”王曦问道。

“我乱说的,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是觉得,如果他们的生产力落后,那么同等面积下,肯定比不过现代农业和制造业这么养人。”代文斌道。

嬴莹想了一会儿,道:“那差不多还是能够养活几百万人吧。我也没学过这个,也只是大概估计一下。”

这就奇怪了。

明明有条件,为何不发展?

这时,王曦问道:“师姐,在艽朝以前的历史上,那些叛乱,你所晓得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嬴莹道:“这个倒还记得,因为流传很广,还被编成了戏。最大的一次,大概发生在三百多年前,起义的大概有六千。”

“但是还是被揍趴下了,对吧?毕竟艽朝从来没有改朝换代过。”王曦道。

嬴莹却道:“成功了的啊。起兵的,就是我的先祖啊,只不过还是白氏,自然不能算改朝,只能算换代而已。”

王曦一时语塞。

这样解释,还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为何起兵?”王曦问道。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真相了,戏文里说的是襄厉侯昏庸无道……先祖取而代之。”嬴莹道。

王曦问道:“襄厉侯?”

嬴莹道:“是的,先祖登基后,将其贬为侯爵。”

王曦摇头,道:“这里又有问题了。襄可是帝谥啊,贬为侯爷,为何给他用?而且,襄是美谥,而厉则是恶谥。这什么意思?”

嬴莹也跟着他摇头,表示不知。

王曦只得放弃思考,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道:“那看来,那一次的规模,还真的比你父王大多了,足足六千人。搞不好,那个时候的人口,还要多一些。而且听师姐你这么说来,你们的帝王之争,感觉并不是那么残酷。居然还给人留了一条命……”

王曦说到这里,顿住了。

这种神色,嬴莹和小一见得太多了!

“师姐!你也是啊……长端帝并没有对你赶尽杀绝啊……你觉得,你家师傅,有这个面子吗!?”王曦问道。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这样问,在你所知道的,有关叛乱的那些,皇族成员,可有被诛杀的?!”

嬴莹见王曦问得急,连忙道:“好像真的没有,都是被贬。”

“那发生叛乱的时期,可有民不聊生的现象?”

“山里虽然穷,但一直以来,还是能吃饱饭的。当政者其实一般也并不昏庸残暴。”

王曦站起身来,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终于,他停下脚步,道:“能吃饱饭,没有谁会跟着造反。尤其是师姐你刚才说了,军士大部分来源于普通人家。”

嗯,这点倒的确在理。

除非遗人都是神经病,十分好煽动。

可那样的话,皇家的煽动能力,岂不更强?

代文斌歪着脑袋,听着这番话,突然也是猛地瞳孔一缩,望向了王曦。

“是的!搞不好,真的应了杨主任那句玩笑话!他们就是在打着玩儿!不为别的,就为了控制人口!”代文斌道。

王曦摇头,道:“不是,这应该还只是表面现象,他们不是为了控制人口,而是在向阴间输送魂魄!师姐,我问你,叛乱的战争,可涉及魂飞魄散!?在华夏历史上,谋反是重罪,会株连九族。你们不一样,你们知道死亡并不是终结。”

“不,在山里,是绝对不允许将人给弄来魂飞魄散的!不管再重的罪,都不允许!即使一个人将别人弄来魂飞魄散了,对他的刑法,也只会是死刑……”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四章 轮廓(二)

里院正文卷第四卷第五十四章轮廓这一次的沉默,就更加久了。

即使是嬴莹,也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望着王曦。

遗人……在主动控制人口……而其目的……居然是为了像阴间输送灵魂?

这……有些解释不通啊……

要知道,现在看起来,遗人可是恨地府恨得要死,怎么可能还主动替地府添砖添瓦呢?

“各位主任,你们都忘了吗?关于黑雾,我们之前曾经做过一些研究的。”王曦道。

大家立刻回忆了起来。

这些黑雾,具有修复灵体,增强魂魄的作用。

看起来骇人,可实际上,却是大补之物。当然,就目前的研究结果来看,其温养灵魂的效果很差,更多的是体现在治疗灵魂伤害的效果上面。

但看起来这么好,可眼睁睁地望着它像阴间的内地蚕食,肯定还是一件让人很慌的事情。

让人十分矛盾。

王曦再次帮着大家理了理。

艽朝发展至今,已有千年历史,地域虽不说广袤,但粗略估计,养活几百万人,应该没有问题,这对于当前的华夏,也就是一个中小城市的规模。考虑到华夏城市的发展程度,可以有高楼大厦这种东西,那么将城区的面积扩大个几十倍,也能够满足遗人的这个人口需求。可偏偏,他们并没有出现人口的增长。而据嬴莹所说,大家也不至于穷得来没饭吃,被逼到造反的地步。历代统治者,也不昏庸无能。那为何总会有政变发生呢?

说老实话,就那么点儿家当,根本不值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博那个皇位啊。

这个皇位的含金量,真的一点都不高。

随便一个小镇的镇长,辖区内的子民都要比艽朝多。

但结果呢,这种高风险的投资行为,大家还乐此不疲,简直是屡禁不止。

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就发起政变,跟开玩笑似的。

然后等到了最后,不管是输家还是赢家,感觉都对那个位子其实不是那么在乎。

总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干出来,输了居然都还有命可以活,简直不可思议。

经王曦这么一总结,再回过头来看这种种奇怪的现象,就发现,似乎他的这个推论至少把事情的前半截给解释清楚了。

不管遗人是不是脑子发热,有着精神分裂的体质,一会儿对地府好,一会儿对地府坏。

反正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难道,当年真的是父王和长端帝,在商量之后,才决定让父王起兵的?”嬴莹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全都终结于十二岁那年。之后,便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甚至连父王的生死,都不知道。

现在突然告诉她,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一场戏而已。让她如何相信?

王曦道:“师姐,这个,我就没办法回答你了。”

这个时候,嬴莹已经被这个推论给彻底震住了,反倒有些变为她想要求一个真相。

代文斌思考了一下,道:“这件事情,我们暂时先记下,可以和黑雾的事情并列研究,总感觉这二者之间,有一些关系。”

王曦道:“代师叔,稍等。你刚才说,子君,也是一位阎君,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虽然我也不知道,但肯定,要比陆侯亮更久吧?他来到阳间,反复夺舍,还曾隐于我里院。但从他和遗人合作这点来看,绝对时间短不了。而且,他的气息已经那么杂乱,就更加证明了这点。搞不好,在历史上,他还曾隐藏于我太医院或者巫之间。不然,他是如何跟遗人搭上线的?”

代文斌道:“这样说,自然可以。但是和我们目前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当时我们是怎么推断出子君的身份特征的吗?没有任何证据,仅仅从逻辑上推断出来的。遗人和他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居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然的话,在他布局之后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聂主任就是他本人。但是当时是我们不知道,缺乏一个已知条件,所以遗漏了一种可能。那便是遗人如果一早知道他是一名阎君,能感应到阎君的气息,自然能凭气息,便知道子君,就是子君!”王曦道。

众人纷纷点头,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代表遗人不知道。王曦说得在理。

只是大家此时还是没有把王曦所说的,和现在正在讲的东西联系起来。

王曦继续解释道:“好,那现在我们这样看,就可以发现一些端倪了。一个阎君,一个帝王,怎么走到一块儿的?合作的基础,从来就是平等互利。如果实力不对等,合作也就失去了基础,即使实力更强的一方心地善良,不强迫实力较弱的一方去为自己卖命,但他也会寻找更合适的合作对手,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嫌弃猪队友。这个道理,不牵涉到什么太复杂的东西,至少在大部分的时候,算是常态,对吧?”

代文斌喝了一口咖啡,轻声道:“师侄你继续。”

王曦也接过钟小北递过来的咖啡,对师兄道了一声谢,并没有喝,来到嬴莹身边坐了下来,道:“合作嘛,也就是买卖。要不就是有着共同的目标,要不就是各取所需。而子君跟长端帝,怎么看,都只能是后者。可这两位,都是走到了顶端的人,至少在他们的格局里,看来是如此。又有什么东西,是需要从对方那里得来的呢?就比如长端帝,这神秘的山里,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还想怎样?要说是寿命?那倒有可能,但肯定也不至于让人长生不死吧?那要说是想走出来,图谋我们的世界。那这件事先不管有多不靠谱,完全就没有需要用到阎君的地方。一脚将子君踹开单干,何必多个人来分汤喝?况且他们的体质不适合这里。

“同样的道理,对子君也是一样。不管他的王殿在哪里,他一个阎君,又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阳间的帝王来提供的呢?就算是一时兴起,想要体会人世间的繁华,夺舍上身,方法多了去了,不用求人,来去自如,自在逍遥。当然这是我随便举的一个例子,要是子君是这么无聊的人,那倒好了。他要的,肯定不是这个。总之就是,怎么看,这二位,都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让对方动心的。直到刚才,我觉得有些想明白了……

“阴阳阴阳……阴缺的自然是阳,阳缺的当然也该是阴。这是从常理来看,互通有无嘛。但是在这里不适用,你不可能丢几个大活人去阴间,也不可能甩一批鬼魂来到阳间。此举不符天道不说,人家拿着也没什么蛋用……啊……师姐……痛……”王曦突然叫了起来。

原来是嬴莹在用一只手掐他的腰。

“你很少说脏话。”嬴莹笑道。

王曦夸张地苦着个脸,将嬴莹的人拉开,然后握在手里。

师姐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这是好事。所以他更进一步地安慰着她。

“不说了,不说了。那个……我说到哪个蛋了……啊,不是……哦……反正就是阴阳之间,只是需要彼此,但却并不会做到其乐融融欢聚一堂,搞个人鬼大联欢。所以,阴自然需要的阴,阳需要的还是阳。对于他们的情况,子君需要什么,当然是麾下的阴兵了啊。从哪里来?”王曦道。

代文斌来回地摩挲着下巴,道:“从长端帝那里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通过这种方法,在不断地积攒阴兵?”

王曦所说的,终于和现在讨论的联系了起来,只是结论依然让人觉得震撼。

“不对,感觉这样,长端帝是赔本生意,血亏。什么都没有捞着。不,不止是长端帝,他们艽朝的历代帝王都是如此。难道他们,就没有一个正常人?所以,这个说法不成立……”代文斌道。

王曦接道:“或者说,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比如……子君又能给艽朝提供什么……”

大家一起思考了起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那种情况下,艽朝的历代帝王,又图的是个什么呢?

凡为君者,图的就是开疆扩土,安邦定国。

就艽朝的情况来看嘛,还有那么多土地闲置起来不用,应该不是土地……

人口的话,按之前的推论,是他们自己不发展……

那图个什么?

真的如王曦所说,图个蛋?

这当然不可能了。

“这么简单,你们都想不到,阎君图阴兵,长端帝自然图人口啊。”小一突然插嘴道,“你刚才不是说,阴阳不需要互补,只是壮大自己吗?”

王曦道:“小一啊,这些推论的前提,便是认为长端帝他们在自行限制人口。”

小一皱眉道:“你刚才没说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丫头估计又在犯迷糊,开小差。

王曦之前的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所有人都听到了,就她一个人没听到……

小一奇怪地望着大家,不知道大家为何笑她。

就在嬴莹习惯性地替她解释时,她再次开口了:“你说的……是他们通过一种政变的方式,隐蔽地让很多人死去……”

王曦道:“嗯,是啊,不过你这点倒是发现的不错。这个方式的确很隐蔽的,这就说明,艽朝的统治者根本不敢公开这件事情,反而是让自家皇室的失败者来背锅……这点,倒还可以再想一下……”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要打岔嘛。”小一急道,“我要说的是,这……让人送死,然后变为子君麾下的阴兵,和限制人口……不能划等号吧?”

王曦有点儿听不懂了,但还是努力跟上小一的思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呃……说到目的论了吧?让人死去,变为阴兵,然后更好地谋划一些事情,最后再反哺回来?就是这件事情,要先让子君得利,接下来,才能轮到艽朝?或者说进入一个良性循环,让子君得利一部分,子君靠着这部分本钱,让艽朝也回本儿小赚一笔,然后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嗯,这点说得通。你智力暴击了啊!小一!”

“啊!?还有这层深意啊!?”小一惊奇道,“我……我这么厉害啊……”

“啊?”王曦也懵了,“你……你不是这个意思?”

小一道:“当然不是啊……这么复杂,只有你才想得到……我想的很简单。光发展人口有什么用?魂魄不够,出世的人,全都是弱智,口不能言……”

这次,就不单单是王曦打断她了。

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做出“停!”的手势!然后脸上写满了震惊!

我去!

一大堆里院的高层,居然把这个最基本的东西给忘了!!!

小一说得对啊!

光要具肉体有何用?

没有足够的魂魄来占据灵台,没有半毛钱的意义!!

王曦在急速地思考着。

说得通!说得通!

遗人不是在限制人口!他们也想发展得要命!这不是因为那方山水养不活那么多人,而是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魂魄!他们可能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来!

“不对……”嬴莹道:“战死的士兵,是有灵魂的。他们到了阴间,就算有什么特殊手段,可以让子君优先收入麾下,不让地府发现,可这样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问题,艽朝统治者血亏!”

这句话也有理……

顿时陷入了一个僵局……

王曦也一样,在这两个现象之间,左顾右盼,看着都有道理,但却无法完美地解释。

“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找到遗人的大本营吧?我是说确切的地理位置。师姐说,他们是在另外一个空间。这个说法太玄,而且她自己也不是太解释得清楚。我想说的是,如果有魂魄转世投胎到他们那里,那地府肯定就知晓了。因为转世,是需要经过往生台,最后由鬼差押着,进入轮回。地府既然不知道,那就说明,地府从来没有判过人转世到他们那里。”想了很久,王曦突然换了个话题。

“但是,艽朝繁衍了这么多年……他们肯定是有轮回的……啊!!代师叔!陆侯亮手上,还有一本生死簿!!”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五章 轮廓(三)

里院正文卷第四卷第五十五章轮廓代文斌经王曦这么一提醒,想了起来,在汉安血战的记载中,陆侯亮的手上,的确拿着过一本生死簿,而且还经两位阎君确认过气息,是真的。

事后地府赶紧回去确认,发现自己的生死簿还在,才放下心来。

之前,还以为地府的那本被偷了呢。

“看来,遗人他们将生死簿,玩儿得很溜啊。”代文斌说道。

当初他和赵竹仁,就曾经因为生死簿里的一个逻辑上的小漏洞,而被算计,进而导致了里三院和里七院之间的误会。

“哎呀,今天你们怎么了,一个个智商都不在线。我都看出来了,那么简单,什么‘另外一个空间’啊,分明就是平行世界嘛……王曦你别打岔,听我说完。事情的真相呢,是这样的~”

小一说着,就像一个说书先生一般,先喝了一口橙汁,拿足了架势,才开始讲:“在遥远的……呃……反正就是在嬴莹师姐他们生活的艽朝,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那里有阴间,也有阳间。子君呢,就是统治着那边阴间的阎君,陆侯亮也是。所以,地府找不到他们的王殿。他们在那边呢,各自生活着。人死了,就去子君那里报道。陆侯亮拿着生死簿,掌控着那边的轮回。”

王曦看小一没了下文,道:“就这么简单?”

小一道:“就这么简单啊,哎呀,这些又不复杂,只要你以平行世界为前提,把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一条条一件件往里面去填,去比较,就发现都说得通。我随便举几个例子。比如,他们在我们这边儿,只能呆几天,越往后面,就越虚弱,是不是可以用这个来解释?这就好比鬼魂到阳间,或者活人去阴间,是一个道理吧?虽然我知道,这后面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但这种大体的原理,应该差不多吧?都跨了空间了,肯定有异常才对呀。再比如,他们那神奇的阴阳互换,搞不好,也是这么回事。总之还有很多这种事情,你们自己动脑壳去想,去回忆,肯定能发现的。”

她似乎对自己这个推论很是有信心,也相当得意。

“那……那关我们什么事情啊?他们自娱自乐就好了啊……”王曦道,然后她转过头问嬴莹,“师姐,这个理论,你接受吗?”

嬴莹道:“这个问题……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我还真不知道……或许终极的秘密,只有皇室的极少数人,才能够知晓吧……我只知道,我们是另外一个空间的人,就目前小一师妹的解释看来,还和我的认知,没什么大的矛盾,我很想继续听下去。至于你的问题,很好解释啊,我们……呃……我是说艽朝……想来侵略这个世界啊……异界入侵啊,以前我们一起看了那么多科幻电影,你该想到的啊。”

这个……看科幻电影是一回事,把这些因素考虑到现在的情况之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入侵……入侵一个……你们完全无法适应的空间?遗人到这边来,可是越来越虚弱,师姐我可是听你说过,你在这边过了这么些年,实力一直上不去,便是这个原因。你自幼便在王府中修习,资源充沛,又有名师指点,这种情况的话,即使现在这个年龄,有副主任医师的实力,我也不觉得奇怪。可是你现在,仅仅只是刚好摸到主治医师的门槛。你说,遗人会愿意过来吗?”王曦道。

嬴莹道:“所以啊,长端帝他们也没想着过来啊。人家要的是魂魄,顺着你刚才的推论继续想。艽朝通过政变这种方式,隐秘地杀死许多自己人,让他们变成阴兵,进入子君的麾下。而子君则带领阴兵……啊……这事儿还真的发生了……带领阴兵打开鬼门关……打开之后,百鬼夜行,有那么多的魂魄,可以肆意收割。而魂飞魄散之后……黑雾入侵……王师弟……我有些推不出来了……”

王曦想了想,道:“先不说黑雾的事情,师姐刚才说的这个思路,感觉有些绕。如果目标是魂魄,干嘛绕那么大一圈儿?还先把自己人杀了,变成阴兵,交给子君来指挥,然后从地府出兵,打开鬼门关……最后冲到阳间……这就有点儿类似于让人家左拐左拐再左拐,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人家,直接向后走就行了。”

这倒是个问题,感觉为了收割这些魂魄,有点儿把事情设计得太复杂了的感觉。

嬴莹道:“如果说这个的话,那肯定是从地府出兵更容易啊。从里打到外,鬼门关一下,黄泉路上的机关阵法基本就是摆设了。你看他们先前不就差点儿成功了吗?在里六院。”

“对对对!”小一点头道,“王曦,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里院的存在啊。每座鬼门关前面,都驻守着一座里院,明确地告诉人家,此路不通。那别人当然只有绕路了啊。虽然远了些,但那条路明显要好走一些啊。”

这两个解释都不错,说得通。

王曦想了一下,道:“是可以这么说,但我觉得还是有问题。刚才不是才说了是平行世界吗?说那个世界里面,有阴间,也有阳间。怎么转眼之间,子君和他的阴兵鬼将,就到咱的地府这儿来了?”

“界门!”小一和嬴莹异口同声道。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小一争取到了这个表现的机会。

“你看,在我的大框架下面,你们只管把发生过的事情往里面扔就行了,想都不用想,也根本不用分析,答案自然就出来了。两次开启界门,第一次是汉安血战,第二次是在阴间。可你们还记得吧,阴间开启的那一次,对面也还是阴间啊。就是说,阳对阳,阴对阴。怎么样,很简单吧?快快快,王曦,上次去丽江那次,你们怎么样表扬我来着?我给段林身上放了个窃听器那次,就是稀里哗啦天花乱坠那种,什么里程碑啊,什么划时代啊之类的。”小一兴奋道。

大伙儿一听,不会真的这么玄吧?

最不靠谱的一个人,提出来了一个理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从逻辑上击倒她?

按小一的说法,子君带着阴兵在那边开启界门,到了这边的阴间……

“嗯……有可能,地府无论如何,都搜捕不到他们的下落……”代文斌点点头。

“看吧?又多了一个证据。”小一得意道。

王曦皱着眉头,道:“可是那天从界门过去,我们明显是到了阴间的边境啊……的的确确亲眼看到了黑雾……这……你又怎么解释呢?”

“这就更简单了呀。只许我们的阴间有黑雾,就不许别人的阴间有黑雾啊。搞不好,这些黑雾,还是你进我退,此消彼长的关系呢……”小一说到这里,因为牵涉到分析了,有些不确定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但这话一出,又把大家给惊住了。

对啊!

在小一和地府呆的那几天,有一次,他们曾经说到过黑暗森林法则。可后来想,一阴一阳,在资源上是没有矛盾的啊。

但是却忽略了,阴和阴,阳和阳,却会!

遗人不是恨地府!

只是单纯地要掠夺这边的资源而已!

用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

或许真的如小一所说,魂飞魄散之后,黑雾入侵,但对于另外一个世界来说,就是黑雾后退。

王曦傻眼儿了。

真的这么科学?

当然不是了,不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反正在当时看来,所有人都觉得,用这套理论来解释,挺让人满意的。方方面面都讲清楚了,理论自成体系,逻辑牢不可破。

小一在那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质问一一化解。

都是等到最后发现最终的真相之后,大家才晓得,强行用科学来解释玄学,实在是有些不靠谱啊……

事实上,关于小一的理论,因为提得太突然,大家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这很正常。

只要再多想想,多提几个问题,估计就轮到小一傻眼儿了。

比如,如果里院发现,子君其实是太医院的初代首领,根本就不像她所说的那样,是那边的阎君,她就没办法解释了。

又比如,那些新生魂魄,很明显和黑雾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这里,根本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大家伙只能先将这个猜测记下来,进一步研究论证了。

大伙儿讨论了这么久,脑洞大开的推论,一个接一个,应接不暇,让人很是伤神。

代文斌仔细回忆了一下先前所说的这些,将一些重点记录下来,然后对嬴莹道:“丫头,辛苦了。你就开了一次口,说了那么一丁点儿内容,我们就能讨论出这么多东西,真的不敢想象,等我们到了里九院,把陆侯亮的嘴给撬开,那又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大家顿时又来了精神。

都差点儿忘了,咱里院手里边儿,还捏着一个更大的“数据库”,只要找到访问密码,那简直不敢想象。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觉得,决战即将打响,里院快赢了。

“里九院?”王曦不解道,“代师叔你不是说,陆侯亮是师傅抓住的吗?在里三院啊。”

代文斌道:“一天一换,既然上次子君就有打里五院鬼门主意的苗头,而恰好此时里五院的鬼门在里三院之内。那就更不敢冒险了。”

各位主任都纷纷点头,这个安排在情理之中。

现在,虽然已经没有再继续讨论了,但大家依然没有散去,仍然是在各自的座位上,相互交谈起来。

lucy主任突然对嬴莹道:“嬴莹小姐,很感谢你提供的帮助,希望接下来,能像今天这样愉快地合作。对于你父亲的事情,我是第一次听说,很抱歉。对于你的经历,我也感动十分同情。”

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

虽然让人听起来不是很舒服,但又不知道如何发作。

嬴莹道:“lucy主任,不用抱歉。里院有你这样认真的人,我很高兴。”

“放心吧,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想,我们里院一定会替你找到真相。”lucy主任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王曦看lucy走远之后,对嬴莹道:“师姐,你别听代师叔瞎说,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哪里可能把我的功劳给全部抹杀了。不过,不算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还是有点儿小成就的啊。嘿嘿嘿嘿。”

嬴莹此时,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她道:“师弟你要这样握着我的手多久啊?虽然我也挺喜欢这样,但是小一师妹……好像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你知道她的,有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王曦用手一招,道:“来,小一,这边来坐。这下不担心了吧?我就说嘛,师姐的事情,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小一听话地坐在了嬴莹的另外一边,也握住她的一只手,道:“什么解决办法?”

王曦有些无语。

敢情代师叔之前说话的时候,你还真的是在开小差,一点也没冤枉你啊。

“代院长说,如果可以,会找到一条和平共处的路。比如只是把长端帝和……和……师傅……给抓起来……”

说到这里,嬴莹显然又有些情绪低落了。

即使罪不及族人,可那也终究是自己的皇叔,和自己的师傅……

前者倒没什么,皇家无亲情,哪里都一样。

可师傅,对自己倒的确有再生之恩……

哪怕他是奉命行事,也终究把自己养大,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

就算他最后把自己送到这边来卧底,可属于自己该还的情,还是应该还……

小一奇怪道:“这就是你们的解决办法?感觉想得有些过于美好了吧?”

“是,实施起来,难度比较大……但是……”王曦道。

“不,你没懂我的意思。和平,从来就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能有的。或者实力强劲的一方,有善心,才能出现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里院要和平,但是遗人不要呢?光是想想子君手下积攒了千年的阴兵数量,我就觉得……这个和平,靠嘴皮子得不来……”小一道,“我们巫以前一直被太医院压着打,对于这个事实,早就看透了。你们怎么这么乐观?”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六章 里九院有变

“各位主任,做好准备,半个小时后,我们就会降落了。没有人会来接机,低调行事。到了里九院,只要没有进一步的命令之前,我们就依然视为任务没有完成,确保嬴莹的……的……安全……我想,我们这十张老脸,要是看不住一个丫头,那屁股下的位置也就不要坐了吧?我倒是无所谓,已经从副院长的位子上被撵下来过一回,各位不一样,有大好前程。”代文斌看了看手表,然后站起身来说道。

谭鎏莎道:“代院长,我还不满三十,算不得老脸。”

代文斌大度地摆摆手,笑了笑,示意各自准备。

哎,年纪轻轻就居高位,偏偏在麻醉阵法一道悟性颇高,不是那种手里没货的主,这谭鎏莎啊,看来还需要磨练啊。

算了,那是里八院王素素的事情,反正谭鎏莎实力也不差,没人敢说王院长任人唯亲。

这时,副机长居然来到了这里,对代文斌道:“代院长,我们已经和管制联系了,但是貌似没有听到相关的接机事宜,我询问对方,对方表示不知。是否需要现在安排?”

代文斌道:“这倒不用,的确没有接机的人,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副机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但仅仅过了两三分钟,副机长再次出来道:“代院长,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地面突然给了消息,不允降落,要求我们直飞蜀渝,可具体哪座机场,又没有给我们。”

代文斌看了看大家,道:“我跟着去看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一点,不仅在尘世间适用,在这个圈子,也一样。

“我是代文斌,什么情况?”

对面显然没有料到突然换了个人,或许是第一次同这种级别的人物说话,显得有些紧张,语调不由高了几分:“代院长好,我并不是里院的……啊……我是道家……啊,对不起,代院长,先向您汇报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三分钟前,我便接到和我对接的里九院的医师电话,只说了一句,阻止你们降落。这一点倒没什么,可我再询问,让你们去哪里,他自己也说不好,就说去里一院里二院或者里三院。当我还想问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然后我再打过去,便无人接听了。”

代文斌想了想,报了一个号码出来,道:“这是里九院副院长耿庆延的号码,你打过去,记得把我们接入线路。”

“对不起,代院长,无人接听。”

“试这个,文弋院长的号码。”代文斌再次背出了一串号码。

“代院长,还是没有人……”对方的话语当中,显然已经有些慌了。

从他先前的自我介绍当中,应该知道是一名道家的小道长,可能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脑子里面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剧情出来。

“打这个号码,这是里九院的院值班,是个座机。”真不知道代文斌的脑子里怎么能背下这么多电话号码。

“代院长,线路忙……”

代文斌这时才稍微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再次让对方拨打了一个号码。

“师兄,什么事啊?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赵竹仁的声音传来。

晚?现在才晚上八点而已!

不过代文斌顾不得说这些,将这里的情况给赵竹仁说了,他相信师弟会尽快确认里九院那边的情况,然后将情况反馈给自己。免得自己在这里不厌其烦地指挥那名道家弟子。再说了,赵竹仁手底下的资源,做起事来,要有效率得多。

“好,师兄,等我消息。”赵竹仁干脆道。

“尽快,师弟,按计划,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内,我们就该降落了。”

……

……

“周嫦琼哪里去了?”文弋一刀将一名阴兵给劈成两截,不看战果,向身边的人问道。

“院……院长……我是外科的……我也不知道内科周主任去哪里了?”一旁的医师道。

文弋用手将他后背上的衣服抓住,用力一扯,下一个瞬间,一道寒光便闪了过来,要不是文弋出手相救,这名医师就命丧黄泉了。

“院长!周主任那边有些顶不住了……她觉得,这些阴兵,根本不是冲着鬼门关去的!周主任说,鬼门关就是美国总统,陆侯亮就是在他身边发言的人!”又是一名医师来报。

文弋自然明白这个梗是什么意思。

当你想要刺杀一个人的时候,就选择他和美国总统站在一起的时候。

相信所有的人都会以为,美国总统才是你的目标,而那个人,只是因为你枪法不好,被误杀了而已。

文弋道:“告诉周嫦琼,必须顶住,我不敢冒这个险,这次和前几天里六院的情况不一样!李露儿,你点两个组,跟着他一起,去支援一下周嫦琼。”

里九院的外科副主任李露儿立刻领命,竟是亲自过去了。

文弋说得没错,这一次的情况,的确不一样。

里六院的鬼门关被从里面打穿一事,已经过去有几天了。

所以,这个时候,地府的防御已经全部就位,怕的就是当天的事情再次上演。

不知道为什么,当里六院的事情一出之后,不管是里院,还是地府,都觉得大戏终于开始上演了。

至于之前的那些,从阴巫之祸开始,到后来的汉安血战,全部都只不过是序幕而已。

按理说,以现在地府的这个架势,里院根本不需要守卫鬼门关了,将鬼门打开,拉上一条大大的横幅,欢迎各位遗人的朋友前来游玩。然后便可以看着他们在黄泉路上一波又一波地送人头。

但根深蒂固了上千年的思维,让里院的人始终觉得,鬼门就是底限。

任何试图打开鬼门的行为,都会被判为敌意。

况且这次情况特殊,陆侯亮还被关押在他们里九院,万一人家真的只是借着攻打鬼门关这个幌子,随便糊弄两下,将里九院的主力全部给锁死在鬼门面前无法动弹,然后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将陆侯亮救走。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这次的来犯之敌,虽然和里六院那次一样,全部都是阴兵,但是却是堂堂正正从正面攻过来的。

想来,里六院那次的突袭,可一不可二,妄图再次复制那天的奇袭,便是在扇地府的耳光了。

但是这里,就有一个到现在都让文弋觉得十分费解的地方。

刚开始,接到报告,说有阴兵来犯。

按照预案——尤其是陆侯亮还在里九院——基本上一分钟,里九院就全体进入战斗状态,阵法全力运转。

这一步做完,先把阵脚稳住了,与此同时,就是常规思路了,看一看对方的人数,分布,实力等等,总之就是刺探敌情。顺带还需要通知地府。

事情看起来多,但因为有预案,所以这些事,都是齐头并进,都各自有人负责的。

就在这个时候,今晚的院值班药剂科主任阳波来报,说有道家和佛家的人,发现有阴兵借道的情况,向我们里院咨询,是否有什么事情,如果需要帮忙,他们就来,如果不方便他们打听,他们就准备开始打扫阴兵借道后留下来的那些气息了。

文弋气得不轻,这眼前的情况,阳波你是瞎,看不清吗?

现在是处理这些的时候吗?

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阳波可能终于发觉自家院长要毛了,又赶快说出第二个事情。

阳波说,里三院的院值班麻醉科主任陈士果也是向他们里九院询问了相同的事情。

这倒奇怪了,里三院隔着里九院,还是有这么段距离。

里院又不像佛家和道家,到处都有寺庙和道观,怎么发生在这儿的事情,里三院却知道。

于是阳波再多问了两句,便晓得了。

原来陈士果那边也是一样,有道家和佛家发现了阴兵借道的情况,只是离里三院更近,人家最先询问的,便是里三院。

里三院本来就对这种事情比较紧张,于是赶快派人去查探。

虽然阴兵已经过境,走远了,但气息还是有。

于是查探的人赶快回去复命。

接着里三院就进入了戒备状态。

再过了一会儿,又有距离里三院更远一些的道观和寺庙发消息来询问这件事情,再到后来,目击例数就越来越多了。

陈士果觉得有些不解,拿出笔,将这些目击事件按照先后顺序勾勒出来,立刻就发现,阴兵是朝着里九院的方向直奔而去。

“这么说,这些阴兵,是从里三院那边儿过来的了?”副院长耿庆延抽空过来插了一句嘴,然后又冲到前线去,一个人同时招架住四五名阴兵。

文弋也赶忙冲了上去,道:“这些事情,阳波你看着处理。别偷懒,叫下面的人处理!快给老子提着刀上!”

“啊?院长,我药剂科的啊……”阳波傻眼儿了。

文弋不理会他,冲上去一刀架住了袭向耿庆延后背的一把钢刀,然后右侧膝盖灵力凝聚,猛地顶向身前的阴兵,将后者的腹部给撞出一个大洞,阴气源源不断地自创口溢出,最多就三息的时间,便维持不住魂魄的形态,像个破掉的气球一般,被撕扯来消失不见。

“老文,你觉得我说得有不有道理?”耿庆延道。

文弋道:“不对,如果这些阴兵,是前几天准备用来攻打里三院的,不可能在阳间滞留这么久还像现在这样生猛。里三院附近的所有极阴之地,全都被发现过,没有这么大片地方来隐藏这些阴兵。刚才看了下统计,交战十分钟,我们便斩获了有五百名阴兵了吧?看这架势,怕是有五千不止吧?”

“那他们从哪里来的,凭空变出来的?这里可是阳间,不是阴间啊!”耿庆延一道木符印出,在一名阴兵身上轻轻挨了一下,然后迅速跳开,而此时,那道木符和那名阴兵之间,便被一道犹如小树枝一般粗细的灵力丝线给连接了起来。耿庆延如法炮制,冲进一小队阴兵之中,身法灵活,对方根本捉不到他。

等他手中的木符已经连上了十来名阴兵之后,便脚尖点地,轻轻后退,身形半蹲,猛地拍在地上。

一瞬间,一棵槐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了起来。

而那些被灵力绳索连着的阴兵,此时被绳索拖曳着,很快便全部吊在了槐树之上,然后体内的阴气渐渐通过灵力绳索被吸到了槐体内,最终干瘪下去,挂在树上一晃一晃的,就像有十多个人在这里集体上吊自杀一般。

文弋见耿庆延居然这么突兀地在这里种了一棵槐树,稍微有些奇怪,但旋即向前方望去,第一道防线的那些阵法,已经被破了,冲到面前的阴兵,已经不是零散的几个,而是开始出现整编的小队。

耿庆延是准备先临时设置一道阵法了。

“我桑柳,你杨。”文弋说了这么一句,便摸出两张木符,和之前耿庆延一样,冲进了最前沿的那些阴兵之中。

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

文弋说的,自然是桑树和柳树。

前者,桑同“丧”,后者,多用于制作“哀杖”、“招魂幡”。至于鬼拍手,指的就是杨树,风一吹,就像有人在拍手一般,故此得名。

这几个,都是有名的鬼树。

不多一会儿,他们两个就在双方的阵营之间,栽起了一排鬼树。

一旦有阴兵试图靠近,就会从树上射出灵力绳索,试图将对方给拖到树上来给吸干。

“麻醉科,激活第二道阵法!内科,准备远距离压制!”

耿庆延下令道。

差不多了,他和文弋几乎是在刚才同时到达的战场。

现在,他们两人联手,在进入战场五分钟之后,便稳住了局面,争取到了时间,接下来,便不再需要短兵相接,就是烧钱了。

“先前,你们可有谁发现另外一名阎君?”文弋向参战之人问道。

众人皆摇头。

“行,这里差不多稳住了,庆延,就交给你了,赶快加固防御,鬼木阵挡不住他们多久的,我还是得去周嫦琼那里看看,如果那名阎君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我就只能猜一下,他会去那里了。”文弋拍拍耿庆延的肩头。

然而,还没有等他出发,一名医师前来道:“院长!周主任没有顶住!陆侯亮被救走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七章 集体脱岗

“等一下,老文,我跟你一起去。”耿庆延道。

如果陆侯亮也被救了出来,那么文弋就会面对两位阎君。他了解周嫦琼,不会那么容易就顶不住的,对方一定有高手。

文弋想了下,发现现在里九院的主力,还是全部都在这边,再看看鬼门那边,已经有关前卫陆陆续续从黄泉路上出来了,只不过全都守在鬼门附近,看样子是在观察情况。如果里九院战局不利,他们就会退回去,在黄泉路上来击退来犯之敌。

这一点,倒不是地府冷漠,不支援里九院。

而是因为这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

首先地府的底限便是,鬼门关绝对不能被攻破。

太医院将守卫鬼门关的责任强行加在自己身上之后,地府倒没说什么。毕竟最先开始,太医院是以地府为假想敌,大家一人守一边,互不侵犯。

现在虽然关系很铁,但原则不能改。

鬼门关的打开和关闭,不是几分钟的事情。一旦开启,敌人凶猛,那就有失守的可能。

所以,不可能看见里九院不顺利,就从鬼门关出兵,直接参战。

相反,地府的建议十分干脆,里院的人,可以先行撤离战场,全部交给他们地府来办。

因为这本来就是地府的责任。

但通常情况下,里院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当然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人或者势力不长眼睛,要来这里转悠。

里院名义上是在镇守鬼门关,可实际上的主要业务,还是在其他方面。

从第一次里三院的鬼门被攻击就可以看出来,压根儿就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敢这么做。

文弋也不拖拉,说了声“好”,便向着关押陆侯亮的方向去了。

人在他手上弄丢的,他就得负责给找回来。

这是最简单的规矩,不管是不是一院之长,也不管是不是有这个本事,都必须按规矩办事。

“老大,怎么样,没事儿吧?”文弋问道。

周嫦琼以前读本科的时候,和文弋一个班,在女生那边颇具威望,大家都喊她“老大”,久而久之,这个外号,也就传到同班男生这边了,文弋这么多年,一直如此称呼。

“院长……陆侯亮……跑了……我没顶住……”周嫦琼的气息很不稳定,再环顾这四周紊乱的灵气,很显然,周嫦琼刚才用上了本命血符。

“哎,老大,何必这么拼……你先歇着,我去把人给追回来。”文弋只是稍稍替她注灵,然后便抽身离去。

周嫦琼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道:“院长,不要追,他们人太多……”

文弋本想说,人再多也得追,可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停住脚步,问道:“什么意思?人多?”

周嫦琼道:“我……我和……手下的人……只是单纯地顶不住了……没有高手……就是阴兵太多……像潮水一样……即使是我耗掉了本命血符……也只是干掉了七八十名阴兵……他们源源不断地出现……”

“为什么不求援?!”文弋道。

一名还趴在地上的医师道:“院长……周主任已经求过援了,您派了两组外科的……同事过来……但……但……”

杯水车薪。

耿庆延道:“老文,到底还追不追?”

追。按理来说肯定要追,可如果是周嫦琼说的这种情况,他们追过去也于事无补,蚂蚁咬大象,对方阴兵数量一多,再猛的人也挡不住。但不追的话,也说得过去,守卫鬼门关始终是第一要务,哪怕陆侯亮丢了,他做此安排,也没人能说他什么。事后,文弋也就是一个看守不力的过错,但却不会被说指挥有误。

“院长,不要追……阴兵的数量,真的太多,一旦追出去,失去了阵法的加持,这仗会很难打……”

周嫦琼再次劝道。

她倒不是怕鬼门关失守,纯粹是觉得敌我力量实在过于悬殊。

文弋有些犹豫。

眼下在正面战场上,就有超过五千的阴兵,这边虽然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但他晓得周嫦琼不是一个为了推卸责任就信口开河的人。能让她都觉得数量很多的话,那阴兵的人数,就真的有点多,就算再来一个五千,他都相信。

“走!陆侯亮丢了这个责任,我担了!全部回去守那边!然后,联系在天上的那一架飞机,让他们转向里一院,千万别下来。”文弋道。

陆侯亮被押送到里九院,才不过一天的时间,人家就找上了门来。

先前不好判断,但既然人家都已经得手了,把陆侯亮给救了出去,那至少意图就明了了。

这个时候,力保鬼门关不失,同时赶紧让另外一个重要的人物离开这是非之地。

嬴莹可不能再给搞丢了啊。

这么多阴兵,只要他们的飞机一落地,赶过来,那就刚好往别人口袋里钻。

哪怕嬴莹身边守着十位猛人,也一样。

只要人数上了一千,哦,不,上了一百之后,个人武力值的作用,就开始有慢慢下降的趋势了。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耿庆延接起来,只是听了一句话,脸色就变了,道:“老文,快!那边在总攻!”

时机简直抓得太合适了。

但他们刚准备走,这边的阴兵就又出现了。

文弋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在一名鬼将背上,正趴着依然昏迷不醒的陆侯亮。

真贱啊……

文弋暗自骂道。

“不用理会!老子把这个锅已经背了,就当陆侯亮已经丢了,不要想着去夺回来!”文弋大声道。

既然阴兵发起了总攻,那就说明,对方的作战目标里面,依然有着鬼门关。

此刻,见文弋他们想要回去,马上就又重新出现,试图以陆侯亮为饵,继续分化里九院的力量。

没办法,别人兵多,已经懒得用什么阴谋诡计了,就用点这种小儿科的阳谋,不管文弋吃不吃,都无所谓。

文弋吃,那他们就留在这里继续对攻,文弋不吃……那就追着喂!

随着文弋等人的离去,这群阴兵也开始跟着动了起来。

文弋只是稍微一回头,便发现先前周嫦琼的那个形容,一点也没错。

阴兵简直是无边无际啊。

总感觉那漆黑的夜色就是一个不断吐出阴兵的怪兽,一个又一个,一队又一队。

“停下!”文弋突然止住身形,喝道。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这里就只有十来个人,如果回归本阵,没什么,但却带去了数千阴兵。

相反,如果他们不回去,本阵的压力要小得多。

只是这样选择的话……就不是狂妄……也不是无脑……而是出于一种视死如归的责任了啊……

他们停住了脚步,对方的阴兵可没有。

须臾间,文弋连多说两句话来鼓舞士气的时候都没有,阴兵便冲到了跟前。

这些阴兵的作战目的非常明确。

一旦和文弋这十来人接触上了,便立刻提刀就砍。

可后面那些没有办法涌上去的呢,就赶紧越过他们,向着里九院的另一边战场赶去,一点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文弋他们,此刻就犹如是一条河流中的顽石一般,被一浪接一浪的阴兵给冲击着。

杀掉眼前的,后面的又补上。

而更多的,则就像奔流的河水,向着远处去了。

文弋心急如焚,但急也没有任何用。

此时,他们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连周嫦琼,也主动选择了一个位置,强提一口气在用自己不擅长的外科战技,与那些阴兵交手。

但仅仅只是三十秒的时间,这单薄的防御就出现了裂口,一名外科的医师被几名阴兵用刀将胸腹部给同时捅穿,同时用力一挑,将人给抛向了后面,被潮水给淹没。

而随着这个缺口一出现,阵型一瞬间就崩溃了。

有青山符的纷纷拿出青山给自己用起来,但随着此起彼伏刀剑砍伐的声音,很快便被破掉了这最后的一层防御,然后所有人都被淹没进了这亡灵大潮。

接着,一道巨大的光柱刹那间便贯穿了天地,那刺眼的光芒,让接近它的阴兵们瞬间便犹如被狂风吹过的沙雕一般,烟消云散了……

光柱还在继续扩大,它的颜色是如此的洁白,几乎从表面上看不到任何瑕疵,就那么直杠杠地矗立在地面,仿佛对着天空比了一个巨大的中指一般。那些被光柱给吞噬的阴兵们,在进入其中的那一瞬间,便彻底被这充满神性的光辉给抹除了自己在这世间存在的最后证据。

“天问!那是院长的天问!”里九院内科副主任唐明叫出了声。

其实不用他提醒,虽然相隔甚远,但那高耸入云突破天际的巨大光柱,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此时,这边的战场上,更多的阴兵在无所畏惧地冲击着里九院的主力阵地。

那些精致的阵法,人家只要送一百名阴兵进来,便可以使其气息不通畅,哪怕将这一百名阴兵给丢弃不要,也可以令阵法停止运转。至于最开始的鬼木阵,随着总攻的开始,全部都因为吸食了过多的阴气,承受不住爆掉了。

虽然这一次比汉安血战的情况要好得多,里九院主力全都在,装备精良,后勤保障就在自己家里打完全不用考虑,人员搭配科学合理,主场优势士气高昂,但是形势依然很不乐观。

阴兵这边,就一个字,多!

这些里九院的医师,平均年龄,除开那些主任级别的以外,基本都在四十岁以下。

这些人,望着那汹涌而来的阴兵,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年轻时曾经玩过的一款即时战略游戏《星际争霸》,那里面有一个词语,叫做虫海。

他们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该叫什么,是不是有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他们只知道,面前的这些阴兵们,怎么砍都砍不完。

随着对方总攻的开始,在消耗掉了大约一千名阴兵之后,所有的阵法便被破掉,里九院被迫进入了接触战。

这一回,外科的防线,比汉安血战要厚实得太多,面对着那不断涌来的亡灵大军,几乎是一座巍峨不动的大青山,可无论身后的内科怎么狂扔符咒,身前的压力一点也没有减轻。

是内科的准头不佳吗?

这个时候,还需要准头吗?

闭着眼睛都可以用雷符灭掉一堆阴兵。

“开启六月!”里九院麻醉科主任朱伟基高声喊道,“唐明,保持压制,放一轮六月,我们就去接应院长!”

“朱主任,六月你学会了没有!?”声音嘈杂,他们也只得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吼,一点使用灵识交流的意思都没有。

朱伟基道:“就一轮!还是预填充式的六月,是院长摆下的,我主修的是防御型阵法!”

这真的不怪他,防御里院,提前放一个预填充式的六月,都已经算是十分谨慎保守的了,又怎么可能放好几层呢?

里院的防御预案里,从来没有说过面对上万名阴兵自阳间冲锋而来时该怎么办。

不要说阴兵了,哪怕是人,他们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个数量。

哎,阴兵从地府向外冲击,凿穿了里六院的大门,让他们觉得震惊:啊?原来鬼门关还可以被从里面打到外面的啊?

这次,阴兵从阳间按照他们习惯的思路冲击里九院,他们还是觉得震惊:啊?怎么从阳间出现了这么多阴兵?

突然之间,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学生,没有丝毫准备就去参加考试,不管试卷上写的是什么,都会让他们觉得棘手。

轰隆隆!

几道天雷呼啸而下,按照预定的路线,砸向了阴兵最密集的区域,收割了大概两三百名阴兵之后,天上的雷云便渐渐消散了。

而阴兵的方阵里,还在不断地时不时冒出火花和电弧,里九院的内科,觉得手都快要甩酸了,这种时候,什么符控之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扔出去,就对了。

“我们要去接应院长了!你们顶得住吗!?”朱伟基对着守在鬼门前的鬼差跟阴兵吼道。

对方赶快打手势,示意他们快离开,接下来交给他们就好,然后一溜烟儿全都钻了回去,把鬼门给大打开。

“小心调转阵型!”

里院最大的一次集体脱岗事件,便这样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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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八章 请君入瓮

里院正文卷第四卷第五十八章请君入瓮随着里九院本阵的缓缓调整,非常小心地在最右侧,露出来了一道小口子。

一瞬间,那些阴兵,就犹如开闸泄洪一般,全都通过这道口子越过了里九院的防线。

大部分的阴兵都没有试图和里九院继续纠缠,只有那些离里九院外科实在太近的阴兵,还在循着阳气不知疲倦地向身前的对手发起攻击。

这才是真资格的阴兵“借”道,只不过借的,是一条不归的黄泉路。

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认为鬼天然就比人更要厉害。

这其实是不对的。

这一点,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道家和佛家传人,在行走世间的时候,努力纠正这一观念。

俗话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阴阳彼此对立,这是道。

利用自身阴气,去袭扰有着肉身的活人,这是术。

鬼魂的体内,能有多少阳气?而活人,却是同时有着属阳的肉体和属阴的灵魂,按道理,捉对厮杀,活人铁定赢。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抛开“术”不谈,将一只普通的鬼魂和普通人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看到底是鬼魂先受不了阳气还是人先受不了阴气,就可以知道了。说不定,一个二十岁的壮小伙子打个喷嚏,都可以将鬼魂给震来灵体不稳。

当然了,现实生活中,人家不可能丢弃自己的“术”,所以显得要更厉害一些。

这里说的,是一般情况,如果非要拿一个千年,哦,百年道行的厉鬼来举例,那就当上面的没说,估计和普通人呆在一起,几分钟,就能让活人暴毙。

所以,一旦活人也掌握了术,通常情况下,就要比鬼魂厉害得多,看一看里院……或者看一看整个暗影圈子便可以知道。

几乎没有他们接不下来的业务,不要说里院这种霸主了,阴阳师,南洋巫师,在他们的地盘,一年又能有多少闹来沸沸扬扬的灵异事件?

这里说的沸沸扬扬,指的是他们拿不下来,引起了暗影圈子的热议,而不是类似于伽椰子或者贞子这种,纯粹就是把故事加工一下,拿出来赚点儿外快。

曾经有些激进的观点甚至认为,如果人类的寿命再延长,比如说能和地府阎君一样,活上千年,那么很可能突破那触手可及的瓶颈,进入另外一个层次。那个时候,吊打阎君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个观点当然无法论证,但依然说明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实,肉体实在是太重要了——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夺舍而来的肉体。

有了肉体,很多术便能够使用。

就比如里九院和这些阴兵的对抗。

依仗着阵法和内科符咒,基本上算是毫发无伤的干掉了上千名阴兵。

如果真的还要继续战斗,只要外科防线站得稳,那么后面的内科和麻醉科就肯定还能大有作为。

“走!”朱伟基见阵型已经慢慢调整过来,立刻带着人向着文弋那边跑去。

说实话,这要是放在里七院简直是不可想象。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即使石建泓和黄歆处于绝境,在这边的最高行政人员,也根本不会理会,会继续指挥大家硬捍到底。

一座里院一个风格,里九院的个人崇拜之风,比较厉害,阶级观念也很强。

保护院长和守卫鬼门关这两点,一般情况下,不会起冲突。

因为鬼门关有变的时候,院长都会在场,大家只要跟着院长的步伐就行。

今天稍微有些特殊,分了两个战场,大家也是第一次遇到,没想到朱伟基这么有魄力,胆敢下这种命令,也着实让人佩服。

毕竟,守卫鬼门关是写入了条例的。而保护院长的安危,翻遍里院的所有条条款款,也根本没有这一条。

……

……

光柱终于停止了扩大,最终固定在直径五米左右,足以将文弋周围的人,全部都包在其中。

阴兵们一点也不死板,见无计可施,根本不再试图去接近这简单却又实用的天问,浩浩荡荡地继续前进,却被带人前来接应的朱伟基拦了下来。

双方再次摆开阵势,看样子,又是一番血战。

“院长!没事儿吧!”朱伟基吼道。

文弋道:“我这边没有看到另外一名阎君,也就是子君,你们呢?”

“也没有!”

“你们遇到的,最厉害的角色什么级别,按照地府的设定。”文弋再次问道。

“百夫长上下,并没有遇到更高级别的将领了。这些阴兵打得毫无章法可言,只会一股脑儿地冲。”朱伟基指了指前方,“里九院,准备,向前突进,先把院长接回本阵!”

感觉好像他下的命令,要比人家阴兵那边高明很多似的……

“不!放它们过去!”文弋的声音传来。

虽然不明白这条指令的含义,但里九院的人执行力颇高,瞬间便由外科护在最前方,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一点也没有给这写阴兵造成困扰。

见没人拦路了,全都从中鱼跃而入,过程十分顺利……

文弋收起天问,脸色稍微有些发白,道:“天问还从来没有持续过这么长时间……”

此时,他就犹如一只张开翅膀保护鸡仔的母鸡一般,将先前的所有人都置于他的庇护之下。

正常人当然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他是院长,身上穿的,是三代白大褂,在刚才众人被亡灵潮水淹没的一刹那,这件可以看作一张巨大符文的白大褂便被激活,稍稍承受了几次攻击,拖了点时间,天问便跟着出来了。

朱伟基见两位院长以及周嫦琼都安然无恙,定下心来,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院长已经接到了,那么便又可以回到处理阴兵借道这件事情上来。

估计,这种儿戏一般的行为,除了里九院之外,其他里院干不出来。

文弋不知道从洗手服里拿出了一瓶什么药,应该是类似于口服剂之类的,一口喝了进去,然后道:“跟着它们,等它们进了黄泉路,便踢它们的屁股!”

首尾夹击,瓮中捉鳖。

这主意不错。

反正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这一批亡灵军队里面有骑兵的存在。

就算有,比起有血肉之躯的人类骑兵,冲击力要弱许多。

毕竟,骑兵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那恐怖的冲锋能力。

所以,一旦这批阴兵在黄泉路上被堵住了,就再也没有能力突围出来。

文弋咳嗽了两声,看来先前那一下,消耗实在过大。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堵在鬼门前的那些阴兵,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它们到底要干嘛?鬼门关可不是靠它们手中的刀,就能给劈开的。”

对啊,如果没有高手,纯粹是靠阴兵的数量,的确可以一路势如破竹地冲到鬼门关前,但接下来呢?

可就没有办法攻击了啊。

如果有着肉体,倒还好办,即使没有攻城器械,踏着同伴的尸体,也能慢慢站得越来越高。

可阴兵死亡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一招它们没有办法用。

周嫦琼此刻也一样虚弱,找药剂科主任要了两瓶药给自己灌下去后,稍稍恢复了点儿精神,在自己的副手唐明的搀扶下,望着那密密麻麻的阴兵,道:“鬼门太小,它们还堵在门口,这个时候,不扔点儿雷符火符过去,有点儿过意不去啊。”

唐明自然同意上司的观点,道:“这个诱惑实在有点儿大。来人,把符都重新补齐,不够的,找后勤要。”

文弋对周嫦琼道:“老大,等一会儿,等他们全部进去了,再说。既然要弄,就一网打尽。庆延,分点儿人,去把门口看好,里九院周围,仍然需要继续布控。千万不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就大意了。”

耿庆延看了看现在的局面,似乎那些阴兵一点也没有理会里九院的意思,觉得文弋所说有理,着手安排起相关事宜来。

“我觉得我们的观念该改一改了。”朱伟基道。

文弋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只是这个头不是很好开啊。除非……”

“除非今晚我们大获全胜!院长!”朱伟基道。

如果能遵照这个模式来防御的话,里院的伤亡,将会减少许多。

一般的来犯之敌,也就是在遗人这档子事儿出来的半年多前,就依然按照先例。

而一旦出现大规模的敌军来袭,则可以先用阵法耗上一耗,然后将对方诱上黄泉路,和地府商量好,关起门来打狗,打头也打尾,岂不美滋滋?

但就是文弋所说,必须要用一个大胜仗来证明行之有效。

这简直太好办了。

因为这次,实在特殊。

对方看不出来有什么指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上路,难度设置较低?

文弋将灵识铺展开来,向黄泉路上探去。

此时,黄泉路上的阴兵鬼差——属于地府的那些,已经全部都退缩到了鬼门关之下,留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阴兵,在黄泉路上慢慢前进。

有些阴兵估计是想从两侧的峭壁攀岩而上,但是奈何那些黄泉石实在太过光滑,屡屡失败。

稍后,便有阴兵用刀在两侧的黑岩上使劲儿地凿,估计是想用这种方式,提供落脚点。

怪不得这些阴兵,全都堵在门口,愣是不往前冲了。

敢情人家其实是有计划的。

不打算老老实实从正面刚,只要攀到顶端,那个时候,鬼门关便形同虚设,即使不去刻意攻打,也能进入阴间了。

只是……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在阴间的阴兵,你们准备冲出来,而藏在阳间的阴兵,又准备打回去……

这是要……换防么……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阴兵们非常执着,凿一个洞,便往上爬一步,不一会儿,这镜子一般的峭壁上就挂满了阴兵。

文弋暗叹可惜,要是地府的阴兵能够不惧火焰,那么站在峭壁之上,往下倒火油,之后再引燃,那情形,想必非常壮观。但火焰对所有灵体都是有着天然的压制,到了近代,不要说火焰了,你拿着一把手电筒,对着楚江王照一照,看看会不会挨揍。一到夜间,整座城市都是灯火通明,根本没有灵体活动的空间,全都被赶到乡郊野外去了。

既然阳的不行,地府自然只能使用阴的了。

水为阴,自峭壁上开始流淌出传说中的弱水,充斥着阴冷冰寒,这些阴兵刚开始还没在意,可时间一久,就开始有阴兵因为身体发僵,纷纷坠了下去。

弱水越来越多,这时再来看两侧的黑色悬崖,就犹如在黄泉路的一左一右,分别出现了两道宽大的瀑布。

这两道瀑布非常沉默,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只能通过表面上的流水反光,探查到它们的存在。

弱水渐渐流淌到地面,汇聚在一起。

黄泉路不宽敞,但很长……

所以这脚下的弱水,汇集起来的速度,很快。

文弋只是在那里站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便看到黄泉路上的弱水,已经涨到了一尺深。

这些弱水,自然也从鬼门处溢了出来,一接触到阳气,就全部化为了阵阵雾气,四下飘散。

只不过溢出来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这两道超长瀑布将弱水留下来的速度。

弱水之中,鸿毛尚且不可浮,就不要说阴兵了。

只要黄泉路上的弱水,有个七尺深,就可以将这些阴兵彻底淹没。

就是不知道阴兵是否可以被淹死,但想来地府应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吧?

即使不能淹死他们,深陷弱水之中,又岂能讨得了好?

“关上卫心急了一些?”朱伟基道。

要是等这些阴兵全部都进入了黄泉路,再放弱水,岂不是一网打尽?

“没办法,黄泉路太长,相应的,峭壁上面可以被攻破的地段,也就增加了。如果等把这些阴兵全部都放进去,说不定这些时间已经足够部分阴兵攀爬上去了。”

文弋说着,指了指还在不断向里面拥挤的阴兵。

大家伙儿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进行着休整,除了最前方的外科,后面的内科和麻醉科,已经开始盘腿打坐。

突然,黄泉路的尽头,传来了一声大吼:“里九院的弟兄!坚持一会儿,我们要关鬼门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五十九章 消失的黄泉路(上)

关鬼门?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两扇鬼门便开始缓缓关闭,有几个倒霉的阴兵,最后被石门给夹住,阴气四泄,慢慢消失不见。

那些被关在鬼门之外的阴兵,开始调转身形,向里九院杀来。

不用文弋发话,内科的符咒便开始发威。

金系、木系、雷系、水系、火系、风系、木系、土系的符纸不时划过夜空,五光十色,色彩斑斓。

这还是第一次,成建制的内科战斗序列与同样成建制的敌军交手。

大家彼此熟悉,身边都是同科室的人,不像梁淄市那次,属于联合行动。

所以,配合起来相当顺手。

一枚火符飞出,说不定就会有其他人射出的风符紧跟而上,为其增势。

如果是水符攻击,便有极大概率,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来一张雷符,加大其威力。

要是金符的攻击,则会出现土符,以土生金,暗合五行。

此时,麻醉科的反倒开始以回复类的阵法为主了。

一道道聚灵阵摆下,使这方寸之间的灵力变得极为充沛,方便内科医师们恢复灵力。

火光,雷光让人眼花缭乱,金属交鸣之声,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仅仅只是两三分钟的时间,估计就有三四百名阴兵被斩杀。

只是可惜这些阴兵们现在并不像在黄泉路上那般密集,要是让他们在狭长的黄泉路上时再来发起攻击,那效率肯定十分恐怖。

里院不擅长大规模作战,但是经历了那么几次战斗,地府已经开始向其传授一些基本概念。

比如冷兵器时期,发生伤亡最大的时候,绝对不会是在短兵相接的冲锋阶段,即使是步兵面对骑兵时也一样。

只有在兵败如山倒的时候,一方追击另外一方,以有组织杀无组织,伤亡才会迅速攀升。

地府见过太多历史上的战争了,双方旗鼓相当的时候,很可能在正面战场上鏖战了一个时辰,伤亡不过一两千左右。一旦有一方崩溃,很可能十分钟内,伤亡就会到达两千,两个时辰之后,连被全歼都有可能。

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割几百阴兵,倒让周嫦琼觉得颇为得意。

他们内科强悍有面子,便是她周嫦琼有面子。

但也止步于此了。

别人不可能站着不动,等着内科来随意攻击。

按理说,人家从鬼门冲到面前,最多三十秒的时间。

只不过因为内科的攻击强度太高,生生把这个时间给再延长了一分多钟。

外科的医师们此时纷纷凝出了灵力长刀,一片刀山剑林,寒光闪闪。

等这些阴兵完全冲到阵前时,外科医师们突然左手燃符,灵力聚集,一面面灵力巨盾便出现在他们的身前。

这可就是标准的阴兵配置了啊。

里院的医师,还从来没有使用过盾牌防御的概念和习惯,这也是第一次出现在正面战场上。

看来,里九院在学习冷兵器时期战法上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短短时间之内,就有如此成效,实属难得。

里九院的外科战线守得相当严密,阴兵们根本找不到一丝缝隙,可以让他们突入其中。

双方在阵前互砍,但因为有着同伴相互配合支援,以及自身盾牌的防御,谁也奈何不了谁,就全看谁的灵力多,先将对方给破防,然后一刀收割,再和下一个补上来的敌人互砍。

单从兵线上来看,是里九院的外科要占上风,但从天空俯瞰,就显得双方势均力敌了。

毕竟阴兵那边,显得过于厚实,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似的。

一些内外科兼修的外科高手们,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异常活跃。

他们使符的速度很快,能够在一瞬间丢掉手中的盾牌,换上一张雷符或者火符,干掉身前的敌人,然后在下一刻,又再次使用简化版的青山符,为自己凝出一道盾牌。又或者,他们能将雷符附于自己的刀上,轻松破防。只不过那种情况,对灵力的要求很高。就像王曦击杀冥婚新娘那次一样,三道金色的雷系聚灵符,也仅仅只能支持他挥舞那么一小会儿。所以,敢这么打的,要不是自身灵力十分充沛,要不就是身上的聚灵符不计其数。

文弋站在后面,没有亲临兵线,他让周嫦琼的内科好生休息,尽快回复灵力,现在情况看起来比想象的乐观,但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阵线崩溃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想一下汉安血战那天,单薄的外科战线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便被遗人给切割成了好几段,只能各自为战,失去了防线的作用。

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阴兵们又不傻,那些飞出去的符咒,人家可是会挥刀格挡的啊,刚才那一轮,虽然收获颇丰,但对符咒的消耗也大,对术者的精神损耗和灵力损耗,也一样,负担不小。

就在这个时候,鬼门又再次慢慢打开了。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这些阴兵们像是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味道,全都再次向黄泉路涌去,甚至敢把屁股对着里九院。

文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仗越打越轻松,是好事,敌人越来越蠢,就更是让人欢呼雀跃。

但蠢到离谱的时候,就要多想一下了。

不可能好事都找上门来。

只是……文弋也就想了那么一下,很快就不管了。

难道,这里面有诈……自己就不打了?

这就是单纯的好处,很多事情,哪怕再复杂,他只想最后一步,根本不去管前面那些。

随着鬼门洞开,再往里面感知,就发现先前的一幕,似乎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黄泉路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连两边的峭壁上,也找不到丝毫弱水的痕迹。

这是里院的人第一次亲眼目睹黄泉路上的凶险,不由地咽了咽口水,然后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了一番,如果是里九院去走这一遭,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一次鬼门的开启,就有种挑衅的意思在里面了。

你们的战友什么下场,你们已经看见了,现在,还进来吗?

但这些阴兵们哪里管那么多,使劲儿往里面冲,相当干脆,似乎根本不用人指挥。

不过这次似乎吸取了一些教训,进去后,开始顶着盾牌老老实实在黄泉路上走,没有再试图攀爬两侧峭壁。

也不知道先前的弱水是因为阴兵们触发所致还是说也和所有阵法一样,不能无限使用——至少短时间之内不能连续使用,此刻,弱水形成的超长大瀑布并没有再次出现。

要真是那样的话,倒简单了。

估计地府在做防御计划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一泼接一泼的阴兵,不要命地向里冲。

居然把使用弱水的机关,给消耗了。

考虑到这点,文弋不由出声提醒道:“关上卫的兄弟!沉住气!”

他相信,对方应该能听懂。

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机关,最好这一次一盘就将这些阴兵全部都给招呼了。

所以,千万稳住,不要心急,等它们全部进入鬼门。

就算暂时没有机关了,但只要这些阴兵全都在黄泉路上,那就基本上等于是整整齐齐地排成排,里九院会让它们爽上天。

总之,只要等阴兵全部踏上有去无回的黄泉路,胜局便提前锁定了。

刚才耿庆延已经向他报告,不少道家和佛家的弟子已经自发地出现,在周围巡逻游弋,至少目前里九院方圆五十公里之内,没有见到成建制的敌人出现。

所以,敌人哪怕有后手,也不怕,时间上他们绝对赶不及的。

他正在想着,黄泉路里又传出来一声吼叫:“里九院的弟兄,不好意思!黄泉路上的机关,都是自动触发的!等会儿,估计还要再关几次!”

文弋无奈,但也没办法。

大伙一听,也是赶紧打起精神来,如果真如地府所说,那么等黄泉路再收个一波,便又轮到他们里九院上场了。

这仗打得……还给人提供中场休息时间……倒还安逸……轻松愉快,除了外科的风险大点儿外,内科和麻醉科简直是又捞战功又安全……

不过这种大仗,以前没怎么打过,事后又不好统计人头,估计战功会平分。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众人定睛一看,黄泉路上开始缓缓升起了一堵巨墙,拦住了阴兵们的去路。

这些阴兵也毫不含糊,提刀便砍,或者猛地用盾牌去砸……这可要弄到猴年马月去了……

但他们这种傻乎乎的行为,仅仅只持续了十来秒钟,这块如石碑一样的巨石,一下子便向前倾了下来,根本没有任何人反应了过来,一阵尘土飞扬间,便将好几百阴兵给压来烟消云散。

这次场面虽然没有那黑色的弱水瀑布大,但却更具有视觉冲击力,特别是石墙砸向地面那一声巨响,简直让人可以体会到下面那些阴兵的绝望,无处可躲,或许连躲这个念头,都还没有生出来,便不复存在了。

本以为这些阴兵们会学乖了,但人家压根儿不理,跨过已经倒在地上的石墙,继续前进。

文弋还满怀希望,以为那倒下的石墙,又会重新立起来,刚好又可以将正在上面行进的阴兵给摔一跟头,可等又是好几百阴兵进去之后,便晓得自己想得有些玄了。

但事实证明,地府很少掉链子。

在这些阴兵继续前进了一段距离后,在更远处,又升起了一堵石墙,然后和先前一样,猛地倒地,砸向地面。

这下里九院的人看明白了。

这黄泉路上的每一寸,都会被砸,走一段,砸一段,什么时候停住脚步,什么时候算完。

只不过,这一次阴兵们的反应稍微快一些,只有零零散散的十来个之前冲在最前面的阴兵被砸到,其他的都还逃了出来。

文弋稍微皱了下眉。

敌人的智商,忽高忽低?

等再看了一会儿,他的疑心更重。

因为躲过了这次机关之后,阴兵们显得对此较为熟悉了。

竟然是只派了十人小队向前突进,等到石墙升起来之后,便立刻往回跑,就这样走一会儿,停一会儿。

文弋虽然疑惑,但觉得也没什么,至少阴兵们总算慢慢进入了黄泉路。

再等两三分钟,估计这拥挤在鬼门的最后几百阴兵,也都会全部塞进去,将黄泉路给填得满满当当。

那个时候,可就不用等什么地府的机关了。

“他们不上钩!里九院的弟兄们,我们又要关鬼门了!放心,这次是左右!”地府那边又喊话道。

看来,地府的机关也有后招,怪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人家一个又一个地破掉机关也一点都不着急,原来还留有一个绝招。

一旦鬼门关闭,两侧峭壁自左右向中间挤压,那就真的是一锅端了。

这倒省事儿。

地府那边也是说干就干,鬼门又开始缓缓闭合。

但就在这个时候,文弋感到了一阵异样的气息,不是来自别处,而只是身前的鬼门里面。

但再多想,也没有用了,因为鬼门,最终彻底关上了。

周围都十分的安静,没有人说话。

估计大家都在想象鬼门里的场景。

如果是人,那么等鬼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就将会是血淋淋的一片吧?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鬼门还是一片死寂。

文弋独自一人,来到鬼门前,拿起那铜环,在丹漆金钉的门上,轻轻扣了起来。

没有任何回音。

是出什么事了吗?

再等了一分钟,依然如此。

里九院的人见如此,都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是这机关起效得特别慢?

而且,左右向中间移动之后,还要花时间归位,这一来一回,倒也说得通。

文弋耐着性子,又多等了五分钟,见地府还是没有反应,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他退后十来步,将月墨向前平举,须臾间,一道与地面平行的白色光柱自刀尖射出,轰击在了鬼门之上。

只不过,这一次的天问,要比先前小得多。

石头碎裂的声音渐渐传来,接着瞬间就将鬼门击穿。

但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光柱穿过鬼门之后,里九院的人却发现,居然肉眼看见了天问,射向远方,刺入夜空。

按理说,天问突破鬼门,便进入了黄泉路,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个世间出现啊……

除非……此处的鬼门……真的只是一扇门了……

这里和阴间的连接……断掉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章 消失的黄泉路(下)

文弋自然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收回了天问,将信将疑地迈着步子,踏进了鬼门,然后绕了一个圈儿,从门柱的另外一侧出来了……

果然……这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扇鬼门……门的两侧都是阳间……

“赶快问一下里一院,把这里的事情简单说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文弋当机立断道。

他颓然地坐在鬼门前,依靠着门柱,看上去十分疲惫。

“院长……我们现在……到底算是……赢了还是输了啊……”周嫦琼问道。

如果单从战果来论,直接死在里九院上的敌人,估计就有三千上下了吧?

再加上和地府合作,被消灭在黄泉路上的那些,总得分点儿功劳在里九院的头上吧?

而里九院的伤亡,虽然也有几十人,但和这份战果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奇迹了。

但现在……打到最后……把黄泉路给打丢了……居然失去了和阴间的联系……

那就不好说了。

要说怪罪里九院吧,人家打得那么卖力,杀敌无数,虽然之前有临时集体脱岗之嫌,但只要解释成是战术上的安排,那就可以撇得一干二净。可表扬的话……也感觉实在有些……怎么说呢……守的东西都不见了……表扬什么?

文弋拍了拍白大褂上面的尘土,道:“多半是输了吧……”

就像打游戏一样,杀敌再多,可主基被端了,又有何用?

“而且,陆侯亮也被救走了……”文弋道,“哦,老大,没有怪你的意思。阴兵,实在太多了……换谁来都一样……”

周嫦琼也坐了下来,道:“是啊……本命血符也用了,还是没挡住……不过还好,我的这道本命血符,才温养三年,以后还有机会,不然……我就只有向你交辞呈了。哎,接下来,该怎么向院儿里交代啊……”

文弋明白,周嫦琼说的这个“院儿里”,不知指他们自己,而是所有的里院。

一个小时之内,丢掉了陆侯亮,丢掉了鬼门关。

要是自己的里九院再惨烈一点,譬如伤亡到了几百的程度,那还好说。

现在就伤亡了几十人,总感觉他们没有尽全力。

可事实上,这又不是比蠢和比惨大赛,里九院的打法很聪明,和地府的配合也不错,就是……就是结局让人不满意……

“院长!里一院回消息了!”

一名医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果然和他们猜想的差不多,黄泉路上出事儿了。

在鬼门合上之前,文弋便感到了一阵奇怪的气息,是什么他不是太明白,想了很久也没弄清,现在终于知道了,那是巫力啊……

这些阴兵,在鬼门被关上之后,便开始表现出极度的烦躁,不多久,几名鬼将便站了出来,开始发号施令。

大概意思便是成败在此一战,他们的任务,便只是攻破鬼门关。

这种话没什么实质内涵,说老实话,连激励士气,看起来效果也不是很大。

所以,鬼门关上的守卫也没怎么理会。反正该怎么防守就怎么防守。至于关前卫,现在也没那个时间来搭建一个临时的升降梯了——王曦他们去地府的那次所用的那种。

里九院的鬼门关,在今天此处的机关,就是刚才的弱水,以及石墙。至于其他的复杂机关,这些阴兵们应该还不够实力来触发。毕竟,黄泉路上的机关那么多,不会总是大杀器吧?

不过也够了,仅凭黄泉石自身的空间力量,就能让这些阴兵们在黄泉路上像乌龟一样慢慢爬,城关上面只管射箭就行了。

但是地府城头上的守卫根本没想到,下一刻,这些阴兵们体内的气息开始变得十分奇怪,从来没有见过。但因为那时他们离鬼门关尚还有一段距离,感觉对城关构不成威胁,所以关上的将领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指令。

当然了,就算有,最多也不过就是射射弓箭什么的,但以当时的情况,弓箭显然没那个射程。

这些阴兵们停留在大概三箭之地外,就那么沉默地聚集着,身上传来一阵又一阵有规律的气息波动。

三十秒后,一场巨大的爆炸自前方传来。

那个时候,黄泉路上可还聚集着万儿八千的阴兵啊。

一瞬间,就灰都没留下。

而黄泉路,这么狭窄,也是给炸塌了。不仅如此,这一次也和楚江王靠蛮力硬撑界门那次一样。巨大的爆炸直接将黄泉路给生生炸断了!

鬼门关倒稍微好一点,至少还看得出来个轮廓,没有完全被摧毁。因为爆炸的威力无处宣泄,只能顺着黄泉路,冲击到了关下的城门,把城门给彻底轰开。

至于这里的关前卫和关上卫,一个都没跑掉,被爆炸的冲击波给震得来烟消云散,留下一座孤零零的、残败不堪的鬼门关,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本来按照地府的军规,在鬼门关之后的瓮城,一般还有五到十个百人队。可那个时候也是倒霉,因为发现敌军数量太多,守关将领没有留后手,调了三个百人队上关,然后剩下的,则留在瓮城里,作为城门被破之后的第二道防线。倒也不能说这么安排有什么大错,如果就凭这点儿人手,还想要在瓮城之后再布置第三道防线,就显得十分捉襟见肘。那样的话,兵力分散,反而不好。

守关将领布置好一切,还是按照规矩派了一个伍的人回去递消息。

当然了,他自己作为一名千夫长,是有办法远距离向自己的万夫长上司通消息的。

他的万夫长上司一听,觉得事情比较大,毕竟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谁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名万夫长算有魄力,在请示自己的上司阴帅的时候,就已经先下令集结旗下军队了。

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便立刻带上已经集结好的三千亡灵大军,火速驰援。至于其他暂时还没有完成集结的,则吩咐千夫长们各自引军前往即可。

万夫长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按照汇报所说,来犯阴兵大约有两万左右,被里九院和黄泉路上的机关给消灭了一部分,但主力尚存,至少还有一半。因为无法精确估算实力,便只能假象对方和己方一样强。守关将领凭借雄关地利以及一些小的机关,应该能够以一当十。

但是对于他来说,怕就怕这个“应该”二字。

不过只要自己的三千援兵一到,应该就彻底稳了。

等他带兵跑到离鬼门关大约还有五公里左右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来报信的那个伍,他也懒得听汇报,浪费时间,反正那么近了,什么情况自己过去亲眼瞧一眼,就一目了然。

可快要走到奈何桥的时候,爆炸就发生了,狂风呼啸,即使相隔甚远,也依旧能感觉到那种地动山摇的震撼。

气浪直接突破了鬼门关的城门,再轰破了瓮城的城门,一路冲到他的脸前。

忘川河内的许多魂魄受到惊吓,四下游荡,他也来不及处理了,赶紧点了一名千夫长和他的亲卫队,前去探查情况,然后迅速通过奈何桥,在这边结阵防御。

大约过了几分钟之后,千夫长便赶了回来,将前边的惨烈情况汇报于他。

万夫长的第一反应便是,完了,鬼门关失守了。

虽然现在没有见到敌人的影子,但失去了地利优势,如果敌人还有第二梯队,鬼门关就岌岌可危。

真要那样,自己可就变成千年来第一个让鬼门关从正面失守的鬼将了。

于是立刻下令进入关内,优先占据地利——鬼门关哪怕再破烂,也算一个地利。

他这次麾下,还有五百骑兵,万夫长下令,让所有骑兵结阵,先去黄泉路上进行一次侦察冲锋。

可这队骑兵冲锋了很久,便遇上了文弋所遇到的问题。

他们直接冲到了一条断头路,足足有七八百米长。

不得已,骑兵百夫长下令,点了几个人下马,沿着被炸出来的超长大坑爬下去,然后从另外一头又爬上来。

等那些人回来禀报,才发现鬼门打开之后,居然还是阴间,是属于忘川河外的不毛之地。

万夫长这个时候已经赶到了现场,看这模样,猜想应该是威力巨大的爆炸,直接影响了阴阳通道的稳定性,但依然不敢大意,没有急着让大家修复黄泉路,留下一部分阴兵继续巡逻警戒,其他的则退回鬼门关。

这个时候,万夫长的上司阴帅黄蜂也来了,并且陆陆续续还有其他军队赶到,须臾之间,兵力集结便达到了一万八千。

黄蜂前来的时候,已经得到了里一院转述的里九院的询问,在听了万夫长的汇报之后,便和文弋的困惑扣上了。

他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让里一院转告里九院,简单说明了一下这里的情况,然后便是想让里九院继续搜寻,寻找是否还有敌人潜伏在阳间的某个角落。因为从作战目标上来看,这些阴兵们至少已经把鬼门关给轰开了,只是没有料到威力太大,竟然是把阴阳两界的通道给炸没了。如果真的还有第二波攻击,那么敌人的阴兵暂时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情况,说不定稍后,就会按计划发起进攻。

文弋得到这个回信,也不意外。

现在他发现鬼门后面是这副模样,坐下来和周嫦琼聊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些猜测,虽然细节不知道,但事情的大体经过,还是还原了至少一半。于是他也强打起精神来,准备安排相关事宜。

一方面,请求道家和佛家帮忙,继续搜索附近区域,然后里九院自己也安排出一小部分人手,亲自探查,每隔三分钟联系一次。另外一方面呢,就是寻找陆侯亮的下落。

他记得,先前陆侯亮被阴兵给背着,依旧人事不省。

但是却并不记得有阴兵将他给背进了鬼门关——背进去干嘛?送死吗?

所以,从这一点来想的话,至少这批阴兵并没有全体参与进攻鬼门关,有一些已经不声不响地逃脱了。

再等了一会儿,他才想起,好像天上还飞着一架对里院来说十分重要的飞机。

他现在是有些疑神疑鬼了,生怕这飞机也出问题,赶紧让人去联系。

还好,没什么大事,赵竹仁联系里九院的时候,院值班的电话也不接了,而且那个时候,激战正酣,灵力波动肆虐,电磁信号被干扰得来一塌糊涂,光是想想那些鬼片里面一只恶灵出现就可以弄来电灯忽明忽暗的就可以想象得到,这种程度的灵力碰撞,谁要是还能打进电话来,那才叫真有个鬼了。

赵竹仁联系不上里九院,自然觉得里九院出事了,立刻让代文斌接受里九院的建议,向他的里三院飞来。

因为怕这件事情很可能是遗人下的一个套,所以只是让代文斌向川渝两地飞,下了飞机之后,具体到哪一座里院,自行决定,连他都不要告诉。

反正里一院、里二院、里三院,彼此都隔得不算太远,在这种互为犄角的布局下,遗人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入侵,而小规模的暗杀劫掠,代文斌身披三代白大褂,身边跟着那么多主任,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个安排,基本上来说,没什么太大的纰漏。

只是这么闹了一下子,每一座里院都立刻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当归阵法提前开启,维持着最低频率的白光闪烁,光看那架势,就可以让所有来犯之敌觉得要不还是换一天再来吧。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有道家的传人递来消息说,他们把搜寻范围扩大了一倍,在离里九院本部大概六七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了阴兵,数量不多,估计在五千左右,是一片极阴之地。因为怕打草惊蛇,扰乱里九院的计划,匆忙看了一眼,便立刻撤了。

好在是极阴之地,对方为了尽量隐藏,降低自己被发现的概率,没有派出侦察哨,不然的话,这道家的传人是绝对没有命活着回来报信的。

文弋得到消息后,心中将里九院辖区内的所有极阴之地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还真的有这么块地方适合藏阴兵。

那是一片山谷,人迹罕至,常年云雾缭绕,阴气极重。据传,曾经是一片古战场。但因为实在交通不便,到现在,当年战死的双方将士都还无人收尸,再到后来几次地质灾害,就更是将山谷的出入口给彻底堵死了。

还真是难为了道家人,想必那里,道家也是知道的,在保持着重点关注。

“让道家和佛家的人先撤,注意说话的方式方法,不是我们里九院要吃独食,先过了今晚,咱明天中午十二点去收拾它们!”文弋下令道。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一章 所求,所得(上)

“哎哎哎,师弟干嘛呢,孩子还小,不懂事儿,不都这么过来的吗?别动手,别动手。”

来到里三院,见到赵竹仁,代文斌见对方那架势,立刻冲上来拦住。

赵竹仁有些无奈,简直拿自己这个戏精师兄没办法,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动手了?我是去看看张小一怎么样了,至于那个臭小子……哼!”

常玉也走上前来,打量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周柯身上。

周柯知道,此行,自己算是大师兄,连忙道:“师傅,师叔,是我没有照看好师弟师妹。”

王弼司连忙站出来说话:“这事儿……”

这事儿是照看的问题吗?

哪怕你们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时刻在一块儿,还是改变不了事实。

几位主任都过来给赵竹仁和常玉见了礼,然后没吱声儿。

他们又如何看不到代文斌在那里给赵竹仁猛打眼色,示意旁边说话。

其实根本不用听,就猜得到他们要说些什么。

飞机离开里九院,改变航向,朝着川渝飞去之后大概一个多小时,赵竹仁便和机长联系上了,把里九院的事情,告诉了代文斌。

这下大家才算明白怎么回事,尤其是里九院的麻醉科副主任吴林柯,心头的石头这下才放了下来。

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天上,除了围在一起干着急,也不能做什么了。而且,他们的任务,并不在里九院。

等到过了一会儿,代文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去找了趟机长,给出了目的地——里三院。

之前大家商量了半天,也拿出来了一个统一的意见,但现在却发现,里九院那边掉链子了,陆侯亮被抢走了。

事情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情况,即嬴莹依然是里院目前唯一控制在手里的俘虏或者说情报来源。

那么先前讨论的那些,很可能就不作数了。

代文斌下令,先来到里三院,估计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这里是他的老家了,现在把控里三院的,就是他们师兄弟三人,主场说话,自然硬气一些。

当然了,他也知道,翻不出什么花来了。

嬴莹在了解到里九院的事情之后,似乎情绪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她都打算坦然接受。

因为她觉得,里院虽然对于如何处理她,可能会有变数,但是大的方针,应该不会变——诛杀有罪之人,不再过多沾染杀戮因果。

过了一会儿,赵竹仁和常玉重新来到几位主任身边道:“各位主任,辛苦了。关于小徒和……和……嬴莹师侄一事,让你们费心了。在你们落地之前,因为里九院的事情,我们已经又简单地通了一次气。从现在开始,你们九位,以及正在路上的里十一院的副院长,将共同组成调查团,负责此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们十位将不会有轮班制,而是全员全天候,负责小徒和嬴莹的……那个……安全……直到事情调查清楚……”

大家都是主任级别的人了,自然一听就明白。

赵竹仁的话里,轻飘飘地带过了一句“嬴莹师侄”……嬴莹和三院长你有什么师门关系啊?

人家是贵院内科主任薛晨的开山大弟子,怎么变成你的师侄了?

不过也就这么一句稍微有点儿护短的话在里面。

这里是里三院本部,安全问题自然无忧,他们还不信了,不可能在这里,还再现里九院之事吧?

其实里九院的事情已经很让人意外了,毕竟里六院才刚刚出事,对方不可能有那么多阴兵!

lucy主任道:“三院长,敢问里十一院来的……是哪一位?”

赵竹仁道:“因为事情还间接牵涉到了小一,所以为了避嫌,张院长和陈院长自然不会来,来的是唐衫宝副院长。”

“那代院长呢?”lucy问道。

她已经发现,和赵竹仁谈完话之后,代文斌便立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赵竹仁道:“lucy主任,还记得三月十号那天,集体查内鬼的事情吧?在那天之前,里七院的黄义歆副院长,便外出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正好是和我院……哦,不,里十一院副院长代文斌副院长对接。现在事情有了些眉目,代院长需要前去和他汇合。具体的,我就不便透露了。”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呢?”lucy道。

这种场合,估计也就只有她那直直的性子,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什么叫做负责安全?

刚才不是说我们是调查团吗?

我们到底干嘛呢?

杨允佶这个时候接过话来道:“三院长,我们接到任务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啊。大后天,是婉儿姐的生日,我还得赶着回去呢。对吧,老马?”

里五院外科副主任马杰志无所谓地道:“关我什么事,我们院长和副院长,现在都在里三院,我巴连不得留在这儿呢。再说了,你家余婉主任过生日,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还能和人家共进晚餐?”

杨允佶讪笑了两下,正要开口,赵竹仁却道:“王曦,嬴莹,你们两个,跟着我来一下。”

被点名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站了出来。

嬴莹的步子很小,显得有些紧张,尽管已经决定坦然面对,可她晓得,一切,即将开始了。

王曦想了想,看了一眼小一,抓住了嬴莹的手腕,向着已经走到一旁的赵竹仁走去。

lucy连忙跟上,并且奇怪地看了其他几位在原地没动的主任,道:“走啊,刚才三院长已经下令,从即刻开始,我们全员都要让他们两个保持在视线范围之内。”

杨允佶道:“lucy主任哎,就这么几十米的距离,难道您就看不见了?三院长的信誉,你还信不过?你可能还意识不到,我们现在这个调查团的权力有多大吧?里院的一切资源,都可以随意供我们调用了。”

lucy有些不敢相信,道:“杨主任,你这又说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

常玉走到lucy身前,道:“lucy主任,让他们师徒先谈谈吧……出了这种事情,师兄心里也不好受。我们以整个里三院的名义担保,一定会把人交到你们手上。刚才杨主任说得没错,各位主任,已经可以开始发出命令,调集各自手下的得力干将,来帮着你们做事了,不管来多少人,我里三院都欢迎。”

lucy微微皱眉,看着常玉真诚的目光,最终妥协了下来。

……

……

赵竹仁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了里三院的蓝花楹下面,停住了脚步。

良久,他摸出了一盒烟,对王曦道:“来一根?我从你代师叔那里顺来的。”

赵竹仁很少吸烟,也没给谁散过烟,王曦只得诚惶诚恐地接过,然后给师傅点上之后,自己却立在一旁,不敢点燃。

“听说你在那边,‘师娘’前,‘师娘’后的,叫得很顺口啊。”

王曦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料到师傅会是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头。

他连忙低下头,道:“师傅……我……”

“院长……对不起……”嬴莹却开口了。

赵竹仁似乎没有理会两人的意思,继续道:“你们觉得,到底哪个更适合当师娘?”

这个问题谁敢回答?

其他不说,不管说谁,肯定至少会得罪其中一个人。

“院长……对不起……”嬴莹继续重复道。

此刻,感觉真的大家都在各说各的了……

赵竹仁猛吸了一口烟,深深吐出,然后道:“嬴莹,估计你已经给不少人道歉了吧……不要怪薛晨,她要避嫌,是我命令她不准跟机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年轻的时候,还有些激情,等到了中年,也就不敢离经叛道。做事……也就越来越守规矩……或许这就是你给王曦说的,实力越强,位置越高,反而越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吧……”

王曦和嬴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只得沉默以对。

“玉儿小的时候,拔过师傅的胡子。你让她现在再去试试呢?倒不是她没这个胆子,估计没那个心性了吧……哎,有时想想,年轻真好……做事不顾后果,心中自有善恶。只可惜,我们里院的人,也终究是俗人,一颗赤子之心,或者说那颗随性随心的道心,始终比不过道家那么坚定,能够维持一生。反倒是越活,上面的枷锁,便越多。”赵竹仁又吸了一口烟。

说完,他挥了挥手,将面前的烟雾挥走,道:“你们还没说,觉得哪个更像师娘?”

王曦和嬴莹显然没料到赵竹仁居然又把问题给扯了回来,只是依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赵竹仁看他们模样,最终决定不逗他们了,道:“你们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其实已经有家室了?”

王曦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

去年的九月二十二号夜里,是他第一次遇见赵竹仁,紧跟着便八卦到了常玉、何雨宇和师傅之间的八卦,一开始,节奏就被带歪了。

“这些,玉儿和小何,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们那样……从来都放在心里,却又不说……我又如何好先开口。本想拿这事儿去问你们代师叔,但你应该知道他有多不靠谱。最后不得已,都当院长的人了,还去麻烦师傅他老人家。可谁知道,连师傅也是束手无策。呵……从小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没有什么是能够难得到师傅的……”

赵竹仁又点上了一支烟。

“最后……还是佛家的不遗师太,给出了答案。不遗师太是个热心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但估计应该是玉儿或者小何曾经找她聊过天,向她倾诉过一些吧。所以不遗师太来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很吃惊。我是真没有想到她千里迢迢来里三院,竟然就只为了此事。不遗师太只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我其实连自己苦恼的是什么,都没有想清楚,又如何寻找答案。我得先弄明白,我是真的想为了她们好,还是怕担上一个误人的罪名。”赵竹仁从手指上飘出一团火苗,将王曦手中的烟也给点着了。

然后师徒两人,居然像碰杯一样,将香烟碰了一下。

“师傅,我不是太明白……”王曦道。

赵竹仁悠悠道:“为师,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啊。你知道,放在一般情况下,这种行为是什么吗?嬴莹,你来说?”

“三院长……”

赵竹仁笑笑:“怕什么?和你身上的事儿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难道我还能给你再定一条大罪?”

嬴莹道:“给不了别人幸福,却又若即若离,不放手,是……是……钟院长最爱说的那个……”

赵竹仁笑意更甚,道:“是不是和你身边的某人很像?”

嬴莹连忙道:“不是的!不是的!王师弟不一样,王师弟和小一师妹之间,是真的心中有彼此。而我……而我……和王师弟之间……是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巧合以及……以及情蛊……”

“哦?那你的意思是,他‘大猪蹄子’的帽子可以不戴,我就要给牢牢扣上了?”赵竹仁道,“哈哈哈,算了算了,别怕,是我有些为老不尊了。”

“师傅……那不遗师太的意思是……”王曦问道。

赵竹仁想了一会儿,道:“感情的事情,又哪里有什么对错。不要看佛家不沾**,可红尘之中的情男怨女们,他们看得比谁都清。最终不过落在了四个字上面,所求,所得。在以前,的确如嬴莹所说,为师自然明白那个道理,给不了人幸福,就不能耽误别人。可是,再归根结底,其实为师也依然着了相,只是不想背上一个渣男的骂名罢了。不遗师太说的话,就那么一句,却似乎有千言万语藏在其中。你们也该知道,和道家论道,我们还能勉强跟得上,可和佛家参禅打机锋,就只有被人家吊打的份。我想再问清楚,不遗师太却只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机缘了。不远万里,就坐了不到十分钟,茶水都还没凉,这种行为,我简直都快觉得不遗师太是道家的人了。”

说到这里,三人似乎都暂时放下了那些烦心的事情,笑了起来。

“那师傅您说这些,可是已经心中有了答案?”王曦问道。

赵竹仁苦笑一下,道:“不遗师太,只是让我先搞清楚自己的问题是什么,才好寻找答案。之前,我只是好不容易把问题给找到了,至于答案嘛……要不是不遗师太是得道高僧,又是来帮我,我简直想打人了。”

王曦道:“师傅,不要说师太是得道高僧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尼姑,你敢动手吗?”

赵竹仁道:“是啊……还不是只有在这里发发牢骚……”

“呃……师傅……那最终您到底想通了没有啊?”王曦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

赵竹仁道:“想不通啊,我觉得不管我怎么做,不管是真的为了她们好,还是说不想背这个骂名,要做的事情,都一样。只好备上厚礼,再次去请教不遗师太,然后被这个老尼姑给狠狠敲了一笔竹杠,我甚至都怀疑,她肯定是觉得这是笔大买卖,才专门不远万里来钓我的鱼……”

王曦和嬴莹均不答话。

过了一会儿,赵竹仁才道:“不遗师太说,感情从来都是双方的事情。我的所求所得,和她们的所求所得,是不是矛盾的?如果没有矛盾,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一个可以去道家寻找答案的问题。”

王曦道:“师傅你不会又被道家敲了一笔吧?”

“哪能啊,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还能想不明白?”赵竹仁道。

王曦没有懂,但嬴莹却把话给接上了。

“剩下的,就要看院长敢不敢为了常院长跟何院长,把这个骂名潇洒地背上了。这……的确是道家的做法。”

赵竹仁吃惊地看着嬴莹,微微点头,然后看了看王曦,对着他们两个道:“现在,你们想明白了吗?”

“怎么,一谈到感情的事情,就不明白了?平时不是脑袋瓜子转得挺快的嘛。”赵竹仁见王曦那木讷的模样,不由打趣道。

王曦转头,问道:“师姐,为什么是这么个说法?我也认同你们的观点,给不了人幸福,就不要纠缠,给对方以希望,为何现在又要主动把这个骂名给背起来?这不是矛盾的吗?”

嬴莹看了看王曦,最后握住了他的手,道:“因为院长刚才说了,感情的事情,是双方的。所求,所得,这四个字,并不是只看某一个人。”

王曦见嬴莹牵着他的手,偷瞄了赵竹仁一眼。后者摆摆手,慢悠悠地离开了,道:“你们两个,再说会儿话吧。”

这几个主任见最后竟然是赵竹仁一个人单独回来了,有些诧异,就在lucy主任要开口时,赵竹仁先说话了:“lucy主任,放心,不存在串供一说,我这小徒弟,笨得很,串供这种事,他会穿帮的。”

“师姐,师傅说了这么一大堆,其实还是在说我们的事情吧?”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二章 所求,所得(下)

此时,蓝花楹树下,便只剩下他们两人,都坐在树下,彼此倚靠着。

嬴莹道:“院长有了家室,这是他的所求,也是他的所得。他想为了常院长和何院长好,让他们各自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也是他的所求,但却求而不得。院长所苦恼的,一直便在于此。不遗师太让院长明白了,他的所求,不一定是两名院长的所求。

“常院长、何院长都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不会去做一些越矩之事。他们二位的所求,或许就很简单。常院长,从小就跟在赵院长身边,或许对她来说,就这样一直陪伴在自己的师兄身旁,便是她的所求了。何院长,性子淡然,以前在里一院内科主任的位置上不挪窝,甚至外放出去当副院长,也不愿意。为何?不过是离里三院,稍微近了些罢了。她们两个的所求,或许就这么简单。

“她们只想有所求,却没想过要有所得。或者对于她们来说,有了所求,便已经算是有所得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得到了。这种情况下,院长难道还能连别人所求的权力都给劝掉?记得有一句话吗?我喜欢你,与你何干?所以,想明白了这些,院长的烦恼便迎刃而解了。或许在外界看来,事情和以前没有丝毫变化,但是对于院长的心境,却不一样了。即使被大家看作是一个伪君子,又如何?道家和佛家均有大智慧,果然不假。师弟,你觉得,要是有人骂道家或者佛家的人伪君子,他们会如何应对?”

王曦想了一下,道:“佛家的话,只要身子正,估计会以理服人,辩得人家哑口无言。道家嘛……嘿嘿……估计三尺青锋抵到对方脖子上,让对方再说一遍试试。不过……也不好说,具体还是要看人,道家的人,或许鸟都不鸟别人。”

嬴莹浅笑一下,道:“不理会别人,和提剑架脖子,也不矛盾。”

王曦稍稍一愣,旋即明白了。

反正不和你讲道理,也懒得和你讲。这个不理会,指的便在于此。你的看法,他根本不会去纠正,直接用三尺青锋说话。至于事后你怎么想,道家根本不管。佛家一定要把人家说得来心服口服,道家不然,口服就行了。

率真随心,道家风流,一直如此。

“那何师娘……何院长为何远走日本了呢?”王曦道。

嬴莹道:“那我就只能猜了。估计不遗师太最先知道这个情况的,便是从何院长那里晓得的。或许何院长也曾找过她吧,只不过,她从不遗师太口中,更先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让她也明白了,自己的所求,是自己的事情,却因为没看清,画地为牢。甚至更进一步,她连院长那一份,都一并思考了。觉得自己的所求,给院长造成了苦恼,而明明自己的本心来看,是不用如此的。喜欢着院长,关心着院长,那就够了。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王曦默默点头,道:“以前始终对佛家还有一些偏见,觉得比不过道家,现在看来,是我浅薄了。”

嬴莹道:“那是自然,真正的佛道两家,都是传承千年,其中的底蕴,又岂能小觑?世人的偏见,只不过受那些假和尚假道士的误导罢了。在以前,佛道两家还偶有争执,可再看现在,大家都忙着彼此交流,讲经论道,学习各自的优点。”

嬴莹说完,侧过身子,看着王曦,复述了赵竹仁刚才的问题,道:“师弟,现在,你想明白了吗?院长为什么给我们说这些?”

“师姐你呢?”王曦反问道。

“不知道,感觉想明白了,又像没有想通透,有些矛盾。”嬴莹道。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突然同时开口。

“师弟你所求的是什么?”

“师姐你所求的是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最后还是王曦先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啊……就这样普普通通过一辈子,挺好。师姐,我说的这个普通,指的是咱们里院的普通啊。最好啊,不出什么大事,有时间出出任务,赚赚绩效,手上有点儿闲钱,买套房。然后周围的家人朋友,都平平安安。我呢,其实很喜欢偷懒的。升个副主任医师,差不多了吧。真有事儿,找师兄,找师傅,找师叔。他们勤奋,能扛事儿。”

“你知道我问的是感情。师弟,你和我之间……你觉得是因为情蛊吗?”嬴莹直视着王曦的眼睛。

王曦稍微有些躲闪,但没想到嬴莹居然做出了小一一般的举动,伸出手将他的脑袋顶住,两人的距离,不过三寸。

“你喜欢我的,是吗?”嬴莹问得更直白了。

王曦看着嬴莹的眼睛,最终败下阵来,道:“是……我是喜欢师姐……可是……”

“不要可是,我也喜欢你,师弟。后面的可是,我明白的。”嬴莹道。

“你明白?”王曦问道。

嬴莹叹口气道:“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先遇到你……”

王曦无言,自己翻了翻身上,没有找到烟。

嬴莹将自己身上的里院特制香烟找出,点燃后,吸了一口,递给了王曦,继续道:“就像院长一样,或许他的内心,也喜欢着何院长跟常院长吧。你们师徒,都是如此。这很正常,但你也说过,一个人,这辈子会喜欢很多人,但最终却只能选一个人,来共渡一生。你们以前说的那个关于小猫小狗的比喻,我觉得很合适。那么多猫猫狗狗,我看到都很喜欢,即使我选了一个,我也还是会喜欢其他的猫猫狗狗。但是因为只能养一个,我也只能看看就好。或许哪一天缘分尽了,我才会再做选择。师弟,你说,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吗?”

王曦笑道:“师姐,你可是优等生啊……缘分……不就是因果吗?连我都知道……”

嬴莹也随即反应过来,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道:“那现在,师弟你继续说,你的所求,是什么?我说的,只是感情。”

王曦这一次,沉默得更久了,但嬴莹也不催促他。

等他吸完一支烟,才道:“我就想,这一辈子,能好好保护你们两个。”

嬴莹想了一下,道:“师弟变聪明了呢。这个回答,感觉挑不出什么毛病。既像正面回答了问题,但又觉得其实在偷换一些概念。”

“那师姐你的所求,是什么啊?”王曦道。

嬴莹道:“也是和你一样啊……本来想就这样,一辈子什么事情都不发生,族人和师傅的计划,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被耽搁,到最后,等我死了,也就不关我的事了。”

王曦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她,嬴莹反应过来,道:“好吧,说感情……其实……我知道,如果只能在我和小一师妹之间选一个,师弟你会选小一师妹。但是我也很想争啊,我也很想师弟选我啊。但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便知道,我的所求,已经求有所得了。再加上刚才院长说的那些,以及师弟你刚才的答案,我便觉得已经很满足了。师弟……你真的已经用最大的努力,来保护我了。”

王曦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道:“还记得以前我们在病案室吗?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熟,你冷冰冰的,我们就各自翻看病历,后来我带了零食进去,差点儿要露馅儿,师姐你毫不犹豫就把面包牛奶全都吃下去了,你还说你有乳糖不耐症。现在想想,感觉就像是昨天啊。”

嬴莹道:“是啊,那次也是吓死我了。那是第一次唐否师兄联系我,让我放出线索,找机会诱导你们去攻打梁淄市。正好发现师弟你天天泡病案室,所以就……后来还被柳师兄怀疑,我真的觉得要被发现了……第一次当卧底,没经验……没任务还好,一有情况,就紧张得不行。哎……攻打梁淄市,死了那么多同事,其实也该算在我的头上吧……”

王曦其实在知道嬴莹的身份后,就曾经想到过这件事情,只是没有说,见嬴莹现在这么想,道:“这种因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算了。毕竟,你一直得到的命令,便是时刻以里院医师的身份自居,甚至为里院牺牲也可以。你自己其实也并不知道攻打梁淄市那次,后面遗人还留有后手。在你看来,不,在任何人看来,你都是在为里院做贡献。你自己,不也在梁淄市一役当中受伤……呃……”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由地有些脸红。

那道天雷劈下,砸在二人身上,弄来个坦诚相见。本来抱在一起,觉得不对,王曦起身,发现两个人都是赤裸,立刻又重新抱在一起,防止春光乍泄……

而这种事情,在后面嬴莹被人类进化劫走的事情,还发生过……

在汉安血战之后,王曦更嬴莹每天换药时,就更是如此!那时,还需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观察伤口,玉背、蜂腰、翘臀,全都被王曦用一种学术的眼光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摸了好多遍!

“那如此,我们各自的所求,到底算什么呢?”王曦道。

嬴莹道:“我也不知道,师弟你想要的,是保护我和小一师妹。我想要的,是师弟,当求而不得后,我就想师弟在乎我,然后我发现,这一点,我已经有所得了。这么看来,似乎又没有什么遗憾了……就像汉安血战之前,师弟你向我求婚,我知道你在玩笑,我却在很认真地答应。”

王曦叹一口气,道:“哎,天下男人的通病,喜欢多吃多占……我也免不了俗啊……你说要是我们是在一个种马的世界,那该多好……”

嬴莹轻轻锤了他一拳,道:“你真以为种马的世界很好?真的以为七八个老婆在一起不会彼此争风吃醋,吵得个天翻地覆?你以为我就不会嫉妒小一?我只不过是身份特殊,有些东西,不敢抱非分之想。其实,哪怕这次我没有被发现,我也不敢再多迈一步了,我怕真的太幸福了,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会更痛苦。”

王曦挠挠头,道:“好像说的也是。我记得以前柳师兄给说过,如何判断一本小说的作者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你就专门看里面的感情戏。如果是男主角坐拥三妻四妾,而且彼此还其乐融融,那作者多半是男的。如果男主角有无数女的喜欢他,但他却独宠女主一人,那作者多半就是女的了。你说我这种情况,到底算什么啊?人数不达标,也不算独宠……”

嬴莹只是笑笑,将头靠在王曦的肩头,道:“那我们一会儿过去,怎么说?说这些说了那么多,终归还是躲不过的,或许这只是院长仁慈,让我们再单独相处一会儿吧。其实,一想到很可能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我就会很害怕……很多事情,即使连院长那么高的位置,也没有办法……”

听到这里,王曦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道:“是啊,师姐……你说过,有些事情,位置越高,实力越强……结果却……”

“越糟糕。”嬴莹接道。

“师弟?师弟?”嬴莹发现王曦突然不说了,抬起头望着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此刻,王曦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十分重要的问题。

良久,他才道:“师姐,你又诓我……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啊……凡事都应该努力,才对啊……”

嬴莹以为王曦只是想说一些鼓励自己的话而已,虽然这话并不怎么高明,十分老生常谈,但还是不想反驳,道:“是啊,努力一下,就够了……”

王曦却激动了起来,道:“不,不不!怎么能努力一下就够了呢!师姐!自己毕生的所求,一定要倾尽全力去争取啊!”

嬴莹无奈,道:“好,好好!师弟说了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努力呀?要不杀出重围!?”

说完,嬴莹竟是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个荒唐的想法很有趣。

王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道:“这怎么可能?就凭我们两个。”

“好呀,那师弟说说你的计划呀。小女子,以后就全仰仗师弟了~”嬴莹开了个玩笑,站起身来,然后伸出手去牵王曦,准备去迎接接下来的事情。

王曦认真道:“按我的计划,就必须要先搞清楚一件事情。师姐你说你们是另外一个世界,对吧?”

“对呀。”

“我在这边娶小一,然后等你回去后,我再过来娶你,可好?”

这语气,和千年前乔佳前辈,对元朝小公主最后所说的话,如出一辙。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三章 答疑(上)

“嬴莹,我们就不搞审讯那一套了,也不专业,就像之前在飞机上那样,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我们先问比较关心的一些问题,如果你觉得能说,那就……”开口的,是老熟人,杨允佶主任。

其余参会的,依次是里一院内科主任王鸿君,里二院外科主任lucy,里三院外科主任王弼司,里四院内科副主任刘平,里五院外科副主任马杰志,里六院内科副主任潘登来,里八院麻醉科主任谭鎏莎,里九院麻醉科副主任吴林柯,里十一院唐衫宝副院长,里十院缺席,无人参加。

赵竹仁和常玉以及刚从里十院返回的薛晨可以列席旁边,可以提问,但是不得替嬴莹或者王曦说话。

小一因为也算当事人,也坐在了王曦身边。

此时,王曦他们三人,就好像去参加面试的求职者,规规矩矩地坐着,而前面,围坐着呈半弧形的各院大佬。

嬴莹点了点头,但又随即看了赵竹仁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意思是里院说话算数,绝对不会滥杀无辜,做出种族灭绝这种事情来。

“杨主任,您请问吧。”嬴莹道。

杨允佶刚要开口,见嬴莹的举动,也转过肥胖的身躯,看了一下赵竹仁,道:“三院长,要不您先说两句?”

赵竹仁有些无语,这又不是搞什么聚餐,还要说两句。

lucy道:“杨主任,请开始,三院长和常院长只能旁听和提问,此刻,我们调查团的权力,在这件事情上,比他们大。”

其他几位主任都是各自不自在地翻起了身前的卷宗,尤其是王弼司,自己的师傅和师叔坐在身后旁听,总让他觉得如坐针毡。

杨允佶举手投降,不想和这个原则性极强的外国洋妞继续纠缠,道:“那我们就从汉安血战之后的一些疑惑开始吧。阴阳互换,这点你能做到,可以说吗?”

嬴莹站起身,稍微捏了两个手决,看上去并不复杂,顿时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被天地周遭所排斥。

“需要试试吗?杨主任?”lucy道。

“请!”杨允佶道。

lucy挥手,一道灵力长鞭顿时射向了嬴莹的手臂,但是却套了个空。

“按照之前的分析,不管阴阳如何转换,虚实状态却不能改变。能为我们印证一下吗?”lucy道。

嬴莹点头,抓起了王曦的手,举在半空中。

众人默默点头,之前的分析是对的,他们依然可以彼此接触,只是免疫了灵力攻击。

“这套手决……”杨允佶不知道如何开口,望向了lucy。

后者道:“可以传授给里院吗?”

嬴莹十分配合,捏了一个决,解除掉自己的阴阳互换状态之后,再次开始慢腾腾地捏决。

场面变得有些诡异,她在前面一个手势一个手势地捏决,身前的各位主任院长们,便跟着她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学。

手势真的很简单,这些主任们悟性又极高,可无论如何,哪怕动作一模一样,也感受不到那种被天地排斥的感觉。

嬴莹的气息很稳定,所以不应该是她暗中有些什么法门。

“体质原因……我说过了,我们是另外一个世界。这套手决,只有我们能用,但是师傅……杨禄明师傅……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也一定存在着这么一套手决,能够让你们阴阳互换,只不过你们医巫分家太早,没有发现。之前在逃脱柳师兄的万里行时,我曾经带过王曦和小一用过,现阶段想要速成,那你们就只能时刻带着我了,接触我,可以顺带被一起转换。”嬴莹道。

赵竹仁道:“还牵涉到巫?唐院长,有何见解?”

唐衫宝摇头道:“暂时想不出来,三院长,各位主任,实在抱歉,我们巫的传承,断得有些厉害,而且纯理论的东西,就更是如此。如果真如小姑娘说的这样,目前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让代院长牵头,进行这一项研究。第二,等我们巫一院慢慢发展起来,把失去的东西,给逐渐找回来。不过两条路,都费时费力。前者的话,代院长因为是目前唯一的医术巫术都精湛的人,可是终归只有一个人,搞研究这种事情,最是累人。后者的话,研发成功的概率要大一些,只不过短期之内,看不到成效,毕竟要等一等我们的步伐……”

这话不仅在理,而且是现在的实情,急不来,没办法。

杨允佶自然明白这点,道:“好,那稍后,我们会请你录制一套这个手决的视频。可以吗?”

嬴莹点头,表示没有意义。

经过了一夜的睡眠之后,她的精神显得要好很多。而且现在所选的场地,也不是封闭的室内,反而就是在里三院的蓝花楹之下,随意摆了几张桌子板凳,要是再来点儿花生瓜子啤酒烧烤,简直就棒极了。

杨允佶翻了翻文件,道:“这第二点……呃……倒不是太急……好吧,还是按照当时的文书来。关于文化的传承。你说,和我们是不同的世界,为何文化传承,有着极大的相似,仅仅在某些细节方面,稍显不同。比如‘四’字划四横,杨禄明觉得是理所应当。可同时,你们却很清楚南华一梦这种典故,甚至用来命名类似于我们里院‘障’的一些阵法或者幻境。”

嬴莹道:“‘四’字本来也可以写作‘亖’啊,读音都一样啊。至于文化传承……因为我们大部分的文化,本就来自于华夏。”

就在各位主任面面相觑的时候,赵竹仁点点头,道:“是的,《康熙字典》里有说到,不仅读音一样,意思也一样。嬴莹,这里我有些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做到……哦……我明白了……是因为……”

lucy打断道:“三院长,你不能替她解释。”

赵竹仁微笑摆摆手,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低自己两级的人顶来没脾气,还真是有趣。

嬴莹道:“因为族人一直保持着对外界的关注。尤其是控制了巫上千年,这一点,不是太难。”

谭鎏莎轻轻碰了碰lucy,写了张纸条,意思是这个问题不是太重要,不要为这种小事去拂三院长的面子。

递完纸条,谭鎏莎接着道:“关于阎君陆侯亮,我们想不通,他为何会有求于长端帝。甚至后来的子君,也和他合作。这些……哎……算了……多半你都不知道。lucy主任,你来问吧。”

lucy皱着眉头道:“谭主任,你这样,怕是不妥,万一她知道,你如此说话,她也可以顺着你的意思,回答说不知情。”

谭鎏莎彻底放弃了,道:“那没办法了,我说都说了。”

lucy见没有任何人出来反对,也是无奈,只得翻起卷宗,道:“嬴莹,这第四点,就是关于你们外出行走,不能滞留……”

杨允佶看着自己身前的卷宗,见她卡壳了,坏笑道:“lucy主任,继续问啊。”

他们手中卷宗上的内容,就是上次汉安血战之后,总结出来的一些疑点。这第四点,刚好说到唐否不熟悉电视剧电影等事物,由此推断,遗人不能长时间滞留于尘世。只不过这一点,嬴莹在飞机上已经做出过解释了。

lucy道:“直接第五点。这第四点,我们已经知道了。”

杨允佶故意把之前的话还了回去,道:“lucy主任,这恐怕不妥吧?万一嬴莹还知道更多呢,你这样,她就可能顺着你的意思,把我们不知道的一些东西给藏起来不说了。”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唯有lucy主任认真地想了想,道:“杨主任你批评得对。”

说完划掉了第四点后面的勾,重新写上了一个问号。

杨允佶拿她没辙,示意她继续。

“第五点,关于露凝霜,遗人是否已经研究出了反制措施?”lucy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

在可以预想的将来,那一战,规模必定不小。只要里院选好主战场,或者说将遗人诱入埋伏圈,一旦露凝霜发威,胜负将毫无悬念。

嬴莹摇头道:“这点我不知情,其实到现在,师傅或者师兄和我联系的次数,也少得可怜,基本上我们也没时间谈论这些,而且即使有时间,他们也不会专门来给我说这个。不过依我所见,我们里院最好当做师傅他们已经找到了应对的办法。就算没有,露凝霜也不能作为一个可靠的阵法。”

“为何?”lucy道。

“很简单,阎君的阴兵。他们没有肉体给露凝霜分离。在面对露凝霜的时候,阵法对他们不会起丝毫作用。”嬴莹道。

这话一出,大家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对啊,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弱点,但是惯性思维,还是没有把阴兵算进来。

lucy神色稍微缓了一下,道:“嬴莹,谢谢你的建议,这很重要,里院将会把这点考虑进去。我提议,光凭这一点建议,嬴莹的罪名便应该从轻处理。”

王弼司道:“lucy主任,什么罪不罪名?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觉得我院嬴莹犯了什么直接的罪行啊。即使是诱导里院行事,可提供的情报,从来都是货真价实。决定,一直都是我里院自己做的啊。”

不过,话虽这么说,王弼司还是很佩服这个外国女人。

做事情原则性极强。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lucy道:“从事间谍之罪,泄露里院情报。”

王弼司道:“我印象中,这好像是子君干的吧?以我院嬴莹的级别,她所能了解到的,子君都了解得到。”

lucy一怔,想了一下,道:“情报不分大小。有事实即可。”

王弼司也败下阵来。

他已经强调了两次“我院嬴莹”了,意思就是lucy主任你说话的时候,还是给点儿面子,讲究点儿方式方法,不要那么生硬,人家小姑娘会紧张的。但没想到lucy根本没听出来。

里五院外科副主任马杰志这时开口了,道:“在汉安血战之中,我里五院是参加了的。从头到尾,没有见到过遗人发出一张符纸,可从本质上来说,不管是巫术也好,医术也罢,和我们里院没有太大区别。这是什么原因?”

嬴莹道:“之前在飞机上我说过,艽朝其实很穷,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之前里院的猜测很对,艽朝没有足够的现代材料学来支持。所以,一直走的都是另外一条道路,言出法随的符咒以及手决。这点,有利有弊。好处是花费小,能够承受得起,坏处就是不能提前存灵力于符上,作战时,续航能力大大降低。但是也并不是没有符纸。就像我们里院,在古时候太医院时代,也一样没有足够的材料学支持,但黄色符纸和银色符纸,还是流行了起来。对于艽朝的人来说,他们就只有一种符,本命血符。但是很可惜,目前为止,艽朝的符箓类型,只有不到一百。长端帝曾经派人出山,购买过很多符箓书籍回去,结果基本上全都是假货……”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倒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这第七点……”马杰志说到一半,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道,“lucy主任,要不你来问?”

这第七点,便是关于遗人的社会结构构成。在汉安血战那天,发现了大量冷兵器时代的兵种。只是这点,嬴莹依然已经在飞机上解释过了。马杰志惹不起lucy,将球踢给了她。

lucy看了一眼,估计也发现了这点,换了个问题,道:“山里山外,这个说法,其实指的就是界门内外,对吧?”

嬴莹点头,道:“是。”

lucy也不拖泥带水,见嬴莹答得干脆,继续进入下一个问题,但很快,她再次卡壳了。

因为下一个问题,是关于天道……

讲的是汉安血战那天,如此规模的阴阳火拼,居然没有天生异象——楚江王自己作死引下天雷那个不算。

而牵涉到天道,里院,道家,佛家,甚至地府,都没有谁搞明白,难道还指望一个小姑娘来给大家详细解释解释天道是怎么一回事?

lucy终于有些明白之前杨允佶和谭鎏莎的心情了,有些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赵竹仁在这时开口了,道:“嬴莹,我们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炼魂,按理来说,是绝对有悖于天道的。可天道却从未有过惩罚。同时呢,不合理的存在,天道却又会降下劫雷,直接击杀,灰飞烟灭。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一点,遗人有没有这方面的研究或者说理论?”

嬴莹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挣扎什么,最后下定决心,道:“有!理论很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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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四章 答疑(中)

众人一听,纷纷来了精神。狂沙文学网

这可就好比直接听人家的学术结论了啊!

嬴莹道:“在里院,道家,佛家还有地府有关天道内容的揣测当中,有两条。天道不讲善恶,天道只讲因果。这其实和我们所发现的,是一模一样的。换句话来说,不管我们是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至少天道,我们是共用的一个。但是我们却多了一点,就这一点,便把整个天道的内容,基本上完全推测了出来那便是天道的最高准则,许生存!这个生存,指的是阳两界。”

场面本来就安静,无人说话。现在就更是如此,因为大家全部都在认真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天道的最高准则,许生存?

这句话简直太简单了!

答案就真的这么简单?

“那自杀……”lucy问道。

“只是换了种存在方式,变为鬼魂。”嬴莹道。

“那鬼魂再自杀?”lucy进一步问道。

那自然就是魂飞魄散这个结局了。

但这样的话,就解释不通了。

嬴莹似乎被问住了,但众人看她的反应。是真的茫然,而不是有意撒谎的那种反应。

“或许……这便是最大的一个秘密了吧……”lucy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王曦突然道:“等一下……按照这个天道的内容,许生存。那么如果我违背了天道,会怎样?”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王曦到底想要说什么。

“各位主任,你们看。比如现在有这么一只鬼魂,它自杀了,结局不言而喻。这就违背了天道的最高准则。但它都已经不存在了,天道难道还能对它有什么惩罚吗?不仅如此,这似乎还违背了天道之前的规则。不管它是人还是鬼,曾经沾染上的那些因果,怎么算?随着它的烟消云散,也就被彻底斩断了?我记得,里院以前教过,因果是铁律,是无法被斩断的,对吧?能了却因果的,唯有因果本。”王曦一边说,一边环视着众人。

这个道理很简单,各位都是主任级别的人了,不可能想不明白这一点啊。

“那你的意思是……刚才嬴莹所说的那条所谓的天道最高准则,是在撒谎?”lucy问道。

王曦道:“也不是,这样说吧,我们没能搞清楚天道的真正内容,为什么遗人就搞清楚了呢?他们处处落后我们,凭什么他们的理论就是正确的?嬴莹师姐以为的,很可能只是遗人的错误观点而已。反正刚才那个矛盾解决不了,我倾向于因果铁律,到目前为止,因果铁律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掌握着阳互换的方法,可以随心所的开启界门,就连天道,都比我们更多总结了一条大繁至简的内容。你居然还认为遗人处处落后于我们?王曦,你们华夏人有句话,叫做居安思危,我觉得你需要好好理解一下了。”lucy认真道。

王曦心想,居安思危?

这个词语用在这里?

你这个老外才是中文没学到家吧?

不过……虽然不准确……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在里面。

赵竹仁这个时候开口了,迅速直入主题,道:“嬴莹,对于他们刚才的讨论,你们有解释吗?”

嬴莹道:“在以前,其实并没有觉得这几条有关天道的内容,相互之间,有何矛盾之处。所以自然也并没有考虑过lucy主任所提的那种极端况。现在再来想,的确存在这么一个问题。因果是铁律不假,可我也不认为最高准则是错的。汉安血战,阳火拼,天道没有丝毫干涉。这种离奇的事,居然都在天道的许范围之内,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见嬴莹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大家也没办法。

天道之事,过于玄乎,连道家都说不好,里院自然就落后更多。

只不过,有了这么条“最高准则”,之后倒可以向道家请教请教,说不定会给他们以启发。

王曦站了起来,但旋即反应过来这个场合不是太好随意走动,又立刻坐下,在那里认真思考了起来,最后道:“在本的时候,安井信曾经过我说了一个小故事,是关于剪刀国和石头国的,故事我就不说了,但他却告诉了我一个道理。当有矛盾的时候,一般就两种思路。一种便是还有一个未知条件,我们没能找到,没有将它变成已知条件,所以无解。第二种况,便是我们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对此,我理解特别深刻,因为有好几次,我都遇到了这种况,每一样单独来说,感觉都说得通,讲得走,但是一旦合起来,就有问题了。所以,我在想……会不会也存在这么一种况,能够同时满足上诉天道的内容……”

小一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前面的那些还好,她本也比较关心。

可这会儿在讨论天道,她就不是那么感兴趣了。

“这还不简单嘛,鬼魂自杀后,其实并没有魂飞魄散,只是换了种大家都不知道的方式继续存在,这不就完了吗?再多推两步,什么炼魂啊都可以算进去。你们自己看嘛,对于魂飞魄散,从来都是里院和地府在管,天道根本没理会过。而我们里院和地府,天道又从来没有发一面旗子给我们,让我们来替天行道。”小一道。

一般况下,小一在进行学术讨论的时候所说的那些话,大家都可以自动忽略,但是这一次,所有的人都同时陷入了沉思。

魂飞魄散之后……都还是存在?

这……感觉越来越说不通了啊……

但貌似如果小一讲的是对的,倒可以把天道的事,解释清楚了。

“那……那……都魂飞魄散了……换……换什么形式存在啊……”lucy主任也终于开始有些结巴了。

小一将手霸气地一挥,指向王曦,道:“不晓得了嘛,问他嘛。”

王曦没有丝毫反应。

“算了……今天不是来进行学术讨论的……”lucy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但这时,王曦却开口了:“新生魂魄……”

简简单单四个字,瞬间将所有人的记忆,拉回了不久前,地府出现大量新生魂魄的那次事件当中。

“肯定不对!因果铁律,连你自己都奉为至上法则,新生魂魄上无因果,这点你怎么解释?”常玉道。

王曦愣了一下,用手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道:“嘿嘿,想了这头,忘了那头……”

嬴莹道:“关于天道背后隐藏的秘密,或许只有艽朝的历代帝王、储君以及国师才知道了吧。因为我觉得他们所有的一切行动,都是源于他们洞悉了天道的真相。”

见对于此实在没什么好讨论的,大家只得放弃。于是lucy继续顺着单子理下来,道:“好,下面我们说……哎……”

她这一叹气,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

又是一个大命题,和刚才的那个差不了多少。

遗人为什么如此衷于打开鬼门关?

难道真的就是打开鬼门关之后,百鬼夜行,有无数鬼魂让他们炼魂?

里院不准备相信这个说法。

lucy还是把问题问了出来,到此,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果然,嬴莹摇了摇头,在有限的几次和艽朝方面联系之中,她从未被安排过与鬼门关有关的事,甚至对此,唐否和杨禄明对她是只字未提。

也就是说,在这个计划当中,她被完全排除在外了。

众人细细回想,发现的确如此。

“这件事,我记得当时地府接手了,他们有回音吗?”赵竹仁问道。

各位主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茫然,表示没有听到过有关于此的任何消息。

“那多半就是黄了。想必地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吧。”常玉道。

赵竹仁道:“插句题外话,最近几天,遗人的行动开始变得频繁起来……准确地说,应该是站在遗人那边的阎君和兵,显得十分活跃。短时间之内,已经进攻了里六院和里九院的鬼门关,甚至还试图冲击我里三院。虽然对方都未能得逞,但是对于其他里院来说,不得不防。对方的两次路,都刚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以肯定的是,子君不会就此罢手,这次又把陆侯亮……咦?敌人是怎么知道陆侯亮在里九院的?”

子君……已经彻底暴露了。

嬴莹对此,更是完全不知。

难道……他又重新夺舍了某位主任?

可是,陆侯亮从里三院被押到里九院,这事儿,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不对,应该不是。师傅,我记得楚江王还是哪位阎君说过,夺舍之后,想要再次夺舍,需要等待三年。”王曦道。

赵竹仁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个说法。而且还说到,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部分的鬼魂都只成功夺舍过一次,而夺舍两次的,就寥寥无几了。至于夺舍三次的,从来没有发生过。现在想来,不是因为子君耐心特别好,而是因为他成为了阎君,晓得这其中的规则,实力又强悍,自然耐得住稳得起。

“弼司,记下这事,稍后再说,现在你们继续。”赵竹仁道。

王弼司点点头,然后接着道:“那……嬴莹师妹,接下来这个问题,只是一个技术上的小问题。就是关于界门的开启。你曾经对小师弟说过,对此,你既会,又不会。对此,你的解释是开启界门,的确需要巫术和医术共同使用,更准确地说,是各自的灵力和巫力的气息。但是,不管是小师弟和小一师妹,还是我跟代师叔,都曾经进行过无数次试验,均未能成功。之前大家都各自有猜测,其中支持率较高的一个观点便是,因为小师弟的尘缚,曾经以血液为引,让小师弟和小一师妹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灵魂联系。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证实或者证伪,但是我们觉得依然不对。毕竟杨禄明可是自己一个人想开就开了。不管是当初他逃脱的那一次,还是汉安血战的那一次。所以,关于这点,嬴莹师妹还有更详细的说明吗?”

不要小看这个王弼司口中轻松定为“技术上的小问题”,他说得轻巧,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所有的问题,也就不用思考了。甚至前面所有的问题,不管刚才嬴莹解释清楚了的,以及不知道的,都只是为这个问题做铺垫。让谈话慢慢越来越轻松,直到最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阳互换,里院的确想学,但也不强求,嬴莹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在正面战场上已经被证明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了。而且,你有阳互换,我有三代白大褂,虽然目前不多,但依然还在生产中。总的来说,这一点技术上的劣势,正在被逐渐缩小。

而界门的开启,这就不一样了。

这不是阳互换这种战术上的问题了,完全是战略主动权的问题了。

只要掌握了,那基本上就可以提前包场,准备庆功宴了。

嬴莹道:“王主任,我也认为这和血脉、灵魂气息之类的无关。因为据我所知,族人之中,有很多人,都会开启界门。所以,这个技术的门槛一定不会太高,但很抱歉,对此,我知道的,之前也全都说了。如此重要的信息,你觉得我会被告知吗?想必王曦已经告诉过你们,我被派来里院,纯粹是因为我天生不适合修习巫术,只能修习医术。那么对于我来说,是没办法自己开启界门的,这样的话,告诉我界门的开启方法,没有任何意义……”

王弼司抿了抿嘴。

这话说得十分有理。

如果嬴莹会开启界门,有的是机会自己就溜了,何必留在这里受审?

要我是杨禄明,也不会把这个方法告诉嬴莹,反正告诉了她也不会用,让她知道,好等着将来被里院查吗?

赵竹仁站起来。

虽然他并不是调查团的一员,但似乎是想通过这个动作向大家暗示,到这里差不多了,至少通过这种温和的手段,查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嬴莹居然再次开口了:“院长,请等一下。其实这些天,我回忆了很多。你们不觉得,很多事,其实都是子君弄出来的吗?在以前,艽朝可从来都是目标明确,直指地府,没有试图和里院为敌啊。”富品中文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五章 答疑(下)

王曦似乎是了解嬴莹的心思。

他很能理解那种感受。

或许到现在,嬴莹师姐也试图寻找到一条通向和平的道路吧?

她生在彼岸,却开在此间。

艽朝生她养她,最后等她见识了这里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之后,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被同化了。

这是华夏民族一个巨大的优势,任何异族,只要来到这里生活,终将被同化。

尤其在里院,或许更是让嬴莹的感触更深。

这里的人,都正义感爆棚,一个二个,都有一种隐藏得很深的优越感,放出去执行任务全都生猛无比,可一旦面对自家主任的时候,又全部都跟小鸡崽子一般,听话得很。成天没个正形儿,自己吊儿郎当不说,遇到人家如此,还不干,还要去教育别人。但下一个瞬间,似乎又会化身翩翩君子,满腹经纶,玉树临风。不仅男医师如此,连女医师也差不了多少,全都爱憎分明,敢爱敢恨。好端端的一座里院,愣是被他们弄成了一片江湖。

这样的江湖,呆得越久,便陷得越深。

这样的江湖,很真。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不用隐藏。可以放肆大笑,也可以纵情痛哭。

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遇上,确认了彼此身上的白袍和臂章,便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抱团取暖或者背靠背地同仇敌忾。

这群二愣子,对人不对事。

即使像自己这样的人,在处理上,不也和预想的不一样吗?

所以,她又如何不希望能够看到一种两不相负的结局呢?

“子君?”赵竹仁没有坐下,向前走了两步。

其他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既然三院长表示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那么此刻他最大,他站着,谁好意思继续坐着。

赵竹仁示意大家坐下,见大家都没动,只好自己又重新坐回位子,道:“什么意思?”

嬴莹道:“院长,刚才我说了,这几天,对于我来说,其实特别难熬。自然,也就喜欢胡思乱想。我觉得挺对不起师傅的,薛晨师傅……有空,我就把以前的一些点点滴滴拿出来回忆。在送我上飞机之前,感谢各位主任,给了我机会,让我和师傅独处了一个晚上。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师傅说不怪我,说师徒本就同心,即使因为有些事情,让彼此生隙,但却改变不了那份师徒情谊,这在重视传承的里院,就更当如此。为此,她还专门举了个例子。而这件事情,和常院长有关,还是常院长告诉她的。”

常玉听到最后居然绕到她头上了,有些疑惑,道:“我?”

嬴莹道:“不知道常院长还记不记得,在去年的平安夜,阴巫受遗人控制,分为几部分。一部分进攻里三院,一部分试图炼化整个蜀都大学,还有一部分在路上被院长和您拦下了。”

“自然记得。”常玉道。

“在李长木他们被斩掉双臂之手,被收治进入我院,之后却自爆,让常院长您受了些轻伤。接着您和孟婆有过一番对话。再后来,您和师傅在一次聊天中,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她又告诉了我。”嬴莹道。

常玉露出了回忆的表情,良久才道:“是说了一些,但那天我和孟婆说了很多事,我和薛晨之间也说过很多话,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嬴莹道:“那个时候,一切情况都不明了,我们里院有的线索很少。我还记得那些关键的信息:遗人,阴巫,不超过六十年的梁淄市,有一个人熟知地府和里院的规矩,善于揣测人心,有资格和遗人合作却不被遗人控制,参与了进攻梁淄市的行动。师傅说,当这些线索凑到一起的时候,甚至让地府和常院长您一度以为,这些全部都指向了时信德院长大人。”

常玉一点也不避讳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师傅,道:“是的,当时那个念头出来的时候,甚至让我感到害怕。但后来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子君,难道这里还有隐情?”

嬴莹道:“这倒没有,那些线索拼在一起,的确很容易误导我们。但我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子君存在了上千年,甚至还是一名阎君。那么仅仅满足这两个条件的话,是不能够同时熟知地府和里院的规矩的。阴间的鬼魂,是没有渠道知道我们里院的,唯一的交流途径,便是官方。而子君虽然是阎君,可却从来没有和里院打过交道的记录。所以,他了解里院,只能是两种可能。第一,他生前,就曾经是里院或者太医院的人。第二,他随便混了个身份,寻机会跑回了阳间,然后通过夺舍,在太医院和巫之间反复变换身份。”

王曦一直都在认真听,道:“师姐,其实你是想说,子君挑拨了我们?”

嬴莹摇头,道:“不,艽朝一开始就是奔着炼化魂魄去的,不需要挑拨,只是他们扶植了巫和人类进化,不需要和里院正面为敌。但是据我所知,打开鬼门关这个计划,是在子君出现之后,才启动的,甚至梁淄市,也才几十年的历史。反正在我记忆里,父王也曾提到过这么一个神秘人,说他出现的时间不长,但却深受我爷爷的信任。我想说的是,因为他的一些提议,把里院给拉下了水,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那和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王曦道。

“师弟,你说什么人最了解里院或者太医院的行事风格?”

王曦想了下,道:“这有什么难的?在座的各位,都了解啊。”

“我说的是了解到了骨子里的那种。”

王曦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觉得,大家都算吧……我和小一资历稍微浅点儿……可能还差点儿火候……”

嬴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师弟你有一点很合我意,那便是你也觉得资历越深,便越了解,对吧?”

“一派胡言!!”lucy有些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因为她已经明白嬴莹要说什么了。

子君对太医院如此了解,那么很可能他在以前曾经身居太医院的高位。

而古时候的太医院,并不像现在的里院,有这么多位院长。

首领就只有一个,不管嬴莹指的是哪一代的首领,都是对太医院的前辈的大不敬。

王曦对着lucy行了一礼,道:“lucy主任,师姐说起这件事,倒让我也想起了一件事。在日本的时候,我曾经去借阅阴阳师的一些典籍,在其中我发现,对于我们太医院的初代首领,记录得实在过于凌乱,经常是这本书说是一个人,那本书上又是另外一个人,我问柳师兄,他也不知道,再也问周师兄,也是一样,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忘了,还是里院没有教过这部分内容。今天我在这里问一句,哪一位师长,能给出个答案吗?”

杨允佶第一个道:“呵,这有何难,曾儒夫子啊。”

其他人一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谭鎏莎道:“谭仲久夫子。”

这下众人意识到出问题了,王弼司转过身,然后和赵竹仁以及常玉异口同声道:“赵灵奇夫子。”

接下来,各位主任报出的名字就五花八门了,有的干脆也和王曦一样,根本不知道。

嬴莹也傻眼儿了,她本来的意思是想让大家多多关注一下子君,因为有很多事情,她觉得是子君在搞事情,如果能够把这个人除掉,说不定里院和艽朝之间的矛盾,会消失不见,至于艽朝和地府之间的矛盾,可以后面再说,至少那已经不是她关心的问题了。处理两方的事情,她都已经够头疼了,已经没有心思再考虑地府了。可现在,她本来想说的事情只是刚表达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反复强调,好让各位主任加深印象,却出现了这么个局面。

当然,大家也都没有争,很快便重新坐了下来,低头沉思起来。

先前不觉得什么,但是因为嬴莹的那番话,有了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了。

太医院的初代首领,到底是谁啊?

怎么感觉是被有意无意地弱化了存在。

太医院成立之初的事情,都不是太详细。大家当时普遍松散,形成一个组织,都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时候,谈什么首领?

可如果真的是有人有心隐藏,那这个做法就十分聪明了,做得很隐蔽。

“别慌,嬴莹,你把你要说的说完。”赵竹仁道。

嬴莹正在组织语言,王曦道:“干掉子君,或者说拿下他!按我们里院的风格做事!”

杨允佶道:“话虽如此,可是……怎么安排呢?”

“设套!”王曦道。

“如何设套?”杨允佶问道。

王曦沉默不言,嬴莹却道:“以我为饵!”

赵竹仁想了想,道:“你不够分量,连攻打里九院这么大一件事情,他都没现身,就更不要说是你了。”

王曦此时后悔极了。

刚才一下子口快,提出了这个方案,现在根本不好反对。

好不容易,他才想到了一个理由,道:“而且师姐你不要忘了,现在子君已经不在里院了,即使我们想给他下套,也无法向他传送错误信息。师傅,各位主任,你们不是觉得师姐非常有价值吗?以她为饵,风险太大了一些吧?万一……万一他们真的把师姐给抢了回去,那怎么办?”

lucy道:“那就只有查魂了。把嬴莹女士知道的所有请把挖出来……”

“lucy主任!你先前自己亲口说的,师姐的事情,该从轻处理!”王曦激动道。

lucy一时哑口无言。

但众人都觉得,这其实不失为一种办法。

只是,问了这么多,已经得到了很多十分敏感的信息了,而嬴莹说自己不知道的,也完全合理,甚至那些内容,她能够知道才叫奇怪。

杨允佶道:“算了,此事也急不来,你设套,人家也不一定上钩。我觉得三院长和王曦说得都没错,嬴莹身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子君亲自前来。但……我刚才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能够试一试遗人的底线……只是那样……嬴莹,从此以后,里院便容不下你了……对你最大的宽容,也就是抹除你在里院存在过的证据,不至于让你身败名裂,受后世唾骂。”

王曦先没听明白,可“身败名裂”四个字一出,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现在,嬴莹师姐的事情,还仅限于里院高层知道。甚至那天晚上找安井信求助,在电视上直接寻人,都是给的其他理由,不管阴阳师信不信,他们都得买账,反正他们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

杨允佶的意思是,向整个暗影圈子放出消息,说明嬴莹的身份,就不信遗人会不关注着暗影圈子。

然后便坐等。

如果遗人有营救计划,那就说明,他们十分看重嬴莹,怕嬴莹身上的情报泄漏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来,里院必定会邀请地府查魂,到时候,嬴莹知道的秘密会被挖来一干二净。

反之,如果遗人没有任何动静,那就说明他们晓得嬴莹根本透露不出来什么东西,无所谓,随你里院的便。

“可这样……无论遗人来或不来……师姐都注定不能再入里院了……而且,你们也肯定不会把她放出里院了……”王曦用一种询问的眼光依次看过各位主任。

杨允佶道:“是的,难道说,你觉得我们把嬴莹放出去更好?”

王曦沉默。

杨允佶说得没错,放出去之后,估计瞬间嬴莹就会被遗人给救回去。

那么此生再见之时,便只有战场或者囚牢……

可现在,不也和囚牢差不多吗?

他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次,他赌上自己之前所有的功劳,求了这么一个结果,也遂了他的愿。可他自己内心也明白,一切都不可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再次回到从前那样。让嬴莹师以一种特殊的身份,“生活”在里院,却又不“存在”于里院,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这是不是嬴莹师姐想要的,里院真的已经不可能照顾到这个层面了……

“我愿意……”嬴莹轻声道。

我愿意……

这三个字,或许换一个场合,会让人欢呼雀跃,但在这里,只能换来一片寂静。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六章 小小的祝福

王曦本想要再说什么,可嬴莹却转过头来看这他,就这么一个眼神,生生地将他还没有组织好的语言,全都给击溃了。

常玉道:“杨主任,这样的话,也仅仅只是试探一下遗人的底线而已,相比起来,我还是对子君更感兴趣。”

杨允佶耸耸肩,道:“那我就没招了,老实说,这个提议我一开口也后悔了,王曦现在肯定恨死我了。其实大家可以从另外一方面来想,有了那么多情报,又突然冒出好多事情要做,大家都是人,要吃饭睡觉上厕所,加班加点也做不完啊。何不先理一理接下来要做什么,然后咱立刻开干?至于这个调查团,能不能申请解散了啊?我还要赶回里七院啊,吃一口婉儿姐的蛋糕也好啊。”

这才是王曦心中的那个杨主任,虽然刚才严肃了一下,但立刻就开始插科打诨,偏偏你还说不出他哪里说错了。

大家没想到他会提议解散调查团,但也立刻反应过来,现在也的确没什么要问的了。

lucy道:“我同意!但嬴莹女士的自由必须得到限制。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我不建议对她进行多次反复转移,这样的话,就需要里三院对其……的……安全负责任……”

谢天谢地,连lucy主任说话都学会圆滑一点了。

吴林柯作为里九院的麻醉科副主任,听说家里出事之后,就一直都牵挂着那边,只是碍于责任,无法离开,现在自然也同意杨允佶的建议。

赵竹仁道:“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之后我会把意思转达,尽快……给……你们……回复……”

他一边说,一边在开手机,显然是短信的内容扰乱了他的思路,说话变来断断续续。

“弼司,你留下,把他么几个安顿好,其他人,现在立刻随我去我的办公室!”赵竹仁道。

王弼司起身,虽然知道有事情发生了,但没有出言询问,他反正是外科主任,事后肯定会知道的,来到王曦他们面前,道:“小师弟,小一师妹,嬴莹师妹,走吧。”

三人顺从地跟着王弼司向外科大楼方向走去。

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走起来,觉得特别的不一般。

路人有里三院的医师见了他们,依然会给他们打招呼,甚至看他们垂头丧气的样子,还会吹起口哨来。

王弼司也不阻止,心中只剩叹息。这些事,现在好多人都还不知道呢。

“因为最近的事情,对外宣称,我们医院因为经营不善,彻底关门了,所以不会有普通患者。我们不比里七院,有专门的宿舍,这两间,你们暂时先住着,反正本来也是自己家里,缺什么,你们自己知道去搞。我就先去师傅那里了,如果保密层级不高,晚上我会再来看你们,到时给你们说。放轻松,尤其是你,嬴莹师妹,里院不会诓你,说了不会滥杀无辜,就绝对不会。”王弼司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大师兄!就……就……就这样?”王曦问道。

王弼司道:“那还怎样,五花大绑?手铐脚链?灵力灵识压制?要不你再回去翻翻手册?看看有哪一条说到了你们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的?当然了,别出里三院。不过不是针对你们,目前里三院仍然处于戒严状态,毕竟这里有两座鬼门关。此刻,进或出,都是不允许的。除非有着师傅和师叔两个人共同的手令。”

王曦几人目送着王弼司离去,然后大家互相盯着。

忽然,三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随意进了一间病房。

嬴莹来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让春日的阳光倾洒进屋子。一瞬间,房间好像都要变得温暖了一份,显得十分明亮,以及充满希望。

她看着窗外,道:“可惜,还是没有看成樱花……差一点啊……”

王曦道:“师姐,以后有机会的。我和庐院长关系好,他吃定安井信,下次去,我们肯定还是不用掏一分钱。”

嬴莹让了两步,给王曦和小一腾位子,然后三人就那样趴在窗台上,看那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风景。

里三院又不漂亮……是一座开放式的里院……自然修得中规中矩。

唯一的亮点,或许便是那颗蓝花楹了。

可惜在这个位置,看不到。

在道路两旁,有一些肆意生长的小花,小草。这里没有园丁,长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所以,也没个造型什么的。

但就这样,大家都还是看得很认真。

“师弟,其实有的时候,你鼓励别人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或许连你自己都不信吧?”嬴莹突然笑道。

王曦愣了一下,看向身旁那张精致的侧脸。

“师姐,你今天居然还涂了口红。”王曦转移话题。

嬴莹也转了过来,这么近,亮晶晶的眸子在因为贫血而稍显白皙的瓜子脸上犹似一泓清水,红唇娇嫩,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那支木簪被依然插在乌黑的秀发之中,古色古香。

“是啊,就是你送给我的那支。好看吗?”嬴莹问道。

王曦赶紧将视线从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庞上挪开,看向前方,道:“当然好看啊。哎……师姐,我装得就那么不像吗?我还以为自己显得相当自信,能让你们也跟着振作起来呢。”

“最差劲了。”嬴莹道。

小一不干了,立马道:“不对!王曦最厉害了!你说他哪次说错了!?”

她今天没有扎丸子头,反而是梳了一个高马尾,青丝飘逸调皮,阵阵幽香飘过,让人有些魂不守舍。

都过了好一会儿,王曦才反应过来,这香气不是从小一的发间传来的,而是来自于她腰间的墨绿凤纹香囊。

她表情很是认真,甚至显得有一丝气鼓鼓的,哪怕是嬴莹师姐,也不能说王曦的坏话,还用上了“最差劲”这种词。

王曦看着天空飘过的朵朵白云,道:“小一,师姐其实是在表扬我,你还小,听不懂。”

春天了啊……从去年九月到现在,整整半年了啊……

可是……真的像过了几辈子那么长……

三个人在那里,不知道趴了多久。

春风拂过,不沾风尘。

没有人开口说话,连小一都不再反驳了。既然王曦说她不懂,那就一定是这样的。

虽然用阶下囚来形容嬴莹有些不合适,此刻的她,其实也就是待遇上好了许多而已。

但是,在这一幅定格画中,她就像盛装打扮的王妃一般,同另外一位王妃侍立在心爱的男子身旁,看着前方的风景,听男子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她们说:“看,这就是朕为你们打下的江山……”

过了一会儿,嬴莹突然轻声咳嗽了两下。

王曦反应过来,师姐大病初愈,连忙关心道:“师姐,你的伤,没事了吧?说起来,还说在日本给你输点儿血……呃……”

他一边说,一边将二女带离窗边,给她们烧了一壶茶,不说话了。

“还说输血?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输血’和‘火锅’这两个东西!”小一瞪着王曦道。

嬴莹笑着道:“没有大碍了。不要忘了,我们里院,是以何立本?”

那自然是医术。

尤其是现代医学被系统地吸纳之后,就更显得生猛无比。

小一马上被这个话题吸引了,道:“你看不看师姐的黑色羽毛纹身,可好看了。就是我们看电影里的,那种酷酷的坏女孩儿……”

王曦道:“哪里有看人家腰上纹身的。”

“屁股你都看过,还摸过,现在又装?”小一道。

嬴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打断道:“当时,只不过是失血过多罢了,重要的脏器我全都避开了。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的。我的伤,师傅还有你家大师兄,甚至院长,都亲自看过,都这么说的。”

“师姐,我记得你的手术刀,有一把,就叫做羽儿,是因为这个吗?”王曦道。

嬴莹摸出手术刀,一把把地打量起来,道:“里院对我,仁至义尽了,这种情况下,都还是没有把武器收走。”

王曦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道:“师姐,不要想这些了。那个……啊!刚才被小一打岔,都忘了。输血有什么不能说的?小一,我问你,上次我熬的那个红糖水,好喝吗?”

“好喝好喝!特别好喝!”小一又开始小鸡啄米了。

“好,你们等着啊,我在以前的值班室还留着一些红糖。听师兄说,我们去里七院见习后,那间值班室一直就是空着的。现在是冬天,红糖放在值班室里,应该不会坏。”

王曦说完,一溜烟儿跑出了房间。不远就是他以前呆的值班室,对这里他熟的很。

没过一会儿,他还真的鼓捣了一些家伙事儿回来,一边弄,一边道:“简单得很,小一你来,我教你。”

小一听话,只负责拿着一把木勺子在锅里搅啊搅的。

“这黄色火符,还挺经用的啊。”小一开心得很,像极了一个在玩火的小姑娘。

等到终于熬成了之后,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两个纸杯子,用手一招,几道暗红色的液体便轻盈地钻入了杯中。

“可以啊。”王曦赞道。

“雕虫小技啦~”小一很是满意,虽然这一招其实对于里院医师来说,太过小儿科了。但她不知道,只要王曦表扬她,她就高兴。

嬴莹端着杯子,若有所思,最后还是一饮而尽。

就这样,大家累了就在床上躺着,看会儿电视,聊会儿天。觉得身子僵了,就在病房里到处走。

几个人居然玩起了查房的过家家。

王曦背着个手,当主任,嬴莹和小一分别在他身后,扮演下级医师。

他学着大师兄的口吻,对着空气叽里呱啦一大堆,引得嬴莹和小一笑声不断。

如此这般,倒也不觉得枯燥。

午饭和晚饭,都由王曦去食堂打包,三个人围坐在由两个病床的床头柜所拼凑的桌子旁,吃得没心没肺,王曦甚至抓到有一个瞬间,嬴莹师姐居然还抖了几下腿!

大师兄说晚上要来看他们,结果也没来。看来的确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王曦也懒得管了。

等到了十点的时候,陆续去洗完澡后,实在没什么玩儿的了,也就各自散去。

嬴莹和小一睡一间房,王曦自己一个人睡。

……

……

初春的夜晚,虽然万物开始复苏,但在里三院,却显得十分的宁静。

小一刚躺上去没到一分钟,居然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而嬴莹,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倒不是她在想事情,就是觉得心绪不宁,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不,应该是说,没忘记,只是遗漏了。

那件事情真的很重要,只是这几天,重要的事情实在太多,她一时之间,没顾得上,现在再去想,却无处可寻了。

就在她开始感到烦躁的时候,感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她立刻坐了起来,胸廓起伏得十分厉害。

一道界门,从一个黑点逐渐扩大,最后稳定在两米左右,突兀地出现在床尾。

但是,足足过了一分钟,唐否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环视了四周,看见睡来四仰八叉的小一,坏坏地笑了一下,也没用什么隔音阵法,只是轻声道:“师妹,一直联系不上你。子君带来消息,说你暴露了,我来接你了。”

嬴莹呆呆地看着唐否,道:“唐师……师兄……师傅呢?”

唐否来到张小一身边,俯下身子,见她睡得可爱,本想捏捏她的脸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过身来道:“师傅不敢过来,他的气息太强。师妹,你立功了。”

这句话一出,嬴莹瞬间便明白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

王曦体内的情蛊!

之前都拿出来讨论过的,但是后来却被放到一边去了!

经过这么久,王曦体内的子蛊终于长入了心脉,可以用来定位了。

换句话来说,以后艽朝这边,是可以直接在里三院开启界门了!!

这就再也和王曦无关了,因为这次的坐标点,已经记住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七章 告别

嬴莹有些吃惊地看着唐否,她现在明白,为什么界门开启之后,足足等了一分钟,唐否才小心翼翼地踏了过来。狂沙文学网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况。

“师妹,我来救你了,走吧。”唐否拉住了嬴莹的手。

嬴莹却没动。

“嗨,骗你做什么?真的就是专门来救你的。赶快跟师兄走了,再磨磨蹭蹭,就被发现了。”唐否道。

嬴莹的心复杂极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认识了好多年的男子,显得十分的陌生。

可对方明明是来救自己的啊,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唐否不说,她也明白。

这是一种被在乎,被重视的感觉啊……

为什么,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呢?

我这是怎么了?

是矫吗?还是不识趣?

还是说,内心深处已经绝望,又看到希望时的那种巨大冲击,让自己傻掉了?

很快,她便找到了答案。

是不舍啊!

她没想到是那么的突然!

这一过界门,再次见到他,谈何容易!?

里院虽然说过,不会多造杀孽,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和艽朝之间,能通过和平来解决问题。

最终,始终还是只能兵戎相见。

在那种层级的战争上,他的实力又那么弱,会不会出事,会不会,突然等到有一天,便传来了他战死的消息?

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

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

他说,要带我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说,这次没有去本看到樱花,明年,会再带我去。

他说,武侯祠,杜甫草堂,熊猫基地,海洋乐园,这些地方,在以后带小一去的时候,会也带着我去。

他说,以后我想喝他熬的红糖水,就会给我做。

他说了那么多,是那么的真,我都已经相信了……

可是,为什么,却没有时间了?

唐否似乎是猜到了一些嬴莹的心思,叹了口气道:“哎,师妹,师兄知道,你对他动了真感。但是你该明白,这里面,还有一些蛊的作用。这小子怎么看,都配不上你。别想了,等回去后,师兄送你好东西,带你去玩儿好玩的。过段时间后,你自然就会忘了他。”

“师兄……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你给不了……”

“是是是,师兄夸张了点,肯定没那么快就忘了。但是你对他的感觉,就会慢慢的淡了。师妹,听师兄一句话。儿女长,在这些事面前,一文不值,不管谁的,都一样。你所认为的轰轰烈烈的,一把刀,就可以轻易地摧毁。最多,让它变成一个凄美的故事罢了。师兄向你保证,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就行了。你再不走,师兄就到隔壁去一刀结果了他。”唐否道。

嬴莹似乎被这句话给吓到了,连道:“师兄,不要!我……我和……你回去……”

唐否笑道:“对嘛,这才乖嘛,别让师傅久等了。我看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了。”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界门的另外一边点了点头。

嬴莹低着头,刚迈动了一步,道:“师兄……我能去和他道个别吗?”

唐否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要干嘛?”

“我……我舍不得他……师兄……我求你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想他了……也再也不见他了……我会好好听师傅和师兄的话……我……我……”

唐否心软了下来,道:“哎,师妹,你别这样,再怎么说,你还依然顶着个郡主的份……好吧,行,行,行……去吧……但是,你只能去看看他。”

说完,他将嬴莹的口窍封住了。

他担心,这丫头心里藏不住事。一旦见到王曦,万一控制不住自己,即使无意,也可能因为太过激动不小心反倒把他给暴露了。

目送着嬴莹走出房间,他又对着界门那边做了个无奈的动作,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师傅在另外一头自然听得很清楚。见无事可做,唐否来到张小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感受着这初世为人的纯净灵魂气息。似乎每多在张小一边呆一秒,便会对他有着莫大的好处。到最后,他竟然是背对着小一,一股坐下,打起了坐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还在想,师妹可千万不要真的就只是瞄一眼王曦就回来了啊。最起码,含脉脉地看着他,看一会儿吧?

嬴莹来到王曦的房间门前,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按下把手,打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王曦已经睡着了。

真的好单纯啊……

回到了里三院,哪怕他的处境再糟糕……也能睡得这么的肆无忌惮……即使自己进来,他都没能察觉……

他的安全感来自于处的里三院……而自己的安全感……则来自于前的他……

但也仅仅是他了……

她越看,便越觉得脚下有千钧的重量,让自己再也迈不开步子。

还真的如唐否所想的那样,她甚至想,哪怕这样站着不动,看一辈子,都好。

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再去回忆以前和师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可以等自己回去以后,慢慢珍藏。

而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看一看他。

口不能言,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道别……

但其实……就算能讲话……又能如何?又该如何说再见呢?

“再见”二字,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一个浅薄的谎言。

说的人知道,听的人也知道,但大家都不说,只是彼此挥手,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回忆起那一刻时,互相带着浅浅的笑容,心中暗暗骂一句:骗子……

她慢慢来到了头,想更近地看着他。

在本的那天晚上,自己比他睡得早,起来得更晚,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睡着时的模样。

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然后发现……王曦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

估计王曦睡得有些迷迷糊糊,感觉到旁有其他人的气息。一睁眼,夜色中看到一个长发女子,面色苍白,眼角处还有泪水,似乎是在哭泣……

很搞笑的是,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伽椰子……

他惊了一下,准备有所动作。

显然,嬴莹也没有料到,也一样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她脑子一,整个人翻上,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王曦的嘴。

这还得了?

王曦的实战经验多么丰富啊,心念一动,尘缚刀便飘然而至,直取嬴莹的眉心。

嬴莹自然发现了,可却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举动。

或许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意外,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在最后一刻,刀停住了。

王曦认出了她,伸出手摘掉悬在空中的尘缚,用另外一只手移开嬴莹捂住自己的手,轻声道:“师姐?出什么事儿了?”

嬴莹不说话……

她说不出话……

但她又不能像一个疯子一般手舞足蹈地比划……

如果用手机来打字,就更显得奇怪……

慌乱之中,她俯下子,用嘴唇堵住了王曦的嘴……

王曦脑子里全都是懵的。

这是什么况?

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做出更多的思考,嬴莹便钻进了被子……

意乱迷之中,两个人终于抱在了一起……

……

……

“嗯嗯?”嬴莹不能说话,用鼻音发出了“师兄”二字的语调。

唐否睁开双眼,结束了打坐,道:“你平时在张小一边,就没有想过抓紧时间修炼一下。这小姑娘可是个修炼加速器啊……呃……我是说只针对灵魂强度的淬炼……不过也没事儿,等张小一被我们彻底黑化之后,有的是机会……到时候……”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师妹怎么了?

满脸红晕……十分羞的模样?

“师妹你可别误会,我真的只是在这里打坐,我连碰都没碰张小一!别用这种表看着我!”他连忙解释道。

嬴莹抿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唐否连忙把她口窍重新解开,道:“真的!要不你来试试?”

嬴莹低着头,不去看唐否,低声道:“嗯,我知道。师兄……我们走吧……”

唐否还想解释,突然警惕起来,压低着声音道:“谁!?”

因为在不经意间,他瞟到在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黑影。

“里院的人察觉不到,但我却不一样。看来我给你们的消息收到了,怎么?这么快就来接人了?我顺道过来送送。”黑影道。

唐否立刻内敛气息,惊道:“子君大人!?您怎么在里三院?”

黑影向前走了两步,露出了面目,却没有回答唐否的问题,道:“你们可把我涮惨了,之前说得像模像样的,说什么,接下来如果有女的接近王曦,让我多留意,直接告诉我是嬴莹就行了嘛。”

嬴莹看清来人的面目,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地惊呼出来:“是……是你!?不……不……这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

唐否一记安神咒打在小一上,道:“子君大人,当时还不是为了隐藏师妹的份。还望勿要见怪。师妹,不要在子君大人面前失礼。”

嬴莹还在震惊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来人,然后下一个瞬间,她便立刻向窗户冲去,准备跳出去。

唐否反手一道灵力绳索将嬴莹给死死缚住,一道闪电附于其上,嬴莹瞬间倒地,昏迷了过去。

“嘿嘿嘿嘿,看来你的这个师妹,心里还是向着里院啊……如此,你们也该知道,她的忠诚度如何了吧?”子君怪笑道。

唐否皱眉:“这是我们的家事,无需子君大人费心。我这次来,本就是将她带回去,此生,便不再让她踏过界门一步。子君大人,不和我一起走吗?”

子君见他转移话题,也不计较,道:“我怎么可能离开里三院?接下来,按照约定,我得把里三院和里五院的鬼门关给彻底打开。里院脑子抽了,居然把两座鬼门关放在一块儿,等了这么久,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唐否见他不走,也不打算和他多呆,道:“陆阎君呢?你来消息说,他被你安排兵给救出来了,现在何处?”

子君道:“说起这个,也是运气好。我本是打算收拾了里九院,再去里三院救他,但谁知道下面的鬼将反馈回来消息,说在攻打里九院的时候,发现他们有两个防御重点。我当时就奇怪,还以为里五院的鬼门关在里九院呢,让他们加大攻势。可谁知道,居然意外地发现是陆侯亮。这倒还真是巧合了。陆阎君已经被接回去了,这次受伤不轻,但也不是没有好处。三院长那天晚上的渔舟唱晚,短时间之内,是发不出来了。他的刀,被震裂了。”

“子君大人还真是厉害,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带着师妹回去,等待着子君大人的好消息。”唐否一把扛起嬴莹,转跨过界门。

子君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道:“我的兵,很快你们就会看到,到时还请国师指挥一下,你们见到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顺便给国师带一句话,此女不可留。”

界门缓缓关闭,唐否道:“这句话,不用我带,家师已经听到了。但我说过了,这是家事。”

他的话音刚落,杨禄明也出现在了界门的另外一端。

看着界门越来越小,最后只能看见唐否和陆侯亮的脸,子君道:“嬴莹已非处子,你们这家事……可就有些扯不清楚了哦~~走喽~”

说完,也不去看杨禄明的脸色,转向门口走去,再次消失于黑暗之中。

……

……

“什么嘛!这《醉沉浮》到了关键的地方,居然略过不写!”小丫头有些不高兴,嘟着嘴抱怨道。

我在一旁抽着旱烟,笑道:“什么是关键的地方?”

“就是……就是……陈主任老不正经!”她试图带节奏,让大家跟着起哄。

我笑意更浓:“我只是问了一句,还什么都没有说,你说,我们两个,是谁不正经?”

她脸一红,道:“反正就是你!”

“反正”二字,在女生辩论的时候,历来都是神兵利器。

我接过书,随意翻看了起来,道:“所以啊,lucy主任当时要是敢和杨佶打赌,她铁定输。因为九个月之后,嬴莹师姐的确生了个大胖小子。呵,杨佶院长这妇科圣手还真不是盖的啊,还没发生的事儿,他都能号脉号得出来。”

“王曦副院长真可恶,说了那么多,到最后全都是骗人。答应了人家的事,却没能办到。”

我道:“嬴莹师姐还不是一样是个小骗子。她不也答应唐否,说回去之后再也不想,再也不念,好好听唐否和杨禄明的话。可结果呢?你看她回去后都干了些什么?”

我起,准备离去。

“陈主任你又要走?”

“是啊……女人啊……善变啊……东西送回来了,过几天,又要讨回去……估计两个人这两天又和好了呗。还好那个木簪子你没要!”

“陈主任?”所有的人都面带疑惑,然后有顺着我的话往下猜测的架势。

我自知失言,不小心说漏了嘴,道:“没什么,都散了,都散了。老了,有些糊涂了。下次,下次我就给你们说那最后一战。”富品中文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八章 风雨欲来

王曦和小一,被审查了。

最苦不堪言的,却是杨允佶。

他本来都已经溜号,坐上了回里七院的车。但没有想到凌晨5点,还坐在后排上睡觉的他,接到电话,说嬴莹不见了,让他立刻到会议室去。

他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只说临时有事外出,可能要晚一点。最后,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让那名给他当司机的医师把车停下,自己赶快下车,御风疾驰回到了里三院。

所以人人都用一阵十分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半夜三更不在里三院,偷偷摸摸出去干什么?

里三院现在可是有着禁制,没有两位院长的手令,谁也出不去。

但杨允佶插科打诨,就是不说,甚至连代文斌打趣他说他溜出去找小姑娘了,他都不反驳。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好些事情,已经暂时理了一个大概出来。

王曦这次显得有些反常,对于事情的经过,比较闪烁其词。

在嬴莹和他进行了一场特殊的告别之后,他一个人呆在床上,有些发懵。

因为全程师姐都不说话,感觉情绪很低落的样子,可问她呢,她就勉强笑笑,然后用嘴来堵住你,用双手搂住你,用双腿缠住你,反正让你没办法继续追问。

走的时候也是,挥了挥手,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便再次打开门离去。

但就是这一段,他隐瞒了。

他当时越想越觉得有些莫名,担心嬴莹师姐会出事,于是赶快又穿好衣服,想去她们房间看一看。

可进了屋,却发现只有小一正睡得香,于是又在楼道上转了几圈儿,每一间病房,都打开看看。

有的是空的,有的还有其他医师,惊醒了别人,赶忙退出来。

越往后,他就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一个遍,他才想起,直接给师姐打电话。

可是却不在服务区。

这下他慌了。

把小一给叫起来,问了一下。可后者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说自己一早就睡了,还反问王曦,怎么想起大半夜的来找嬴莹。

王曦哪里敢说。难道说,因为师姐过来和我睡了一觉?

于是,小一也陪着他一起找了起来。

当然了,小一肯定是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的,只能是再原路找一遍罢了。

这下,就有些同事不干了。

你说你们两个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楼道里溜达来溜达去,干什么呢?

虽然都是业内人士,但听那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也会觉得很瘆人进而影响睡眠好不好?

于是,陆陆续续有人出门来看,这人一多,顺口打听两句,小一又藏不住话,就说找嬴莹师姐。

这些人呢,虽然不知道嬴莹有什么问题,但是一般还是通过小道消息——里院最厉害的就是八卦——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不要去打听嬴莹的事。

光凭这一点,大家心里就都觉得有问题,只是官方都没意见,也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可现在这个情况,有稍微机灵点儿的,就给自己的上级或者组长打电话了。然后事情就捅上去了。

赵竹仁一听,那还得了?

连忙把他们那一批人给叫起来,全都过来,甚至连代文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里三院。

然后发现的确如王曦所说,嬴莹消失不见了……

这段时间,里院已经仔细地搜查了这两间房子,也调取了过道的监控录像,发现在嬴莹她们睡觉的那间屋子,地面上有一道凹痕。十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切割了一般。而负责这几间病房的护士说,在她们入住之前,这里是绝对没有这凹痕的。

王曦当时趴着看了一会儿那凹痕,看得很仔细。最后他指出,这凹痕,中间深,两边浅,且对称,是一道弧形。

小一这时倒挺机灵,因为相同的事情,她在地府经历过一次。那时她和王曦在楚江王的王殿内,躺在沙发上像两个二大爷一般,要比试一下各自凝聚灵力长刀的水平,然后一不小心便开启了一个界门,把在面前的茶几给切割成了两半。所以她很快便把那件事和眼下联系了起来,提出很可能是因为这里曾经开启过界门。

那界门谁会开启呢?

自然只有王曦和小一了。

事发的时候,他们又被很多人目击在一起到处溜达。

现在最重要的人嬴莹不见了,再反观王曦之前在日本的意图和行为,那么怀疑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而小一,就只能当做同伙来看待了,因为凭王曦一个人,是开不了界门的。

又或者是另外一种解释,这界门,是遗人开的。

只是那样的话,遗人就显得十分蠢了。

就目前看来,里院已经知道了,开启界门并不需要太大的代价。如果他们都有这本事儿了,那里三院的所有防御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形同虚设,这个时候,救走嬴莹,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还是先重点关注他们两个。

可是无论怎么问,这两个人的表现都很矛盾。

小一是一口咬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本来就不会说谎,心思又单纯,所以说话时气息无比平稳。可王曦呢,说话的时候,虽然内容上和小一所说的扣得上,但却总给人一种十分心虚的感觉。

再后来,负责跟进监控视频的同事来汇报,说嬴莹在消失前,曾经进入过王曦的房间,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除此之外,再无异常。之后,便是王曦和小一在楼道里溜圈儿的画面了。

这时,有了实锤的证据,自然就更要问王曦,嬴莹跑到你房间来干嘛?

比如,是不是商量逃跑计划之类的。

就在这里,王曦答不上来了。

这还是第一次,王曦对于里院的询问,表现出这种反应。

很明显是不想撒谎,但又不想说实话。

按理说,嬴莹的事情,其实已经都交代得差不多了,而里院也表现得相当大度,并没有太过限制几人的自由,不该如此啊。于是,柳瑗和周柯两个人,便被派来和王曦谈心,可也依然无果。王曦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嬴莹师姐到自己房间里来,和她消失之间,应该没有关系。

问他们谈论了什么,王曦倒回答得很干脆,说嬴莹什么都没有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气息倒稳定无比,一点也不像在撒谎。

所有人都望着赵竹仁,意思是等着他拿个主意,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他的人。尤其现在是特殊时期,里三院已经确认将会是下一个攻击目标,出这么件事情,还是应该引起重视。

原来,在昨天问了嬴莹那么多问题之后,赵竹仁收到一条短信,便召集大家去了他办公室,是要听一个通报。

在里九院的黄泉路被阴兵的自爆炸断之后,地府便开始派人着手修复,只是工程量实在过于巨大,连两侧的峭壁,也被炸出巨大的缺口。

在这个过程中,意外地发现了一名幸存下来的敌方鬼将。

这名鬼将距离爆炸发生的地方,还相当远,是第一批进入黄路泉的敌人。

在被弱水困住之后,他靠着修为,退到了鬼门的边缘,硬是向上攀爬,躲过了一劫。

地府这下就不客气了,直接查魂。

给里院通报的,便是这查魂的结果。

在这名鬼将的记忆里,当晚,他们得到的任务,是向里九院的鬼门关发起冲锋。在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部队开始分兵,向另外一个方向攻去。

这些,都是里九院亲身经历过的,没有什么大问题。查魂的结果和事实完全对得上,自然不用多说。

里院关心的,是那些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而这里面,就有发现了。

记得当时小一曾经提出了一个理论,说关于界门,其实是阳对阳,阴对阴。自从这个说法出来以后,一时间还没有人能驳倒她,甚至这次也一样。

从这名鬼将的查魂结果来看,他们本来是处于阴间,但接到命令,要奔赴阳间。等来到了阳间之后,又被要求通过一个界门之类的东西,接下来,就是长途奔袭,直扑里九院。

这样看来,更是证明了小一推论的正确性。

在此,里院了解到。这一次还真的是运气不好,人家一开始,就没有想到陆侯亮会在里九院。反而是自己的防御配置,引起了对方的好奇,最终暴露了出来。

当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每一级人员都是各就其位,各司其职,没有谁有责任,不可能找个人出来背锅。

只是,这里面还有个问题,那就是子君哪儿去了?

从目前了解到的情报来看,敌对的阎君,总共就两个。

陆侯亮算一个,但正人事不省,捏在手里。而子君呢,全程都没有露面。

那这场战斗,从不管从哪方的角度来看,都感觉不是太清楚。

又是莫名其妙的。

本来还以为是来救陆侯亮的,但现在已经晓得了,那只是一个意外。真实的目的,还是攻击鬼门关。而且这次,兵力更多,几乎快到两万了,简直就是势在必行。

只是没有想到打着打着,里九院的应对方式实在太过奇葩。居然放弃了防守,全部向着文弋的方向运动。还好后来的处理还算有模有样,跟地府配合,不断地消耗着敌方的阴兵。反正这些阴兵没有得到有效的指挥,只会一股脑儿地向着鬼门关冲去,没什么章法,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数目太多了而已。但这个优势在黄泉路的机关面前,并不算多大个事。三下五除二,就给敌人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这都还不算什么,如果地府当时鬼门还没有关的话,里九院这边都还有好东西用来招呼敌人的。

汉安血战那天,遗人的床弩给里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恐怖的威力和超快的速度,即使是一名副院长,也无法抵御。

自然,按照里院的性格,发现了好东西肯定要想办法拿来用。

这就不成问题了,床弩的工艺又不复杂,技艺也没有失传,随便找了几张图纸,各个里院各自就近找了几家大学,下了几单,然后人家就交付了全金属的床弩!

当时,周嫦琼已经下令,让人去把里九院的三架床弩给运过来了。

一旦就位,可以想象一下。

狭长的黄泉路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阴兵。

三架床弩并排,上面的钢铁重弩附上了风系符咒,一次攒射,估计就可以直接钉到最远处的鬼门关城墙上。

至于中间拦在弩箭路径上的一切,必然全都是被撕成碎片。

而且这些床弩可和遗人的那种手工制作的木质床弩不一样。

在弩箭的填充方面简直不要太简单。

要说各个大学的机械制造与自动化专业,这次感觉也是卯足了劲儿,几乎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全都给设置了一个类似于箭匣之类的东西,一只匣子里面,便有五支重弩,直接填充后,便可以“嗖嗖嗖嗖嗖”一口气射出五支。然后不过是再换一只箭匣,就又可以再来。

这种利器,用来对付拥挤在狭长地带没有掩体的敌人,简直是太适合不过了。

只是很可惜,里院的高科技床弩还没有来得及发威,地府就把鬼门给关了。

虽然他们也的确把敌人给消灭了,鬼门关也安然无恙,但把黄泉路给玩儿脱了。

在将这名鬼将查魂完毕,确定了里三院将会作为下一个攻击目标之后,赵竹仁就开始着手布置防御。

同时因为害怕这是敌人故布疑阵,最后的目标却不是里三院,所以所有的里院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反正里三院跟里一院还有里二院离得很近,自身实力也强悍,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撑到援军到来,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总之一个大的原则就是,虽然不知道遗人或者敌人的阴兵为什么想打开鬼门关,但是一次都不能让他们成功。

哪怕像庐天町那样,即使毁掉鬼门关,也不能让其得逞。

“师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赵竹仁看着代文斌一直紧锁着眉头,出声问道。

代文斌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点点头,然后径直来到王曦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有!刚才负责跟进监控的医师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说。嬴莹进入王曦房间和出来,这之间的时间,到底有多久?”

“这有什么关系吗?小师弟说了,他们在里面,嬴莹师妹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不觉得他在撒谎,师叔您的意思是他们在用其他方式交流,制定逃跑计划?”柳瑗问道。

代文斌摇摇头道:“不!你们仔细感受一下,这小子,已经泄了元阳了。”

于是,所有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王曦……

王曦则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好想杀了代师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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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六十九章 大势

代文斌的话,只是稍稍地活跃了一下气氛,王曦苦笑了几下,也就再次有些消沉。

师姐走了……

是真的走了……

不管是她主动走的,还是有遗人来接她,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她来到自己房间,只是想和自己,进行一场特殊的告别……

他哪里想得到,如果可以,嬴莹真的会选择留在他身边。她走,是因为唐否威胁她说,如果不离开,就会将王曦杀掉……

王曦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对赵竹仁道:“师傅,嬴莹师姐到我房间里来,真的一句话也没说……不管我问什么,她都不理我……我们……我们只是……”

赵竹仁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道:“让检验科的人来,分析一下气息。”

他想到了嬴莹口窍被封的可能。

既然如此,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就一定有人从界门那边过来。

检验科的人来得很快,动作也十分麻利,不到一会儿,就拿出了结论:唐否来过。

赵竹仁再三确认,检验科也打包票,只发现了这一个陌生的气息,其余的,便都是里院的人了。

“师兄,看来昨天的会,白开了。”赵竹仁道。

代文斌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遗人都有能耐在里三院肚子里面开界门了,那之前的那些防御部署,就都形同虚设,没什么太大的针对性了。

“他们之前为什么不用?”代文斌反问道。

界门这个招数,对于遗人来说,总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从不轻易在里院面前使用,生怕被里院给学了去。

怎么自从杨禄明带着唐否用这个招数逃跑了一次之后,就感觉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赵竹仁想了一会儿,看了看屋子里的人,道:“王曦,小一,师兄,玉儿,弼司,陈士果,你们几个留下。其他各位,还请暂时回去休息,此事,我会尽快拿个解决方案出来。”

“师兄,事情有些严重了。”赵竹仁亲自布下了一个隔音阵法。

代文斌则双手捏决,无数道闪电自十指指尖射出,将这间屋子内的所有电器全部毁坏——如果真的这里有***的话,也只能报废。

王曦望向赵竹仁。

严重,什么严重?

难道是因为一下子,陆侯亮和师姐都被救走了的缘故吗?

代文斌又开始没个正形儿了,道:“哦?严重?结果都还没出来,你就晓得小师侄不行了啊?万一他们两个在屋内呆了一个小时呢?就算真有问题,又不是什么大病,花点儿钱,医得好,我就认识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

赵竹仁直接忽视掉这句话,他晓得,你越是不爽,师兄就越来劲儿。

“你们看,之前都是遗人活动非常的频繁,但是好像自从汉安血战之后,他们的阴兵露了相,反倒是对方的两位阎君,变得更加活跃了起来。我去抓陆侯亮的那一次,偶然听到了他们的一些对话。陆侯亮成为阎君,不过八十年的时间,麾下便已聚集了一万到两万的阴兵。而子君,就不好估量了。但能够一下子就拿出两万阴兵去攻打里九院,这份底气,要我说他手下有二十万阴兵,我都信。”赵竹仁道。

他一边说,一边望向了王曦。

王曦自然明白这个眼神的意义。

里院能做的,都做了。

王曦以前所立下的那些功劳,就此成为过往。

现在,于公,王曦是里三院的医师,应该是什么立场,自己心里该有个数。于私,如果还想要见到嬴莹,那么就更该振作起来。

“我知道,嬴莹曾经给你说过,有些事情,越努力,越没用。我也不反驳她,至少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面对你这样的处境,即使顶着院长的身份,也一样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可是,她有一点却说错了。你越努力,位置越高,改变不了的,只是大势。但是你却可以做出更多的选择。正确的也好,错误的也罢,至少,你有得选。而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的话,等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那种悔恨,就不止是道心蒙尘那么简单,道心完全崩塌都有可能。”赵竹仁道。

王曦恭敬地对着赵竹仁行了一礼,道:“师傅……可是改变不了大势……又有何用……”

“痴儿,你好好想想吧。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赵竹仁说完,便又开始和代文斌以及常玉商量起事情来,时不时问王曦两句,他也答得心不在焉。

“小一……刚才师傅说的那些话……你听……”

“哼!!”小一不理他,把脸别过到了一边去。

王曦立刻明白小一为什么生气了,毕竟自己和师姐之间,有了夫妻之实……

“我问你,要是唐否把我也给抢走了怎么办!?”仅仅过了几秒钟,小一估计自己又忍不住,转回头来质问王曦。

“我当然是去把你抢回来啊!汉安血战那天,不就是那样吗?一看到你被抓了,我立马就跟着追进界门了。”王曦道。

小一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的如此,面色稍缓道:“哼!你们在隔壁翻云覆雨,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代文斌乜了小一一眼,道:“怎么?你们三个还想一起?”

但刚说完,就感觉到来自于常玉目光中的杀气,连忙装作咳嗽了几声,重新讨论了正事来。

王曦道:“小一……其实是师姐她……”

他只是起了个头,但觉得如果把这事儿推在别人姑娘家家的头上,实在是太龌龊,连忙打住。

不要小看女人在感情方面的敏感程度。

小一即使平时候犯迷糊,但在这个时候,却反应很快。

王曦仅仅是说了这几个字,她再结合之前的一些事实,也便明白了过来。

嬴莹师姐是自己走的,她明白,以后再也见不到王曦了,只好抢先一步下手,哼,师姐着实可恶!

“对不起,小一,师父刚才的话,我要好好想想……”王曦来到窗前,就在昨天,他们三个还在那里,并肩而立,看云卷云舒,畅想着那些虚无缥缈但看起来十分美好的画面。

“想个屁!那么简单!”小一道,“改变不了大势,意思就是不管你努力,还是不努力,我们和遗人该打的,还是要打!但是你努力,实力越强,那么在战斗中,你就可以做出更多的选择!反正对我来说,将来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冲在最前面,我要把嬴莹师姐给抓回来,让她给我道歉!我才是你的妻子!我都快气死了!她如果不道歉,我就要揍她!”

王曦拿不准小一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毕竟这种事情,还真的挺严重的,但考虑到小一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他又拿不准,只得到:“可是我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我们里院打不赢,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可如果我们里院打赢了,那师姐的结局,就要你拿战功来换!明白吗?和这次一模一样!你杀敌越猛,战功越大,将来说话的底气才越足!”

“可那样的话……我杀的,可都是师姐的族人……她也一样会恨我……”王曦道。

小一道:“这种事情,你还想两全?而且,即使让她恨你,又如何?大势在那里,你能做的,便只有这些!至于我……至于我……”

她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一些,迟疑了一会儿,道:“从今天起,我也会更加努力地修习。在将来,我的战功,也会拿来填师姐的这个坑!不为别的,我就是要让师姐给我道歉!我要让她知道,这次,我是真生气!她是遗人,骗了我,我都不气,但她那样……就是不对……”

赵竹仁看来也和代文斌一样,时刻关注着这边,道:“听明白了吗?嬴莹只想到了大势,也恰恰是这个原因,让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庞然大物,让人无法动弹。可她却忘了,有大,就有小。大势无法更改,但至少可以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做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有那样的想法,以及做出那些选择,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你不一样,不要说入我里院之后了,哪怕在此之前,你的人生观也应该是付出才会有收获。这一点,我对我们华夏的教育,是相当有信心的。”

“那……师傅……我又该做些什么呢……”王曦问道。

他相信赵竹仁,只要是师傅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赵竹仁没有丝毫停顿,道:“你和小一,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提升实力。有一件事情,只要你们能够办到,二三十年后,院长的位置都是你们两个的。”

王曦和小一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还是界门。

只要他们两个能够将界门的秘密给挖掘出来,那么这个功劳足以让他们二人永远地载入里院的日志。至于什么用功劳换嬴莹这类小事,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好!从现在开始,我便只做这件事!小一,你……你……你愿意……和我……”王曦看着对方。

“我愿意!我说过了,我要找师姐要一个说法。在此之前,就需要先想办法把她给找回来!”小一道。

他们这边刚说完,赵竹仁那边儿,似乎也讨论得差不多了。

根据赵竹仁之前打探到的一些消息,这几位一合计,觉得事情可能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陆侯亮和子君,是两位阎君。他们之前,甚至说现在,都和遗人有着一种合作的关系。但是从现在看来,两位阎君的表现,显得十分着急。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着急归着急,但做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具备紧迫性。

打里六院着急吗?

打里五院着急吗?

打里九院着急吗?

当然着急啊。

打里六院的时候,还是别出心裁,从阴间打到阳间的呢。

打里五院的时候,还耍点儿花招,想诱张帅风上当,好得知里五院真正的鬼门关所在之处。

至于里九院,更是有一种“今天我不管死多少阴兵在这里,也要把你的里九院所守的鬼门关给砸穿”的气势。

这些,看上去都很着急。尤其是短时间之内,居然是连续有三座里院被攻击了,就目前看来,还有即将到来的第四波攻击——针对里三院的攻击。

可事实上,又没有谁逼着他们来做这些事情。

里院这边儿也没有什么大的行动刺激着对方做出如此反应。

所以,赵竹仁认为,这应该是子君——他已经判断出,这两位阎君,子君才是拿主意的那个,虽然他刚展现阎君的身份不久——和遗人之间有着一些合作,但同时这种合作并不是建立在完全信任的基础之上。

也就是说,子君还有着其他的目的,搞不好,此时陆侯亮也被他拖下了水。

现在他带领着阴兵们上蹿下跳,看上去损失的都是他的人马,但根据里院对子君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这么喜欢吃亏的主。所以,他投了这么多血本儿,就一定要赚个盆满钵满才行。

顺着这个思路,再加上以前的一些猜测,以及赵竹仁曾亲耳听到过子君所说,那么对方的目的就很明确了,想要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鬼域。至于子君说的什么因为这样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之类的鬼话,也就听听就是了。

但这些,并不是非常急的啊。如果敌人的活动已经频繁到这个地步了,那么就只能说明两件事情。

第一,子君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了,没有什么花招,没有什么心思,人家就是在按着计划走了,时机已经成熟了。第二,就是上面分析的,还有其他目的。不管是哪种,现在都是需要告诉地府了。

里院即使再强悍,也是分散在华夏大地。

每座里院,一般来说一千人上下。这半年来,连番战斗,均有折损,并不满员。

所以要想靠每座里院那几百人的力量,来面对可能出现的几十万阴兵,那是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的。

要对抗阴兵,自然就还是阴兵。

那么,这一次,就该轮到地府来挑大梁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章 再开界门

王曦道:“师傅,那我现在立刻就去黄泉路!”

他决定说干就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次算是戴罪之身,里院很可能限制其人身自由。

赵竹仁估计也是想到了这点,看了王曦和小一一会儿,默默点头,道:“走吧,本来我们也要去。”

于是,里三院的人以及之前的临时调查团,一大帮子人,全都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鬼门。

将其叩开之后,发现里面居然有两条黄泉路,通向不同的地方。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此处有两座鬼门关!

“消息已经递过去了,三院长这边请。”一名鬼将前来迎接,带他们走上了右侧的那条黄泉路。

“做好了准备吗?接下来,我们可能会进行很多次试验。”赵竹仁道。

“回三院长,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按照预案,只要在黄泉路上进行有关界门的试验,我们都会集结重兵。甚至……”

那名鬼将的话刚说到一半,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让他硬生生地停住了。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慢慢传来,那厚重的鬼门关……缓缓地打开了……

接着,便是两骑高头大马的骑士从中踏出。他们座下的骷髅战马,步伐整齐划一,自鼻尖居然还喷出犹如活马一般的鼻息。

两名骑士的装饰打扮差异很大。

一骑看样子应该是明朝军人的装束,一柄龙首刀,一柄绣春刀,头盔红缨鲜艳,身上的明光铠闪闪发亮。

另一骑以王曦的阅历则不是太好判断属于哪个朝代,没有头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冠束在发髻之上。身着一袭青衫,倒提了一杆银枪。

但他们左肩的肩章,都明确无误地显示出了二人的地位。

万夫长!

“白帅麾下万夫长刘宏宇,白帅麾下万夫长罗霄,见过三院长,恕不能下马见礼了!”

两名万夫长就那样挺拔地立在亡灵战马之上,简单地行了一礼。

王曦向后面望了望,密密麻麻全都是阴兵,一眼望不到尽头,排列整齐,军容威严!

即使是赵竹仁,在见到这等阵仗的时候,也不由得内心激荡。

又有多少人能见到此情此景?

一个万人队,按二八比例分开,两千骑兵,八千步卒。这八千步卒,又有八百弓箭手,一千六百刀斧手,一千六百大盾兵,其余的,则是长枪大刀阔剑等等。

就在王曦还在那暗自感慨的时候,自头顶又传来声音:“刘将军,罗将军,末将里三院鬼门关关上卫千夫长陈无建,千夫长乔品申奉命在此镇守!恕不能下关见礼!”

刘宏宇和罗霄抬起头,微微颔首。

按理说,一千守卫便已足够。

但考虑到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各座鬼门关前均有增兵。

比如陈无建,本就镇守此处,这没什么说的。而他身旁的乔品申则是临时调过来的,他麾下全都是清一色的弓箭手,现在已经分布在黄泉路两侧的峭壁之上。一旦发生什么,就是倾泻而下的箭雨,在如此狭小的地方,根本不用瞄准。再加上黄泉路上的机关,对于敌人来说,实在是凶险万分。

赵竹仁举手抱拳道:“几位将军辛苦了,白爷可曾对你们有过具体军令?”

刘宏宇道:“白爷有令,一旦有敌人进攻里三院,可出鬼门攻击。如果贵院试验界门成功,可迅速通过界门,建立起前沿阵地!抱歉了三院长,如果是战争,贵院的确不行。”

赵竹仁道:“刘将军言重,刀兵之事,本就非我里院所长。再说了,我里三院人也就这么点,即使人人都以一当十,可面对数万敌军,还是无能为力。”

刘宏宇再次抱拳,道:“三院长大度!”

说完,挥了挥手。

立刻便从后方跑出来上百名阴兵步卒,手中捧着一个木制匣子,长约三尺六寸,通体漆黑。

“三院长,这是楚江王殿下吩咐属下带给贵院的。首批魂刀,共计一千柄,目前成建制的十座里院,各有一百柄。我们曾经使用过,效果的确不错。但因为和其中的魂魄契合度不高,所以发挥不出其最大的作用。但很抱歉,我们并不习惯贵院的手术刀,所以这一批魂刀全都是正常刀剑的大小。因为考虑到贵院需要遵守阳间的一些规矩,所以这魂刀,将只会出现在和遗人的战争之中。”

赵竹仁来到一名阴兵面前,打开木匣,一股强大的灵魂气息瞬时之间便从其中溢出,加上明晃晃的刀身,那种威严感让人觉得无法直视。

“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赵竹仁拿起这柄造型古朴但却中规中矩的魂刀,低声感叹道。

突然,这柄刀似乎因为这句诗词而变得兴奋起来,刀身微颤,即使以赵竹仁的修为,也只能勉力压制。

一道苍老的声音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提出西方白帝惊,嗷嗷鬼母秋郊哭。”

赵竹仁大惊,连忙放下魂刀,对刘宏宇问道:“刘将军,这……这可……绝对不是残魂……”

刘宏宇向那名阴兵投去一个眼神,后者立马看了一下木匣子最上方的刻字,道:“太医院,吴依依。”

刘宏宇接着道:“这批魂刀,全都是完整的魂魄。三院长您刚才所取的那一柄,是三百年前太医院的吴依依,具体生平,贵院应该可以查到。按理说,这批魂刀交予贵院之后,如何分配,地府无权过问。但是阎君们还是有个建议,希望贵院能够考虑。”

“刘将军请说。”赵竹仁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木匣子,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先恭敬地行了一礼,反倒把那名抱着木匣的阴兵给搞得来有些不知所措。

“魂刀制作不易,倒不是工艺上的问题,而是要让魂魄能不受损伤地寄居于其中,才是难点。王曦小友最先提出的概念是很好,可在实际生产中却遇到了很多难题。比如……我们现阶段只能让魂魄进入其中,但却无法将其再次自刀剑中完整分离。这些,都是给贵院各位已经仙逝的前辈们说好了的。但他们也依然愿意,哪怕从此自囚于一刀一剑之中,也毫无怨言。同时我们还发现,魂刀无法认主。在一开始的设想中,如果能让魂刀认主,那自然最好不过。可实际上却完全无法办到……”

也就是说,一旦在战斗中阵亡,魂刀遗失,敌人捡到后,也依然可以使用,甚至还可以传承其中的战法。

而这些,自囚于魂刀中的先辈们毫无办法。

“所以,阎君们建议,魂刀请优先配给于实力强劲的各位院长及主任,尽量减少魂刀的遗失,也避免让各位寄居于魂刀中的前辈们蒙羞。”刘宏宇道。

赵竹仁拿起第二把魂刀。

这其实是一把剑,没有剑格,也没有剑镡,通体造型十分生硬,但却给人一种相当凌厉的感觉。

这阴兵十分机灵,立刻道:“太医院,孔……呃……孔……。”

赵竹仁瞄了一眼,道:“孔昇。”

那名阴兵有些窘迫,赵竹仁鼓励地笑了笑,拿起剑,用手指轻轻一弹,一股龙鸣之声便自其中传出,明明有着震慑心魂的作用,可不知道为何,在场的人听后,却没有一丝不适感,只是感到似乎有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好像在说:后辈们有些弱鸡哦,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啊?还不是需要我们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赵竹仁再次双手捧剑,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内,对刘宏宇道:“刘将军,这批魂刀,全是地府所制,地府既然有所建议,我们自当采纳。”

刘宏宇拱手回礼,道:“哪位是王曦?”

王曦立刻站出来,恭敬行礼,道:“刘将军,晚辈就是。”

刘宏宇道:“你的尘缚,请自己保留,作为第一把魂刀,请务必小心对待。”

此话一出,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果然啊,这第一把魂刀,就是王曦的尘缚。

想想也合情合理,这个方案就是他提出来的,而他的尘缚,也是第一把有名字的刀,自然当得起这份待遇。

“刘将军,晚辈能问一个问题吗?”王曦道。

“不能。我不是来聊天的。楚将军,汤将军,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刘宏宇居然生硬地拒绝了王曦。

王曦一脸黑线。

这么反套路?

他的尘缚,当时制作的时候,人在日本。而那个时候,日本的阴阳不相通,所以刀是肯定没有运回华夏的。他只是把刀交给了宋帝王,后者在消失了一个小时之后,便将刀重新还给了他,说已经好了。

于是,他很好奇,他的这把尘缚刀,里面到底是谁的魂魄?

为何自他拿到了之后,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

他本想趁这个机会问问清楚,结果没想到这个万夫长根本不鸟自己,把话带到了之后,就不打算继续闲聊。

果然是万夫长啊……脾气要比楚江王王殿里的那些百夫长贴身侍卫大好多……

没等他继续思考,便顺着刘宏宇打招呼的方向望去。

只见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又出现了一队人马。

看样子是从另外一条黄泉路过来的,因为地方只有那么大,实在站不下这么多人,所以这一队,只有百余骑,清一色骑兵。

“黑帅麾下万夫长楚离,万夫长汤阳海见过三院长!”

赵竹仁回礼后,这两位万夫长才对刘宏宇道:“刘将军,我部已全部就位,接下来的时间,都会驻扎于此。至于界门一事,黑爷并未过多强调,想来是不抱太大希望。”

王曦明白,这四个万人队,都是用以镇守鬼门关所用,其实并不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好等自己把界门打开,然后冲过去厮杀一番。

但这样说,总感觉自己很废柴一般。

赵竹仁见这些万夫长都是行事干练的主,也不打算继续废话,道:“几位将军,既然如此,防务上的事情,我就不便过多打扰了。按照之前的约定,一旦再次发现有阴兵入侵,里三院将会采取里九院同样的战术,将其全部放进鬼门。”

几位万夫长立刻抱拳行礼,刘宏宇道:“三院长,这是自然。上万阴兵,并非贵院所能抗衡,倒不是说小觑贵院实力,而是贵院的有生力量和这些人消耗,实在不智。倒不如交给我们这些专门打仗的家伙来,相信我,黄泉路上的机关,不比贵院的阵法差。”

赵竹仁点头,对王曦道:“你是准备现在就开始,还是……”

王曦道:“师傅,我就在此,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完全适应黄泉路上的阴气了。”

小一在旁边道:“师叔,我也是。感觉没以前那么冷了。”

赵竹仁觉得奇怪,道:“这和修为又无关,即使是我,灵魂上依然觉得冷。”

王曦道:“上次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我和小一都在楚江王的王座上睡过觉的原因吧……”

“谁和你睡过觉?你只和嬴莹师姐睡过!”小一立刻把脸别到一边去了。

赵竹仁想想,觉得有道理,看着小一的模样,苦笑着摇摇头,带领着其他的人离开了。

王曦见大家走远,本想立刻开始,但想着小一刚才的那番话,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正要说两句,却发现几乎所有的阴兵鬼将,都在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

“呃……刘……刘将军……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试验……会影响你的防御部署吗?”

他立刻转移话题,不想在“睡觉”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

不然自己“渣男”这个称号,会从里院传到阴间。

这里可足足有上万阴兵啊!

“呃……不影响,不影响……小王先生,您刚才说,您和张小姐,曾经在楚江王殿下的王座上睡过?”刘宏宇的语气变得恭敬了起来。

“没有!”小一斩钉截铁地道。

王曦挠挠头,他没有想到对方在这个问题上缠住不放,道:“当时楚江王殿下布下了一个禁制,说在王座上可以保护我和小一……”

议论之声顿时大了起来,各位万夫长、千夫长竟然一时间都忘了约束部下。

这两个凡人,居然能够在王座上休息!?

“小王先生,您刚才想要问的问题是什么?”刘宏宇道。

王曦见对方态度转变实在太多,稍作思索便明白了,但也不敢倨傲,便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只是刘宏宇听了之后,也一样摇头,表示不知。

但经过这么一下之后,他很明显看得出来,这些阴兵鬼将,看自己和小一的眼神,都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王曦拉着小一的手,道:“小一,我们这就开界门,把师姐救回来,然后啊,我和师姐一起给你道歉,好不好?”

小一“哼”了一声,哀木凝聚而出,指向了一侧的黑色峭壁。

王曦见她虽然不爽自己,但还是听话,也赶紧凝出尘缚,然后学着汉安血战那天,用一只手环抱着小一,后者也并没有拒绝。

然后……

一次就成功了……

一个黑点逐渐扩散,最终形成了一道直径两米的界门,在那里缓缓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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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大家的界门都开得不是地方

里院正文卷第七十一章大家的界门都开得不是地方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曦和小一,纯粹是因为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关于这个过程,他们已经重复过很多次。

失败是常态。

但谁能想到,居然一下子就开启了呢?

而那些阴兵鬼将被震撼到,则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一幕。

“这……这……是正常的么?”刘宏宇显然有些不太确定,用手指着那些正从界门中飘散而出的黑雾问道。

王曦又哪里知道,连忙托就近的阴兵赶快去禀告师傅,说他们一次就成功了……

此时,那些黑雾正源源不断地自界门之中汹涌而出。

一到了这边之后,便开始被稀释,然后逐渐消散不见。

只是王曦和小一离得最近,感受最强烈。

这些黑雾,拥有着无比精纯的阴气,即使他们二人的灵魂强度已经很高了,但依然会不自主地想要打冷战。

刘宏宇见王曦回答不出来,稍微回过神,道:“小王先生,请立刻离开!”

然后他麾下的几名千夫长则开始高声道:“列阵!”

界门开启,意味着什么,自然不用多言。

这些素质极好的阴兵,来这里就是来打仗的,既然王曦他们这么给力,那就按照白帅给出的方案,攻过去就是。

四个万人队,从目前获得的情报来看,如果对上遗人,是绝对不会再现汉安之事。

再加上这次界门就开在黄泉路上,不管是里院,还是地府,增兵的速度,都会极快!

王曦显然也想通了这点,连忙让开身子,好让那些走在最前面的大盾手和刀斧手。

就在第一名阴兵准备迈入其中的时候,王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急忙叫道:“稍等一下!”

但那名阴兵根本不会理会他的命令,仍是一脚踏了进去。

王曦这才领教到了什么叫做铁血军队。

不是自己上司发出的命令,绝对不会听。

情急之下,一道灵力长索扔出,套住了对方的腰部,然后对小一道:“快来帮我,这对面,是万丈深渊的黑雾!”

小一虽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很听话地同他一起拉扯绳子。

王曦转过头来道:“刘将军!黑雾!黑雾啊!”

刘宏宇作为万夫长,自然参与了当初在黑雾边缘搜捕陆侯亮以及寻找他的王殿一事,听得王曦这么说,立马反应了过来,赶紧下令道:“拉回来!”

这时,周围的阴兵才一拥而上,将那名已经过了一半的阴兵给生生拽了回来。

“你是说,这后面,是那神秘的黑雾?”刘宏宇问道。

王曦咽了下口水,道:“我不敢确定,但我觉得不该这么冒险。如果是真的,那这名兄弟就算折了。最好,还是保险一点,先探查一下。”

刘宏宇也算是个体恤部下的将领,道:“我以前听过一些传闻,即使是阎君,也是将身体绑住,才敢向黑雾内探查。但为了此事,就启奏阎君,要我们何用?来人,先把这里的情况递回来,我亲自去看一看。”

他说完,翻身下马,来到了界门前。然后让几名千夫长凝出灵力绳索,绑在自己腰间,一步一步向内移动。

这个时候,小一却开口了:“哎呀,这么麻烦。看我的。”

说完,她拿出手机,点开了视频录制,然后用灵力绳索在上面打了几个结,在将手机直接扔了过去,同时操作着灵力绳索,让其四处游走。

这波操心,不仅把阴兵鬼将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就连王曦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丫头,也有智力暴击的时候啊?

呃……其实想想……小一也从来都不傻吧?

大约一分钟之后,小一将手机收了回来,众人都围过来一起观看。

画面中,果然如王曦所猜测的那样,是无穷无尽的黑雾之海,波涛汹涌,翻滚起伏。

他们所开的界门,不知道开在何处。

因为小一的手机,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拍了个遍,每个方向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刘宏宇思考了一会儿,拿不定主意,和另外几名万夫长一起,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理说,可以解除警戒了。

但是这里开着这么一个界门,总感觉随时会从里面钻出来数不清的敌人。

已经询问过这两位了,他们只会开,不会关……

王曦提议道:“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

大家都有些不解。

王曦道:“这次,我和小一背对着这道界门,再开一个。两道界门之间,只留下一个身形的距离。然后看看结果如何?”

这一下,大家都纷纷明白了过来。

果然妙计。

如果这新开的界门,对面是不一样的地方,那么他们也算进可攻,退可守了。

哪怕真的从这第二道界门里面冲出来千军万马,立刻就会冲进那第一道界门,进而被黑雾给无情吞噬。

反正他们两个又不会关界门,这样的话,到还真的给防守减少了不小的压力。

王曦带着小一说干就干,再次背对着第一道界门站立身形,然后像先前一样,各自凝出刀锋。

然后……

再次成功了……

王曦觉得今天简直撞大运了。

他和小一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解和疑惑。

这和之前试验的时候,真的没有任何区别啊。

为何以前一次都没有成功,而现在,却一开一个准儿?

疑惑归疑惑,他们还是立刻按照之前的方法,再次把手机送了过去,拍摄下画面回来看。

但很遗憾,画面中依然是一片黑雾,没有丝毫生气。

甚至控制手机,将其拔升高度,再俯瞰下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了另外一道界门的存在。

王曦让小一再次将手机送过去,然后自己也把手机送到第一道界门后面,从拍回来的画面中,居然还能互相看见各自的手机……

看来,对应的地理位置关系,是没有变的啊……

“刘将军,那现在这里,怎么办啊?”王曦问道。

刘宏宇想了一下,道:“根据记载,在黑雾中,只要是有灵力的存在,都会受到一股极大的向下拖拉的力量。所以,应该不会有敌军飞到这界门前吧?”

王曦经他提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灵力消耗,实在有些多。再看小一,也是如此。

仅仅是灵力绳索,便受到如此之大的影响,真不敢想象,如果是人或者鬼魂不小心坠入其中,又是如何下场?

“那总不能不管吧?”王曦问道。

刘宏宇道:“封起来!”

封起来?

王曦没听懂。

但小一却听明白了。

又侧过身子,对着横向的其中一方凝出了长刀。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两个已经不能并排站着了。

王曦见此,也懂了,连忙站到小一身后,同样伸出右手,凝出了刀锋。

这个姿势,就像他在教小一写毛笔字一般,左手轻轻抱住小一,放在她的小腹之前,而两人的右手,并排举出。

同样的,毫无悬念,又是一道界门开启。

这第四道界门,就是最后一个方向了。

他们两人不好调转身形,只得王曦在前,小一在后抱着他。

还是一次成功。

王曦和小一这时都稍稍有了些成就感,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咦?我们两个……怎么出去?

王曦在里面,又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刘将军,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其实不用他说,在开启最后一道界门的时候,这群大老粗就已经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了。

现在被王曦这一嗓子给点醒了,立刻觉得有些失策……以及……搞笑?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太大的难题。

黄泉路上虽然不能飞,但是还是可以搭个简易的木台。

等会儿只要着人从鬼门关后面搬一些材料,在旁边架上一个高台,就可以将他们给救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去向赵竹仁禀告此间情况的阴兵,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大呼道:“将军!里三院有变!”

刘宏宇脸色一沉,道:“何事?”

那名阴兵道:“属下也不知。属下走出鬼门不久,便发现里三院的人都急急忙忙地向他们的外科大楼赶去。途中遇上了王主任,还没来得及将这里的事情禀告,他就让我火速回来向您通报,让将军即可引军前去!属下不敢耽搁,立马便回来了!请将军责罚!”

他得到的命令,是向赵竹仁通报此间情况,并不是这个,现在可以算作并没有完成任务就回来了,自然该罚。

这刘宏宇估计治军严谨,可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听了他的话,估计出里三院应该出大事了。不然的话,不会如此匆忙。

于是立刻道:“汤将军,我先引本部人马出鬼门,反正隔得近,有事随时联系。”

说完,一把绣春刀和一把龙首刀同时出鞘,向前一指,屁股下的坐骑便冲了出去。而他所属的万人队也连忙跟上。

王曦在里面,自然将这些话听得清楚明白。

里三院又出什么事儿了?

“罗将军?罗霄将军,先把我救出来啊。”他再次向另外一名万夫长叫道。

罗霄骑着亡灵战马,来到了界门边缘,道:“这老刘,脑袋转不过弯儿来。接好了。”

说完,一杆银枪伸出,等小一抓紧后,用力一挑,同时王曦托着小一的屁股,一下子就给带了出来。

等他们两人都出来后,罗霄道:“汤将军,你们也去一个队吧?至少这里五院和里三院的黄泉路,总得有人守,我怕老刘搞不定。”

黑白无常本就走得近,估计他们麾下的万夫长们彼此也十分熟悉。所以汤阳海也不废话,呼啸了一声,便让另一条黄泉路上的本部兵马做好准备。等刘宏宇的人通过之后,继续跟上。

这个时候,他们恨不得黄泉路再宽上个一百米才好!

至于,那道鬼门,最好也是一样!

越宽越好!

王曦带着小一,也混在阴兵的队伍当中,急匆匆地往阳间赶。

他稍微有些猜测。

因为刚才他听到了“外科大楼”四个字。

就在昨天晚上,遗人便开启过一道界门,将嬴莹师姐给带走了。

现在里三院又出事,只能有一种可能了。

在现阶段,能够被形容为“出事”的,就绝对小不了。

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其他业务上的问题,只能和遗人有关。

果然,就在他和小一踏回阳间之后,便发现前方已经是杀声震天了。

等他再走近一点,就更加震撼了!

因为……整座外科大楼……都已经坍塌了!

一道宽约五米的界门突兀地浮现在半空之中。看那位置,就是昨天嬴莹师姐和小一所睡的房间!

而此时,天空上的那道界门,就像下饺子一般,不断有阴兵从中冲出来,然后摔落在地。

但阴兵又不可能被摔死,所以站起来后,立刻加入战斗,和里三院的人以及这边的阴兵混战成一团。

场面总感觉有些滑稽,估计界门那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而且又得不到这边的通知,反正这个过程一直在持续。

里院的人可就毫不客气了,符咒和三代手术刀,不要钱似地向半空射去。

再加上后来的阴兵弓箭手的箭阵到来,几乎有一半的敌人还在半空之中就被击杀,化为道道烟雾,消失不见。

至于那些摔落在地上的阴兵,估计也是没有料到一过来就会踩个空,虽然没摔死,可也需要点儿时间来回过神来。

这种情况下,一两秒钟的失神,带来的就绝对是致命的结果。

王曦已经看见,赵竹仁和常玉,还有陈士果以及代文斌四人,各自守着一个方向,摆下了无数道连锁闪电阵。

那些阴兵,基本上就是落地成盒。

这仗……还有打得这么轻松的?

王曦拉着小一,使劲儿地向前挤。就好像是要去占个好位子看热闹一般,十分积极。

“大师兄?什么情况啊?”王曦看到了王弼司,后者正站在师傅身后,随时准备接替赵竹仁的位置。

王弼司也似乎有着和王曦同样的心情,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也不知道啊……就刚才,突然从外科大楼冲出来了很多阴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师傅立刻就判断,应该还是昨天那里出问题了,直接辟出一道渔舟唱晚,把外科大楼给摧毁了……然后……就这样了……”

“那我们有伤亡吗?”王曦关心道。

王弼司点点头,道:“有,师傅出手前,便已经感应了一下,外科大楼里,没有活人了。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外边儿,还呆在病房里的,估计不多。只是现在还没时间去确认阵亡名单。但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这后面,不会有什么伤亡了吧?”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二章 能开能关,才叫门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

仗打成这样,还怎么能有伤亡?

刘宏宇和汤阳海坐在高头大马上,自然看得更是真切。

里院的人,也忒坏了。

不仅摆了连锁闪电阵,而且还把周边也用缚灵阵给圈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光是看那金光闪闪的阵法边界,这两位万夫长就不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可是主任医师级别的出手所摆的缚灵阵啊,即使是他们二位被困于其中,估计也得折腾好一阵子,才能破开,更不要说这种情况,缚灵阵摆了一道又一道。

这还不算完,那名叫做谭鎏莎的里八院麻醉科主任在此时显得异常活跃。

几道符纸射出,暗合道家步罡,须臾之间,赵竹仁他们所摆下的连锁闪电阵的那片区域被突然塌陷,陷入地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紧跟着,深坑的四壁及底部被附上了厚厚的金属屏障。最后,让鸿毛不浮飞鸟不过的弱水开始灌满这个金属池子。

果然够狠。

王曦虽然不知道谭鎏莎是如何以符入阵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懂对方所做的一切。

阴兵是灵体,自然可以上天入地。

这样说,意思是阴兵甚至所有的鬼魂都不受规则的约束吗?

当然不是。

阴阳都是世界组成的一个部分,只要是规则,就都适用。

一只千年不化骨,把它绑起来,然后用105火炮轰,你看还能剩个渣不?

现代物理学揭露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现象,那便是物体的状态,以能量消耗最低为稳定状态。

换个通俗一点儿的说法,那就是惰性才是最佳状态。

举个不恰当的比喻,你站着不如坐着,坐着的时候不如躺着,躺着的时候如果能泡在水里,让水来帮你承担部分自身的重力,那就更爽。

对于鬼魂,自然也一样。

你看到它可以上天下海,很是潇洒。可这些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类难道现在做不到吗?

有了飞机潜艇这些外在之物,人类还不是可以一样?

但大家不能说因此,就摆脱了规则的束缚。

就比如这些从界门中冲出来的阴兵,只要稍微反应快一点,消耗灵力,施展神通,也可以在半空中调整身形,向四处飞去。只不过这一点要求比较高,因为也就两三层楼的高度,摔到地上也就是一两秒的事情,很少有阴兵能反应过来。现在谭鎏莎弄了这么一个金属池子,里面灌满了弱水,最下方又是连锁闪电阵,不管是金属还是水,都能导电。阴兵在弱水中,根本不要想浮起来,想要通过遁地逃脱,也没办法,除了上方,其余四壁一底,都被金属封了。只能在里面被狂暴的雷电因子攻击,直至烟消云散……

至于那些少数反应较快的阴兵或者鬼将,即使想在空中尝试摆脱困境,也被弓箭和符咒给招呼封死了所有的退路。

就算真的有那种幸运儿,能够躲避上述所有攻击,可等他落地之后,就会发现,哪怕攻破了缚灵阵,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儿大盾兵,无数长枪自盾肩伸出,枪芒冰冷。

整个场面,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光是粗略估计一下,便已经斩杀了敌方阴兵至少两千了。

而只要敌人愿意继续这样送人头,里院和地府这边甚至可以排个四十八班倒出来!

每半个小时一换,大家轮流守在这里就行。

那才是真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这样的场景大概又持续了几分钟,最后界门没了动静,但也没关上,依然在半空中缓缓旋转。

有手欠的内科医师开始向界门内丢符,也不是太珍贵,就是一般的火系银符,反正那里又不算太高,凭借着大家的准头,还不至于丢歪。符咒一过去,有时很能看到阵阵爆炸产生的火光传来,引得来大家欢呼雀跃,搞得像是在看联欢会一般。

只不过,即使这样,也没有引出更多的敌人。

难道……被我们给杀完了?

那今天的这个战功……可就着实有点儿大了啊……

赵竹仁把位置让了出来,让王弼司顶上,继续维持着手动操作的威力巨大的连锁闪电阵。

这个时候,王曦才有空将刚才在黄泉路上开启界门的事情给他说了。

赵竹仁一听,顿时觉得此事甚至比当前的战况还要更重要,哪怕他知道界门的另外一头全部都是无边无尽的黑雾之海,也一样!

因为小一曾经提出过,阳对阳,阴对阴!

王曦和小一,连续开启四次界门,都成功了。

那就说明了一点,从技术上,他们二人是完全掌握了的。

只是有一个变量,他们一直没有意识到而已——虽然这个变量到现在,他们依然不知道。

但只要行之有效,那么可以以后再来慢慢研究!

就比如说现在!

敌人不再冒头了,不代表我们不能开启一个界门给打过去啊!

从汉安血战那天便已经了解到,界门的开启,不仅是双向的,而且还是点对点模式的,你开过来是在这里,那我在旁边开一个界门,也必然在你旁边。这一点在刚才黄泉路上的几个界门也得到了验证。

现在这边有四个万人队,如有需要,还可以让地府随时增兵。

而且增兵的速度会相当地快,因为这里此时可是有两条黄泉路啊。

地府的出兵速度,将会是平时的两倍!

总之这场战争,打到现在,里院已经可以不用再继续扮演主角的角色了。

只要界门在这边开启,便赢了!

赵竹仁想到这里,难免有些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因为这个功劳实在是天大了。

他的师傅时信德只是灭掉了阴巫,但如果今晚事成,那后世的里院志上,在写到关于剿灭遗人一事的时候,赵竹仁的名字必将被写得巨大!

哪怕他里三院什么也不做,就凭他能够当机立断,敢于担当,便足够大书特书了。

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如果……如果在阳间也开了一道界门,你们有把握关掉吗?”赵竹仁问道。

现在天空之上的那道界门是运气好,敌人开在了外科大楼里面昨天相同的位置,再加上自己有魄力,在确认大楼里没有生还者之后,立刻出手摧毁大楼,瞬间便制造了极大的地利优势。这里又是阳间,阴兵出现不和天时。再加上这还是里三院本部,各种应对预案一应俱全。所以,天时地利人和全部被他们给占齐了,才能够打得这么轻松。

可是如果是开了一道界门之后,无法关闭。

那就有一定的风险了。

天时可不会分正义。

敌人的阴兵被削弱,那地府的阴兵,也一样会被削弱。

而根据之前嬴莹提供的线索,踏过界门之后,进入的是另外一个世界,自己这边还会被进一步削弱。

也就是说,谁主场,谁就是爷!

现在开一道界门,那就要确保,能够一锤定音!

所以,是现在开?还是谋定而后动!?

如果现在开,那过去是肯定能找到对方的主力,立刻就进行大决战。

如果商量之后再做决定——这个商量,可不是光指里院的院长会议,而是还得把地府的十位阎君也给算上——那很可能人家的主力已经运动远了。

那个时候,自己这方再过去慢慢找,会吃大亏的。

且不说有没有被调虎离山的风险,而是在那边需要考虑的问题就实在太多。

这样的大决战需要用多少时间?需要携带食物吗?那面的气候如何?一脚踏过去后会不会也面临对方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后勤保障能不能跟上?里三院的库存符纸和三代手术刀能支持多久(上次汉安血战之时,后面支援所用的符纸和手术刀就消耗掉了里三院几乎六成的库存)?过去后实力被削弱这一点,是否有时间效应,会不会时间越久,虚弱得就越厉害?反正从遗人看来,貌似是这样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到底是不是个圈套?

为的就是勾引他?

看他能不能忍得住这个诱惑?

自己并没有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可以说,没有哪位院长有,甚至再往前追溯,历史上也没有哪位太医院的前辈有这个经验。那完全是不同的作战模式,自己是否能够胜任?

对方现在故意送两三千兵力给自己吃,让自己被小胜之威给冲昏了头脑,有些飘飘然,然后等着他脑子一热,顺带着把所有的里三院医师以及现有的地府阴兵们都给弄来热血沸腾。

变量太多,一步错,就万劫不复!

王曦摇头道:“师傅……我和小一都不知道如何关闭界门……”

正在赵竹仁还在那里皱眉思索的时候,天空之上的那道界门,开始缓缓关闭……最终消失不见了……

所有的人或者鬼看着这一幕,愣住了。

刘宏宇和汤阳海两位万夫长也是张大着嘴巴,过了两秒,均举起了自己的武器,欢呼了起来。

主帅带头欢呼胜利,下面的阴兵自然立刻就跟着鬼哭狼嚎了起来。

一浪接着一浪,更是让人觉得内心激荡!

这可绝对是大胜利啊!

这些阴兵们,在地府漫长的枯燥岁月中,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些热血的战斗了,呃……好吧……实际上……过程并不是太热血……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那些生前的浴血奋战,仿佛又重新浮现在了眼前,历历在目。

那些早已远去的袍泽的脸,又开始变得鲜活起来,一张又一张,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三院长,此战,你为首功!”刘宏宇驱马前来,竟是翻身下了马,对着赵竹仁兴奋道,“要不是三院长一招渔舟唱晚,直接将外科大楼摧毁,那这一仗要难打得多。不愧是三院长,这可真是不费一兵一卒啊!”

赵竹仁见他如此,也不好端着,互相吹捧了两句,便打算继续思考。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宏宇却道:“但是,有件事,末将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曦心里腹诽道:“不当讲!给我憋回去!”

先前在黄泉路上,刘宏宇就曾经如此对他,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他心里还记着呢!

赵竹仁自然按照套路出牌,道:“刘将军请讲。”

刘宏宇道:“末将觉得,三院长实在是过于保守了一些,我们该把界门留着,看能不能进一步扩大战果……”

赵竹仁和王曦刚开始还听得有些糊涂,但到了后面,这对师徒猛然对视一眼,明白了过来!

刘宏宇以为那个界门是被里三院的符咒给炸没了!

对啊,是很有可能啊!

连黄泉路这种东西都能被炸断,一道小小的界门凭什么就该天生是无坚不摧的属性?

“刘将军请稍等!如果界门能被炸掉!那接下来有的是仗给你打!”赵竹仁立刻带着王曦向黄泉路跑去。

他们要去印证这个想法。

刘宏宇也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立刻让各位千夫长约束部队,但言语中的激动根本掩饰不住,弄得来下面的人以为自家万夫长是在那里想要装淡定可又没装好。

再次来到黄泉路,那些阴兵们见是三院长到来,都纷纷让出一条路。

赵竹仁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四道界门,然后又看了下王曦他们拍摄的视频,期间王曦还说了一个他的发现。

界门开启后,自然就有两个面,不管从哪一面进去,都是从对面的同一个方向出来,反之亦然。

也正是发现了这点,他所摆的这个小阵法才有意义,确保如果里面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一定会是从界门向内的那一端出现。

也就是说,界门具有方向性。

比如王曦他们开启界门,站在其前方,是可以透过界门望过去的。这一点,在汉安血战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

可是如果绕两步,来到界门的背后,还是能够发现界门的存在,但是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是如果伸出手机过去,拍摄到的画面,还是一样的。

王曦还准备继续给赵竹仁演示,但后者哪里还有这个耐心,三张金符瞬间被激活,一下子就给扔进了界门。

王曦看得真切,那分别是雷符、火符以及金符,杂糅在一起,简直等同于一颗炸弹。

“嘭!”地一声闷响传来。

然后便是大量的黑雾溢出。

因为四道界门都是相对而立,所以黑雾只能从上面飘出。

紧跟着,四道界门便依次像镜子一样破碎了,散落一地,消失不见……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三章 质问天道

这下就好办了!

这师徒俩对了一下眼儿,眼神中写满了“老子要去做件大事”!

干他一票!

赵竹仁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来到两条黄泉路的交叉口,对守卫在此处的罗霄和楚离简单说了一下刚才在那边发生的事情,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因为这事儿,必须是要地府来充当主力。

两位万夫长商量了一下,也觉得就该说干就干,表示他们已经联系了地府,接下来,还会继续有部队前来。只要人到了,那他们麾下的两个万人队就会继续加入战场。反正刘宏宇和汤阳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落败的。即使对方有十万人马,也不行。

两位万夫长也是越说越激动,罗霄道:“等过去了,不管是遗人,还是那个世界的阴兵,老子全都给他杀来个片甲不留!敢绝我们地府的户,那我们也就不用客气了!”

万夫长级别能得到的情报自然很多。

关于黑雾,关于小一提出的那个理论,他们都知道。

现在好不容易能打一次超级大仗了,这些皮痒了不知多少年的骄兵悍将们,又怎么能不嗜血?

赵竹仁本想说两句,意思是勿多造杀孽,只用击败对方即可。

但现在还没开战,就说这些,的确有些煞风景,不和时宜,也就作罢。

大不了,等最后胜负已分之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可就在这个时候,黄泉路的天空之上,突然形成了一道雷云,一道闪电“咔擦”一下就劈了下来。

直接向罗霄的头顶劈来!

罗霄反应也快,右手银枪指天,大量阴气缠绕其上,然后在闪电即将劈到头顶的时候,银枪脱手,直冲云霄。

下一刻,便是银枪被天雷给炸来粉碎,但其余威不减,继续砸向罗霄。

赵竹仁在罗霄出手的那一刻,便敏锐地判断出这道天雷不是奔着自己来的,而且觉得对方不一定能扛得下来,也是立即出手,五道金系的金符出手,凝出五根碗口粗的铜棍,均匀地分布在罗霄身体周围,然后顶端相互架在一起,底端入土寸余。等同于将罗霄置于一个相当简陋的法拉第圆筒之中。

天雷继续砸下,将这五根铜棍击为齑粉,只是这次,被顺势将大部分威力导入了大地之中。

尽管如此,罗霄还是硬扛了余下的天雷之威。

哪怕身为万夫长,挨这么一下,也顿时有些魂魄不稳。

赵竹仁赶快拉着王曦跟小一退开三丈之外,生怕自己这几人的阳气将对方给直接冲散了。

“赶快为罗将军注灵!”赵竹仁立刻下令道。

虽然他指挥不动这些阴兵鬼将,但罗霄麾下的那些千夫长还是都赶快围了过来,开始为上司疗伤。

楚离在为罗霄注灵一会儿后,站起身道:“三院长,怎么回事?刚才那……是巧合?”

赵竹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王曦也是一样。

这很明显不是巧合。

阴间虽然也有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可刚才那道天雷,绝对不是!

所以,这一定是天道意志的体现。

为什么劈罗霄?

他说了什么?

他又没有像楚江王一般,对着天道狠狠地竖起那不鸟全世界的中指!

他只是说了……要将另外一个世界,全部给屠掉……

难道就因为这……便需要被天道警告?

那这天道,也未免太偏心了一点吧?

罗霄虽然偏激,但并没有说错啊。

遗人所作所为,可是要绝地府的户啊!

虽然缓慢,但总有一天,整个阴间将会化为一片虚无,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雾和亘古不变的死寂。

凭什么?遗人做得?地府做不得?

难道天道就是这样,教人以德报怨,挨打不还手的?!

况且现在还没动手呢!还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啊!

真正刚才动手的赵竹仁甚至外面的里院医师,天道你可曾放了一个屁!?

楚离看见这两人的脸色,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联想到陆侯亮曾经手捧一本货真价实的生死簿,有些颤巍巍地道:“三院长……我……我们……难道不是正统……被天道抛弃了吗……”

他的眼神充满着恐惧。

天道正统,天授神权。

这可是地府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啊。

如果连天道都不站在他们这边了,那这仗还有得打吗?

赵竹仁轻声道:“楚将军慎言……”

楚离立刻反应过来,未战先怯,领军大将还说出这种动摇军心的话,被阎君听到了,直接斩了都不为过。

“那……那三院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我们……还打吗?”

被他这么一问,问到了具体的事务上,赵竹仁也是一愣。

是啊,最终还是要回到这个问题上来。

打,还是不打?

千年前哲学家的话,到现在真的成了一个需要值得思考的问题。

王曦还有些惊魂未定,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天雷之威,上一次还是和嬴莹师姐一起在梁淄市的时候,挨了一发威力相当弱的天雷。但就那一次,就让他觉得酸爽到不行。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如果罗霄将军挨结实了,必然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个下场。

他本来以为,自己和嬴莹师姐,此生再无相见可能。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界门需要研究到什么时候,完全是毫无头绪。

可是接下来,在黄泉路上接二连三的成功,让他心中立刻又升腾起了一丝希望。

哪怕那界门之后,是翻滚的黑雾,但至少说明,事情尚有可为之处。

因为按照小一的理论,只要自己把界门开在阳间,便可以杀过去,将师姐给救出来。

里院和地府有他们的大义,而他自己,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小心思,刚好和里院的大义不矛盾,所以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现在,天道却说,对不起,你们不能这么做!

不,甚至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没有说,直接就是硬生生的一道天雷,将一切都击来粉碎。

也将他心底深处的那道微弱的火苗,给彻底出灭了……

他又如何不愤怒?

他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不断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终于,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对着苍穹,缓缓地竖起了中指,道:“我和师姐有了夫妻之实,却被生生分离,你可曾管?我要去救我的妻子,你为何又要管?我要了师姐的贞操,却不能对她负责,我欠她一句道歉,我要把她找回来!然后我答应了小一,让师姐回来,向她道歉。这些,无论你管不管,我都要去做!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去!现在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终有一天,我会杀过去,屠尽你捧在掌心里的遗人!”

小一看着王曦的举动,吓了一跳,但紧紧抓住他的那只小手,却并未放下。

可是,灰色的天空没有半点反应,雷云开始逐渐消散……

王曦略感失望,哪怕天道能劈下天雷来砸他,他都高兴。

那至少说明,天道是可以沟通的,能通过激将法,晓得它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

可是现在,却被无视了啊……

难道自己的儿女情长,在天道的眼里,根本不值得被关注吗?

也的确是啊……

男痴女爱,又有何时曾入过天道的法眼……

赵竹仁按下了王曦的右手,叹了口气道:“徒儿,算了,和这贼老天,没有道理可讲,我们先回去吧……”

王曦明白,虽然这件事情看上去十分随机,而且十分缥缈不可捉摸,但却会一个影响出兵与否的重要因素。

身处这个暗影圈子,便应该明白,天道是老大,老大说不准打,那大家就不能打……

或许能理解王曦的那种心情,小一没有劝他,只是默默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轻声道:“我不怪你……也没有怪师姐……我只是心里不舒服……”

王曦将手放下,其实心里也明白,刚才的那番话,只不过把胸中块垒倾吐而出。

他再强,又如何能对抗一整个世界?

又如何对抗天道?

一旁的楚离不晓得王曦的那些事儿,在那里骂骂咧咧跟着搭了两句腔,道:“这老天!老子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奉它为神明的!简直让人寒心!亏得青城掌门还成天在地府替你说好话!”

赵竹仁问道:“什么意思?”

楚离道:“三院长忘了吗?青城先代掌门正是因为和天道扯上了关系,才惨遭毒手!”

赵竹仁疑惑道:“这事儿,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这背后,是遗人和人类进化干的。”

“是,但是遗人不就是仗着他们知道天道的内容吗!?什么狗屁生存才是允许的!我们难道就不配生存!?”楚离愤愤道。

这话一出,王曦顿时一怔。

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这种感觉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难道不能搞屠杀?不能搞灭绝?

“楚将军……您敢不敢把刚才……罗将军的那番话……再说一次?”王曦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会提出这么一个让人为难的请求。

赵竹仁微微皱眉,但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徒儿,有的时候,脑瓜里会有一些常人想不到的地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我来吧……”

说完,他迈开几步,布好防御,再次说出罗霄刚才的那番狂妄之言。

简直是一字不差!

可是,还是一片寂静,没有得到天道的丝毫理会。

楚离似乎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也立刻站出来,将先前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再次说了一遍。

他说的时候,甚至比赵竹仁还要更加激动,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吼!

但还是一样,见不到那神秘天道的半点反应。

“走吧,徒儿,看来这真的只是一次警告……天道不喜欢同样的话……说两遍啊……”赵竹仁说完,又对楚离道,“楚将军,我便先回里三院。不管天道如何难以捉摸,但至少防守,他还是不管的。遗人既然能够在我里三院开界门了,那从今以后,我里三院便需要时刻面临着今天这种事情。这次他们吃了一个亏,但下一次,我们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有好消息,至少知道,界门是可以被摧毁……”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

“徒儿……刚才里三院的那道界门……是怎么关闭的……你还记得吗?”赵竹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王曦还在那里苦苦思索,他总觉得自己离一个终究答案十分地近了。

这种感觉,每次提到青城掌门的时候,就会出现,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被赵竹仁这么一问,他也只得放弃,道:“是……啊!师傅!我记得是慢慢关闭的!”

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刚才界门所在的方位,虽然现在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里三院的那道界门,不是被炸毁的,是对方主动关闭的!

他们怎么知道这边的战局对他们不利的?

王曦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从鬼门那边涌进来了一队阴兵,王曦一看那急冲冲的架势,暗道不好,铁定出事儿了。

不仅他有这个想法,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样。

不是因为他们有些慌不择路,而是他们几乎人人带伤,一看就是经过了一番鏖战。

地府阴兵向来悍不畏死,虽然没有一腔热血,可那股子狠劲儿却全都刻在了灵魂深处。

所以,大家根本不会去想,里三院那边出大事儿了,然后刘宏宇和汤阳海遭到了大溃败,这些阴兵是逃兵……

大家只会觉得,他们是被派来通报消息的。

可是,如果连派来通报信息的阴兵,都是如此模样了,阳间的战事又岂能不惨烈?

虽然不是麾下兵马,但楚离身为万夫长,自然有着上位者的威严,对跑到身前的阴兵喝道:“出什么事儿了?”

为首的阴兵立刻低头抱拳道:“启禀大人……”

王曦立刻抬头,尘缚横向斩出,刀芒闪过,却被对方给格挡住了……

在地府,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大人”这个称呼。

哪怕是一名百夫长,也有资格被称为将军。

所以……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四章 里三院之战(上)

王曦这一刀斩出,立马就提醒了所有的人。

来者不是友军!

这一下,赵竹仁和楚离同时出手,几个手起刀落,便将这七八名阴兵给悉数斩杀。

“走!出事了!”赵竹仁只丢下了这么一句,率先向着鬼门的方向射去。

王曦也带着小一赶紧追上。

楚离因为职责所在,不敢擅动,但稍微权衡了一下,还是点了一名千夫长,让对方跟着三院长一同前去。

怎么回事?

人家的阴兵都摸进黄泉路了?

但阳间此刻可是有一整座里三院以及地府的两支万人队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众人向着鬼门冲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两道代表着阻隔阴阳的石门,居然开始缓缓关闭起来!

“楚将军!不可!”

赵竹仁吼道。

这个楚离,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被吓来要把鬼门关上!

但他又不好直说,因为他和对方一样,完全不知道阳间此刻的情况。

在本来的预案之中,是如果遇到大规模的异界阴兵入侵,便将其诱入黄泉路,然后借助阵法机关,里院和地府前后夹击。但现在阳间的两支万人队居然能漏掉敌人进入黄泉路,那就只能猜想,已经别人家吃掉了。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两支万人队,伸长了脖子等人家砍,也不可能就这么一小会儿玩完。

只能说,楚离有些过于保守了。

但是楚离却道:“三院长,不是我!”

赵竹仁离鬼门越来越近,发现果真如此。

前方竟然是有大量的阴兵,在凭借着蛮力,从两个方向死命地推着两扇鬼门!

战场分割!

赵竹仁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说明了两件事情。

第一,阳间战事尚未结束,胜负未可知。

第二,一旦这边迅速增援,战争天平便会迅速倾斜!

楚离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作为一名万夫长,他的战场敏锐度不知道要比赵竹仁高多少,也想到了这一点。

“箭营!上!”楚离下令,同时对罗霄道,“罗将军,所属兵马借我一用?何如?”

罗霄面色十分苍白,只是魂魄较前稳定了不少,对着身边的几名千夫长道:“听从楚将军命令行事,其他的,你们都是千夫长了,只要瞄上一眼,自然便能明白。”

几名千夫长立刻领命。

大家军事素养都不差,自然如罗霄所说,很多事情都只是看一眼,便能够迅速准确判断。

比如,现在这些敌人从哪里来的?他们的作战意图是什么?

楚离接过罗霄的虎符,又立刻点了三个千人队向着鬼门关那边奔去。

此时,赵竹仁冲在最前方,看着鬼门正在一点一点的关闭,心急如焚。

作为里三院的最高领导,只是稍微离开了一小会儿,怎么就出这么大件事情?

尽管只差这几步之遥,但在没有亲眼看到发生了什么之前,他便只能去猜。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情况可以让敌人摸到黄泉路上来。

除非,里三院已经尽殁于此……

想到这里,他内心焦虑的情绪更甚,右手一探,长歌行滑落掌中,两道刀气劈斩而出,但却只是在鬼门上方划出了两道巨大的口子而已。

他倒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的随意两招便可以把鬼门给拆来七零八散,于是手中动作不断,一边奔跑一边攻击。

经过了几天的恢复,他自然能够再次发出渔舟唱晚,只是不知道布满破碎裂纹的长歌行能否支撑。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而是阳间情况不明,一记渔舟唱晚发出,很有可能会伤到自己人。

眼看鬼门就要被关闭了,赵竹仁心中暗暗对地府说了句抱歉,然后停下脚步,身子半蹲,做出了一个赛跑前的预备动作!

“让开!”赵竹仁大喝道。

刹那间,他的全身似乎有流光附体,整个人显得格外耀眼。

然后下一个瞬间,便犹如一道流星,向着鬼门撞去,仅凭肉眼,只能捕捉到一个虚幻的残影。

万里行!

是身法万里行!

王曦立刻认了出来。

在赵竹仁起跑的那块地方,激起了一圈气浪,可还没等这圈气浪扩散开来,鬼门的那一头便传来如雷般的撞击之声。

王曦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圆形的大洞陡然出现在鬼门之上,四下的灰尘被强烈的撞击给弄来到处飘扬。

“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看看。”王曦停下脚步,对小一道。

小一摇头道:“你是赵师叔吗?”

王曦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小一道:“只有实力像赵师叔那样的人,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王曦苦笑道:“我要是有师傅那样的实力,我就背着你单手出去厮杀了。你这算什么逻辑?”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自己慢慢领会吧,再说了,我的师傅还在外面呢。”小一催促道。

王曦已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从大学里刚刚走出来的小萌新了,被小一、嬴莹师姐、魏诗语、常玉、何雨宇、钟珥原、陈日津等众多女人调教过,思维开始慢慢有所转变,有时竟然能够跟得上女人的一些看起来十分矛盾但其实却非常微妙的想法。

好像也是啊……只有像自己这样实力不强的人,才会对自己的女人说,让她躲在这里。

潜台词是,我保护不了你。

而像师傅这样的人来说同样的话,那意思就不一样了:呆在此处,我去去就来,看我表演即可。

哎,明明是同样一句话,不同的人来说,来做,怎么就有不一样的解读呢?

好在王曦也只是想了一下,没有继续婆妈。

里院雷厉风行的作风已经开始在他身上有着越来越重的痕迹,儿女情长,不该在战场上来谈。

要谈也可以,谈婚论嫁的“谈”,犹如汉安血战那天一般。

等他冲到那被赵竹仁用身体给硬生生撞出来的大洞时,才发现鬼门附近的阴兵,应该已经被师傅给清理完了。

他和小一前后脚翻过洞口,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目光所及之处,有上百道界门!

这些界门围绕成一个超级大圈,把里院的人以及阴兵们给团团围了起来!

再仔细看,每一处界门开启之处,并不是只有一道界门,而是有两道!

彼此紧靠着!

为什么这么安排!?

真的只用看一眼,便明白了!

这个独特的包围圈,向内的一侧界门,根本没有任何敌人从里面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灵力弓箭和重弩,自其中呼啸而出,射向里院的阵地。

人家甚至连面都没有露,隔着一道界门便开始射箭了!

而面向外的那侧界门,已经开始不断有阴兵自其中涌出,先前摸进来黄泉路的那一批,便应该来自于此。

想来,这个“界门大阵”开启的时候,并没有把所有的里院医师和地府阴兵给圈住,还是有部分人在圆圈之外,于是和敌人发生了战斗。

只是敌人的阴兵实在太多,外围已经基本被肃清了。

现在,因为有着界门的阻拦,里院和地府的人根本冲不破包围圈,因为那就不是一道物理屏障,即使越了过去,最多只能冲到界门的另外一侧去。

而那些自外侧界门而出的阴兵,则可以好整以暇地列好整形,开始在里三院里肆无忌惮地四下游走。

此时,估计见赵竹仁生猛,把鬼门的那几队阴兵给干掉了,又再次有阴兵向着鬼门这边扑来。

他们还是很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阵型的弱点。

如果还有外力介入,比如从鬼门再次涌出地府的阴兵,随便攻击他们的几个点,然后穿过界门,肆意穿插,便可以将其阵型打乱。因为那样的话,弓箭之类的远距离攻击,就不敢再随意使用,很可能会误伤自己人。

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百余名阴兵,王曦和小一顿时觉得有些底气不足,放眼望去,即使是师傅,也只是靠着身法在外围不断游走运动,不让自己陷入被包围的境地。因为一旦被围住了,就会瞬间陷入苦战,想要再次杀出重围,相当困难。

“快快快!回去回去!”王曦着急,立刻将小一抱起,把他往洞里塞。

小一倒也没闹,先前的那些话全都给忘到脑后,抓紧时间,两人一前一后又钻了回去,刚好遇到了前来的地府阴兵。

他也没说什么情况,几个千夫长在洞口那里望了一眼,就立马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不过震撼归震撼,这几位千夫长还是立刻开始行动起来,一个招呼,就将鬼门重新打开。

鬼门一打开,动静注定小不了。

遗人的阴兵立刻就发现了。

于是,几乎所有外围的阴兵,都开始向着这边冲杀过来。

没想到,当初预想的一幕,居然反了过来。

现在是他们这边被拥挤在狭长的黄泉路上,而敌人则在外面的开阔地带。

就在这时,正面鬼门的几道界门突然被关闭,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被包围的里院医师和阴兵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立刻抓住机会,开始猛攻此处,向外冲来。

可没过半分钟的时间,界门便再次开启,依然是一前一后两道。

这时那些冲出来的里院医师和阴兵又再次被分割开来,脱离了本阵。

这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地再次分割我方兵力?

虽然本阵那么多里院医师和阴兵被敌军压制,可还不算岌岌可危,大家目前正处于消耗僵持阶段。

灵力大盾和防御阵法破了又立,立了又破,周而复始,看谁先耗不住。

那些冲出来的里院医师和阴兵,显然也和王曦一样,没有想到界门在身后又重新开启了。

但是下意识地,看到敌军正在向鬼门冲锋,固有的观念让他们也立刻向着鬼门杀来。

大家都被通报过,异界作战,会被削弱,现在还不到反攻的时候。既然如此,就应该先占据主场优势,奋力杀敌,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王曦将小一拉到黄泉路的一侧,道:“乖,听话,现在的情况你看到了,又是一场大战。这次是在我们家里,我们两个没有理由不去参战。但是我也有私心,我怕你会受伤,我怕你会出事,所以,就呆在这里好吗?”

小一估计也是被外面的战事所震慑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是,我会带你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王曦将她搂入怀中,然后轻轻地吻在小一的额头上,“等打完了,我就娶你,这样,下次我们见到师姐,气死她,如何?”

小一猛地点头,道:“好啊!”

王曦知道,小一也不是婆妈的性子,道:“那好,还记得上次我们在日本,我在卫生间里和伽椰子对战吗?到后来,我发现朱茧居然是可逆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事情没过去多久,小一当然记得清楚。

“那好,我们便一起去战斗!但是我是个糙汉子,身上受点儿伤无所谓,再说了,我的胸口本来就有个大疤。”王曦说完,看着小一,等着对方的同意。

这是他们说好的,每次用朱茧,一定要小一的同意才行。

小一再次点头。

王曦轻轻地将她扶来坐下,然后抱着她,道:“不要抵抗。”

说完,发动了朱茧。

等他再次站起来后,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小一,轻声道:“如何?我来冲杀,你来替我感知?”

小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睡着了的样子,还是那么乖呀?”

王曦笑道:“嗯,一直都是。”

此刻,他左手哀木,右手尘缚,凝成两把威风凛凛的长刀,随着阴兵一道,冲出了鬼门,构建防御阵地。

他并不接受阴兵的管辖,所以选择了一个点,准备冲出去接应那些被分割出来的同事。

三枚火符开路,然后一道风符续上,不等符纸发威,便冲了出去。

突然,在这个时候,他抬头望了一眼先前的那道界门,一股紧迫的危机感顿时萦绕心头!

“让开!让开!”王曦大叫道。

他明白为什么刚才界门关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开启了!

界门的后方,有着敌军的弓箭阵地和床弩,如果要攻击鬼门关,变换阵型太过麻烦!

所以,只用把这几处的界门调换一下方向,最方便不过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正对着鬼门的那几处几门,会有弓箭和重弩袭来!

他的话音刚落,“嗖嗖嗖”便是五道重弩自界门的另外一端飞出,呼啸的声音尖锐刺耳!

重弩一路摧枯拉朽,将先前冲出来的那些医师和阴兵给扎穿了大半,然后余威不减,继续向前飞刺,刺穿他们刚刚构建的防御阵地,并且再次前行,射入了狭长的黄泉路!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五章 里三院之战(中)

这五道重弩威力太过巨大,而且他们的阵型太过密集,估计每一道重弩,都收割走了几十位弟兄。

这一下,不用王曦来提醒,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敌人把一切都算好了。

你把鬼门给关上,那他们就继续压制着里三院的本阵。

但你把鬼门打开,要准备增援,那就正好,失去了鬼门的防御,那狭长的黄泉路便是你们自己的葬身之处。

直到那重弩将眼前的同事撕成碎片,然后带着血腥的气息从身旁飞过,王曦的叫声才停了下来。

不自觉地,他又觉得愧疚极了。

要是自己能够早一秒出声提醒就好了……

“不是你的错……只有实力到了赵师叔那样的人,才有资格来扛责任……”小一的声音再次响起。

因为直接是灵魂上的对话,所以几乎不消耗任何时间。

呵……

又是这句话……

原来,实力弱,竟然是连揽责任的资格,都没有啊……

“还记得之前在里七院吗?有一天晚上,你很消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和嬴莹师姐发短信,她给我说了一些话,我当时就觉得师姐好厉害,隔这么远都能猜到你的心思。于是我就问你,还给你说了两个自己的小故事和悟出来的道理来开导你,就是说阿吉抢我蚕宝宝的那个故事。只是后来你骗我,给了另外一个解释。但是等再次见到师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师姐才说,你在撒谎。你觉得难过,是因为你认为是我们在地府开启了界门,才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的发生。只是你怕我也跟着你难过,才不给我说。现在师姐不在了,我没她那么聪明,也没那么善解人意,但是师姐说的话,我却记得。把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强行加在自己身上,看似勇敢,其实是种懦夫的行为。除非……这责任真的是你的……以及……你对之后该做什么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小一的声音继续传来。

王曦起身,甩了甩尘缚和哀木,道:“真不知道这该算是你话多,还是算师姐话多。”

说完,他望了一眼赵竹仁的方向,用狮子吼大声道:“师傅,让兄弟们攻击界门!”

他的狮子吼太弱了,战场又实在过于嘈杂,要不是赵竹仁耳聪目明,灵识感知相当敏锐,根本听不到。

赵竹仁反应过来,立刻也用狮子吼下达了命令。

顿时,里三院的这个铁桶阵开始做出了反应。

无数的金符开始发威,向着界门砸去,在那一头放出五光十色的绚烂光芒和阵阵轰鸣之声。

如果这个时候从这个圆圈的上空俯瞰,便可以看到此起彼伏的光斑,一波接一波。

只是估计对面并不是站在界门面前,而是稍微隔着一段距离在释放弓箭,所以杀伤效果不会很大。

但不管怎么说,刹那间,这个由界门围成的包围圈开始逐渐崩溃,里三院的本阵压力慢慢变小了。

赵竹仁见攻击有效,向着王曦的方向运动过来,道:“让他们把魂刀给我送过来!”

地府首批交付的魂刀,赵竹仁只是过了过眼,还没来得及接收呢。

王曦头一低,躲过了向他颈部袭来的一柄刀,然后感到身子被一股力量拉扯,低头一看,原来是赵竹仁的灵力长绳套在了自己的腰间,将他给强行扯离原地。

再用灵识感知,便知身后所在之处有三杆长枪刺空。

王曦撞在赵竹仁身前,双手各有一张火系聚灵符自袖间滑落而出,包裹于哀木和尘缚之上。然后顿时两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长刀便从赵竹仁的腰间两侧穿过,一左一右地交叉横斩,将袭来的几杆灵力长枪给斩来支离破碎。

赵竹仁其实早就感知到了身后的危险,不过还是道:“傻儿,快去吧。”

王曦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和师傅并肩作战的。停留在他身边,只会让师傅分神,更加施展不开。

于是也听话,转身准备杀回鬼门。

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突然感到身上一暖。

他转过头,只见赵竹仁一身黑色洗手服,正在往胳膊处重新系臂章。

师傅……把他的三代白大褂给我了?

王曦不婆妈,虽然赵竹仁没有对他说一个字,但他却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将白大褂穿好,向着鬼门冲去。

冲到一半,他将右手一甩,道:“师傅,尘缚也是魂刀!先用着!”

他晓得赵竹仁的长歌行已经不堪重负了。

赵竹仁探出一只手,微微一招,尘缚便停在了掌心。

“傻儿不会用魂刀状态的尘缚……”赵竹仁轻声道。

说完,也和王曦一样,几道灵符滑落,将手中的两柄手术刀包裹。

长歌行被三道金符给包裹,使其更加坚硬,能够坚持更久。而尘缚上面,居然包裹了三道风符,而且转瞬之间,灵力便注入其中,被不知道哪位前辈的灵魂给吸收了。

如果王曦这个时候能够多往这个方向感知一下的话,绝对会让他重新认识尘缚的。

只见赵竹仁右手提着长歌行,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停止了之前的游斗。

而尘缚,居然被脱手驭在空中了!

只是那速度……实在是快得有些匪夷所思!

那就根本不是还能不能看得见残影的问题了!

而是用肉眼根本看不见,即使用灵识感知,也只能晓得它的一个大概范围!

尘缚又小又细又轻,驭刀的时候,风阻本就很小,现在又被风符加持,速度更快。

按理来说,这种恐怖的速度,对赵竹仁的计算能力和控制能力,也是有着不小的压力。

但是此刻的尘缚,是一把魂刀。

有着自己的意识,具备沟通的能力,很多技术上的细节不需要赵竹仁来进行处理了,他只需要驭刀,让刀去什么地方,就行了。至于怎么去,那便是魂刀这种划时代产物自己的事情了。

此刻的尘缚,仿佛就是量子力学里面所描述的量子一样。

具备着一个可怕的属性,测不准!

即使是赵竹仁,也对其轨迹完全不可捉摸。

偶尔感知到其速度,但却摸不清方向,下一刻感知到了方向,但速度又完全无法捕捉。

它就像一粒只能用概率云来描述的量子,将笼罩其中的一切尽情斩杀,肆意收割。

在这里,便是尘缚的舞台。

这个舞台上,它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它的名字,它没有任何束缚,不是脱缰的野马,而是脱缰的坦克!

横冲直撞,独来独往!

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判断尘缚大概在那里。

那便是观察那些正在慢慢消散的阴兵。

但是,那也仅仅是知道他上一秒在那里而已。

就好像天空下着一场很温柔的小雨,一小滴,一小滴,淅淅沥沥,渐渐亲吻在地面上。

你认真地看着地面,不知道下一刻雨滴会落在哪里。

只有等它坠入凡间,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之后,你才能恍然大悟。

哦,原来上一秒,它在这里。

尘缚再次显示出了它独一无二的特性!

不仅朱茧如此,连魂刀状态下的它也是如此!

因为除此之外的所有地府产魂刀,全都做成了正常大小,不可能达到那个可怕的速度。

想当初,王曦在日本,靠着强悍的灵魂强度,极限控制尘缚驭刀攻击新妇罗,也不过是将其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银球。完全不像现在,已经到了无法感知的地步了。

这一下,对敌军的士气打击可不小。

那些阴兵们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见身前的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不见。

想一下,连赵竹仁都无法准确感知,他们又如何能捕捉到尘缚呢?

他们只知道,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没有任何被攻击的迹象,就会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仿佛天空之上,站立着一个隐形的死神,正在用一把巨大的镰刀,在不知疲倦地一刀又一刀地劈斩而下。

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死亡是否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但他们只知道,这一定和赵竹仁有关。

因为这个异象,是在赵竹仁停住脚步之后才发生的。

他们以为,这肯定是赵竹仁的什么诡异的招式。

说不定,只要踏进某一个范围,离他过近,就会被无情斩杀。

于是,一瞬间赵竹仁的周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这里,有尘缚本身的功劳,也有敌军主动退让的原因。

只是这种状态下的尘缚消耗灵力的速度,达到了一个相当凶猛的程度。

三张金色的风符,仅仅是支持其在空中尽情飞舞了十秒,便回到了赵竹仁的手上。

而此时,那些阴兵们,依然不敢再靠近一步。

赵竹仁打量着掌心这柄小巧的刀,也是有些不敢相信魂刀的威力。

他不由想起钟小北有段时间看小说看入迷了,成天挂在嘴上的口头禅便是:主任医师,恐怖如斯!

现在还真的是那句话,魂刀,竟然恐怖如斯。

当然了,这个恐怖,不仅仅是在说它的威力,还在说它的吞金能力!

三道风系金符,只能使其进入那种癫狂状态短短的十秒钟!

还好仅仅只有尘缚可以如此使用,要是以后每一把魂刀都能如此驭刀战斗,那里院……甚至加上道家的所有家底,都不够挥霍。

不过是绝对的物超所值!

因为这种状态下的尘缚,不仅可以用来攻击大量的敌军,还可以用来单挑!

用以击杀敌方高手!

反正赵竹仁对此感受最深,他觉得,如果刚才自己手持尘缚魂刀,对面再站一个自己,也有办法将其击败。

果然魂刀带来的变化十分巨大啊。

至于那些造型厚重古朴的魂刀,想必在使用的过程中,一定会有更多的妙处,被持刀者给开发出来。

估计这尘缚中的那道灵魂也从未如此畅快,刀虽然已经停留在了赵竹仁的掌心,但还是在那里欢快地跳动着,发出阵阵蝉鸣之声。

赵竹仁赶紧用灵识将其包裹,抚慰起来。

但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他顿时脸色再次一变。

他眉头紧锁,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良久,他望向鬼门关那边,骂道:“宋帝王,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苍老的灵魂气息自尘缚中律动而出。

求仁得仁。

赵竹仁接收到了这个信息。

但他不确定对方的意思。

这道灵魂,是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当中有个“仁”字?还是说他在说自己?

看起来,应该是后者。这位前辈是在告诉自己,无人强迫他进入魂刀之中,一切和地府无关,自然也就和宋帝王无关了。

赵竹仁立刻恭敬道:“学生赵竹仁。”

丝毫不敢提自己的职位。

那些对于魂刀中的前辈来说,什么都不算。

先前他之所以有些吃惊,便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这里面的灵魂气息,太过熟悉了,一定是自己这一脉的师长!

不知。

两个字传来。

“家师时信德。”

不知。

依旧是这两个字。

“太师傅宁易祖!”

呃……稍微有些印象……前些年来拜见过我……不过已经入了轮回……

赵竹仁道心激荡,难以平复!

连太师傅都需要去拜见,这前辈的辈分不知道该有多高啊!

“弟子赵竹仁,参见……参见……”

哼哼,小娃娃,我存在了多久?想套我的话?你我之间的因果,便就止于此,我才不告诉你名字呢!

哦哟?有些意外的傲娇呢,这位前辈。

“师长!既是一脉!那因果便早已深埋!想必前辈已经知道,先前那小子,便是我的弟子,在将来您和他之间的因果,不知道该纠缠多深!同为徒孙,您就该一视同仁!”

赵竹仁直接耍起了无赖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道声音似乎笑得非常的开怀,似乎没有想到多年之后,自己的徒孙都会变得这么有趣。

你的灵力很充沛,但刀却有问题,何不用我施展你的最强绝技?

魂刀里的灵魂转移了话题。

赵竹仁对着魂刀点头,将自己的长歌行收了起来,右手灵力聚集,然后一记渔舟唱晚纵情讴歌而出,划出一道月牙光芒,一招毙敌三十有余!

“渔舟唱晚,请师长指教!”赵竹仁刚才只是随意一刀,中规中矩。

“傻儿不会用魂刀状态下的渔舟唱晚啊……”

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将赵竹仁刚才对王曦说的话,还了回来。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六章 里三院之战(下)

你的渔舟唱晚,是水系的吧?越在水气氤氲的地方,威力便该越大。如果失去了这个地利,杀伤力就会打些折扣。不过这无所谓,五行的地利,我们太医院可以自己制造。但是……却对不起这个名字啊……

太医院的歌,从来就该是慷慨激昂,逍遥洒脱。

而歌,该入风行啊!

唯有大风歌,才配得上这个名字!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说到激动处,这古朴的灵魂竟然自顾自吟唱了起来。

而随着他那带着浓厚历史气息的歌声,赵竹仁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大风歌最雄壮的时代——汉朝!

想当初,高祖刘邦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到了怎样的画面,才写下了如此壮丽的诗篇啊!

风符再来!!

老者喝道。

赵竹仁笑道:“师长!使用这一招,晚辈倒还不需要符咒辅佐。这次入风行,弟子知道了。”

这或许是所有为人师长的人的通病,只要是自己的弟子,不管是哪一代的,都会不自觉地觉得对方是一个弱鸡……

不是你来用,而是我来。

老者如是说。

赵竹仁心中更是惊诧,仅仅只看了自己使用一次,对方就会了?

王弼司这个大弟子悟性算不错的了,学了这么两三年,还才只是个半吊子呢!

他连忙将身上所有的风符,不管是金色银色还是黄色,全都掏了出来,全部注入尘缚之中。

要是尘缚不是一把魂刀,估计三道金符的灵力,就会将其撑爆吧?

看好了!这一招,你先传了我,现在,我再传回给你!咱俩,互为师徒如何?

老者的声音充满着戏谑,然后不等赵竹仁回答,尘缚便腾空而起,在他身前飞舞而起。

细细一看,其飞行的轨迹,竟然像是有一个人正握着它,在耍一套让人眼花缭乱的枪法。

然后,等到枪法结束之时,一股赵竹仁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自己的渔舟唱晚!

只不过它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潮湿。

渔舟唱晚入水行,而水本无形,润物细无声。要让其具备威力,只能通过增加其势!大雨滂沱咆哮的势!瀑布飞流直下的势!大海浩渺无垠的势!借由这气势恢宏的势,让柔弱的水,有了可怕的威力。走的,是以力证道的路子。

譬如之前赵竹仁一招,便将一整条河当做渔舟唱晚给发出,那何止万吨的河水自河面向着天际喷发,势不可挡!

而现在,赵竹仁除了感到那种水势的力量感之外,还感到了凌厉!

风的凌厉!

犹如一把把刀子,吹得人脸生疼。

这可不是“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那种小刀,而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大刀。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这把刀变幻无常,上一个瞬间可以锋利无比,下一个瞬间又可以连刀刃都没有!

论势,风不输于水。

论形,风比水更加无形!

风水风水,风一直都是排在前面的。

此时,这一记渔舟唱晚发出去,也是仿着赵竹仁最习惯的样子,横向劈斩而出,形成一条看不见的线,向前汹涌翻腾!

在里面,却蕴含着狂风暴雨般的恐怖能量。

狂风在其中互相撕扯,一会儿变成刀,一会儿变成巨石,一会儿又变成细若游丝的线。

敌军这次是看得清楚,知道赵竹仁又来了个大的,而且也明显感到了异常。

因为这一记渔舟唱晚所形成的狂风,竟然是已经扭曲了敌人的视线,他们已经看不清其后的赵竹仁了。

每一个阴兵的第一反应,自然都是防御,可是却对此没什么信心。

继而,便是想逃跑。

可往哪里跑?

跑得过风吗?

做躲风的男子吗?

没人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反应,狂风须臾便至。

这风,根本不似张帅风的龙鞭那般威风凛凛,但却凌厉无比。

所有的能量,都被压缩那薄薄的一层刀气之中。

所以,当攻击到来之时,这些阴兵顿时便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一大片。

不,甚至那样形容不贴切。

应该说,这些阴兵,就是一堆灰尘,而渔舟唱晚的这股风一吹古来,顿时就消散不见,只留下大片的空地。

狂风不止,继续咆哮怒吼,钻入了空空如也的数道界门。

两到三息之后,这些界门便全都坍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外侧的界门如此,内侧的界门,也是一样!

可能这一次,狂风过境之后,对界门的另外一边,也造成了不小的破坏,一时半会儿之间,竟然没有新的界门再次出现。

敌人的界门大阵,本就因为赵竹仁的提醒,遭到了攻击,正处于毁掉一道建一道,建好一道毁一道的动态过程。

只是这一下子,缺口实在过于巨大,刘宏宇开始带着阴兵冲了出来,向鬼门发起冲锋。

学会了吗?

老者的声音有些理所当然。

赵竹仁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连连赞叹。

可是心中却腹诽不已。

我又不是你,就这么一下子,我学得会才有个鬼!

我又不擅长风行,突然这么巨大的转变,怎么可能看一遍就学得会?

看起来容易,这里面的变化,不晓得有多复杂。

老者估计也看出来了,不再追问,道:“看,你的小徒弟出来了。”

赵竹仁望去,只见王曦正向着自己奔来。

双手各提着一把唐刀,背上还拴着三把,一脸兴奋,面部表情几近扭曲!

这货……绝对不是王曦……

赵竹仁心头暗暗想道。

此时的王曦,是真的兴奋。

明明身前没有敌人,却把手中的两把魂刀给舞得来虎虎生风!

太过瘾了!

这才是力量的感觉啊!

不仅手中的两把魂刀如此。

背上的三把魂刀也一样,发出阵阵高亢的鸣叫之声。

这些前辈们,又何曾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或者更贴切地说,又何曾凑过这么大的热闹!?

看热闹这个坏毛病,里院就是从他们太医院身上给全盘继承下来的啊!

尤其是现在,这个热闹有一个十分鲜明的主题:砍人!

这又如何能让他们不兴奋呢?!

再往王曦身后看,还有一队阴兵一路小跑地跟着,全都是手提魂刀,气势汹汹!

“刘将军,帮我撑一下!”王曦从刘宏宇身边经过的时候,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跑了。把刘宏宇给弄懵了。

这小子怎么回事?

前面在发糖还是发姑娘?

刘宏宇没有理会,这本来就是自己要做的事情,长刀一指,麾下的阴兵们便开始分散开来,和周围界门前的敌人开始交战。一旦压制过对方,便死死守住,只要敌人敢冒头,就是一刀。

只是这种讨巧的打法没办法长久。

这里又不是只有一道界门,敌军可以有效地对整片战场进行观察。

只要有一个点被攻占了,便不再从其中继续出兵。

赌的就是刘宏宇也不敢派兵过去。

但不管怎么说,仗打到现在,总算是破局了。

虽然尚且没有出现那种一锤定音的契机,但至少不是那么被动了。

而要敏锐地察觉到战场的态势,这边就有一个很大的劣势,那便是无法对另外一边进行有效地侦察。刘宏宇已经发现,好些界门面前,就有类似于传令兵一样的阴兵,在来来回回地进出。

这边倒是增兵速度可以很快,但对面呢?

是不是也一样?

现在回过头来想,先前那第一次开在半空之中的界门,很明显属于一次偷袭性质的行动。

失败了也就失败了。

但紧跟着的这界门大阵,就肯定是经过了一番谋划的了。甚至可以说,就是属于偷袭行动的后手。

不然他们怎么敢确定,里院和地府的阴兵一定就在这里呢?

自然是因为先前的那个诱饵足够大,鱼儿已经上钩了。

而既然对方敢这么做,那肯定准备也是相当的充分。

王曦自然不用去考虑这些层面的问题,来到赵竹仁身边,接过尘缚,然后将手中的两把刀递给师傅,又继续沿着刘宏宇清理出来的安全区域,带着阴兵向前跑。

此刻的他,简直就犹如一个圣诞老人一般。

看到熟识的主任,就发一把刀。

那些阴兵自然都听他指挥,该给谁发,又不发给谁,听话得很。

这种战场补给箱一般的存在,肯定是大受欢迎。

王曦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那些即使没有被分配到魂刀的下级医师也是一样,战场上瞬间士气如虹。

王曦有着私心,给他们赵家军的每个人都分配了一把。

之前那个临时调查团的各位,也都分配到位,但还是小气地给人家说,这魂刀各院配额都一样,所以这仗打完了,要还给里三院的。

之前在调查嬴莹的时候,这几位调查团的主任们就曾经抽调过各自用得顺手的得力部下过来帮忙,一般也都是副主任医师或者主任医师,自然也想多要两把,但王曦不干。杨允佶好说歹说,起码磨了二十秒的嘴皮子,从人情说到友情,甚至都快说到兄弟之情了,才让王曦不情不愿地多给了他一把。

“有看到遗人吗?”王曦拿着师傅还给自己的尘缚,却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之处,对身旁的柳瑗问道。

“不知道啊……”柳瑗随手磕飞掉一支弓箭。

王曦奇怪道:“不知道?敢情打了那么久……”

柳瑗打断他,指着各个方向零零散散袭来的飞箭道:“来来来,你给我说,哪根箭长得像遗人?你是来得晚,更早先,还有重弩呢!”

王曦这才意识到,从柳师兄他们所处的区域,是真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最先开始,曾经有一批阴兵和里院医师冒着箭雨杀过界门,但再也没有回来。

但说到重弩,王曦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四下张望起来,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重弩的影子。

灵力重弩?

他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柳瑗道:“管他的呢,快走,指挥下来了,我要带队进行反包围了。你要没事的话,暂时编入我的小队。柳瑗小队,走!”

说完,带着六名外科医师向缺口冲去,然后迅速横向移动,和敌人交战起来。

这一次的交战规模,可比汉安血战大多了,但王曦的内心却一点也没有怯战。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理,除了有主场优势这个因素外,便是人多。

两个人打十个人,肯定心里有点儿虚。

两万人打十万人,人数少的这一边,就不见得会士气低落了。

虽然这个比例没有变,但是大家却会发现,哇,身边的全都是自己人,有得打!

最关键的一点是,里院的后台,实在太硬了。

而且这一次,它不仅硬,还很近!

所以,即使最开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也丝毫没有影响里三院的士气。

再说了,除了里三院的本部医师外,这十名调查团的主任们可都是调来了不少好手的。

等同于凭空多出来几十名主任医师级别的高手。

这些高手,在最初的重弩袭击中,可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层层叠叠的厚实防御,愣是让重弩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此时,那些尚未自缺口出来的阴兵和里院医师,还在遵照之前的命令,持续地毁坏着对方的界门。

到了现在,弓箭袭来的密度已经大大降低,而重弩则再也没有发过威。

“师兄,我的意思是,我看到的全都是阴兵。一个遗人都没有看到,小心人家有后手!”王曦忙着说话,没有看到身后袭来的刀。

尽管小一已经在脑海中提醒他,可他却来不及反应,就这么冷不防地被砍到了后腰上。

这一刀劲儿大势足,他被砍得来连走两步。

对面的阴兵估计也有些奇怪。

这刀砍人,怎么会把人给砍走呢?

但王曦知道,心中想,完了,等会儿还白大褂的时候,要挨骂了。

一边想,一边顺势就是一刀,直接将这名阴兵的脖子给削掉了。

其他几名敌军看这架势,可能觉得王曦不好惹,有刀枪不入的神通,纷纷跑开,重新寻找对手。

柳瑗抽空回了他一句:“就算有后手,你连人家的先手都没有处理完,有什么意义?赶快,别废话,砍人要紧!”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界门开始陆续关闭。

而那些尚还在这边的敌军阴兵,全都一愣,怎么回事?

其实不仅他们懵,里院这边儿也一样。

但懵归懵,手上的活儿可不能停,砍完人好收工!

敌军阴兵似乎意识到被抛弃了,全都怪叫起来,然后像疯了一般地向他们攻来。

不过这种时候,气势再足又能怎样,不到十分钟,整片战场就被全部料理干净了。

王曦放下手中的刀,有些不敢相信。

似乎一出剧正要演到**,却戛然而止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七章 战事结束?

阴兵们的战场纪律极佳,肃清战场之后,便在各自带队长官的指挥下,临时整编,迅速列阵,各就各位。

至于战场的打扫,倒并不麻烦,只用处理好阵亡或者受伤的里院医师即可。

毕竟不管敌我双方的阴兵,一旦阵亡,都是烟消云散,一点都不占地儿。

里三院再次元气大伤。

伤亡发生最大的时候分别有三处。

第一下就是界门大阵刚出现的时候,将大部分里院医师和阴兵给团团围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一时没反应过来,仅仅是出于本能,做好战斗准备,等待着对面的敌军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却没想到迎面而来的是如狂风骤雨一般的猛烈箭袭以及偶尔狂嗥而至的重弩。虽然在之后各位主任医师反应迅速,构建起有效防御,但已经有一两百人的伤亡了。

第二下便是被这样压制着实在憋屈,有些离界门较近且躲过了前几轮箭雨袭击的医师,不顾纪律,自行发起了反冲锋。这里面,有一些还是组长之类的人物,他们一冲锋,下级医师不明就里,自然跟着冲。然后身边的阴兵被带错节奏,也往界门里面填。这些人过了界门,就再也没回来了。下场如何,大家都知道,但都不好提。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见到,就该想办法营救。只是现在真的不太适合做这事儿。还好只有小部分人现在知道王曦和小一能够开启界门,里三院高层对此压力倒不大。

第三下就是鬼门被开启,界门大阵被故意开了一个缺口,有一部分医师和阴兵冲了出来。但后来才发现,那其实只是人家在调整界门的方向而已。这一波,又有几十名医师阵亡。

当然了,整个战斗过程中,零零散散还有一些伤亡,看上去不起眼,但最后统计结果出来的时候,数目还是一样让人触目惊心。

此战,里三院阵亡两百一十八人,四百多人受伤,其中重伤三十七人,估计会留下终生残疾的九人。

阵亡的名单里,有九名主任医师,二十名副主任医师,七十三名主治医师。

赵竹仁拿到名单的时候,有一种错觉。这只不过是一张简简单单的财务报表,或者说某次考勤的缺席人员。因为这些人就在几个小时之前,都还鲜活地在里三院到处溜达。

不止是他,很多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状态。

这次和汉安血战不一样,不仅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打到现在,连敌人的作战意图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只有那斑驳的血迹,还在提醒着大家,半个小时以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

里三院今天,本就是全员在位,大约八百人左右。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因为有着阴兵的存在,所以箭雨袭来的时候,阴兵们也替里三院的医师承担了大量伤害。可也是同样的原因,因为阴兵的存在,大家的站位就变得十分密集,可以活动的空间范围被压缩,只能靠防御硬扛,无法利用身法进行躲避。

现在这个伤亡,里三院基本上可以说被打趴下了。

加上各院主任们带来的人手,现在还毫发无损的,只有两百来人,就这些人,还全都投入到对同事的疗伤当中去了。

“我已经联系了附近几家外院的驻外办,优先将重伤的同事转院专科救治,师兄放心,此刻相信他们都已经在手术台上了。”常玉来到赵竹仁身边,轻声道。

赵竹仁点头,只能如此,轻伤的那些同事,里三院自己就能处理下来。再转院,外院短时间之内消化不了的。毕竟一般情况下,一个科室值班医生只有一个。

“叫周柯和柳瑗他们来一下……呃……算了,他们外科现在忙,让王曦来一趟,我有事找他。”赵竹仁道。

等了十分钟,王曦才带着小一急匆匆地跑来。原来他跑回黄泉路上,去退出朱茧状态了。

“问你个事情,你和小一开启界门的时候,对自身灵力消耗大吗?”赵竹仁问道。

“不大。”王曦道。

赵竹仁看了看身旁的两位万夫长,继续问道:“如果说,让你开启一百个界门,你们两个能办到吗?”

王曦稍稍一愣,一时间脑袋里同时开始想两件事情。

除了在认真计算自己是否可以做到赵竹仁要求的那样之外,他还在想,师傅为何有此一问?

“可以!但是只能一扇一扇地打开,无法做到同时开启。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搞懂。我和小一开启界门的方法和之前试验的完全一样,为什么偏偏这次能成功,以前却不行呢?”王曦回答道。

赵竹仁没有理会他的这个疑惑,继续看着刘宏宇和汤阳海,道:“两位将军,如果要战,我里三院还能一战。”

刘宏宇手下的阴兵伤亡可不小,现在重新整编之后,只有七个千人队了,还战死了一名千夫长。

此时他的心情自然有些不爽,骂骂咧咧道:“三院长,不是我在说白爷不好,这些事儿估计他也做不了主。可您也看到了,这么大一场火拼,这没长眼的老天放了一个屁吗?凭什么老罗只是吼了两嗓子,就要被他劈!?我们就全都是后妈生的?既然如此,把我们地府的生死簿、阎君的王座统统收回去便是。天道无常,我算看清楚了,天道就特么是个婊子!!”

汤阳海劝道:“老刘少说两句。上面想的,和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既然王曦都说了,能够开启界门,那就该趁此机会,赶快打过去,一锤定音。老子就不相信了,他们有那么多弓箭?真以为灵力弓箭和床弩是无限的?就算王曦只能一个一个地开启,老子第一个冲过去,总行了吧?老子保证站得稳!好让后面的兄弟们跟上!上面想的,不过就是顾忌天道而已。那这样说,如果真的天生异象,老子立刻带兵退回来!”刘宏宇道。

赵竹仁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

如果不战,感觉就没有里三院什么事了。

如果要战,那现在里三院这两百多人,甚至把那些轻伤的也算上,四五百人,在那种层面的战争上,已经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所以这事儿,最后得看地府什么意见。

王曦听到这里,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本想插话,但一看连师傅都没有发表意见,也就闭口不言。

可一旁的小一却道:“我觉得刘将军说得挺对的啊。试一试嘛,又不犯法。要是天道真的那么偏心,那我们横竖都是一个死字,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安静等着结局到来就好。”

刘宏宇道:“小妹妹看事情通透!”

汤阳海道:“老刘,谋定而后动,这真的不是冲动的时候,你看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战役……有哪一场是……”

“谋?谋什么?靠什么谋?没有任何情报,能决定的只是打还是不打!?剩下的,便只有过去才看了,你连预案都没有办法做!天道终归太过虚无缥缈,三院长和楚离,不也一样说了相同的话,可没被劈吗?难道阎君们靠这个来谋?!”刘宏宇打断了汤阳海。

汤阳海道:“老刘,越说越过分了,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发两句牢骚而已,难道你还敢不等命令,直接率兵打过去?”

刘宏宇听到这句话,直接蔫儿了。

也是啊,最终还不是发两句牢骚罢了。

当了那么久的军人,服从命令几个字,不仅刻进了骨子里,更是印在了灵魂深处。

“怪不得你们不自在。这就是嬴莹师姐给王曦说的,位置越高,越不自在。哪里像我们里院,逍遥自在。”小一道。

刘宏宇不以为意,他觉得小一比较对他胃口,道:“小丫头片子说是说对了,但这背后的意义你又哪里能懂?事情要是不提前立个规矩,那什么都得乱套。”

小一道:“你看王曦,再看看赵师叔,你信不信他们两个此时啊,如果让他们做决定,肯定不一样,但是他们想的,一定是同一件事情。”

赵竹仁看着活泼的小一,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似乎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常玉一般,道:“那我们在想什么?”

“报仇啊!不讲道理,不问缘由。既然刘将军说了,事情要按规矩来。那咱里院的规矩,不就是一直如此吗?谁打我,我就打谁!庐院长敢带着一整座里六院去日本为里十院找场子,那赵师叔为何不能带着你们替我们找场子?就算有板子落下来,全推到赵师叔身上便是了。再说了,难道就为了怕挨板子,憋屈着自己?”

小一不懂那些大道理,她只知道最简单的同态复仇,你打我,我打你,两清。

她这番话说得倒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如果让里三院的医师们听到,肯定是嗷嗷直叫。但事情哪里可能随心所欲,真的按照一个小丫头想当然的道理来做?

赵竹仁身在其位,就要为所有的人负责。

身为院长的他,哪怕是孤身犯险,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不过嘛……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有做过。

想到这里,赵竹仁眼前一亮。

“有道理,走,王曦,小一!去开道界门!我一个人过去先探一探!刘将军你派人接应。”赵竹仁立马道。

“师兄!”常玉只是开了个头,便觉得劝也无用。

其实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把里三院的工作甩给自己这个副手来做,自己早就习惯了。

想当初,代师兄还是副院长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是这番做派。只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而已。

这两个人,统统没有作为一院之长的自觉。

而且,师兄的理论是,如果能通过他强悍的个人实力,多争取一些情报,或者说多击杀一些敌人,就会减少己方的伤亡。

但他意识不到,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对里三院将会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打击。

刘宏宇和汤阳海有些动心,但站在他们的立场,很尴尬,见常玉这模样,不好表态。

按道理,赵竹仁无权命令他们,可同理,赵竹仁要做什么,他们也无权过问。

而在场,赵竹仁是里院最大的院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更关键的是,人家只是自己一个人玩儿,又不影响他人。

赵竹仁道:“王曦,来,赶快开一个。我去瞄两眼就回来。要想把我留下,他们还做不到。”

常玉转身,道:“我去做一些阵法上的安排。另外,我提议,从今天开始,关于麻醉科阵法的有些规矩,需要改一改了。在以前,里院本部只有防御阵法,但是之后,有必要增加一些攻击类的阵法。只要小心一些,保证主阵之人的安全,则必有大用。”

赵竹仁见常玉算是同意了,道:“好,你安排。”

王曦带着小一来到空地,对着前方充满仪式感地举起手中的刀。

而此时,唐衫宝也邀请王弼司和他一道,各自施展巫力和灵力凝聚长刀。

然后,两道界门,在他们身前缓缓开启。

王曦见大师兄那边也成功了,一幅见怪不怪的表情。

界门这玩意儿吧?成功率一定是随机的,对吧?

现在是随便一对医巫组合,都可以开的,对吧?

但现在不是吐槽这些的时候,赵竹仁让人守好界门,准备踏入。

可就在这时,空地上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界门,彼此之间没有规律,方向也全都是杂乱无章,间距或疏或密。

赵竹仁停下脚步,望向了开启界门的四人,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和他们无关。

敌袭!!

大家这才意识到,先前人家莫名其妙地单方面结束了战事,他们虽然觉得奇怪,可立马就开始布防,上报,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这么多事情,集中在半个小时之内完成,着实很忙。

尽管知道此事还不算完,但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仗还没有打完呢……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八章 散乱的界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重新警惕了起来。狂沙文学网

这些界门开得十分诡异,丝毫没有章法,王曦只是稍微瞄了一眼,便在大脑中勾勒出了一个大概的俯视图,从形状上来看,并无特殊,不像是什么符文。

这个时候,里院的医师基本上都在互相疗伤,负责四处游弋巡逻的,是各部兵。见此景,他们反应也快,迅速结阵,靠近界门。

界门彼此之间毫无关联,分布也并不科学合理,兵们大多分布在界门的旁边,提防着里面再次出冷箭。同时因为不知道这界门到底是从哪一头会钻出敌人来,所以两头都要小心兼顾。

王曦也提着刀,和小一以及大师兄分散在其中一道界门的左右,神专注。

他和王弼司对了一下眼儿,然后让小一替自己盯着,迅速地蹲了下去,开始在界门的三尺之地使坏。

由于里三院都是混凝土的地面,十分坚硬,不似野外,可以迅速挖坑或者形成泥泞沼泽的地形,能够有效影响冲出来敌人的行动。所以王曦做的,都是一些很简单的触发式单体攻击类陷阱。总之,威力可以大,但攻击范围不能大,不然很可能波及自己。

他一边设陷阱,一边抬起头来左顾右盼。发现已经有一些里院的医师也开始进入战场,各自挑好目标,占据有利位置,并且和自己做着同样的事。

只是等了大概有三两分钟的光景,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等待的时刻,人们对于时间的准确感受,是不准的。尤其像现在这样,精神高度集中,人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就等着出现一点儿风吹草动,好把那股积蓄的力量给释放出来。

可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王曦提醒着周围的同伴,让他们除了注意自己所守的那道界门之外,还要小心提防附近的界门开口方向。

其实这些,也用不着他来说了。

最先开始抢占地利的,就是兵们。

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自然不会再次上当。

如果一道界门的周围,恰好正对着其他界门的开口,那么他们便会放弃守在旁边,也转而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用弓箭瞄准。

当然了,有些反应慢的,经王曦这么一提醒,也赶快四下张望,重新站位。

王曦见大家都在缓慢的移动,又把视线投向了师傅。

只见后者此时并未进入这片区域,正在和刘宏宇商量着什么。

“刘将军!界门,两侧可入,但只有一侧可出!”王曦道,同时做出了一个箭的动作。

既然现在对面不露头,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那我们也可以他们啊。

他看着王曦,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小伙子,脑子还算机灵,晓得让自己来下令。

兵们看到主将点头,立刻松掉了手中的弓弦,然后再次搭弓。

反正看不到战果,也不用太过精确地瞄准,只用负责把弓箭到界门的另外一侧就行了。

几轮箭雨过去,终于开始有了些动静。

有的界门开始缓缓关闭。

有些兵见状,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趁此机会赶快过去,但都被上司阻止了。

这又不是汉安血战的那一次,就那么孤零零一道界门。而且据说里三院已经能完整地复制该项技术了,所以没有必要去抢这么点儿时间。

如果敌人就此撤去,也不用太过理会。

那现在这个算是什么?

逆向火力侦察?

通过界门来观测里院以及地府的反击强度?

然后见这边的弓箭也可以像不要钱一般的乱飞,秒怂了?

就在这些界门关闭之后,立马又开始有界门由一个小黑点逐渐扩大,出现在大家的附近。

有的,甚至就直接凭空浮现在面前。

要不是界门的开启过程需要消耗十秒钟左右的时间,足够人反应,说不定有些人会被界门给切割成两截。

王曦大呼浪费,赶紧让小一跟着大师兄的步伐,就近选了一道界门守着。而自己在再次俯下子,去回收或者破坏先前布置的陷阱。

看来,如果敌人入侵的方向可以随意更改,提前摆下机关陷阱这种做法,就显得不是那么好用了。

人家只要换个方向,那么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就算白费了。搞不好,还会成为己方的绊脚石。

想是这么想,但大家的反应却都一样。

在回收掉先前的陷阱之后,又再次在新的地方布置起机关来。

了不起就是麻烦一点,辛苦一点儿。但只要生效,就是能赚对方的人头。

打仗嘛,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

这一次,大家选好位置之后,就没有再次等刘宏宇的命令了。弓箭再次发威,不断地过界门。

王曦按着小一的头,守在界门两侧,生怕那些弓箭手准头不好,把箭扎在了自己上。

近距离地感受着一道道裹挟着灵力的弓箭从面前发出尖锐的鸣叫呼啸而过,实在是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这些弓箭,都是呈扇形攻击的。

也就是说,兵们的弓箭手,站位呈弧形,并不是直直地对着界门箭。

他们想,敌人应该不会那么傻,全部都呆在界门的正前方。

所以自然就选择了这种箭的阵型,力求通过方式,最大程度地火力覆盖到界门的另外一侧。

但很快,对方就有了反应。

也开始有零零散散的弓箭了回来。

只是这边早有准备,每个小的弓箭手队伍前方,都有着三四名大盾兵,竖起坚固的盾牌,将对方的攻势挡住。

双方对了几轮,对方伤亡如何不好说,但这边,只有不到十名兵受伤,死亡的一个都没有。

王曦心中暗道,可别千万又关了啊,不然又得再摆一道机关。

事实上,果然如他所愿。

这一批界门就这样一直开着。

时不时出一两道弓箭出来,然后引来这边几十上百道弓箭回去。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有些界门似乎已经开始哑火了,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还在那里旋转。

“大师兄,丢两道火符过去给炸了吧?”王曦提议道。

他们所守的这道界门便是如此,不管这边如何箭,都没有反应。

王弼司道:“可是可以,但就是成本实在太高,其实在第一次我们被困界门圆阵之中时,便已经做出过攻击界门的举动了。要想破坏掉,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其造成巨大的能量轰击。换言之,只有火咒或者雷咒等带有爆炸效果的烈符咒才有效。”

“但我觉得划得来哎,符不过是死物罢了。”王曦道。

王弼司摇头道:“不,我并不考虑这个成本。而是消耗比,我问你,你开启一道界门,觉得负担大吗?”

王曦道:“消耗不大,如果有补充类的药品支持灵力,只要体力许,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连续不断地开一下午的界门。”

说到这里,他明白了大师兄的意思。

再结合现在的况,很可能遗人此时是在消耗他们的物资。搞不好对面根本没多少敌人!

“不行了,还是太被动了。得过去看一眼才行,我有办法,大师兄你稍等。让大家照着我做。”

王曦说完摸出了手机,给小一弹了一个视频请求,等对方接通之后,用灵力绳索控制着手机,将其飘过了界门。

其实这并不是多么高的一招,王弼司他们这些人不可能想不到的。只是先前战事太过紧张,稍微缓一缓之后,又立刻着手在忙其他的事,脑子一时之间被太多东西填满了,根本没那个精力来思考。

王曦不一样,先前在黄泉路上,就尝试过一次,觉得好用,此时自然又想了起来。

于是,大家互相接通了视频,然后飘出一部手机过去,窥探起另外一个世界来。

王弼司捏了两个手决,顿时一个规则透镜以及一个呈特殊形状的冰块儿出现在手中。

他将其贴近手机屏幕然后像赵竹仁点点头,后者大手一挥,一片雾气浮于半空。

还能这样投影?!

王曦稍一思索,便明白这不是什么太过玄幻的事,只不过是最基础的初中物理罢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水气所形成的“大屏幕”所吸引,抬起头,脸上全都是好奇。

随着王曦的手机在界门的另外一端越升越高,呈俯瞰之势,大家发现,这是一片平原,地上的草算不得茂盛,星罗棋布的界门散落各处。

有的界门后面,已经空dàng)dàng)的。而有的,还有三三两两的兵分散开来,搭弓却引而不发。

同样,在每一道界门的两侧,也是有着兵埋伏在那里。

估计也在等着里院这边儿的人伸过头去就是一刀。

越来越多的手机穿过界门,这些负责埋伏的兵发现异常,却全部都是抬头望去,显得有些呆滞。

过了几秒钟之后,便有敌军鬼将下令,做好防御。

王曦猜对了!对面真的没多少敌人!

同时,对方还误判了。

以为这些手机又是什么具备杀伤力的新奇玩意儿。

于是兵们纷纷举起盾牌,试图护住周。

一块盾牌显然不够,所以好多兵们开始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型的盾阵,看上去就像一只又一只的小乌龟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王弼司在那里安排,点到谁,谁就把临时制作的投影仪放到手机上,从各个方向进行观察,以便赵竹仁和刘宏宇做出决策。

看了一小会儿,赵竹仁便标记出了几道界门,两指并拢呈剑诀,向前坚定地一挥。

位于这些界门前的里院医师便立刻会意,摸出雷系金符,激活后附于兵的灵力弓箭上,给后者调整瞄准的方位,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真不知道这些生活在不同年代的兵们是怎么回事,居然全都能理解这个手势的意思,手一松,几十支弓箭便犹如流星一般,带着各种能产生爆炸效果的金符向着几道界门飞去,箭尾处引起一阵阵灵力波动,拖曳出一条条色彩斑斓的路径。就好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激光枪一般,转瞬即逝。

这一下就比较好观察战果了。

这些“灵力火箭弹”从界门另一端突然呼啸而出,哪有人能反应得过来,于是纷纷命中目标,爆炸开来。

由于这次攻击非常具备针对,所以战果颇丰。

几处敌军悉数被歼灭,只不过因为是兵的缘故,看不到尸体,要不是提前知道对方的存在,现在再来看,还以为攻击全都落空,打到了没人的地方呢。

兵们虽然不明白这投影仪的原理,但并不妨碍他们理解此刻正在发生的事。见一下子就干掉了几十名敌军,瞬间发出了一阵欢呼。相比起沉默的里院来,显得一点都不稳重

刘宏宇似乎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古代军队嘛,欢呼胜利哪怕是一次极小的胜利,都是该被鼓励的,这对士气有好处。

里院倒不是不注重这点,只不过一向讲究效率实用的他们,见这般攻击竟然如此便利,就立刻开始继续搜索目标。

这一下,就不需要赵竹仁来进行指挥了。

大家完全可以自由开火,只要觉得有攻击的价值,便可以和旁的兵合作。

比如界门那边只有一个兵,那里院医师就帮他瞄准,连符咒都不用。

如果敌人上了三个,那就直接带符过去,轰他一发再说。

到了后来,刘宏宇的部下已经完全掌握了这项技能,根本不需要帮忙。攻击完后,便把脑袋凑到一边,瞄一眼手机屏幕,看看自己小队负责的界门另外一方,还有哪些值得进行打击的目标。

在这种信息不对称的况下,杀敌效率骤然提升不少。不到一小会儿,就将能够击杀的目标全都给消灭了,只剩下那些还埋伏在界门两侧的敌人。

这里就这么上百道界门,所以整片战场上,敌人埋伏的兵加起来,也不过四五百。

这种况下,如果强攻,是绝对能够迅速通过界门,站稳脚跟,并且构建防御阵地的。

而且有了王曦和小一的存在,根本不怕被人断了后路。

哪怕被人把界门关掉,自己这边儿也可以再开。

刘宏宇估计也想到了这里,手抬了起来。

所有的兵都看着他,就等着那只手挥下来。

“刘将军,等一下!”王曦突然大声叫道。

刘宏宇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天道要发威劈老子,那就来劈!”

“不是!不是这个!师傅你们看!”王曦说着将画面投影到水气上。

在他的调整下,大家发现,好几处地面,都可以看到触目惊心的血迹!

对面全都是兵,哪里来的血迹!?富品中文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七十九章 圈套(上)

的确是血迹!

经王曦这么一提醒,好多里院医师都通过自己的手机发现了这一情况。

王曦道:“师傅,那一次在楚江王的王殿里,我曾亲眼见过陆侯亮关闭界门。当时,即使是他,也显得十分生疏。所以,我并不觉得这些阴兵会有开启界门的本事。”

他的意思大家都懂了。

之前此处必然还有遗人!

这些血迹的主人,在开启界门之后,被己方的前几轮盲目射击给杀死了。

王曦将手机望向远方,果然有了发现。

在一千米之外,有着阴兵正在拖拉着不少遗人的尸体,在往远处运。

只是手机的拍摄效果就那样,能发现这点,已经算不错了。

顺着这个思路,再往四处看一看,便没有更多的发现了。

“刘将军,你看。这些阴兵搬运尸体的方向,全都是朝着那片小缓坡。我不是搞军事的,但我总觉得,那片缓坡后面可以藏人。解决掉这些界门旁边埋伏的阴兵不难,但万一这就是人家的诱敌之计呢?一旦我们过去之后,我们可就会被削弱,如果那缓坡后还有敌人的亡灵大军。那就危险了。”王曦道。

刘宏宇看了下赵竹仁,道:“三院长。王曦所说的缓坡,从距离上来看,还相距甚远。望山跑死马,粗略估计,即使是骑兵,也需要两炷香的时间。如果真的有埋伏,时间倒也充沛,足够我们建立阵地进行防御。再看四周,就全都是一马平川了。你觉得呢?”

赵竹仁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道:“刘将军,如果要过去,里三院虽然人数不多,但尚可一战。只要先把阵法摆好,防御起来,会轻松不少。而且,只要我们再多开几道界门,哪怕真的中了埋伏,也有退路。这界门我们虽然不会关,但却会破坏。最多又重新退回来,悉数炸毁,再次回到现在的情况。”

这刘宏宇,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但也算粗中有细。

现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还有时间等待地府的命令。

战机稍纵即逝,只要把里院拖下水——事实上,听赵竹仁的意思,甚至愿意把锅全都背在里三院身上——那么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毕竟一切行为,都是里三院在主导。

地府阴兵总不能见友军陷入危局而不去救援吧?

王曦听得他们的对话,又见赵竹仁对自己点头,也不废话,十分干脆地拉着小一选了块空地,估摸了下距离,然后道:“刘将军,这里可以一字排开百八十道界门,如何?”

刘宏宇道:“可以!一字排开最方便。进可攻,退可守,速度很快。就不要学他们,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好!师傅!我等你的信号!”王曦和小一做好准备。

刘宏宇正奇怪为什么是等赵竹仁的信号,一只手挥到一半,便被赵竹仁抓住了。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要用命去填。能用钱买到时间的时候,也一定要舍得花。”赵竹仁道。

说完,赵竹仁完成了刘宏宇未完成的动作,手狠狠地往下一切!

这一下,守在界门旁的里院医师纷纷摸出几道符咒,轻轻向着里面抛了过去。

这些可不是什么爆炸类型的符咒,毕竟对方的界门,能接着用,何乐而不为。

所以这些符咒,王曦在当初丽江之行和人类进化对战时见到过。

一旦激活,就会变成一颗海胆,生出无数的灵力长刺,速度非常快,让人无法防御。

这样做,就正如赵竹仁所说,十分安全,不会让阴兵犯险。

同时还有个更重要的意义。

所有界门同时发难,敌军在一瞬间就被迅速击杀,根本没有谁能够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在敌人的角度,其实并不知道里院一直能够对他们进行着观察。

所以他们只能死死守住界门,等到视线中出现了里院或者地府的阴兵之后,才会做出反应。

现在,敌人悉数被杀,又没有传递消息回去。

赵竹仁所说的“买时间”,算是买到了。

王曦看到信号,立刻开始和小一开启界门。

一道,两道,三道……

越来越熟练。

而里院的医师和地府的阴兵,则开始迅速通过已有的界门。

到最后,那些身负轻伤的医师,也加入了队伍的行列之中。

王曦一边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一边在思考一个问题。

敌人的这第二次行动,有什么目的?

很明显,从界门开启的方向来看,并不适合短时间之内向这边输送大量兵力。

而从双方界门互射的情况可以看出,敌军守卫这些界门的兵力,也并不太多。

这样看来,这第二波攻击,并没有多少胜算才对啊。

他越想,心中的疑惑就越盛。

但不久,他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不用再想了,他的疑惑解开了。坏消息是……小缓坡后面果然有伏兵……已经开始慢慢冒头了。

本来应该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的,好在赵竹仁生猛,将其化解了。

赵竹仁是第一个迈过界门的。

过去之后,灵识便迅速铺展开来。

每一道界门面前,都有着一些机关陷阱,只不过大部分的都已经被先前的攻击给破坏掉了。所以他只是提醒了一下后面的人,稍加注意,便不再关注。

他的心思,放在头顶。

王曦先前的话引起了他的主意,而要说陷阱,除了在脚下,威力更大的,自然就是天上。

他一抬头,就发现了黑压压的雷云。

还好,张帅风、钟珥原、常玉这三个擅长使用狂风的大家都在这儿,稍作处理,就将对方提前布置好的雷云给捅得来千疮百孔,消失不见。

“果然是个圈套啊……”赵竹仁喃喃道。

刘宏宇看着远处慢慢浮现的敌军兵线,心中迅速估算了一下,撇撇嘴道:“实在太慢了,要是让我师傅来领兵,保准打得他们牙都找不到。”

赵竹仁随口打听:“哦?说起来,还未请教刘将军的师承。”

刘宏宇道:“家师姓韩,不问世事多年了。估计是被伤透了心。”

赵竹仁心头一凛。

姓韩,还被伤透过心,弟子都是万夫长了。而且其弟子对他有着一种盲目且狂妄的信心。

那这个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整个华夏历史上,被誉为兵仙的,只有那个说出“多多益善”的男人!

赵竹仁肃然起敬,但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道:“刘将军,我们里院的手段,你该清楚。现在只有这么多人,如何使用,你来做安排。”

赵竹仁明明是在交出指挥权,语气也很客气,但总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论战争的指挥艺术,这的确不是他所长。这和天赋以及实力完全无关了。就是一句老话,隔行如隔山,他实力这么强,你让他去写一段代码,他也只能抓瞎。

既然自己不擅长,那为了对下面的人负责任,就把专业的事情留给专业对口的人来做。

这刘宏宇是兵仙的弟子,再怎么也不会差吧?

刘宏宇对着赵竹仁行了一礼,道:“三院长客气了。既然您开口了,那在下就不敢推辞。还请三院长将贵院内科编入弓箭手方阵,将外科编入大盾兵。至于麻醉科,我想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头顶。

他这话其实也非常照顾里院。

内科自不用说,都躲在后面。可近战的外科,也和防御力最强的大盾兵在一起,这就很明显了。

赵竹仁再次向天上望去,也默默点头。

此刻,先前的雷云已经散去,但仍是乌云密布,又开始缓缓地朝着他们的头顶聚集而来。

果然,玄学大战,争夺雷云必将是贯穿战场始终的一个行为。

至于流年十二阵这种大杀器,在正面战场上,效果一瞬间就被大大削弱了。

这不怪里院,里院设计流年十二阵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哪怕赵竹仁和常玉二人有这个实力,把一整套流年十二阵全都给摆下来,也意义不大。

现在的情况是,很明显这就是一个坑。

里院和地府已经跳了进来,如果还摆出那种阵法,人家又何必来和他们拼?

甚至可以慢悠悠地等着他们爬出坑之后,再来决战。

这一下,天时地利人和,就都不在里院了。

所以,想要再现当初他们师兄妹凭借着流年十二阵之中的其中几阵便将上百阴巫给拖住的壮举,已经不可能了。

赵竹仁对刘宏宇拱拱手,道:“多谢刘将军照顾,放心,里三院绝对不会让任何一道天雷落在我们头顶之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说出了这话,就一定能办得到。

刘宏宇回礼,对汤阳海道:“老汤!看!这贼老天没反应!我估计就是罗霄这小子人品不好,肯定是以前发过不少毒誓,遭报应了!”

是啊,他最先开始过来的时候,看着那雷云,还以为真的会挨雷劈。

可等张帅风他们出手之后,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人家阵法布置的雷云,是可以被击散的,顿时放下心来。

只要天道允许,那就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里,他赶快招手,让两个阴兵把这件事情给递回去。

就这样,大批的阴兵和里院医师不断从界门中汹涌而出,并且摆好架势。

终于要正面刚一波了啊!

今晚里三院被偷袭,赵竹仁当机立断,摧毁外科大楼,轻松瓦解敌人第一波攻击。虽然第二次攻击,被界门大阵给包围,但还是凭借着各位精诚合作成功抵御,最后在赵竹仁使用王曦的魂刀尘缚之下,找到破局之机,瞬间打开一个缺口,解除了被困之境。

现在,虽不占天时地利人和,也算咬上了人家抛出来的诱饵。

终于是能够打一场有准备的仗了。

敌人还在迅速接近,但那个坡度太缓,距离尚远,而地府阴兵已经快结阵完毕,里院医师也基本上各就各位了。

至于头顶的雷云,麻醉科就根本没打算再次搅碎它,反而也加了一把火,使其进一步扩散蔓延,向着正前方滚滚而去。

双方的主力都是阴兵,都惧怕天雷,而赵竹仁又做出了保证,那挨雷劈的,一定会是敌人!

里三院麻醉科主任陈士果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再怎么,他也不能堕了里三院前任麻醉科主任常玉的名头!

而且,此时此刻,身旁还站着里院下一代的麻醉天才——里八院麻醉科副主任谭鎏莎。还有一个虽没打过交道,但同样是麻醉科副主任的里九院吴林柯,所以他有着十二分的信心。

他在思考着,似乎也是时候把里三院麻醉科副主任这个职位空缺给补上了。

随着雷云的范围越来越广,开始有闪电在其中游走,并且蔓延至远方,像极了在头顶有一块画布,然后一道道闪光的画笔在上面肆意乱写乱画。

刘宏宇估计得一点都不错,此刻他和汤阳海的人马,还有一万五千多,已经全部摆好阵型。而对方,还在前进的路上。

看上去也是气势如虹,步伐整齐。

等再过了十分钟左右,双方的距离终于停留在了三箭之地。

刘宏宇和汤阳海准备驱马上前,还点了几名骑兵下马,把骷髅战马让给里院的几位大佬,只不过被赵竹仁他们婉言谢绝了。

他们又不会骑马战斗,并不需要搞这些虚的。难道真的两位万夫长此时坐在马上比他们高,就真的能和赵竹仁平起平坐了?

战场上异常安静,连头顶上的闪电,也是静悄悄的。

刘宏宇道:“我乃十大阴帅白无常麾下……”

刚说完,就被汤阳海拉住:“老刘,说个鸟,那边儿最高级别都只是一个百夫长,谁有资格和咱哥俩阵前对话?”

赵竹仁也来到阵前,仔细点了点,道:“两位将军,能打吗?”

对方可是三万人马啊!骑兵也有两千左右!

刘宏宇将自己的两把长刀收回刀鞘,换成一杆长枪,道:“三院长且看我和老汤如何破敌!”

说完,长枪一震,指向前方!

没有任何话语,所有的阴兵都被他这个举动将士气给调动了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鬼叫之声!

如果对面是一支人类的军队,估计会直接被这震慑心魂的啸声给吓来肝胆俱裂吧?

士气如此高昂,使得里院的医师紧张的情绪不由得缓解了不少。

他们虽然不怕,但几乎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踏上异界的土地,又是在夜晚,陌生和黑暗,这两个能诱发恐惧情绪的词是写入了人类基因的。即使是他们,也不能免俗。

见他如此回应,赵竹仁心中也定下心来。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亲眼观摩一下古代的冷兵器时代战争,是个什么样子的。

就在他还在想着这些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刘宏宇的声音:“冲啊!”

说完,带着一千多名骑兵如离弦之箭一般脱离本阵冲了出去。

赵竹仁傻眼儿了。

面对着三万敌军,摆好了架势,你就带着不到两千的骑兵直杠杠地冲锋!?

人家两轮箭雨下来,刘将军你们就全都成刺猬了吧?

韩兵仙就教了你这些?

老子信了你的邪!!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章 圈套(中)

刘宏宇带着骑兵仅仅只冲出了大概一百步的距离,速度尚未提起来,便全体引弓向着天空进行抛射,然后自动分为两队,一左一右各自横向移动。在移动的同时,依然在时刻保持着骑射。

在他们引弓之时,王曦便觉得奇怪。

双方尚隔三箭之地,刘宏宇刚冲百步就急于抛射。之后便不再继续前进,勾引的意味非常的浓烈。

可是勾引也总得有诱惑力才行吧?

一阵箭雨在半空之中的确壮观,可如果全都落到人家阵前,插在地上,只不过是一堆箭杆子罢了。人家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就好比把一个五大三粗的络腮胡壮汉丢到一个性取向正常的好色糟老头子面前搔首弄姿,起不到任何作用。

事实上,敌军估计也是这么个心思。

再怎么斜向上方抛射增加射程,也不可能让这些弓箭能射到三箭之远。没有人相信,这些骑兵可全都会是能够灵力凝箭的高手,最多将灵力附于弓箭之上。可即便如此,也没法达到这犹如狙击步枪一般的射程。

于是,在箭雨射向空中的时候,敌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可等箭雨到达了顶点,开始下坠的时候。只要不是瞎子,就已经能够预判个大概了。

但这个时候,留给敌军的时间,就不多了。

有盾牌的阴兵迅速举盾防御,没有盾牌的,则稍稍有些慌乱,不自觉地四散躲避,阵型开始略显散乱之态。

然后便是箭雨坠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悦耳,同时夹杂着被射中阴兵的哀嚎之声。

在敌军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二轮箭雨再次如期而至,接着便是第三轮,第四轮……

按理说,三箭之地,根本不够让刘宏宇率部下射出四轮弓箭,可他却偏偏做到了,而且不仅射得快,还射得准。

四轮箭雨,六千多支弓箭,一瞬间就射杀了约五六百敌军。

这个比例实在有些恐怖了。

大多数时候,射出一百支弓箭,也可能才仅仅命中十余名敌人,至于击杀,就更少了。

神臂弓!?

王曦认了出来。

这是大宋神臂弓!

神器啊!

靠着这一神器,宋朝的步兵,是能够硬生生抵挡北方铁骑的啊!

怪不得射程那么远!

不,不该这么说,现实世界上的神臂弓,也的确达不到这么远的射程。

可这些阴兵手中的神臂弓不一样啊!它们还有着灵力加持呢!

估计对面的阴兵根本没见过这种高级货,在按照着既往经验判断,自然要吃大亏。

当然了,刘宏宇也一样在按照固有的思维模式进行着指挥,四轮箭雨一下,便让麾下骑兵各自绕了两个弯儿,向着侧翼运动。

因为接下来,敌人肯定要进行冲锋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四轮箭雨就把人家给打懵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敌军居然没有像平素在地府演习时的那样冲过来。

刘宏宇骂了一句脏话,居然忘了,对面是一群散兵游勇,目前看到最高级别就仅仅是上百个百夫长而已。

当然了,如果那种程度的气息都能提拔来当千夫长,他倒是挺高兴的。

他望向汤阳海,心中有些犹豫。

在攻城拔寨中,守方必然占据优势,凭借着地利,伤亡往往要比攻方小得多。

可在野战之中,攻方,尤其是拥有着强大冲锋能力的骑兵之后,只要不踏入人家设的套,就更要占便宜一些。

哎……还是学艺不精啊……不能融会贯通,稍微碰上以前没遇到过的经典战例,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这么想了一下,没有进一步发出指令,所有的骑兵,便已经运动到了侧翼。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敌军这么呆,该趁此机会多射两轮,说不定又能带走一两百敌人。

他就好比一个股民,买了支彩票,四个涨停板,他觉得差不多了,卖了……然后发现……第二天还在涨……

师傅曾经教导过他,在战场上,排兵布阵,必须要有大局观,但在战术上,一定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哪怕辛苦一点,如果能多赚几个敌人,那说不定到最后,都会影响战斗的结局。

亡羊补牢未为晚已。

刘宏宇立刻招呼了一声,再次对敌人进行远距离狙杀。

他甚至觉得,如果敌军真的蠢到了这个程度,或许干脆不用将他们勾引到本阵,就这么一直练习射靶子倒也不错。反正后方还有大批弓箭手,箭用完了找他们讨便是。他还从来没经历过哪场战斗能把弓箭给射完的呢,搞不好今天就可以让自己体验一把。

神臂弓的威力果然不是盖的。这项在宋朝之后便已经失传的技术,没想到在地府居然被还原了。

铺天盖地的箭雨一阵又一阵,将敌人的阵地给射得来千疮百孔——毕竟阴兵战死后,就消失了。

等到他们再射击了四轮之后,对面终于做出了反应,开始使用弓箭还击。

这一下从气势上来看,明显对方就要霸道得多。

第一轮,就足足有四五千支弓箭在空中飞舞,向着他们直扑而来。

王曦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箭雨向着自己袭来,觉得实在是太壮观了。

但也仅此而已,其他的……就没办法说了……

这轮箭雨射出一箭之地后,便全都插入地面,剩下箭杆子在那里颤巍巍地来回摆动。

不要说威胁到王曦了,就连前方的刘宏宇,都是毫发无伤。

王曦对身旁的柳瑗道:“柳师兄,看史书吗?”

“看啊,我练毛笔字,总得抄点儿有意境的东西吧?知道你要说什么,敌人的兵力配置,相当的不合理。”柳瑗道。

三万人的军队,弓箭手居然就有五千?

按常规配置来讲的话,弓箭手应该在三千上下,九比一的配置,比较合理。

现在居然是五比一?

倒不是说这样做不行,只要远距离攻击是你的强项专长,你全军都是弓箭手也没人说你。

可关键现在对面这一轮射击……的确是有些惨不忍睹啊……

就这水平,还给他们下套?

汤阳海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吼了一嗓子:“老刘,骑兵,骑兵也不对!”

弓箭手的比例出问题了,竟然压缩的是骑兵的数量?

难道在这支军队里面,骑兵比弓箭手还要更渣一些吗?

刘宏宇想了下,道:“三院长!灵识感知非我等强项,我要方圆一百里的情报,能帮我们做到吗?”

赵竹仁稍稍沉吟了片刻,道:“可以。”

说完,便开始点名。

要完成这个任务,他一个人做不到。

那种隐隐被压制的感觉,相信不止他一个人才有。

就好比突然之间,你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在这里,重力加速度不是一个g,而是105个g,你能察觉得出来,因为它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你,但你却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仔细去感应的时候,又发现好像并没有怎么限制自己的活动。

先前的对话,他都听在耳里。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两位万夫长觉得这支军队的比例十分不合理,为了解释这个合理,最容易得到的答案便是,在附近,还隐藏有一支军队。而那支军队,骑兵的数量,就会很多力。

至于眼前的这支军队,看上去,十分适合用来打阵地消耗。

对方是想拖?

嗯!一定如此!

不然的话,为什么明明数量占优,却不攻过来?

而且,自己的骑射已经占了两次便宜了,都还这么稳得起?

刘宏宇才不相信是因为这支军队没有指挥。

“现在怎么办?”王曦问道。

柳瑗没好气道:“这种层面的事情,你想发挥多大的作用?听命令就是了。如果师弟你能一拳轰出去秒掉一千人,那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表演。”

王曦道:“不是这个意思,师兄,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柳瑗道:“是个人都看出来不对劲了。这摆明就是一个套,莫名其妙出现那么多界门,却防御力量那么差,我们过来之后,人家不早不晚,刚好在我们全军都过来之后,才慢悠悠地露头,为什么?还不是和刘将军现在做的事情一样,勾引我们呗。他们一出现,我们就被钉死在这儿了,总想着要去打一下,才算有个交代。现在只不过别人还没有收紧这个套而已。放心,这么多人,进可攻退可守。你真以为麻醉科没事做啊?看到那边儿没有?咱们的方阵,剩余的三边,早就摆下了强力的缚灵阵,即使是阎君想要突破,也需要费一定的时间。我虽然也不擅长军事,但还是知道,只要侧翼和后方无忧,只刚正面,就是纯粹看实力的比对了,风险会降低很多。”

王曦听后,觉得这话也在理,心中的不安稍稍减退。

毕竟如果真的有奇袭,一般来说,肯定是侧翼和后方容易出问题。

从正前方的攻击,那不叫奇袭!

而且从目前看来,双方的军事素质,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面啊!

只是,老这么干站着,也不行啊。

阴兵们无所谓,但里院的人,会饿的啊……

晚上刚刚打了那么一场恶战,大家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全凭着一口气在那里强撑着。

正如王曦所说,按照里院的规矩,得先报仇!

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再到后面,就是饿!

王弼司此时和他们在一起,听得王曦在那里嘀咕这些,觉得有些好笑,再加上旁边的小一也在一个劲儿地搭话帮腔,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道:“小师弟你说的,是个问题。快跑一趟,通知后勤,送点儿吃的过来。”

王曦一愣,道:“大师兄,哪儿还有后勤呢……今晚全院都在这儿了……”

王弼司环视了一圈儿,发现果真如此,最后道:“反正这件事交给你了,你去处理。”

“那我去食堂看看,拖几箱方便面过来如何?或者,干脆去扛点儿葡萄糖溶液过来,大家将就一下?”王曦道。

“随你。”王弼司实在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王曦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思路,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隐患。

不然大家打着打着,突然体力不支,怎么办?

可就在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敌人开始有动作了。

敌军的盾牌兵,装备不够精良,并不是地府阴兵的大盾,能护住全身。他们的那种小盾牌,可以单手持握,虽然灵巧,但防护面积小了一些。这时,所有拿着盾牌的阴兵开始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龟壳阵,慢慢地向前移动,同时后面的步兵、骑兵和弓箭手方阵,都开始跟着动了起来。

这没什么好说的,刘宏宇都没下令,只是自己引弓射箭,下面的人便都开始照着做了起来。

只不过弓箭射在盾牌上面,只发出脆响,偶有运气极差的敌军,被从盾牌间隙中露过的弓箭射中,也不一定致命。

刘宏宇估算了一下距离,觉得这种打法真的很弱智。

纯粹属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标不治本。

因为害怕己方的弓箭优势,便派出一个铁乌龟过来?

然后后面的那些步兵骑兵和弓箭兵,全都远远地坠着?

那这又有何难?

他努努嘴,两队骑兵便分散开来。引弓不发,瞄准着后面的敌军。只要他们敢进入神臂弓的杀伤范围,那么便攻击。

至于这个铁乌龟,有太多方法可以对付了。

他此时真心觉得,对面的这支军队,可能作战经验相当匮乏。

换言之,见识少了。

这个铁甲阵,用来对付弓箭袭扰,的确有效。

但我们这边又不是只有弓箭啊……

随着这铁乌龟慢慢靠近,汤阳海长枪一挥,在最前方的盾兵居然让出了一个大缺口。

对方也相当配合,根本不犹豫,步伐坚定地继续向前。

看样子,如果他们愿意,似乎能用这种方法将这边的本阵给凿穿!

一群盾牌兵凿穿战阵……

一想到这里,几位将领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个时候,所有的阴兵都在等待着上级军官的命令,准备开始收割这已经进入了包围圈的敌人。

可是没想到,里院的人,却率先沉不住气了。

或许在他们的军事经验中,这种铁壳乌龟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来说,实在难以下口,但他们不一样,他们眼中,这就是一块移动的肥肉啊!

杨允佶主任是最先一个发难的。

他脱离了内科方阵,一跃而起,双拳凝出了两个硕大的狮子头,然后落在方阵的最中央,砸出了一个大坑,周围的敌人被他震得来倒了一大片。

然后在双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已经在里面大杀四方了!

这一击把所有人都看呆了,这里七院,太强悍生猛了吧?

几乎没有敌人能够近得了杨允佶的身。

他在方阵中不断地左冲右突,不时用金符凝出金属,引下威力不大的天雷,不一小会儿,他附近便全都是插着的金属杆子。这些金属杆子,足有十米高,很容易受到天雷的照顾。

谭鎏莎急道:“杨主任,快回来!别把天雷的能量给用完了!”

杨允佶笑道:“小妹妹,你太年轻了。”

常玉正在谭鎏莎旁边,对她解释道:“要想保证天雷不落在自己头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天空之上没有天雷。”

杨允佶这一下,弄得来里院的人士气大振,不少好手都立刻窜了出去,开始抢人头。

到了后来,连赵竹仁都犹如一颗流星砸了进去之后,就更是如此。

这就等同于院长也点头了。

于是,全体里院医师一哄而上,不到五分钟,便解决了战斗。

这下把所有的阴军将领都看傻了。

他们没有想到,里院的战斗力,在对付这种东西的时候,竟是如此的有效率。

几位大佬出手破防,撕扯阵型,剩下的就毫无悬念了。

看来,里院还是擅长不用动脑子的战斗啊……

偏偏……这铁乌龟……最惧怕的……就是正面暴力破防……

可还没等里院的人来得及欢呼,陈士果和谭鎏莎以及吴林柯几个麻醉科的大佬便道:“三院长,探查到了,二十公里外,有……有……有……无数道界门……”

无数道界门?

赵竹仁微微皱眉,但还是先看向了两名万夫长。

意思是你要的东西给你找到了,现在怎么办?

刘宏宇问道:“敌人兵力如何?”

陈士果道:“尚未发现敌军。”

刘宏宇闭上眼睛,准备计算一下一个半径二十公里的大圆,可以分布多少界门,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

“将军,敌人全军冲锋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一章 圈套(下)

这下子,就肯定有问题了。

远处埋伏下的界门被他们发现之后,敌人立刻就发起了毫无任何指挥成分在内的总攻冲锋。

为什么?

自然就是阻止他们采取任何行动,只能忙于现在眼前的敌人。

三万人的亡灵军队,足够他们忙活一阵子了。

刘宏宇和汤阳海只是简短地交流了两句,便做出了安排。

他觉得,现在眼前最大的威胁,依然还是前方的敌人。但那无数的界门,实在过于震撼,总不可能是摆设,他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测,但还不确定。

围成一个圆能干什么?

想都不用想,他们不久前才经历了一次……

敌人骑兵的冲锋速度很快,但并没有从正面冲击,也是分成了两队,一左一右,看来是想冲击侧翼。

刘宏宇本不想理会,但想了一下,还是让部下做出了变阵。

倒不是他忘记了缚灵阵的存在,而是他觉得,如果不变一下阵,总感觉对方会有所察觉。

自己总得做出点儿反应,让别人以为自己还是十分在意侧翼被攻击这件事情的。

至于正前方冲锋而来的那气势汹汹的大军,那就没有多少好说的了。

如果说先前那几轮射箭以及敌人的盾牌兵攻击,可以算作大战前的试探。那么双方都勉强算把一套流程走完了的。

发起决战,可以理解。

但刘宏宇和汤阳海总觉得不爽。

如果再多给他们点时间,他们有信心,还能将劣势继续扳回来,并且在不断地试探中找到敌军的致命弱点,然后一击即溃!

王曦降低身形,躲在大盾兵的身后,透过盾牌之间的间隙,向前方偷偷瞄着。

刚才大师兄已经发话,大家节约灵力,不要肆意使用灵力屏障,优先借助盾牌防御。

当然了,这句话,并不是说给王曦听的。

他根本不会凝聚灵力屏障。

“嗖嗖嗖”的弓箭从头顶飞过,更多的则是射在前方的巨盾之上,要不是巨盾插入土中,估计会被这箭风给掀翻。

一旦双方都进入了远程弓箭的射击范围,弓箭兵更多的一方,自然优势就显示出来了。

每一轮他们都可以射出更多的弓箭,进行更为猛烈的火力输出。

但刘宏宇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是让自己的骑兵对着敌军的弓箭手进行死命地压制,然后下令己方的弓箭手也是和人家对射。从未试图过攻击对方的骑兵。

对方的意图实在太好看穿了。

首先是利用骑兵进行两翼袭扰,如果自己阵脚大乱,那最好。如果没有,那便不断在两旁做和自己先前同样的事情,扰乱己方弓箭手阵地的节奏。

接下来,便是前方的钢铁洪流,以泰山压顶之势攻来。

他们占着人数上的优势,所以弓箭手被保护得很好。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有近战部队能对其构成威胁的。

这个计划,简单,暴力,有效。

可惜算露了两点。

神臂弓和缚灵阵。

变阵之后,弓箭手方阵开始分散,和王曦他们一起,进入了大盾兵的庇佑之下,然后全然不顾即将逼近眼前的敌军步兵,依然在估算着距离,对敌军弓箭手进行着抛射。

刘宏宇的命令很简单。

弓箭手就只需要压制敌军弓箭手就行了。

这时,敌军的两千骑兵犹入无人之境,很是欢快。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便轻松地来到了他们的两翼。

只是很可惜,这些骑兵,似乎并不会骑射这种高难度的技巧,提着长刀长枪,在几名百夫长的带领下,发出一阵尖啸,便龇牙咧嘴地冲了过来。

然后……

被缚灵阵给困住了……

还好只是缚灵阵,要是强力的灵力屏障,估计全都被自己给一头撞死……

事实上,如果里院的人数再多一点,灵力再充沛一点,也可以搞这种土豪打法。只不过灵力屏障消耗实在太大,远不及缚灵阵来得经济实惠,反正有阴兵配合,将敌军定住之后,还不是随意宰割?

这些敌军的骑兵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显得有些慌乱,不断地在控制着坐骑,试图摆脱束缚,可缚灵阵又岂是这么容易摆脱?想当初冥婚新娘和血婴联起手来,要破张小莉这个内科医师摆出的缚灵阵,都还要费一些功夫。更不要说现在这里的缚灵阵全都是麻醉科专科的高手联手布下的了。所以,这两千阴兵始终在那方寸之地不得出。

看着他们在那里打转,已经有些反应快的,在试探缚灵阵的边界并且试图破阵了,而这边还没有任何反应,王曦有些着急,拍了拍身旁的一名弓箭手道:“兄弟,快射他们啊!”

那名阴兵似乎有些不解,道:“啊?这阵是你们摆的啊……”

王曦没有反应过来,正要追问,身旁的王弼司却反应了过来。对着薛晨道:“薛主任!让内科收拾骑兵!”

薛晨早就想动手了,只是第一次参加这次行动,又得到了院长的明确指令,一切以刘宏宇的命令为准。现在以为这是刘宏宇让王弼司转达的命令,立刻安排了下去。

顿时,里三院的内科迅速运动到了两翼,开始练习打靶子。

反正来来回回,敌人就在那么一大片区域活动,而且大部分的,都还在试图向着己方正面冲锋,所以很好打。

不用薛晨吩咐,这么轻松的活,没有人会浪费金符,甚至连银符都很少使用。

一枚黄色的火符,只要击中目标,依然可以让对方化为虚无。

王弼司这时才走过来,拍了拍刚才和王曦对话的那名阴兵,颇有些无奈地道:“兄弟,你们也实在太客气了……”

先前,这么多骑兵被困,所有的弓箭手没有一个想着去攻击,除了刘宏宇给出的命令之外,还因为在这些阴兵的观念当中,缚灵阵是里院摆下的,那么这些暂时还在行动的军功,就该是里院的,他们不能出手。抢军功,历来就是大忌。

那名阴兵没有回头,继续引弓射箭,道:“谢谢王主任。”

王弼司刚才这一拍,为他注入了些许灵力。

双方的伤亡都在逐步上升,但很快就会出现一个拐点。

敌军的弓箭手,或许觉得射击大盾无效,立刻就转为攻击没有掩体防御的其他步兵。所以这边的阴兵便只能凭借着战技格挡弓箭,这种方式效率低下,很容易中招,所以不断有阴兵受伤或者消失。

而刘宏宇他们麾下的弓箭手,则时刻是瞄准敌军的弓箭手在射击。过不了一会儿,对面的远程攻击就会彻底哑火。

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远程兵种,也没有了高机动的骑兵,剩下的,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只是敌人数量实在太多,没办法做到完全远距离悉数击杀,就算有那种机会,他们所携带的弓箭数量也根本不够。

即使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准头也越来越佳,但几乎还是需要消耗十支左右的弓箭,才能射杀一名敌人。

终于,双方短兵相接了。

阵线开始拉伸延长。

不少没有在锋线上的敌军,不自觉地向侧方移动,试图进行包抄。

这样,就进入了缚灵阵的范围。

本来这样是好事,可是却增加了缚灵阵的压力,同时也缓解了敌方骑兵的压力。

“杀!”刘宏宇吼了一声,然后带着骑兵向着对方的侧翼和后方移动。

他必须要加快对方弓箭手的消耗速度,如果运气好,能用这不到两千的骑兵穿插一次敌阵,就最好不过了。

只是这个想法也就想一下,他还没有狂妄到这个地步。

骑兵机动性是很强,冲锋威力也大,对步卒也是呈碾压状态。可一旦敌人数量多了,便很可能冲到一半,就耗尽了所有的冲锋之势,陷入了重重包围。

所以,千万不要仗着兵种优势就脑袋发热,很危险的。

王曦听着身边阴兵的招呼,不断地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刚开始虽然还有些跟不上,后来就配合熟练了起来。

比如人家喊“刺”的时候,盾牌间就会露出一个小的空隙,这时他们或者其他阴兵,就会伸出长枪,向着前方猛扎猛捅。如果喊“钩”,那么接下来,盾牌就会高举起来,下方留出大概三四十厘米的空档,会有大戟兵从下面把戟伸出去,不管钩没钩住,反正就那样试图把敌军绊倒并拖回来。当听到喊“围”的时候,就要注意了,因为这条大盾锋线上,会突然出现十来道道小缺口,每个小缺口放进来二三十名敌军之后,其他阴兵会负责猛攻,好让大盾兵将缺口堵上。然后后面的阴兵再一拥而上,以绝对的局部优势兵力吃掉被放进来的这三百来名敌人。而在此期间,前方就不断使用“刺”“钩”等指令。

等看到他们将先前那批敌人消化完毕之后,就会再来一次“围”。

所有的命令都简短易懂,即使里院医师从未上过战阵,但谁没看过点儿电视电影啊。按着那个套路,多见习两次,也能够明白了。

王曦不知道自己的灵力长枪刺中了多少敌人,他也没数,这种事情,肯定事后是算不到记录里面的,不过他也不在乎这种功劳,对于他来说,希望就在眼前。

这里是嬴莹师姐的故乡,他又一次来到了这里,他不知道师姐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离开。

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所以,里院,和地府,一定要争气啊!

替自己争气啊!

我就当个没用的小米虫,哪怕救自己的女人都要依附于别人也无所谓。

经历过一次汉安血战之后的他,对于战场,已经不再陌生。

他明白,战场,就是修罗场。

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在电视或者游戏中看到,会觉得热血沸腾。

但这里,就仅仅是提升士气的手段罢了。

这里的一切,都只为了胜利二字。

只有胜利后,活了下来,才可以去肆意挥霍尚存的体力,进行欢呼呐喊。

大约刺了十来枪之后,王曦就觉得有些累了。

在以前,当他第一次从书中知道,原来弓箭手射出十箭之后,胳膊就会酸痛这个事实之后,很是震惊。

他本以为,所有的作战单位,就好比游戏里一个又一个的小兵,只要造出来了,那么在他死亡之前,都该发挥他的全部战斗力。根本没有想过,哪怕一个人丝毫未受伤,也有丧失战斗力的时候……

他让小一暂时接替自己的位置,自己赶紧让了出来,把一枚火符激活后附于旁边即将射出的弓箭之上。

他可没有忘记周围还有一圈儿界门在包围着他们,说不定,等一会儿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所以,一定要尽快消灭眼前的敌人。

战术上的优势也不可能让他们躺着不干活啊。

这一次比起汉安血战来,不知道要轻松多少倍。

对手渣到爆,友军又强得不行。那个刘宏宇,别看他表现得像个糙汉子一般,只会说大话,下的命令也感觉没什么技术含量,其实稳得很!

现在人家正带着骑兵在人家侧翼机动,就这样,都还在用神臂弓吊着人家打,愣是不接近。

这些骑兵们即使在骑射状态下,准头也是相当的惊人。几乎每射出四五箭,就会射穿一名敌军。

就这样,零零散散的,刘宏宇带着骑兵们又像削土豆皮一样,又斩杀了大约五六百名敌军。

王曦感受了下天上的弓箭密度,晓得那个拐点即将到来。

此刻,对方的弓箭手,绝对不过千了!

这三万阴兵,弓箭手才是主力。他们完了,这整只畸形的军队就完了!

不过,还真是慢啊……

电视里,小说当中,打一仗,不是分分钟就死亡上万了吗?

就比如刘将军带着骑兵散射这么久,怎么会才杀敌几百?

刘宏宇不知道王曦在想这些,带着他的骑兵,将弓箭全部射完后,便对着汤阳海挥了挥手中的枪,然后带着所有的骑兵绝尘而去!

他要去看界门!那么多界门在那里沉默地开着,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他相信,剩下的事情,汤阳海绝对能够料理完毕。

事情已经越来越顺利,没有任何人来和麻醉科争夺雷云,所以常玉也放开胆子,直接对着麻醉科发号施令,让他们准备好,她要布六月了。

她这一句话,顿时引来麻醉科的一阵欢呼。

似乎此刻,她又变成了以前那穿着高跟鞋到处溜达的常主任!

随着几道天雷的降落,敌军的阵型,终于开始有溃散的迹象。

但因为实在距离过近,汤阳海不得不求常院长高抬贵手。

刚才那几下,不少大盾兵都懵了,差点儿被撕破防线。

天雷之威,对于麻醉科来说,觉得习以为常。但对于阴兵来说,还真的是很恐怖啊……

王曦休息了一下,又开始加入进捅阴枪的行列。

哎,要救自己的女人,就必须得卖力啊,不能偷懒啊……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呼之声……

声势不小,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王曦首先向两翼看去,那里敌人的骑兵已经所剩无几,在四处奔窜。

侧翼没问题,那就稳了。

汤阳海见敌人的弓箭已经哑火,遂再次翻身上马,向着后方望去。

原来,从王曦所开的一排界门当中,正迈出一个骑兵方阵。

步伐整齐,装备精良,士气高昂!

他们过来后,估计没料到这边已经是这么个局面,感觉上似乎也有些懵。

但很快,这些骑兵就开始各自列阵站位,形成了一个标准的三角型攻击阵型,然后沉默地等待着命令。

救兵到了!

不,说救兵并不准确。应该说是援军才对,毕竟他们此刻,并不像是需要救援的样子。

开玩笑!这里离鬼门关如此的近!和我们比增兵速度!陆侯亮,子君,玩儿不死你!

汤阳海喜不胜收,立刻道:“准备,给骑兵让出通道!骑兵千夫长,即刻冲锋!”

“遵命,大人!”那名骑兵千夫长答道。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二章 背后的一刀

三名骑兵千夫长同时提起长枪,催动坐骑,然后带着身后的滚滚铁流,向着正前方汹涌而去。

刹那间,无数挡在他们面前的阴兵被撞翻,被碾压,被挑开,被刺穿!

这支犹如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腹地的骑兵队伍,在最紧要的关头,给予了地府的阴兵致命的一击!

是敌军!

汤阳海和赵竹仁都瞬间脸色大变。

其实此时根本不用他们指挥,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离得最近的阴兵们已经自发地开始对这支骑兵发起了攻击。

只是,这个时候人家的速度已经提起来了,须臾之间,就冲到了最前方,在把大盾兵的防线给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之后,也止不住冲锋的势头,继续在自己的友军当中冲了起来。

只是这一下,敌军便通过防线缺口涌了进来。

而那支骑兵,又开始调整阵型,准备再次冲锋。

王曦运气好,之前并不在骑兵的冲锋路径之上,躲过了一劫,此时望着如潮水一般拍过来的敌军,他却没有做出反击,而是紧紧拉着王弼司的手,大声叫道:“大师兄!赶快退回去!退回界门!!”

汤阳海听得此话,脸上带有怒意,可见是王曦,只得稍微缓了缓,不冷不淡道:“王主任!若是我麾下军士说出这种话,我此刻定将其斩于刀下!”

王曦大喊道:“汤将军!!人家不是诱敌深入!人家是调虎离山啊!!刘将军去探查的那些界门,周围为什么没有人!?我们还等着里面钻出来谁!?谁也不会出来!因为人早就过去了啊!!!里三院已经失守了!不然你以为这些骑兵从哪里来的!?”

这下,大家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就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面前的那支敌军兵力配置如此的不合理?

还真的如之前所想的那样,就是一支用来慢慢打消耗战的类型。而且很明显,人家也晓得这支军队打不过地府的骄兵悍将。一旦开始交战,特别是有机会全歼此军的时候,谁能忍得住这个诱惑收手?以一万破三万,说出去还不得把这两位万夫长给牛逼死?

开启界门需要遗人,遗人哪里去了?

搞不好也早就过去了。

刘宏宇说要探查方圆一百里,有什么用?

探查一千里也是一样。

敌人早就溜到我们的世界去了!

大意了。

第一次界门大阵,围成了一个圆,不断的袭击让他们疲于应对。

于是在面对第二次界门组成的超级大圆时,惯性思维让大家都以为,不知道要从里面涌出多少敌军来。

可是却忘了,他们已经是过来了,就算从里面要出来敌人,那前提也得是自己的世界里,先要有敌人啊!

再多想一步。

人家过去干什么?

设了一个这么大的连环局,从一开始的单独的界门开在外科大楼,到后面的小型界门大阵,再到后来的杂乱无章的界门,直到现在的超级界门大阵,一步又一步,环环紧扣,就为了吃掉这点人?

如果不是?

那就只能说明,人家在那边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现在,这些骑兵是掉过头来准备顺便把他们也拿下了!

敌人在那边想要做什么?

里三院?

送十座给他们都行!

那只能是鬼门关了!

这一下,汤阳海慌了。

他也意识到哪头更重要了,可现在却又被对手给死死咬住了。

突然加入战局的骑兵,将大好的局面全部给破坏掉,同时还使对方士气大振,攻势更加猛烈。

汤阳海使出浑身解数,不断地调兵遣将。

里院这个时候也自然更为紧张,赵竹仁心头叫苦不迭,自己怕不是要步陈日津的后尘,成为第二个被端掉老窝的院长了。

于是,他也带着里院的医师,开始全力狙击敌军。

王曦的判断很准确,但却少了一个步骤。

是要退回去,可不把眼前的敌人收拾掉,回得去吗?

掉过头就跑?然后把屁股和后背都留给人家?

跑得过骑兵吗?

现在防线被破,人家的骑兵还在酝酿第二次冲锋,刘宏宇虽然已经发现了不对,但肯定不能一下子就飞回来。所以一切都还得靠他们自己。

靠他们自己打一场恶战。

如果这是阳间的战斗,此时必然是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里院的魂刀虽然生猛,但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已经将聚灵符消耗得差不多了。

根本没有哪个分配到魂刀的主任医师能受得了魂刀的诱惑,只要尝试过那种威力,就会不自觉地往里喂聚灵符,一掷千金。

不过,虽然没有了聚灵符,但好在还有其他的各系符咒,此刻也根本不管了。

常玉一股脑儿将头顶的雷云化为天雷引渡而下,她太着急了,以至于在短短的十秒钟之内,就凭一己之力,引下三十多道天雷,击毙两百多敌军,但自己也立马脱力,无法再战斗了。

王曦最喜欢用的青山符,早就没了。这种宝贝级别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多够他挥霍?所以此刻,他也和师兄们一起,将身上所有的符全都丢给内科,然后凭借着自身的武力,抵抗着面前的敌人。

但此时,给内科再多的符,他们也来不及用啊。

符控之术很累人的,总不能把符砸到友军身上吧?

“三院长,带你的人先撤!我要丢一部分人了!”汤阳海见战局如此胶着,立刻道。

赵竹仁明白他的意思。

汤阳海是准备让现在锋线上的阴兵暂时先顶着,然后自己带兵后撤,迅速组织第二道防线,这样方有胜算。

只是以前仅仅在影视作品和史书中看到过这种做法,现在居然发生在自己眼前,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果然啊,慈不掌兵,自己是做不来这事的。

但他此刻不敢婆妈,立刻下令,让所有的里院医师,全都跟着他一起后退。

他知道,时间很短,失去了里院的内科远程轰炸,被抛弃的这部分阴兵,只能为他们争取到一丁点时间。

“宁刚!吴秀!带本部人马随我杀敌!方山池,从现在起,你为万夫长,速速结成第二道防线!谁说半个不字,当老子从来没有带过你们!刘宏宇的部下,跟着方山池一起撤!老刘回不来了!今儿算交代在这里了,别想着去救他!谁敢不从!老子斩谁!都快走!”汤阳海再次下令道。

所有的阴兵都是一愣,没想到汤阳海把自己也留下了。

但没有谁上演苦情戏码,也没哪个千夫长在那里表忠心,说什么“将军你走,我来殿后”之类的话,只是默默行了一个礼,跟在里院医师身后,迅速向后退去。

这个时候,越拖拉,伤亡越大。

相反,只要自己速度越快,便是用实际行动在支持上司。

用最短的时间,迅速构建起坚固的第二道防线,那个时候,如果前方的兄弟们还没有死完,那他们就还有机会!

所以,说一千句,不如迈一步。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变再现。

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构建起第二道防线,就发现里院医师顿时倒了一片,冲在最前方的二三十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上插满了弓箭。

紧接着,从界门另外一侧,又开始有数不清的弓箭袭来!

被前后夹击了……

不幸中的万幸,此时他们离界门尚有一段距离。

真不敢想象,如果等他们都快冲到界门面前,或者已经迈过去了之后,再面对已经射到眼前的弓箭时,还能如何躲避?

主任医师们凭借着极为敏锐的灵识感知,瞬间展开了防御。

可灵力怎么能够消耗得过物力?

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王曦用一把三代手术刀凝出长枪模样,对身旁的唐小川道:“师姐,来一组雷符和火符。”

唐小川依言照办,然后王曦举起长枪,用力向前投掷了出去。

准头不错,长枪刚好落在了界门之内,还剩下半截在外面。

“轰”的一声爆炸,将界门直接给报废掉了。

众人见状,也立刻效仿起来。

赵竹仁此时在最前方,勉力支撑起一道巨大的灵力屏障,实在是无力再发出渔舟唱晚了。

而且就算可以,大家也没有聚灵符来使用魂刀了。

虽然他自身的渔舟唱晚也十分霸道,可打了一晚上,体内所存灵力已经不大,他不敢讲灵力全都耗在一招上面。

这个时候,王曦简直后悔死了。

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开这么多界门?

现在还需要大家动手一个一个地来毁掉。

随着里院的反击,界门开始三三两两地被摧毁,可对方似乎也不恼……因为……之前那些杂乱无章的界门之中,开始出现敌人了……

人不多,也就慢慢出来了几百人,但却让人感到绝望。

王曦护着小一,一刀招架住身前的钢刀,和对方拼起力气来。

那名阴兵和他僵持不下,竟然张开血盆大口,作势欲要吞人。

王曦心头怒火升腾,刚有的希望又被搅碎了,现在不要说找嬴莹师姐了,搞不好里三院丢了,鬼门关也丢了。

他直接一拳砸过去,钻进了那阴兵的大嘴之中,竟是一拳将其打穿,然后将头靠近,对着那阴兵大喝一声,呼出的阳气瞬间就将这名重伤的阴兵给吹散了。

方山池见后方再次出现变数,不得已,又安排了一部分阴兵去帮忙。

场面真的是太乱了。

没有一处是让人省心的。

不得已,大家又纷纷就近开始摧毁这些杂乱的界门。

王曦这时已经没多少灵力了,他看了看眼前的战局,灵机一动,把小一拉到一旁,合力开了一个界门,方向刚好和自己先前所开的那排界门垂直。

然后跳了过去,瞄了一眼,又迅速跳了回来。

“师傅!敌军很多!”

他一边说,一边奔跑起来,和小一开启了更多界门,全都是于那一排界门垂直。

众人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将这批敌人留给方山池的部下料理,然后纷纷跳入界门,扔出符咒,又迅速跳回来躲避。

反复几次之后,就感觉到前方界门射出来的弓箭逐渐稀拉了起来。

“对面还有我们的阴兵吗?”药剂科主任钱鑫鑫凑到王曦身前,问了一句。

“没有了,鬼门已被打开,黄泉路上的具体情况不清楚,但里三院,全都是敌人的阴兵!”王曦道。

钱鑫鑫沉吟了一下,道:“方将军,如果你们顶住了,一个小时以内,都不要返回里三院!”

说完,跑到赵竹仁身边嘀咕了几句,后者立刻让其他医师接替他的位置,伸出手,接过了钱鑫鑫递出的小瓶子。

然后,赵竹仁高声道:“所有受过伤的人,一个小时内,不得返回里三院。”

下一刻,赵竹仁拉着张帅风也跳过来界门,将几个小瓶子打开,抛向空中,几道刀气将瓶子击来粉碎。

张帅风会意,几道狂风召出。

瞬间,一道薄薄的雾气开始弥漫,而随着雾气的蔓延,敌方的阴兵开始发出惨烈地嚎叫,用双手在身上不断地抓着,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是自然!

因为这可是滴黄昏啊!

蚀骨**!再无往生!

唯一可惜的是,在和地府的联合行动中,根本不敢用!

所以钱鑫鑫一定要确定,里三院此刻没有友军,也让方山池的手下,暂时不要返回里三院。

在这种特殊的条件下,滴黄昏可就等同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还是化学性武器那种。

只要沾染上,便再无其他结局。

哎,这么好用的东西,可惜太过稀少,而且使用条件实在苛刻,搞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过了一会儿,雾气开始渐渐散去,而里三院已经再也见不到一个灵体。

钱鑫鑫跳过来,呼喊了一声,开心的就像毕业时被告知自己将要作为优等毕业生去上面讲话一般。

赵竹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钱主任,你这功劳就大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后世的记载中,关于这一战,所有的人都认为,此战,钱鑫鑫首功。

看,历史就是这样。

关键时刻提出关键的建议,哪怕不亲手去做,哪怕平时存在感再低,哪怕职位再不起眼,也一样会被铭记。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三章 兵分两路

滴黄昏所形成的薄雾进一步扩散,再之后,就很难进行准确控制了。

由于不知道其被稀释到何种程度才不会对魂魄造成损伤,所以依然不敢轻易冒险,让地府这边的阴兵过来。

赵竹仁将王曦叫来,问道:“还能开界门吗?”

王曦明白师傅的意思。

第一次使用界门这种玩意儿,在思路上不够开阔,很多战法一时间都没有想到。其实遗人今晚所用的,也不是什么非常高明的战法,只不过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有就是小小地利用了一下大家的惯性思维。

现在对于里院来说,界门多了不好,少了也不好。

另外一头,两位万夫长还在带着部下浴血奋战,生死未卜。可这边儿,他们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确认黄泉路上的情况。

这事儿,现在只有里院能去做。

还只能那些没有受伤的人去做!

哎,归根到底,还是这边会开界门的人太少了……

或者说,今天在场的巫太少了……

如果里院也能随心所欲地一瞬间开启大量界门,那么兵力输送,效率会大大提高,就用不着使用滴黄昏这么极端的武器了。

王曦道:“再试几次,应该还没问题。但我觉得,汤将军他们不会回来的。他们相信我们。”

赵竹仁默认了王曦的说法。

现在里三院没办法回头再去支援地府阴兵了,同样的,这一边也只有靠自己。

于是,众人开始原地简短地进行休整。

王弼司灌了两瓶五百毫升的葡萄糖之后,就带着几个医师向着鬼门摸去。

此刻,鬼门已经关闭了。

用特殊的手决向鬼门内传递出等同于敲门的消息,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这在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让人觉得头疼。

现在大家全都十分疲倦,只要一坐下,就觉得身子骨酸痛不已,葡萄糖只能提供能量,但无法驱走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王曦默默看了看这边的人数,内心觉得无比凄凉。

不到一百人啊……

虽然界门的另外一侧还有不少同事,可是如果那边没有顶住,这些同事一个都活不了。

过了五分钟,王弼司回来,给赵竹仁简短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赵竹仁看了看身边的人,最终道:“暴力破门!”

但说得简单,此刻谁还有这个实力啊。

即使是他自己,也因为为大家撑起灵力屏障的时间太久,而消耗太大了。

“去后保部领聚灵符。”王弼司提议道。

有人回道:“王主任,后保部主任,已经阵亡了……只有他才知道密码……”

王弼司道:“赶快去,用暴力把房子拆了!不走正门!行不?”

后保部存放聚灵符这种高级货的地方,可不是这么简单,整间房都是用精钢所制,而符纸占地面积又小,更是锁进了保险箱,还有阵法加持,据说还有灵体守卫……

那人本想说这些,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摇了摇头,点了一名麻醉科和内科的同事,向着后保部飞奔而去。

要是什么事情都让上面来想办法,要他们何用?

这个时间段,大家在这里无事可做,似乎觉得这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少医师又重新跳到界门那边,去看一看到底什么个情况。

赵竹仁也没有制止,尽管他知道,这样很容易出事,搞不好这些人脑子一发热,就又重新加入战圈,到最后,这边却无人可用了。

这时,钱鑫鑫忽然大叫了一声“哎呀”,然后整个人似乎有些偏偏倒倒,站立不稳。

她正好在小一旁边,于是小一赶紧将她扶住,道:“钱主任,怎么了?”

见她不回答,小一手上的劲儿加大了,来回地晃了晃,王曦在一旁感觉,再晃,就要把钱主任的魂儿都给晃出来了。

钱鑫鑫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道:“我晕过去了?”

王曦道:“好像是的,钱主任,您太累了,赶快休息一下。对了,您的滴黄昏,还有吗?身上没有的话,后保部也该有吧?一会儿进入鬼门,如果发现黄泉路已经沦陷,那就直接把这种核武器给扔进去,保证瞬间清场!”

钱鑫鑫又“啊”的一声,头偏向一侧,不省人事了……

王曦心中觉得奇怪。

这可不像是因为累而导致的昏迷啊……

感觉像是受到了惊吓?

可自己没说什么啊……钱主任虽然主管药剂科,但毕竟也是一科之主,不应该如此失态吧?

赵竹仁稍微感应了一下,见钱鑫鑫气息平稳,并无大碍,也就放心下来,示意王曦不用着急。

可小一不管,又开始来回地晃着钱鑫鑫。

于是……钱鑫鑫再一次醒了过来……

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活着?”

王曦用“钱主任该不是傻了吧?”的表情看着她,嘴上却道:“哪里可能?钱主任您英明神武,这等宵小又怎么能干得掉您?对吧?对了,刚才我问你,滴黄昏……”

“啊!”钱鑫鑫再次呼喊起来。

王曦有些无奈,给小一递了个眼神儿,示意她不要再继续晃钱主任了。

看来,钱主任真的是不擅长战斗,现在她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然而,这一次钱鑫鑫却没有昏过去,而是接着道:“我想起来了,刚才是被吓着了!”

王曦心想,当然啊,是个人都看出来你已经连续被吓晕过去两次了。

但钱鑫鑫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袖子给挽起来,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出现在了左侧前臂。

王曦先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旋即反应过来。

钱主任是以为自己受了伤,马上就会被滴黄昏给弄来魂飞魄散了……

所以自己提到滴黄昏的时候,才会反应那么大。

这么说,滴黄昏已经失效了?

“滴黄昏不能无限使用,对吧?钱主任?”王曦问道。

钱鑫鑫有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没有回答。

“这样说吧,现在这里有一千名阴兵,全都站着不动。而我只有一毫升滴黄昏,我用它来干掉一名阴兵的时候,是否会有损耗?”王曦道。

这下钱鑫鑫明白了过来,道:“当然会有损耗。哦,怪不得,在我的计算里面,至少要一个小时,这里才会对魂魄无害,没想到这么快……竟然是这个原因……看来刚才这一下子……真的杀了不少敌人啊……”

但王曦此时已经想到更远的地方去了,道:“大师兄,我们赶快过去,把受伤的同事们接回来,然后让几位将军也带着部下撤!”

王弼司一听,道:“也对,还是在我们这边打,有主场优势一些,常师叔,你让……呃……陈主任,常师叔她还没有醒啊?”

王弼司说到一半,才发现常玉还在那儿躺着,连忙对陈士果问道。

先前那高强度的引天雷,即使对她来说,负担也实在太大了。

哎,天雷之威,人力操控已是逆天,又岂能动不动就一下子引下几万道天雷呢?

毕竟……连楚江王对着苍穹比中指,也只能享受九十九道天雷的待遇。

陈士果摇头,道:“王主任,放心,主任这里有我。”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把称呼改过来。

王弼司先前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王曦却明白大师兄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

按照大师兄的意思,多半是想让麻醉科先提前布置一点阵法,尽量赚取一点儿优势。

可事实上,王曦根本没这么想。

“不打了!大师兄!等把大家都接回来之后,把这些界门全都给毁了!”

对啊!

现在那一边,一个遗人都没有,谁来开界门?

只要退回来之后,把界门一关,不和你玩儿,谁拿他们也没辙。

然后大家合兵一处,稍作休整,便可直接前往黄泉路一探究竟。

不管如何,总算跳出了被人家所带的那个节奏。

至于对面的那些阴兵,如果他们愿意再次奔跑二十公里,跑到那边的超级界门大阵,从那里出来后再跑到里三院,那就随他们的便,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们肯定到不了。

那个时候,以逸待劳,又有了连续上当受骗吃亏的经验,自然便该是里院来带节奏了。

对于界门的使用,其实不外乎就那么两个套路而已,见识过两次,自然就懂了。

你会我也会,那大家就算扯平,谁也糊弄不了谁了。

到最后,还是只能真刀真枪的面对面干。

像今天这种把戏,遗人只能耍这一次。

“可是……”王弼司口上虽有疑惑,但已经和不少医师开始准备进入界门,招呼大家且战且退,不用死守了。

即使王曦所说的情况不存在,但天时地利这两点,谁会不想要。

“我想,这玩意儿其实不用人为关也可以。”赵竹仁指了指王曦最初开启的一道界门,此时它正在缓缓缩小,最后化为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紧接着它旁边的那道界门,又开始出现坍塌缩小的趋势。

“抓紧时间!这玩意儿不符合天道,不可能永恒存在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一开始没想到!”lucy主任显得有些着急,也冲过了尚且稳定的界门,前去策应。

杨允佶勉力站了起来,道:“这洋妞儿就是着急。就算想到了又能怎样?战场上,几分钟的时间,就会让人觉得是永恒了……这种东西太过逆天,哪怕存在的时间只有几秒,允许一个人通过,我觉得都够了。”

他走了几步,发现实在不行,摆摆手,重新一屁股坐下,正好是钱鑫鑫身旁,道:“王曦说得没错,赶快把大家都接回来,不和他们打。就算有需要的时候,我们有王曦,可以随时再开。这个决定,有后悔的选项。”

赵竹仁此时虽然已经在入定存思,但还是不轻不重地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杨允佶先前杀敌实在太过凶猛,就好比一个肉弹战车,滚到哪里便碾压到哪里,敌人的阴兵纷纷避之不及,被他追着打。

见赵竹仁同意了,更多的医师开始加入接应的行列。只是那边的战局实在胶着,彼此杀得难分难解,虽然已经把里院医师给接回来了,但想要把阴兵也全部都给平安地带回来,着实不易。

最后,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汤阳海,给他简短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汤阳海得知,黄泉路情况不明,心中焦虑,可又别无他法。最后当他知道界门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自动关闭时,便立刻下了决断。

他再次命令部分阴兵穿过界门回到本土作战。只是这一次,却没人听他的了。

最后等王曦最先所开的界门已经全部消失,也没有一个阴兵回来。

不得已,见劝说无望,里院医师从那几个垂直的界门返回。

再等了一会儿,遗人所开的那些杂乱无章的界门也慢慢消失了。

看来,从质量上来讲,王曦的界门还是要差一些啊……

此时已经又过去了大概二十分钟,王曦发现是这个结局,不禁觉得可惜。

这汤阳海,有大局观,也有魄力。最后时刻,也敢于牺牲自己。可奈何手下太蠢太可爱!

第一次让他们组织第二道防线的时候,还都乖乖听话。可现在却不行了。因为第一次还可以看到主帅,但只要回来了,好像就从此天各一方了。但是自己是会开界门的啊,等到这边的事儿了了,还可以再回来接大家。

只是……哎……也难怪人家不愿意了……等那个时候……还剩下多少袍泽,根本不好说……

过了一会儿,去后保部取补给的几名医师,各自扛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回来了。

“各自迅速补给,觉得还没恢复够的,继续存思打坐。谭鎏莎,吴林柯,麻烦二位在鬼门前下点儿猛料,我准备开鬼门了。各位,这一次,就真的只靠我们自己了。”

赵竹仁来到鬼门前,等待着两位麻醉科主任的信号。

现在这支队伍还有大概三四百人。

里三院的,自然最多。其次,便是里五院的。因为他们的正副院长都在此疗伤。再然后,就是调查团的各位主任及他们的部下了。

可以说,除了里十院,所有的里院都算有作战序列了。

这一次,是名副其实地在守卫鬼门关了啊……

同时……也是在名正言顺地破坏鬼门了啊……

……

……

随着鬼门的轰然坍塌,阵阵阴气袭来。

在众人的戒备中,什么都没有出现,什么也没有发生。

王曦走在大部队的最中央,四下望去,触目惊心。

虽然阴兵死亡,是不会有尸体留下,可这黄泉路和两侧黑色峭壁上的满目疮痍,无不显示出之前这里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阴兵们只有灵魂,没有**。他们失去了发出“术”的先决条件,所以注定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进行搏斗。

一刀,一枪,一剑,一斧。

越往里走,便可从周遭环境中侧写还原出越激烈的战斗。

当他们来到印象中里三院和里五院黄泉路的分叉点时,才发现里五院的那一条,已经消失不见了。

至于原因,已经能够从仅仅坍塌了一侧的部分峭壁,便可以推断出来。

也正是从这里,战斗的激烈程度又开始逐渐降低。

看来,敌军自爆这一下,除了把里五院的黄泉路给炸断之外,还顺便杀伤了大量地府的阴兵。

这条黄泉路,本就是里三院自己守卫的,自然熟悉无比。

什么地方有机关,什么地方没有,各自的触发方式是什么,是否已经被触发了,他们都一清二楚,是属于必修课。

可现在,放眼望去,除了无数的黄泉石本身还在发挥着影响空间的作用外,这里就是一条不设防的通道罢了。

终于,他们看到了鬼门关。

预料之中的是……关门已经大开……

意料之外的是……从里面冒出了无数的孤魂野鬼……

放眼望去……

密密麻麻……没有尽头……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四章 路遇亡灵

这一下,双方僵持在了鬼门关下。

很明显,这些鬼魂不是阴兵,都是正常的地府魂魄。

可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估计这些鬼魂也是吓了一大跳。

怎么在这黄泉路上遇到这么多大活人!?

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显得盛气凌人,身上的阳气简直强得不行,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王弼司一脚站了出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攻击他们吗?

不应该。

这些鬼魂现在严格来说,都是地府的居民,算阎君的子民了。

而且出手的话,消耗实在太大,他们就这么三百人。对方却一眼望不到尽头。

“尔等为何聚集于此,此路不通!”王弼司道。

这个腔调,不管生活在哪个朝代的人,都该听得懂吧?

这群鬼魂开始骚动了起来。

王弼司的语气稍显严厉,且有些生硬,再加上他又站在最前方,总感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赵竹仁转过头来,对着王曦勾勾手,道:“你去。”

王曦自然知道,自己在这群里院医师当中,气息最弱,在鬼魂眼里,简直就是最慈眉善目的人了……

于是他来到最前方,道:“各位兄弟姐妹,此处乃黄泉路,你们以前离开人世的时候应该曾经走过一遭,只不过这条路许进不许出,我劝各位……”

他说到这里,发现面前的鬼魂显然比刚才更加激动了起来。

一阵阵窃窃私语开始在这些魂魄之中蔓延开来。

说错话了?

他望向身后半步的王弼司。

然后发现大师兄用一种“你刚才都说了些啥?”的表情看着他!

他再往后看,发现全体里院医师都是那种表情——除了周柯和柳瑗两位师兄。

两位师兄以手抚额,显得十分头疼的样子……

还好,还有一个人,正用一种崇拜且坚定的目光向他传递了五个字:讲得好!继续!

王曦或许是连番大战之后,脑子也有些乏了,竟然还真的接着讲了下去!

“此路许进不许出,我劝各位还是先回去。想必你们也发现了,这里出了一些事情……”

他再次被打断。

原来是王弼司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他轻轻拉到身后,对着前方拱手抱拳道:“各位,对不住了,这人是个傻子。”

这时,亡魂中有声音传来:“这位大人,你们也是来阴间避难的吗?”

王弼司不明就里,皱起了眉头,眼神里全是不解。

道阴间来避难?

避什么难?

我们刚才阳间过来,那边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呃……这样说好像不是太对……是发生了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却是发生在暗影圈子之中的,和普通人关系不是太大。

可从对方这个问题的语气中,总感觉是什么灭世级别的事件一般。

“刚才那位小少爷也说了,黄泉路许进不许出了,如此说来,阳间真的已成鬼域?”又有声音传来。

王弼司更觉奇怪,这又是说的哪件事?

可光是听这个问题,就让他心中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今晚一直都在里三院厮杀,和外界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啊……

其他人似乎也和他是一个念头。

敌军的突袭奇兵,可是从二十公里开外的界门远途奔袭,现在外界怎么样,还真的不好说……

于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见他们如此反应,这些魂魄议论的声音也开始渐渐大了起来。

“诸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何你们会觉得阳间成为了鬼域,我等是前来避难?”王弼司向前一步道。

这个动作顿时把最前方的一众鬼魂给吓了一跳。

良久,一名老者的魂魄慢慢挤到了最前方,道:“之前有大批阴兵过境,是他们把我等驱赶于此。说整个阳间已成鬼域,让我们迅速通过鬼门关,前去阳间。说是目前阳间有了一位新生阎君,他们已经拥立新君。让我们也赶快,毕竟阳间地域更为广袤,且只有一位阎君……”

王曦有些吃惊,不敢相信地道:“然后……你们就来了?”

老者道:“小少爷说笑了。十殿阎君统治地府有多少年了?久到一个人,即使是喝过孟婆汤之后转世为人,还没死的时候,也依然能从各种神话中知道他们的存在。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阎君,在十位正统阎君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可是……如此数量的阴兵过境,还持有这种论调,还是第一次遇到……”

王曦默默点头。

十殿阎君的威望无以复加,没有哪个阴兵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更不要说成群结队的了。

如此考虑,这些鬼魂因三人成虎而听信妄言,倒也可以理解。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是来了?”王曦问道。

老者嘿嘿一笑,道:“小少爷,来看一眼,又不犯法吧?此处历来守卫森严,不得靠近。可现在居然是这等模样,再加上先前小少爷说的那番话。反倒让人觉得阳间真的出大事了。”

我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话?

王曦侧过身子,悄悄问了一下大师兄。

“先前你把人家的往生路断了,他们如何能淡定?”王弼司道。

“没有啊,我没说这种话啊。”王曦有些奇怪。

王弼司对着前方的鬼魂做了一个揖,道:“诸位稍等。”

然后便跑回赵竹仁身边,商量起事情来。

王曦突兀地站在前方,看着那些鬼魂全都望着自己,显得很不自在,也悄悄缩了回去。

“说得真好!”小一竖起大拇指表扬道。

反正王曦就是什么都好。

柳瑗见他还是一头雾水,道:“知道吗?刚才你说黄泉路许进不许出,是不对的。”

王曦一听,便晓得应该就是这句话出问题了,连忙继续向柳瑗请教。

柳瑗道:“如果许进不许出,那人家还怎么投胎转世入轮回呢?”

王曦立刻回答道:“往生台啊,直接往里跳,不就完了吗?”

这下不仅是柳瑗,旁边几个听得此言的医师都看着他。

只不过表情中除了吃惊,还带着一丝释然。

看来这小子刚才并不是在胡说八道,他只是没有相关知识点……

“那我问你,往生台在哪儿?”柳瑗道。

王曦一愣,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柳瑗继续问道:“投胎就是从往生台上面向下跳?你这个观点……着实有趣,但是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王曦想了想,好像对此,自己还真的有些想当然了。

“这样说吧,你说古时候的御史台,是否真的有一个台?”柳瑗这次算是点明了。

王曦听到这句话,恍然大悟。

敢情这往生台,只是一个说法,并不是说有个具体实在的高台啊……

见他恍然,柳瑗进一步说明,道:“师弟你想,能穿梭阴阳两界的唯一渠道,便是鬼门关。怎么可能还存在一个往生台能够有此作用呢?地府自己常说在往生台之前排着很长的队伍,其实是个比喻,就等同于你之前退款小黄车的押金,看着自己排着的数字,是不是很绝望?可是你并没有去排队吧?通过往生台,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你买房已经摇号摇中了,接下来就等着付款就好了。事实上,真正的轮回,都是需要非常精确的。魂魄喝下孟婆汤,忘掉所有的前尘往事,然后被鬼差引领,前往下一世因果的起点……”

“产房!?”王曦把话接过来。

“产房你个鬼!”柳瑗瞟了一眼大师兄和师傅,见他们说了一会儿之后,大师兄便向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需要大师兄亲自去做?

但如此重要的事,大师兄一个人能搞得定吗?

“啊?不是产房?我记得电视里,投胎就是那样啊,鬼魂一下子就钻了进去。如果柳师兄你说的往生台不存在的话。”王曦不解。

柳瑗道:“你好好想想那些婴灵吧,他们可还没到分娩的那个时刻呢,但已经有灵魂了,要不然有的婴灵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怨念?”

王曦一想也对,道:“那么就是……呃……反正肯定不是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他相信柳师兄一定能听懂。

但是没想到,小一居然小脸一红,道:“两个流氓。”

王曦还在那里自我感觉良好,调侃道:“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想到哪里去了?”

小一道:“你说我想到哪里去了?你和嬴莹师姐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一说到这个,王曦立马噤声,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弼司隔着很远,对着这边叫道:“师傅!我和师公联系上了。阳间一切太平,无事发生。反倒是其他几座里院都很担心我们,我已经做了简短汇报。”

既然是时信德说阳间太平,那么自然可信度很高。哪怕他阅历再多,不把一些小事放在心上,但整个阳间都变成鬼域这种事情,他老人家应该还是不会认为属于“无事发生”吧?

赵竹仁心中有了个底,道:“诸位,关于今天的事情,相信地府很快会有官方的说法出来。目前阳间秩序正常,并没有成为鬼域。至于你们口中所说的另外一名阎君,确实存在,此人多次作恶,指挥麾下阴兵,扰乱阴阳。你们遇到的阴兵,便是所属。更多的,我就不便透露了。”

赵竹仁心中暗道好险。

这一次,对手差点儿就成功了!

准确地说,人家已经把鬼门、黄泉路、鬼门关、奈何桥这条路全部打通了,都已经将这等规模的魂魄驱赶至此,基本上已经成功了。

如果自己一行人,再被拖得更久一点。那说不定就一切都晚了。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遗人想要打开鬼门关,造成百鬼夜行,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想扰乱阳间。

他们想要的,是这些魂魄。

他相信,等这无数的魂魄踏出鬼门之门之后,将会统统被炼魂。

“我等乃阳间的镇守者,所以这黄泉路,你们肯定是过不去的。大家还请先行退去,另外,想向各位打听一下,你们所遇到的那支阴兵,目前位于何处?”赵竹仁问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对面的这些魂魄自然知道无法硬闯。

他们本来就只是被驱赶至此,想图个新鲜,来瞅上一眼。

王权至上,已经彻底写在了灵魂深处,又怎么可能去做出忤逆之事?

所以,那些阴兵糊弄他们的理由,也选的十分贴切。

只是说阳间也成为了鬼域,同样适合鬼魂的生活。

并没有让他们反抗现在的统治者。

也并没有说可以自由前往阳间,各自再次转世为人。

要知道,没有排到望乡台,没有摇到那个号,自己去投胎,那可是不合法的,本质上属于上身——上了一个目前暂没有魂魄寄居灵台的**的身。

地府是很快就会知道。

因为这个魂魄,孟婆汤没喝,因果没有判,下一世该投胎何处,寿命几何,统统还不清楚。所以一旦自己擅作主张,随意入侵胎儿灵台,生死簿就会乱。地府顺藤摸瓜便会抓住,除了给自己再种孽果之外,没有半分好处。

赵竹仁尽管已经退到非常后面了,可当他开口的时候,最前面的那些鬼魂,还是有些受不了。

不得已,他只得给王曦说了下需要问些什么,然后又将他支到最前方去了。

可这次,当王曦再次站出来时,一个魂魄突然问道:“这位小少爷看着好生眼熟……啊……想起来了!您曾经带着一位很可爱的小姑娘,来光临过我的小面馆,吃过我做的阳春面!大家伙儿,这位小少爷曾经是楚江王殿下的贵客!来过咱镇上的!”

经他这么一说,另外一只鬼魂也飘上前道:“还真的是,他还在我小摊儿上,买了支发簪呢!算日子,如果没用特殊方法保存,应该已经腐朽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群人说是阳间镇守者,还真的很可信啊。

不然如何能和王爷这种级别的人物打上交道?

“小少爷,那些阴兵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但现在应该已经不多死完了吧。其实我们也真的就是过来看一眼,即使真的能回到阳间,我们也不愿意挪窝啊。”那小摊儿老板道。

王曦问道:“为何?哦,我问的是,为何现在应该已经差不多死完了?”

“小少爷,其实都是同一个原因。您忘了,这儿,离楚江王殿下的王殿,实在太近。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有这么一个阎君,想要为祸人间,那他的运气,实在太差了。哪里不选,偏偏选这座鬼门关,您说,能讨得了好吗?您说,有他老人家在这儿,我们愿意离开吗?”

众人听他此言,觉得在理,瞬间觉得要放松了不少。

当时在黄泉路上,罗霄早就把消息递了回去,所以理应有增援。

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何鬼门关被拿下了,但楚江王的王殿还在这附近,卫戍部队又岂能少得了?

这里可是地府啊,鬼门关虽已沦陷,但对于里院来说,目前的职责并不是去追杀那些阴兵,而是好好守在这里即可,暂时替地府把好这道意义非凡的鬼门关。

突然,王曦猛地转过身子,对着赵竹仁道:“师傅!不好!我们上当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五章 目的

“上当?上什么当?”王弼司比赵竹仁还着急,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王曦道。

王弼司气得不轻,你不知道,那你乱开什么腔?

一惊一乍的。

但王曦接着道:“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大师兄,不要忘了,我们之前已经晓得了,炼魂并不是遗人的目的,只是众多手段当中,相对隐匿的一种罢了。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灵体魂飞魄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他们驱赶至阳间?在哪里动手不是动手?”

这的确是个问题。

有大把的机会做他们最想做的事情,但却偏偏不做。

那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王曦继续道:“怪不得杨禄明在汉安血战结束之后,曾经以炼魂为由,糊弄过楚江王殿下,只是被殿下识破了。现在想来,当时我们曾经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对打开鬼门关显得如此得狂热,因为这事和炼魂之间有直接关系,所以自然而然,便想到可能是他们要打开鬼门关,引出百鬼夜行,进而收割无数魂魄。可是如今看来,不是这样。这等数量的魂魄在他们的眼中,也丝毫不动心。想一下在古时候,巫要炼一个人的魂,有多困难?现在这些,只需要轻轻的一刀,就可以结束。所以……师傅!要赶紧!”

赵竹仁也立刻领会了王曦的意思。

所以,真的要赶快!

得放长线,钓大鱼。

看一看,遗人带着这群阴兵,历经千辛万苦,计划了这么大一个行动,最后到底是要干什么!?

此时,赵竹仁已经有些缓过神来了。

这些遗人也好,阴兵也罢。全都是被对方作为一次性物品来使用的。

踏上黄泉路,再也无归程。

对于他们来说,查魂没有用。

很可能这些遗人和阴兵也只是做事,对于其他的,毫不知情。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紧紧咬住,让他们图穷匕见!

一想到这里,赵竹仁便直接纵身,几个攀爬,借助风系咒法的力量,来到了鬼门关之上。

他向远处眺望,又再次看到了那个缓缓转动且沉默的大圆盘。

必须要和楚江王联系上!

王弼司和几位主任立刻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大部分人留在这儿,毕竟鬼门关无人镇守也不行。

至于这些鬼魂,暂时将他们安置在瓮城里面,实在装不下,也不要放走,总感觉还得照顾他们一般。

接下来王弼司带着他们几个赵家军的,迅速穿过了鬼门关。

旁边的鬼魂纷纷避让。

小一本想去,但常玉刚醒,她心疼师傅,决定留在常玉身边照料。

这下,一行人轻装简行,一路御风疾驰。

由于此时距离上次王曦来地府,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楚江王的王殿和鬼门关之间的距离,已经随着圆盘的转动有所改变,所以要找楚江王的王殿,只能顺着圆盘转动的方向,向下游寻去。

没花多少时间,几人就来到了楚江王的王殿。但是却发现已经人去殿空,只在殿外留有几个守卫。

但好在此处气息丝毫不乱,不像发生过激烈战斗的样子。

要不然,他们真的会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这些守卫看见突然出现的王曦一行人,也是吃惊,但都不是死板之人,三言两语交谈下来,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之前接到罗霄和楚离两位万夫长回报,说罗霄看似一句泄愤的话,竟然招来了天诛,这事立刻引起了地府的高度重视。结合里院曾经向地府抄送的一些关于嬴莹提供的情报,地府觉得,这很可能触犯了嬴莹所说的天道关于生存的规则。可能个体或者群体的杀伐,天道不会过问,但两个不同世界的碰撞,却必须要留有一线。

最好的证据便是,在汉安血战那天,楚江王在界门的另外一侧,也能成功激怒天道,招惹天雷。还有就是,陆侯亮手中,竟然也有一本货真价实的生死簿。而双方的生死簿,目前看来根本就是独立的内容。换句话来说,陆侯亮拿着他的生死簿,也不能对着里院的人肆意划叉,反之亦然,崔判官已经在汉安血战当天试过了。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地府耽搁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他们觉得,里三院即使遭到了攻击(他们当时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已经逐渐失控),但是当时那边有刘宏宇、汤阳海、楚离、罗霄四名万夫长及麾下兵马,借助着黄泉路和鬼门关的地理优势,即使把里院完全抛开不考虑,也没什么大问题。

讨论的第一点,是否该出兵。

这点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必须出。

遗人用这黑雾,悄无声息地准备致地府于绝境,为什么不收拾他们。

可是需要做到哪一步呢?

罗霄仅仅是随口一句话,便惹下祸端,他们这些凭借着天道气运最终称王的阎君,又怎么能不慎言慎行?

但其实也是当事者迷,这种事情,又怎么能靠几位阎君在地府里面商量而得出一个结果呢?

事情是肯定不会按照预定轨道发展的,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还会出现其他预想不到的突发状况。

所以,最后还不是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看了一步之后,再算一步。

只能如此。

就这样,大家商量到一半,就有下面的人来报告,说鬼门关被破了。

楚江王隔得最近,不敢相信,立刻便带着几十名护卫,迅速向鬼门关移动。

在路上,便发现离他王殿最近的那个小镇已经没了鬼影,失去了往日的繁华。

再走,发现下一个小镇还是如此。

等最后亲眼看到鬼门关的时候,才晓得这事儿还真的发生了。

这才是真资格的,千年来,人家堂堂正正从正面,一路厮杀,浴血奋战,最后把鬼门关给下了。

接下来,又接到报告,说里五院的鬼门关安然无恙,但和里九院一样,黄泉路被毁了,暂时失去了沟通一样的作用。

不过这个时候,里五院这边已经暂时不是太紧要了。

他们的鬼门特殊,是可以移动的,要修复相对容易。现在这个特殊时候,被毁了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少了一个门要守,其他的地方,自然就可以加强防卫。

楚江王在出殿的时候,便已经下令,广布侦骑。所以很快就有斥候回报,说已经发现了敌军的踪迹。

于是楚江王立刻下令,让最近的卫戍部队赶来接替鬼门关的防御,然后跟着斥候一路追去。

在追击的过程中,楚江王发现,敌人的行军路线完全就是随机,显得对这里非常陌生,完全就是估摸着哪里的阴气重,就往哪里扑。这一点,又再一次证明了小一的那个理论——在另外一个世界,还有一个地府,而这些阴兵,便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

等追到一半,白无常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他的身边,说发现有大量游魂正在向着鬼门关移动,到处都是,他们已经约束了一部分,但奈何兵力不敢太分散,还有一些暂时还没有控制起来。

楚江王当时手下就这么几十号人,他又不敢确定对方的阴兵是否依然会对自己的阎君气息买账,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继续追击。同时让白无常安排下去,一方面分兵去约束游魂,一方面循着他的气息尽快带兵增援。

如果对方敢对他举刀——这个很好判断,只要他现身,看一眼对方是否敢举刀就可得知——那么他便缠住对方即可,只要不身陷敌阵,他要逃,没人拦得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敌军数量不多,最多三千。

想来也是,能够走完黄泉路,攻下鬼门关,干掉四个万人队(他当时还不知道里院这边错综复杂的战局),如果都还能剩下大量兵力,那黑白无常这两个阴帅手下就全都是废物了。

大概又追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追上了。

楚江王命令手下原地等待,自己一个人收敛气息,悄悄摸了过去,准备先看个大概。

此时,这支敌军又在一座城镇当中驱赶着游魂。

他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敌人的说辞——和王曦他们听到的一模一样。

听到了这些之后,他第一反应也是以为阳间出大事了,甚至以为所有的里院都已经被干掉了,正要准备现身的时候,突然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支孤军深入地府,几乎再无归路,应该不是做这种小事的。

于是再一想,也就想到了王曦他们所担心的事情。

所以,他决定等一等,看一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反正对方目前还没有做出伤害亡魂的事情。

可他的气息实在太强,尽管已经全力收敛,但长时间趴在一个地方,不自觉的阴气外泄还是很快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敌军当中,还混着不多不少的活人。

人家仅仅是朝他所隐匿的方向远远地望了一下,便立刻当机立断,瞬间开启上百道界门,一溜烟儿全都钻过界门,消失不见了。

楚江王带着人赶了过去,安顿好亡魂,迅速把这件事情通报给其他阎君。

然后,带着人回到了王殿,遇上了王曦。

真的只有王曦一个人。

赵竹仁他们等不及,怕鬼门关出事,已经又回去了。

进入王殿后,王曦便把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都给楚江王说了。

还真的是一波三折,处处惊心。

等他讲完,又从楚江王那里得知,敌人已经全部通过界门逃跑了,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双方光是把这些讲完,就几乎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楚江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楚江王殿下,刚才听鬼将报告,说鬼门关已经重新取得控制。而且黄泉路毁坏不算严重,一应机关阵法的修复也在按计划进行。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是想回里三院了……”

王曦说到这里,显得情绪有些低落。

里三院这次是真的伤亡惨重,连后勤科室都拉上了战场,粗略估计,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同僚阵亡。

半年的时间,原本满编满员一千人的里三院,到现在,经过连番大战,估计只有两三百人了……

楚江王想了一下,道:“你送信回去告诉赵兄,让他先忙手中的事情。这鬼门被他毁坏了,要想重新修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黄泉路上的阴气源源不断地经鬼门外泄,会对现世造成影响。目前,也只有暂时先断开阴阳联系,等鬼门彻底修好后,再重新连接。”

王曦见不是什么大事,道:“还有吗?殿下?”

楚江王道:“在断开阴阳连接之前,得把张小一接过来。”

啊?

王曦吃惊,但见楚江王不似玩笑,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遗人在阴间开启了界门,这件事情,意义很不一样。

在这之前,唯一的一次在阴间开启界门事件,便是由王曦和小一给倒腾出来的。

但现在,是敌人开启的……

这就意味着,鬼门关失去了它本该有的作用了。

敌人随时都可以出现在地府的腹地任何一处!

所以,地府的兵力布防,将会发生重大的变化。

毕竟人家这次,等同于宣战了啊。

短时间之内,连续打了几场,一次比一次更生猛!

王曦想通了这点,道:“楚江王殿下,在此之前,我们一直都试图弄清楚,遗人为何如此热衷于打开鬼门关,本来以为有些明白了,可现在却越来越糊涂了。”

楚江王道:“是啊,他们多做几次,反倒让人觉得云里雾里了。”

这界门,在阳间开,对应的就是阳间。在阴间开,对应的也是阴间。

既然如此,如果遗人真的是想要来地府,完全可以从他们那边的阳间通过鬼门关,去到阴间,然后再开启界门,瞬间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边的阴间。

可是他们却偏偏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竟然是他们的阴兵来到他们的阳间,然后通过界门来到这边的现世,接着一路冲杀,伤亡无数,才闯过了鬼门关。

为何?

是神经病犯了吗?

那倒好办,这边有的是医生。

可很明显人家清醒得很。

仅仅是感应到了楚江王丝毫气息,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不要看人家走得干脆,但其实该做的事情,肯定已经做完了。

那这个过程当中,有什么事情,是不能通过界门的传送来完成的呢?

鬼门关!

唯有鬼门关,不管如何传来传去,要想拿下它,只能真刀真枪的干。

可打开鬼门关,按照之前的猜测,目的是放出大量游魂——事实上,人家这次也的确这么做了。

但是这样,又和目前了解到的另外一个情报有些矛盾。

遗人需要的,仅仅是灵体的魂飞魄散,并不需要炼魂这么麻烦。

既然如此,那三千阴兵为何不动手?

王曦之前觉得,那是因为敌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从楚江王的描述当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些阴兵真的在老老实实一家一家地去驱赶地府游魂,根本没有做其他事。

此事完全解释不通!

所以,为了搞清楚这件事,他们需要首先彻底洞悉界门的秘密!

为何之前不能开,现在却可以了?

王曦!加油!

子君的终极计划已经开启了!

抓住他留给你的线索!

你们和遗人,就算全部落入暗网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六章 月下

王曦和小一站在鬼门关上,虽然站在这里,完全看不到鬼门,但他们依然向着那个方向努力望去。

然后,随着几声巨响,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飞扬的灰尘,王曦知道,此处,阴阳相隔了。

回想起上一次和小一呆在阴间,不过也就月余的事情,但这之间,却发生了数不清的事情。

“还是要我背?”王曦来到石阶前,问道。

小一挽着王曦的胳膊,道:“不了,走得动。”

王曦迈出一步,来到了下一级石阶上,转过身,用两只手轻轻在小一的脸上擦了擦,道:“脸都花了,我知道,你肯定也累坏了。不背的话,那就抱?”

说完,稍微蹲下,然后将小一横抱起来,道:“但说好,抱两分钟就要休息一下,自己走一会儿。哎……真不知道电视上那些猛人是怎么能够抱着一个妹子走半天的……两三分钟难道不该就是人类的极限了吗?”

小一也没有反抗,两只手搂住王曦的脖子,道:“已经过了凌晨了吧……今晚真的好长啊……”

王曦见小一明显情绪不高,继续她,道:“是啊,今晚真的好长啊……不过这次,场面虽然更大,但是感觉却没有汉安血战那次,让人身心疲惫。你听说了吗,杨允佶主任战绩第一,死在他手下的阴兵,居然破百了,除他之外,便再也没有人能完成百人斩的壮举。”

“嗯!”小一将脸靠在王曦的胸膛,“这次我也没有害怕。”

“还有刘宏宇将军和汤阳海将军实在太生猛了,居然生生将对方给顶住了。虽然最后只带着不到三千的部队回来,但我依然觉得很了不起啊。相比起来罗霄跟楚离二位将军,情况就要糟糕一些。事后被发现,他们中了人家的声东击西之计,全都进入了里五院的黄泉路,虽然最后还是全歼了敌军,但终究还是丢掉了里三院的鬼门关。楚离将军还好,他的职责本就是守卫里五院,但罗霄将军,却该守卫里三院的鬼门关。不过他挨了天雷,暂时还没有处理他。”王曦抱着小一,轻声说道。

此刻,漫长的石阶步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看上去就像是在月色下幽会的小情侣,但是说的话,却全都和风月无关。

两分钟到了,王曦还真的把小一放了下来,牵着她的小手,继续走着,道:“等会儿到了王殿,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好好想想,总觉得发现了什么东西。”

小一裹了裹身上的白色羽绒服,道:“我知道你着急,没事,我可以的。”

“开启界门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地府的兵力部署需要重新安排,贸然打开界门,说不定又会出意外。其实现在想来,嬴莹师姐在那边,总不至于有危险吧。她是皇室成员,有着郡主的身份,又是杨禄明的弟子,想来反倒是应该过得比这边更好。”王曦道。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指嬴莹师姐的事情……”小一连忙用手拨弄了下头发。

王曦道:“连续几次跨过界门,总算感受到了,在异界,一直都有种被束缚的感觉。想来嬴莹师姐这些年,过得也很辛苦吧?她可是时时刻刻都有那种感受,难怪很少看到师姐笑。”

“可是自从师姐和你在一起后,笑容就变得多了起来吧?”小一道。

王曦道:“说得你好像认识了师姐很久一般,我记得你都是梁淄市之战后,才被代师叔带到里三院来的吧?”

“啊……其实算算……也不算太久……你说,如果我们赢了,师姐会跟着我们回来吗?”小一问道。

王曦有些不确定,道:“你希望师姐回来?”

“我也不知道,师姐回来,就要和我抢你。可是从内心里,我并不讨厌师姐的……我也很喜欢师姐的……我也不知道……如果师姐在遗人那边,能够过得很好,我自然也想她就在艽朝继续生活。但谁都可以说这种话,偏偏我不能说……如果我说,人家就会以为这是我的借口,显得我为了师姐着想,但其实只是自私。可在这件事情上面,自私也没有错……总之……很乱……”

王曦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想到,一向心思单纯的小一,居然能想到这些。

见他停下,小一以为时间到了,便张开双臂,等着王曦抱她……

王曦先是愣住了,然后又立马会意,再次将她抱起,继续在这长长的石阶上缓缓走着。

“小一……对不起……”

小一继续搂住王曦,道:“我当然也会怪你啊,而且一直心里都有一个结啊……可是,我却只是气……恨不起来……师姐她那样与你告别,或许她觉得,今生便永不相见了吧……真的,我有种预感,师姐不会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师姐其实和你一样,总是想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在大义上,又怎么找得到?哪怕在我们之间,也是一样……或许师姐觉得……她自私一次,然后把你全部让给我……就算扯平了……”

王曦沉默了,他再一次被小一这番话给惊到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小一,在涉及感情的时候,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呆,其实内心也细腻得很。

“大义啊……容不下儿女情长啊……”良久,王曦才喃喃道。

小一学着《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的模样,将侧脸靠在王曦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问道:“师姐曾经问过你,让你在我和她之间选谁,那时你选不出,师姐就说,我们都输给邓贝琳了。现在让你再选呢?”

“我说过,一直都是你……可是……”王曦道。

“可是……选择是做出了,但其实心里……还是想着师姐,念着师姐的吧……”小一将小一抱得更紧了。

王曦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道:“我的心跳加快没有?是不是说的心里话?这样……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大猪蹄子?”

“嗯,心跳加快了……但我知道,你说的是心里话……没有撒谎,我在你身上下了真话蛊,你不会骗我的……张院长那种,才叫大猪蹄子,你不是。”小一挣扎了一下,主动下来了,两分钟已经过了。

王曦甩了甩胳膊,的确有些酸,道:“呵……张院长对钟院长那么专一,反倒成了大猪蹄子。我这么花心,还不是,这大猪蹄子的诊断标准……还真的是难以捉摸啊……”

小一没有接这话,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惊奇地道:“看,竟然能在阴间看见月亮!这……这解释不通啊……”

王曦把胳膊张开,任由小一挽着自己,道:“日为阳,月属阴,这不奇怪。你要用科学来解释的话,那我们身下所处的这片土地,本就不该存在的。”

“是啊……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的。缘起缘灭,一念之间。偶然必然,最终,也归为自然。”小一道。

王曦歪过头看了一眼小一,道:“这话说得有水平,怕不是你自己想的吧?”

“嗯!师傅说的!很早就说过了,当时听不懂。”

“今天懂了?”

“有一点,不全懂,只是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好听了。”小一道。

王曦想了一下,道:“那便是懂了。”

“我们……真的还能看到师姐吗?”小一突然问道。

“一定能!”王曦坚定地点了点头。

“哦……”小一应了一句,低头不语了。

“怎么了?”王曦道。

小一将头靠在王曦胳膊上,道:“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最厉害的。你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不管遇到什么难题,只要问你,你总是知道怎么办。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厉害……你也会害怕……你也会逃避……你只是在我们面前,装出一副靠谱的样子。虽然知道了,但我晓得,你装,也只是装给我们看的……所以,你装,我也装……我怕你觉得我以为你不厉害了,不崇拜你了。那样的话,你肯定会难过,会自责……有些乱……其实我想说的就是……对于能否见到师姐,你也一样没有信心吧?”

王曦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没想到被你看穿了……我还一直以为你傻乎乎的……”

“你看,你又躲。”

王曦叹了一口气,道:“哎……是啊……又怎么可能有信心呢?我们和遗人之间的战争,到最后,估计会发展成几十万人的超级大战吧?我们里院,所有的人加起来,把里十一院,里十二院,道家,佛家,国外巫师集团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几万人罢了……最终的主力,反而是地府的阴兵了。你以前看过我打游戏,我就像一个战斗力只有几十的小兵,但双方的战力总合,已经有几百万了。即使我变成了院长,变成了阎君,也不过把自己的战斗力变为一百这个满分……不过,我知道,师姐说错了,只要我努力,变强那么一分,那我们胜利的机会就会大那么一分。虽然这个分母超级大,但终归比值还是变大了。但最后什么样,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了……”

小一见王曦的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安慰道:“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看到结局了,对吗?”

他们此行,便是研究界门的。

但更多的,是想揭露这背后最终极的秘密。

换句话来说,只要地府安排完毕,便可以直接开打了。

能解开这个秘密固然好,解不开,那就先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这一点,一直都是里院的作风。

现在,地府也准备如此行事了。

……

……

“陈主任,那最后,是不是就是在那一次,王曦副院长解开了那个奥秘?”小丫头向我问道。

旁边的小男生道:“这怎么能算解开了呢?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那个漏洞怎么解释呢。”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王师兄后面所有的理论,都可以很好地解释所发生的一切,但独独不能解释,为什么在黄泉路上开出的那四道界门,后面会是无边无际的滚滚黑雾。

我道:“那个漏洞啊……的确到现在也没人能讲得清楚。所以啊,你们要好好学习,将来就要靠你们来解开这些秘密了。”

小丫头道:“陈主任,你这话就是以前读小学初中的时候,老师最爱讲的,我最不喜欢听了。”

我觉得好笑,道:“想听好听的?甜言蜜语好不好听?小心那可是最致命的毒药哦。你身边这个小子,喜欢你,你知道吗?”

小丫头脸一红,而那个小男生连忙否认道:“陈主任不要乱说,我才不喜欢她!”

我摆摆手,道:“嬴莹师姐啊,也喜欢听甜言蜜语。记得我给你们说的那个手机吗?里面录着王师兄夸她漂亮的那一部。来来回回不知道让我修了多少次,老是舍不得换。我甚至建议她换一部,数据这些处理起来其实很方便的,可她偏不。哎,现在嬴莹师姐的帝王之气也出来了,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啊,似乎又变成了当初里三院那个冷冰冰的冰美人……说远了,小子,我说这么多,就是给你提点提点,要想追到这丫头,可得费点儿心思哦。别闷着脑壳,有些话,是要说出来的。”

“哦……”小伙子老老实实地应道。

“你还‘哦’?‘哦’什么‘哦’!?几个意思!?”小丫头眼睛一瞪,眉毛一横,他立马不敢再接话了。

我点到即止,不打算过多干涉,继续道:“那个时候啊,王师兄和小一师姐都一样,对未来充满了迷惘。其实现在回过头来想,换成谁都一样。那都已经是和实力无关了。”

小丫头道:“嗯!嬴莹师叔这一点最厉害了!为了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竟然直取皇位!这才叫帅气!”

“你得管嬴莹师姐叫太师叔,别忘了,你前些天已经拜师了。很可惜,唐小川师姐决定闭门了,不然的话,你倒是可以高一个辈分。”我纠正她道。

“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帅!咱女人就是得自强!”小丫头一脸骄傲。

我算是看出来了,故事越讲到后面,她便越崇拜嬴莹师姐。

小伙子开口道:“那也不全是嬴莹师叔一个人的功劳啊……啊!我想起来了,我可是钟小北的关门弟子啊!我可比你高一个辈分!你得管我叫师叔!啊!陈主任!您现在可算是我的亲师叔了啊!我们可都是赵家军一脉的了!”

我轻轻隔空敲了一下他的头,道:“要不然呢?你以为师叔无缘无故给你传授恋爱经验?”

“晓得了晓得了。”小伙子一脸兴奋,但还是悄悄瞄了一眼身边的佳人。

小丫头脸更红了,岔开话题道:“呃……是……也不全是嬴莹太师叔的功劳……”

“看!我就说嘛!嬴莹师叔的帝位稳如泰山,为何?还不是因为王曦副院长……哦,不,因为王师叔这个强援在外!朱师妹,哦,不,朱贤侄~~”小伙子见小丫头认同自己的观点,立刻说道,表情甚是得意。

我摇摇头,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叹道:“哎,孺子不可教也……”

果然,刚走不到几步,便听到小丫头的声音传来:“对,你说得都对!我回去了!哼!乔!师!叔!”

“哎!朱师妹,我错了,别走啊。”小伙子起身追去,身边的其他小朋友们发出了阵阵起哄之声。

一丝笑意慢慢浮现在我的脸上。

哎,年轻真好啊。

突然,我站住脚步,回过头望去。

乔?朱?巧合?

呃……应该不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

不过,这天道……似乎也有柔情的一面……

我望着小丫头,她的脚步其实很慢,而且还在不断地释放灵识看小伙子追去没有。

呵……口是心非,最难猜懂女人心啊……

“喂!别追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是个错字!快回来,跟师叔去趟灵堂,师叔有好东西送给你!”我大叫道。

尘缚总算找到传人了吧?

王师兄现在自在逍遥,应该不会介意吧?

“陈师叔,改天吧!”小伙子没有理会我,继续向前追去。

我暗自点头,嗯,原来……孺子……还是可教的啊……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七章 生日

里院正文卷第四卷第八十七章生日这长长的石阶,就在王曦以为永远都走不完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尽头。

此时,鬼门关真的很冷清,都快要下关了,才看见稀稀疏疏的几十个阴兵散布各处在巡逻。

黄泉路一断,阴阳相隔,鬼门关的战略意义,瞬间就下降了一大半。

再加上那神秘莫测的界门,地府在考虑兵力配置的时候自然就完全和以前是另外一种思路。

“你看这忘川河里的水,既是上游,也是下游,周而复始,往复循环,像不像轮回?”小一驻足奈何桥的正中,手扶石雕,向下游眺望。

王曦在她身侧,道:“你累了。平时的你,哪里这么多愁善感。来,我背你,听话,这次我们不骑大熊猫。”

小一点点头,起身一纵,便轻盈地跳上了护栏,吓了王曦一跳。

她张开手臂,在那里摇摇晃晃地走着。

“小心点,打了一晚上了,还这么活泼。”王曦连忙紧跟着她的步伐。

“没有人陪我耍,我只好自娱自乐啊。”小一道。

王曦稍微思索一下,就听明白什么意思,但还装作不知,道:“我不是陪在你身边吗?”

说完,背过身子。

小一顺从地跳到他背上。

王曦一个趔趄,向前急行两步,借势缓冲,道:“还是跟个小坦克一样。”

“我的屁股,和嬴莹师姐的屁股,哪个的更好摸?”小一在王曦耳边轻声问道。

王曦大窘,刚才慌乱之中,手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连忙重新调整姿势,道:“谁说的什么都要比一下?走了,你先睡一会儿。到了驿站我叫你,会有人来接我们。”

其实地府的阴兵,早就在远处了。只不过都没有上前。

王曦对着远处的一名百夫长鬼将点点头,默默走去。

他在心中慢慢地将一些事情慢慢梳理了两遍。

要解开界门的秘密,可不能专注于界门的本身。

一来到阴间,他的记忆自然便被勾起。

上次在楚江王的王殿中,有那么多等着解决的问题,回到阳间后,被数不清的事情给推着走,只好全都抛诸脑后。

现在想起,觉得又稍微有了些许思路。

身前的鬼将拱手,正要开口,王曦便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偏了偏头。

鬼将机灵,没有说话,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亡灵战马十分乖巧,俯下身子,但尽管这样,王曦还是无法做到悄无声息的上马,将小一给惊醒了。

“马上到了,看,没骗你,真的不是大熊猫。”他将小一放在自己胸前,二人共乘一骑,向着楚江王的王殿慢慢骑去。

王曦不会骑马,自然不会肆意驰骋。

好在这一队骑兵都将速度压得很低,身下的战马几乎就只是在走。

“王前辈,楚江王殿下对你真的很好。”身旁的鬼将用灵识对王曦说道。

楚江王居然会允许这一队骑兵如此拖拉。

王曦拿起自己身上的那枚玉牌,那是上次离开阴间的时候楚江王给自己的,说可以凭此过关。

“将军,这玉牌有什么说法吗?”和阴兵并肩作战了几次,他已经上道,只要是百夫长,便可称为“将军”,绝对错不了。

鬼将接过玉牌,道:“持此玉牌者,即使鬼门关没有打开,也可过关。当然了,只能是吊入关上,鬼门关是不会开的。即使是各位王爷,也只能这样。”

但当他将玉牌翻一面,看到上面那阴刻的“王曦”二字后,脸色顿时大变,立刻毕恭毕敬地将玉牌递还给王曦。

见他如此,王曦知是有隐情,正准备开口询问,对方却道:“张前辈身上,似乎也有一块,能给晚辈看一眼吗?”

王曦一只手牵住缰绳,一只手环抱在小一腰间,轻轻一摸,便将玉牌找到,递给鬼将。

果然,在玉牌的背面,依然阴刻着“张小一”三字。

小一其实上马之后,便觉得姿势不舒服,很难入睡,所以只是眯着眼睛在那里休息。被王曦在柔软的腰肢上这么一阵摸索,顿时身子有些酥软,顺势往后一靠,丸子头顶在王曦下巴上,几根散乱的发丝,在那里调皮地撩拨着王曦。

“摸我干啥子!?”小一用胳膊肘顶了王曦一下。

这才对嘛,迷迷糊糊中的小一,又恢复了本来的性子。

“好摸,自然就摸了。”王曦嘿嘿道。

鬼将充耳不闻,将玉牌递回,道:“此事,还是请前辈向殿下询问吧,其中的一些传闻,晚辈只是听过,不敢胡言。”

“哦?”王曦也将玉牌翻过来打量一番,继续道,“这么说,这玉牌还有其他用途?”

“呃……一般这玉牌,也就仅限通关,类似于阳间古时候的文牒。但后面刻有名字的……前辈您看见正面的这个‘厉’字了吗?”

“看见了。那个……将军……叫我名字就可以了……”王曦道。

“这正反两面都刻有名字的,只能说明,您和楚江王殿下之间,是有着渊源的。至于作用,持此玉牌,只要您遇到隶属于第二殿的阴兵,可以随意征召,最多可以到达一个百人队而无需申报。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鬼将道。

王曦道了一声谢,赶快将这玉牌重新替小一收好,挠得小一发痒,腰肢扭来扭曲。

“王先生客气了……”鬼将说到这里,前方出现四骑,一路尘土飞扬,疾驰而来。

“将军,两位贵客所需要的一应生活用品均已运送至王殿,请求归队!”

百夫长点点头,示意他们自行加入队伍。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次,不知道要在阴间呆多久。

要是不准备一些生活所需,估计饿都会被饿死吧?

“刚才那个骑兵身上……有股很甜的味道……”小一突然侧过头,对王曦说道。

王曦道:“什么叫很甜的味道?”

“我也形容不来,总之就是很好闻,一闻就让人饿了……”小一道。

“我看你啊,是真饿了。走吧,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快马加鞭!抓稳了!”王曦牢牢握住缰绳,狠踢马刺,将小一紧紧搂入怀中,带着这支骑兵绝尘而去……

不会骑马的人,便只能在马背上……上下颠簸……

由于这些生活用品,不该有什么隐私,所以在运送到王殿之后,楚江王的随身侍卫便立刻开箱检验起来。

有水,有食物,还有一些衣物。

一名鬼将拿起两只黑色的包装袋,晃了晃,很轻,很软,感觉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东西,顿时心生警觉。

其他的衣物,都是整齐叠放,放入其中。

而这……感觉很是神秘的样子……

就在他欲将包装袋给撕开的时候,身旁的女性鬼将突然反应了过来,道:“且慢!这一堆,是张小一的?谁交到你手上的?”

“里三院常院长差人在鬼门关前交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姐?”

女鬼将道:“一边儿去,一边儿去,这里交给我就行。”

男鬼将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不行,事关王爷安危,我可不敢。而且,按照规矩,本就需要二次检验,要不然你打开,我们一起看。”

女性鬼将把黑色口袋凑到她脸前,道:“快,用你的灵识探查一下!立刻!马上!”

男鬼将不知她为何突然之间如此激动,但还是依言迅速扫了一遍,道:“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看上去根本不御寒……”

“女子贴身衣物,你还要不要拆开来看看?”女性鬼将道。

男鬼将一听,稍显尴尬,转移话题道:“姐,你懂的可真多……可是这……这个盒子……又是何物?我已经探查过一遍了。有些拿不稳,要不您来掌掌眼?”

女鬼将看着桌子上的这个纸盒,长宽约莫一尺一寸,包装看上去有些漂亮。

“这是蜡……”她拿起纸盒旁的一个塑料袋子,看着里面的物件道。

“蜡?”男鬼将大吃一惊,这可是绝对的违禁品啊!

阴间照明,只允许使用鬼火。而蜡……可是能助燃阳火啊!

这种东西,怎可出现在王殿!?

“与你交接之人,可有何交代?”女鬼将问道。

“有,就对这个东西特别交代过,所以我才将它置于桌上。说这个东西得轻拿轻放。”

轻拿轻放?

阳间的易燃易爆物!?

于是,两名鬼将招呼了一声,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把另外两名殿内侍卫唤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纸盒打开。

顿时……一股奇异的香味在殿内飘散开来。

四名鬼将立刻捂住口鼻,退后三尺,显得经验十分老道的样子。

“哟,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楚江王不知道何时走进王殿,看见这几名鬼将神情戒备的样子,出声询问道。

“二王爷小心,此处有蜡!这东西又有异香!”几名鬼将迅速拦在楚江王面前。

既然楚江王在身后,那自然便可以拔刀。

“哦?”楚江王歪歪头,看了看已经被拆开的盒子。

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体,色彩斑斓,上面还点缀有一些……樱桃?草莓?以及一些他也不是太熟悉的水果……

“如此艳丽,必定有毒!”男鬼将道。

说完,他凝出灵力屏障护于身前,然后用刀尖轻轻向前一刺,便轻而易举地将其扎穿。

见没有事情发生,他胆子稍微大了些,稍稍向前两步,将刀收回,置于鼻下轻轻闻了下,最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如何?”女鬼将问道。

“不好说,以前我们接受毒物培训的时候,没有这种味道的。”

女鬼将道:“那也不可大意,现在阳间的毒物层出不穷。他们的化学和生物学发展相当快,据钱鑫鑫主任说,已经有能够直接伤害灵体的剧毒了。”

说完,她竟是直接伸出手指,在其上勾了勾,剜下一小块,认真地打量起来。

“姐?小心。如何?”

“接触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也将手指放入口中,仔细回味,似乎像在断案一般严肃认真。

楚江王见没什么异样,不顾阻拦,也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准备以身试险了。

这还了得?几名鬼将立刻将其保住,不准让其靠近。

就在这时,殿外有一名什长来报,说王曦和张小一到了。

楚江王摆摆手,道:“正好,让他们来看看。记住,以后他们两个来,不必通报,可直接入殿。”

等二人进入殿内,还来不及打招呼,便被楚江王拉着,道:“快,这是你家常师叔送给你的。来看看究竟是何物?”

王曦一看,暗道不好,这可是自己早就订好的蛋糕,不过托常师叔记得去值班室替自己取来而已。

今天可是三月二十七号啊,小一的生日啊。

这丫头肯定记着的,以为自己忘了,所以先前举止反常。

这个条件,自己也不能做得更多,唯有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罢了。

就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小一却冲了过去,一脸开心,转过头来对楚江王道:“殿下,这是我师傅送来的?”

说完,又故意瞪了王曦一眼。

意思是,现在反应过来了吧?

哼,连我师傅都记得,你却忘了!

王曦连忙道:“不是,不是,这个是我送的。”

那名男鬼将道:“不对啊,王曦,下面的人交接说。这些全都是贵院常院长准备的,并未提到你。”

小一更是得意,道:“内疚了吧?晓得对不起我了吧?撒谎了吧?现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王曦叹了口气,道:“哎……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还好我两手准备。”

说完,将那两个黑色包装的袋子提起,道:“感受一下?”

小一放出灵识,然后小脸一红,道:“好不要脸……这里这么多人……”

王曦反应过来,这里的主,谁不会通过灵识探查啊?于是也立刻将口袋收好,道:“现在晓得我其实没忘了吧?不信等你回去的时候去问你师傅,就知道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穿……穿……多……多……”

话没说完,她也意识到在这里问这个问题不合适,连忙来到蛋糕前,“啊”了一声,道:“谁弄的!?”

小一刚质问完毕,想到王曦一直都在她身边,肯定不是他,眼神一转,立刻在鬼将的刀尖发现了蛋糕的痕迹。

此时,楚江王他们都还是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儿,但听他们对话,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性质的东西了。

女鬼将心思稍微细腻一些,悄悄问道:“殿下,会不会是张姑娘的生辰?”

楚江王瞄了一眼小一的头顶,摇头道:“不对,生辰对不上。”

女鬼将再次低声道:“阳历……”

楚江王算了一算,道:“呀!还真的是!这可稀奇了!居然还有活人在我王殿里贺寿!?”

这下点明了,众人都恍然大悟。

小一看着这有些不成样子的蛋糕,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恼,笑眯眯地道:“来来来,一起吃,一起吃,可惜不是很大。大家少吃点儿,给外面的弟兄们也分点。”

王曦奇怪地望着她。

这叫什么话?

让大家少吃点儿?

几名鬼将连连摆手,如果真的是这种庆祝生日的宴席,他们可没资格和王爷一同入座啊。

就在大家还在谦虚的时候,小一直接一个火决打出,将蜡烛点燃,然后插在蛋糕上。

这个动作把几位鬼将又吓了一跳,有些不敢靠近,纷纷望向楚江王。

楚江王颇为无奈,这张小一做事,还真的是不怎么过多考虑啊……

知她是无心,楚江王也不介意,然后看着小一在那里双手合十,紧闭双眼,许了一个愿。

“借刀一用!”小一对着那名男鬼将道。

后者看了一眼楚江王,还是把刀递了过去。

小一正准备切蛋糕,突然道:“差点儿忘了,没唱生日歌。他们不会,你唱!祝我生日快乐!”

长刀一指,指向了王曦。

王曦还记得她的生日,她便高兴,她便神气。

于是……王曦仿佛被人用刀挟持威胁了一般,迫不得已地开始唱了起来……

于是……楚江王的王殿里传出了犹如鬼哭神嚎一般的歌声……

……

……

楚江王手里端着一个纸盘子,上面只有一小块蛋糕,同王曦一起站在王殿之外,俯瞰着这片阴暗的大地,问道:“压力不要太大。张小一的父亲张吉院长,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带领数百大巫和祭巫,准备前来支援了。这一次,只要我们愿意,也可以瞬间开启上百道界门。”

王曦点点头,道:“殿下,我想确定一件事。不用费多少时间,这很重要。”

“什么事?我立刻着人去办。”

“不用那么麻烦。我想,此刻,黑雾应该向腹地侵蚀了不少距离了吧?”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八章 长端帝的疑惑(上)

杨禄明知道,长端帝深夜召他,肯定不是闲聊的。

所以,此刻长端帝在那里打听一些嬴莹的事情,必然还没有进入主题。

“嬴莹?想不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名字,我这个侄女倒是有趣。”长端帝放下手中的书,慢悠悠地说道。

杨禄明立刻跪下。

嬴莹被接回来,已经有两三天了。

事情的经过,他自然要详细过问,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女弟子居然不分公私,泄露了这么多的情报。

他不禁觉得,当初在她身上种下情蛊,或许是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这两天,嬴莹闭门不出,一直呆在山中小楼里,是陛下念在嬴莹之前的几次差事都顺利完成,格外开恩。

以陛下之睿智,又怎么能够想不明白这些?

陛下了解里院,知道里院都是一群什么人。

嬴莹身份暴露之后,居然还能有命活着回来,即使是他,也有些吃惊,想必陛下也是一样。

里院对于敌人来说,可不是这么讲人情的。

那么现在陛下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自己该如何禀报,必须要做个决定了。

如果实话实话,告诉陛下,嬴莹是和里三院的王曦纠缠不清,还和对方有了夫妻之实,不知道陛下会不会龙颜大怒?

不过……这件事情……虽然陛下当时不知道嬴莹这个化名,但对于情蛊的计划,还是点了头的,想必,应该不会拿此事来问罪吧?

但是关于泄密一事,就是在不好说了啊……

陛下当初在面对楚江王的时候,即使只是说了一个“艽朝”二字,就不敢过多解释,怕地府和里院太过聪明,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而这次嬴莹泄露出去的情况,他仅仅只是听她开口说了三两分钟,就有种窒息的感觉。

还好她没有接触到一些核心机密,但是就他告诉里院的那些,就已经足够致命了。

很多东西,其实可以通过表象,直达本质。

这些年,看过不少华夏的书,方方面面,各行各业的,都看。

通过汲取华夏先人的智慧,使他和长端帝都对自己所要面临的对手,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在以前,华夏的生产力也不发达。

虽然那个时候带本书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终归没有太多的书可以带。

但自从步入现代之后,华夏的社会进步,简直就是在踏万里行一般。

社会的安定,必然带来学术的繁荣发展。

于是,浩瀚的书海摆在他和长端帝面前,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陋寡闻。

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他们没怎么发展,但对手,却好像突然间多发展了一千年似的。

这是历代帝王根本没有经历过的巨大变革。

即使是先帝,也没有!

那个时候的华夏,刚刚立国,百废待兴,虽然进步也很快,但终究不像现在,一天一个样。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决定立刻行动了啊……

再不动手,说不定哪一天,华夏的科学,就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即使不考虑科学,只看玄学,不也岌岌可危了吗?

青城掌门之事,可一,就可二,可二就可三。

上一次杀了青城掌门,下一次呢?

难保不会有第二个青城掌门再次脑洞大开,想到那里去。

万一下一次的道家掌门,是在道教祖庭之内,且又刚好没有内应呢?

怎么办?

打开界门直接攻打?

界门的开启范围,只有这么一些,哪里能够随心所欲?

哎,嬴莹可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啊……

她以为自己只是说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可是在陛下眼中,肯定不是这样看。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在历史上,探子隐藏于他他国搜集情报。不一定非得要去做什么夜探皇宫、潜入宰相府这些刺激的事情。

有些东西,完全可以通过日常生活表现出来。

比如,这名探子发现,在近一年的时间内,黄金的价格,开始渐渐降低,而粮食的价格,开始慢慢上涨。而这个国家看起来又风调雨顺,什么大事也没发生。他就可以做出推断,有人在暗中用黄金囤积粮食。

当然了,这样有些草率,但思路却可以有。

总之就是一些看起来只是日常生活中的琐事,背后其实可以隐藏着一个国家运转的秘密。

想到这里,杨禄明叹了口气,但随即想起,这可是在陛下的书房,有些忘形了。

“杨爱卿,有些为难了?”长端帝目光如炬,犹如一把尖刀,直刺杨禄明的心脏。

杨禄明苦笑,随即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情经过,全都如实禀报,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他知道,即使自己有心不说,但只要长端帝想打听,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譬如……通过子君……

“这么说,这一次反倒是欠了子君一个情了?”

杨禄明刚刚想到这里,长端帝就开口说到这儿了。

他有些不明就里,道:“说欠情,倒也算不上吧?毕竟,小徒的生死,可不仅仅决于他一人之手……”

“哦,这么说也对,但据你刚才所说,他也算出了力的,而且是出了大力。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把问题……甩给朕了啊……”长端帝道。

杨禄明一听这话,知道重点来了。

他赶紧跪下,道:“陛下,其实以微臣之见,也并不见得全都是坏事。说不定,我们可以利用嬴莹反间王曦。以王曦目前的表现看来,一旦遇上两难的抉择之时,他便会逃避,当避无可避的时候,他就会就近选择。”

“就近选择?”长端帝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微微皱眉。

自己开了个头,杨禄明便立刻跟了上来,没有打马虎眼,这点他很满意,

杨禄明道:“是的,陛下。不知道陛下还记得微臣曾经给您说过的那个男人的世纪难题吗?”

长端帝想了一下,道:“记得。母亲和妻子同时落水,先救谁?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搞懂为什么这个问题对于华夏的男人来说,会被提升到这个高度。”

杨禄明道:“陛下,这在我朝,自然不成问题,但在华夏,却是大问题。陛下只需要记住一点,这是一种两难的局面。”

“这和王曦有何关?”长端帝知他必有所指,于是问道。

杨禄明立刻道:“这对于王曦来说,完全不是问题。谁近,他救谁。谁闹得厉害,他救谁。”

长端帝略一思索,道:“这……有些矛盾吧?”

杨禄明继续道:“微臣正是此意。比如他先去救其中一人,如果相隔更远的那一位呼救得更厉害,他又会改变主意。所以,这种人其实相当摇摆不定。要说他对里院的忠诚,微臣丝毫不会怀疑。可是如果让嬴莹和他接触,尤其是现在,我们有极大的机会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

“不行……子君已经在嬴莹面前露相了,一旦他们两个见面,子君必然暴露。除非……”长端帝说到这里顿住了。

杨禄明立刻道:“陛下,微臣所想,全都是为社稷着想。小徒的那些心思,不敢拿出来讲。到时候,只要拿到了情报,王曦的死活,也就不用多考虑了。而这,也是之前曾经设计过的一样,顺便让他死在张小一的手中,就行了。”

长端帝道:“杨爱卿果然脑子活泛,马上就能将两件事给联系到一起。那么……嬴莹之事确定吗?”

杨禄明道:“陛下,微臣教徒无方……但……千真万确……小徒已有身孕……虽然微弱,但这种程度的诊断,微臣还是敢打包票的。而这事,正好可以利用来设计张小一。”

长端帝沉吟了一下,道:“准了。”

杨禄明立刻领命,然后道:“陛下……微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长端帝这时面色才更加凝重了起来,道:“杨爱卿果然是玲珑心思。”

杨禄明道:“小徒之事虽然重要,但他所泄漏的那些,还远远达不到让陛下忧心的地步……陛下深夜召臣,不知……”

他其实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但还是只能装作不知。

揣测上意,历来都是大忌。

“先不说这个,朕再向你确定一件事情。按照羽儿所说,里院真的以为,我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长端帝问道。

杨禄明道:“回陛下,的确如此。这点倒省了我们不少事。小徒的说法,和华夏目前的科学认知,不谋而合。他们有一个理论,叫做平行世界。现在有了小徒的供词,里院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向科学界求助。只要他们的科学被误导,至少短时间之内,科学对我们的威胁,会变小很多。毕竟,平行世界这个理论,在他们那边,虽未被证实,但分量也不轻,很多人都愿意相信。至于玄学……只能看我们的运气了……”

长端帝也叹了口气,道:“运气……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道家传承千年,理论几乎走到了尽头,自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道家中人心思变多,有着各种奇思妙想了……”

杨禄明会错了意,道:“那陛下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需要对道家动手了?这……这……实在……”

长端帝摆摆手,道:“欲盖弥彰?朕自然想到了,光是上次青城掌门的事情,估计都还是留下了一些隐晦的线索。况且对道家动手,实在太不现实了。他们信徒遍布天下,有心无力啊……一座道观又一座道观地去拔掉,根本不可能。只要我们一动道家,里院的视线,立刻就会投过来。行了,确定了羽儿曾经这样说过,就行了。好了,起来说话,接下来商量的事情,才是重点。”

杨禄明起身,恭敬地弯着腰,立于长端帝的书桌前。

“这两天,朕想了很多……觉得……可能犯了个大错误……”长端帝显得有些疲惫。

杨禄明大惊,他还很少看到长端帝这种模样。

“陛下圣明,都是臣等……”

“不止是朕……先帝……甚至淳景爷和章靖爷……都犯了错误啊……”长端帝道。

杨禄明脸色大变,不敢接话。

作为人臣,不敢随意置喙这些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长端帝这话,只能指向一件事情!

那便是子君!

“朕问你,前两天,你们去接羽儿,子君说,他已经做好了安排。等你们回来不久之后,便有大量阴兵向你报到,说接受你的调遣。而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这一次,便是攻打里三院,对吧?”长端帝道。

杨禄明回道:“是,陛下!因为当时微臣已经见到了子君,知道他也在里三院,所以觉得机会难得,立刻便着手安排了起来。”

“他向你要了上百巫医,全都没了?”长端帝问道。

杨禄明道:“这……这……倒是真的……但是,那晚,微臣也不放心……所以在远处观察……子君大人麾下阴兵作战勇猛,而且多次利用界门,将里三院甚至地府都打来措手不及。粗略估计,地府阴兵阵亡,至少两万有余。而里三院,可以说经此一役,已经元气大伤,最多剩下两三百人。”

“这些朕都已经看过你上的折子,而且朕还去观察过白雾,的确退去几十丈。在那边作战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管是地府的阴兵还是子君的阴兵,只要魂飞魄散,都对咱们有利。”

杨禄明道:“那……这是好事啊……子君大人的确遵守了诺言。而且最近活动也十分频繁。里六院、里九院、里三院,接二连三地失守。这些战斗中,可全都是子君大人在出力,并未有我朝将士参与。如果陛下是心疼这次的上百巫医……”

长端帝道:“朕可没这么小气。的确,子君这一次按照约定,制造出了大量的魂飞魄散。不仅我们的白雾退散,估计在阴间,黑雾也一样退去不少。而反观地府,估计黑雾入侵会相当厉害。”

杨禄明更是不解。

这不就是大家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何错之有啊?

长端帝见他那个样子,提醒道:“还记得上次吗?王曦在地府开了个界门,我们就拱手送上八千魂魄,才算将事情做了个了结。”

杨禄明一下就明白长端帝的意思了,道:“这……我们运气不会这么差吧?过了这么久?地府又把王曦他们邀请到地府去继续进行关于界门的试验?”

“一般情况来说,不会。里院的学术风格,朕还是了解的。只要被证明了死路,他们便不会继续花费人力物力财力。但这次不同啊……你观察了那场战斗……王曦,可是耗尽体力,开启了上百道界门啊……”长端帝道。

杨禄明道:“陛下所虑甚是,所以微臣已经将那片区域重点关注,设下无数机关陷阱和阵法,只要再次开启界门,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长端帝道:“朕不是担心这个。你觉得,他们突然间会开启界门了,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

见杨禄明在那里思索,长端帝不想等他了,继续道:“你再想想我刚才说的八千魂魄之事。”

杨禄明脸色变了变,道:“陛下的意思是……地府还真的有可能……”

长端帝摇头道:“这点不好说。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一次,子君传递出来的信息。”

他要开始正面刚了。

这和他们一直以来的低调理念不符。

杨禄明不自觉地开始来回踱步,道:“陛下,可这几次行动,都是子君的阴兵主导,不会引起那边的阳间注意的。”

长端帝苦笑,道:“杨爱卿啊杨爱卿,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啊?”

杨禄明也是无奈,道:“微臣愚钝……”

长端帝正色道:“他这样做,虽然不会引起阳间的注意,但是却进一步暴露了我们啊……陆阎君已经回来了两天,刚一回来,立刻就钻回了阴间养伤。而这两天,可见到有地府的消息传来?前两次攻打里九院和里三院,事后他们可都是急着来向朕汇报战果啊。这一次,按理说如此大的一个胜仗,居然毫无动静?朕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鬼门关紧闭,扣门不开……”

杨禄明明显不知此事,但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了,停下脚步,面向长端帝,等着主子进一步说明。

“所以,朕心中不安,隐隐觉得……或许子君的意图并不是想打开鬼门关那么简单……他说要做整个世界的王……你想过没有,这个‘世界’,是否把我们也包括进去了?他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一张漆黑的网,把我们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正文卷 第四卷 第八十九章 长端帝的疑惑(下)

“不是打开鬼门关?”杨禄明不明白了,“可是目前为止,子君所做的一切,的的确确没有半点可疑的地方啊……陛下……”杨禄明觉得自己就算是小心谨慎的了,饶是以他的性子,都看不出来子君到底哪里有问题,惹得陛下如此猜忌。

再说了,这可都是长端帝口中的两位先帝爷定下来的战略。

只是恰好到了长端帝这一代,迫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已。

“是的,朕突然有这种感觉……记得吗?以前我们还曾想过,没有比他所告诉的那个目的更大的格局了。但是现在再想想,如果连我们这儿,他也想要呢?”长端帝意味深长地看着杨禄明。

杨禄明的眉头紧锁。

主子说出这种话,就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了,而是要让他尽臣子的本分,出谋划策,解决问题。

他想了一会儿,却觉得有些无解,道:“陛下……如果我们此时和子君之间,再生嫌隙……怕是会很艰难啊……尤其是按照陛下的猜测,我们连他到底想干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

“那为何鬼门关扣不开了?”长端帝问道。

杨禄明道:“子君目前正在里三院,而陆阎君还在疗伤……多半是……下面的人得到了命令,谁来也不开吧……陛下也知道,陆阎君的手下,能堪大用的,不是太多……一旦陆阎君在疗伤之前下达了这种命令,他们一定不会懂得变通,只会一丝不苟地执行。倒也说得通……陛下是担心子君和里院合作?”

长端帝道:“这倒不至于,他和里院,甚至地府都已经是死仇。你想一下,这几次行动下来,他所杀的里院医师和地府阴兵,可比我们要多得多?只是这一次,杨爱卿难道不觉得挑拨的意味很重吗?”

“挑拨?”杨禄明一愣。

我们和里院之间还需要挑拨?

长端帝拿起茶,喝了一口,道:“朕说得不是太准确。应该是驱狼逐虎?界门的战法,可绝对不该在攻打区区里三院的时候就暴露出来。虽然那天也的确是大场面,可里三院还不够格。这种来回通过界门的战法,应该用在大决战之时。杨爱卿你该知道的,这种战法,只能用一次。”

杨禄明略微思索,也立刻同意长端帝的观点。

界门如此使用,的确是打了里院一个措手不及。

但只要吃过一次亏,那么下一次,他们就会防着。

更不要说将来大决战之时了。人家肯定会在战术上专门对此有所安排。

果然,陛下所思所虑,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啊……

杨禄明开口道:“那陛下还请明示,接下来,微臣该朝哪个方向谋划。”

这种事情,必须要让长端帝拿主意。

长端帝却道:“这就是朕举棋不定的地方啊。直觉这种东西,又怎么能拿到国策上来说?可那种预感真的很不妙,的确如你所说,子君现在的所作所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将约定履行得很好。而且……如果怀疑子君……那就必然要牵涉到……陆阎君……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做不下来……”

“会不会陆阎君也被他骗了?”杨禄明道。

“即使是被骗……那也是背叛了朕啊……”长端帝叹了口气,再次喝了口茶。

杨禄明点点头,对于帝王来说,不仅仅在于你想了什么,也在于你做了什么……

“那微臣之后再去鬼门前试一试,如果能当面和陆阎君谈一次,探一下口风,应该能有所收获。”杨禄明道。

长端帝道:“不行,陆阎君怎么说也是阎君,你的气息稍有起伏,他立刻便能察觉。这事儿,还得朕来亲自做。现在我们只能等了,等子君来联系我们……”

这等于是长端帝在承认,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对了,之前子君递来消息说,里七院的副院长黄义歆有些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做什么事情了,这件事情,你还在跟进吗?”长端帝换了个话题。

杨禄明点头,道:“陛下,此事微臣正在调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黄义歆先是去了一趟里三院,然后又到了汉安,接着去了里三院,没呆多久,便又悄悄回到了里七院,紧跟着去了一趟打马湾,然后马不停蹄,去了丽江,最后又去了里三院。这之间,他曾经短暂脱离了视线,但从境外的探子汇报,好像是去见了五国巫师集团的首领桑托斯。目前我们暂时不敢和桑托斯联系,而下面的人也不够级别和桑托斯谈话,不然的话,倒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长端帝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双眼,道:“他在按照王曦的轨迹复盘啊……”

“查找子君的真实身份?”杨禄明道。

长端帝点点头,道:“可能性很大。”

杨禄明突然眼神一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

长端帝抬起头,舒展了一下身子,道:“可行。不能被子君带节奏,还是应该按照我们君臣最喜欢的套路来。隐晦地向里院释放一些线索,哦,不,直接向黄义歆释放线索,让他查到子君身上去。不能让他太顺利了,如此一来,也正好可以看看他的反应。”

杨禄明弯腰拱手领命。

只要君上给出了明确指令,那就好办。

“辛苦杨爱卿了,接下来,你可有得忙了。这样,朕帮你分担一点,如何设计王曦和张小一,我来想。”长端帝道。

杨禄明连忙道:“陛下折煞老臣了。为陛下分忧,自是臣子本分。此事,可以交给小徒唐否来做。相信他一定会非常乐意领这件差事儿。而且正好,也该他锻炼锻炼了。毕竟,在以后,陛下需要的唐否,应该和微臣一样,是个谋臣,而不是一名武人。汉安血战因为微臣的失误,被宋帝王擒住,让陛下颜面尽失……微臣万死……”

长端帝不以为意,道:“汉安血战嘛……朕记得……里院可是全员投降了啊……”

杨禄明本想说,那一次,里院只是认输,并未认降。

而且,最后还仅仅只是变成了赵家军的几名弟子认输,完全变成了私事。

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出言提醒,只是道:“全靠陛下英明神武……替微臣收拾残局……着实惭愧……”

长端帝站起身,来到殿外,指着山中小楼的方向,道:“恢复羽儿的身份吧,然后过段时间,着中书、门下两省拟旨,朕要册封羽儿,顺便替我王兄平反吧。”

杨禄明一听,大吃一惊。

他知道,长端帝此举,应该是为嬴莹之事定下了一个基调,不予追究她泄密一事了,顺便笼络嬴莹,向她示好,让她在之后的行动中,更好地死心塌地替他卖命,可是……

替嬴莹的父亲平反?

哪有谋反起兵之后,还为其平反的?

不是说这种事情不能有。

当年嬴莹的父亲,为何起兵,他是知道的,完全就是这两兄弟闹着玩儿的。

现在,嬴莹的父亲还在某个他都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富家翁的生活。

只是……就算要平反,也该是长端帝大行之后,由下一代帝王来做啊……

新帝初即位,这是最常见的手段。

如何能在长端帝自己当朝的时候,就做此事?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杨禄明斟酌着用词,道:“陛下对小徒,实在是……呃……不知陛下要如何册封郡主?”

他知道,搞不好,陛下甚至会直接将其册封为公主!

长端帝玩味道:“郡主?不,朕要册封她为亲王!”

杨禄明呆若木鸡。

亲王!?

他原本想,先顺着长端帝的意思,把第一件事给办得妥妥当当,再对平反一事,提出一点反对意见。但谁料到,这第一件事却更为棘手啊。

册封一位罪臣之后为亲王?

哦,不……这两件事情是一体的。

只要为嬴莹的父亲平反,那她自然就不再是罪臣之后了。

同样,嬴莹册封为亲王,也是在为其父平反铺路……

只是这样,必然会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啊……

“陛下……您刚才也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朝堂必须稳定……微臣觉得……觉得……”

“难办?”长端帝问道。

杨禄明干脆踢皮球,道:“这……微臣的身份只是国师……这事……陛下应该找门下、中书两省,哦,甚至加上尚书省的诸公商量……”

总之,把越多人拖下水越好。

长端帝嘿嘿一笑,道:“朕要找他们,还通得过?此事,还不是得你来先替朕挡箭?”

这下杨禄明算是明白了,长端帝是要让自己来提啊……

“哦,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长端帝道。

杨禄明心头不由再次苦笑,不敢表露在脸上。

长端帝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刚想起来这么个事情,肯定也是酝酿了好久……

“事成之后,便将羽儿,也一同许配给唐否。当然了,明面上,自然是唐否入赘了。这事,就要委屈一下唐否了,毕竟,他头上可是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啊,但是没办法,羽儿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以后有大用。你可以探一下他的口风,相信这孩子不会拒绝。嗨,朕都有些羡慕了。左拥右抱,一个张小一,一个亲王。”

长端帝说完,起身离开书房。

……

……

“师妹,这就对了嘛,师兄的手艺虽说差了些,但可不是谁都能喝到师兄煲的汤。你之前不吃不喝,可快把师兄给急死了。”唐否看着终于肯进食的嬴莹道。

嬴莹低头不语,一口一口地吃着东西。

“你可不知道,子君递来消息,说你已经暴露,而且被里院控制了起来,我和师傅有多担心。那个时候,你们远在日本,界门根本没有用。最后好不容易通过王曦身上的情蛊,发现你们已经回到了华夏腹地,而且竟然是在里三院,师傅和我毫不犹豫就来了。要我说,以后啊,就好好在这边,师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悄悄给你说一个秘密,上一次陛下召我和皇子见了面,基本上确定了我就是下一任国师。到时候,你要什么,师兄都给你。想那王曦……呃……不说他,是师兄嘴笨,不该提他。”唐否道。

“师兄……我们真的不能和他们和平相处吗?”嬴莹终于抬起头问道。

唐否笑道:“师妹怎么会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你自己觉得呢?”

嬴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唐否叹道:“天道如此,我们的所作所为,又没有违背天道,又为何不可?要是真的违背天道了的话,师兄我可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对吧?放心,师兄知道你也为难,但师傅给我说过,以后不会让你出现在和里院对决的战场上。”

嬴莹道:“是师傅信不过我……怕我阵前倒戈吧……”

“这怎么会?就算你对王曦……可也不会做出那等傻事……我们,不也是你的族人吗?”唐否似乎对此很有信心。

嬴莹也跟着他叹了口气,道:“是啊……”

“放心,师兄说过,一切都是时间问题。在这里,吃好喝好,缺什么就跟师兄说。过段时间,你就会把那挨千刀的渣男给彻底忘了。师兄答应你,绝对不杀他!师傅说了,接下来,我们又该沉寂一段时间了。”唐否道。

嬴莹立刻道:“真的!?”

唐否道:“师兄还能骗你!这样吧,我辈修行之人,最怕道心蒙尘。师兄在这里给你发誓,如果我杀了王曦,那就引来天道,身死道消!而且,就算你不信师兄,算算时间,也该到界门无法开启的日子了,不然为什么我们火急火燎地一定要冒险都把你给接回来?”

嬴莹脸上浮起了一丝释然,但旋即又沉了下去。

唐否心中稍显失望,立刻又道:“不仅如此,如果有我艽朝中人要杀他,师兄还会阻止,这下如何?”

嬴莹长大着嘴巴,她没想到唐否竟然会如此说话。

的确,先前唐否的誓言存在着一个漏洞,就算他不杀,也可以指使别人去杀,可现在,他的誓言竟是将所有的可能都堵死了。

嬴莹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师兄……”

唐否见她说这句话,便明白嬴莹的心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再次道:“没什么,当初师傅给你种情蛊的时候,我也知道,可却没有反对,这样想,反倒是师兄把你害了,该道歉的人,是我。”

嬴莹道:“师兄……其实师傅是怕我再次与王曦或者里院的人见面,会把子君的身份暴露了吧?”

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唐否承认道:“是的,师妹。师傅是有这个考虑,但你也要理解他老人家……没办法……”

嬴莹拿出手机,在那里不知道拨弄什么,随后道:“没想到,子君居然会是他……这两天,我终于明白,王曦当时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渣男又想到了什么?”唐否立刻套话。

嬴莹道:“当初,王师弟说,子君之所以陷害聂主任,是因为他觉得暴露了,而让他暴露的,一定是一件十分不起眼,但却人尽皆知的小事……可是,虽然大家想了很久,却没有丝毫头绪,现在有了答案再来想,原来真的是件很小的事情啊……”

唐否道:“是啊……”

“钱鑫鑫主任……她……”

唐否又给她盛了一碗汤,道:“师妹,你就别操心钱鑫鑫主任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章 界门的秘密(上)

黑雾?

楚江王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立刻就回忆起王曦上一次来到地府,所提出的有关黑雾的理论。再联系到眼下发生的事情,心中了然。

他唤过一名鬼将,将事情吩咐了下去,然后道:“既然你都这样说,想必已经有把握了,要不先说说?”

王曦将手中的蛋糕放在殿外的石雕上,道:“殿下,还是等一下吧……关于黑雾,我都已经不靠谱多少回了……可不想再闹笑话了……”

楚江王不以为逆,道:“但最后,依然证明了你是正确的。说来可笑,那么多资料放在地府蒙尘,却从来没有人想到去研究一下。如果早一点发现这之中的联系,那可就是我们的先手了啊……”

王曦道:“也没有用,殿下。遗人隐忍千年,只要他们不出手,我们就没有办法。光是看那一堆资料,缺少遗人这块拼图,没办法将这幅图给凑完整。地府之前便是如此,只是发现黑雾入侵,可没有任何外界的因素,你们自然觉得莫名其妙,甚至会将它当做一个自然现象来看待。你们又怎么会想到,促使其发生变化的因素,在阳间。遗人控制阴巫炼魂,事情又做得隐秘,况且当时失踪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们又喜欢找被通缉的汪洋大盗或者被流放之人下手,官府又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管?虽然有天启大爆炸这种特殊事件发生,可终归只发生了一次,偶然性太大,没有谁能想到这里来。”

楚江王认真思考了一番,也觉得有理,不由叹道:“这可还真是让人不爽啊。他们不出手,我们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可他们一出手,我们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殿下,遗人谋划千年,谋定而后动,要是连让我们手忙脚乱都做不到,那也就太小看对手了。”王曦的蛋糕一口未动,看到楚江王已经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连忙递了过去。

楚江王根本没有拒绝,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道:“这种东西,我得安排人尽快学会。”

王曦笑道:“殿下,这东西,吃多了会变胖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两名女鬼将惊呼一声,道:“王曦,真的吗?!啊,对不起,殿下……”

她们自知失仪,连忙请罪。

楚江王笑道:“你们啊,这都信?咱不过就是饱饱口福而已,这小子坏得很,你们可得当心。”

王曦一脸委屈道:“殿下……我说的可是真的……小一和嬴莹师姐这段时间……似乎都长胖了不少……不管是背还是抱……那都叫一个重……”

楚江王将接过的蛋糕又递到了身后,一名女鬼将上前恭敬接过。

“不用守在我们身边,去替本王找件礼物,赐予……赠予张小一。吃了人家的生日蛋糕,总得有所表示才对。王曦你继续说。”楚江王道。

两名女鬼将追随楚江王多年,自然明白这是要支开她们了,领命而去。

“是啊,对手不容小觑啊……尤其再加上一个子君和陆侯亮。我看过你们里院抄送的文件,说这子君似乎和你们太医院之间,颇有渊源。”楚江王道。

王曦道:“是的,殿下。只是缺乏直接的证据。”

“真是麻烦啊……”

“殿下?”

“我已经向你们里院建议了,把那些从太医院时期传承下来,但却没怎么用过的阵法、禁制之类的东西,全都梳理一遍。尤其是防御类的阵法,越是觉得安全的,就越需要注意。赵兄一听,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楚江王道。

王曦自然也懂了,觉得有些心惊,道:“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甚至有些规章制度,都得改一改。只是……”

“只是这很难……当局者迷,你们根本无从下手。太医院传承至今的规矩,相应的应急预案等,都已经非常完善,几乎找不出漏洞。但又不得不防,说不定到最后发现,只不过是虚惊一场,做了许多无用功。”楚江王道。

果然是件麻烦事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王曦开口道:“殿下,罗霄将军还好吧?”

楚江王道:“我已经给无常打过招呼了。虽然丢了鬼门关,但当时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算他笨,中了人家的计。惩罚免不了,但不会太重,最多也就是降职,凭他的实力,花个一百年左右,就又可以爬起来。至于伤势嘛,不用太过担心,我亲自出手注灵,问题不大。”

王曦道:“关于罗霄将军出言引来天谴一事,殿下怎么想?”

楚江王无奈,道:“就像你说的这蛋糕一样。你们吃多了,会胖。我们吃,却不会。这天道啊……就像块香甜的蛋糕。遗人可以打我们,我们却连骂都骂不得一句。真是奇了怪了。之前地府举棋不定,贻误战机,自然我们也有责任。到后来,等刘宏宇和汤阳海这两个混小子打了过去,却没发现天道的丝毫反应。简直让人搞不懂。难道说,天道也是务实派,那道天雷的意思是告诉我们,能动手就尽量少说话?”

说完,楚江王自顾自笑了两声。

王曦不觉得这个笑话有多好笑,但也只得跟着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他道:“事到如今,也只好把那道天雷解释为巧合了。不然的话,为何师傅和楚离将军都安然无恙?他们可都将罗霄将军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啊。”

楚江王摇摇头,道:“王曦,都入里院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巧合……只有因果……巧合也必须服从于因果。”

王曦见楚江王不认同,只好接着道:“罗霄将军当时所说,不过是牵涉到一些种族灭绝的话。虽然说过于偏激,会牵涉无辜,但这种事情,我们人类也做了不少了……数不清的物种,被我们人类干掉,走向了灭绝的结局。哦……难道说……人为万物之灵,只有人类之间的相互攻伐才算?”

楚江王道:“不是。人类虽为万物之灵,但我才说了,万物皆沾因果。因果必定会细化,会具体。它不会看人类将某一物种灭绝这种大结论,它只看都是哪些人动的手,然后给予相应的业报而已。而且既然是人类之间的相互攻伐,那也说不通。种族灭绝在人类的历史上,比比皆是,也没有看到过天道有何反应。所以,我认为嬴莹所说的那句‘天道允许生存’,或许有着不一样的解读。”

“天道允许生存……”王曦小声重复着。

“算了,想不通,就别想了。罗霄虽然挨劈了,可刘宏宇他们可没有。天道虽然难以捉摸,但好在比较……比较……专一……不会自己更改内容。大不了,以后咱就多学刘将军,少说,多做。”楚江王轻轻招了招手。

得到了他的允许,崔判官立刻上前,禀告道:“二王爷,已经核实,黑雾的确暴涨,蚕食腹地二十余丈。”

虽然这个结论自从王曦要求去专门查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想到了结果,但现在从崔判官口中听到,还是不免觉得震撼。

这可能是有记录以来,黑雾入侵最凶猛的一次了吧?

楚江王看向王曦,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现在有把握了?”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王曦的肩膀,似乎那肩膀上,有着千钧的重担一般。

王曦还是摇头,道:“不敢说有把握。现在觉得,什么事情,最好还是确定了再来说。如果殿下应允,我还想做几个试验。”

“说。”

王曦转过身,看向了楚江王的王殿,道:“我想,此时此刻,我再去殿下的王殿之中尝试开启界门,应该会成功了。”

上一次来到阴间,他和小一无意之间开启了一道界门,可事后等他们想再次复制还原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成功,只好认为当初界门的开启是偶然事件,并没有掌握到正确的核心技术。

楚江王问道:“开启的事情,我不管。但你确定,界门是可以通过攻击被摧毁的?”

王曦道:“确定!”

楚江王道:“好!立刻办!”

于是众人移步殿内,楚江王守在一侧,看着那些在殿外探头探脑的阴兵鬼将们好奇的眼神,轻轻颔首,示意大家可以入殿。

王曦和小一再次来到当日开启界门的沙发前,站定身形,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凝出长刀,笔直向前。

一股灵力波动迅速扩散开来,一个小黑点突兀浮现,然后旋转着缓缓扩大。

成了!

王曦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此前在里三院大战之时,他和小一曾经成功开启了上百道界门。

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把握。

此时成功了,既觉得在情理之中,又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楚江王立刻闪到界门前,探过身子,瞄了两眼,然后对两名鬼将道:“运气好,没人,我气息太强,你们两个速去速回!确认即可!”

这两名鬼将,当初曾经跨过界门,去追捕那些新生魂魄。

听到楚江王的命令,立刻冲进了界门。

王曦在心中默数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两名鬼将便从界门再次现身。

他拿出一枚火符和雷符,示意大家让开。

然而楚江王却阻止了他,来到了界门之前,双掌阴气缠绕,握在了界门的两侧。

接着他就像汉安血战那天用蛮力抵抗界门关闭一样,这次又准备用纯粹的力量破坏掉界门。

随着他掌间的灵力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精纯,界门开始被挤压得来像一个变形的铁环,变来歪歪斜斜,最后无法维持,破碎掉消失不见。

王曦不由感叹。

楚江王的实力的确太过于生猛了。

“回禀王爷,属下已经探明,黑雾的距离,和上次比起来,的确更远了,大概二十丈左右。”鬼将道。

这是王曦在开启界门前,就提前说好了的。

一旦成功开启,这一点必须要观察到。

现在见鬼将的禀报和自己的猜测一样,他不免更加确定。

“殿下,接下来的试验还多,何苦强行用蛮力破坏界门?”王曦和楚江王向着殿外走去,一众阴兵鬼将纷纷让路,然后立刻又跟上。

接下来的时间,王曦和小一,以楚江王的王殿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按照相同的距离,不断地进行着尝试。

有些时候,有些时候却失败了。

越到后面,随着试验的次数越多,楚江王已经找到了规律。

他像个赌徒在押大押小一般,在每一次王曦和小一开启界门前就出言猜结果。

每每猜中。

从结果来看,向着地府的腹地增大距离,界门的开启全都无一例外,全部成功。

而反着反向走,朝着忘川河方向,则会可能失败。

最短的距离,不过二十丈。

再扩展开一些,就会大概摸索出一个轮廓。

一道弧形。

有一次,界门的开启,仅仅是一步之差,便是两种结果。

王曦忍不住过去看了一眼,然后脸色发白地回来。

因为多走一步,便是浓浓的黑雾深渊。

“确定了?”楚江王问道。

“基本上……”王曦还是有些心有余悸,“黑雾的关系,是呈此消彼长的关系。我们的黑雾进,界门的另外一侧,黑雾便退。而且,那一边……一定不是这个阴间……嬴莹师姐没有骗我们,真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王曦看着崔判官在地图上标记的试验结果。

那道弧形轮廓虽然也很大,但和地府的边界比起来,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楚江王环顾四周,似乎想要把这整个阴间尽收眼底。

“怪不得,无论如何在这阴间,也找不到陆侯亮的王殿……他们靠着界门来来回回,鬼门关封得再严又有何用?”

王曦蹲在地上,正在地上画着什么,看样子还在求证一些细节,道:“不,殿下,至少他们想打开,我们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楚江王笑道:“这是自然,难道我还成天把鬼门关打开,让鬼魂自由地进进出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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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一章 界门的秘密(下)

此时,楚江王带着王曦和小一,漫步在闹的市集上。狂沙文学网

周围的游魂见到他老人家,自然全都恭敬行礼,匍匐在地。

楚江王也显得十分平易近人,来到那家小面铺,招呼了老板一声,便径自坐了下来。

“怎么想到的?”楚江王问道。

王曦知道,楚江王问的是怎么把所有的一切给联系起来的。

他想了想,道:“下,其实也算是猜的吧,而且还是才想到不久,就在我在黄泉路上开出界门的时候,我终于想到我们之前还遗漏了一个变量地理位置。”

楚江王现在当然明白是位置变化的原因了,道:“就这么简单?你这个推理过程,有些玄啊……”

王曦闻了闻老板端上来的面,先递给了小一,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递给了楚江王,后者笑了笑,还是又推到了小一面前。

王曦道:“之前,嬴莹师姐莫名其妙地消失,后来在房间发现线索,说明了有界门曾经在那里开启。师傅当时他们这些高层都觉得事比较严重。一方面,是因为嬴莹师姐被劫走了,而另一方面,他们考虑得就更多一些了。说明遗人是可能随时出现在里三院内部的。所以,当时他们全部都在忙于制定相应的防御措施。”

“这没有错啊,只不过时间短了一些,谁也想不到他们接下来的攻击会来得这么快。”楚江王把第二碗面推到王曦面前。

王曦道:“是没有错。但是我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在嬴莹师姐份暴露后,你也知道,我们里院很快就成立了调查团。师姐也配合调查,说出了不少秘密,虽然比较核心的她不知,但总比以前要好太多了。当时杨佶主任提议,用师姐给遗人设一个,可以通过遗人的态度,来刺探师姐到底对遗人有多重要。”

“杨主任的这个建议,也没有错。”楚江王道。

王曦道:“自然没错,可惜还没有想出一个设的方法,师姐就被劫走了。当时,我也很懵,可事后我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时间。师姐是在本暴露份并被里院控制起来的,为什么要等我们回到里三院才来将她劫走?从遗人的角度来看,他们肯定会认为我们会将师姐查魂吧?这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遗人就这么放心?很明显不是,他们依然来把师姐给劫走了。”

“按照之前的报来看,嬴莹份特殊,既是艽朝的郡主,还是杨禄明的弟子。就算上没什么秘密,被他们请回去,也在理之中。”楚江王道。

王曦尝了一口阳面,赞叹了一句,然后接着道:“这点我不好说,但反应出来的事实就是,他们要劫师姐,可是在本没动手,留了一大段时间给我们来和师姐沟通。这就有两种可能。第一,遗人当时还不知道师姐已经暴露,所以自然无法做出反应。第二,就是他们的界门,没办法开到本去。两种可能,我都仔细思索了一番。

“第一种可能没花我多少时间。当时我脑子一,便直接带着师姐和小一逃亡,安井信借用了本的阳间力量,直接在电视上对我们进行通缉。我不相信这种况,遗人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便重点思考第二种可能。于是就得出了先前的结论。可是紧跟着,在这个结论的基础上,就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界门开不了那么远?

“随着我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我便又把前一次到间来发现的有关黑雾的事,再次梳理了一遍,然后终于把所有的事给串了起来。黑雾进退,魂飞魄散,我们之前一直在研究它们之间的关系,到后来,还要把界门也加进来一块儿想,的确头疼。但是这还不算完,我意识到,我们都还漏掉了一个因素,那便是新生魂魄。在上次我在下的王之中开启了界门之后,没过两天,便在地府出现了大量的新生魂魄,甚至在阳间都有发现。这才是最头疼的地方,四个因素一起思考,要夹杂在一个体系当中形成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江王听到这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道:“我大概已经意会了,你继续说。”

“在那之后,紧跟着就是人类进化突然疯掉,猛攻里七院。我们的视线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等回过头来再次在下的王内试验开启界门时,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不灵验了。事太巧了,让人觉得很不对劲。事后对人类进化的高层成员审查,发现他们也是临时才得到的命令,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和新生魂魄的出现,完全是一个路子,毫无半点征兆。”

王曦从兜里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楚江王起,对着老板悠悠道:“记账。”

说完便带着王曦和小一继续向忘川河走去,最后几人站在了奈何桥上。

王曦继续道:“因为遗人的那种路太多了,我不觉得,这会不会又是一种障眼法,只是为了让我们暂时没有办法去研究界门。可是怎么想,我也想不明白。直到我想到了地理位置差异的这个因素。当然了,这还多亏了嬴莹师姐提供的线索。她说,遗人所在的世界,是另外一个世界。于是我想,这所谓的界门,会不会并不是一个远距离传输的工具,而是一个点对点的传输工具。从他们的世界,对应到我们的世界。对,阳对阳。

“先这样认定,再回过头来找线索,自然要容易一些。就好比读书的时候,有一道复杂的几何题,只是复杂,并不难,但是呢,你拿着它,却不知道要干什么,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你,是要让你证明一个东西。这下就好办了,需要被证明的东西,那就可以被直接当做已知来用,当然了,考试的时候这样不行……呃……不知道我这样形容下能明白吗?”王曦不确定道。

楚江王道:“几何,我们华夏的老祖宗可是很强的,你觉得呢?”

王曦道:“这一下,就按照时间顺序理一遍,然后先提前认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遗人的诡计,目的是隐藏界门的秘密因为当时对于我们来说,遗人最大的秘密便是这个,我们仅有的线索也是这个。”

楚江王道:“差不多了,我已经明白了。”

王曦见楚江王已经明白,道:“是啊,下,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只要在我们这边的世界发生了魂飞魄散,不管是阳间还是间,那么对于间的黑雾来说,都是向内蚕食。而新生魂魄呢,看起来和这黑雾的进退呈现出一定的比例关系,可又总是说不通。比如天启大爆炸,死了那么多人,黑雾猛进,但没有关于新生魂魄的半点记录。直到后来,师姐说,在他们那边,让人魂飞魄散,是重罪。上千年来,几乎就没有多少人魂飞魄散。我就想通了。

“遗人之前忽悠人类进化的时候,有一个理论,说的是如果灵体魂飞魄散,那么其中的灵力便自动充斥于这天地之间,最后使得人类能够觉醒灵识的人越来越多。这个理论之所以迷惑如此的强,就在于没有谁能站出来说它是错的。如果谁要这么说,那么好,请拿出正确的理论。可是鬼才知道……啊……下……对不起……谁又知道灵体魂飞魄散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呢?我们之前的理论都是魂飞魄散,就只剩下虚无,一切都不存在了。可是新生魂魄的出现,似乎在这一片荆棘之中隐隐指出了一条路。

“以前不敢相信,也没办法解释,但现在却是只能如此解释了。艽朝那边的人,魂飞魄散了,我们这边地府的黑雾便会退去,同时在这边出现新生魂魄,我们赚。同理,我们这边出现魂飞魄散,艽朝那边的间黑雾退去,疆土扩大,并且出现新生魂魄。总体来看,这上千年来,他们吸我们的血吸饱了的。下记得吗,在汉安血战之后,地府就开始出现了一些新生魂魄。为何,因为汉安血战那一次,全都是在艽朝那边进行的。紧跟着,有报告说,发现八千新生魂魄,当时我们搞不清楚,崔判官甚至一度以为我们打了个大胜仗。现在看来,必然是在艽朝那边,有八千人或者鬼魂飞魄散了。原因呢,我搞不清楚。但结果就是,我们这边的黑雾退去,他们那边的黑雾向内地蚕食。巧了,不多不少,刚好八千魂魄,足以让黑雾蚕食到我当初开启的界门那个位置,所以之后我们无论如何,在下的王也无法开启界门。这一次的试验,也证实了一点,通过在哪些地方不能开启界门,我们甚至可以摸出他们那边的间,到底有多大面积。下,这一次战斗,既有在我们这边打的,也有在他们那边打的。如果我的理论没有错,那么接下来会有两点可以证实。第一,黑雾虽然入侵,但是再细分,应该能观察到出现反复来回震dàng)的况。第二,我们很快就会有发现新生魂魄的目击者了。”

王曦说完,显然是觉得有些费脑子,盯着楚江王,想确认他懂没有。

楚江王从怀中掏出一张表,递给了王曦,道:“已经有目击了,我已经让人将这些新生魂魄给控制起来了。”

“这么说,下是认同我的推论了?”王曦道。

楚江王点点头,道:“还是老问题,因果呢?你怎么解释?新生魂魄上无因果。”

王曦把头摇得十分干脆,道:“我解释不了。但只看现象,我说得,全都对。”

楚江王双手负于后,看着奔流不息的忘川河,道:“也不对,你的第一步就错了……”

“啊!?”王曦大吃一惊。

第一步……那一般就是逻辑推理平台啊……

如果推理平台都错了,那后面肯定全都跟着错!

“是,我们的确通过这次的试验,将对方间的轮廓给摸了个大概,也说明了无法在黑雾之上开启界门,这一点也顺便可以解释之前的试验为什么失败。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一点,在黄泉路上,你连开四道界门,道道都在黑雾之上啊……”楚江王道。

王曦愣住了。

对啊,自己把这一茬给忘了!

我去!我的脑细胞已经彻底死完了!

这次已经发挥了我推理的极限了!

还是一个错!?

他低着头,又开始慢慢从头到尾仔细梳理,

楚江王见他这般模样,笑道:“行了,也别想了,难道想不通,就什么都不做了?你说的几何证明题,最后证明不了,难道就不会先写几笔,混点儿步骤分?”

王曦不莞尔,他没想到楚江王也懂这些。

可他却偏偏不认识蛋糕……

“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发现,有的时候需要把问题思考得很复杂,而有的时候,却又可以想得很简单。就比如现在,我只需要知道,界门的开启方法我们已经掌握,如果杀到对面的间,不管敌我双方战死多少人,最终,新生魂魄都会出现在我们这边。所以,地府血赚。晓得这两点,便够了。”楚江王道。

“可是……有着异界作战这个天然压制……我们在那一边,根本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王曦提醒道。

楚江王道:“哪儿能什么好处都占着?和我刚才说的那些比起来,这点劣势根本不算什么了。想不到,绕了上千年的大弯子,最后的真相,居然是两个间之间的土地争夺和人口争夺了。果然还是老话啊,在自己家门口打仗,就是吃亏。最好的方法,便是御敌于国门之外。看来,事不宜迟,我们只需要等着张院长带着他的数百阳巫来即可。”

“下,那天道呢?”

“天道?”楚江王轻笑一声,“它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它喜欢看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们打过去,又不是搞杀戮的,只不过是想去找两位阎君求一个真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普天之下都是它的子民,我们又怎敢多造杀孽呢?只不过,在寻求真相的过程当中,从来都是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这点,天道应该晓得。”

“那我们接下来……”王曦明白,下一场大战即将打响了。

“盘他!”小一兴高采烈地接道。

这一次,楚江王皱眉,露出了不解的表……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二章 准备出征

沉默。

历来就是亡灵军队的主基调。

王曦站在楚江王身侧,望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阴兵方阵,一股豪气顿时涌上心头。

仿佛此刻,这王殿之下的千军万马,皆听他号令。

他长刀所指,无数的勇士猛将便会前仆后继,披荆斩棘。

张吉似乎也是一样,被这种波澜壮阔的景象所震撼,本是宠溺地拉着女儿的手在说话,可当阴兵列阵完毕的那一刹,也不由闭上了嘴,好像再多说一句,就是在破坏这庄严肃穆的气氛。

“四院长,十一院长,委屈二位了。”楚江王略一拱手道。

四院长葛利以及张吉均是回礼,道:“楚江王殿下才是客气,能守卫天下苍生,是我等荣幸。且行军布阵,本不是我等所长,自然一切都该听从殿下安排。”

距离王曦和楚江王在奈何桥上的对话,已经过去三天了,地府才终于将军队集结完毕。

由于地府这个超级大圆盘,在时刻缓慢地转动,所以楚江王的王殿其实离里三院的鬼门关已经更远了一些。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反正里三院的黄泉路当时已经被毁,阳间的人想要来到阴间,最快的路径,反而是走里四院的鬼门关。

所以,张吉带着上百大巫和祭巫,来到里四院,和四院长葛利汇合后,后者也带着一百里四院的医师,一起穿过鬼门关,来到了阴间,为接下来的决战做好准备。

那天在小一斩钉截铁地说出“盘他”之后,楚江王便开始发出了命令,将麾下的十万阴兵集结。由于之前在里三院伤亡不少,所以他便又拉上了平等王。后者自然也是带来了十二万兵马。

这还仅仅是第一梯队,据说,在远方,还有轮转王和都市王,也各自引军五万,正在赶来的路上。

接近三十万的阴兵,如此阵容,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终于,要给所有的一切,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在这三天里,里九院的文弋报告了一件事情。

当初,阴兵进攻里九院,劫走了陆侯亮。事后,由道家弟子传来消息,说在一处极阴之地,发现大量阴兵集结。文弋本来的想法是等着第二天中午阳气较盛之时,去打猎人家。可等到第二天摸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鬼影子都找不到。于是只好打道回府,就此作罢。

可没等一天,里八院就来消息说,发现辖区内有大量阴兵集结,看样子是准备进攻里八院了。

八院长王素素有些紧张,想到之前的几座里院,赶快布防。

地府知道后,也是引起重视,重兵集结,甚至直接提前放了一个万人队出来,守在里四院。

可能是见这个阵仗太过吓人,对方很快就撤了。

这一下子,里院和地府似乎有点儿反应过来了。

目前,里十院、里十二院正在修建,鬼门关尚未建立,没有攻击价值。里十一院是说好了的,不会再建鬼门关,自然也不用担心。而其余的九座里院之中,里三院、里五院、里六院、里九院鬼门关或者黄泉路都暂时被毁了,阴阳不通,再次被攻击的可能性也不大。

所以,接下来只需要把防御的重点放在里一院、里二院、里四院、里七院和里八院就行了啊。

于是,地府各殿阎君,就近集结重兵,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全都气势汹汹地守在这五座里院的鬼门关之后,甚至黄泉路上的机关,也是布了一层又一层。

没想到,这鬼门关少了几座,防守起来,倒还轻松不少。

于是这下子,感觉可以甩开膀子开始干。

不然的话,要警惕对方阎君的界门偷袭,地府还真不一定能仓促之间,在短短三天之内,就拿出接近三十万兵力的阵容。

里四院的副院长郭兵霦是第一次来到阴间,什么都觉得好奇,道:“楚江王殿下,虽然按照约定,我们里四院和里十一院不能直接参战,但是我还是可以吧?”

这郭兵霦也是个奇人,是个富二代,嬴莹在她面前,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当初读大学的时候,不顾家人反对,硬要学医,学着学着,和王曦一个路子,偶然间发现自己有阴阳眼,立刻进入了里院的视线,于是毕业后顺利吸收进了里院,没有半点阻力。

想来也是,一个富二代,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没享受过?突然发现还有这么个暗影世界,简直兴奋得不得了。

可是等她进入里院之后,比较懒,加上资质中等,并没有显得太过出众,唯一的亮点,就是有钱。

她成天便是做做美甲,做做护肤,炒炒股,养养猫,还去倒腾了一阵道家的炼丹驻颜之术,反正就是正事儿不干。

但她人缘不错,出手阔绰,每年都能借用家里的关系,给里四院拉大量的业务单子。

反正自她进入里四院之后,瞬间就让里四院的业绩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由于她和道家也是打得火热,是个超级大香客,每年道家送到里四院的符箓,质量都是杠杠的。

所以虽然她没怎么出任务,战斗能力也不强,但里四院的人都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

在里四院呆了快五年了,她却还没有定科。

内科、外科、麻醉科甚至后勤都呆过,但都是没呆多久,就觉得没兴趣了。

可是这富二代啊,骨子里还是比较傲娇的,没过多久,她就想要当主任,想管人。

这哪儿能行呢?

古时候的朝廷里面,还可以买官卖官。

在里院,这一套能行得通吗?

位置越高,危险越大。

所以,当面对着一大堆“贿赂”的时候,里四院院长葛利虽然动心,但还是苦口婆心地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她这个念头。最后,还是给面子,给了她一个药剂科主任的位置。

这一下,她算是找到了毕生奋斗的目标了。

这药剂科,是要出文章出成果的。

而搞研究,是需要大量金钱的。

每年的科研经费拨款就那么多,所以,一般的药剂科主任都是专心于一两个课题,怎么节约怎么来。

但郭兵霦不一样,想到一出是一出,反正一句话,老子有钱,下面的人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

里四院经费有限是吧?老子自己掏腰包!

反正我就要当十座里院最牛的药剂科主任。

于是,在海量的金钱攻势下,里四院的药剂科,一年能发十篇文章,弄出十多种新药。

之前所说的,能对灵体都可以造成伤害的毒药,就是她倒腾出来的。

这人啊,一旦出了成果,就容易认真。

这下子,郭兵霦名气出来了,自己也开始回过头来,重新学习。

外科实在没办法,她嫌辛苦,麻醉科要靠悟和大量的计算,她嫌麻烦。所以,最后重修内科。

毕竟,内科是可以用钱给砸出来的。

所以,到后来,她内科入门之后,实力突飞猛进,在一次年度考核当中,竟然当着所有里四院的人的面,十秒钟之内正面击败了内科主任,全场震惊。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人家内科主任才发出两道银符,她就砸出了一百道金符出去!

但赢了就是赢了,管你怎么赢的,有钱也是实力的一种。

这下她心思又活泛了起来,要去当内科主任。

这不,这一次刚好遇上里四院副院长退休,她立刻就顶上来了。

是唯一一个打破了潜规则,只精通内科,便成为了院长级别的人物。

晓得有这么个大行动,不管三七二十一,抛售了大量股票,没让道家打折,以原价向几座道家祖庭购买了大量符箓,原话是:此次决战,里四院一家足矣!

所以,有了那么多符箓在手,可按照约定,里院不能直接参战,她怎么能不手痒?

葛利对这个新上位的副院长觉得头痛,道:“郭兵霦,从现在开始,咱们就算是阎君手下的人了,哪儿来那么多讨价还价的?我们的任务,便是和里十一院的兄弟们一起,随时开启或者毁掉界门,保证咱们可进可退。这一点,比你冲上去杀一百个敌人都重要!”

楚江王连忙道:“葛院长言重了。贵院作战勇猛,如果能用在战场上,自然是极大的助力。郭院长,只是这界门实在太过重要,你们的人只要每一个伤亡,那咱们开启界门或者关闭界门的速度,就要慢上一分,还请郭院长以大局为重。”

郭兵霦哪儿敢不给楚江王面子,连忙道:“楚江王殿下,我也就是看见之前杨允佶主任太过生猛。目前为止,他可是唯一一个有着百人斩记录的主任啊。搞不好,等黄义歆院长退下来,他凭此战绩,就可以升副院长了!”

葛利乜了她一眼,道:“你难道现在不是副院长?难道你还望着我这个位置?”

郭兵霦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葛利转过身,又对王曦道:“听你说,经过你们近几天的观察,这界门,如果开启后不管,半天左右的光景,也会自动坍塌?”

王曦道:“是的,葛院长。时间上有长有短,但大体上就在八到十二个小时左右。对界门发起攻击,可以缩短这个时间,比如用一道黄色火符对其进行攻击,哪怕不能摧毁界门,它存在的时间,也会大大缩短。”

葛利想了一下,道:“可惜,不能做到准确控制,不然的话,还可以引申出更多的战法。而这一点,对方却可以。”

王曦道:“葛院长,此战之后,界门也没什么大用了。”

葛利一听,觉得也对。

看起来,大家似乎都是对此有着绝对的信心啊。

就在这时,楚江王和平等王来到了王殿的台阶前。

一股不怒自威的阎君气势自他们身上散发而出。

阵阵鼓声开始传来,咚咚咚咚,震慑心魂。

“众将士,我地府传承千年,一直以来,都是往生极乐的存在。我十殿阎君,也自认处事公道。加上诸位阴兵鬼差同心同力,竭力维护阴阳平衡,方才有了今时今日的阴阳调和。然而,现在却发现,有人想要绝我们的户,想要扰乱这份安宁。那我们地府,就得找他们说道说道了。千年来,我们地府几乎从未有过刀兵之事,但今天,却不得不动刀兵了。我们一直都是天道的代表,可这一次,似乎连天道都站在了对面,本王问你们,可敢随本王一起,去找天道讨一个说法!?”

“誓死追随殿下!”

“誓死追随殿下!”

“誓死追随殿下!”

山呼海啸的呐喊之声响彻云霄,在这片土地上来回激荡,经久不息。

“这两天,我教会了你们一个词,虽然有些不解其意,但是总觉得这个词,气势不错。那我再问你们,如果对方的阎君出现,和本王刀剑相向,你们怎么做!?”

“盘他!盘他!盘他!”

声嘶力竭的呼啸之声,再次传来,带起阵阵阴风。

楚江王满意地点点头,道:“武兴王,鄂王,韩王,三位王爷,有劳了!”

话音刚落,两位戎装打扮的武将和一名羽扇纶巾的儒士站了出来,略一行礼,便开始领军而去。

王曦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刚一听到武兴王,鄂王,韩王这三个名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心想十殿阎君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几位王爷,可后来立刻意识到,这是这三位大神生前的称号啊!虽然华夏历史上,被封为鄂王和韩王的,有几十人,但此时此刻,绝对只能是那两位!

地府这次,真的是要搞大事情了啊!

楚江王拿出一张丝绸,右手一抖,鬼火焚出,然后将其化为一道青烟。

“行了,燃表祭天这个过场也走了。看来天道他老人家没意见。走吧。”

楚江王说完,再次大手一招,几队阴兵迅速跑过,在每一位里院医师的身前,双手平举。

“与子同袍,自然就不能只是说说。这灵力铠甲,没有重量的。”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三章 稳扎稳打

三代白大褂的制作,自然比第二代白大褂要复杂繁琐许多。

这可不是有绣娘多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所以,尽管从第三代白大褂面世之后,地府和里院就一直在通力合作加班加点,到现在为止,也只不过生产出了五百余件。

虽然不多,但总比之前只能优先提供给院长级别要好得多。

自然,这一批里四院和里十院的医师,全员都是身披三代白大褂。

这是第一次地府和里院对遗人方面进行有计划的进攻,而他们作为首批反击人员,自然在资源上都得到了各方面的倾泻。

三代白大褂,在物理防御方面并无出众之处,但如果面对的是阴兵,对方只能施展灵力进攻,自然就有着良好的防护能力。现在,再加上地府提供的灵力铠甲,这批里院医师的防护能力,说刀枪不入夸张了点儿,但起码可以让人多挨两刀而依旧毫发无损。这在对阵之时,就是一个很恐怖的能力了。

里四院和里十一院的各位,按照一医一巫的配置,彼此两两配对为一个小组,各自使用一线牵连结定位。

王曦自然和小一是一组,一直都跟在张吉身边。

开启界门的地点,就选择在楚江王的王殿向腹地方向挺近约五公里的样子。

本来在此之前,地府拟的作战计划里面,是准备把界门开在奈何桥之上,然后让部队迅速通过。

一旦战事不利,开启界门撤回来便是。

至于那在奈何桥上的界门,就让它留在那里,随着地府大圆盘的慢慢转动,最后全部都会浮空于忘川河之上。

一旦敌人追击,全都会一个一个地坠入河中。

到时,只需要派几个百人队守在那里不断射鱼就可以了。

只是没想到界门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然坍塌。另外,经过王曦他们的试验,已经摸索出了对面的阴间一个大概的范围。而在这边的奈何桥上,是不能成功开启界门的,所以只好作罢。

地府所选的这块地方,已经派出小规模队伍过去探查过,接近黑雾的边缘,人迹罕至或者说鬼迹罕至,即使将三十万部队全部铺展开来,也可以做到悄无声息。

所说接近黑雾的边缘,但实际上,还是隔着大概五百米的距离。

毕竟现在已经知道,在异界作战,不管敌我双方哪一边的人战死,对于地府来说,都是黑雾退去,可对于那边来说,就是黑雾继续向内蚕食。

千万不要打着打着,一个不小心,界门全部都被黑雾给包裹了,那就有些尴尬。

回去倒好说,了不起重新再开界门。

可万一前来增援的部队不明就里全都往里钻,就会一个接一个掉入无尽的深渊。

王曦知道,此战不用他们去冲锋陷阵,躲在三十万阴兵的层层保护之中,简直不能更安全了。

这要按照华夏古代惯例,拥兵三十万,都可以号称百万了。

只要打完这一仗,回去虽说不上光宗耀祖,但起码有得吹了。

里三院现在实力降到了史上最低,自然无法分兵前来助阵,这是王曦觉得唯一比较可惜的地方。

要是两位师兄也能来,那这战功,自然也可以混一份。

虽说他们不直接参与杀敌,但事后的战功,一定少不了他们的。

他拉着小一,来到指定地点,和所有的同僚一起,呈一字排开,然后随着楚江王的一声令下,上百道界门同时齐刷刷地展开,颇具科幻和奇幻色彩,蔚为壮观。

界门开启之后,守在前方的两百个伍迅速通过,然后大概十秒钟之后,每道界门都回来了两人,示意安全。

接下来,便是大盾手、弓箭手、刀斧手、长枪兵、骑兵依次通过。

到最后,地府这边还有不少阴兵拿着各式零件通过界门。

王曦虽然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儿,但猜也猜得到。

床弩太大,无法穿过界门,只有化整为零,拆卸之后运过去再行组装。

那一支支由生铁包裹着鬼木而制成的重弩,只是瞄上一眼,就觉得煞气逼人。

这等利器,就算不用灵力包裹其上,直接发射,就可以对阴兵造成杀伤了。

到了最后,王曦他们才通过界门。

而此时,在地府这边,都还留有大概三万人马。

如果此时有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从地府的上方向下俯瞰。

就会发现在这个大圆盘中,到处都是巡逻游弋的骑兵。

不仅如此,整个生活在阴曹地府里面的鬼魂,都被发动起来,一旦发现有类似于界门之类的存在,或者说装扮和他们不一样的阴兵,即刻上报。

现在的地府军队,每一名阴兵的右臂上,都缠着一块白色的布条,骑马驰骋时,布条上下翻飞,飘逸灵动。

只有这样,将整个地府全部纳入监控,确保己方后院不失,前方作战的计划才能够得以有效实施。

而且,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楚江王和平等王这两位最高统帅便已经和其他阎君达成了一致。

不管地府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绝不回头。

说白了,他们已经考虑到了换子这种可能。

就是他们打过去,人家也打过来。

那个时候,拼的就是谁的家底厚,输得起。

这一点,通过双方的占地面积,就已经能够知道答案了。

地府十殿阎君,麾下阴兵百万,如有必要,这个数量随时可以激增十倍。

相反,他们不信陆侯亮和子君能有这么多家底。

楚江王他们的作战计划,首要便是瓦解另外一个阴间的武装。

对方如果愿意投降,可以接纳,如果执意刀兵相向,那就没话说。

等到瓦解了敌人的亡灵军队,接下来就是寻找王殿以及生死簿等。

他们已经计算过了,这一个阴间的面积不大,在奠定了胜局之后,可以再加派骑兵过来,提升效率。

比如鄂王麾下鼎鼎大名的岳家军,那可是纯纯的一万骑兵啊,华夏历史上仅有的两三支以主帅姓氏冠名的骄兵!

他老人家超然物外,不接受十大阴帅管辖,直接向阎君负责,事后类似于打扫战场,搜寻王殿之类的任务,肯定落不到他头上。

又比如武兴王麾下的一万连弩兵,机动性较差,更是不适合执行搜寻任务。

至于韩王麾下的一万六千阴兵,兵种繁杂,估计除了他,没有谁能够记得起自己到底手中有多少种战斗序列,并且能在合适的时候发挥其最大作用。这样一支看似杂牌的军队,一样无法去搜寻王殿。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了,都还不到打道回府的时候。

因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他们还要找一个更为关键的东西——鬼门关。

那边的鬼门关!

既然那是另外一个世界,自成阴阳,那么他们之间要形成轮回往生,就必须要有一个鬼门关,或者说,至少要有一个!

找到这个鬼门关,才算是终结。

到了那个时候,根本不用和遗人正面交战了。

只要他们的阴间被地府牢牢捏在手中,只需要用时间来耗,就赢了。

起效也非常快,最多一百年,另外一边的阳间,就会因为无人再入轮回进入阳间,而渐渐变来阴盛阳衰。到最后,死去的人魂魄不得归,到人死完了的时候,也就彻底变为一处鬼域了。

想不到,最后地府也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从侧面迂回,不和遗人碰面,一样来了个釜底抽薪,绝户计。

地府觉得,大家连架都没有打,天道总不至于来管吧?

王曦穿过界门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尽管地府阴兵不磨蹭,但毕竟只有一百道界门,要通过这二十来万阴兵,着实需要花费点时间。

可惜阴兵也需要喝水吃饭补充灵力,亡灵战马也需要粮草,还是需要额外增加补给。

至于刀枪剑戟之类的东西,考虑到作战有毁损的可能,还有一小队阴兵专门负责此事,运送着一车又一车的武器。

此时,放眼望去,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阴兵们已经开始在安营扎寨,并且建立中军、前锋营以及左右两翼。

看样子,是准备稳扎稳打,先建立一个据点了。

三位统兵大家聚在一块儿,看样子彼此之间并不是第一次合作,估计平素在地府就互有往来,甚至搞搞攻伐演习什么的。他们不断地根据探马汇报对地图进行着修正。

王曦刚想凑上去望一眼,就被两骑岳家军的骑兵给拦住。

楚江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王曦,你来这儿凑什么?别坏了鄂王的规矩。”

王曦连忙对两名骑兵拱手致歉。

他是发自肺腑对这几位大神,尤其是鄂王他老人家怀有敬意。

有宋一朝,文推范文正,武推岳武穆。是个华夏人都会有此情愫。

他站立原地,对楚江王道:“殿下,我拿着这块玉牌,是不是可以调一百阴兵啊?”

楚江王不知道他居然在此时提起此事,微微皱眉,道:“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是这样的,我想去黑雾边境仔细研究一下,这也是师傅的意思,毕竟按照我们的科研习惯,观察始终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没有亲眼见到,总是缺乏最直观的感受。”王曦道。

楚江王听得是这个原因,眉间舒展开来,道:“那去吧,我刚才看到无救在附近,你去找他讨一个百人队,要纯骑兵的。”

王曦没有动,在那里对着楚江王挤眉弄眼的,眼神在那三位兵神身上来回流转。

楚江王哈哈一笑,道:“快滚,他们三位手下的骄兵,你指挥不动的。就不要想了。”

这时,武兴王抬起头来,看了王曦一眼,沉吟片刻,道:“王曦是吧?你可以带走我的三十名神弩兵。”

这三位兵法大家里面,就只有武兴王生前,除了在兵法方面有大造诣之外,还在政治、经济、科研方面都颇有建树,自然能够理解科研的一些基本套路。

见武兴王暂时停止了讨论,鄂王和韩王也都望了过来,然后摆摆手,各自点了麾下三十名阴兵跟随王曦而去。

王曦客客气气地跟几名什长打了招呼,然后带着九十名阴兵兴高采烈地向着后方奔驰而去。

途经自己的老丈人张吉身边时,看得后者一愣一愣的。

不过,女婿神气,他也高兴,只是和身旁的四院长葛利刚认识不久,不是太熟,不好意思拿来吹牛。

王曦和小一来到黑雾的边缘,放眼望去,无边无尽的黑雾犹如一片汪洋大王,波涛汹涌,翻腾起伏。

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一团黑雾。

手刚一伸进去,就感觉到一股吸力,想要将他往深渊里拉扯。

他迅速将手收了回来,然后打量着手中的黑雾。

只是这些黑雾很快就消散开了,不见踪影。

没什么异样的感觉,甚至预想中应该有的那种冰凉也没有。

接着,他捡起一块石子,用力向着滚滚黑雾之中砸去。

小石子就犹如被扔进了湖泊之中一样,瞬间消失不见。

不过,倒不是引起阵阵涟漪,而是好像把黑雾形成的水面给砸出了一个小窟窿,只是瞬间又被周围的黑雾给填满了。

“将军……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王曦挠挠头,显得对接下来的要求很是不好意思。

高头大马的骑兵道:“我只是一名什长,不用称呼将军。王先生有吩咐可以直说。”

王曦听得此言,再结合自己所了解的历史,立刻明白自己身前的这名什长作为岳家军的一员,有着怎样的风格。于是也就不再拐弯抹角,道:“这位大哥,能否用小刀在自己手背上轻划一刀,然后把手伸入这黑雾之中。”

话音刚落,这名什长就立刻翻身下马,一刀划过手背,接着来到黑雾边缘,将手沉入了黑雾之下。

“王先生,需要坚持多久?我感觉吸力越来越强了。”骑兵什长道。

王曦立刻将他拉住,道:“可以了,可以了。”

这时,只见那名骑兵什长的手背光洁如初,没有半点伤痕。

只是……王曦总觉得他开始变得有些怪怪的了……

“将军……呃……大哥,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王曦问道。

什长想了一下,道:“似乎……身体上没什么不适……只是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安宁……”

安宁?

这黑雾怎么看都是凶险无比,怎么会带给人安宁的感觉?

“王先生,接下来怎么做?”什长问道。

王曦拿出手机,将什长的情况记录了下来,然后心一横道:“各位大哥,小弟这就对不住了,能不能每一位都照着做一次啊?科研……需要大样本……”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四章 黑雾的情绪

不得不感叹,三位兵法大家的麾下士卒执行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几名什长一下令,所有的阴兵便分成三排,一排进行试验,另外两排负责周围警戒。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这黑雾的确和当初所发现的一样,拥有着对灵体良好的治愈效果。九十名阴兵,无一例外。

这样的大样本观测结果,自然已经能够下结论了。可是背后的原因呢?

王曦却暂时无法得知。

他开始依次询问大家是否觉得有一些异样,重点关注情绪方面的变化。

比如,有没有出现先前那名什长所说的……感到安宁……

但这下,差异就出来了。

有觉得恐惧的,有觉得莫名开心的,有觉得愤怒的,有觉得羞耻惭愧的,也有觉得嫉妒的,甚至什么也没感觉到的……

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这黑雾能影响人的情绪?

这是王曦的第一反应。

可还有一些士卒未受影响,又该作何解释呢?

他想了想,又让大家什么也不做,直接将手伸进黑雾。接着再来询问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受。

所有的阴兵均表示没有异样,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之前大家的异样情绪正在逐渐减弱。

王曦把目光投向了之前未曾受到影响的士卒,十分不好意思地让他们再次割了一刀,进行“有创试验”。

这一次,开始有不同了。

这十多名阴兵纷纷表示各自感受到了不同的情绪。

王曦起身,盯着那滚滚黑雾,思考了起来。

很明显,按照这几次试验的表象,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黑雾在治愈灵体的伤势的时候,也会对灵体造成一些情绪上的影响。而仅仅靠普通的一般接触,则不会起效。

从大家不同的描述中来看,这种情绪没什么规律可言,完全随机,甚至什么也没有,也可能发生。

突然,他猛地抬头,然后整个人倒退了好几步,好像前方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一旁的小一连忙扶住他,还未来得及出声询问,所有的阴兵都各自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骑兵更是全体翻身上马,端着长枪,警惕地望着前方。

只有小一觉得奇怪,因为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这前方的黑雾,虽然波涛汹涌上下翻滚,可只要不踏进去,也并不危险,甚至可以用波澜壮阔来形容,如果换成白色的雾气,想必会十分壮观。而身后不远处,最多几百步,便是中军大营,即使真的有什么危险,或者说敌方的阴兵能从这黑雾中踏着雾气而来,凭借着身边这支精锐的小队,也能够护送着他们回去。

王曦……他……在害怕什么?

“你……你们……也感觉到了!?”王曦的脸色有些煞白,额头上甚至有汗珠浮出。小一扶着他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背上已经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之内全都湿透了!

“王先生,我等并未发现危险。只是见你如此恐惧,我等以为你发现了什么,故而进入战备状态。”那名骑兵什长开口道。

在他眼中,里院的医师灵识了得,很可能比自己更先觉察到危险。再加上王曦在地府中也颇具名声,初次见面,搞不清楚他什么路子,见他实力平平,自然以为他总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我……我刚才……恐惧……?”王曦喘着气,反问道。

只不过对于这句话,阴兵们没有回答他。

害怕,恐惧。这些字眼对于骄兵们来说,都是可耻的。自然而然,他们也会将这套价值观强行加到别人身上。如果承认王曦刚才实在恐惧着什么,他们觉得这是在取笑他。表面上,王曦此刻是领了一个百夫长的职务,这样做不是太礼貌。他们只是骄兵,不是傲兵,更不是傻兵。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整个集体的荣誉,不能给自家主帅找麻烦。

王曦依然有些惊魂未定,忍不住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可还未踏下,又生生止住,收了回来。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从去年九月那最特殊的一天开始,他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被刷三观,远走巫寨,面对祭巫,在梁淄市顶天雷,蜀都大学身受重伤,嬴莹师姐和小一被挟持,汉安血战,在漆黑的密闭小房间和伽椰子对战,以及到后来拉上二女逃亡。

那么多事情,他顶多感到害怕,不甘,愤怒。

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恐惧。

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黑雾……会不会有意识?

这个念头仅仅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就让不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似乎觉得自己正站在一个畸形的庞然大物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挑衅着对方。而那个怪物,却只是注意到了他,却懒得动一下。

可就是这不经意地一瞥,似乎就将他看了个穿,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无法动弹。

王曦知道,自己没有“深海恐惧症”,也没有“巨物恐惧症”,可在刚才那个念头出现的一刻。他真的觉得有一双巨大的眼睛在这黑雾之中,不带丝毫感情地望了自己一眼。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无尽的黑雾,是一个具象化的存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他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这个矛盾的念头几乎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那些情绪,以黑雾为载体,在修复着灵魂的伤势时,向灵魂传递着自身。

不,这不仅仅是一个存在。

这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是一个融合体。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全都杂糅在一起。

每吞噬一个灵魂,就会将其所有的情绪吸纳进自身。

王曦看着眼前的黑雾,觉得它下一秒就会变换形态,露出一个超级巨大的头颅,然后一口将他们全部都吞噬。

“王先生!?”

骑兵什长见王曦久久不答话,心中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危险来自于何处,可看王曦这副模样,很明显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将他给吓住了。

王曦不是傻子,也不是神经病,在战场上,尤其是陌生的环境里,当队友提醒你小心的时候,最好要听。

这一点,适用于任何军队。

不管这支军队的战绩是多么的赫赫有名。

甚至可以说,那些有着斐然战绩的军队正是小心谨慎,才得以立于不败。

王曦看着身旁的小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下一秒,小一从包包里摸出了一张符,激活后像镇僵尸一般贴在了王曦的脑门上。

一瞬间,一股超级强大的灵力波动自符纸中扩散而出,甚至隐约可见乳白色的圣洁光芒在轻盈地跳跃。

楚江王和平等王以及一应高层同时抬起头,像王曦他们那边望去。

感应到了这些询问目光,几名带队的什长皆是无奈,打了个手势,示意王曦有问题。

这时,王曦已经彻底缓过神来了。

其实不止是他,这几十名阴兵全都被这道符箓的安神作用一同福泽了。

这道符,可是金符啊!

用金符画的……安神咒……

这个世界上,有且就这么一张。

当初在里七院上杨允佶的内科课时,小一不小心错拿出金符练习,符成之时,便有异象产生。杨主任说,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儿浪费,毕竟安神符嘛,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黄色普通符纸是绝对能够承受的。

没想到在今天,这张符纸居然派上了用场。

王曦将金符扯下,内心重新镇定了下来。

他再次来到黑雾前,又将先前的那个念头再次想了一遍,虽然依然觉得可怕,但却没有再出现那种恐惧的情绪了。

他凝视着黑雾,良久开口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吗?或者知道我在想什么对吗?刚才,我感觉到你在嘲笑我了!”

见他仅仅在两三句话之间,情绪便又开始激动起来,小一直接将他向后扯,同时招呼大家帮忙。

这些骑兵素质不错,有着良好的随机应变能力,没有说因为是小一下令他们就不听。于是迅速操纵着坐骑,一字排开,背对着黑雾,将王曦的视线阻隔。

“怎么回事?”楚江王一行人赶了过来。

骑兵什长没有下马,只是行了一礼,然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因为在他的角度看来,事情很简单。

大家按照王先生的要求,做了几个简单的试验,接下来王先生就魔怔了,彷佛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存在。

王曦见这些大神都围了过来,顿时心中觉得有了不少安全感,于是将自己先前的古怪念头说了出来。

楚江王和平等王听后,沉默不语,都是眉头深锁,然后双双驻足于于滚滚黑雾之前,望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们此刻都有些能够理解王曦先前的心情。

不管是谁,当想到这滚滚黑雾是一个有意识的存在之时,都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十分渺小,犹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二哥,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没?虽然我们自己就是鬼,但这小子成天一惊一乍的,都快把我也给弄来神神叨叨的了。”平等王用指甲在手背划了一道口子,浸入了黑雾之中。

楚江王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就是看久了眼睛酸。”

说完,他也亲自试验了一把。

“我的感觉……是……得意。”

“我这边感到……满足。”

二人同时开口道。

“看来咱哥俩运气好,抽到了上上签。行了,把王曦带回去,别让他盯着这黑雾看了。要是看傻了,我到无所谓,二哥你就有麻烦喽。你和三院长关系好,这小子又是你的……”平等王话没说完,就被楚江王一手给捂住了嘴。

“你可别害我啊,那份因果,我好不容易才理清楚,要是让这小子晓得了,就又得惹上。佛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少给我找事儿做。”楚江王骂道。

平等王嘿嘿一笑,不再谈论此事,手一挥,全体返回中军。

王曦自然也听到了这话,坐在马上愁眉不展,看上去又陷入了思考。

楚江王道:“别想了,平等王的话,你听听便是,不管你有什么猜测,只要我不承认,你不确定,那这事儿就只能如此。”

王曦从沉思中醒了过来,道:“殿下,我不是在想这个。只是刚才听你提到因果,有一件事情不免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哦?哪里奇怪了?说来听听。你觉得奇怪的事儿,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解决的事儿啊。”楚江王说到一半有些后悔了,“要不干脆我还是不听了吧。”

随着和楚江王打的交道越多,王曦自然明白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于是道:“在汉安血战那天,殿下和宋帝王都浴血奋战,斩首无数。我记得事后,见两位殿下戾气缠身,可等到我第一次去阴间的时候,殿下您身上的戾气就全部消失了,这是何故?这戾气还能无缘无故消失的吗?”

楚江王本以为他又要说什么爆炸性的东西,发现原来是这么件不相干的事情,于是道:“那怎么可能?因果是铁律,即使是我,杀了人,也会染上戾气。它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呢?至于你的疑问,倒比较简单。你失忆了么?你忘了?杀遗人,不沾因果的啊。你们当初去救蛮丹,杀了那么多遗人,可曾沾染半分戾气?你小子没问题吧?”

王曦道:“可我的确记得当初您和宋帝王殿下是戾气缠身啊。”

楚江王回忆了一下,干脆道:“不记得了。反正我现在身上没有。平等王,你呢?”

平等王道:“谁记得呢?我那天又不在,你们那天打得那么嗨,谁还会去管这种小事?而且就算让查二哥你的魂,也没用,被我们的意识忽略掉的事情,是查不出来的。”

王曦道:“那殿下,你们查我的!我记得很清楚!你们当时身上,一定有戾气!哦,记起来了,我当时刺杀杨禄明的时候,殿下您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楚江王凝视着王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为了搞清楚这件与眼下毫不相干的事情,宁肯被查魂也愿意。”

王曦苦笑道:“殿下,刚才您说,这戾气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那它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吧?”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楚江王以及那一众阴兵。

在这些阴兵当中,有不少士卒,此时身上都和楚江王一样,萦绕着淡淡的戾气。

从他们穿过界门到现在,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战斗,这几位身上本来是干干净净的,何时染上了这种恶性程度最高的因果?

王曦见他们都发现了异样,指了指身后的黑雾,道:“殿下你运气不好,抽中的,是下下签。”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五章 混沌鸿蒙

楚江王勒住战马,也回头望向黑雾,不禁仔细思考起王曦的话来。

“你的意思是……这黑雾中自带因果?”

王曦听得此话,仿佛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一般,顿时道:“对啊……殿下……这!这黑雾……它不是有意识……而是其中缠绕着数不清的因果!!”

他说出这个结论,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至少这样的说法,总比黑雾具备意识要让人能够接受一些,也显得没有那么吓人了。

“都是因果啊……”

楚江王望着这浩渺无垠的黑雾之海,却并没有觉得有多轻松。

那这里面的因果,该纠缠复杂到何种程度了?

根本就没有办法理清了啊!

“我们那边的黑雾,也是这种情况吗?”良久,楚江王对平等王问道。

平等王摇头,道:“二哥,当时我并未参与调查此事。”

王曦立刻道:“殿下,我记得十分清楚,我们那边的黑雾也的确有治愈灵体伤势的效果。”

楚江王道:“不,我说的是……这种情绪上的影响……以及……这因果的沾染……”

这下谁也答不出来了。

当初大家的研究方向根本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理清楚黑雾的进退与魂飞魄散的关系,过程一波三折,头疼得不行,哪里还有时间去关注这个。

楚江王一边吩咐人将消息递回去,确认地府的黑雾是否也是如此,一边继续问道:“如果将其考虑成因果的集合体的话,倒也说得通。只是……这边的黑雾我不清楚,可我们地府的黑雾,存在的时间太久了,几乎不可考,也一直没有花心思去研究它,要是早知道黑雾还有疗伤的作用,些许因果的代价,还是可以沾染上的。只不过就像刚才说的,完全就像抽签一样,运气好,什么因果也没惹上。运气不好,就身缠戾气了。”

平等王也道:“对于这黑雾,以前就完全没有任何记载,不过二哥也不用急,对于我们来说,最不差的就是时间,从任何时候开始研究,都不算晚。”

当务之急,并不是此事。

“王曦,反正你们不用参战,你有空,可以多琢磨琢磨,说不定啊,你们阳间会有一些神话故事里面记载着有。”楚江王随口说道。

小一坐在王曦身后,掐了掐他的腰,低声道:“楚江王殿下和你说话呢……”

王曦回过神来,眼神中有着一丝不确定,道:“殿下……搞不好还真有……您看这一片黑雾……像什么……”

楚江王道:“一片汪洋大海?”

“呃……的确是……我是说……如果要让您来形容……呃……不止是它的形态……还有它里面夹杂着无数的因果……有点儿乱……不知道王爷懂我的意思没有……”王曦道。

“形容啊……乱七八糟的……的确不好形容,你可是有答案了?在我面前还卖什么关子?小心我叫你老丈人收拾你啊。”楚江王道。

王曦道:“殿下……这像不像我们传说中的……混沌?”

混沌!?

这个词一点破,瞬间所有的人都是一惊,望向了黑色雾海。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鸿蒙之气!?”楚江王的语速快了起来。

王曦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就是殿下您提醒了一句,在我的印象中,也就只有混沌才能描述了……”

一旁的平等王显然也有些不淡定,道:“这……怎么把神话里的东西都扯出来了?”

王曦道:“平等王殿下,可是它非常符合神话中处于一片混沌的鸿蒙之气啊。其他不说,您想一想这黑雾进退啊……黑雾退,土地现,犹如开天辟地,混沌化万物。黑雾进,土地及其上的一切化为虚无,重归混沌。”

楚江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萦绕的戾气,突然指了指那几个同样身缠雾气的阴兵,道:“随我返回阴间!”

说完,一马当先,率先离去。

那些阴兵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追了上去。

王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驱马上前。

由于界门离他们所处的位置并不远,不到三十秒,便来到了界门之处。

而楚江王,已经带着那些阴兵全部消失在了界门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楚江王率部再次从界门中出现,一脸的难以置信。

王曦一看,就明白了。

因为他们身上的戾气,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来,因果不能过界啊……”楚江王轻声道。

王曦道:“可是刚才,我没有看到有类似于戾气之类的东西,从这里飞回黑雾……”

话刚说完,他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

这话说得太没有水平了,一点都不专业。

戾气产生的时候,难道还会从这黑雾之中飞出来一份,将人包裹其中?

“如此,连新生魂魄的事情,也能一并解释了啊……”楚江王反应极快,已经想到了这里。

王曦突然看向身边的小一,道:“这么说……你上辈子……是这边的人?”

小一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道:“一世归一世,反正我身上干干净净,没什么因果。不像有的人,还没结婚,就已经沾染上了了不起的因果了,厉害得很。”

王曦无奈,看来小一已经学会了胡搅蛮缠以及翻旧账和你说东他说西等多种技能,并且杂糅起来使用,显得炉火纯青了。这让他怎么接话。

他不敢接,楚江王却敢,道:“按照我们观察到的现象,以及嬴莹所提供的情报,倒的确可以相互印证。可以暂时先有这么一个结论,即两个世界的灵体,出现魂飞魄散之后,并不是化为虚无,而是斩断了缠绕在自身上的所有因果,在另外一个世界当中重生。只是这内在的机制和原因是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小一道:“那说明天道仁慈啊。”

仁慈?

众人有些不解,唯有王曦明白,他道:“小一的意思,应该是,人都已经魂飞魄散了,这是最惨的结局了,那他身上的因果,天道也就不计较了。就好比一个人,欠了银行一屁股债,突然死了,又没有亲人,也没有住宅,最后还不是只能当做一笔烂账了事。这种情况,天道也没办法,只好将他身上的所有因果,全都收回黑雾之中。”

这个解释似乎说得通。

“天道也没办法?”小一见王曦把自己想说的给说了出来,很是满意,只是有些不明白这一句话。

在她看来,老天爷必须是最大的,还有什么东西是让它也没办法的?

楚江王道:“万物生老病死,因果循环报应,这些都是既有的规则,即使是天道,也不能违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小一不解道,“这么说,自然最大了?”

这个时候,王曦站出来替她解释了,道:“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一般来讲,这句话来的‘自然’二字,可以理解为自然界,也可以按照古人的习惯,分开来讲。‘自’本义是指鼻子、鼻息,后用来指代自己,‘然’在古文中一般是指‘什么什么的样子’,连起来说,就是‘自己的样子’,也就是指事物原本的模样。当然,不管怎样理解,这里面都指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规矩和秩序的重要性。”

小一立刻道:“虽然不是太听得懂,但我们能利用这一点,反过来对付天道吗?”

大家伙儿都轻笑了起来,看来小一已经被里院影响得越来越深了。

这已经不是实用主义对她的影响了,而是不管是谁,只要挡在老子面前,就要去砍上两刀那种猖狂。

王曦道:“这个思路不错,只是我想不出来该如何做。而且天道运行这么多年,基本上完全契合于自然了,不合理的,要不被抹杀掉了,要不就被同化,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所以,想要从这方面做文章,我觉得很难。当然了,我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如果真的要想在理论上寻找突破口,还是只有看释儒道三家。只不过,佛家估计没这个胆子,最终还是得落到道家头上来,他们胆子大。”

这个时候,两名骑兵前来汇报,说营地已经修建完毕。然后派出去的探马有新发现,找到了一条类似于忘川河的河流,只不过很明显,那条河流并不是像地府那样呈一个圆形,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武兴王已经派人去请孟婆,然后顺便带几个即将再入轮回之人过来。如果证实这河水能够被制作成孟婆汤,那么之前的孟婆汤一事,也就可以得到一个圆满的解释了。估计孟婆过来看到这条河的时候,会激动地哭出来吧?光是看一眼,明眼人都知道她身上的冤屈可以被彻底洗干净了。

楚江王让人带路,准备前去一探究竟。

按照三位兵法大家的要求,广布侦骑,斥候向四面八方撒出去了不下一百个小队,而且每一个小队都由两到三个什组成,能够保证遇到突发情况,至少有人回来报信。由于麾下的阴兵,不再像阳间一样,需要大量补给,所以在侦察范围上,就不同了。比如武兴王,生前如果告诉他,斥候范围可以扩大到两百里,他肯定会嗤之以鼻,倒不是说他不想这样,而是手下的人做不到。

可现在不同了,两百里只是打底。

其实这条河流离前锋营不过二十里的距离,他们没花多少时间,便驰骋至此。

河流不宽,约莫能有个十丈的距离,从战略上来讲,意义不是很大,交战双方如果各占一岸,都在对方的弓箭射程范围之内。已经有阴兵试过了,这水和弱水差不多,丢块枯木在河里,很快也会沉下去。由于地府阴兵有着在忘川河里潜伏的经验,胆子也大,所以已经绑着绳子跳入河中探查了一番。

河水不深,最深的地方在河中央,有个两丈深。越往两岸,便越浅。那名跳下去的士兵,最后是直接慢慢从岸边走上来的……至于河流下面,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没我们的忘川河深……而且越往岸边走,就越浅……很适合伏兵啊……”韩王道。

楚江王点点头,站近两步,望着清澈的河水,一眼就能看到底。

地府的忘川河大概有十丈深,虽然以前也是这样,越往岸边走,便越浅,可是经过这么多年,地府已经用人力将这一点给改变了。要想直接从忘川河中走上来,几无可能。除非是守卫此间的阴兵,知道修有阶梯的秘密口岸在何处。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这条河流并不是直的啊……感觉也是有一定的弧度……搞不好,也是和地府一样的吧?”王曦将自己的灵识收回。

就在刚才,他将自己的灵识放到了三百米的高空,俯瞰了一眼,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这可和那名斥候汇报的不一样。

那名斥候立刻道:“殿下,属下和王先生想的一样,也是放出灵识,从高空俯瞰大概地貌,发现这条河流稍有弧度,自然也就联想到有可能和我们的忘川河一样。于是沿着河流上下巡游了大约三十里,发现了源头……呃……这河水……没有源头……因为属下追到了黑雾边界……”

楚江王道:“这么说,这条河是从黑雾之中流出来的?”

斥候道:“可以这么理解,但实际情况却不是,因为属下顺着河的方向往黑雾之中摸了一把,并没有特别的发现,感觉黑雾跟河水之间,并无连续的关系。可以说,这河水的源头,看上去是从黑雾之中发出,但实际上却是凭空出现的。”

“你怎么看?”楚江王对王曦道。

王曦道:“殿下,这倒简单,顺流而下,把尽头也给找到。如果也是这种情况的话,随意扔点儿什么东西进去,然后看看是不是会从源头出来,就能够大概知道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感觉没有咱们的忘川河……怎么说呢……科学?我们的忘川河自成一个大圆,循环往复奔流不息,但是眼前这条,循环方式就显得十分生硬了。”王曦道。

楚江王道:“哼哼,你理解不了的,就生硬了?”

王曦立刻谦虚道:“殿下教训得是,那咱们现在去源头看看?”

楚江王否决道:“不,往下游走。我将灵识拔高到两百丈,看得更清楚,发现这条河的弧度就更明显了一些。看来,即使这阴间比我们的阴间小得多,也不是说三两分钟就能探查完毕的啊。”

一旁的斥候道:“殿下,属下等只向下巡游了大概三十里,如果殿下要前去一探究竟,还请等属下等再多探远一点吧?而对岸,属下等更是未曾探查半步。殿下切不可以万金之躯犯险。”

楚江王也不为难他,知道自己如果执意如此,他事后肯定会被上司责罚,示意他派人去调兵,然后道:“对了,说起这个,你们上下走了五六十里地,有没有发现类似于奈何桥之类的存在?”

“没有……属下专门留意过此事。”斥候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发现?”王曦问道。

楚江王道:“不是太确定,视线所及的尽头,发现河流似乎又开始拐弯儿了。”

又拐弯儿了?

“本来一听说有弧度,就自然而然想到是个圆形,怎么?难道不是?”王曦奇怪道。

楚江王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道:“除了圆形,还有一种形状,也是一弧到底,但顺带拐弯,还不显突兀。”

王曦摸了摸头,心想在哪里去找这种听上去就不可能存在的图案。

楚江王骑在马上,没有回头,右手一挥,在半空之中凝出了一个“s”。

王曦立刻恍然大悟,还真的是,可还没等他感叹自己反应慢的时候,楚江王又画了一个圆,将“s”包裹其中。

这下,王曦呆住了。

那是一个……太极……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六章 被天谴的王曦

太极。对于每一个华夏的人来说,都不会陌生。

黑白对立,阴阳分明。

由盛及衰,然后又由衰及盛。

似乎世间的万千道理,都能在其中悟出一二。

所谓大道至简,便是这种情况了吧?

先生两仪,再生四象,再有八卦,看似简单,但要拿来悟,很多人一辈子都入不了门。

楚江王所画的,是流传最广,也是知名度最高的一种太极图。

当然,也是王曦唯一知道的一种太极图。

他在脑中简单地勾勒出了这个阴间的大概地貌。

脚下的这片土地同样呈一个巨大的圆形,周遭被黑雾所包裹。然后一条河流从中间蜿蜒而过,将其均等的一分为二。而这条河,正如楚江王所画的那样,绕了两个大弯,使整块版图,看起来就是一个完美的太极。

这时,武兴王已经带着几百骑兵前来。

楚江王一看,正好,道:“来,侯爷,太极你是行家,给你说一下我们的发现。”

武兴王听完后,有些惭愧道:“殿下……微臣擅长的是八卦……不是太极啊……”

楚江王略显失望,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马上就要派兵去探索。

但是武兴王却道:“殿下,微臣来就是劝说此事的。目前局势不明,不太适宜孤军突进。按照殿下你们的猜测,这条……呃……姑且也称为忘川河吧……这条忘川河应该是贯穿了这片土地,既然源头离我军大营如此之近,想必其尽头自然就在另外一端。要说这一路上不遇到敌人,可能性实在太小。殿下,微臣觉得,目前还是应该谨慎用兵,这等细枝末节,放在最后,等我军征服其全境之后,再来研究,方为上策。”

见楚江王明显听进去了,武兴王继续加了一把火,道:“虽然派出去负责沿河而下的斥候不用太多,但其凶险程度远远高过了正面战场,十不返一也有可能。无谓做不必要之牺牲啊,殿下。”

好了,晓之以理,也动之以情了,以楚江王爱民如子和体恤部下的性子,这件事自然就算劝成功了。

楚江王叹了一声,道:“也罢,侯爷说得有理。征服全境之后,再来慢慢研究,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而致军士们于险境,是本王心急了。”

“微臣不敢。”

“卑职不敢。”

“属下不敢。”

“末将不敢。”

听得此言,所有的随行人员都出言称罪,只是听这称呼,实在是有些乱七八糟……

王曦是第一次离这位传奇如此的近,内心十分激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武……武兴王……好……”王曦行了一礼。

等他抬起身子,却发现对方皱着眉头,似乎面露不悦。

啊?

我说错话了?

还是说,他老人家以为是我在怂恿楚江王去探查忘川河?

他在那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楚江王道:“既然如此,侯爷,我就先回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曦一眼,便拍马离去。

王曦不解,楚江王为何要专门向武兴王告辞,还这么看自己。

可下一个瞬间,他立马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楚江王的两次称呼,都是“侯爷”,因为这是武兴王在蜀国获得的最高爵位。

至于武兴王,是在晋朝的时候,由其老对手司马家的后人册封的。

借由抬高他老人家的地位,进一步衬托司马家的功绩。

所以,称他的王爵,他自然不会太高兴。

看来,这位大神在地府,虽有王爵,但却只愿以侯爵自居啊……

“呃……侯爷……小子王曦……见过侯爷……”王曦再次行礼道。

武兴王道:“听说过你,很不错,走吧。”

王曦立刻驱马跟上,和其齐头并进。

“你继续说,关于这边的阴间,有何看法?”

王曦想了一下,重新整理了思路,道:“首先,我觉得还是应该设立一个参考系……呃……”

“继续说……现代物理学用语,我都懂。”

“是,侯爷。设立一个参考系之后,我们就可以弄清楚,这边的阴间是否和我们的阴间一样,也是在缓慢转动。”王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武兴王,或者说称为武侯更合适,捋了捋胡子,道:“这个想法不错……我们以前也想过,只是一直都没有成功。因为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都觉得这个想法不一定对,所以耽搁也就耽搁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王曦“啊?”了一声,道:“侯爷?我以为地府已经搞明白了呢!”

武侯道:“怎么可能?黑雾无边无际,时刻变化……等等,你是凭什么觉得整个阴间都在转?目前所知,只是忘川河奔流不息,驱动着河内的土地在缓慢转动而已啊。”

王曦被问住了,他还真的“不凭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当然而已。

沉默了片刻,他道:“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是第一印象吧?当我第一次去阴间,发现原来忘川河和河内的土地是这种关系的时候,着实吃惊不小。因为这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在以前,我只知道阴间有条忘川河,有座奈何桥。可谁知道,这条忘川河,竟然是周而复始地流淌,而奈何桥,却足足有十座!甚至只要地府愿意,可以修一百座,一千座。或许就是那个时候,我便觉得地府是整个都在转动的了吧?”

武侯听完这话,有些没有跟上王曦的思路,道:“这……似乎不会带给人这种第一印象吧?”

王曦理所当然道:“为什么不会?我以前看鬼片,里面的道士都是手拿一个罗盘,用以指引方位。当时我就想,这广袤的阴间,或许就是一个巨大的罗盘。忘川河之内可以转动,忘川河之外,自然也可以啊。”

“罗盘……天干地支?”武侯问道。

王曦道:“呃……当时没有想到这么专业,就是觉得是个罗盘……要动大家一起动。忘川河内正着转,忘川河外反着转。或者说大家都是同一个方向旋转,只是速度不同而已。甚至可以说,忘川河内的土地,本就是固定不动的,其实只是忘川河之外的土地在旋转都有可能。”

武侯被他这个说法惊住了,思索良久却发现完全无法反驳。

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那现在你有何建议?”武侯迅速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说了那么多,最后还是得落到实处才有用。

“没了……”王曦干脆道。

武侯瞪大了眼睛,或许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

讲了一大通,最后毫无用处。

王曦好像从武侯的眼神中读出了“废物”二字,连忙道:“侯爷,既然你也跟上了现代物理学,自然知道,它分为理论物理和应用物理,对吧?发现现象,观察现象,研究现象,最后解释现象,这些都归理论物理,至于最后怎么用,又是另外一批人的事情了。当然了,物理学家当中,有些猛人两样都很精通。可惜……我不是这种精英啊……”

武侯嘴角抽动了两下,最后只得讪笑道:“呃……还是……很不错了……”

虽然夸奖得言不由衷,但是对于王曦来说,能从大神口中得到这样一句浮于表面的赞扬,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

“谢侯爷夸奖,不过我还是觉得它们应该都是转动的。”王曦道。

武侯道:“虽然知道你没什么依据,但还是愿意听一听。”

王曦道:“因为它们之间存在关系。此间黑雾进,我们的黑雾便退。此间黑雾退,我们的黑雾便进,就犹如……”

“王曦小心!”武侯长袖一挥,瞬间一股阴风将王曦和张小一双双击飞下马,飞出足有三丈之远。

下一刻,一道天雷劈下,将王曦之前胯下的战马给轰来粉碎。

这下动静不小,不少人跑过来,查看武侯是否受伤。

武侯摆摆手,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天谴之雷?”

王曦被这掌风打来几近吐血,但在空中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将小一抱住,调整身形,让自己承受坠地的冲击。

“你真的该减肥了……”王曦抹了抹嘴角的血迹,龇牙咧嘴道。

小一还在一脸懵,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怎么惹得武侯打你?还连累我!?”

王曦苦笑不已,这丫头在身后抱住自己,估计又在神游,根本没注意到那道天雷的存在。

他稍稍调理了一下气息,心有余悸地问道:“侯爷,什么是天谴之雷?”

武侯道:“还记得当初楚江王殿下在汉安血战的挑衅行为吧?那种,就是天谴之雷。天雷降下后,异常准确,几乎不会伤及无辜,威力巨大,其中蕴含着相当精纯的能量,落地后,却并不会产生一般天雷的爆炸效果。硬要理解的话,你可以想象一下你们现代科技的激光,其中蕴含的能量可比作为动能武器的子弹要大得多,可是命中目标之后,却只会造成一个小洞的创伤。”

王曦郁闷,也望了望天,道:“没事儿劈我干嘛?我平时候不知道对您有多尊敬呢!”

武侯手一招,将张小一给吸到了他身旁,然后道:“王曦,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王曦见武侯神色紧张,知道他不会无故有此一问,立马意识到可能刚才自己要说的话,触犯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是,真的只是一些非常纯粹的学术交流啊,我的天老爷哎!

“我……我……”

“王曦,放心,我能保得住你。说下去,知道吗?就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有关天道的内容,全是用命换来的。以前总结出那两条简单天道法则的人,在将其总结出口之时,均引来天雷。这就犹如仓颉造字,鬼神夜哭。你刚才,一定触到了天道的又一条本质!”武侯学识渊博,人品也好,自然不会诓他。

王曦愣住了,他回忆了一下,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啊。

就他们之间的对话,相当稀松平常啊。

“呃……侯爷……刚才最后,我到底在说什么啊……”他的确忘了。

随便换一个人来,估计也一样。从天而下一道天雷,哪怕不被劈懵,思路总会被打断吧?

“你在说有关黑雾进退之事。”武侯四道勾魂索射出,分别扣住了王曦的四肢。

只要有天谴之雷再次降下,须臾之间,他便能将王曦给拉开。

王曦想了起来,道:“哦,好像是的,在说黑雾进退……”

“你正准备打一个比喻……”武侯见他卡壳了,继续提醒道。

比喻?

完了……

王曦知道,这下完了。

思路被中断,想要强行续上,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说着说着,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起来。

然后,或许等一会儿,或者三天两,又想起来了。

当然也可能一辈子也记不得这一茬了。

这还只是说得是的确事有所指的时候。

像他现在这样,本来是想打一个比喻,脱离了事情本身,这让他如何想得起来?

武侯见状,出声道:“慢慢想,但是如果想起来了,出声前,记得提醒周围的人,先帮你做好防护。”

说完,收起了勾魂索。

王曦一脸无奈,道:“侯爷,虽然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但我知道,我要打的比喻,肯定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一定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或者东西,比喻嘛,肯定要大家都熟悉的才行啊……而且肯定和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些相关。我总不能说着说着跑题吧?而且,只是一个比喻而已啊……至于吗?”

武侯摇了摇扇子,道:“说不定,你想要比喻的这个物件儿或者行为,就是天道的内容了,或者说,将会泄露出天道的内容了。”

王曦道:“那也不对啊。不管我打什么比喻,那被比喻的对象或者行为,肯定已经是客观存在的,是在我认知里面的。这样一个东西,都存在了。那必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见过。难道这玩意儿都可以存在了,还不能说?这可就有点儿既想当……”

说到这里,他立刻闭嘴,把后面几个字给咽了下去。

不过,话虽这样说,他却也能感叹,因为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武侯似乎也对此没有办法,只得收拢众人,继续向着大营走去。

王曦害怕事情还没有完,坚持不肯和小一共乘一骑,自己在下面耷拉着脑袋慢慢走。

我这么牛?

居然窥探到了天道的本质?

武侯,我书没有您读得多,您可别骗我啊?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七章 空城计

重返中军大营后,王曦赶紧跑到后方找了块地方休息了起来。

这武侯生前可是纯纯的文人啊,没想到现在也这么猛,到现在,他都还觉得胸前气血翻涌,没有完全缓过来。

看来只要给了一个人无穷无尽的时间,他总是能带给大家惊喜。

此时距离他们全体穿过界门,已经又过了两三个小时,加上穿越界门所花的时间,差不多就四个小时了。有负责后勤补给的阴兵开始张罗着给里院的人分发食物。王曦本以为多半就是大饼之类便于携带的干粮,但没有想到居然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愣是给这片没有人烟的地方弄出些许生气。

估计也是因为里院前来的,也就两百人,人家也不是太嫌麻烦。

小一在他身旁有些患得患失的,因为按照王曦的说法,她的前世是遗人,对此,她不高兴得很。

而王曦也是同样觉得相当郁闷,怎么自己身边的两个女人,都和遗人扯上了关系?

嬴莹师姐是遗人,小一呢,上辈子是遗人,这是人家第一次到他们这边来落户……

总感觉有点儿间谍的意思在里面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王曦就立刻否决了。

不对,不对,我们这边的人魂飞魄散了,遗人简直高兴得不得了。

而在艽朝,将人的灵魂灭掉,是严厉禁止的。

这条线已经理清楚了。

以前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名阎君和一名人类的帝王,到底存在着什么合作的基础。

现在是彻底搞明白了。

绕来绕去,始终是最基础的东西。

土地和人口。

而人口的话,又不能只负责生,还需要有灵魂来支持。

哎,这么简单,说穿了一文不值,可在没有将这些全部都连成一条线之前,总是觉得一头雾水。

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巧合。

长端帝和杨禄明刚准备算计王曦,打算利用小一在他们这边初世为人这事儿做文章,王曦马上就把小一的身份给点破了。这种事情,只要没了信息不对称这个优势,当真正发难的时候,失去了突然性,对于小一来说,很难奏效。

越往后,就越难。

到时候,不管设什么局,小一直接来一句:“我早就知道了啊。”估计会让杨禄明吐血吧?

他被王曦捅了一刀,好不容易才在子君的帮助下,拣回了一条命,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

只是,此时,看小一的模样,似乎正处于一个对自己身份的迷茫时期?

王曦见状,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故意问道:“小一,怎么不高兴了?”

小一可不像嬴莹,心里藏不住话,道:“你说我上辈子是遗人,这可怎么办啊?”

她历来胆子就小,加上前有嬴莹师姐的例子,估计现在怕得很,生怕里院又对她动手。

王曦一听,觉得好笑。

这丫头,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不过想来也是,王曦先还以为,她会因为这种特殊的身份而像嬴莹师姐一样,对两边都有着一种矛盾的归属感,可小一呢,只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抓起来。

“什么怎么办?那是你上辈子的事儿,管不到这里来。其实你仔细想想……”

“真的!?”小一根本不听王曦说完,将饭碗端起,准备吃饭了。

王曦本来还想替她仔细分析分析,都准备了好几个关键论点,类似于“因果、一码归一码、你和师姐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你在遗人这边儿又不沾亲带故的……”但只是先说了个结论,还没有把论点铺展开来,就已经把小一给说服了……

这反倒让王曦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他觉得很有必要就此事认真和小一谈一下。

毕竟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女人的心思太过难猜,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然是真的,骗你干什么?不过,小一你看啊,事情是这样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里院要找你谈话……”

“啊!?还是要抓我啊!?”小一放下筷子,嘴里包着饭,脸颊鼓得来像只仓鼠,吐字不清。

王曦立刻道:“当然不是啊。你想,换一个人出这么个情况,里院总得过问一下嘛,他们来找你谈话,也可能是关心你,爱护你,怕你觉得害怕啊,觉得彷徨啊之类的。你说对不对?”

小一点点头,终于把饭给咽了下去,重新端起了饭碗。

“好,你理解这点就好,我给你说这个的意思就是,我先教教你怎么回答。”王曦道。

小一这下把头点得更猛了,道:“要得要得!”

“那第一个问题,也是比较重要的一个问题,立场问题。在我们和遗人即将打响的这场大决战之中,如果有遗人用你上一辈子也是遗人这件事儿来诱惑你,你会不会摇摆不定。就是说,你选哪边站队?可不能像嬴莹师姐那样,两边都选啊。她那样,其实也就等于两边都不选。”王曦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答案只能有三个。

里院,遗人,以及那句人人都说过无数次的“我也不知道”。

可惜正确答案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选项a。

选b的话,王曦觉得不大可能,小一根本没有那个感情基础。但他就怕小一选c。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需要开始教小一怎么应对里院的问话了。

小一本来也是十分认真地在听,可最后发现是这么个问题,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种表情王曦见过。

那是她刚到里院,对她进行西医理论突击恶补的时候,这丫头复习了一个晚上,结果第二天的随堂测验中,她抽到的题目是:转移性右下腹痛、麦氏点压痛,最大可能提示什么诊断。

当时她那个得意啊,有种精心准备了很长时间,却发现你在考她11等于多少。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写下了答案——胆囊炎……

“想好再回答!”王曦赶紧补充了一句。

阑尾炎和胆囊炎相隔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他可不想小一再犯错误。

小一有些不屑,道:“这简单嘛,你站哪边,我就站哪边!”

王曦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道:“怎么把我给扯上了,我是在问你,你自己内心怎么想的啊。”

“我就是这么想的呀,而且,我也是这么做的呀。上次在日本你带着嬴莹师姐逃跑,我真的是没有多想半分就跟着你走了。这都还不算啊?”小一显得有些不高兴,她觉得王曦不相信自己。

王曦顿时哑口无言。

这丫头内心的原则……难道是自己?

为了你,我可以对抗全世界。

这句话,很多人都看到过,听到过,甚至从口中说出过。

可到最后,到底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呢?

没想到,自己身前的这个女孩儿,已经默默地这样陪着自己做过了啊……

王曦将一大块牛肉夹起来,放到小一的碗中,道:“那就没事儿了。谢谢你,小一……”

这样的答案,虽然不在abc三个选项当中,但是其实也等同于选a了。

因为王曦知道,自己没问题,只会选a。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看来,以后里院很有必要加强对你的思想教育啊……”

王曦赶紧回头,发现是里四院院长葛利和副院长郭兵霦。

他赶紧打过招呼,道:“是,一定好好学习。”

看来,之前的对话,他们全都已经听到了。

葛利道:“不,我的意思是,一旦你临阵倒戈了,那说不定,就把张小一给拐走了。而张小一有个什么意外,那整个里十一院会出什么事就不好说了。好好的一盘棋,你可就是那个生死劫啊……”

王曦立刻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对啊,自己还在担心小一,但是在里院眼中,最容易出问题的那个人,反倒是自己啊!

其他的不说,自己已经干过一回这种事情了。

可自己现在偏偏不能自辩,尤其是这两位,没怎么打过交道。

正当他不知道如何回话时,葛利道:“放心,教育你是三院长的事,我才懒得帮他带徒弟呢。走吧,要准备维护界门了。”

王曦道:“时间还不到吧?离界门自行坍塌,还早呢。”

葛利笑道:“你玩儿cs、cf的时候,一定要子弹打空了才换弹夹?”

小一立刻跳出来道:“没有!他有强迫症,弹夹不满就不舒服!”

葛利觉得这张小一着实有趣,转身离去,临走时道:“张小一,看好你的夫君,这是为了你好。知道吗,容易出问题的人,是他。如果有一天他误入歧途,为了嬴莹倒向了遗人那边,你就必须要阻止他。你和嬴莹不一样,你还有家人、朋友在这一边,阳巫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切莫毁于三两人之手。”

郭兵霦刚升任副院长,不太好摆架子,道:“记得啊,你们结婚的时候,要请我啊,去里四院打听一下,我随的份子钱都超级大。”

见这两人离去,王曦觉得有些乏力,因为葛利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如果在战场上和嬴莹师姐遇上,自己是否能够做到刀剑相向!?

这个问题一出现在脑海,他便开始将其具象化了。

就像老婆和老妈同时掉进水里的那个问题一样,对于他来说,必须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如果嬴莹师姐提刀攻过来,那么自己肯定不会傻到挺着胸膛任她砍,这种弱智的苦情桥段,想一想就觉得羞耻。

如果嬴莹师姐攻击其他同僚,那自己应该会拔刀招架。

可如果师姐不动呢?

也和自己一样不知所措呢?

那怎么办?

反正王曦知道自己是不会主动拔刀的。

可那是战场啊。

又不是什么浪漫的约会地点。

两个人含情脉脉地相视而立,什么也不做,真的好吗?

当然,如果不打架的话,做点儿什么也不好……

难道拥抱?亲吻?互诉衷肠?

就在王曦越想越远的时候,一声号角响起,高亢悠扬。

他不是太懂这些行军打仗的东西,赶快催促小一几下把饭吃完,然后跑回了里院所呆的地方。

“爹!”

“张叔。”

两人来到张吉面前,询问出什么事了。

张吉道:“前锋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但速度太慢,鄂王觉得不够效率,带着五千轻骑直接出去转悠去了,看样子,现在应该是回来了。”

“对了,我们过来也有这么些时候了,竟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吗?”王曦问道。

“楚江王那边,每半个小时会派人向我们通报一下情况,就目前看来,的确如此。哎,你也别过去,行军布阵,这些东西,忌讳很多。现在可不是你在楚江王的王殿那会儿,别闯祸。”张吉见王曦向中军大营投去目光,赶紧打消他的念头。

王曦道:“这倒奇怪了,按理说我们过来,虽然有些偷袭性质在里面,可人数着实不少。即使这边的阴军守卫没有发现我们,但总该有些普通的游魂目击到我们了吧?”

张吉道:“你的意思是……有诈?”

王曦笑道:“张叔,就算有诈,也不用怕。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一旦上升到了这种大规模战争的层面,尤其是在地府介入之后,我便觉得输赢没有悬念了。就好像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纯粹是国力的对比,阴谋诡计能起一部分作用,但国力强的一方,可以输无数次,而国力弱的那一方,却只有一次机会。我想,国力强的这边,不可能次次都被人算计吧?而且,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了,所谓的阴谋诡计,也只能用在战场上设点儿圈套了,什么连横合纵,离间分化,起不到半点作用。再说了,真有圈套,那三位大神,不可能一起踩进去吧?”

张吉此时已经开始蓄起了胡须,还不是太长,他稍微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道:“这倒是,之前我还担心他们三位风格不同,且生前都是无敌于天下纵横数十载的大神,可能会在一些问题上有分歧,可现在发现,他们之间彼此配合相当默契。对于他们来说,一加一加一就不是等于三了,即使最后等号右边写下个一百,我都不觉得惊讶。”

“张院长说得是,阴间又不用强制工作,全凭个人兴趣生活,自然就觉得时间用不完,感到无聊了。这次,我还只带了他们三位来,但据我所知,好几位阎君的王殿门槛都快被踏烂了,全是各路大神凑热闹,想讨这份差事儿的。汉之卫霍,晋之王谢,明之戚王……要是全都弄过来,估计每位大神手底下只能统帅几百阴兵,那倒好玩儿了。”楚江王突然走了过来。

王曦眼前一亮,道:“殿下,您刚才说的晋之王谢里面的王,是否指的是王羲之?”

“是啊,正是王右军。怎么,想替你柳师兄讨幅《兰亭序》回去啊?”王羲之生前曾领右将军一职,故后人又称其王右军。

“那戚……”

“自然是戚少保了……好了,不说了,挨个挨个数,我估计你得晕过去,当年你师公第一次见到阳明先生的时候,就差点儿激动来背过气。说这么多,就是告诉你小子,论底子,我们就是土豪,多少还是要有点儿信心。要是这么多名将名帅都被揍趴下了,那我们也该认了。”楚江王道。

“哦,张院长,正事儿忘了,界门可以暂时不用维护了,我们准备拔营了。鹏举带着五千轻骑灰土头脸地回来了,疾驰了五百里,荒无人烟,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八章 毫无技术含量的征服

两天。

王曦他们在这陌生的阴间呆了已经有两天了。

然后,十分违和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将这片土地征服了……

在这两天里,亡灵大军已经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探索完毕,没有遇到一个敌人……

甚至连普通的鬼魂都没有遇到。

诚如楚江王所猜想的那样。

整片大地,就像一个巨大的太极,忘川河从中流淌而过,绕出两个完美的弧形。

但搜索仍在继续,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奈何桥以及鬼门关这种建筑。

楚江王已经将这些发现,全都送回了地府,并传抄里院。

因为这是第一次异界作战,除了武力支持外,还需要大量理论支持。

所以,现在又有不少生前颇具盛名的佛道两家高人,也前来一探究竟。

当然了,虽说高僧不忌道,高道不忌僧,但看到这副场景,道家肯定是有些得意的。毕竟整块版图都是太极的模样,更加倾向于道家的理论。在以前,反倒是佛家要略胜一筹。因为佛家坚持说,地府的大圆盘在忘川河周而复始的驱动下缓缓旋转,明显代表着轮回的意思。这下好了,打平了。

但楚江王让大家来,不是又来进行佛道之争的,主要是把一些研究的东西留给他们去做。

他目前的首要任务,还是不变,找到鬼门关!

这个阴间如此的空荡荡,肯定不对劲,他担心再次中了人家的计谋。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即使是阴兵也不例外。

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麾下的士兵们较之刚到这边时,士气明显要低落了不少。

这种情况很好理解,卯足了劲,却没有发挥的机会,时间一久,就容易懈怠。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人家没有费一兵一卒,就把这三十万大军给钉死在这儿了。

虽然知道不对劲,知道是人家的阳谋,但问题是,这么大一片地盘,送给地府,地府要不要?

要,当然要啊!

那行,既然想要,那就得留下足够分量的兵力来守着。

而且,要了这块地盘,地府经营不经营?

怎么经营?

方案一,就犹如人口迁徙一样,也可以将大量的游魂迁徙到这边来,建立城镇据点。

方案二,找到鬼门关,让此处的阴阳轮回重新步入正轨。

因为既然已经晓得了魂飞魄散最终代表的是什么,那么就让这一边的阴和阳变成一个附属国而已,他们的阴阳自成循环。如果实在是因为魂魄数量不够,导致阳间人口无法正常增长,那么也可以将往生台前排着队的魂魄分一部分过来。

想必如此,也是长端帝乐意看到的。

你们不是以前要抢吗?早说嘛,现在你送了我地府一大块地盘,我也送你成千上万的魂魄,如何?

不够?随时开口!地府最不缺的,就是魂魄了。

想到这里,大家反应过来,似乎最尖锐的矛盾点……消失了……

没有必要打打杀杀了啊。

现在,地盘是子君或者陆侯亮的,地府笑纳了,然后魂魄是地府的,可以输送给长端帝的艽朝。

大家双赢,子君他们亏到姥姥家了。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实际上肯定不会有这种好事儿。

对于地府阎君来说,更是晓得不会无缘无故地天上掉馅饼儿。

但是只要他们这样去做,去尝试着和长端帝沟通,哪怕目前不晓得人家的套在哪里,也一样能逼得对方图穷匕见。

毕竟……地府这次也是搞得绝户计。

只要把这片阴间捏在自己手上,那么正方两方面都看地府的意思。

真到了那一步,那就不管天道,就按照之前的计谋,对艽朝不闻不问,等个百八十年,那边的人全都死绝了,也就一切都搞定了。

“你就不怕突然冒个水鬼出来,把你俩给拖下去啊?”楚江王出现在王曦和小一身后,此时他们两个正坐在忘川河边坐着,看上去就像在月色下幽会的小情侣一般。

王曦正要起身,没想到楚江王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殿下说笑了,水鬼,丁级,低危,哪怕突然冒出来七八个,我还是能够对付的。”王曦道。

楚江王难得的一身戎装,看上去颇为英武,道:“你们接着说,我们在那边讨论了许久,却始终想不明白这里的鬼魂都去哪儿了。”

王曦道:“殿下……你这……要是我和小一刚才在说情话,岂不是也被你全都听到了?”

楚江王指了指大概八百米外的张吉道:“有你老丈人在那里守着,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谁过得来?听到也就听到了,我们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

王曦望着正在远处喝酒的张吉,道:“张叔这痛风刚好一些,就又开始喝酒了。我和小一劝过好多次,劝不动,要不殿下您劝劝?普天之下,没有谁会不给你面子吧?”

楚江王道:“我面子是大,但大不过烟酒啊……你继续说。”

王曦道:“殿下,我和小一没有在说这个啊……”

“我知道,你接着说界门的事情。”楚江王拣起一块石子,向着忘川河内轻轻扔了去,激起一点水花。

王曦理了理思绪,从头说起,道:“殿下,刚才也不是在说界门背后的玄妙,就目前看来,界门的开启方法,我们已经掌握。医巫同力,自然水到渠成。这一点,也从我们既往所知道的线索以及嬴莹师姐所提供的情报得到了印证。遗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医巫分家,自然早早就洞悉了其中的玄妙。医术影响生老病死,巫术预知福祸吉凶。二者相辅相成,一定还有更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奇妙用处。

“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控制了这片阴间,便等同于在棋局上落下了最为关键的一子,只要这一子不丢,便攻守随心。即使我们最终没有找到这里的鬼门关,但和艽朝之间,还是可以通过在阳间开启界门进行往来沟通。所以,刚才我和小一所说的关于界门的战法使用,只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罢了,对整个大势并没有太大影响。”王曦谦虚道。

楚江王笑了,道:“你小子,这会儿还学会装云淡风轻了。张小一,也就你这么崇拜他。行,既然你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么谈谈别的,比如……”

王曦看着楚江王那不怀好意的表情,立刻改口道:“殿下,我突然之间觉得,我刚才的想法有些狭隘了。关于界门的战法,虽然只是在‘术’的范畴,但因为它,或许就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伤亡。再说了,‘术’为根基,再大的‘势’,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术’上面来……”

“行了行了,说吧。”

“是,殿下。刚才我和小一说到,关于这界门的战法,之前我也听到几位兵法大家讨论了许多,的确是步步惊心,仅仅只是知道作用,他们便可以弄出这么多战法。我的呢,倒不是什么杀敌的机关,不过也算一个小陷阱。比如,我此时此刻在这里开启一道界门,然后穿过去,紧挨着那边出现的界门,再开启一道,那么现在让殿下你从这边进去,会发生什么?”

楚江王稍微想了一下,有些不解道:“那其实就等同于两道界门都不存在。我走过去之后,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连穿了两道界门,然后对你们而言,我只不过离你们多走了两步。这时候,这两道界门加在一起,只不过就是一个空的圆环罢了,没有任何穿越的作用。只是……这有何用?”

小一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刚才他给我说了。这不是给我们用的,是给敌人用的!”

“给敌人用的?”楚江王略一思索,道,“延缓敌军增援?”

王曦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我才说只是一些细枝末节,比不上侯爷他们的战法触目惊心。能争取到的时间不多,很快人家就会反应过来,了不起弃之不用,自行另开界门就是。”

楚江王道:“也算不错,有些时候战场上的几息时间,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王曦道:“殿下,其实刚才我和小一讨论的还不是这个。在说这个之前,我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在他们偷袭里三院的那晚,开启了那么多界门,其中自然有着许多遗人。我曾经亲眼看过陆侯亮开启界门,显得十分生疏,甚至可以说笨拙。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他不熟悉,现在回过头来想,那是因为他没有**,要想强行发动医术和巫术,即使是阎君,也显得很费劲。”

楚江王点点头,同意他的观点。

因为他也反复观看过里院录制的嬴莹进行阴阳转换的视频,自己尝试做过,晓得这有**和没**之间的差距。

由此及彼,王曦这个说法讲得通。

王曦继续道:“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的行动,又是一次陆侯亮和遗人的联合行动。哦,这么说也不一定准确,因为那时陆侯亮刚被救回去,我觉得他没那么快就恢复,而且也根本没有时间来谋划这么一个连环局。”

“但是子君的话,也不好说,那天晚上,这两位都没有现身。”楚江王道。

王曦道:“是的,殿下,可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重点在于联合行动。子君和陆侯亮都没有现身,但是却是阴兵打的主力,遗人很少,基本上就是作为开启界门来用。而且他们到了阴间之后,想必殿下还记得吧,是在您眼皮子底下开启界门迅速逃逸了。”

“记得……”

楚江王看着王曦摊摊手的动作,有些明白了过来。

他的意思是,这些人传到这儿来了之后,去哪里了?

“呃……这个就是我们目前正奇怪的地方。”楚江王道。

王曦道:“不,殿下。你们现在关心的是,为什么这里是一片不毛之地,不仅阴兵没有,连普通的魂魄都没有。当初我在您王殿之中开启界门,来到这边后,我们的阴兵还曾经抓到过一些普通鬼魂。说明这里是有鬼魂居住的……扯远了……我的意思是,我关心的,仅仅只是那一百来号遗人?”

“什么意思?”楚江王问道,“他们在战场上的作用,其实应该就和现在你们里院一样,并不直接参与战斗,只用负责开启和关闭界门罢了。他们在哪里,阴兵自然就在哪里。”

“此处阴阳不通啊。这些大活人没有办法回到他们的阳间。”

“不能下此结论,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鬼门关罢了。或许这里的鬼门关,会是一种我们完全猜不到的形式而存在。”楚江王摇头。

“啊?”王曦露出一种完全没想到的表情。

这片阴间,直径一千六百里,这两天阴兵已经全部搜索完毕,现在正在第二次复勘,难道还不能下此结论?

楚江王道:“行,那如果不考虑这个的话,你本来准备说什么?”

王曦立刻将思路拉了回来,接着道:“他们那些大活人,总是要吃饭睡觉的。两天不吃不喝的,肯定要垮。而要规避这个问题,其实也简单,那就是这一百来号遗人,其实全部都已经是死人了。他们被子君的手下给夺舍了,或者干脆被制成了牛郎。殿下,您想想,那晚阴兵根本没有任何指挥官,可是却有一个等同于旗帜一样的东西——就是那些遗人。像您刚才说的,他们在哪里,遗人在哪里。他们就是此战的指挥。但明显,要指挥这么多阴兵,他们不够格,即使是长端帝亲临,估计也做不到。完全是不同的体系。要换了殿下您,完全交出指挥权,让我们里院的人来指挥,哪位院长能使唤得动这些骄兵悍将?”

楚江王一愣。

他们倒的确没有从这个角度来思考过之前的战事。

“你的意思是?子君隐藏在这些遗人之中,还有……子君他们……和长端帝闹掰了?竟然屠戮他手下的人?”楚江王问道。

王曦道:“两个猜测我不敢肯定,这个推论没太大的证据支持,仅凭这些得出结论,不是太有说服力。前者还好说,不是子君,也可以是其他这边阴间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总感觉子君要做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不再需要长端帝的配合了。毕竟这种大规模的行动,短期之内如此密集,只有在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才会行动吧?或者说,他们之间的合作,本就是各怀鬼胎。当然了,现在一切都还不好说。”

“那你还说……”楚江王给了他一个白眼。

王曦憋屈道:“殿下,您让我说的啊……我这个推论是建立在此处阴阳不通的基础上啊……鬼门关都不见了……还没有闹掰啊?”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九十九章 失效的界门(上)

又是两天过去了。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仅阴间这样,阳间也是如此。

哦,这样说不准确,阳间还是有些动静的。

诚如之前安井信所预言的那样,魂刀一出,暗影圈子立刻愕然。大家的固有观念中,一个宗门,一个家族,通过不断壮大,然后经历某一个契机,便可以脱颖而出。这个契机可以是得到某样东西,也可以是势力当中出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天才。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还能像里院这种,真正的留下了遗产!

关于魂刀的存在,自从里三院那天晚上拿出来用了之后,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当然,之前也没有想着怎么保密。

因为到目前为止,地府都没有研究透彻如何重新把魂魄从刀这种死物当中分离出来,要不是有尘缚,估计地府根本不会想到灵魂还能契合于没有生命的物体之中。

暗影圈子的许多势力开始多方打听,想找到这魂刀的秘密,自然而然,就会将线索汇集到源头——王曦的尘缚。

可是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不晓得王曦去了哪里。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就退而求其次,先把东西给准备好,自己研究。

但是这第一步就迈不出去。

魂刀,魂刀,顾名思义,首先得有一道魂魄啊。

里院的魂刀,是因为有着地府的支持,许多未入轮回的里院先辈们自愿进入魂刀。

可他们呢,手里面并没有捏着魂魄啊。

即使瞒过地府,私下里拘禁了一些猛鬼厉魂,可这些角色显然是不能用来制作魂刀的。

再说了,也没有谁有脾气去囚住自己的师长们的魂魄啊……

最后,大家决定走正规途径,向里院下订单,然后由里院转交地府,他们呢则支付相应的报酬。

这件事情,阴阳师是最早知道内幕的,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所以安井信找到陈日津跟何雨宇,提了此事。

他已经做好了被痛敲一笔竹杠的准备了。

毕竟,魂刀的制作,关键在地府,里院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中间人,但不幸的是,里院却是唯一的代理商……

可是事情远远比安井信想象的要顺利得多,陈日津告诉他,里十院现在有一百把魂刀,只不过都已经分配到了人头之上。如果他只是想要对外造势的话,可以把那些既有阴阳师身份也是里十院医师的人拿来宣传,比如内科副主任朝比奈一心,就完全符合这个条件。

这可着实让安井信吃惊不小。

因为阴阳师入侵里十院一事,他知道里院无论如何都会防着他们,甚至那些有着阴阳师身份的里院医师从此以后在里院的上升空间都会被压榨,但没想到里院居然这么不计前嫌。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还是自己的那句话,魂刀一出,大一统了。即使自己不来找里院,估计在某个时刻,里院也会借自己向外界传递出这层信息。

想透了这点,他的胆子就大了一点,说能不能订一两把魂刀,而其中的魂魄最好是以前的阴阳师大能那种。

陈日津估计是太熟悉这家伙了,晓得他想通了此间关节之后会得寸进尺,递给了他一个小盒子,让他回去之后慢慢体会。

安井信大喜过望,很明显这把魂刀是一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的,于是将三千吨黄泉石留下,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他之前还担心,这么大一件事情,陈日津可能不敢一个人拍板,即使再加上一个何雨宇,也不好说。

现在当然明白了,自己抱着黄泉石主动去为里院打了一个广告。

整个暗影圈子通过这件事,也明白了过来,里院有魂刀,不要惹,阴阳师目前和里院走得非常近,已经获得了魂刀,而且还是属于自己传承的魂刀。

一时之间,无数的牛鬼蛇神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居然在暗网上把里十院的位置给公布了出来。

于是众多势力疯狂涌向日本,想和里十院搭上线。一天之内,就有超过六百名各国的巫师通过各种合法或者不合法的渠道进入日本。

这就让安井信头疼了。

日本在暗影圈子历来排外,这么多人一下子入境,虽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很难保证不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仅安井信如此,其他的几座里院也是一样,生怕有小门小派找上门来要魂刀。当得知里十院的位置是在暗网上被曝光的时候,里院才重新把这件事情想了起来。因为当初这事儿是在日本起的头,一直是由陈日津在牵头,同时安井信负责具体抓,只是这么久了,估计这两位手上事务繁忙,竟然丢到了一边,没有丝毫进展。

还好华夏本土的暗影世界中,主要还是佛道两家势力遍布天下。他们两家在晓得魂刀之事后,都非常聪明,只字不提。要不然的话,估计其他几座里院也不得安生。

阳间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至于阴间这边,经过了相当仔细地反复勘验,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平等王只能无奈地表示:看来,这里的鬼门关,多半是在那黑雾之内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平等王说这话的时候,恰好王曦也在场,于是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呢?”

大家也不以为意。

就算真的在那黑雾之内,又如何呢?

根本没有办法去探索。

但王曦不这么想,他提醒了大家一直事情——黑雾,是可以进退的。

比如说,在这片阴间的黑雾边缘,刚好长着一颗槐树,这时黑雾向内侵蚀了三寸,正好停留在槐树的正中间,再来观察这树,就好比从中间给剖开成了两半似的,一半是正常的树木,而另一半则是一片虚无。而如果这黑雾退去,则槐树还能完整地再现。

只是按照这个说法的话,里六院、里九院以及里三院这三次阴兵入侵,均发生在华夏,发生的魂飞魄散都会导致此时他们身前的黑雾向远处退去。所以,王曦这个说法虽然能站得住脚,但是实际上肯定不会是这个方面的原因。

到了后来,王曦也觉得的确如此。纵观历史,总是他们这边的魂飞魄散更多,而艽朝那边,几乎就没有发生这种事。

总体看来,艽朝的阴间还是在赚,地盘在不断地扩大。

既然如此,那他们的鬼门关就一定在原先的地盘之上。

只是,去哪里了呢?

“会不会是这里的鬼门关,被他们主动毁去了?”王曦问道。

这时,地府的阴兵已经扩展得相当松散了。三十万大军,分成大小不一的五十多个营地,星罗棋布地驻扎在这片他们刚刚征服的土地之上。王曦所在的,依然是楚江王所在的王帐。

王帐就是几天前的中军大营,就在黑雾不远。

“我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将其前后都反复推演过,能说得通。就目前的几次进攻里院事件来看,在没有完全将事情理清楚之前,总觉得陆侯亮或者子君的阴兵神出鬼没,难以寻找。但现在好了,你们阳间和我们地府就不说了,至于这边,就暂且以艽朝和艽朝阴间来指代他们的阴阳两界。现在,我们这四个世界,是相通的,可以形成一个闭环。比如你和小一,可以从阳间,通过鬼门关来到阴间,开启一道界门,来到艽朝阴间,最后找到他们的鬼门关,回到艽朝的阳间,接下来再开启一道界门,就又可以回到我们的阳间来。在这整个过程中,你们一步回头路都没有走,却还是能够回到原地。这就好比你们那个十分著名的地理常识一般。所以,敌人的阴兵,不管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哪里,或者消失在哪里,现在我们都不觉得奇怪。那天你说子君和长端帝之间可能闹掰了之后,我就想到了你刚才说的那种可能。只是……”楚江王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向王曦。

王曦道:“就是他们的去向。我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他们。艽朝的阴间,地盘只有这么大,当初为了怕他们又重新跳回我们的阴间,在我们过来之前,就已经将老家严密布控。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得过我们的手心。除非,他们过来后,打开了鬼门关,然后全部逃到了阳间,甚至在此之前,就将所有的阴兵和鬼魂,全都迁徙到了艽朝的阳间,之后为了躲避我们的追捕,便将鬼门关毁去了。可这样想的话,那他们和长端帝之间,应该还存在着合作关系。看来之前我的推测还是太过于跳跃,有些想当然了。”

楚江王道:“你有些说远了。说回刚才的问题。就是他们毁去鬼门关一事。刚开始我也觉得可能是为了躲避我们这些追兵,可是后来一想,这完全没有必要。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愚蠢的一步棋。鬼门关一旦毁去,想要重建,那就至少是一两年的时间。你们的里十院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时间成本倒还是其次,关键这样一做,本来一个完美的闭环,瞬间就被打断了,这个闭环对他们更有用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曦当然明白了。

这就好比两个人在互相追逐,在他们中间隔着一张大圆桌,在不翻越桌子的情况下,大家都只能按照规则你追我躲。如果这两个人速度相同,或许追一辈子也追不到。可现在突然在桌子的某个方向竖起了一道墙,让这个循环不在,这下好了,不管是追的人,还是被追的人,都省事儿了,最多跑完这最后的一圈,就可以相遇。

所以,要说子君他们是为了躲避地府追兵而毁去鬼门关,看起来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但其实却是个笨办法,没有长远的目光。

阴间的路不通,那就走阳间。

到时候,直接自阳间发兵艽朝,就算把他们的路给彻底堵死了。

他们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逃。

王曦立刻道:“那这样的话,我们立刻返回阳间,对艽朝的边境也进行测量!”

一旦将他们的阴间和阳间边境确定,划出一个范围,那就只需要对这方区域进行重点布控即可!

“不不不,为防这里有变,这事可以让陈阿姨还有代师叔他们带着剩下的巫和里院的医师去做!这样,我们两边都占据着主动。”王曦兴奋地补充道。

楚江王眼神一亮,刚准备点头,但旋即皱眉摇头,道:“不行。”

“为何?”王曦疑惑道。

“打草惊蛇,准备不足。”楚江王说了八个字。

在阴间,大军调动,不用掩人耳目,一旦确定了边境,牢牢守住即可。

可在阳间就不一样了。

如果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肆意开启界门,很可能就被艽朝发现。

虽然开启后立刻又毁掉,但反反复复地开启界门,人家很快就明白里院和地府在打什么主意了。

而要对阳间进行这种布控,对现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几乎无法遮掩,搞不好整个暗影圈子都会就此暴露。

王曦叹道:“这着实可惜了。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反倒是我们耗得起了。”

这里没有鬼门关,那就用最笨的办法,花个一两年,修一座出来,打通阴阳通道。

只是这样的话,就怕中途出什么变化,但影响也不大,地府鬼魂多,可以征调其他人来做这事,这些精锐部队,可不是拿来修鬼门关的。

“殿下,韩王求见。”一名鬼将突然来报。

韩王?

他的大营离楚江王最远,驻扎在忘川河的尽头。的确如猜测所想的那样,忘川河在尽头没入了黑雾。他么曾经做过试验,将一块枯木绑上绳索扔进忘川河,想可以看是否能够在源头上找到,不过失败了。

不过……隔这么远……出什么大事儿了?值得他亲自来一趟?

楚江王立刻道:“让他过来。”

韩王一见楚江王,见过礼,道:“二殿下,有何喜事?”

楚江王一笑,道:“这几天,除了闷,就是闷。你隔着大老远都跑来了,料想肯定是出事了。问题是现在咱最不怕的就是出事,出事才好,才好破局呢。”

韩王一听,有些无奈,苦笑道:“二殿下,这可能要让您失望了。的确是出事了,只是……却不好破局啊……”

楚江王这下才有些认真起来,道:“出什么事了?”

韩王道:“在臣的行营中,有巫和医各六名,今天早上,按照惯例,开启界门运送补给,不料却无法开启。他们立刻就将此事报与了臣,臣先以为是他们在阴间呆了四天,身体不适,于是遣人去附近行营打听,才知道他们那边也是。打听了十多个行营之后,臣觉得不可能这么巧合,所以一路疾驰而来。沿途所见,全都如此。”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章 失效的界门(中)

楚江王听得此言,才晓得这件事果然是大事,立刻道:“为何不报!”

他倒不是在质问韩王,而是在骂其他各营主将。

韩王道:“呃……臣在途中也遇到了其他各营前来禀报此事的阴兵,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被十一院长给拦下了……”韩王说完,瞄了一眼小一。

楚江王道:“张院长……他是在侯爷的行营中,离我不过十里的距离……只是……”

“二殿下,臣或许说得不够准确。倒不是十一院长下令阻止了我们,毕竟我们并不受十一院长的管辖。只是十一院长听后,觉得蹊跷,立刻就和葛利院长联手,一口气开启了六道界门一字排开。可能其他各营的主将们都是觉得是医巫消耗过大,也就回去了。目前已经让大家全都向着侯爷的行营聚集,准备让他们回阳间去进行换防。”韩王道。

楚江王道:“没想到才短短四天,气息压制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好吧,这么安排也不算错。王曦,开一道界门,你们先回去,我修书一封,你交给……呃……你们两个现在还能开吧?”

王曦和小一马上站在一起,轻轻松松就开启了一道界门,道:“没问题啊,殿下。”

楚江王重新望向韩王。

这怎么解释?

王曦和小一这一对,可以说算这次的里院远征军里面最弱的啊。

他们都可以开,其他人不能开?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骑兵疾驰而来。

楚江王一看,为首三人,赫然便是武侯、张吉还有葛利。

“殿下,界门无法开启了!”武侯在马背上便大声叫道。

可他刚说完,便看见王曦和小一的身前,有着一道界门正在缓缓旋转……

楚江王还从来没有见到一向淡然的武侯有这种举动,道:“本王知道了,韩王就是来禀报此事的。不过,之前葛院长和张院长不是都能开启吗?”

武侯却没有理会楚江王,当他看见那道界门的时候,突然像又重新燃气了希望一般。

他竟然是直接挥出一掌,击向王曦和小一二人,将他们打来退飞出去。

王曦抱着小一,有些不明就里,就这样飞过了界门,跌落在地。

“你刚才又说了什么?不会又引来天谴之雷吧?”小一揉揉胸口,有些生疼。

王曦痴痴地看着前方,界门在他们飞过来的下一秒,就崩塌了……

“刚才,侯爷最后说的是什么,你听清没有?”王曦问道。

“好像说你的理论错了……但还没说完,界门就关了……”小一站起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因为王曦的错误理论,导致三十万地府大军丢在异界不知归途,那这个责任不知道该多大。

王曦也赶紧爬起来,和小一一起,再次尝试开启界门,但却以失败告终。

怎么回事?

哪里出问题了?

自己的那一番理论在给楚江王详细分析之后,还拿出来给地府的各位参考,并且还传抄回了里院。

方方面面都解释清楚了,黑雾的进退,新生魂魄的产生,魂飞魄散与它们之间的关系,以及为何之前能开现在不能开,等等等等。

不仅解释清楚了,甚至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也一一得到了验证。

为什么武侯会说是错误的?

很明显武侯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够了,于是他将自己和小一击飞。

武侯就这么相信自己能够找到答案?

不,应该这样想,武侯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的判断?

界门无法再次开启,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医巫的灵力出问题了。

可武侯偏偏把源头指向了自己。

他和大家面对的情况,都一样啊……都是莫名其妙地发现界门无法开启了啊……

等一下!

不对!

武侯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武侯遇到的情况是,很多人都派人准备向楚江王汇报这个异象。这些人按照一般思维,肯定都是沿途就近也询问一番。

可到了武侯这儿,发现张叔和葛院长那里没问题,界门是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打开的,所以自然而然得出了上述结论。

而之后,武侯和张叔他们快马加鞭急匆匆地赶来,也是为了此事,那就说明,很快连张叔和葛院长都无法开启界门了。

所以在武侯看来,前后很短的时间内,同样的高手,却无法再次开启界门。

那么这个唯一的变量……就是时间?

嗯!只能是时间!地点不变,人物不变,结果却变了!

那这么说,界门的开启是需要分时间段的?

王曦四下张望了起来,在他的印象之中,最先开启界门的地方,离楚江王的王殿并不是太远,虽然过去之后,稍有行军,但他最后开启的界门,就在王帐附近,所以,以点对点的方式来看,现在他也应该在王殿附近才是。

只是在这里,他分不清方向,四周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这可不妙,他们二人,随身可没有携带食物和饮用水,如果一直这样滞留阴间,要不了多久,也就不用回阳间了。

王曦带着小一,爬上了一个小缓丘,想借着地利高度,尽量增加自己的灵识高度。

等他再次把灵识释放到两百米左右的高空之时,再一次感觉到了一层屏障,就犹如他第一次来阴间的时候一样,无法继续往上了。

知道这点,他反倒放下了心来。

虽然他知道界门是点对点,但武侯说错了,他却不知道哪一点错了。

他生怕万一现在自己和小一不知道又被传到哪个不知名的空间,那可就糟了。

搞不好,敌人的阴军和鬼魂,其实全都躲在这里,那他们有一万条命都不够死。

现在好了,至少证明他们还是处在自己熟悉的那个阴间,只要能随便闹出点儿动静,相信很快就能和地府的人接上头,然后把此事汇报上去,再来想办法营救这三十万亡灵大军以及一干十分重要的人物。

小一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阿爸还在那边,心里不禁着急。

王曦只得安慰她,说随军补给,对于里院的两百人来说,应该还能支撑个两周左右,而且今天早上,他们也才开启了界门,接受了补给,所以食物方面,或许还能撑得更久。至于安全方面,想来三十万大军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击溃。这里面有着两位阎君,四位阴帅,几十名万夫长,还有三名赫赫有名的兵法大家。而且里院的人,应该还是会按照预定计划,即使遇上了敌人,也不会正面参加战斗。再不济,张叔和葛利以及郭兵霦,这些可都是院长级别的人物,如果不去冲锋陷阵,只是自保,问题应该不大。

话虽如此,可依然缓解不了小一的焦虑。

王曦自然也是如此,也顾不得节省,赶紧摸出了一道金色雷符,按照嬴莹师姐所教的那样,开始捏决。

他们可不像那些内科大家,能徒手捏决引下天雷,只能利用狂暴且充沛的雷电因子,方能有一定几率引下天雷。

或许是因为心急,王曦连续捏决,均无法心无旁骛,不是存思中断,就是手决错误,而且他越急也就越错,四张金色雷符被激活后扔出去,全都报废了。

到最后,他心烦意乱地将手中的金色符纸捏出一团,随意丢在地上,十分沮丧。

哎,内科本就不是他的强项啊……

小一更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还有聚灵符没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两人一跳。

不过王曦立刻意识到是自己手中的尘缚,连忙举起,还不等他开口,老者的声音再度传来:“十道聚灵符,全给我。”

王曦和小一赶紧翻起了包包,凑出了一张金色的,三张银色的还有十二张黄色的聚灵符,然后将其中的灵力全部都注入到了尘缚之内。

“去也。”尘缚盘旋半空,然后向着大概三百米外的地面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股气浪顿时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当尘缚落地处扩散开来,须臾之间,便传到了王曦面前,吹得人的脸生疼。

而大地,却像湖水当中被投入了一块石子一般,竟然是翻起了阵阵涟漪!

这下动静可不小,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了大约十来秒,才渐渐停歇。

王曦心有余悸地向着“陨石坑”跑去,花了两三分钟,才重新探查到尘缚的存在,建立起联系,但再和其中的灵魂对话,却得不到半点回音了。

他们呆在原地,开始盘腿打坐,休息起来。

王曦相信,此处必然还是处于地府的布控范围,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阴兵前来一探究竟。

果不其然,最多五分钟,远处便出现了二十来名骑兵,呈一字排开,平举长枪,慢慢向他们二人逼近。

王曦感应到了这股阴气,睁开双眼,连忙起身,手中挥舞着楚江王给他的玉牌,大声道:“快!快!通报地府阎君!三十万异界远征军全部被困在另外一边了!”

这些骑兵本来还神情戒备,可听他此言,不禁也是脸色一变。

王曦一直都在呼出阳气,很明显是一个大活人,再加上他和张小一这一身显眼的打扮,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再看他手中所持的玉牌,那其中蕴含的精纯阴气代表着什么,这些阴兵更是清楚。

“末将参见将军!”带头的骑兵并未下马,只是持枪行了一礼,道,“将军所言非虚?此次行动,由将军所隶属的里三院以及里十一院共同参与,莫非里院之人已经全军覆没!?”

王曦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臂章,然后又看了看对方的装束,道:“将军?我不是将军啊……楚江王说,这枚玉牌,只能号令一支百人队,硬要算的话,将军与我平级……”

“拿下!”骑兵百夫长一声令下,二十来名骑兵立刻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弧形继续向他们逼近,并且开始提速。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将军!此次行动,是里四院和里十一院,我里三院只有我们二人参加!”

百夫长立刻握拳,众骑兵开始减速,但依然斜举长枪,指向二人。

“地府战斗序列,楚江王,平等王,二位无常爷,黄蜂以及鱼鳃,还有武侯、韩王和鄂王,兵力二十七万。我里四院级里十一院各有一百!在下里三院王曦。”王曦赶紧将这些军事机密说了出来。

百夫长疑惑减轻,长枪垂地,问道:“你们可是遇上了惨烈战斗?四个时辰前,全军通报都是并无战事。”

王曦道:“没有……将军您听我说……”

百夫长再次将枪举起长枪,不过还未等他开口,王曦反应更快,道:“我和小一身上的灵力铠甲,并非战斗中损坏,是被武侯亲手所击碎,也正因如此,我们才得以回来。此刻,界门已经开启无效了!”

这百夫长实在太谨慎了,话里的陷阱太多,王曦觉得苦不堪言。

“将军如果不信,赶快将我押回去啊!”

这可是真的举目无亲。

好在这百夫长虽然多疑,但还是听劝,而且他本来也打算这样做,于是将王曦二人一半护送一半押送地带着向某一个方向前进。

走了大概不到两里地,就又陆陆续续遇上了三泼骑兵。

只不过这些骑兵,刚好都是这名百夫长的属下,一个熟人也没有。

等到了所谓的营地,发现最高长官也不过是一名千夫长而已。

千夫长不敢怠慢,立刻上报。

好在地府效率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阎君亲临了。

这下好了,认识的,宋帝王。

他听王曦这么一讲,在大惊失色之余,也有些不敢相信。

赶紧让人通知里院。

王曦虽然重新恢复了自由之身,可还是心里着急。

失联这种事情向来如此,哪怕是三十万大军失联了,也不能不让人担心,胡思乱想。

此时,宋帝王已经离去,周围的阴兵鬼将也都不怎么认识,除了安慰小一之外,他连找个商量的对象都找不到。

良久,他对身边的一名阴兵道:“对了,兄弟,问一句,你们可都是宋帝王殿下的军队?”

“正是。吾等乃宋帝王殿下的亲兵。”阴兵道。

“此处离宋帝王殿下的王殿近吗?”

“远。”

王曦知道对方在给自己打哈哈,但也不在乎,继续问道:“那宋帝王殿下的王殿,和楚江王的王殿,距离远吗?”

“不远,大概相差有两千里左右。”

一千公里?

不是点对点吗?

之前百试百灵,来回都在同一个地方啊,绝对不会错的啊!

怎么回事?!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一章 失效的界门(下)

宋帝王的王殿,随着阴间大圆盘的转动,此刻距离最近的鬼门关是里一院。

王曦二人在多次尝试开启界门无效之后,最终不得不选择离开,返回阳间,来到了里一院。

这个时候,里院已经得知了此事。

时信德仔细地询问了王曦相关问题,也是一筹莫展。

两位正院长,一位新任副院长,四名科室正副主任,二十多名主任及副主任医师,七十多名主治医师,十余名大巫,八十多名祭巫,就这样,搞丢了?

各位院长们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王曦和小一也列席参加。

他将所有的问题全都如实回答之后,也没有人能够想出解决的办法。

最后,还是赵竹仁建议,先将王曦送回里三院。

既然阴间的界门开启失效,那么阳间的……还是可以一试吧?

至少有两个点,必须试一下。

第一就是里三院本部,第二就是汉安血战那天的那个酒店。

好在里一院和里三院距离本就不远,不到两个小时,他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里三院。

来不及休息,他自己也不想休息,就和小一火急火燎地来到了当初混战的那片广场。

王曦和小一互相对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站好位置,似乎这一次界门的开启充满着仪式感。

但是事与愿违,根本没有丝毫的动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他们开启界门的方法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但结果却犹如掷骰子一般,完全随机。

可看似随机,却又有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规律……

时间……

在那一段时间之内,界门是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意开启的……

嗯?这样说也不准确……

除了时间,应该还有空间的因素……

王曦凝神苦思着。

自己在地府的推论,的确没有错,通过界门是否能够开启,直接勾勒出了艽朝阴间的部分轮廓。

而通过界门之后,看见那些黑雾,更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说明界门是不能开启在黑雾之上的。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记起来一件事。

自己曾经在黄泉路上开启过四道界门,利用手机过去探查,得到的画面却是无边无尽的滚滚黑雾。

那……那一次……又该怎么解释呢?

难道真如武侯所说,自己的推断出问题了?

可问题出在哪里呢?

“师弟,还去汉安吗?我们……”柳瑗见界门开启失败,在一旁问道。

“去!”小一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阿爸还在那边!”

柳瑗这才把话说完:“我们已经请代师叔去了那边……没有成功……”

代师叔都没有成功?

王曦的心一寒,但看小一那模样,道:“麻烦柳师兄安排吧,不亲自走一趟,始终不甘心……是我太草率了……”

把三十万军队以及两座里院的绝对主力给弄丢了,这份责任实在太过沉重,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刻,他只想将每一种可能都尝试一遍,即使全都失败,也依然不能放弃。

柳瑗没有多话,估计也猜测到了他的决定,道:“走吧,我和周师兄陪你去,直升机在那边。”

就这样,没有片刻停顿,王曦又再次踏上了去往汉安的旅程。

再次来到这片广场,总给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明明只来过一次,却仿佛对这里有一种特别的情愫。

大年初四,他们在此浴血奋战,震惊了整个暗影世界。

现在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

呵……

前几天,三月二十七日,小一在地府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

而今天,四月一日,命运却给他,给里院,给地府,给整个阴阳两界开了一个巨大的愚人节玩笑。

烟花三月,春暖花开,鸟语花香,可鼻中总能感觉到此处那浓浓的血腥味。

王曦知道,这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但这种血腥味带给他的,却是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心里在发慌,不知所措,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到他。

师公和师傅一筹莫展,常师叔远在天边。

而代师叔坐在地上抽着烟,脸上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落寞表情……

这可是潇洒不羁的代师叔啊……这个男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现在,居然也让人觉得,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代师叔……”

“代师傅……”

王曦和小一同时开口。

代文斌给王曦散了一支烟,本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指了指前方,示意他们去试。

他和张吉私交匪浅,张吉现在下落不明,自然也忧心。

王曦和小一的到来,其实并没有让他觉得又有了希望。

他相信,问题不是出在人身上,一定有一个非常客观的原因。

但人就是这样矛盾,尽管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尤其是自己失败之后……

万一……万一……

别人就成功了呢?

可是……“万一”这个词语,看起来乐观,但往往结局都不乐观……

见王曦和小一在那里不知疲倦地反复举刀,他起身过去,将二人的手臂轻轻按下,道:“走吧,先回去……”

“代师傅……”小一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虽然张吉也不在她身边,躲在里十一院负责施工,可她知道,阿爸阿妈都很好。

这次去异界远征,有阿爸在,她更是高兴。

王曦和阿爸,这两个男人,便是她最依赖的异性了。

有他们在,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修罗地狱,她都敢走……

在他们的身边,就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她却把阿爸弄丢了……

王曦不知如何安慰,他知道对此事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却又不能完全怪他。

这么多人,难道没有一个人提前看出潜在的风险吗?

就没有谁问一句:要是突然界门又不能开启了怎么办?

没有人。

但又能怪谁呢?

王曦的理论太过完美,不仅理论自洽,甚至在实际运用当中也得到了佐证。

即使是地府的那些人精,不也没往这方面想过吗?

代文斌摸了摸小一的头,道:“没事儿,师傅来想办法。你该知道,师傅可比你师叔靠谱多了,呃,我说的是你赵师叔,就是这混小子的师傅。”

王曦心想,代师叔您成天满嘴跑火车,动不动就消失,还好意思说靠谱?

可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以前对嬴莹许诺的时候,或许师姐也是这种感觉吧?

所有的语言,在现实面前,都显得十分的苍白无力,让人无法信服。

“没事儿的。”“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类似这样的话,自己对小一和嬴莹师姐说过多少?

自己又真正的做到了多少?

最终,还是只能给她们带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柳瑗,先将他们带到汉安的驻外办吧……在阴间呆了几天,又连续长途奔波,东西都没顾得上吃一点,再这样下去,人就先垮了。”代文斌道。

柳瑗和周柯应声上前,将疲惫不堪的二人给带走了。

“代师叔您又要走?”柳瑗问道。

代文斌先是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歪着头思考了一下,最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道:“歆哥,那边的事儿,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暂时先顶着了……”

黄义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我听说了……你不用管我,我已经不在那边了,两个小时前,我又回到了里三院,安全方面不用担心。”

“里三院?”代文斌道。

“呃……有一些线索,但还不好说……”

代文斌道:“好,见面再说。”

挂掉电话,代文斌道:“看来,我还是得走。歆哥这么说,一定是有重要的发现了,我得回里三院一趟。”

“那我们也……”

“还是让这两个孩子休息一会儿吧,他们实在太累了。现在的情况,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代文斌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

……

里三院位于汉安的驻外办有两处,其中一处位于市中心一个叫“四方块”的地方,表面上是一家生意十分火爆的卖酸辣粉的小店,实际上暗藏玄机。看上去破破旧旧,可登上了二楼,却别有一番天地。

驻外办不大,可供住宿的地方也只有四间。

在吃过一点东西后,王曦将小一哄睡着,强打起精神来到了过道,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食客,点燃一支烟,道:“柳师兄,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柳瑗道:“你也别慌。三十万大军,要吃下他们,得摆出多大的阵仗?况且有那三位在,你觉得陆侯亮能胜?不要说同时面对这三位了,这里面任意挑一位大神出来作为假想敌,都可以让另外两位大神头疼。你经历过汉安血战,知道战争从来都不是靠个人悍勇和武力。它自有一套游戏规则,我们玩儿不转,但他们却是行家,而且是金字塔最顶端的神。有他们运筹帷幄,再加上两位阎君稳住军心,想要正面击溃这支大军,真的很难。”

周柯也道:“柳师弟说得没错,按照你所说的,楚江王他们已经将艽朝阴间全部探索完毕,军队也铺展了开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王曦摇摇头,道:“两位师兄,这些我都知道,道理也都懂,可是……张叔……不,咱里院的两百多号人……耗不起啊……过去的都是高手,是主力,所以我都不考虑阴气袭扰给他们带来的影响了,我只是算了下吃喝补给……最多……一个月……”

两位师兄这才神色凝重起来。

柳瑗道:“省吃俭用呢?”

王曦苦笑道:“算进去了,甚至这个数字,还是我将人体极限也考虑进去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师弟你的意思是……即使你说的一个月……在最后几天,所有人都是不吃不喝的状态?”柳瑗问道。

王曦郑重地点了点头。

“有没有可能……师弟你算错了……”柳瑗不知如何安慰。

王曦道:“有,因为我只看见了楚江王的王帐附近,接受了补给。也就是说……我默认其他各营都成功接受了补给……但其实,算下来,那个时候韩王已经发现界门无法开启了。所以……如果我算错了……那就一个月都坚持不到……”

情况真的很糟啊……

如果这两百里院医师和巫最后是饿死在异界,那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过去的,真的都是精英啊。

几乎一瞬间,里四院和里十一院就会处于战力最低的状态。

高层和中层损失殆尽,剩下的几个留守的主任医师必定独木难支。

更要命的是,现在鬼门关还正好开在里四院,要是再有敌人来袭,完全无法抵御。

“师弟,你也去睡一会儿吧,晚点我叫你。这里离家近,等会儿你要不回家看看?”柳瑗转移了话题。

王曦想了一下,道:“还是算了,我爸妈特了解我,我有什么心事,他们一准看得出来,还是别让他们担心了。再说了,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再睡一会儿,难道凌晨去敲家门,他们还不得胡思乱想出了什么事。”

“那行,你去睡,我和周师兄守着,天一亮,咱就回里三院。”柳瑗将王曦直接往房里推。

正当他要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却自己打开了。

是小一。

“这里是吵了点儿,等会儿你们尽管布隔音阵法,我们就在外面,不用担心。”柳瑗瞟了一眼楼下正在吃夜宵的食客,说道。

小一道:“不是他们……是师傅给我打电话了……她们要从日本回来了……”

王曦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常师叔。

“师傅带着一百名里十院的医师,安井信也会亲自来,他会带上两百名阴阳师。”小一道。

“安井信?他们来做什么?这么多人?”王曦问道。

“表姿态了……看来是谈拢了……也好,这个时候,阴阳师这样做,至少后方无忧了……”周柯道。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二章 解决后顾之忧

王曦不知道这些,显得有些疑惑。

周柯继续道:“这几天,关于魂刀的事情,在暗影圈子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想来求一把。安井信也一样,带着三千吨黄泉石去找陈院长,得到了一个盒子。可回家一看,里面居然有三把魂刀。于是之后又派人送来了一万吨黄泉石。再接着,里院发声,正式任命奈良遥人为里十二院院长。然后免去李小洛里十院麻醉科主任一职,出任里十二院副院长……”

“奈良遥人……一个阴阳师……居然真的走到了院长的位置?!”王曦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周柯道:“是啊,不要说我们不信,连阴阳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让人诧异的,可不止这些。里十二院的编制也定了下来,满编一千六,其中里院本土医师六百,剩下的一千,全都是阴阳师。”

这个消息果然更让人震惊。

在原先的认知里,如果满编是一千六的话,那么阴阳师超过三百,就算十分危险了。

可现在不仅连正院长的位置都给了阴阳师,甚至下面的人员构成比例也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

这到底是里院,还是阴阳院啊!?

阴阳师已经完全反客为主了啊!

周柯接着道:“这还不算完,还有更劲爆的。这里十二院,满编一千六,同时允许编外人员的存在,至于编外人员嘛……没有设上限……”

不设上限?

“那这里十二院岂不是会变成一个超级怪物!?说是编外,但对于咱暗影圈子来说,有区别吗?我们里院驻外办的同事,也是编外,退休了的,也是编外,但这些人,还是随时可以转换为战斗力啊。而且,日本阴阳师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编外人员,一定不会是像我们这种,因为战斗力不行转为文职的驻外办同事,肯定也是厉害的角色。我们只给了他们一千编制……就算加上里十院的一百多编制,也完全不够他们填。”王曦觉得周师兄果然爆的料一个比一个劲爆。

周柯和柳瑗只是在那里默默点头,然后四个人一起,趴在栏杆上,好像面前有着什么绝佳的风景一般。

王曦知道,这些问题,肯定两位师兄也想过,又道:“而且,我们现在哪儿去找六百名里院医师出来,去填里十二院这编制的坑啊。”

十座里院,连番大战,均有损伤。

原本打算从各院调集人手,但现在看来,至少里三院,里五院,里六院,里九院是不可能了。

他们自己都捉襟见肘的。

不仅如此,现在还得加上里四院和里十一院!

而且,里十院自身的坑也还没填完。

那大家就只能把目光望向里一院,里二院和里八院了。

可里八院门前……人家的阴兵刚刚摆过阵仗,虽然没打起来,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哎,算来算去,越算心越凉。

从什么时候开始,咱里院的局面竟然变得如此艰难了?

那吸收阴阳师……是不得已而为之?

周柯道:“现在,是没有这么多人,但以后会有啊。你以为安井信是傻瓜?可精着呢!他肯定也看出来了,此刻我们里院局面不好,可如今的他,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他吗?哪怕现在我们被打来只剩下一座里院还站着,他也不会放肆。他看穿了……里院的背后,是地府,而地府,只认里院。认清了这点,他们阴阳师就再也不会犯错误了。你看吧,在之后,阴阳师会迅速崛起,大放异彩,成为暗影世界中仅次于我们里院的第二大势力。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里十二院的事情已经官宣了,可他愣是没往里面丢一个人,连名字都没给陈院长报一个……”

“陈院长?如果官宣了的话,那么里十二院名义上的院长应该是……”王曦道。

周柯轻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他凡事都还是向陈院长看齐。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晓得里十二院目前是个空架子,也知道里院拿不出这么多的人来组建这里十二院,所以他也不会往里十二院送人。”

王曦想了一下,明白了,道:“这倒也是。鬼门关也没建起来,大家在那里干什么,聚众吃喝玩乐吗?既然没有正经事干,那还不如维持现状。”

周柯道:“正是如此。既然暂时还不能和地府搭上线,那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来十分耀眼?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他怕我们反悔,怕自己在里院眼中,形成了真正的威胁,所以,他只能如此。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表面上的功夫做得漂亮极了。这个时候的安井信,和他打交道,才叫舒服。师弟,我现在可以斗胆一猜,即使五年之后,里十二院的本土医师开始逐渐多了起来之后,阴阳师的编制依然不会满编,至于编外人员,他更是碰都不会碰一下!”

王曦不住点头,里院肯定也是猜准了他的心思,才会给出这样的优渥条件。

“是啊,人都在他手中,只不过是身份上的区别罢了。他在乎的是里十二院那块牌子……说起这个,我记得当时他曾经对此事有犹豫,说他一人做不了主,怎么现在答应了?这样的话,至少向外界传递出来的信息,是阴阳师已经彻底臣服于里院了啊。”王曦突然问道。

周柯道:“之前的确是这样,但你忘了吗,我刚才说了,他带回去的盒子,有三把魂刀。他愣是一把都没有给自己留,瞬间就用这货真价实的魂刀拉拢了三个大家族。至于那三把魂刀里的魂魄嘛,我不用说,你也该知道了吧?”

王曦道:“自然,也应该是这三位大家族的先人了。安井信做事,越来越有大局观了啊……可是,如此的话,他就不怕自己的地位不保?那些大家族的家长一旦得到魂刀,实力可不见得比他弱啊。到时候,当代阴阳头的这个名号,可就不一定是他的了……”

周柯道:“看来师弟你是真的累了,这件事我也是才说了的,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当他把三把魂刀里的魂魄一一辨识之后,难道还猜不透里院的心思吗?这样做,一是顺了里院的心思,接受住了考验,二呢则是迅速拉拢三大家族。所以,当最后这件事情成了之后,里院才发了最后一道十分不官方的……官方声明……那就是从今以后……里院只认安井信……并且,将安井信的另外一个儿子安井阳一送到了里六院。”

“质子?”王曦问道。

周柯摇头,道:“不全是,这是安井信主动送的。而且,据说将会拜入庐天町门下。”

王曦道:“官宣居然说这些内容……果然很不官方啊……”

“可不是嘛……哪里有说只认安井信这种说法的?可以这么做,但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毕竟还有那么多阴阳师家族在看着呢。可偏偏这不伦不类的官宣一出来,安井信后面的事情就顺风顺水了。看来,这日本人,还是欺软怕硬。只要我们给安井信多一点支持,他们还是能认清形势的。”周柯道。

“想不到,当初还真的让他给说中了,魂刀一出,暗影世界,立刻就大一统了……兵不血刃地大一统了……这点,我觉得对现在的里院来说,十分重要。我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管一些琐事了。”王曦不由赞叹安井信的眼光。

周柯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导致了很多各国巫师进入日本境内吗?安井信觉得管理起来十分头疼,就和里院合计了一下,给桑托斯也送去了一把魂刀。要说这桑托斯也是运气好,他已经打算启程,前往里七院,借由汇报事情的由头找石院长谈谈魂刀一事。可还没有动身,里七院的人就到了。但对外的说法是,安井信十分感激巫师首领桑托斯在近段时间内对其部下的约束,没有给日本的暗影圈子带来麻烦,所以为了表达谢意,专门为他求了一把魂刀。还说奈良遥人邀请桑托斯有空去里十二院做客——安井信本人还在里十二院挂了一个名誉副院长的闲职,表面上在里十二院的时候,他还要接受奈良遥人的领导。

“这下好了,大家一看,这就是听话的好处。这就是不瞎凑热闹的好处。桑托斯远在天边,什么都没做,就有一把魂刀从天而降收入囊中。聪明一点的立马就意识到这是里院和阴阳师做给大家看的了,立刻不声不响地离开日本,傻一点的还在日本逗留。还好,大部分人都聪明,那一小部分直接被阴阳师给赶走了。”周柯道。

王曦道:“这叫聪明?这些人也该多动动脑子。我们里院自己都还没有做到人手一把,哪里轮得到他们?放出来的这几把,都是有目的的。既然前面的都看穿了,为什么这最后一点看不破呢?”

“只能说,巨大的利益,熏昏了人的头脑吧……”周柯感叹道。

“我知道,这叫利令智昏。”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小一终于开口了。

王曦见她说话,知道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暗道好险,要是让她听到刚才自己关于张叔他们在阴间的窘境,还不得更加担心?

王曦道:“放心吧,你师傅他们要来了,阴阳师这次也站在了我们这边,再加上地府,很快就可以把张叔他们接回来。以前的行动,哪怕是联合行动,也没这么大阵仗的。你想想这次的豪华阵容,简直是想出事都难!”

周柯和柳瑗赶紧在一旁随声附和起来。

反正小一历来都十分地好忽悠,这三位加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不到几分钟,就将这件事的程度降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用柳瑗的话来说,就等同于停电了,过一阵子,抢修完毕,电来了,大家就可以接着打游戏,最多损失点儿游戏进度而已。

小一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两只小手一左一右地伸出,摊在了周柯和柳瑗的面前。

两位师兄不明就里,以为又是她发明的什么古怪仪式,迟疑了一下,然后各自伸出手,轻轻地在她小手上拍了一下,完成了击掌。

“不是,不是,我的生日礼物!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小一闹道。

这下周柯和柳瑗一愣,面面相觑,生日都过了,礼物还必须得补上啊?

“我过生日,你们肯定准备了礼物的啊,只是我恰好不在,你们没能交给我而已。现在我回来了,难道不给我吗?”小一道。

还是周柯脑子转得快,道:“当然准备了的啊,但是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嘛,都放在里三院呢。”

柳瑗立刻跟上,道:“对,你可是没看到,那个蛋糕,足足有六层高,花了我们不少银子,可惜你不在,你说你都不在,我们好意思自己吃吗?所以最后宁肯它坏掉,扔了,也绝对不动一口……哎……”

柳瑗露出一种十分惋惜的表情。

这波操作简直太秀了,把王曦给震惊了,他没有想到,两位师兄这么一唱一和,居然就把事情给化没了……

小一果然相信了,显得十分满意,道:“那还差不多,你看,刚才琴乃姐姐也给我来消息,说她这次也要来,还特地为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王曦道:“什么东西?太贵重你可别收,到时候小柳琴乃对你开口谈魂刀,我看你怎么接话。”

小一将手机递给他,上面是小柳琴乃录制的一个短视频。

“也不贵重,就是一个八音盒。琴乃姐姐说,虽然我们都很喜欢日本漫画,但是近年来华夏的国产漫画,也在迅速崛起。这个八音盒,是她找人专门订做的。取自《一人之下》,你看上面这两个小人,就分别是男主角张楚岚和女主角宝儿姐。”

王曦看着手机里的视频,似乎眼睛都要陷进去了。

的确,这是一个普通的八音盒,背景音乐他听不出来,但吸引他的,是八音盒本身。

底座是一个太极,在黑白二鱼上方,各自站着一个小人,正随着太极的旋转而彼此靠近接吻,之后又分开。

“小师弟?小师弟?”

视频只有短短的十五秒,但播放完毕之后,王曦却像丢了魂儿一样,拿着手机发呆。

几秒钟之后,周柯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出声询问道。

王曦抬起头,张大着嘴巴,突然大声道:“旋转!果然是在旋转的啊!阴间不只是忘川河内在旋转,忘川河外也在旋转!周师兄,我们赶快回里三院,现在!立刻!马上!小柳琴乃!爱死你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三章 旋转的太极

见他在那里胡言乱语,三个人都用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因为前面的话确实听不懂,所以大家都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最后八个字上面。

小柳琴乃,爱死你了?

这才是被熏昏了头脑吧?

你老婆可就在你旁边啊!小师弟!

小一师妹已经休息了一小会儿,要不您进去稍稍躺一下,清醒之后再出来说话?

虽然现在我们都用灵力将第二代白大褂维持成普通服装的样子,但小一师妹揍您的时候,还是会被血给溅上啊!

不好洗啊……

王曦还在那里自嗨,又将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指着屏幕道:“看!看!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在转啊!两个阴间都在转啊!怪不得既牵涉到空间,也牵涉到时间!界门失效的地方,是从忘川河的尽头慢慢扩散到忘川河的源头!为什么!因为他们在相互运动啊!只有在他们彼此处于某一个特定位置的时候,界门开启才有效!武侯说错了,我没有错,只是不够准确,我的函数模型,取值范围还不够精确,除了之前所解释的那些,还需要把这个条件加进去,这样才完善!”

王曦虽然说得零散,但显然大家都已经听明白他在指什么了!

而周柯,更是完全听懂了!

王曦伸出左手,握出了一个“c”,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个“o”,道:“看,左边的这个,就是我们的阴间,它很大,我握不完,你们知道意思就行。右边这个,就是艽朝的阴间。然后他们像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来回地旋转两只手。

“虽然我暂时还理不清楚它们内在的对应关系是什么,但是肯定也是呈一个周而复始的关系。啊,不,甚至阳间也一样!两边的阳间,也该是这样。这两个圆圈,就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太极,彼此的阴阳二鱼互相对应。所以,有些时候,我们在相同的地点,用同样的方法开启界门才会失败。因为那个时候,它们之间的联系断掉了或者其他什么的,只有等,等下一次转到那个位置,才能够开启……”王曦的眼神在三人之中来回跳转,发现有谁露出疑惑的表情就一直盯着谁,似乎这样有助于对方理解自己所说的话。

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开始变小,自己反倒一幅疑惑不解的样子。

“怎么了?小师弟,哪里不对,我听懂了,目前为止,没什么硬伤……”周柯将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到了脸上。

王曦喃喃自语道:“不对……还是不对……有问题……我没有解释清楚……该死……当时我想要说什么来着……该死!”

柳瑗伸出手,扣在他的双肩之上,道:“小师弟,冷静一点,不要慌,即使想不出来也不着急。依你的意思,我们马上返回里三院,同时将这个思路上报,相信很快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不不不……柳师兄……不是的……这次没有天谴之雷,说明我没有接触到事实的真相……天道不在乎……它不在乎!它知道我错了……它在笑我……它在笑我……”王曦的双手还在那里机械地来回旋转,双目有些出神。

“天谴之雷?”柳瑗回头,看了周柯一眼,后者点点头,于是他立马摸出一张安神咒,拍在了王曦的背上。

安神咒,本就有静心凝神的作用,即使一个人并没有进入癫狂状态,它也能帮助普通状态下的人变得更加容易进入冥想和存思。

“小师弟,你刚才说的天谴之雷……是怎么回事?”柳瑗问道。

王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在异界阴间遭到了天雷击杀的事情说了一遍。

但是此刻,他却无法回忆起自己当时到底在讨论什么了。只晓得肯定是和界门啊、黑雾啊、新生魂魄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关。

和谁在谈?

好像是楚江王,又好像是武侯?

周柯和柳瑗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不过很快也就接受了。

既然不合理的事物会引下天雷抹除其存在,那么天道自身的被感知,也可能是不被允许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古往今来,流传下来的有关天道的内容才少之又少。

几人给驻外办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又要了辆车,连夜出发赶回里三院。

“小师弟,有个问题,我们先不管天道,关注事情本身。即使你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可是我们却无法改变现状,你明白吗?换句话来说,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周柯坐在副驾驶,对着后视镜里的王曦说道。

因为按照王曦的判断,两个阴间在彼此旋转,存在着相对运动,它们之间的联系,就肯定有着一套自己的规律。

而规律,你可以观察它,认识它,揭露它,最终运用它,但是却不能改变它。

只要两个阴间的相对位置还没有运动到重新可以建立起来的那一点,那大家也只能望着干着急。

就算是地府阎君也毫无办法。

妄图以人力扭转天地乾坤大道,始终是不可能。

周柯的这番话一下子就击中了最核心的部分,那就是问题该怎么解决。

王曦听得此言,有些愁眉蹙额,刚才太激动,没有深想,虽然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但正如柳师兄所说,只要把这点汇报上去,肯定有高人能想通。

但现在,再高的人,也搞不定自然规律啊。

想了很久,都不得要领,王曦干脆在后座上盘腿冥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周柯接了一个电话,然后道:“小师弟,你关心的问题有答案了。”

王曦睁开双眼,道:“既然有答案,那就说明答案是肯定的了。”

当王曦静下心来之后,他就想起了一件十分不合理的事情。那就是界门点对点模式的失效。

他们明明是靠近楚江王的王殿,怎么最后返回阴间的时候,竟然是宋帝王的部下首先发现自己?

王曦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变化,是突然之间出现的,还是有规律可循?

怎么找这个规律?

自然就是每天定期的补给。

在异界的阴间,他们觉得自己的位置没有发生变化。可是对于地府输送补给的部队来说,就不是这么认为的了。每天界门开启的地方都不一样,离楚江王的王殿越来越远,并且向着宋帝王的王殿靠近。

而这点变化,守在原地的部队,是完全不会觉得奇怪的。

因为他们觉得很可能异界远征军在运动,所以自然是走到哪里,开到哪里。尤其是后来,将艽朝的阴间版图探索完毕,晓得对面直径大约一千多里,那么里院的医和巫分散到各处,就更是如此了。

这一片本就属于平原地带,一眼就可以望很远,加上这几天往来骑兵来回巡逻密度增大,所以不管他们在哪里开启界门,都能很快发现。

发现界门之后,双方都有各自约定信号。比如巡逻的骑兵突然发现几道界门开启,那么千万不要跑到正前方,因为对面立刻就会射出三道没有箭羽的弓箭,斜射入地面。见到这个,便明白不是敌人,反手也射出同样的弓箭。之后大家便可以接头,进行定时汇报,物资补给等任务。

这下再回过头来看,便发现了界门出现开始有一个整体的移动趋势。

“那这样的话,我们追着它跑,能行吗?”小一提问道。

王曦看着身旁的小一,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追着它跑?”

“对呀,我们顺着界门移动的方向,继续向平等王的王殿跑,甚至越过他的王殿,不就能追上了吗?”小一道。

王曦摇头,道:“不是这样算的。如果是你说的情况,那么最多也就是界门开启的地点,越来越有偏移,可现在是无法开启界门。这不是距离的远近,而是双方的连接已经断掉。就犹如日食一般,亮着的,才是有效区域。不过,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个时间,一定不会太久……”

周柯和小一同时问道:“为什么?”

王曦道:“艽朝默默注视了我们上千年,那说明这个界门的开启规律,他们已经掌握,周而复始,往复循环。还记得大巫李长木所说吗?遗人呆在这边的时候,很少超过三天。现在看来,除了他们不适应这个因素之外,或许还和界门的开启时间有关系。”

周柯微微点头,道:“可是这个时间到底是多少?就算你认为的两个阴间因为运动的关系而使界门呈现出这种时效性,但只要无法模拟出他们的运行模型,就不能进行计算。”

“相对速度呢?”王曦问道。

周柯心中默默算了一下,道:“有一定的帮助。按照你们的探查结果,艽朝的阴间,是个直径一千六百里左右的圆,你们在那边呆了四天多五天不到,粗略计算一下,每天的移动大概在四百里左右……呃……对倒是对上了,但该怎么用?”

是啊,的确对上了。

二位王爷的王殿相距两千里,刚好可以将整个艽朝的阴间全部都塞进去,按照之前推测的速度和方向,他们出现的地点,的确该更靠近宋帝的王殿一些。

因为事关自己的父亲,小一也在认真思考,虽然这并不是她的长项,但她还是献策道:“你们是不是还要考虑转的方向?比如两个阴间转的方向不一致,那么速度肯定就该有两种结果。哦,不,它们甚至都不一定是平行的,两个阴间说不定是垂直的。总之就是转啊转啊转,横着可以转,竖着可以转,左边可以转,右边还可以转,最后还能翻滚着转。”

这句话听到最后,王曦的眼神中开始流露出一种回忆的光芒。

小一见他如此,不好打扰,可看周柯,竟然也好像陷入了回忆。

车速越来越慢,最后柳瑗竟然是直接将车停了下来,道:“这句话……我以前听过……”

“嗯!很熟悉!”周柯道。

转啊转啊转……

青城掌门!!!

师兄弟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这是他回忆中的原话,说自己看着太极图在那里转啊转啊转,不知道如何,就开脑洞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啊!我也想起来了,当时你还给我看了一个动态立体太极图!”

小一说完,拿出手机,再次搜索了几个关键字,找出了那幅动态图。

这一次,几人的脑袋瓜凑在一起,目光似乎都要被那无限循环的立体太极图给吸进去了一般。

“看!黑鱼和白鱼互相垂直,明明丝毫都不接触,但同时又感觉彼此缠绕包容。并且,在某一个瞬间,各自的黑点和白点,会从黑白二鱼的空白处穿过!”王曦道。

这下不会错了。

这件事和青城掌门最后的记忆扯上了关系,那就一定错不了!

这张图似乎有魔力,让人越看越想看。

周柯和柳瑗好不容易才从中收回目光,几乎也是和王曦相同的心思。

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有的,只能是因果。

这个模型多半就对了!

不然太极还能怎么转?

就这图,已经包含了横着转,竖着转以及翻滚着转了!

要想周而复始切有规律地旋转,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极限了!

“所以……当这两个小点穿过黑白二鱼的时候……就是界门能够开启的时候?”小一问道。

这是一个全新的理论,王曦也有些不敢确定。

但是小一说得也很有道理啊,整个循环过程之中,感觉也就只有那个时候,黑白二鱼彼此才有交集。

见王曦答不上来,小一又看向两位师兄。

最后,还是王曦率先赞同小一的观点,道:“也只能是这个时候了,不然其他时候都不具备特殊性。”

客虽然嘴上那样说,他可是心里却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无论怎么想,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似乎答案就在眼前,可却有一层薄薄的纱巾将他的双眼蒙住。

他看得见,却看不清。

柳瑗松开刹车,踩上油门,车子的远关灯犹如一把笔直的长剑,刺向了黑暗之中。

他们没有注意到,天上的一堆黑压压的雷云,正在渐渐散去……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四章 毫无进展

代文斌对于几个小家伙在凌晨一点多又回到了里三院一点也不吃惊,反正今天晚上多半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为其他,他们几个高层都没有睡,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睡。

自从张吉用怀柔的手段将剩下的阴巫也彻底软化之后,里十一院总共有大巫八十多名,祭巫接近两百,然后剩下的五百多人,都是最低级别的巫。但里十一院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阴巫和阳巫在以前本就是以巫寨为单位,除了巫之外,当中还有大量的普通族人。

这次张吉带走一部分精锐和里四院一起失踪在了异界阴间,整个里十一院都陷入了恐慌。

因为在不少巫的内心深处,始终认为现在的生活还是靠个人关系才得以维持。

一旦张吉不在了,那么里院对巫的态度,很可能会改变。

还好陈敏芳和唐衫宝竭力维持众人的情绪,可很快,陈敏芳自己也不行了。

倒不是她对里院不够信任,而是她实在太过担心张吉,连夜赶往了里四院。

里四院的葛利院长和郭兵霦副院长以及几个主任也跟张吉一块儿,陷在了异界,剩下的虽然也有主任医师,但是却不怎么带职务,面对着陈敏芳这个陌生的副院长,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待。

赶人走吧,不太合适,人家可是副院长,可留下来吧,做什么呢?难道指导工作吗?

里四院自己现在也乱成一锅粥呢。

唯一一个带职位的就是麻醉科副主任唐萌娜,她正准备带上所有里四院的人通过鬼门关,去地府帮忙寻找自家正院长,以及财神爷副院长。

只是入关请求都递给地府有好一会儿了,也没有半点回音。

也不知道是地府不同意,还是唐萌娜副主任的级别太低导致请求最终还没有传上去。

陈敏芳知道这事儿后,才立刻反应过来,告诉唐萌娜,说光是里四院的人去有什么用?没有巫,开得了界门吗?

唐萌娜也如梦初醒,赶紧说陈院长您赶快调人啊!

于是陈敏芳立刻准备打电话联系里十一院,才发现里十一院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手机,就在自己身上。不得已只好赶快召唤出两只鬼魂,让它们回去调集里十一院的人手,可两只鬼魂没跑出去三十米,就被里四院自动运转的大阵给击杀了……

陈敏芳这时候才想起,他们里十一院有三名副院长,其中有一名,有着丰富的作为副院长的经验——代文斌。

于是赶快联系代文斌,把她已经到了里四院的事情说了,还说他们准备进入地府去救人。

代文斌一听,觉得嫂子您这是关心则乱啊,要论医巫组合,您老公那边可是有一百对高手啊,你们现在去也于事无补啊,如果能开,他们自己早就开了。

但是代文斌却觉得陈敏芳所反应的里十一院的心态可能要崩这件事情需要引起重视,他怕唐衫宝独木难支,于是在回到里三和黄义歆碰了一面之后,便急匆匆地向里十一院赶,正好遇上了回来的王曦他们。

“看来这界门的秘密,还真的藏得很深啊……”听完王曦的话,赵竹仁不由发出感叹。

“师兄,你觉得王曦这个……说得对吗?”常玉问道。

赵竹仁想了想,看着那旋转的立体太极,最终摇了摇头,道:“不对。”

什么?还是不对?

王曦心头先是一惊,随即又急迫地问道:“师傅你找到问题的所在了?”

赵竹仁道:“你所说的界门开启的时限和这两个小点穿过黑白二鱼空白之处有关,可是你发现没有,黑点穿白鱼,白点穿黑鱼,怎么可能对应?界门的开启可一直都是阴对阴,阳对阳啊。”

王曦终于知道自己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就是这个!

阴阳是反的!

“可是,这真的是青城掌门的原话啊……”王曦觉得有些不甘心,但内心也知道,尽管这二者有关系,但难道大家凭感觉来做事?

那可是两百条人命以及三十万阴兵啊!

现在地府,正在将释儒道三家大能聚集起来,集思广益,并且动员大量人员查阅古籍,试图寻找蛛丝马迹。而里院呢,除了派人去接在世的高僧和真人,还在等一个重要的人物——安井信。

因为王曦之前曾经说过,在日本的时候,曾经偶遇重获新生的伽椰子,在她的眼中,阴阳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牛的人,名字中都带有阴阳二字,还能不厉害吗?当时里院的人听了,也不过当做一个笑谈,听了也就听了,反正又不是阴阳师自己说的,也不好拿来一直打趣人家。可后来仔细一想,伽椰子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多一个人,多一份势力参与进来,总归是件好事,说不定人家就有不一样的思路。譬如在安井信的庭院之中,人家的自成空间,就改变了方向,连重力的方向都是横着的,这点里院就没有想到过。

所以,安井信这次带人过来,是直飞蜀都,然后前往里三院。

这其中的原因很多,比如何雨宇有东西要送回来,小柳琴乃也要送礼,当然这些都上不得台面。最关键的,还是安井信第一次来华夏,一定要来拜见里院潜规则当中的大院长时信德。

虽然大家不说,但里一院、里二院、里三院相隔十分近,互为犄角,摆明就是所有里院的核心。

安井信要去里一院,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可是里三院目前人数实在太少了,时信德告诉他,直接去里三院,暂时先帮着里三院守一下,有什么事情先找赵竹仁谈。

安井信一听也对,反正这师徒俩是一脉的,再加上和王曦周柯柳瑗小一之间还有一点儿私人情谊,也就来了。

而且他清楚地认识到,不管他来谈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先放一放,等主人家把目前手中的危机处理完毕,才能谈。

他知道,这一次,里院和阴阳寮依次官宣了那么多信息,算是彻底站在一条船上了。

而在他的认知当中,只要和里院扯上关系,就是大利益——只要不是仇恨。

赵竹仁接着王曦的话道:“是啊,你们还在回来的路上时,听得你们的报告,我们就立刻通告地府了。在这两个小时内,地府又再次召青城掌门谈话,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线索。而且青城掌门明确表示,对于你说的那个动态太极立体图,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当时所想的,肯定不是那个。”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小一本来有些放松的心情因为里三院这忙碌的情景,又再次变得焦虑起来。

王曦看着心疼,可知道建议她去睡觉她肯定不会听,也只好无可奈何地陪着她一起,在礼堂发呆。

于是,众人就这样,没有任何意义地熬了一夜。

事情毫无进展……

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这对小夫妻才确实撑不住,回去睡了三个小时。

等他们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

小一拉着王曦迫不及待地去打听消息,试图听到什么好消息。

只是……还是让人失望。

他们只知道,代文斌和陈敏芳带着三百名巫于破晓时分出发,已经赶到了里四院。而里四院,此刻已经任命唐萌娜为临时的代理院长,带领三百名里四院医师,伙同巫一起进入阴间。

唐萌娜由一个麻醉科的副主任,火线临危受命,一下就代理院长的职务,明显有些不适应。

可赶鸭子上架,她也没办法,为了去救自家院长,只得硬着头皮进行指挥安排。

据说,这六百人依然是两两结对,他们的任务,就是按照死马当活马医,广泛分布在阴间各处,碰运气,一直尝试开界门。确保时限一到,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反正现在异界的阴间只有他们自己的军队,完全不用担心。

要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支敌军将这三十万人击溃了,那就真的只有认了。

那样的对手,地府想了一下,应该还不存在。

除非对方有百万大军,要不然的话,谁也啃不动他们。

另一个消息就是安井信带人到了。

双方简单客套了几句,便由常玉给安井信提供大量详实的资料,让其自行阅读。

这一次的资料,就远比上次陈日津给他看的要厚得多。

越看到后面,他就越明白当初陈日津为何告诉他如果想要第三代白大褂,需要用命来换。

他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和阴兵对抗。

更没有想到,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里还有着一套阴阳在生生不息。

他不禁才明白,里院这半年来,到底默默承受着些什么。

那可是另外一个世界啊!

要在以前,说不定以安井信矛盾的性格,就会开始思前想后,想要从中捞点儿什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一次,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就想按照之前向陈日津所承诺的那样,他们要用阴阳师的血和命,来纳投名状,来打出阴阳师的威武和名气!

只是,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当面对如何营救异界远征军这个难题时,他也束手无策。

想来也是,关于有另外一个世界,以前道听途说,通过一些小道消息知晓一二,但不确定,可另外一个阴间,他就完全抓瞎了。

别说异界的阴间了,我们自家的阴间他都陌生得很,未曾踏足半步呢!

又一个希望再次落空,但里院依旧没有放弃,开始转而通过各种关系,向科学界求助。

当然了,说辞是经过了一番修饰,感觉上更像是在求教一些动态几何学以及关于运动方面的经典力学。

但反馈回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哎,连知道事实真相的里院中人都想不明白,再将事情遮遮掩掩让别人去解决,又怎么可能嘛。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越到后面,里院的气氛就越压抑。

而地府的表现,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开始变得有些疯狂。

在想象中,十殿阎君历经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王朝的兴衰交替,一直在重复上演。

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该用一种十分淡然的态度来处理应对。

但是,地府就像疯了一般。

判官开始没日没夜地查魂,也没个什么具体的特定对象,反正穷凶极恶之辈都查,看会不会有一些遗人过来之后意外死亡了的漏网之鱼。阴兵则开始以什为单位,不仅在忘川河内,甚至在忘川河外四处穿梭迅游,甚至他们连自己要找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也很好理解,因为太久没有人挑战过他们的权威了。

或者应该说,地府太久没有吃过这种亏了。

三十万大军,说不在就不在了。

这一记耳光,抽在所有阎君的脸上,更是抽在了在大军出发前发出豪言壮语的楚江王脸上。

还好,他们对第二批前去阴间的里四院和里十一院的人依旧客气。没说让他们昼夜不休地尝试开启界门。

因为他们知道,里院比他们更急。

王曦给出的时间,是一个月的上限。

如果异界远征军没有遇到敌人,那么亡灵大军还好,可里院的人,就绝对全部饿死了……

除非……

没有人敢去想那个除非……

如果靠着那种方法活下来的张吉、葛利以及郭兵霦,里院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们肯定不会杀掉自己的部下,然后减缓补给消耗的速度。

可是……当部下因为饥饿、脱水死去的时候……

那恶心的一幕……即使是讲究实用主义的里院,也不忍继续往下想。

里院没有经历过战争,但却知道那一幕在历史上曾经多次上演,有的时候,幸存下来的人甚至还会被奉为英雄。

道理他们懂,可他们接受不了……

所以,没人敢提出来,说其实还是有部分人能坚持得更久的。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五章 疑无路

樱花,是一种很美丽的花朵。

虽然它不是日本的国花,但一说到日本,就很容易使人联想起那种樱花飞舞的美丽场景。

它的花期,一般在三到四月,而四月,就是它盛开最为繁盛的时期。

通常受气候条件影响,樱花的盛开时间稍有波动。

花期不长,只有2周左右……

但小一看着电视上那唯美的景色以及日本民众赏花时那种喜悦的笑脸,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

因为今年的花期,来得晚……

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十二号了……

这么些天来,里院和地府尝试过无数的方法,却依旧是无功而返,一无所获。

一切都消失了。

遗人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见到陆侯亮或者子君的身影,似乎一切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当然,随之消失的,还有地府的三十万大军,以及两座里院的两百个大活人。

或许唯一能给人以安慰的,就是判官手中的生死簿上,所有的里院之人,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人都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地府的生死簿上所显示的,还作数吗?

所有人心中都有这个疑问,但却都不敢提。

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支柱了。

每一座里院,气氛都显得十分压抑。

而里院的沉默,则引起了整个暗影圈子的不安和躁动。

他们发现不仅里院这大半个月来变得来阴气沉沉,甚至连释儒道三家,也没什么活动。

最后,竟然是连阴阳师……也显得忧心忡忡。

里院虽然在汉安血战之后,曾经有过语焉不详的解释,可关于异界阴间的事情,并没有完全公开。

于是,找不知道内情的人打听,自然是做无用功。

找知道内情的人询问,人家也只是摇头叹气,闭口不谈。

安井信在里三院滞留了二十天,愣是没再提一句要去看望时信德的事情,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在那里表演假出力,至少里院得承他一份情。

在此期间,他买下了里三院后门的好几个铺面,都挨着夕阳红茶馆,还租了许多屋子供手下的阴阳师居住,总之没有让自己的人在里三院过一次夜,可以说是相当地自觉了。

既保证随叫随到,又保持了一个他认为里院应该会有的安全距离。

在阴间,三百对医巫均匀地撒在这片大地,每一对医巫身旁,都跟着一个百人队的骑兵队伍。

陈敏芳和唐萌娜结为一对,在不知疲倦地探索了几天之后,依然不听劝阻,执意不返回阳间休息。终于,在四月十号这天,她们二人在疲劳不堪的情况下被带队的百夫长和什长偷袭,强行击晕后,送回了阳间。可仅仅只在阳间休息了一天,这两位便又再次进入了阴间,踏上了寻找自家老公和自家院长的路程。而那名百夫长,就因为此事,破格提拔为千夫长,只不过暂时没有多余的兵给他,仍然保持现有编制,依旧追随陈敏芳这一组。

王曦看着已经明显瘦了一大圈儿的小一,心疼不已。

刚开始的时候,小一还充满着希望。可越到后来,人们看她的眼神当中,已经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最后,人们开始主动地去关心她,和她没话找话说。可越是这样,她就觉得,大家是在提前安慰她了。

她是大大咧咧,可不代表她不敏感。

好几次,王曦早上过来敲门的时候,都发现她眼睛通红通红的。

要不就是一夜未睡,要不就是才哭过。

里院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想了。

甚至还背信弃义,将早就投降了的人类进化教主给再次关了起来,硬查生魂,试图寻找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

教主破口大骂,说里院全都是一群伪君子,一群言而无信的小人。

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以说,为了这事儿,里院不知道有多少人,无端为自己增添了多少因果。

而地府,也为此触犯了多少天道。

人们只知道,本该春光明媚的四月,却经常莫名其妙的黑云压城,电闪雷鸣。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即使是到了五月二十二号这天,也没有人敢说放弃。

地府不敢,因为他们有三十万大军和两位阎君和诸多名将名帅依旧不见踪影,尽管地府已经觉得,即使是阎君,因为长期未在王座之上调理,实力也开始减退了……

而里院……则开始询问,王曦是不是记错了?

会不会那边的补给,不是只能支撑一个月,而是能支撑两个月……

这让王曦怎么回答?

刚开始,他说真的只能支持一个月,过了几天,问的人多了,他就说不确定了,的确有可能自己算错了,最后当小一也来问他的时候,他便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算错了。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随军经验,所以很可能对于这种物资补给的计算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而且他还指出,不管怎么说,张叔他们不会缺水喝,毕竟每个人身上都有水符。

“小一,我给你买了大包子,趁热吃吧。”王曦来到礼堂的最后一排,找到正坐在角落边望着前方发呆的小一道。

小一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指了指前方坐着的六十多名新招的人,道:“你看他们,无忧无虑,不是吗?”

王曦将豆浆也给他插上,递了过去,道:“是啊……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一样……全都是兴奋……丝毫意识不到……我们的这个世界……或许并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热血……有的时候,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

说到这里,王曦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悲观,连忙改口道:“哎,说得我好像来了很久一样,那么老气横秋的。”

“再过两个月……你就入里院一年了啊……”小一道。

王曦道:“是啊,七月份,还有国家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技能操作,考过了,才能参加九月的笔试……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多半要凉……”

“真的好羡慕他们啊……是那么的年轻……”小一道。

王曦道:“说什么呢,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比你大,虽然这是里院第一次招收在读医学生,可是比例并不高。我之前看过花名册,这六十号人里面,只有五六个是大三大四的学生。哎……这已经是极限了……还是优先照顾我们里三院。里一院和里二院还有里八院,这次是把名额全都让出来了,一个新人都没有……不过,里院已经把视线投向了高中生,准备在学生例行体检的时候就进行筛查,一旦发觉够条件的,说不定会暗中引导,让这些人最后选择报考医学院校……哎……这样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是啊,每个人的人生,都该有自己的选择……里院……没有这个权力……影响别人的人生轨迹……”小一道。

王曦知道这个话题很大,正反两方面都可以说,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道:“只是有这个说法,并没有通过……其实,如果把招收标准降低一些,瞬间就能补充很多人进来。”

小一道:“那怎么行?那岂不是对这些人更加不负责任?”

王曦知是失言,道:“是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是没这个能力,却硬要被架上去扛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还真的是在害人……除非……我们里院的人全都死光了……这些人全都变成了最高水平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是个子最高的人了……天塌下来也自然该他们来顶了……”

小一这段时间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她也不是没有申请过进入阴间加入搜寻。里院也体谅她的心情,让王曦陪着她进去,每次三天,去了三次,可都是一无所获。

她还算坚强,虽然最先开始,有些茶饭不思,可最后还是强打起精神,努力照顾好自己,让自己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甚至她觉得,就算帮不上任何忙,只要不让里院分心来照顾她,就可以让里院专注于手中的事情,而营救阿爸他们,就会多一分希望。

所以,她甚至都不敢表现出悲伤。

她怕,怕因此影响整个里院……

到最后,还是常玉提议,让她和王曦参加这批新人的培训。

是个人都知道以这两位的水平现在去进行教学有多么不靠谱,但也没办法了,总得找点儿事情来做。

而且,里三院也只能匀得出住院医师级别的来进行教学了……

见小一没有回话,王曦又选了个话题,道:“小柳琴乃他们查到了暗网的一些线索,那个喜欢在末尾留个“荒”的账号,代号为‘囚’,虽然使用多级代理,但是最终还是被发现,是来自于我们华夏。只是他的真实物理登陆地址却有好几处,而且彼此间隔都较远,一时之间还难以锁定。”

小一道:“我听说了。我们在日本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帖子,那人曾经试图招募暗影世界的人来共同守卫鬼门关,虽然不清楚是敌是友,可是有人建议我们也发布类似的招募令,甚至将这些人招进里院,只是被否决了……”

“是啊,里院,不管是医还是巫,都必须是精通医术,即使是阴阳师,也符合这个条件。招那么多来路不明的人,院里边儿,肯定不会答应的。”王曦道。

这时,小一已经将早饭吃完了,王曦道:“你讲还是我讲?”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一道:“你讲吧……我不知道说什么……我喜欢听你讲……你讲得比杨主任都好……我都有在认真听……”

她说完,摊开身前的笔记本,上面全都是认认真真的笔记。

王曦看着她那幅模样,心里真的很心疼。

她不哭不闹,不喊不叫,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不想让别人担心自己。

可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好,我去讲,今天想听什么?”王曦揽住她的肩头,靠在自己身前,亲吻了小一的丸子头。

小一这才终于又浅浅笑了一下,道:“你是给他们讲,不是给我讲。而且,这又不是说相声,还能想听什么,说什么?”

王曦宠溺道:“当然了,我老婆要听相声,我现在就去给大家表演一段。”

他早就发现,前面的学生们早就把灵识铺展了过来,想八卦两位老师在说什么,但也没阻止。

此话一出,前面顿时一阵起哄。

在这些学生眼中,这对情侣教师脾气最好。

男老师讲课的时候,虽然有些时候会卡壳,会被问来下不了台,但却从来不生气,脸皮也厚,甚至会当堂打电话给姓柳的或者姓周的老师求救,以求解决问题。当对方没接电话时,他会对学生们道歉,并将问题认真记录下来,在下节课的时候,就一定会把这个问题先给大家解释清楚。而作为补偿,他会即兴表演一段实战技巧。可能是符咒,也可以是阵法,还能是外科战技。礼堂不大,但最前面的舞台也足够他施展。有一次,他甚至不珍惜黄泉石,摆出了万里行,让学生们来体验其中的神奇。

而女老师呢,讲课的次数明显少得多,且大部分都是一些关于巫的晦涩难懂的理论,大家不是很跟得上。但是在任何一个世界,颜值即正义。她长得可爱,年轻漂亮,大家也都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当然了,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天,小一老师的实战表演就显得比较……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蜘蛛、蜈蚣、蝎子什么都有……但大家也没有因此而对她避而远之,相反,她的人气甚至比王曦还要高出一点。因为……她亲口证实了情蛊的存在!并且承诺,如果大家愿意认真学,都学得会的。

这一点的吸引力,对于这些正值荷尔蒙肆意散发的年轻人来说,简直比渔舟唱晚还要强!

“快上去了,今天我想听糖类代谢、蛋白质代谢和脂类代谢。”小一道。

王曦楞了一下。

这个……昨天已经讲过了啊……

小一说的,是人体的三大代谢。看来……她自己也在计算着张叔他们的最低能量消耗啊……

他没有点破,道:“哦,生化的内容啊……这的确是个难点,我本来也准备今天再带大家复习一遍的,尤其是糖代谢,估计很多人都忘了。那几个大三大四的学生还好一点,但已经毕业了的同学们,估计还需要再多回忆一下。我今天讲慢点。”

说完,他在一片起哄声中起身,向着前方走去。

“砰!”礼堂的大门被一把撞开。

唐小川冲了进来,喘着气道:“小一!界……界门……出现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六章 凤羽(上)

“师傅,虽然已经开春,您还是多穿一件……您的伤……”

杨禄明站在山中小楼外的那片空地上,望着山下的皇宫出神,没想到嬴莹从后面出现,劝他回屋中歇着。

可是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杨禄明腰间的伤,正是王曦给捅出来的,顿时停下不说了。

杨禄明转过身,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羽儿……啊……不,逸王殿下,老臣的伤已经并不大碍……呃……是……老臣这就随逸王殿下回屋。”

嬴莹道:“师傅,你可知道‘逸王’代表着什么吗?”

杨禄明的表情有些尴尬。

在艽朝中,要数对华夏文化的历史的了解,可能就要数长端帝和他了,他自然知道。

逸王,指的是骄奢淫逸的王公……

他稍稍沉吟了一下,道:“逸王殿下,关于这点,我想可能有些误会。的确,在华夏的文化当中,这二字如此解读,是为正解。可是,它是形容一个整体,并不特指某一位王爷。而殿下您的情况不一样,这两个字该分开解读。殿下,陛下给您的可是单字啊……其实说句对殿下不敬的话,最开始的时候,即使是封郡王,为师……老臣也揣测多半是两个字字。可是现在,陛下不仅封了亲王,还给的是单字,殿下应该感恩啊……”

“师傅,分开解读,难道就好了?逃跑的王爷?”嬴莹扶着杨禄明跨过门槛,后者本要拒绝,可想了下,还是接受了。

杨禄明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又继续前行,道:“羽儿啊……当年事情的真相如何,陛下也已经给你说了……”

“可是我这一生……也因此而改变了……”嬴莹来到石桌前,正要落座,一旁的侍女赶紧拿来软垫,放在石凳之上。

两名侍女赶紧端来清粥小菜作为早餐,然后立于一旁。

杨禄明想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自从嬴莹被长端帝封王之后,他就有些凌乱。

他其实也知道,师傅和臣子这两种身份,并不矛盾。华夏历史上,不少帝王对其帝师都恭敬一生。可是以他的性子,自然就会时常搞得很混乱。

嬴莹最初拒不受封,可后来不知道怎么想通了,终于接旨,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搬到赐她的王府之中去,反而是回到了当初学艺的山中小楼,住进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房间。

房间多年没有住人,但杨禄明却经常派人打扫,倒还整洁干净。

就这样,一方面,杨禄明是这小楼的主人,也是嬴莹的师傅,可另一方面,大家同朝为臣,嬴莹却贵为亲王,弄得他有些时候前后的言行显得十分矛盾。

他只能默默告诉自己,刚开始是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反正嬴莹也就是身份尊贵,但并没有任何职位,大家在朝堂之上也碰不着面,也就在自己家里才是如此。

可没过几天,长端帝下旨,组建凤羽军,编制三百人,由嬴莹领将军一职,官拜从三品。

这下好了,职务也有了……

不过后来发现,嬴莹居然一次也没有去上朝,理由非常让人服气——怀有身孕,多有不便……

于是,虽然这寓意非常明显的“凤羽”军组建了起来,但他们的将军却一次都没有露过面,下面三个队正刚开始领到这份差事儿的时候还挺兴奋。毕竟按照规矩,他们虽然各自只管了一百人,但却是从四品,已经算是非常特殊了。可后来……总感觉是被排挤了一般……

表面上凤羽军地位尊崇,仅次于长端铁骑,可实际上,几个队正根本不知道这支军队是用来干嘛的……

但后来想想,管它呢,反正俸禄照领。

兴许是陛下对自己的侄女怀有愧疚之意,赐她爵位,授予官职,讨她欢心,以弥补自己的愧疚之意——在大家的眼中,嬴莹的父王当年叛乱被处死,而嬴莹戴罪立功,潜伏里院多年,最终功成身退。

但杨禄明却心知肚明,长端帝善弄人心。

嬴莹此刻刚回来不久,对身份有着一种剥离感,这无可厚非。可等她慢慢接触了自己的凤羽军,和那些活生生的人打起了交道,互相之间,就会产生羁绊。而到了战场上的时候,嬴莹就无能为力了,她会被大势裹挟着前进。

杨禄明听得嬴莹感叹人生无常,立刻道:“羽儿啊,既然你已经晓得你的生父并未离世,那就不该恨陛下啊……陛下这么做,也情非得已。倘若当年胜出的,是老王爷,说不定被送到里院去的,就是当今几位皇子中的哪位了。不过……听你这语气……似乎也对在华夏的经历……并无好感?”

他问得十分小心翼翼。

嬴莹刚端起碗,可随即感到一阵恶心,有些想吐。

已经八周了啊……

她摸了摸小腹,在心中默默念道。

一旁的侍女赶紧过来替她轻轻拍背。

嬴莹摆摆手,道:“没用的。”

她可是正规西医科班出身,对于早孕反应,自然心中有数。

擦了擦嘴,嬴莹道:“师傅……您觉得呢?从将我送过去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很多事,其实我很早就想通了,所以在里院,我也一直不敢和人走得过于亲近……直到……”

“直到王曦出现!”杨禄明一提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咬牙切齿。

当初他在界门之前,当着楚江王的面说过,要让王曦生不如死。

“师傅……当晚子君建议你们把我杀了,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你可曾动心?”嬴莹突然换了个话题。

杨禄明一惊,立刻改变称呼,道:“逸王殿下,这话可就是在问责老臣了啊。老臣岂敢?于公于私,老臣也不敢有这种想法啊。”

“想法是子君的,你只是听的人。”嬴莹努力让自己喝了一口清粥。

杨禄明立刻道:“没有!从始至终,老臣都没有考虑过此事!说一句倚老卖老的话,老臣早就将你视为己出,又怎会做出此等举动?”

他这话,不显山不露水地打了一张感情牌。

嬴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道:“那这孩子……”

杨禄明稍微一愣,道:“殿下……您是暗示老臣上本?其实不瞒殿下,老臣之前也想过,只是老臣和王曦之间的恩怨,如果由老臣来说这些,担心会引起殿下的怀疑,觉得老臣别有用心,所以一直不敢和殿下说。既然殿下主动提起,那老臣也就替殿下分析分析。殿下身为皇族,这肚中的孩子自然也流淌着皇家血脉,只是依老臣所见,太早就上本替这位……这位……”

“是个弟弟。”嬴莹道。

杨禄明诧异,道:“羽儿啊,你这……可就比为师厉害了啊……即使是为师……也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辨明性别。”

嬴莹莞尔一笑,道:“师傅,这才像以前的你。”

杨禄明连忙道:“快给为师说说,如何辨明的?”

嬴莹道:“这牵涉到x和y染色体的不同气息……师傅……要解释这个……”

杨禄明见她为难模样,道:“明白,明白。又是华夏那边西医的那一套?”

嬴莹道:“不止西医……这里面,也有中医……缺一不可,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师傅你接着刚才的说。”

杨禄明道:“好,既然是公子,那师傅不建议太早就替他求一个爵位,即使陛下要封,羽儿你也要婉拒。陛下这次封你亲王,虽然也是由为师上本,可实际上,却是在替陛下背锅,朝中文武,对此颇有微词。羽儿你可要记住,尽管最后是陛下胜了朝堂诸公,可你的这个亲王,却没有说能够世袭罔替。换句话来说,这个爵位,一世而终。如果没有获封,小公子生下来之后,其实只是一介布衣而已。”

“爵位这些,其实无所谓,我只要他平安。”嬴莹道。

杨禄明道:“羽儿,这个要求不难办到啊。即使没有爵位,等他五六岁的时候,师傅亲自教他武艺。”

嬴莹道:“那这孩子,该叫我娘,还是叫我师姐呀?”

杨禄明这才反应过来,呵呵一笑,道:“那……那……让他拜入否儿名下,但为师来教,如何?”

提起唐否,嬴莹的脸色微变。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一些传言……

嬴莹叹了口气,道:“师傅,其实我刚才说的平安……指的是那位……我怕……他会拿这孩子做文章……譬如……用他来威胁王曦,进而让王曦做出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杨禄明看了看院外,虽然视线被院墙阻挡,但他也依然知道嬴莹所指的是谁。

“你们都退下吧。”杨禄明对一旁的侍女道。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嬴莹这么问,明显就是在让身为师傅的自己想一个办法,或者说提前做出一个承诺。

可是身为人臣,如果长端帝真的有此打算,那自己这样,就不是为臣之道了。到时候,说不定长端帝还要和他一起出谋划策,商量怎么算计这个孩子……

忠义两难全……杨禄明也终于体会到了一把这种感觉。

嬴莹见他如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师傅沉默,就是说确有此事了?”

杨禄明连忙否认,因为长端帝还真没有找他谈论过这事儿。

“但是师傅不说话,难道不是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很大,并且正在为难吗?”嬴莹问道,“所以啊……我才要保护他……我不会让长端帝利用他的……”

杨禄明道:“羽儿啊……陛下做事向来大气,此等手段,他不屑做的。”

“大气?为了轮流坐皇位,他连亲儿子都杀。”嬴莹讥笑道。

杨禄明大惊失色,左顾右盼,然后立刻反应过来道:“否儿给你说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其实他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那一天在场的就只有五个人,死了一个,陛下和太子是断然不会说的,自己没说,那就只能是唐否了。

嬴莹道:“师傅,我知道你恨王曦,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捅你?”

杨禄明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下被嬴莹问道,才模模糊糊回忆起……王曦捅自己一刀,竟然是为了给嬴莹报仇!?

“所以,对这个孩子,你就一句承诺都不能给吗?你不敢给,那就说明一定有问题。你怕做出了承诺,却完成不了,道心蒙尘。你不是朝堂衮衮诸公,你是修行之人,你怕这个。”嬴莹道。

杨禄明显得有些疲惫,但却没有回答。

两个人都坐在那里沉默着,一言不发。

嬴莹盯着杨禄明,而后者却抬头望着天空。

“艽朝……只有这么大啊……”过了许久,杨禄明才说道。

嬴莹明白他的意思,道:“师傅你还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劝说我的机会……你想过没有,即使我们大获全胜,白雾又能退去多少?一千丈?两千丈?一万丈?十万丈?可比起华夏来,终归也什么都不算……就算我为了躲避长端帝而选择和里院对抗,替艽朝开疆拓土,但结果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杨禄明道:“不,羽儿你误会为师的意思了……为师并没有说完……艽朝很小……但华夏很大!”

嬴莹这下才算真正领会了杨禄明的意思。

他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走和她一样的路,送到华夏去,隐姓埋名,从此安稳度过一生。那样长端帝也没有办法。

只是……那样的话……就必须要骨肉分离……

因为只要自己在这个孩子身边,长端帝就一定有办法找到自己。

“师傅!”尽管才怀胎两月,嬴莹却舍不得。

这是他和王曦的孩子啊……

她跟王曦,今生再无可能。即使再相见,也只能像王曦所说,要不在战场,要不就在囚牢……

这让她如何愿意?

可她也明白,杨禄明所说的,是对的。

要想保护这个孩子,就只有做出这种牺牲……

“师傅你足智多谋,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嬴莹问道。

杨禄明摇头苦笑,道:“即使有,为师也不能再说了。再说,为师就对不起陛下了……还请逸王殿下不要为难老臣……”

嬴莹冰雪聪明,从这称呼的变化便立刻明白,这也是杨禄明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良久,她站起身,对着杨禄明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走出了庭院。

随着她走出大门,立刻就有侍女主动跟上。

“凤羽军的军营……在哪儿?”嬴莹对身旁的侍女问道。

侍女答道:“逸王殿下,奴婢也不知道,如果殿下要去,我们可以先下山,再打听。奴婢这就去备轿。”

另一名侍女道:“殿下,今天是五月二十二,界门重开的日子,有重要的活动呢,殿下不去看看吗?”

嬴莹微微一惊,道:“界门重开?”

“是呀,殿下,您算一算就知道了。据说有很多好玩儿的呢。每年除了过年,就数这一天最热闹了。”

嬴莹想了想,摇头道:“不,去军营。从今天开始,我不回这小楼了,你让青柚随便收拾一下东西,反正我没什么需要带的。然后让白柚先下山,买些好酒。”

“啊?不回来了?那我们住哪里?”

“我才说了,去军营。别忘了,我还是凤羽军的将军!也是时候,和我的这些部下们,见上一面了!”

“殿下,您要去和军营里那些大老粗喝酒?您可是有身孕啊!”

“红柚,你不懂男人……不管哪个世界的男人……他们都很单纯……所以,这酒,我必须喝!”嬴莹的目光中满是坚毅。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七章 凤羽(中)

红柚没想到这么突然,一下子就要搬到军营里去。

她们四个婢女是都是嬴莹回到艽朝之后,才来到她跟前伺候。

本来并不是她们四个,长端帝亲自从宫中点了四名婢女出来,但被嬴莹婉拒了。

想都不用想,那四个婢女全都是长端帝的眼线。

可后来杨禄明说这样不好,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你就给长端帝监视一下又怎么了?

嬴莹这下才想明白,只要在艽朝,又有什么事情能瞒过长端帝的眼睛呢?

所以,随便找了条说得过去的理由,说不是不想要,只是自己喜欢圆脸蛋儿的小姑娘……

这……简直就是在使性子了啊……

长端帝倒还真的如杨禄明所说的,至少表面上挺大度的,就让嬴莹自己挑选。

在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眼中,嬴莹很明显就是朝堂新贵,红得发紫。于是一泼又一泼的人来找杨禄明,献上婢女。

最后,嬴莹随便挑选了一下,从外面要了两个,改了名字,剩下的两个,本就是杨禄明自己家中的婢女。

自然,从情感上来说,青柚和红柚就更得嬴莹信任一些。

见红柚还在那里出神,嬴莹道:“怎么,不愿意?”

红柚赶紧道:“殿下,军营很辛苦吧?”

嬴莹听得此话,笑了出来。

能问出这话,至少说明红柚没什么心机,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道:“是很辛苦,但最辛苦的……却并不在那里……”

“那在哪儿呀?”红柚问道。

嬴莹摆了摆手,示意轿夫不用上前,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走吧,这一路,我们走过去。”

红柚立刻道:“可是殿下您有孕在身,山路不好走,您要是摔了一跤,奴婢可会被罚的。”

嬴莹转头,望向了远处的皇宫,然后自顾自走上了由青石铺成的山间小径,道:“红柚,你可曾听说过里院吗?”

红柚赶紧上前,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小声道:“殿下,我听说过,是我们的敌人呢,据说很是厉害。”

“那你觉得那些厉害的人,走路会摔跤吗?”嬴莹道。

红柚道:“那怎么可能?还不得笑死人呀?”

嬴莹轻笑不语,但不自觉地,开始将步伐放得很小,走得很慢。

尽管五月,但山间依旧有薄雾,处处青翠,却又仿佛看不真切。时不时有鸟鸣之声传来,显得十分空灵。

“感觉就像是穿越了……”嬴莹自嘲地低声说了一句。

一下子就从现代社会,回到了古代一般。

“呵……本来就是穿越……”她旋即又补充道。

而穿越,从来都是要做一番大事业才行啊……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念道。

每一本穿越的书都是这样写的,自己也应该不例外吧?

来到山脚,便已经有马车备好,嬴莹想了一下,问道:“此处离凤羽军军营有多远?”

马车旁,有一名黑衣男子骑在马上,听得此话,答道:“师姐,凤羽军军营不在城内,需穿城而过,今天界门可以重开,主道拥挤,且禁行车骑,我们从旁边绕过去便是。出了城,再走大约十里便到。”

嬴莹并不认识这名男子,但既然对方称呼自己为师姐,那么多半是师傅在这几年新收的门人,于是点点头,旋即问道:“十里?怎么这么近?”

可话一出口,就摆摆手,道:“没事儿了,我们走吧。”

都忘了,这里不比华夏……一支三百人编制的凤羽军,即使驻扎近一点……也没什么……

说完,竟是轻盈地一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

这一下可把青柚和红柚吓得不轻,连忙道:“殿下,您怎么经得起颠簸啊!”

嬴莹道:“你们可见过坐马车去自家军营的将军?”

青柚红柚对视一线,不知如何是好。

“师弟前面带路,慢点无妨,我十二岁之后,就没有骑过马了,有些生疏,如果摔下来,那可就出洋相了。”嬴莹指了指前方。

他们一行人并不多,黑衣男子,嬴莹,青柚和红柚,然后便是驾着空马车的马夫。

再次走在城中,过往的一些零碎的画面开始慢慢浮现在嬴莹眼前。

某一处酒楼,父王曾经带着她去吃过。

某一处画舫,父王也曾带她去过。

某一家糕点铺,父王也和她一起去挑选过……

尽管黑衣男子所带的路并未经过这些地方,但只要回忆的闸门被打开,就很难收得住。

这里并不是主干道,虽说不上人满为患,但还是显得熙熙攘攘。

“那个……师弟……我记得以前……并没有这么多人啊……”嬴莹问道。

黑衣男子回头,道:“师姐,其实我也有此困惑,之前问过师傅,但他不说。所以我猜,这应该和陛下的安排有关系吧?不然师傅也不会这么讳莫如深了……”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出过山?”嬴莹问道。

黑衣男子勒住缰绳,将速度放缓,与嬴莹并驾齐驱,道:“我叫黄马庵,十六岁,还没有出过山。怎么了师姐?”

“看你机灵,讲话也有条理,还会用成语,以为你出去过。”嬴莹道。

黄马庵道:“读过几本书。”

讲到这里,他稍稍凑近嬴莹,道:“不过有些书,现在被禁了,但师傅还是允许我们悄悄看……”

嬴莹道:“哪些书?”

“史书……华夏的史书。”

嬴莹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道:“你多大了?”

黄马庵奇怪道:“师姐,我刚说过了啊,十六岁……”

嬴莹道:“你我认识,不过才一会儿,这些话你就敢对我说,就不怕我告密?你这心智,可能没有十六岁吧?”

黄马庵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慌神,道:“师姐,你看出来了?”

这下轮到嬴莹吃惊了,道:“真没有十六?”

“十五……”

嬴莹笑道:“你这多报一岁又有何意义?对了,上山多久了?”

黄马庵道:“师姐,我可不只是上山,我是拜师入门了的!师傅就三个弟子!”

“好啊,多久了啊?”嬴莹在马上慢悠悠道。

“三年了。”黄马庵这回老实回答道。

“十二岁入门啊……”

和自己一个年纪入的门啊……

十五六岁的小男生,心智普遍不成熟……

三年的时间,还没去过华夏,看性格也算开朗,应该没被彻底洗脑吧?

那这种情况,自己能够影响她吗?

突然之间,嬴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在这里,她需要去分析,去判断遇到的每一个人。

没有丝毫的依靠……

“人家都叫我殿下,你却不叫,为何?”嬴莹换了个话题。

黄马庵道:“这样,别人从我对你的称呼就知道,我和你关系不凡,自然也要高看我一眼,等到时我去参军……”

听到这里,嬴莹立刻明白他之前为何隐瞒年龄了。

同时,也觉得他这番说辞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果然,很符合十五六岁的男生啊。

只要自己身边的人很牛,就会觉得自己也很牛……

“为何想参军?”嬴莹道。

黄马庵道:“自然是像师姐一样,建功立业,成就不世之功!”

嚯!

不世之功……

口气还真大……

见嬴莹在轻笑,黄马庵急道:“师姐你可别不信,师傅说了,就我目前的武艺,能够击杀里院的住院医师!”

嬴莹眉头不经意之间皱了一下,道:“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黄马庵没察觉到嬴莹的表情变化,只是觉得她的回答很敷衍,正准备再说两句证明自己的时候,嬴莹再次开口了,道:“真想参军?”

“想!而且大丈夫要做,就要做最好!我要进陛下的长端铁骑!师姐你有后门吗!?”黄马庵知道,嬴莹这么一问,必定不会无的放矢。

嬴莹道:“你年龄不够,连军都参不了,还谈何进长端铁骑。不过嘛……”

“师姐!条件你说!”黄马庵急切道。

“你如果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倒不是不能替你走个后门……”嬴莹道。

“答应!答应!你是我师姐,还能害我不成!?”小伙子的马屁明显很生硬,欠缺火候。

“要进就进我凤羽军,且只能听我一人号令,我不让你杀人,你就不能杀人!”嬴莹的语气显得不容置疑。

当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时候,人就会在不知不觉当中变得坚强起来。

“啊?不能杀敌那还参什么军?我说了,师姐你就是我的偶像,只要师姐把我塞进去,我一定不辜负师姐的期望,努力修习!将来,至少杀十个里院的狗贼!”黄马庵铿锵有力地道。

嬴莹乜斜着眼睛,道:“我才说了,我让你杀人的时候,你才能杀。你是没听见吗?”

“好!师姐是见过大世面的!我答应!我晓得,时机不到,不要乱冲!到时候,只要师姐一声令下,我就……我就……等等,师姐你刚才说凤羽军?”黄马庵这才反应过来。

嬴莹继续打马向前,道:“那当然,我是凤羽军的将军,只能作凤羽军的主啊。说起来,我可还从来去过凤羽军,也没个心腹什么的……”

按理说,话都递到这个份上了,按照这个小伙子的机灵劲儿,应该知道如何接话,可他却在那里低头沉思起来,看上去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既然为难,那就算了,当我没说,反正这凤羽军多半就是陛下给我弄出来玩儿的,你进来多半要耽搁你前途。是师姐考虑欠妥当了。”嬴莹道。

黄马庵却认真道:“师姐,这有名号的军队……除了陛下的长端铁骑,就只有你的凤羽军了啊,你可不要这么说……让人听到传到陛下耳朵里……不好。而且,军中最看重这个……要是让你的部下知道你是这么一种心态……会让他们寒心的……”

嬴莹道:“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还懂这些。看来读过书就是好……只不过,有些东西,光是在书里,可学不会。”

说着说着,一行人便出了城,出城的过程也异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嬴莹说话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开口了。

她看出来了,黄马庵开始有些慢慢回味过来,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等已经远远能够望到军营的时候,嬴莹才道:“你会喝酒吗?”

“会!当然会!咱艽朝的男儿有谁不会?”黄马庵终于逮到个说话的机会。

嬴莹道:“那行,今晚,我要宴请大家,可是……”

“师姐放心!谁敢来敬师姐的酒!我第一个站出来帮你拦回去!”黄马庵信誓旦旦地道。

红柚在后边立刻道:“对对对,黄少主,就得这么干!”

嬴莹摇头,道:“我请人家喝酒,哪有自己不喝的道理。只是,到时候,你以什么身份来和这些兄弟们喝呢?”

黄马庵支支吾吾道:“师姐……其实……其实……我刚才想了一下,刚开始……也不能好高骛远……你这凤羽军……也挺不错的……”

嬴莹道:“怎么,听这话,是委屈师弟了?”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哎呀……师姐……我这个人嘴笨……”

嬴莹笑意更甚,转过头对红柚道:“看见没,男人只要词穷的时候,就会用这句话,你们两个,以后可记住了。”

红柚立刻道:“是,殿下。还是殿下懂男人,殿下一定遇到过很多男人吧!?”

嬴莹被这一句话给噎住了,有些无语,转而对黄马庵道:“既然如此,那让你做我的亲兵如何?我给你请一个队正的衔?”

黄马庵立刻道:“谢谢师姐,谢谢师姐!”

“那……我先说的话,还算数不?”嬴莹道。

黄马庵道:“算!算!师姐说杀人,我就杀。师姐说不杀,我就不杀。”

“杀不杀……我做得了主,那杀谁……也听我的?”嬴莹的目光中充满了玩味。

黄马庵道:“这是自然!师姐说杀谁,我的刀和枪就指向谁!”

“师弟,你可是修行之人,说话不算话,小心修为上不去哦。”嬴莹道。

年轻小伙子哪里能被这样激,道:“师姐为艽朝立下大功,是巾帼英雄,你的事迹,现在已经是传奇了,我要是能称为你的亲卫……呃……呃……”

“就可以出去吹嘘了?”嬴莹看着前方向着自己冲锋而来的三百骑兵,对黄马庵道。

黄马庵被一言道破心思,稍稍红了脸,道:“也……也……不全是……”

战马的铁蹄踏在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三百骑兵须臾便至。

黄马庵一边感叹军容,一边调整心态。

他知道,接下来,这凤羽军要来参见主帅了。自己在一旁狐假虎威的时候,该用什么表情呢?

“嗖嗖嗖!”一阵箭雨袭来。

三百骑兵一轮骑射,速度不减。

“师姐小心!”黄马庵立刻驱马来到嬴莹马前,左手持刀,右手持枪。

突然,一道灵力绳索从他背后出现,套在他的腰间,将他拉了回来。

然后一个乌青色的光罩凭空出现,将所有人全都笼罩其中。

大约有三四十支羽箭,射在了光罩之上,被悉数弹开。

“大胆里院贼子!今日界门初开便敢犯境!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一名将官大声喝道。

嬴莹想了想,看了自己一直不肯换的白大褂,默默从黑色洗手衣的口袋里掏出了虎符。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八章 凤羽(下)

“来,考验你胆子的时候到了,敢把虎符递过去吗?”嬴莹道。

黄马庵看着已经将自己一行人团团围住的三百骑兵,面色稍稍有些苍白。

估计他也是第一次遇到箭雨迎面扑来的场景,有些吓到了。

他稍稍打起精神,道:“有何不敢!”

说完,将刀收回,接过虎符,鼓起勇气,驱马向前。

三个队正自然认得那是何物,有些意外,然后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翻身下马,还没等黄马庵走近验过虎符,便齐齐单膝下跪,道:“属下参见逸王殿下!”

随之而来的是所有骑兵,也纷纷跪下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参见逸王殿下!”

嬴莹微微有些动容,其实对于她来说,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半跪在自己面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不断地打着气,尽量用一种风淡风轻的语气道:“你们该叫将军……”

“参见白将军!”所有人顿时叫道。

几个队正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上司……估计要给他们颜色看了……

“把‘白’字去了,这个姓,我可要不起。我的事儿,你们都知道,我习惯‘嬴莹’这个名字了。”嬴莹随手一招,一支箭便飞到了她手中。

看着眼前正在打量箭羽的这个女人,队正们更加确定,这是要收拾他们了……

于是众人再次喝道:“参见将军!”

只是这次,大家的声音明显要小了许多。

嬴莹慢慢驱马上前,然后在马背上环视了一圈儿,最后缓缓道:“上马,回营!”

将士们全体起身,然后翻上马背,不到一两分钟,就将队形调整完毕。

“将军请。”

嬴莹轻轻颔首,没有出声。

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有多紧张,背上都冒出了毛毛的细汗。

几名队正带着部队跟在她身后,落后大概两米的距离,不断地揣测着这个新任上司的路子……

同时,好奇地打量着她身旁不懂规矩居然与她并驾齐驱的少年。

嬴莹心中此时闪过了无数念头。

怎么办?刚才表现好不好?

虽然这样说话的确很爽,但是貌似把基调给定歪了呀……

自己是想将这凤羽军全部收为己用的,怎么脑子一热,一听到人家对这身白袍表现出敌意就怼了回去?

现在这些人,肯定觉得自己谱大得没边……

可亲王,难道不该有这个谱吗?

不过……这些人不知道实情……肯定还是和黄马庵一样,认为自己卧底里院多年,为艽朝立下大功……那么自己傲气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错。

以前在看电视的时候,不都是这样的吗?

要在军队这种地方立足,就要展现足够的实力以及威严。

怎么办?

就这么沉默地回营吗?

可自己主动开口是不是不好?

该等着他们来阿谀奉承吧?

可他们从来没有和自己接触过,不晓得自己的为人和性格,可能不敢冒然开口,尤其是考虑到自己刚才那番表现……

找个什么切入点呢?说点儿什么,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把话题给打开呢?

要是王曦在,他会做什么呢?

呃……我想想……

想不出来啊……师弟估计在面对箭雨的时候就吓来屁滚尿流了吧?

嗯……也不对……他胆小得很,身上肯定会备有青山符……

哎呀……完全想不出生活在最底层的师弟会如何面对……

给他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都快走到营门口了,嬴莹才道:“几位将军,刚才的箭雨,很是威武啊……”

嗯,这个话题比较好。

他们应该全都看到自己露的那一手,肯定现在佩服至极。

可这话在几位队正耳中听到,却不是这么个意思了,赶紧道:“属下不知将军亲临,多有冒犯,请将军责罚!”

嬴莹这才意识到,对方误会了,慌乱之中,没能将自己的人设稳住,道:“啊,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不要多想……我的意思是……呃……呃……平时我的青山至少能防御住上百道弓箭正面轰击,可这次却只接了咱凤羽军几十道弓箭,哈哈哈哈哈哈……”

几名队正面面相觑,这逸王殿下……的性子……有些难以捉摸啊……

不过还好,一名队正比较机灵,赶紧道:“将军这就是在拐着弯儿说我们凤羽军战斗力低了。要是换了个人,估计早就被扎成箭靶子了。还好将军神勇,我等才没有铸成大错,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另外两名队正也立马意会,随声附和起来,并且跟着一起干巴巴地笑着。

气氛稍微活跃了些,一名队正道:“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黄马庵根本没意识到人家是在问自己,头也没回,正在好奇地打量这军营。

嬴莹替他回道:“这是我师弟,黄马庵。我初次上任,他又有报效家国的意愿,就将他收进来了。”

黄马庵这才转过头道:“嗯,我当师姐的亲兵!”

那模样,说不出的神气。

嬴莹立刻觉得又说错话了。

在军队里搞特殊,又是一大忌讳啊……

她赶紧道:“当然了,这可能不合规矩,还没有问几位将军的意思……”

不过一个人而已,几名队正当然不会第一天就拂上司的面子,连连表示不坏规矩。

嬴莹道:“师弟,以后在军营之中,要以军职相称,知道吗?若是犯了军规,我也不会徇私。你既然要参军,那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莫要堕了我凤羽军的威名。陛下的长端铁骑是厉害,但是我相信,我凤羽军的好男儿,丝毫不会输与他们!”

这话看似在敲打黄马庵,其实在向大家传递一个信息:自己非常在乎这支军队。

黄马庵道:“是!师姐……呃……将军!还请各位将军以后多多指教!师姐说了,我们凤羽军是第二支有自己名字的军队,总之就是很厉害!”

听着他前后反复的称呼,嬴莹道:“几位将军多担待,是我不懂规矩了,随意带人进来,之后我会让人走正常流程将他的一应手续办好。”

几位队正还在回味着先前的话。

嬴莹刚才的话对这支军队表现出了高度的赞扬,可却根本没有给自己等人说话表忠心拍马屁的机会,就把话锋一转,带到黄马庵那里去了。

一名队正率先开口,道:“将军,黄兄弟的事情交给属下等去办即可。就是不知道该为黄兄弟请个什么衔。”

“按规矩办,我的亲卫该是个什么情况呢?”嬴莹问道。

那名队正苦笑道:“将军,就是没这个规矩……三百人即成军的,除了长端铁骑,就是咱凤羽军了。可是长端铁骑的主将……并没有亲卫……当然了,其他军队的将军是有亲卫,但一般没有衔,而将军您同时又是亲王……所以……”

嬴莹笑道:“看来我一来,就给大家出难题了。马庵,下去,找几个兄弟练练手,让大家看看你的身手。机灵点儿,别怕,都是自家兄弟,被人揍趴下了求饶即可,不丢人。”

嬴莹自从遇到这群大老粗之后,除了之前有过一次露馅儿,说话都故意拿着腔调。

虽然尚不熟练,有些时候言语间还是有些青涩,但她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习惯这般。说不定,还真的能唬住这帮人。

这番话一出,顿时引来大家的兴趣。

军营中就好这一口。

黄马庵听得此言,显得颇为兴奋,立马问道:“几位将军,校场在哪儿?”

一名队正道:“凤羽军只有三百人,营地就这么大……没有专门的校场。况且我们成军不久,目前主要还是在训练战阵变化配合,对于个人武艺的操练……稍微……陛下的长端铁骑发起冲锋的时候,那气势……”

嬴莹一听,便明白了。

自己这个主将那么久没出现,这些人多半以为自己是被明升暗降了。

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错了。

不,甚至说对方在撒谎,这些天其实全军都在吃喝玩乐,她也不怪。

不过她也隐隐听出了一层意思——在战场上,个人武艺并不能说明什么。

对于这一点,她有很清楚的认识。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今天感觉像是小一师妹上身了一般?自己怎么变得那么急于表现?

她再次道:“长端铁骑?哼……”

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跟来。

接着,她调转马头,独自一人,向着营外走去十来米,面对着一片空地,道:“我和他们交过手……不过尔尔……”

这一下,凤羽军的军士们都发出了低声呼喊,窃窃私语起来。

哪一名军士不是以进入长端铁骑为荣?

只不过,其硬性条件就需要医巫双修,还要有强悍的武力值,这一点就刷掉了许多人。

现在,自己的将军居然说长端铁骑……不过尔尔?

等等!

将军还和他们交过手!?

嬴莹见这个距离差不多了,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并且浮现起了两朵红晕,看得众人不明就里。

忽然,她心一横,将白大褂向后一掀,然后把黑色洗手衣提了起来,露出自己纤细的腰肢。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亲王殿下啊!在干什么啊!?

自己不会被抓去剜去双眼吧!?

嬴莹腰间雪白的肌肤如羊脂美玉一般,展现在这群雄性牲口面前。

黄马庵一急,赶紧冲了过去,背对着嬴莹,张开双臂,拦住大家的视线,道:“不准看!”

但三百骑兵,他一个人只能挡住一个方向的视线,又怎么能挡得完?

嬴莹道:“师弟,让开!”

一边说,自己驱马上前两步,指着那片黑色羽毛的纹身,道:“这……就是长端铁骑给我留下的!在汉安血战的时候给我留下的!但是长端铁骑在汉安血战损失有多少,哼哼……你们都该知道吧?”

伤疤,从来就是军人的荣誉。

嬴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用到这个伤疤这一天。

一瞬间,大家立刻对嬴莹肃然起敬。

将军居然参加过汉安血战啊!

还和长端铁骑交过手!

汉安血战,长端铁骑虽然立下赫赫战功,可战斗减员足有六十,对于这支无敌军队来说,可以算是损失惨重,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重新满编。

嬴莹放下洗手衣,将娇躯重新遮挡起来,调转马头,然后右手一挥,三道金色的雷符飘在头顶,接着以雷霆之势向身前的不远处狠狠砸去!

顿时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她身后传来,滚滚气浪将她的白大褂吹来上下飞扬,犹如华夏古代的将军身上的白色披风一般,看上去英姿飒爽。

“长端铁骑?要不是汉安血战的时候,里院弹尽粮绝,本王一个人就可以将他们全灭了!!”嬴莹道。

她心头不由有些想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小骗子,开始吹起牛来了。自己的实力,可全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凤羽军吃惊地看着远处地上的三个还在冒着青烟的大坑,鸦雀无声。

“怎么?伤疤也露了,实力也展示了。你们却拍马屁都不会吗?”嬴莹看着大家,微微昂起了头,然后再次一招手,三十道金符出现在身旁,上下起伏。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

刚才,只不过是我的一成功力而已……

黄马庵在一旁更是激动,似乎这和他关系很大一般。

师姐怎么这么强!?

“将军威武!逸王威武!”

“将军威武!逸王威武!”

“将军威武!逸王威武!”

众将士齐齐呐喊,虽然只有三百人,却也声势浩大!

嬴莹身子微微向前一倾,问道:“所以,本将军才说,要让我们凤羽军成为这最强的天下第一军!”

最强,天下第一。

这些字眼,对于铁血军人来说,简直就是兴奋剂,是毒品,会让他们的血液一下子就沸腾起来,脑子发热!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这一次的呼喊显得更有气势,凤羽军狂热的样子,让嬴莹甚至觉得这已经是天下第一军了。

她驱马上前几步,默默地扫视了一遍凤羽军。

就这么一个眼神,大家立刻明白,将军要第一次训话了,顿时肃整军容,将腰杆挺得笔直。

“跟着我,仗有得打,军功别人不敢抢,军饷本将军更不屑于贪墨。但只有一点,从此以后,我的话就是规矩。我说什么时候出击,就什么时候出击,我说打谁,就打谁。你们能做到吗?”

几个队正自然不像黄马庵那般,稍有犹豫。

“将军……这……”

“这么说,各位将军还要考较一下本王的兵法了?”嬴莹玩味道。

大家算是听出来了。

这上司啊,高兴的时候,就自称“本将军”,要竖立威严的时候,就变成“本王”了……

果然,女人都难以捉摸啊……

不过,几位队正立刻也明白,嬴莹可是去华夏潜伏了多年,论兵法,搞不好也是一个猛人。

这么说的话,她对攻击的时机,以及攻击目标的选择,说不定要比他们厉害得多。

而且……不抢军功……不贪军饷……跟着她还是大几率打胜仗……

想通这点,几位队正立刻带着属下道:“能做到!”

嬴莹终于满意了,道:“张霄云,党明,陈永。三位将军,军中可否饮酒?”

三名队正一愣。

将军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的!?顿时觉得有些激动。

这说明先前并不是不来上任,还是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们啊!

党明站出来,道:“启禀将军,不能。”

嬴莹笑了,她已经看到了远处白柚正带着一个车队过来。

她指了指白柚所在的方向,道:“那好,今晚,全军痛饮!”

党明一怔,这……将军……是没听清楚自己的话?

他正欲再次开口,却被身旁的陈永和张霄云拉住了,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他顿时恍然大悟。

从此,凤羽军中,将军的话,才是规矩!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零九章 跬步

嬴莹见党明依旧面露难色,问道:“党将军?莫不是瞧不上我这女儿身,不愿和本王喝酒?”

党明当下低头拱手,连道:“将军,末将可不敢。只是……”

说着,他望了一眼身旁的两名队正,然后道:“今天是界门重启之日,三天前便接到了军令,说要加强巡逻。”

又说到界门上去了,嬴莹不由得沉思起来。

她带着心事,重新驱马回到大营。

几位侍女在军士们的帮助下,将她的一应用品整理完毕,把酒也卸了下来。

嬴莹坐在木椅上,玩味道:“我可不记得有下过这道命令。”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要有意无意地弱化长端帝的存在,然后进一步加强对这支部队的控制。

当然,这个计划说起来就那么两句话,实际上操作起来,不知道会有多难。

但是万事都需要迈出第一步,然后才能有第二步。

不走到最后,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

“是兵部来的命令。”党明道。

几名队正当中,他算是性格比较谨慎,做事认真的那种。

“兵部?我凤羽军还接受兵部的调遣?”嬴莹反问道。

党明道:“将军,凤羽军直接由您指挥,向陛下负责。但兵部发来命令,也没有错。今日界门重启,我们只是接到巡逻任务而已。其他好些部队,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开始在某些重点区域设置陷阱,改变地貌了。其实,就在我们当中有些人,在凤羽军成军之前,也是在做这件事情。那才是苦差事儿。”

嬴莹沉思了一下,道:“党将军,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熟悉,烦请党将军替我介绍一下。”

党明道:“将军客气了,这是属下的本分。属下除了任职队正之外,同时还兼任着凤羽军的书记官。”

陈永道:“将军,我们有不少人都是一些大老粗。也就老党有文化,会写字识字。”

嬴莹道:“这没事儿,以后有机会,我会亲自教大家兵法,识字自然就是前提。记住,我说的是每一个人,包括普通军士,都可以来学。只有学会了这些,你们以后的前途,才会光明。在华夏,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知道,我们和华夏有很多不同,你们不一定认同这一点,或者说即使心里想当将军,也不敢承认。这没关系,我只想你们记住我的话。对于我们艽朝男儿来说,实力强悍,武力悍勇,这是应该的。可也同时也应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什么意思?就是说,你武艺高强,那可能在战场上能够多杀敌,多挽救同袍。但你能杀多少,能救多少?而兵法则不同,一个好的计谋,好的战法,则可能杀无数敌人,挽救无数同袍!”

这番理论,对于华夏的人来说,虽然不至于到了耳朵听起茧这种程度,但至少理解不成问题。

可是对于这些人来讲,一瞬间便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了。

党明还好,低头思索着嬴莹这番话。

可陈永他们两个,甚至后面的军士们,都开始左顾右盼,有的还窃窃私语起来。

“大将军,难道将军不该冲在最前面?如果连将军都贪生怕死,那又如何能让下面的人心甘情愿地卖命?”陈永胆子大,第一个开口问道。

嬴莹道:“这样的例子,在华夏的历史上,还真不少。这样吧,拿我来举例。如果我这个逸王,没有任何武艺傍身,就来领你们凤羽军,你们服气吗?”

见大家不答话,嬴莹笑了一下,道:“很好!看来我凤羽军的男儿,都不是阿谀奉承之辈!即使只是假设,只要和心中的信念不同,便不会虚与委蛇,曲意媚上!红柚,一会儿去把本王的私银取出来,全军都有赏!”

党明立刻道:“将军万万不可!”

嬴莹道:“为何?”

党明上前两步,欲近身耳语,却被黄马庵拦住了。

嬴莹道:“师弟,退下吧。党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本将军在众将士前,没有秘密。”

嬴莹没有当过将军,但她看过无数的电视剧,还记得一些十分常见的低级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党明道:“大将军,此事在以前,还可以。但是就在不久前,陛下下旨,禁止主将私自犒赏部下,尤其是直接发银子这种,更是大忌!所以,之前大将军说要招待我等喝酒,要是在以前,儿郎们早就欢呼了。可现在……”

嬴莹稍微想了一下,便立刻明白了。

恩出于上!

看来,自己的这个叔叔,已经读了不少华夏的史书了啊。

嬴莹身子向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明明难登大雅之堂的一个动作,却被她做来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她此时脚上所穿的,已经换成了华夏医师和麻醉师以及手术室护士在做手术时最喜欢穿的那种宽松拖鞋——就是那天被带走时所穿的——在那里轻微地颠动着。

众将士的目光,不自觉地都移动到了她那雪白的脚脖子上面,随即有些脸红,立刻把视线移到别处。

“那是其他军队,我们凤羽军要是没这点特权,那我还来做什么?”嬴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优越感,特权。

这两个词语,也是毒品。

嬴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坏女人……

党明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突然之间有些不确定嬴莹所说之话的真假了。

但不管他们三人如何想,身后的三百军士,目光之中已经流露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了。

此时,全都看着自家主将,等着她进一步发话。

但是嬴莹居然就此打住,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道:“不说这个,接着刚才的讲。大家肯定不服气,对吧?嘴上或许不会说,心里肯定会想,一个弱女子,谁都可以揍趴下,凭什么当将军?”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将拖鞋在那里颠啊颠的。

黑色洗手衣的裤腿本就看松,她翘着二郎腿,颠了一会儿,纤细的小腿都露出来了三分之一。

见大家不敢接话,她道:“可是呢,我却有一点好。逢战必胜,只要按照我的打法来,兄弟们死得少,杀敌多。那这种情况下,你们服气吗?”

党明读书最多,第一个回话,道:“将军,你是在说华夏历史中的智将?”

嬴莹点头。

“服气。咱当军人的,也不傻。有个这种上司,求都求不来……可是……毕竟历史上,咱没什么智将啊……”党明道。

嬴莹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本王的兵法,可是在华夏也算赫赫有名的。而且,本王不仅兵法了得,只要你们需要,本王也愿意和你们一起冲锋在最前面!”

爽!

嬴莹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不管自己如何吹牛,如何撒谎!

都没有任何人能够揭穿她!

党明心思玲珑,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道:“王爷这句话可就小瞧我凤羽军的男儿了。虽然殿下先前露了两手,属下等人知道殿下强悍,可只要我凤羽军的男儿还没死绝!便断没有让殿下一介女流之辈冲锋在前的道理!”

艽朝,可是一个男尊女卑思想严重的地方啊!

他们的国力,注定了他们还没有能发展到女权思想觉醒的地步。

这话一出,凤羽军的将士顿时神情肃穆,表情骄傲。

对于这些将士们来说,重男轻女,他们觉得天经地义,可同时,这也隐含着一个意思,如果让嬴莹一个女子冲在他们前面,那就无异于在他们脸上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大家都服气地看着党明的背影,觉得党将军有脾气,敢这样替大家说话。

嬴莹心中顿时一凛,若有所思地看着党明,然后漫不经心地道:“如此说来,党将军是看不起本王了?!”

党明毫无惧意,上前一步道:“王爷此言差矣!是王爷自己说的,假如您是一个没有任何武艺傍身的弱女子。属下只不过顺着王爷的假设往下说罢了!”

一旁的陈永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虽然大家都觉得,党将军直言不讳,没有堕他们的名头,可这样顶撞上司,尤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天,实在是不明智。

嬴莹沉默了一下。

这党明上道!读书人果然脑子转得快!

他先前连续几次不知不觉当中,把自己的称呼,变成了“王爷”,很明显,是对自己的意图,有所猜测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嬴莹要发怒的时候,嬴莹却笑道:“各位将军,以及凤羽军的好儿郎们,看来,还是对本王迟迟不来上任,心中有些怨言啊……只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既然党将军把话都挑开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众将士不语。

陈永见党明又要说话,连忙拉住他,抢先开口,道:“将军,老党就是脾气冲了点儿,仗着自己读了点儿书,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平时和我们有什么矛盾,我们也从来说不过他,将军您可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嬴莹道:“这事儿,是本王的不对。可是却情非得已,在此,本王对众将士赔个不是。今晚喝酒的时候,本王先自罚三杯!”

陈永没想到嬴莹居然率先服软,弄得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这逸王殿下,总感觉有些反复无常啊……

嬴莹回头看来一眼红柚,但后者却死命摇头。

她只得开口道:“红柚!”

红柚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道:“逸王殿下……殿下……她……已有身孕……前些天……一直不舒服……即使是今天早上……饭也没吃上两口……”

此话一出,全军愕然!

“奴婢曾劝过殿下,可殿下不听。说迟迟不来,本就对不住大家,再不来,就是对大家不敬了。就今天来的时候,殿下也执意不肯坐马车,说哪里有将军第一天上任,不在马背上,却在马车里的道理。奴婢实在心疼,殿下的身子哪里经得起颠簸……就先前的那阵箭雨……对殿下……不,对现在的殿下来说……要防下来……其实也负担不下……”

红柚接着说道。

嬴莹眉头一皱,道:“红柚!我是让你说这个吗!?”

她此刻,脸颊绯红,看上有些难为情。

红柚啊……干得实在漂亮啊……几个女孩儿里面……还是你最聪明……没白教你……

接着,嬴莹显得有些羞涩道:“呃……这个……大家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恶意造谣生事!我想说的是,我没有生气,今晚是真的要请大家喝酒,一见面,我就已经告诉大家了……呃……哈哈哈哈哈……”

她故意豪爽地大笑道。

但是这个笑容,任谁看在眼里,都显得十分生硬。

造谣?一个婢女,去造亲王怀有身孕这种谣?

活腻了吧?

逸王殿下这番话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啊!

不过,大家没人敢揭穿,也不敢在这个话题上搭腔追问。只是这么闹了一下,之前心中的确有的那些怨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逸王殿下怀有身孕,还骑马前来上任,甚至还敢说自罚三杯……

为什么?

还不是殿下重视我们这些大老粗?

而且担心我们有怨气,所以不得不前来了……

明明是……我们让殿下操心了啊……

嬴莹说完,再次玩味地看向党明。

大家一看,陈永觉得,党明要遭了。

叫你少说两句,少说两句,非不听。仗着喝了点儿墨水,就想拐着弯儿给上司难堪,虽然兄弟们知道,你是想替大家讨个说法,也承你这个情。但是现在……有谁能够想到人家逸王殿下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迟迟不来的啊……

如此,老党今天显得这么冲,殿下虽然没占着公理,却有这么一条私情……两者相比,换一个人,或许还可以,但这是亲王啊……能一样吗?

陈永不由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如果殿下真的要责罚,无论如何要说两句。

党明立刻道:“且不管红柚姑娘所说的那些,光是大将军有着王爷身份这一条,难道还不够我等效死力吗?”

这一下,大家顿时反应了过来。

对啊,不管嬴莹是不是女流之辈,也不管她是不是实力强悍。

光人家是亲王这一点,就足够自己效力了啊!

而现在,这位王爷,可不是绣花枕头。

熟知兵法,自身实力也了得,更是有担当。

更为重要的是……人家看得起自己啊!

哪怕怀着孕,也要来看一看这凤羽军!

完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凤羽军,要开始被带偏了……

不知不觉中,凤羽军……由一支朝廷军队……向着嬴莹的私人亲军……转化了……

嬴莹继续颠着拖鞋,看着远方的天空。

日子还长,时间还久……

这第一步,很顺利。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章 安然返回

界门……又开了?

小一的反应竟然是比王曦还要快,立刻站起身向着门外冲了出去。

王曦站在讲台上,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随即扔下“下课”二字,竟是直接在礼堂之中御风疾驰。

他和唐小川一起,向着鬼门关冲去,但很快就发现去而复返的小一。

“唐师姐!现在该去哪儿!?我阿爸他们……有没有事?!”小一焦急问道。

她也是跑了一半,才想起此时里三院没有鬼门关。

唐小川指了指行政楼,道:“只有等,我刚才碰见主任,看她急匆匆往那边赶,随意打听了一下,便晓得了此事。你看此时大家已经进入戒备状态了。至于张院长他们……确实不知道……不过小一师妹你也别担心,我觉得张院长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吉人自有天相?

这种话从一名里院医师的口中说出来,那还真的不是一句安慰人的话啊……

小一立刻向行政楼跑去,可是等他们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外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的路,居然找不到了……

王曦蹲下身子,在楼道里感应了一下,道:“常师叔亲自布的阵法,最低级的鬼打墙,要破估计得花半个小时左右……你看我们……”

“要破!”小一道。

快两个月了,都没有丝毫消息,今天突然说界门又能开了,怎么能让她不心急?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空间突然扭曲了起来,接着又恢复成了以前的状态。

王曦知道,一定是自己和小一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一路奔跑,然后进入了赵竹仁的办公室,小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看着一屋子的主任们,却不知道该如何问问题了。

常玉见这丫头似乎有些傻掉了,很能理解她那种忐忑的心情。

与之相比,什么查询分数时那种紧张不安,简直是什么都不算。

“界门是从对面开的。”常玉道。

只是这一句话,小一好像一瞬间就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有些站立不稳。

既然界门是从对面开的,那就说明,至少对面还有活人!

王曦从一旁将她扶住,抬头望着常玉道:“师叔,那……张叔……他们呢……”

常玉道:“等着呗,视频都架好了,等他们从鬼门关回来,不就知道了吗?”

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那……那……应该是……

王曦在脑中计算着。

王弼司道:“据地府传来的消息,他们又从一开始过去时的那个位置出现的,就是离楚江王的王殿更近的那里。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地府大圆盘转了些距离,可因为里六院的鬼门关被摧毁的关系,其实还是只能从里四院回来。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不过先给小一师妹你吃个定心丸。张院长他们没事。”

小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那……我阿妈呢?”

王弼司道:“陈院长自然知晓此事,已经前去接应了,当时她就在阴间,只不过距离就更远了。我们现在倾向于先将里四院和里十一院的兄弟们先接回阳间。毕竟他们这次在阴间滞留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从古到今,这一次算是破纪录了。”

王曦这才才望向墙上的投影屏幕。

只不过连线的里四院那边,人气并不是太高,只有两个人在场,都不认识,只能从臂章上看出,是主任医师,没有任何职务。

想来也是,估计里四院的人,现在已经全部都涌到鬼门关去了,甚至可能带上一些急救用品直接进入了阴间。

这里是院长办公室,并没有太多的座位。

连王弼司都只能站着,王曦也只能继续将小一扶着。

小一当得知张吉没事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只是在没有亲眼见到阿爸之前,那种担心的心情,肯定还是会一直存在。

王曦环视了一圈,这才有时间给各位主任打招呼。

在这个过程中,他十分意外地发现了歆哥居然在这里。

此刻,黄义歆正站在钱鑫鑫主任身旁,可是……王曦总觉得有些怪异……

因为除了黄义歆,杨允佶主任也在,而且正站在钱鑫鑫主任的另外一边。

这还不算完,代师叔更是直接站在了钱鑫鑫的背后。

感觉上,像是他们三个大男人将身材娇小的钱鑫鑫给团团围住了一般。

虽然当初针对嬴莹而成立的临时调查团已经失去了意义而解散,可因为考虑到里三院的战力降到了史上最低,所以各院高层均没有将这些人召回,反而是让他们继续留在里三院,以备不测。

钱鑫鑫主任……什么时候变成一个香饽饽了?

这里虽然人多,但还没有拥挤到这个程度吧?

难道大家都信奉小一那一套?

钱鑫鑫主任的名字自带多金属性,挨着她,买彩票会中大奖?

也不会啊,彩票是因果啊……

再看钱鑫鑫,今天看上去似乎也有点儿不自在。

她和这三位完全不熟。

两个里七院的……一个虽然以前是自家副院长,但就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他记得,歆哥和代师叔,这段时间老是神出鬼没神神秘秘的,没想到今天居然现身了……

当他和代师叔以及歆哥打招呼的时候,这两个人居然在出神,没有理他,甚至还是杨允佶提醒了这两位,他们才回过神来。

王曦敢肯定,他们当时一定是在盯住钱鑫鑫,身子都有些僵硬。

不过他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兴许是人家三位恰好站在了那里。

总不可能是大家都爱上钱鑫鑫了吧?然后上演三男争一女?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屏幕里的那名主任医师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然后便立刻过来,道:“三院长,人已经快到鬼门关了,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再次得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就连赵竹仁都站了起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那名主任医师接着道:“只是……”

只是什么?

赵竹仁微微皱眉。

这葛利的部下怎么说话大喘气?

“只是,据说葛院长他们……都有些变胖了……”那名主任医师或许是察觉到了赵竹仁的微表情,赶紧说道。

变胖!?

王曦再次确认了对方的主任医师臂章。

嗯,内科的。

到底是胖,还是因为低蛋白引起的水肿,这……应该能区别吧?

显然,大家都想到了这一点,但觉得对方一个主任医师了,刚才肯定也会和自己一样,觉得困惑,会把这个问题在电话里问清楚的。

小一出声道:“那我阿爸呢!?”

赵竹仁道:“这位是十一院长的爱女,我院麻醉科医师张小一。”

那名主任医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刚才只顾着打听葛院长和郭院长了……”

看来,里十一院还是成立的时间太短啊……

不过那位主任也算机灵,立刻又拿出电话打了过去,然后重新道:“十一院长……也变胖了……”

赵竹仁终于忍不住了,道:“胖还是肿?”

对面道:“胖……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说的就是胖……几乎人人都胖了十斤左右……”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向不苟言笑的薛晨居然难得的开了句玩笑:“人没事就好。看来,那里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啊……呆上两个月,胖了十斤……”

气氛稍稍轻松了一些。

再等了十分钟左右,画面就切换到了鬼门关那边。

这一次,亲眼看见胖了一圈儿的众人,大家心里那块石头终于放了下去。

虽然大家很想知道他们这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在那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没有多问。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这些虽然发胖,但却阳气明显不足的人多休息。

至于心中的疑问,想必会有地府的人前来解释。

果不其然,很快楚江王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于是,随着他的讲述,眼眶已经发红的小一逐渐变来有些哭笑不得……

在王曦和小一被击飞之后,众人马上就发现,界门已经彻底失效了。

他们当时的思路也是一样,不断尝试。

而且武侯也猜到了一些,认为多半是双方阴间地理位置的相对运动造成的。

因为他和王曦曾经探讨过这个内容。

于是他让里院的医巫结对,均匀散布在这片阴间上,试图碰碰运气。

结局自然在意料之中。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不是太慌。

因为他们觉得,出现这个异象,很明显是敌人在捣鬼。

他们正愁没办法找到对方,看现在这个节奏,人家是妥妥地要现身的节奏了。

所以,在尝试了两天依然无果之后,地府开始重新安营扎寨,收缩防御。

楚江王十分无奈地表示,这五十多天,他们的阴兵……在那边建立了一座土城……

足见他们有多无聊了……

继续说回来。

等过了一个星期了,大家才开始意识到,补给快不够了。

当初王曦估计的是一个月。

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阴间固有的寒冷,会让人消耗更多的热量。

所以,按照计算,大概在两周左右,至少活人的补给,就会彻底告罄。

地府的亡灵大军还好一些,忘川河里的水,他们可以喝,而且地府的寒冷,并不对他们造成额外的负担,所以对于消耗来说,要少一些。

很多人都认为,鬼魂怎么可能需要吃东西。

可事实上,人家还真的需要。

阴阳各成一个世界,自有法则运转,又怎么会不需要呢?

不借用外物补充,如何维持自己的阴气呢?

真不需要,老祖宗为什么给我们留下来上供祭品这种传统?

这一定是有道理的嘛。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阴兵们就开始在那片陌生的阴间四处搜寻补给。

虽然那里比我们的阴间小了许多,但再怎么还是一个直径上千里的地域啊。

又怎么可能连一点儿阴间的植物都没有?

阴兵好办,活人怎么办?

所有人都对此束手无策。

就在第十天的时候,大家都开玩笑表示,这次多半要凉了,已经开始各自预约死了之后,到楚江王手下该任个什么职位比较好。

而楚江王也憋屈。

随便你们任什么职位,要是这界门不开,那大家就在这里永远地过下去吧……

终于,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迎来了粮食吃完的那一天。

大家想,也就这样了吧。

虽然水资源不成问题,但是只喝水,不吃东西,最多也只能支持一周吧?

人人都在等待奇迹的发生。

可奇迹又不会自己主动降临,需要主动去创造。

他们连躺着休息节约体力都做不到,因为就算弹尽粮绝,他们还是得每天出去,尝试着开启界门。

毕竟,万一打开了呢?

然后……就在同一天……郭兵霦招呼大家去一趟……

当着大家的面,她把自己背包中的水果都分了出来。

大家想,郭院长也算有心了,没有私藏,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也能多坚持一刻。

奇迹,往往就在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时候,才会到来。

可是等大家吃完后,她便将这些苹果核、芒果核、石榴籽籽全都收好。

然后找了块地,再抽出几沓金色的木符、土符和水符,告诉大家,自己种!

这些符,都是阳间带过来的,用它们来催生植物,问题不大。

长出来的果实,是能够吃的。

大家心里重新升了一丝希望。

毕竟这事儿谁也没做过。

然而事实证明还真的可以,只是成本实在太高,只有金符才能支持这种生产。

这些植物稍微接触点儿阴气,就很容易腐朽。

所以,主任医师们全都凑在一块儿,当起了果农。

用灵力圈了一片地,不让丝毫阴气泄露进去。

然后用土符弄出一片纯阳的土壤,再用水符凝聚出带有阳气的水来灌溉,借用木符之势进行催生,火符之力进行光合作用。

总之,弄来不伦不类的。

半天的时间,就结出了许多水果。

这个时候再来看超级土豪郭兵霦,她除了手中的几沓符纸之外,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一打开,溢出的灵力几乎要将人给掀翻!

这下好了,糖分有了保证。

盐分呢?那就更没有问题。

当初里院医师过来的时候,随军补给里面,自然有平衡液,生理盐水这些东西。

从过来到现在,就没打过一架,这些药品自然就从来没有用过。

所以,也不存在缺盐的问题。

于是,天天吃高糖分的水果……

这群人……全体发福了……

“这倒是个新课题!我一定要去找郭院长谈一下,她现在不是里四院药剂科主任了,应该不会介意把这个课题分出来吧?况且这个课题那么大,阳间那么多种植物,都可以尝试,里四院一家也吞不下啊!”

钱鑫鑫有些兴奋地往赵竹仁的方向前进了一步。

然后……

代文斌、黄义歆、杨允佶三人立刻跟着上前了一步。

这下动作大,而且那么明显……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包括钱鑫鑫本人,都察觉到了身后三人的异动。

她左右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道:“三位,最近几天,你们都有人轮流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吗?”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子君的线索(上)

院长办公室里的气氛变来有些怪怪的。

见黄义歆三人都面露吃惊之色,钱鑫鑫继续道:“虽然我不是临床一线战斗科室,但好歹也是个主任,你们三位的确是高手,可一连跟了我几天,我不可能察觉不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允佶。

毕竟黄义歆和代文斌都是副院长,就他只是一名副主任,单从行政级别上来说,还要低钱鑫鑫半级。

杨允佶也不怵,从里七院出来的人,胆子普遍都大,只是……

当钱鑫鑫面对着她,向前迈了一步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就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不退就快抱上了……

“钱主任……你可别投怀送抱啊……我喜欢婉儿姐,人尽皆知了,我们不可能的……”杨允佶有些支支吾吾地道。

但他的插科打诨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钱鑫鑫步步紧逼,最后竟然是将杨允佶给逼到了墙边。

可尽管如此,黄义歆和代文斌也是亦步亦趋,寸步不离,一左一右地将她给夹在中间。

是个人都看出来不对头了。

钱鑫鑫转过头,望向赵竹仁,道:“院长?”

这里是里三院,有什么事情,自然该赵竹仁来做主。

“代副院长,出什么事了?”赵竹仁没有称呼“师兄”。

代文斌退后几步,双手插进口袋,道:“谁知道这杨胖子发什么情?这不春天来了吗,心里有些骚动也正常。赵院长你看这办公室里,除了钱主任,就只有小师妹和薛主任是女人了,啊,我的乖徒儿小一不算,还没长大。这里面只有钱主任没那么刺儿,搞不好杨胖子就是打的这主意。”

赵竹仁从代文斌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

想从师兄嘴里听点儿靠谱的东西,这可能吗?

于是他又转向黄义歆,问道:“歆哥?”

黄义歆想了想,模棱两可道:“这事儿,还是问钱主任吧。”

这种回答,赵竹仁哪里可能买账,可碍于面子,只好对被逼在墙边的杨允佶道:“杨副主任,你说。”

杨允佶装出一副苦瓜脸,道:“三院长啊,我就是被这两位给抽了个壮丁而已啊!这两位大神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您老心里有数啊……”

赵竹仁脸色瞬间一变,问道:“师兄!什么意思!?你是怀疑钱主任!?”

关于黄义歆和代文斌这二人在做什么,一开始除了石建泓和赵竹仁,大家的确不知道。

可后来,时间久了,这两位活动的轨迹,足以让大家猜到他们在干啥。

代文斌道:“哎,师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就是有些事情搞不清楚,刚好想请教请教钱主任而已。”

钱鑫鑫道:“我一个不擅长战斗的辅助科室主任,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还需要两位副院长来请教。”

代文斌道:“钱主任莫恼,俗话说,这术业有专攻,大家各有所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一些学术上的问题。比如……药剂学?这……钱主任总比我厉害吧?这不,刚才钱主任还说要搞一个课题呢。现在咱里三院的高层都在,要不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有些事情给说清楚,然后顺便就把你的课题也给批下来了,岂不美滋滋的?”

“是我们里三院。代副院长,你已经是里十一院的人了。”钱鑫鑫面露不悦,生硬地顶了回去。

从来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她,不是那么圆滑。

代文斌也不生气,道:“是是是,你们里三院。哎,钱主任啊,里三院一战,你用滴黄昏一举消灭诸多阴兵,自己也受了伤,可以说得上是劳苦功高。倒也有傲气的本钱了。不过嘛,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前任上司。给点儿薄面子嘛。”

“薄面?代副院长。你现在可是在指控我和子君有染!”钱鑫鑫道。

有染?!

众人虽然已经猜到他们三个今天突然发难针对钱主任,多半是和子君有关,但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去啊。

杨允佶从侧方狼狈地移了出来,见钱鑫鑫又注意到了他,连忙道:“钱主任,我可没这么说啊……但你这样壁咚我……我回去可说不清楚了啊……搞得好像在审我一样。另外,钱主任,这……有染……好像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吧……你可以说我和婉儿姐有染……但要说你和子君有染……我们还真没这么想过……”

钱鑫鑫想了一下,来到赵竹仁的办公桌前,将自己的臂章取下,道:“院长,这么大一个事情,我担不起。这药剂科主任,在没把我的清白还给我之前,我当不了了。”

杨允佶还在道:“哎哎哎,钱主任,好好说话嘛。这清白二字……也不该用在这里啊……真没有往这方面……”

“允佶!”黄义歆难得严厉了一把,制止了杨允佶在那里满嘴跑马。

赵竹仁将臂章推了回去,道:“我是你的院长,这事儿,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师兄,歆哥,话都说开了,这里可都是里三院的各科主任,如果我保不下钱主任,那我这院长,也就不用当了。虽然我里三院损失惨重,但我还在。”

有软有硬,不卑不亢。

代文斌和黄义歆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代文斌站了出来,道:“让我想想,从什么地方说呢……大概也就是两月前吧。大家都还记得我们里院集体查内鬼一事吧?当时,我们觉得这个方法很保险,可总怕会有遗漏。所以,歆哥在被泓哥他们查了之后,就一个人离开里七院,去了两个地方。

“一个呢,就是聂烽主任所带的急诊科被伏击的地方。另外一个呢,就是杨允佶主任带着王曦他们被伏击的地方。当时我们和桑托斯的巫师集团交手,歆哥十分确定,聂枫主任就在他那边。可按照杨主任的说法,聂主任却出现在了几百公里之外的里七院附近。虽然事后聂主任的急诊科那边,战场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了。我们没有太多线索。可那时事情太多,或许查得不够仔细,很可能遗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总之,再去查一查总没有错嘛。

“可是,不管歆哥怎么查,也解释不了这个现象。总之,这是一个大坑,没法填。当然了,要解释这个矛盾,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代文斌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措辞。

结果杨允佶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话道:“那就只能是我感觉错了……因为我现在的确无法确定当时是亲眼看见了枫哥,还是说感觉到了他的灵识……”

钱鑫鑫见说了半天,其实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又很想继续听下去,道:“这……二者……没有区别吧?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说明聂主任到过现场啊。”

代文斌连连摆手:“不是杨胖子的意思。有些事儿,我没给他说,他自然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了。其实,当时,甚至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也没想通。在听了聂主任曲折离奇的遭遇之后,虽然把他的嫌疑给洗干净了,可大家也就彻底把这一个矛盾,给抛之脑后了。其实,这个矛盾没解释,便等同于是一条线索。只是,我们明明知道这里有问题,有线索,值得查,可却无从下手。可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

“当时在里十院,查魂的时候,把子君给揪了出来。我们才发现,他将杨胖子给夺舍了,也得亏杨胖子命大,这都没死。虽然把他给揪了出来,然后还将他给当场灭了。可总觉得不保险。万一他还残留着一丝残魂在杨胖子灵台深处怎么办?于是阎君亲自再次查了杨胖子的魂,可却一无所获。杨胖子没问题,当然这一查,也顺便把之前他所说的问题给查断了。在杨胖子的记忆深处,其实真的只是感觉到了聂主任的气息,并没有看到本人,只是他当时处于濒死状态,事后记忆混淆,不自知罢了。”代文斌说到这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师兄,你还是没有把钱主任的问题解释清楚。她刚才说,这样一样能够证明聂主任到过现场。”赵竹仁道。

代文斌摆摆手道:“不要急,很快就要讲到了。总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你们理清楚才行。我们调查了两个月,花十分钟来讲,不过分吧?还记得当年我硕士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有个糟老头子难为我,我是怎么怼回去的吗?”

赵竹仁苦笑一下,自然知道。

代文斌当时直接道:“我研究了三年的东西,二十分钟的答辩时间之内你就想搞懂?”

气得人家高血压都要翻了,最后还是时信德装模作样呵斥了他两句,给人家老教授说了不少好话,才把事情摆平。

代文斌接着道:“是,当时我们的思路,都还在界门,以为那是一个远距离的传送阵法,一瞬间就把聂主任给传到了几百里之外,可后来发现不是。总之,依然没有丝毫头绪。接下来我和歆哥碰面,互相交换了一下彼此的调查结果,都交了白卷。就在我们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嬴莹这丫头暴露了,于是我又火急火燎地赶往日本。按照基本程序,我还是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的。自然顺便就向陈院长打听了一下他们当时查子君的事情,毕竟我不在现场,同时还是要关心一下遭了大罪的杨胖子。

“那个时候,我们才重新回过头来想,子君的气息如此杂乱,那为什么不能模拟出他人的气息呢?”代文斌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灵识标记无法模拟,这是常识,所以大家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就连王曦,在很早以前,都被教过,哪怕是楚江王,想要模拟出孟婆的灵识标记,也不可能。

代文斌见大家这幅模样,道:“是啊,这是一个思维盲区啊……对于我们来说,就好比11=2一般,根本不需要去证明,只用晓得这个结论就是了。可是子君的情况不一样啊……反复夺舍,气息杂乱,还是阎君,生前很可能还是我太医院的前辈,超级大前辈那种。甚至这条铁则,搞不好都是他留下来的,专门用以迷惑我们这些徒子徒孙。毕竟,如果能模拟他人气息只有他一个人会的话,只要他不用,我们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这条铁则有错。”

众人虽然觉得这番话有些离经叛道和常理不符,但经他解释之后却又觉得无法反驳。

这时,黄义歆开口道:“再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嬴莹被接回里三院之后,爆发了里三院之战,没过多久,地府就组织了远征军,之后便是失联。可在失联之前,我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名遗人,通过他,了解到了一些事情……指向了钱主任……”

终于讲到和自己有关了,钱鑫鑫道:“我?”

黄义歆道:“对,乱心草。当初从里三院流出去的乱心草。”

钱鑫鑫道:“黄院长,这你都信?而且这和刚才代院长说的那些,没有任何联系。”

“钱主任稍安勿躁。的确,仅凭对方的一面之词,就指控你监守自盗,私通人类进化,太过儿戏了。我将那人交给了地府,从查魂结果上来看,也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明是你。因为和他接头的,是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只是可惜,通过查魂,是没有办法辨明对方的灵识的。可是不管怎么说,事情查到这一步,我想来找钱主任问两句,应该还算是正常流程吧?”黄义歆道。

钱鑫鑫面色稍缓。

因为至少黄义歆这番话里,指出了她被栽赃陷害的可能。

黄义歆接着道:“至于代院长刚才说的那些,其实是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必须考虑子君有办法模拟他人灵识气息的本事。你我不行,三院长不行,阎君不行,但就他可以。整个阴阳两界,估计再也找不出这么一个反复多次夺舍的怪物出来。所以我们也没条件用观察、试验、再观察、再试验这一套老办法来进行研究。有了这个假设作为前提,那么就等同于把求证当已知,有些事情,就可能看得更明白一点了。”

赵竹仁将臂章递到钱鑫鑫手中,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但是,我有几个问题。第一,杨主任和周柯他们遇袭的那次,钱主任不在现场。她不具备作案的时间,一查便知。第二,里十院那次,子君已经被杀过一次了,我看不出这和钱主任之间有什么关系。”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子君的线索(下)

赵竹仁问的这两个问题非常关键,任何一个不能解释,都可以将钱鑫鑫地嫌疑洗脱。

代文斌道:“杨胖子,我们说了这么多,该你说了。”

杨允佶连忙摇头,脸上的肉直甩,道:“不不不,还是你们这些大佬们说,这事儿太得罪人了。钱主任,你也看出来了,我真的就是被临时抓得壮丁啊,和我没丝毫关系啊。一会儿误会解除了,可不要记恨我啊。”

代文斌笑骂了一句,然后接着道:“要说到这个,那就要再提出一个假设……”

此话一出,代文斌自己也摇起了头来。

全都是假设,假设,假设,唯一的实锤,就是一个遗人的查魂指向了里三院的药剂科而已。

而这事儿,本就是人尽皆知的,当初钱鑫鑫还因为管理不善被扣了奖金的。

这么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还需要查魂来证实?

所有人这下子表情更加轻松起来,就连钱鑫鑫自己,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不爽了。

唯独有一人,锁紧了眉头——王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但很明显,这是自己以前绝对没有经历过的。

当他还在那里低头沉思的时候,代文斌接着道:“这个假设,就牵涉到了师弟你刚才说的第二个问题。那就是明明子君被杀死了,为什么后来又被你撞见了。要我说,还是师弟你实力差啊,要是当时一挑二,将子君和陆侯亮同时拿下,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杨胖子,赶快!我又不是你,这事儿必须你来说!”

赵竹仁没理会代文斌的调侃,望向杨允佶。

后者再次给钱鑫鑫强调,真的不是针对她,然后才道:“说来惭愧,我被子君夺舍成功了……还好那天把他给弄了出来。可是当我知道三院长居然再次碰到子君的时候,就有些怕了。就那种情况下,都还没能把他给杀死,那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他有分身啊。哎,哎,哎,大家不要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毕竟“分身”二字,对于这办公室里的人而言,的确值得一笑。

钱鑫鑫道:“接下来呢?难道还有火遁、木遁?再出来火影、风影?搞不好还真的是哎,这子君……就是日本传说中的影级忍者啊!”

杨允佶再次挠了挠头,道:“又不是我非要说的……代院长,你也说两句啊,之前我们仨商量的时候,你们虽然一开始也笑,但后面还是认同了的啊。难道今天的主角不是钱主任?就是为了诓我来出这么一个洋相?”

代文斌道:“好了,各位主任,先不要笑,听杨主任说完嘛。呵呵呵呵……不好意思,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这个气氛弄得我还是想笑一会儿……”

杨允佶无奈,只能自己解释起来,道:“其实,我说的这个分身,和你们所想的那个,不一样。真的,你们没有被夺舍过,但我对此理解比你们深刻。虽然被夺舍的时间不长,子君在我体内的时候也处于蛰伏状态,但各位想一下,以他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做到完全的悄无声息。他进入了我的灵台,了解了我所知道的一切。要说埃德蒙·罗卡也真是个天才,没想到他的罗卡定律,在玄学界也依然适用。大家都是搞医的,罗卡定律是什么,我就不啰嗦了。总之,他入侵了我的灵台,虽然时间不长,可也依然影响了我。也谈不上什么具体的影响,很快就消失了,但那之后的一小段时间,我确实有种厌世的情绪。这点,王曦你们在里十院的时候,我被查完魂之后,也知道的啊。”

王曦见大家望着他,连忙肯定道:“是的,那两天杨主任和枫哥在一起养伤。的确显得十分沮丧……只不过当时我们以为他是因为接连受伤,以及可能是被查魂后的后遗症,只是敷衍地……哦,不是,就好好安慰了杨主任两句,并不是太在意……哦,也不对……还是很在意的……”

杨允佶有些无语,道:“接着刚才的说,我说我怕了,怕什么?因为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子君反复夺舍他人,那么第一个被他夺舍的人,如果其魂魄一直被他带在身边,随着他继续夺舍。那么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基本上来说,他和子君的经历就相差无几了。子君的思想、意志、行为习惯、技能,这些都将会被那个魂魄全盘继承。

“这还是第一个,那么第二个呢,第三个呢?虽然越往后的那些魂魄,跟随子君的时间越短,但至少这前三名,还是可以算很强的了吧?就算实力不强,至少世界观早就被扭曲了吧?

“各位主任想一想,如果你自己就是一个坏人,做事毫无底线,现在身边跟着几个魂魄,你要将你的三观灌输给他们,而你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这事儿,真的一点也不难。不要说子君了,哪怕在咱们里院,随便抓一个主治医师出来,手段都是层出不穷,将这些魂魄折磨来欲仙欲死。我说的分身,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下,众人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不得不说,杨允佶提出的这个概念,虽然新颖,但考虑到子君的特殊性,其实可能性很大。

甚至可以说,就是真相本身了。

不然的话,如何解释子君死了一次,却又再次出现?

代文斌这时道:“所以刚才,我其实不是在调侃你。这几天,我们几个甚至认为,上次你的那招超级渔舟唱晚,其实已经把那个子君给干掉了,彻底魂飞魄散了,不然为何你找不到?同时,也正是因为那个子君,可能从夺舍的顺序上来说,排名相对靠后一些,不然的话……我觉得师弟你以一挑二,应该不会那么轻松……”

这一下,办公室里一片安静。

每一个人都有种无力的感觉。

死了一个,出来一个。又死了一个,还出来一个。

那还打什么?

没完没了了。

唯有钱鑫鑫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允佶道:“哎哟,我的钱主任哎。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下,就像刚才代院长说的,走个流程啊。人家遗人都把证据指向了您啊。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您就是子君啊。以前我们以为这子君是个男的。可现在看来,可男可女。啊……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那干嘛这么盯着我?”钱鑫鑫道。

杨允佶道:“这不,今天突然界门能够打开了嘛……突生异变,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

“院长?”钱鑫鑫再次望向赵竹仁。

赵竹仁道:“好办!薛晨、弼司!你们两个亲自走一趟!”

钱鑫鑫道:“杨主任,还要麻烦你也去。你们对我的怀疑中,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在遗人的查魂结果中,子君和他交接,指向了我,对吧?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反正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遗人,而且这段时间,我就基本上没有离开过里三院。一查便知。”

对啊,这是最直接的反证啊。

因为事关自己,钱鑫鑫当然想得更多啊。

不到二十分钟,薛晨三人便回来了。

杨允佶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凑到钱鑫鑫身边道:“钱主任,我就说是误会嘛。”

薛晨道:“院长,查了。第一,杨主任和周柯他们遇袭那次,钱主任全程和我以及常院长在一起,同时在场的还有内科的几位主任医师,我们在……在……您的办公室烤烧烤……您不在……第二,按照杨主任提供的时间,那天钱主任是院值班,呃……呃……在岗……没有脱岗……”

嗯?

怎么最后这话,一向直爽的薛主任,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代文斌问道:“杨胖子,你时间说准确了吗?”

杨允佶道:“都准确到分钟了!”

怕代文斌不信,他报出了一个时间。说完后,王弼司和薛晨都点头,表示杨允佶没有说两头话。

“薛主任,这第二次……钱主任是不是有什么怪异的举动?”常玉道。

薛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常玉一眼,道:“监控显示……那天晚上……你,我,钱主任以及内科的几个主任医师……在值班室烤烧烤……我们还都喝了酒……钱主任也不例外……”

我去!

敢情你们几个主任级别的成天没事儿就是在里三院各个地方偷偷摸摸烤烧烤!?

钱鑫鑫作为院值班,居然还违反纪律喝酒!?

常玉把自己给问进去了,有一些意外,然后用手托着下巴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道:“好像……还真的是……酒好像是你带来的……”

薛晨也露出回忆的表情,道:“不记得了……”

杨允佶和王弼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薛主任,我们可才一起看了监控回来啊!

您可是提着四瓶红酒进屋的啊!

红酒配烧烤,挺有品味的啊!

现在居然说不记得了!听不出来,常院长要甩锅给你了吗!?

你虽然是下一任院长的强力人选,但目前该背的这种小锅,还是可以适当地背一背啊!

见事情已经了解清楚了,代文斌和黄义歆自然无话可说。但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又无功而返了?

杨允佶这时道:“好了,既然事情说清楚了,就行了。钱主任,你看,从一开始,我就旗帜鲜明地表示信任你的哈。”

钱鑫鑫心情好了一些,将臂章重新带上,白了杨允佶一眼,傲娇地一甩头,站到常玉身边去了。

毕竟是“共犯”啊……还在院长办公室烤烧烤……

无缘无故来了这么一个插曲,虽然最后解决了,也同时说明了一件事情。

黄义歆和代文斌的调查,以失败告终了。

“师傅……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吧?”王曦突然发言。

钱鑫鑫面露得意之色。

王曦这小子,平时打交道不多,关键时刻虽然没有帮自己说话,可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插不上话。

可现在水落石出了,就他记起来给自己要个说法。

老娘遭受无妄之灾,虽然得以自证,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只是因为违反了纪律,不好开口罢了。

你小子有心,不错。

她立马大度道:“没事儿,院长从一开始就是相信我的。”

说完,看了杨允佶他们一眼。

意思是,看到我的风度了吗?

王曦道:“不对。”

王曦其实心中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很想说,各位大佬,我理解你们手中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每天都忙不过来。

但是请你们匀出一点点心思。

这套路不觉得很熟悉吗?

“这是有人故意往钱主任身上泼脏水啊。大家看,其实事情说开了,要调查起来,前前后后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一目了然了。这可和我们以前遇到的事情,要简单太多了吧?以前的事情,哪一件能解决得这么快的?”王曦道。

赵竹仁默默点头。

“这么说,人家其实不怕我们调查清楚?”钱鑫鑫问道。

王曦道:“我觉得是。但凡只要做事,总会带有目的。不管钱主任你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想拿这种事来做文章的,可就不止是咱圈内人这么简单的了,一定是对整件事情都有着充分了解的人,才可以做到。回到证据的源头,歆哥发现的那名遗人,谁栽赃你,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可……可……我……没这么大名气吧?”钱鑫鑫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在遗人眼中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难道就因为自己在里三院之战当中居功至伟?

可这事儿,关遗人什么事?

在这之前,遗人虽然是里院的头号大敌,但是接连几场大仗,里院的对手不知不觉当中,变成了阴兵啊。

“而且按照你的说法,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钱鑫鑫继续问道。

王曦道:“在地府的时候,楚江王和我曾经讨论过一次,说很有可能子君已经和长端帝闹掰了。只不过就是一种猜测,证据也很儿戏,因为在那边的阴间没有找到鬼门关。我想,这会不会是遗人在很隐晦地向我们传递一些有关子君的线索。”

钱鑫鑫道:“那不又绕回到我身上了?我可真和子君没什么关系啊。找线索也不应该到我这儿来找啊。”

王曦道:“的确。除非……遗人的这个计谋……被子君识破了……只是界门关闭,他没办法大做文章。以前他可以绕一条超级大路,不通过鬼门关而回到那边的阴间,但这次没办法了。所以,事出仓促,他只好搅浑水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峰回路转

“搅浑水?你把话说清楚。”常玉认真了起来。

不仅他认真,代文斌和赵竹仁也都是同样的表情。

赵家军下一辈的脑洞第一人,总是能迸发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观点。

或者说,一个很浅显易懂的道理,明明摆在大家眼前,当所有人都忽视它的时候,他却能发现。

王曦道:“师叔……我已经说清楚了啊。我只是看你们都一副万事大吉的样子,以为你们准备就此打住了。所以想提醒一下,还应该继续追查。钱主任说得没错,陷害她,没意义的。但调查她……却说不定有意义了……尤其是,调查的东西,指向性如此的明确,就是乱心草。”

钱主任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事儿真的没法查了。当时的确是我疏于管理,而且那个时候,遗人还没怎么露头,大家警惕性都不高。要不是通过查魂了解到子君曾经在我里三院出现,并且和遗人接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赵竹仁和代文斌交换了一下眼色,道:“王曦,我问你,我让你来查此事,你能挑此大梁吗?”

啊?

王曦没料到师傅居然会这样问,显然没有任何准备。

“我……我……”

我什么时候负责过这么大个项目啊?

我一直都是一个跟屁虫好不好?

代文斌道:“好,就这么定了。成立调查组,专门负责此事。放心,会给你相应的权限和人手。考虑到可能遇到的危险,至少也会给你配一个主任医师。当然了,表面上是人家牵头,但具体的你负责抓。如何?”

代文斌说完,黄义歆立刻道:“既然有人接手了,那我就要回里七院了。这段时间,里七院一直在到处打狼,准备提供给地府制作成牛郎的躯壳,以便将来白天作战。”

杨允佶立刻意识到,这件差事儿要落到自己头上!

因为之前就他们三个在悄悄查此事,既然重新立项,那总得有个以前小组的人出来进行交接。

黄义歆和代文斌都是副院长,人家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不是自己还能有谁?

他连忙道:“那个……对对对,歆哥,实在太辛苦,我和你一起回去。”

黄义歆笑道:“不,你就留下来帮王曦。哦,不,王曦在你的带领下,负责此事。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杨允佶道:“歆哥,不去行吗……”

黄义歆道:“你给我撒娇不觉得恶心吗?”

杨允佶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又转过来对王曦道:“王曦,我说这么大个事儿,你又没经验,怎么可能办得下来。我看你就别应下了。你老丈人刚回来,你怎么也得带着你媳妇儿去趟里四院看望一下啊。我这儿还有几瓶好酒,到时你拎上……”

说到这里,他停下了。

他晓得,说再多也没有用。

插科打诨,在这儿行不通……

王曦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师傅,我一定竭尽所能,帮助杨主任办好这差事儿……”

“好吧,既然如此,你和小一就先下去吧。杨主任莫走,你还得留下,我们继续接着之前的商量。”赵竹仁道。

王曦本想打听,但一看这房间的阵容,也就把话咽下去了,带着小一往外走。

在他关上门之前,还听到杨允佶在那里说:“看!歆哥!还说大功一件!三言两语就先暂时按下去了!我不管,我也要参与进接下来的事儿。”

黄义歆道:“你还不够威风?里三院之战,百人斩了!你吃相能不能好看一点?留点儿……”

话到这里,门便被彻底关上了。

“小一,你不给张叔打个电话吗?”王曦问道。

小一摇头,道:“不,阿爸现在需要休息。而且阿妈一定会尽快赶到的。你在里四院有熟人吗?我们找其他人打听就好。他肯定累坏了。”

王曦将她之前因为疾驰而弄来稍显凌乱的头发理了理,道:“有。”

是啊,张叔作为院长,参与的第一次超级大行动,就这样无功而返了。

这还算好的结局了,在此之前,他们在另外一个阴间,内心不知道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对未来估计是完全绝望了吧?

本来斗志昂扬的首批反击部队,却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草草收场,不得不让人唏嘘。

里院端起了一个超级大的架子,引来了整个暗影世界的目光之后,却沉默了两个月,没有任何声音……

王曦一边想,一边拿出手机,联系上了里四院的内科副主任刘平。

刘平当初参与过对嬴莹的调查,话不多,几乎没什么意见,只是接触久了,留下了联系方式。

他人现在还在里三院,晓得自家院长和副院长安然无恙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家里,所以找他准没有错。

没想到刘平也正在找他,说他和小一的手机刚才联系不上。

等他们见面后,才晓得,张吉回到里四院后,稍作休息,便要和小一对话,生怕闺女担心自己。

哎,这对父女,人之常情,互相挂念。

王曦看着小一拿着刘平的手机和张吉通着视频,然后眼圈儿越来越红,最后竟然直接是拿着刘主任的手机跑到一边去了……

他没有追上去,而是和刘平互相散了烟,站在蓝花楹下沉默。

大家不是太熟,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刘平又懂规矩,没乱打听,于是两人就这样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过了一会儿,小一回来了,将手机还给了人家,正好碰到一众主任从行政楼里出来。

王曦问道:“小一,张叔没什么大碍吧?”

小一突然笑了出来,道:“阿爸真的变胖了……”

这是这么一句话,王曦就知道,这丫头已经恢复过来了。

他牵着小一,来到杨允佶身前,道:“杨主任,接下来怎么做?你们刚才是不是商量第二步计划了?”

杨允佶没好气地道:“被你拉下水了,你是猪脑子吗?哪边的肉更肥,你看不出来?”

王曦也委屈道:“杨主任,可是查找子君的线索,也一样很重要啊……”

杨允佶道:“所以老子还真的没有骂错!是,子君的事儿,的确很重要。可他一个人能掀起什么浪?现在界门重开,很明显我们就会策划第二次攻击了啊!”

“但我们还没有把界门的开启和关闭的规律摸清楚啊。贸然出击,岂不是很可能再犯错误?”王曦道。

杨允佶露出一种“大家交流不在一个频道上”的表情,道:“具体的行动细节,我就不向你透露了,但是大的方向,一会儿就会有文件出来,所以告诉你也无妨。而且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个大概。”

界门重开,自然就可以将之前的反击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只是,刚刚遭受了这么一个挫折,不管是地府,还是里院,都会休整一下。

楚江王和平等王已经率大军返回阴间,可与此同时,宋帝王和都市王,带上日游夜游,又各自领军八万进入了艽朝的阴间。

这一次所带的补给就相当充足了,能够支撑半年之久。

主要还是楚江王他们这两个月太过无聊,几十万阴兵闲着没事儿干,愣是修了一座土城起来。

有了这么一个据点,总感觉不去占着有些亏。

当然了,里四院和里十一院的那三百对医巫也随之通行。

同样,针对这六百活人的补给,也是按照半年的标准来准备的。

而且有了郭兵霦的那个办法,大家把符箓都准备得特别齐。甚至还随身携带有各种植物的种子……

诚如王曦之前所说的,艽朝的阴间,是这一局棋当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点,地府和里院必须在这个地方牢牢地下一个子给占住。这样,就等于卡住了对方的喉咙,能让遗人和陆侯亮都十分难受。

既然他们一直不现身,那就把他们的老窝一直给占着便是。

反倒是遗人,该怎么处理成了一个问题。

本来的计划是直接从阳间发兵打过去。

可是现在明显准备不足。

单靠里院以及阴阳师的力量,是绝对无法掀翻一整个艽朝的。

黄义歆抓住的那名遗人,地府查魂查得很仔细。

在这个过程中,地府通过对这个遗人的记忆里面各种细节分析,艽朝的人数可绝对不像是里院之前所估计的那样只有十万人。具体多少,不好说,但至少再翻个三五倍,问题应该不大。

也就是说,要干掉遗人,里院目前没这个实力。

地府自然可以,只是现在准备的狼军数量太少,还不到一万。

地府可没有信心在一个晚上就结束战斗。

到时候,必然会有阴兵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时候。这就要求必须有足够数量的狼来作为牛郎,让阴兵在白天也有寄居的场所。

可是,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狼……

所以尽管界门再次开启,要想在阳间爆发大规模的持久战事,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了。

了不起里院也就应付一些夜间的阴兵骚扰罢了。

毕竟遗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群结队地冲到这边来过。

当然大家也不是完全无事可做。

楚江王曾经和王曦在艽朝的阴间有过一次交谈,指出了一点:只要两边的阴间都捏在地府的手里,那么和遗人的矛盾,就显得不是那么的尖锐了。

换言之,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

艽朝的诉求,其实不过是地域限制了其发展。

对于土地,地府当然不可能答应。但是对于魂魄,倒还可以进行输送。

虽然这肯定不是艽朝所想要的,但至少可以试着和长端帝接触一下,那这件事来谈谈,就算没成,也可以暂时先稳住对方。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在谈判的过程中,直接把许多猜测当做已知来用,根据对方的反应,就可以判断出很多问题来。

要论阴谋诡计,地府可是一点也不会差的。

反正现在大家敌对,怎么做都不为过,哪怕斩杀两个来使都可以。

这都已经不是两国交战了,而是两个世界的碰撞,哪里还有那么多道义可言?

双方争夺的资源,便是阴间的土地以及魂魄。说不定到了一个临界点,这种影响还会被放大到阳间来。

如此,又怎么能握手言和?

除非,长端帝接受地府的建议,愿意安于现状,地府为其输送一定数量的魂魄,然后双方止戈。

但这显然不可能。

王曦听杨允佶说完,没想到自己和楚江王随意的几句话竟然真的被当做了一个选择,不由地有些激动。

因为如果长端帝肯就此罢休,那么说不定很快就能看到嬴莹师姐了。

“那出使的人选有了吗?”王曦问道。

杨允佶道:“操心这些干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情了!我们几个现在,就只能去查子君。告诉你,我手头没线索了,也别想指使我跑腿儿。哼,我还乐得清闲,当个保姆又如何?”

王曦道:“杨主任,其实我觉得你之前的分析,很有道理。”

杨允佶道:“废话!老子的分析怎么可能没有道理。那个分身理论一定是对的,不然你没法解释。”

“嗯,我就是特别认同这点。”王曦拍马屁道。

杨允佶面露得意之色,道:“其实,刚才我还有一点没说。我觉得随着夺舍次数越来越多,就会有更多的子君产生。子君需要做什么的时候,只用释放出一个魂魄出去,找具身体夺舍后就可以行动了。而那个被释放出的魂魄,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只是一个傀儡,还以为自己就是子君本人。当然了,能够担此大任的山寨子君肯定不多,估计也就前面三五个被子君夺舍的魂魄而已。”

“是是是,杨主任说得都对。”王曦道。

杨允佶奇怪地看着他,道:“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杨主任,我问你,你是不是特别不想接这趟差事儿啊?”王曦反问道。

杨允佶道:“我给出的反应难道就你一个人体会不到?”

“那好,要不我们去讨另外一个差事儿?”王曦怂恿道。

杨允佶回过神来了,这小子多半指的是出使艽朝一事。

“想都别想了,你根本不够格!而且我也不想去,还不如这差事儿呢!”

王曦继续道:“是是是,我是不够格。可出使艽朝,多危险啊,怎么能让各位主任犯险呢?我这种炮灰角色不是正合适吗?够不够格还不是里院一句话的事情,随便给我封个临时的官儿当当,然后地府也给我封个什么王啊之类的,不就行了吗?咱华夏历史上,这么干的也不少啊。而且,杨主任,你要是去了,有了这个资历,以后提正主任,还不是水到渠成?”

“谁说我想提正主任?那是婉儿姐的位子!”

“是是是,可万一歆哥他们退下来了,余主任提院长了呢?你难道不想混个副院长当当?不然的话,你可就没有紧跟余主任的步伐了哦~”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出使计划

“王曦,你特么就是个大坑货!滚!给老子滚!别跟来!”杨允佶一边骂,一边在拳上凝出了一只狮子头,摆好架势。

意思是王曦再黏上来,他就要揍人了。

王曦赶紧停住脚步,道:“杨主任,佶哥,佶哥,消消气,消消气。我也也没想到啊……”

杨允佶越想越气,道:“老子信了你的邪!和你去讨这份差事儿!”

说完,一拳轰出,那只狮子头便张开巨口,向着王曦吞噬而去。

“杨主任,事到如今,还有个办法……”王曦一边躲避一边开口道。

杨允佶根本不听,道:“老子再信你的话,就要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他控制着狮子头像只疯狗一般,在王曦身后追着咬。

“你多想想以后啊!佶哥!以后余主任当院长了……”王曦被狮子头拱翻在地。

杨允佶见得手了,道:“以后!?老子就是鬼迷心窍去想以后才被你诓进去了!”

狮子头在他的指挥之下不断地拱着王曦,让他爬不起来。

“哎呀呀呀呀,听我说完啊,杨主任。实在不行,我们去把余主任也诓进来,不就一起出使了吗!?”王曦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就像一条蛆虫一般。

“诓了老子还不够,还要去诓婉儿姐!?三院长,歆哥,老子今天弄死这个人渣扣几个月的奖金?!”杨允佶抬起头,望了望正在窗边打量着他们的赵竹仁和黄义歆。

然后,不知道是这两人中的谁,默默合上了百叶窗……

杨允佶发出了一阵狰狞的笑声。

……

……

一个小时前。

杨允佶心动了,他觉得王曦的提议真的很不错哎。

男人嘛,总要有一番自己的事业。

要是到时候真的婉儿姐升了院长,自己还是一个内科副主任,那岂不是落后好几个级别了?

想到这里,他便立刻带着王曦再一次来到了赵竹仁的办公室,并且说明了来意。

赵竹仁道:“杨主任啊,你口风还真是不严啊,文件都还没有下,你就全部都给王曦说了。这还不算,居然还被他给说服了……”

杨允佶道:“三院长,可是王曦的提议真的有道理。您想啊,这出使的人选,虽然他看起来十分的不够格。可是毕竟他和嬴莹这丫头,还有一份私交在啊。历来嘛,谈判这种事情,大家总要先打一打感情牌嘛。我们和遗人之间,一直都是打打杀杀,连个切入点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契机,不抓住怎么行?再说了,我们去出使艽朝,人多的话,怕人家误会,以为我们是过去打仗的。既然只能选几个人,那就只能落在王曦头上啊。”

赵竹仁道:“那我里三院的薛晨薛主任也可以啊,她是嬴莹的师傅。师徒之情也可以拿来打感情牌啊。”

杨允佶道:“三院长哎。这小子对嬴莹干过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哎,也怪我乌鸦嘴,居然一语成箴。搞不好就那天晚上那么一下,嬴莹的肚子就被搞大了。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可就和遗人是亲家了啊。”

赵竹仁见杨允佶越说越离谱,笑了起来,道:“那我还是比较中意薛主任。”

杨允佶道:“三院长啊!你们里三院现在,可是一个人都恨不得掰成两个人来用。像薛主任这种能干的人,怎么能够放出去。再说了,万一遗人不买账,根本不和我们对话,一过去就把我们干翻了,怎么办?损失一个薛主任,和损失一个这种废柴,孰轻孰重,您老作为院长,可不能徇私啊。虽然王曦是你的弟子,可薛晨也是您的部下啊。”

王曦一头黑线。

怎么听杨允佶说来,感觉此行是九死一生啊……

而且,虽然我很废柴,但也不要说得来感觉死了就不心疼啊……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杨允佶那句“嬴莹的肚子就被搞大了”让他一下子就有些心慌。

他还完全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啊!

我现在的收入那么低……呃……貌似嬴莹师姐很有钱……

啊!不是想这个啊!

要是自己抱着个婴儿出现在小一面前,会被杀死吧?

赵竹仁道:“杨主任,王曦虽然是我的小徒弟,但我觉得,他真的难以担此大任。去和长端帝接触,谈不谈的成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在谈判的过程中,证实一些猜测。王曦没有这个心思,他想想问题还行,那种场合,他玩不转的。”

杨允佶继续怂恿道:“可万一谈成了呢?那王曦的功劳,可就不知道多大了。那可是带来和平的男人啊!神话寓言里面的天选之子啊!”

赵竹仁又不是庐天町,才不会被后面这种中二的话给打动。

可是,前面的这句话……

这份功劳真的很大啊!

由此看来,画大饼这一招,真的很好用!

居然连赵竹仁这种级别的人物,都开始动摇了。

王曦一看师傅那神态,觉得有戏,也参与进了忽悠的队列,道:“师傅,我都想好了。首先,我们要牢记一点,我们过去,并不是真的和长端帝谈判的。如果成了,固然好。没成,也没什么损失。但在这个过程之中,就如先前所说,可以证实很多猜想。顺便也算实地考察一下敌情。所以,为了让遗人相信我们谈判的诚意,我们就要拿出比较有分量的东西。”

“比如什么?”杨允佶问道。

赵竹仁笑了起来,道:“你们两个,这么快就进入一问一答模式了?如此看来,王曦你是逗哏的,杨主任你就是捧哏的?”

见只是开了个头,就被赵竹仁一眼识破,二人都有些尴尬。

不过赵竹仁却道:“继续说,之前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方法来保证出使人员的安全。证明诚意这一步,至关重要。你有什么打算?”

王曦道:“师傅,自然是遗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不行,只是证明诚意,就拿这种东西出来。那接下来的谈判,还谈什么?而且,太顺利了,反倒会让人家怀疑我们的动机。不要忘了,我们不是去真的谈判的。”赵竹仁道。

王曦道:“这我也想过。我指的,其实是知识输出,比如一些……”

这一下,赵竹仁和杨允佶同时道:“绝对不行!”

这可是他们的优势啊!

王曦道:“可是总得拿点儿会让我们觉得肉疼的东西出来吧?”

的确是这个道理。

遗人默默关注华夏千年,里院拿出手的东西,到底是好是坏,人家心里自然有杆秤,忽悠不了的。

想了一会儿,王曦道:“知识输出不行……那就科技输出?那种缺乏能源支持就等同于摆设的科技输出?”

赵竹仁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思路。

丢一堆高科技产品给长端帝,看上去都是稀罕物件儿,可一旦没了电,那就只有堆灰。

但很快,他就又坐了下去,道:“还是不行……在这种级别的谈判上,哪怕你送一颗原子弹给长端帝,那也证明不了诚意,只能称为礼物,是用来当做敲门砖的。要证明诚意,还是得干货。遗人可不是阴阳师,陈院长之前耍的那些手段,在长端帝面前,无法奏效的。”

没办法,他们和遗人之间,没有任何合作的基础,自然也就谈不上丝毫的信任。

即使真的谈判成功了,下一刻就撕毁协议,也完全不会出乎任何一方的意料。

大家都是想把对方往死里整。

这件事儿,从一开始,就不靠谱。

要不是为了刺探情报,这个计划估计连提都不会提。

“其实也不是……我觉得陈院长那一套,还是可以用的。”王曦似乎得到了启发。

“说说。”赵竹仁道。

王曦道:“医巫重归一统,是因为有了遗人这个共同的敌人。整个暗影圈子大一统,也是因为有了遗人的缘故。那如果我们再变一个敌人出来,让他成为我们和遗人共同的敌人,那就可以了啊。谈判嘛,肯定是求同存异,大家先找点儿共同话题,才好说下面的事情。”

赵竹仁稍微思考了一番,道:“你的意思是……陆侯亮或者子君?”

王曦点头道:“对啊。师傅,长端帝和陆侯亮他们合作的基础,不就是各取所需吗?现在,我们去告诉长端帝,说白老板,我们这边儿有家更大的供货商,魂魄质量上乘,数量也有保证,千年品牌,信誉和口碑都很不错,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做生意的对象?我们把自己变成一个中间人的角色,而且,我觉得这样,显得我们的后台更硬,对于出使人员的安全,也多了一层变相的保障。”

这倒又是一个新思路。

只是……赵竹仁一个人就做不了主了……

这个说辞,人家不一定信啊……

所以就还需要地府的支持。

赵竹仁想了想,觉得可行,至少可以先问一下地府,看这些老妖怪觉得这样安排有没有什么大的漏洞。

可还没有等他询问,常玉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办公室,说地府来消息了。

当听完常玉的话之后,王曦甚至怀疑常师叔是不是一直在门外偷听。

地府的计划,基本上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他们来消息,其实也是和赵竹仁所想的一样,要征求里院的意见,尤其是赵竹仁的意见。

因为……地府指名点姓,说出使人员,要有王曦……

于是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可是,在他们快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赵竹仁又说话了:“出使之事,肯定不会马上就干,至少也得过个三五天,把一切的细节反复推演。”

王曦和杨允佶都点头,表示这是自然,不打无准备之仗嘛,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这次还真是辛苦你们了。又要查子君的事儿,还主动来分担解忧。”赵竹仁继续道。

这下,杨允佶傻眼儿了。

怎么?接下来这差事儿……上一件难道不卸下来吗?

赵竹仁道:“之前追查子君的线索,只有杨主任你,我师兄,还有歆哥知道。所以这事儿,必然会有你们三人中的一个。他们二位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事情了,就只剩下你了。杨主任把这点算漏了?”

……

……

杨允佶稍稍消了点气,站在那里,看着王曦在地上装死,道:“赶紧起来!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我这两天要回趟里七院,万一不小心折在那边了,也算见了婉儿姐最后一面了。所以,这几天,子君的事情,要查你自己一个人查。”

王曦赶紧爬起来,道:“杨主任,这就对了嘛。但是你要快去快回啊,有些行动细节,必须要当面反复推敲才行。至于我呢,就充当好一个吉祥物的角色就行。”

杨允佶白了他一眼,然后一阵风似地跑了。

“真的要去?”小一从远方走来,问道。

王曦道:“看来常师叔也给你说了。是啊,这一次,不管成与不成,都算可以把事情做个了结。”

“你就不怕杨禄明把你抓起来折磨吗?他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

王曦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从背后捅过人家的腰子。

他怕小一担心,道:“没事儿,有杨主任陪着。他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也是和代师叔一个路子,背地里十分靠谱。打起架来也疯得很。再说了,还有地府的人陪着,我估计,可能会比较有分量,至少也是一名阴帅。”

小一将手挽进王曦的胳膊。

他了解王曦,晓得他这次去,虽然是办公事,但其实还是有私心。

“阿爸同意了,阿妈没同意。”小一突然莫名其妙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王曦先是没听懂,随机明白过来,道:“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有危险的。就算张叔同意也没有用,你隶属里三院,哪怕你师傅点头了,只要我师傅没同意,就不行!”

“你忘了?我在这边初世为人,也就是说,在上一辈子,我其实是一名遗人……”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娶我,你晕了吗

“极地海洋世界感觉没大熊猫基地好玩。”小一手里拿着一碗小吃,和王曦一起,站在锦里的桥上。

锦里,是蜀都的一个小景点,属于武侯祠博物馆的一部分,据说历史已经很久了。

在唐代李商隐的《筹笔驿》中便有写道: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

王曦以前来过两次,但小一却没来过。

一来到锦里,她敏锐的嗅觉便指引着一路直奔小吃街。

游客很多,男女老少都有,显得十分的热闹。

“但还是比不上这里好玩,对吧?”王曦道。

当然了,这里吃的东西,比前两家多多了。

他们昨天去玩了极地海洋世界,前天去了大熊猫基地,今天睡了个大懒觉,然后下午去环球中心逛了逛,大概晚上八点的时候,才来到这里。

周师兄告诉他,锦里最好晚上来,可以体会一些古代夜市的感觉。

位于蜀都的驻外办,自然隶属于里三院。

而他们两位的名气实在太大,所以驻外办的同事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强行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

每天早上的时候,小一的气息都让大家失望……

“嗯!这里最好玩了!”小一点头道。

王曦道:“那我们……明天就要回里三院了?”

小一道:“嗯!耍好了!”

王曦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道:“你能不能不去?”

“你在哪,我在哪。你不去,我就不去。”

“小一……真的有危险,我最怕看到身边的人受到伤害,而自己又无能为力了……”王曦道。

“地府这次,不是派了黑爷和白爷同往吗?有他们保护我们就是。再说了,其实你自己也很强了啊,周师兄不都说了吗?现在的他,只能吊打三五个你了。”小一道。

“小一,你不懂。这种任务,哪怕去的是十个阎君,人家如果要翻脸留下我们,我们也走不了。杨主任是生猛,打出了百人斩的战绩,可是谁能做到千人斩,万人敌?”王曦在做最后一次努力。

“你那么胆小,又怕死,不也还是要去吗?”

“我不一样,我是被地府点名去执行任务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讲规矩了。”王曦道。

“讲规矩?讲规矩会和嬴莹师姐那样?”

见小一开始翻旧账,王曦立刻不敢吭声了。

他知道,地府点名要他也去,本来也就是想着自己和嬴莹师姐之间的关系。

这一点是绕不开的。

小一见王曦不说话了,道:“王曦,你相信缘分吗?”

王曦想了一下,道:“这个问题,好像以前说过。说来说去,都是因果。”

“是呀。既然是因果,那就必然有因就有果。所以,有缘无分这种说法,是错的。”小一道。

王曦一听,笑了,道:“又去哪里做了功课?”

小一吐吐舌头,道:“你怎么那么厉害?我哪里说错了!?”

王曦道:“没说错,只是这根本不是你说话的风格罢了。要不就是你在杂志上看的,要不就是和谁聊天听到的。”

小一道:“哎呀,不管了。我的意思其实就是,这一辈子,你算欠我的……”

“等会儿,我怎么就欠你的了?你这因就没有对啊……”

“不管,反正就是欠我的。这样的话,就算我们过去真出了事儿,那这因果也缠绕在彼此之间。你总会还我的。这样想,就不怕了。”小一道。

王曦无奈道:“你这个理由,还真的是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小一道:“灵魂蚀刻,滴黄昏。还没有说服力吗?你不是想不到这里来,是你根本就没有去想。连我都想通了。”

这几天,关于与长端帝进行接触的细节,被反复的推敲并不断细化。

其中有一条,便是所有参加任务的人员,均需要提前进行灵魂蚀刻,留下标记,同时携带滴黄昏,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现在已经知道了,如果在艽朝那边死亡,只要魂飞魄散,便会在我们这边的阴间重新变为新生魂魄。

这样的话,也算另一种形式的魂归故里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不增加任务人员的前提下,的确无法完全保证他们的安全。

有着这样一条不是后路的后路,也算给大家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吧。

“我想过……所以我才说没有半点说服力啊。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当我们再次在地府重生之后,地府也只能根据我们的灵魂蚀刻,判断出我们谁是谁。但是我们今生的因果,却早就已经被拦腰斩断了。地府这么做,只不过是想为我们谋点福利罢了。好让我们下辈子投个好胎,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王曦道。

小一道:“那是你太讲规矩了。我不仅想过,还托你大师兄问过!”

“问什么?”

“我让王师兄去帮我找楚江王打听,说如果真的我们在那边出事儿了,能不能安排下一辈子我们一出生就在一起。”小一道。

“一出生就在一起?龙凤胎?兄妹?!”王曦笑道。

“啊!”小一显然没有想到这点,立刻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消息,同时嘴里道,“哎,本来楚江王都答应了,现在只好又麻烦人家,稍微改一下,反正意思就是要比其他女的,都更早认识你。我们之间没有因果,那就让地府来染上因果,把我们两个,强行先凑在一起。这点因果,地府不介意沾染的。”

王曦心中有些触动。

他没有想到,小一的心里,竟然已经开始在默默地盘算着这些。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感谢这个女孩儿陪在自己身边,有时安安静静,有时吵吵闹闹。

小一说得也对,缘起,才有缘灭。

没有因,哪来果呢?

因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最初的因果,要不靠自己修,要不就是被安排由人家来当一个更早的因。

这个解释,不错。

“那你说,会不会有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人?”王曦问道。

小一不确定道:“应该……有吧?但肯定要走后门!”

“为何?”

“比如说,我们两个这辈子拯救了全世界,这份因,够大吧?我们又正好和地府搭上了线,那我们就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想必地府不会拒绝吧?”

“那如果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你不会觉得腻吗?”王曦道。

“不会吧?每一世,都是一个新的人生。搞不好,下辈子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呢!”小一道。

王曦叹道:“是啊……晓得的事情多了,看穿了,好多明明很浪漫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觉得浪漫。”

“但每一世,都该好好过啊。每一世,都有自己的浪漫。你想太远,慧极必伤。”小一道。

“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师傅那里……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小一道。

“因为我厉害啊。走吧,玩儿也玩儿了,吃也吃了。明天我们就回里三院。”王曦牵着她,融进了人流。

今天晚上,很多年轻人都是汉服的打扮,看上去仿佛真的回到了千年前,少男少女们外出踏青,羡煞旁人。

他们自然也不例外,均将白大褂幻化成了灵动飘逸的古装。

“不,有个人,答应了我一件事,到现在还没有做。”小一道。

王曦笑了。

小一这么说,自然知道“有个人”指的是自己。

于是问道:“什么事?走,现在就去。”

小一摇头,道:“现在不行,人家下班了。”

下班?

王曦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好几处答应要带小一去玩的地方,发现的确如此,于是道:“那我们再玩一天?明天就去杜甫草堂?”

“两个月前,里三院之战,你在黄泉路上说过,那一仗打完,你娶我。”小一轻声道。

王曦一下愣住了。

此时,他们刚好来到一个变戏法的小摊面前。

摊主表演的,是华夏有名的古戏法:三仙归洞。

网络上有很多慢动作揭秘的视频,但还是挺神奇的。

“这次过去,我们会碰到师姐吧?再次见面的时候,我要当你的妻子。你答应过我的,因为忘了没做,只沾因果。但是我提醒了你,你还做不到,你就会道心受阻。”小一道。

王曦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时刻,小一说出这样的话。

他有些出神地望着变戏法的人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双手,然后……向后倒去了……

……

……

再次醒来的时候,王曦发现自己在病房里。

一个眉清目秀的护士正在隔壁床给病人打点滴。

他稍微回忆了自己晕倒之前的事情,发现没什么问题,甩了甩脑袋,然后轻声道:“护士……”

那名护士转过身,看见他醒了,道:“师兄哪家医院的?你的胸牌我查了,我们市里面可没这家医院啊。”

王曦这才意识到,自己晕倒,灵力难以为继,二代白大褂的幻化功能随即也就消失了。

在人家的眼中,自然而然把自己当作医生了。

他撑起身子,看了看护士的胸牌:毕璃菊。

“呃……去锦里参加cosplay,闹着玩儿的。”

他晓得,自己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晕倒后,有人打了120,被送到了医院。

“这里是?”王曦问道。

“蜀都市第七人民医院急诊科。你稍等,我去叫医生。哦,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美女上厕所去了。”看来这护士十分善解人意。

过了一会儿,一名女医生进来了,也是一个美女。

游婷婷。

王曦又看了一眼胸牌。

哎,都不认识。

想来也是,里院驻外办的人也不是太多,碰不上熟人很正常。

问了几个问题,王曦都依次回答。

毕璃菊又给他测量了一下基本生命体征,都没问题。

最后游婷婷建议道:“问题应该不大,但建议你做个头颅ct,如果现在不想做,以后单位例行体检的时候,最好把这项加进去。”

王曦连连道谢。

他自己就是医生,晓得接下来游婷婷还会对他进行一番嘱咐。

以无比端正的态度听完之后,游婷婷道:“那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观察半个小时左右,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走了。不用吃什么药,也可能是劳累所致。”

“费用都交了吧?”王曦问道。

毕璃菊道:“陪你来的那个美女都交齐了。哦,这是出诊费的发票,还没来得及给她。”

王曦接过一看,道:“260,倒还便宜。”

游婷婷本来都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道:“这话我还第一次听说,大家都是抱怨贵了,毕竟,打个车,从锦里到我们这儿,只用20元不到。”

王曦道:“你们也辛苦。出一趟车,要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一个护工加一个司机。一共四个人,又怎么能和人家一个人相比呢?再说了,这260可是买命钱,说不定哪一次,就把命买到了。”

游婷婷顿时对这个小伙子有了好感,道:“可对很多人来说,260也的确贵了啊。”

王曦道:“游医生,你说错了。我说的买命钱,不是买自己的命,而是买别人的命。我……我有个朋友,也是医生。他说他曾经出过一次诊,打架斗殴,双方到了现场,都还在冲突。可就是因为医药费谁出的问题,都不愿去医院,在现场扯皮。就那样,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回到医院才知道,在此期间,有一名患者冠心病发作,打120,医院却没有车。只好从更远的医院发车,但却因为错过了最佳时间而去世了。所以,我一直觉得,这120,真的是自己需要的时候,那260就是买自己的命。自己明明不需要,却非要闹出很大阵仗浪费医疗资源的时候,就是在买别人的命了,那个时候,一条命260块,就真的是个笑话了。”

游婷婷和毕璃菊估计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从这个角度来思考120出诊的事情,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时候,小一进来了,看见王曦醒了,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很自然地来到他的床旁,打开一瓶水,递给了他。

游医生和毕护士见她模样,又有些吃惊。

怎么这一男一女表现如此奇怪?看上去像一对恋人,怎么女的丝毫不担心男的呢?

那可是晕过去了啊!

难道不该一直扯着自己反复问一个问题吗?

等她们离开后,小一低声道:“至于吗你?这么没出息?听说要娶我,直接吓晕过去了!?”

王曦尴尬一笑,装作头晕,用手扶住脑袋。

“刚才你的那番话,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是我有些误会你了,我以为你那么积极要去那边,真的只是为了见嬴莹师姐。”

王曦奇怪道:“我在说120的事情,你扯到哪里去了?”

小一用灵识道:“但是我却忘了,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你觉得,因为有了自己和师姐这层关系,那么任务成功的几率会大一些,那你就会去做。有些事情,你不想做,当被架上去的时候,你会去。可这次,因为师姐的缘故,多了一层私心,你便愿意主动去。所以才让你娶我,我想气一气师姐。可是我只看到了后者,忘了你还占着大义,是我自私了……”

王曦听完,将手放下,默默地看着小一,最后道:“我带了身份证,你带了吗?”

小一怔住了,然后猛点头,道:“带了带了。”

王曦下床,拉着她,道:“走,那我们去高新区登记,那里不收工本费。”

“对对对,又节约了九块钱!走走走,这几天,杨主任让我们自己查子君的事情,我却逼着你带我出来玩,心里多不好意思的。赶紧扯证赶紧溜,还能气死嬴莹师姐,两全其美!”小一道。

“顺便,在路上,我给你说说,这子君和三仙归洞之间的关系。我刚才,不是被你吓晕的,我是被三仙归洞给惊住了!我想,我终于发现子君的秘密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杨允佶是子君?

高新区位于蜀都市区的南面,是蜀都市近年来发展的重点方向之一。

婚姻登记所和二人想象中的不同,一点也不神秘以及……浪漫。

今天也不是什么太过特殊的日子,也没怎么排队,前前后后总共就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二人手中就多了一个红色的小本本。

当从登记所出来的那一刻,王曦不禁觉得,是不是太儿戏了?

缺乏仪式感啊。

可当他看到照片上的两人时,心里也不由觉得暖暖的。

“看,我笑得好乖!你笑得好丑!”小一伸过脑袋去看王曦手中的结婚证,好像他们手中的不一样一般。

王曦一把搂住她,道:“是,丑。我现在担心,张叔和陈阿姨会不会带着里十一院追杀我!到时候,我带着你,跋山涉水,躲过层层围追堵截……然后师傅又要保我,可为了大局又不好和里十一院对着干,于是天下风云变色,被我们两个这手上的小小证件给弄来天翻地覆。这种情节,想一想就觉得刺激啊!”

小一早就领教过王曦的脑补能力,道:“好巧,我刚才也在想,我还没有见过你爸妈呢,他们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王曦一愣,摸出一支烟,点燃后向上竖着。

看着丝丝袅袅的青烟向上升起,似乎勾勒出了一个干瘦的身影。

他道:“她教过你纳鞋底,她同意了,就行了。”

小一知道王曦又想起他外婆了,道:“嗯!外婆最好了!这次我在地府去过了个生日!下次,我们再去地府办个婚礼,专门办给她老人家看!让她看看,她孙子现在有多威风!”

王曦似乎被这个提议给打动了,道:“那总得先在阳间办一场吧。等我们把这次的事了了,就办!”

小一狐疑地看着他,问道:“真的?”

王曦连忙道:“这证儿都扯了,还不相信?这下总可以回里三院了吧?”

小一点头,道:“不过,你刚才在车上给我说的那个子君……三仙归洞……我没有听得太懂。”

“没事儿,我懂就行。”王曦道。

……

……

“取出来,放回去。”王弼司简单总结道。

在自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又是比划,又是播放视频之后,大师兄突然之间说了这么六个字。

“对!就是大师兄的意思!”王曦立刻激动道,“师傅,您还和他交过手,那个时候的子君,是灵体状态吧?”

赵竹仁想了一下,道:“对。”

“我认为,之前说的那个理论,就是有很多个子君,其实还不够完善。而且,最关键的,我们要找到子君的真身。看起来很麻烦,但目前我就知道,已经干掉了一个子君,甚至两个也有可能。以子君老奸巨猾的性格,我不觉得他会让自己的真身在外面行走。不管去夺舍杨允佶主任也好,还是在里三院附近见陆侯亮。他一定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者说有着一个相当安全的身份而不至于暴露。”

王弼司道:“如果这样说的话,我倾向于后者。他为了统观全局,不可能藏起来,他需要信息。”

王曦道:“是,但也不一定。师兄,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这不是最棘手的地方,棘手的是,一旦有了这些分身,那我们之前的查魂,可就不作数了。”

“什么意思?”王弼司道。

“因为……在我们查魂的时候,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子君!”王曦道。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王曦接着道:“就拿杨主任来举例。在被夺舍初期,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已经中招……”

王弼司打断他,道:“小师弟你这个说法不对。在夺舍的任何一个时期,宿主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被控制了。”

“好,那这样说。我换个例子,就比如……比如……”王曦想了半天,才发现除了杨允佶,还真的没有其他例子了。

于是他道:“那我还是拿杨主任举例吧……我们假如,假如,杨主任就是子君本体。按照我先前所说的,他不可能亲自犯险,所以他就自己先从杨主任体内溜了,顺便带走了所有的其他魂魄。只留下了一个子君二号或者三号在杨主任体内。结果呢,被我们给揪了出来。但被揪出来的这位,几乎有着子君所有的记忆和意志,所以他的反应会和子君一模一样,所说的那些话,都会让我们以为得手了。况且当时我们还根本没有想到这里来。

“等这件事情一过,杨主任重新回到华夏,他便又可以重新回到杨主任体内了。”王曦道。

王弼司道:“小师弟,这样是说得通,但有一点解释不了。再次夺舍,至少需要三年啊……即使他是子君,也不例外。”

王曦道:“那是因为我们诊断错了啊。既然本体就是杨主任的话,那么他第一次离开,那就叫离魂啊,等他重新附体的时候,并不属于夺舍啊!”

王弼司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却再也没能问出问题,退到了一旁。

“那你有什么建议?”赵竹仁问道。

王曦道:“建议倒没有,我只是想说,以前的那些查魂,都不能作数。我刚才只是用杨主任举例,但其实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赵竹仁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良久才道:“你觉得你的运气怎么样?”

王曦随口答道:“不怎么样,发票连个五块钱都没有中过。”

但说完,他脸色一下就变了,道:“师傅!您的意思是……”

赵竹仁道:“听你这么一说,那我们所有人都又重新有嫌疑了。可是,其中一个人的嫌疑,就显得特别高……就是你举例的那位……”

杨允佶被阎君亲自查过一次魂,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但按照王曦的说法,在查魂的时候,很可能子君纯粹就是以灵体状态存在于外界,那么……

王曦对杨允佶印象不错,道:“师傅……我就是随便举的一个例子啊……”

“但我们所有的人,只有杨主任被查过两次魂……”

“那我们也不能无故怀疑……”王曦说到这里,明白了。

既然大家都有嫌疑了,又为什么不能从杨允佶先开始查呢?

“弼司,你去请杨主任过来一趟。”赵竹仁道。

王曦道:“呃……杨主任之前给我说,他要回里七院一趟……毕竟按照计划,我们下周就要穿过界门,去遗人那边了……”

这么巧?

王弼司道:“好像这几天真的没有看到过杨主任……”

赵竹仁赶紧联系了石建泓,几下子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等消息吧。老石知道怎么做。”赵竹仁回到座位上。

过了大概不到五分钟,就有视频请求传来。

接通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杨允佶通红的脸:“老子猜得没错!泓哥支支吾吾不开腔,老子就晓得又是你在闹妖蛾子!你到底要坑我几盘?来来来,老子马上让你查第三盘!“

很明显,杨允佶目前正在前往石建泓办公室的路上,一边走,脸上的肉一边抖。

杨允佶是走的公共频道,能将所有人都看到。

王曦对着赵竹仁背后墙上的摄像头道:“杨主任,真不是我。是……是……是师傅想出来的。”

杨允佶一看他就在撒谎,道:“老子说了,信了你的邪,等着,等我回来!”

说完,他怒气冲冲的挂掉了电话。

又过了五分钟,石建泓又从公共频道来了视频。

此时,杨允佶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样子说不出的委屈。

“我不会查魂,但是查了一遍杨主任,灵台之内只有一个魂魄,而且很干净纯粹,气息不繁杂。”石建泓道。

就在赵竹仁要说两句的时候,石建泓继续道:“赵老哥,我又不是小气的人。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明天我就把杨主任给你们送过来,他什么心思你肯定也看透了吧?”

杨允佶道:“泓哥,我这个人有什么心思,可全都写在脸上啊,哪儿藏得住啊!”

石建泓道:“你自己说什么心思?弄得来色厉内荏的,还不就是不想去?我甚至都怀疑,这是你和王曦联合起来唱的一出双簧。说吧,你给了王曦什么好处?这样的话,你呆在里七院不挪窝,可就顺理成章了。”

王曦见转眼之间自己又被拖下了水,赶紧站出来澄清,表示绝对没有此事,这就是他临时起意瞎想的。

这一下,杨允佶见他亲口承认,更是蹦得三丈高,似乎隔着屏幕都能给王曦两拳一般。

王曦见说漏嘴,赶紧溜了。

从办公室出来后,他反倒心情大好。

不管是谁,他都不希望是子君。

最先开始是时信德,然后是聂枫,接下来是钱鑫鑫,现在又是杨允佶,简直都把自己人给怀疑了一圈儿了。

每一次都感觉实锤了,可最后却发现冤枉了好人。

说不定啊,下一个被怀疑的人会变成师傅他都不觉得奇怪。

但他还没有安稳两分钟,杨允佶的视频电话就追到他身上来了。

他哪里敢接,塞给身边的小一,对着她挤眉弄眼。

“杨叔叔~好~”小一接通后,睁着个无辜的大眼睛,嗲声嗲气道。

杨允佶愣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道:“小一,别来这一套,你杨叔我不是萝莉控,赶紧让王曦出来!”

小一道:“那我也可以变御姐音啊,你等下啊,我在抖音上学了好久呢!杨胖子,你真可爱,嗯呵呵呵呵……”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还真的变成了御姐一般的声音,把王曦都惊住了,道:“再学个女王音!”

小一道:“我晓得你是个女王控,游戏角色最喜欢的就是希尔瓦娜斯和凯丽甘,你等一下啊。咳咳……叫我女王大人!”

小一学得惟妙惟肖。

正当王曦兴高采烈表示再来再来的时候,杨允佶一脸黑线地道:“玩儿得挺开心是吧,王曦?等着,老子不在,让你负责调查子君一事,你倒好,据说去蜀都玩儿去了。最后还调查到我头上了!我发现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慈眉善目了好欺负啊?我告诉你,我内心阴暗得很!你听没听说过我百人斩的战绩!晓得我是个什么煞神吗!?”

王曦这才出现在镜头里,道:“杨主任,佶哥,都是小弟的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经常想到一出是一出。是是是,您老是天下第一大恶人,目前百人斩的战绩无人超越,全场mvp,行了吧?”

“滚滚滚滚滚!泓哥给我安排了明天的机票,快给我说下,这几天到底都查了些什么。我借着上厕所的空当,才出来给你打电话,先透露点儿,我一会儿还要去泓哥那里,总得说点儿什么。”杨允佶道。

王曦挺不好意思道:“其实这几天,我和小一真的就在蜀都耍……您都不在,我们怎么查?”

杨允佶傻眼儿了,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结果是真的?!你们就真的正事儿不干!?”

王曦道:“呃……还是干了点儿的……”

“行,一点儿也行!”杨允佶道。

王曦和小一同时晃起手中的红色小本本,道:“保密哦,杨主任,我们今天去扯了个证儿!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哦~”

杨允佶看着画面中两个充满着幸福笑容的脸,恨不得抓住其中一个来狂揍!

我在里七院单相思然后被你冤枉,你却吃吃喝喝还顺带结了个婚!?

就当他又要发火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嗯?

结婚?!

“你!你们两个……成了?!”杨允佶一脸不可置信地道。

突然,他大笑起来,乐呵呵地道:“恭喜恭喜,哎呀,刚才是我失态了。我这就去给你准备个超级大的份子!”

说完,立刻挂掉了电话。

王曦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对小一道:“我总觉得杨主任那话,说得阴森森的……真的给人很阴暗的感觉啊……有种不祥的预感……”

……

五分钟后,里院的内网炸锅了……

只是,王曦当时却不知道。

他带着小一,去做了一件事,一件让子君彻底暴露的事。

就是当初他所说的,整个里院都知道的,毫不起眼的小事……

他去找了下钱鑫鑫主任……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踏上艽朝(上)

六月五号,里十二院首任副院长李小洛的生日。

在这一天,里十院和里十二院以及阴阳师共同为她举行了一个人多、热闹但却不怎么花钱的生日会。

而另外一边,就是王曦等人穿过界门,尝试与遗人进行首次对话的日子。

地府本来派出的是黑白无常两位阴帅,只不过最后觉得他们还是不要出面。阳间事阳间了。

至于里院,领这趟差事儿的,依次是杨允佶、王曦、小一、小柳琴乃。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道家的云良道长,以及一名佛家的不慧大师。

这样,比较有头有脸的老牌势力,都算有了个代表。

只不过,此行真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却只有杨允佶和王曦二人知道。

其他的人,还真以为是去和遗人谈判的。

这样也好,到时候他们的表现,会使得他们这次的任务看上去更加真实,具有迷惑性。

这也是让道家佛家以及阴阳师参与进来的原因。

要想骗过敌人,就得先骗过自己。

不仅对佛道两家如此,里院对自己人也一样。

甚至好多人都根本不知道有他们这个特殊的小队存在。

出发的时间选在上午九点,开启界门的地方则在河阳市的那条大河上方。

常玉亲自设置了阵法,确保无人打扰,也无人能够看见这里发生的一切。

没有过多的话语,该嘱咐的,都嘱咐的差不多了,任务的细节也都反复推敲过多次。

这个界门只要开启之后,就会一直派人在此负责维护,确保它不会崩塌失效。

里七院的内科主任余婉,将会在此坐镇。

按照约定,只要她和任何一个人之间的一线牵断掉,便会视为任务失败。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里三院便会立刻组织营救。

任务之所以延迟到今天,便是需要等待各院以及地府的人员到位。

此刻,里三院辖区内的极阴之地,总共隐藏着三万阴兵,而能够白天现身的狼军,还是少了些,只有八千。

在里院的推演中,王曦一行人此次行动,应该能获取大量情报。

所以,哪怕任务失败,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该将他们给救回来。

同时既然任务失败,也就说明双方没有通过和平手段解决问题的可能。那就更应该做一些准备。

杨允佶在使用手机确认对面没有陷阱之后,第一个踏过了界门,然后大家依次进入。

这边,依旧是个好天气,春夏之交,气候宜人。阳光很柔和,一点也不刺眼。

脚下是一片丘陵,爬满了青草,间或点缀着一些类似于鬼面花的花朵,五颜六色,颇为艳丽。

稍远处是一座巍峨的青山,粗略估计一下,望不到头,只是连绵起伏,虽不是名山大川,也一样壮丽雄伟。

王曦深深吸了一口气,鼻间便传来了熟悉的青草清香。

“视频信号清楚,测试通话情况。”耳麦里传来了常玉的声音。

王曦低头检查了自己胸前的摄像头,然后依次报数,表示目前通话无障碍。

“这座山,汉安血战的时候,我见过。”王曦道。

小一也随即附和。

杨允佶点头。

从目前已有的线索来看,艽朝的版图很小。

但是这个“版图很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如果要以现代地理学和物理学来解释的话,就有些说不通了。

我们自然而然会把这边脚下的土地也想象成一个球形。

可是那样的话,重力加速度不可能和这边如此相似。

大家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额外的负担。

进入异界之后所感受到的不适,仅仅是来自于灵魂上的。

所以,他们倒挺想去艽朝所谓的边境去瞧一眼。

如果顺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最终又回到了原点,那么构建地理模型的时候,就可以参照现有经验。

可如果是遇到了一个类似于禁制或者肉眼可见的确存在的不可逾越的边境的话,那就按照艽朝阴间的情况进行建模。

此行他们的目的是直接与长端帝进行对话,要想如此,首先便是需要和遗人发生接触。

按理说,搞出点儿大动静来,是效率最快的办法。

但是那样,自己这边所表现出的敌意就十分明显,不利于接下来的任务。

“那边。”杨允佶指了一个方向,“应该会有人。”

王曦望了过去,发现不远处有一条蜿蜒的小河,甚至还看到了一座小石桥。

“虽然秀气了一点,但也算绿水青山了。”王曦道。

说完,一行人开始踏上了行程。

大约在走出一里路之后,和常玉之间的联系便开始受到影响,不管是通话还是视频,都变来不稳定。再走出一两百米,便彻底失去了电子讯号。

这一切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也不强求,继续赶路。

石桥很简陋,但还算小有智慧,有效、坚固、简洁,承载行人没有问题。

站在石桥上,顺着土路的方向望去,就可以发现一个小小的村落。

算算时间,大概上午十点左右的样子,可却有炊烟自一些屋子传出。

村子的一旁,则是一大片庄稼地,里面有人正在劳作,不过看上去很是悠闲。

“稻作和薯类作物。”杨允佶道。

王曦道:“不奇怪,他们关注华夏那么多年,将这些传回来很正常。这个村子,规模不大,按照经验,数一数屋子,大概有四五十户,考虑到他们仍处于封建社会,一户人口算五六个,人口也就两三百上下。但是这庄稼……可不止能养两三百人啊……而且他们为什么那么闲呢?六月正是农忙时节啊。”

“估计其实已经忙完了吧……先视频录下来。专业人士还能看出更多。”杨允佶道。

他们在桥上站了有一会儿,已经有村民注意到了他们。

不一会儿,十来个汉子便手持棍棒以及各式农具迎了上来。

“杨主任,这里面有青壮年。”王曦悄悄道。

有青壮年,那就说明长端帝的军队,还有着扩充的余地。

看来他真的学了很多。

如果将这些青壮年招进军队,那么就会丧失劳动力,使整个国家负担更重。

村民们在桥头处停下了脚步,虽然都拿着简陋的武器,可也只是杵在地上,并没有摆出剑拔弩张的架势。

“有劳各位,引荐一下村长。”杨允佶道。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站了出来,道:“我就是。”

王曦上下打量着他。

村长……不都该是白发苍苍,然后杵着跟拐棍儿,颤巍巍地捋着胡子,一开口就自称老朽吗?

这……这么健硕强壮的村长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允佶也是楞了一下,脸上的肥肉堆出了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还是王曦反应快,再次低声提醒道:“礼物,礼物。”

一边说,一边自己先从兜里把烟给摸了出来,想要过去散烟。

可他刚迈出一步,这群人就立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王曦立刻意识到,不好,这玩意儿,在这边不一定好使。

“什么牌子的?”村长问道。

啊!?!?

这么老练?

文化差异不大嘛……

王曦有些底气不足,道:“没……没……牌子……大哥你们平时都抽什么牌子的啊……”

他手里拿的,是里院的自制香烟,哪里有什么牌子?

村长道:“看情况,外面带什么回来,就抽什么。”

他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一个壮小伙子上前,神情戒备地看着王曦,然后慢慢从他手中接过了一整盒香烟。

村长接过烟,依次散了下去。

“啪!”一个火决自村长手中打出,凝成一小团火苗,将烟点燃。

见村长点燃了香烟,其他人才开始各自捏决。

王曦和杨允佶对视了一眼。

“他们必须村长先抽,其他人才能抽。”王曦说。

“长端帝的人才储备基础不错。”杨允佶说。

……

……

“你的总结还真的是有意义……”杨允佶打趣了他一番,然后看着前方。

“这烟不错。你们是哪里人?找我什么事?这附近的几个村儿,我都熟,没见过你们。”村长道。

王曦站出来,模棱两可地道:“从外面儿来的。准备去觐见陛下,烦请村长指条路。”

村长先是疑惑,旋即脸色沉了下来,道:“外面儿?既然是去见陛下,怎么会进来?”

王曦赶紧道:“不是这个‘外面儿’,是那个‘外面儿’,老哥你懂的。”

他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他纯粹就是在瞎扯,但没想到说得那么绕,对方居然听懂了。

村长道:“那就是敌人了?”

王曦望向杨允佶。

这才三两句,人家就这样了。看来长端帝的艽朝,还真的是团结统一啊……

这时小柳琴乃站出来说话了:“应该说生意人,更合适。我们是来找陛下做买卖的。村长,有些东西,能用钱解决,就没必要用小伙子们的命去拼,对吧?当然了,陛下是不是这么想,我们就不知道了。如果他不愿意,我们这些无利不起早的人,这趟就算赔了。”

王曦心中暗赞,果然是专门负责搞接待的,说话就是要比他们有水平一些。

这句话里暗含的意思就是,你不是长端帝,有些事情,你做不了主。

果然,村长听明白了,道:“稍等,但不要乱动。”

说完,点了两个小伙子,向着那座大山跑去。

小柳琴乃退了回来,道:“民风淳朴。”

明明已经知道他们是敌人了,但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让他们站着不动。

而且他们说什么,对方就相信什么。

王曦稍微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道:“村长大哥,你们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村子,如果到时候陛下同意和我们做买卖,那就给你们村儿算最便宜的。做生意嘛,互通有无,不知道如果我们那这烟来卖,能受欢迎吗?”

村长看了看手中的烟,道:“是不错,但我们这里面,花不了什么钱。要卖,你得到山的那一头去,城镇上人多。”

“那大哥你们村子又缺什么呢?了解这些,我们才好做准备。不然的话,到时候我们运一车又一车的大米或者红薯过来,你们根本不缺,这不白跑一趟吗?”王曦继续刺探道。

村长道:“粮食我们不缺。这庄稼用灵力温养,好活得很,收成也高。但是布就没办法了,得亲自动手,缺布。还有就是盐,我们这儿没什么盐碱地。”

以村长的阅历,又怎么可能意识到这种问题里其实隐藏着很多机密呢?

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生意人在打听一些毫不起眼的东西罢了。

王曦道:“好嘞,我记下了。如果事情成了,下次过来,先送给大哥你们村儿一百斤盐,一百匹布。再多,我们就要亏,赚不回来了。还有吗?”

村长听了这话,眼神一亮,赶紧又招呼人回去喊人。

过了一会儿,整个村儿两三百人全都围了过来,听了村长介绍之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王曦此时又突然觉得良心有点儿痛。

自己就这么口头上的几句承诺,这些人就全都信以为真了……

商量了一会儿,村长道:“马你们卖吗?我们缺马。”

“卖!当然卖!当就不能送了,最多买五匹送一匹。”王曦的良心就痛了那么一小会儿。

这个时候,你哪怕问他航空母舰卖不卖,他都敢一口答应下来。

他上前几步,将十来盒香烟捧在手心,然后越走越慢,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继续靠近。

村长一招手,道:“过来吧,小伙子,你们六个人,我们全村儿都在这儿,还能够怕你吃了我?”

王曦立刻跑上前去,将烟一散而尽,问道:“村长,你们这儿附近,都是丘陵地带,要马做什么?可不要坑我啊,到时候货带来了,卖不出去,东家会责罚的。”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到那山没?”

王曦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猛点头,道:“看见了。”

村长继续道:“咱艽朝,就被这山,给切成了两半。只不过,并没有切在正中央。我们山里头的地盘啊,要大得多。至于陛下,刚好在山的那一头。这山内山外,就只有一条道路可供进出。有了马,那运送货物就快了许多。而且,运气好的小伙子,说不定还能参军。”

“你们还和山那边儿做生意啊?那村长先说一下,免得到时候抢了你们生意,惹来你们不高兴,或者也可以我们先卖给你们,你们再卖出去。这些生意上的事,无非就是讲一个和气生财,对吧?”

王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环视着周围那些一脸阳光的年轻人,突然心中一凛。

这里全都是青壮年!

没有小孩儿,没有女人,没有老人!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踏上艽朝(下)

这个奇怪的现象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王曦再次看到那一张张笑脸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此时,已快到正午,日上竿头,王曦却背后直发凉。

刹那间,他有些失神。

女人呢,孩子呢,老人呢,去哪儿了?

村长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当然要给外面运粮食了。陛下那边,怎么能拿来种田呢?”

王曦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那如果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们完全不用去和陛下做生意啊,我们直接和你们做生意就行了。”

村长道:“不行,你们是敌人。陛下不点头,没人敢和你们做生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都还搭在王曦的肩上。

王曦突然计上心来,道:“村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等陛下同意之后,我们也不用去和城里面的大人物打交道了。刚才你说了,这里的人口可比山那边多多了。做生意,从来都是往人多的地方凑。既然山这头,地方大,人多,而且不用翻山这么麻烦。”

他在诈人家。

村长哪里说了这些话,只是提了一句大山将艽朝分为两半,这边更大而已。剩下的,都是他自己随便加的,他就是要看人家如何回答。

当初那个刚才学校毕业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已经开始变黑了。

村长果然上当,立刻道出了实情:“这倒是,我们这些人啊,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山的这边。我估计城里有的官老爷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翻山倒不麻烦,因为根本不用翻,有一条道,可以直接走出去,非常平坦。就是有重兵把守,一般人也进不来。我们运东西出去,也就是直接交给他们,换一些其他的东西回来。就比如你们这烟,只能从他们手中换。”

王曦本想打听这里的人口,但觉得有一定的风险,于是换了种方式,道:“大哥,我们就拿这烟举例。如果我给您一万包,您大概需要多久能卖完?或许你不懂我的意思。就是说我把这一万包烟给您,我们就算两清了,至于这一万包烟,您是亏还是赚,都与我无关。”

村长道:“那亏不了!最多三天,就给你卖完!”

王曦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估了个范围,故作震惊道:“这么快?我先听你让我去山那头做生意,还以为根本没销路呢!”

村长道:“那是因为以前我们也只从他们手里拿过烟啊。远了不说,就周围的七八个村儿加起来,两千小伙子,你说能不能卖得完?三天我都说多了。”

王曦决定赌一把,先做了个铺垫,道:“老哥,我们这个东家,财大气粗,卖的东西有点儿多。这些,还只是最基本的货色,看到那边的道长没有,他腰上的那个葫芦,里面装的可全都是美酒。这玩意儿,有销路吗?”

王曦看了云良道长一眼,后者解下腰中的葫芦,扔了过来。

当葫芦嘴被打开的一刹,酒香四溢,连王曦这个不怎么爱喝酒的人,都觉得必定是人间佳酿。

村长咂咂嘴,道:“果然是好酒,但这个就不好说了。我们的粮食丰富,酿酒技术也不差。如果你要卖这酒,那就要过山了,能卖得起价。如果在我们山这边儿卖,你就只有贱卖了。”

王曦露出了然的表情,连连道谢,将葫芦还给了云良道长,然后道:“老哥好眼力,这酒贼金贵。不过到时候,我应该能做个一两坛的主。接着说刚才的事儿,你看我背后那两个女的。她们呢,一个是卖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一个呢,就是卖糖果糕点的。还有那个光头,是卖药材的。总之就是专门做女人,小孩儿还有老人的生意。这老哥你有销路吗,有的话,也一并交给你做。初来乍到,确实很多事情不了解,刚开始,只要找老哥你做一做这代理商了。”

村长虽然懂不起代理商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听王曦这么一说,还是大概明白了,道:“都有都有。但还是那句话,价格贵的,往山那头卖,价格便宜的,可以在我们这里卖卖,不然小老弟你混不走的。”

王曦赶紧道:“正好,我们也给您看看货,您顺便让嫂子和孩儿们瞧瞧,到底喜不喜欢。”

他招了招手,小一和小柳琴乃各自取出了几盒巧克力以及几瓶香水,然后不由分说塞进了村长和周围几名壮汉的手里。

村长面露难色道:“婆娘和娃儿都不在这里。但也不远,就在隔壁村。”

王曦这是真不解了,道:“你们不住一块儿?”

村长笑道:“以前是,但大概六七十年前,朝廷就来命令了,要让我们分开住。嘿嘿嘿,这一分开来住,再相见时,生起孩子来,特别生猛。有些婆娘甚至吃起了避孕的药物,就是有时还是不怎么管用。对了,避孕的药物,你们有吗?比较管用的那种?”

“有!”王曦答应道。

他一听,便明白这是长端帝在鼓励生育了。

那搞点破坏,简直太容易了!

我们不仅有,还有各种品牌的!应有尽有!

“贵吗?”村长再次问道。

“不贵!在我们那儿,就是烂大街的玩意儿。一般我们都是做买卖的时候直接送,从来不收钱!”

王曦说完,又习惯性地再次回头望向众人。

小一和小柳琴乃脸都有些发红,杨允佶摊摊手,表示的确没有准备。

不慧大师闭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唯有云良道长,稍微扭捏了一下,从道袍里掏了一枚出来甩给王曦。

王曦等拿到手上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也缺乏相关使用经验。再加上身后还有小一跟小柳琴乃,一时间竟然是比云良道长还要扭捏,最后也是塞给了村长,道:“这个你拿着,自己体会。”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

众人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大约七八十人,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王曦退了回去,站在了杨允佶身后。

每人的手中都捏着一张青山符,除了不慧大师,他兀自捏出了不动明王印。

村民们赶紧让出一条道,而骑兵们速度不减,直接向着他们冲锋而来。

杨允佶双拳凝出金光灿灿的狮子头,蹲下朝着桥面轰去。

一瞬间,半座桥便坍塌崩坏!

为首的骑兵勒住马绳,隔桥相望,道:“一个不留!”

王曦心中有些无奈。

果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啊……

他换了张风符,知道接下来对方应该要射箭了。

但是下一刻王曦就看呆了。

骑兵们将长枪收起,然后拔出马刀,开始对村民们进行着屠杀!

几息的时间,便至少有上百名村民躺在了血泊之中。

在王曦的计划之中,此处离他们开启的界门并不算太远,即使不敌,要逃跑问题应该也不大。

可是没想到眼前居然发生了这一幕。

先前还在和自己勾肩搭背的村长,是第一个被马刀捅穿胸膛的,在马刀拔出后,一道血线飙出,还没等他倒地,便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划破了他的喉咙。

云良道长和不慧大师向前迈出了一步,但却被杨允佶给拦下了。

“别忘了我们的任务,道长,今日你没能路遇不平事拔三尺桃木而动,是为了更多的人能活得自在逍遥。大师,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日你见死不救,却是牺牲自我成佛之路,守护了世人的极乐世界!”

和道家佛家都打了千年的交道,里院太清楚他们的痛点在哪里了。

大义!

一旦说到大义,那他们自己所坚信的教义,都会被自己违背。

但这恰恰是道家和佛家最高贵的地方——牺牲精神。

宁肯化身修罗,也要守护这个世界!

王曦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杨允佶所说的话,同样适用于里院。

自己痛快逍遥,对得起道心了。

可是却可能破坏了任务。

现在这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人家在引诱他们过去。

第二,另有隐情。

“里院?”骑兵队长顺手再次砍杀了一名村民后,长刀向前,指着杨允佶道。

杨允佶指了指自己的臂章,道:“你说呢?”

“界门位于何处?从何方向而来!?”骑兵队长再次厉声喝道。

“你猜。”杨允佶道。

骑兵队长举起一只手,道:“通知后队,延河流上下巡游,过桥后搜寻界门,直到发现界门为止,任何人都不能看到他们的存在!沿途所遇之村,皆可屠杀!”

王曦有些动容,道:“杨主任!”

杨允佶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将军,我们来时,并没有其他人看见。”

此时,桥的对面已经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破碎的香水瓶散发出的淡淡花香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使人有种作呕的**。

骑兵队长嘿嘿一笑,对手下道:“命令不变!”

王曦见一个村子转眼之间便再无一个活口,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但听对方说还要继续屠杀时,道:“将军!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杀的不是我们的人!但是将军现在这样做,很明显是要接我们过山了。”

“哦?难道我就杀不得你们?”骑兵队长引弓射出一箭。

王曦没有躲避,非常硬气地用手抓住了箭杆。

巨大的动量使得他倒退了两步。

见王曦如此近距离接下了这一箭,他显得颇为意外,道:“嘿嘿,他们,也不是我们的人。在我们艽朝,他们,暂时还称不上人。一群圈养起来的畜生罢了。”

王曦正欲还嘴,小一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大机会!”

王曦瞬间反应了过来。

之前猜测,艽朝的人口,或许和估计的有出入。

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那么对这些奴隶一般存在的人进行攻心,说不定会有效!

骑兵队长再次对着王曦鬼魅一笑,手一招,一个小光点便从村长的尸体之中飘然而出。

魂蛊!

“怎么?刚才这个小妹妹是想策反?”骑兵队长挥挥手,他的手下开始接二连三地回收尸体上的魂蛊。

杨允佶示意他们二人不要再说话了,道:“将军,我们是来做买卖的,想必你已经从给你们报信的那人口中得知了吧?不知道将军做不做得了长端帝的主呢?”

“你猜。”骑兵队长将这两个字还给了杨允佶。

杨允佶道:“将军,奉劝你一句,我们六个,要干掉你们,会花点儿时间,但问题不会很大。”

这时,远处又来了一队骑兵,只不过人数少了些,只有三四十余骑。

新来的骑兵队长看着这修罗场,道:“阳生将军,直接炼化即可,何故如此?”

阳生回头瞥了瞥来者,道:“哟~我说是谁呢。带着三四十人就这样和我说话了。原来是咱们的党明将军啊!大伙儿快看看,凤羽军呢,稀罕物,党将军可是从四品呢。比我还高四级呢!”

党明道:“阳生将军!您以前是我的上司,我敬你,但你要是拿凤羽军说事,我不介意咱现在就干一场!”

阳生撇撇嘴,道:“算了,谁不知道你们凤羽军脾气暴躁?将军上任第一天就全军饮酒,恰逢那天是小春节,界门重开,陛下巡游与民同乐,得知你家将军终于肯去上任,于是移驾军营,却发现你们全军烂醉如泥,真是厉害啊。站都站不稳,还敢和陛下的长端铁骑叫板。这可让兄弟们佩服得紧啊!”

党明缓缓拔出了马刀,但他身后一名骑兵道:“党将军,我们只是刚好路过,被临时抽了壮丁,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两下完成任务,今晚又有酒!”

党明沉思了一下,将刀收回,对着阳生抱了抱拳,道:“阳将军,任务在身,告辞。弟兄们,一会儿屠村,直接炼化魂蛊即可。还有,今天的事儿,都烂在肚子里。将军不喜欢这种事儿,听明白了吗!?”

“遵命!”四十来名骑兵高呼一声,便向着下游绝尘而去。

阳生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重新面对着杨允佶道:“真的?就凭你们六个?那你们可还真的是百里挑一的猛人啊~”

王曦认真道:“嗯,百里挑一,‘里’,是‘里院’的‘里’!”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初遇凤羽

“好一个‘里院’的‘里’!那本将军倒要来领教一下了!看一看这百里挑一,是不是名副其实!”

阳生招呼了一声,骑兵们便纷纷让出通路,好让他拉开距离。

大约退了十丈之后,阳生狠踢马刺,端着长枪,压低身形,向着断桥猛冲而来。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捏出印决,一道轻柔的灵力屏障覆盖于他和战马的体表。

王曦看不惯这阳生的做派,心头有了微微怒意。

要按照平时的他,肯定是等其跃于半空的时候,甩出强力的爆炸符咒,炸他个尸骨无存。

可现在,他知道和对方的冲突不能出人命。

所以,他就只能打脸了。

王曦上前两步,气沉丹田,金色金符覆于尘缚表面,也凝出了一杆威风凛凛的长枪。

他根本没有舞什么枪花之类的,握住长枪后三分之一端,用力向前一掷,并且在枪脱手之手,右手激发了一张苍岚符,呼啸的狂风瞬间从符中刮出,更是增加了枪的势头。

此时,二人的距离不过三米左右。

阳生在半空中,避无可避,本想格挡长枪,可发现长枪并不是向着他而来,其目标是胯下的坐骑。

就这么犹豫了一下,长枪便转瞬即至,破掉了他的灵力屏障,然后扎进战马的胸膛,最后从马屁股穿出,透体而过。

这马可比人结实多了,这一下,足见这长枪的势头有多大。

战马发出一阵嘶鸣,鲜血不断从伤口处往外喷洒。

阳生此时还没有落地,面露狠色,提起长枪,一下子就隔空朝着王曦扎出了五六枪,速度之快,几乎只见到银色的枪芒。

枪芒刺出,却凝而不散,继续向前,对着王曦的全身各处要害袭来。

王曦是打定主意不动一步,双手向前伸出,顿时体内又飞出一把三代手术刀,和再次飞回来的尘缚一起,在身前编织出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银网。

似乎这样的单打独斗,更能让人热血沸腾,王曦大喝一声。

银网的光芒更盛,将所有的枪芒全部都挡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在不断地打仗打仗打仗,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只是单纯地打架了。

这个对手,他很满意。

这时,战马终于落地,瞬间跪倒。

阳生提前站起身来,双脚一蹬,向前一扑,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去了坠马的力道,同时借势将长枪向着王曦的胸膛刺出。

王曦先前怎样攻击他的,他就要原样送还。

但这又怎能一样?

他的灵力屏障虽然高级,可以改变形态,甚至覆于体表,但终归不过是静态,最多将其看成是地府的灵力铠甲。而王曦的这道银网,却是动态。

早在日本的时候,王曦就能凭借一把尘缚,舞出一个光球。现在两个多月过去,王曦的实力又涨了一大截,再加上装备升级,尘缚变成了魂刀,走的更是飘逸灵动的路子。这个时候使出相同的招式,自然是驾轻就熟。

金铁的交鸣之声传来。

阳生凝出灵力,灌注于长枪表面,一寸一寸将长枪送进了银网之中。

下一刻,王曦身前的银网便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如柳絮一般的东西在空中飘散飞舞。

阳生嘴角歪了歪,面带讥笑之色,他做到了暴力破防!将王曦的银网给搅碎了!

他一边笑,一边抽出了马刀,轻轻勾了勾刀尖,挑衅的意思非常浓烈。

王曦也笑了笑。

下一刻,银网再次出现!

只是这一次,银网的面积变得更为广阔,并且向着他渐渐逼近,大有将其包裹之势。

从阳生的角度看来,感觉便有有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发出阵阵耀眼的光芒,即将把自己吞噬。

他只得提起长刀,试图再次破防!

“啊!!”阳生大喝一声。

他是一名军人,自然有一些军人的小习惯。

通过大声呼叫,可以快速提高自己的士气。

在银网即将把自己完全包裹之前的最后一秒,他调动了体内所有的灵力,劈斩出了他最强的一击!

铿锵之声再次出来。

然后,先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王曦的银网消失,只剩下破败的飞絮四处曼舞。

阳生手一招,便有属下从桥的那一头将一杆长枪扔了过来。

就在他准备去接的时候,银网再次于半空之中出现,须臾片刻,长枪便消失不见,只剩下漫天飞舞的碎片。

阳生脸色大变。

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两次攻击,根本不是自己破防。

而是人家将手中的武器给彻底搅成碎片之后,就此收手了!

王曦看他表情,知他反应了过来。

银色光球再现,将起完全笼罩于其中。

只不过,光球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戏耍的意思很明显。

“将军,我算是百里挑一,你呢?代表艽朝的什么水平?”王曦挑眉问道。

阳生被如此羞辱,怒喝道:“放箭!”

王曦道:“你确定射得过来?”

“放!”阳生再次喝道。

他实力不如王曦,他认。

可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像王曦这种高强度的驭刀战斗,对精神和灵力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他不相信这个年轻人,能够无休止地用下去!

然而,当几十只弓箭向着这个年轻人袭来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井底之蛙了。

一阵狂风围绕着王曦拔地而起,将所有的弓箭全都卷上了天。

王曦道:“将军,论战阵冲锋,我们里院不行。论个人武力,你们不行。但也有例外,充了钱的vip玩家,可以吊打所有平民玩家,明白吗?”

他当然知道对方不明白这句话,只不过调侃一番罢了。

这次过来,他的符箓准备可是相当充裕。

银色符纸只是打底而已。

杨允佶突然身形一动,出现在了阳生背后,轻声道:“将军,这下……于公于私,都该带我们过山了吧?”

他看出来了,这队骑兵肯定是接到了命令,要将自己一行人接过去。

艽朝的高层可能虽然觉得奇怪,里院为何派人来进行接触,但还不会一句话都不问就杀了。

对于他们来说,在子君消失后,里院的情报也一样宝贵。

就在这个时候,党明居然带着骑兵从下游找了另外一座桥给绕了回来,将王曦他们的路给堵上了。

他见阳生被杨允佶劫持,立刻下令大家做好冲锋准备。

你们断了一边桥,总不可能断两边吧?

他相信,里院的人还不至于这么蠢。

凤羽军的骑兵们装备精良,明盔亮铠,端着长枪,摆出了三角冲锋阵型。

而党明自然站在最前方。

“把阳将军放开。”党明对杨允佶道。

杨允佶摊摊手道:“我只是站在他身后,一直都没有碰过他啊……”

“党将军,麻烦你去做你的事好吗?”阳生似乎不想领这个情。

他也不傻,既然杨允佶看出来他们的任务是要接人过山,那就肯定不会对自己下杀手。

党明道:“下游十里,没有村子。”

他撒了谎,这么点儿时间,哪里可能跑出十里?

甚至还能打个来回?

只不过他不喜欢多造杀孽罢了。

不,应该说很烦。

一旦身上出现戾气,就会被大将军给拉着,把事情给讲清楚。

从头讲到尾,最好还要写成书面报告。

他倒无所谓,他识字。

可是整个凤羽军上上下下除了大将军就他一个人会啊。

不管谁沾染上了戾气,都只有找他帮忙。

所以,他带队的时候,能不造杀孽,那就不造。

“里院的各位,既来之,则安之。各位远道而来,应该不是和我们打架的吧?”党明端起长枪。

王曦道:“总算来了个文化人,说话还可以。那这位……党将军,我们这就上路?”

杨允佶侧开身子,阳生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党明,双脚用力,助跑了三四米,一口气跳回来自己的队伍之中。

党明看见阳生安全了,道:“这位兄弟刚才说,充了钱的vip玩家可以吊打平民玩家。我现在想试试,要是两边都充了钱,结果会是怎样。”

此话一出,阳生居然反应最大,道:“党明,你特么要不要脸!?”

党明嘿嘿一笑,道:“既然阳将军完不成任务,那么我凤羽军遇见了,出手帮助友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倒不是真的想抢功劳以及给你难堪。”

王曦笑道:“看来这位党将军不仅是个文化人,还是个现代人,懂得可真多。不过……将军说对了,我们不是来打架的,这就认输。想必,跟在党将军身边,我们读书人之间,共同话题要多一些吧?”

党明听了这话,笑了。

这马屁是真的拍准了。

整个凤羽军中,大将军就是看中他能文能武,多次公开表扬他,让大家多向他学习。

现在,居然还能从敌人口中再得到如此称赞,自然心里很爽。

阳生此时在桥的这头,没有办法。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王曦击败,甚至戏耍,现在凤羽军抢到了冲锋的地利优势,那按照军队里的规矩,就该人家吃。

这个时候,远处又再次来了一队骑兵。足有上百人。

“霄云,你们怎么也来了?”党明道。

张霄云打了个招呼,对阳生道:“阳将军,从即刻开始,你们也不用回去了,护送贵客的任务由凤羽军和长端铁骑共同完成。你们的新任务是留在这边,确保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阳生本想说两句,但一听竟然连长端铁骑都要来,只得应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张将军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确保这一点的!”

党明道:“阳将军,可别忘了,你也是从这山里走出来的……”

阳生笑道:“所以,我这辈子就止步于这从六品了。而你们这些,从山外边出生的人,可有这个!?”

他扯了扯衣领,稍稍运转灵力,一个小光点在他脖颈处忽明忽暗。

党明叹了口气,道:“阳将军,好自为之吧,说多了,就是妄议今上了……”

部下给阳生牵来了另外一匹马,他翻身坐了上去,然后带着骑兵们向着上游而去。

张霄云问道:“里院的各位,可有受伤?”

王曦道:“谢将军关心,没有受伤。”

张霄云道:“那就好。”

他说完,驱马上前,将长枪插入地面,不一会儿,几个简陋的石台出现,勉强将断掉的桥面给续上了。

杨允佶摸出一张土符,再次拍在石桥上。

两息之后,河面上升起一块巨石,路途一下子变来宽阔平坦起来。

“里院的各位,我凤羽军不嗜杀,但你们最好不要有出格的举动,虽然不知道你们的来意是什么,可请你们不要给我们找麻烦。一会儿陛下的长端铁骑到了,可就没那么好说话。”党明道。

此时王曦六人步行,看上去真的就是在被押送一般。

王曦道:“谢将军提醒。”

党明见和他也没什么聊的,对张霄云道:“霄云,你们怎么来了?”

后者道:“大将军今天回了趟山中小楼,我等随行。可后来有消息传来,说里院派人过来了,然后大将军和国师便一起急匆匆地下山了。大将军说既然只有六个人,建议先听听里院的人说什么,并且最好保证他们的安全。哦,对了,大将军还问,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叫王曦的!?”

王曦一行六人全都抬起头,其他五个看向了他。

王曦一愣,虽然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是国师指的是谁,他还是清楚的。

那可是被自己捅了一刀的杨禄明啊。

于是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

“他们看你干嘛!?”党明问道。

王曦赶紧道:“因为这次出使的名额,就六个。本来有一个是王曦的,但是却被我给撬下来了。如果我们能完成出使任务,回去升职称就稳了。”

小一向来是王曦说什么是什么,立刻附和。

小柳琴乃和云良还有不慧听出有问题了,但不知前因后果,只得模棱两可的点头。

党明道:“果然,这种事儿,在哪里都会有。”

这就是撒谎的小技巧之一,在谎言当中,适当加一些抹黑自己的内容,会让这个谎言看上去更真实。

王曦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男人嘛,总要有点儿上进心。况且走这一趟,我也不是占谁的便宜,也一样是拿自己的命拼回来的。”

党明一听,这话熟悉,大将军之前说过的,也点头道:“有理。你,先回去向大将军和国师禀报,说王曦并不在此。”

王曦又开始打听消息了,道:“将军,我们之前只和你们的长端铁骑交过手,并未听说过凤羽军。不知道将军你的凤羽军和长端铁骑,孰强孰弱啊?”

党明自然就不是村长那么好忽悠了,道:“有机会,战场上体会吧。”

“那你口中的大将军厉害吗?”王曦继续问道。

党明面露骄傲之色,道:“大将军文武双全,还身份尊贵,是我朝逸王殿下,自然厉害!”

其实想想也是,嬴莹在华夏生活这么多年,气息时刻被压制,竟然都能生生修炼到主治医师级别。

一旦她回到了艽朝,那么身上绑的铁链就消失了,自然实力恢复起来就会极快。

“逸王?”王曦重复道。

党明道:“我先前远处也看了你的身手,说实话,我觉得你和逸王殿下交起手来,坚持不了小半柱香,也就是你们说的三分钟。”

王曦点头,心里觉得这个逸王殿下很是厉害啊。

可就在这时,身旁的小一突然笑出了声。

王曦问她:“你笑什么?”

小一道:“坚持不了三分钟啊,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啊?师姐走的那天晚上,从她进入你房间,到出来,前前后后,就五分钟。内网上大家怎么评价你的,你心里没数啊?”

王曦有些脸红,本想解释,可这种事又怎么解释得清,只得瞪她一眼,然后不理她,转过身对党明道:“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那以后碰着你们的逸王,我只好绕着走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章 上山

说是山道,其实一点也不准确。

在这里,山体似乎被一把巨剑从天上斩下,两侧的峭壁笔直挺拔,站在下方望去,只能看见一线天色。

一线天。

这种景象在华夏也有,只是王曦从来没有机会去过。

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亲眼见到一线天,竟然是在异界他乡的艽朝。

走到近前,发现这一线天的确险峻,宽不过三五米,入口处设有一哨卡,四座简易的箭楼分列两侧。

入口前方的峭壁之上,大约离地十米左右的距离,有阵阵灵力波动传来。

猜测应该是爆炸之类的阵法或者机关,一旦遇到什么无法抵抗的袭击,便可彻底将这条路给堵死。

按照之前村长的说法,整个艽朝的版图被这座唯一的大山给拦腰切成两部分,长端帝居住在面积更小的一侧。而山的这一头生活的,只不过是一些类似于奴隶一般的社会底层,为艽朝生育、生产、卖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防着这一边呢?

想了一会儿,王曦明白了。

看来汉安血战的那一次,还真的是倒霉。

要是汉安开启的那道界门,对应的位置在山的这一边,那可就有趣了。

说不定等里院和地府已经屯兵上千了,遗人都还没有发现。

王曦自嘲地笑了一下,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况且那天第一次开启界门,是因为陆侯亮装扮成了楚江王的样子,前来劫持小一和自己。就算界门真的开在山的这一边,也做不到悄无声息。除非能将陆侯亮迅速地斩杀。

看这些防御的样子,并不是临时所建,尤其是那悬于头顶的阵法,根本不知道藏在哪里,山体上已经长满了青苔和小草,想来布置阵法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么长端帝,不,应该说艽朝的朝廷,早就意识到了,要开启界门,更大的概率应该是落在山的这一侧,所以才会这般布置。

奇葩。目光短浅。

王曦暗暗吐槽了一句。

艽朝本就不大,这么一片相对广阔的地方,生活着这么多人,他们采桑养蚕、耕种不休,承担起了天下粮仓的重任,居然还能说放弃就放弃?

想不通,就不想了。

这种属于文化上的差异。

大家最先开始的世界观都不一样,又怎么可能在一个频道上来看待问题。

这种偏安于一隅的弹丸小国,就像华夏的日本一样。

时刻觊觎着外界,可奈何自身条件所限制,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一旦抓住一点机会,就一定会疯狂一把,赌自己的国运,根本不会理会所要面对的对手是什么层级的存在。

所以,虽然很多事情想不通,也理解不了,但只要想一下各自的成长背景,便能明白一二。

比如,云良道长身上可以掏一枚安全套出来,不慧大师为什么掏不出来?

就是这么个道理。

“党将军,这山叫什么名字啊?”王曦问道。

党明想了一下,觉得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道:“太阿。”

“华夏古剑?太阿?”王曦问道。

党明摇头,表示不知,他没有听说过这把剑。

王曦干巴巴地奉承了两句,说什么气势巍峨,雄伟迤逦,壮丽山河……

此处一线天,整个通道长约**里,一行人花了大概三四十分钟便走了出来。

同样,此处也是防卫森严。

党明和张霄云上前对着一名骑兵道:“余将军,人已带到。”

铁甲骑士点头,道:“辛苦了。”

说完,挥了挥手,身后便站出了几名骑士,各自带着一匹无人骑乘的马,交给了王曦六人后,再次退了回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说一句话。

党明和张霄云互相对视了一眼,前者道:“余将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可否带着凤羽军先行离去?”

长端铁骑的主将余鸿焘道:“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向谁复命自己安排。还有,你们不是我下属,不用向我请示。里院的客人,陛下有令,不用前去觐见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国师相谈,这边请。”

王曦看着远去的凤羽军,发现他们和眼前的这支军队,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啊!

身前的长端铁骑,他可是领教过的,黑衣黑甲,沉默寡言,给人一种气势厚重的感觉。

而凤羽军,明盔亮甲,全是轻骑兵,显得更为灵动飘逸。

这一黑一白,此时却是相对而立,渐行渐远。

突然,王曦心中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要是有一天,这两支军队在战场上相对而立,刀剑相向,谁能胜出?

感觉上,应该是黑甲的长端铁骑赢面要大一些吧?

毕竟这个怪物发起冲锋的时候,简直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可是凤羽军机动性更胜一筹,这一点,王曦也是看在了眼里。先前他们和阳生对峙的时候,党明居然能如此之快就绕了一个圈儿,堵住了自己的后路,着实厉害。

而且,王曦总觉得,军队虽然是一个比拳头大的地方,但是却不能忽视文化的力量。

那个叫党明的将官,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这种人指挥起军队来,其实很难缠。

王曦想了想,如果让自己指挥凤羽军,该怎么破敌……

呃……打不过还跑不过啊?

大家都是一样的马,你长端铁骑的马哪怕肥点儿,可始终负重太过,还拖不死你?

呵呵,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凤羽军怎么可能听自己这个里院医师的命令呢?

王曦托住小一的一条腿,把她给扶上了马,然后两人共乘一骑。

哎,还记得汉安血战不久后,里院还在困惑,华夏腹地哪里去找这种上等的马匹,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这个世界。

哎,直到现在,虽然王曦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每次想起,总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从小到大,关于异界的传说,数不胜数,没想到还真的有。

而且自己居然还踏上了异界的土地。

人生实在是太奇妙了……

王曦道:“余将军,我们想要觐见陛下。”

余泓涛没有理会,已经驱马走在了前头。

他所走的方向,并不是凤羽军离去的方向,而是与这太阿山平行。

杨允佶来到他身边,道:“既来之,则安之。党将军说得对。在人家的地盘,要见他们的皇帝,我们什么身份?”

王曦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里院又不是一个国家,也没有国书,他们这些人员,其实连出使都算不上,只能算出差!

或许在长端帝的眼中,能和他平等对话的,只能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各国领导人了吧?

所以,按照规矩,彼此对等的话,里院只能算做暗影圈子的老大。

而这种事情,刚好归国师,也就是杨禄明管。

让他们去找杨禄明谈,合情合理。

王曦不知道这边的国师是个什么情况,但在华夏历史上,国师一般不能随意参与朝政。从现在的情况来推测,杨禄明所负责的,很可能就是艽朝的对外事务,也就是牵涉到华夏的暗影圈子的一些相关事宜。

“哎,实在可惜。”王曦道。

其实王曦真的很想去艽朝的城镇里转上一转。

有些东西,只需要瞄两眼,就能从背后看出很多东西来。

比如先前村长说,酿酒技术他们不差,其实说明艽朝的粮食是不用发愁的,不然的话,是不会将其用来酿酒,甚至还将其工艺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又比如,看一眼房屋建筑的风格,如果以屋瓦为主,那说明此处多雨,就类似于江南。看一下铁匠铺和书画店的数目,可以草率地判断一下艽朝是重文轻武还是抑文扬武。

当然要是能来个航拍那就更棒了。

一下子就能推断出城市的大致人口,贫富差距等等……

这里面学问可多了,在出发前,王曦可是经过了系统学习的。

什么地方要多看多留意,什么话可以直接问而不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些他学得无比认真。

一行六人,知道这趟任务真实目的的,就只有他和杨允佶还有小一。

小一多半胜任不了这份工作,就只能他和杨允佶来。

杨允佶道:“长端帝不是傻子,人家连城镇都不会让我们去的。”

王曦道:“那就……我去!杨主任!我们要去见杨禄明!在没有长端帝在场的情况下!他不会一巴掌把我拍死吧?!”

突然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让王曦觉得有些慌。

杨允佶道:“放心吧,你不是说了吗,他的原话是要让你生不如死,哪里会那么容易杀了你。”

王曦道:“杨主任,你这话还真是有巨大的安慰作用啊……我……可不可以申请到时候不去见面啊……就装成一个不重要的随行人员?”

杨允佶道:“你不去,小一也不去。合着里院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对吧?当初接这趟差事儿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全程你来挑大梁。哎,每次说到这件事儿我就来气,只恨自己太年轻太天真,处处信了你的邪,甚至出发前都还要被你冤枉一把!”

王曦讪笑了起来,道:“那杨主任,如果杨禄明要收拾我,你可要帮我挡啊。你们都姓杨,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杨允佶道:“我和他五千年前也不可能是一家啊!你看看,刚说完,就又要喊我来挡枪了。老子要不是吃亏吃多了,顺口就答应了。”

就在这时,一名骑兵过来道:“几位,我们的任务,就是护送你们到山脚。请。”

王曦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人家的意思是赶紧把马还给别人!

屁股都还没怎么坐热乎,就在马背上颠了那么十里地左右,就又要下来了。

看来,这出差都大同小异,折磨人。

华夏的出差是打车、地铁、火车、飞机什么都要轮一圈儿。

这里就是步行,步行,步行以及偶尔发点福利骑一骑马。

前来迎接的,是五名侍女以及四名童子模样打扮的人。

为首的一名侍女道:“山路湿滑,各位小心。”

说完,便引领着王曦等人沿着青石阶向上走去。

如此说来,杨禄明是特意镇守在这一线天附近?

走了一会儿,王曦惊奇地发现这上面别有洞天。

山路蜿蜒曲折,此时既能看到山脚下的景色,也能看到山中的层峦叠翠。

身子的左右两侧,便各自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等终于来到目的地的时候,杨允佶已经累得不行了。

他整个人趴在石桌上,一动也不想动。

“几位稍等。”五名侍女离去,四名童子则守在了他们来时的路。

王曦觉得好笑。

莫名其妙,这几个童子能干什么?我要走,他们拦得住?

就算是里院,也找不出二十岁以下的高手。

你可以是天才,但这个年龄,你不该是高手。

他来回走了几步,开始打量起来。

这是一座山中的小楼,高三层,通体木制,建在了此座山峰的最顶端,想必站在楼内眺望的时候,可以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因为有着院墙的存在,所以小楼之前,还应该有着一个庭院之类的空地。

而庭院空地的两侧,应该还有一些类似于厢房的地方,想来应该是供下人居住。不过具体是什么,还不好判断,因为隔着院墙,王曦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房顶。

他先到那几名侍女已经进了院门,自己也就不好继续往里望,于是调过头来,来到山崖前,好好感受一下这低配版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可还没等他抒发一下胸中的书生意气,就被眼前所看到的给震住了。

王曦赶紧缩到杨允佶身旁,悄悄道:“杨主任,快过来!快过来!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城镇!”

杨允佶哼哼唧唧道:“你去吧,你和小一假装玩儿自拍,都给拍下来吧……”

王曦也不多劝,拉着小一再次来到悬崖边,一边用肉眼观察,一边开启了录制视频。

这个角度,实在太棒了啊!

不仅能俯瞰整座城镇,甚至周围的一些村落也能远远瞧见。

王曦还发现,在其他几座山的山峰上,竟然也和这里一样,有着建筑,住着人。

只不过可惜了,没有机会看一下他们的皇宫是什么样子。

眼前最阔气的建筑,在王曦的眼中,也不过是乡下二层小洋楼的级别。

他想要搜寻的,是观念中早就根深蒂固的那种皇宫。

等他再次向远处眺望,眼神中开始写满了疑惑。

现在已经日上竿头,看时间,十二点半了,为什么远处会有如此之浓的雾气?

白茫茫的一片,不辨天地……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谈判

楚门的世界。

王曦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这整片土地,被白雾所包裹。

如果说之前他们曾经猜测地府那无边无尽的黑雾是混沌,是鸿蒙之气的话,那么这里,便连混沌都没开。

地府的黑雾只是像一片大海,地面有多高,海就有多高。

可这白雾,就像一堵墙。

在地府,望向黑雾的时候,你能知道它没有边际。但在这里,你根本不知道白雾后面是什么。

它拦住了你的视线。

此时,王曦觉得自己就好像在一颗鸡蛋里面,而那白雾就是蛋壳。

这里地势高,一切尽收眼底,明明该视野开阔,可却望不到远处。

这……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模型啊?

“你……也想到了?”小一出声,将王曦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想到什么?”王曦问道。

“师姐呀。我们知道杨禄明是国师,而师姐是他的弟子。那很可能师姐就在这小楼里呀。”小一道。

说实话,王曦根本没有想到这里来。

在他的认知中,嬴莹此刻应该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山中小楼风景是好,可上上下下实在麻烦。

王曦暂时将有关白雾的疑问抛之脑后,拉着小一来到了杨允佶的身后。

因为……从庭院的大门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杨禄明今天穿着一身粗布长袍,整个人显得比汉安血战时要普通许多。当然,也消瘦了许多。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得让王曦有些发虚。生怕对方冲过来一巴掌就把自己给拍死了。

“杨国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里七院……”王曦率先打破沉默。

杨禄明道:“我认识。里七院内科副主任杨允佶,主任医师,早就可独当一面出任主任一职了。内外双修,远攻近战都十分厉害。擅长技是狂狮,有个不怎么响亮的外号,小猫。”

杨允佶喜欢在近战的时候于拳上凝集出灵力狮子头,这点王曦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杨允佶的名号已经打到这儿来了。

“杨主任的小猫,可是能够脱离本体而单独行动的存在啊。换句话来说,再给杨主任一些时间,说不定五十年后,便能自己发展出巫术了。”杨禄明补充道。

王曦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之前杨主任的灵力狮子,追着自己咬,把自己拱翻在地后依旧不罢手,很是戏耍了一阵子。现在想起来,这种技术可就很厉害了啊。说是巫术的御灵战斗,也不会有人怀疑。

杨允佶咂咂嘴,终于从石桌上将胖乎乎的身体移开,道:“王曦,不要被唬住了。我们里七院的人事情报,连人类进化这种弱鸡都掌握了,就更别说杨国师了。怎么样,杨国师,接下来准备拿我们怎么样?”

杨禄明跨出门槛,也并不邀请他们进入庭院,自顾自来到杨允佶身前,坐了下来,道:“各位远道而来,说是要谈生意,不知道是什么大生意呢?”

杨允佶道:“国师还真是快人快语,直奔主题,连寒暄都免了。”

杨禄明道:“我已经寒暄过了……”

杨允佶和王曦互相看了一眼儿。

然后……王曦伸出一根手指,抠了抠头发。而杨允佶则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了捏鼻子。

完了,意见没统一。

王曦的意思是一号方案,也就是原计划。先诈他们一下,把一些猜测当作已知直接使用,根据对方的反应来进行判断真假。而杨允佶的意思呢,应该是觉得杨禄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暂时费动作不要太多,先把谈判的核心内容抛出来,把对方稳住再说,免得惹人怀疑。

虽然这次任务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谈判。但是最后如果能意外地成功,也不是一件坏事情。

王曦没有坚持,毕竟是上级医师的意见。

杨允佶道:“看来杨国师也是个爽快人。我原来以为,按照我华夏的谈判规矩,国师你会先带着我们游山玩水几天。等我们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才会把我们引荐给贵国皇帝。”

杨禄明道:“杨主任误会了。我只是替陛下先听一听,这买卖,是否值得做。如果连我都打动不了……”

说到这里,杨禄明停下不语,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十分清楚了。

一句话,王曦他们只有一句话的机会。

不管你的ppt准备得多么精美,说辞准备来多么天花乱坠,现在人家要你回归核心……

王曦和杨允佶走到一旁,来到悬崖边,毫不避讳地布了一个隔音阵法,开始讨论了起来。

就在他们刚起了个头,还没想到拿个什么比较震撼的说法将杨禄明给震住的时候,小一却开口道:“不管子君答应你们什么,我里院,给双倍!”

我去!

这句话,是在出发前王曦随口说的。

大家当时都当作一个笑话来听听,但没想到这丫头却暗自记了下来。

杨禄明饶有兴趣地看着小一,最后对杨允佶道:“这丫头平时不靠谱,我算是知道的。但这种场合你们也带上她,那她说的话,就得负责了。你说呢,杨主任?”

杨允佶笑了笑,道:“十倍也可以。”

这一下,杨禄明的脸色终于变了。

小一乱开腔,他可以理解。但是杨允佶的话……

他又看了看王曦,发现后者也是一幅我家有钱我老大的表情。

杨禄明面色古怪,像难产加便秘一般,道:“杨主任,这种价码,虽然不知道要谈个什么生意,但你们不派个院长级别来谈,我们很难相信啊……”

老狐狸不好忽悠啊……

杨允佶道:“因为应下了这趟九死一生的差事儿,在下已经被破格提拔为里七院的副院长了……”

说完,他示意对方看看他的臂章。

“虽然水了一点,但好歹也是正式编制的副院长。”杨允佶补充道。

杨禄明轻轻一笑,道:“这大半年来,贵院的主任都显得比副院长值钱了啊……得,我也就恭喜杨主任,由副主任的职务高升副院长了!”

杨允佶拱拱手,还礼道:“杨国师,那也得要我有命回去享受。如果这一趟,我折在这儿了,就算他们回头给我追升为院长,也毫无意义。我不觉得如果我们死了,你们还会把我们的魂魄给还回去。”

王曦机灵,还没等杨禄明回话,立刻就插话道:“当然,杨国师也不会把我们给弄来魂飞魄散了。毕竟……你们想要的是魂魄……”

他一边说,一遍死死地盯住杨禄明的脸,任何细微的表情都不想放过。

果然,杨禄明的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

看来嬴莹给里院透露的,已经够多了。

基本上可以让里院将整个世界的本质给还原出来了。

杨允佶见王曦不动声色地重新执行了方案一,也没坚持,继续道:“现在,还谈吗?十倍的价格哦~和里院做生意,亏不了。”

杨禄明面色古怪地看着杨允佶,道:“你们两个到底谁做主?”

王曦和杨允佶同时指向了对方,异口同声道:“他!”

杨禄明道:“看来……你们要和我们谈的东西,很有可能会让你们二位遗臭万年啊……居然这么着急撇清关系。既然如此,我愿意听你们多说两句。”

话虽然是对着他们两人说的,但杨禄明却一直盯着杨允佶。似乎他非常清楚,这种场合下,王曦的话,算个屁。

杨允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两个月前,你们攻击里三院。但是事后,却没有被秋后算账,想知道为什么吗?”

杨禄明没有接话,选择了用沉默代替。

要诈他的话,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杨允佶笑了笑,对王曦道:“来,既然我们的杨国师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来替他捋一捋。”

王曦见杨允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且是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切入,也信心满满地开始了解说:“两个月前,里三院遇袭,以我们里院的性子,必然是会找你们要个说法的。可是你们也知道了,我们里院现在已经掌握了界门的开启方法。所以,当时也就没那么急。而且,你们的阴兵居然有一部分得手了,冲进了地府,我们也只好先将他们料理掉。可后来才发现,他们居然在阴间直接使用界门逃掉了……”

杨禄明及时打断,道:“等一等……我怎么听着这里面没我们什么事儿啊……”

王曦道:“国师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完,很快就要讲到了。再说了,攻打里三院那天晚上,替阴兵反复多次开启界门的,难道不是你们的人?”

杨允佶道:“王曦,先说重点,国师可是忙人,没时间听我们说那么多。”

王曦道:“是,杨主任,那我接着说。事实上,在料理掉所有入侵的阴兵之后,我们和地府之间,立刻就展开了报复行动。只是,这一次我们选择出兵的地点,是在阴间……”

说到这里,王曦发现杨禄明的面色沉了下来,望向了杨允佶,而后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怎么?杨国师,这点很让你意外?”

王曦继续道:“只是很可惜,在阴间通过界门来到你们的阴间之后……哦,这里插一句,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界门并不是一个远距离传送的工具,而是用于穿梭于两个不同世界的大门。只不过阴间对阴间,阳间对阳间。还有你们处心积虑想要让魂飞魄散,只不过是想要让我们的地府绝户,同时让你们这边的阴间出现更多的魂魄。至于这远方的白雾,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但我想,这其中必然也有一些玄机吧?”

杨禄明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动声色道:“你这题外话,插得有点儿远。”

王曦歉意地笑了笑,道:“那说回来。我们和地府组成联军,出兵一千万,将你们的阴间……给彻底征服了……换句话来说,只要我们拿捏着你们的阴间,不让魂魄再入轮回,你们就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杨禄明的表情开始越来越认真了,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千万大军啊!

面对这个离谱的数据,他虽然心里有所怀疑,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人都有这个心理,如果王曦说是两百万,他或许还觉得不大可能。

但把牛吹来这么明显,反倒让他认为王曦说的就是真的!

王曦伸出一根手指,道:“我们不仅将你们的阴间给征服了,甚至连你们的鬼门关也给摧毁了。所以,刚才杨主任才说,这两个月你们过得很是安生。至于那几条路嘛,由于阴阳轮回被打断,所以最多一百年,你们的艽朝便会死气沉沉,形同鬼域。没有往生者,所以你们的阳间也不再会有活人。我们甚至不用出兵,你们的结局也早已注定。如果要想破局,你们自然也可以选择不过轮回,但那种伦理上的问题,抱歉,我很难想象。”

杨禄明依然没有说话,在考虑着王曦所说的话。

他听明白了,王曦所说的第二种,便是死去之人的魂魄,直接去入驻婴儿的灵台。这样可以勉强保证艽朝依然还有活人。

只是这种情况下,魂魄没有喝孟婆汤,不能称为转世,只能被叫做夺舍。

每一个婴儿,都会带着前世的记忆不断地成长。

即使是他,也无法想象那将是怎样的一种社会灾难。

“第三种呢?”杨禄明终于开口了。

王曦道:“这第三种嘛,反而是最简单的一种了。用你们最喜欢的方式,来抢啊。打开鬼门关,百鬼夜行,不断地将这些魂魄抢回去。甚至可以直接来到我阳间杀人,然后立刻摄取魂魄。只是嘛……这样也仅仅解决了魂魄的数量问题,没有喝孟婆汤,没有完成阴阳轮回,始终是个问题。”

来之前,陈日津曾经专门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此行凶险,要想全身而退,没有谁能做这个保证。

但是在谈判的过程中,一定要记得先声夺人。

俗话说,弱国无外交,就是要让长端帝等人觉得,哪怕是王曦这种小角色,也敢和他们叫板。

这一点,也从出使人员的选择上,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一个临时被提拔为副院长的内科副主任,有多重的分量,王曦自然清楚。

自己和小一是什么货色,他更是了解。

可就是这样,反而释放出了一种信号:不好意思,我就派这些人来和你谈了,而且,你最好把这些人都给我送回来。不然的话,下一次谈,就不是这么个谈法了,而且也不是这些人来谈了。

至于道家佛家和阴阳师,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是三个庞然大物,要是动他们三个,那就不仅仅在得罪里院了。

那个时候,遗人就把这边的阴阳两界的大佬级别的势力,全都得罪死了!

杨禄明招了招手,便有童子过来奉上茶水,甚至还搬来了竹椅,毕竟这石头凳子,就那么四把。

“这么说,杨主任所说的买卖就是这个了?”

他听完王曦的话,又转向了杨允佶。

杨允佶点点头道:“你该了解我们里院的,我们不怕事,但怕麻烦。五国巫师集团的事如此,阴阳师的事情也是如此。你们呢,是最麻烦的,但好在我们里院有钱,地府有魂,剩下的,就看你家陛下,懂不懂事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切顺利

王曦一听,还是杨主任最后这句话有表现张力啊,要不是怕杨禄明真的一巴掌把自己给拍死,他还真想自己来说这话。

果然,杨禄明似乎有些动摇了。

杨允佶的话里话外都有这么一层意思:要想谈,你还不够格。

这事儿,你做不了长端帝的主!

可这杨禄明实在难缠,长期在朝堂上和三省六部的长官们打嘴炮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他们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了?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杨允佶和王曦二人的一面之词。

“证据呢?”杨禄明问道。

他一边说,一边又站起了身,向前走了两步。

其实石凳有四把,但坐着的,始终只有杨允佶和杨禄明。剩下的人,全都按照阵营各自站在他们身后。

王曦心头一发怵,不自觉地就向后迈了半步。

察觉到他的紧张,杨允佶一只左手伸了出来,护在了王曦的身前,手中举着一个茶杯,道:“尝一尝,比起你师傅办公室里的,差不了多少。证据嘛……杨国师,我相信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还记得吗?我刚才说了,我们这两个月之间,彼此相安无事,杨国师可以想一想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云良道长也上前了半个身形,接过茶杯,然后侧着身子坐下,道:“杨主任,如此好茶,给他喝浪费了。杨国师有礼了,正一,云良,二代弟子,掌教师兄说了,我们道家穷,敛财的功夫不及佛家,此次出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流金火铃神印……”

他这一坐下,也就彻底将王曦给护在了身后。

王曦心中默默感激。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以及道家人靠得住啊!

杨禄明自然发现了杨允佶和云良的意图,重新坐了回去,看着云良递来的流金火铃神印,没有收下,只是打量了一番,然后岔开话题,道:“两位误会了。虽然我和王曦小友之间有一些恩怨,但在前段时间,已经解开了。现在有伤在身,要想在几位面前将他强行斩杀,也不可能。”

王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自己可是狠狠地捅了他一刀啊。

现在杨禄明居然说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

这么大件事情,怎么就没人提前通知我一声呢?

我什么时候和他解开的这恩怨呢?

他神情之中的不解之色被杨禄明尽收眼底。

杨禄明这个时候才似乎扳回了一分,故作豪爽地大笑了两声,道:“哈哈哈哈,王曦贤侄,你难道忘了,你口中的嬴莹,可正是小徒啊。有她替你求情,我这做师傅的,还能不依着她?再说了,当初也是不知道,你捅那一刀,不过也是报仇心切。谁要敢伤害你心中最爱的女人,你就敢捅谁。这份少年豪气,我也是相当佩服啊。好了,不说小徒了,云良道长,你刚才说这流金火铃神印……还有你这二代弟子……以及你口中的掌教师兄……”

杨禄明点到即止,迅速把话题转回到了云良道长先前所说的流金火铃神印上来。

他已经看到了,王曦眼中那闪烁的光芒……以及张小一听到“心中最爱的女人”这几个字时略微皱起的眉头。

更漂亮的是,张小一当时也在注意王曦的表情。

相信她一定和自己一样,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最好也记在了心里。

爱情这种东西,没道理可讲,想要在心里扎上一根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云良道长虽然不知道王曦和这两个女人之间详细的事情,但又怎么可能听不懂这种话里的杀机,赶紧接过话来,道:“国师,这流金火铃神印,自然是假的,只不过在我正一教,也算传了四代了。当然了,还有更久远的,我们就不敢动了。至于二代弟子嘛,因为我和掌教师兄的师傅还健在,所以只能如此自称。国师,印虽是假的,但历经四代,传承百年,其内所蕴含的灵力,您是行家,想必一眼就看出来了吧?”

杨禄明这才拿起云良放在石桌上的流金火铃神印,近距离感受了一下,赞不绝口,道:“正一不愧为道家正统!”

云良望了一眼不慧大师,道:“杨国师此言差矣。道教祖庭之争,没意思,就连武当龙虎,现在也自称小道观,我们正一自然也不敢放肆。道家历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终于一团和气,杨国师再说这样的话,可就有些失你们的国体了。”

杨禄明出过山,但不代表有过这种与其他势力正式接触的经验。

所以云良一说到国体,以他有限的知识,立刻就意识到,需要慎言慎行,不能耍这种小聪明,试图挑拨离间了。

他这种心态十分微妙。

他在不断地学习华夏的知识,并且以此为荣,内心有一种优越感。一旦提醒他,说某个地方学得不像,或者说告诉他忽略了一些东西,他就会紧张,进而做出改正。

不慧大师也来到了另外一侧的石凳上坐下,道:“佛家近些年的名声,的确被许多佛门弟子给玷污了。自作孽,不可活,小僧无从辩驳。大昭寺,不慧,二代弟子,家师点作。我们正经的佛家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两本佛经,而且是才印刷的。还望国师不要嫌弃。”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果然是才印刷的,纸张质地优良,还有淡淡的墨香。

杨禄明拿起翻了翻,道:“这便是流传最广的《心经》和《金刚经》,里面有大智慧,不慧大师有心了。只是,这些东西,我都不能收。”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向着庭院走去,而身后的一应童子也立刻跟着他离开,独独留下一人,道:“几位贵客请稍等,如不嫌弃,可在这里小住几日。各位师弟正在收拾房间,想来几位还没有用餐,也请稍等。”

等这最后的童子也跑远后,王曦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道:“杨主任,什么情况?”

杨允佶自顾自地倒起了茶,指了指小柳琴乃,道:“丫头,把苦无和手里剑收起来吧,这些东西,对付杨禄明没用的……”

小柳琴乃立刻鞠躬道歉,道:“对不起,杨主任,这种压力实在太大了……”

杨允佶将白大褂一脱,道:“你们看看我背上的汗水……”

云良道长也呷了一口茶,对王曦解释道:“这些东西,他不能收,那是因为,只有长端帝才能收。”

王曦反应了过来,道:“这么说……我们能见长端帝了?”

云良道:“是啊……没听说吗,人家一开始,连房间和午饭都没有准备……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曦怎么能不明白?

要是杨禄明觉得没有谈的必要了,那么也就不用准备午饭和房间了。

“杨主任,你怎么看?”王曦问道。

杨允佶道:“不好说,杨禄明太沉得住气了。但是他既然没有反驳,我们可以认为,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尤其是我们说已经将地府征服并且将鬼门关摧毁的时候,他的反应很奇怪,显得有些释然。我想,他们也一定遇到了一些问题。”

王曦接着道:“这很好想。我们在艽朝的阴间没有找到鬼门关,然后给他说是因为我们把它给摧毁了。想必在这两个月,他们也已经发现阴阳不通了。刚才您问他,是否对这两个月的风平浪静觉得奇怪,接着再说地府出兵的事情,在他的角度来看,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杨允佶道:“可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月界门无法开启。”

王曦道:“对啊。但是他们却认为我们不知道。还记得吗?五月二十二号,界门重开的第一天,我们就打开了界门。他们一定会有所感应的。他们会觉得,这两个月,我们虽然掌握了界门的开启方法,但却并不知道还有时间和空间这个影响因素,所有的一切,都是偶然。杨禄明不是蠢人,他自然能想到,阴兵被关在艽朝的阴间两个月,的确可行。而且还有一点,刚才整个谈话中,他对有一个问题避而不谈。”

“什么?”杨允佶问道。

“阎君陆侯亮和子君。我们都已经把话递到他嘴边了,说我们将艽朝的阴间征服了,可他居然丝毫不关心这二位的下落。难道说,我之前信口开河说了个发兵一千万,直接将他给吓着了?”王曦道。

杨允佶道:“这又说明了什么?”

王曦道:“第一种情况,他不敢问。他已经有些察觉出来我们是在诈他的话了。一旦问出口,那就把情况坐实了,说明他们也很久没有和这两位联系了。第二种可能,他十分清楚陆侯亮以及子君在哪里。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闹掰,我们之前的猜测错了。”

杨允佶道:“那个猜测本来也没什么依据,错了很正常啊。”

王曦道:“错不错倒在其次,反正只要能从他们的反应中判断出一些端倪就行。那杨主任,我们现在该发回消息了?”

杨允佶点点头。

于是,每个人都开始拨弄着自己手上的一线牵。

一长代表1,一短代表0。

天知道在出发前让这六个人把二进制代码给学会是多么的不现实,所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小本本,如果艽朝的人打开一看,没有一个人能看懂,全都是密密麻麻的“1”和“0”。

谁能想到,这群和玄学打交道的人,竟然会如此使用一线牵,让它变成了一个超远距离反馈消息的工具?

一切顺利,平安。

发完消息,便有童子前来接引。

走进庭院,里面人更多。

光是感应气息,至少能比肩主任医师的高手,就有十来个。

看来,杨禄明还真的是做了两手准备啊。

庭院不大,就差不多一个篮球场的大小。杨禄明正站在小楼大厅前方的石阶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道:“我这就去见陛下,各位请便。”

小一见王曦左顾右盼的样子,道:“不要找了,以师姐的性子,要是知道你来了,必然会来相见。”

王曦道:“但是刚才我作了个大死,没有承认啊。”

小一道:“你看你傻了吧?你是没有承认,但杨禄明已经亲眼看到你了。我想,师姐多半并不住在此处了。”

这个时候,杨允佶开口道:“王曦,如果见到了嬴莹,你打算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难道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先不说如何实现这荒谬的想法,光是这种行为,就有可能导致任务的失败。

很早以前就说过了,在大义面前,儿女私情,一文不值。

“其实……就是想和师姐……好好地道个别吧……”王曦喃喃道。

前段时间,想了很多。

有些时候,觉得嬴莹师姐没说对,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有机会,不努力,才会后悔一辈子。

可是有的时候,又觉得师姐说得没错。

越努力,实力越高,便越会被大势裹挟着向前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句话,小的时候看电视,听过很多遍。

意思浅显易懂,一点也不难理解。

可原来,只有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明白,简简单单八个字,道尽了这个世上多少的无奈啊。

人力终有个尽头,江湖却是无限宽广。

又有谁,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江湖呢?

一个浪头可以,两个呢?三个呢?

一浪接一浪,终归会把一个人给抽空,最后跪在大江大河的岸边。

有的人痛哭流涕,有的人黯然神伤,有的人独自感叹。当然,还有的人,却被浪潮给吞没,尸骨无存。

云良道长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咱们把事儿给谈成了,那你一边娶一个美娇娘,也未尝不可啊。”

不慧闭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闭口不言。

气氛有点沉闷,杨允佶道:“算了,是我错,当我没问。大家先吃饭。哎,云良道长,你们真送流金火铃神印啊?要不换给我里院,我们拿……拿……”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拿什么来给洒脱的道家人换,最后只得作罢。

王曦草草地对付了两口午饭,来到庭院里,回过身打量着眼前的小楼。

“你已经知道师姐是住的哪间了,对吗?”王曦问道。

当初他们一起去调查人类进化引起的外院医师死亡案件时,他曾经看见过小一使用巫术感应屋内的气息。

“第三楼,左边第一间。而且师姐离去的时间不会太久,不然的话,我的实力,感觉不到的。”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见长端帝

三天过去了,王曦他们似乎就被软禁在了这里一般。

除了第三层楼他们无法上去之外,基本上其他的地方,都可以随意进出。

当然了,王曦最心念念的嬴莹的闺房,虽然在二楼,可是也无法进入。

人家只是随意地挂了一把造型古朴的锁,他也不敢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有一次,他刚把灵识放出来,楼梯的转角处就有人出来,瞄了他一眼。

这几天,他们一行六人,分住三个房间。

王曦和杨允佶一起,小一和小柳琴乃一起,剩下的一僧一道这种神仙组合凑到了一起。

每天大家都是凑到一楼,吃完早饭,看着庭院里的人操练,然后走出庭院,在空地上俯瞰一下山下的景色。

不过要论景色,还是山后更出色一些。

这小楼后面,还有一座后院,他们找不到入口,但在自己二楼的房间时,从窗户上可以看到。

后院就更小了,可能就半个羽毛球场那么大,周围栽满了竹子,但都不高,还没冒出院墙。

再继续远眺,那就是山内了。

只不过被远处的山峰挡住,不然的话,应该能看到他们来时的那片广袤的土地。

早晨的时候,通常都是雾气弥漫,到了快十点左右的时候,便渐渐散去,只是依然寒冷。

午饭和晚饭不算丰盛,但也不至于寒酸。

人家吃什么,他们也吃什么,没有谁特殊。

或许是杨禄明提前打了招呼,这里的人对他们,都还算客气。

只是并不主动与他们交谈,而且对于生活之外的其他问题,一概不予回答。

可能是晓得他们套路太多,稍不注意,就会从一丁点蛛丝马迹当中获得有用的情报。

对此,六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也不过才三天而已。

这要在古代华夏,不把使团晾个十天半月,那才叫不正常。

所以,他们依然按照里院早晚交班的规矩,一天内分两次向一线牵的另外一端传递平安的消息。

这传递消息,也有一个讲究。

一线牵又不是什么高级货,很容易被斩断。

这次出发前,就已经说好,一旦大家和余婉手中的一线牵断了,就视为任务失败。

可传递消息呢?

是否存在这几个人已经被控制了,但人家却故意传递出假消息,营造出一种使团依然平安的假象这种情况呢?

二进制是不好懂,但这几个家伙又背不下来,随身都带着小本子,稍微用点儿心,也看得出来。

所以,为了预防这种情况。

他们传递消息的,都是各自不同的人。

而且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彼此是在和谁传递消息。

就如说王曦,谁也想不到,和他联系的,竟然是药剂科的钱鑫鑫主任。

钱主任以前成天犯迷糊,但自从出了乱心草一事之后,显得要沉稳多了。虽然还是不愿意和人打交道,但在自己也被陷害过一次之后,明白了过来,这个世界就没有净土,不管躲在哪里,存在感再低,也总会有麻烦事找上门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费点儿心,费点儿力,主动出击,把麻烦或者制造麻烦的人给解决掉。

对于她来说,就是找到子君。

王曦在出发前,曾经领了一项差事儿,就是继续追查有关子君的线索。

人人都以为他出使艽朝之后,这项任务就终止或者隐秘地交给了其他人在做。

但实际上,却还是他在主导。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给任何人说,每天都通过这一线牵和钱主任进行联系。

唯一的缺点就是大家都对这种联络方式不太熟悉,沟通的效率非常慢。好消息呢,就是按照王曦的一些猜测,钱主任的调查开始有了一些眉目,将子君的怀疑范围给越缩越小。

每天沟通的时候,王曦都得费一会儿工夫让钱主任不要那么激动,因为在钱鑫鑫看来,自己现在所干的事情,很可能又是一件要被写进里院志的大事。自己前不久才在里三院之战的那天晚上被评为了首功,将来等自己退休之后,享受副院长待遇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没想到现在眼下又有一件天大的功劳落在自己头上,她如何不感叹自己的气运之强。

就这样,一行人在人家的地盘儿混吃混喝了一周之后,杨禄明终于再次出现了,与之同行的,还有唐否。

王曦和他一见面的那一刹,众人就感觉到了二人之间那浓浓的敌意。

小一也对这个男子没有任何好感,当初他劫持了自己,还摸了自己的屁股,要不是王曦利用朱茧控制了她的身体,说不定自己还真的被抓走了。

“曦哥,汉安血战没砍死我,看来心头很是不爽啊。”唐否作为这里的半个主人,随意地坐了下来,招招手,就有人奉上了茶水。

王曦道:“彼此彼此。”

唐否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被杨禄明打断了。

“杨主任,你说的事情,陛下有兴趣,只是暂时还不能拿到朝堂上来说。而且,按照规矩,你们并不算一个使团,你们只是代表了暗影圈子。所以,陛下和你们,只能在皇宫之外相见了。各位,里院为什么选出你们这么一个阵容来执行这项任务,我能猜测一些,但是还是提醒大家一句,希望你们是带着诚意而来。”

听得此话,王曦心中有些无奈。

当初,自己和小一被选中,是因为和艽朝这边,有着那么丝毫其实一点也不牢固的渊源。

可现在看来,人家谈大生意的,根本不看这些。

早知道如此,要选出比自己更适合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就太多了。

一行人没有多话,跟随着杨禄明以及唐否,开始下山。

这一次,也依然没有入城,向着远方骑行而去。

大约骑了有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那片白雾的边界。

这下王曦看得更真切了。

这真的是一堵雾墙啊!

杨禄明下马,和唐否一起,将王曦众人带往了白雾前站着的一个人。

那人的身份,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长端帝也是身着一袭青衫,一点也看不出那种雍容华贵的感觉。只是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帝王之气,还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低下头。

“华夏的历史上,有很多朝代,你们可知道朕最喜欢的是哪一朝吗?”先开口的,居然是长端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同望向杨禄明和唐否,可是这两个人此时却都低着头,站在了长端帝两侧。

长端帝自顾自地继续道:“明朝啊。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王曦瞬间反应了过来,道:“陛下,这么说,您是在守这白雾了?”

长端帝制止了杨禄明,道:“杨爱卿,无妨。我那侄女都给他们说了那么多了,再加上他们这亲眼所见,以及你之前给朕说的他们已经征服了陆阎君的阴间,要得出这些结论,并不难。只是,这些现象,随你们去看,但背后的真相,你们想不破的。”

“陛下,那这白雾后面,是什么?”王曦问道。

长端帝笑了起来,道:“你果然有趣。只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心中也没有答案,只有一个猜测,但不能说给你听。”

“我也有一个猜测,陛下要不要听听?”王曦道。

“请小友解惑。”长端帝转过身去,负手而立,几乎都快挨着那白雾了。

王曦道:“界门,就是这两个世界的通道。阴间对阴间,阳间对阳间。人死后,魂魄进入阴曹地府,根据不同的因果,再走不同的道路,而**则尘归尘土归土,重新成为阳间的一部分。如此,阴阳大道,方得圆满。这一点,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都不矛盾。”

云良道长和不慧大师同时点头。

王曦继续道:“但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魂飞魄散。在以前,我们认为魂飞魄散之后,就是什么也没有了。但是后来逐渐发现,这一切的背后,其实还是有意义的。你们通过制造大量的魂飞魄散,最终可以扩大你们地府的疆域,增多你们阴间的魂魄,兵不血刃地对我们进行资源掠夺。这种行为,在我们那边,叫做侵略。”

“言重了。”长端帝淡然道,并没有转身。

王曦道:“那陛下就算是承认了。”

长端帝叹了口气,道:“不仅承认了,而且可以告诉你,这白雾也是一样,一旦在界门的另外一端出现魂飞魄散,这白雾,也会退去。”

王曦没想到长端帝竟然承认得如此爽快,刹那间有些失语,沉默了好久才重新开口道:“陛下,在我们华夏,对于侵略,只有一种态度。”

“朕知道,朕读的史书,比你多。”长端帝还是语气平静。

王曦瞬间说不出话了。

长端帝笑了笑,道:“杨主任,哦,不,杨副院长,既然在场你的职位最高,为何一直让小辈说话?谈生意,总得让管事的来说吧?”

杨允佶道:“那我长话短说。里院的意思是,大家握手言和。从此以后,你们也不用限制自己的人口了,只要土地还能养得起,需要多少魂魄,地府那边可以根据因果给你们送来。”

长端帝这才转过身,道:“这怎么听,都感觉朕是稳赚不赔啊。杨爱卿你替朕分析一下呢,我可不觉得好事儿会找上门来。”

杨禄明弯腰行礼,道:“现在的情况是,里院和地府强,我艽朝弱。而且界门的核心技术,已经被里院彻底掌握。我艽朝这边的鬼门关,也再也无法开启。里院只需要集结大军,再开界门,就可以将我们灭掉。可里院却偏偏不这么做……反而是降低身段求和,而条件……甚至可以说不叫条件……仅仅是让我们做到互不侵犯……陛下,这种事情虽然在华夏历史上时有发生,但如今,却不大可能了……”

王曦一愣。

这种事情在华夏历史上还时有发生?

开玩笑的吧?

杨禄明看清了他脸上的疑惑,道:“其实,也就是让我们艽朝俯首称臣吧……从此成为你们华夏的附属国。甚至成为你们的一张底牌。整个世界都不知道我们的真实面目,独独你们还有阴阳师晓得。不管将来世界如何变化,你们终归给自己留下了一片桃花源。也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更强的一方,做出谈判的姿态。”

杨允佶指了指头顶,道:“很可惜,里院也想这么做,但天道不允许。你们的存在,即是合理,但要想将你们彻底抹杀,他老人家会有意见的。”

长端帝道:“里院会鸟天道?只要天雷还没劈下来,他们就敢在生与死的边缘不断进行试探。”

杨允佶耸耸肩,道:“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条件,也没多的附加条件了。”

长端帝道:“看来……里院还是有聪明人啊……杨爱卿,人家不上当啊……”

杨禄明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再次把腰弯了下去。

王曦不解,悄悄问杨允佶是什么意思。

杨允佶道:“你看,这艽朝就这么大。我们灭了他们,地府的魂魄虽然会增加,黑雾也会散去。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阳间的白雾入侵,阴间的黑雾也入侵。虽然看起来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可凡事都有一个度。你想过没有,如果这边被雾气彻底吞噬完了,会怎样?”

王曦的内心其实很想说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但他知道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于是摇了摇头。

杨允佶继续道:“那个时候,如果再想重新通过在我们那边的魂飞魄散而让这片土地失而复得,说不定就无法逆转了。”

这下王曦明白了。

看来长端帝还真猜对了,准确地把握住了人心。

里院和地府……在有必胜的把握下……得寸进尺地……贪心了……

长端帝突然转换了话题,道:“能告诉我陆阎君和子君大人的下落吗?”

杨允佶立刻道:“陆侯亮嘛,当初在里九院被阴兵救走了,然后通过界门回到了你们艽朝。可是后来,他又去了你们这边的阴间,刚好碰上我们的千万大军。他抵挡不过,已经降了。至于子君嘛,暂时还不知道……”

王曦听得杨允佶在那里信口开河,觉得好笑。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这千万大军的数量,是自己起的头,也就迅速释然了。

长端帝听到这个回答,笑得异常开心,道:“既然如此,那杨主任,快说说你的条件吧。”

王曦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疑惑。

这长端帝是金鱼吗?

记忆只有七秒吗?

杨主任不是刚和他谈过了吗?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子君的真实面目

杨允佶被这么一问,看上去有些傻眼儿,但他没有直接询问长端帝,反而是望向了杨禄明,希望后者能给他一些提示。

只不过杨禄明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不对,立刻就作势要掐断手中的一线牵,可是被杨允佶给拦住了。

“陛下,我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见得不到任何提示,杨允佶只好直言相问。

但是长端帝却不说话。

就这样沉默了一分钟左右,杨禄明才开口道:“杨副院长,我相信陛下刚才的问题,你已经听清了。”

杨允佶有些无奈,对王曦低声道:“人家要玩儿我们,也没办法……陛下,刚才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里院的意思呢,是……”

长端帝摇摇头,道:“不,看来没有表达清楚的是我。我问的是……你的条件……杨副院长……”

杨允佶的面色沉了下来,最终说道:“陛下,我这个人呢,比较愚钝,本来也不太适合这种差事儿,主要都是我身旁的这个坑货,才把我弄来走了这一趟。您这么说,在我有限的认知当中,只能理解为……您想要挖里院的墙角,来策反我了……”

长端帝道:“看来杨副院长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么愚钝嘛……”

王曦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荒诞不羁。

这弯转得实在太急了!

前一秒还在讨论长端帝是否接受里院的条件,就此变相地俯首称臣,然后大家相安无事,甚至互利互惠。怎么下一秒就变成了长端帝在策反杨允佶了?

在他看来,长端帝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要是界门的秘密没有被里院洞悉,那么可以开出条件说让杨允佶偏安一隅,攻守随心,在这里当个逍遥自在的王爷或者富家翁,倒也可以。

日子虽然清贫了点儿,也体会不到都市的繁华,但又不是不能出去。

实在烦闷了,穿过界门,到处走走看看,顺便带点儿美酒佳肴回来。

选一处山头,也盖一座杨禄明那种小楼,然后略带着几分醉意看云卷云舒,看日出日落。

但现在不行了啊,无论怎么看,艽朝都已经被彻底将军了。

这个世界的阴阳都不再相通,短短两个月还暂时看不出什么来,可时间一长,各种问题就会随之而来。

就像王曦所说的,他们只有三条路可以选。

不管长痛还是短痛,都得痛那么一下子。

他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此时此刻还能策反杨主任?哦,不,一时改不过口……策反杨副院长?

而且就算他真的有这个本事,杨允佶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策反对象。

他只是空有一个副院长的职务罢了,要论实权,其实也依然只是里七院的内科副主任。

甚至在里七院内科这一亩三分地,他的话都还算不了数,毕竟他上面还有个正的主任余婉。

难道说,我们这个使团就这么废柴?

杨允佶已经是长端帝无奈之下所做的选择了?

怎么不试试来策反我呢?

怎么看,策反我的概率都要更高吧?

杨允佶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同伴,道:“陛下,我的条件,和里院的条件一样……如果陛下执意要留下我的话,我也没办法。我看过汉安血战的战报,知道陛下武力强悍,但陛下再厉害,也不能做到万人敌吧?即使里院你不放在眼里,地府的千万阴兵……”

“行了吧,千万阴兵……还真当朕那么好糊弄?只不过听杨副院长这语气,貌似还能谈?”长端帝道。

杨允佶道:“陛下,我有些搞不明白。如果您最后不打算放我们回去,那么此时此刻您当着他们几人的面策反我的举动,就会毫无意义。可如果要说放我们回去,仅凭你这几句话,事后里院连调查我一下都不会。恕我直言,这种挑拨的把戏……着实……着实……”

长端帝把话接了过来,道:“低级了一些?那可能是朕误会了,只不过刚才问了问题之后,杨副院长的回答太过官方,有打官腔的嫌疑,所以朕才以为还能谈。既然如此……”

杨禄明这时插话道:“陛下,要不让杨副院长留下来单独谈吧?”

王曦又是一惊。

倒不是诧异于杨禄明竟然敢在皇帝讲话时插嘴,而是他说的这句话,挑拨的嫌疑就更加重了啊。

几乎是毫不掩饰。

只要把杨允佶单独留下,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谈,等再次见到杨允佶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带上怀疑的有色眼镜来看他。

那时,杨允佶根本无法自辩。

只要有了这个经历,他在里院的路就算走到尽头了。

以前是他不愿意升主任,现在是他想也升不了了。

甚至里七院会迅速安排人把内科副主任这个职务空缺给填补上,那样杨允佶将会彻底沦为一个空架子。

毕竟正牌的里七院副院长黄义歆还生龙活虎的,没有特殊原因,里七院才不会认两个副院长。

就譬如之前里三院那一次,虽然有两个副院长,但很快就纠正了那一畸形状态。

真是好狠毒的一招,不动声色,就废掉了一个前途无量的主任医师。

只是……王曦觉得……这些杨允佶应该都想得通……

而以他对杨允佶的了解……人家根本不在乎自己在里院的仕途啊……

这种诛心的手段,对他来说,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几名重甲士走了过来,将他们给带了下去。

王曦回头望了一眼杨允佶,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做了个ok的手势。

他不担心杨允佶被策反,只是对此行的任务,开始有着深深的忧虑。

在出发前,没有针对这种情况做过任何预案……

……

……

“我去,累死我了,汗水都又湿了一背。陛下你是不知道胖人容易出汗吗?刚到国师家中的时候,就被国师给吓出一声汗,还好我机灵,说是爬山累的……不行了,陛下,我要坐一会儿了……”杨允佶说完,真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杨禄明笑道:“子君大人,您不声不响地消失,留下几万阴兵给我指挥,攻打里三院之后,自己又躲了起来,接着我们这里阴阳不通,又恰逢界门失效,艽朝几乎快成为一座孤岛。子君大人难道不打算解释解释两句?”

杨允佶将白大褂脱下,道:“说起这个,那还真的就是说来话长了啊……”

长端帝道:“不知道里院对于你的侧写之中,有没有发现子君其实是个话痨,话超多。如果有的话,可能一早就锁定你了。哈哈哈哈哈。”

杨允佶知道长端帝是在打趣自己,道:“夺舍了那么多人,拥有了那么多记忆,自然有时说话会受一些影响。说起来,我将记忆重新取回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呢。”

长端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道:“那次,最后临别的时候,是朕多嘴,问了他一句,如何判断他自己不是一个傀儡,其实上面有另外一个子君在俯瞰着他。怎么,给子君大人造成了烦恼?”

杨允佶摆摆手,道:“这倒没什么,他好歹也是我第三个夺舍的对象,跟了我的时间也长,基本上也可以看成是我了。只不过你那句话,就犹如一根刺,埋入了他的心中,我找机会将他重新放回体内的时候,才发现他内心深处,居然产生了一种恐惧。要说对人心的操作,陛下您可真是大行家啊。”

杨禄明道:“好了。子君大人,时间拖得这么久了,该给我们个说法了吧?”

“拖什么时间?”杨允佶问道。

杨禄明道:“子君大人,您都暗示我两回了。在山中小楼,刚见面不久,你就说这要是在古代,我应该带你们游山玩水耍一段时间,到后面和你初步谈话之后,你又暗示如果我拿不定主意,该去请示陛下。这我要是还不懂,那这么些年也就白活了。只是看现在的情况,子君大人还是打算继续在里院用这个身份呆下去啊。上次一别,我还以为您准备彻底告别里院了呢。”

杨允佶道:“本来是有那个打算的。可是被阎君查魂后,我可以说是全里院最干净的人,而且之后我还觉得不保险,自泼脏水,故意把一些线索引向自己,让王曦去查,进而证明自己的清白。哎,要说这王曦啊,还真的是枚好棋子,太好用了。你想让他想什么,他就一定能乖乖听话朝着那方面去想,省了不少事儿。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讨到这份差事儿。我也是想着有些日子没和你们见面了,情况特殊,你们肯定也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这不就来了嘛……”

长端帝道:“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躲过阎君的查魂的?”

杨允佶嘿嘿一笑,道:“陛下,孟婆汤啊。我将自己特定的记忆抹去,然后让最得力的子君把所有的魂魄都带出去,在他身上种下魂蛊,等查魂完毕,他任我拿捏,再次将所有的魂魄重新取回来,记忆不就回来了吗?而且在那之前,我才受过重伤,甚至还当着整个里院的面死过一次,魂魄自然不稳,阎君查魂很有分寸,不敢停留过长时间。当然了,这里面还牵扯到我的一个秘密,我就不说了,总之不怎么符合华夏的三观。说起来,倒比较对陛下您的胃口。先不说这个,在这里先谢谢陛下没有当着王曦他们的面把我给揭穿。我想,这两个月,你们都不知道猜忌了我多少回了吧?”

长端帝道:“刚才,朕故意当着他们的面,向你打听陆阎君和子君的事情,见你依然不肯承认,自然也就知晓你还有其他话要说。而且,再多想一下,看你的意思,这接下来的事情,多半还要用到王曦。所以,无妨等上一等,就是看你准备给个什么说法出来。的确,这两个月,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完全被隔绝,不得不多想一些,尤其是在鬼门关敲不开之后。”

杨允佶想了一下,道:“其实现在,并不像王曦所说的那样成为了一个死局。我们这趟出来,明面上是找你们谈判,可实际上纯粹就是想来探探你们的底,顺便考察一下风土人情。好在国师警惕,没让我们进城,这几天也都将我们软禁于小楼中,他们看不出太多端倪的。要破这个局,其实很简单。只不过破局的人,是我。”

“请讲。”长端帝道。

“其实从王曦和张小一在阴间第一次开启界门之后,我就晓得,这个秘密守不住了。那一次,地府和里院的反应速度很快,立刻就着手进行了研究,并形成了书面报告,明确指出了医术和巫术同时使用是洞开界门的可能因素之一。至此,再针对他们两个下手,就有些欲盖弥彰了。后来,国师当机立断,奉上八千人头,使得地府的黑雾退去,艽朝阴间的黑雾入侵,才使得他们的试验失败。可终归也只是拖得了一时而已。

“由于我本身就在里院,知道的事情比你们多,在我得知里院已经掌握了界门开启的方法之后,我就晓得,可能要出事了。而且出事的地方,一定是在阴间。要从阳间出兵,那就只能是里院打主力。即使阴兵借道,他们也只能在夜间作战。里院目前被称为牛郎的东西,根本无法满足作战的数量需求。尽管他们已经改选用狼作为载体,可依然远远不够。所以,我们的弱点在阴间。只有在阴间,阴兵作战是全天候无限制的。历朝历代的名将名帅,数不胜数,再加上那恐怖的阴兵数量,陆阎君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既然不能硬碰,那就只有保存实力。当时我算了算,界门失效的日子快到了,于是索性让阴兵们提前将鬼门关给摧毁了。这样,等地府和里院的联军来到艽朝的阴间之后,便会因为界门无法开启而彻底沦为一只没有补给的孤军。这样,至少在决战前,可以先阴他们一部分兵力。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里四院副院长郭兵实在太有钱了……愣是在阴间种出了全世界最昂贵的水果……把一支明明该全体变为饿死鬼的军队活生生地催肥了……”

杨允佶说到这里,显得颇为无奈。

长端帝这时道:“子君,你刚才说了半天,这破局的方法到底是什么,还没有说呢。”

杨允佶道:“嘿嘿,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不会中途变卦。这趟来,就是来召回阴兵,打他们的鬼门关的。知道我把阴兵藏在哪里了吧?他们是从阳间摧毁鬼门关的,所以此刻,全部都在这太阿山内。”

长端帝道:“子君,有一个问题。在以前,里院是不知道魂飞魄散与这雾气进退的关系,可是现在他们知道了……我看不出攻打鬼门关有什么好处……以及……接下来……该如何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

杨允佶道:“看来陛下还是对我起疑心了啊……以为我有其他的打算?这样吧,我这就发个誓,我的目的,真的是攻打鬼门关,如果不是,那就引下天雷,身死道消!这下放心了吧?嘿嘿,陛下,这鬼门关一开,里院可就暂时顾不上你们了哦。”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忽悠

“王曦,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老杨我是那么意志不坚定的人么?别的不说,哪怕他把那个破皇位让给我,这里也没有婉儿姐啊!”杨允佶举起筷子,对着天空,似乎在发一个非常庄重的誓言。

王曦道:“但是杨主任……你说……”

“嘿,我是副院长了!”杨允佶夹了一口菜,然后纠正王曦道。

王曦等人在被骑兵们带走之后,就原路返回,再次来到了山中小楼,都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了,也没见到杨允佶的身影。

一行人不免有些担心,一顿饭也吃得心不在焉的。

可就在饭都快吃完的时候,杨允佶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然后一屁股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端起饭碗就开始吃。

在他的描述中,长端帝把他留下,是因为他觉得大家这个组合有些奇怪。

一名道士,一个和尚,再加上一个阴阳师。

这就不说了,剩下的三名虽然人数上占了一半,可是无论如何王曦和小一都不属于能担此大任的人。

所以,长端帝他们觉得,最靠谱的自然还是杨允佶他自己。

“吓死我了,当长端帝问我是不是还领着其他任务出来的时候,我以为他……”杨允佶说到这里,立刻顿住了。

毕竟这里面晓得真实任务的,就只有他和王曦两个。

如果说漏嘴了,那可就把道家佛家和阴阳师都得罪了。

“我以为他要一掌拍死我!”他立刻改口,同时对着王曦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示意这是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王曦道:“杨主任,到底说了什么啊,怎么看,我们之中最靠谱的也不该是你啊。”

“那该是谁?”杨允佶一愣。

王曦道:“感觉云良道长或者小柳琴乃,都比你我靠谱……”

“那他们有我官大吗?我可是里七院的副院长哎!”

“我的杨主任哎,您的这个副院长水分有多大,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王曦道。

杨允佶道:“你管它水分大不大,至少给了这个职务,那就不仅是给我看的,同时也是给长端帝看的,明白吗?”

王曦一想,貌似也对啊,于是道:“但是杨主任,您这样嫌疑很大哎,我严重怀疑您已经被长端帝给策反了,虽然我不晓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小一和小柳琴乃等人看着他们二人在那里拌嘴,也不插话,因为他们也十分好奇。

恰好王曦和杨允佶相熟,敢这么说话,所以也正好听听。

但要说杨允佶就这样三言两语被策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所以,谈话的气氛其实还是很轻松的。

杨允佶扭捏了半天,最终将头向前伸了伸,还左顾右盼地望了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说了,你们回去可别乱说,不然我会有大麻烦的。”

王曦道:“杨主任,您看看这周围,有必要说这么小声吗?就我们几个,就算被遗人听了去,他们也不可能跑到里院去乱说啊。”

杨允佶再次环视了大家一圈儿,然后道:“长端帝说,跟我做个交易。让我破坏里院和地府针对他们的进攻计划。”

“然后呢?既然是交易,还差了半截没说吧?”王曦觉得长端帝有这个诉求,是比较合理的。

“然后作为交换,他封我为王。”杨允佶认真道。

王曦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呆了起码三秒钟的时间,道:“这……这……他倒是挺看得起杨主任你啊……”

杨允佶道:“我还没说完呢。长端帝说的,可不是艽朝的王,而是华夏的王。他封我当华夏的王。到时候,你们全都要归我管!”

此话一出,王曦终于明白了,杨允佶还是在涮大家。这事儿一听就更不靠谱。

于是他顺口调侃道:“那您答应了?”

“当然答应了啊。这种好事儿谁不答应是傻子。”杨允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王曦站起身,来到杨允佶的身后,替他捏着肩膀,道:“哎哟喂,我的佶哥啊,您怎么什么事儿都敢应啊。您有这个本事吗?”

杨允佶道:“我要是不答应,怎么搞得清楚他们想要干什么?”

王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什么意思?”

杨允佶道:“你还真以为我在拿你们寻开心啊?长端帝真的和我做了这个交易,我只是搞不明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他难道不觉得自己已经火烧眉毛了吗?我们为什么敢走这一趟,就是因为我们背后有大靠山。这就跟现在祖国强大了,你出国游玩的时候腰板也直多了,因为你晓得,只要自己出了事儿,会有整个国家作为你的依靠。道理都是一样的,我们几个在长端帝面前,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但我们各自背后的势力,才是让他忌惮的所在。即使抛开地府不谈,光是我们里院、道家、佛家和阴阳师组成一个联军,就足以横扫他的艽朝了。

“所以,我必须搞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而要弄明白,就必须要先答应下来对不对?当然了,如果我答应得太过爽快,他肯定又会起疑心。所以,我只是让他把具体计划说来听听,我考虑之后再给他答复,而且不做任何保证。相信这样的说辞,可信度比较高一些。”

这下,大家沉默了起来。

因为杨允佶说这话的时候,气息起伏稳定无比,还真的不像是在撒谎。

王曦望向云良道长和不慧大师,这二位都微微点头。

“我去……原来是真的啊……”王曦喃喃道。

杨允佶道:“当然是真的啊。除非我的实力比云不良和不慧大师高出几层楼,又怎么可能在他们面前说谎不被发现。”自从云良道长掏出一个安全套之后,杨允佶就称呼他为云不良了……

“那……那……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样的?”王曦问道。

杨允佶神色一变,居然布置了一个隔音阵法,然后示意大家凑近一些。

看他弄得这么谨慎,众人不免心中一凛,晓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相当重要了。

“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之所以敢给你们几个说,也是有原因的。而且回去之后,我们这六人小组,一定要加强联系,因为还有一个任务在等着我们。”杨允佶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压低声音道,“替长端帝找到子君。”

众人再次震惊!

杨允佶道:“先别吃惊,敢给你们说,就是因为我确定你们都不会是子君。小一,小柳,你们两个是女的。王曦你就不用说了,子君要是你这个实力,直接撞墙算了,而且在寻找子君一事中,你提供的线索算是最多的,所以肯定不会是你。至于云不良和不慧,你们两个都不是里院的人,自然就更不可能了。”

“那……找到了子君之后呢……哦,不是,我想问的是……怎么找?”王曦问道。

杨允佶道:“你说找子君干什么?他们早就是沆瀣一气,此次远征异界阴间,除了修了一座城起来之外,毫无建树。子君还有陆侯亮,一定带着他们的阴兵不知道躲到了哪里。长端帝打的主意,自然也是和我们一样,组成阴阳联盟。用阴兵对抗阴兵,然后用艽朝来对抗我们。别忘了,我们之前对艽朝的人口估计,有着严重的不足。至于怎么找……你是猪脑子吗?有他提供的线索,还需要我们自己去找吗?”

对啊!

谁和子君打交道最多?

自然是长端帝他们啊!

有他们帮忙,思路会清晰很多啊!

杨允佶接着道:“但再接下来的计划,长端帝就不肯说了。不过既然他没从我这里得到准信,想来也不肯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吧?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我猜测了一下。他们要找子君,那就是打算用阴兵对阴兵了。而艽朝的阴阳不通,短时间之内再建一座鬼门关以及黄泉路显然不太现实。所以最大的可能,他们最后还是要冲着我们的鬼门关而去。只有把我们的鬼门关全都打开,才算把这盘棋给走活了。不,这样说不够准确,只能说,把这棋局给搅浑,因为即使这样,他们也依然处于劣势。”

王曦默默点头,他觉得杨允佶的分析很有道理。

此时,他已经完全相信了杨允佶的说辞。

因为……杨允佶基本上也没怎么说谎……

八分真,两分假,向来是谎言的最高级别。

只要最关键的那两分骗过了别人,那就行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曦问道。

杨允佶道:“不能等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杨禄明,给他一个答复。你感觉到了吗?这几天,其实是他们故意在拖延时间。”

“发觉了。但这不是常用伎俩吗?”王曦道。

杨允佶道:“是,看起来的确很正常,但实际上,你没有感觉到这太阿山越来越冷了吗?”

这时,云良道长简短地说了两个字:“阴气。”

杨允佶道:“是的,从我们上山后的第一天,这里就开始越来越冷了。之前我看似随意地问过这里的童子和侍女,他们都说这几天气候有些反常,往年的六月可绝对不是这个样子,虽说山中气温要低一些,但也低不了这么多。所以,他们是在拖时间,在集结阴兵!换句话来说,人家也没有想真心实意和我们谈,同样也是把刀子藏在背后。”

“可是……”

杨允佶道:“没什么可是,别忘了,子君在里院,这边儿还有一个陆侯亮呢!纵观整个艽朝的版图,只有这贯穿南北的太阿山有这条件适合藏匿阴兵了。”

王曦突然道:“那……他们岂不是比我们还要急!?”

因为他觉得此处阴阳已经不通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在这里,生死轮回不复存在,被打断了。

日子久了,艽朝的国力便会日渐衰弱,最终变成一片鬼域。

在这个时候,他们反而主动拖时间,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们准备放手一搏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只不过,做准备的其实并不是长端帝,而是杨允佶。

他来的第一天,在通过太阿山那一线天的时候,便传递出了消息,让阴兵开始集结了。

而这些,根本不在长端帝的计划之内。

在长端帝的手中,至少还捏着足够半年使用的孟婆汤。

就算艽朝的人死了,给喝下孟婆汤,直接暴力再入轮回便是,还远不如王曦所说的那么惨。

当然了,孟婆汤用完了,也就没办法了。

所以,两个月的界门失效时期,长端帝他们想了很多,但还没有慌。

可是有了杨允佶在这中间说两头话,偶尔附和王曦两句,瞬间就让王曦觉得自己之前的分析十分到位,以为艽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杨允佶道:“是啊,他们很急!所以,今天晚上,大家有事情要做了。明天我找杨禄明的时候,依然会表现得拿不定主意,争取再拖一点时间。但这次,是给我们争取时间。你们晚上,各自利用一线牵给自己的负责人传递情报。因为我们传递消息的效率太慢,所以大家各自负责一部分内容,一会儿大家就分配一下。”

他的这个安排,基本上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而且是正事,还是大事,大家还是引起重视,立刻商量了起来。

突然,杨允佶脸色大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道:“我靠!我……我和婉儿姐之间的一线牵,什么时候断了!?”

……

……

“乔哥哥,我怕……”

“朱儿,别怕,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可是张师兄他们刚才……都受了重伤……”

“朱儿乖,别怕,想想以前陈师叔给我们说的故事。王曦师叔和小一师叔以及小柳琴乃副院长,他们独自逃亡在异界,都没有放弃,我们也一定要有信心!现在只是和他们走散了,里院一定会找到我们这批实习生的。”

“可是……可是张师兄他们……如果我们再不去救他们,他们会死的……”

“那……朱儿……你藏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冥婚新娘实在太恐怖,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乔哥哥,你别去!”

“现在总算明白,王曦师叔多次经历过的,硬着头皮也得上了……如果……如果有什么……我下辈子再娶你,可好?”

“嗯……”

“什么人!”姓乔的少年转过身,声音都有些颤抖。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用一种被恶心到了的表情道:“里三院的?”

“前辈是?”朱儿略带惊喜。

既然来者能认出他们的身份,搞不好是里三院以前的大前辈!

最关键的是,那一身白袍,准确无误地表明了身份!

“打冥婚新娘那种玩意儿,还会死人?是当年我太强,还是现在的冥婚新娘变猛了?”

老者眼神中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啊!”乔姓少年尖叫了一声,在这夜色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因为不知道为何,他兜里的尘缚突然之间飞了出来,悬浮于老者的身前。

老者伸出手,将尘缚捏住,一把又宽又长的斩马刀凝聚成形。

与此同时,尘缚发出了一阵欢快的鸣叫,响彻云霄!

“是说气息很熟悉,循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啊……委屈你了,老友……被这种弱鸡拿在手里……堕了你魂刀的赫赫凶名啊……喂,小子,这刀哪儿来的?谁这么大胆子,敢把刀传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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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逃亡

王曦忽然睁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杨允佶。

后者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只是从来没有说出口。

见王曦望来,郑重地点点头,道:“放心!”

一直以来,杨允佶都是一个十分靠谱的形象。

虽然有的时候话多,满嘴跑火车,但到了关键时刻,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他两道灵力长索甩出,将王曦束缚住,同时凝出了两只紫色的狮子头,咆哮着冲向了王曦,在他周围打着转。

一旦天雷劈下来,这两只狮子便会去抵抗天雷,同时自己将王曦给拉扯开。

王曦望着门外远处的天空,用一种看透了世间沧桑的语气,轻声道:“哪里有什么异界……从来……都只有一个世界啊……”

轰!轰!轰!

轰!轰!轰!

刹那间,电闪雷鸣,风雨呼啸!

似乎整个世界,因为他这一句话,而为之变色。

六道天雷犹如从穹顶之上倒插而下的利剑,轰向了王曦的头顶!

两只灵力狮子在王曦话语出口的下一瞬间,就腾空而起,跃向了半空。

杨允佶手脚也快,在第一道天雷轰下的时候,便将王曦拉向自己身边。

可他没有料到,竟然会是有六道天雷,在随着王曦的移动而改变着落点渐次劈下。

以至于到了最后三道天雷的时候,王曦已经近在咫尺了。

不慧大师双手合十,一尊法相威严的怒目金刚自其身后浮现,举着伏魔杵,对着苍穹。

云良道长早就踏好了防御最强的玄武步罡,一只体型硕大,代表着真武大帝的龟蛇合体,出现在众人头顶,昂着头,对着天空嘶吼。

杨允佶大吼一声:“散!”

对于喜欢把一切都多计算两步的杨允佶来说,这是一个失策。

如果他和王曦就此陨落在了这天雷之下,那自己布局千年,就真的是一个从古至今最大的笑话了。

第四道天雷应声而下,这个时候,前面的三道天雷,却依旧凝而不散,插在早就被轰成了齑粉的小楼废墟之中。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玄武就被这极光闪电给刺穿,化为点点星光飘散不见。

紧接着第五道天雷如期而至,将不慧大师的灵力法相给击来粉碎,看起来,就犹如近距离欣赏了一个超大的烟花爆炸一般。

眼看着第六道天雷须臾便至,杨允佶飞起一脚,将王曦给踹开。

可千万不能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是先保住自己要紧。

再说了,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就算王曦因此遭天谴而死,自己也可以辩驳,说当时是在救他。只是没计算好时间,在天雷劈下之前,便出手了,使得天雷改变轨迹。当然,如果天雷此时真的已经发出,那么自己这一脚,可就真的救了王曦,反而把自己置于了危险的境地。

所以,在他出脚的那一刻,他也借助反弹之力,身形倒飞出五米。

在这个过程中,第六道天雷轰然落下。

直直地奔着王曦而去!

“小红!”小一声嘶力竭地吼道。

可是无论她如何驱使,小红也不敢现身,躲在她的包里瑟瑟发抖。

云良道长之前踏完玄武步罡,正好处在北方。

此时他离王曦最近,不过两米的距离。只见他右手一招,背上的三尺青锋便飘到了手中,然后向着天上一剑劈斩而过,一股浩瀚的剑气便直冲云霄,对着天雷迎去。接着,云良道长左手捏出回风灭雷印式,速度之快,竟然捏了两个,全都射向了王曦。最后,他也是两道灵力绳索射出,将王曦拉向了自己。

北斗剑法中最强的一招所发出的浩瀚剑气,在天雷面前,却犹如一张薄纸,没有起到丝毫阻拦的作用。反倒是回风灭雷印式,在王曦身上开始折射出淡淡的青紫雷光。

这第六道天雷的速度很快,云良道长虽然动作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可也没能完全防住。

当他刚把王曦给拖动一丁点儿的时候,天雷便落下了。

王曦本来就飞在空中,被云良道长的灵力绳索一扯,更是不容易调整身形。

他眼中看着天雷朝着自己轰来,却没有丝毫办法。

就到此为止了吗?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头。

因为他知道,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让他来慢慢回忆自己的一生。

现在,他连转过头,再去看一眼小一的时间,都不会再有。

这种时候,即使连怕死这种念头,估计都还没有生出来。

轰隆一声巨响,王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传来。

这么说,是天雷的威力太大,轰掉了自己的双腿,同时因为电流的作用,现在已经被麻痹了,感觉不到疼痛了吗?

王曦用手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毫发无损。

再看向身前不远处,云良道长仰躺在地上,双膝以下全都没了踪影儿,而残肢的断端一片焦黑,连血都没有出,全都碳化了。

王曦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很明显,是云良道长救了自己。

他赶紧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先检查了一下云良的生命体征,然后立刻接过杨允佶从远处甩过来的两支肾上腺素,隔着衣服便对着云良的胸腔扎去,跟着开始做起了心肺复苏。

云良道长的双腿保不住了。

虽然看起来只是膝盖以下没有了,但是救回来后,还需要进行二次手术,至少要截肢到大腿下三分之一。

王曦没有心思去想因为这件事儿,自己和云良道长之间的因果该纠缠到何种程度。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人给救回来。

这种事儿,他已经非常熟练了。

云良的魂魄还没有离体,说明目前只是处于休克状态,心率降到了30次/分,只要持续心肺复苏,至少有两成的把握把人给拉回来。

他再也不是去年九月二十二号那天晚上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白,他当得起伽椰子对他的那些评价。

这时,那些住在四周厢房里的门人以及本就在广场上聚集的门人全都围了过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将他们团团围住。

在他们眼中,这几个人居然在此处引下天雷,还毁掉了国师以及逸王殿下以前的闺房!

小一摸出哀木,守在了王曦身边,小柳琴乃也两手各拿着一支苦无,神情戒备。

杨允佶道:“别理他们,先救云良。不慧大师,收拾这些人,有问题吗?”

不慧道:“道家梯云纵,名不虚传。我佛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今天就杀点人给各位看看,阿弥陀佛!”

他虽然说了这话,却没有出手。

仍然站立原地,一手执礼,但另外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根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粗大的盘龙棍。

就在这个时候,云良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王曦赶紧将其扶来坐着,道:“道长,我的命是你救的。”

云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的状况,叹了一口气道:“朝闻道,可夕死。只是贫道愚钝,没能将你之前的那句话给悟透……可惜……走不掉了吗?”

“全部拿下!”一名看起来管事的门人下令道。

紧接着,所有的门人便开始向他们几人攻来。

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刚刚防御天雷有所消耗,杨允佶和不慧大师只能保住自己所守方向不失,根本无法支援小一和小柳琴乃。

云良道长勉力支撑,使用道家的御剑术在后面对大家进行着支援。

只不过在使用了一次之后,就被王曦强行打断。

因为此时他的魂魄依然不稳,再这样下去,其实是在浪费王曦的注灵。

杨允佶看着几乎快一边倒的战局,暗自点头。

除了天雷多了几道之外,这些门人的反应,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接下来就该按着计划走。

此时,天上的雷云还没有散去,依然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黑压压的十分吓人。

他卖了一个破绽,被一人踢到在地,然后顺势对着地面轻轻一拍,将信号传递了出去。

仅仅三息之后,这座山峰上便围满了阴兵鬼将。

一时间,情况变得异常复杂。

除了杨允佶心中有数外,王曦他们和杨禄明的门人,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突然出现的阴兵,算哪一边的?

杨允佶见差不多了,大声喝道:“王曦!快带着云良他们逃!宁肯落在遗人手中,也不能落在子君的阴兵手中!会被查魂的!不慧,你跟我就战死于此,敢吗和尚!?”

说完这话,他根本不给众人思考的时间,便率先冲向了阴兵。

而在他的暗中指挥之下,阴兵们开始对着场间的所有活人发起了进攻,只是在面对着王曦几人时,有一些不易让人察觉的放水。

至于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当初他在里三院之战时,能够达到百人斩,为何?

那是因为阴兵们哪敢对着他举刀啊!

尽管已经跌境,他毕竟也曾经是阎君啊!

而且那些阴兵,本来也是他的下属。

王曦楞了一下,来不及细想,一把将云良给背了起来,跟在杨允佶的身后。

“走另外一边,上山的道路,已经全被堵死完了!大家都把自己手中的一线牵掐了!告诉里院出事儿了!全部掐完!”杨允佶冲杀了一会儿,又调转方向,开始带着大家向小楼的废墟跑去,“不慧,顶得住吗!?”

不慧大师身上已经有了四处刀伤,但至少有十人被他的盘龙棍给敲破了脑袋。

他喘着粗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杀戒都犯了……也就不在乎了……顶得住……”

杨允佶指着废墟对王曦道:“穿过后院,有一扇门,你们在二楼见过,如果后面是悬崖,那就看谁的命大了!秃驴快撑不住了,我回去了,王曦!别婆妈!你没这个资格和一名副院长的命令叫板!快滚!回去告诉婉儿姐,说老子没丢里七院内科的面子!把牛往大了吹,往死了吹!”

他说完,一转身,冲到了不慧身边,真的和他背靠背并肩作战了起来。

只是,他也仅仅是招架,显得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样子。

终于,当看到王曦他们彻底消失后,杨允佶轻松地转身,手中的刀子一把捅穿了不慧的前胸后背,顺势用力一搅,将不慧的心窍给搅来稀碎。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杀了。”杨允佶轻飘飘地下达了指令,然后找了个地方,开始拨弄着自己手上的一线牵,好整以暇地给他的第二联系人黄义歆发信号。

意思是这边又出了个乌龙,除了他,其他几个人都把自己手中的一线牵给弄没了……

有了先前的事情做铺垫,虽然最终骗不过里院,但瞒过一时还是可以的。

就算最后被揭穿了,他也完全可以说自己当时已经被控制了……

……

……

王曦背着云良道长,带着两个女人,一出后院的小门,便是一块只有几平米的平台,再没有路了。

他让小一和小柳琴乃从两侧紧紧抱住自己,四个人围成一团,然后在身上贴了仅有的十张鸿毛符,带着一种赌一把的神情,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四个人,十张鸿毛符,按理说,还是不够的。

只不过,四个人都不胖。小一和小柳琴乃都身材娇小,而云良道长失去了两条小腿,体重减轻。居然最后让他们勉勉强强地落在了山下的密林之中,没有受太大的伤。

小一赶紧摸出自己的巫药,给众人涂抹上,以掩盖气息。

只是她不知道,这完全没必要,因为杨允佶根本就没有派出阴兵来追他们,毕竟他还要留着王曦去帮他传话,将那个悟出来的终极天道说出来。

王曦看着自己这边一行四人,云良道长再次陷入昏迷,小一和小柳琴乃身上也各自带伤,这样的队伍……哎……

他心中暗叹一声,但很快就振作起来,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背起云良道长,在崇山峻岭里面艰苦跋涉起来。

里院现在一定知道出事了,救援就在路上,我必须带着大家走出去!

而且要快,云良道长的情况很不好,再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也就只有一两天的时间好活了。

加油!

不能让杨主任和不慧大师白白牺牲!

就算死,也要把消息传回去!

如果世界的本质是那样的话,我们和遗人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阴阳的世界

“云良道长刚才吃了多少?”王曦从远处走来,对一旁的小柳琴乃问道。

“没吃几口,但还是在坚持吃。”

王曦暗叹一口气,道:“我刚才稍微探了下路,虽然雨停了,但还是道路湿滑,处处泥泞……容易留下痕迹……只不过……我们还是得上路了,在这里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王曦……”云良的声音传来,显得十分微弱。

自他们从山峰跳下,已经过了2个小时了。

云良道长再次陷入昏迷,不得已,他们找到了一处十分简陋的山洞暂时歇息,以躲避因天雷而引起的大雨。

说是山洞,其实并不准确,或许形容为一个大型的壁龛更为合适。当云良道长躺着的时候,剩下的地方也就只能容纳两个人站着了。

毕竟,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想什么来什么。

云良身受重伤,又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山中气温又低,很快就开始发烧。即使不用温度计,王曦也知道至少体温在40°上下了。

他听到云良叫他,赶紧蹲下,握住对方的手,道:“云前辈,我在。”

说完,他接过小一的包包,开始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取出一支针剂,调配好之后直接喂进了云良的嘴中。

那是目前手中唯一的抗生素,万古霉素。

虽然这样使用,并不正确,但也没办法了。

现有的条件下,无法做到静脉输液。

王曦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对万古霉素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他觉得,就没有万古霉素搞不定的感染。

虽然后来他逐渐意识到这个观点是错误的,但此时此刻,万古霉素却给了他一种精神上的支持。

让他觉得,即使在绝境之中,依然还有希望。

况且,小一包包里的万古霉素,还有四支。

云良道:“我的情况,我知道……如果事有可为,我不会轻易放弃,但如果过了那个极限,再带着我就是累赘了……在此之前……趁着我还清醒……王曦你把事情都说清楚……什么叫做……从来都只有一个世界……未闻道……不敢死……不愿死……”

王曦想了下,道:“我们一行六人,杨主任和不慧大师,已经死了……云前辈,你又身负重伤。你们三个,就是我们当中实力最强的了。可现在这样……只剩下我还有小一以及小柳琴乃还具备战斗力,要说能否最终逃回去,只能看天意了……可是……估计这一次……天意对我们很不爽吧?但是,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无论如何,我们也必须要传回去。所以,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大家一定都要牢牢记住,只要有一个人能回去,就算完成任务了。”

小柳琴乃道:“王医生,我不怕死,我负责引开他们。”

王曦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稍微感应了一下,没发现有陌生气息,也没人触动他布下的预警阵法。

小柳琴乃继续道:“我出身阴阳师小柳家族,你是知道的。可同时,我还是忍宗的人。现在,更是提前内定了一个里十二院医师的名额。我不怕死,只要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对得起家族和宗门,那就行。”

王曦道:“真有追兵,又怎么会只有三两个,人家分兵便是。我们还是走一会儿,便试一下吧。”

他所说的试,便是尝试开启界门。

毕竟,能够开启界门回去,谁又会傻乎乎地在这里走山路呢?

可是,他和小一尝试了几次,却都失败了。

只不过,这种失败和以前的都不一样。

以前他们失败的时候,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而现在呢,则不一样。

在他们的面前,还是会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但是这个小黑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住了一般,无法扩大,通常在挣扎了十来秒之后,就会消失。

王曦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汉安血战之后,长端帝虽然看起来赢了,但也依然震惊。

为了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他下令,将所有重要的区域,全部列为界门的禁用区域。

那是一种巧妙的阵法,置身其中,巫术和医术就会被生生剥离开来,无法交融。

而界门开启的关键正在于此,只要干扰到了这一点,便可以让界门在此区域无法开启。

等遗人将长端帝列出来的重要区域全部布控完毕之后,发现这活儿其实一点也不累人,而且十分有必要。

于是,又开始将阵与阵之间连接起来。

到了最后,竟然是将整个太阿山的这一头,全部都给覆盖完毕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开始向着山内继续作业。

因为这样的话,就等同于他们仍然掌握着界门的开关。

当他们想开启的时候,把阵法撤去便是。

而里院,则又会陷入困境,进入下一个技术攻关……

如果王曦他们此处出行,再拖上几个月,说不定人家就已经把艽朝全境都覆盖上这种阵法了。

到那个时候,界门可以在阴间开,但在阳间开不了,这种干扰项会让王曦疯掉的。

还好,此时的这种现象,让王曦已经有所猜测。

他认为,这里存在着什么阵法能够对界门进行压制。

这座太阿山是艽朝境内唯一的一座山脉,连绵起伏,贯穿全境。其内又有这种山谷,非常适合藏兵。一旦里院在这里开启界门,说不定屯兵十万,遗人也没有察觉。

人家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致命的防御漏洞,所以肯定在此有所防备。

基本上来说,这个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先听我说。这个关于世界的真相,是我们用挨天雷换来的……换句话来说,我们参加了一堂考试,考完后当场阅卷,天道就是那个老师,它用天雷告诉我们,答对了……还真是讽刺……答对了反而一点奖励都没有……”王曦道。

小一打断道:“万一那六道天雷,就是天道故意降下的呢?”

王曦道:“天道不会的。而且,只要被感知过了,即使我现在再说出口,天道也不会再过问了。天道无善恶,但天道却必须是正义。”

“这……有点矛盾了吧?”要讨论天道,小柳琴乃是几人当中最弱的。

“一点都不矛盾。天道没有善恶,只讲究因果,这便代表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公平。而公平,即正义!”王曦的眼神中充满了神性,似乎在这一刻,他本人就是天道的化身……

“而这个世界的本质……”

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世界。

一个人死了,他的魂魄出现在阳间。

魂魄属阴,呆在阳间显然是不合理的。

于是地府就会派鬼差,根据生死簿来拿人,将其引回地府。

这就好比太极的白鱼里面,突然多出来了一抹黑色。

而地府和里院,就负责将这抹黑色给带进黑鱼之中……或者……彻底抹除其存在!

而抹除其存在,指的便是魂飞魄散。

只是事实却并不如此。

那种情况下,这抹黑色,消失在了白鱼的肚子里,也没有回到黑鱼之中,它直接就进入了白鱼肚子中的那个黑点。

那个黑点,代表的就是艽朝的阴间。

自然,黑鱼肚中的白点,代表的便是此刻他们身处的艽朝。

所以随着魂飞魄散的数量不断增加,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黑色进入到白鱼肚中的小黑点。

造成的后果,便会是小黑点逐渐扩大……

而小黑点和小白点,是彼此对应的一对阴阳。

黑点的扩大,也会引起白点的扩大。

也就是……黑雾入侵……

因为……阴阳是不可能失衡的……要大就一起大……

历史上,人们曾经误以为阴阳的失衡,便是黑白二鱼的此消彼长。

但其实不是。

天道为何要如此设置?

是有道理的。

因为有了黑白二鱼中的黑白双点的存在,就彻底堵死了黑白双鱼互相吞噬的这种可能。

地府最早的理解当中,魂飞魄散,可能会导致阴阳失衡,出现阳盛阴衰。

而太医院则担心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出现人间地狱,进而阴盛阳衰。

他们都怕这太极出现全黑,或者全白,却忽略了那两个点……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阴阳二鱼肚子里的黑白两点,会试图反客为主!

阴阳其实一直都是守恒的。

我们的阴阳,和遗人的阴阳,合起来,才能称为阴阳。

当有一天,魂飞魄散累积到一定的程度,那黑白两点就不能称为两点了。

它们会成长为新的黑白双鱼。

而我们的阴阳,则沦落为两个小点。

这种入侵,悄无声息。

它计划的时间跨度实在太大,没有谁能够在短短的一生当中,经历这种巨变。

地府本来有这个时间,可惜他们没能将黑雾入侵,和魂飞魄散之间联系起来。

之前,里院和地府都一直非常不理解,长端帝作为一个人类的帝王,为什么会和陆侯亮一名阴间的阎君走到一块儿。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该有合作的基础。

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什么都不缺……

但现在明白了。

这就是双打。

长端帝和陆侯亮是那边的上场选手。

而里院和地府,则是这边的上场选手。

阴阳双鱼不会互相吞噬,但是却会和黑白双点,彼此厮杀。

毕竟,太极……只有那么大啊……

两个阴间,都是天道允许的。

所以,才会有两本生死簿。

所以,魂飞魄散这种被里院和地府视为大逆不道的事情,对于天道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不管你们争来争去,始终都在太极里面。

至于最终你们谁成鱼,谁成点,天道不在乎,也不干涉。

除非……

黑白双鱼试图将那两个点吞噬!

就譬如罗霄将军所说的那种情况。

天道怎么会允许凡人破坏它精心设计好的平衡呢?

至于界门的开启与失效,也和这黑白二点有关。

其实根本没有王曦想的那么高级,扯到立体的动态太极图上。

反而是应该回归太极本身,还是将其看成一个二维的平面。

只是黑白二鱼在彼此缠绕旋转的时候,黑白两点也在跟着旋转,但速度不一样。

当它们离开它们本该呆的那个正确的位置时,就等于和黑白二鱼重叠了。

这个时候,界门开启有效。

可当它们重新回归到自己最原始的位置时,那么两个阴阳,仅仅是相连,却根本没有重叠的部分。

这个时候,界门无法开启。

王曦讲完这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怪不得嬴莹师姐当时说,答案一直就在我们眼下,我们却视而不见……不过,说到这个,云前辈,倒是你们道家该被打屁股啊!你们连太极都琢磨出来了,却没有把这点看透,哈哈哈哈……”

“云前辈?”

“云前辈?!”

王曦的声音中有了些许颤抖。

“在呢……没死……”云良道长虚弱的声音传来,“我在想一个问题……太极……我很确定是我们道家的产物……那么遗人是怎么洞悉这个有关世界本源的秘密的?从文化上来看……反倒是他们受我们华夏的影响更多一些才对啊……”

王曦道:“这个问题,从我知道这真相后,也意识到了……而且……我还有了一个猜测……”

“而且这个猜测……很让人不愿意接受……对吗?”云良道长道。

王曦愣了一下,明白云良道长也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叹道:“是啊……要解释这个事情……就只能认为,阴阳双鱼和黑白双点的身份,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次互换……也就是说……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其实是人家遗人的……现在……他们要来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了……所以,我才说,我们之间……不可能和平了……因为……我们占着人家的地盘啊……”

这下,小一和小柳琴乃也都听明白了。

果然啊……是个让人很难接受的猜测啊……

“或许在远古时期,艽朝才是黑白二鱼。他们内部爆发了战争,但是却引起了太多的魂飞魄散。最后,江山易主,将这大好的河山送给了我们。到了后来,他们才发现了这一事实……唐否不总是说我们何德何能占据这片土地吗?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努力过……没有战斗过……这巨大的馅儿饼……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这……就是零和博弈啊……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零和博弈

第一百二十九章零和博弈

零和博弈,是博弈论的一个概念。

简单来说,它指的的是博弈的各方,在规则的约束下,大家的竞争结果,最后不管是收益还是损失,其结果相加,总合为零。

就比如打麻将斗地主,不管最后谁输谁赢,但将赌徒们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钱还是那么多钱,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因此,在零和博弈的前提下,双方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存在任何合作的可能。

我的黑雾退,你的黑雾就必然要进。

找不到一种办法,能让我们通力合作,使得两边的生存空间都变大。

与之相对的,还有非零和博弈。

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比如说,同样是打麻将斗地主,但是呢,却是去茶楼赌馆,老板要提成。

那么,牌局结束的时候,所有赌徒的输赢算起来,并不是零,而是一个负数,有一部分钱,被老板拿走了。

这种情况,就属于非零和博弈里面的负和博弈。

既然有负和博弈,那么自然还有正和博弈。

在那种情况下,就可以出现人们经常所说的,双方互惠互利,彼此合作,最终达到双赢。

只可惜,在这里用不上。

在以前,代师叔曾经说过,做坏事的,是杨禄明,是长端帝。甚至连长端铁骑,都不过是奉命行事。他们只是去抓坏人。但是这下……根本就没有好坏之分……

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生存的本能。

天道允许生存……原来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天道从来不过问太多……

那些之前还存有的美好幻想,试图共造一个和平相处的希望,在这样的世界本质下,都被击来粉碎。

小柳琴乃读书多,将这些替小一解释清楚之后,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一方面,阴阳师非常渴望通过一场大仗,来向里院表示自己的立场。

可另外一方面,作为一名尚不成熟的年轻女性来说,当她知道自己所要面临的,很可能是一场不义之战的时候,内心就充满了矛盾。

在他们眼中,遗人是侵略者,是邪恶的。

可在遗人眼中,他们也是侵略者,也是邪恶的。

但在天道眼中,不好意思,随你们双方怎么想,反正我自己才是正义的。

你们不是老爱将我扯出来做出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吗?

那就给你们,因为我的道,便是如此……

“再也不会有和平了啊……”小一听完之后,四处看了看。

这里的山山水水,和华夏并无二致。

相信如果艽朝变成了阴阳双鱼里面的白鱼,这里也会出现气势磅礴的高山名川,汹涌澎湃的大江大河,浩渺无垠的汪洋大海……

那些这段时间照顾他们的童子和侍女,有的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他们没有狰狞的獠牙,没有血红的双眼。

他们也有血有肉,要吃饭睡觉,要结婚生子……然后……因为资源的限制……当触摸到了一个瓶颈的时候……就会陷入艽朝史上不断重复地政变……

通过那种手段,隐匿地控制人口,率先强大起阴间。

上千年来,每一次我们世界的魂飞魄散,对于艽朝来说,就像摇号摇到了一个生育名额一般,都显得格外宝贵。

小一突然问道:“那如果我们愿意和他们共享世界呢?”

大家不要再彼此攻伐了,不管如何打来打去,阴阳都是平衡的,两边的阳间加起来,都是一个定数。

如果遗人需要,可以给他们魂魄,也可以过来这边生活。

王曦摇头,道:“没办法了……人性都是自私贪婪的……突然多出来那么多人,谁又愿意呢?而且,小一你忘了……我们双方的世界,彼此都不适合对方生存啊……你想想嬴莹师姐这些年……时刻被压抑着气息……再想想我们现在,不也一样吗?又有谁愿意,在这一辈子,时时刻刻身上都拴着一个大铁球生活呢?人性是自私……可也爱自由……”

小柳琴乃也接过话道:“是啊,就像你们华夏发明的围棋一样。一黑一白,泾渭分明。我占了这里,你就不行。除非,你把我的子吃掉,你才能再占。零和博弈的……可怕之处……便在于此,连握手言和的机会,都不会有……”

“走吧!我们继续上路!”

王曦长出了一口气,给云良喂了一口水,背着他继续走在了前面。

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小柳琴乃和小一相视一眼,也迅速跟上。

队伍很沉默,一是为了节省体力,二呢,则是因为当洞悉了世界的本源以及知道了即将面对什么的时候,都有一种渺小和力不从心的感觉。

小柳琴乃似乎想给小一打气,道:“还记得吗?在日本的时候,王曦和伽椰子对战,我们三个都在。事后伽椰子曾经评价王曦,说他任何时候都不会轻言放弃,不管什么情况,他都会做出调整,而且这种调整往往有效。我和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我感觉,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小一道:“呃……不记得了……”

“……”小柳琴乃有些无语。

“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厉害呀!只要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小一头也不回地道。

小柳琴乃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的两个身影。

她搞不明白,小一口中那盲目的信任,究竟是从何而来。

日本人做事认真,小柳琴乃紧跟上王曦,道:“王医生,你有什么办法?”

“对于零和博弈,我了解的,和你也差不多。我暂时找不到突破口。我只知道,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把这些消息传递回去!在华夏,会有千千万万的人,他们会想办法。”

一个冷静沉着的人,会专心于事件本身。

小柳琴乃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句话,这也是当初伽椰子对他的评价。

即使知道了这么令人震惊的真相之后,也无法让他转移视线,依然坚定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那接下来呢?”她对此很是敬佩,不自觉地,开始将王曦当做一行人中的主心骨了。

虽然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对王曦是否有答案,不抱什么希望。

“找到子君!”王曦没有丝毫犹豫,“我同时兼着两个任务,现在杨主任战死了,就只能看我了。”

小柳琴乃不知如何接话。

她虽然以前知道的不多,但这趟出行,一些基本的情报,还是都已经过目了。

这子君……是你王曦能抓的?

王曦似乎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道:“不要忘了,杨主任曾经被长端帝留下单独谈过,他知道子君是谁……”

云良这时道:“不对……杨主任的话……不能相信了……应该这样说……他所知道的……很可能是长端帝故意诱导他的……既然零和博弈无解……那么我们这趟出使……人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但却迟迟没有动手……”

王曦没有想到这点,一下子有些失神。

在他的口袋里,有一张纸条,是杨允佶在最后关头塞到他手中的,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时信德。

……

……

与此同时,山中小楼的废墟旁。

杨禄明铁青着脸,看着一地的死尸,沉默不语。

唐否手持长刀,四下张望着,同时快步向杨禄明走去,在三步开外停下脚步,道:“师傅,陛下不听劝阻,执意要上山。”

杨禄明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这里的人,几乎全是死于阴兵之手,子君已经不可再被信任!他的阴兵,全都藏匿于这太阿山内,陛下不可以身试险,赶紧去拦住,即使抗旨,也不能让陛下以身试险!”

唐否面露难色,就算他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实力啊……

正在杨禄明准备亲自前往的时候,却发现长端帝已经带着一众武将及轻甲步卒出现在了山道上。

“陛下,微臣的这些损失不算什么,还请陛下速速下山,微臣调查结束后,会尽快进宫。”杨禄明还是坚持道。

长端帝看着这断壁残垣,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其实子君说的那些话,朕也一直不知道到底该相信哪句,可偏偏不去看他说了什么,但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全都是在履行契约。唯独这次,让人难以理解。我必须要亲眼看看!”

杨禄明道:“陛下,微臣刚才在想一件事……”

“说!”

“请陛下恕臣无罪!”长端帝道。

“赶快说!不要把华夏古代官场那一套带过来!”

杨禄明立刻跪下,道:“陛下!几位先帝爷,可能犯错了!”

听得此话,长端帝反而缓了缓语气,道:“什么意思?”

如果牵扯到几位先祖,那么杨禄明这样,倒还能理解。

杨禄明斟酌了一下用语,道:“陛下,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不和子君合作,那么按照我们早就定下的国策,用悄无声息的方式进行入侵,最多时间久点儿,但终归会成功。可自从子君出现后……虽然我们的进度加快了不少……但最后却落得这个局面……甚至到了现在,连里院的人,都可以踏上我们的土地了……我们的计划暴露……是早晚的事情了……”

长端帝闭上眼睛,最终道:“看来,是我们心急了啊……这才是真正的千年大计……毁于一旦啊……”

杨禄明赶紧道:“可这并非陛下之过啊……”

但说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是长端帝的过错,那就只能是章靖帝和淳景帝这些先帝爷的错了……

“子君给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我朝隐忍千年……即使几位先帝也雄才大略,也很难抵挡那种诱惑……毕其功于一役……”杨禄明赶紧换了个切入点。

“那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长端帝轻声道。

既像是在问杨禄明,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在本来的交易中,便是子君为他们提供方便,在华夏制造出许多灵魂的湮灭,进而壮大艽朝的阴间。通过多出来的新生魂魄,艽朝可以适当发展,然后再借助陆侯亮的力量,进攻鬼门关,将整个华夏这边的世界,变成鬼域。从此,平分天下,互不侵犯。

他们君臣曾经猜忌过子君,认为他可能还有其他目的。

但是这个目的,格局真的已经很大了。

子君生前是太医院的人,死后也是华夏那边的魂魄,不管如何,他也无法统治艽朝或者这边的阴间。

除非他首先让自己魂飞魄散,变为这边的新生魂魄。

不然的话,他依然会被这边的气息所压制。

全黑,或者全白,天道不会允许。

所以,他们达成的协议,一开始就不是让黑白两点变成新的阴阳双鱼,而是让这整个太极,变成四条小的阴阳鱼。

而本来属于华夏的阴阳鱼,因为阳间也被杨允佶所统治,所以整个太极,已经变来很畸形了。

四条小鱼,有三条都是黑鱼,只有长端帝的艽朝,是唯一的白鱼。

王曦猜测阴阳不会失衡,其实是他自己混淆了一个概念。所以,他在这一点上面,对于天道的推论,是错误的。

三黑一白的情况,是能够发生的。

守恒,只是发生在相互对应的阴阳界。

就比如,艽朝的阴间黑点扩大,那艽朝这个白点也会扩大。

至于华夏那边的阴阳两界,不管他们怎样互相吞噬,也不会影响到这边。

甚至如果那边出现了大量的魂飞魄散,反而还会进一步壮大艽朝。

在远古时期的艽朝,也正是因为阴阳火拼,才导致了自身势力的减退,拱手向华夏这边送上了江山。

而到了三黑一白的时候,长端帝他们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三黑一白,便是天道的极限,再打这条白鱼的主意,就会出事了。

那时,天道,便站在了白鱼的身后了。

所以,杨允佶到底想干什么?

最终的结果,他已经得到了三条黑鱼,难道他还真的敢逆天而行,将整个太极的两黑两白,全都变成一片漆黑!?

“陛下,找到了一个小盒。”杨禄明带来的其中一人从废墟中快步走来。

长端帝打开盒子,是一封信。

看完后,他抬头望了望天,将信递给了杨禄明,道:“看来,错怪了杨允佶啊……”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章 分裂

“终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啊……”杨禄明看完信后,有些失落。

杨允佶在信中说道,山中小楼被毁,是因为王曦洞悉了天道,引来天雷。

当时杨禄明的门人,误以为是王曦等人突然发难,于是开始攻击他们。

同时因为六道天雷之威,实在恐怖。使得山体附近的阴兵发狂,也攻上了上来。

事发突然,场面十分混乱,他完全没有想到。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下达了错误的指令,让阴兵和杨禄明的门人厮杀,而且还伪装了自己的死亡。

在此之前,他发现王曦一行人,全部按照预案断掉了手中的一线牵,所以知道里院此刻必然已经知晓有变,但具体的情况,应该还不知道。

但是,那个时候,王曦等人已经跳下了悬崖。

事后他带兵去追,却没有任何发现。

估计是因为小一身上有巫药的缘故,隐匿了气息。

所以他已经抢先一步,准备先回界门,并且在整座太阿山严密布控,希望能抓到他们。

他已经准备了一套说辞,说自己曾经短暂被长端帝等人控制,并且向里院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希望误导里院。只是后来,自己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

这样,他便可以修正自己先前的错误,即使王曦等人再见到他,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何自己依然还活着。

只是短时间之内,这套说辞还有不少漏洞,有些地方说不通,杨允佶还希望杨国师替他想想办法。

如果能阻止王曦,固然最好。

如果没有,那么里院和艽朝的终极决战,就会提前来临。

不过,他依然会按照承诺,试图使用阴兵破局,先手攻击鬼门关,尽量打乱里院和地府的部署,为他们赢取时间。

这封信,基本上也是八分真,两分假。

而且十分坦然地把错误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面对那种突发状况,第一时间为自己的身份做掩护,倒也说得通。

不过,也仅仅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说得通而已,并不具备说服力。

真正让长端帝和杨禄明君臣动容的,是在信的最后,杨禄明附上了里院魂刀的概念,以及大体的制作方法。还说这件事情,他稍后会让陆侯亮前来和他们接洽,希望艽朝也尽快研发出属于自己的魂刀,尽快增强实力。

这东西,就是实打实的好处了。

长端帝从来没有想到过还能有魂刀这种东西。

当初整个暗影圈子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恰好界门失效,他们对此根本是一无所知。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思路,发现倒的确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极大地增长战力。

不管杨允佶耍什么花招,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只要自己的实力迅速增长,绝对不会是一件坏事。

因此,杨允佶的行为虽然可疑,但因为奉上了魂刀这个大杀器,一下子就让这对君臣疑虑打消不少。

“里院开的那个界门,有什么反应没有?”长端帝道。

杨禄明回道:“自然是重点监控地带。在将杨允佶他们接到微臣这小楼中后,便派人将其附近的区域全都使用阵法压制,单单将那道界门留了下来。所以,里院想要增兵,就会发现根本无法开启界门。强行增兵,也只能从唯一的界门通过。他们不会那么傻的。陛下,微臣这就带人,不分昼夜继续扩大阵法范围。”

长端帝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发生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弥补。

杨允佶能拦下王曦他们,固然好。这样,最多会让里院认为这群人出使任务失败,被他们斩杀了。

拦不住,那么还有对界门的压制阵法。

只要覆盖全境,便可使自己暂时立于不败之地。

目前此地阴阳不通,里院他们想走另外一条路迂回,进而从这边的鬼门关出来的可能也不存在。

本来,哪怕杨允佶不说,他们也知道,王曦等人的出使任务,绝对不是带着和平。

当时他们并没有洞悉天道,所以长端帝也乐得拖上一拖,继续固守防御。

只是……这终归不是长远之计,毕竟……鬼门关不通,此时既是好处,也是坏处啊……

他们想拖,是因为那样可以使界门的压制阵法越来越广。

可拖久了,那么这边就真的是一片鬼域了。

正当杨禄明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长端帝突然道:“等一下!不对!”

杨禄明立刻停住脚步,疑惑地望着他。

长端帝再次将信拿起,反复看了两遍,最后轻声问道:“陆阎君……什么时候开始听命于他了?”

杨禄明一听,稍微想了一下,脸色也开始变了。

这是这对君臣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迷茫。

在三国时期,三家势力之间的彼此博弈,尔虞我诈,就已经够烧脑了。

再往前,春秋战国时期,合纵连横,五家,七家势力,就更是让人头疼。

对于艽朝来说,很少有使用到外交的时候。

所以,对于这种势力之间的拉拢和离间,一直都是他们的短板,也是他们感兴趣愿意花大力气学习的地方。

只是可惜条件有限,他们只能从书本上学习,没有办法来实践并观察效果,以及总结经验。

这杨允佶……到底要干嘛?

陆阎君呢?

杨允佶,该算作阴间的势力,还是阳间的势力呢?

应该还是算阴间吧……

华夏那边儿的……

毕竟他的身份虽然是里七院副院长,但他又指挥不动多少人。

真正的底牌,还是他手下的阴兵。

哎呀,更头疼了。

华夏的阴间,又分裂成了两股势力……

就在长端帝头疼时,杨禄明却顺着他的思路,继续加了一把火,道:“陛下……那这些天儿,藏在这太阿山里的阴兵……到底是哪边儿的啊……”

如果是陆侯亮的,那就更加坐实了他已经换主子了。

可如果是杨允佶的……这些阴兵可是属于华夏阴间的……到这边儿来……是会被压制的啊……他们是来提前适应吗?

长端帝用手扶住额头,倒退了一步,身旁的余鸿焘赶紧将其扶住。

“余将军……集合长端铁骑,朕要去趟界门……”长端帝道。

余鸿焘却站立不动,道:“陛下……汉安血战,让陛下亲自出手,已经是臣等无能了。如果陛下您要打,就交给臣等吧。”

长端帝转过头看着他,道:“我印象中,你可没这么多话……”

余鸿焘道:“陛下,可您是万金之躯,为了艽朝,您可不能犯险啊!”

杨禄明赶紧过来,将余鸿焘拉到一旁,低声道:“余将军,我以前给你的那些书,你怎么就不多看一些呢?”

“什么意思?”余鸿焘问道。

杨禄明道:“余将军哟,您这可不是在表忠心啊!华夏历史上,这种事儿太多见了!您该效忠的,该是陛下。”

余鸿焘道:“对啊,我是在为陛下的安危着想啊!哦~~是不是我这样说,显得陛下实力差,需要我们保护,很没面子?”

杨禄明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这位长端铁骑的主将,道:“效忠陛下,和效忠艽朝,是两回事儿!”

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长端帝此刻全都听在耳中,但对方是绝对不会介意自己这样说的。

说完,杨禄明拍了拍余鸿焘的甲胄,示意让对方自己领会。

哪怕他暂时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微妙,但自己都直接把答案告诉他了,这余鸿焘应该不会那么傻,还要再劝。

果然,余鸿焘一抱拳,向着山下的路离去。

杨禄明这时道:“陛下,您打算做什么?”

他说话要策略得多,如果发现长端帝是发神经,准备要直接开打了,说什么也要拦住。

长端帝道:“我要找里院谈谈。”

什么?谈谈?

现在里院认为咱们把这一伙儿人全都给杀了,怎么谈?

谈什么?

“国师,先前那些费脑子的事儿,就暂时不想了,我们之后再慢慢研究。但是有一件事,却和以前不一样了……”长端帝道。

杨禄明道:“陛下请明示。”

“陆阎君那边如果换主子了,那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交易,即使依然有效,但是……却不再受我们掌控了……而且,朕觉得,在这件事儿上,杨允佶能许给陆阎君的……绝对要比我们能给的……大得多……”

杨禄明稍微想了一下,发现还真的如此,道:“那陛下打算和里院谈什么?”

“把杨允佶的身份,暴露给里院。”

杨禄明大惊,道:“这……这不合适吧……”

毕竟人家才把魂刀的秘密双手奉上,他们转身就从别人背后捅刀子。

这种手段,总感觉不是太光彩啊……尤其是从一个帝王的角度来说。

“不能让他太顺了。”长端帝道,“既然他还想保留那个身份,那就偏不能遂了他的愿。这也算对他的一个警告。我想,他应该能明白。”

“可是,万一因此,杨允佶中断和我们的合作,怎么办?我们已经赔了一个阎君了啊。陛下,时间啊,我们没有下一个五十年……不……甚至连三十年都没有了!哪怕再过二十年,所有的将士们,都四五十岁了,还打什么啊……”杨禄明苦口婆心劝道。

长端帝道:“不会的,他也一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不跟我们合作,他就只能自己作战了。而且,只不过丢掉了一层伪装而已。他手下的阴兵,却是实打实的。那些,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既然这样,杨禄明也只得照办,他道:“陛下,一线天的防御,不会有问题。但光是长端铁骑肯定不够,微臣这就安排。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陛下随微臣一同下山。”

当他们走到山道上的时候,恰好看见余泓涛带着几名亲兵来到了山脚。

而迎面一队骑兵,疾驰而至,都快撞到余鸿焘面前了,才停住马蹄。

“是羽儿啊……”长端帝道。

杨禄明道:“多半是为了王曦的事情而来。王曦手中和她之间,肯定有一线牵。刚才杨允佶在信中说,在跳下山崖之前,他们全体掐断了一线牵。而这些时日,有关王曦的消息,臣也全部都对逸王封锁了。想必事情一出,殿下有所察觉。”

“朕记得王曦他们刚来时,羽儿就在你这小楼,你们一同派人专门去打听过。”

“回陛下,确有此事。只不过当时王曦多半忌惮老臣,以为是党将军他们专程去杀他,没敢承认,这混小子,向来怂得很。”杨禄明道。

“那……照实给她说吧……另外,一会儿把她的凤羽军也带上,免得她私下跑去参加搜捕行动。对了,凤羽军现在的战斗力如何?”长端帝问道。

杨禄明道:“完全按照陛下的意思,处在一个中等水平。如果逸王殿下的态度坚决,那这支凤羽军将来在战场上至少也不会是一支废物军队。如果逸王殿下……内心还是有所动摇的话……那这支凤羽军……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你确定?”

“臣确定。逸王平时疏于操练,几乎每天就是拉着凤羽军出去溜一圈儿敷衍了事,党明将军兼着凤羽军的主簿,我看过他的文书记录,篡改的痕迹很重,很多地方,时间上对不上,为此我专门调查过,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就是臣所说的,逸王殿下对于军务,完全是一种懈怠的态度。但在文书当中,却记录他们每天操练得十分辛苦。甚至还说实力直逼陛下的长端铁骑。有一次微臣亲自去悄悄调查,他们玩儿了一天,但第二天的文书里面却依然如此……而且有的时候,还会以操练辛苦为由,光明正大的放假,文书记录都懒得编了,直接说她体恤部下,放假一天。通常那种情况下,还会派人出来买酒……”

长端帝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道:“那就由着她吧……”

……

……

山脚下。

“对不起,余将军!”嬴莹翻身下马,率先对着余鸿焘拱手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一时间,竟然把余鸿焘弄来有些不好意思。

他按住身边已经准备拔刀的亲卫,道:“逸王殿下,是末将莽撞了。”

“陛下和师傅,可在山上?呃……算了……余将军您都在这里,他们必然在山上。将军,我先上山了。”

余泓涛在嬴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突然将嬴莹叫住,然后有些扭捏道:“逸王殿下……可否旁边一叙?”

嬴莹心中有事,挂念着王曦,可见他这样,不得不停下脚步,随余鸿焘来到一旁,但显得十分心不在焉,有些焦虑。

余鸿焘道:“有件事情,末将也只有对你说了。陛下要我集合长端铁骑,打算亲身前往界门之处,我劝阻过,可是国师却把我拦下了……还说……我效忠艽朝和效忠陛下……是两个概念……殿下,要不,您再劝劝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嬴莹问道。

余鸿焘道:“这就恕末将不能多嘴了。殿下您还是上去问陛下吧……”

嬴莹见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浪费自己时间,随口答应道:“好,我会去劝的,也不为难将军,你军务在身,我就不耽搁你了。”

正当她急匆匆地向着山上跑了几步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身,追上余鸿焘,然后在一众亲卫的惊讶之色中,将后者再次拉到一旁,道:“余将军,那你觉得,陛下和艽朝……哪个更重要呢?啊……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总得知道个由头,才好开口劝吧?陛下万金之躯,的确不适合冒险,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艽朝不就乱了吗?”

余鸿焘像是遇到了知音,道:“末将就是这个意思啊,可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陛下和国师给堵住了。”

嬴莹道:“余将军,你果然当得起我艽朝的栋梁!知道吗,在华夏的历史上,很多臣子,有的时候会做出忤逆君王的举动,但却全是大忠臣。”

余鸿焘显得有些不解。

“其实就和今天余将军您的情况一样,只不过,你屈服了而已……但我不一样,我的忠诚,哪怕是违背陛下的旨意,也依然可昭日月。忠臣,从来就只该忠于家国,而不是陛下。”

好了,两个月过去了,这套把戏,嬴莹已经驾轻就熟了。

她觉得,如果此时的她随着王曦他们一起再去骗安井信,会把对方的裤子都忽悠走。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儿戎装

余鸿焘的执行力相当的强,大概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他便将麾下的长端铁骑集结完毕,全部在一线天前等候。

可没过多久,便有一骑快马自远处而来,持长端帝手令,告诉他陛下已经改变了主意,回宫了。

这命令有些奇怪,因为长端铁骑全是重甲骑兵,不适合担任守卫皇宫的任务,所以这支艽朝的第一军其实并不隶属于禁军。长端帝走是走了,但他们干嘛去啊?也没个指令什么的。

就在他内心疑惑之时,便看到远处又有一支明盔亮甲的白衣骑兵队伍飞驰而来,而为首之人,正是刚见面不久的嬴莹。

他内心震撼不已。

这逸王殿下说话,果然好用啊!

两个月左右的军营生活,却并没有让嬴莹的样子发生太大的改变。

即使现在,从外表上看,也不像是有身孕的样子,小腹依旧平坦。

春天的阳光,本就不毒,而且这两个月,她也没怎么风吹日晒地操练。还真如杨禄明暗中调查的那样,没事儿就出去瞎转悠一圈,算是完成个家庭作业。然后呢,大部分的时间,就犹如当初她答应的那样,在教大家识字。

自然了,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什么成果也出不了。

大部分的凤羽军目前的阶段是能把自己的名字给写出来。

对于这个结果,她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反正她又不要求这些人去读个大学考个研什么的……

可光教写字不行啊,这只是她当初答应的事情其中之一而已,众人还眼巴巴地望着她,想从她那里学一点儿华夏兵法大家排兵布阵的本事。

战场杀敌,从来都不是靠个人悍勇。

这一点,艽朝的认识比里院要深刻得多。

对于他们来说,每一个人都十分宝贵。

所以他们更重视有组织地配合。

只是嘛……也就比他们的外交要好那么一丢丢……

毕竟,每隔一段时间,他们还是会有一场内乱,可以稍微增加一点儿实习的经验……

因此,在艽朝,如果当兵,其实是很难熬出头的。

因为如果没有军功,那就只有排资论辈了。

相反,那些本身实力较强,能够独立执行任务,有机会穿过界门——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出山”——去执行任务的人,能得到较快的提拔。

比如凤羽军的三位队正,张霄云,党明,陈永,就全部都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这样看来,要想在仕途上走得更顺一些,感觉个人能力又更重要一些是不是?

的确是这样,不过嘛,在选择哪些人出山的时候,有一个硬性规定,得识字。而且出山之后,也不是马上就执行任务。艽朝在蜀都一带,有一些类似于前哨的据点。每一个刚出山的人,都会在前辈的带领下,像实习一般,渐渐熟悉这现代社会,以免他们的言行举止显得突兀,进而引人注意。

但是艽朝本身对教育,怎么说呢,显得比较矛盾。

一方面,统治者关注华夏多年,知道教育绝对是个好事情。可奈何人口不多,至少有八成的人,犹如奴隶一般,在太阿山的另外一头从事生产。剩下的两成,虽然在这一边看上去过着高人一等的生活,可其实也不轻松,毕竟艽朝养不起闲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教育绝对不会占用太多的帝国资源。

另外一方面呢,就牵扯到人性了。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次政变,这是艽朝统治者的最高机密,其实历来只有两个人才知道。

第一便是皇帝,第二便是提前安排好的陪跑的人选,比如说嬴莹的父亲显宗。

长端帝和显宗自然都知道,不论胜负,大家都性命无忧。

可那个位置嘛,大家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嬴莹的父亲从来没有坐上去过,而且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自然显得不是那么上心。

可长端帝不一样,权力的味道,简直比毒品还要让人上瘾。

哪怕只是当个科长,你突然把人家给撸下来,别人都会失落,更何况是一个皇位呢?

艽朝虽小,但在这一亩三分地,这把椅子上的人,便是至高无上的天。

所以,统治者们其实不太希望下面的人,都掌握太多的领兵技能。

当然,这事儿不能公开来说。

你越显得在乎这个位置,那么与你陪跑的那位,说不定就会越好奇,心里就会越躁动。

所以,艽朝对于教育,干脆就选择一个放任不管的态度。

你要学,不阻止,也不鼓励。

反正整个国家的军队,就那么两万左右,只需要几个稍微有能力的将领,便可以指挥了。

至于下面的中级军官和下级军官,只需要执行力够强便行。

这种情况下,便可以看到一种很有趣的现象。

比如长端铁骑的主将,余泓涛,麾下明明只有三百人,但却是从三品,和兵部的尚书,也就只差半级了。

但论权力,可是差得天远地远。

后者,能指挥的军队,远远不是这个数。

可是呢,大家虽然都知道会识字读书有好处,但是当你没什么见识的时候,让你坐下来,每天写写写,你也不愿意。反正周围大家都在玩儿,我为什么不呢?哪怕是去干活,至少周围也有人说话解闷儿不是?

等进了军队,有了见识了,后悔了,可却没什么机会了。

军队里又没有教书先生,自己又不能离岗,即使想自学,操练了一天,也就累趴下了。

更何况之前军队还不禁酒,大家都在喝,你不去喝两杯?

至于喝两杯嘛……一旦端起酒杯来了,难道还真的就两杯??

“打完这局我就睡觉。”“再刷一条抖音我就睡觉。”“明天一定好好学习,今晚先玩儿。”

这些话你说过没有?

你说过,那就好办,就能理解。

因为,大家都是人,艽朝的军士们……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好了,嬴莹出现了,答应大家,再给一次学习的机会,凤羽军的人又怎么会不牢牢抓住呢?

对于他们来说,和嬴莹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人家就以一己之力,防下了整片箭雨,这对于实力为尊的军队来说,就已经能让人服气了。而后来和她相处,发现她贵为亲王,却没什么架子,能和他们这些大老粗们打成一片,在有身孕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喝酒,这可真是太给面子了。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

嬴莹人长得很漂亮啊!

本就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在戎装加身之后,又增添了飒爽英姿。

颜值即是正义!这一点,几乎都可以提高到天道的水平了,在任何世界,都一样!

所以,两个月相处下来,对于凤羽军来说,只要是逸王殿下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嬴莹在教大家识字的同时,也晓得凤羽军都在望着她教兵法。

可是,那只是当初她说大话而已,她哪里懂这些?

眼看着就要露馅儿,她突然灵机一动,命人去砍了些木头过来,然后驭刀给大家削了一副象棋出来,开始继续忽悠。

艽朝的娱乐很枯燥乏味,基本上连个唱歌的戏子都没有。

什么时候见过这有有趣儿的游戏啊。

在嬴莹一顿猛吹之下,这象棋几乎快被提到和孙子兵法一个高度了。

反正刚开始的时候,规则只有她会,所以她是怎么下,怎么赢。

而象棋的棋局上,本就是代表着战争,每个人只要上坐下来,都感觉自己变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着实过瘾。

嬴莹告诉大家,还有一种叫做围棋的,也是一样,千变万化,神鬼莫测,只是大家普遍兴趣不高……

“逸王殿下,果然还是您的话好使。”余鸿焘道。

嬴莹道:“都是尽臣子的本分罢了。因为关系不一样,有的话,我可以说。再说了,我怀有身孕,陛下还能打我板子不成?长端铁骑的兄弟们~得空来我凤羽军喝酒啊~”

她和余鸿焘说着说着,歪了下身子,竟然是和他身后的长端铁骑打起了招呼。

之前曾经在凤羽军的营地里,和对方闹过不愉快,所以长端铁骑是知道凤羽军能够饮酒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他们贵为天下第一军,但面前站着一个亲王,而且还先给这些普通士卒打招呼,这种事儿,从来没听说过。大家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余鸿焘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正在那里皱眉思索时,党明从嬴莹身后驱马上前,低声道:“大将军,这样不妥……”

当着人家主帅的面,说这种话,总感觉有些挖墙脚的意思。

嬴莹这才露出一副好像做错了事的表情,道:“啊,余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实在不行……那我们凤羽军去你们营地喝酒也行啊……”

余鸿焘连连道:“逸王殿下言重了,就像您刚才所说的,大家同朝为臣,又是兄弟部队,本该多亲近走动。这次也全靠逸王殿下,才让陛下不必亲自涉险。”

嬴莹心中冷笑一声。

要这样就好了。

在里三院被接走的时候,当她发现子君竟然是杨允佶,内心十分震惊,心中想的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要让王曦知道这件事。可是却被唐否一招击晕,没有丝毫机会。

刚才她急匆匆地上山,杨禄明按照长端帝的意思,将一切都按实告知。

嬴莹没有想到,王曦和小一竟然都来了,而且连杨允佶都在。

当得知他们跳崖逃生的时候,担忧之色更是再也无法掩饰了。

可很快,她便调整好心态。想起了自己在山脚下答应余鸿焘的事情,准备开口。

如果能争取到这个任务,也不错。

没想到,长端帝说他来得正好,有趟差事儿要让她去办。

就是去趟界门,把子君的真实身份透露给里院。

这可和余鸿焘说得不一样了。

嬴莹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

估计这趟差事儿,就是第一个考验了吧。

她正准备答应下来。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有些怎么说呢……显得绝情……更容易招致怀疑。

于是又开口询问是否可以参加搜寻王曦的任务。

问的时候,表现得很是忐忑,眼睛时不时去瞟长端帝。

长端帝似乎很是满意她的这个反应,但还是拒绝了。

她做出十分失望的样子,又望向杨禄明,可后者关心则乱,赶紧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再多说了。

她只好满脸郁闷地转身就走了。

所以,整个过程,其实对于此事,她一句话都没有劝长端帝。但在余鸿焘眼里,自然就觉得嬴莹果然是个神人,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说,效果不一样。

他和嬴莹一样,都是从三品,品级相同,又不互相隶属。自己的长端铁骑虽然可以吊打凤羽军,但以后最好还是和这位新贵搞好关系。而且,这逸王殿下虽然年轻,还是个女子,但实力还行,对艽朝也是忠心耿耿,据说也体恤部下,就是……在军务上……貌似不怎么在行……

嬴莹道:“好,那就说定了,今天晚上,去你们军营喝酒。我知道,你们不敢擅离驻地,但是我们敢啊~哈哈哈哈~哦,对了,这是陛下的手令,让我们两支军队一起去把事情给办了。”

余鸿焘一愣,什么叫说定了,自己根本没有答应好不好?他下意识地接过手令,验证了一下,没有问题。

只是此话一出,身后一向沉默寡言的黑甲骑兵们都发出了低低惊呼之声。

凤羽军还敢擅离驻地?

嬴莹自己说的这话,自然知道这个话题很敏感,见效果达到了,立刻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是哪个不张眼睛的,在汉安血战给了我一刀?”

她本是玩笑一句,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拉拢大家的关系。

男人嘛,不管是战友还是对手,只要交过手,就总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可是没想到长端铁骑居然这么老实,还真有一个在最前排的黑甲骑士道:“殿下,是末将。之前冒犯殿下,末将死罪!”

长端铁骑,医巫双修,武力强悍,最渣的人,都是从五品,每一个人都可以称将军。

嬴莹稍稍愣了一下,道:“要得嘛,那余将军,今晚……我就把他往死里灌了哈。这可算是给我赔罪了哦~”

余鸿焘有些不习惯嬴莹突然冒出来的华夏蜀地方言口音,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嬴莹便已经驱马上前,开始进入一线天了。

白衣的凤羽军欢呼一声,立刻跟上。

今晚又可以喝酒了!

有些胆子大的凤羽军居然不顾纪律,直接高声道:“余将军,我们出酒,你们出肉,刚才大将军都说了,今晚是给她赔罪,完全说得通,吏部和兵部的老爷们不会这么不给大将军面子的。”

余鸿焘有些哭笑不得。

但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觉得,这个礼赔得……似乎也不是那么……不情不愿……

手下的儿郎们……也的确很久没有沾酒了。

“凤羽军!加速前进!把长端铁骑给老娘狠狠甩在身后!我们要第一个冲出一线天!”嬴莹突然回头喊了一句。

男人……都很幼稚……

嬴莹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奖励的……毫无意义的比赛……都一样能刺激到他们……

一息之后,身后便传来轰隆隆的马蹄之声。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军士“嗷嗷”的怪叫。

“大将军……凤羽军可是轻骑兵啊……”余鸿焘的副手和他并驾齐驱,询问是否真的要这样。

“追!莫堕了我长端铁骑的威名!”

犹如平地惊雷声势更为浩大的铁蹄之声响起……

嬴莹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果然啊……再大的男人……都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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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逃出生天

艽朝的疆土比不上华夏,可太阿山却纵贯全境,山势巍峨。

好在王曦他们只用横向穿过即可。

和上一次在日本被里院以及阴阳师联手追捕比起来,王曦觉得这一次要小儿科太多了。

至少,不会有随处可见的摄像头以及密密麻麻的哨卡。

他相信,遗人没这么多人力来完成这项工作。

唯一可能需要注意的,便是阴兵。

但现在雷云已经全部化为雨水,早就消失不见。此刻天色尚早,失去了雷云的遮掩,子君的阴兵应该会有诸多顾忌,不敢肆意现身。

当初他们从一线天横穿太阿山脉,并没有花多长时间。

但现在不一样,即使刨去云良道长拖累队伍速度这个因素不谈,脚下的山路,也实在难行了一些。

“看来还是不行,节约点灵力,下一次尝试开启界门,出山后再说。”王曦看着眼前挣扎跳跃着的小黑点,无奈地收起了刀。

小柳琴乃道:“王医生,我们一直都是走的直线。从之前经过一线天的时间来算,速度降低了十倍左右,不过估计再有两到三个小时,便可到达太阿山的另外一头。太阿山虽长,但还是单薄了一些。出去之后,如果界门依然无效,而且来时的界门也被毁去,我们该怎么办?”

王曦似乎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道:“如果那样,便继续深入腹地。山的那边地域广袤,更适合逃亡。不过,还是要先去界门那里看看,里院已经知道我们出事了。”

“王医生,这不是里院是否已经知道了的问题。而是那道界门并不隐蔽,估计在我们过来不久之后,便已经被遗人严密监控。我们现在主动往界门那边撞,估计人家早就摆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去钻。”小柳琴乃道。

王曦道:“没事,还记得我们的界门所在的大概位置吧?我们稍微离远一点,让小一的蛊虫前去探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便立刻就走。既然来得时候那里能开启界门,至少说明那里还没有被压制。我们只要越过那条线,再继续深入,总会有机会的。我不相信,他们能全境覆盖这种古怪的阵法。当然,如果是我想错了,那就没办法了。“

这个时候,他背上的云良道长开口了,道:“关于界门的问题,应该不会错了。毕竟之前,连天道都亲自过问了。界门的原理,符合你所说的太极模型。”

王曦道:“云前辈,不是我的太极模型……这就是道家最基础的太极。没想到,最后的一切,居然又返璞归真了。是我们之前把事情想得太过于复杂了。”

云良道:“先前,我在你背上的时候,感觉到你使用紫石英决,将裤子口袋里的什么东西给烧毁了……”

王曦稍微有些吃惊,他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忘了云良一直在自己背上,是最有可能发现自己小动作的。

被烧毁的,自然便是杨允佶最后给他的纸条,上面明确指出了子君就是他的师公时信德。

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确觉得有些震撼。

可当时他要躲避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追兵,一直不敢静下心来详细想这件事。

等再次上路之后,他便开始思考此事。

如果说师公是子君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说得清楚。

他的权力过大,能调动足够多的资源来对自己进行遮掩。

可是,却依然有些事情无法完美解释。

再加上有个感情因素在里面,让他不愿意相信此事。

毕竟当初在蜀都大学的时候,就是师公亲自前来救他。

王曦道:“没什么,觉得有点儿冷,给自己印了个决。”

他知道,一行人当中,也就云良的修为最高。

即使身受重伤,要发觉自己说谎,也依旧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说完之后,轻轻掐了云良的大腿一下,示意后者不要继续再追问了。

云良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没有追问,只是道:“这场浩劫,里院会和我们一样,死磕到底吧?”

道家向来如此,如果天下太平,他们便躲进深山,不问世事,甚至比里院还懒。

可一旦有什么苍生劫难,他们便会背着三尺青锋,出山济世。

他不知道王曦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只知道,遇上了这种事情,道家会责无旁贷地站出来。

哪怕孤掌难鸣,也依然如此。

即使最后一个道家的传人都因此而战死,他们也不怕。

毕竟道家……是最不怕断掉传承的一家啊……

他们坚信,世界的本源就是道。

而早在道家出现之前,道便存在了。

所以,就算道家没有了,只要道还在,总归还是会有人再次发现真理。

道的土壤还在,那便一定会有种子自己冒出来,最后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再次为这个世界遮风挡雨。

王曦听明白了云良的意思,只不过是换了个角度在继续先前的问题,于是道:“一定会的,而且……我们两家一起,把佛家也给拖下水,如何?”

他开了个玩笑。

因为佛家历来不主张大开杀戒。

他们很少遇到零和博弈的情况。

即使真遇上了,他们也仍然能以慈悲之心,割肉喂鹰。

但这次不一样,即使他们不开口,佛家该如何选择,也早就有了答案。因为割他们自己的肉,他们可以答应。可要割苍生的肉,他们就不干了。

至于里院……和他们谈什么天下苍生?光零和博弈一条,就注定了只能你死我活。那死的必然不能是我。

最多将你们全都干掉之后,逢上清明祭日,多给烧点儿纸钱罢了。

里院……就是从不义之战的战火中生出来的……

在那医巫互戮的远古时代,正义二字,幼稚得可笑。

云良道:“小友,把我放下吧……我坚持不了那么久了……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道家有秘法,我能处理好自己的灵魂……”

王曦自然不肯,可还没等他开口,云良又道:“小柳姑娘,你身份不一样,劝劝他吧。少了我,小队的速度会快很多,而且遇上战斗,也不用分心。我的灵力,已经不多了……”

小柳琴乃哪里敢答应。

云良继续道:“我们道家,和你们阴阳师……没什么纠葛。但里院和你们,渊源就深了……咳咳……只要护着王曦和小一回去,便是大功一件。小柳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于公于私……该做什么选择……”

都说杀人诛心,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对于云良道长这种人精来说,早就知道小柳琴乃的软肋在哪里了。

于公,他的方案自然是最优,少了他这个累赘,队伍的生存率要高得多。

于私,小柳琴乃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有了这么一个诱惑在眼前,她没道理拒绝。

但这人,都有一个惯性。

当初在里十院的时候,小柳琴乃和中根勇专门负责王曦师兄弟几人的接待事宜,一切都以他们为中心。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习惯。即使现在双方完全平等,但面对王曦的时候,小柳琴乃内心中也依然有种一切要以对方的意愿为优先的观念。

她望向王曦,稍有些动摇。

王曦没有回头,道:“知道你们大家都乏了,其实我也累了,但说说话还是可以的。你们就当听我讲故事吧……算上这次,我已经三次踏上逃亡的路了。第一次,是去年我的生日,糊里糊涂地就开始逃亡。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跟在两个师兄后面,他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们嫌弃我笨,让我呆在哪里不动,我就会乖乖听话,一步都不敢挪。知道当时我们逃亡是要躲谁吗?嘿嘿,就是躲里院!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到了第二次,我个人的情况要好一些了。懂的东西多了,会的套路也多了,里院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但是呢,整体的情况反而更遭了。因为……这事儿小柳琴乃知道,那一次,就我还有小一,以及师姐。我们三个人,要躲避的是里院加阴阳师还有整个阳间力量的联合追捕。不仅如此,我们还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和家乡离着一片汪洋大海。可那种情况下,我也依然不敢放弃。因为那时我怕,我怕里院一旦抓到我们,师姐就完了。

“没有想到,事情还真的可以越来越糟。这第三次逃亡,就直接来到了异界……在这方天地,除了我们几个,便不再有友军了。但是又如何呢?至少我知道,界门一旦开启,我就能直接回到蜀地,连机票都不用买一张。明明应该是充满希望的啊,云前辈你又为何如此悲观。甚至真的被遗人追上,我们也该奋力一战。结局虽说没有悬念,但也不该提前了结自己。我们几个知晓的东西,又不牵涉到什么顶级机密,被他们知晓了又如何?说句不好听的,云前辈你的道术,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吧?小柳琴乃也一样,她的阴阳术,肯定还没有压箱底的东西。所以,唯一可惜的,就是我们没能把消息传回去。”

云良道长轻笑了一下,道:“王曦小友,你安慰人的话……还真的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没什么干货……”

小一在一旁道:“但云前辈你别小看他啊,真的,他每次说不会有事的,最后都真的没事。而且王曦又不是没有计划……”

小柳琴乃这才开口,道:“云良道长。我们好不容易和里院有了这么份情谊,要是这个时候又因为抛弃你,而和道家结怨,那可就算又做蠢事了……而且……”

“什么人!?”王曦突然打断了小柳琴乃的话,望向了后方。

几个人瞬间神情戒备,迅速散开,盯着不远处的一颗树。

只见四五名阴兵出现在树前,各自提刀,阴森森地看着他们。

被追到了……

就在王曦心头盘算到底是战还是逃的时候,又有几名阴兵出现……

接着……陆陆续续地……总共有二十名多阴兵现身……

此处树木茂密,它们全都站在阴影处,沉默不语。

跑,是跑不掉了,唯有一战了……

王曦将云良放在地上,道:“云前辈,不可御剑,你的灵力不多,护住自身要紧。”

说完,唤出尘缚,将两张金色的聚灵符附于其上。

他知道,只要开打,那就没完没了了。

因为动静注定小不了。

会有源源不断地阴兵,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名为首的鬼将百夫长开口了,道:“弟兄们,注意了,要抓活的。没想到我们运气真是好,刚从界门出来,就碰上了这么件好事儿。”

王曦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决定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说点儿装x的话了。

怂了一辈子,即使当自己实力强悍之后,汉安血战之后面对贝儿,也一样怂得可怕。

自己以前幻想过的那么多装x的剧情,倒头来一次都没有实现过。

“遇上我,对你们来说,的确是一件大功劳。但是先遇上我,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因为,你们没见过魂刀状态下的尘缚,到底有多么暴力!

在我的聚灵符用完之前,来一个,死一个!

王曦心念一动,尘缚便飘至身前。

可下一个瞬间,尘缚居然没有听他命令直接射向敌军,反而是飞速地冲向小一,然后围着她疯狂地旋转,形成的气流,竟然是直接将小一强行拉扯至他的身边。

然后,尘缚又用刀气包裹着小一的手臂,将她举着哀木的右手,给抬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它又重新回到王曦的手上,正对着前方,自行将刀内所有的灵力激发而出。

王曦先是不明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队阴兵说的什么!?

他们说……他们是从界门过来的!?

意思是……此处已经可以开启界门了?!

“小一,开界门!”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出声提醒。

小一从来都是王曦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懂没关系,照着做就是。

于是……一道界门缓缓开启。

“琴乃!背云前辈走!”王曦大喜过望,连忙喝道。

这些阴兵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个变故,赶紧作势欲攻,可王曦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在小柳琴乃通过界门之后,赶紧和小一钻了过去,最后留下了一张雷符扔在地上。

……

……

随着被雷符攻击而消失,一群阴兵聚在了一起。

这时再仔细看,这支人数不多的阴兵小队里面,竟然有六名百夫长!

“大人,怎么办?”一名阴兵出声道,“而且……我们不是从界门过来的啊……”

他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被询问的那名百夫长和其他五名百夫长稍微对了一下眼色,然后突然暴起,对自己手下的十来名阴兵挥起了手中的长刀。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一名百夫长道:“现在分成两队,我去向子君大人汇报,说已经将王曦等人护送回了华夏。你们在此地,继续搞出点动静,将长端帝的人引来。阴兵死后,不留证据,就说遇上了王曦他们,打斗中,无意间将此处的压制阵法毁掉了,让他们逃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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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入套

意外逃脱,让王曦根本来不及细想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当一回到华夏,王曦便四下打量起来。

这里竟然是在一处小巷子,感觉从天而降的四人将正在这儿抽烟的一名汉子给吓了一跳,稍微愣了一下,赶紧拔腿便跑。

他一跑,王曦下意识地就要去追。

可是巷子很短,只一个眨眼而的工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要想冲出去继续抓人,那还不得制造更大的混乱呢。

“算了,最多就是多点儿道听途说的古怪传说罢了,我们阴阳师有些时候偷懒,就由着去了。”小柳琴乃道。

王曦心想,怪不得你们日本的都市传说那么多,全都是你们偷懒造成的。

他没有继续管这件事,开始将云良道长背过来,然后替他注灵,这样大家再出去的时候,就都因为二代白大褂的缘故,看起来十分普通了。

此时大概是下午六点左右的样子,一走出巷子,便是一条不宽的街道,人却很多,显得十分热闹。

他让小一去打听一下最近的医院在哪里,但小柳琴乃却自告奋勇地接过了这差事儿。

对于和人打交道,她可是行家。

果然,随便在路上扯了个年轻小伙子,轻言细语地交谈了几句,便得到了答案。

“走,先去医院!云前辈需要大量补液。里院自己会找到我们的。”他指了指右手腕,那里有皮下的定位器。

相信从他们回来的那一刹那,里院便已经捕捉到了他们的信号。

……

……

里院的速度很快,当他们刚将云良道长安顿好,就已经来人了。

可以说,不管是哪里的驻外办,都不可能有人不认识王曦。

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头来了个莫名其妙的指令,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一个镇医院,但还是立刻赶来了。

这所镇医院没有驻外办,所以王曦还在和主管医生扯皮,说千万不要报警。

毕竟云良道长这伤势,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可他越是这样说,主管医生就越是怀疑。

刚好,驻外办的两名医生赶到了。

一看是真人版的王曦,二话不说,也没瞎打听,一个人开始向上级汇报,另外一个人就直接将主管医生拉走了。

过了一会儿,来人将手机交给王曦,示意他来说。

“小师弟啊,你们搞什么乌龙啊?”柳瑗的声音从电话来传来,“怎么从浦镇回来了?让杨主任听电话。”

王曦语气一沉,道:“杨……杨主任……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已经殉职了……”

柳瑗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道:“什么!?之前杨主任给我们发消息,说是你们不小心自己把一线牵弄断了啊!更早些的时候,杨主任自己不也搞过这么一出吗?”

王曦顿时觉得不对劲,道:“我们和遗人之间,彻底闹翻了。刚刚才逃回来,是杨主任和不慧大师留下,挡住了阴兵,我们才得以逃脱。”

柳瑗道:“什么!?杨主任死了!?你都在说些什么啊?到底是遗人还是阴兵?”

哎?对啊……貌似最后……除了杨禄明的门人之外,并没有其他遗人了……

从头到晚,反倒是阴兵在攻击我们啊……

“好像都有吧……”王曦不确定地道,“柳师兄,让去接应我们的兄弟们赶紧撤回来,遗人有一种阵法,可以压制界门的开启,一旦过去了,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柳瑗道:“接应?我们没派人去接应你们啊……”

呃……按照柳师兄的说法,如果他们从杨主任那里得到消息,一切平安,的确会认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弄了半天,援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啊……

还好我气运强……自己跑出来了……

要是真的傻乎乎地跑回界门那边去瞧,说不定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如此说来,还真得感谢最后出现的那队弱智阴兵了。

王曦觉得这里面的故事实在太过曲折,正准备三言两语把最重要的事情给柳师兄说了,可没料到柳瑗居然又道:“呃……小师弟,先不说了……师傅找我,你们自己打车回来,你那儿离里三院不远,派去你们那里的,是……我去!小师弟,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杨主任回来了!!”

柳瑗这次的声音更高了。

这次真的是活见鬼。

前几秒王曦才说杨允佶战死,现在人家就突然出现了!

“真的!?”王曦不疑有他,赶紧道,“让我和杨主任通电话!”

柳瑗稍微明白了,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于是没挂电话,一路小跑,赶紧来到了赵竹仁和杨允佶身前。

此时,只见杨允佶全身上下破破烂烂,还有好多皮外伤,样子十分狼狈。

他把电话递给了杨允佶,轻声道:“是王曦。”

杨允佶接过手机,但没有和王曦通话,反而是和赵竹仁先聊了起来,道:“三院长,我这盘可能出大事儿了……能不能想办法保我一下啊?”

赵竹仁望了柳瑗一眼,后者道:“除了不慧大师,所有人都有定位信号了。”

也就是说,目前只有不慧大师尚且下落不明,其他人都已经安全了。

“出什么事情了,杨……副院长……”赵竹仁也依然不习惯他的称呼。

杨允佶苦着一张脸,道:“还副什么院长啊……这一次……哎……”

接着,杨允佶将他们此行的一切见闻,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只不过在最后有关天道的部分,依然没说。这些东西,他得留给王曦来说,才让故事讲得圆。

他只说,王曦有所感悟,但是却没来得及详细沟通,天雷便降了下来,之后他们便失散了。

他和不慧留下了抵挡敌人,最后不慧阵亡,但他却因为有了里院主任医师的身份,遗人想从他身上获取情报,所以阴兵将他生擒了,并且很快就利用一线牵给里院传递了假情报。更糟糕的是,在长端帝亲自使用的南华之下,他没有识破幻境,说出了很多东西。

而且这还不算完,事发不久之后,他就趁一个机会逃了回来。

可是他越想越不对劲,觉得这是人家故意放他回来的。

不然的话,守卫不可能如此的松懈。

当时那种情况,他本该插翅难逃才对……

说到这里,赵竹仁也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杨允佶虽说只是里院的一名中层,但好歹也是一个科室的副主任,知道不少秘密。

现在人家故意将他放回来,很明显就是留他一命有用。

杨允佶早就知道,电话的那一头是王曦,通过给赵竹仁的这番话,自然也将事情的一些因果解释给了王曦听。

见赵竹仁在那里皱眉思索,他表现出这才意识到手上还有个电话的样子,又开始和王曦说了起来。

结束通话之后,杨允佶便再次提供了一个情报。

说遗人有办法对界门的开启范围进行阵法压制,也就是说,即使里院洞悉了界门的所有秘密,但也不能对遗人展开突然袭击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要和遗人比速度。

如果要决战,那就必须要快!

趁遗人的阵法没有覆盖艽朝全境的时候,便倾巢而出!

这个情报也相当重要,而且赵竹仁也马上从王曦那里得到了证实。

他安排人将界门守住,然后带着杨允佶赶快返回了里三院,几乎和王曦等人前后脚。

这次的院长会议就显得效率了许多,仅仅两分钟,便全体上线。

王曦在会议上,将有关天道和两个世界的真实模样再次描述了一遍,顺便把零和博弈这种自己的看法也提了出来。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被王曦的话语给震住了。

大家现在终于明白,嬴莹之前所说的那条天道允许生存,是什么意思了。

生物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生存,不择手段,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获取更多的资源,才是真正的天道。

因为这是最原始的本能!

而天道,从来都是原始的!

是人类发展出了文明,有了各种善恶观,人为的定义了正义与邪恶……

但天道不管,在它那里没有善恶之分。

两个阴阳,都是它的子民。

彼此攻伐,它都不会在意。

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把它的世界给弄没了。

遗人是弱势,通过魂飞魄散的方式让这边的阴阳都大大缩水,最多也就是阴阳双鱼和黑白二点的主次易位。

可如果里院和地府再要对遗人进行亡族灭种,那就是要灭掉黑白两点了。

那个时候,就只剩下阴阳二鱼,离真正的阴阳火拼,也就不远了……

等王曦说完,大家沉默了大概两分钟,时信德开口道:“这件事情倒不难办,我们只用征服即可。这件事情,现在的里院能办到吗?”

四院长葛利道:“不好说,目前十座里院,加上里十一院,都不足一万人。而且一线的主力临床科室,人数就更少,大概在六千左右。如果按照杨主任他们所说,遗人的太阿山以西,还有大量的子民,那对方的数量至少是五十万起。我们就算加上道家和佛家,力量也略显不够。而且……”

而且大家肯定要遵守一个最基本的原则。

阳间事,阳间了。

也就是说,陆侯亮和子君不出手,那么地府也就不好出手了。

牵涉到天道,可千万不要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况且,这场战争,从性质上来说。

也不算完全的正义之战,归根结底,也不过是资源的争夺罢了……

不存在什么有理还是没理。

最多,可以将其稍微偷换一下概念,说成是复仇之战。

“王曦,杨副院长,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隔着屏幕都发觉你们两个不对头了……”里四院副院长郭兵霦开口道。

院长会议,一般情况下副院长不开口。

可她刚升为副院长,估计不怎么晓得这条潜规则。

而且她有钱,哪里会管这些,各院都会给她面子。

其实她不说,大家也都发现了。

在时信德开口之后,王曦和杨允佶就开始在不断地交换眼色,神神秘秘的。

杨允佶赶紧把头摇来跟拨浪鼓一样,似乎脸上的肥肉都快甩出来了一般,道:“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王曦也支支吾吾道:“呃……没什么……就是见到杨主任还活着……我……我……高兴……”

这两个人,一个境界低,一个气息不稳,说谎话一眼就被看穿了。

对于王曦来说,这可是第二次了……上一次……还是他和嬴莹在房间里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

“杨副院长,到底怎么回事?”石建泓开口了。

杨允佶是他的部下,他来问自然最为合适。意思是不管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给你兜着。

杨允佶看是自家院长发话,连忙将之前那套说辞拿出来再讲了一遍,并且请求院长责罚。

大伙儿一听,是这事儿,都觉得有些无奈。

在这个圈子,很多时候,一个人是否忠诚,与自身意志完全无关了。

很多院长级别的人扪心自问,在那种情况下,换作是自己,估计也有可能无法识破幻境,进而泄密并且被对方所利用……

“回来了就好,至于遗人是否是故意放你回来,也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战争,你不出现在战场上,我们将你囚禁起来,他们便做不了文章,还可以证明你的清白。”石建泓道。

杨允佶见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理,连连点头。

里院如此,既防范了他有可能被遗人利用的可能,也将他彻底摘了出去,接下来,他只用看遗人和里院火拼就行了。

反正自己和王曦都说了,要战,就必须赶快,再晚的话,等界门开不了的时候,可就被动了。

“子渝,将杨副院长扣下,他没说实话。”时信德突然开口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再次望向了时信德。

时信德道:“里七院的人,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他们成天犯的规矩,比其他九座里院加起来还多。全是让石院长和黄院长惯出来的坏毛病!”

赵竹仁起身,却被常玉稍稍拦了一下,只是后者突然意识到各位院长都在线,又退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曦站了出来,挡在了杨允佶的身前,道:“师……师傅……”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是师公说的话,都得考虑再三!

他这个行为更是让大家觉得稀奇了。

你们赵家军祖孙三代都在,现在一个徒孙,居然准备公然对抗师公和师傅了?

良久,王曦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正要开口,却被杨允佶从身后一把捂住嘴巴,道:“傻儿!不要说!说了你就没命了!三院长,我跟你走,去你们医教部,我愿意被封闭灵力灵识!”

这下更是勾起了大家的好奇!

你们两个出使这一趟,虽然是这个结局,但好歹也算得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至于杨允佶,算下来也该是功大于过。

即使有些事情隐瞒了下来,里院最多也就是想着把事情搞清楚弄明白,犯不着到了出人命的地步啊!

而且,现在居然是杨允佶要来保王曦……

王曦被杨允佶这一激,右腿一弯,竟然是直接踢到了杨允佶的胯下……

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啊……谁想得到啊……

杨允佶吃痛不已,捂住裆部,在那里龇牙咧嘴道:“王曦……求你了……别说了……即使是三院长……也不能说啊……”

王曦抓住这个机会,道:“子君的身份……可能是师公您……”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辞职

赵竹仁终于停下了脚步,所有的人都面色凝重。

这种指控,可不是敢拿来开玩笑的……

而且看样子,杨允佶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阻止王曦说出来。

“继续说。”时信德打破了沉默。

杨允佶一副十分沮丧的样子,道:“我不说,要说他说!”

王曦见话已经说开了,便将杨允佶曾经被长端帝单独留下来的事情,也一并讲了出来。

杨允佶对此,也是全盘照收,统统承认。表示长端帝的确曾经试图策反过自己,而且自己也答应了对方。甚至他还认为,长端帝将他故意放回来,便是一种先表示诚意的行为,示意他们之间的交易继续有效。

“这么说……他们现在是打算联系子君,使用阴兵参战了?”时信德问道。

杨允佶做出一副老实的样子,道:“我只能这样猜测了……在之前,界门不通,他们那边的鬼门关又被毁了,很可能急需沟通,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而且……连我们都想明白了,哪怕和他们不打这一仗,五十年后,他们也会被时间给拖垮了……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想联系子君,尽快将另外一边的鬼门关重新打通……现在的情况是……双方都急……却又都不急……哎……有些矛盾……但你们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长端帝急,自然是因为他们怕被时间给拖垮。

里院急,第一是因为洞悉了天道的秘密,第二便是有了个新情况,遗人能阻止界门的开启。

可从实力上来说,遗人明显处于劣势,不该率先发起决战。

而里院呢,自然也一样,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们需要做好舆论公关,制定作战计划,联系其他修真势力,安排各种后路,甚至还得留下一部分人专门来处理里院的日常事务。

“要我说……可能是长端帝的故意挑拨……说不定他放我回来……就是为了恶心院长大人您一下……”杨允佶再次开口道。

时信德苦笑道:“但不管怎么说,把我给扯进来了,那在没有把我彻底撇干净之前……我就不适合参与任何决策了……”

杨允佶赶紧道:“对对对对!院长大人!搞不好他们就是这么个意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决掉了我们一个院长。成功了,固然好,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但你内心,还是相信了……对吧?不然为何阻止王曦,还说会出人命?”时信德道。

杨允佶低头不语,沉默两三秒,才道:“我是真的不相信啊……”

这句话气息倒是稳定无比。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时信德绝对不是子君,他自己才是。

“杨胖子,我看你是肉多了不知道怎么燃烧脂肪了!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里一院的副院长陈礼忠出言呵斥道。

时信德阻止了副手,道:“杨副院长世代忠良,对里院的忠心毋庸置疑……他……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你和我这个小徒孙,是否本来打算将此事按下,接下来私自调查?”

这些当然没有。

杨允佶当时只是给了王曦一张纸条,其他什么也没说。

但他知道,王曦会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的。

因为也就只剩下私自调查一条路了。

“世代忠良?”有些不明就里的院长开始重复着这句话。

这时,石建泓开口了,道:“可能有的院长不了解,杨副院长的家族……在里院的人事记录当中……往上可以追溯到唐朝时期……他们家族每一代,都有灵力觉醒之人……自华夏立国之后,太医院改为里院这短短几十年内,杨副院长的爷爷和父亲,都曾在里院任职,分别是里一院的麻醉科副主任以及里九院的内科副主任……在这两座里院的灵堂……供奉着二位前辈的灵位……杨家……世代皆为里院战死……鲜有善终之人……哦,杨副院长的父亲,还曾经和院长大人短暂共事过……”

时信德点点头,表示知晓此事,道:“所以……要论忠诚……以及传承……杨副院长无可挑剔……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最终选择他出使艽朝的原因之一……”

杨允佶依然低着头,没有讲话。

这可是他的另外一个秘密。

石建泓所说的,全都是真的,他们家族传承至今,全都在里院任职。

可是,事实的真相,却无比的残忍,甚至畸形和变态。

杨允佶,不,在这个事情上,用子君来称呼,更为准确。

在每一次行将就木的时候,他便会夺舍自己的子代,从而伪造出自己战死的假象。

等他全盘接受了子代的记忆之后,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使用子代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这样,既完美地避开了夺舍之后再次夺舍需要的三年之期,也让他的各种计划更具备延续性。

他结过无数次的婚,生了无数的孩子,至于在杨允佶这一代,当他夺舍杨允佶之后,也一样表现出对余婉的爱慕……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么一个恐怖的家族传承,让他在面对一切质疑的时候,都能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四个字。

世代忠良!

只不过,他不会说,他会让别人来说。

因为他接触过每一代的里院中人,和他们打过交道,产生过羁绊,对方往往会对他这种家族背景产生一种仰慕和敬重。

到了杨允佶这个身份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计划便可以开启了。

可尽管如此,他都依然想着有后路。

提前和王曦这些小辈打好关系,如果事情没有成功,那他便继续生儿育女,等待下一次夺舍。

等王曦等人成长为里院的大佬的时候,这些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再次夺舍之后的子君——有着怎样显赫的家世,在必要的时候,依然会站出来替他讲话。

这个如意算盘简直打得太妙了,只是在他的眼中,舍弃了人世间的亲情和爱情。

或许当他和某人相爱的时候,的确是全身心的投入,但最终的目的,仍然不过是将其当做一个工具……

至于子代,更是如此。

或许从小溺爱,但总有一天,会彻底霸占对方的**。

上千年来,地府和里院都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种现象。

他们不知道,就犹如器官移植在直系亲属之间匹配率极高一样,夺舍也是如此。

不管是亲代夺舍子代,还是子代夺舍亲代,几乎就不会有失败的情况。

因为从纯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说,这两具**,相似度很高……

只是这个秘密,只有子君一人知晓……

杨允佶听得时信德为自己说话,感激道:“院长大人……这……哎……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王曦啊……你忍一下不就好了吗?就算有所怀疑,我们两个私底下调查,不要弄来人尽皆知……至少院长大人还能走在抗击遗人的最前线啊……”

“我们……我们其实……其实可以……”王曦这下才是真的不敢说了。

他虽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再次查时信德的魂。

杨允佶摇头道:“之前时间紧迫,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查魂……对子君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子君的本体很可能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接下来,杨允佶又直接把当初给长端帝解释他如何逃脱阎君查魂的话,再次给各位院长说了一遍。

这时,大家才知晓居然还能有这么一个时间差在里面。

“长端帝为何给你说这些?”赵竹仁突然问道。

杨允佶道:“三院长,还不是为了放我回来诬陷院长大人……”

良久,时信德道:“哎,这把年纪了,也经不起折腾了,你们尽快拟个人选出来吧……我的那票,这次谁也不给……当做弃权处理吧。这样,也就不会出现平票了……”

“师傅!”赵竹仁和常玉同时喊出了声来。

时信德要辞职!

“没辞职之前,我还是里一院的院长。这里是院长会议,请三院长和常院长注意身份,叫我一院长……”时信德慢腾腾地起身,一旁的陈礼忠赶紧去搀扶。

“您刚才不也叫我子渝吗!?”这似乎是赵竹仁第一次顶撞时信德,让后者有些吃惊。

时信德却没有生气,脸上浮现出一种欣慰的笑容,道:“如此,我便真的能安心退休了……子渝……你现在,才算长大了……”

“师傅!您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撂挑子啊!”常玉也说道,“不行,我要给大师兄打电话!”

时信德看着常玉,最后道:“我又不是要死了,怕什么?你里三院有夕阳红茶馆,我里一院就没有?有什么事,来找我便是。你呀,都是副院长了,不要一有事情就指望着子渝和文斌。你的这两个师兄啊……从小就把你惯坏了……”

这种话,其实在院长会议上说出来,是很拂常玉的面子的。甚至可以说十分严厉了,简直就差直接挑明,说常玉这个副院长不合格了。可是常玉哪里管这些,依然倔强着站在那里,不肯坐下,道:“我谁也不投!里一院的院长之位,哪怕空着,我也不投!”

这可就是在使小性子,有些公私不分了。

时信德叹了口气,道:“我里一院的事,还请里三院副院长不用过多操心。礼忠……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可惜这个院长的位置,我并不看好你……哎,你看看,才说了,不再过问了……这人老了,刚说的话都记不住……就这样吧……接下来的院长会议,你们谈……”

“师傅!弟子一定会想办法证明您的清白的!遗人的伎俩,太低级了!”赵竹仁再次出声。

时信德摆摆手,道:“你们以为我出去是干什么?别忘了,即使我退休了,也还是里院的人!”

等他离开之后,大家面面相觑。

王曦总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敢去看师傅,生怕挨骂。

杨允佶道:“三院长……对不起……”

赵竹仁道:“与你们无关,你们前去,本就该把所有的情报都详细上报……只是没有想到……遗人已经卑劣到了这种地步……”

八院长王素素道:“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们已经黔驴技穷了?从一开始的算无遗策,最后沦落到用出这种手段,只要失去了信息不对称这个优势,他们也没什么底牌了。”

就在这个时候,杨允佶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各位院长,我第一次参加院长会议……”

石建泓道:“接吧……这个副院长的身份,你要慢慢习惯……”

杨允佶道:“泓哥,我可不可以还是回去当我的副主任啊……”

“快接!”石建泓道。

杨允佶讪讪地接起电话,居然是余婉。

可等他放下电话之后,表情变得十分古怪,道:“遗人……派人来了……没有过界,但在界门前提出了会谈要求……”

“多少人?”赵竹仁问道。

界门开在他里三院的地界,他自然最为关心。

“大概五六百人,婉儿姐一直守在界门前,接到这个请求后,也十分不解。曾经跨过界门短暂探查过,对方没有做出攻击行为。但婉儿姐说,那里面有长端铁骑……”杨允佶道。

“长端铁骑……?不是就三百来人左右吗?那种程度的骑兵,我不相信他们经过了汉安血战之后,短时间之内就能扩充一倍!”张帅风道。

他参加了汉安血战,对长端铁骑的强悍武力,有着最直观的感受。对方如果派出了这支凶名赫赫的骑兵队伍,那就只能说明来者不善了。

杨允佶道:“不是,据婉儿姐说,来了两支骑兵,除开长端铁骑,另外一支骑兵,全都是清一色的白甲……而且……”

“而且什么?杨胖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了!?”石建泓吼道。

杨允佶看了王曦一眼,最后道:“白甲骑兵的主帅……貌似是里三院前内科住院医师……嬴莹……”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见面

“三院长,让我去谈吧。我知道,我不够资格……但是……但是小心有诈……我们不能承受再失去一名院长了……”

说话的,是薛晨。

此时,一行人正站在缓缓旋转的界门之前。

余婉已经安排了手下的几名医和巫进行了尝试,证实了王曦他们的说法。

除了这方寸之地外,其余的地方,界门均不能成功开启了。

他们都遇到了和王曦相同的问题,无论如何尝试,也只会凭空浮现一个小黑点,在挣扎一小会儿后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还有其余的巫医小队,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去。

有的小队,还能成功开启。

赵竹仁知道,薛晨和王曦一样,当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余婉道:“三院长,我过去看过,长端铁骑和这支从没见过的骑兵队伍,均停留在一箭之地外。只有嬴莹和另外一名黑甲骑兵,在界门前十米之处。他们向我表达了要求谈判的意愿,我拿不定主意,只好请示。但当时泓哥和歆哥都在院长会议……”

赵竹仁给王弼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薛晨看好,避免对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他道:“不止你拿不定主意,我也一样。具体怎么个谈法,有说吗?”

“呃……事实上……他们倒的确指名点姓……要求和薛晨谈……嬴莹说,保证薛主任的安全,让薛主任过去谈,里院可以派人陪同。”余婉道。

薛晨!?

“不行!”常玉干脆道,“师兄,有问题!”

赵竹仁当然看出来了有问题。

如果真的是谈合作之类的大事,薛晨是做不了主的。

其实,不管今天谈什么,都很难谈出一个结果来。

赵竹仁能做里三院的主,但是却做不了所有里院的主。

所以,在和遗人接触之后,里院肯定还要再次进行讨论。

这一来一去,花费的时间可就多了。

遗人不是很慌吗?

怎么还有这个闲工夫?

莫不是之前王曦他们的出使行为,给了他们灵感,让他们觉得,也可以打着这个旗号来这么一出?

先不管他们想要干什么,但点名要和薛晨谈,就一定不对劲!

还是说……他们准备先利用嬴莹的身份,来打打感情牌?

“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吗?”赵竹仁问道。

余婉道:“有……但是……有些奇怪……嬴莹提出想见王曦一面,但是他身旁的黑甲骑兵似乎对此表示反对……从他们的言谈之中,感觉嬴莹曾经发过誓,再也不见王曦了。”

王曦听到提及自己,望向了不远处的界门。

师姐……此时就在界门的另外一端了啊……

她成了遗人的一名主帅……还代表了遗人……前来和我们谈判了啊……

六月中旬的夜晚,在蜀地已经开始有些炎热了。

还好有些许河风拂面,稍增清凉之意。

王曦的掌心,开始有汗水渗出。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自己和嬴莹师姐再见面的场景。

却都不是这样的。

记得师姐曾经说过,再次见面,不是战场,便是囚牢。

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两夫妻打架,吵架,都没什么,俗话都说床头打架床位和。

可是,当两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要谈谈的时候……

往往预后不良啊……

师姐……是打算彻底和以前告别了吗?

对于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王曦自然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那些和师姐之间的过往,点点滴滴,顿时浮上心头。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师姐,是在一个被代师叔将节奏带偏了的里三院聚会上。自己当时不知道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拉着师姐说了什么,他只是知道,这个女医师很漂亮,话不多,看了一眼,就想再看一眼,精致的面庞和完美的五官,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第二天听师兄说起的时候,才懊恼不已。他觉得,人家这种高高在上的女神,肯定是顾忌自己是院长弟子的身份,才没有给脸色。

到了后来,师姐和自己一起去病案室看病历,将有关梁淄市的情报泄露给自己。接下来,便是梁淄市之战,还记得在开战之前,他第一次得知每个人的白大褂领口,都有着不一样的图案用以代表不同的科室,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说要看一下师姐的领口,引来众人想杀人的目光……等进入了梁淄市之后,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彼此赤诚相见……

接下来,便是师姐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类进化绑架。而事情也如遗人所预想的一样,里院迅速将目光投向了人类进化。也就是那一次,王曦在嬴莹绝望的时候,犹如天神降临,出现在了她的身旁,再次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虽然后面又被逮住了,可他气运实在太强,竟然将人类进化给带进了以前的里三院老干部中心,那里聚集着一大帮子早已退休的猛人。

再跟着,便是去里七院,去丽江。

他们一路高歌,欢声笑语,全是美好的画面,却脆得一碰就碎。

汉安血战之时,当看到师姐被斩于马下,他几乎快要疯了。

他拼命地向着那边冲,却怎么也冲不过去。

不管他如何地呐喊嘶吼,也没有丝毫作用。

最后他只能在死人堆里,将师姐翻了出来。

那一刻,他心疼极了,也自责极了。

他曾经暗自发誓,要好好地保护小一和师姐。

可是他却没做到……他食言了……

还记得去营救蛮丹之前,师姐就像一个丈夫即将出征的妻子,虽是不舍,但万千叮咛,最终也只化为一句:有什么事,躲在柳师兄他们后面。然后将叠得整整齐齐的白大褂以及威力巨大的金符交给他。

在自己最自责的时候,是师姐远在几百公里之外,将自己的心思猜了个透。

并且安慰他,人类进化进攻里七院,并非全是他的责任。

再跟着,就是他们远去日本,很是隔了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师姐。

当师姐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满心欢喜。

即使嘴上不说,旁人也一样看得出来。

小一说过,他是个大猪蹄子。

他爱着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便是嬴莹师姐。

可他也同样明白,这样是不对的。

所以他将一切都压抑在心中,只有当师兄们开他和嬴莹的玩笑时,他才会露出一种会心的笑容。

师姐不像小一,不会一会儿吵吵闹闹,一会儿又安安静静。

她只有一面,便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

只是,这个女神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再是冷冰冰的,开始慢慢有了温度。

时到今日,王曦也不知道,究竟一切是因缘巧合,还是情蛊的缘故,让自己和师姐之间,有了那么多的故事。

但他更愿意相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

虽然他懂,这个世界,只有因果,没有缘分。

可是,师姐是从界门另外一端过来的。

自己和她从来没有前尘往事的任何纠葛,那么今生种种,便不是注定。

他不喜欢有缘无分这个词语,可在大势面前,却显得那么的无力。

他也知道,即使师姐能够留下来,自己也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那样的话,对师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些?

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在没有被逼到绝路之前,都会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他会做出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时带着师姐一路逃亡,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一下。

仅仅是发现三位师兄围了过来,便立刻做出了决定。

再等到那个如梦如幻的夜晚,自己和师姐一晌贪欢,留下无数回忆……

师姐腰上的伤疤那异样的触感,总是萦绕指尖,挥之不去……

然而此刻,师姐来了,带着她的军队来了,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我去吧,我不谈,我只听。”王曦对赵竹仁说道。

赵竹仁想了一下,对薛晨道:“遗人有问题,很可能有其他目的,他们点了你的名,猜测应该是嬴莹的缘故。薛主任,我本不想让你去的……”

“院长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这丫头,我了解,别看平时冷冰冰的,其实骨子里重情重义。如果她真的成了一军的主帅,我这个当师傅的,反倒高兴。徒弟有出息了啊……”薛晨道。

常玉道:“薛师姐,不可大意。”

薛晨点点头,然后指了指王曦,道:“我带他吗?”

说完,也不等回答,开始向前方走去。

“去吧……”常玉也没有等赵竹仁发话,竟是先答应了下来。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

这四个字,贯穿了这一脉的始终啊……

……

……

当看到薛晨和王曦从界门中出来的那一刻,嬴莹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然后,当着五六百骑兵的面,她竟然翻身下马,对着薛晨执了一个弟子礼。接着便不管不顾地向着王曦跑去!

“逸王殿下!”余鸿焘大声叫道。

嬴莹生生停下了脚步,站在中间,来回地望着。

一边是黑白分明的两队骑兵,而另外一边,却只有两个人……

“师姐……”王曦看着她,轻声叫道。

这……是他的师姐吗?

穿着明晃晃的银色盔甲,英姿飒爽,却又沉鱼落雁……

嬴莹的脚步又向前踏了一步。

“大将军!”

张霄云,党明,陈永三名队正同时出声喊道。

他们将所有的前途都押在了嬴莹身上,要是主将临阵倒戈,那他们这些亲卫心腹,从此也别想出头了。

嬴莹的脚步又退了回来。

“你胖了……”王曦继续道。

谁也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竟然如此的煞风景。

嬴莹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可你还是没变……”

“他们说的逸王,原来是你啊……”王曦向前走了一步,但却被余鸿焘射出一箭,钉在了他的脚掌前一寸。

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永远都不会成熟的男人,嬴莹再次迈出了一步,道:“是啊……党明说,你打算以后见了我的面,就绕着走……”

王曦瞬间想起了党明所说的那句有关他在逸王手下招架不住三分钟的事情,顿时脸一红,道:“现在不跑了……”

“怎么了,还是腿软?”嬴莹道。

但话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跟着这帮粗人混了两个月,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吃惊。

果然,薛晨眉头微微一皱,嬴莹立刻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一般,低下了头。

王曦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摸出一个小瓶子,然后高举着双手,慢慢地向前挪动,同时双眼盯着余鸿焘,示意他自己手中只有一个瓶子而已。

“有些匆忙,小一煮的……味道可能差了些……”

还是和以前一样,红糖水用一个普通的矿泉水瓶子装着,显得不伦不类,败胃口……

余鸿焘搭弓引而不发,看着他慢慢靠近嬴莹。

两个曾经靠得如此之近的人,此刻竟然就像是两只小兽,只敢小心翼翼地互相靠近。

终于,当王曦靠到一个足够近的距离的时候,嬴莹突然上前,将他牢牢抱住,把头埋进了王曦的胸口,头顶的头盔戳到了王曦的肩膀,进而向后掉了下去,一袭如瀑布般的柔顺黑发散落在背后,清风拂过,肆意飘扬。

“我挡着,他就不敢射了。”嬴莹呢喃道。

“哪有让自己的女人来挡箭的……”王曦轻轻地拍着嬴莹的后背。

这时,黄马庵打马上前,和余鸿焘站在了一起,道:“师姐,不要这样……大师兄会不高兴的……”

王曦看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黑衣少年,心生醋意,道:“怎么你到哪儿都是师姐?”

嬴莹道:“师傅在我之后收的,你怎么回事,连小孩子的醋都要吃?”

王曦没有说话,深深地呼吸着嬴莹发梢的味道。

可余鸿焘被黄马庵一提醒,立刻道:“逸王殿下,请自重。这样,唐爵爷的脸,往哪儿搁?”

“什么意思?”王曦不解。

嬴莹顿时有些慌神,从王曦怀中出来,看着王曦的双眼,道:“王曦……我……我……”

“里三院王曦,我念在你与逸王殿下有旧,刚才之事,便不与你为难。但是逸王殿下和唐爵爷,已经订婚,由国师做媒,陛下钦点,还请你不要继续纠缠!逸王殿下,我们长端铁骑可是等着你们凤羽军的酒喝呢……”余鸿焘隐晦地催促嬴莹尽快完成任务。

王曦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嬴莹。

师姐……要嫁人了?

而且……听起来……应该是嫁给唐否?

“师姐……他说的……是真的么?”

嬴莹低头,却避而不答。

此刻,他们才觉得,如果大家都是普通人,那该多好。

至少撒谎的时候,对方发现不了……

可当瞒不过的时候,也就只有用沉默来代替谎言……

薛晨这时开口了,道:“莹儿,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为师转为代诉。”

嬴莹将头盔捡起,重新带上,只是看上去双眼有些发红。

良久,她朱唇轻启,道:“我们请求里院暂时停止进攻艽朝……”

“求和吗?”薛晨道。

“不是……而是因为子君……我们的阴阳不通……子君又神出鬼没,陛下和师傅怕我们被利用了……”

“你们不是已经利用杨主任,把我们的院长大人给恶心了一下吗?”

“啊?师傅……你们已经知道了?”嬴莹道。

薛晨前进两步,将王曦慢慢地拉回身边,道:“你先说你的,长端帝又有什么好的建议?”

“陛下想我们双方,先抓住子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

“好啊,那么他这次又是想陷害哪一位院长?”薛晨道。

“我们发现,子君不止有一个,而是有许多分身……就陛下提供的线索来看,分别是院长大人……三院长……常副院长……代副院长……王弼司主任、周师兄、柳师兄情况暂且不明……”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离别

王曦和薛晨都有些站立不稳。

从嬴莹口中所说出来的,竟然不是杨允佶,而是把从时信德开始,往下的一脉,上下三代,全都扯了进去。

这便是长端帝所说的警告。

当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再来一次。

而那个时候,你的身份可就保不住了。

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合作,便只是合作。

如果杨允佶你再想动什么小心思,那大不了一拍两散。

千年都隐忍了,小心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谎话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嬴莹并不知道事实的真相。

因为如果将上述几人共同视为子君来看待,很多事情要解释起来,就太容易了。

既然连嬴莹都骗过了,那么王曦甚至薛晨自然晓得她没有说谎。

而且还有一个很巧妙的心思在里面。

他们搞了这么大一个阵仗,最后传递出的消息,居然是如此的荒谬,会让每一个第一次听到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拒绝相信。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荒诞了,根本不用去想,就知道是假的。

可偏偏是这样,让人不得不认真对待……并且思考……

“怪不得你们提名要找我啊……”薛晨道。

按照那份名单,外科自然不用说了,麻醉科是常玉的大本营,也没指望了,就独独剩下自己的内科,对赵家军保持着一点相对的独立性……

余鸿焘见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道:“逸王殿下,这就让末将护送您回营吧。”

他平素说话不似这般,此刻故意这样装腔拿调,就是说给王曦听的。

意思是大家不仅阵营有别,而且地位悬殊,不要做无谓的美梦。

嬴莹转头,对余鸿焘道:“余将军,再等我一下,我还从来没来得及好好和他告别……”

说完,也不管余鸿焘作何反应,再次上前,来到王曦面前,将犹如精雕细琢的面庞凑到了王曦的眼前,然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最后踮起脚尖,再次吻了上去。

她相信王曦一定懂她的意思。

那是在日本的时候,他们最后被阴阳师找到,无奈之下,王曦便是用这种方式暗示自己,接下来要以她为人质,威胁何雨宇他们不得靠近。自己当时没有懂,只看见王曦背对着大家眼睛眨呀眨的,突然之间,就把尘缚顶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说实话,嬴莹对于自己所传递的这个消息,其实内心是有所怀疑的。

但是,那个教了自己“一起共死过,再回过头来同生,一点也不难”的柳师兄,她便绝对不会相信他会是子君的化身。那个陪着自己炼化了五把手术刀的周师兄,也肯定不会!在飞机上,一脸无赖相,和杨主任唱着双簧的大师兄以及代副院长,也不会!须发皆白,却腰板挺直,在蜀都大学的炼狱大阵之中,力挽狂澜的院长大人,更不会是!至于三院长,他连常副院长都摆不平,还当什么子君!?常院长反之亦然!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不是什么证据。

只是她和这些人产生的交集,让她有了一种女性的直觉。

可是她也陷入了那个心理怪圈。

她也觉得如此低劣的谎言,为何需要专门来跑一趟?

可是,她全程都处在余鸿焘的监视之下,该如何告诉王曦,需要多多提防此事呢?

这个任务其实不难,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为何还要派长端铁骑随自己的凤羽军一同前来?难道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不笑话吗?

自己的凤羽军,清一色的轻骑兵,跑起来比风还快,且不说王曦和师傅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即使真打起来,打不过,要逃简直太容易了。

那就只能是来考验自己的忠诚了。

不然的话,在山脚下听余鸿焘说长端帝本打算亲自前往的,为何看到自己出现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只有像这两个月一样,好好的演一下。

只是很可惜的是……王曦虽然立刻回忆起了当初在日本的那一幕……却会错了意……

他以为嬴莹是主动要求自己将她挟持……

太好了!

师姐还是想回来!

师姐根本不想和唐否结婚!

这是此时王曦脑中唯一的念头!

他根本没有去想其他的,当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便欣喜若狂,脑子再也想不了其他的了。

他立刻手持尘缚,顶住了嬴莹的小腹……

可以说,这一次,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想到会发生这一幕!

“都别过来!”王曦故作凶狠地叫道。

薛晨就在他身旁,吓了一大跳,可也随即明白了过来,立刻跟着帮腔道:“都退下去!不然……不然……”

她“不然”了半天,也每个下文……

没办法,我们的薛主任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要知道,她可是个连鬼魂都会手下留情的人,当初也凭此,颇得地府的赏识……

嬴莹简直快气爆了。

王曦你个猪脑子啊!

我如果回去了,我的族人和里院,最终还是难免会有一战啊!

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们彼此和平共处,但前提是,我得先登上那个至尊宝座啊!

你把我给拖走了,就是个猪队友啊!

“王曦!你敢!”余鸿焘脸色大变。

要是逸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王曦给劫走了,自己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黄马庵也是怒气上来,少年意气便要发作,竟是作势欲冲。

王曦将嬴莹翻了一个身,挡在自己身前。

然后一只手挽过嬴莹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握着尘缚,放在嬴莹的小肚子之前。

要是不去仔细注意细小的尘缚,两人此时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恋人在亲热一般。

“王曦!你还是人吗!?逸王殿下怀有身孕!你竟然以未见天的孩子为质!”余鸿焘再次怒吼,并且用弓箭瞄准王曦的头部,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怕误伤嬴莹,不敢放箭。

王曦愣住了……

怀……有……身……孕……?

下意识地,他放开尘缚,任其自由悬浮,然后右手轻轻按在了嬴莹的小腹之上,来回地摩挲……

“王曦!你好大胆子!还不放手!逸王殿下岂容你冒犯!”余鸿焘调转弓箭,直接射向了薛晨。

薛晨伸手一抓,将弓箭握在掌心。

她也只是一个本能的反应,其实内心和王曦一样震惊!

此时再细心感应,才发现嬴莹的腹中,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在慢慢生长……

“师……师姐……这……这孩子……是我的吗?”王曦有些语无伦次了……

嬴莹娇羞不语,一提到这个问题,就自然会联想道那个晚上。

“放肆!逸王殿下肚中所怀的,乃是我艽朝唐否爵爷的子嗣!长端铁骑!”余鸿焘呼喊道。

“喝!”长端铁骑同时吼了起来,平端长枪,胯下的马开始原地踏起了小碎步。

党明几个队正也是焦急万分。

可自家主帅没有下令,他们又不敢动啊……

党明连忙劝道:“余将军,殿下的安危为主啊……”

“是你的!都是你的!行了吧!这整个天下,整个艽朝都是你的!”嬴莹突然也是右膝一弯,踢向了王曦的跨下。

接着,她一个前冲,迅速回到了黄马庵的身旁,翻身上马。

也不知道是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有些累,还是害羞,嬴莹此刻脸颊绯红,胸脯上下起伏得厉害。

她拦下余鸿焘的弓箭,道:“就到此为止吧……我们的任务结束了……里院信不信,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凤羽军!回营搬酒!长端铁骑,再比一场?”

说完,调转马头,带着三百白衣骑兵绝尘而去。

黄马庵恶狠狠地盯着王曦,道:“下次见面,我会替大师兄亲手杀了你!”

余鸿焘收起弓箭,居高临下地望着王曦,道:“不自量力的家伙,听到了吗?整个艽朝都是你的,满意了?!竟然还惦记着逸王殿下……”

但是世界之事,大多如此。

每个人的所见所闻不同,自然经验也就不同。

如果他生长在华夏,了解“真香定律”之后,那么在将来跪倒在王曦身前呼喊万岁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难堪了……

“师姐!!!”王曦没有理会,对着嬴莹远去的身影喊道。

最后时刻,就在王曦的目力所及范围的最远处,嬴莹回过头,对着她莞尔一笑,一道灵识传遍了整片土地。

如果踢坏了,让小一师妹别生气啊~我控制了力度的~

接着,整个凤羽军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

笑声似乎传染了长端铁骑,这支沉默的黑甲骑兵队伍,也开始笑了起来。

逸王殿下似乎很给力嘛。

在他们看来,逸王殿下用这种方式来羞辱王曦,应该会比杀了他还让王曦难受吧?

这次交锋,他们赢了!

不知道是凤羽军的哪一位,突然高呼了一声:“逸王殿下千岁!”

接着,整个凤羽军便一同呼喊了起来:“逸王殿下千岁!”

气势如虹!

余鸿焘玩味地看了王曦一眼,似乎此刻欣赏王曦脸上的表情,是一件非常让人舒心的事情。

“逸王殿下千岁!”他也带头吼了一句,然后也开始向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主帅带头呼喊,那么下面的人自然也明白该怎么做了。

于是,长端铁骑那低沉的呼喊也响彻了这片夜空。

一黑一白的两支骑兵,好像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比赛一般,争先恐后,你追我赶……

王曦紧握住双拳,胸中好似有块大石头堵在那里。

他一直都是个很自卑的人,好不容易进了里院,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一些运气,小有成就。以至于当他面对嬴莹这种女神的时候,都敢和对方说话了。可现在……师姐……是艽朝的亲王了啊……而且,长端帝钦点……和唐否成婚……

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一个渣男的怪圈……

给不了人幸福……却又不想人家被别人得到……

呵……幸福……

在“天下”二字面前,还真是脆弱和可笑啊……

“走吧。”薛晨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冷静,一如当初知道嬴莹身份的时候,她比陈日津和何雨宇都要沉得住气。

王曦道:“我还以为……师姐想让我劫持她……我以为……师姐上次离开……是迫不得已……”

薛晨道:“莹儿已经做出了选择,只要她幸福就好。对了,那个孩子,是你的……长端铁骑的主帅在胡说八道。”

“我知道……我摸了她的小腹,能感觉得到那种亲近……”

“那你还有什么患得患失的?给唐否戴了那么大一个绿帽子,顺便让人帮你把老婆孩子都养了。莹儿的性子我知道,她把身子给了你,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再碰她了。走吧,我想,这下回去,我要把你们赵家军的人全都得罪完。”

王曦道:“薛主任你会怕得罪人吗?”

薛晨想了想,似乎回忆起了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道:“也倒是,要是我圆滑些,估计当初也不会离开里七院了。所有里院当中,我最讨厌的,便是他们。里七院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不适应的人呆不久的。不说这些了,你的事情,都是小事。”

可是对于我来说,就是很大的事了啊……

薛晨似乎知道王曦在想什么,道:“别忘了,天道的终极奥秘……已经被我们知晓了。佛家,道家,儒家,阴阳师,整个修真圈子,我们全同步告知了。这可是真正的昭告天下了。”

“这……和我跟师姐之间,有什么关系?”王曦道。

“我们只征服,但是不统治。你好好想想吧,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想通。”

……

……

“回陛下,逸王殿下此次……呃……”

“余将军,你可不是吞吞吐吐之人。”长端帝道。

“是!陛下赎罪。因为末将接下来所说的,都只是一些感觉,讲出来,有置喙逸王殿下之嫌。逸王殿下隐忍华夏多年,为我艽朝立下大功,末将……”

“说!”

“是……呃……逸王殿下,似乎有些意志不坚定,末将觉得,她对里院,甚至对那个叫王曦的里院医师,在内心深处还有着极重的感情。如果刀兵相向的时候,末将觉得……觉得……”

“她不一定下得了手?”

“陛下明鉴……”

“国师,你怎么看?”长端帝望向杨禄明。

杨禄明道:“如果小徒……逸王殿下表现得十分决绝,微臣反倒要怀疑她是否藏着些小心思了。但她如此,至少微臣看来,要让人放心不少。毕竟时间太短,她心中想着里院,念着里院,都是可以理解的。余将军,你刚才说,党将军他们几人叫住她的时候,她停下了?”

“是!逸王殿下当时显得十分挣扎。”余鸿焘回道。

杨禄明道:“陛下圣明,当初组建凤羽军这一招,实在高明。逸王本就重情义,这凤羽军和她产生羁绊后,她便被牢牢给拴住了。”

长端帝心情似乎挺不错,道:“余将军,那便赶快回营吧。你这个主帅不在,手下的儿郎们怎敢喝酒?羽儿今晚请你们喝,朕准了,出宫的时候,顺便带几坛好酒回去。朕这个侄女,过惯了富家女的生活,可别让她觉得你们长端铁骑小气,到时,丢的可是朕的面子。哦,对了,刚才国师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和凤羽军搞好关系,说不定将来在和里院的大战之时,可以占点儿便宜。”

余鸿焘抬起头,明显没有听懂。

杨禄明也笑了起来,道:“余将军,你想,要是在战场上,里院看到了逸王的旗帜,会将她列为优先攻击对象吗?”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认兄

此刻,余鸿焘坐在木椅上,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先前杨禄明对他说的话。

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嬴莹,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看这个样子,逸王殿下和里院之间,的确存在着很深的情谊。

那么将来在战场上,两军对垒之时,还真的可能出现杨禄明说的那种情况。

逸王殿下不忍拔刀,而里院也完全对她视而不见。

她的凤羽军出现在战场上,完全就是一个看客。可能最大的作用,就是拱卫在她身边,替她挡住流矢之类的东西。

但是……陛下为何对此事……表现得如此的大度?

逸王殿下是有大功不假,可这已经牵涉到了忠诚度的问题了……怎么没有见到龙颜大怒?

在出宫前,他依稀记得,陛下的心情还很不错……

他当然想不通了,大家了解的事实真相都不一样。在他的层面,现在只能想一想如何在战场上将这个可能最大化地利用起来。

比如……将某个战略要地交给凤羽军?

他们站在那里,里院不去攻,但同样会让里院很难受。

当然了,如果里院去攻,逸王殿下总不能让自己的部下伸着脖子挨刀吧?

“余将军,一回来就急匆匆地进宫了,莫不是去打我的小报告了吧?”嬴莹此时已经卸甲,只是身着黑色的洗手衣,连白大褂都没有穿。

余鸿焘连忙将思绪拉回来,端起酒杯,道:“逸王殿下说哪里话,长端铁骑本就直隶于陛下,末将不去向陛下复命,难道还去兵部报道?”

嬴莹道:“那是本王错怪余将军了,来,第一次喝酒,干!”

说完,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明明是茶,却喝出了豪饮美酒的气势……

但余鸿焘哪里敢计较这些,且不说对方亲王身份的缘故,光人家怀有身孕这一点,他就不敢劝酒啊。

他顺势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下了肚,然后道:“也全是沾了殿下的福气,不然的话,一旬就一天假,实在馋得慌。”

“余将军,你是否内心当中有些疑惑,觉得陛下对我过分宽容了?”嬴莹不动声色道。

余鸿焘顿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想了一下,道:“殿下你贵为亲王,且曾经为我朝立下大功,更是因为老王爷的缘故,含冤多年。陛下如此对你,都在情理之中。如今老王爷沉冤得雪,殿下又平步青云,总算是否极泰来。说起来,末将还从未恭贺殿下,殿下,这杯酒敬你,你便以茶代酒吧。以后,长端铁骑和凤羽军互相照应,互为倚靠。”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听得这番话,又见到余鸿焘煞有介事地起身敬酒,全都一同端起了酒杯,对着嬴莹的方向,隔空点杯,然后喝来一滴不剩。

嬴莹将同在一桌的黄马庵支开,道:“师弟,怀孕已近三月,我不能喝酒了。你替我下去,多和长端铁骑的兄弟们走动走动。”

她这话一出,其余三名队正也跟着起身,向两位主帅行了一礼,跟着黄马庵走开了。

长端铁骑这边的三位队正也不是傻瓜,混到这个份儿上了,基本的人情世故自然都懂,也向余鸿焘请示了一下,然后提着酒壶,向下面走去。

一瞬间,一张大桌子,就只剩下了嬴莹和余鸿焘两人。

没有人说话,只剩下锅里沸腾的水泡破裂的声音。

“逸王殿下发明的这种吃法,还真的很稀奇,既美味又有趣。”余鸿焘找不到话说,只得随便选了个话题。

嬴莹布下一个隔音阵法,道:“余将军,先前真的告了我的御状?”

余鸿焘连忙否认:“殿下,末将……末将……”

真是让人烦恼啊……根本撒不了慌……

“余将军,你我平级,不用如此自称。况且你忠于陛下,所做的,也不过是在尽臣子的本分罢了。”嬴莹再次为余鸿焘斟了一杯酒。

“谢殿下体谅,那……那……”

“你比我年长,私下里,我敬你为兄长,如何?说实话,关于军务这块儿,和焘哥您这种行家比起来,我就纯粹是个门外汉。可陛下既然把凤羽军给了我,小妹也不能敷衍了事。得空的话,焘哥也多教教小妹如何?”

余鸿焘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嬴莹笑道:“什么使不得?是这杯酒不能喝?还是不想教小妹?”

余鸿焘道:“我怎么敢和殿下兄妹相称,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还不降罪?”

嬴莹也没有勉强,她知道不能太心急,于是道:“那我们各论各的。我叫你焘哥,你称我殿下。就算怪罪,也是我不懂事。”

余鸿焘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

嬴莹继续道:“既然这样,那这酒……可喝得?小妹……也教得?”

余鸿焘连连举杯,道:“喝得喝得,教得教得……哦,不……是探讨……探讨……”

怪不得殿下要布个隔音阵法啊……

原来是说这个啊……吓我一跳……还以为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余鸿焘将酒饮下,不给嬴莹机会,自己举起酒壶给满上了。

他只是个正正经经的军人,艽朝的官场也向来不似古代华夏那般凶险,所以心思自然没那么重,能想到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甚至可以说,艽朝的整个民风,相对来说都更淳朴。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那以后,小妹便多多依仗焘哥了。”嬴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虽是满上,但却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余鸿焘再次饮酒,道:“可是……殿下您的凤羽军,是轻骑兵啊……今日两次比赛,我的长端铁骑,可都是输了。在战法这一块儿,我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那如果我们两军对攻,你觉得谁的赢面更大?来,焘哥尝尝这个,你们以前还不知道吧,这肥肠也可以吃的。我在里院的时候,这可是里七院的副院长黄义歆最喜欢的东西呢。以后在战场上遇到,你送他两斤肥肠,说不定他就引着里七院去别处了。”嬴莹道。

余鸿焘自然知道这是玩笑话,道:“哎……还是吃不惯……”

但嬴莹亲自给他夹的,他又哪里会不吃,只好在那里皱着眉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连嚼都不嚼一下,一口给咽了下去。

不过,被这么弄一下,余鸿焘也没怎么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敏感性了,主动将一杯酒饮下,似乎想要压下那肥肠给自己带来的不适,然后道:“说实话,殿下你可别生气,真打起来,你们凤羽军没有赢面。但是这种情况呢,又基本上不可能发生。”

“焘哥详细说说呢。来,再尝尝这腰子。知道吗?王曦之前捅我师傅,就是捅的这玩意儿!”嬴莹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在认真地介绍着。

余鸿焘心里叫苦不迭,心想我哪能不知道腰子是什么东西,但我还是喜欢大口的吃肉啊……

他看着碗里的那一整只腰子,一边犯愁,一边道:“因为没有哪个主帅,会用轻骑兵去和重骑兵对撞。那样实在太浪费了。从一开始,这样的决策就是错误的。打不起来的。”

嬴莹举起酒杯,笑道:“看来,是小妹问了外行话。看吧,这些,就全得靠焘哥你多指点。我可是打算将凤羽军好好地带一带,力争超过你们长端铁骑。焘哥不会因此藏私吧?”

余鸿焘和她碰了碰杯,饮下之后,道:“殿下说笑了。我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再要高升,就得去兵部了。那些文书工作,我可不会。还不如呆在这里。至少,我可是随时都能进宫的。你看兵部的尚书,要进宫,只要不是朝日,都得递牌子,哪有我自在?殿下你和我也一样……这个……”

“焘哥怎么了?小妹又说错话了?”嬴莹夹起一大块牛肉,然后将余鸿焘的酒杯拿开,换成了碗,“焘哥,如果说错了,可别和小妹一般见识,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余鸿焘赶紧将牛肉塞进嘴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然后自然而然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长出了一口气,神秘兮兮地道:“殿下,其实你也和我一样啊……”

“什么一样?”嬴莹故作不解。

余鸿焘道:“殿下你带这支凤羽军,便是极限了。亲王不任职,这是自古就有的规矩啊。这样算起来,殿下还不如哥哥我呢,至少我还有一个理论的升官可能。而殿下你,既然不能朝中为官,便只有在这儿了……而且……妹妹你没发现吗?你这凤羽军,基本上可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呢……”

嘿嘿,余将军已经有些高了,不知不觉中,对自己的称呼变了。

嬴莹稍微皱眉,然后表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哥!你的意思是!”

“嘘!你自己懂就好。”余鸿焘面露得意之色。

看来这逸王殿下还真是个小迷糊啊,连这些都没想明白。

经自己这么一提醒,还不得欠自己一个人情啊?

“那……哥……你有什么办法没有?”嬴莹问道。

余鸿焘道:“这哪儿有什么办法?这可是陛下的心思啊。你就算看破了,也不要说破,不然就是揣测圣意,可不能做这种糊涂事啊。不过嘛,时间尚短,陛下这样安排,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妹妹你做好自己的事,以后和里院在战场上用战绩来说话,陛下自然不疑。”

嬴莹道:“可是……毕竟我和里院有旧……有的时候……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这话可就更说不得啊,这就是原因所在啊!哎,小妹呀,你也是性子太直了,这种话都敢说。罢了,也算你认我这个哥哥,相信我才敢说这些。但以后在外面,可不能乱说了。至少你要表现出一种和里院划清界限的态度,懂吗?陛下其实也不是真防着你,但至少得观察一段时间不是?”

嬴莹举起酒杯,道:“哥!这杯酒我必须喝了。”

“喝什么喝,小姑娘家家长都没长大,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余鸿焘将茶杯推了过去,然后自己将碗中酒干了。

嬴莹道:“那不行,那这杯,就算我替哥你的侄儿喝的。”

余鸿焘再干一碗,道:“那就更不行,那等以后,这孩子还不追着他舅舅打啊?”

嬴莹见劝不过,只好以茶代酒。

“那我明白了,哥,接下来,我就好好操练军务,先让陛下满意。那……说回刚才的问题,如果真的我们两支军队对上,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我刚才说了,你们打不过。捉对厮杀,长端铁骑全都巫医双修,按照里院的标准,全都是主治医师或以上。要论集团冲锋,什么敢拦在重骑兵之前?”

“啊?那我这凤羽军岂不是毫无用处?”嬴莹故意道。

余鸿焘道:“怎么会无用?轻骑兵又不是用来向重骑兵发起自杀式冲锋的。你们本来的任务,就是侦察、袭扰、追击。躲在远处放箭难道不会?凤羽军,这名字当中就有一个‘羽’字,难道弓箭不该成为特色?”

“那哥你的意思是,重骑兵向我冲来,我跑就完了?”

“当然啊。”

“可万一我护着步兵方阵呢?那不是临阵脱逃?”嬴莹问道。

余鸿焘笑了起来,终于将那只腰子夹了起来,狠狠咬了一口,道:“小妹你又犯迷糊了。那这种情况下,怎么能算作凤羽军对长端铁骑呢。应该算作凤羽军加上一支步兵队伍,合力对抗长端铁骑。”

“那要是重骑兵不理我呢?”

“继续射!往死里骚扰!如果你够合格,那么就该狠狠咬住重骑兵不放,把步兵方阵当做诱饵。”

“步兵方阵被吃光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步兵都被吃光了,你都还没把人家的部队削掉一半啊?”

“万一小妹笨,没有呢?”

“那就又跑。甩出一段距离就放箭,觉得近了就跑。轻骑兵的马力,绝对比重骑兵耐久得多。等他们马都跑不动了,那就贴回去狠狠揍!不过嘛,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东西而已。就好比我们长端铁骑,也不会单独行动,平时都会跟着一个重甲营。你看这次,不也是和你们一块儿出的任务吗?”余鸿焘道。

嬴莹道:“哥,受教了。看来,我得常来请你们喝酒。哥,我给你说件事儿,你替我保密。”

“好!你说!”

“我从上任以来,基本上就是在耍。日志里全是造的假!”

余鸿焘大吃一惊,道:“你们不训练!?”

嬴莹摇头,道:“我不懂啊,又不敢让他们瞧出来,只好如此了。”

“但这……造假……我也不懂啊……哥也从来没干过啊……”

嬴莹道:“不是这个意思,哥。刚才不是讲讨陛下欢心吗?我在想,过段时间,我去给陛下说,我们两军搞一个演习。你给下面的弟兄打点打点,让着我点儿,让我在陛下面前赢了你,如何?”

余鸿焘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且不说下面的兄弟答不答应,这可是欺君啊。”

“那我就照哥你教我的方法来,我们来真的,只不过换成木刀木枪以及白墨箭,还打不赢的话,那就说明哥你刚才在乱教。”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破局的方法

余鸿焘顿时哑巴了。

这可就是在胡搅蛮缠了啊。

别说他现在酒精上头,就算是清醒的时候,也招架不住啊。

嬴莹是凤羽军的主帅,也是逸王殿下,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她是个女人啊!

女人要是不讲道理起来,谁顶得住啊?

尤其是这种,要身份有身份,手下要兵有兵的女人,更是如此!

“就这么说定了,实在不行,我就去给陛下说,和你们长端铁骑比谁跑得快,这个你们赢不了,总没有话说吧?”嬴莹道。

余鸿焘苦笑道:“这种比赛,陛下又怎么会答应……况且现在大战在即,陛下估计也没这个心思……”

嬴莹惊道:“真这么快?”

“不好说。”余鸿焘道,“我们阴阳不通,耗不起。而且先前那趟差事儿,你也去了的。说到底,还是给子君大人一个警告。当然了,如果鬼门关重开,那我们就又有了继续耗的底气。”

嬴莹心中开始盘算了起来。

她现在非常需要时间。

凤羽军她能够掌控,至于这长端铁骑嘛,从一开始她就么有做过痴心妄想,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接触一下余鸿焘。

他在山脚下那句话,被嬴莹敏锐地抓住了,觉得有文章可以做。

但是大家仅凭今天喝的这场酒,就让长端铁骑听命于她,她自己都不信。

她有自知之明,甚至再给自己一年的时间,都办不到。

她只能想办法偷换一下概念,尽量忽悠余鸿焘,刻意给他制造一个效忠艽朝和效忠长端帝是有区别的这种念头。

按理来说,这两者之间,的确有区别。

可对一个国祚绵延上千年,人口数量又不大的王朝来说,很多时候,这两者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了。

这对于她来说,在面对长端铁骑的时候,是唯一能做的了。

长端铁骑不存在被自己策反的可能,只能尽量影响余鸿焘。

可是,如果真的大战在即的话,那她所计划的一切,便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个时候,自己的凤羽军一定会是第一个被送上战场的。

长端帝给自己这个亲王,对他又没什么损失,只不过塑造了一个英雄的形象罢了。

或许自己战死在和里院的交战之中,更是他愿意看到的。

那个时候,即使自己死了,估计都不得安生。

还会被他拿来做文章。

反正自己都死了,他更是不会吝啬对自己的赞美。

各种追封,大书特书,青史留名,反正又不花一分钱。

那样的话,更是会让大家的凝聚力变得更强。

在和里院的战争之中,还会多了一丝为自己复仇的色彩在里面。

怎么拖延时间?

拖多久?

当然不能拖到地老天荒,如果都拖到自己老死了,但问题没有解决,依然没有意义。

那想办法见杨允佶一面,忽悠他打通此处的鬼门关?

呃……这个想法直接放弃了……

他都已经是老妖怪了,估计只用一个照面几句话下来,自己想要干什么,全都会被对方看得个一清二楚,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上杨允佶,在算计方面,自己没胜算的。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师兄?

机会不大……

师兄已经被内定为下任国师,也已经开始和三皇子搭班子共同学习了。

而且陛下已经许下他和自己的婚约,怎么看他都已经是人生赢家,犯不着跟自己蹚浑水。

至于师傅就更别想了,他是很关爱自己,可他更爱艽朝。

只要自己敢交底,下一秒钟就会被抓去面圣。

那破局的点在哪里?

嬴莹低头苦苦思索,却毫无头绪。

余鸿焘见她如此,道:“小妹也别怕,你也不是没上过战场。如果你过不了内心的那道坎儿,那便多想想你手下的弟兄们。况且,里院也不全都是薛晨和王曦,要是咱对上了其他里院的人,你能保证他们不动刀子?”

“哥,我不是担心这个。你说的,我都懂。真打起来,我又怎么会让弟兄们白白送死?我只是担心,现在决战,是不是最佳的时候。如果可以拖,拖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那手下的弟兄们,岂不是伤亡又会少几分?我虽然知道弟兄们都是好样的,都不怕死。但他们也有家室,既然能活下去,又为什么要故意送死呢?”嬴莹言辞恳切地道。

她和余鸿焘打交道不多,但料想只要是个带兵将领,就算不是一个体恤部下的人,也不会对这番话反感。

果然,余鸿焘举起碗,道:“小妹!冲你这番话,当哥哥的再敬你一杯!”

说完,这次竟然是站起身来,扫视了一眼全场。

大伙儿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都看到今晚余大将军可是一杯接着一杯,一碗跟着一碗在豪饮。

现在估计是情绪到位了,于是也纷纷停下,将杯子换成了碗,对着他们致意。

余鸿焘将酒饮下,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之上,叹道:“小妹啊,可是就算我们能拖……里院呢?地府呢?他们这次洞悉了天道之后,还会犹豫吗?这些,是陛下能控制的吗?”

嬴莹也拿起茶喝了一口,知道余鸿焘说的是事实。

天道,在这一边的阴阳两界,早就不是秘密,只是她以前不知道罢了。

在不久之前,或许是觉得有必要对嬴莹加强思想教育,杨禄明私底下曾经用师傅的身份给她上了最后一课。

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揭露给她看,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两个世界不存在和平共处的可能。

在那一刻,她虽然震惊,但也更加确信,唯一的方法,便是自己走上和父亲同样的道路,登顶九五之位,才有可能换来和平。

咦?

刚才余鸿焘说到……里院……

想一下……

师傅说了,在这界门关闭的两个月之内,里院和地府已经攻陷并占领了艽朝的阴间,情况不是太乐观。

如果自己……和里院联系,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王曦或者师傅,让他们帮自己问鼎呢?

就算不直接帮助,请地府的阴兵帮忙,将鬼门关打通,那么艽朝一下子就没了后顾之忧,长端帝必然不会急于率先发起决战。

那个时候,他肯定还要分出心思来防着这一座由地府控制的鬼门关。

这样的话,自己的时间就算挣到了。

该死,怎么早没有想到。

现在去哪里找机会再次联系他们?

里院和艽朝之间,的确是零和博弈不假。

但嬴莹毕竟来到华夏的时间有限,不是自幼生长在华夏。

所以,尽管她之前表现得较为高冷,少与人接触,看了不少的书,可终究还是不够。

她将囚徒困境错误地用在了这里。

而囚徒困境,是属于非零和博弈里面的内容,根本不能算零和博弈。

只是她没有意识到而已。

那么什么是囚徒困境呢?

简单点来说,就是有这么两个犯人被抓住了,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里面,警察对他们进行审讯。如果两人均不认罪,那么只坐牢一年。如果两人均坦白,则坐牢八年。如果一人抵赖,另外一人坦白,则坦白的放出去,抵赖的关十年。

这种情况下,看起来要论集体的利益,自然是两人均保持沉默,大家一起坐一年的牢是最优的选择。但是因为无法彼此沟通交流,在不确定对方是否会揭发的情况下,大家都会选择检举对方。毕竟,从个人的利益来看,坦白只有两种结果,坐十年牢,或者无罪释放。但是沉默,却一定会坐牢。

这个理论表明的是,即使在合作对双方都有利的情况下,想要保持合作,也是困难的。个人所作出的选择,并非团队的最优选择。

嬴莹因为知识面的缘故,并不知道这个理论不适合于当前的情况。她只认准了一点,那就是囚徒困境的基础条件,是因为双方无法沟通。那么只要自己在艽朝说话能作数,那再和里院进行沟通,是能够维持双方的一种平衡状态的。

但现在怎么办啊……

下次和里院见面,估计就是战场了啊……

这种事儿,拿到战场上来说,还有用吗?

况且,自己计划的先决条件是,自己在艽朝要说话作数。

作为一个封建制的王朝,除了龙椅上的人能有这份能量,也就没有其他人选了。

就在这个时候,黄马庵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他们的隔音阵法。

这种行为,在圈子当中可是大忌,当嬴莹还没来得及呵斥,黄马庵便略带着醉意道:“大……大……大师兄……来了……”

唐否来了?来做什么?

是今天自己和王曦见面的情况被传到他耳朵里去了吗?

她刚起身,便已经看到唐否闯进了军营。

余鸿焘尽管喝多了,但还不至于人事不省,正要说两句,唐否却先开口了:“余将军,并非在下不懂事擅闯军营,这是陛下的手令。”

余鸿焘的酒瞬间就醒了一大半。

又有任务?

还专门派唐爵爷来传令?

唐否见他在等自己的下文,再次拱手,道:“哦,余将军,在下并不是来找你的,而是来找逸王殿下的,并非有任务。只是来时陛下提醒了一句,说即使是我,擅闯军营,也是大罪,故此才特地给了我一道手令。余将军守在军营外的部下们很尽责,将手令验证之后,才予以放行的。”

他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讲清楚了,只不过偏偏在自己前来的目的一事上语焉不详。

余鸿焘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多半和之前王曦的事情有关了。

这……看来唐爵爷也很是不爽啊……

他站起身来,道:“唐爵爷,既然没有军令,那我就下去和儿郎们喝酒,您请自便。”

这点儿眼力见儿,他还是有的。

再不走,留在这里看这对未婚夫妻吵架吗?

自己一个外人,不尴尬吗?

他对着嬴莹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拎着酒壶离开了。

“师兄……你……你……这么晚了……来做什么啊?”嬴莹问道。

唐否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问道:“喝了多少?”

“只抿了一口……”嬴莹老实道。

唐否凑近她面前,闻了闻,然后缩了回去,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了嬴莹,道:“这一天下来,找了你好几次,都躲着我这个当师兄的,害我白跑几趟。给!”

那是一把木质的剑,做工粗糙,刀工幼稚,选材也很一般。

此时,木剑的尖端已经不见了,边缘还有火烧的痕迹。

“你刚来山中小楼的时候,成天叫嚷着要给老王爷报仇,要去杀陛下。那时你也是童言无忌,什么话都敢说。我看你整天哭哭闹闹的,烦得很,就给你削了这把木剑。没想到还真管用,拿到了木剑,你就不闹了,开始缠着我教剑法。我哪会这种套路,随便耍了套刀法敷衍了事,结果你还练得挺认真。这次天雷,把山中小楼全都毁了,我在里面翻了好久,才找到它,至于其他的,估计都被烧没了。”唐否也不讲究,拿起不知道之前是谁的空碗,给自己倒了一点儿酒,喝了下去。

嬴莹接过木剑,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师兄……”

“快三个月了吧?”唐否没来由问了一句。

但嬴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脸又红了起来,“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再不完婚,等肚子大起来,就不好看了……陛下的意思,估计也是想在大战前,热闹一下,鼓舞下士气……”唐否道。

嬴莹转过头,瞪了黄马庵一眼。

肯定是这小子嘴碎,去给大师兄说了之前的事情。

后者立马跑开了。

见嬴莹这样,唐否继续道:“我来,就是想跟你说,没必要这么躲着师兄。师傅性子谨慎,但师兄却不是,不管你是不是逸王,在师兄眼里,你就是师妹。我们的婚事,陛下钦点,没有办法,也只好如此,但师兄向你保证,也就是走个形式,保证不碰你……至于原因嘛……嘿嘿嘿嘿……华夏的有些笑话……还真的是……”

说到这里,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此时,由于没有了隔音阵法,大伙儿不由望了过去,见唐爵爷似乎心情不错,没有来讨伐这个有红杏出墙之嫌的未婚妻,也就安下心来,继续喝酒。

嬴莹只听明白了一半,道:“太熟?不好下手?”

唐否更是开心了,道:“对对对对对!就是这个!”

嬴莹面无表情道:“那只能说明师兄你的笑点太低了……这个笑话都是很老的段子了……一点都不好笑了……”

唐否摆摆手,道:“没事儿,反正我还能指望着它笑一两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真正感兴趣的,是张小一。”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抽丝剥茧

一回到这边,王曦还在想,薛主任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但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通知医务科肖陆飞主任和医教部石雷主任。狂沙文学网

赵竹仁一愣,望向了边的常玉。

医务科和医教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部门。

由于里院的特殊,在后勤这一块儿,完全不似外院那般繁杂。

在里院,所有的后勤科室一定都是为临一线战斗科室服务的。

绝对不会像外院一般本末倒置,所有的临科室,全都要当tiǎn)狗,去讨好将自己定位于高高在上的后勤科室或者管理部门。

所以,在里院,医务科和医教部的权力,其实很小,而且彼此之间的业务,也并没有太大的交集。

只有一种况,需要两个科室来共同完成。

那便是院长犯有大错,或者院长的命令很明显是乱命,这两科的主任可以共同提出对院长进行审查或者将其乱命驳回。

因为很少出现这种况,所以一般的里院医师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估计都忘了。

可赵竹仁不一样,他自己就是院长,当然对这个东西很敏感。

联想到之前在院长会议上发生的一幕,他试探地问道:“这一回?又变成我了?”

薛晨无奈道:“院长,不光是您,从时院长开始,从上而下,你们祖孙三代,全都给框进去了。嬴莹来传的话,气息很稳定,不似说谎。当然,我更倾向于她也被骗了。”

“祖孙三代?还有谁?”常玉问道。

薛晨道:“还有玉儿姐你,以及代副院长,接下来便是王弼司主任,和周柯跟柳瑗。只不过,这三位小字辈……按嬴莹的说法没有确定。”

“不用通知肖主任和石主任了,把这道界门毁去。走吧。”赵竹仁转离开。

余婉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连时信德被指控后,都需要自查避嫌。

怎么到了里三院,就完全不需要了?

难道说,整个里三院,已经变成赵竹仁的私军了?

感觉上也的确有那么点儿趋势,在战斗科室中,除了内科之外,剩下的麻醉科和外科基本上都被赵家军这一脉给占据完了。

她越想心越惊,气息也不由起伏起来。

赵竹仁察觉到了之后,道:“余主任,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余婉下意识地接道。

只是,此时赵竹仁已经走远了。

王曦道:“余主任,这一看就是栽赃陷害啊。”

余婉道:“那你对院长大人的指控,难道不一样吗?”

是啊……

这两件事,大家明明都知道是胡说八道,故意恶心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当你们遗人说,时信德是子君的时候,我们可以怀疑一下,进而启动调查程序。

可你们再说赵竹仁、常玉、代文斌、王弼司、周柯、柳瑗等人的时候,我们就不敢怀疑了。

因为这里面有个这样的逻辑在里面。

你说一个,我怀疑一个,进而将其停职不用。

那么这仗打得倒轻松了。

下一次你干脆直接发一个里院的花名册过来,把所有人都说成是子君,岂不更便宜省事?

但其实,还真有区别。

随便恶心时信德,是杨佶做出的决定。

而这第二次,是长端帝为了给子君一个警告,只是不小心,也选中了他们那一脉……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就在先前,师姐的举动有些奇怪,我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但肯定有问题。”王曦道。

赵竹仁停下脚步,众人都看向王曦。

接着,薛晨将王曦和嬴莹当众接吻,但之后画风突变,王曦不知道抽什么风将刀顶在嬴莹肚子上,以其为质。

然后说到这里,薛晨顺便就把嬴莹已经怀孕的事告诉了大家,于是包括赵竹仁在内,都又重新走了回来,大家一起乐呵呵地开始八卦这件事。询问薛晨是男是女啊,嬴莹变胖没有啊,这孩子父母都是灵识觉醒之人,将来肯定有巨大的先天优势之类的啊。薛晨均一一回答,只不过由于她没有亲自去摸嬴莹的肚子,完全不知是男是女。王曦虽然摸了,但他根本不会……

大概过了五分钟,才好不容易重新回到正题上。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嬴莹想暗示你一些什么东西?”常玉问道。

王曦肯定地道:“一定是的!只是我不明白是什么!那个长端铁骑的主帅全程都守在不远处,灵识覆盖全场,师姐没有办法直接对我说什么的。”

“看来……嬴莹在那边的况……其实也不算好啊……”薛晨道。

王曦猛地抬头,道:“对啊!不然的话,为何要一直监视她?而且……还专门派她来传递这种消息?很明显就是在考验她的忠诚啊……她只能按照交代下来的事,把该说的说了,同时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只是……这和在本我们被逮住时的形完全不一样啊……”

“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约定好的暗号之类的?”薛晨道。

王曦想了一下,道:“呃……还真没有……”

“那比较**的……只有你们两个才明白的那种呢?”

王曦心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晚,当然了,大家也一样,尤其是薛晨,问出这个问题后,也觉得不妥。

难道他们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一次?

“也就是说,从嬴莹的角度出发,这种方式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让你觉得奇怪,并进行关注的方式了?所以说,她即使明明知道和本的况完全不一样,也只能如此了。”

王曦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在本的那次,我故意挟持师姐,她表现得十分配合。但是这次……”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胯下有些隐隐作痛了……

“她却没有借此机会重新回来。可是从她的行为本看得出来,她内心依然是牵挂着我……我们整个里院……不想让我们被骗……”他把话继续补充完整,没有提自己被踢了一脚的事。

“可是……你先前听到没有?莹儿在那边,被封为了亲王,其他人称她为逸王下,而且,手下还领着一支凤羽军。从她的表现看来,似乎已经和这支军队走得很近了,尤其是最后,竟然连长端铁骑也一起跟着高呼‘逸王下千岁’。显然她在那边,威望很高的样子……”薛晨道。

“那么我们可以猜一下,师姐回去之后,长端帝又是封王,又是给官……”王曦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

这种手段,对于有着悠久历史的华夏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看来,我这个大弟子被塑造成了一个英雄,而且将来,是要被长端帝用来放在对抗我们里院的最前线啊。莹儿重义,本就不喜刀兵之事,现在却偏偏让她来做这种事。她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一旦和凤羽军接触久了,有了感和羁绊,事到临头,很多事,便由不得她了。她会保护我们里院,也一样会保护手底下的将士……又是一招软处理啊……”薛晨道。

余婉道:“薛主任,王曦,你们两个可以说是最了解她的人。你们能对她的行为进行预判吗?”

薛晨摇头,道:“余主任,不要说她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嬴莹,当面临这种两难的况下,我都不知道在战场上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王曦道:“不,薛主任,余主任问得应该不是这个。基于上述前提,我们应该做出判断,师姐肯定是想极力阻止我们双方的冲突,也就是和我一样……遇到无法面对的事的时候,会选择躲避……”

“但这种事,躲是躲不开的啊……我们双方,在大势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独善其,只能被裹挟着前进……”薛晨道。

“所以啊……我们该预判的的是,不是师姐在战场上会做什么,而是再这种况下,师姐会做什么事来阻止我们之间的战争。”王曦道。

薛晨怔怔地看着王曦,问道:“这……可能吗?莹儿才回去多久?虽然封王,可始终没有得到长端帝的信任。甚至可以说,即使莹儿当着长端帝的面亲手杀了一两个里院的医师,长端帝也一样不会轻易信任她。她只不过是对方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她和唐否的婚事,更是说明……”

薛晨停下了话语。

因为她发现,王曦的表,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周围的师长们虽然又被勾起了好奇,但只是听这几个字,便知道了大概,只是当面王曦的面,不好细问。

王曦这时才把这件事重新回想了起来。

师姐要结婚了,要嫁给唐否了!

那个一直打着小一主意的男人,现在居然还要娶师姐了!

他突然觉得,阻止他们之间的婚事,才变成了自己要做的头等大事。

在汉安血战那天,他曾经用一魂一魄在红地毯上与贝儿擦肩而过。

虽然当时已经释怀,但终归心里还是会起波澜。

但那又怎么能和师姐相比呢!?

师姐是我的女人啊!

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孩子啊!

怎么能不明不白就嫁给唐否这种人呢?!

尽管周师兄从来不说当初他的魂魄被唐否抓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他和柳师兄都早就下决心,将其除之而后快!

如果不是什么难堪的事,为何周师兄一直闭口不言?

对于一个注定要被斩杀的人,有什么好嫁的!

他在那里,表显得有些狰狞,一如当初虐杀那两名人类进化成员时,晴不定。

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曦回头一看,居然是师傅。

赵竹仁很少对自己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大部分的时候,他和弟子之间的交流都显得十分平淡。

“别想了,男人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把所有的事都做了。我们既然猜不透嬴莹想要做什么,那我们就替她把事给做了。走吧,你带回来的天道信息很关键,既然这一战无法避免。那正好,为师带你抢亲去。一边娶一个,不犯法。”赵竹仁道。

常玉白了他一眼,道:“是啊,华夏一个,本一个,不犯法呢~”

赵竹仁道:“这可就犯法了……”

“哼~”常玉轻哼一声,把脸别到一边去了。

赵竹仁的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反正是要打的,不管嬴莹要做什么,打过去,把事解决了就行了。

他们早就定好了方针,只征服,不统治。

让整个艽朝,变成这个世界的一个附属之国。

那样的话,天道不会过问。

薛晨见常玉离去,无奈地看了看自家院长,也不好说什么。

小一是常玉的弟子,嬴莹是她的弟子。

而且这两位,都是开山大弟子的份。

现在,常玉和薛晨就像两个丈母娘一般。

赵竹仁居然当着她们的面,说两个都可以娶……

常玉可以直接顶回去,但薛晨也只能在心中骂这对师徒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大猪蹄子了……

王曦道:“可是……终归现在是他们在诬陷我们……在没有把这些洗干净之前……”

赵竹仁道:“反正我嫌疑不是最大的,你师公之前才被你给恶心了一把,现在还要被嬴莹再次传话……”

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

遗人为何连续两次都把矛头指向时信德?

是强调吗?

难道师傅的嫌疑真的很大?

常玉自然也想到了这里,当初她和孟婆,在有关梁淄市一役的诸多疑点进行讨论时,就曾经把怀疑的目光望向过时信德。

这对师兄妹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不确定和深深的恐惧。

“先前……在院长会议上……师傅先出去了……现在还能联系上吗?”常玉道。

如果联系不上,那么问题就大发了!

只能是大院长畏罪潜逃了!

在大战前夕,里院旗帜一般的人物,如果最后被证明是子君,那将对里院的士气,是一个毁灭的打击!

王曦当时也在院长会议上,这对师兄妹听起来云里雾里的对话,只有他听懂了,他道:“师傅,师叔……我想的可能和你们不太一样……我怎么觉得……这并不是遗人忘记他们曾经陷害过师公了……而是……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把这句话带回来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四十章 大战之前(上)

这可就真的是无巧不成书了。

杨允佶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长端帝会来那么一出。

他也不是没有防范过长端帝可能会把自己也算计进去,向里院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有所准备。

但是长端帝居然只是来一次警告……

而且,诬陷的人选……和自己选的……一模一样……

这里就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漏洞了啊……

第一次只指向了时信德一人,第二次就干脆点了一串人的名。

感觉长端帝根本不在乎里院是否会对这个说辞买账啊……

“杨主任?”赵竹仁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估计整个里院,一时之间,没有谁能改得了口。毕竟连杨允佶也对自己副院长的职务不当一回事儿。

当他说出杨允佶的时候,大家都反应了过来。

要说有问题的话,便只能出在这个环节了。

王曦和薛晨可以互为作证,刚才嬴莹的的确确是如此说的。

但是杨允佶的情况却是,当初在山中小楼里,全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说。

可是……要说他有问题的话……他也没说错啊……只是说的内容没有嬴莹多罢了。

再加上当时那个场面,十万火急,杨允佶很可能只把最关键的人物信息给了王曦,然后便回过头去和遗人厮杀,替他们争取时间。

“不得不说……杨主任能够回来,实在有些可疑啊……”常玉说了一句,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余婉。

后者虽然没有参加院长会议,但是因为怎么也算是杨允佶的前任上司,杨允佶已经将相关事宜告知。

事实上,她知道的甚至比各位院长还要早。

因为她是第一个从界门处将杨允佶接应回来的人。

或许在她的心中,哪怕这个胖胖的男人变成了自己名义上的上司,她还是更愿意将其当做部下来看待吧?

果然,余婉道:“这一点本就可疑,不要说我们了,杨副院长他自己也说了,遗人将他放回来,一定是有目的的。”

“会不会?杨主任其实已经被策反了?”常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余婉并没有感情用事,道:“可以考虑这个可能,而且他在回来之时便已经给我说过,他这次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所以他愿意被里院严加看守,直到战事结束。并且在此期间,对他的看管,要采用非接触式看管。”

非接触式看管,指的就是他不仅不能接触外界的一切信息,甚至连看守他的人,也不能和他说一句话。

在里院,很少有人能犯错到这种地步。

杨允佶主动提出这种请求,尤其是在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其背叛里院的情况下,急于求个清白的心情一下子就表露无遗了。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所有的人,此时关注的点,因为杨允佶的情报,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大家都在考虑杨允佶是否真的被策反了,完全不会把他和子君之间联系起来。

可要说杨允佶背叛的话……

世代忠良啊……

这四个字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十座里院,唯独他一人,有这个家世背景。

其他的人,即使师门悠久,可终归不是血脉相承的那种。

余婉这话虽然看上去不偏不倚,但实际上还是倾向于杨允佶的。

至少杨允佶的所作所为,基本上都讲得通,在讲不通的地方呢,他主动提了出来,并且因为无法自证,只能通过用事实和时间的方式来证明清白,愿意接受监管。

这样看来,疑点是有,证据却没有,即使要调查,也无从下手。

查魂这种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啊……不好看啊……

而且,还根本没有必要走到那一步。

目前的情况是,里院在王曦他们出使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出使的目的一早就说好了,碰碰运气而已。

艽朝能服软,固然好。如果要战,那也早在计划之中。

这下出使人员回来了,虽然不慧大师战死,但好歹也带回来了重要的情报。

有了这个情况,得以窥探天道的终极奥秘。

那么就更是师出有名了。

以前是对生存的理解有偏差,以为天道偏爱遗人,人家可以打我们,我们却不能打人家。

现在既然晓得是这么个情况,那就在作战目标上稍微做个小调整,以武求和。

“或许是我们想多了也说不定。”余婉继续开口道,“而且三院长……有件事情……虽然我的身份不是太合适……但我觉得……”

薛晨和王曦带回来那么一长串名单,可听赵竹仁的意思是,完全不用理会,打算将此事随便一听就扔一边儿了。

其他人可以这样,但你自己就是名单中的一员,这样做真的好吗?

赵竹仁自然明白她所指何事,道:“别忘了,我曾经以一敌二,击杀子君分身,生擒陆侯亮。这一切,可都是有记录的。”

院长级别亲自出手,自然胸前有记录仪。

这些,在将来可都是宝贵的教学资料啊。

“而且,要是我和师傅还是玉儿以及师兄,都是子君的分身……那这个子君的本体……该有多强?”赵竹仁道。

余婉愣了一下,只得干巴巴道:“三院长……君子坦荡荡……”

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想办法自证清白,没想到到了赵竹仁这里,居然是一点也不避嫌,办法简单粗暴。

“这么说的话……长端帝这次的落子,就是想要考验一下嬴莹,以及顺便恶心一下我们?比如,争取点儿时间?”常玉道。

赵竹仁道:“的确有点儿小题大做的感觉。不管了,岂能此次都遂他们的愿,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难道真的他们出一道题,我们就老老实实解一道。做不来这考卷,那我就把出题的人给解决了就是。”

……

……

回到里院的时候,各位院长居然都还在线上,只不过没有在讨论什么具体问题,反而是在东拉西扯。

看样子,大家都在等赵竹仁他们,看这一次又有什么重磅新闻带回来。

赵竹仁也没把事情给压着,照实说了,然后问道:“要不,我也像师傅一样,带着玉儿先离开?”

各位院长哪里肯干,纷纷表示这种伎俩连遗人自己都不相信会成功,而且很是赞同赵竹仁的意见。

现在的情况,早就不是当初那种迷雾重重,四处抓瞎的情况了。

连天道的终极都已经被洞悉了,还去解什么迷题啊。

接下来的唯一主题,就是开打了啊。

于是,在将时信德重新请回来之后,会议便进入了重点。

赵竹仁看见师傅出现的那一刻,明显和身边的常玉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会议,开的时间比较长,花了大概两个多小时。

在此期间,还不断有各院的一些主任们被传进院长办公室,参与部分讨论。

王曦本想等一个结果,但都快到凌晨一点了,还没有动静儿。

而此时身旁的小一,早就已经靠在蓝花楹下睡着了。

他也有些招架不住,打了个电话,关心了下云良道长的病情之后,将小一抱起来,回去睡觉了。

他本来脑子里也有很多问题。

有关于遗人的,有关于子君的,有关于眼前即将发生的大战的,当然,还有关于嬴莹师姐的。

可当他把小一放上床的那一刻,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旁,趴在小一身边,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香甜。

就犹如每一次在里三院睡觉一般总能带给他巨大的安全感一般,今晚也不例外。

真好,事情虽然多,但却是他最喜欢的模式。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本来有个找到子君的任务,也被师傅给取消了。

既然子君和艽朝保持着合作,那么先斩掉艽朝,废掉他的一个盟友,逐个击破,事情会好办得多。

不用动脑壳的感觉,真的是太轻松了。

相信天亮之后,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这一次,里院没有让他失望。

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的院长会议,一直开到了凌晨三点。

到了后面,甚至还有阎君列席。

所以,这一天早上的晨交班,也是王曦所参加的用时最长的一次,规模也是最大的一次。基本上是全院集合了。

在传达正式内容之前,每一座里院率先发言的,居然是佛道两家。

这次揭示的有关天道的内容,从形式上来看,自然是倾向于道家本质的,事关阴阳,怎么算都该算到道家的理论上去。可在因果轮回,黑雾进退这方面,又倾向于佛家学说。所以,这两家都表示很满意,并对里院在学术上做出的这一突破表示感谢。

这两家均许诺,在接下来的大战之中,会提供一千名左右的弟子参战。

不要小看这个数目。

道教佛教的信徒是一回事,道家佛家的弟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好比青城山这种能算作一方巨擘的道教祖庭,能战之人也不会过百。

好多小道观,或许只有掌教和少数的二代弟子寥寥数人,才有这个实力。

其他的,要不还没有入门,要不就是去也没有用,只能算是送人头的那种。

等他们讲完后,才开始了正式工作的安排。

首先是战斗的意义。

这其实对于里院来说,很少讲这点。

基本上就是想打你就打你,哪有那么多废话。

但因为有关天道,所以也只好走个流程,至少要打消很多下级医师的顾虑,告诉大家,里院依然是替天行道。

这话不仅是说给里院的人听的,也是说给佛家和道家乃至整个暗影圈子听的。

因为这场大战,注定是里院建院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

在以往,两座里院的联合行动,就会惊动暗影圈子了,更何况是十一座里院一起出兵?

毕竟这一战,连远在日本的里十院,也要参加的啊。

那么十座里院人去楼空,就很有必要向整个暗影圈子发声,告诉大家,我们在做什么,以及各位该干什么。

话不说明,大家都懂。

里院的敌人,向来只有两种,坏人或蠢人。

关于这事,他们不怕坏人,就怕有脑子发热的蠢蛋,趁里院空虚做一些傻事。

然后便是安排确定界门开启的有效范围。

因为艽朝的疆域只有那么大,考虑到太阿山以东基本上已经全部被阵法压制。

所以界门的开启范围,只能在蜀地。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范围会越来越小。

按照目前了解道的情况来看,遗人在两个月内,就已经将压制阵法覆盖了那么多。那么按照最大胆和最保守的算法,短则三月,迟则半年,艽朝便能完成覆盖全境的工作。所以,一定要尽快确定范围。

什么地方不能开,什么地方是被压制着?

只有了解这些,才能知道自己过去之后,有多少战略纵深,退路在哪里。

这个任务不轻,需要纯人力完成,还必须要有巫的配合。

所以,已经决定里十一院的建设全面停工。

估计现在张吉已经带着整个里十一院在赶往里三院的路上。

不仅如此,各院也将会在晨交班之后,安排首批参战人员,前往蜀地。

里三院的实力,已经降到了史上最低。

如果遗人率先发起进攻,开启界门攻过来,他们不一定能挡得住。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游戏规则,必然都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只要在对方的地盘上大战,那么哪怕魂飞魄散,都算为自己这边的阴间做贡献。

于是抢占先机,就显得尤为重要。

各院已经完成了战斗序列的编排。

目前里一院,里二院,里四院,里八院基本仍处于满编状态,临床一线战斗科室枕戈待旦士气如虹。

而其余的几座里院,之前均有折损。

整体算下来,目前里院的人,尚有九千。但擅长战斗的,大概在六千左右。

这三千不擅长战斗的里院医师,一部分将会追随大部队,作为预备队使用。

另外一部分,和医教部一起留守里院,看着各院招的新人。

毕竟,里院上千年来,从来没有断过传承,而这一次,便是风险最大的一次了。

正文卷 第四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战之前(下)

当然,这么大个事情,怎么也不可能绕过地府。

但是因为阴阳火拼不合天道,所以并不会直接出兵,只能会派兵压阵。

一旦子君或者陆侯亮的阴兵出现,他们便会立刻进入战场。

这些日子以来,里院能为地府制作的狼军的确不多,满打满算,能勉强算作一万。

可当初对牛郎有大量的需求,是因为地府认为,遗人制造大量的魂飞魄散,想要用一种非常隐秘的方式来对我们的世界进行入侵,再到后来,知道得更多了,明白这更是一种针对魂魄的资源掠夺,就更有出兵的理由。在当时,根本不知道天道的终极奥秘,所以便有此一策。

但现在不一样了。

阴阳大道,各行其道。

阳间事,自然该阳间了。

化繁为简,这场即将打响的战争的本质,和人类的战争史在核心上并没有任何区别。

在毫无感情的天道眼中,没有正义的一方。

遗人攻击我们,它也允许我们反击。

但是大量的阴兵借道,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果真有那种好事儿,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王朝更替了。

以太医院的能量以及他们和地府的关系,即使只求得一支阴兵千人队,胜负也没有悬念了。

所以,狼军虽然可以在白天作战,但是攻击对象却不能是遗人。

而能攻击的敌军阴兵,却在白天不会现身。

要说双方都唤出超级雷云,弄得来山雨欲来,乌云密布,敌军的阴兵倒的确能出现,可那样的话,狼军的意义又不大了。

总之,很是鸡肋。

自从想通了这一点,狼军的计划便只能夭折了。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里院走后,鬼门关前有阳间守卫这种持续了上千年的模式一下子就改变了。

那么多座鬼门关前,将会是大片不设防的真空地带。

而子君和陆侯亮还不知道藏在哪里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如果地府出动了大量的兵力,一旦被人调虎离山,将大本营给丢了,那可就是大灾难。

之前里院一直以为打开鬼门关是遗人的一个执念,现在才晓得,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子君的需求罢了。

双方激战正酣,他突然半路杀出,在鬼门关前捅一刀,可就真的是得偿所愿了。

在考虑到双方实力对比后,大家很无奈地认清了一个事实并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便是如果艽朝的人口数量大概有个五六十万的话。

那么以里院现有的战斗力六千,加上佛道两家的两千弟子,对上人家,胜负未可知。

即使还有那么多阴阳师以及各国愿意参战的巫师,也一样。

里院向来喜欢碾压对手,可这次却办不到。

阴阳师和各国巫师即使参战,也自然是和佛道两家一样,留下种子,把那些实力尚浅,不适合上战场的人剔除在外。

里院自己都是这样做的,又怎么能要求别人押上全部的家底呢?

这个时候,地府便能提供一点间接的帮助了。

地府指出,不论是里院,还是佛家道家,以及阴阳师和巫师集团,都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

他们最擅长的模式还是单对单,或者说小团体之间的互相配合。

里院虽然有过几次这种大规模作战的经验,但还是非常幼稚,短时间之内也很难有所提高。

所以地府将会提供出一些随军参谋,虽然不是历史上的名将名帅,但至少可以保证在排兵布阵上面,不会犯原则性的大错误。

遗人的力量已经完全军事化,而且异乡作战,对里院的医师们有着天然的气息压制,加上他们对地理环境不熟悉,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所以这场战争注定会非常艰难。

地府认为,遗人的长处在于集群冲锋。

要削弱这个优势,其实也很简单。

只要自己的人不扎堆儿就行了。

本来这种行为,在异乡作战的时候,无异于找死。

可刚好,里院的医师们,单兵作战能力都非常强。

所以,只要大家分散开来,以打游击的形式和遗人缠斗,尽量削弱求有生力量,不和他们的军队硬碰,反而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反正里院在艽朝又没有城池,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必须坚守,可以随意舍弃。

这又不是汉安血战,需要他们死守界门。

一旦开战,那么便不会再有援军了,因为所有的牌,都已经放在桌面上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当不是大规模战争的时候,遗人的阴阳互换,便很可能再次出现了。

里院虽然反复研究过嬴莹阴阳转换的手决,但终归不得要领。

当然了,地府在阴间还是有事可以做的。

嬴莹曾经想要试图和里院联系,让他们请地府帮忙,在艽朝再建一座鬼门关。

她的初衷是拖时间,让长端帝不至于觉得已经火烧眉毛了。

但地府只是觉得,有了这么一座鬼门关,那么地府出兵的速度可以增快不说,而且万一战事不利,里院溃败,即使界门无法开启,也不至于无路可退。

虽然大家的目的不同,但这个想法居然不谋而合了。

不得不说,很多事情,就真的是这么巧合……

大战之前的准备,实在太多,不然也不至于让大佬们商量几个小时。

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都被拿出来讨论。

比如魂刀,地府现在是加班加点,可是效率实在太低。

之前曾经因为操之过急,还出现过失败的情况,直接导致了一名里院前辈的魂魄烟消云散,得不偿失。

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能是严把质量关,在大战前,能生产出多少把,算多少把了。

还有里院的三代白大褂,也是一样。

根本无法满足全员装备的要求。

而且既然是组成一个暗影圈子的超级大联军,那大家的制服最好还是统一一点。

大家都不认识,又散布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可千万不要自己人掐了起来。

于是,地府在三代白大褂不能满足的情况下,又开始赶制二代白大褂,力求人手一套。

对于这点,当晚小柳琴乃便已经请示过安井信了,回话说阴阳师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愿意穿上白大褂作战。巫师集团那边的话……就要看桑托斯的手段了。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个联盟,也不全是桑托斯一家的……

至于灵力铠甲这种高级货,就实在没有办法了……

连普通的阴兵都不能列装,就别说里院了。

这场早交班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没有人说话,全都安安静静在认真听。

当交班结束之后,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里院给了大家一天的时间,将自己的俗事安排好。

毕竟谁还不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

一旦踏上战场,就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点,其实一点都不热血……

现实总是冰冷的。

所以,没有谁会一直热血。

当然,也没有谁会永远冷漠。

我们大部分的人,都只不过是一直在热血和冷漠这两种状态之间反复切换而已。

遗人要打我们,看见兄弟姐妹死在自己面前,你的血液会一瞬间沸腾,提着把刀就敢拿出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势往上冲。可打完后,回到家里,看到家人,你又会后怕。怕自己当时如果死了,他们又怎么办?

患得患失,在里院,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怎么,结果如何?”看到王曦出来,小一立刻就凑了上去关心道。

王曦道:“在柳师兄手下,走了二十招,在周师兄手下,走了三十招。”

“什么?周师兄可比柳师兄厉害啊!”小一不解道。

“周师兄不会万里行,所以我多撑了一会儿。”王曦看上去有些疲倦。

“那怎么算呢?”小一问道。

王曦道:“勉强还是给了个队长的身份,可以像柳师兄一样,我也能有王曦小队了。”

“耶!”小一欢呼了起来,在那里蹦蹦跳跳,“那你管多少人?”

王曦将她按住,道:“一个。”

“哪个哪个!?”

“你觉得呢?”王曦笑道。

“我?”小一很快反应了过来。

似乎王曦也只有管她的资格了吧?

王曦道:“是啊,似乎……也只有把你交给我……张叔才放心吧……”

在战场上,能真心实意为小一挡刀挡枪的,估计也只有王曦了吧。

“那……什么时候开打?”小一问道。

王曦道:“我们推测,遗人将压制界门的阵法覆盖全境,短则三月即可。但万一遗人加班加点,昼夜不分,估计这个时间还会进一步缩短。而且,每拖一天,我们过去之后的战略纵深,空间就越小。但同时每过一天,魂刀和三代白大褂就会多一些。具体怎么找这个平衡点,我不好说。但至少一周以内,应该不会。人员集结就是个问题,毕竟只有在蜀地,才能开启界门。”

王曦还没有说完,比如还有阴阳师和巫师集团的入境手续问题。

其实这些比起古代来,都已经要好很多了。

在古时候,要完成这种集结,起码要半年的时间。

“桑托斯他们答应参战了?”小一问道。

王曦道:“答应?他们和安井信一样,是求着来参战的。虽然几个国家勉强凑了个六百人出来,但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哦,说到这个,刚才你不是问我管几个人吗?其实有可能还要多一个。”

“谁呀?”

“小柳琴乃。直到现在,安井信都没有将她的差事儿卸掉,她还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陪同你的任务。所以之前她主动提起了此事,只是里院暂时还没有答应。”

“琴乃姐姐啊……也不错啊……之前你不是还说欠了他们的人情,琴乃姐姐可能会找我们提要求……”

王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谁能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说这个了,就一天假,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你不回家?”小一问道。

她倒无所谓,反正阿爸阿妈都要参战,一家人都在一起。但王曦不一样,他的父母是普通人。

王曦道:“不用了,来去匆匆的,反倒让他们担心。八院长王素素和副院长刘年,此刻正在汉安,他们已经去替我看过爸妈了。就这样,都把我妈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我在医院又闯祸了。我爸……”

“你爸怎么了?”

“我爸倒好,直接以为王院长他们是骗子……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哈哈哈哈哈……”

小一想起那个画面。

两位院长被一个中年大叔扭着,却又不能动手,着实有趣。

“里八院来得好快啊……”小一感叹道。

“是啊,里一院里二院,本就离得近。实力保存完好的,就里八院最远,他们自然要先行一步了。八院长以前也是里三院出身的,老家在汉安市白马镇,估计也是想在大战前先回一趟家看看吧。反正她和副院长是两口子,也不用两头跑了。”

“那……那我们再去逛一次街吧?看看电影,买买内衣,选选柚子,就像……我们第一天遇到时那样,可好?”小一突然回到了之前的问题。

王曦心里“咯噔”了一下,道:“别啊……你不知道这种行为,在小说电视里面,就是典型的立fg吗?只要做了,准没好事儿。回忆越甜,结局就越虐。就好比那些喜欢说干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值完今天的班就退休然后就死了的人,是一样的。”

“那去哪儿呢?”小一歪着个小脑袋瓜,开始认真思考,“要不问问周师兄和柳师兄?”

“柳师兄要回资阳,周师兄要回德阳,陪不了我们了。”

“哎,事到临头,才发现好多事都没有做,却又一件都做不了。”小一叹道。

王曦又赶紧道:“我的姑奶奶哎,这种话更是不能说啊,不吉利啊。”

……

……

“陈师叔,那最后王师叔和小一师叔到底去干了什么?”少年问道。

终于要讲到最后的那场大战了,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小一师叔……这么叫……是没错……但是在外人面前,最好还是称前里十一院院长。毕竟……这个名字已经被里院给抹掉了……”我没有正面回答。

果然,小乔和小朱都被勾起了好奇,道:“是不是和最后的大战有关?”

“是啊……嬴莹师姐,手上沾了里院的血。小一师姐,是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抹掉那个天真烂漫形象的女孩儿在里院存在过的证据那场院长会议,她本人就列席其中……是她提出来的……或许在她心中,自己从来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吧,连死了个蚕宝宝都要伤心的人,杀了那么多人,她受不了……”

小朱道:“太师叔,我还是更好奇两位太师叔那天去做什么去了。”

我欣慰地点点头。

八卦大于正事儿。

小家伙们继承得很好啊……

“呵呵,王师兄和小一师姐,都是神经病。两个人跑回值班室宅了一天,玩起了角色扮演……”我说到这里,发现这帮孩子的脸都开始红了起来。

“喂!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我尴尬地呵斥道。

“那你说是什么角色扮演嘛……”小朱道。

“就是和当初嬴莹师姐被接走前一样,模拟查房。只是他们只有两个人,只能自己一会儿又当大师兄,一会儿又当柳师兄,一会儿又当周师兄。估计,也就是从那之后……王师兄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那么喜欢自言自语的碎碎念……或许……那样……他便觉得三位师兄都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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