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手小医妃 - xp1024.com
《辣手小医妃》


第1章 她的孩子是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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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地狱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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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中了沉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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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本王一向乐善好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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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妹妹想让我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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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处置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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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可是你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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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是二小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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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这些情分,你不是都喂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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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见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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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小姐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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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妾就是妾

因着这个梦,她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去了窗前,坐在冷硬的椅子上望着外间的暗沉黑夜,直到天亮。

锦书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到秦怀玉斜斜的靠在窗前的软枕上发呆。

冬日的清晨,连带着那日光都带着几分冷意。

分明是旭日朝阳,可那日光落在少女的身上,非但没有蓬勃之气,反而像是为她笼上了一层血光。

锦书的心骤然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小姐——”

秦怀玉回过头来,一双潋滟的眸子染了几分血色,竟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个认知,让锦书猛地后退一步,呐呐道:“小,小姐,您……”

她是才被提拔上来的,性情老实,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小姐,一时有些害怕。

秦怀玉却又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怎么了?”

她眸子里的血色褪去,唯独剩下古井无波的淡然。

锦书只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定了定神,道:“时候不早了,小姐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这位秦老夫人是个喜欢热闹的,每日晨起必要子孙们前去请安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昨儿个她说话再难听,也不会做明面上让人诟病的事情。

她简略收拾了一番,以脂粉压下眼下的青黑,带着锦书去了宁安堂。

还未进门,便听得内中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祖母分明一点也不老,您这样说,孙女儿可是头一个不依呢。”

正是秦红鸢。

听得里面接连不断的笑声,秦怀玉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示意锦书在外面候着,自己则从容的走了进去。

“给祖母请安。”

见她前来,室内一时安静了几分,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不过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笑道:“怀玉丫头来了,坐吧。”

秦怀玉笑着应了,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房内,一时有些诧异。

秦家三房的女眷们,除却自己的母亲抱病在身未曾前来之外,其他人竟然都差不多都到齐了,这可真是稀奇的很呢。

虽说秦老夫人爱热闹,可她瞧不上二婶跟三婶,这两位平日里可都不大来这里凑,都是能避则避的。便是来了,也只坐片刻全了脸面,就都匆匆离开了。

可今日不但她们来了,还带着孩子们一块过来,就连三房那个才学会走路、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秦怀柏都被奶娘抱了过来。

这是什么风?

秦怀玉心中想着,面上却是平淡无波,给两个婶婶都见礼之后,这才坐回了位置上。

不一会儿,她便知道了缘由。

“怀玉丫头来的正好,昨日大长公主着人送来了梅花宴的请帖,宴会的日子就定在了这月十六。”

大长公主早年丧夫,寡居在府上,却是个好热闹的。因她府上有一片梅园,盛放时节颜色甚好,故而每年宴会都是在此举行,便取了个雅致的名字“梅花宴”。

这梅花宴却是有规矩的,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府上的世家小姐随母前往,要求德行高洁,品性良好。

所以京中的女子们,都以得到这梅花宴的邀请函为荣。

平原侯府乃是世袭的爵位,她的父亲又是赫赫威名的大将军,手中握着实打实的军功。这请帖,自然也是头一份儿的。

此时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怀玉瞬间了然。怪不得这么齐整呢,这是要为宴席做准备呢吧。

不想,下一刻却见秦老夫人继续开口,却是说了另外一件事。

她目光温柔的看了一眼王婉清,淡淡道:“既然你母亲还病着,这一次便让婉清带着你们两个丫头去,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旁边的王婉清便带着几分羞涩道:“老夫人,妾身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场合,怕是会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不如还是让夫人带着孩子们去吧。”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庄氏还在病中,如何带着她们出门?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这次就由你带着两个丫头去长公主府。”

她一面说着,一面看了一眼秦怀玉,道:“你身为长女,要有平原侯府的气度,好生跟着你姨娘,莫要使小性子出差错,明白么?”

秦怀玉垂眸轻笑,到了这会儿她要不知道秦老夫人的意图,那才是傻子呢。

这是觉得自己母亲病重,急着将王婉清推到台前混个脸熟。又怕自己使小性子反驳她,所以趁着所有长辈都在,觉得自己姑娘家脸皮薄,必然不会反驳她吧?

前世里的梅花宴,她因着欠秦红鸢的人情,所以便应承下来了此事。

可是今生,她们再想借着自己的口往上跳。那才是,想得美!

“母亲在病中不能出门,这不是还有二婶呢么?咱们平原侯府又不是没人了,为何要让姨娘带着我们前去赴宴?”

秦怀玉脸上带笑,说出的话却是直戳人心。

秦老夫人被她这话噎了一噎,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当着众人的面驳了自己的话,深吸一口气道:“你二婶还要看顾红瑶红淼她们呢,如何顾得过来你们姐妹二人?”

“祖母方才不是才说,怀玉身为侯府嫡长女,行事自有风度么,我自然是无需人照顾的。至于二妹,您一向夸她懂事儿聪明,想来我们姐妹二人是不会给二婶添麻烦的。二婶,您说对吗?”

见秦怀玉突然点了自己的名,二房的刘月娘一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笑着接口道:“大小姐行事沉稳,怎么会添麻烦。”

她跟婆婆一向不合,平日里没少暗中被磋磨,早就不往婆婆面前刷好感了。

秦老夫人一连被儿媳跟孙女儿下了面子,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胡闹,你们两个女孩子,没有长辈带着怎么行?就这么决定了,由王姨娘带着你们去!”

偏秦怀玉见她生气,脸上还带着笑容:“祖母这话说的,一个姨娘带着侯府的正经小姐去参加大长公主的宴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平原侯府没主子了呢。”

她说到这儿,继续风轻云淡的戳刀子:“大长公主一向最重规矩的,祖母也不想让咱们平原侯府成为京中的笑柄吧?”

第13章 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摆威风!

秦怀玉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一旁的王婉清脸色涨红,心中恨极,极力的攥着手指,才能让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只是她不失态,秦红鸢却是忍不得了。

“秦怀玉,你不要太过分,我娘就算是妾侍,可也没到见不得人的地步,怎么就会成京中人的笑柄了?!”

秦红鸢咬牙切齿,神情里满是愤恨,她就看不惯秦怀玉这模样,不就是托生的肚子不一样么,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的,仿佛所有人都低一等似的!

见秦红鸢这模样,秦怀玉心中冷笑。瞧瞧,就这么拙劣的伪装,被自己轻轻一戳就露了馅,所以前世的她是有多没脑子,竟然被秦红鸢骗的团团转?

秦怀玉心中感叹,面上却是分毫不露,仍旧好声好气好言好语,甚至还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二妹,方才你叫她什么?”

见秦怀玉指向王婉清,秦红鸢下意识道:“自然是娘,怎么……”

“你说怎么?!”

秦怀玉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气势骤起:“虽说你是妾生的,可到底也是府上的正经主子,怎么能管姨娘一口一个娘亲?这般没规矩,我看你身边的教养嬷嬷也该换一换了!”

秦红鸢没想到她突然发难,被她的气势震慑到,一时竟然忘记了说话。

反倒是王婉清反应的快,瞬间便跪了下来,啜泣道:“大小姐,你要怪就怪妾身吧,是我没有教好二小姐。”

她这会儿连女儿也不喊了,倒是真真切切的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妾。

便是被老夫人宠爱、打理着府上的一部分事务、还生下孩子来,她都是一个妾。

连女儿都是她的半个主子,对她打得骂得。

王婉清手背上青筋暴起,藏在袖子底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只是那面上,却是盈盈垂泪,瞧着格外的楚楚可怜。

她是秦老夫人的内侄女儿,现下被人下了面子,秦老夫人也觉得挂不住,沉声道:“她便是妾,也是你父亲的妾,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摆威风!”

秦怀玉恭声行礼,道:“祖母折煞孙女儿了,姨娘再如何,也是父亲的房中人,怀玉怎会对她摆威风?只是二妹妹虽说是庶女,也是平原侯府的二小姐,那些下人太不像话,竟因着她的身份不好好教养。今日只是在咱们面前叫了娘便罢了,他日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岂不是要说咱们平原侯府没规矩么?”

她这一连串话下来,叫秦老夫人无可辩驳,最终只能冷哼道:“我看你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

也不知这秦怀玉是吃错了什么药了,这两日尽触她的逆鳞,气得她头疼,偏偏还没办法反驳。

秦怀玉低眉顺眼:“孙女儿不敢,咱们世家大族最重规矩,行事丝毫不得有差错的,想来祖母也能理解。”

这话她说的恭恭敬敬,可秦老夫人却觉得秦怀玉是在讽刺自己。

秦老夫人的娘家并不算高门第,不然当年也不会嫁进来给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做继室了。平原侯府高门大户,她刚嫁进来的时候,确实因为规矩上闹过不少笑话,后来年岁渐渐大了,在夫君跟长子的威名之下,才勉强撑住了平原侯府老太君的名号。

此时听得秦怀玉的话,秦老夫人只觉得刺耳至极,脸色也难看下来,讥讽道:“你倒是懂事儿的很。”

偏秦怀玉跟听不懂一样,笑眯眯道:“多谢祖母夸奖。”

她说到这儿,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王婉清,只继续道:“这次梅花宴,孙女儿就跟着二婶前去便可。母亲生病在床不能出门,二婶到底是正经的婶娘,带着我们赴宴也是合情合理。祖母,您觉得呢?”

一旁的刘月娘有些诧异的看向秦怀玉,只觉得一颗心都有些颤了一下。

她没想到秦怀玉的心中竟是这么想的。

平日里,这位大小姐对谁都带着一股傲气,她们虽说也说过几句话,可不过是面上的功夫罢了。

刘月娘出身不好,虽说是皇商,可到底也是商户女,能嫁进来平原侯府,也是因着一段当年的旧恩罢了。

嫁进来之后,夫君不喜婆婆不喜,刘月娘什么都拿不出台面,纵然有大嫂不时的指点一些,可到底还是自卑的。

今日听得秦怀玉竟说自己是“正经的婶娘”时,刘月娘便觉得没来由的心中酸楚。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孩子认可了。

且还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刘月娘心中五味杂陈,因着秦怀玉的话,眼眶都有些红了,只是低着头,没叫人瞧出来罢了。

而此时的秦老夫人,却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虽说秦怀玉的声音格外的温和,甚至还放的格外谦卑,可她就是从中听出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这个秦怀玉,实在是目无尊长!

她有心训诫一番,偏偏现在这秦怀玉说的话句句占理,让她最终只能妥协:“老身管不得你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这话一出,旁人还没表示呢,秦红鸢先气红了脸,不可置信道:“祖母,您怎么能……”

不是说好的,让母亲带着她们一起去赴宴,在宴会上再隐晦的让人知道,母亲就是下一个平原侯夫人的么?

怎么这就变成了母亲在家,让刘月娘带着她们去了?

平心而论,秦红鸢是看不上刘月娘的。

不说别的,单说这刘月娘是出身商户,就让她看不起。她母亲虽说是个妾侍,可那也是正经的官家女儿呢,这刘月娘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闭嘴!”

秦老夫人拧眉瞪了她一眼,沉声道:“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谁都不准再有异议。”

这丫头被王婉清惯坏了,说话也太没大没小了些。有一句话秦怀玉说的是对的,也该换个嬷嬷好好儿的教教秦红鸢规矩了!

见秦老夫人直接将她骂了回去,秦红鸢顿时便觉得脸上无光,她刚想说什么,就被王婉清悄然拧了一把,磕头道:“老夫人莫要生气,都是婉清的错,是妾身没有教好二小姐。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第14章 儿媳有一事相求

秦红鸢不可置信的望着母亲,跺了跺脚,含着一汪眼泪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而王婉清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她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女儿,面上则是哭着求情:“大小姐,您莫要跟二小姐一般见识,她还是个孩子……”

秦怀玉心中冷笑,这王婉清还真的是什么帽子都得在自己的头上扣一扣才满意啊。

“姨娘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跟二妹计较呢。虽说她下个月便及笄了,不过您说的不错,的确还是个孩子呢。”

这话一出,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

秦怀玉顺着那声音望去,便看到十三岁的秦红瑶急急忙忙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眨巴着一双圆润的猫眼,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己娘亲。

她的戾气突然便消散了许多。

“行了,大清早的就不让我这个老婆子安生,你们是不气死我不罢休是吧?”

秦老夫人横了一眼房中的人,越发觉得有些气闷,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儿媳不敢。”

“孙女儿不敢。”

见众人都是低眉顺眼的说话,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们倒是胆大包天的很,行了,都出去吧,我要自己静一会儿!”

今早上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现在看见秦怀玉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只想自己清净一会儿,也好想一想,怎么才能制住这个小丫头。

她这后半辈子顺风顺水,让一个小丫头给拿捏了,秦老夫人觉得一口气堵得慌。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三房的媳妇张金桂却是坐不住了。

“母亲,儿媳有一事相求。”

她看了这半天的热闹,如今好容易热闹要散就罢了,她今儿可还带着想法的。

见三儿媳开口,秦老夫人的神情淡淡,隐隐的带着几分不耐烦,道:“什么事儿?”

这三儿媳妇,还没有二儿媳妇顺眼呢。

秦老夫人是继室,嫁给老平原侯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便是如今承袭了平原侯的长子秦毅。

她嫁进来之后,生了一儿一女。嫡次子秦宣,和嫡长女秦悦。长女秦悦自不必说,早年便择了一门好亲事,乃是成武侯府的世子;而秦宣自幼好学,虽说没有承袭到了爵位,如今却也是个户部侍郎了。

唯一让她不满的,便是当年老侯爷为了报恩,而执意要让儿子娶了这刘家的小姐。一个商户女,嫁给她的儿子,这让秦老夫人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怄火的慌。

至于这个三儿子秦烨,那可就更让秦老夫人心中不舒坦了。

秦烨乃是妾侍所生,而那个妾侍当年颇得老平原侯的宠爱。虽说老平原侯死后,那妾侍被她百般磋磨,可秦烨是老平原侯的儿子,加之他去的时候,秦烨已经是个少年了,她也动不得。

所以,如果说她对二儿媳妇嫌弃,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好;那么对三儿媳妇的嫌弃,便是因着这儿子就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原本这三儿子夫妇不在她面前凑,她想起来都要烦一阵儿,这会儿见三儿媳妇还凑到她面前提要求,更让秦老夫人有些不舒服。

可讨厌归讨厌,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张金桂自然知道婆婆讨厌自己夫妇,只是为了女儿,她也只得强撑着笑容,讪讪一笑,道:“母亲,您也知道,红菲今年都十三了,儿媳自认身份低微,去不得这梅花宴。可红菲却是您的亲孙女儿,您看能不能让她也跟着二嫂一块前去大长公主府?”

她说到这儿,又怕秦老夫人不愿意,便又讨好的又加了一句:“到底是咱们平原侯府的女孩儿,又是母亲您看着长大的,规矩必然不会错到哪儿去,您且放心便是。”

若不是没有法子,张金桂也不愿意看婆婆的脸色,可是她没有办法。

夫君是个没用的,原本就是庶子,到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一个六品的吏部行走,她的娘家哥哥倒是四品的布政使,可那有什么用呢,莫说自己只是一个庶女,在娘家完全说不上话。便是说的上话,哥哥家中还有三个丫头呢,哪儿轮得到带她的女儿去梅花宴?

可她的菲姐儿都已经十三了,这个年纪若是不为她筹谋一番,就凭着婆婆这个偏心眼的,如何能找个好婆家?

张金桂心里盘算的好,奈何秦老夫人却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直接沉声道:“老三媳妇,你也不懂规矩了?大长公主的梅花宴,邀请的乃是三品官员以上的家眷,菲姐儿去了,不合适。”

眼见得秦老夫人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张金桂的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忍了半日,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咬唇道:“可她到底是平原侯府的女孩儿……”

张金桂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秦老夫人这话就是一个借口。她的夫君虽说官职低微,可这平原侯府又不曾分家,菲姐儿也是平原侯的亲侄女儿,一个梅花宴如何去不得?

不过是秦老夫人想要磋磨他们三房罢了。

可是,别的事情让婆婆磋磨也就罢了,可儿女却是头等大事,她不能不争取。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心情原本就不好,这张金桂还往枪口上撞,正好让自己拿来撒筏子。

“方才怀玉丫头的话,你们都忘了?家中规矩大过天,什么身份就得做什么事儿,总是异想天开,是觉得旁人都是傻的么?”

秦老夫人数落了她一顿,眼见得那张金桂的脸色难看至极,她倒是心情好了一些:“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她这话夹枪带棒的毫不客气,秦红菲的小脸涨红,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母亲的手在死死地拽着她,早就同秦老夫人理论了。

张金桂的心情显然也糟糕透顶,可听得秦老夫人的话,却只能行礼道:“是儿媳越矩了,儿媳告退。”

纵然她在生气,也只能忍着。

毕竟,这个家还是秦老夫人掌权的,若她不忍,菲姐儿就更没有出路了!

第15章 都是我的不好

这室内的人一时散了个干净,唯独王婉清留了下来。

“老夫人,婉清无能,给您丢脸了。”

王婉清的脸色苍白,一双眸子里满是泪意莹然。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她,沉声道:“有什么好哭的,瞧你那点出息。”

今日之事,虽说她也很堵心,可见到王婉清这示弱的姿态,更觉得糟心的很。

王婉清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是,婉清让姑母担心了,都是我的不好。”

她这一声姑母,倒是让秦老夫人的神情软化了几分,由着丫鬟扶着自己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叹了口气,道:“起来说话吧。”

王婉清应了一声,起来走到秦老夫人的身边,跪坐着替她捏腿。

秦老夫人闭了闭眼,掩去了眸子里的寒光,缓缓道:“这次虽说你不能去梅花宴,我却也不会叫你白白吃了这个委屈。只是红鸢这丫头,脾气太急了些。方才怀玉的话不中听,可话糙理不糙。她房中的教养嬷嬷,是该换一换了。”

她说到这儿,看了眼王婉清有些泛红的眼眸,叹了口气,又道:“算了。去,将林嬷嬷请过来。”

后一句话,却是跟丫鬟们说的。

林嬷嬷,是秦红鸢院内的管事嬷嬷。

王婉清瞬间了然了秦老夫人的想法,只是她不敢说秦红鸢的骄纵是被自己惯出来的,只能轻声应了,恭声道:“婉清明白,让老夫人费心了。”

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起身,道:“府上事情多,你也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去看看红鸢吧。那丫头惯是个气性大的,这会儿不定怎么生气呢。”

等到王婉清行礼离开,秦老夫人才沉下了脸,这个侄女儿的火候还是差了些,如今叫一个小丫头给拿捏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是这会儿她却忘记了,那个小丫头拿捏住的可不止王婉清,还有自己。

……

出了院门后,秦怀玉心情甚好的朝着母亲的院中行去。

不想才走了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玉姐儿,等等我。”

秦怀玉扭头,就看到三婶张金桂含笑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丫鬟婆子们站在不远处,一个抱着五堂弟秦怀柏,两三个哄着四堂妹秦红菲,那场景倒很是热闹。

她挑了挑眉,站住身子,面上很是规矩,问道:“三婶可有事?”

张金桂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笑道:“这些时日忙,许久没去大嫂那儿了,正巧看见你了,所以问一句,你母亲她身子可好些了?”

闻言,秦怀玉垂眸,带着浅淡的笑意道:“母亲还是老样子,三婶可有事儿?”

见她又问了一遍,张金桂有些讪讪,道:“倒也没事,方才……三婶只是怕你受委屈,你祖母年纪大了,有些识人不清,委屈你了。”

她这话一出,秦怀玉便了然,这是来跟自己拉关系呢。

前世里,这位三婶就是墙头草。秦怀玉想着她做的那些事情,心中冷笑,淡淡道:“三婶慎言,祖母是长辈,不可妄议。”

她说到这儿,又道:“侄女儿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张金桂的脸色顿时便有些难看。

她跟大嫂的关系并不亲厚,原本是想着跟秦怀玉拉一拉关系,再让她去同庄月兰说情,看看能不能将菲姐儿给带去梅花宴的。

谁知道,又被秦怀玉给说教了一通。

张金桂面上挂不住,见秦怀玉径自走了,神情一时有些愤愤,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没好气的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秦怀玉,则是径自去了母亲的院子。

“给母亲请安。”

房中依旧是浓烈的药味儿,墙角的梅花开的有些败了,秦怀玉请安时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的蹙了一下,旋即便舒展开。

庄月兰的精神倒还好,见她来,温柔的笑道:“一大早怎么就跑来了,冷不冷,给大小姐拿汤婆子来。”

见她起身要招呼自己,秦怀玉三两步走过去,笑道:“母亲不必麻烦,这一路走的还有些出汗呢,不信您摸摸。”

她一面说着,一面握住了庄月兰的手。

见女儿的手果然温热,庄月兰才放下心来,笑道:“可给你祖母请安了?”

闻言,秦怀玉神情未变,柔声道:“已经去过了,祖母有些乏累,我们便先回来了。”

庄月兰询问了几句秦老夫人的身子,点头道:“你祖母年纪大了,母亲又身体不好,不得去请安,让下人精心伺候着吧。”

秦怀玉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母亲是个心善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顺道:“女儿明白,母亲可吃了早膳了?”

见庄月兰摇头,秦怀玉顿时转移话题,笑眯眯道:“这倒是巧了,女儿也不曾吃呢,母亲这里的早膳一向好吃,我今儿来蹭饭可好?先说好了,您可不许赶我走。”

眼前的丫头一脸娇憨可爱,庄月兰被她这话逗笑,满眼慈爱的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正好你没吃,便陪我用一点吧。”

她一向没什么胃口,不过今日秦怀玉在,不时的引用典故说笑话逗她,反倒是让她用了小半碗红豆桂圆粥,还吃了几个水晶蒸饺并着一小碟的菜。

一旁伺候的庄嬷嬷见主子难得用了这么多,笑着凑趣儿道:“果然是母女连心呢,大小姐在这儿,主子连饭都用的多了。”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那我日后天天来陪母亲用膳,保管让她吃的更多呢。”

庄月兰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见她彩衣娱亲的模样笑道:“你们少拿我找乐子。”

吃完饭,秦怀玉见庄月兰的精神不错,便坐着陪她说话,她将方才宁安堂里的事情省略,只说了梅花宴一事。

“母亲快些好起来吧,届时您便能带着女儿一同去梅花宴了。”

说起来,那大长公主跟庄月兰也有一些交情,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的情谊。往年里每次去梅花宴,母亲跟大长公主都是相谈甚欢呢。

见秦怀玉这带着怅然的模样,庄月兰失笑,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真是小孩子脾气,母亲这身子哪儿能说好就好的?”

第16章 寻医

只是她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复杂。

侯爷走的第二年,她的身体便渐渐的有些不大好,前来的大夫们都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乏累的很。如今日日吃着药,却是丝毫不见起色,庄月兰起初还没怀疑什么,只以为自己的身体弱的缘故。

可自从昨日里秦怀玉着人倒了自己的药,庄月兰的心中便起了几分疑惑,难不成,她这身体弱,是人为?

她心中想着,又不由得看向怀中的女儿。这丫头一脸的孺慕单纯,也不像是知道什么阴私事情的模样啊。

庄月兰的身体不好,跟她说一会儿话便有些精神不济。这时节的天冷的刺骨,秦怀玉有心想让她出去走走也觉得不合时宜,索性便陪着她在房中聊天。

说话的时候,秦怀玉悄然打量庄月兰的精神,只是昨日才断了药,这会儿却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敛下心思,直到日上三竿时,才告退了。

待得出了门,庄嬷嬷便悄然跟了上来,见四下无人,这才将东西递给了她。

“大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这里面包裹的是药渣,昨日秦怀玉让她从药里面过滤出来的。

秦怀玉伸手接过,将药渣揣了起来,复又问道:“母亲的药可换了?”

闻言,庄嬷嬷点头道:“大小姐放心,那药已经被老奴换成了寻常滋补的药方,调换的神不知鬼不觉,先前的药,夫人不会再沾染到半毫的。”

因着昨日里秦怀玉的神情严肃,所以庄嬷嬷也不敢大意。

对于她的办事能力,秦怀玉是知道的,听得这话,也微微放下心来,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庄嬷嬷笑道:“小姐这就折煞老奴了,老奴分内之事。只是,您要这药渣做什么?”

秦怀玉也不瞒着她,冷笑道:“去找大夫验一下。”这府上请来的大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可是哪一个都对庄月兰的病症说的含含糊糊,可见是被人给买通了。

再者去岁的时候,庄月兰还病的没有这么严重,今年却突然加重。所以秦怀玉断定这一副药方问题最大,她得尽快找人去查验出里面的成分,方才可以找到对应的法子来给母亲解毒。

她还就不信了,这满京城中,找不出一个人能治好母亲的毒!

……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没有找到。

整整三日,她几乎转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可每一个大夫给出的答案都大同小异:“这位小姐,这副药乃是滋补的功效,于人大有裨益,以妇人之症为上品。”

直到这声名在外的周家药铺都这般说的时候,秦怀玉再也沉不住气了,她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轻声问道:“烦请先生说一句实话,这药里面可有什么相生相克之物,是对人有害的么?”

谁料想,那大夫却依旧摇头道:“唔,根据这残渣来看,这些药材都是温补的药方,便是相克之物,也于人体没什么大的危害,更遑论是相克的毒物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的脸色彻底的暗淡了下来,带着几分颓然出了药铺。

这些大夫的回答都是大同小异,她银子撒出去倒是不心疼,可是……

一想到这些人的话,她就觉得难受至极。前世里,家中闹得腥风血雨,可她是未出阁的女儿,所以父亲并未让她知道其中的细节,所以她并不知道父亲当时是请谁来才诊断出母亲是中毒的。

京城中的这些大夫都诊断不出来,可见这一副药的歹毒之处。要不然,她直接提刀杀了王婉清?!

这个念头一起,秦怀玉便迅速的摁了下去。

杀了王婉清容易,可母亲身上的毒却依旧解不了。

“小姐,咱们可要回府么?”

锦书跟在秦怀玉的身边,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她的性情木讷老实,从不会多嘴多舌,这也是为什么秦怀玉将她带出来的原因。

这会儿见秦怀玉的神情不大好,她也不敢多问,只是斟酌着问话。

她的声音让秦怀玉回神了几分,眼见得天色将近正午,摆手道嗷:“不回去,先找地方吃饭吧。”

等吃过饭,她再去南城转一转吧,总归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万一能碰到认出这方子的大夫呢?

虽说,那南城乃是贫民区,怕是几率更小了。

念及此,秦怀玉又是叹了口气。

临近正午,纵是冬日里,街边也是人声鼎沸。

秦怀玉捏了捏眉心,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就想进去,不想却听得身后有人叫她:“秦小姐,好巧。”

那声音格外熟悉,恍若昆山玉碎,让秦怀玉的步子声声一顿。

回头之时,果然见锦衣公子站在她的身后,离她隔路相望,眉眼之中皆是温润。

是顾明渊。

秦怀玉施了一礼,垂眸道:“公子。”

他今日穿着没一样是上制,可见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闻言,顾明渊挑眉一笑,温声道:“是要去吃饭么?”

秦怀玉点头道:“正是,公子这是?”

“随意走走。”

顾明渊扫了一眼那酒楼的牌匾,笑道:“我知道一家味道更好的酒楼,可要同去?”

平心而论,秦怀玉并不想跟他过多接触,行礼婉拒道:“不打扰公子雅兴了,臣……小女子这就要回去了。”

她刚想带着侍女离开,就听得顾明渊轻笑:“相逢即是缘,本公子请你吃饭吧。”

他的声音似是山泉叮咚,可秦怀玉却是叹了口气,继而笑道:“多谢公子,不必了。”

“那,你请我吃饭?”

这有区别么……

秦怀玉无奈笑道:“公子,小女子还是不打扰您的好。”

不想下一刻,便听得顾明渊淡淡道:“不打扰,况且——上次你毁了我一件狐裘,怎么着也值一顿饭钱吧?”

秦怀玉:……

最终,她还是认命的请了顾明渊吃午膳。

自然,地方是由着他带路过去的。

酒楼名为天下第一楼,装饰的富丽堂皇。

小二殷切的迎了上来,将他们迎进了雅间之内,待得点菜之后,便乖觉的下去了。

第17章 您怎么知道臣女的身份?

顾明渊扫了一眼她这有点不甘不愿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放心,本王蹭你一顿饭便扯平了,秦小姐不必有太大的顾虑。”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越发的有些叹息,撑着笑意道:“王爷这话,叫臣女羞愧不已。”

进了房中,她便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清丽的面容来。

店小二不多时便上齐全了菜,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倒是色香味俱全。

只可惜,秦怀玉却没什么胃口。

她试探着问道:“王爷……您怎么知道臣女的身份?”

这个问题,从上次寺院内之后便困扰着她。今日她穿着披风带着兜帽,面容遮掩了大半,可顾明渊却还能直接认出她来,更让她有些怀疑。

闻言,顾明渊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神情里似乎带了几分叹息:“秦小姐不记得了?”

这话,让秦怀玉越发的糊涂了:“臣女……该记得什么?”

她绞尽脑汁,依旧没有想到自己何时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淮安王。

最终,还是顾明渊失笑,道:“三年前,平原侯出征时,是本王前去送行的。当时你女扮男装,敬了将军一杯酒。可还记得?”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记忆瞬间回笼,却是带上了几分郝然道:“王爷您知道那是我?”

这事儿太过久远,且当时她小小的个子,又是穿着男装,还以为顾明渊不会认出来是自己呢。

要不是他提起来,自己压根都不记得了。

念及此,秦怀玉又赞叹道:“王爷好记性。”

且不说已经时隔三年,单说那时候她还是以男装面貌,时隔这么久,顾明渊还能认出来自己,当真是好记性。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不置可否,温声笑道:“当时本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过后才知,竟是秦府的小姐。”

秦怀玉有些诧异:“王爷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顾明渊抬眼看向她。

三年里,他不知偷眼看过她多少次,却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是光明正大的盯着的。

那目光里的留恋被他摁在了最深处,浅层却是一片坦荡。

在秦怀玉不好意思之前,他先撤回了目光,轻笑道:“自然是——本王英明。”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

见她不再如先前那般拘谨,顾明渊的眉眼越发的温了几分:“饭菜要凉了,快吃吧。”

秦怀玉应声低头,却不知她垂眸用膳的时候,顾明渊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的蜷缩了一下。

其实……

不是的。

他们的相遇,在更早的时候。

只可惜,她大概是都忘了。

顾明渊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苦笑来,那眸子里又瞬间归于平静。

“方才见你从药铺出来,可是身子不舒服?”

听得顾明渊问话,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不,没有。”

她说到这儿,又心中一动,带着几分郝然问道:“王爷可认得医术好一些的大夫么?”

倒不是她打蛇随棍上,只是顾明渊认识的人多,必然比自己这般无头苍蝇一般去找要好的多。

只是起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又有些唾弃自己。方才还想要离顾明渊远一些,现在却又来麻烦人家。

顾明渊倒是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麻烦,听得她这话,点头道:“本王这里倒是的确认识一个,也有一些名气。不过……就是脾气不大好。”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了一声,问道:“是谁?”

虽说跟顾明渊接触的不多,可秦怀玉对此人的形容却也十分的明确。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能让这样一个温和性子的男人说出来脾气不好四个字,这倒是让她起了几分好奇。

只是,下一刻顾明渊说出那人名字的时候,却是让秦怀玉的眸子都亮了起来,带出几分火热来。

“张成林。”

“您说的可是,传言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张成林?!”

因着太过激动,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那一双眸子更是灿若星辰。

顾明渊被她神情里的热度给烫了一下,只觉得心都跳的快了几分,面上却是不见波澜,笑了一声道:“民间传言,大抵不可信。不过这老头,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他这话一出,就见秦怀玉的眼眸越发亮了几分。

虽说顾明渊说传言不可信,可对于张成林,秦怀玉却是知道的。

前世里,便是他力挽狂澜,治好了江北的时疫,救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其后那些百姓们为了感谢他,还给他建了药王祠堂。

不过……

那张成林得知此事之后,却是勃然大怒,跳脚说自己最厌恶旁人将自己的形象抬的光辉伟大,还说自己下辈子都到不了药王孙思邈的高度,建立祠堂那是想要自己折寿,所以就一股脑的都给……砸了。

这事儿出了之后,民间对他却是越发的信服,只是百姓们不敢明着再建立祠堂给他,便都纷纷的去寺庙里面烧香请愿,希望这老头子可以长命百岁。

传言中这张成林性子古怪神出鬼没,秦怀玉虽然前世今生都知道他的威名,可却从来没有敢想到这个人身上。

谁知道,自己这随口一问,竟得了这么一个喜讯。

秦怀玉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到了,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看向顾明渊的神情也越发的热切了起来。

若是能够求得张成林给母亲看诊,母亲今生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见她这表情,顾明渊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吃味儿,他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调侃道:“秦小姐,自重,莫要这幅样子看人呐。尤其是……外男。”

闻言,秦怀玉的脸上顿时有些烧的慌,却依旧遮掩不住喜悦:“王爷恕罪。您,您可否告知张神医现下在何处,臣女有急事想找他。”

虽说顾明渊今日前来,原本就是为她解忧。可现下见她这模样,他却罕见的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可。”

第18章 一个人情,换不得一局棋?

在说完这个字之后,顾明渊看着秦怀玉狂喜的神情,复又加了一句:“不过,本王突发棋瘾。听说秦小姐下的一手好棋,那便与本王手谈一局吧。赢了我,我便给你他的住址。如何?”

这话一出,秦怀玉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呐呐道:“下棋?”

顾明渊只是面上含笑看着她。

这目光分明如沐春风,可秦怀玉却觉出几分烫意来,一时竟有些不大好意思:“王爷,臣女的棋艺实在是……”

“怎么,一个人情,换不得一局棋?”

男人的声音带着昆山玉碎的通透与凌冽,秦怀玉只觉得耳根子都有些红,更觉得那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不,并非如此。”

她讪讪一笑,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带着几分郝然道:“王爷这个人情实在太大了,一局棋抵消不得这个恩情。”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道:“无妨,本王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我这人,最是乐善好施。”

这话一出,秦怀玉骤然响起寺院当日的事情,脸上烫热,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王爷不是说要下棋么,请吧。”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也不再逗她,点头击掌,不多时便有店小二前来,依着他的吩咐摆上了棋盘。

象牙的棋子触手冰凉,倒是让秦怀玉眸光微微一顿。

前世里,她倒是经常与这东西为伍。

那时她跟顾明珏生了一些龌龊,他不太往自己的宫殿来。贴身的丫鬟们都劝自己低头跟他认错。

可秦家的女儿,向来骨头是硬的,通身又带着一股傲气。她没有做错事情,凭什么让她低头?

她身子重,太医便只能让自己宽心。秦怀玉受了委屈,一腔怒火不敢发泄甚至不敢想,便只能与棋子作伴。

如今再看到棋盘,倒是让她的唇边带起了几分讥讽的笑意来。

“秦小姐先请。”

顾明渊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中,秦怀玉收回思绪,点头道了一声:“承让。”

起初她的心思还有些杂乱,不过很快,她的脑海中便没了杂念,唯独剩下了眼前的棋局。

只因这男人的棋艺实在是……太好了。

不但棋风沉稳,且布局严谨,一不留神,便会掉进他埋伏好的坑中。

秦怀玉的面色从起初的散漫,逐渐的变得凝重,应对也越发的上心了起来。

顾明渊的神情倒是看不出什么来,捏着棋子的手依旧是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在对局,而是在散步一样的闲适。

只是心中,却是起了些疑惑。

秦怀玉下棋的棋风凌厉,剑走偏锋,带着激烈的孤注一掷。

都说是棋品如人品,这话有几分道理在的。

可让顾明渊疑惑的却是,自己了解到的秦怀玉,分明是一个温和知理的大家闺秀,为何从这棋风上却看不到分毫的痕迹?

还是说,自己只看到了她的表面?

顾明渊心中思索着,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下棋时却是在不经意间让了子。

最终,在他的刻意纵容之下,秦怀玉赢了。

“秦小姐技高一筹,本王佩服,愿赌服输。”

听得这话,秦怀玉弯唇一笑,轻声道:“多谢王爷承让,臣女欠了您的人情,已经记在心中了。”

她前世里没事便自行下棋,于棋之一道琢磨的也算是通透,自然知道,顾明渊这是让了自己。

闻言,顾明渊但笑不语,吩咐店小二拿了纸笔过来,抬手写了一个地址。

他的字写得很好,自成风骨,苍劲有力。

他写字时虽然是站着,可背却挺直,下笔龙章凤舞,让秦怀玉突然便愣在了原地。

没来由的,她的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执着狼毫笔,一笔一划写的工整。

她甚至能看到,那人是在抄写佛经。

脑海中的画面跟眼前的一幕似是重叠,让秦怀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顾明渊不知她突然发愣所为何事,写完之后,将纸条递给了她:“拿着吧。”

可秦怀玉却并没有接,只是下意识开口问道:“王爷,您信佛么?”

她这话一出,自己都愣住了。

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呢?

顾明渊微微一愣,不知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嘴角噙了一抹散漫的笑意,回答道:“本*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眸盯着秦怀玉,只是那笑容却仿佛能够化为实质,将她给包裹住。

秦怀玉的脸色瞬间便有些红,轻咳了一声,将纸条接了过来,也不看上面的地址,呐呐道:“多,多谢王爷。”

见她这带着几分窘态的模样,顾明渊不由得笑了一下:“你对本王说的谢谢,似乎已经不少了。”

被他打趣,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些脸上发烫,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顾明渊又开了口。

这次,则是带着疑惑的语气:“怎么想起问本王这个了?”

秦怀玉呐呐了一下,到底没办法解释自己脑海中方才闪过的画面,斟酌了一下笑道:“没事,只是想起那日王爷在寒山寺,所以随口问一下。”

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可顾明渊却知道她没有说实话。

不过他也猜不透秦怀玉为什么会发问,此时听得她这个答复,收敛了笑容,神情淡淡道:“寒山寺里,供奉着母后的长生牌位。那日……是母后的诞辰。”

秦怀玉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解释这个,尤其是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她竟然觉得有几分悲伤。

“王爷,节哀。”

见这丫头的神情里带着几分安慰,顾明渊突然便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他温声笑道:“没什么哀的,不必放在心上。本王还有事,要先走了。你可要回府?”

闻言,秦怀玉连忙摇头道:“不了,臣女还有事情,王爷您请自便。”

见她这么说,顾明渊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了之后,吩咐了随从结账,自己则先离开了。

房中一时只剩下了秦怀玉一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将那纸条给打开来。

上面小小的两行字,标注着城郊的一个位置。

上面的内容,其实秦怀玉并没有太留意,她只是在盯着这个字。

第19章 这一次她不瞎了

实在是……

太像了。

其实她前生从未见过人抄写佛经,可方才看到顾明渊在写字的时候,却突然涌现了那样一幕画面。

而她前世里最后一点记忆,便是耳边经书佛号声声。

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让她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如果她的重生真的是因为那经书佛号,那么方才脑海里那个抄写经书的主人,又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秦怀玉叹了口气,目光看着那上面的字,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来。

这个字,跟画面里的佛经,乍看上去有些相像,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从这个字上面能看出来意气风发,不像那个佛经,她能看出不恋红尘的死气。

秦怀玉觉得,她大概是真的魔怔了,所以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恍惚以为,那个抄写经书之人,会是顾明渊。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前世里她跟顾明渊唯一的交集便是陷害他,单说自己将顾明渊害得有多惨,他不恨自己咬牙切齿便是好的了,怎么可能抄写经书,还反过来超度她?

秦怀玉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由得苦笑。自己前世里,也算是彻底的眼瞎心盲了。

她所爱之人,恨不能将自己挫骨扬灰。而她所伤害之人,却在重生之后,已然帮了她两次了。

还好,这一次她不瞎了。

……

按照顾明渊给的地址,秦怀玉找到了张成林的住处。

因着这个神医的住处是顾明渊给的,秦怀玉担心丫鬟会胡乱说什么,泄露了神医的住处,所以来之前便让锦书自己先行回府,自己一个人来的。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并不是一个什么世外桃源的地方,反而是一座草庐。

冬日的寒风凛冽,院内只有一颗歪脖枣子树,门前的篱笆被吹得东倒西歪,怎么瞧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如果不是院内还有人的话。

“小崽子你快点,再不铺好今晚上老头子就要冻死啦!”

还未进院子,秦怀玉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在跳脚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看模样约莫五十开外,胡子杂乱,皱纹明显,一双眼睛倒是滴溜溜的透着精明。

他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夹袄,上面还打着补丁,脚上的靴子沾着尘土,整个人看起来倒有几分邋遢模样。

此时的他,正仰头望着屋顶上,手里还拎了个小耙子,不住地指手画脚。

至于那个被他指手画脚的人——

那人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的规规矩矩,脸上却被沾了一些灰尘。少年眉清目秀,此时却被气得不住咬牙:“再瞎嚷嚷,你自己上来补房子好了!”

他一面拿稻草在屋顶铺好,一面嘟嘟囔囔道:“要不是你养的那玩意儿,咱家房子也不至于破个洞。一天天的找了麻烦不管收拾,指使我倒是起劲儿的很嘛。”

那草庐瞧着格外的危险,那少年站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秦怀玉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摔下来。

但很显然,她多虑了。

少年嘴里不住地抱怨,手脚却是麻利得很,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将那草庐上面破的洞给修补好,摆手道:“我说老头儿,你躲远点,别踹着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纵身一跃,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

秦怀玉心中赞了一声好轻功,一面敲了敲那一扇摇摇欲坠的门。

“打扰了,敢问,这里可是张神医的住处么?”

听得门外动静,老少二人一同朝着外面看去。

少年见到外面来的是个英气十足的少女,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就被老头将小耙子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也阻隔了他要出口的话。

老头儿神情不善的看了一眼门外的秦怀玉,蹙眉道:“这没什么神医,你找错地儿了,出去出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地址,又看了眼附近荒芜的地界,复又道:“冒昧打扰了,是淮安王让小女子来的。敢问,您真的不是张神医么?”

顾明渊不至于骗她,这个位置必然也是不会错的。

虽说眼前这老头瞧着奇奇怪怪的,可传言里那张神医不就是个古怪的老头儿么。

所以秦怀玉越发觉得,自己绝对没有找错。

见她非但不走,反而还跟自己继续掰扯,老头儿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耐烦:“嘿,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听不懂话呢。这不是什么神医的住所,老头子也不认识什么淮安王。出去出去。”

他一面说,一面走过来挥手做了一个赶人的动作。

秦怀玉被他的动作逼得往外退了几步,老头儿啪的一声便合上了门。

但,或许是这扇门的年岁太过久远。

所以在他这一推之下,门……散架了。

少年跟老头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看了一下,继而便听得少年炸了毛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这才补了房顶,你又给我弄坏了门!你杀了我吧,这回我死都不管啦!”

见少年炸毛的模样,老头一时有些讪笑,又回头瞪了一眼秦怀玉:“你看什么看,还不走?!”

秦怀玉不曾想生了这样的变故,目瞪口呆之下,急忙掏出荷包来,递给他道:“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您看这些银子够修门的么?”

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这门的的确确是在自己的眼前坏了的。所以秦怀玉毫不犹豫的便拿了钱包出来,想要给他。

毕竟,这老头儿看起来确实不富裕,一大把年纪的瞧着也不容易,自己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吧。

老头瞧见她递过来荷包,脸上才露了几分笑容,伸出去接她的荷包,却被少年一巴掌给把手拍下去了。

“你个老不休,能不能要点脸,这门分明就是你自己给推坏的,还敢接人姑娘银子?”

少年瞪大了一双圆润的眼,又迅速的瞟了一眼秦怀玉手中的字条,眼睛一亮。

“这位姐姐,真是对不住,我们家老头儿见钱眼开,这门的事儿跟您没关系,您别往心里去。”

第20章 神医张成林

他说了这一句,又回过头来背对着秦怀玉,冲着那老头挤眉弄眼。

见他这模样,老头嗤了一声,想要笑,又忍住了,咳了一声,道:“你给我闭嘴!”

秦怀玉以为老头儿说的是少年方才的话,但只有他们老少二人心里明白。

方才少年背对着她的时候,冲着老头说了一句唇语:“那纸条上的字迹,是师兄的字儿!”

这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张成林。

他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在观察秦怀玉,这会儿瞧着倒是有了几分满意,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是沉声道:“还有你,一个小丫头,一直在人家的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走快走。”

“可是老先生……”

秦怀玉见老头儿再次下了逐客令,一时有些着急。她可以确定自己找的地方是没有错的,所以要么这老头就是张成林,要么就是自己认错人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想要再确认一番。

不想她的话还没出口,就先听得那老头蹙眉道:“没有可是,丫头,你找错地方了,赶紧走吧。”

他说完这话,似是不愿意再跟她多说,转身走到院子里,便去收拾架子上晾晒的东西了。

秦怀玉耳聪目明,在看到那架子上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更是神情亮了起来。

那是,药草!

前世里她胎位不稳,没少喝药,那时候因着怕伤到腹中的孩子,所以她平日里喝的药,都会自己过目一番,如此下来倒是认识了几味药草。

而现在那架子上面摆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归黄芪等物。

秦怀玉神情一时有些兴奋。

既然这里有要芳草,那就说明自己肯定没有找错地方了。眼前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必然就是张成林!

秦怀玉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快步走了过去,恭声道:“老先生,实不相瞒,小女子的高堂被奸人谋害,如今性命危在旦夕。此番前来,就是想求老先生救治,只要能够治好我母亲,不管您提什么条件,但凭老先生开口,小女必然做到!”

听得她这话,老头嘴角微微勾起,复又沉下了脸,道:“都说了我不是。”

他一回头,却看到秦怀玉眸中带泪,祈求的望着自己,不知怎么的,接下来的话居然说不出口了。

老头儿咳嗽了一声,转了话题道:“我就是张成林,那又如何?老头子我一不缺钱,二不缺别的。我现在,就是没心情诊治。”

闻言,秦怀玉却是毫不气馁,追问道:“那敢问张神医,您要如何才有心情为家母看诊?”

听得她追问,张成林睨了她一眼,倒是有些想乐。不愧是那臭小子看上的人,很有几分不要脸的气概嘛。

他咳嗽了一声,道:“老头子的篱笆歪了。”

说完这话,他将手中的药材随便的扔了回去,背着手便进屋去了。

秦怀玉则是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重重的点头道:“神医放心,小女子帮您扎篱笆!”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去了篱笆旁边。

只是那篱笆东倒西歪的,她又从未干过这种事情,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

她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试探性的将篱笆朝着泥土里插了进去,却不得要领,神情里也带着几分为难来。

要是将篱笆扎的更不结实了,张神医会不会一生气就不给她母亲看诊了?

这厢的秦怀玉正在努力的跟篱笆抗争着,而那厢的少年则是已然进了屋。

他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儿便掐了张成林一把,小声蹙眉道:“我说老头儿,刚刚师兄可是交代过了,你居然还敢这么为难她,信不信我师兄回来把你胡子一把火给烧了?”

张成林正拿了水壶往嘴里倒水呢,被他这么一拧瞬间呛了一下。他咳嗽了好几声,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水渍,咬牙切齿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想要谋杀师傅啊?还有,这一句一个老头子,信不信我抽你啊!”

少年却是分毫不惧,只是鄙夷道:“得了吧,您的寿数可长着呢,哪儿那么容易死呢。我跟您说真的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外面还在跟篱笆做斗争的秦怀玉,悄声道:“您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位小姐分明是身骄肉贵的,师兄又特意嘱咐,让她做这等粗活,不合适吧?”

闻言,老头傲娇仰头,哼了一声道:“那个混账东西,有事儿知道老子是他师傅,没事儿就当老子是个透明人。这回好容易求到我头上来了,我偏不帮忙,气死他!”

不是嘱咐别跟那丫头耍脾气,好好儿的帮她的忙么?

他!偏!不!

张成林抱着自己的水壶走到内室,隔着一道布帘小声道:“小宁安,还有你,不准去给她帮忙,听到了没有?你可是跟着老子混的,得站在我这边!”

然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然先出了屋子了,还抛下一句:“谁跟您似的。”

见少年出了房间,朝着秦怀玉走去,张成林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收敛了先前的鄙夷,带出几分笑容来。

这辈子就没瞧见那个冷心冷情的臭小子对什么人上心呢,难得啊,难得。

少年一路走到门口,见秦怀玉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泥土,他蹲下身子来,道:“篱笆不是这么扎的,我来教你。”

秦怀玉抬头,就见少年已经在自己面前,伸手拿了被刮倒的篱笆,冲着她温声做示范。

这明晃晃的善意,让秦怀玉的心有些温暖,诚挚的笑道:“多谢。”

闻言,少年微微弯唇,径自跟秦怀玉做示范,一面悄然打量着她。

唔,怪不得师兄来的时候那么紧张的嘱咐师傅,要让他不要为难这位姑娘呢。

瞧着这模样,就是个想让人宠着的呢。

少年教了之后,秦怀玉便知道了这篱笆该如何扎才会扎的牢固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少女满满的信心,可扎出来之后,却是依旧歪歪扭扭。

第21章 这院子该收拾了

见秦怀玉扎的篱笆,少年不由得失笑,便又跟她一起重复着这个过程:“你看,先这样……”

在这位好老师的帮助之下,秦怀玉最终终于将篱笆稳稳当当的扎牢了。

等到将篱笆扎好之后,秦怀玉带着忐忑进了房中,先是行了礼,带着几分的不安道:“神医,小女子已经将篱笆扎好了,请您过目。”

先前宁安帮忙的过程,张成林瞧的一清二楚,这会儿压根就不用去看,只是哼了一声道:“扎好了?哼,要是没有小宁安的帮忙,你能扎好篱笆?怕是连怎么扎的不晃荡都闹不清楚吧。”

秦怀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问道:“那您且说,我要再做些什么,您才能满意?”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是,这个笑眯眯的还是一个长得讨喜的小丫头。

所以张成林想了想,便指着门外道:“这院子该收拾了。”

于是乎,这一下午,秦怀玉便当真没有闲着。

先是给他将篱笆扎好了,之后又将院子里收拾了一番,将杂草都除了干净,还把水缸里都注满了水,劈好了柴火,顺带打扫了厨房。

等到将所有能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一个遍儿之后,秦怀玉揉着自己有些酸疼的腰,倒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会儿的院子里,瞧着分外的干净,至少比起来先前那种荒芜的模样,看起来强了许多。

她也算是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了,现下在张成林有意无意的逼迫下,居然能够将一个原本荒芜的院子修整成这个样子,突然觉得十分的满足。

秦怀玉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已经有些黑的天色,进屋继续问道:“张神医,请问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呢?”

到了这会儿,就连张成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一句,这个丫头是个有韧性的,他十分欣赏这样的姑娘。

不过欣赏归欣赏,让他承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顶着宁安鄙夷的神情,张成林大刺刺的继续道:“我现在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做一桌饭菜,等我吃饱喝足,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

见张成林分明要松口,偏偏还要摆着架子的傲娇模样,秦怀玉顿时便有些想笑,她强忍住笑容,脆生生的答应了下来:“你放心,我这就去。”

可等她出了门,却又犯了难。

秦怀玉将宁安拉了过来,小声问道:“宁安,我问你,你们这儿离最近的饭馆有多远?”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宁安,秦怀玉自己过来的,自然知道这里距离最近的饭馆究竟有多远。

果不其然,宁安给她的答案,跟自己想的也一样。

“这位姑娘,实不相瞒,咱们这附近根本就没有饭馆。唔,离此五里多地倒是有一个小酒馆,不过也只酿酒,偶尔运气好了能赶上店家煮牛肉。自然,那也是偶尔。”

宁安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看着秦怀玉这十指尖尖削葱根的手,也觉得自己师傅那个老不死的提的要求过分了些。

毕竟,她这模样,怎么瞧着,怎么都不像是会做饭的啊。

似是在回应他心中的想法,屋里瞬间便传来了老头儿的声音来:“我说,老头子我可不吃外面卖的饭菜,你要是不会做饭,那就赶紧的离开这儿。老头儿又不会强留你!”

可秦怀玉哪里会走,她好容易找到了可以救母亲的希望,别说做一顿饭了,就是留下来当丫鬟也得答应下来。

所以秦怀玉非但没有走,反而正色道:“神医请放心吧,小女子会做饭的。”

只是这话,她说的倒是有底气,脸上的神情却是出卖了自己。

看着秦怀玉带着忐忑的神情,宁安悄然道:“唔,这位姑娘,您……真的会做么?”

秦怀玉攥了攥手给自己打气,沉重的点头:“会!”

都到了这一步了,不会也得会!

不过……

“你师傅挑食么?”

秦怀玉看了一眼房中看不真切的老头儿,这才悄然问宁安。

宁安心道那老头还跟狗抢过吃的呢,面上倒是没有太拆他的台,笑眯眯道:“姑娘放心吧,他可好打发了,什么都吃,不挑食。”

得了这话,秦怀玉觉得放心了不少,笑眯眯的道了谢,转身便去了厨房。

她原本还担心这厨房里会不会空空如也,好在这老少二人住的偏僻,所以厨房里也备着生肉跟蔬菜果子。

东西都是寻常的,秦怀玉略微想了想,顿时便有了主意。

张成林虽然说不吃外面的饭菜,可没说不准人帮忙。于是乎,这一顿饭,宁安跟秦怀玉配合的格外默契。

宁安想也知道秦怀玉这样的娇小姐定然是不会生火的,所以他便将这些事情都给包揽了下来,自己吭哧吭哧的烧火,而秦怀玉则是用着拙劣的刀工去切土豆跟肉。

宁安一言难尽的看着被她切好码在盘子里奇形怪状的大块头,在心中自我安慰。

算了算了,反正……

她做的是炖肉。

所以,形状什么的不重要,不重要。

烧火的灶台里被扔了几块地瓜,被火灰覆盖住,不多时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秦怀玉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抹了一把脸,闻着这香味儿,越发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宁安,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么?”

秦怀玉将所有准备的东西都置办齐整,又看了眼黝黑的大铁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说到底,她长这么大,吃过饭,却从未进过厨房,就连切得奇形怪状的菜,还都托了父亲跟兄长自幼让她勤练武功的原因。

不然的话,她怕是连刀都不会用呢。

宁安此时已经无力吐槽了,听得她这话,下意识道:“接下来就让我来吧。”

“不不,你教着我便可,你师傅不是说,要让我亲手做饭么。”

秦怀玉不敢假手他人,最终宁安也没有拗过她,看着她做了此生第一顿、自然,也是最一言难尽的一顿饭菜。

一锅炖肉。

第22章 您请慢用

白面馒头热乎乎的放了一筐,炖肉上洒了绿油油的小葱花,瞧着倒也还算是能入眼,而那烤的焦黑的地瓜,被掰开之后,露出糯黄的眼色,散着幽幽的香气。

桌子上还放了一锅粥,虽说上面还零星的飘着几点疑似糊了的黑末,不过整体……也还算是说得过去。

张成林被叫出来吃饭的时候,讶然的看了一眼桌上,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真能给自己做出饭菜来。

虽说瞧着简单了些,不过也勉强可以入眼。更重要的是,瞧着是个千金玉体的贵小姐,没想到做出的饭菜倒是十分的接地气很家常嘛。

张成林心里默默地点了头,面上倒是分毫不露,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能打发老头子。”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脸上带着几分讪笑道:“神医请慢用,今日实在是招呼不周。明日我来的时候,再给您带好吃的,您看可好?”

闻言,张成林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叫什么神医,老头子可担当不起这两个字。”

秦怀玉顿时响起这位老先生前世里的作风,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是,小女子出口无状,还请老先生莫要怪罪。”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唔,瞧着笑眯眯的,比那臭小子看着顺眼。

张成林在心里下了结论,摆了摆手道:“行了,今日没你的事儿了,回去吧。”

见他下了逐客令,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道:“老先生,您不是说……”

让她走可以,可是他还没同意松口呢。

见状,张成林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识趣儿,走吧走吧,大晚上的守在我这老头子这里算什么回事儿?”

秦怀玉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灵光乍现,连忙点头笑道:“是是,是小女子思虑不周,那我明日再来看您。”

这一次,张成林没有拒绝。

秦怀玉心中越发有了底,索性起身告辞,见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笑着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师傅,您就这么让人走了啊?”

宁安看着秦怀玉走远,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家师傅,想要说什么,却被张成林白了一眼。

“楞着做什么,还不坐下来吃饭?”

这饭菜瞧着本来就做的不怎么样,等凉了就更不好吃了。

“您慢慢吃吧,我去送秦姑娘去。”

宁安径自起身,哼了一声道:“您还真是狠心!”

谁知他才走了两步,就觉得腿上一麻,不可置信的回头时,就看到张成林慢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淡淡道:“用得着你来献殷勤么?傻小子。”

他说完这话,闲在在的拿了个馒头,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肉块,塞进了嘴里,眯眼道:“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虽说平日里跟张成林斗嘴习惯了,可宁安却知道他的脾气的,此时见他这模样,拧眉思索了一阵,顿时眼睛一亮,惊声叫道:“你是说,师兄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土豆塞住了嘴,继而听得张成林懒懒的声音道:“吃饭,哪儿那么多的话。”

……

今日一天,秦怀玉觉得自己从地狱到天堂,经历了无数的波澜起伏,虽说今日在张成林这里一无所获,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医,便对母亲的毒越发有了信心。

所以哪怕是今日连连受挫,回去的路上,她的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夜风渐大,冬日的风凌冽而寒冷,吹到脸上的时候像是被刀子切割过一般。城郊的这条路上荒芜而狭窄,两侧尽是高高的树木,人走在路上,地上满是树影斑驳,混合着那风声呜咽,很是有几分可怕。

可秦怀玉却一点都不怕。

这路上虽说一个行人都没有,若是寻常的姑娘家走在这路上,怕是早就被吓得哭出来。

可她并不觉得怕,相反倒是十分的平静。

毕竟,这世上的鬼啊怪的,哪里有人心可怕呢?

她前世里,连比鬼还可怕的人心都见识过了。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地狱不收前来世间复仇的厉鬼啊,现在又怎么会被这样的夜色给吓到?

所以这一路,她走得十分坦然。

大抵真的是秦怀玉的运气好,这一路上,她的确也什么都没有遇见。

不止如此,就连从城中回到府上的这一段路程,她也走的十分顺畅。

直到秦怀玉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平原侯府,才有一个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赫然是淮安王。

他目光锁着那一道进了平原侯府角门的窈窕身影,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其实今天下午,从张成林那儿离开之后,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偷偷地看着她。

当时他既咬牙这老头儿的故意报复,又心疼秦怀玉的坚韧。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只是在暗处看着她。

就连晚间她回去,也是如此。

他一路在暗中保护着她,直到看着她现下平安的回到了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府上的人等您许久了,咱们现在可要回去?”

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顾明渊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那重新合上的角门,点头道:“回去吧。”

他说完这话,又想起一事来,低声吩咐道:“明日五更,去给草庐那边送酒肉饭菜,——酒记得送上好的女儿红,多送几坛。”

闻言,男人的嘴角抽了抽,自家主子还真的是爱给人心上戳刀子呢,瞧瞧,这还一戳一个准儿!

不过对于主子的决定,他是向来不会反驳的,所以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便应声道:“属下遵命。”

这门外的事情,秦怀玉是不知道的。

她接连累了这几日,晚间的时候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在草庐那里搬运草药的时候沾染了药味儿,夜里的时候,她睡得格外的安稳。

翌日醒来的时候,秦怀玉望着外面已然大量的天色有些发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得了一夜的好眠。

重生回来这些时日,她每一夜都在做噩梦,且是不断地重复着前生最惨烈的时候。

唯独昨晚上,是一个例外。

第23章 顺天府来人

门外叩叩三声,旋即便听得锦书在门外柔声问道:“大小姐可要起了?”

她的声音将秦怀玉正在发呆的神思给拽了回来,点头应了一声:“嗯,进来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锦书推门而入,先是走过来将她的帐子挂起,继而便服侍着她起床梳洗。

才梳洗到一半,就见锦诗也走了进来,恭声道:“小姐,方才顺天府来人,给您送来了这个。”

见她递过来一封薄薄的文书,秦怀玉伸手接过,随口问道:“可给辛苦费了?”

锦诗是个机灵的,连忙笑着回禀道:“小姐放心,周嬷嬷早先便交代过,奴婢随身带着,方才见人来便送了。”

闻言,秦怀玉满意的点了头,一面将那文书拆开,逐字的过了一遍。

待得看到末尾之后,秦怀玉不由得冷笑一声,随手将这文书放在了一边。

这上面寥寥数语,皆是那浮光招供的内容。

当日将浮光送到顺天府之后,秦怀玉便嘱咐了周嬷嬷,让她好生交代一番,务必要从浮光的嘴里问出一些什么来。

那里的手段多的是,一个小女子想在里面扛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浮光果然就扛不住了,直接将自己这几年所犯的事情尽数的交代了个干干净净的。

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只是让秦怀玉心寒的却是,这浮光竟然在四年前就开始背叛自己了。要知道,那时候她已经是自己这里的大丫鬟了,不管是吃穿用度,哪一样都没有亏待过浮光,这丫头竟然狼心狗肺到这个地步!

饶是早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心还是忍不住凉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看那文书,直接吩咐道:“去,将这东西送到祖母那里去。哦,顺便跟她告个罪,就说我今日不舒服,就不过去请安了。”

锦书离得近,再加上秦怀玉并没有背着她们,所以那上面的内容她也看到了几眼,忍不住心惊肉跳的同时,又格外心疼大小姐,因此当下便恭声道:“是,奴婢这就过去。”

眼见得锦书去了,锦诗则是带着笑容劝道:“今儿早上小厨房做了佛手金卷,您不是一向爱吃这个么,可要奴婢现在端过来?”

她说着,又瞧着秦怀玉的神情,小心赔笑道:“小姐莫要生气了,这旁人的错,您折磨自己岂不是让她们更得意了么?您一向聪慧,莫要在这钻牛角尖呀。”

秦怀玉原本还有几分阴郁,此时见这丫头在小心翼翼的劝自己,倒是不由得有几分失笑,因点头道:“你一说,我倒是有些饿了,去传膳吧。放心,你家小姐不是那等糊涂人。”

她还真是傻了,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是能做祖母的人了,怎么在这会儿犯糊涂了?

见秦怀玉露出笑容来,锦诗连忙行礼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她年纪比锦书小,性情也比锦书活泼些,不过行事也抵不过锦书稳重,正是心思烂漫的时候呢。

等到锦诗去了,秦怀玉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慢慢的放空了心思。

而宁安堂那边,却是热闹非凡。

锦书是个办事麻利的,得了秦怀玉的吩咐之后,倒也不怯懦,直接便将书信给送了过去。

“老夫人,我家小姐说她今日不舒服,不能前来给您请安,还望您恕罪。”

锦书先行了礼,神情做派一片的恭敬。

等到秦老夫人带着关心询问秦怀玉如何的时候,她便将这一封文书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小姐看了这个之后便气得哭了,之后便让奴婢将这个送到您这里来,请您做个主,说您是贤明的祖母,必然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她说到这,又道:“还请老夫人过目。”

看到那文书上官府的印戳之时,秦老夫人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到看到那上面的内容之后,更是一张脸都沉了下去。

饶是她定力好,也没有想到王婉清母女竟连个丫头都看不住,还叫那浮光将底细都给掀了个底掉!

此时她再看眼前这个小丫鬟,哪儿还不明白?这哪里是秦怀玉身体不舒服,分明就是拿话来刺激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去惩治王婉清母女的!

念及此,秦老夫人越发的生气,连胸口都有些隐隐作痛。只是她自持身份,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发火,只是沉声道:“去,将王氏还有鸢姐儿给我带过来!”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锦书,道:“你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你也不必在这儿了,早些回去伺候吧。”

哪怕这事儿是那两个人混账,可让她去跟一个小辈儿许诺什么,秦老夫人也是做不到的。

听得这硬邦邦的话,锦书心中有些替自家小姐抱不平,只是见秦老夫人这模样,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恭声道:“是,奴婢告退。”

锦书出门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站在旁边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等看到王婉清母女匆匆赶来,又听得里面隐隐传来的动静之后,这才转身回了听风阁回禀消息去了。

“大小姐,奴婢回来了。”

锦书进来的时候,秦怀玉刚吃完饭,正靠在榻上看书。

听得她说话,秦怀玉抬眼看了看她,笑着问道:“那边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那边的情形她猜也能猜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锦书回禀道:“回小姐,奴婢回来的时候,宁安堂那边已经闹起来了,好不热闹呢。”

她说到这儿,见秦怀玉放下书起身,便笑着问道:“可是要奴婢伺候您换衣服,过去看看么?”

闻言,秦怀玉摆手嗤了一声道:“我去看她们做什么,没得闹心。时候不早了,母亲想来已经起身了,走吧,咱们去沧澜院。”

她知道那边闹腾起来就放心了,那热闹有什么可看的,值得她上赶着过去?

有这功夫,她还不如去母亲那边坐一会儿呢。

见秦怀玉这般,锦书一想也是,连忙伺候着她去了沧澜院。

第24章 孙女儿是冤枉的

庄月兰依旧是病歪歪的模样,只是却也听说了顺天府来人的消息,她虽然为人和软,可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至少这明面上的消息,从来没有瞒过庄月兰的。

见她精气神还好,秦怀玉便将这事情当乐子跟她说了,末了又笑道:“母亲不必担心,那浮光作恶多端,律法自会惩治她的,女儿不往心里去。”

庄月兰并不知道文书上具体的消息,秦怀玉有心提一提王婉清母女二人是背后元凶,可见她这脸色,索性也咽了下去。现下母亲的毒是最重要的,等到治好了母亲,日后有的是时间说这些呢。

现在她原本就身子不好,何必让母亲烦心。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便也放下心来,陪她说了一会儿便有些心慌气短。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便让庄嬷嬷好生的伺候着,自己又陪着略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离开了。

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她还得赶紧去城外草庐那求张神医出山为母亲看诊呢。

临走之前,锦书倒是乖觉的什么都没问,只是帮着她换了轻便的衣服,末了又笑道:“小姐可要早些回来,如今天黑的早呢。”

闻言,秦怀玉点头道:“我去去便回,你好生在府上守着吧。还有,这府上不管今儿闹出什么动静来,你们都不准去看热闹,懂了么?”

以秦老夫人的脾气,倒是不至于出什么事儿,可秦红鸢那个脾气,现下还远远没到后来那样能忍的地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呢。

听得她的吩咐,锦书锦诗两个人连忙都应承了下来,秦怀玉又交代了周嬷嬷几句,自己这才转身出去了。

周嬷嬷倒是关心她去什么地方,秦怀玉却没有说,只是笑道:“是有些事情,嬷嬷放心,我早些回来便是了。”

到底还是没说缘由。

如同秦怀玉所料的那般,她走了之后没多久,这宁安堂里已然翻了天。

……

“祖母,孙女儿是冤枉的,求您明鉴,都是那浮光在胡乱攀咬呢。”

秦红鸢还没睡醒,就被秦老夫人叫过来骂了一顿,整个人都有些懵,唯一知道的便是浮光那个小贱人将自己给攀咬了!

王婉清倒是反应的快,连忙拉着她跪了下来道:“老祖宗,请您息怒,浮光这丫头作恶多端还罢了,竟如此居心叵测,这分明就是想要挑拨离间,让咱们自己先从府上闹起来呢,还请老祖宗您仔细想想,切莫要中了那丫头的奸计啊。”

可惜这会儿秦老夫人正在盛怒之中,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听得她这话,冷笑道:“奸计?胡乱攀咬?在你们眼中,我已经是老糊涂分不清楚是非曲直了?”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不服气想要辩驳的秦红鸢,沉声道:“还有你,到现在都不服气?你说她是攀咬你,那浮光怎么不去攀咬别人呢?”

闻言,王婉清狠狠地掐了一把秦红鸢,不准她说话,自己则颤声道:“姑母,旁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么。这不过是因为我们母女在府上碍了别人的眼罢了,此事……此事真的不关鸢姐儿的事儿啊。”

先前那些话倒是还让秦老夫人觉得心软,可听到她后面的话,便觉得有些不像话,气得伸出手来指了指她,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沉声道:“去,把二小姐送回房间里好好儿的反省去!”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想要说话,却被王婉清回头瞪了一眼,示意她好好儿的回去。

有些话,女儿在的话,她没有办法说的太直白。

秦红鸢还是有些怕母亲的,因此见到王婉清这模样,自己便只好不甘不愿的随着丫鬟离开了。

等到房中只剩下了秦老夫人二人的时候,她这才哼了一声,缓缓的开口道:“清姐儿,你也别在这儿跟我装可怜,这事儿你到底是真委屈还是假委屈,咱们谁都清楚。”

见秦老夫人的称呼里都带出了自己未出阁时候的小名,王婉清便知道秦老夫人这是心软了,因此也不说话,只是含着一汪泪水看着她。

见她这模样,秦老夫人捏着自己的额头,淡淡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到底是我的内侄女儿,所以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不说,我便只当不知道罢了。”

她说到这儿,又恨铁不成钢的杵了杵拐杖,沉声道:“可你私下里不管如何都好说,这次怎么就让人抓住了把柄?!”

王婉清见她这样子,便知道秦老夫人动了真怒,因小心翼翼的赔罪道:“姑母,请您息怒,我知道错了。”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指着她道:“我息怒有什么用?你个糊涂东西,我今日只说一句话,若你这把柄落到旁人说中,我保不了你,这道理你懂吧?”

毕竟,有句话她是真的不想说,就算是她这些年都不愿意承认,可这个府上,早就是老大说了算的。

她这唯一的儿子秦宣,原本也是想让他争一争的,可是那孩子的性子……

这些年哪怕坐到了侍郎的职位,其中也得说是有秦毅帮衬的缘故,让他支撑起平原侯府的门楣是不可能的。

这个家,是秦毅撑起来的,也是他一手遮天的。

若是王婉清私下里做的事情被秦毅知道了,那别说自己了,就算是老平原侯复活都难保她!

起初王婉清还保着几分侥幸心理,可听得这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

她死死地攥着手,也不敢哭了,只红着眼睛道:“婉清知道了,是我不好,给姑母添麻烦了,请您恕罪。”

“罢了。”

秦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好在老大现在远在边疆,这京城中的事情只要处置了,日后怎么都好说。”

这话,却是秦老夫人还打算管她们母女的。

王婉清连忙谢恩,又再三保证道:“日后,我再不敢如此大意了。”

对于她这话,秦老夫人只是嗯了一声,便挥手让她离开了。

第25章 你给我进来!

王婉清也正满心的挂念着女儿,不知她现下会如何,所以只行了礼之后,便赶回去寻秦红鸢了。

等到王婉清离开之后,秦老夫人这才叫了心腹嬷嬷进来,沉声道:“你拿着我的牌子去一趟顺天府,就说浮光这丫头背主,留着无用,让他们酌情处置了吧。”

闻言,那嬷嬷脸色未变,恭声道:“是,老奴这就去。”

留着无用却又酌情处置,不过就是将人流放出去做女奴这一条路了。

至于这流放的地点,除却那苦寒之地再无他选,虽说浮光是保住了一条命,可此生却是休想再回京城了。

秦老夫人这一句话,算是定了浮光的命运。

……

王婉清出了宁安堂之后,一路连停留都不敢,径自便去了流光阁。

可她没想到,她还是晚了一步。

王婉清到的时候,秦红鸢正让人捂了一个奴才的嘴,在动私刑。

而那个被责打的浑身是血的奴才,赫然是一个男子!

见状,王婉清顿时气得一个头两个大,直接便怒道:“都给我住手!”

见到王婉清前来,秦红鸢先是吓了一跳,待得看到来人是母亲之后,瞬间便红了眼,发狠道:“娘拦着我做什么,我今儿要打死这个狗东西!”

王婉清却是不理会她,直接让奴才们停了手,将人全部打发到了院外,又让自己的心腹守着门口,这会儿才有功夫看向秦红鸢道:“你给我进来!”

见状,秦红鸢越发的委屈,恨恨的瞪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这才随着母亲走了进去。

不想进门之后,就挨了王婉清一巴掌,随之而来的便是劈头盖脸的骂声:“你这是在做什么,随意让外男进你的院子,还要将人打死?好哇,我看你如今倒是真的长本事了!”

这外面被打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浮光的相好的,名叫赵小五。先前之所以浮光会为自己所用,也是因为她们买通了这赵小五,才将浮光牢牢的抓在手心的。

秦红鸢骤然被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娘,你打我?!”

当时王婉清在震怒之中,手下没轻没重,这会儿见女儿的半边脸都红了起来,也有些心疼,但是见她丝毫没有悔改,便又沉声道:“我为何要打你,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原因么?”

“我不知道!那浮光既然敢背叛我,那我就打死她的姘头,让这对狗男女下地狱去吧!”

见秦红鸢戾气深重,王婉清越发被气得太阳穴都砰砰跳动的疼。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咬牙道:“这事儿我已经问清楚了,那浮光是在顺天府被衙役们打的怕了,那些人什么手段都没有,她一个小丫头能扛下来才怪呢。如今她将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你现在不想着怎么补救,抓这赵小五泄愤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至少我能出气啊。”

秦红鸢觉得自己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整个人都有些没了理智。其实若是寻常时候,她还不至于这么的浮躁,可是自从寒山寺开始,她就被秦怀玉吃的死死的,接连受挫,如今又被一个丫鬟出卖,所以才一时像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

见她这模样,王婉清哪里不知道女儿是心里憋屈?其实她也憋屈,但现在她只能忍。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罢了,你既然将人抓过来了,那就一并处置了便是。这事儿你不要再插手了,待会我便将人带走,他是死是活,你都不准再打听,知道了么。”

听得王婉清的话,秦红鸢却是有些不满道:“母亲,我不同意。”她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些什么,因斟酌道:“不要了这狗东西的命倒是也可以,但是我得用他做点什么,栽赃到秦怀玉的身上!”

毕竟,这些事情归根结底,都是秦怀玉的错。追本溯源,她得报复在秦怀玉的身上,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谁知道她这话才出口,就见王婉清的脸彻底的沉了下来,骂道:“混账东西,你祖母才罚了你,还不知道悔改是么!”

她是希望女儿有心计,但是却并不希望女儿参与到这些阴私事情中来。

毕竟,女儿的心思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嫁给了那一位,是不能有一点污点的。

只是,女儿现下这模样,让王婉清到底还是又加了一句:“这事儿我来想办法便是,你不准再插手了。”

秦红鸢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答应?听得王婉清的话,顿时便忍不住红着眼哭道:“我不同意,这次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是因为秦怀玉找麻烦在先的!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嫡女,就这般的欺辱我,若是我这次不能报复回来,女儿会被憋死的!”

从小到大,虽说她也伏低做小,可到底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这还是头一次呢。

她不甘心!

见秦红鸢竟还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王婉清的火气也不由得上涌,沉声骂道:“还敢顶嘴?我看你是被那嬷嬷教训的不够,好哇,既然你觉得自己太清闲了,那从今日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学规矩,无事不得出门!”

王婉清这一番训斥,直接便让秦红鸢气得哭了起来,不住道:“连您现在也不疼我了,都欺负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百般哭闹,委屈巴巴的模样,若是寻常的时候,王婉清早就心疼的来哄她了。

可是今日,王婉清却也不说话,只是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等到秦红鸢哭得抽噎不已的时候,王婉清才冷声道:“爱哭,那就哭个够好了。等你什么时候不哭了,就给我好好地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若只是为了跟你大姐过不去,那你随便闹;可若是想以后不重蹈覆辙过我这样委屈的生活,现在你就得给我好好儿的忍着,想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这话却是提醒了秦红鸢,也让后者的哭声越发的小了下去。

第26章 总有一日

良久,才听得秦红鸢止住了哭声,一边擦泪,一面咬牙切齿道:“总有一日。”

听得她的话,王婉清凉凉的接了一句:“是,但不是今日。”

所以,她便只能忍。

秦红鸢哭了这一场,倒是冷静了许多,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给王婉清赔罪:“今日是女儿冲动了,给娘带来了麻烦,女儿给您赔罪。”

见她这会儿冷静了,王婉清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好丫头,你能想明白,就不枉费娘这一片心。”

她说到这儿,忍不住眼眶有些酸涩,王婉清强忍着要涌出去的泪水,继续道:“鸢姐儿,娘忍了一辈子,不希望你以后也如此。你要知道,你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这种肮脏的事情你不能沾染。那些事情都交给娘,你必须干干净净的,这样以后才不会被人拿你的过去做把柄来说三道四,你明白么?”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便是秦红鸢。所以,秦红鸢不能犯糊涂,她若是糊涂了,她们母女这一辈子,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王婉清说完这些话,又温柔的拿出帕子来替秦红鸢擦拭眼泪,一面柔声道:“方才娘是不是打疼你了?好孩子,都是娘的不是,你别生我的气。你就是娘的命,我实在是……不能看着你一时鲁莽毁了自己。”

若是赵小五死在秦红鸢这里,那她可就坐实了这个罪名。今日秦老夫人提醒的对,家里做主的还是秦毅,现下秦毅不在家中还好说,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秦红鸢今日这压根没想着遮掩的作风,若是日后被秦毅知道了,那谁都保不住她。

秦老夫人不行,自己更不行。

毕竟……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念及此,王婉清就忍不住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除了婚前设计的那一次,这些年来秦毅连她的房门都没有进来过,若不是因着觉得她也是受害着无辜之人,哪里会容得自己在府上这样安稳的日子?

靠着当初那些龌龊,她才得了秦红鸢这一个孩子。

她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不得夫君宠爱,在府上只是个玩物一样的妾侍,唯一可以依靠的便只有秦红鸢。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秦红鸢出事!

秦红鸢依靠在王婉清的怀中,是以并没有看到她满是阴霾的双眼。

今日她情绪大起大落,既是害怕又是委屈,现下听得王婉清的话之后,顿时觉得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收不住了。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放心,我一定改……”

听得秦红鸢哽咽的声音,王婉清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只抱着她小意的安抚着。

及至秦红鸢的情绪稳定下来,王婉清又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好生在家中学规矩,这些时日低调些,不准惹眼。

见秦红鸢乖顺的答应下来,王婉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叫丫鬟们进来敲打了几句,都嘱咐到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又让自己的心腹将那赵小五带走了。

女儿留下来的烂摊子,她得好好儿收拾干净,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

将人带走的时候,王婉清随便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小五被打的浑身是血,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人都成了这样,又知道自己许多事情,王婉清便觉得这人若是留着怕是个祸害。她虽然不赞同秦红鸢脏了自己的手,但事已至此,对于眼前这个泼皮,也觉得除掉为好。

只是不等她先下了命令,就见那赵小五先痛哭流涕的求饶道:“夫人,求求您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真的,什么事儿都成!”

这赵小五是个赌棍,为人泼皮无赖,却是生的好相貌,再加上那一张可以哄死人不偿命的嘴,早两年便将浮光哄得一颗心都落在了他的的身上。

当初赵小五只想骗浮光的钱,谁知发现这丫头是个人傻钱多的,便索性奔着想靠几年的念头,没少坑她的钱。只是浮光也有些脑子,虽说喜欢赵小五,可也没到了让自己倾家荡产的份儿上,两个人虽然好,却是小钱可以给,大钱自己拿捏的死死地。

便是这种境地下,浮光才被王婉清拿捏住了,不但以赵小五威胁她,还让她替自己做事。

而这赵小五也因此没少替王婉清跑腿。

这样一个没皮没脸的泼皮无赖,什么都没有,又能狠得下心,倒是很替王婉清处理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他在底层摸爬滚打习惯了,此时见王婉清脸色不好,便知道自己怕是成了弃子,因此便在王婉清想要处置自己之前,先求饶了起来。

这会儿他已经被带到了王婉清的院子里,除了王婉清的心腹,便再没了其他人。

听得他这话之后,王婉清先是蹙眉,可旋即又心中一动,淡淡问道:“你能做什么?”

闻言,那赵小五想了想,到底拿不准王婉清的心思,索性咬牙一狠心道:“我,我见过大小姐,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他从浮光的嘴里说过一些这平原侯府的阴私事,知道眼前这位姨娘最恨的便是自家府上的大小姐。

不过这话也不是他为了保命瞎编的,毕竟浮光平日里伺候秦怀玉,他偷偷摸摸去见浮光的时候,倒是还真的见过一次秦怀玉。

当时他便惊为天人,甚至还曾经想象着这位貌美如花的大小姐做过一些下流的事情来。

只是现下赵小五却不敢有任何的旖念,只是一脸表忠心的模样。

果然,在听得他的话之后,王婉清的神情瞬间变了一变。

她深吸一口气,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目光如蛇一般的盯着眼前的赵小五。

赵小五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毛,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见这女人的眼神可怕,也有些胆怯的慌。

良久,才听得王婉清挥手吩咐道:“他受了伤,先送去别院,好生将养着吧。”

这话,却是不杀他了,只是也是将人给看管了起来。

第27章 那奴才说的事情?

闻言,赵小五猛然抬头,问道:“夫人,那,那奴才说的事情?”

这次不用王婉清开口,就被旁边一个嬷嬷给打了一下,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问主子了?”

赵小五自知自己不会被杀死之后,一颗心都落回了原处,再次谢过了王婉清,便随着嬷嬷一瘸一拐的走了。

反正他这种人在哪儿都能活,只要给一口饭,最好再给个筛盅,关一辈子也没关系的。

不过,最好是有个女人,嘿嘿……

等到那赵小五被人带走之后,丫鬟则是走了过来,轻声劝道:“姨娘,当心留了后患呀。”

这种泼皮无赖,不趁着现在处置了以绝后患,日后若是出了差错可怎么办?

只是王婉清却不在意,捏着眉心,淡淡道:“无妨,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丫鬟出去后,室内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王婉清看了一眼亮堂的天色,心中却是忍不住盘算了起来。

若不是因着这阖府上下女儿家的名声都是连在一起,一人坏了名节便要连累全家的姑娘们,她倒是真的想毁了秦怀玉的名声。

只是,她不能为了一时冲动,去连累自己的鸢姐儿,所以在方才赵小五表露了一点点意思之后,她便压下了这个念头来。

但是……

不能让秦怀玉的名声闹得声名狼藉,却也可以使一些手段,给她安些别的罪名。

这些念头一起,王婉清便有些压制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克制了自己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

如今秦怀玉比先前要难对付的多,她不能冲动。总归赵小五就在别院里被自己关着,她可以慢慢的想法子,等到日后若有能用得上的时候,倒是一枚趁手的棋子!

……

这些事情,秦怀玉是不知道的。

她从平原侯府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草庐。

因着昨夜里的那一顿不知道味道如何的饭菜,所以她去之前,还特意去了城中的酒楼里买了鸡鸭鱼肉,预备拎过去给张成林他们吃。

毕竟,昨儿的饭菜,便是她自己也觉得郝然的很。今日过去,也得有点准备才好。

如她所料,见到她前来的时候,张成林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便背着手进屋去了。

对此,秦怀玉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将买来的鸡鸭鱼肉都送进了厨房。不过却在看到厨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之后诧异了一番:“你们这是去采买过了?”

瞧着房中摆的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倒是比自己买的还要新鲜的多呢。

宁安的眼中有一瞬间被抓包的局促,旋即笑道:“是呢,不过还是多谢姐姐的一片心意啦。”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秦怀玉倒是没想到宁安改口喊自己姐姐。一个称呼而已,她也没有多想,将东西放下之后,便去找了张成林:“老先生,不知今日我可以做些什么?”

闻言,张成林指了指外面摆放的药草,吹胡子瞪眼道:“没瞧见那么多的草药么,都给我晾晒好了,分门别类的包起来。”

一想到早上起来那臭小子送过来的几坛酒,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过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他却是发不起火来,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张成林在房中坐着,看着墙角摆放着的酒,越发觉得脑壳疼的厉害。

相较于他超级大的脾气,秦怀玉则是好性子的很。

不管张成林如何刁难,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打扫庭院收拾药草,最后还在他的指使之下,在篱笆旁边翻倒了一块地,撒上了药草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到正午了。秦怀玉早上来的时候便买了做好的肉类,这会儿将肉类切片上桌,又拌了爽口的小菜,还在宁安的指导下,煮了一锅面条,端上桌的时候,明显瞧着比昨日强了许多。

至少,勉强算是色香味俱全了。

看着这一桌饭菜,昨日里还念叨着不吃外面饭馆做的菜的张成林,现下倒是吃的十分的香。

一旁的宁安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自家师父,一面笑着回头道:“秦姐姐,您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招手让她坐下。秦怀玉起初是不大好意思的,不过后来被张成林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便也坐了下来一起吃饭了。

等到吃完饭后,不用人支使,秦怀玉便乖觉的去收拾了碗筷洗刷。她倒是不觉得委屈,毕竟自己有求于人,这些又是力所能及的。

倒是宁安有些过意不去,小声道:“秦姐姐,您别生我师父的气,他就这么一个臭脾气,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这个,秦怀玉自然是知道的。她一向不觉得,一个能够将时疫治好救济众生的医者,心性会坏到哪里去。

更何况,就看宁安被教的这么好,就能够知道张成林的品性不错的。

这两日相处,两个人干活闲聊的时候,宁安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世。秦怀玉才知道,宁安的父母双亡,一度流落街头成了个小乞丐,快饿死的时候被张成林给捡回来的。

若不是张成林,他的一条命早就没了。所以虽说平日里他跟张成林互相拌嘴挤兑,可是在心里,拿他却是当做父亲一样看待的。

只不过,这一老一少的相处方式的确是异于常人罢了。

因此秦怀玉点头笑道:“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好人。”

听得秦怀玉这话,宁安顿时一笑,眼睛弯起来的时候,瞧着倒像是有星星一般的亮。

第二日的时候,秦怀玉依旧是无功而返。

当天傍晚,当她将所有张成林吩咐的活计都干完,把饭菜摆上桌的时候,再次得到了逐客令。

这两日的经验,大概让她知道,自己将要打的是一场持久的战,所以面对张成林的冷脸,秦怀玉没有气馁,依旧脸上带笑,请了安之后便离开了。

等到秦怀玉走了之后,宁安便有些不忿道:“我说老头儿,你这可就过分了吧。秦姐姐都说了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了,您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第28章 明白了么?

闻言,张成林鄙夷的拿筷子敲了他一下,嗤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懂不懂?”

再说了,那臭小子明知道女儿红对自己来说代表了什么,今儿还直接送来了好几坛,故意拿刀子戳他胸口,他要是不借此机会磋磨一下臭小子的心头肉,都对不起那几坛酒!

张成林拿筷子夹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气,美滋滋的眯起了眼。

唔,味道还真不错,不愧是这京城第一楼的饭菜。

不错,不错。

……

从张成林处回去之后,秦怀玉便问起了家中的事情。

其实就算是她不问,锦书也预备着一五一十说的。

“小姐放心,奴婢们听着您的话,没有人出去。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倒是听得那些下人们说了一嘴。”

锦书将那些消息给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现下那几个院子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说起来锦书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事儿闹得这样大,秦老夫人禁了足二小姐的足,以她的脾气,怎么也得闹一闹才对吧?

不过这次,二小姐倒是安静的很。

闻言,秦怀玉嗤了一声,道:“理会她们做什么,这几日你们也都安分些,莫要让人拿住了把柄。”

母亲身体不好,她的祖母又不大肯放权给二婶,所以这平原侯府里面,竟都轮得到王婉清一个妾侍来管家了,现下她没工夫去顾及别的,若是丫鬟们被王婉清借故找茬的话。

不敢动自己,动一个丫鬟她还是有本事的。

这话,锦书自然明白,当下便恭声道:“小姐放心,奴婢们明白的。”

等到吃完饭之后,锦书照例伺候她洗漱。谁知洗澡的时候,却看到了秦怀玉手上的燎泡。

小小的水泡瞧着晶莹剔透的,可是却疼的很。

锦书被她手上的燎泡吓了一跳,可却不敢多问,只是试探着道:“小姐,您这燎泡要及时挑开的,否则会更疼的。”

要是锦书不说,秦怀玉压根都没发现自己手上多了这种东西。

她瞧着好玩,还有些新奇的戳了两下,听得锦书这话,又诧异的问道:“燎泡,那是什么?”

在锦书解释了是因为干活才会有的之后,秦怀玉便下意识的想要将燎泡藏起来。

不过锦书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劝道:“小姐,听奴婢一句,让我帮您把燎泡挑开吧?”

见锦书果真是只关心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秦怀玉这才有些迟疑道:“唔,那你帮我戳开吧。”

她这还不知道要再干几天活儿呢,要是干活的时候破了,说不定会被张成林嫌弃的。

只是秦怀玉没想到,挑泡会这么疼。

“嘶……”

见秦怀玉皱眉头,锦书下手越发的轻,一面悄声担忧的问道:“小姐,您这两日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呀?”

瞧瞧这手上的燎泡,很明显就是做粗活才会有的。可是她一个大小姐,每天禁止所有的下人跟着,总不能是自己跑到谁家当奴婢了吧?

锦书瞬间就将自己这个想法给抛出了脑海,却不知道这是自己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秦怀玉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可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索性便直接开口道:“不瞒你说,这两日我去武馆练武去了。你也知道,这家中乌烟瘴气的,若是没有防身的本事,还不知要着了谁的道儿呢。”

她说到这里,又道:“不过,这事儿你不要跟外人说,谁都不可以,省的隔墙有耳。哦,还有,母亲若是问起来我,你便说我贪玩,出去玩去了,明白了么?”

这个锦书的忠心,她是不怀疑的。毕竟周嬷嬷看人一向十分的准,她既然能将锦书推举上来,这说明锦书是个值得信任的丫头。

可信得过是一回事,会不会将真相告诉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更何况,秦怀玉之所以这么告诉锦书,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话她只跟锦书一个人说过,那么如果这个由头被别人知道,就只能是通过锦书的嘴。

而她想要看看,锦书会不会说出去。

毕竟,她需要忠心的丫鬟,是只对自己一个人忠心的那种。

秦怀玉心中打定了主意,见锦书答应了下来,这才点头,任由锦书给自己抹了药,上床休息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一夜,她再次一夜睡到了天亮。

前世里的最后那几个月,秦怀玉夜夜失眠,每次想到自己跟顾明珏渐行渐远的关系就觉得心如刀绞。再加上他限制自己,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宫殿之内,更是让她的心情玉洁不已。而今生,因着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她虽然得了重生,却也是夜夜不得安眠,每每一身冷汗的吓醒。

可是自从去了草庐那里之后,她竟然能够安稳的睡觉,却是让秦怀玉有些心情复杂。

这样的安眠,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拥有过了,现在拥有,竟然觉得奢侈不已。

也因着晚上的好睡眠,秦怀玉起床的时候难得神清气爽,连阴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给长辈们请了安之后,自己回房间吃了早膳,又嘱咐了锦书,让她好生守着院子,这才继续去了张成林那里。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去了之后,张成林却没有再为难她。

“你来了。”

见秦怀玉前来,张成林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说说吧,你娘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秦怀玉原本都已经打好主意,做好了持久的准备了,谁知突然听到了张成林这话,一时竟然楞在了原地。

她,是不是听错了?

看到她发呆,张成林一蹙眉,哼了一声道:“怎么,这是不想说?”

他老头子好容易大发善心,准备帮忙呢,这怎么着,还发呆上了。瞧瞧这一脸的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就这么像是爱磋磨人的?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的眼眶骤然便红了下来,直接跪了下来给张成林磕头。

第26章 总有一日

良久,才听得秦红鸢止住了哭声,一边擦泪,一面咬牙切齿道:“总有一日。”

听得她的话,王婉清凉凉的接了一句:“是,但不是今日。”

所以,她便只能忍。

秦红鸢哭了这一场,倒是冷静了许多,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给王婉清赔罪:“今日是女儿冲动了,给娘带来了麻烦,女儿给您赔罪。”

见她这会儿冷静了,王婉清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好丫头,你能想明白,就不枉费娘这一片心。”

她说到这儿,忍不住眼眶有些酸涩,王婉清强忍着要涌出去的泪水,继续道:“鸢姐儿,娘忍了一辈子,不希望你以后也如此。你要知道,你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这种肮脏的事情你不能沾染。那些事情都交给娘,你必须干干净净的,这样以后才不会被人拿你的过去做把柄来说三道四,你明白么?”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便是秦红鸢。所以,秦红鸢不能犯糊涂,她若是糊涂了,她们母女这一辈子,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王婉清说完这些话,又温柔的拿出帕子来替秦红鸢擦拭眼泪,一面柔声道:“方才娘是不是打疼你了?好孩子,都是娘的不是,你别生我的气。你就是娘的命,我实在是……不能看着你一时鲁莽毁了自己。”

若是赵小五死在秦红鸢这里,那她可就坐实了这个罪名。今日秦老夫人提醒的对,家里做主的还是秦毅,现下秦毅不在家中还好说,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秦红鸢今日这压根没想着遮掩的作风,若是日后被秦毅知道了,那谁都保不住她。

秦老夫人不行,自己更不行。

毕竟……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念及此,王婉清就忍不住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除了婚前设计的那一次,这些年来秦毅连她的房门都没有进来过,若不是因着觉得她也是受害着无辜之人,哪里会容得自己在府上这样安稳的日子?

靠着当初那些龌龊,她才得了秦红鸢这一个孩子。

她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不得夫君宠爱,在府上只是个玩物一样的妾侍,唯一可以依靠的便只有秦红鸢。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秦红鸢出事!

秦红鸢依靠在王婉清的怀中,是以并没有看到她满是阴霾的双眼。

今日她情绪大起大落,既是害怕又是委屈,现下听得王婉清的话之后,顿时觉得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收不住了。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放心,我一定改……”

听得秦红鸢哽咽的声音,王婉清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只抱着她小意的安抚着。

及至秦红鸢的情绪稳定下来,王婉清又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好生在家中学规矩,这些时日低调些,不准惹眼。

见秦红鸢乖顺的答应下来,王婉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叫丫鬟们进来敲打了几句,都嘱咐到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又让自己的心腹将那赵小五带走了。

女儿留下来的烂摊子,她得好好儿收拾干净,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

将人带走的时候,王婉清随便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小五被打的浑身是血,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人都成了这样,又知道自己许多事情,王婉清便觉得这人若是留着怕是个祸害。她虽然不赞同秦红鸢脏了自己的手,但事已至此,对于眼前这个泼皮,也觉得除掉为好。

只是不等她先下了命令,就见那赵小五先痛哭流涕的求饶道:“夫人,求求您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真的,什么事儿都成!”

这赵小五是个赌棍,为人泼皮无赖,却是生的好相貌,再加上那一张可以哄死人不偿命的嘴,早两年便将浮光哄得一颗心都落在了他的的身上。

当初赵小五只想骗浮光的钱,谁知发现这丫头是个人傻钱多的,便索性奔着想靠几年的念头,没少坑她的钱。只是浮光也有些脑子,虽说喜欢赵小五,可也没到了让自己倾家荡产的份儿上,两个人虽然好,却是小钱可以给,大钱自己拿捏的死死地。

便是这种境地下,浮光才被王婉清拿捏住了,不但以赵小五威胁她,还让她替自己做事。

而这赵小五也因此没少替王婉清跑腿。

这样一个没皮没脸的泼皮无赖,什么都没有,又能狠得下心,倒是很替王婉清处理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他在底层摸爬滚打习惯了,此时见王婉清脸色不好,便知道自己怕是成了弃子,因此便在王婉清想要处置自己之前,先求饶了起来。

这会儿他已经被带到了王婉清的院子里,除了王婉清的心腹,便再没了其他人。

听得他这话之后,王婉清先是蹙眉,可旋即又心中一动,淡淡问道:“你能做什么?”

闻言,那赵小五想了想,到底拿不准王婉清的心思,索性咬牙一狠心道:“我,我见过大小姐,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他从浮光的嘴里说过一些这平原侯府的阴私事,知道眼前这位姨娘最恨的便是自家府上的大小姐。

不过这话也不是他为了保命瞎编的,毕竟浮光平日里伺候秦怀玉,他偷偷摸摸去见浮光的时候,倒是还真的见过一次秦怀玉。

当时他便惊为天人,甚至还曾经想象着这位貌美如花的大小姐做过一些下流的事情来。

只是现下赵小五却不敢有任何的旖念,只是一脸表忠心的模样。

果然,在听得他的话之后,王婉清的神情瞬间变了一变。

她深吸一口气,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目光如蛇一般的盯着眼前的赵小五。

赵小五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毛,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见这女人的眼神可怕,也有些胆怯的慌。

良久,才听得王婉清挥手吩咐道:“他受了伤,先送去别院,好生将养着吧。”

这话,却是不杀他了,只是也是将人给看管了起来。

第27章 那奴才说的事情?

闻言,赵小五猛然抬头,问道:“夫人,那,那奴才说的事情?”

这次不用王婉清开口,就被旁边一个嬷嬷给打了一下,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问主子了?”

赵小五自知自己不会被杀死之后,一颗心都落回了原处,再次谢过了王婉清,便随着嬷嬷一瘸一拐的走了。

反正他这种人在哪儿都能活,只要给一口饭,最好再给个筛盅,关一辈子也没关系的。

不过,最好是有个女人,嘿嘿……

等到那赵小五被人带走之后,丫鬟则是走了过来,轻声劝道:“姨娘,当心留了后患呀。”

这种泼皮无赖,不趁着现在处置了以绝后患,日后若是出了差错可怎么办?

只是王婉清却不在意,捏着眉心,淡淡道:“无妨,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丫鬟出去后,室内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王婉清看了一眼亮堂的天色,心中却是忍不住盘算了起来。

若不是因着这阖府上下女儿家的名声都是连在一起,一人坏了名节便要连累全家的姑娘们,她倒是真的想毁了秦怀玉的名声。

只是,她不能为了一时冲动,去连累自己的鸢姐儿,所以在方才赵小五表露了一点点意思之后,她便压下了这个念头来。

但是……

不能让秦怀玉的名声闹得声名狼藉,却也可以使一些手段,给她安些别的罪名。

这些念头一起,王婉清便有些压制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克制了自己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

如今秦怀玉比先前要难对付的多,她不能冲动。总归赵小五就在别院里被自己关着,她可以慢慢的想法子,等到日后若有能用得上的时候,倒是一枚趁手的棋子!

……

这些事情,秦怀玉是不知道的。

她从平原侯府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草庐。

因着昨夜里的那一顿不知道味道如何的饭菜,所以她去之前,还特意去了城中的酒楼里买了鸡鸭鱼肉,预备拎过去给张成林他们吃。

毕竟,昨儿的饭菜,便是她自己也觉得郝然的很。今日过去,也得有点准备才好。

如她所料,见到她前来的时候,张成林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便背着手进屋去了。

对此,秦怀玉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将买来的鸡鸭鱼肉都送进了厨房。不过却在看到厨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之后诧异了一番:“你们这是去采买过了?”

瞧着房中摆的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倒是比自己买的还要新鲜的多呢。

宁安的眼中有一瞬间被抓包的局促,旋即笑道:“是呢,不过还是多谢姐姐的一片心意啦。”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秦怀玉倒是没想到宁安改口喊自己姐姐。一个称呼而已,她也没有多想,将东西放下之后,便去找了张成林:“老先生,不知今日我可以做些什么?”

闻言,张成林指了指外面摆放的药草,吹胡子瞪眼道:“没瞧见那么多的草药么,都给我晾晒好了,分门别类的包起来。”

一想到早上起来那臭小子送过来的几坛酒,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过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他却是发不起火来,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张成林在房中坐着,看着墙角摆放着的酒,越发觉得脑壳疼的厉害。

相较于他超级大的脾气,秦怀玉则是好性子的很。

不管张成林如何刁难,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打扫庭院收拾药草,最后还在他的指使之下,在篱笆旁边翻倒了一块地,撒上了药草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到正午了。秦怀玉早上来的时候便买了做好的肉类,这会儿将肉类切片上桌,又拌了爽口的小菜,还在宁安的指导下,煮了一锅面条,端上桌的时候,明显瞧着比昨日强了许多。

至少,勉强算是色香味俱全了。

看着这一桌饭菜,昨日里还念叨着不吃外面饭馆做的菜的张成林,现下倒是吃的十分的香。

一旁的宁安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自家师父,一面笑着回头道:“秦姐姐,您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招手让她坐下。秦怀玉起初是不大好意思的,不过后来被张成林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便也坐了下来一起吃饭了。

等到吃完饭后,不用人支使,秦怀玉便乖觉的去收拾了碗筷洗刷。她倒是不觉得委屈,毕竟自己有求于人,这些又是力所能及的。

倒是宁安有些过意不去,小声道:“秦姐姐,您别生我师父的气,他就这么一个臭脾气,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这个,秦怀玉自然是知道的。她一向不觉得,一个能够将时疫治好救济众生的医者,心性会坏到哪里去。

更何况,就看宁安被教的这么好,就能够知道张成林的品性不错的。

这两日相处,两个人干活闲聊的时候,宁安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世。秦怀玉才知道,宁安的父母双亡,一度流落街头成了个小乞丐,快饿死的时候被张成林给捡回来的。

若不是张成林,他的一条命早就没了。所以虽说平日里他跟张成林互相拌嘴挤兑,可是在心里,拿他却是当做父亲一样看待的。

只不过,这一老一少的相处方式的确是异于常人罢了。

因此秦怀玉点头笑道:“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好人。”

听得秦怀玉这话,宁安顿时一笑,眼睛弯起来的时候,瞧着倒像是有星星一般的亮。

第二日的时候,秦怀玉依旧是无功而返。

当天傍晚,当她将所有张成林吩咐的活计都干完,把饭菜摆上桌的时候,再次得到了逐客令。

这两日的经验,大概让她知道,自己将要打的是一场持久的战,所以面对张成林的冷脸,秦怀玉没有气馁,依旧脸上带笑,请了安之后便离开了。

等到秦怀玉走了之后,宁安便有些不忿道:“我说老头儿,你这可就过分了吧。秦姐姐都说了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了,您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第28章 明白了么?

闻言,张成林鄙夷的拿筷子敲了他一下,嗤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懂不懂?”

再说了,那臭小子明知道女儿红对自己来说代表了什么,今儿还直接送来了好几坛,故意拿刀子戳他胸口,他要是不借此机会磋磨一下臭小子的心头肉,都对不起那几坛酒!

张成林拿筷子夹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气,美滋滋的眯起了眼。

唔,味道还真不错,不愧是这京城第一楼的饭菜。

不错,不错。

……

从张成林处回去之后,秦怀玉便问起了家中的事情。

其实就算是她不问,锦书也预备着一五一十说的。

“小姐放心,奴婢们听着您的话,没有人出去。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倒是听得那些下人们说了一嘴。”

锦书将那些消息给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现下那几个院子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说起来锦书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事儿闹得这样大,秦老夫人禁了足二小姐的足,以她的脾气,怎么也得闹一闹才对吧?

不过这次,二小姐倒是安静的很。

闻言,秦怀玉嗤了一声,道:“理会她们做什么,这几日你们也都安分些,莫要让人拿住了把柄。”

母亲身体不好,她的祖母又不大肯放权给二婶,所以这平原侯府里面,竟都轮得到王婉清一个妾侍来管家了,现下她没工夫去顾及别的,若是丫鬟们被王婉清借故找茬的话。

不敢动自己,动一个丫鬟她还是有本事的。

这话,锦书自然明白,当下便恭声道:“小姐放心,奴婢们明白的。”

等到吃完饭之后,锦书照例伺候她洗漱。谁知洗澡的时候,却看到了秦怀玉手上的燎泡。

小小的水泡瞧着晶莹剔透的,可是却疼的很。

锦书被她手上的燎泡吓了一跳,可却不敢多问,只是试探着道:“小姐,您这燎泡要及时挑开的,否则会更疼的。”

要是锦书不说,秦怀玉压根都没发现自己手上多了这种东西。

她瞧着好玩,还有些新奇的戳了两下,听得锦书这话,又诧异的问道:“燎泡,那是什么?”

在锦书解释了是因为干活才会有的之后,秦怀玉便下意识的想要将燎泡藏起来。

不过锦书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劝道:“小姐,听奴婢一句,让我帮您把燎泡挑开吧?”

见锦书果真是只关心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秦怀玉这才有些迟疑道:“唔,那你帮我戳开吧。”

她这还不知道要再干几天活儿呢,要是干活的时候破了,说不定会被张成林嫌弃的。

只是秦怀玉没想到,挑泡会这么疼。

“嘶……”

见秦怀玉皱眉头,锦书下手越发的轻,一面悄声担忧的问道:“小姐,您这两日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呀?”

瞧瞧这手上的燎泡,很明显就是做粗活才会有的。可是她一个大小姐,每天禁止所有的下人跟着,总不能是自己跑到谁家当奴婢了吧?

锦书瞬间就将自己这个想法给抛出了脑海,却不知道这是自己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秦怀玉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可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索性便直接开口道:“不瞒你说,这两日我去武馆练武去了。你也知道,这家中乌烟瘴气的,若是没有防身的本事,还不知要着了谁的道儿呢。”

她说到这里,又道:“不过,这事儿你不要跟外人说,谁都不可以,省的隔墙有耳。哦,还有,母亲若是问起来我,你便说我贪玩,出去玩去了,明白了么?”

这个锦书的忠心,她是不怀疑的。毕竟周嬷嬷看人一向十分的准,她既然能将锦书推举上来,这说明锦书是个值得信任的丫头。

可信得过是一回事,会不会将真相告诉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更何况,秦怀玉之所以这么告诉锦书,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话她只跟锦书一个人说过,那么如果这个由头被别人知道,就只能是通过锦书的嘴。

而她想要看看,锦书会不会说出去。

毕竟,她需要忠心的丫鬟,是只对自己一个人忠心的那种。

秦怀玉心中打定了主意,见锦书答应了下来,这才点头,任由锦书给自己抹了药,上床休息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一夜,她再次一夜睡到了天亮。

前世里的最后那几个月,秦怀玉夜夜失眠,每次想到自己跟顾明珏渐行渐远的关系就觉得心如刀绞。再加上他限制自己,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宫殿之内,更是让她的心情玉洁不已。而今生,因着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她虽然得了重生,却也是夜夜不得安眠,每每一身冷汗的吓醒。

可是自从去了草庐那里之后,她竟然能够安稳的睡觉,却是让秦怀玉有些心情复杂。

这样的安眠,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拥有过了,现在拥有,竟然觉得奢侈不已。

也因着晚上的好睡眠,秦怀玉起床的时候难得神清气爽,连阴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给长辈们请了安之后,自己回房间吃了早膳,又嘱咐了锦书,让她好生守着院子,这才继续去了张成林那里。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去了之后,张成林却没有再为难她。

“你来了。”

见秦怀玉前来,张成林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说说吧,你娘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秦怀玉原本都已经打好主意,做好了持久的准备了,谁知突然听到了张成林这话,一时竟然楞在了原地。

她,是不是听错了?

看到她发呆,张成林一蹙眉,哼了一声道:“怎么,这是不想说?”

他老头子好容易大发善心,准备帮忙呢,这怎么着,还发呆上了。瞧瞧这一脸的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就这么像是爱磋磨人的?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的眼眶骤然便红了下来,直接跪了下来给张成林磕头。

第29章 拿纸笔来

那双膝跪地的时候,磕着硬邦邦的地面,发出的声响让张成林都有些皱眉。而旁边的宁安更是直接小跑过来关切的问道:“秦姐姐,你没事儿吧,磕疼了么?”

秦怀玉摇了摇头,庄重的行了大礼,带着哭腔道:“小女子秦怀玉,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张成林居然这么容易的便松口答应了,原本以为自己还会被继续刁难一段时间呢。

只能说,这个惊喜来的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见她这红了眼眶的模样,张成林难得的有些心软,摆手道:“行了,别跟老头子这儿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了,起来吧,说说看,你不是要让我给你娘看病么。”

平心而论,若不是顾明渊,他是不会让这小丫头进门的。可是接触下来,他愿意给这小丫头一个机会,却并不是因为顾明渊,而是这个丫头是人品了。

他心中叹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反观秦怀玉,却是红着眼睛,一脸感激的再次道谢,继而在张成林不耐烦的神情中,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

“老先生,这是小女子保留下来的药渣,请您过目。”

因着害怕药渣时间长了看不出来药性,所以秦怀玉让庄嬷嬷去留意不要让那些药入了母亲口中的同时,每日都在过滤新的药渣出来。

而这一份,是今日她新从庄嬷嬷那里拿到的。

张成林从她的手中将小纸包接了过来,打开之后,捻了捻药渣,嗅了一下之后,递给了宁安。

“小子,你来看看。”

秦怀玉仔细留意着张成林的神情,却见他的面上毫无波动,一时之间心里也有些悬了起来。

难不成,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而在听到他竟然让宁安去看的时候,秦怀玉更是揪起了一颗心。这神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在一旁忐忑着,宁安已然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药包,显然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因着对秦怀玉带着几分好感,所以宁安在查验的时候,到底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他查验了半日,才有些迟疑道:“唔,师父,这个方子,似乎没有问题啊。”

宁安说到这里,见张成林不说话,又觉得有些不安,拿不准张成林的意思是什么,便又问秦怀玉:“秦姐姐,你母亲的症状是什么样子的?”

涉及到庄月兰身体的症状,秦怀玉一点都不敢大意,仔细想着她这几日的情形跟前世里的症状,斟酌着道:“起初的时候,大夫诊治说是风寒入体,但是吃了药之后并没有作用,反而越发加重。现在日常吃着补药,大夫说是身体无碍,但是她的脸色蜡黄,身体虚弱,且时不时的咳血,但并不是肺痨。”

前世里的时候,她记得母亲死之前几乎是日日咳血,大夫有当肺痨来诊治的,还有说她是鼠疫的,吃了那么多的药,却是一日重似一日,最终……撒手人寰。

那时顾明珏为了讨好她,还特意请了太医院院首为母亲请脉。可得出的答案依旧……是不知缘由。

其实现在想想,大抵顾明珏并没有打算治好母亲,说不定那太医早被他嘱咐过,就算是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秦怀玉心中想着这些,一时有些阴郁,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想法,轻声问道:“大抵就是这些了,这个药渣,是不是有问题?”

宁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我不大确定,师父,我觉得有些不对。”

他指着这个药渣,道:“如果按照秦姐姐的描述来说,这里面不应该出现附子草的。”

虽说那是一味补药,可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症状的药方里。

而张成林的眉眼已然冷却了下来,沉声道:“自然是不对的。”

他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只是需要亲自去看一下当事人的症状才行。

念及此,张成林又问道:“丫头,你是哪一家的人?”

听秦怀玉的描述,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那个女人怕是没有几天的日子好活了。便是为了顾明渊,他也少不得要走这一趟了。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顿时大喜过望,带着几分欣喜道:“回老先生,小女子是平原侯府上,家母正是平原侯夫人。”

“原来你是平原侯的女儿。”

张成林神情微动,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继而又道:“罢了,老夫随你走一遭吧。”

他说到这里,又回头看向宁安道:“小子,去收拾了老夫的药箱,咱们进城一趟。”

见张成林要去给庄月兰看诊,秦怀玉的神情顿时激动不已,她刚想说什么,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带着几分不安道:“老先生,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儿?您别去府上,我带着母亲去城中找一家客栈,劳烦您在外面诊治行么?”

闻言,张成林眉毛一挑,问道:“怎么?”

秦怀玉神情有几分为难,到底是说了自己的担心:“家中有人想要谋害母亲,我不想打草惊蛇。真是对不住您,请您见谅。”

家里那些魑魅魍魉那么用尽心机的谋害母亲,她如今好容易找到了救星,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毕竟家里那一老一少两个王氏把持了家中的权力,万一走漏风声,再害到了母亲,那她可就后悔不及了。

听得这话,张成林瞬间了然,这大家世族里的阴私之事,他也有所耳闻的。现下看这丫头的表情,他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张成林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摆手道:“无妨,小事而已,老夫就帮你这个忙吧。”

见张成林突然这么好说话,秦怀玉感激不已,连连道谢之后,一行人便去了城中。

她在天下第一楼内定了两个房间,又点了饭菜,再三道谢,让张成林师徒先歇着,自己则是立刻回到了府上。

等回了府上之后,便以带着母亲去天下第一楼吃饭的缘由,将她带了出来。

……

“你这丫头,母亲身子又不好,没得出去吃饭做什么?”

第30章 这是中毒

被秦怀玉半哄半劝的带上了马车之后,庄月兰还有些无奈,笑道:“再说了,母亲一向又不爱出去,你若是想吃,自己去便是了,非得带着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秦怀玉亲亲密密的坐在庄月兰的身边,听得她这话,挽着她的胳膊笑道:“母亲不是一向喜欢吃淮扬菜么,那天下第一楼最近换了厨子,请的便是擅长淮扬菜的大师父,女儿昨日去尝了一下,味道很好呢,您去了保管会喜欢的。”

见她这爱娇的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拍了拍她的手,到底没有说什么。难得女儿有一件高兴的事情,更何况她日日的待在府上,如今出来透一口气儿也是好的。

只是庄月兰没有想到,她到了之后,那房中竟然还有两个人。

“咱们可是走错了?”

庄月兰见到房中竟然还坐着一老一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往外走,却被秦怀玉扶住了。

“母亲,您先进去吧。”

秦怀玉示意庄嬷嬷在外面守着,自己则是扶着庄月兰走到了房中,顺带示意庄嬷嬷关上房门。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便知道这两个人是秦怀玉认识的人了,因此压着心头的疑惑,随着她一起走了进来。

“不知二位是?”

听得庄月兰发问,秦怀玉轻声解释道:“母亲,这位是张成林张神医,旁边这个是他的徒弟宁安,其实女儿今日带您出来,不是为了吃饭的。而是,为了想请神医给您请脉的。”

等到秦怀玉说完之后,庄月兰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感动,含笑看了一眼秦怀玉,拍了拍她的手。

跟张成林见了礼之后,她端庄道:“有劳张神医了。”

张成林笑着点头示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夫人,请吧。”

从张成林给庄月兰望闻问切开始,秦怀玉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的手指头不住地搅在一起,眸子更是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们二人,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

等到张成林收回手之后,秦怀玉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高高的被掉了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老先生,我母亲她……”

张成林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沉吟道:“你再将药渣拿过来。还有,她日常的饮食清单给我一份。”

闻言,秦怀玉便知他怕是有主意了。连忙将庄嬷嬷请了过来,询问了她。

庄嬷嬷负责庄月兰的衣食住行,对她平日里的饮食最为熟悉,想也不想便一一道来。

而张成林越听,眉头便皱的越紧了。

待得她说完之后,张成林捻着药渣,心中不住地过着念头,回头冲着宁安道:“拿纸笔来。”

他提笔写下一个方子,原本想递给庄嬷嬷,想了想又收回了手,递给了宁安道:“你去抓药,按照这上面的分量拿,一分一毫都不要出差错。再回家一趟,把我柜子第四个格子里的瓷瓶也带过来。”

宁安看了一眼那个方子,又听得他的嘱咐,神情也凝重了下来,再不复先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恭声道:“是,徒儿这就去。”

待得宁安去了,秦怀玉的神情也越发的紧张了起来,她跟庄月兰对视了一眼,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乱。

见房中几人的神情,张成林缓了缓神情,道:“实不相瞒,夫人你没有病,是中毒了。”

听得她第一句话的时候,庄月兰才松了一口气,结果他下一刻便将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顿时便攥住了衣襟,再不复先前的端庄,失声问道:“中毒?”

秦怀玉心中早就知道答案,倒是还好,只是庄嬷嬷的脸色却是惨白。

庄月兰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后来更是陪嫁过来,这么多年夫人最信任的便是她,可她竟然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夫人下了毒!

庄嬷嬷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连忙问道:“敢问大夫,我家夫人这毒,可能解么?”

闻言,张成林点头道:“虽然麻烦些,不过应该尚可。待会我徒儿拿了药回来,且先让你家夫人吃着,等半月之后,老夫再来看她。”

正说着,就听得门外有小二敲门,在门外道:“客观,您要的饭菜好了。”

听得这话,张成林咳了一声,在征得了她们的同意之后,吩咐道:“端进来吧。”

因着宁安还没回来,所以众人就边吃边等,再加上张成林是帮了她们的大忙,在庄月兰的执意相让之下,便由他坐在了上位上。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宁安便回来了,见到房中的景象,眼神一眯,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张成林对于他那个凶巴巴的眼神毫不在意,嘿然一笑,接过了配好的药方,一一查验了之后,递给了庄嬷嬷,道:“这些是七日的量,吃完之后,老夫会让徒儿给你们送过去新的,切莫大意。”

对于自家夫人的身体,庄嬷嬷自然是一万个上心的,她谨慎的点头应下,一旁的张成林倒是浑不在意,擦了擦手便继续吃饭了。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庄嬷嬷扶着庄月兰离开,秦怀玉则借故留了下来。

庄月兰此刻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可是也知道秦怀玉怕是还要跟这位素不相识的神医说什么,索性便跟着嬷嬷先走了。

等到庄月兰走了之后,宁安瞬间就收敛了先前的乖觉模样,直接炸毛道:“老头儿,你居然不等我吃饭!我这一路跑的都快累成狗了,回来之后还得吃残羹剩饭!”

对于宁安的炸毛,张成林直接忽视,继续美滋滋的吃着手中的鸡腿。他其实根本就没吃饱,毕竟方才有点放不开。

这老头子的吃相,宁安表示根本就没眼看,也不知道是谁刚开始不要脸的说什么,坚决不吃外面的饭菜。

现在呢,呵,吃的比谁都香呢!

他哼了一声,不看这个糟老头子,又转头跟秦怀玉诉苦:“秦姐姐,我刚刚可是一路用轻功跑回去的,怕耽误了功夫,一会儿都没有歇着。”

第31章 南疆剧毒噬心

秦怀玉自然知道他的辛苦,连忙笑着道谢,倒是旁边的张成林冷嘲热讽的鄙夷道:“脑子不好就说脑子不好,满大街租用马车的,你不去乘坐,非得自己颠颠的跑回去,不是活该么?”

这话一出,引得宁安瞬间要再次炸毛发飙,秦怀玉好笑的看着这一老一少斗嘴,也不由得嘴角上扬。

“行了行了,吃饭的时候还没个正行,老老实实的给我坐着。”

张成林到底是年纪大,暂且占了上风,压制了宁安之后,便抢先拿架子去压他。

宁安本来就骂不过张成林,这会儿听得他这话,更加的气愤,哼了一声道:“个老不休!”

眼见得宁安气呼呼的吃饭,秦怀玉越发的想笑。

宁安一向跟着张成林没皮没脸习惯了,现下无意中一回头,见到秦怀玉冲着自己笑,顿时找回了一点点丢失的脸皮。

他有些害臊的脸红了一下,低头吃饭了。

其实宁安生的很漂亮,此刻这模样,瞧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可爱。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便忍不住想要逗他,只是二人还不算特别的熟悉,所以便忍住了不过,这宁安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再加上现在年纪还小,当真是有几分雌雄莫辩的美来。

见他低头吃饭不说话,张成林嗤了一声,鄙夷道:“瞅你那点出息。”

秦怀玉一向吃的不多,这会儿早已吃饱了,只是坐在这里听二人说话。

等到二人终于吃饱之后,张成林才看了一眼秦怀玉,道:“说吧,丫头你一直守在这儿,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啊。”

秦怀玉先前见他们吃的很香,便一直都没敢开口,这会儿听到张成林问话,这才开口道:“唔,我想问,我母亲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前世里知道母亲是中毒,现在也确认了的确是中了毒,但是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毒,又是怎么到母亲的身体里去的。

张成林就知道她得问这个,他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淡淡道:“是南疆的毒,叫噬心。”

闻言,秦怀玉瞬间一惊,南疆噬心毒?!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老先生,您可否告诉我,这噬心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母亲所中的毒都查不出来,她原本以为王婉清她们买通了大夫,所以大夫不尽心尽力。可现在听张成林这话中的意思,怎么还扯到了南疆去了?

南疆是什么地方。

那里以女子为尊,所居住之地皆是蛇虫鼠蚁横行,自出生便带毒,因着地处偏僻瘴气弥漫,所以世人很少愿意去跟南疆那里的人接触。

而南疆的人虽然不算是与世无争,可也还算是老实,很少有出世的。

但也有例外。

因着南疆人会制毒,所以京城中也有人会以高价将他们圈养,之后专门用来做毒的。

只是,这种事情,秦怀玉可以十分确定,平原侯府是没有的,而父亲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只有这两年打仗才去了边疆,以秦老夫人跟王婉清的胆量,也不至于敢私自去圈养那些。

所以……母亲怎么会染上南疆霸道的毒的?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父亲前世里是不会查错的。毒确实是王婉清下的,那么她到底怎么会得到这种毒药,就很值得商榷了。

听得她的问,张成林的神情也有些凝重:“此毒名为噬心,初期与普通的风寒无异,但歹毒的却是,那治风寒的药便是滋补它的猛料,随着日久天长,最终会叫人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且因着它的表象与时疫相似,所以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真正的死因。”

见她眉头紧皱,张成林又不由得失笑,带着安抚的声音道:“放心好了,你母亲中的这个毒虽然霸道,可也不是无药可救的。况且老头子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什么霸道的毒性没见过,一个区区的噬心毒,还不至于难为住我。”

这言下之意,便是一定可以治好庄月兰。

在张成林说话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毒性这般霸道,怪不得前世母亲竟然会是那样一个下场而死。要不是父亲开棺验尸,连母亲是中毒而死都不知道!

秦怀玉的手不住地发抖,对于自己能够遇到张成林,更是觉得幸运不已,她猛地跪了下来,恭声道:“老先生的大恩大德,秦怀玉没齿难忘,若是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秦怀玉必然在所不辞!”

母亲的这一条命,就是张成林给救回来的!

见秦怀玉这模样,张成林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至于的,起来吧。”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秦怀玉,若有所思道:“不过,你如果是要报答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得张成林这话,秦怀玉想也不想便道:“您尽管说,小女子一定照办。”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张成林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来。

张成林瞧着她答应的快,唇边的笑意越发的加重几分,道:“老夫这里还缺一个分拣药材的小药童,你可愿意来帮忙啊?”

秦怀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问道:“药童?”

见她反问,张成林道:“你不愿意?”

“不不不,自然是愿意的。老先生愿意抬举我,小女子自然愿意。”

秦怀玉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做他的药童,诧异之外,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要知道,这可是神医,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想求着跟他学医,让他指教的。而自己竟然有这个机会,说不激动是假的。

见秦怀玉答应下来,张成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行,今儿个就算了,你且先回去吧,三日后来我的药庐帮我。”

秦怀玉自然没有异议的答应了下来,等到她走了之后,宁安才皱眉道:“师父,你让她跟着你干嘛?”

因着张成林的脾气太过古怪,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更别提给人看诊了,那都是随缘的。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人帮着去整理药材之类的,这些他自己一个人都能做了。

这老头子是抽什么风呢,居然要使唤秦怀玉做这些?

第32章 王爷好茶道

见宁安眼中的疑惑,张成林并没有说话,只是睨了他一眼道:“小子,吃饱了是吧,叫人把剩下的饭菜打包了,回家。”

他不说,没人可以从他的嘴里撬出话来。宁安冲着他哼了一声,转身去叫小二打包饭菜了。

而张成林则是看了一眼窗外,正看到秦怀玉离开的背影,和对面酒楼里的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张成林冲着他吹胡子瞪眼,可脸上却带出笑容来。

这个臭小子哟,心思藏的可够深的,要不是这一次人家姑娘上门,他还不知道这小子居然早就存了心思。

往常不知道倒还罢了,这次既然知道了,那姑娘又是个好的,那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也得帮他一把不是?

……

因着今日出来的时候只乘坐了一辆马车,再加上这里离家并不远,所以回去的时候,秦怀玉索性便步行走了回去。

谁知才穿过了两条街,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秦小姐。”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挑开车帘,继而便露出了顾明渊的面容来。

秦怀玉微微一愣,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了顾明渊含笑的面容。

她诧异之时,又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的喜色来,施了一礼道:“王爷,好巧。”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道:“是巧,要去哪儿,本王送你?”

听得这话,秦怀玉原本想拒绝,复又想起先前承了顾明渊的情,便又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温声道:“如此,便麻烦王爷了。”

待得她上了马车,才发现顾明渊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盘残局,看模样,赫然是这人方才正在一个人对弈。

秦怀玉瞬间便笑着问道:“王爷倒是好兴致,自己跟自己下棋么?”

顾明渊眉眼含笑,声音里倒是带着几分叹息,摇头道:“无人可共对弈,只能自己寥做解闷了。”

他说到这儿,又问道:“你去哪儿,本王送你。”

秦怀玉原本是想直接回家的,不过在看到他摆着的棋盘,却突然想到前世自己对弈的情形来,一时就没来由的有些酸,将嘴里的话转了一转,改口道:“今日无事,原本是想去棋社坐一坐的,王爷可要一同去?”

听得她的回答,顾明渊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更多了几分笑容,点头道:“却之不恭。”

他这一路跟着,自然知道秦怀玉是要回家的,之所以在马车上摆了这一盘残棋,也只是想要得个机会,跟她在马车上手谈一局。

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顾明渊的笑意毫不掩饰,让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些叹息。她没有想到,如顾明渊这样的人物,竟也会孤独至此,不过是有人与他下棋,便能如此高兴。

念及此,她的神情也越发的和缓了下来。

桌上的残局摆到了一半,秦怀玉垂眸,莹润的指尖捏了一枚黑子,想了想,放在了一个位置。

见她这一步棋,顾明渊挑眉一笑,道:“秦小姐倒是机智。”

只凭一子,便将这棋局的僵局给破了,虽然是剑走偏锋,却不得不说是一步好棋。

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借着自己的损失,却是直捣黄龙,让顾明渊反而处在了被动的阶段。

这样的损失还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顾明渊拧眉应对,一时倒是除了这下棋的声音,便再无其他的声响。

等到二人一局酣畅淋漓的厮杀完毕之后,秦怀玉才发现这马车已经停下来许久了,此刻正在棋社的门口。

顾明渊当先下了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秦怀玉弯唇道谢,却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径自扶着马车的门框,跳下了马车。

见状,顾明渊伸出的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带着笑意的陪着她一同去了棋社。

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棋逢对手。且不得不说,顾明渊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跟他下棋,虽说让秦怀玉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可这种互相较量的感觉,却让她更觉得特别舒服。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秦怀玉竟然就这样跟顾明渊下了三盘棋,而这一下午的时间,竟然也已经过半了。

最后,还是顾明渊将棋盘收了起来,笑道:“好了,也该歇一歇,秦小姐这样消耗精神,难道不累么?”

他一面说,一面将旁边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水壶提了起来,跪坐在旁边沏茶。

秦怀玉也觉得精神有些疲倦,此时见到顾明渊的动作,却又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这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完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秦怀玉坐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连动一下都不敢,生怕会搅扰了这一幅画。

等到顾明渊将茶沏好之后,无意中回头,就看到了秦怀玉这幅模样,他的眉眼瞬间扬起了一圈圈的笑意来。

“喝茶。”

见男人递过来的茶盏,秦怀玉下意识接过,目光则是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顾明渊的手很好看,虽不算是瓷白,却也是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

秦怀玉掩饰似的喝了一口茶,却觉得那茶水入口清香。

那一口茶喝到嘴里,秦怀玉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疲倦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

她挑眉一笑,诚挚道:“王爷好茶道。”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抿了一口,道:“露怯了,得秦小姐夸赞,愧不敢当。”

“王爷实在是过谦了。”

秦怀玉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您于茶道之上的技艺,怀玉拍马不及。”前世里,她也曾为了顾明珏认真学习过茶道,只是到底没有这个天分,虽说能分辨出好坏来,可真的叫自己去泡茶,却是有些丢人的。

而顾明渊于此事上,的确是厉害的很。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的笑容越发的扩大了几分,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一样拿出手的技艺,竟是一个不错的感觉。

因着今日二人已经敛下三盘,接下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在下棋。

顾明渊去过很多地方,见识的多,索性便跟她说起了自己见到的那些趣事。

第33章 没大没小的丫头

二人从诗词里的趣事儿说到了风土人情,倒是相谈甚欢,这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二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便溜走了。

等到秦怀玉意识到外面天色变暗的时候,已然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见这天色,秦怀玉颇有些恋恋不舍的起身道:“今日跟王爷探讨,怀玉受教不浅,只是今日时候不早,只能憾然告辞了。”

听得这话,顾明渊含笑起身道:“怪本王,竟没有注意时间,走吧,本王送你回去。”

秦怀玉原本想拒绝,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拗过他,任由他将自己送回了平原侯府。

马车停在了角门处,秦怀玉下车之时,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因诚挚道:“王爷,多谢您当时给了我张神医的地址,此事怀玉无以为报,铭记在心,日后若得机会,定当全力报答。”

先前见秦怀玉停下脚步,顾明渊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不想竟听到这话,不由得失笑,继而正色道:“无妨,不过是小事罢了。不过,本王原本以为,咱们已经算朋友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渊的神情带着暖意融融,秦怀玉对上他的目光时,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点头道:“自然,我们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无需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顾明渊神情温柔,秦怀玉被他的话打动,只觉得心中也随之暖了起来。

她重重的点头,笑道:“好,那王爷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听得这话,顾明渊含笑道:“自然,那么,朋友,下次再见吧。”

他说完这话,含笑注视着她道:“快些进去吧,别磨蹭了。”

秦怀玉笑着答应了,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几分欢喜,抬脚进了角门。

那角门不多时便被重新合上,看着眼前这个闭上的朱门,顾明渊好一会儿才将车帘放了下来,吩咐道:“回府吧。”

……

秦怀玉进门之后,一路脚步未停的回了房间,只是那神情里,却始终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来。

可笑着笑着,她的面容便沉了下来。

与顾明渊今生的接触不多,可几次下来,她却深切的知道,这个男人是一个温暖而善良的男人。

而越是这样,越是让她不可自拔的想起前世里的自己究竟多么不是东西。

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秦怀玉啊秦怀玉,你前生死的,真不冤枉!

想到这里,秦怀玉先前起的那几分隐秘的欢喜,便尽数的散了去。等到她进门的时候,锦书看到的便是脸色阴寒的她。

“给小姐请安,您回来了。”

屋内燃着上好的炭火,进门那一瞬间的暖意将她包围,让通身寒冷的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听到锦书的话,秦怀玉缓和了几分神情,点头道:“嗯。”

她一面说,一面将大麾解了下来,递给了锦诗。

“小姐,可要奴婢传晚膳么?”

秦怀玉点头应了,走到了桌子前坐了下来。

锦诗去传晚膳,而锦书则是走过来伺候她更衣。

“不必了,我自己来便是。”

秦怀玉挥手让锦书出去,自己拿了一套月白的衣裙径自换上。待得换好衣服去吃饭的时候,她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锦书。

这个丫鬟,倒是个口紧的。

前几日她刻意跟锦书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是想看看这丫头的忠心如何。

她也没让自己失望。那日的话,锦书一个字都没有告诉别人,忠心还算是不错。

虽说,忠心一事还需要继续验证,不过对于现在的锦书,她还是满意的。

以眼下这个情形来看,一些事情,她暂且就可以交给锦书做了。

秦怀玉正在暗自捉摸着,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锦诗出门去看了一下,不多时便回来回禀:“小姐,庄嬷嬷来了,说请您过去一趟呢。”

原本秦怀玉也打算等到吃完饭之后去一趟母亲那里,如今见庄嬷嬷来叫,便索性放下了筷子,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饭菜收了吧。”

她本来胃口就不大,心知母亲必然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自己,也懒得耽误时间了。

等到了沧澜院之后,果然见庄月兰衣着端庄的坐在房中。

“给母亲请安。”

见秦怀玉来了,庄月兰爱怜的招手让她过来,笑问道:“方才听庄嬷嬷说你在吃饭,可吃饱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道:“刚吃饱,正准备过来呢,不想母亲先差人来请我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温声一笑,却是对侍立着的瑶琴道:“你且去给大小姐端几盘点心过来。”

那瑶琴答应着去了,秦怀玉看了眼她的背影,又打量了房中,轻声问道:“母亲这是换人了?”

庄月兰点了点头,淡淡道:“巧画手脚粗苯,打碎了一个瓷瓶儿,巧瓶包庇她,二人被我打发出去反省几日。”

她这话一出,秦怀玉便知是什么意思了,因笑着道:“丫鬟们手脚笨,是该罚的。”

如今庄月兰新换了药,正是紧要时刻,将巧画巧瓶两个丫鬟罚出去,也防止她们给别人送什么消息。

不过,这新来的瑶琴也不知是不是靠谱的。

看出秦怀玉脸上的担忧,庄月兰笑道:“不说她们了,总归我这里留心着,不会出大错的。母亲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白天的事情。”

这会儿房中只有庄嬷嬷,秦怀玉也不瞒着,轻声道:“回母亲,那张神医,是女儿找来给您看诊的。”

她将顾明渊帮忙的事情略过去,只说了自己在外面寻找大夫,又说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中得知了这位神医的住处,求得了他看诊的机会。

倒不是秦怀玉想要抹去顾明渊的功劳,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若是让母亲知道自己跟外男接触过多,怕是又要心中不踏实了。

再者对于顾明渊,秦怀玉的心中有些复杂,下意识的便隐瞒了下来。

庄月兰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听得她这话,瞬间便联想起前几日秦怀玉反常的往外跑,只觉得一切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第34章 你想做什么?

在听得女儿轻描淡写的说给神医收拾院子分拣药材,更是又感动又委屈,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是被父兄娇宠长大的,再加上自己生秦怀玉的时候伤了身子,导致她出生便体弱,这些年更是恨不得当成眼珠子对待。

别说是收拾院落的事情了,便是绣花针都没让她真的学过几次的。

就是这样一个千娇万宠的小丫头,脾气又是傲气十足,如今竟然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庄月兰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我的儿,真是苦了你了。”

见庄月兰有些想哭,秦怀玉顿时便伸出手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别哭呀,我做这些要是惹得您哭了,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她说到这儿,又吐了吐舌头道:“再说了,要是让爹爹知道我惹哭了您,怕是要揍我的。”

庄月兰被她这话逗笑,那眼泪倒是收了回去,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笑着嗔道:“混丫头,就会瞎说,你父亲何曾舍得动你一指头?”

要说这家里谁最疼秦怀玉,那就是庄月兰都要靠后站的,第一位就是她的夫君、平原侯秦毅了。

谁能想到,在外铁骨铮铮的硬汉秦毅,会在看到女儿出生的那一刻,竟然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对于这个女儿,秦毅当真是疼到了骨子里,不但事事都恨不得顺从,就连这名字都是按照男儿承袭的辈分来给的字,让她从了一个“怀”字。

这平原侯府祖祖辈辈那么多房的姑娘们,可只有这秦怀玉从的男儿辈分。

当时这件事儿,老平原侯是第一个反对的,说是不像话,还因此大骂了秦毅一顿。

可秦毅是谁,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犟驴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不管老平原侯说什么,他就一句话,只道自家姑娘,就一个字,有什么担不得的,力排众议硬生生的将她的名字定了下来。

自秦怀玉之前,秦家姑娘没有过这种事,自她之后,秦家其他生下来的女儿家,也都是承袭了这一辈的“红”字。

唯有她一个,是平原侯的掌心宝,受着独一份儿的特殊。

虽说秦毅去边疆守城打仗一去三年,可这些年的书信往来,各种稀罕的小玩意儿,可是次次不会拉下他的宝贝怀玉的。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顿时笑着吐舌头道:“那可是呢,毕竟我是您生的。爹这是爱屋及乌,不舍得对我动手呢。”

她这话一出,庄月兰越发有些脸红,嗔道:“没大没小的丫头。”

哪儿有打趣自己爹娘的?

不过她被秦怀玉这么一逗,先前那一点伤心的情绪倒是消失殆尽,转而抱着她道:“这次真的是委屈你了,我的好女儿。”

被庄月兰抱着,秦怀玉只觉得一颗心都静了下来,她孺慕的依偎在庄月兰的怀中,轻声呢喃道:“女儿不委屈呢,只求娘亲能快些好起来吧。”

前世里的离别之苦,她今生再也不想尝试一次了。她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父母兄长皆安好,至于她自己,原本就是偷来的一条命,跟那些仇人共赴地狱就够了!

因着她倚在庄月兰的怀中,所以庄月兰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搂着女儿的时候,一颗心都软的一塌糊涂。

这是她拿命生下来的女儿,自幼娇宠着养大,如今因着自己的病,竟不声不响的为她做了这么多。

庄月兰心中既感动又感叹,听得她软糯的话之后,抱着她的手越发的紧了几分。

“真是个傻丫头。”

她抱着女儿叹了口气,又轻声道:“也不知你父亲在边疆如何了,算下来,这也有月余没信回来了。”

往常的时候,这信都是大半月便来一回的,只是这次也不知是边疆那边耽误了,还是怎么回事,都一个多月了,竟还没回来一封信。

庄月兰心中担心,如今又被女儿三两句话勾的想念夫君跟儿子,这心中越发起了几分不安来。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顿时轻声笑道:“母亲别担心,父亲跟哥哥是天生的战神,所向披靡神勇无敌,定然会没事儿的。”

她说到这儿,又垂下了眸子,在心中加了一句,不止如此,今生母亲也会没事儿的。

被秦怀玉的话安慰到,庄月兰也觉得这些事情不能在孩子的面前说,引得女儿也担忧就不好了。

因此她便笑着点了头,顺势将这话题给揭了过去。

“母亲,那几个不规矩的下人,您准备如何处置?”

眼下秦怀玉能提醒的只有巧画巧瓶两个丫头,但是庄月兰虽然心善,却并不软弱,原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罢了,如今知道了之后,让庄嬷嬷和心腹暗中查证了一番之后,着实找出几个不安分的。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几个人还不是最终的数字,还有一些是藏的严实的暗桩,没有被揪出来。

秦怀玉知道她处置了巧画巧瓶,还有些担心庄月兰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便想要询问下母亲的意思。

庄月兰见她提起这件事,因轻声道:“这几个人,且先留意着,寻了错处发卖了便是。而且这院子里,也的确该整顿一番了。”

这次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庄月兰才知道有些人是贪得无厌的,哪怕自己事事和善,也不会叫那些人诚心以待,反而会变本加厉的谋害自己。

庄月兰现下一只脚还在鬼门关中,恐惧震惊的同时,更诧异自己女儿的转变。

可怜她的怀玉才十五岁,就要为自己做这么多,如果现在她还心慈手软的话,那就太对不起女儿了!

便是为了秦怀玉,她也得立起来。

至于她现在的打算,若是先前,庄月兰是不会跟秦怀玉说这些的,可现在不同了,女儿是温室里的娇花,纵然有些头脑,可性子太过良善。

她已经吃了这上面的亏,绝对不能让秦怀玉也重蹈覆辙。且秦怀玉已经十五岁,等到夫君回来之后,就该说起女儿的婚事了。她在自己身边留不得几年的光景,倒不如现在就叫她也多听多看些,不要像自己这样,被身边人给算计了。

第35章 今生,她宁愿恶毒到底

所以这一次,她打算严厉惩治,也算是给女儿做一个表率。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的眼中就蔓延起几分笑容来。

“娘亲能这么想,是对的。家中乌烟瘴气的,的确是该整治一番了。”

母亲的性子太温和,她就怕庄月兰会心慈手软。如今听得她这个答案,倒是放心了不少。

不过……

“巧画巧瓶这两个丫头,暂且先让她们留着吧,女儿还有些别的用处。”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一时有些诧异,问道:“你想做什么?”

秦怀玉眉眼冷却,轻声道:“这两个丫头若单单被人买通做了别的时期倒还罢了,可却是给您下药之人,就这么发卖出去,太便宜她们了!”

她的外祖庄家,在清河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早年也曾出过一位帝师的。但是因着不在京城,并无什么根基,所以庄月兰嫁到平原侯府的时候,带的称心的仆人并不算多。而到了平原侯府之后,这些年不断地采买替换仆人,现下沧澜院里的下人们,几乎上都是后来买进来的。

而巧画巧瓶两个丫头,便是庄月兰前两年才提拔的一等丫鬟。

因不是家生子,虽在母亲身边伺候已经四五年了,却还是个喂不熟的,不知被王婉清用了什么法子给买通了,将毒药下在了母亲的膳食里。

哪怕今生母亲已经被自己救回来了性命,她也不会放过这两个背主的奴才的!

听得秦怀玉话中浓重的戾气,庄月兰不知怎的心头一跳,下意识追问道:“你想怎么做?”

闻言,秦怀玉垂眸挑唇,声音里倒是漫不经心:“她们既然给您下药,那就自食其果好了。”

这话一出,饶是庄月兰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问道:“你是想要……让她们吃了那药?”

秦怀玉微微挑眉,道:“有何不可。”

“这……”

庄月兰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话,她才担心女儿会不会太单纯良善而被人欺负,不想这丫头下一刻就能面不改色的跟自己说出这样狠厉的手段来。

她虽然下决心想要有所改变,可却一时有些不大能接受这些,可又怕会伤到女儿,便斟酌着问道:“怀玉,这法子,会不会有些阴私了些?”

说到底,自己的女儿,总喜欢她能够无忧无虑,而不是深陷这等事情之中。

秦怀玉冷笑一声,反问道:“母亲,她们害您的时候,难道就不阴私么?”

说起来仁慈,前世里,她可不是完美的继承了庄月兰的性子,成了那天底下第一好人,也是天底下第一蠢货了么?

若不是死的是自己,她都想拍手嘲讽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东西!

亲人被屠、孩儿被害,亲者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不都是因为她的愚蠢和良善么。

、这种错误,犯一次就够了,今生,她宁愿恶毒到底。

虽不知秦怀玉突如其来的戾气究竟为何,可庄月兰却敏锐的察觉到女儿不开心了,她顿时便伸出手来,抱了抱秦怀玉,轻声道:“好孩子,母亲不是说你不好,别生气。”

听得庄月兰温声跟自己说话,秦怀玉的怒火也平复了一些,抬起头正色道:“母亲,女儿没有生气,只是为您抱不平。咱们心肠好,却没必要对那黑心肝的人去和颜悦色。毕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是么?”

庄月兰听着她的话,点头道:“这道理,母亲也明白。罢了,是母亲糊涂了。只是,儿啊,她们做了恶事,咱们挑明了将人处置,不是还能杀鸡儆猴么?”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点头道:“别人,行。但是,她们两个不行。”

说到这里,秦怀玉又叹了口气道:“母亲,其实并非是我心狠,之所以要单独处置她们,是因为这两个丫头只是小虾米罢了。真正想要谋害您的,是背后的元凶。处置了她们倒是十分的简单,可之后又拿什么做诱饵,来钓出幕后元凶呢?女儿要做的,便是让那幕后凶手露出马脚。”

她解释的细致,庄月兰明白的同时,又有些诧异女儿的心机,心中暗自叹气。都是自己太过软弱,才让女儿不得不去跟这些强敌勾心斗角。

庄月兰心中愧疚不已,听着她的话便不再反驳,只是点头道:“母亲都听你的,只是母亲有些不明白,你将药下给她们,又如何钓出凶手?”

一想到那个在背后暗中害自己的人,庄月兰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毕竟,任谁这样时时头上悬着一把刀,甚至连这刀是被谁挂上去的都不清楚,都是会害怕的。

见庄月兰不再反对,秦怀玉的声音越发柔和,其实对于母亲的记忆,她已经有些模糊了,记忆最深的便是她和软的脾气。所以现下跟母亲说这些,也是希望她的脾气可以强硬的一点的。

此时听得庄月兰问自己,秦怀玉便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她们下的毒,又眼睁睁看着您病了两年有余,自然最清楚这毒药是怎么回事。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们必然会知道自己是中毒了的。届时,您说她们会不会去管幕后主使要解药?”

听得秦怀玉的解释,庄月兰瞬间了然,感叹道:“母亲竟还不如你通透。”

闻言,秦怀玉只低低一笑,并不多说什么。毕竟,用鲜血换来的通透,她心中悔恨万分。

跟庄月兰说通之后,秦怀玉便伺候着她休息了。

因着这两日吃药,庄月兰的精神并不是很好,她歪歪的靠在床上,秦怀玉则是坐在床边,母女二人说着话,没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直到庄月兰睡熟之后,秦怀玉才悄然起身,将帐子放了下来,招手示意庄嬷嬷跟着自己去了外面。

“这药,你瞧着时机让她们两人吃下,记着,要神不知鬼不觉。等过几日,那药开始起反应之后,你再着人似是而非的透露一些出来。该怎么做,嬷嬷应该明白吧?”

听得秦怀玉的吩咐,庄嬷嬷顿时点头道:“大小姐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办。”

第36章 有劳嬷嬷了

庄嬷嬷是庄月兰的奶嬷嬷,又是家生子,对她最是忠心不过,早就觉得自家主子太过仁慈了。如今见秦怀玉能拿住事儿,不由得欣慰不已,对于她的吩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有劳嬷嬷了。”

秦怀玉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经过王婉清院落的时候,她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灯火通明,还隐隐的有笑声传来。

她勾唇冷笑,眸子里却是化不开的浓烈墨色。

笑吧,很快,你就该露出马脚了。

自然,就算是没有露出马脚来,也无妨。

今日她给庄嬷嬷的毒药,自然不是母亲先前服用的那一份,却跟噬心毒格外相似,且发病的时间更为快速,约莫月余发功夫,便会有了效果。

而且,她是特意掐算好时间的,等到这两个丫头的症状发作的时候,父亲也就该回来了。

夜色浓重,秦怀玉的唇边无声咧开一抹弧度,旋即又收敛了起来。

以父亲对母亲的重视程度,再加上到时候自己手边的证据,这府上就该来一次大换血了。

前世里的时候,父亲跟大哥是在除夕前一日回来的。那时候边疆大捷,父亲着人送信回来的时候,正是母亲身亡之日。那王婉清心虚,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窜撮着秦老夫人将母亲提前下葬。

却不知,父亲跟大哥思家心切,竟是一路轻装简行的,比大部队提前两日回来。

而那一日,正是除夕。

他们却到底晚了一步,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然被下葬了。

除夕团圆夜,父亲命人开棺验尸,查验出中毒之后,又雷厉风行的处置家中下人。

那是秦怀玉记忆最深的一个夜晚。

府上血流成河哀嚎遍地,秦怀玉到现在想起来,都记得那夜的惨叫声,和满地里鲜血的暗红。

其实前世里,她是被这等场景吓到,也畏惧过的。所以后来哪怕知道王婉清害了自己的母亲,在见到秦红鸢跟她哭诉,且求着她照顾的时候,秦怀玉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现在想起来,她却只觉得那样的场景分外的畅快,且对当时的自己格外唾弃。

今生母亲能够好起来,前世里那一幕再不会出现了,但是,王婉清犯下的恶毒之事,却也别想就此遮掩过去。

现在她其实也有法子闹起来,可以祖母的脾气,必然是要护着王婉清的。所以她要等,等到父亲回来,丫鬟的事情也差不多就该闹出来了,届时有父亲在,什么巧言善辩都抵不过父亲的铁血手段。

有句话母亲说的的确不错,什么阴私手段,都抵不过光明的法子。父亲雷厉风行的出手,那些阴私哪里抵挡得住?

不过一个多月罢了,她还等的起。

且,拭目以待!

……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锦书一面伺候着她洗漱,一面轻声问道:“小姐,昨儿的时候,老夫人派人来问过,说是看关心您的身体可曾好点了没有。您看今日,可要去请安么?”

先前那封文书之后,秦怀玉这两日都没有去往宁安堂请安。虽说借口都是身体不舒服,可谁不知道那是秦怀玉自己心里不舒坦,所以下她们的脸面呢?

所以秦老夫人派人来询问,明面上是来关心自己,实则上却是变相的提醒她,凡事不可太过。

比如这事儿,就可以翻篇了的意思了。

听得锦书这话,秦怀玉嗤了一声,淡淡道:“去,怎么不去。我这两日身子大好了,是得去看看祖母呢。”

毕竟,她这日日出门可都没有背过人,府上怕是人人都知道自己没有身体不舒服。别的不说,昨儿个她名义上还带着母亲出门了呢。

这要是再不过去给秦老夫人请安,谁知道她会挑出什么毛病来?

秦怀玉倒是不怕她挑毛病,只是一想到这老太太回头再给母亲那边安一个交管不严的名头,就觉得心里膈应。

见秦怀玉答应前去,锦书也悄然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主子到底是小辈儿,跟长辈置气,传出去名声不好的还是自家小姐。

待得到了宁安堂,丫鬟见她来了,连忙笑着行礼,一面格外恭敬地将她给迎进了门。

秦怀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秦红鸢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听到了丫鬟的通禀,知道自己来了。

只是她低着头,所以秦怀玉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待得秦怀玉给秦老夫人行了礼,便见秦红鸢也站出来,格外规矩的给自己行礼,之后便垂眸一副乖顺的模样。

反倒是坐在首位的秦老夫人脸色和善,瞧见她也不是前几日那样的横眉冷对的模样了。

不但和颜悦色的让她坐了,还关切的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了,道:“多谢祖母关心,这两日好多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等到秦怀玉入座之后,便温声的跟旁边的王婉清道:“这个新来的教养嬷嬷倒是个不错的,待会让她去领赏吧。”

她说的教养嬷嬷,就是给秦红鸢新换的那一位。

先前因着有祖母跟亲娘撑腰,秦红鸢越发的有些骄纵,前几日更是让秦怀玉不软不硬的拿话给刺了刀子。之后秦老夫人为了让这个不争气的孙女儿好好地学规矩,便着人给她重新请了一位。

这位教养嬷嬷据说是宫里出来的,最是严厉,京中许多大家的女儿家都是她教出来的。秦家也是花了大价钱才请了过来,那位嬷嬷得了吩咐,对秦红鸢自然格外上心,每日里不知责打几遍,规矩一处错了就要被惩罚,秦红鸢恨得牙根痒痒,奈何这次无人给她做主,她只得含着眼泪好好儿的学着。

正因为这几天的磋磨,才让她今日瞧着规矩格外好。

秦老夫人看着高兴,便要打赏那位教养嬷嬷,而王婉清则是附和着微笑,道:“都是老祖宗选的人好,先前那位也确实是有些不像话,多亏您教导呢。”

只是她这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那眼眸里却满是心疼。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纵然前两日被气得不行,又要给她善后,可看到她受罪,疼的又是自己。

第37章 咱们过去吃饭吧

至于秦红鸢,她低着头,秦怀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瞧见她的帕子被攥的格外紧呢。

对这一屋子的眉眼官司,秦怀玉只做不知,略坐了一会儿,瞧着这几位婶婶跟姐妹们都不离开,她便也稳坐如钟,看似正在认真的听着她们说话,实则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有丫鬟垂眸走进,行了礼之后笑问道:“老夫人,饭菜都布置拖地昂了,可要现下移步花厅用膳么?”

闻言,秦老夫人点头应了,起身笑道:“咱们过去吃饭吧。”

秦怀玉这才知道,不是这些人不走,而是在她来之前,秦老夫人已经留饭了。

虽说她心中有些不情愿,也只能跟着一同去了。不过在无意中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二房的秦红瑶也正在冲着娘亲愁眉苦脸,瞬间便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果然还是年纪小一些的好,开心不开心的,都可以放在脸上。

说是一起吃饭,但其实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按着辈分分着的。

两房正房太太们坐下来陪着秦老夫人用膳,而秦家的姑娘们则是在下首另外摆了一桌,五个姑娘围坐在一起。

这秦家三房有五位小姐,最小的便是秦红瑶,已经十三岁了,所以屋内服侍的丫鬟们并不算多。

而上首的饭桌旁边,除却老太太的两个大丫鬟服侍之外,还有王婉清和二房那两个生了孩子的妾站在旁边伺候着。

至于三房的妾侍,原本三房的老爷便是个才学平庸的,平素又最爱红袖添香之事,这些年一房一房的往家里抬,连青楼的姑娘和下人丫头们都敢招惹。

秦老夫人乐的看到庶子是个无能的德行,却也膈应那些女人的身份,便下了命令,一概只做通房玩物,不准抬成侍妾,只比丫鬟的身份高那么一些。

再加上张金桂又是个厉害的性子,这些年来,那些女人们在三房的地界儿里使劲了浑身解数,愣是连一个怀了孩子的都没有,压根就翻不起什么浪花儿来。所以像这种来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机会,她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因此上,来这宁安堂里请安的人,三房里从来都是只有张金桂和她的儿女们。

吃饭的时候,一向讲究规矩,所以房中的人虽然不算少,却是一丝声音都没人发出。

秦怀玉是长姐,又是嫡女,在这桌上坐的便是主位,她的旁边一侧是秦红鸢,一侧便是秦红瑶。

秦红瑶小丫头吃饭的时候规规矩矩,只是偶尔会偷偷地冲着自己悄然眨眼,格外的古灵精怪。而旁边的秦红鸢么……

她都不用去看,都可以感受到那种时不时过来看自己的刺人目光。

对于秦红鸢的怨念,秦怀玉觉得这一顿饭,倒是吃出了几分的乐趣,因此坐着吃饭的时候,神情里甚至还能勾勒出几分笑容来。

等到吃饱饭之后,秦老夫人让人将饭菜撤下,坐着略说了几句话,又看向秦怀玉道:“怀玉丫头,过来坐在祖母这里。”

秦怀玉自然不会坐,她走过去行了礼,笑问道:“不知祖母叫孙女儿有何事?”

秦老夫人由着丫鬟的服侍拿茶水漱了口,又拿帕子擦了嘴,这才和善的笑道:“听说你昨日带着你母亲出门去了,她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听得这话,一旁的王婉清手指微微一动,目光也朝着秦怀玉看了过去。

秦怀玉抬眼,不着痕迹的从众人脸上过了一遍,说话的时候依旧轻声慢语:“回祖母的话,母亲还是老样子,只是想着母亲久在病中,兴许出去走走会好一些,便带着她出门了。”

“原来是这样。”

秦老夫人微微点头,又道:“你母亲的身子骨弱,你平日里要多顺着她,不可惹她烦心。”

对这个挡了侄女儿路的儿媳妇,秦老夫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奈何长子喜欢,所以她便只能强装和善,可心里却是烦透了她的。

就连这个屡次顶撞自己的孙女儿,她也得好好儿的哄着,不能太过分了。

先前知道那庄月兰久病不起,还巴望过她赶紧死了算了,谁知到了现在人都还好好儿的,让秦老夫人也有些添堵。不止如此,就连这个孙女儿,叫她瞧着也越来越堵心了。

因此秦老夫人就算是和善的说话,那声音里也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刺儿的。

秦怀玉对她这态度早就心中有数,因此只是笑着应下,并不多说什么:“孙女儿知道了。”

她不提及那日文书的事情,秦怀玉便也不主动提起来。其实秦怀玉心中明白,这老夫人怕是巴不得自己问呢,这样她就能拿那些话来赌自己了,说出来无非就是什么,已经罚了秦红鸢,或者说都是浮光在作怪之类的话。

秦怀玉懒得听,所以压根也就不问。

反正她将这些事情捅出来,也不是为了让秦老夫人给自己主持公道呢。

她还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

等跟她说了一会儿,秦老夫人这才终于转入了正题上面:“你一向是个懂事儿的,祖母最放心不过的。都说家和万事兴,咱们这一大家子,也要齐心协力才是。”

说到这儿,她见秦怀玉不接话,便又道:“过几日便是梅花宴了,这次你们几个姐妹都去,孩子们多,只让你二婶一人忙着也不像话。再者,平原侯府现下到底是你父亲在当家,总得有个人跟过去,也算是全了长公主的面子不是,就让你王姨娘跟着一块去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瞬间笑了一声。拿撑一撑场面?这王氏还真说得出口。

不过……

“祖母思虑周全,既如此,便让王姨娘跟着去吧。”

她倒不是委曲求全,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来。

自己正愁抓不住王婉清的把柄,给她制造一些什么证据来呢,既然她这位好祖母非得让王婉清出头,那就别怪自己给王婉清捅刀子了!

见秦怀玉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秦老夫人一时还有些诧异。提起这个事儿的时候,她原本还以为又会如同前几日一样呢。

第38章 往事

甚至秦老夫人都想好怎么压她了,甚至为了给王婉清制造机会让她一同去赴宴,都忍着恶心让老三那个庶子家的女儿也跟着去宴会了,没想到,自己这还什么招儿都没使呢,对方就这么轻飘飘的给应承下来了?

不过,见她这么乖,秦老夫人也觉得舒了一口气,脸色好了一些,道:“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行了,你们也都忙去吧,别在我这个老婆子这儿杵着了。”

见秦老夫人发话了,众人又纷纷打趣着笑说了几句,方才离开了宁安堂。

秦怀玉在秦老夫人这儿不过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东西,压根就没有吃饱,所以等去给庄月兰请安的时候,索性又蹭了一顿早饭。

今日的秦怀玉穿了一声正红的袄裙,外面罩着雪狐领的披风,披风上绣着红梅点点,那一圈领口的处则是一张完整狐狸皮围起来的毛,圈着她的小脸越发的莹白而娇嫩。

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眉眼弯弯,仿佛月亮一般,庄月兰瞧着她冲着自己撒娇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笑着拉过秦怀玉的手,冲着庄嬷嬷笑道:“没听到小姐的话么,还不快去传膳,省的饿坏了咱们的小祖宗。”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着抱住她的腰,撒娇道:“母亲这么说我,怀玉可是不依呢。”

她这模样越发的逗的庄月兰笑容加剧,携了她的手一同去了小花厅里用早膳。

在庄月兰这里,秦怀玉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庄月兰有意的纵着女儿,所以母女二人倒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秦怀玉有些事情已经成了习惯,此时便是没了那些恼人的事情,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却也是忘不掉的。

直到她们母女二人都放下了筷子,又收拾一番回到了内室,秦怀玉这才笑着跟庄月兰说话。

“今日怎的你祖母留膳了?”

对于这个婆婆,庄月兰是再了解不过的,知道她的性情不大好,平日里是看谁都不太顺眼的,所以听说她留了早膳,便知道十有八九是带着目的的。

此时问起来,也是怕秦怀玉受了委屈。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笑道:“她为了让王姨娘跟着去梅花宴,连三房的姑娘都忍着让带过去了,女儿便索性应承了下来了,母亲不会怪我吧?”

对于王婉清,庄月兰其实并没有太差的观感,毕竟她这些年都算是老实本分,所以听得她要去梅花宴,虽觉得不大和规矩,但是婆婆发话了,也就没说什么,点头道:“你们三房的女孩们都过去,若只让你二婶照应着,的确是不大合适,罢了,她去就去吧。”

闻言,秦怀玉顿时嗔道:“母亲倒是大度,她一个妾,去那等场合,您也不怕她丢人。”

这三房的妾侍,就属他们长房的王婉清过得舒坦的。

二房里,二叔虽然有些宠妾灭妻,但二婶为人精明,且又是皇商出身,再加上早年是老平原侯应承下来的亲事,所以在家中过得并不算差。那妾侍白凝儿跟她斗的厉害,到底没能压过她一筹。

至于三房里,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叔爱风月,却又是个怂的,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到现在都只是通房,别说妾的位置,就连孩子都没生下来一个,在家中处境可想而知。

唯有他们长房的这个王婉清,虽说自从记事起,她就没见过父亲去晚夕院留宿。可母亲的性情宽厚,对她却也是十分照顾的。平日里从未摆过架子,在生病之后,在祖母的建议下,更是让她参与家中的掌权。若非如此,她一个妾侍,哪里轮得到她来管家?

听得秦怀玉的不满,庄月兰叹了口气,笑道:“你也莫要对她那样大的成见,你姨娘的处事我还是放心的,她跟着去,出不了什么差错。”

见她这么说,秦怀玉下意识就想将王婉清是元凶的事情说出来,到了又忍住了,只是轻声道:“母亲对她,也太宽厚了些。”

女儿小声嘟囔,庄月兰自然知道她是不满,因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可怜的,到底是个正经的官家小姐,不得已做了妾,你父亲的性子你也知道。便对她宽厚一些,也无妨的。”

说起来,当年也是一桩冤孽债。

王婉清因着是秦老夫人的内侄女儿,所以当年也没少往家中来串门。可那年,老夫人身边一个丫头不规矩,竟借着便利给秦毅下了药,那时也是王婉清倒霉,误打误撞的被秦毅给破了身子。

她一个女儿家被毁了贞洁,回去之后便跳了河,说是想不声不响的了了性命,却又被丫鬟给救了上来。等秦毅清醒过来之后,府上闹得人仰马翻,虽说下药的丫头被处置了,可王婉清的事情却不好解决。

老平原侯原本就看不惯秦毅死不纳妾,再加上那时候她又怀上了秦怀玉,老平原侯觉得儿子身边不能没个贴心的人,所以在这事儿出了之后,径自抽了秦毅三十鞭子,之后着人去王家商议。

王家虽说是宁远伯府,可因着这些年并没有太过出头的子弟,导致渐渐败落了下去。

如今这些老一辈儿里面,嫁的好的也只有秦老夫人这一个。所以颇有些巴结平原侯府的意思。再加上那王婉清不过是一个庶女,算起来嫁给秦毅做妾,倒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更重要的是,秦毅是军中新贵,现下正得皇帝的青眼。所以得知他要纳一个庶女做妾,想也没想的便同意了。

这之后没多久,王婉清便被一顶粉色小轿抬进了平原侯府的门。

那时庄月兰不是没有难受过的,可想到王婉清也是受害者,再加上她自幼被父母教导,这些年来秦毅从未碰过别人,叫她得了这几年的幸福时光,她已经很知足了。所以便也忍着芥蒂,答应了下来。自她进门后,也从未亏待过她。

第39章 张金桂的盘算

反倒是秦毅,态度比她激烈的多。出了那事儿之后,秦毅竟在自己身上戳了一刀,只道是伤了她的心,他合该一同受了这疼。反倒是让庄月兰吓了个够呛,在她手足无措哭的时候,还能笑着安抚她,同她说,只要自己不离开他,那他的命就丢不了。

那时庄月兰又气又急又埋怨又心疼,到底是没因为此事影响了感情。

等到王婉清进了门之后,他从未踏足过晚夕院,便是平日里见了这人,也只视若无物。这么多年来,更是一次都没有进过王婉清的院门。怀玉出生后,为了怀玉的名字,秦毅跟老平原侯据理力争,而那时候王婉清也生下了秦红鸢,秦毅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秦怀玉。

想起往事,庄月兰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些年来,表面上瞧着王婉清过得不错,可其实同为女人,她能理解对方心里的苦。毕竟嫁了人,谁不希望夫君对自己好。偏偏王婉清当时错走了一步,成了妾,还是个不得好的妾,怕是也心里难受的吧。

只是这些事情,她却是不能讲给秦怀玉听的,所以此时在秦怀玉不满的时候,便只能两三句话带了过去。

见母亲这模样,秦怀玉心中叹了口气,那王婉清是个什么德行,她前世里已经见识过了,便是今生,也能瞧出那一张美人皮下埋得是什么祸心。但看母亲这被蒙在鼓里的神色,也只能暂且忍着。等到父亲回来之后,还是让父亲做决断吧。

因此她便摁下这件事不提,同她说起了别的。

谁知母女二人才说了两句话,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便见瑶柱挑帘走了进来,恭声道:“夫人,三夫人带着四小姐来了。”

闻言,庄月兰诧异一笑,跟秦怀玉对视一眼,笑着道:“快将人请进来吧。”

只是心里却在琢磨,这位三弟妹哪次过来都是有事情的,这一次也不知来又是想做什么。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是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容分毫未变。

片刻,张金桂便带着女儿走了进来,笑着行礼道:“给大嫂请安,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一旁的秦红菲也随着请安道:“给大伯母请安。”

“好孩子,快坐吧。”庄月兰笑着应了,又道:“弟妹也快坐吧,这样冷的天,有什么事情让丫鬟传话便是了,难为你还跑来一趟。”

张金桂脸上带笑,奉承道:“哪儿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听玉姐儿说你好些了,我这心里记挂着,所以过来看看你。”说到这里,又打量了一番庄月兰的脸色,笑着舒了口气道:“大嫂的气色还真是好了许多,当真是应了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呢。”

听得她这么说,庄月兰不由得笑道:“三弟妹有心了,我这也是老毛病,反反复复的,也不知哪天才好些。”

丫鬟们将茶点摆上,庄月兰瞧着张金桂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笑着看向秦怀玉道:“怀玉,带着你四妹妹回你院子里玩吧,两个小孩,在我们大人这儿倒是闷的慌了。”

闻言,秦怀玉掩嘴笑道:“母亲这儿才不闷呢,我看分明是您瞧三婶过来,有人做伴儿就要赶我们小孩儿走了呢。”

她这话一出,秦红菲也笑着应道:“是呀,红菲最喜欢大伯母了。”

这两个孩子逗趣儿,房中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

略说了两句,秦怀玉也知道三婶怕是有话要跟母亲说,便笑着对秦红菲道:“走吧,四妹妹去我房中坐一会儿,莫要讨了大人的嫌。”

说完这话,她果然又引得庄月兰笑骂了几句,挥手叫她们姐妹走了。

待得两个女孩都走了之后,张金桂才笑道:“大嫂真是个有福气的,瞧玉姐儿多懂事儿,不像我那个皮猴儿,一个看不好,就猴儿似的要找事儿,闹腾着呢。”

庄月兰则是摆手笑道:“她哪儿懂事儿了,只是面上装出来的罢了。再者菲姐儿现下才十三,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呢。”

二人寒暄了两句,张金桂才转入了正题上,因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说来,菲姐儿今年也十三了,我好容易求了母亲,才答应让菲姐儿也跟着去宴会。可这丫头一向是个没规矩的,又是第一次去,所以便来求您,能不能让玉姐儿照应她一番?”

闻言,庄月兰微微诧异,旋即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怀玉是长姐,她自然会照应妹妹们的。”

见她打马虎眼,张金桂一时有些讪讪,道:“那是自然的,不过,这丫头虽说在我面前是个混世魔王,却是最胆小不过的,届时还得请玉姐儿帮着给引荐些朋友,别让小丫头面薄害臊。”

这话一出,庄月兰就明白了,张金桂这是想给女儿铺路呢。

说来也是,老平原侯过世之后,家中便靠着秦毅支撑门楣。虽说现下没有分家,可这京城中相看人家,都是要仔细打听的。二房倒还好,三房老爷没有功名,便只能靠着秦毅生存。而秦怀玉身为秦毅的嫡长女,在属于女眷们的宴会上,便代表了秦毅的宠爱风向。

而秦怀玉跟二房三房的丫头们交好与否,便是外人掂量他们这两房在秦毅心中的地位。

平心而论,庄月兰十分能理解她这一番为女儿打算的心的。

只是这次带着孩子们去参加宴会的是二弟妹,她便不好将话说的太满,只笑道:“一群孩子们,哪儿来的照应不照应。”

她说到这里,又含笑加了一句:“再者,怀玉丫头是长姐,也是爱护弟妹的。不过说起来周全与否,三弟妹还得去找二弟妹才是,毕竟是她带着孩子们过去的,想来会照应好孩子们的。”

见庄月兰跟自己周旋,张金桂便觉得心中有些不满,却只能压抑着不满,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大嫂您才是平原侯夫人,是当家主母,有事儿了我便想要来过问您。再者这次宴会是二嫂带着丫头们去,可她那就两个丫头,再加上怀玉跟红鸢,若是一时照应不到的,所以便想要跟您念叨一番,请怀玉照应一下。您便可怜我这一份心吧。”

第40章 姐姐在看什么呢?

她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最喜欢女儿,只是膝下这一大一小两个小子,唯有红菲,是我这心头时时刻刻挂牵的。”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也不由得叹息。这张金桂实在是势力了些,只是这话,却又让她有些不忍。

因此便点头道:“三弟妹放心,我回头便交代下去,让怀玉好生看顾着妹妹。你也放宽心些,我瞧着红菲倒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回头定有你的福气呢。”

见她答应下来,张金桂的脸上笑容便真切了几分,笑着道了谢,又道:“但愿能借嫂子吉言吧。”

自己夫君是个怂的,上面婆婆又不喜她们三房,少不得她来到处周旋。只可惜今年庄月兰病着,要不然的话,由这个平原侯夫人带着,她的女儿才会更让那些世家夫人高看一眼呢。

可惜了。

张金桂心中想着,面上倒是有真心实意的关心:“大嫂快些好起来吧,玉姐儿那丫头是个孝顺的,眼见得你病着,她都憔悴了许多,我这个做婶娘的都瞧着不落忍呢,可怜这孩子的一片孝心。”

她提起来秦怀玉,庄月兰想起前些日女儿为自己做的,也不由得感叹道:“可不是么,这孩子偏是一腔愚孝。”

这妯娌二人坐着说闲话,而那厢的秦怀玉,则是带着秦红菲去了自己的听风阁。

平心而论,对于这个四妹,秦怀玉是不太喜欢的。前世里秦红菲捧高踩低,在自己做皇后的时候,各种的讨好她,可等到秦怀玉死后,魂魄飘荡皇城,却见秦红菲在秦红鸢的面前谄媚的讨好,恨不能找出自己千般罪状来。

所谓寒心,不过如此。

不过她心中不喜,面上却是没有带出来,带着她去了小客厅之后,便吩咐丫鬟们拿了茶点来,笑道:“妹妹无需客气,坐着玩吧。”

说完这话,她便捧了一本书,兀自的看了起来。

反正前世里,她的性情就傲气,对这些妹妹们虽说心里亲近,却也从未对秦红鸢意外的人表现过太多的亲呢之意。

今日秦红菲前来,是被母亲耳提面命的要前来讨好她的。

可现下见秦怀玉这模样,面上就有些烧得慌,那讨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讪讪的一笑,捧着一杯茶局促的喝着,一面悄然打量秦怀玉的房间布置。

做室内燃着上好的百合香,清新且安神,闻着便叫人有些沉醉。

正是上午,日光透过茜纱窗折射进来,照在那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几乎可映出人影来。

黄花梨木的桌椅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其上搁着汝窑的瓷器。墙上挂着几幅书画,结实大家所做,而那价值千金的缠枝花瓶儿就那么随意的摆放在墙角。

搁着珍珠帘子打量内室,依稀可见里面铺着上好的波斯毛毯,那软白的毛毯自己求都求不来,可秦怀玉为了室内暖和几分,竟就那样铺在地上,随意的来回踩动。

这不打量还好,打量之后,秦红菲便觉得自己的嫉妒几乎要遮掩不住,冒了出来。

三房里面,若说她最妒忌谁,那就是秦怀玉和秦红瑶了。

秦怀玉的爹是平原侯,又是家中嫡长女,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秦红瑶,分明娘是个商户女,可因着商户人家有钱,所以从小竟也是金银珠玉里养出来的。

唯有自己,分明同为嫡女,可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穿衣打扮上面,都比她二人差了一大截。

她嫉妒的眼圈都有些发红,喝了一口茶之后,更觉得有些苦涩不已。

瞧瞧,连这待客的茶水,都是上好的君山银针。

对于这小丫头浑身冒出的酸气,秦怀玉哪里感受不到,只是她却只做不知,坐着翻动书页。这位四妹妹承袭了三婶的小家子气,颇有些上不得台面,还是个不知足的,她前世里就不太喜欢她,今生更是连虚与委蛇都懒得了。

室内一时只有翻书的声音,秦红菲将茶盏放下,想起娘亲的嘱咐,到底是起身笑道:“大姐姐,你在看什么书呀,好看么?”

她开口了,秦怀玉也不能不答话,因笑着将书举了举,道:“《吴子》。”

秦红菲愣了愣,看了一眼书皮,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呐呐道:“是讲什么的,好看吗?”

“好看啊。”秦怀玉点头,将书放了下来,道:“是讲兵法的,妹妹要看么?”

秦红菲原本就对看书没兴趣,只是跟她搭话罢了,此时听得是兵法的书,更觉得无趣,连忙笑着摆手道:“我一看书就头大,还是姐姐看吧。不过若不是今日听您说,我还以为这世上讲兵法的书只有《孙子兵法呢》。”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道:“古往今来,兵之大家比比皆是,非孙子一人。且这本《吴子》的见解也甚是高妙,后世将其与《孙子兵法》一书,并成为《孙吴兵法》,可见一斑。”

虽说吴起此人某些行为颇令人不齿,可他于兵之一道的见解,却是令人拜服的。可惜现在留存的并不多,可只这些,也让秦怀玉受用无穷了。

因自幼受了父亲的熏陶,她对寻常女儿家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反而对于兵书一类的十分喜欢。若不是后来为了顾明珏……

想起那个人,秦怀玉垂眸讥讽一笑。前世里她真是傻透了,他未曾登基之时,她倾尽秦家的一切,自己更是为他百般谋划,将这些兵书上所教之事,尽数化作阴谋诡计为他所用;可等到他登基之后,一句为皇后着乃国母,要母仪天下,便将自己所有功劳抹杀。

而她,为了顾明珏,拿起绣花针,绣起锦绣帕,学着一切女儿家的事情,想做他眼中最合格的皇后。

可到头来呢?

念及自己前尘往事的愚蠢,秦怀玉恨不能回到那时候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将那个蠢货给打醒。

那样的愚蠢,她十分怀疑,莫不是被下了降头,怎么会傻到那个地步呢?

第41章 姐姐的簪子真好看

秦怀玉心中想着这些,面上倒是平淡无波。这些时日,她越发的能忍了,倒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

是以秦红菲并没看出她的异常,只是听得她说的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摆手笑道:“姐姐饶了我吧,我一听见人念书,就头大的很呢。”

她说到这儿,又极力的找着别的话题,道:“姐姐,您头上的簪子真好看,是新打的么?”

今日前来,除了母亲交代的,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要去梅花宴,她那些首饰必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爹太窝囊,公中给的银子和四季的衣裳首饰,寻常还行,可放在这样大的场合,就有些丢人了。

而她出门,是想要艳压群芳的,所以便想着能不能在秦怀玉这里蹭有些衣裳首饰来。

听得秦红菲的话时,秦怀玉还沉浸在思绪里,随口接道:“是么,多谢。”

见秦怀玉压根没顺着自己的话说,秦红菲转了转眼睛,不死心的笑道:“说起来,先前见姐姐戴的那支八宝玲珑钗是真好看,姐姐能让我欣赏一下么?”

闻言,秦怀玉不置可否道:“自然可以。”

她说完这话,才发觉秦红菲的神情有些炙热,心中隐隐的明白了她的想法,不过话已出口,便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丫鬟拿了过来。

那八宝玲珑钗是前些时日母亲为她打制的,母亲虽在病中,可为她添置东西却从未落下。秦怀玉只戴了一次,便没有再戴过了。

不想这秦红菲就见了一回,居然打上了它的主意。

不多时,锦书便将放置钗环的盒子捧了过来,笑着放在了秦红菲面前的桌子上。

秦红菲拿起来把玩了一番,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不管是这金钗的成色还是上面的宝石,都是上好的,这钗环若是戴在自己的头上……

只一想,秦红菲便觉得十分心动,因下意识问道:“姐姐这钗环真好看,妹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样式呢,与咱们公中定制的首饰一点都不一样。”

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呢。

闻言,秦怀玉淡淡一笑,道:“是么,这是母亲出的私房从外面买的,走的不是公中的帐,所以选的花样也不一样。”

倒不是她舍不得这钗环给人,只是送给秦红菲这等白眼狼,她还没那么大方呢。

所以对于她话中的意思,秦怀玉便只做不知。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菲顿时便觉得脸上臊的通红。

是了,因着没有分家,这三房里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额的,每年给的东西就那么点。虽然够吃穿,可也不富裕。谁若是想要私下添置东西,便只能自己花钱去买,一句话,只要你有钱,随便爱买什么都成,只一点,别动用公中的账目。

庄月兰的母族是清河庄氏,家产颇丰,自然是不缺钱的,平日里给女儿的东西流水一样的送过来,哪儿会用到公中的钱?

偏只有自己爹不争气,娘又不是什么大户,还是庶女,出嫁给的嫁妆本就有点寒酸,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张口的大小子呢,母亲疼爱女儿更疼爱儿子,哪儿会舍得给自己那样铺张浪费呢?

秦红菲越想越觉得委屈,咬牙道:“真羡慕姐姐,这次去梅花宴,能戴那样好看的首饰。”

她话说到这份上,秦怀玉心中便知道今日是要出血了。

“妹妹的首饰也不差呀,可是对那样样式不满?”秦怀玉说到这儿,看向锦书道:“去将我的梳妆匣拿过来,给四妹妹选几样可心的。”

锦书是个会看脸色的,见秦怀玉不给这一支被点了名的八宝玲珑簪,便知道主子的意思了,因行礼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秦红菲先见那金簪被装起来,就觉得有些难受,现在听得秦怀玉这话,倒是心里好受了一点,因道:“姐姐这是做什么,不必了。”

“你我姐妹,照应你也是应当的,那金簪是母亲所赠,若非如此,送给妹妹倒是无妨的。”

秦怀玉脸上始终带笑,倒是让秦红菲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她现下年纪还小,脸皮不似后来那样厚,心里想什么,面上便带出了几分。

等到锦书捧了匣子出来,秦怀玉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满意了几分。

这锦书是个会揣摩主子意思的,拿的梳妆匣是自己珠宝中算不得名贵,可看起来却是宝华璀璨,送人绝对能拿出手的。

是个好丫头。

秦怀玉心中想着,面上则是带笑道:“四妹妹就别跟我客气了,选吧。”

见那一匣子被打开,里面珠光宝气的晃眼,顿时就眼前一亮。

“这,这不大好吧。”

她才说了这句话,就见锦诗从门外走进,笑着行礼道:“大小姐,三小姐跟五小姐来了,说是来找您玩呢。”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快请进来吧。”

她话音落下,就见帘子被挑起来,秦红瑶当先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行礼道:“大姐姐,我来叨扰您了,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随着这声音落下,就见秦红瑶已经到了近前。

秦怀玉抬眼看去,就觉得眼前一亮。

今日的秦红瑶穿了一套正红色的袄裙,外罩同色的披风,整个人如火焰一般从外面刮进来。头上珠翠环绕,通身的首饰更是件件不凡,越发映衬的那一张未曾长开的小脸顾盼神飞。

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高一些的少女,年纪十四岁,着鹅黄冬装,身上首饰不多,倒也算是上乘。她进来之后安静行礼,走路时丝毫声音都未发出,就连请安时说话都轻柔的仿佛风一吹便能吹散:“给大姐姐请安。”

秦怀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这姐妹二人身上扫了一圈,继而落在了秦红瑶的身上,弯唇笑道:“你们来我巴不得呢,怎么会怪罪,快过来坐吧。”

这两个人都是二房的姑娘,秦红淼是庶出的,今年十四岁,在府上排行老三,乃是妾侍白凝儿所出,一向是个知书达理的;而这秦红瑶则是二房婶母的嫡女,今年十三岁,排行老五,正是娇憨可爱的时候。

第42章 二房嫡女秦红瑶

不过,娇憨或许是真娇憨,而那知书达理的,却是未必了。

秦怀玉面上和善的笑着,心里的想法过了一遍之后,脸上分毫没有带出来。

听得她说了这话,秦红瑶顿时笑着点头,靠着秦怀玉坐了下来。

秦红瑶年纪小,性子直爽,行事倒是颇干脆利落。

而她身后的秦红淼,却是直接坐在了末座,仍旧是一副温婉安静的性子。

“咦,大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红瑶接过丫鬟的茶,道了一声谢,便看到了秦红菲面前摆放着的钗环首饰匣子,好奇的问道。

闻言,秦怀玉抿唇一笑,道:“过几日便是梅花宴了,平日里也没送过你们什么,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在妹妹们面前落个好儿,四妹妹来的巧,便先让她先选了。正好你们来了,也一起选一下吧,可不准说我偏心,你们自己只管选,合意的带走便是。”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淼连忙起身道谢,而秦红菲也觉得脸上的烫意淡了一些。还好,秦怀玉这话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没让她落得丢人。

不过……她难道就不能等到自己选完了再给她们送过去么,现在这样让她们也一起选,自己还怎么多拿?

秦红菲心中闪了几个念头,索性抢先将自己选好的几样拿了起来,笑道:“是呢,大姐姐送的首饰的确好看,妹妹就拿这两样吧。三姐,五妹,我将位置腾出来,你们也来选吧。”

她到底年纪小,自以为掩饰的不错,却被人一眼看穿。

秦红瑶一向心直口快,见秦红菲这模样,脸上便带出了几分不屑。只是秦怀玉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开口,便直接看向秦怀玉笑眯眯道:“多谢大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印象中,大姐姐一向是个性子傲的,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送她们东西。所以这一份情,她不能驳了。

见秦红瑶都过去选了,秦红淼也行礼道谢,走了过去。

秦红瑶外祖是皇商,又是个疼女儿的,平日里那些好东西流水儿似的往平原侯府送,生怕自己女儿嫁了人之后因短了银钱过不好。所以平日里秦红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根本就不缺首饰;而秦红淼虽然是庶女,可因着姨娘受宠,再加上她自己也格外受爹爹的宠爱,所以那些东西倒也从未短缺过什么。

因此这两个人不过象征性的选了两件,不多不少,算是全了脸面罢了。

不过片刻,二人便将选好的首饰交给了丫鬟,再次郑重的给秦怀玉道谢。

见她们两个人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嗤笑道:“瞧你们这样子,倒显得我这姐姐平日里苛待了你们似的。快坐着吧,咱们姐妹好好儿聊会儿天。”

闻言,秦红瑶顿时娇俏的笑道:“大姐姐才没苛待我们呢,妹妹知道姐姐的好,所以今儿有了时间就巴巴的过来找你玩了呢。”

看到她们说的热闹,一旁的秦红菲便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儿,她跟秦红瑶同岁,比她大上一个多月,同龄的小姑娘正是攀比的时候,如今见到同为嫡女的秦红瑶竟比自己瞧起来富贵的多,甚至就连那作为庶女的秦红淼都比自己瞧着奢侈,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起来。

秦红菲的酸水咕嘟嘟的往外冒,面上就带出几分来:“五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你那教养嬷嬷也太不上心了吧?二姐是庶女,教养嬷嬷不精心就罢了,怎么连你这个嫡女,嬷嬷都不好生教导呢?”

她就是看不惯秦红瑶,凭什么自己什么都尽心去做,却还总是被母亲骂。可那秦红瑶举止粗俗不堪,还被二伯母当心肝一样的护着?

平日里秦红菲跟秦红瑶就因为年纪相仿所以经常掐,此时听得秦红菲这话,秦红瑶自然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我规矩好不好,难不成还得四姐你来指导?你先自己把东西都学好了,再来说别人吧。”

她平常瞧见秦红菲就烦,有事儿没事儿都得刺自己一句,今个儿说她的服饰穿搭太过奢华,明儿个又说她行事风格张扬,请问关她什么事儿?

就因为自己比她小一个月,天天的在自己这儿摆姐姐的架子,也不先看自己的德行配不配让别人拿她当姐姐似的尊敬吧!

秦红菲本来就心情不舒服,此刻听得秦红瑶这话,顿时便气道:“秦红瑶,我好心好意的教你,你是怎么说话的?”

别人生气她不气,秦红瑶非但不气,还能笑眯眯的把人给气死:“不好意思啊四姐,我这个人呢说话直,连我娘都说是改不了的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您多多包涵呀。”

见她这一脸欠揍的笑容,秦红菲被气得大喘气,指着她道:“你太过分了,我可是你姐姐!”

“对对对,您是我堂姐,我这不是也没否认么。”

秦红瑶见她生气,越发觉得心情大好,哼了一声,笑着继续说着欠揍的话。

秦红菲彻底被她这模样气到,偏偏秦红瑶这笑眯眯的样子还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索性直接甩手道:“大姐姐,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她是一刻也在这待不下去了,看见秦红瑶就烦得慌!

眼见得秦红菲要走,秦怀玉点头应了,吩咐丫鬟好生将四小姐送出去,回头看到秦红瑶笑的一脸猫儿的模样,不由得无奈一笑,嗔了她一眼道:“你给我老实坐着。”

这一次,秦红瑶倒是乖觉的很,乖乖的坐在秦怀玉的旁边,一面嘀嘀咕咕道:“大姐姐,您也瞧见了吧,这次可真不怪我,是她先找茬的。”

大家都是平原侯府的姑娘们,谁又比谁差到哪儿去了,长辈们碍于面子不说什么就算了,但是这秦红菲每次见到自己就非得压她一头的毛病哪儿来的,她可不会惯着!

再说了,若是真的论起来,自己的爹爹官职还高呢,凭什么就因为小了秦红菲一个月,就得被她压制着?

第43章 怎么,你还有理了?

况且,要是真的说的对了,她秦红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明知道她是找茬,自己还忍气吞声,那也太包子了。偏偏她秦红瑶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学过怎么当包子,哼!

见秦红瑶这傲娇的小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又是一笑,伸出手来在她圆润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笑骂道:“怎么,你还有理了?”

小丫头的脸嫩的跟豆腐一样,捏上去滑腻腻的,一掐就泛红。

秦怀玉自然不舍得真掐,象征性的捏了一把便松开,道:“只是在家里这样我不管你,梅花宴时,你切不可如此,知道么?”

在家中闹一闹,有长辈们兜着,只会当这是小孩子玩笑了。

可若是出了门去还这样,那丢的可就是平原侯府的脸了。她父亲是现任的平原侯,秦怀玉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看到秦怀玉正色说话,秦红瑶也收敛了笑容,正经的点头道:“大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出门绝对不胡闹。”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复又笑了一声,道:“你今年头一次去宴会,所以这些话我得嘱咐到了,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个乖丫头,必然不是会惹是生非的性子。”

至于秦红菲,就不一定了。

听得秦怀玉的夸奖,秦红瑶瞬间打蛇随棍上,笑眯眯道:“姐姐说的是,瑶儿最乖了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眸子又黑又亮,葡萄似的,一张肉肉的脸叫人瞧着便忍不住想要跟着笑。

秦怀玉摸了摸她的头,道:“是,你最乖了。”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感叹。

前世里的时候,秦怀玉并不喜欢秦红瑶。二婶是个宠孩子的,这秦红瑶被娇养的性子单纯直率,可那时秦怀玉只觉得她的行为举止粗俗,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作风,再加上当时秦红鸢跟秦红瑶出过几次矛盾,她自然是护着秦红鸢的,所以跟秦红瑶就越发的疏远了。

前世里她被封为皇后,风光无限的时候,秦红瑶只是逢年过节才来请安。可后来她怀孕被顾明珏变相软禁的时候,却是秦红瑶时不时的过来陪一陪她。虽说只有几次,可秦怀玉却能感受到她对自己释放的善意,那是真情实意的心疼自己。

后来……

后来她死在深宫里,魂魄飘荡在皇城中,也曾见过秦红瑶伤心的祭拜自己,还去秦红鸢那里为自己讨公道,可她这性子,哪里是秦红鸢的对手,最后非但没有要得公道,反而被秦红鸢着人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之后,秦红鸢又给秦红瑶的夫家施压,逼得他们休妻,将她赶了回去。

一想到前世里的那些事情,秦怀玉便觉得一颗心有些揪得慌,声音也越发的温柔了下去:“大姐姐也最喜欢你了,中午可要留下来陪我用膳?”

前世她瞎了眼,可今生得以重来一次,这样好的妹妹,她不会再如前世一般混账了,她要好好儿宠着这个小妹妹才是。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瑶的眼中瞬间闪过几分惊喜来,追问道:“真的吗,我可以留下来跟大姐姐一起用膳嘛?”

她其实最喜欢长姐了,不但生的好,又会一身的武艺,是个厉害的奇女子。可惜大姐姐一向有些傲气,所以让她不敢太亲近。可今日,她竟然先是收到了大姐送的礼物,又被她留下来用膳。

这幸福,是不是来的太突然了!

秦红瑶笑的甜蜜,让秦怀玉的心中却越发有几分酸涩。瞧瞧,这样好的妹妹,她前世还真是瞎了!

那时她有多讨厌秦红瑶,现在就有多喜欢这丫头。眼下瞧着她,便越发觉得她天真可爱的很,声音便也柔软了下来:“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丫头,不过一顿饭,值得这么高兴么?”

“自然是值得呀。”秦红瑶见秦怀玉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宠溺,让她的胆子也大了一些,走到秦怀玉的身边撒娇道:“因为瑶儿好喜欢姐姐呀,所以也希望姐姐能喜欢瑶儿。”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笑的温柔:“好呀,瑶儿这么乖,姐姐最喜欢你。”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秦红瑶笑的更加开心了,那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藏不住,眸子里更是能飞出星星一样。

只是这样姐妹情深的画面,让一旁的秦红淼却觉得格外不舒服。

她虽然是妾生的,可因着姨娘受父亲的宠爱,再加上自己的性情又软和,总是被父亲夸赞,说自己才像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不仅如此,就连在祖母那里的时候,她都比秦红瑶要受宠一些,所以此时被人冷落在一旁,竟还是头一回。

眼见得这秦怀玉跟秦红瑶姐妹情深的聊天,自己却只能在一旁捧着茶杯听着,她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面上却还得带着笑容,轻声回道:“大姐姐,我还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了呢。”

秦怀玉并非是故意冷落秦红淼,只是对于这姑娘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所以现在听得秦红淼的话,便点头笑道:“也好,让丫头送你吧。”

“不必了,多谢大姐姐。”

秦红淼行了一礼,面上规矩分毫不错,转身便走了。

等到她离开之后,秦红瑶有些呐呐,道:“大姐姐别跟她一般见识,三姐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些不太近人呢。”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是,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皮猴儿?”

不过说起来不太近人,这位三妹妹可不是自己装出来的那般呢。前世里的时候,当初自己是皇后时,那秦红淼可也是恨不得日日贴上来,可后来自己被囚禁,她转眼便去秦红鸢那里讨好她,且还将自己踩到了尘埃里。

似这等逐利而上的人,哪里是不近人的模样呢,分明就是太近利了吧。

只是这话,她却不打算跟秦红瑶说,毕竟这丫头还小。

念及此,她又在秦红瑶撒娇时,笑着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吩咐小厨房去做。”

第44章 你随我来

闻言,秦红瑶瞬间被转移了思想,笑眯眯的提要求,秦怀玉让丫鬟们一一记下来,吩咐小厨房做饭去了。

等到丫鬟们去了,秦怀玉想了想,又道:“你随我来。”

见她当先去了内室,秦红瑶心中好奇,也随着她一同走了进去,一面问道:“大姐姐,怎么了?”

秦怀玉打开梳妆匣子来,从最底下的一格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她笑道:“方才那首饰是糊弄着她们玩的,这个才是给你的。”

听得这话,秦红瑶诧异了一声,顿时惊喜道:“姐姐这是单独给我准备的么?”

见秦怀玉点头,秦红瑶欢喜的接过,却在打开之后,声音里都带出几分呐呐来:“这,这不成,这也太贵重了,姐姐我不能要。”

这匣子里是一整套的头面,皆是极品的老坑翡翠打造的,点翠头面上镶嵌着珍珠玛瑙红珊瑚,看起来华贵异常。最难得的是,这首饰的形状并非是寻常的凤凰孔雀,而是一只兔子的模样,华贵之中,便又多了几分俏皮可爱来。

除却钗环发饰耳环项链,还带着两只羊脂玉镯子,这样一套首饰,虽不算是有价无市,却也价值千金了。

因着外祖家里就是做皇商的,所以秦红瑶也不是什么都不通,对于一些价格还是晓得的。所以看到里面装的竟是这样一套首饰之后,顿时便拒绝了。

见她拒绝,秦怀玉笑着将盒子放在她的手中,笑道:“你跟大姐姐还要客气么?给你了你便拿着,若是旁人要,我还不给呢。”

这倒是实情。

这一套首饰,原本是哥哥在自己生辰的时候送回来的礼物,秦怀玉平日里穿着就带着几分英气,虽然喜欢这样顽皮可爱的首饰,却根本就不会带。

当时东西被送回来的时候,秦红鸢就在这里,见了这首饰之后,言外之意便是想要这一套。

可那时秦怀玉却没有给她,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哥哥也给秦红鸢捎了礼物,她这再来要自己的东西,有些不大合适。她那时只觉得隐隐的不舒服,便婉拒了她的话。

这之后,秦红鸢虽然再没有提过这件事,可是那段时间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忍不住打量自己头上戴的东西,似乎是想要看有没有那一套首饰。

可秦怀玉很快就忘记那一套首饰了,更是没有留意到秦红鸢那是什么意思。

今生翻出这套首饰的时候,她回忆了一番往事,这才发现有些事情,其实早就预兆,只是被自己忽略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现在送给秦红瑶,原因也很简单,秦红瑶现下才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佩戴这样可爱的首饰正合适不过。

所以刚刚她说出送礼物的话来之后,便决定将这套首饰送给秦红瑶了。

只是,任凭秦怀玉再次的要给她,秦红瑶却是坚决的不收,正色道:“大姐姐,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要。再说了,我方才挑选的那两支钗环,我就很喜欢呢,谢谢您的心意啦。”

虽说她的确是一眼就看上了这套首饰,可有些东西她能要,有些东西却是不能要的。刘月娘虽说疼女儿,在大是大非上面,向来教的清楚明白,绝不让女儿做那等贪图小便宜的女孩。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喜欢她,索性不由分说的将那只兔子形状的钗环插在了她的发间,笑着将她推到铜镜前,道:“瞧瞧,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儿?”

她说着这话,又看着秦红瑶有些脸红的模样,继续道:“好了,东西戴在你的头上,你若是再还给我,是不是太伤姐姐的心了。还是说,在你眼里,咱们姐妹的情分,还抵不过这一套首饰?”

秦怀玉都这么说了,秦红瑶便不敢在辩驳,带着几分不安几分欢喜,收下了这套首饰,只是却又加了一句:“那,以后若是我想送姐姐礼物,您可不准不收哦。”

“那是自然,咱们瑶儿这样喜欢姐姐,姐姐怎么会不收你的心意呢?”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瑶便放下心来,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找机会送长姐一份大礼,才能补上今日这份礼物的情谊。

她想到这里,又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光顾的跟您说话了,都把正事儿忘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忘了就忘了,怎么还打自己呢,这什么毛病。”

秦红瑶笑着吐吐舌头道:“是母亲吩咐的,原本是要让我来给您送一件礼物的,我竟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不应该。”

先前的时候,原本是刘月娘让她来给秦怀玉送东西的,谁知出门之后就碰上了秦红淼,见她也要一起跟着自己来,秦红瑶这才没有提起礼物的事情,免得让这位三姐心里不舒服。

谁知道这一拖延,她自己倒是给忘干净了。

她一面说,一面走到门口,吩咐丫鬟将母亲让带过来的东西拿进来。

等到丫鬟抱着一个织锦盒子进来之后,秦怀玉顿时失笑道:“怎么这样大的一个盒子,也难为你这丫头一直抱着了。”

丫鬟将盒子打开之后,秦红瑶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笑道:“前两日外祖父送过来两匹蛟珠纱,我娘就给咱俩一人做了一套衣衫,说是梅花宴的时候正可以穿。结果我光顾得跟您说话了,居然忘了这事儿。”

那盒子打开之后,便露出内中的衣服来,可谓是光华璀璨,只看这在盒子内的模样,便可以想象到若是上身是何等的光景来。

秦怀玉诧异一笑,道谢:“你替我谢谢二婶,难为她竟惦记着我。”

蛟珠纱千金难得,又在靠海之处才有,所以京中几乎上没有卖的。因刘家是皇商,四下采买时小心翼翼得运回来,惦记着女儿,回京后便送到了平原侯府。

这事儿秦怀玉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二婶给秦红瑶做衣服便罢了,竟然还惦记着给自己也做了一件。

第45章 二婶送的礼物

要知道,这件事前世里是没有的。

不过秦怀玉转念便想明白了,前世里陪着去梅花宴的是王婉清,可不是二婶,想来二婶这是投桃报李吧。

这份情她是记下了,谢过秦红瑶之后,又让丫鬟预备了礼物给二婶送过去。

所谓礼尚往来,情谊便是这么慢慢培养的。

见秦怀玉要送东西,秦红瑶顿时摆手道:“大姐姐,不用了,娘说了,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要嫌弃就好。”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道:“二婶的一片心意这般贵重,我哪里会嫌弃。”

才说到这里,就见丫鬟们进来回禀,说是饭菜已经备下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便吩咐锦书将衣服好生收起来,自己则携了秦红瑶的手去吃饭。

当天下午,秦怀玉到底是命丫鬟们备了礼物送到了二房那里,刘月娘见秦怀玉有心,又听女儿念叨了一下午大姐姐有多好,对这位长房的嫡女好感越发的多了起来,倒是起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来。

原本刘月娘送衣服的事情,虽然没有背着人,可也没有张扬,只是这偌大的平原侯府内,消息最是容易散开的,所以到当天晚上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

到了第二日一早,去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秦怀玉就看到刘月娘的脸色有些憔悴,而秦红瑶的眼圈也带着几分红,仿佛才哭过似的。

她来的晚,房中人差不多都齐了。三婶张金桂低着头,隐隐的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二房的妾侍白凝儿则是站在一旁,一脸的形容不安。就连那王婉清的神情都有些事不关己的模样来。

她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不显不露,端庄道:“给祖母请安。”

见到她来,秦老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刘月娘道:“你既是嫡母,就该一碗水端平,没得回头叫人挑毛病,说咱们平原侯府苛责庶女,传出去像话么?”

刘月娘依旧垂着首,听得这话恭声应道:“淼姐儿的衣服,儿媳早先便叫人裁剪好了,只是前儿试了不大合身,拿回去重新修了一下,约莫下午便能送来。”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继续笑道:“不过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是该一碗水端平,下次必然不会了。”

秦老夫人听得这话,点头道:“你知道最好,平日里男人们在外面辛辛苦苦,你在家中帮衬不上什么忙,就老实一点。这夫妻一荣俱荣,后院里着了火,难道你会好过么?”

不管她说什么,刘月娘都只是低头答应,神情里没有半分表情。

一旁的秦红瑶气得眼圈红红,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刘月娘暗中摁住,掐了一把。她不甘不愿的咬着唇,到底是没敢出声。

秦老夫人说完了她,又回头睨了一眼白凝儿道:“还有你,既是妾侍,就该做好妾侍的本分,若是让我发现你再言语挑唆,仔细你的皮!”

闻言,白凝儿顿时白着一张脸道:“老夫人,妾身记住了。”

她说这事儿是有缘由的。

因着刘月娘给秦怀玉送蛟珠纱的缘故,昨夜里的时候,白凝儿秉承着给正房太太找麻烦的心思,便在秦宣的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

原本二老爷秦宣跟正妻的关系就不好,现下听到爱妾告状,知道妻子竟然给了侄女儿都没有给女儿,便觉得心中格外不舒服。

毕竟,这秦红淼可是自己的亲女儿,现下见爱妾一脸的叹息,女儿又格外委屈的模样,哪儿还能忍得住?

忍不住的二老爷,便直接去了刘月娘的房中,将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可刘月娘又哪里是好欺负的?当下便冷笑道:“老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莫说这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单说这蛟珠纱是我娘家送来的,我爱给谁便给谁。您若是想要疼自己的小妾跟女儿,大可拿自己的俸禄去给她们买,我拦着您了?”

几句话挤兑的秦宣脸上挂不住,连声骂了好几句:“不知所谓!”

刘月娘听得越发冷笑连连:“是,妾身是不知所谓,出身商户,所以不知道,原来这世家大族里面,拿妻子的嫁妆来养小妾,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些年来,她的嫁妆被花出去那么多,可不是都花在女儿身上的。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蛟珠纱这样珍贵的东西都想谋夺去,想瞎了心吧?

这些年他们之间争吵不断,秦宣又自持读书人,说不过这等牙尖嘴利的女人,当下便气得拂袖而走了。

谁曾想这事儿却不算完。

当夜里刘月娘吵了架倒是不往心里去,直接睡觉了,谁知道这第二日醒来,过来给秦老夫人请安,竟然被她有给排揎了一顿,理由是跟丈夫吵架,还一碗水端不平?

刘月娘的心里带着气,面上倒是越发平静,还能有心情给女儿使眼色,让她冷静。

秦宣是秦老夫人唯一的亲儿子,平日里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现在被自己这样挤兑,秦老夫人必然心不下。

这平常的时候,因着他们夫妻吵架,秦老夫人可没少找自己的茬,她早就习惯了。先前老平原侯在世的时候还好一些,自从公公去世,要不是为了防止毁了秦宣的名声,怕是秦老夫人早就休妻了。

而她,也是为了这一双儿女,才忍耐到现在的。

刘月娘垂下眼眸,忍着这一口气,在回眸看到女儿心疼的眼神之后,莫名觉得软了一下。

好在,这两个孩子,让她觉得是值得的。

那厢的秦老夫人说完她们,又见旁边的三儿媳一脸的幸灾乐祸,从鼻腔里发了一个声音,淡淡道:“还有你,院里消停一些,我听说老三又带回来一个?”

见秦老夫人一开口就往自己心窝上戳,张金桂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消失的无影无踪,偏生对方是自己的婆婆,她还不能说别的,只能低声应道:“是,说是良家子,只是家境贫寒了些,所以自愿为妾。”

第46章 红鸢,你留下来

“自愿?”秦老夫人满眼的看不上,想要说什么,又见这屋子里有小辈儿在,便冷声道:“你既是也喝了她的茶,那就好生管教便是,别让她闹出什么笑话来,届时伤了府上的脸面,你也没好日子过。”

听得这话,张金桂低头应了,连连道是。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这室内的几人,越发觉得心烦气躁,索性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回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眼见得室内的人行了礼之后都退了出去,秦老夫人又叫道:“红鸢,你留下来。”

秦红鸢原本都走到门口了,听得秦老夫人的话,连忙顿住脚步,回身道:“是。”

待得那些人都走远了,秦老夫人这才看了眼始终没说话的王婉清,问秦红鸢道:“鸢姐儿可知道我为何让你留下来么?”

秦红鸢摇了摇头,轻声道:“红鸢愚钝,请祖母示下。”

她这些时日被新来的教养嬷嬷好生整治了一番,现下不管是行事还是规矩都比早先进步很多。

见她这动作形态,秦老夫人倒是心情好了不少,声音也软化了下来:“我听说,昨儿个怀玉着人给你送了首饰过去,你等人走了之后直接扔了,是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有些脸色发白,轻声道:“祖母,红鸢一时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背着人做的事情,竟然也被秦老夫人发现了,这要是再被嬷嬷罚可如何是好?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就听得秦老夫人的声音也重了几分:“你是糊涂!”

见秦红鸢挨骂,王婉清心中有些心疼,却是不敢说话。

秦红鸢因着才得了教训,所以便也有些呐呐,只是神情里依旧有些愤愤的不甘心。

见状,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我说的话,你还觉得不服气了是么?我看,前两日你娘是白说你了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想说什么,一旁的王婉清到底是心疼女儿,因轻声劝道:“老夫人别生气,您听我给鸢姐儿说句公道话,那首饰也太不像话了些,打赏下人都不要的,她竟送给红鸢……”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秦老夫人瞪了一眼,沉声道:“谁让你插话了?她就是被你给带坏的,没脑子的东西!”

这话太重,让王婉清也不敢再开口,只能垂首听着。

秦老夫人犹自不解气,又看向秦红鸢道:“她既然敢给,你为何不敢带出去?不是借着梅花宴的名头送你首饰的么,那你便带到宴会上便是了。”

这个糊涂丫头,别人送上来这么好的名头,她非但不知道用,反而还将东西给扔了。活该先前被秦怀玉给怼的说不出话来呢!

闻言,秦红鸢顿时抬起头道:“可是祖母,那红鸢多丢人呀……”

“丢人,你有什么可丢人的?”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将嫡姐所赠之物当成宝贝一样戴在头上四处夸赞,旁人会觉得你丢人么?”

秦红鸢还没有想明白,一旁的王婉清却已然明白了过来。

是了,去宴会上的人都长着眼睛呢,到时候将秦怀玉跟秦红鸢姐妹二人的首饰一对比,高下立现。若是自己再好生渲染一番,必然能给那秦怀玉扣上一个苛待庶妹的罪名来!

因此不等秦红鸢说什么,王婉清便先喜道:“多谢老祖宗指点。”

旁边的秦红鸢也隐隐的有些明白,也随之道:“多谢祖母。”

见她们都知道了自己的意思,秦老夫人这才道:“现在知道谢我了?方才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鸢姐儿,你今年也十五,是个大姑娘了。日后发脾气之前,记得先用用脑子,这样鲁莽,像什么样子?”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讨好的笑道:“孙女儿怎么敢编排祖母呢,谁不知道这府上最疼我的就是您了。是红鸢愚钝,总惹得祖母操心,给您赔不是了,请您莫要跟孙女儿一般见识。”

见状,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呀,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吧。”

对于她的话,秦红鸢乖巧的答应,又哄着秦老夫人眉开眼笑,这才跟着王婉清离开了宁安堂。

待得回到自己院子之后,秦红鸢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道:“娘,祖母说的话,您真打算让我照办么?”

她在宁安堂忍到现在,现下脸色才彻底的放了下来,脸上格外的难看。

“不然呢,你想做什么?”

王婉清才吃了秦老夫人一顿排揎,现下又见女儿的脸沉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到底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道:“你祖母说的是个好法子,直接照办便是了。”

闻言,秦红瑶咬了咬牙,吩咐丫鬟们出去,等到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的时候,这才不满的嘟囔道:“祖母的法子是不错,我若是真的穿的落魄一些,再带着那钗环首饰,的确是能让人说秦怀玉是个苛待我的,落个不好的名声。可是……可是那天六皇子还要去呢,您总不能让我以那样的形象去见他吧?!”

要知道,她在六皇子的面前最在意形象了,从来不肯让自己有半分不好的模样的。

若是让他瞧见自己那样子落魄,万一再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可如何是好?

听得这话,王婉清一时有些沉默,女儿的幸福比陷害秦怀玉更重要,可是姑母都说了这法子,万一不照办,姑母日后必然心中有了嫌隙,届时再不真心实意帮她们母女,岂不是更难办?

毕竟,先前浮光的事情,若不是姑母让人递了牌子出去,那浮光也不会这般顺利的背发配出去。

早在昨日的时候,那浮光就已经被送到了发配到极北苦寒之地的女囚队伍中去了。

她是命人亲自去看过,确认那浮光已经被送出城了,据说模样极其的凄惨。

王婉清可以不在乎浮光的死活,却得知道老夫人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这事儿要是不按着姑母的话来做的话,回头惹恼了她,对她们母女可不利。

第47章 算计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若是你想法子让六皇子觉得,是你挨了欺负呢?”

男人么,都是有保护欲的,如果到时候能让顾明珏对秦怀玉的观感再差一些,也可以激起对女儿更多的爱怜吧。

王婉清想到这里,眼睛一亮,低声道:“到时候你便这样……”

她低声在秦红鸢的耳边说了好一会儿,就见秦红鸢的一双眼眸越发的亮了起来。等到她完全说完之后,秦红鸢的脸上就只剩下满满的喜悦了。

“母亲这法子好,女儿就这么做了!”

真这样做的话,那就是一箭双雕了!

见秦红鸢的高兴了,王婉清也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最是娇养的,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好在还肯听进去自己的话。她这辈子唯有这一个女儿,最大的指望便是女儿能够出人头地,若是此番能够笼络住六皇子的心,日后也不用愁了。

毕竟,这些皇子里面,除了那早早封了王爷的淮安王,最大机会能够得偿所愿登上大宝的,可就是六皇子了!

而淮安王,是绝对不可能为王的。

所以……

王婉清想到这里,轻轻地拍了拍秦红鸢的肩膀,低声道:“好孩子,你可不要辜负了为娘的心愿啊。”

秦红鸢轻轻地点头,道:“娘放心,女儿一定会争气的,这种日子,咱们也快熬到头了!”

这些年,她受够了因为庶女而得到的轻视,只要自己帮助六皇子得偿所愿,她就可以从此飞上枝头,再不用受那些气了!

一想到六皇子给自己的许诺,秦红鸢就忍不住的眉眼带笑,等到自己的出头之日,她定会叫这些人好看!

母女两个各怀心事,却是出奇的一致。

……

“事情就是这样了,大姐姐,我真的好生气啊,爹爹这样,祖母也这样,就没有一个体谅我娘的!”

自从出了宁安堂之后,秦怀玉见秦红瑶的脸色不好,便跟刘月娘说了一声之后,带着她回了听风阁。

秦红瑶原本就被气得胸口疼,这会儿被秦怀玉问了起来,索性将昨夜的事情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一遍。

听得秦红瑶说完,秦怀玉又是心疼又是叹气。

二叔还真是……没脑子。

自古以来,哪有宠妾灭妻到这个份儿上的?就算二婶的娘家是皇商,可他好歹也动动脑子想一想,若是没些真本事硬关系,那是能争得来皇商的名头的么?

再者说了,据她所知,当年刘家的先祖可也是上过战场的,别的不说,就单说当年的联姻。

那时二婶的父亲也是行伍出身,因着在战场上救了爷爷一命,导致自己成了残疾,这才回去跟着自己的兄弟去行商的。

那之后爷爷心中觉得愧对这个老伙计,便许下诺言,道是自己的二儿子年纪正好,可做亲家。若不是爷爷一心打包票说是会对人家的女儿好,二婶也不会嫁过来。

要知道,虽然二婶的爹爹落了残疾,可二婶的大伯父那时候就已经是江南有名的大富商了。

二婶的爹爹又是个有头脑的,跟着兄弟行商没几年,兄弟俩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二婶嫁过来之后没多久,他们便争得了皇商的名头,更是垄断了京城中丝绸行业相当一部分的货源。

那刘家兄弟二人都是有本事的,若是这些年二叔跟二婶锦瑟和鸣,这样的亲家如何不能给他们助力?

只可惜祖母只认得内宅这一方天地,又对行商之人看不上眼,这些年百般挑刺,母子两个对二婶越发的差劲儿。

现下竟到了连一匹蛟珠纱都要找茬的地步,真不知道若是那刘家兄弟知道二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秦怀玉只是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她倒是不可能真的去做什么。毕竟她是一个晚辈,又是隔房,插手这些事情总归不好。

但是看着这样的秦红瑶,她又觉得心疼不已,便轻声问道:“那,你外祖父可知道二婶受的委屈?”

闻言,秦红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母亲每次回去都是报喜不报忧,也不准我说什么。娘说,她要是想闹容易的很,可我跟弟弟怎么办?怀川今年才八岁,总不可能让我爹找一个继母吧,若再找来个心黑的,还不知要怎样虐待我们姐弟两个呢。”

她所说的弟弟名叫秦怀川,排行第四,跟秦红瑶是一母同胞,都是刘月娘所生。

说起来,二叔秦宣在政事上不算出色,可这后宅里却是闹得热闹非常。

当年娶了刘月娘之后,不但让妾侍白凝儿先怀了孕,且怀的还是双生子。

她不但生了庶女秦红淼,又抱出来一个秦怀洛。

这下可好了,二房接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妾侍所生,这件事当年可是京都城中的一个笑柄了。

老平原侯气得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可那又如何?人是他逼着娶回来的,总不能逼着让儿子跟媳妇行房吧?

他倒是想过让白凝儿将孩子打掉,可那白凝儿的父亲虽说只是一个六品的通判,可他老师却跟老平原侯有几分交情。再加上人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可好好地良家子进来做了妾,总有几分委屈在的。

更何况,白凝儿知书达理,脾气性子的确是比这个正妻要好一些。

于是,最后老平原侯只说在刘月娘怀孕之前,不准二房再添丁,否则他亲自买药给人灌下去。

这下秦宣才乖觉了几分,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刘月娘才生下了一个秦红瑶。

在这之后,刘月娘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隔了五年方才生下了二房的嫡子,也就是四少爷秦怀川。

只是,嫡子竟晚了庶子整整六年的时间,却是让京城中的人没少看热闹。

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笑话刘月娘呢。

秦怀玉想着二房的这一笔糊涂账,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二婶为了你们,的确是受了太多委屈了。”她伸出手来,摸了摸秦红瑶的头,又拿帕子给她擦泪,轻声道:“你既然知道她委屈,在我这里哭了便是,回去便招惹她伤心了,知道么?”

第48章 凭什么?

秦红瑶点头道:“我知道,大姐姐,我只是,只是不平衡。”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更多的却是气愤。祖母跟爹爹都太气人了,分明母亲没有做错什么,却时不时的就要受他们的气!

想到这里,秦红瑶又抬头道:“若是母亲真的处事不公也就算了,可自我记事起,母亲从未对三姐不好过,偏偏父亲总觉得是母亲虐待了她们去。平日里的时候,许多东西我都没有,可三姐那里都有一份,还不都是父亲拿自己的俸禄买给她的?便是逢年过节,我们两个给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倒不是说别的,也没有觉得嫡庶就一定要显示出身份的尊卑来,可是我们明明都一样的待遇了。只要外祖家里送来什么好的,母亲不给三姐,父亲跟祖母就得想方设法的找麻烦,凭什么呀?”

秦怀玉也想问,凭什么?

只是她知道,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二婶配不上二叔罢了。

因此秦怀玉伸手抱了抱秦红鸢,轻声安慰道:“二婶无愧于心,是他们的不好。但是二婶的好,你是知道的不是嘛?怀川虽然小,但他也知道。有你们姐弟心疼二婶,想来二婶心里的满足的。”

闻言,秦红鸢的声音依旧带着鼻音,呢喃道:“可是我不满足。”

她甚至都不想嫁人了,若是嫁人之后面临这样的情形,秦红瑶觉得自己一定没有这么好的忍耐力的,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信。

就是这样,她才更心疼母亲。

秦红瑶闷闷道:“大姐姐,我真羡慕你。”

别的不说,单说大伯父对大伯母的心,就让她羡慕极了。

虽说大伯父也有妾侍,可是他对大伯母是真好,那王姨娘也不敢对大伯母不敬。

要是父亲对母亲有一分的尊敬,白凝儿也不敢攒挫是非了吧?

说到底,这后宅里的女人,不都是看着夫君的脸色,才决定了对别人的态度么。

见她这神情,秦怀玉一时有些叹息,轻声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二婶对你那么好,你若是这么说,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前世里,她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今生不过是在亡羊补牢,步步走的小心翼翼。

秦怀玉故意转移话题,又道:“好了好了,今儿个小厨房做芙蓉蟹斗,我让她们做了给你带回去,也给二婶尝尝可好?”

秦红瑶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听得这话,便也勉强撑起一抹笑容,点头道:“多谢大姐姐。”

见她的模样,秦怀玉有些若有所思。她不能自己插手二房的事情,不过,就凭着二婶母女对自己的好,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自己便会多看顾一些秦红瑶。

不为别的,只为这丫头值得。

而且……二叔那,或许添些乱子,会让他意识到二婶的重要性?

秦怀玉暗自思索着,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等到丫鬟将饭菜做好了送来之后,秦怀玉又陪着秦红瑶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她先行回去了。

倒不是秦怀玉不愿意留着秦红瑶在此,只是她如今日日要去张成林那里,若是晚了,怕是那老头子又要跳脚的。

因此,等到秦红瑶走了之后,秦怀玉便换了衣服,轻装简行的去了城外。

她这些时日要天天过去,索性在外面养了一匹马,就在平原侯府不远处的小院儿里。那本就是她们家的产业,此时闲置着,用来安置马匹再合适不过。

“驾——”

马儿年轻健壮,一路骑行,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如今的草庐在她的修整之下,已然焕然一新,再也瞧不出前些时日那些颓废的模样来。

宁安远远地听到马蹄声响便过来开门,见果然是她,顿时便笑着打招呼:“秦姐姐,你来啦。”

秦怀玉笑着点头,翻身下马,将马儿栓到了门外,一面将自己带来的食盒递到他的手里。

除却早先两日张成林的刁难之外,这些时日她过来,都是带着酒楼里买的饭菜,且张成林吃的倒比往日里香的多呢。

怕是现在若是没有人提醒,他自己都忘记了曾经说过的那句“绝对不吃外面做的菜”这句话了。

“师父,吃饭了。”

等到将饭菜摆上了桌,张成林才慢悠悠的从内室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烧鸡,眼睛一亮,继而又沉下脸道:“我说丫头,你这几日可是越发的迟了。”

早先来求自己的时候,都是每日一大早便过来,现下倒好,得了治病的法子,便日日恨不得到中午才来。

虽说自己让她来也的确没什么事儿吧,但张成林就是想挑一挑刺。

闻言,秦怀玉好脾气的解释道:“师父,都是我的错,家中繁杂事情实在恼人,耽误了过来,请您恕罪。”

见她态度好,张成林这才哼了一声道:“罢了,今日就原谅你了。”

他说到这里,径自走过去便要抓鸡腿,可还没碰到,就先被宁安直接拍手打了过去:“洗手!”

张成林怪叫了一声,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管老子怎么管的这么严?”

宁安懒得理他,直接伸手将那一盘烧鸡抱在怀里,格外嫌弃道:“你要不洗手,今儿就别吃了!”

这老头子,每次都不洗手,亏得直接还是个大夫,自己都荤素不忌,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不是瞎,居然还对他趋之若鹜!

“嘿,你这个……”

张成林指了指他,到底是没能抵过这小子凶巴巴的眼神,叹了口气,慢悠悠的朝着房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叹息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可怜我个糟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个毛孩子欺负。惨哟……”

那声音到最后还拖着尾腔,听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凄凄惨惨的意味。

只可惜这些时日的相处,秦怀玉已经知道张成林的脾气,此刻只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幼稚。

至于宁安,早就对他的话免疫,将烧鸡放回桌子上,一面笑道:“秦姐姐,你快坐下来吃饭吧。”

这变脸之快,令人咂舌。

第49章 汤头歌

这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张成林便开始日常的指使秦怀玉去整理药架上的各种草药了。

不过,与其说是指使她干活,倒不如说是借机在教她东西。

虽然张成林的态度依然是挑三拣四的嫌弃自己,可秦怀玉就是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

现在在张成林的日常嫌弃之下,她不但会学着分拣药材,就连简单一些的药材药效也都知道了一些。

甚至于,连“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这样的汤头歌,也在宁安的念叨之中,记住了一些。

虽说现在对于这些东西,她还是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之中,但是比起来先前完全的门外汉,已然进步许多了。

所以现下被张成林的指使之下,秦怀玉心情格外愉悦的便去继续整理药材了。

在她整理药材的时候,张成林从房中可以清晰的听到秦怀玉在唱歌。

至于歌谣的内容嘛,自然是——华盖麻杏紫苏子,茯苓陈草桑白皮……

听得她哼唱的内容,张成林忍不住便向上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只是他才笑了一下,无意中回头就看到了宁安那臭小子在看热闹,张成林顿时便横眉冷对,指着他道:“臭小子,愣着做什么,一起干活儿去!”

宁安被赶了出去,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便跑去找秦怀玉了。

不多时,便听得他笑眯眯的声音响起:“秦姐姐,我来帮你呀!”

……

在宁安的帮忙下,秦怀玉很快便将药材分拣完,且在分拣的时候,又跟着他学了一首汤头歌。

等到他们将一切都整理好之后,秦怀玉又将厨房跟院子收拾了一遍,看着院子里整洁许多之后,她满意的弯起了笑容。

“师父,您看这样行了么?”

今儿个的阳光很好,这会儿日光晒在身上倒是有些暖意。张成林身上盖着毯子坐在窗口处晒太阳,听着她隔着窗户跟自己问话,往外随意的喵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扔给她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道:“背这个。”

用张成林的话来说,那就是:“连基本的东西都不懂,怎么给老头子我打下手?”

可秦怀玉却知道,这分明是张成林想要教自己东西,却偏要用不那么好听的话来说出来罢了。

只是秦怀玉却有些想不通,便是头两日的时候,张成林对她的为难都带着几分逗弄的意思,现下虽说日日的要骂一骂她,可每件事都是为自己好的。

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只是不明白,张成林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可秦怀玉却又想不出缘由来,她先前倒是想到过顾明渊的缘由来,可张成林的反应却是淡淡:“你说那个什么王的?老头子倒是见过他,出手真大方。”

除此之外,就没说什么了。

如果按照这个话来讲,他们之间似乎也不是很熟悉。

那又是为什么呢?

秦怀玉接过书,想不通便索性丢在了一旁,认真的背了起来。

总归,张成林若是想说的话,总会告诉自己的。

这一下午,她便待在这里背书,房中烧着热水,咕嘟嘟的在火炉上沸腾着,累了便泡上一壶药茶,喝在嘴里略带苦涩的甜味儿,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的宁安则是在捣药,药杵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来,让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静谧而安逸。

眼见得日头西沉,张成林才摆了摆手,道:“把书扔一边,我来考考你。”

闻言,秦怀玉顿时乖觉的放下书,认真的听他出题。

“川乌草乌不顺犀。下一句。”

这却是前日让她背的十八反了。

秦怀玉略微一想,便应对道:“人参最怕五灵脂。”

接下来,张成林又考了她几句,不过脸色倒是越发的满意了:“不错,是个有灵性的丫头。”

终于得了他一句夸奖,秦怀玉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浅显的东西,让师父见笑了。”

张成林点头道:“不过夸你一句,不准飘了知道么?别像小宁安一样,脑子聪明为人浮躁。”

这夸一打一的,宁安顿时便不满道:“老头儿,我哪儿浮躁了?”

“瞧瞧,现在还不是浮躁?捣你的药去。”

张成林鄙夷的骂了一句,又道:“去去去,把我准备的药拿过来。”

宁安微微一愣,便意识到是什么东西,认命的起身去了内室,一面还嘟嘟囔囔道:“懒死你算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重新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瓶白玉瓷瓶儿,递给秦怀玉道:“秦姐姐,这是老头儿给你准备的药。”

闻言,秦怀玉连忙双手接过来,带着惊喜的问道:“师父,这是给我母亲的药么?”

张成林点了点头,懒懒道:“嗯,这是新换的药方,你拿这个方子给她吃吃看效果如何,等七日之后,我再去给她把脉。”

昨日的时候,张成林给庄月兰第二次把脉,发现她的身体倒是好转了许多,症状也减轻了不少,所以便换了新的药方。

只是当时不巧,手边缺少一味名贵药材,张成林这边除却那些疑难之类的药材会自己备一些,寻常的活着太过名贵的都不会备着,因此便说等一等,待得他将药材配齐了再让她过来取药。

不过当时说的是两三日的功夫,所以秦怀玉没有想到,这药材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此时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再次道谢:“多谢师父,有劳您费心了。”

她跟张成林相处这段时间,也知道了张成林的脾气,像他这么懒散的人,能在一日之内将药材配齐还将药丸制作好,那的确是耗费了十二分的精神了。

听得秦怀玉郑重的道谢和话中的感激之情,张成林随意点了点头,颇为自得道:“这是昨晚上新找到的,没想到我这儿竟然有存底儿。”

那脸上,丝毫没有一点脸红的意思。

反倒是旁边的宁安无声的嘟囔了一句:“老奸巨猾。”

哼,什么费心,那药材分明是师兄昨晚上巴巴的送过来的!

第50章 师徒互相扎心

宁安吐槽完了老头子就吐槽自家师兄,这师兄也真是的,做了好事儿居然不让姑娘知道,还让师父帮忙保密。

哎,就按照他这样追媳妇,猴年马月才能把这个漂亮的秦姐姐娶回家做娘子啊。

宁安一面捣药,一面发自内心的忧愁着,而旁边的秦怀玉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解的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这宁安看自己一眼就叹一口气,难不成是她脸上有字不成?

见状,宁安连连摆手道:“没,没事儿。”

好在秦怀玉也没有放在心上,见宁安不说,只当是小孩子的烦恼不便多言,便继续坐在原地看起了手上的书。

室外寒风呼啸,室内的炭火却是熊熊燃烧着,将这狭小的草庐之内烘托的温暖如春。

冬日的天黑的早,张成林倒是也不多留她,眼见得时候不早,便催促她离开了。

秦怀玉还有些不舍那些医书,她正看到兴头上,奈何张成林从不准她将医书带回去看,所以秦怀玉只能忍着那些念头,起身笑着行了礼,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此时已然是夕阳西下,未曾融化开来的雪地里折射出道道光芒,将这归去的路途也映衬的多了几分意境来。

秦怀玉心情甚好的踏上了归途,丝毫不知道此时的草庐里,有个老头子正在吹胡子瞪眼。

……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到底能不能行了,就你这个追媳妇的法子,等到死也追不上那秦家姑娘吧?”

等到秦怀玉一走,张成林就将那藏在暗处的顾明渊给揪了出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

这个臭小子,自从秦怀玉来自己这个草庐之后,十天里面得有八天他能在某个角落发现顾明渊隐藏的身形。

亏得那秦家丫头对这边的地形不熟,根本就没有发现顾明渊,不然的话怕还是以为是什么跟踪狂呢!

顾明渊懒得理会眼前这个暴躁的老头,只是鄙夷道:“方才您老人家不还居功居的很开心么,这会儿知道教训人了?”

听得这毫不客气的话,张成林越发的吹胡子瞪眼,龇牙咧嘴道:“嘿我说你个臭小子,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什么‘不能挟恩相要’,怎么,现在又嫌弃老头子占了你的功德了?真有本事,你现在跑她面前去,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你牵线搭桥,求的老头子才帮她的?”

他这些时日的相处,也算是看出来了,秦怀玉那丫头看着冷漠,但其实内里是个好的,至少配他这个徒弟倒是登对的很。

只可惜,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墨迹,他这胡子头发都愁掉了一大把,人家却丝毫都不着急。

真的是,气死自己这个老头子了!

听得张成林这话,顾明渊倒是淡然的多:“本王说错了么,挟恩相要算什么本事?”

他想要的,是两个人倾心以对,而不是让她觉得欠了自己,所以要用身体来报答。

顾明渊从不屑做卑鄙小人,更不屑于做这等事情。

而且,现在他跟秦怀玉不是相处的挺好的么,就算她不知道张成林是自己的师父,可依旧跟自己做了朋友。还能在一起没事儿手谈一局,比起来月余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模样,难道不是进步神速么?

再者说了……

“你懂什么?”

这四个字,虽然顾明渊没有明说,可张成林却懂了。

这个臭小子,是在嘲讽自己!

“你!我告诉你,你再拿这个眼神看老子,老子扣了你的眼!”

张成林指了指顾明渊,想要骂,到底是哼了一声,又加了一句:“老子跟你一样的,我也是,也是不想挟恩相要!”

不然的话,她年轻时候就成了他的人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然而,对于张成林的话,顾明渊却压根没有听下去的欲望,甚至连敷衍都懒得,只是道:“天色晚了,本王先走了。”

这外面眼见得就天黑了,秦怀玉一个小姑娘骑马在路上,他总觉得会不安全,还是去护送着的好。

眼见得顾明渊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张成林越发的吹胡子瞪眼,气得几乎跳脚。

反倒是旁边的宁安小大人似的安慰他:“师父别跟师兄一般见识,不光是您追不上未来师娘,他现在不也是没追上么?”

只是这话更不像安慰了,张成林想要说什么,余光又瞧见了角落里那一坛坛被大徒弟孝敬来、还未开封的女儿红,越发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块疼了起来。

他的铃兰啊!

张成林悲愤不已,可偏偏这位不会看人脸色的小徒弟还没打算放过自己。

见他进了屋想去一个人猫着,便又格外八卦的凑过来,笑嘻嘻的问道:“师父师父,你有没有发现,师兄自从跟秦小姐熟悉了之后,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怎么说呢,先前的师兄虽然对他也不错,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眉眼鲜活过,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出尘的谪仙。

唔,虽说这个谪仙的嘴巴很毒。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他总觉得,师兄自从跟那秦家小姐熟识之后,现在做事跟说话都比以前有人味儿多了!

难不成,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小宁安正在胡思乱想着,迫切的想把自己的疑惑跟身边唯一能说话的师父来沟通。

奈何现下的张成林却被顾明渊勾起了伤心事,整个人正悲愤着呢,所以听到宁安的话,他想也不想的开口道:“老子可没发现他哪儿有人气,倒是发现他的畜生满满依旧如昨!”

这个小白眼狼,白瞎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好,只会往他老人家的心口上捅刀子,哼!

张成林丢下这句话后,又拎着宁安的后衣领,将他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指着他道:“还有你个吃里扒外的,给我在外面好好儿反省去,别过来烦我!”

烦着呢!

对于张成林这时不时的抽风,宁安早已习惯了,他稳稳地落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做了个鬼脸:“不去就不去。”

第51章 王爷为何跟着我?

被戳了心的老人家什么的最难哄了,他还懒得哄呢,哼!

……

这厢的师徒两个正在格外幼稚的闹脾气,而那厢的顾明渊却是默默地运着轻功跟在秦怀玉的身后。

这些时日,他几乎每日都是如此,偷偷地看着她回去,确保了她的安全之后,才会回府。

虽说因此耽误了许多的公事,但顾明渊却觉得这件事情比那些公事重要的多。

更何况……能够这样近乎贪婪的凝视她,正是他久远以来的梦想,如今骤然得了这个机会,自己反倒是生怕眼下是黄粱一梦。

秦怀玉并不知身后一直有人在保护着自己,只是这两日却总觉得似乎有人尾随,可每每看去,却又是空无一人。

而今夜,亦是如此。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夜风渐大,吹到脸上带着微微的刺痛。

秦怀玉骑在马上,通身包裹的严实,只露出来一双好看的眉眼。

感受到身后那若隐若现的声音,秦怀玉锁着双眉,瞬间计上心头。

她指引着马儿故意朝着冰块上踏过去,之后在那马儿打滑的同时,做了一个坠马的动作。

几乎是在与此同时,便有一道黑影迅速的冲了过来,手掌也碰上了她的衣服。

下一刻,便见秦怀玉手中的鱼肠匕首骤然出鞘,在夜色中闪着寒芒,而她的手更是借着这男人袭来的力道,直接便拍上了他的肩。

男人被她的动作推的往后一个趔趄,而秦怀玉却已然在原地稳稳当当的站好,将鱼肠匕首抵着他,冷声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

话未说完,秦怀玉便楞在了原地。

眼前男人着一袭宝石蓝的长袍,外罩墨色的织锦披风,剑眉英挺,双眸温润,眸光点点,在这夜里倒是显出几分温度来。

正是顾明渊。

“王……王爷?”

秦怀玉万万没想到跟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顾明渊,一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呐呐的问道:“您,您……”

“你没伤到吧?”

反而是顾明渊,比她显得要淡然的多。

闻言,秦怀玉顿时磕磕巴巴道:“没,没事。”她本就是诈他的,哪里会真的有事,就连那下坠的角度也是计算好的。

原本秦怀玉以为这身后之人对自己有恶意,所以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想要引得这个人动手,好借机将他擒拿下来。

只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会是顾明渊。

念及此,她又连忙将手中的鱼肠匕首收了起来,一面带着几分不安道:“王爷,我方才那一掌用了力道,没有伤到您吧?”

方才她那一掌虽没有用尽全力,再加上当时她从马上下来时原本就被卸了一部分的力道,可一想到是打在这个弱不禁风的王爷身上的时候,她就觉得带出几分愧疚来。

毕竟……相传这位淮安王因着出生时难产,所以身体格外的虚弱,常年更是个药罐子。

而且她曾经挨他近过,也闻到过他身上的药味儿,对此事倒是深信不疑。

现下他被自己打了这么一掌,要是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秦怀玉胡思乱想着,顾明渊却是笑了:“无妨,本王没事。”

他说到这里,又笑着调侃道:“不过秦小姐不愧是平原侯之女,当真是父英雄儿好汉,巾帼不让须眉啊。”

方才那个力道,还真是大呢。

顾明渊虽没有跟秦怀玉交过手,不过凭着她方才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也可以知道,如果两个人正经八百的过招,自己还真的要打起几分精神来应对呢。

闻言,秦怀玉越发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咳了一声,却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来:“王爷,您……怎么会跟着我的?”

骤然听得她问这个问题,顾明渊一时倒是有些卡了壳。他这些时日虽然暗中跟着秦怀玉,却只是想看着她安然到家,并没有想过会被她发现。

这会儿被抓了包,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说本王是担心你故而跟着?还是说本王只是闲来无事?

似乎不管怎么说,都会被人当成变态的吧?

顾明渊心里过了几个想法,最终哪个都没有好意思说出来,反倒是秦怀玉莫名懂了他的意思,下意识开口问道:“莫非,王爷是在保护我?”

倒不是她自恋,只是除了这个答案,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解释顾明渊现下的行为了吧。

见她一语中的,顾明渊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到底是没有骗她,点了点头。

自己猜中了答案,秦怀玉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联想起先前那几次觉得暗中有人跟踪自己的行为,便又追问道:“那,王爷之前也跟过我?”

顾明渊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索性硬着头皮点头道:“唔,只是碰巧。”

闻言,秦怀玉倒是笑了。

许是因为自己记忆中的顾明渊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从未见过顾明渊现下这手足无措的尴尬模样,一时倒是觉得格外好玩,便笑眯眯的调侃道:“那不知是什么样的巧合,才能让王爷几次三番的都‘恰巧’跟着我保护我。”

眼前的女子眨眼娇俏,声音里的调侃格外明显。

因着天色暗沉,所以她的表情并看不真切,可这并不妨碍顾明渊脑补出这姑娘眼下的模样来。

不过听得她的笑声,他先前那些尴尬的情绪倒是散去了不少,索性顺着她的话笑道:“本王既是要帮忙,自然要帮到底的。这里地处偏僻,你一个姑娘家来去总归是危险,索性本王也无事,顺手而为了。”

他说这话时,又恢复了平常温文尔雅的模样。

秦怀玉心中既感激又觉得有些可惜。其实方才他的模样,倒是好玩的很。

她压着自己心中这些恶趣味,又有几分对不住顾明渊的感觉来。

毕竟,这顾明渊待人实在是太好了些,好的让她有些不安。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寻常人都不会这样费心费力的对一个才见几次面的人吧,除非这个人对他而言很重要。

第52章 原是举手之劳

念及此,秦怀玉心中的不安越发的重了几分,她甚至有些自恋的想到一个可能性——顾明渊不会是对她有好感吧?

只是这个可能性才一出现,就被秦怀玉给摁了回去。

且不说别的,她不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上来说,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位。平原侯府嫡女为人傲气,这传言虽是有心人放出去的,可倒也还算是事实。

至于模样,虽说她生的是不错,可这京城中比她绝色的美人并非没有。再说,就连顾明渊自己,都生的俊雅出尘,被京中一众闺阁女子追捧呢。

她自认为还没到能迷的一个天潢贵胄对自己意乱情迷的地步——自然,如顾明珏那般小人之心的,那是别有所图。

可顾明渊,不管是前世今生接触下来,那都是与顾明珏不一样的人物。

因此秦怀玉将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统统抛到九霄云外,最终还是将顾明渊的行为归结到了乐善好施上面来。

她敛衽行礼,端庄道谢:“原先不知王爷慷慨,今日才知劳烦您如此久,当真叫臣女愧不敢当。怀玉谢王爷屡次相助之恩。”

见她行礼,顾明渊摆手笑道:“无妨,原是举手之劳。”

只是秦怀玉却还有后话,她微微弯唇,复又道:“于您举手之劳,于怀玉便需心中铭记。不过,您也不必如此费心,臣女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她斟酌着自己的态度,生怕说的话重,伤到对方一片好心,便笑的落落大方,将手中鱼肠匕首出鞘,道:“王爷放心,鱼肠剑在手,再来十个泼皮无赖我也打得过。”

这匕首乃是上了兵器谱前十的鱼肠,饶是这夜色里,也闪动着寒芒。

只是姑娘娇软的话,却为这兵器的武力值打了个折扣。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失笑道:“是,秦小姐乃是巾帼女英雄,本王自然是相信的。”

不过,他到底没有应承说今后不再送她,顿了顿,便又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城吧。当心晚了,城门落锁,那才是麻烦。”

其实也不麻烦,不管是平原侯府的令牌还是淮安王的令牌,都可以轻松进城。只是眼下夜黑风凉,顾明渊打量着眼前的娇娇女,总觉得再站下去,她明日十之八九便要得风寒的。

闻言,秦怀玉才想起这一茬来,便笑道:“正是呢,是我迷糊了。”

顾明渊先前运着轻功,这会儿秦怀玉自然不好再骑着马让他跟着,只是共乘一骑也不像话,到底还是男未婚女未嫁呢。

到最后,两个人便牵着马并肩而行。

好在此处离城中已经很近了,不过行了小半个时辰,城门已然遥遥在望。

与城外的黑暗不同,城门内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热闹的景象。

进城之后没多久,顾明渊便跟秦怀玉分别了。

过了长安大道,二人一左一右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府上。

对于顾明渊跟自己的分别,秦怀玉倒是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毕竟城外那段荒郊野外还可以说是淮安王的好心发作,所以送自己一程。可若是城中这等安全的地带都被人依旧护送,那便似乎有些别的意思了。

秦怀玉自认为不是花,也不需要护花使者。

不过对于顾明渊的好意,她还是再次表示了感谢。

眼见得那人的背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直至不见,秦怀玉的目光方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原本她还有些多想,觉得顾明渊是不是对自己有些什么意思。只是这一路上见那人坦荡无波,完全以一个普通朋友跟自己交谈相处,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这个人的确是如她所说,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

只是,一想到他的好,秦怀玉便有些感叹。

前世虽说接触不多,可今生这些时候的接触,却让秦怀玉可以肯定,这人可谓是高风亮节了。

这短短时日,她竟受了对方那样多的恩惠,秦怀玉感激之余,又不由得思索,该如何报答他才好。

但这种事情并非一时能想通的,这个问题,直到秦怀玉回到了平原侯府,依旧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

好在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所以她想不通的时候,便决定暂且忽视掉,慢慢的考虑便好。

……

接下来的几日,府上倒是难得的风平浪静,一片祥和之气。

不,也或者是因着梅花宴即将到来,为了不再平添波折,所以众人都克制了自己的情绪罢了。

因着十六便是梅花宴,所以十五那各自日,秦怀玉便跟张成林打了招呼,道是后日再过来。

对此张成林自然没有异议,应了之后便让她回去了。不过临走之前,还让宁安送她一程。

自从那日秦怀玉跟顾明渊说过之后,便再也没了身后有人跟着的感觉,她在庆幸之余,又多了几分愧疚,反省自己那日是不是到底还是将话说重了。

现下见宁安要送她,秦怀玉连忙摆手笑道:“不必了,此去路途不远,再者我又骑马,宁安送完我自己回来倒是麻烦。”

再者说了,宁安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便是忽略自己前世的岁数,今生他也比自己小呢。平日里她看宁安都有种看孩子的感觉,哪里肯让他送?

见秦怀玉坚持,张成林最终作罢,反倒是宁安反复叮嘱了她路上小心。

听得宁安担忧的话,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宁安的头,温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天冷,快进屋去吧。”

昨日才下了雪,这会儿的天气带着刺骨的寒风,叫人在外面站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受不了。

将宁安劝进了屋子,秦怀玉方才上了马,朝着城中去了。

因地上残雪堆积,所以回去的路上,秦怀玉走的比平日慢了许多,等到了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这还是因着她走的早,不然的话,怕是回来的路上就要看不清楚地形了。

锦书早早的便烧好了水,见她回来,先服侍着她洗了澡,待得身体回暖之后,方才让锦诗把膳食端了进来。

第53章 穿衣心机

房中换了新的香料,那是张成林特意给她配的,当时她无意中说了一句自己睡眠不大好,张成林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等到回去的时候,便递给了她一包香料,说是放在香龛里,睡觉的时候燃一些,可起到宁心安神的作用。

秦怀玉用了之后果然睡眠好了许多,现下她闻着这淡淡的香味儿,越发觉得昏昏欲睡了起来。

等到锦书将饭菜都摆上了桌,进来伺候主子穿衣的时候,就见她已然趴在浴桶边睡着了。

见状,锦书悄声唤醒了她,伺候着一脸困倦的秦怀玉用了晚膳,便服侍她上床休息了。

这一夜,秦怀玉睡得格外好。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然是翌日清晨了。

……

冬日的晨起,有细碎的日光洒落进来,隔着纱帐可隐隐约约的看到外面的暖意。

室内的炭火十足,混合着这日光,倒是给人一种初春的错觉。

秦怀玉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觉得这些时日的疲惫都在昨夜里的好梦中消失殆尽。

门外的锦书听到房中的声响,顿时敲了敲门,轻声问道:“主子可是要起了?”

得了她的回应之后,锦书便推门进来,伺候着她穿衣了。

今日是十一月十六,正是长公主设下梅花宴的日子,所以昨儿个秦老夫人便让人传了话,说是让她们都去宁安堂吃早膳。只是众人都明白,语气说是过去吃早膳,不如说是秦老夫人怕她们在梅花宴上出了差错,所以提前叫过去交代一番罢了。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秦怀玉便带着丫鬟去了宁安堂。

宁安堂里的人来的齐整,相比之下,她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给祖母请安。”

见秦怀玉来,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神情便有些不满,只是到底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了,一面吩咐丫鬟们开放。

在等着吃饭的途中,秦怀玉打量了一眼房中众人,见她们的穿着倒是都用了心的。

刘月娘自不必说,她生的明艳,又一向喜欢穿眼色鲜艳的衣裙,今日一套大红的织锦衣裙,更衬的她的五官明媚了几分,更衬出通身富贵来。

旁边的王婉清则是做的平日的打扮,她生的温和,不说话时自有一种空谷幽兰的感觉,今日穿了一套浅紫的罗裙,倒是更显得温婉可人。

至于这几个姐妹,更是各有特色。

环肥燕瘦温婉明艳,每一个都是精心养出的花儿,正是最好的年华,瞧着便叫人觉得心情好。

不过……

秦怀玉垂眸,笑的有些讥讽。

虽说爹爹对秦红鸢母女两个并不上心,可一则母亲从未苛待过二人,二则秦老夫人还时不时的给一些体己,这秦红鸢如何就沦落到穿这些的地步了?

今日的秦红鸢,打扮不算出挑,虽是穿着簇新的衣裙,可那布料却并非上品,至于那头上戴着的首饰,乍一眼看过去金碧辉煌的,只是却是华而不实。

这些首饰不是别的,正是前些时日她随便送过去的。

平日里秦红鸢那里的首饰比这好的多了去了,所以秦怀玉送过去只不过是为了全了面子上的名义,谁承想她竟然戴到头上来了。

这是预备给自己做脸呢?

秦怀玉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淡然至极。

不管秦红鸢今日里打的什么主意,可她本就是庶女,今日的打扮纵然比平日里差上几分,可比起来别人家的庶女,未必就会差到哪儿去。

凭她想打什么主意,都不会有人说她被苛待了吧?

既是想作妖,那就做吧,她倒要看看这二人又想如何。

想到这里,秦怀玉便收回了目光,再不看这惺惺作态的母女二人。

不多时,丫鬟们便将饭菜上了桌,请房中的主子们移步过去用膳。

秦老夫人当先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房中神情各异的晚辈们,当先去了花厅。之后的媳妇跟孙女儿们便也都忙忙的跟了过去。

宁安堂这的饭菜是府上的大厨房做的,用料倒是讲究,只是味道却比不上秦怀玉的小厨房。不过来这儿坐着任谁也吃不好,秦怀玉只是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吃了一点,便小口喝着粥。

等到吃完饭之后,秦老夫人果然交代了半日,眼见得日上三竿,这才淡淡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出发吧。记得我的话,不可错了规矩。尤其是你。”

最后这一句,却是说的刘月娘。

今日是刘月娘带着府上的小姐们前去赴宴,秦老夫人嫌弃她的出身不好,今日不知交代了多少遍了,现下临走时,还要带着警告的告诫了一遍。

刘月娘对于婆婆这挑刺的行为早就淡漠了,因此只垂首应了,面上瞧不出半分的不耐烦来。

等到秦老夫人说完了她,又交代王婉清。今日王婉清也在随行之列,只是她一个妾侍,去了怕也是不大扎眼,不过是博一个眼熟罢了。

王婉清答应的诚心,一旁的张金桂却是忍不住暗中撇嘴。往年去梅花宴,都是大嫂带着孩子们去的,倒是一次也没见过秦老夫人这样大的阵仗。

不过说起来也是,毕竟大嫂是真正的名门之后,比秦老夫人的母家宁远伯府要强的多,秦老夫人能出错,大嫂都不会出错。再者府上又是大哥承袭爵位,她哪儿敢在人家面前摆谱?

张金桂笑的嘲讽,不过因着位置偏僻,所以秦老夫人并没有发现。

等到秦老夫人终于教训够了之后,方才挥手让她们走了,而张金桂也跟了出来。

“二嫂,红菲这丫头向来是个胆小的,今日还得劳烦您多多照应了。”

她跟刘月娘平日里不大能相处的来,可现下没办法,带着闺女出门的是二嫂,她只能好生的拜托人家。

刘月娘虽说看不惯张金桂,不过也不至于下作到去给一个孩子使绊子,因此便含笑应了。

张金桂得了她的话,又笑着去嘱咐秦怀玉,连声请她看顾一下妹妹。

秦怀玉自然的点头应了,不过却也没将话说的满,只淡淡笑道:“三婶放心便是,我是大姐,自然会看顾着妹妹们的。”

第54章 劳烦二夫人指点了

见她们都给了准话,张金桂心里踏实了几分,便又回头嘱咐女儿去了。

这期间,她压根没想起跟王婉清说话。或者说,在她看来,一个妾侍,哪里值得自己去千叮咛万嘱咐的?也就是大嫂二嫂心肠好拿不起来事儿,不然那些妾侍落到她的手里,哪能翻的出浪花来?

张金桂心中隐隐的带着不屑,看了一眼正在嘱咐自己女儿的两位小妾,对于两位嫂子越发的心中鄙夷起来。

虽说张金桂没说什么,可对于她的心思,王婉清却是了然几分的,虽然心中有几分火气,她也知道今日的场合,便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行礼道:“今日要多劳烦二夫人指点了。”

她是以妾侍的身份跟着前去的,说到底,还是矮人一截的。

刘月娘对王婉清有种天然的不对付,大抵是因为白凝儿的缘故,她总觉得这种温柔美人的背后都带着刀子,随时预备着捅自己的。

所以她只敷衍一笑,算作是回应。

好在王婉清也不多纠缠,跟她提前道了谢之后,便柔声喊着秦红鸢上了马车。

见她过去,刘月娘随意打量了一眼秦红鸢,继而便微微蹙眉。先前她倒是没有留意秦红鸢,这会儿认真看过去,才发现这个二侄女儿穿的似乎有些寒酸?

不说别的,单说那一套罗裙,便是秦红淼都比她穿的要好一些。

更不论说那首饰了,刘月娘自小便是玉器堆里长大的,只一眼便知道价值几何。不过虽说便宜了些,却没有到寒酸的地步,再加上秦红鸢本就是庶女,戴这些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念及此,她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所以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回身吩咐道:“瑶儿,淼儿,上车了。”

今日一共三辆马车,原本她打算只用两辆马车,大房一辆,二房三房共乘坐一辆。可谁知临了,几个孩子又闹起了脾气,最终只得分了三辆出来。

她带着秦红淼乘坐一辆,秦怀玉带着秦红鸢和秦红菲两个妹妹坐一辆,至于王婉清母女,则是单独乘坐了一辆。

虽说分的有些不大和规矩,好在众人都落个自在。

秦红瑶正在跟秦怀玉说着悄悄话,听得母亲的吩咐,连忙应声,跟着秦怀玉一起上了马车。

而那厢的秦红菲则在听到这一嗓子之后,也忙忙的敷衍了几句张金桂,带着笑道:“母亲放心好了,女儿都记着呢,我必然不会使小性子的。”

说完这话,也由着丫鬟的搀扶上了马车。

倒不是因为她想跟秦怀玉二人坐在一起,只是其他两辆马车里坐的都是庶女,她傻了才要去呢。

晨起的忙乱很快过去,一行人上了马车,不多时便带着那些或担忧或期待的心思出发了。

原本秦红菲还对自己的决定格外满意,可等到看到车上两个人的穿着之后,便觉得有些妒忌了起来。

先前在宁安堂,因着人多,她们二人还不扎眼,可现下马车内只有秦怀玉她们姐妹三人,便显出秦怀玉跟秦红瑶的特殊来。

二人身上今日都穿了蛟珠纱制成的衣裙,外罩雪色的织锦披风,上绣着梅花点点,头上首饰不多,一望便知不是凡品。更遑论那手腕上还套着白玉镯子,通透又圆润,映的那手腕皓皓,肤如凝脂。

反观自己,同样是嫡女,穿着原本还能瞧得过眼,可现下跟这二人一比对,竟然显出几分寒酸来了。

秦红菲觉得自己心里的酸水儿咕嘟嘟的往外冒,几乎都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若不是来之前张金桂千叮咛万嘱咐,怕是这会儿秦红菲真有跳车回去的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她也只敢想一想,真让她回去,秦红菲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秦怀玉原本就不是多话的性子,再加上昨儿个好不容易从张成林那里磨了一本医书回来,这会儿正看得入迷。

秦红菲心中冒着酸水儿,自然也不乐意开口,这可憋坏了秦红瑶。

她原本就是好玩好动的年纪,平日里自己在家中是片刻都闲不下来的,这会儿在马车上百无聊赖,见大家都不说话,她看了看二人,过段的过去缠磨秦怀玉去了。

“大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见秦红瑶猴儿一样的蹭了过来,秦怀玉便知道自己这医书是休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笑着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道:“一本医书,你要看么?”

秦红瑶只看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便觉得头大如斗,再听得是医书,更是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不要不要,大姐姐,我一向不喜欢看书,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她说到这儿,又唯恐秦怀玉再跟自己讲书上的内容,索性便笑着问道:“我这还是头一次去梅花宴呢,你能给我讲一讲,那梅花宴好玩不好玩嘛?”

今日的秦红瑶,身着一袭蛟珠纱的衣裙,头上戴的正是那日秦怀玉送的首饰,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娇憨可爱。加上她原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一笑起来,便越发的惹人怜爱。

秦怀玉对她的笑容毫无抵抗力,将书放在一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好不好玩的,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秦红瑶本就是寻借口想跟秦怀玉聊天的,哪儿能让她一句话就给堵死了,此刻见秦怀玉脸上带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顿时便凑了过来,笑眯眯道:“大姐姐,你给我讲一讲嘛,瑶儿想听你说。”

眼前的丫头笑起来像一只无暇的小白兔,让秦怀玉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要欺负一番。不过再看她水汪汪的双眼,秦怀玉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笑道:“好啊,你想听什么?”

“唔,就是宴会上会做什么,去了之后我们要做什么?”

其实这些她大概听刘月娘说起来过一点,不过刘月娘也从未去过,所以知道的并不算全面,再加上秦红瑶年纪太小,随着过去也就是凑热闹的,刘月娘便只让她老实一点就可以了。

第55章 各怀心思

见秦红瑶一脸的好奇,秦怀玉想了想,道:“宴会其实很枯燥无聊,不过是一群人坐着聊天罢了。世家女子也可在公主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艺,自然,若是不想展示的,公主也不会怪罪。”

她看着眼前天真单纯的秦红瑶,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咱们这等人家,在公主面前展示才艺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光荣的事情。去了之后,你不必出头,只以年纪小推脱了便是,只要安安分分的,就足够了。”

这话秦怀玉说的真心实意,却也是两世里悟出来的道理。

前世里的时候,秦怀玉原本是听从母亲的话,在梅花宴上从不出风头,反倒是秦红鸢一舞惊为天人,让长公主好一顿夸奖。

当时母亲对此还叹息过,曾经叫来自己说过一番,大意便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只要安稳,自有那世家贵妇上门求娶,可若是爱出风头,那便是不够稳重。

历来世家大族之内,只那不够稳重一条,便不堪为大妇。

自然,也有些人是不同的。

比如说那门庭不够的女儿家,便想要在公主的宴会上搏上一搏,若是能入了贵人的眼,说不定也可以有另外一番造化。

只是这些事情,却不是侯门之女做的来的。

前世里,庄月兰将这些话说的隐晦,秦怀玉当时还有些懵懂。等到认识顾明珏之后,她又被秦红鸢屡次劝谏,后来为了讨好顾明珏,甚至在梅花宴上跳了一出剑舞,自然也拿了当年的头筹。

梅花宴后,顾明珏对她示爱,口口声声说着是君子之礼,只是那举动却是一次比一次孟浪。

偏偏她那时春心萌动,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越陷越深……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便觉得有些阴郁。

两世为人,她终于懂得了母亲的话,现下说给秦红瑶听得时候,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的?

秦红瑶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她最好的一点便是在大是大非上足够乖巧。

此时见秦怀玉说完之后神情郑重,便知道大姐姐是为了自己好,便格外乖巧的点头道:“大姐姐放心,瑶儿会很乖的,绝对不会乱出风头!”

这事儿母亲也提点自己了,说宴会上长公主会让世家女子展现才艺,届时她只推脱年纪小,不准献丑。

秦红瑶自认为自己没什么能耐,所以早就打算不露怯。此时听了大姐姐的想法,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见她格外乖觉的点头,秦怀玉不由得好笑,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几分,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乖丫头。”

虽说秦红瑶还小,今年才十三岁,可转过年也就是十四的大姑娘了。这次梅花宴上,只要不出差错,过了年之后,想来便也会有人上门提亲了。

毕竟,按照这时日推算下来,父亲也快该回来了。

前世里的时候,父亲在边疆大获全胜,回来之后没多久,便被封为了镇国公。今生如果不出差错的话,等到父亲回来之后,这平原侯府就会改名成镇国公府了。

平原侯府未曾分家,三房兄弟便是一家。只要家中的女孩们规矩不错,日后这说亲的门楣便是只高不低,便是如同三房的秦红菲,纵然父亲怂了一些,可那说亲的人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秦红瑶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她虽然爱撒娇,却分得清楚是非,见秦怀玉表扬自己,便拿头蹭了蹭她的手,撒娇道:“姐姐放心,瑶儿绝对会乖乖的,不给您添乱。”

她虽然天真娇憨,却不是没规矩的丫头。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心中柔软,笑着道:“是,咱们瑶儿最是有规矩的。”

“那是因为姐姐珠玉在前呐。”

秦红瑶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八卦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了,姐姐,我听她们说,这梅花宴……似乎会有妇人相看世家女?”

听得这话,秦怀玉眉头一皱,刚想问是谁这么没规矩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听得秦红瑶继续带着狡黠的笑意,问道:“姐姐这样德才兼备,又是家中长女,这次梅花宴后,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吧?”

秦怀玉自然听得出秦红瑶的促狭,登时便笑着拍了她一下,嗔道:“刚说你规矩好,这就开始胡闹了。不害臊的小丫头,提亲这事儿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以说的?”

闻言,秦红瑶顿时红了脸,笑的求饶道:“好姐姐,我再也不说了。”

秦怀玉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心中却是不由得暗自思索。其实,以她的年纪,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西楚国的女子,十五岁及笄。但世家大族的姑娘,十二三岁就有人上门提亲。定下婚事后,及笄至多一年便会出嫁。

只是父兄出征那一年,秦怀玉才十二岁。这三年来,不是没有世家上门来给自己提亲,但母亲一向尊重父亲的意见,自然不肯在夫君不在的情况下,就定下来女儿的亲事。这些年来,母亲不知为此拒绝了多少家的世家贵族们。

就这样,秦怀玉的婚事一拖三年,拖到了现在。

不过,这次爹爹回来之后,她的亲事应该就会被提上日程了。

前世里的时候,顾明珏在梅花宴上跟她表白。那时先有救命之恩,后有他为母周旋之事,所以秦怀玉芳心暗动,将一颗心都许给了他。

后来因要守母丧,所以秦怀玉好几年后才出嫁。而这其间,顾明珏也为她守着,言明非秦家嫡女不娶。

她感念这人的一片痴心,连爹爹也被他打动,同意了这么婚事。在她十八岁那年,由皇帝赐婚,为顾明珏正妃。

前世里,谁人提起秦怀玉来,不都要妒忌的说一声好命,世家女子们皆觉得她攀上了高枝,就连她自己也沉迷其中,倾尽了秦家的一切,谁知却扶持了一个白眼狼。

秦怀玉垂眸,掩下了眸子中的冷意。

前世傻过就够了,今生她再不会重蹈覆辙了。

第56章 成武侯夫人

她那好妹妹不是跟顾明珏二人情深义重么,那么今生,她就当一个红娘,将二人好生撮合在一起好了。

毕竟,她可是最体贴的长姐呢!

……

秦红瑶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便有些不好意思再跟姐姐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秦红菲,看着秦怀玉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有些愤怒。

这二人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可听得越清楚,就越觉得生气。

别以为自己听不出来,什么安分一些之类的话,不就是在影射自己呢么!

原本听到秦怀玉谈及梅花宴的经验,她还竖起耳朵听得认真,满心满眼的想要从秦怀玉这里得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谁曾想,大姐说了半日,竟然说了一堆废话!

什么叫做不能出头,要安安分分?

别以为她不知道,去年的时候,秦红鸢在梅花宴上一曲飞天舞,不但得了长公主的夸赞,甚至还得了皇室子弟的赞扬呢。

还有这秦红瑶,简直是个蠢货,这样的话,她居然也相信,还一脸小鸡啄米的点头点的殷勤,真是蠢的没救了!

还好她早早的让母亲给打听了消息,知道这梅花宴上去的都是世家贵妇,只要自己在梅花宴上能够一鸣惊人,届时不但长公主会注意到自己,那些贵妇们也会注意到自己的优秀。若是能够得了她们的青眼,难道还愁没有一门好亲事么?

一想到这里,秦红菲便觉得心中无限的火热。

至于秦怀玉的这话,傻子才会相信呢,总之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今年已经十三了,若是自己不争取机会,还能有谁给自己争取?

还好,母亲跟她都早有准备,这个梅花宴,她一定要一战成名!

很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秦红菲一人。

后面那辆马车之中,王婉清也正在小声的叮嘱着秦红鸢:“今日梅花宴,你切不可大意,户部尚书家的长女今年满十三,也要参加梅花宴,她一向素有才女之名。你小心应对,不可被她比下去,更不可结仇。”

闻言,秦红鸢一脸的志在必得,点头道:“母亲放心,自我参加梅花宴起,这才女的名声便一直在我头上,今年也不会例外。”

这是她唯一的骄傲。这梅花宴上,出挑的世家嫡女不多,偏叫她一个庶女出了风头,且还被长公主表扬过,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就连顾明珏,也是因着去年在梅花宴上,自己一支凤舞九天,才让他注意到自己的。

如今她跟顾明珏情投意合,便是为了他,也必然不能再落了下风。

见女儿一脸的从容,王婉清也觉得很是骄傲,这是她的女儿,被自己养成了一只凤凰,虽为庶女的身份,日后却必然比谁都尊贵!

她伸出手来,替秦红鸢整了整发钗,一面温声道:“娘相信你,我的鸢姐儿一向是最优秀的。你只需要让众人看到你的优秀便可,至于其他的事情,娘都会帮你去做。”

今日的梅花宴,她不止要让在场之人看到女儿的优秀,更要让人看到秦怀玉的骄纵跋扈。让人看一看,这位平原侯府的嫡女,是多么的傲气且目中无人。

家中女孩的名声连在一起,为了她的鸢姐儿,她只能放秦怀玉一码,让她的名声稍微被破坏一点。等到她的鸢姐儿顺利出嫁之后,她还有后招慢慢来呢!

……

相较于那两辆马车上的各怀心思,刘月娘这辆马车上倒是相安无事。她是嫡母,平日里就算是被人气红了脸,那也是白凝儿在前面冲锋陷阵,轮不到秦红淼做什么。

再者秦红淼一向是秦宣的心头肉,刘月娘又懒得跟孩子计较,所以在马车上的时候,二人倒是相安无事。

平原侯府在内城,可距离长公主府还有一段的距离。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到了长公主府的侧门口。

马车停下之后,便有丫鬟上前,将主子们小心翼翼的搀扶了下来,而门口等候着的侍者们也都迎了上来,笑着行了礼,预备着将人接进府中。

谁知好巧不巧,刘月娘她们才下了车,还未整理好仪容,就见另外一辆马车也在侧门前站定。

都不必等车内人出来,单看那车前昭示身份的灯笼,刘月娘便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是成武侯府的马车。

而现今的成武侯夫人,便是那个嫁过去之后一连生了三子一女,坐稳了正室之位的秦悦。

身为秦老夫人的*,刘月娘嫁过来的时候,秦悦还未出嫁,当时的刘月娘年纪小,脾气也火爆,跟秦悦倒是结结实实的有过几次摩擦。这二人一向不大对付,但自从秦悦出嫁之后,再相见的场合,几乎都有大嫂从中说和,所以二人之后的摩擦,大多数也都是秦悦点到即止的攻击自己。

今日大嫂不在,刘月娘又带了五个孩子,最大的愿望便是离这位小姑远一些,谁知这冤家路窄,竟然在门口就撞到了一起。

刘月娘心中叹了口气,就见那车帘一挑,旋即便有丫鬟将车上的人搀扶了下来,正是秦悦跟她的女儿赵婧。

秦怀玉显然也看到了小姑姑跟她的女儿,此时见二婶有些发愣,便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推了一下她。

刘月娘瞬间回神,将那些不悦收敛起来,带出了客套的笑容来。

“成武侯夫人安好。”

虽说她是秦悦的二嫂,可在外面,对方的品阶却是高于自己的,而且……刘月娘十分肯定,秦悦必然不打算跟自己客套。

果然,等到她行了礼之后,秦悦这才笑着掩嘴道:“二嫂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些虚礼。”

只是那手却并没有扶刘月娘,只是任由她行足了礼节。

有刘月娘在前,其他人自然也都没有含糊,互相见礼之后,才由着嬷嬷们将她们一行人带进了公主府。

对于刘月娘,秦悦一向是不喜欢的,一个皇商之女罢了,也配得上自己的二哥?

第57章 被宠坏的赵婧

所以哪怕早就知道今年会是刘月娘带着孩子们前来,她也依旧装作不知道,只是笑着问道:“今年怎么是二嫂前来了?”

听得这话,刘月娘心中一滞,面上则是笑道:“大嫂身子不适,母亲便让我带着孩子们过来。我一向不大懂这些,今日还需夫人多多指点了。”

见她说话锋芒都遮掩,秦悦觉得舒坦不已,淡淡笑道:“哪里就是指点了,若是做的不妥的,我告诉你便是了。”

听得这话,刘月娘但笑不语,心里却是压着火气。这个小姑一向是个脾气不好的,在闺中便如此,如今更是猖狂的很了。只是这样的场合下,她便是顾忌着孩子,也不能任由自己胡来。

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些憋闷。

相较于前面这隐形的硝烟,后面的赵婧的鄙夷则是如同实质了。

“我大舅母身体天天病恹恹的,你还穿这么花里胡哨,也太不孝顺了吧!”

从小时候开始,赵婧跟秦怀玉就互相不对付,见面都要掐一架的。更遑论今日秦怀玉又穿的这般出挑,让赵婧见到她穿着的那一刻就起了火气。

二人走在一起,分明都是侯府嫡女,可偏偏自己瞧着就比她差了一大截,这然赵婧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因此她一开口,便*味十足。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秦怀玉还会跟赵婧掐上一掐,可她现在前世今生活了两世,自诩年纪大,懒得跟小丫头斗嘴,便直接淡淡道:“彩衣娱亲罢了,为博高堂一笑,有何不可。”

一句话便将赵婧堵了回去,偏还叫她无话可说。

赵婧闻言,顿时噎了一噎,继而哼了一声道:“彩衣娱亲,我看你分明就是自己爱打扮。”

秦怀玉依旧不动怒,嘴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表妹说的倒也是,都是如花的年纪,自然该好好儿装扮才是。今日表妹穿的也甚是好看呢。”

说起来,这赵婧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心眼,不过是被宠坏罢了。

当初秦悦嫁到成武侯府时,老成武侯还未去世,她为世子妃,世子又有通房,日子过得也不大顺遂。可秦悦的肚子争气,嫁过去的第二年便生了龙凤胎,还被过路的道士掐算出是祥瑞。

所以,哪怕这之后秦悦又连着生了两个儿子,都不及对这一对龙凤胎的宠爱多。

而赵婧不止是龙凤胎之一,更是秦悦唯一的女儿,所以自幼便被宠在掌心,要星星不给月亮,被养的刁蛮任性。

加上这丫头攀比心重一些,所以见到秦怀玉便会掐架,两个人吵嘴已经成了习惯了。

但要说这姑娘真的对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那倒是从未有过。

唯有一件——她痴迷顾明珏,已经到了入魔的程度。

只可惜,顾明珏此人颇有心机,对这位高堂没有实权的成武侯嫡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哪怕后来她自荐枕席,得到的都是一顿嘲讽。

但即便如此,赵婧也没有放弃对顾明珏的追求。

可她能容忍这姑娘的痴心,秦红鸢却不能。前世她死之后,秦红鸢做了皇后,对于胆敢觊觎顾明珏的人,秦红鸢几乎都没有放过。这里面首当其中被虐杀的,便是赵婧。

一想到前世里赵婧的死因,秦怀玉便不由得叹了口气,更懒得跟这小丫头计较了。

说到底,她二人到底没什么深仇大恨,若是有必要时,她也愿意拉这姑娘一把。

听到秦怀玉夸奖自己时,赵婧瞬间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问道:“秦怀玉,你今儿吃错药了吧?”

往日里的时候,秦怀玉这时候早跟自己吵起来了,怎么今日她非但不生气,还夸赞自己?

见赵婧这眼神,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反问道:“我无病无灾,为何要吃药?”

赵婧被她这话说的哑口无言,结结巴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有病呢。”

秦红鸢在一旁看了许久,这会儿见赵婧落了下风,便站出来温声道:“表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姐姐呢。再者今日是梅花宴,到底在外面,还是顾着规矩的好。”

只可惜,对于秦红鸢,赵婧是一向不放在眼里的。

听得她出来打圆场,赵婧顿时冷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庶女,也敢来指点我?”

她会跟秦怀玉吵起来,那是因为二人身份相当,可这秦红鸢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妾生的罢了,也配在她这里说话?

不得不说,因着小时候家中姨娘对自己的表里不一,让赵婧简直恶心透了这些姨娘跟她们的孩子。

所以连带着面对别人家姨娘和庶女的时候,赵婧也依旧没有好脸色。

哪怕这人是她的亲戚。

她这话一出口,秦红鸢的笑容顿时一僵,她没有想到,赵婧会这么拂自己的面子。

只是这是在公主府,所以秦红鸢的理智还在,她强撑着笑容道:“表妹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咱们这可不比在家中呢。大姐姐,您是长姐,也该让着些妹妹才是呀。”

眼见得她将火移到自己这里来,秦怀玉只是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反倒是赵婧,直接便嗤了一声,眉眼中满是不屑。

这一下,便是秦红鸢,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婧儿,不得无礼,怎么跟姐姐们说话呢?”

秦悦虽然走在前面,可因着离得并不远,所以身后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王婉清那快要维持不住的笑容,和秦红鸢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心中有些不满,面上却是斥责了赵婧。

见女儿被排挤,王婉清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此时听得秦悦开口,却只能上前两步,笑着打圆场道:“好了,都是小孩子玩笑话,有什么无礼不无礼的。”

闻言,秦悦骄矜点头,继而又道:“母亲说过你多少遍了,再这般顽皮,就让嬷嬷好好的管管你,到时候可谁求情都不管用的。”

倒不是她想训斥自己的女儿,只是为了母亲,她也不能让王婉清母女太过下不来台了。

第58章 长公主

毕竟,母亲的想法她是知道的。

这些年来,母亲一直都不喜欢大嫂,暗中更是扶持着王婉清跟大嫂争斗。

这件事情,秦悦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家中妻妾若是一心了,那就该跟长辈玩猫腻了。所以平原侯府闹腾一点,没什么关系。

可母亲糊涂就糊涂在,她居然不止是想让家中内斗,居然还想扶持王婉清上位。

这就荒唐且过分了。

对于王婉清,秦悦是一直都看不上的。别的不说,一个伯府的庶女,还想当平原侯府的正妻?别说大嫂没死呢,就算是大嫂死了,也轮不到她来做。

偏偏母亲糊涂,这王婉清也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来,竟一直做着这不切实际的梦,将家中搅扰的一团糟。

秦悦心中鄙夷,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假意训斥了几句女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又回身看向两位侄女儿道:“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没个规矩,你们莫要跟她一般见识。等回去之后,姑母就替你们收拾她。”

这话不过是为了全场面罢了,秦怀玉哪里会信,不过面上依旧乖巧的笑道:“表妹天真可爱,姑母莫要苛责才是。”

一旁的秦红鸢则是笑着称:“表妹很好,只是玩闹。”但那双掐着自己的手,却是在隐隐作痛的。

听得她二人的话,秦悦冲着秦怀玉温柔一笑,道:“姑母知道你们一向懂事儿。”

能在成武侯府站稳脚跟,秦悦不糊涂,知道该讨好谁。至少这个长兄心尖尖上的女儿,她是不能得罪的。

至于女儿……算了,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一向不值得放在眼里,大一点便好了。

秦悦抱着这个想法,宽慰了两句之后,便又看向王婉清,淡淡的笑道:“今日你也来了,往日倒是难得见你出来。”

闻言,王婉清脸上带笑,声音依旧温柔:“嗯,老夫人慈悲,让妾身出来见见世面。”

论起来,她还是秦悦的表姐呢,只是一个庶表姐而已,秦悦如何放在心上?所以哪怕自己未出阁时,母亲三番两次的将王婉清接过来,她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只是现下到底在外面,再加上母亲那些糊涂心思,到底是让秦悦给了她几分面子。

几人边走边寒暄,不过片刻,就见那宴会的园子已经到了。

园子名为姝色苑,内中集结了双色的梅花,进去之后扑鼻香气不断,随风吹落梅花点点,人走在其中,恍若仙境一般。

而这院子的正中央,则是建造了一座暖阁,内中通着地龙,可谓是温暖如春。而这暖阁的四周则是镶嵌着造价昂贵的玻璃,透明的仿若无物,人坐在其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就像是人在花中一般。

嬷嬷们将一行人带到了暖阁之外,早有丫鬟们进去通禀,这会儿便笑眯眯的将人请了进去。

不管先前有多少不满,即将面见长公主,众人便都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摆出最完美的笑容,带着无暇的仪容走了进去。

“给长公主请安。”

首位上慵懒的坐着一个宫装丽人,分明是三十出头的年岁,瞧着却像是二十多岁的妇人一样姝色无双,正是长公主顾天照。

她是皇帝的幼妹,今年不过三十多,因着驸马死的早,所以一直孀居在府。

不过……

这位长公主却不像寻常那些孀居在家的妇人一样,她不但好美食美酒,更好美人。

驸马死之前,他们夫妇倒是和乐。而在驸马死之后,这位长公主却并未守节,反而在府上养了几名面首,各个都是国色无双的男儿郎。

因着此事,那些朝臣们还参奏过长公主,道是她荒淫不堪,可惜都被皇帝给骂了回去,且还重罚了几个官员。

那之后,便再也没人敢说长公主的不是了。

除却此事之外,她的身上倒是再也挑不出毛病来。再加上到底是长公主的尊贵,所以那些世家贵妇们便是心底觉得不堪,却依旧想要去巴结讨好她。

秦怀玉心中胡乱想着这些,随着众人一同行礼的时候依旧规矩端庄,并未抬头看,只是听得上首有人慵懒笑道:“平身吧。”

那声音如同醇香的酒,只听着声音,便叫人有些想要沉醉其间。

秦怀玉不是第一次听到长公主说话,可每次听到,都不由得觉得,若有美色误国,必当如此才对。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长公主又懒懒的笑道:“这不是小怀玉么,来本宫这里。”

随着她话音落下,秦怀玉便感觉到有数道妒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无奈的抬头,面上依旧带着完美的笑容,行礼道:“是,臣女遵命。”

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座位,唯有秦怀玉去了长公主的身边。而首位上的那个宫装丽人,在看到她走到自己面前时,更是弯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你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

长公主未出阁时,曾与庄月兰有过数面之缘,二人的关系倒是不错。这些年来,她也时不时的召见庄月兰前去陪着自己说话。

秦怀玉知道长公主是真的关心母亲,便恭声回道:“多谢公主挂念,母亲甚好,只是近来偶感风寒,不能前来见您,深感遗憾。”

闻言,长公主点了点头,蹙眉道:“庄姐姐这风寒也染的太久了些,改天本宫着太医过去看看吧。”

秦怀玉恭声道谢,长公主又问了她几句,便笑着摆手道:“你这孩子,在本宫面前总是拘礼,罢了,回去坐着吧。”

待得秦怀玉谢过回了座位之后,便听得长公主又问身旁侍从:“郡主怎的还没来?”

听得她询问,一旁的内侍顿时便笑着回道:“回公主,这会儿郡主怕是才喝了药,约莫一会儿便到了。”

这两日郡主顾娇身子不适,太医来诊脉之后,给她开的药都是按时辰喝的,一点错不得时间。

这唯一的女儿是长公主的心尖宠,所以听得这话,便点头道:“你让人去看顾着些,那几个丫头毛手毛脚的,还不知忙乱到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呢。”

第59章 清平郡主顾娇

内侍得了她的话,应了之后便走了。

而长公主则坐在首位,跟这些世家夫人们慢慢的说着话。

秦怀玉倒是难得清静。

她们今日来的不算早,暖阁内已经来了许多的世家贵妇们,此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热闹非凡。

原本平原侯府的身份,过来搭讪的少不了,可今日却不同。因着母亲生病,今儿个带着她们姐妹前来的是二婶。二婶的身上仅有一个六品的敕命夫人,在这些贵妇中间,可谓是品阶很低了。

所以那些自持身份的贵妇们,倒是鲜少有过来的。

这也让秦怀玉松了一口气,一边低声笑着跟秦红瑶说话,一边打量着这暖阁内外的景致。

算起来,前世今生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过这里了,如今再看到这般美景,倒真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秦怀玉垂眸叹了口气,就听得外面的内侍监奸细着声音道:“清平郡主到——”

随着那一声通禀,便有一个身着流云暗锦宫装的女子款款走进。

她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一张脸粉面桃腮,峨眉淡扫,朱唇不点自红,眉眼端庄,自有一股淡雅如兰的气质。

进来之后,清平郡主先是端庄的跟长公主行了礼,之后又看向那些世家女子们,温声笑道:“无需拘礼,都起来吧。”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才随着世家女子们一同起了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清平郡主扫视了一眼殿内的女子们,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秦怀玉的身上,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抿唇笑道:“秦小姐今日穿着倒是亮眼,很合这梅园的景致呢。”

闻言,秦怀玉垂眸恭声道:“多谢郡主垂爱,蒲草之姿,当不得郡主夸赞。”

一旁的长公主则是含着嗔怪笑道:“这丫头,一来就夸别人的衣服好看,可是在暗示本宫该给你添置衣物了?”

清平郡主眼中带着散漫的笑意,掩唇道:“女儿是真心实意夸赞人,母亲这话倒是让女儿臊得慌呢。”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世家贵妇顿时陪着笑道:“郡主天姿国色,承袭了公主您的优点,哪里需要这些俗物来衬托了?”

听得众人的附和,长公主眉眼含笑,叹道:“你们再说下去,这丫头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见这话题被岔开来,秦怀玉低下了头,继续在角落里当鹌鹑。虽说她知道方才清平郡主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一见到这张脸,她就觉得……心口一疼。

前世里,她被两个女人伤过。

一次是死之前,被秦红鸢以利刃刺入腹中肠穿肚烂。

另外一次,便是被顾娇给刺了一剑。

而那次,是她默许的。

前世的时候,顾娇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顾明渊被贬谪是因着自己暗中下黑手,怒气冲冲的提了剑来找她拼命。可她一向文弱,连提剑的姿势都不对,有哪里是自己的对手?不过秦怀玉心中有愧,便任由她捅了自己一剑。

她到现在还记得顾娇当时的表情,那错愕不解和眼中的恨意委屈,交织在一起,怎么瞧着怎么叫人心疼。

秦怀玉当时疑心她如何得知这布局是自己的手笔,便忍着痛套她的话,谁知却值得了一句:“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之后,顾娇便将宝剑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跺脚跑了。

那是她前世里,最后一次看见顾娇。

后来这丫头如何了,她还真的不大清楚,好像是……跑去了顾明渊的封地?

她不知道顾娇前世里最后跟顾明渊如何了,只是却知道,这丫头对顾明渊的一片痴心,倒当真是情真意切。

秦怀玉想到这里,看着四下无人注意,下意识的揉了揉胸口。前世里的那一剑,是真疼啊。

不过,这清平郡主倒的确是个好姑娘,若是日后有机会,撮合一下她跟顾明渊,倒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至少,这二人都如朗朗明月苍松修竹,皆是光明磊落之人。

倒也般配。

她这厢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旁边的秦红瑶低声问道:“大姐姐,你不舒服么?”

方才秦怀玉揉胸口的动作,旁人看不到,她却是看的真切的。

骤然听得秦红瑶的话,秦怀玉的神思瞬间便被拽了回来,连忙将手放下来,轻声道:“我没事儿。”

听得这话,刘月娘也看了过来,关切道:“若是不舒服,记得告诉二婶。”

秦怀玉笑着点头应了,就见旁边位置上的女子转过头来,跟她搭讪。

这人生的有些面熟,秦怀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此人是父亲属下的亲眷,便含笑应了几句。

对于对方的讨好和夸奖,秦怀玉则礼貌的道了谢,而后又不动声色的夸奖了刘月娘:“劳您夸赞,只是怀玉一向愚钝,愧不敢当,幸得二婶照应呢。”

一连几个人搭话都是对着秦怀玉,将刘月娘晾在了一旁,刘月娘的心中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的,此时听得秦怀玉这话,便知道她是给自己解围呢。

果然,在秦怀玉说完这话,又有意无意的将刘月娘推出来之后,这些妇人看向刘月娘的神情便多了几分重视,笑着跟她聊了起来。

秦怀玉看出刘月娘的窘迫,不动声色的替她挡了几句不怀好意的话之后,便在一旁当乖巧的背景板。

而刘月娘也在她的几句话中,知道了这些人各自的关系,再加上秦怀玉悄然使得眼色,越发的让刘月娘明白了该怎么做。

知道秦怀玉是给自己解围,她感激秦怀玉的同时,又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些年来,她参加的应酬不多,便是有,也都是跟在大嫂的身边,不需要记这些繁杂的关系。

如今她一个人前来撑场面,饶是提前下了功夫,也是记得不全的,难为秦怀玉这样一个小丫头,竟能将在场人的关系都给记住,还能悄然的提醒自己。

而且此时的秦怀玉竟给了刘月娘一种错觉,让她觉得只要有这个丫头在,自己就可以很安心了。

而接下来的应酬对话,她便游刃有余了不少。

第60章 还好有你在

等到这几人回了自己的位置,刘月娘便有些郝然道:“今日还好有你在,不然我怕是当真搞不定。二婶也是糊涂,竟要你来护着,给你添了麻烦了。”

闻言,秦怀玉温声笑道:“二婶做的很好,倒是怀玉信口开河,不跟您添麻烦便是好的了。”

她话虽然这样说,到底是悄然跟刘月娘解释了在场之人各自之间的关系。

虽说只是一场梅花宴,可这些家眷之间的关系,往往都代表了前朝的格局。只看谁同谁交好交恶,便可知道前朝是怎样的情形。

刘月娘出身皇商家庭,接触的都是商人,跟这些世家们打交道还是嫁过来之后。所以她虽然隐隐知道,却是知道的不大清楚。

此时被秦怀玉讲解了之后,便瞬间在心中钩织了一副关系网来,渐渐地了然了起来。

见刘月娘一点就透,秦怀玉也松了一口气。她余光扫了一旁的王婉清一眼,就见她的脸色隐隐的有些泛青,似乎在努力的维持着笑容。

她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面上噙着浅淡的笑意,只柔声的跟秦红瑶说话。

那秦红淼是个安静性子,只坐在那里装鹌鹑,一旁的秦红菲年纪小,纵有些坐不住,可没有母亲在,她也不敢闹什么,便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衣襟,一面听着秦怀玉说话。

唯有秦红鸢,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秦怀玉心中暗自警惕,前世里,秦红鸢极力的劝着自己大出风头,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可今生她并未跟顾明珏搭上线,今日倒是一个好机会,怕是秦红鸢心里憋着什么主意呢。

似乎感受到了秦怀玉的打量,秦红鸢抬起头来,温婉的笑道:“大姐姐怎么这么看着我,可是有事么?”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笑,道:“只是才发现妹妹穿的有些素雅了。”

衣服虽素雅却没有太过出格,想来秦红鸢心中也有分寸。家里女儿们的名节一荣俱荣,她应该还不至于太蠢,那么,她会从什么事情上给顾明珏找机会?

秦红鸢被她的目光打量着,一瞬间觉得仿佛被看透一般,她压下心中的念头,有些郝然道:“红鸢很喜欢姐姐送的衣服,所以今日也穿来了。”

见她小女孩的孺慕目光,秦怀玉只淡淡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更何况,今日便是她们不出手,她这里也还有招数等着呢。

秦怀玉垂眸,借着端起茶盏的动作,掩下了眸中的精光。

这两年,因着母亲生病,所以先前在府上接人待客的时候,秦老夫人便会刻意让王婉清作陪,故而她也颇认识几位夫人。

而今日,王婉清自然也不会浪费这样好的时机。

在见到那些人跟刘月娘迅速熟识之后,王婉清只是神情阴沉了瞬间,便摆正了笑容,跟其他人攀谈了起来。

她一向长袖善舞,不多时便跟几个夫人聊得掩唇轻笑,看情形倒是十分的火热。

反倒是刘月娘,她今日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没人跟自己说话,她便乖乖的看着几个孩子,生怕会一个不谨慎出什么差错。

秦怀玉看了一眼花蝴蝶似的王婉清,低声笑着跟刘月娘说话:“二婶放轻松些,不过一个宴会,无妨的。”

听得她这话,刘月娘好笑的看着她道:“不知道的,还当你多大岁数呢。”

瞧这一副沉稳的做派,哪里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秦怀玉刚想接话,不想就听得长公主笑着开了口。

“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在这暖阁里坐着倒还罢了,一群小姑娘们,没得闷在这里做什么?清平,带着她们出去走走吧,这梅花开的正好呢。”

这会儿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且夫人们还能互相聊天,各自家中的小姐们都守着规矩小声说话或者默不作声,有几个年纪小的,屁股都快在身下扭成麻花了,可见其无聊。

所以在听得长公主这话之后,年纪小些的姑娘们顿时喜形于色。

反倒是那些长辈们含笑道:“家里这些混世魔王今日能得长公主指点,那是她们三生修来的福分呢,哪里会觉得闷?”

几人含笑的奉承了几句,就见长公主笑着摆手道:“行了,咱们坐着说话就得了,为难这些丫头们做什么?花儿一样的年纪,就得热热闹闹的才好呢,去,清平带着她们玩去吧。”

这会儿时候确实还早,离正午开宴还得许久,所以长公主这话一出,顾娇便起身笑道:“那女儿便带着她们去院中走走吧,这梅花开的鲜艳,虽天冷了些,却是绝佳的景致呢。”

长公主跟郡主都开了口,那些世家夫人们便也都不再推诿,嘱咐起了自家的孩子,生怕她们出什么乱子。

自然,更重要的则是好好的跟清平郡主拉一拉关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清平郡主便带着近三十个颜色绝佳的姑娘们去了苑内。

孩子们一出去,这偌大的暖阁内倒是显得空荡荡了不少。

这些长辈们依旧坐在里面聊天,时不时的还可以往外看一眼,这宴会的暖阁名叫凌霄阁,阁内的窗棂上安装的都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孩子们的动静。房中烧着地龙,燃着炭火,温暖如春,从这里不但可以看外面的梅花,还可以看见姑娘们言笑晏晏,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不过这里能看到的景致,也仅限于这附近了。若是转过去木桥,穿过回廊,再往那边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外面的天气有些冷,风景却是绝佳的,相较于在暖阁内闷着,到了外面之后,那些年纪小的女孩儿们笑容倒是真心实意了起来。

到底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们,顾娇也不敢带着她们真的去太远的地方,索性便带着她们只在这院子里转了起来。

因着都是年轻的女孩儿们,互相挨得又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都互相聊了起来。

第61章 有人找茬

有那姑娘想要看梅花的,便走的稍微远一些,还有的喜安静的,便借着赏雪的由头,跟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顾娇一向不畏寒,再加上她们穿的都厚,所以倒是没人觉得冷,反而都有些兴致勃勃的意思来。

这院子算不得大,所以便是众人三三两两,也都互相离得不远。

秦红瑶平日里在家中的时候不明显,现下出来之后,倒是将那粘着自己的性格显露无疑,不过秦怀玉也不大爱跟这些世家贵女们打交道,索性便陪着秦红瑶小声聊天。

反正这丫头性子单纯,也不适合跟那些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姑娘们聊,再被人给绕圈子里,岂不是被坑了?

而秦红菲跟秦红淼则是围在了清平郡主的身边,试图想要跟她们攀谈。

至于秦红鸢,倒是难得的一个人站在一株梅花树下,她今日的衣着素雅,此时站在树下,倒显出几分遗世独立端庄高洁的模样来。

秦怀玉睨了她一眼,又确认了几个人都是乖顺没有搞事情的,这才回头继续跟秦红瑶说话。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才一会儿不注意,就有人傻乎乎的丢了丑。

那清平郡主性子一向端庄,再加上今日又是东道主,所以不管是谁跟她说话,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秦红菲头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被清平郡主和颜悦色的说话,更觉得心中飘飘然,使劲了浑身解数,试图想要大家都注意到她。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更何况,秦红菲原本就没怎么出来过,平日里自己所认为的那些好玩的事情,不过是在给大家平添笑料罢了。

秦红淼显然感觉出了秦红菲这样不大好,只是她却不开口,而是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来找秦怀玉。

“大姐姐……”

见秦红淼拽自己的袖子,秦怀玉回头,就见她指了指秦红菲的方向。

而此刻的秦红菲,正应了几个世家女的要求,在表演家中奶猫儿的萌态。

她生的不差,做起那些撒娇的动作倒是有几分的娇憨可爱,可是看在秦怀玉的眼中,却觉得格外刺眼。

“菲姐儿怎么出汗了,过来姐姐给你擦汗。”

秦怀玉缓缓走过去,拿了帕子温声替她擦汗,只是那脸上虽然带笑,眸子里却是带着冷意。

秦红菲下意识想要拒绝,对上她的目光时,却猛地打了个冷战,乖乖的任由她擦汗。

而秦怀玉则是看向其他人,噙着笑容道:“舍妹年纪小,性情顽劣了些,若是给几位添了麻烦,还望见谅。”

听得她这话,一旁的乔宁则是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容道:“没有添麻烦呀,我们也觉得菲姐儿可爱的很呢,刚刚那猫儿演的还真像。”

乔宁,乃是刑部尚书之女,她父亲跟秦毅不和,连带着两家的关系也十分的不好,不止如此,乔宁跟秦怀玉更是脾气不和,逢见面必掐。

秦怀玉噙着笑容扫视了一圈这几个人,又看了一眼隐隐不赞成的清平郡主,话题一转道:“我记得刑部尚书爱狗如命,家中养了那么多,想来乔小姐也喜欢了?”

乔宁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点头道:“对呀,我很喜欢啊。”

“既然喜欢,不如乔小姐也来表演一下,家中犬类是何姿态,如何?”

听得秦怀玉这话,乔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顿时气得指着她道:“秦怀玉,你说谁是狗呢?本小姐是什么身份,你竟敢将我跟那些下贱玩物相提并论!”

“你也知道,世家小姐跟那些东西不能相提并论?”

秦怀玉脸上笑容骤然收敛,沉声道:“方才乔小姐戏耍舍妹这般开心,我还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卑贵贱,觉得自己跟那些玩意儿没什么区别呢。”

“你……你这是什么话,本小姐当然跟那些有区别。不过她嘛……”

乔宁傲慢的看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秦红菲,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吏部行走之女,本小姐拿她当玩物,那还是看得起她呢!”

到了这会儿,秦红菲也听出来这是在挤兑自己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好好地气氛,这会儿这些人就对自己不屑一顾,只是好赖话却是听得出来的。

“你,你才是玩物呢!”

秦红菲气得红了眼圈,当下便要跟人争论,却不想被秦怀玉一把给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接着,便听得秦怀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今儿才算是开了眼了,原来在乔小姐的眼中,陛下朱批吏部考核的六品官员,便是如同玩物一样的存在。这样高的眼界,可见乔尚书十分的教女有方了。虽说怀玉只是一介女流,却也求知若渴,家父不在京中,二叔却还是在的,回去之后,倒是让他代我问问礼部,看是不是新出的章程了。哦或者,也不必这么麻烦,长公主一向精通律法,待会问她也是一样的吧。”

她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却是瞬间让乔宁涨红了脸,咬牙道:“秦怀玉,你威胁我?”

方才她只是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却忘记了今日可是长公主的宴会,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竟在此大言不惭,那才是真正的丢了人呢!

念及此,乔宁的心中也生出几分害怕来,再看周围方才看戏看的热闹,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向着自己说话,更是有些胆怯。

闻言,秦怀玉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冷哼了一声道:“乔尚书在刑部任职多年,熟读西楚律法,却养出来你这样一个目无法纪朝纲的女儿在背后做出这等小家子姿态。他若知晓你今日这番话,怕是头一个就饶不得你,还需要我来威胁你?”

如果说方才是夹枪带棒,那现在就是咄咄逼人了。

偏乔宁自知理亏,还真怕秦怀玉会拿此事做文章,惨白了脸,道:“你想怎么样?”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秦怀玉的脸上则是云淡风轻:“道歉。”

第62章 今日之仇,她记下了!

她说着,将秦红菲从身后拽了出来,让她直面乔宁。

秦红菲正诧异秦怀玉为何要维护自己,此时骤然听得这话,顿时瞪大了眸子。

那乔宁可是刑部尚书的嫡女,她可得罪不起的!

可方才秦怀玉又格外有气势,让她不敢说什么,便只能呐呐的站在原地,不敢开口。

乔宁被气得手指发抖,现下辩无可辩,又怕秦怀玉再闹到公主面前,只得不甘不愿道:“对不起,方才是我失礼了。”

只是那手却紧紧地攥着,今日之仇,她记下了!

闻言,秦红菲连忙摆手道:“没,没事。”

见秦红菲不说什么,秦怀玉只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

到了这会儿,清平郡主方才出来打圆场道:“好了,都是姐妹们,不过一两句拌嘴,何至于闹得大了?那边的腊梅开的不错,可要去看看?”

见她出来打圆场,在场的贵女们纷纷应声。

清平郡主点头,又看向秦怀玉问道:“秦小姐,可要一起过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只是弯了弯唇,笑道:“多谢郡主厚爱,不过我便不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清平郡主对自己似乎有些不满。

按理说来,她现在可没害过顾明渊呢,且二人从无任何交集,为何这位小郡主现下就开始对自己不满了?

秦怀玉心中想不明白,而清平郡主只是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这才笑着引得众人去了旁边看腊梅去了。

眼见得众人随着清平郡主一同离开,秦怀玉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总归她今生不做亏心事,那一剑总不至于再刺向自己。

见秦怀玉没有跟过去,秦家的姑娘们也都留在了她的身边。

秦红瑶是不屑于跟那些人玩,秦红菲则是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中有些害怕。至于秦红淼,她一向是个会看脸色的,自然也不会跟过去。

而秦红鸢么,她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没有参与进来,也未发一言。

“大姐姐,我……”

秦红菲一向傲慢,却也知道方才秦怀玉是帮了自己,她这会儿心中有些五味杂陈,既感激她替自己解围,又有些不忿为什么秦怀玉不早些跟自己说这些,害她丢了丑。

这两种情绪交杂着,让她的声音也有些不大自然。

秦怀玉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秦红菲,你想丢人可以,先回去在宗祠面前把家分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也没人管你。可现在,在三房没分家之前,你就还是平原侯府的女儿,代表的便是平原侯府的面子。若是再做出这等丢人败兴的事儿,不等别人说,我先把你扔护城河里。听明白了么?”

也不知三婶教了她些什么,小小的年纪别的没学会,这巴结媚上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秦家女儿一荣俱荣,她一个人丢了丑,回头被人指指点点的却是整个秦家!

听得秦怀玉话中的冷意,秦红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就连先前有些幸灾乐祸的秦红淼,这会儿也吓得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今日的大姐姐,实在是让人心生畏惧。

秦红菲忍着心中的委屈和害怕,颤声点头道:“大姐姐,我知道错了。”

只是心里,却将先前那一点点感激之情尽数的散了干净,唯独剩下了埋怨。今日的事情又不是她想的,秦怀玉现下这般的凶自己,怎么不早些告诉她规矩呢?

再者说了,她不过是怕丢了平原侯府的面子,哪里又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

念及此,秦红菲委屈的同时,越发的愤恨了。

秦怀玉却是懒得理会她那些小心思,见秦红淼也乖顺了不少,便道:“行了,今日梅花宴,你们也别拘束着了,想去玩的话,就跟她们一起玩去吧。”

几个秦家的姑娘围在一起不跟别人玩,倒像是她们被孤立了一样。

秦红淼虽是庶女,倒是还有几个同为庶女的朋友,所以听得秦怀玉这话,便应声去找她们了。

至于秦红菲,经历了这一桩事儿,她也不敢,并且没脸去跟那些人玩,可又不想跟秦怀玉在一起,索性便自己找了个角落去看梅花。

秦红瑶则是挽着秦怀玉的胳膊,笑眯眯道:“我才不要去跟她们玩呢,我要跟大姐姐在一起。”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好,那咱们就待在这里吧。”

现下这地方,既背风不那么冷,梅花开的也好,再加上旁边雪色映衬,倒是难得的美景。

若不看这院子里的闹腾烦心的话,这里的景致的确是一等一的。

这院子里建的格外好,景致绝佳,难得这样的天气都没有冷风入体的刺骨。

梅树下放置着石桌凳,秦怀玉索性带着秦红瑶坐了下来,见她随手捏着花瓣跟自己说话,倒也有趣。

只是这片刻的宁静,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表妹,你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呀?”

来人一袭浅粉色的织锦棉服,一张脸生的白嫩,眼睛有些小,内中透着几分精明。看向秦怀玉的时候,满是讨好的笑意。

正是现任宁远伯的嫡女王卓然,也是秦老夫人的侄孙女儿,王婉清的亲侄女儿。

见是她过来,秦怀玉脸上的笑意收了几份,变成了敷衍的笑意,道:“这里清净。”

“我也不喜欢吵吵嚷嚷的,还是跟表妹坐着说说话的好。”

王卓然一说着这话,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面叹了口气道:“方才那乔家小姐也太过分了些,只是四表妹也糊涂,怎么就任由她们戏弄了?只我嘴笨,想跟她们辩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还好表妹你厉害,几句话就让那乔家小姐道歉了。”

那会儿分明王卓然也看热闹看的起劲儿,现下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听得王卓然这话,秦怀玉弯唇一笑,淡淡道:“王小姐有心了。”

真的论起来,她们之间可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毕竟,秦老夫人只是祖父的继室,她正经的儿子是秦宣,所以这表姐妹的关系是王卓然跟秦红瑶才对。

第63章 王卓然的心思

只可惜,秦红瑶却一点想搭理这位表姐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花瓣,一面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倦怠道:“早知道这梅花宴这般无趣,还不如在家绣花儿呢。”

看一群女子们聚集在一起虚与委蛇,是真的很没有意思啊。

见秦红瑶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低声笑道:“这话当心让二婶听见,可是要揍你的。”

京城中的女子们谁不想来这梅花宴,偏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红瑶最喜欢大姐姐这样跟自己说话,带着一股子的宠溺的味道,因此她只是皱了皱鼻子,便笑眯眯的讨好道:“大姐姐定然不会跟娘说的,我这不是就跟您抱怨嘛。”

见她撒娇,秦怀玉不由得又是一笑,倒是旁边坐着的王卓然有些尴尬。

这二人说起话的时候,倒是显得自己格外多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很显然,王卓然是不会走的。

所以她便没话找话,试图融入进来:“也不知表叔他们在边疆如何了,还没有传信回来么?”

闻言,秦怀玉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边疆交战,此乃军机,怎能随意传信?”

王卓然得了个钉子,有些讪讪道:“也是,只是三年时间,也不知表哥如何了。”

秦怀玉却并未接话,只是拿帕子替秦红瑶擦了手,一面笑骂道:“怎么又去捏花瓣儿了?瞧这一手的汁液,待会让二婶瞧见了,又要骂你。”

她一面说,却是将这个话给糊弄了过去。

若说前世里自己糊涂,过了这一世,秦怀玉却是看的透彻。

王卓然的心思从来都不干净,她之所以能坐在这里跟自己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打听哥哥的消息罢了。

秦怀桑,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见秦怀玉不理会自己这个问题,王卓然有些生气,却也只能忍着,继续含笑跟她说话,只是心里却有些气闷。

她在如何也是伯府的嫡女,要不是为了秦怀桑,她何至于如此?

倒不是说王卓然对秦怀桑情根深种,毕竟当年秦怀桑去边疆打仗的时候,她也才十三岁,就算是情窦初开,也不至于对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产生什么情愫。

她会看上秦怀桑,纯粹是被逼无奈。

王卓然虽然是家中嫡女,但奈何现任的宁远伯不争气,除却这个世袭的职位,在朝中只得了一个清闲的官位,不过是混日子的。

这样的家庭里面,她这个嫡女的婚事,可谓是高不成低不就,前来提亲的家庭,不是父母看不上,便是家中儿郎有些残缺的。

王卓然心大,思来想去,不知怎么的就物色上了平原侯府的世子秦怀桑。

许是有王家两位前辈的表率在前,她便也想学一学长辈们,也想搭上这平原侯府的路子。

毕竟,在王卓然的认知里,当年的姑祖母因是嫡女,便得以嫁给了老平原侯;而她的姑姑是庶女,所以只能做了妾。

至于自己,既然同为嫡女,那么嫁给平原侯世子做正妻,那是绰绰有余的。

再者,平原侯府与她们宁远伯府不同,虽说这差了一级,可秦家却是铮铮铁骨,在朝堂上极有地位的。

若是她嫁过来,对家中的兄弟们也是极有好处的。

王卓然心中盘算的好,却也知道秦怀玉对自己的态度冷淡的很,所以便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刷好感。

“表妹今日的衣服倒是好看,京城中少有的款式呢。”

却不想,她这话被秦红瑶一句话便堵了去:“是不错,我外祖父从南边带来的花样,说是参考了南洋那边的样式呢。表姐若是喜欢,改日可以去琳琅阁转一转,说不定能找着同款。”

论起来,秦红瑶跟王卓然的关系可以说十分不好。倒不是因为别的,因着秦老夫人的关系,所以王家人也觉得,一个商户之女,纵然做了秦宣的正妻,也到底是才不配位的,故而连带着对秦红瑶都多了几分轻视。

王卓然自幼被母亲教导,对秦红瑶也没什么好感,因此她二人的关系,反倒是还不如跟秦怀玉呢。

至少,在秦怀玉这里,王卓然还不敢太放肆,算是规矩。

此时听得秦红瑶这话,王卓然顿时便有些气闷,想要同以往那样教训秦红瑶几句,偏偏又顾忌方才秦怀玉的态度,生怕惹到了她。

她深吸几口气,这才讪讪地笑道:“我平素里也不大出门,改日若是去了,定要去转一转。”

那琳琅阁是刘家的商铺,一向以贵著称,就算是她真的去看到这件同款式的衣服,那也是买不起的。

只是这话,王卓然却是不能说的,毕竟她还要面子。

闻言,秦红瑶不置可否,勾唇一笑,便又同秦怀玉说起了别的。只是她才无意中的看了一眼,就有些诧异道:“咦,二姐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秦红鸢的位置已然空无一人。她微微蹙眉,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秦红鸢的身影。

不知怎的,秦怀玉的心中便起了一个不大好的念头。秦红鸢不会无缘无故离开,难不成……是顾明珏来了?

前世里的这次梅花宴,顾明珏的确是出现在宴会上的。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便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秦红瑶倒是没有想太多,伸手搓了搓手臂,小声道:“大姐姐,这儿怪冷的,大姐姐,我想进屋找娘亲了。”

这个时候也不早了,有世家女已然回去,不过大多数人还在外面。

听得这话,秦怀玉便知她是不耐烦应付王卓然,便点头道:“也好,那咱们一同进去吧。”

不管秦红鸢消失是去见了谁,前世今生截然不同,她也不再会任人摆布,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秦怀玉想到这里,索性站起身来。

不想一回头,就见秦红鸢去而复返:“大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的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脸上也带着几分坨红,没经历过事情的不懂,可秦怀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才暧昧过的脸色。

第64章 六皇子顾明珏

只这一眼,她便确认了秦红鸢方才消失是去见顾明珏了。

想起那个人,秦怀玉不自觉的攥起了手,脸上却还带着得体的笑容:“不过说些家常罢了,二妹方才去哪儿了?”

“哦,我刚刚让丫鬟带着如厕了,大姐姐可要去么?”

秦怀玉摇头拒绝,倒是秦红瑶有些纳闷道:“咦,净房不是在北边么,二姐你怎么从东边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红瑶不过随口一说,秦红鸢却是猛地僵了一下脸色,继而讪笑道:“唔,那边刚刚有人,所以丫鬟就带我去外面了。”

只是那一瞬间的慌乱,却被秦怀玉尽数收在眼底。

她只当不知,淡淡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不想,秦红鸢却是开口笑道:“大姐姐,方才来的时候,我见那边的红梅开的格外好呢,且有一树竟是双色梅,好看的紧,您可要去看看么?”

秦怀玉看了她一眼,淡笑道:“不看了,在长公主府不比家中,还是规矩些的好。”

分明是一句普通的话,只是秦红鸢却听出几分警告来。

她心中微微一滞,还想说什么,就见秦怀玉已然带着秦红瑶先行的回了暖阁。

见状,秦红鸢咬了咬牙,到底没说什么,反正今日还长着呢。且……要不是为了六皇子的计划,她巴不得秦怀玉这辈子都不要跟六皇子有亲密接触呢!

可一想到六皇子的话,秦红鸢只得深吸一口气。她得忍着,现下是六皇子的关键时期,她不能坏了他的大事。

等到事成之后……

念及此,秦红鸢的眼中冷意越发刻骨。

……

回了暖阁之后,秦怀玉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冰凉了。这院子里再如何建造的好,到底还是冷的。

秦红瑶是个没心没肺的,偎依在刘月娘的身边撒娇,而秦怀玉便听着这些世家夫人们说话,自己则是默默地想事情。

“方才我看你们围在一起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你这皮丫头给你大姐姐找麻烦了?”

刘月娘第一次带着孩子们单独出来,心中牵肠挂肚的紧,再加上她的位置好,看外面清清楚楚,所以方才十多个姑娘围在一起有些争执的一幕,正被她看的真真切切。

她自然知道不会是自己家的丫头闹事儿,毕竟这丫头一直乖觉的跟在秦怀玉的身边呢,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套话罢了。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就见秦红瑶格外不忿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娘亲可不要污蔑人,分明是四姐她丢了丑,大姐为我们出头呢,跟我可没关系,我乖着呢。”

说到这儿,她还扯了扯秦怀玉的袖子,悄声拉助援:“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小,刚好够几个人听到的,秦怀玉便在这其中之一。

听得这丫头爱娇的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点头道:“是,婶婶就放心吧,咱们瑶儿是最乖不过的了。”

只是心里却不由得好笑,秦红瑶真的是被刘月娘养的不谙世事,连她娘在套话都看不出来。

不过她也知道刘月娘必然是担心的,所以便顺着话没有说什么。

倒是刘月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委屈你了,你方才没事儿吧?可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她心里也有些生气这秦红菲不懂事儿,可一想到这么点的小姑娘就要撑起来场子,又觉得心疼的慌。

看到二婶眼中的关心,秦怀玉心中一暖。前世今生,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当做小孩子一样关心了。

母亲自不必提,那是她的亲娘。如今见二婶看自己的目光,也不由得让她感慨,便点头温声道:“二婶放心,我没事儿的,她们几个小孩子,还奈何不了我呢。”

这笑容明艳,倒是让刘月娘想起往日里关于秦怀玉的传言,不由得点头道:“那倒是,咱们平原侯府的姑娘,哪儿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

且,先前她还觉得秦怀玉的性子有些过刚易折,可方才听得秦红瑶的话,恍然觉得今日的她,倒是比过去不同,知道以情势说话,以理压人了。

很是不错。

刘月娘在心中夸赞了一番,又看了眼自家的傻丫头,不由得有些想要叹气。自己这个女儿,果然是被她养的太天真烂漫了么。不过差两岁,怎么怀玉就这样的大气,自家这个就这么傻乎乎的呢。

她们这边不过是小插曲,并未引起人的注意,偌大的暖阁内,世家夫人们在相互小声的交谈着,而外面的千金小姐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在一块,与这暖阁内的长辈们格外同步。

若说那些女孩子们的交友圈显示了长辈们之间关系的话,那么这些世家命妇们的交好与交恶,则直接昭示了前朝的动向。

现下这些人里面,有些在几年后越发尊贵,有些却是举家衰落再不复辉煌。新旧更迭中的变数太多,这又是相隔十年的记忆,秦怀玉低头端着茶盏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只是那耳朵却在悄然的听着她们的对话,收集着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只是这样的情形并未维持多久,只约莫盏茶的时间,便听得外面一阵骚动,秦怀玉循声望去,却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来人一袭墨色锦袍,外罩同色织锦披风,头发被紫色玉冠束着,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来。

他生的好相貌,狐狸眼鹰钩鼻,薄唇微勾,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那双狐狸眼内精光点点潜藏着算计,却是生生的压了他三分样貌。

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那一股人渣味儿。

是顾明珏。

见到这人,秦怀玉的一颗心剧烈的跳着,眸光内几乎能喷出火来。

在见到他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可谁知仅仅一眼,便足以让她内心中的怒火升腾,将理智几乎燃烧殆尽。

顾!明!珏!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顾明珏在院内也似有所感,朝着房中看去。

第65章 给姑母请安

秦怀玉迅速的低下了头,躲避开了那人的眼神,只是手指却忍不住死死地掐住了自己。

她要冷静。

顾明珏看过来的时候,却只见偌大的暖阁之内依旧言笑晏晏热闹非凡,却并无人看自己。而那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子身着蛟珠纱制成的长裙,眉眼低垂,却遮不住那明艳的面容。

见她在那儿坐着,顾明珏的眼中微微闪动,想起自己早上得到的消息,眸内便越发的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只一瞬,他便收回目光,在一群姑娘的害羞打量之中弯唇一笑,跟清平郡主打过招呼之后,便大踏步的走进了暖阁之中。

“给姑母请安。”

见顾明珏前来,长公主微微诧异,继而又笑问道:“快起来吧,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随着他的起身,殿内的世家贵妇们也都纷纷起来行礼,秦怀玉也在其中。

她低着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分明清晰的感受到有火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好一会儿才收回去。

与此同时,还有那个人爽朗的笑声:“诸位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吧。侄儿方才从门外路过,嗅的一股幽香扑鼻,一路寻香而至,不想这日子选的不巧,竟是撞上了姑母宴客之日,还请姑母不要怪罪侄儿唐突才是。”

听得这话,长公主顿时笑道:“你的鼻子倒是灵,只是这说的不像话,本宫倒是巴不得你们兄弟过来坐一坐,哪里会有嫌弃你的道理?来人,赐座。”

只是心里对于顾明珏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顾明珏再次谢过了长公主,在下首的上位上坐了,不多时便见还在外面玩的那些世家小姐们,纷纷都回了暖阁之内。

而为何回来,那意思便不言自明了。

顾明珏似乎是真的来看梅花的,坐在那儿之后,便跟长公主聊她这梅园内的景致,其间还穿插着一些所见所闻,倒是逗的长公主脸上带笑。

他的声线原本就很温润,此时带着刻意的平和,更听得人如沐春风。

“瞧瞧,你一来,她们倒是都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长公主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又道:“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倒是年纪也相当。”

这话一出,有些妇人们便跃跃欲试,而进来的那些小姑娘们有些都红了脸,低着头坐在长辈身边,努力做出端庄的姿态来。

而秦家的姑娘,亦是如此。

只除了秦怀玉。

秦怀玉坐在位置上,手中端着茶杯,小口的啜着茶,听着顾明珏那句:“姑母莫要取笑侄儿了。”不由得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听听这声音里,带着无奈,又有几分的害羞,倒是好一个干净澄澈的少年郎呢。

单这份演技,她前世里就栽的不亏。

因着方才长公主的话,在场的那些妇人便都有些心动。这位六皇子虽说不是皇上心尖宠,可胜在办事稳妥,在外素有贤名。这样一位皇子,便是无缘大宝,将来也至少是一位王爷。

再加上顾明珏今年才十八岁,虽然已经分了府邸,可还未曾指婚,如今府上只有一位侧妃,若是家中女儿真被顾明珏看上……倒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这些人心中有些活泛,长公主坐在上首只做不知,依旧笑眯眯的跟顾明珏说话。

不多时,便见宫人从外面走进,恭声道:“主子,膳食都预备好了,可要端上来么?”

闻言,长公主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发现已经是正午了,便点头笑道:“也好,传膳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宫人一拍手,片刻功夫就见那些宫人端着珍馐美味鱼贯而入,只一会儿便将桌子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待得酒菜都摆满了桌,宫人退下之后,长公主当先端起了酒盏,笑道:“今日梅花宴,只是本宫闲来无事相聚,不必谈身份,只玩的开心便可,诸位都莫要拘束才是。”

她说完这话,在场之人纷纷笑道:“是。”

饮完了这一杯酒,长公主先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众人见她动了筷子,这才纷纷的拿起筷子用膳。

说是用膳,但其实众人都是怀着心思来的,故而那桌上的饭菜鲜少有人真的埋头去吃。

平原侯府的位置不算靠前,位置却也不差,秦红瑶见众人都不怎么动筷子,便有些担心,再一看自家长姐吃的津津有味,便也放下心来,悄声问道:“大姐姐,她们怎么都不吃啊?”

闻言,秦怀玉眼睛未抬,只是轻声笑道:“大抵是不饿吧。”她说到这里,见秦红瑶面前放的是果子酒的杯子,索性直接拿了过来,笑道:“喝茶吧,小姑娘家家的喝酒不好。”

前世的时候,秦红瑶似乎就是在梅花宴上喝酒喝多,还丢了丑的。

秦红瑶原本对那一杯酒还有些跃跃欲试,可她最听秦怀玉的话,因此听到之后便点头道:“好。”

虽说还是有些眼馋,不过她到底是端着茶喝了起来。

先前刘月娘便想这么做,可碍于这是长公主的宴会,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见秦怀玉将酒杯给换了,顿时便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来。

倒是一旁的秦红鸢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

别人没有注意到,可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顾明珏的身上,自然感受的到,顾明珏一直在偷偷看秦怀玉。

虽说知道顾明珏是别有心思,并不是真的被她迷住,可是看到秦怀玉那一张娇艳的脸,她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将这一张脸给划花。

她强忍着自己的心思,努力的摆正脸上的表情,就听得长公主开了口。

“今日宴会,有酒岂能无乐啊?若有愿意献艺的,也不必拘束,咱们自在乐呵,也要热闹起来才是嘛。”

最开始宴会的时候,便是为了热闹而举办的,不过在有几个贵女们跃跃欲试的表演了才艺之后,这个传统便沿袭了下来。

虽说这些表演的人中世家贵女甚少,不过也算是是一项乐子,且长公主每年还会拿出几样珍玩来赏赐给拔得头筹的,故而倒是引得相当一批贵女们想要一展才艺呢。

第66章 贵女献艺

更遑论说,今日还有六皇子在场。

因此长公主的话一出口,那些世家贵女们的眸子便都亮了起来。

便是先前那些不太想展示自己的,在看到六皇子的时候,也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态来。

毕竟,这可是六皇子,难得的可以跟他这般近的机会……

“先说好,今日若能拔得头筹的,本宫这里可有一件宝贝相送。”

听得长公主这话,顾明珏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随着一同温润的笑道:“既然姑母都这般说了,那本皇子也加一件好了。”

他说到这里,将身上的玉佩解了下来,随手搁在了桌上,淡淡的笑道:“今日来的仓促,未曾准备什么名贵之物,就这块玉佩,如何?”

果不其然,在他放下玉佩之后,那些贵女们的神情都有些变了。

见那些贵女们的眼神火热,长公主了然一笑,带着几分调侃看向顾明珏,便见他已然谦逊的冲着长公主笑。

“姑母莫要怪我擅作主张呀。”

闻言,长公主顿时笑道:“世昭这个赏赐一出,倒显得本宫的寒酸了。”

她说到这儿,又一笑道:“看来,今日倒是有热闹看了。”

别的不说,单这些世家贵女们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待会会如何热闹了。

因着顾明珏这出其不意的举动,让那些贵女们的心思越发的活泛了起来。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胆子大些的贵女站了出来,柔声笑道:“公主殿下,六皇子殿下,那臣女就献丑了。”

秦怀玉听得她的声音,抬眼看了一下,便认出她是布政使家的嫡长女,论起来还是张金桂的侄女儿,生的一般,性情却是泼辣大胆的很。

记忆中,这女子似乎舞跳得极好。

果然,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长公主感兴趣的问道:“好呀,你要表演什么?”

“回公主的话,臣女想为您献上一曲落花舞,贴这满园的无双景致。”

待得长公主点头之后,那女子便出去换了衣服,不过盏茶的时间,便听得外面传来笛声悠扬,顺着这玻璃往外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自梅花树下走来,身着长袖舞衣,自上而下渐渐晕染,而她的脚步更是顺着这笛声的节点而行走,倒像是那树下精怪一般,美的出尘脱俗。

渐渐地她的步伐越来越快,随着那乐声舞袖折腰,可谓是舞步蹁跹,风姿绰约。

待得一曲终了,那女子正好从外面跳到了门口,她款款走进来,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臣女献丑,让长公主见笑了。”

女子略微有些疲惫,可那一双眸子却是格外的亮晶晶,看的在场人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会儿看起来,倒是个好颜色。

且这个开场,更是十分的惊艳。

长公主显然也很喜欢她的开场,不由得抚掌笑道:“这若是献丑,那本宫岂不是老眼昏花了?妙哉妙哉,入座吧。”

得了长公主的夸奖,那女子脸上有些娇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明珏,却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一时又有些忐忑的入了座。

有了第一个开场,接下来的便都更加有了底气。

推杯换盏之间,便有十余个女子表演过自己的拿手记忆,或跳舞或抚琴,还有现场做画的,可谓是一个个的精妙至极,也让这偌大的暖阁之内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些热闹,秦怀玉却是丝毫都没有放在眼里,此刻的她,正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那一盘榛子酥。

这糕点做的很合她的胃口,喝着茶吃着糕点,再时不时的扫一眼姑娘们赏心悦目的舞蹈,可谓是十分惬意。

如果,秦红鸢没有对自己说话的话。

“大姐姐,你也去表演一下吧?我记得你的剑舞很好的。”

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听得不真切,秦家的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秦怀玉将口中的榛子酥咽下,淡淡道:“你若想去便去,捎带我做什么?”

前世里,秦红鸢就极力鼓动着自己上去,而那时——

她一曲剑舞惊艳众人拔得头筹,看到顾明珏惊艳的眼神,还觉得有些羞涩和自得。

之后趁着无人之时,顾明珏又想办法拦下了自己,跟她表白。

秦怀玉到现在都记得顾明珏当时的模样,带着毛头小子的青涩,满满的欢喜与些微的懊恼,仿佛在气恼自己唐突了佳人。

当时顾明珏才救了自己,她被这番举动撩拨的春心萌动,故而在顾明珏一曲凤求凰之后,她这颗春心萌动的心便再也抵挡不住,半推半就的应了二人的关系。

只可惜今生,她是不会任由那些事情再次发生,也必然不会再出这个头的。

见状,秦红鸢的神情一时有些僵硬,讪讪的笑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都上去展示,妹妹只是觉得,您是平原侯府的嫡长女,当是表率才是。”

“呵。”

秦怀玉淡淡一笑,看了她一眼,纵然那神情里满是笑意,可秦红鸢却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腾而起。

“姐姐怎么这么看我?”

秦怀玉收回了目光,声音里散漫且淡:“秦红鸢,我还是有脑子的。”

这句话一出,秦红鸢没来由的便觉得有些指尖发颤。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想清楚,便听得秦怀玉继续道:“那块玉佩,倒是不错,二妹很喜欢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越发觉得脸色发白,强撑着笑意道:“姐姐在说什么,什么玉佩?”

难不成,她发现自己跟六皇子……

不,不可能。

秦红鸢想要继续否认,却见秦怀玉已然拿起了酒盏,径自品了一口,再不理会她了。

而此时,在场的世家贵女们已然表演了大半。虽说这些世家贵女们大多数都矜持,可在今日六皇子在场的情况下,却是大多都抛却了自己的矜持,变得大胆了起来。

诸如那些三品的官员家中不提,便是宁远伯府家的王卓然和成武侯的嫡女赵婧也都起来表演了拿手的技艺。

到最后,就连刑部尚书的女儿乔宁也奏了一曲古琴。

第67章 秦家嫡女为何不展示?

琴声悠扬,秦红鸢却只觉得心中百般情绪交杂在一起,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既然秦怀玉不上去,那就别怪她上了。

那块玉佩,是顾明珏抛出来的砝码,原本想让秦怀玉拔得头筹拿走的。

可是现在秦怀玉不上,她也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

看到秦红鸢走到暖阁中央的时候,秦怀玉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前世那块玉佩的确到了她的手中,可今生,顾明珏的东西,她都嫌脏!

“臣女也想献丑。”

见秦红鸢站出来,长公主点头应了,含笑道:“平原侯府的姑娘,可。”

而秦红鸢这个献丑,很显然只是随便说说。

在她换上霓裳羽衣之后,仅一个起手的动作,便引得人屏住了呼吸。

她就如同一只凤凰一般,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姿态优雅面容肃然,叫人不敢心生亵渎。

到最后那动作越来越快,舞步蹁跹引人神往,更应了一句昆山玉碎凤凰叫。

待得她跳完之后,整个人伏在地上,唯有那微微颤动的身姿,叫人忍不住想要将之呵护在怀中。

就连长公主也不由得笑着赞叹道:“这舞姿,当真是惊为天人。”

而那些在场的世家夫人们也都回过神儿来,随着她的话一同夸赞了起来。

秦红鸢抬起头来,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明珏,见他的目光内带着惊艳和欲念,更觉得心中羞怯,落落大方的谢恩道:“多谢公主赞扬,臣女愧不敢当。”

而座位上的王婉清更是忍不住的满是骄傲,这就是她的女儿,纵然是庶女又如何,照样能够艳压群芳,将那些所谓的世家贵女们都给比下去!

她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秦怀玉,却见对方依旧端着金樽,缓缓地品着,仿佛对现下的情况毫无波动。

王婉清心中禁不住有些自得,又有几分愤恨,到最后极力的忍着自己的情绪,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里满是高傲与自得。

长公主复又夸赞了几句秦红鸢,待得秦红鸢回到位置上之后,这才含笑问道:“可还有谁愿意来的么?”

到了现在,这宴席已然将近一个时辰了,除却那些不愿展示自己的世家贵女们,其他的大多都展示了一遍。

听得长公主这话,秦红菲也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方才在院内那一幕她还记忆深刻,再加上秦红鸢实在是太过出色,所以这会儿便有些心中胆怯。

她不愿意去问秦怀玉,索性便靠近了刘月娘,悄声拽了拽她的衣襟,小声问道:“二伯母,我可以上去么?”

刘月娘原本正在跟秦红菲说话,骤然听得秦红菲这话,微微诧异,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温柔的笑:“菲姐儿也想去么?你母亲可曾交代过你什么吗?”

自己若是阻拦了,回头说不定是吃力不讨好呢。

闻言,秦红菲便有了底,因道:“母亲说让我随意便好,只是我一向粗笨。”

这话都说出来了,刘月娘自然更不会阻拦她,便轻声笑道:“菲姐儿才不粗笨呢,若是想玩就上去玩吧,你还小呢,不必跟那些姐姐们比。”

得了这话,秦红菲更加那定了主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去了正中央。

刘月娘看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秦红淼,道:“淼姐儿若是想玩,也可以去,母亲不会阻拦你的。”

这些事情,先前大嫂也跟自己交代过,可有些人很明显是不会领情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让那些人如愿以偿,反正这之后结的果子,都是她们自己吞下去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在她这话说出之后,秦红淼的眼中喜色毫不遮掩,轻声道:“多谢母亲。”

刘月娘点了点头,见秦红瑶正跟秦怀玉笑眯眯的说话,便轻声问道:“瑶儿可想去玩?”

听得这话,秦红瑶连连摆手道:“我才不去献丑呢,我坐在这儿看着便好啦。”

虽说她不理解为什么秦怀玉不让自己上去,可长姐说的话一定不错,来的路上长姐就交代过了,她才不上去呢。

见她这般乖巧,秦怀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而一旁的刘月娘也心中欣慰,看向秦怀玉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感激。

难得自家这个混世魔王能有这般乖顺的时候,这功劳是谁的,她心中可一清二楚呢。原先只觉得怀玉丫头是个高傲的性子,现在才发现,竟是个外冷内热的。还好她对长房一向尊重,不然只凭着那态度便冷了人家的心,那岂不是不美?

秦怀玉自然感受到了二婶的目光,便也回头笑道:“二婶也少喝些酒,这果子酒的后劲儿可有些大呢。”

听得她善意的提醒,刘月娘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点头应道:“好,那我便不喝了。”

秦红菲和秦红淼果然最后都上去了,秦红菲跳了一支舞,只可惜有秦红鸢珠玉在前,她这个倒是显得有些愚笨。

而秦红淼则是做了一首诗,倒是不辜负那个风花雪月的爹。

刘月娘在心中评判了一番,面上倒是丝毫不显,在她们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还小声夸赞了几句,倒是做足了面子。

倒是一旁的王婉清心中有些不屑一顾。

最终,所有的人都表演了一番之后,长公主刚要说今日谁是头筹,却听得顾明珏淡淡的开了口:“本皇子素来听说秦家嫡女富有才名,今日为何不见她出来展示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倒真像是偶尔顽劣的少年郎一般。

长公主掩下眸子里的深色,淡淡的笑道:“世昭又浑说了,你不常出宫,哪里会听说姑娘家的才名?”

这却是替秦怀玉说话了。

闻言,顾明珏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晒然道:“姑母莫怪,只是那些下人有时说起,道是平原侯府的嫡女一向肖父,是个女中豪杰,这才有些好奇。若是唐突了秦小姐,还望勿怪。”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看向秦怀玉。

第68章 头筹还是羞辱

十五六岁的姑娘,生的花儿一样的娇艳,眼神么,也像花儿上的刺一样,扎人。

有趣。

秦怀玉到了这会儿,也不能假装听不到了。

她心中冷意怒火滔天,面上极力压抑着,站起身,淡淡道:“怀玉才疏学浅,当不得六皇子这句夸赞。”

听得这话,顾明珏只以为她是害羞,因轻笑道:“秦家几位女子都才华横溢,你为秦家嫡长女,原该为表率,怎会才疏学浅?”

这话是夸奖,可听在秦怀玉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几欲作呕。她抬眸,不卑不亢:“六皇子过奖,怀玉才智疏漏,实在不便献丑。”

而长公主这会儿也开了口:“好了,世昭莫要胡闹。秦家丫头乃是世家嫡女典范,哪里会才智疏漏?是你太唐突了。”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看向秦怀玉道:“好孩子,坐下吧。本宫这位侄儿一向胡闹了些,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闻言,秦怀玉脸上带笑,神情依然恭敬:“臣女不敢,才疏学浅,让殿下失望,万分愧疚。”

只是那笑容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不达眼底。

听得这话,长公主越发笑的和蔼:“好了,你若是才智疏漏,那就没有才智好的了。”

不是她因着庄月兰的缘故偏爱秦怀玉,而是这样不卑不亢的,才该是端庄大方的世家女。不像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只因为六皇子的一句话,就凳子上生了钉子,一个个的以姿色献媚,成何体统?

若这事儿只是那些小门小户的新贵倒还罢了,可方才她存着试探的意思,见竟有几个世家女也都起来献媚,便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这会儿这话,与其说是夸赞秦怀玉,倒不如说是变相的提醒那些个女子们。

但很显然,那些女子并没有听出来,且在长公主说完这话之后,看向秦怀玉的眼神就仿佛是带了刀子一样,满是妒忌。

而六皇子到了这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带着几分懊恼道:“秦家小姐,本皇子并非有意,请你莫要怪罪才是。”

见他道歉,秦怀玉连话都不想说了,略微点头,便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可若是有人这会儿看她的手掌心的话,就会发现那上面已然有了一排深深地月牙痕迹,红的几乎能渗出血来。

而今日的头筹,自然是到了秦红鸢的身上。

她的舞技原本就是日日苦练出来的,如今纵然是有几个出色的世家女表演,到最火依旧没有比过她。

秦红鸢受宠若惊的接了长公主的赏赐,只是却没有得到那块玉佩。

因为顾明珏将玉佩收了起来,带着几分歉然道:“方才是本皇子糊涂了,玉佩之物哪里能随便赠人,还请姑母莫要怪罪侄儿的唐突。”

这话相当于在直面的打秦红鸢的脸,让她的脸上都烫了起来,要不是死死的忍耐着,那眼泪怕也早就流了出来。

偏偏顾明珏似无所觉,只笑着看向长公主,那神情里满是歉意。

而有了顾明珏这一出戏,那些原本还妒忌秦红鸢的世家贵女们,也都起了看好戏的神情来。

这位平原侯府的庶女还真是自不量力啊,就凭着她,也想得到六皇子的东西,呸,白日做梦呢?!

直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秦红鸢的手还有些发抖,她不自觉的看向秦怀玉,神情里带上了几分未曾掩饰好的恨意。

如果方才秦怀玉顺水推舟的展示了才艺,那么方才那一块玉佩,这会儿怕是就到了秦怀玉的手中了吧?

可秦怀玉没有。

她不但没有展示,反而让六皇子将玉佩给收了回去。

他宁可跟长公主道歉食言而肥,也不肯将玉佩给自己!

若说先前她坚信顾明珏对秦怀玉只是利用,那么现在,她自己也有些不大肯定了。既然是喜欢自己,为何六皇子不肯将玉佩给自己?还是说,她只是六皇子用来接近秦怀玉的桥梁?

一想到那些情话可能都是假的,秦红鸢便忍不住恨得眼眶通红,看向秦怀玉的目光更是带了刀子。

如果自己是平原侯府的嫡女,那么今日这一切的羞辱,就不会发生了!

感受到旁边那一道灼热的目光,秦怀玉偏了偏头,就对上了秦红鸢的眸子。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内,她曾经见过最恶毒的神情,可现在,却充满了屈辱、委屈和愤恨。

秦怀玉突然便勾起一抹笑意来,甚至还整好以暇的恭喜她:“妹妹拔得头筹,可喜可贺啊。”

瞧瞧这神情,可是与前世截然相反呢。

今生她没有在这宴会上一鸣惊人,故而依旧是秦红鸢得了头筹。至于那一块前世里属于她的玉佩,现在竟又被顾明珏给收了回去。

当真是有意思的很。

顾明珏这个举动打了秦红鸢脸的同时,也为他二人的感情给埋下了一颗名为嫌隙的种子。

或许顾明珏事后会有别的补偿给秦红鸢,可今日这事儿已然将裂痕给埋了下去,天长日后的日积月累,想来他们也不会再如前世里那般情比金坚了吧?

她倒是要看看,今生这二人会不会依旧情深义重你侬我侬了!

好妹妹,你可要撑住才是呀。

许是秦怀玉的笑容刺激到了秦红鸢,她再也维持不住往日里的风度,几乎咬牙切齿道:“秦怀玉,你也看我的热闹?”

因还在暖阁内,她便是心中有怒,却也带着最后的理智,将声音压低,只有她们二人可以听到。

秦怀玉眼中笑意更甚,淡淡道:“今日的确热闹。”

比如方才,就是一出好戏啊。

见秦怀玉这表情,秦红鸢越发觉得心中憋闷,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却被王婉清给狠狠地拧了一把,之后柔声道:“鸢姐儿,坐好了。”

只是那声音里,却带着淡淡的警告。

因着这疼痛,秦红鸢方才灵台清明了几分,虽然依旧咬牙切齿,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是了,今日这场合,她绝对不能出丑。

见秦红鸢不再说话,秦怀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借着这动作,遮住了唇角的冷笑。

第69章 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世家贵女们展示完了才艺,这宴会也快到了尾声,见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长公主便当先起身,一行人朝着外面走去。

梅花旁边另有一个园子,早早地便搭建好了戏台,这会儿戏子们都在戏台旁候着,预备着贵人们什么时候想听戏都现成。

而这些,才是正经的娱乐玩意儿呢。

见长公主前来,内侍们连忙笑着迎上来,其他人也都伺候着这些贵妇们进了屋子,将那明亮的窗户给推开,以这个角度,正可以清晰的看到院内的戏台。

这个暖阁比先前的大一些,依着家世挨个坐了,远的离长公主约莫近两丈远了。

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点心盘子,以供这些贵妇们在消遣的同时吃着玩儿。

宫人拿来了戏单,让长公主点戏,长公主随时递给六皇子顾明珏,淡淡的笑道:“世昭先点吧?”

闻言,顾明珏顿时推辞笑道:“还是姑母请吧,您知道我一向笨,对这个了解不多的。”

听得这话,长公主一笑,这才点了一出《牡丹亭》,便递给宫人了。

不多时,那戏台之上便敲锣打鼓,一出好戏就此上演。

这出戏合了大部分女子的口味,缠绵悱恻又动人至深,就连长公主也看的沉浸其中。

秦怀玉倒是看的百无聊赖,而年纪小的秦红瑶也有些看不懂,索性拿了糕点慢慢吃着,腮帮子鼓起来,瞧着像是一只小仓鼠。

她浑然不追自己现下的模样有多可爱,倒是秦怀玉看的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一把她的脸,笑眯眯道:“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刚刚吃饭的时候,秦红瑶就没吃多少。这样的场合原本就不是真的拿来大吃特喝的,她在家里自在习惯了,骤然到这里有许多的规矩,吃哪个都不敢下筷,中间还被亲娘给瞪了几眼,所以压根没有吃饱。

这会儿换了地方,离长公主更远了一些,且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台上,秦红瑶便拿点心来慰藉自己这可怜兮兮的肚皮。

听得秦怀玉的话,秦红瑶露出一抹傻笑来,悄声道:“大姐姐,你也吃一点呀,方才我看你也没吃几口。”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好笑,点头应了,却只是端了茶盏慢悠悠的喝茶。

戏台之上正演到精彩之处,那伶人的嗓音婉转,如泣如诉,听得在场之人沉醉不已。

然而秦怀玉却丝毫无所感,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的溜了出去——倒不是因为其他,实在是茶水喝多了,她想如厕。

只是不想,她才从净房出来,回暖阁的路上,便被一个不速之客给堵在了半路。

“秦小姐,好巧。”

来人是顾明珏。

那张脸上带着万年的温润笑意,眸中恰到好处的温和让人一望便心生好感。

他正站在一株梅树之下,有风袭来,落雪混合着梅花纷纷垂下,倒将他衬的多了几分仙气。

只可惜,这样的模样落在秦怀玉的眼中,却只剩下了四个字:故作姿态。

便是离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闻到对方身上馥郁的龙涎香,那样的浓烈,几乎让她的身子都有些站立不住。

那些所有设下的防线都有土崩瓦解的征兆,而秦怀玉只能死死地攥成拳,洁白的手面上青筋暴起。

剧痛让她的理智回笼了几分,堪堪的留住了那一线清明。

纵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撕成碎片,再拆皮削骨,凌迟三千刀,可她不是他的对手。

除非能一击致命,否则,便要忍。

所以,的脚步只能死死地钉在原地,不让自己动弹半分。

可秦怀玉这般隐忍的模样,看在顾明珏的眼中,却是她害羞了的表情。

他颇有兴味的看了一眼低着头,身子微微发抖的秦怀玉,声音越发的温和:“秦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借着行礼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靠近,淡淡道:“见过六皇子。”

那后退的动作,让她站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内,垂下的眸子里,则是遮住了那浓郁的恨意。

“免了。”

顾明珏说这话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道:“你总是同本皇子这般生分,其实大可不必的。先前武学课,我也曾同平原侯学过,按规矩,也该尊他一声师傅,咱们之间,至少也算不得陌生人吧。”

这些话,让秦怀玉心中的警铃大作,她死死地掐着手心,见他想要上前,便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殿下若是无事,臣女先告退了。”

到底是十年的相处,对于顾明珏的小心思,秦怀玉心知肚明,她心中冷笑,面上则是行了一礼,试图绕过他朝着旁边走去。

“等等——”

见秦怀玉要走,顾明珏顿时便出口,急声拦住了她。

西楚七岁不同席,似这等国宴或皇亲所设立特殊目的的宴会之外,男女单独想见的机会只能刻意制造。

可偏偏秦怀玉又是侯府嫡女,饶是他刻意制造机会,像这样单独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

上一次在寒山寺原本他是有机会的,然而因为秦红鸢那个蠢货,已经办砸了,且他事后还曾经查证过,却发现那日顾明渊也在寒山寺。

至于二人是否有过交集,他却是查不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的精心布置很可能被别人捷足先登,顾明珏便忍不住想要呕一口血。

但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在今日梅花宴的时候,再次前来碰运气。

好在,现下秦怀玉被自己给堵在这里了。

而顾明珏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这一次的好机会。

“秦小姐,你可知今日长公主的梅花宴,本皇子是特意前来的。本皇子,是……是为了……佳人。你可知,今日那玉佩,是本皇子特意要留给你的。”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将那玉佩解下来,诚恳道:“这块玉佩,唯有你配得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却让秦怀玉的心狠狠地一缩。

第70章 顾明珏的表白

她手上疼的有些麻木,身子更因恨意而颤抖着。

好一个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顾明珏,今生没有自己的大放异彩,他便寻了别的机会来试图迷惑自己么?!

见秦怀玉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顾明珏以为她害羞,便又往前靠了一步,却见秦怀玉骤然抬起头,目光冷厉道:“殿下,女儿家名节为重,请您谨记男女大防。”

这种仇人在面前却不得报复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秦怀玉每看一眼顾明珏便会心中作呕。

“抱歉,怀玉,是本皇子唐突了。只是……我一见你便觉得心生好感,有些情不自禁,请你,请你莫要怪我。这玉佩,罢了,你若是不想收也无妨。总归请你记得,本皇子的一片心,是做不得假的。”

瞧瞧这情深似海的模样,若不是前世里那血海深仇一幕幕的刻在骨血里,秦怀玉险些就要信了这人的话。

这人的笑容与前世兄长万箭穿心的一幕叠在一起,秦怀玉死死地攥着拳,克制着自己没有直接打上这一张虚伪的脸。

“殿下是唐突了。”

她说完这话,连一眼都不愿再看顾明珏,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

来日方长,她忍得了。

顾明珏,且等着吧,血海深仇,秦怀玉誓死必报!

那一抹浅色的身影越来越远,顾明珏却觉得她一定是害羞了,微微弯唇的时候,又有些疑惑。

方才秦怀玉的声音虽然发抖,他却总觉得那里面除了害羞之外,似乎隐藏了些别的东西。

秦怀玉起初还只是走着,到了后来几乎要跑了起来。

她并未直接回宴会,才跟顾明珏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会儿秦怀玉的胸腔都在剧烈的跳动,那一腔怒火几乎要将自己焚烧殆尽,眸光更是通红似淌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秦怀玉第一反应便是顾明珏追上来了,回头沉声道:“殿下莫要太……”

那话才说了一半,便被卡在了喉咙内。

因为来人,并不是顾明珏。

而是——

“王,王爷?”

女子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错愕之前,是赤红眸子内无法掩藏的怒火。

顾明渊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所以哪怕那一瞬间之后,秦怀玉就恢复了带着讪讪的笑意,他的心中也打下了一个硕大的疑惑。

“怎么在这里?方才怎么了?”

听得顾明渊询问,秦怀玉张了张口,勉强笑道:“无妨。”她说到这儿,又对上顾明渊有些关切的眸子,忍不住加了一句:“只是方才被一登徒子所扰,索性现下无事了。”

在听到她后一句的时候,顾明渊的眸子中瞬间便多了几分凉意,眸光暗沉的问道:“你无事吧?”

秦怀玉却并没有看到他眸子里的情绪,只是摇头敷衍道:“无妨,这会儿已经没事了。王爷怎么来了?”

到现在,她才想起来,今日梅花宴,顾明渊怎么会出现的?

记忆里,顾明渊似乎一直都不喜欢这等场合,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前来了?

闻言,顾明渊的眸子内才多了几分情绪,依旧淡淡的笑道:“路过,想过来看看姑母。”

长公主府跟顾明渊的淮安王府相隔不远却也不近,不止如此,跟他现下任职的府衙更是不顺路。

所以秦怀玉倒是想不明白这位爷所谓的顺路,到底顺的是哪一条。

不过她自认还没有到可以追问这个的亲近关系,便微微笑道:“那王爷倒是来的巧了,臣女出来的时间不短,先回去了。王爷可要等会过去,还是您先去?”

很显然,作为一个万事会替别人思考的好好王爷,顾明渊自然不会让秦怀玉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当下便笑道:“无妨,你先进去吧,本王才来,还想再看一会儿梅花。”

虽说知道这话只是托词,但秦怀玉依旧觉得很贴心,行礼笑道:“如此,王爷自便,臣女告退。”

说来也怪,先前那些滔天恨意,在看到顾明渊的时候,竟然无端的便散去了许多,连心态也平和了下来。

待得那一道迤逦身影走远之后,顾明渊才收敛了眸子里的笑意,目光彻底的沉了下来。

她方才说……登徒子。

可他分明从那三个字之内,听到了被压制着的恨意。

寒山寺里的眼神跟方才她回头时奇异的重合在了一起,让顾明渊心中的疑虑越发的深重了几分。

这样的滔天恨意让人心惊,可更心惊的却是,为何会在她的脸上出现?

秦家嫡女,千娇万宠,便是真有人对她不怀好意,也不该让她有那样大的怨气。

他才想到这里,就见她来时的方向,有人影走了过来。

而那个人,顾明渊还十分的熟悉。

“皇兄?”

见到顾明渊,顾明珏一时有些诧异,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将那一瞬间的阴郁压制了下去,恭声道:“您怎么来了?”

顾明渊心中想着秦怀玉的话,脸上依旧是如同往常似的冷淡:“随意走走。”

闻言,顾明珏讪讪一笑,道:“臣弟也是随意走走,临时想起姑母的梅园,不想来的不是时候,今日竟是她宴客之日。”

顾明渊越发确认这登徒子是他,再想起当日在寒山寺听到的东西,他的呼吸难得重了一瞬,继而又恢复了正常,点头道:“嗯。”

他这一个字算是回应,便转身走了。

顾明珏偷眼打量他,见他径自沿着青石小道慢慢的走着,倒真的像是在闲逛自家后花园一般。

被这人无视的感觉让他十分的不爽,顾明珏面上依旧带笑,眸光里却满是寒意,他深吸一口气,勉力的维持着不让自己失态,待得顾明渊走远之后,自己又在院子内调整了半日,等到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绪之后,方才回了院内。

只是不想,那先前还在四处闲逛的顾明渊,已然不知道什么时到了长公主的身边,正陪着她说笑。

“今日也算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难得你们兄弟两个都来看本宫。”

对于顾明渊,长公主的笑容便真心实意了一些,她嗔怪的拍了拍顾明渊的手,道:“往日里哪个都见不到,怎么,今日是知道本宫这里热闹,所以猴儿一样窜来了?”

第71章 大姐姐息怒

听得长公主这话,顾明渊的脸上则是歉疚的笑意:“姑母恕罪,是侄儿惫懒了些,请您多多担待。”

见他这模样,长公主嗤笑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便是不担待,本宫又能如何?罢了,去坐着吧,没得耽误本宫看戏。”

她说到这里,又示意宫人给顾明渊腾了位置出来。

而这个位置,好巧不巧正在清平郡主的身边。

看到顾明渊坐过来,清平郡主的脸瞬间便有些红,动作倒是一如既往的端庄:“给王爷请安。”

纵然二人的关系是表兄妹,可清平郡主却并不以表兄称呼。这一声王爷,仿佛是将二人的身份给拉的远了一些。

又或者,譬如陌生人一般,更能昭示那若有似无的旖念。

顾明渊很显然一点都未曾发现这属于少女的思绪,随意的点了头,虽在她身侧坐下,只是那声音和动作里,却是温和之中带着疏离。

见状,清平郡主有瞬间的失落,只片刻便不见行踪,便是坐在顾明渊的身边,也是规矩分毫不错,更没有丝毫的越矩。

因着这戏台的关系,所以平原侯府的位置稍微靠后了一些,只是顾明渊坐下来之后,却是刚好与她成了一个斜对角的方向。

只需要他一侧身,便可以看到她。

秦怀玉进来的早,这会儿将二人的动作收在眼里,也不由得有些诧异。她原先只因为顾明渊对自己的态度是跟其他人一样的,只是今日瞧着他跟清平郡主,怎么又仿佛疏离的很呢?

她自然不敢想着顾明渊对自己是特殊的,毕竟二人只能勉强算的是朋友,并未太过亲近的关系。

故而不过片刻,便自己想了一个差不多的理由——大抵越是喜欢,就越是要端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才想到这里,就见顾明珏走了进来。

先前的那段话让秦怀玉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这会儿见他走进来,便别过头去不看他,只是却不想,有些人却执意不让自己安生。

“这个位置看戏倒是绝佳,不介意本王坐在这里吧?”

见顾明珏走过来,秦怀玉的手瞬间便捏住了衣角,偏偏他坐的位置并不是平原侯府的,秦怀玉连拒绝也不能。

而秦红鸢的眼神,则是由最初的羞怯,到发现顾明珏是在看秦怀玉之后,变成了愤怒。

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几乎要翻涌而出的醋意,看向秦怀玉轻声笑问道:“姐姐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那声音里带着关切,可秦怀玉怎么听不出她的潜藏之意,索性直接抛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出来:“外面景致极好,耽误了一会儿。”

那景致是都看过的,的确是好的。可顾明珏跟秦怀玉却是一前一后出去的,至于这耽误了一会儿到底是为风景还是为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秦红鸢越发肯定她肯定跟顾明珏说了些什么,心中的醋意越发翻腾的厉害,面上却还带着笑意轻声道:“姐姐,六皇子在看你呢。”

这声音小,秦怀玉却听得真切,她回头看了一眼秦红鸢,在对方仿佛善意的调侃之中,反问道:“往日里的女则女戒,是读到狗肚子了?”

这话毫不客气,让秦红鸢的脸色瞬间煞白,眸子里也带上了几分泪意,轻声道:“大姐姐,您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好意……”

她们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外人只能看到她们的表情,并听不到她们说了些什么。

因此秦红鸢这委屈的模样一出,倒是引得几个人看向了这边。

而这其中,就有顾明珏。

他的眉头一皱,下意识便觉得是秦红鸢受了委屈,再看秦怀玉那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样,眉心更不由得紧了几分。

这些时日的接触下来,秦怀玉确实不同于普通的闺阁女儿家,且这脾气,似乎的确是有些大。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得王婉清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大小姐别生气,这丫头一向嘴笨,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的声音里带着谄媚和讨好,其中更多的则是小心翼翼。

若说先前那些看过来的妇人们只是好奇,那么这会儿看向秦怀玉的时候,便有些探究了。

传闻里,这位秦大小姐似乎被养的骄纵,所以脾气不大好。

秦怀玉看着王婉清,唇角微勾,却并未说什么。这是在长公主的梅花宴上,闹起来了,她自己也占理,倒是不怕。不说别的,单一条秦红鸢胡乱议论别的男人,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来说,便是致命的打击。

可是这样自己倒是出气了,却会连累到了平原侯府的其他人。

所以秦怀玉只是淡淡道:“行了,看戏吧。”

然而秦红鸢显然并不打算罢休,她咬了咬嘴唇,倒了一杯酒,双手端给秦怀玉,小心翼翼道:“大姐姐,红鸢知道错了,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给您赔罪了。”

她端着酒,眼中含着泪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楚楚可怜。

秦怀玉眸中冷意汇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跟我赔什么罪?”

到了这会儿,秦怀玉虽然不知道秦红鸢想要做什么,却也知道这姑娘没安好心呢。

这是又要唱哪一出戏?

而秦红鸢似是被她这般摄人的目光给吓到,端着酒盏的手颤颤巍巍,讪笑道:“大姐姐,是我不对,我,我自己喝了给您赔罪吧。”

可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害怕了,一个重心不稳,便将那一杯酒洒在了秦怀玉的衣服上。

冬日的天,秦怀玉身上穿的又是棉衣,一杯酒倾覆上去,瞬间让那浅色的衣衫上晕染了一片。

而秦红鸢的脸色,也瞬间便苍白了下去。

“对,对不起,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秦红鸢似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一张脸上越发的惨白,连带着那手指头都不住地颤抖着。

她们这边的动静原本就算不得小,虽说戏台上热热闹闹的,可这番动作下来,也早有人给注意到了。

第72章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眼见得那些人的目光看过来,秦红鸢身子抖的越发像是那秋风中飘荡的树叶,眸子里也满含着泪水,带着手足无措的慌乱:“大姐姐,您别生气,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弄湿您衣服的。”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更让那些不明真相的妇人们脑补出些东西来。

早先这些孩子都出去的时候,王婉清已经在那些个世家贵妇的面前,将秦怀玉塑造成了一个嚣张跋扈的长姐形象。

只是那时候她说话声音小且隐晦,故而听到的人不多。

可现下这情形一发生,倒是让这些人生出了联想,看向秦怀玉的目光也有些不大赞同。

虽说大家都清楚妾不过是个玩物,而庶女在府上的地位更是取决于家中主母是否宽宥,可秦怀玉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这样的作风,要是娶回家里去了,岂不是招了一个得罪不起的祖宗回去?

就在她们胡乱想的时候,秦怀玉却是骤然明白了这母女二人的打算。

无非是想要毁了自己的名声,却又投鼠忌器,所以想出了这等法子来。

也真是难为她们了。

秦怀玉冷淡的睨了一眼秦红鸢,淡淡的将人扶了起来,温声道:“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旁人只瞧得见她温柔的神情,却未有秦红鸢看的真切,秦怀玉眸子里蕴含的是怒意和冷光。

而这一次,秦红鸢果然抖的更厉害了,却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想要说什么,却被秦怀玉暗含警告的目光给生生的噎了回去。

秦怀玉扶着她坐在位置上,又转头看向王婉清笑道:“姨娘也坐着吧,到底在外面呢,总得顾着些规矩,不可如在家中一般。”

她不愿意计较,可不代表着,就容许这二人在自己面前耍小心机。

见到秦怀玉带着警告的神情,王婉清心中越发的咬牙,面上则是轻声笑道:“大小姐,是妾身教导无方,让她冲撞了您,您莫要往心里去。”

“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虽说二妹妹自幼养在你的身边,可周围到底有祖母指给她的教养嬷嬷,祖母最是疼爱我们,为了二妹妹更是两次更换教养嬷嬷,可见其费心,二妹的规矩哪里错的了?”

她这话绵里藏针,更让王婉清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这话经不得细细的推敲,若是有那爱多想的,必然会觉得她的鸢姐儿不好。

不然的话,为何别的小姐们都是一个教养嬷嬷跟到大,偏偏她得更换呢。这到底是姑娘不成器,还是嬷嬷们教的不好?

偏偏这时候刘月娘还出来掺和一脚,掩嘴笑道:“知道你们姐妹关系好,鸢姐儿怎么不分场合的跟长姐撒娇呢?别闹了,快坐下来吧,这戏唱的正热闹呢。”

这话一出,倒显得秦红鸢越发的没规矩了。

秦红鸢自然不甘心如此,王婉清能忍得了,她却是忍不了,当下便眼中带着孺慕的笑意道:“嗯,是呢,大姐姐对我最好了,就连今日出席宴会的衣服和首饰,都是大姐姐送我的呢,我可喜欢了。”

原本她不说还好,可此时她一开口,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二人今日的穿着上。

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家非富即贵,这蛟珠纱虽说贵,可也没到贵的大家都买不起的份上。所以秦怀玉虽然穿着出挑,可也没到拔尖儿的地步。

那些家中真正被娇宠着的世家女,也有比这身还显贵些的衣服,虽觉得秦怀玉瞧着出挑晃眼,可也没想到因着衣服挑毛病。

偏偏秦红鸢说了这话。

有秦怀玉珠玉在前,越发衬的秦红鸢身上这一套衣服,像是那饱受摧残的小白花,怎么瞧着怎么落魄。

带着那么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样的对比太过强烈,就连那些个同龄姑娘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更遑论是那些人精似的贵妇们了。

因此在秦红鸢这话之后,便听得一个妇人掩嘴笑道:“倒是个实诚的丫头,瞧着就是个可人疼的呢。”

说话的正是刑部尚书的夫人,乔宁的亲娘。

先前女儿在秦怀玉那里吃了瘪,给她心疼的不行,这会儿瞧出来秦红鸢想要给嫡姐闹不痛快,连忙便来掺和一脚了。

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丫头也太瘦了些,便是家中的庶女,也得好生的补一补,不能太过苛责了。还有这首饰……的确是有些寒酸了。”

不说别的,单瞧秦怀玉这通身名贵的首饰,再看秦红鸢这半新不旧的对比,就太过强烈了。

而她这话说完之后,更是引得一些妇人们的赞同。

偏那秦红鸢还急急的辩解道:“不寒酸的,大姐姐送我的都是好的,鸢儿很喜欢呢。”

她这满脸孺慕的模样,更是引得旁边的顾明珏不由得心疼,同时对秦怀玉也越发的不满了起来。

现在还是在外面,秦红鸢就这么被欺负,在瞧不见的地方,可想那秦怀玉是个何等秉性的女子。

他在心疼秦红鸢的同时,又对自己要将秦怀玉这样一个女子收在房中而觉得厌恶。

秦怀玉却没有瞧见这人一副膈应的模样,而是叹了口气,垂眸道:“倒是我的疏忽了,早知道二妹妹喜欢这等拿来赏赐下人的首饰,先前过年时,便不送你珠玉的头面了——下次姐姐便记住了。”

一旁的秦红瑶也随之诧异的问道:“二姐,大姐姐送你的也不止这些东西,怎么你只捡着成色差的往外戴呢?”

她年纪小,一向天真无邪,眉眼里带着不解的模样,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会撒谎的模样,更为这话增添了可信度。

对于这话,秦红鸢一时有些无可辩驳,只能红了眼眶,做足了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显然,她这样子还是很有欺骗性的,至少那乔夫人便觉得自己抓住了把柄,掩嘴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可就是二小姐的不对了,你既有好首饰,为何偏要戴这寒酸的出门?难不成还是那首饰太过贵重,只能贡起来,不能带出来?”

第73章 姐姐对我很好的

这话一出口,就见秦红鸢越发的有些委屈,轻声道:“夫人别乱说,姐姐她对我很好的。”

可这受尽了苦楚的小白花,怎么看怎么像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见状,秦红瑶顿时被气到,压低了声音道:“二姐,你也太过分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怀玉拽了一把,柔声道:“瑶儿坐下。”

秦红瑶太小,万一再被排挤一顿就不好了。

一旁的刘月娘在此时也淡淡的开了口:“乔夫人这话说的不错,二小姐今日戴的首饰,的确是有些寒酸了。”

她说到这儿,看着乔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不咸不淡的加了第二句:“区区一个羊脂玉的半旧镯子,哪儿比得上红珊瑚的首饰贵重?”

她这话一出,那刑部尚书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格外难看。

倒不是因为别的,她今日带来的庶女头上,正插着一根红珊瑚的钗环,虽说是新打首饰,可压根不值多少银子,与秦红鸢身上的首饰比起来,更是不知寒酸了几倍。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大家不觉得秦红鸢身上衣服不妥当的原因。

毕竟不管家里门户多高,那些庶女在主母的眼中,都是眼中钉肉中刺的所在。宽和一些的主母还好,不过是平日里放在一旁不为难,一年八套衣服四套首饰,都是按着家中的份例来,与那些名贵的首饰都不沾边的。

可若是遇到严苛一些的主母,诸如乔夫人这样的,那就连这些都没有了,平日里下人能克扣便克扣,实在出门必备的,便也是些拿不出手的物件。

这样的情形之下,那些庶女哪儿有特别入眼的?就连秦红鸢这所谓寒酸的穿着搭配,也不过是因为有秦怀玉这样一个参照物。

而若是跟那些庶女们比起来,可就十分的晃眼了。

因此刘月娘这话一出,不止是乔夫人,便是其他那些带着庶女来的妇人们,也都有些脸上不大好看。

毕竟,热闹看着看着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实在是面上无光啊。

眼见得那乔夫人涨红了脸,秦怀玉这才淡淡一笑,开口道:“让诸位见笑了,不过一件首饰,不曾想倒引得二妹妹不快,实在是怀玉的过错。”

她说到这儿,又淡淡道:“不过首饰的事儿,怀玉也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倒不是我给自己推脱——不管是亲妹妹还是堂妹妹,都是骨肉至亲,一家人哪里来的两个心思?只是,这万事皆有尊卑贵贱,嫡庶有别不可越矩。我疼爱二妹不假,可若因此而让她坏了规矩被人责骂,届时岂不是我的过错?只是不想倒是引得二妹心中不悦,这却是我的不是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却让一旁的王婉清母女气得脸色铁青。

说白了,秦怀玉这是明晃晃的骂她们不知足呢!

说什么嫡庶有别,不过是说秦红鸢配不上那些好的首饰,所以才得了这半旧的罢了,偏还夹杂着祖宗规矩,让她们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婉清恨得咬牙,面上还只能带着谦卑的笑容,恭声道:“大小姐思虑周到,鸢姐儿也一向敬重您,对于您所赠之物,一概是精心收着的。”

闻言,秦怀玉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反倒是秦红鸢一直低着头,叫人瞧不见她脸上的神色。

便在这时,长公主也淡淡的开了口,道:“怀玉是个知礼的丫头,方才这话说的也很是有道理,万事不可无规矩。”

她这一句话,便让那些想要辩驳的人都闭了嘴,而乔夫人更是臊的不行,几乎坐不住。

长公主却不再看众人,只是转过去继续跟清平郡主说话,仿佛方才一幕不存在一样。

王婉清等人闹了个没脸,更加不敢再说话,只是一个个的面红耳赤,神情各异。

秦怀玉对于这些人反应只做不知,坐下来之后,笑看着刘月娘道:“方才多谢二婶仗义执言。”

对于这样不问缘由的护着自己,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闻言,刘月娘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

听得这话,秦怀玉感激一笑,便不再多言,只是继续听戏。

谁知她想要消停,却总有人不愿意让她落个清净。

“秦小姐,本皇子先前误会了你,敬你一杯算作赔罪了。”

秦怀玉没成想他走过来,神经瞬间便绷紧了,一张脸也勉强维持着不动怒,只是眸子却控制不住的冷却了下来。

“殿下这话奇怪了,臣女与您并无交集,您又何来赔罪?”

秦怀玉避开他伸过来的酒杯,神情冷淡,只是看在顾明珏的眼中,却是使脾气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道:“方才本皇子误听了她们的话,对你有些意见,这会儿回过神来深表愧疚。秦小姐,想来愿意给本皇子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方才秦怀玉跟顾明珏有过一个短暂的对视,可那一眼,秦怀玉因怕自己的恨意泄露,已然迅速的转了头。

不想现在竟因着这一个眼神,而被顾明珏找到了一个前来搭讪的借口来。

这话从一个皇子的口中说出来,的确是有些重的。若是旁人,怕是早就欢天喜地受宠若惊了,可秦怀玉的神情却反而越发的眉眼冷肃,沉声道:“殿下为几句闲言便可心神不稳,可见您定力极差。既然如此,我为何要为你的态度而生波澜?再者,恕臣女直言,殿下这般频频骚扰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行为实在是放浪形骸的厉害!”

这些话好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的厌恶,更让顾明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险些要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知道秦家嫡女傲气,却没想到这般的傲骨十足。

顾明珏叹了口气,道:“罢了,是本皇子越矩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并未理会他,只是将头转了过去。不想这一转,反而看到了顾明渊的神情。

那种脸上带笑,恨不得刻上“热闹很好看”几个字眼的模样,让秦怀玉突然便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第74章 王爷看我做什么?

那些阴霾似乎瞬间被散去,让秦怀玉还有心情勾起一抹笑容,问道:“王爷不看戏,看我做什么?”

顾明渊没想到秦怀玉会跟自己说话,唇角微微弯起,淡淡道:“秦小姐怎么知道,本王不是在看戏呢?”

这一出好戏啊。

尤其是听到秦怀玉那一句“放浪形骸”,他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那,戏好看么?”

听得秦怀玉发问,顾明渊笑的温润:“十分精彩。”

这二人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在别人看来正常的对话,落在一旁被忽略的顾明珏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他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垂下的眼睛遮住了眸内的阴沉。只是那手上却是起了青筋,瞧着有几分下人。

为了秦怀玉,顾明珏可是下了大工夫的,只是暗卫们调查的东西里面,却没有一条提起这二人认识的。

然而看眼下这二人亲近的模样,顾明珏由不得不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难不成,顾明渊也想要搭上秦家,所以在暗中跟秦怀玉搭上了线?

一想到寒山寺中无缘无故死掉的那个男人,和平安无事的秦怀玉,再看到现下他二人言笑晏晏的模样,顾明珏便觉得心中烧起了一把无明业火。

秦家这条线,是他势在必得的。他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得不到秦怀玉和秦家背后的势力,如今秦怀玉打自己脸的举动,让他愤怒的同时,又有些心慌。

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而那厢的秦怀玉似乎没有感觉到身后那一道灼热的视线,只是依旧笑眯眯的同顾明渊说话。

然而若是有人听到的话,就会知道他二人的对话,并非是那么的开心。

“说吧,这是做给谁看呢?”

顾明渊脸上带笑,只是问出的话,却让秦怀玉不由得暗自心惊。

难道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让顾明渊一眼就识破了么?

不错,她确实是故意的跟顾明渊搭讪的,一则是要让顾明珏恶心,二则便是想将这一滩水搅和的更混乱一些。

毕竟……拼实力的话,顾明珏可不是顾明渊的对手。

只要顾明珏作死,顾明渊绝对能收拾的了他。

可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因此她讪讪的一笑,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心虚,决定暂且抛弃良心,睁眼说瞎话:“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想跟您说话而已,能做给谁看?”

虽说这些话,顾明渊打死都不相信。可又不得不承认,这话实在是太过悦耳,让他在听到的时候,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勾勒出一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来。

“你呀。”

顾明渊说了这两个字,还想说什么,就见清平郡主将戏单递给他,温声道:“王爷可要点一出戏么?”

见清平郡主跟顾明渊说话,秦怀玉便乖顺的坐在位置上不再多言。

反正顾明珏也走了,她这会儿倒是不必刻意装出来这种热络的态度了。总归……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且,跟顾明渊只寻常的说了两句话,她便觉得心中那股郁色锦书的散了个干干净净,倒是不知是什么缘故。

秦怀玉一面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面忍不住将目光在顾明渊和清平郡主顾娇二人身上扫视了一遍。

越看,便越觉得这两个瞧着有那么点郎才女貌的登对模样。

然而很显然,那两个人,却并不是这么想。

至少顾明渊对顾娇的态度是疏离又温和:“多谢郡主,不过本王不擅长点戏,还是郡主来吧。”

见他疏离的模样,清平郡主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酸,现下这态度跟方才和秦怀玉说话的时候,虽然都带着笑,可她却知道这是天差地别。

她忍着心中的不舒服,摇头轻声笑道:“母亲专门请您来呢,王爷请吧。”

她说到这儿,又难得的露了一抹顽皮的笑容来,悄然冲着长公主那边使了个眼色。

见状,顾明渊看向长公主,却正对上长公主无声的笑意,还有对自己女儿的宠溺之情。

他只得将戏单接了过来,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点了一出《闹天宫》。

清平郡主诧异一笑,道:“想不到王爷也喜欢这样热闹的戏。”

顾明渊但笑不语。

而秦怀玉却微微变了脸色。

这出戏,是她前世里最爱的。

或者说,是她十五岁之前最爱的戏。

那时的她被父亲养出了一身的傲骨叛逆,间带着少女的顽劣,最是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

现在再听到这一出戏,竟然已经时隔许多年了。

她心中叹了口气,却无意中跟顾明渊的神情对上,不由得一怔。

这是巧合还是……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秦怀玉瞬间便收敛了心神。

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她低下头,混合着台上热闹至极的武生打斗,近乎仓惶的饮了一杯酒。那蔓延入喉的辛辣味道,让她暂且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给摁了下去。

身边有人窸窸窣窣的起身,秦怀玉抬眼看去,就见王婉清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走了出去。

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秦怀玉闻到了她身上十分明显的酒味儿。

那一瞬间,她突然便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幅脸色坨红的模样,瞧着倒是像极了喝多了的样子。

“怀玉可还好么?”

秦怀玉正在想着什么,忽然听得刘月娘关切的声音,顿时偏头笑了笑,道:“二婶放心,我没事儿。”

见她这样,刘月娘到底是倒了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柔声道:“方才还知道说瑶儿呢,你倒是先自己醉了,先喝点水吧,莫要再喝酒了。”

刘月娘将她面前的酒壶收走,秦怀玉心中清明,也不争辩,只笑道:“好,不喝了,多谢二婶关心。”

她一喝酒脸上就会红,但其实并不醉。

不但不醉,且还期待着,接下里的一出好戏,隐隐的有些兴奋。

不多时,便见一个宫人快步走进来,而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其中还能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公主,有人打起来了!”

宫人一脸的菜色,跟长公主回禀的时候,更是带着难以言喻的苦处:“公主,卓少爷跟人打起来了!”

第75章 将人给本宫带进来!

听得这话,长公主的脸色微变,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而戏台上的戏子也不敢再唱,一时之间竟停了下来。

这厢的热闹断了,便显得另一处的闹腾越发明显:“敢打我,我今儿非得扒了你的皮!”

而随着那女子的尖叫,更有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混账,混账东西,快放开小爷。这是哪儿来的疯婆子,还不将她给我拽开!啊,我的头发!”

若说长公主先前脸色还好的话,这会儿听得那声音清晰入耳,面色整个都阴沉了下来:“将人给本宫带进来!”

在听到外面那女子尖叫的时候,秦红鸢便心头一跳,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等到那两个人被带进来之后,看到那披头散发的女人时,更是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厮打的是一男一女,男人是公主近来宠幸的一个面首,姓卓,叫卓芩,乃是一个乐师。

而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婉清。

王婉清似乎是喝多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说不大清楚,一张脸上更是红似火。她倒是没受什么伤,唯有头发被扯开了而已。

反倒是那男人的模样还惨一些,那男人不敢动她,只是拼命地挣扎,脸上被挠出一条血印子,眼睛也有些红,瞧着狼狈。

可这模样,却反而占了上风。

自然,是在长公主这里占了上风。

见到这二人被带进来的模样,长公主只觉得太阳穴处被气得砰砰直跳,沉声问道:“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今日她设宴,可自己的面首却跟前来的宾客打了起来,这实在是一桩打脸的事情。

那卓公子的理智还在,当先便带着哭腔道:“公主,求您给奴才做主。奴才方才去前院取东西,不想这个妇人径自撞上来,且还满口胡言说是奴才冲撞了她,不由分说的要打我。奴才知道您今日要宴请贵客,不敢冲撞贵人,因此并未还手,只是让丫鬟将她拉开。可大抵是这位夫人喝的有些多,非但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

其实不必他说,只消看这二人眼下的模样,便知道这卓芩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还吃亏了。

不然的话,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至于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而那处在风暴中心的另外一个人,显然没有意识到眼下的情况。

她似乎是喝的太多了,还打了个酒嗝,甚至在长公主问话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无比的聒噪,因此伸手便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不止是长公主,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惊住了。

秦怀玉反应的快,迅速的拽了一把刘月娘,急忙的出列跪了下来。

“平原侯府教导不严,冒犯了公主,请您责罚。”

刘月娘或许没有急智,但在秦怀玉的眼神示意之中,也迅速的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连忙恭声说道。

只是心里,却将王婉清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样的场合喝酒就算了,不知道自己的量,竟然耍酒疯耍到了公主的面前,这一个不慎可是要将她们都给连累的!

而秦怀玉也跪在地上,垂眸道:“姨娘酒醉无德,请公主恕罪。”

一句话,便点出了王婉清的身份。

秦家其他的几个姑娘,虽然还在茫然之中,可见到长辈跟长姐都跪了下来,也都随之跪了下来,秦红鸢随着一同动作,却只觉得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唯有耳朵旁嗡嗡作响。

原本长公主十分生气的,可等到秦怀玉她们都跪了出来之后,长公主才恍恍惚的想了起来,这个妇人似乎就是平原侯的小妾,叫王什么……哦,王婉清的。

想起来这妇人的身份,长公主倒是不生气了。

为这种玩物一样的东西置气,那才是失了身份呢。

不过不生气是一回事,会不会因此处置她,却是另外一回事。

“即是喝多了,就扔出去醒醒酒吧。”

听得长公主这话,顿时出来两个嬷嬷,一人一边的将王婉清给拖了出去,强硬的将人摁在了院中。

既然要醒酒,那自然是得冷风吹一吹才能清醒了。

戏台上的戏子们都被这阵仗给惊到,谁也没胆子唱戏,一个个的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时不慎惹怒了贵人们。

至于房中的卓芩,自然也是跪在原地,垂首请罪道:“都是奴才的错,还公主息怒。”

长公主捏了捏额头,睨了他一眼,对这人跑到前院的事情也觉得有些不满。

只是不满归不满,现下倒不是处置他的时候,因此只淡淡道:“回房间反省去,没本公主的命令,不准出来。”

“是。”

这话一听就不是预备处置人的,那卓芩的一颗心瞬间便放回了原处,谢了恩之后,方才退下了。

待得那卓芩走之后,长公主看了一眼还在原地跪着的平原侯府众人,淡淡道:“你们也都回位置上去。”

刘月娘自然是不敢起来的,仍旧跪着道:“今日冲撞了公主,都是府上教导不当,请您责罚。”

而秦怀玉虽然没有说什么,可那脸上也带着忐忑不安的表情。

见她们这样,长公主把玩着手上的护甲,*道:“什么时候一个妾没规矩,也值得上升府上了?行了,让你们坐着,就坐着去。”

这话一出,秦红鸢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脸色越发的惨白了下去。

长公主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妾只是个玩物不值一提……

那她这个妾生的女儿,又算是什么?

长公主大度,平原侯府众人却不敢托大,因此刘月娘复又告了罪,方才起身。

秦怀玉余光看到王婉清跪在外面瑟瑟发抖的身子,眼眸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冷峻来。

任谁都会觉得她是喝多了,可只有秦怀玉自己知道,喝酒是真,可那酒被动了手脚也是真。

她王婉清不是想要毁了自己的名声么,那就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不过,事情也不可做的太过,至少名声还是要搏一搏的。

第76章 提前回府

因此秦怀玉复又行了一礼,恭声道:“扰乱了公主的宴席,实在是平原侯府的罪过。姨娘醉酒失礼,还请公主准许府上的下人将她暂且送回府,莫要扰了您的兴致吧。”

这话一出,秦怀玉便感觉到了周遭那些探查的目光,她不卑不亢,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的祈求。

长公主倒是没将王婉清放在心上,听得她这话,只道她是为难,便点头道:“也罢,那就将这个没规矩的带回去吧,省的在这儿破坏气氛。”

听得这话,刘月娘也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告了罪之后,便亲自出去吩咐了丫鬟,让他们将还不清醒的王婉清给送了回去。

宴席继续,只是平原侯府的众人却也无心在这里呆着了。且不说那四下看过来的眼神,单是方才长公主的话,就足以让秦红鸢如坐针毡。

而秦怀玉也没有舒服到哪里去,她倒是不畏惧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是其中一道,却让她觉得格外的难受。

来自顾明珏的审视和近乎明目张胆的查探,让她恨不得抄起手边的杯子砸过去。

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

不多时,在秦怀玉的示意下,刘月娘便起身带着女儿跟侄女儿们行礼告退了。

临走之前,长公主还将秦怀玉叫到了身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且先回去吧。改日你母亲好些的时候,你们娘俩再单独过来,届时咱们好好儿说会儿话。”

对于长公主的善意,秦怀玉笑着应了下来,复又行了礼,这才随着刘月娘等人一起走了。

待得她们离开之后,长公主才面色如常道:“行了,继续看戏吧。”

在长公主看来,那王婉清不过是一个妾侍罢了,压根就不值得她费心思,更遑论是发火了。

倒是秦怀玉还让她心疼一些,小小的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府上有人给了委屈受,不然怎么会替一个妾侍求情?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继续上演着悲欢离合,而房中的众人却是神情各异。

周围那些妇人们隐秘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觉得这一出闹剧要比台上的戏好看百倍,只是碍于长公主在场,所以都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微妙的神情,继而便做出端庄的模样看戏来。

唯有宁远伯府的人脸色难看不已。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方才平原侯府的人离开之时,有人“意外”的想了起来,那位喝多了的妾侍,似乎是宁远伯府的庶女。

那宁远伯夫人脸上笑容几乎僵住,心里更是将这个庶小姑子给恼了个透。

而一旁的成武侯夫人秦悦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就王婉清这等货色,母亲真的是老糊涂了才会属意扶持她。看来明天自己要回一趟娘家,跟母亲好好念叨念叨才是了!

这些人各自都带着隐秘的想法,只是戏台上的声音遮掩住了每个人的心思各异,波涛汹涌之上,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

因着王婉清被提前送了回去,所以回去的时候,秦红鸢便跟刘月娘乘坐了一辆马车。可她心里压着方才那一幕,只觉得又害怕又愤怒,甚至就连刘月娘的关切,都觉得对方是在嘲讽自己。

另外一辆马车上坐着秦家三姐妹,倒是安静不已。秦红菲被那个变故吓到,又格外看不上王婉清,此时心里想的全是回去要怎么跟母亲学舌,倒是难得的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

一路上相安无事,待得回到府上之后,秦红鸢勉强撑了一个笑容,转身就要回房,不想却见王婉清正站在垂花门前,一张脸都是惨白的模样——显然是酒醒了。

事实上,先前被嬷嬷们摁着跪在雪地里的时候,王婉清就有些神智回笼,只是还不大清楚。待得被送上了马车,车厢内温暖的手炉捧着,她才渐渐地想起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这一清醒不要紧,倒是先吓得她扔了手中的手炉,出了一身的冷汗。再思想起公主的话,她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等到马车在二门停下之后,王婉清一时竟觉得天地茫茫,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分明北风呼啸的吹过,她却丝毫没想起来进屋,反而是守在垂花门处,等着女眷们的回来。

她得知道,自己走之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姨娘怎么没有回房去,在这里做什么?”

见到秦红鸢过来,王婉清几乎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快步走过去,带着几分仓惶问道:“鸢儿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是长公主说了什么?”

见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秦红鸢更想起先前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越发觉得脸上无光。但眼前的是她的姨娘,所以秦红鸢只能强忍着甩开她手的动作,咬唇道:“长公主什么都没说,姨娘还醉着,回房去吧。”

这是心里却是十分的愤怒且埋怨,既然酒品不好,那就不要喝啊!如今在长公主府丢了丑,还害的她被那些贵妇们暗中嘲笑。这些都罢了,她方才没敢看顾明珏的方向,到现在都不敢去想顾明珏究竟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他一定觉得自己的出身糟糕透了吧?

秦红鸢又惊又怒又怕,不妨王婉清却突然打了个冷颤,瞬间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

“不,我没喝多!”

方才太过害怕,她一直都忘记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酒量虽说不是特别好,可也没到这般差的地步。再者,因着是长公主的宴会,所以她十分克制,今日只喝了两三杯度数极低的果酒,连秦红鸢都没事,她怎么会有事?

除非……是有人算计了自己!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王婉清瞬间便觉得胸腔燃起了一把火。

这个算计自己的人,不做她想,只有秦怀玉这个小丫头了!

念及此,王婉清只觉得身上一激灵,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此时脸色格外差劲的女儿,随口吩咐丫鬟道:“将二小姐送回房去好好休息。”

然后自己便转身去了宁安堂。

第77章 颠倒黑白

见王婉清就这么着急的走了,秦红鸢更觉得心中涨着一股怒意来,她咬了咬唇,甩手拒绝丫鬟的搀扶,克制着自己的恼怒与恐惧,径自便朝着房间快步走去。

“姑母,您要给我做主啊。”

王婉清去了宁安堂之后,先是让她屏退了下人,等到房中只剩下了她们二人之后,方才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哭着求她做主。

这会儿的王婉清脑子虽然早就清楚了,可再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除了怒意之外,更多的则是害怕。

今日出师不利,她在公主的面前丢了脸,怕是这之后想要扶正,更加的难了。哪怕有朝一日庄月兰死了,可自己只要顶着一日丑名,就坐不稳平原侯夫人的位置吧?

一想到这里,王婉清越发觉得恨了起来。

这么歹毒的计策,一定是秦怀玉的手笔!

这会儿她倒是忘记了,原本想要设计陷害秦怀玉的,也是自己了。

听完王婉清的话,秦老夫人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先指着她骂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让你去宴会上露脸,你便是这么露的?平原侯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秦老夫人等了一日,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等回了这么一个结果来,当下便气恼的指着她骂道。

见秦老夫人动怒,王婉清更加害怕,跪在她的脚边带着哭腔道:“姑母,这次真的是我被陷害了。那酒……有问题!”

一定是秦怀玉趁着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不然的话,她不会突然失态的。

而秦老夫人对自己这个侄女儿也是心里有数的,听得她这话,到底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问道:“那又如何呢?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见王婉清这事态的模样,秦老夫人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烦躁来。

这个侄女儿的狠劲儿倒是有了,可是却是个笨的,怎么就让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念及秦怀玉,她又有些惊惧。那秦怀玉今年才十五岁,竟有这样的手段了?

秦老夫人在脑海中过了好几个念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王婉清。

感受到秦老夫人对自己的不满,王婉清也不由得有些后怕,她真是慌了神了,怎么就这么直白的跑过来诉苦了?

她想到这里,又咬了咬牙,道:“事已至此,侄女儿认栽!”

但是这事儿她不会就此罢休的,可现下事情已然发生,她没有证据,的确没办法将秦怀玉如何。

目前来说,她只能忍着。

然而……这不代表别的事情也可以就这么算了。

“其实,今日妾身前来,并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儿。我知道,我只是家里的一个妾。大小姐怎么看不惯我都无所谓,可她今日不该为了一己之私,竟想诋毁手足!”

王婉清果断的放弃了诉苦,转而给秦怀玉安上了另外一个罪名来。

秦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对于她这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问道:“她做什么了?”

竟能让王婉清安上了一个诋毁手足的罪名来。

“今日宴会上,因鸢姐儿一时手抖,将水洒在了她的衣服上。大小姐便说她规矩差为人蠢笨,还辱骂鸢姐儿,让她很是下不来台。甚至后来鸢姐儿在宴会上得了长公主的青眼,便惹了大小姐妒忌之心,又说她……说她招惹男人。老祖宗,这话,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的么?”

王婉清将事情说了一遍,刻意往秦怀玉的身上泼脏水,并且将秦怀玉当时的话给颠倒了顺序,倒是给她安插了一个跋扈张扬的罪名来。

秦老夫人刻意不在意别的,可是一向在乎名声,因此听得王婉清这话,果然起了怒火,沉声道:“将大小姐给我带过来!”

若是今日秦怀玉真的说了这些话,那她就是在太过分了!

不多时,便见秦怀玉跟着丫鬟们走了进来,而秦红鸢也被一并请了过来。

秦老夫人将今日宴会的事情问了一遍,末了又问道:“怀玉丫头,这事儿可是你做的?”

见秦老夫人一副质问的语气,秦怀玉不由得冷笑哦一声,睨了一眼好不心虚的王婉清,在心中骂了一句颠倒黑白,面上则是淡淡道:“祖母,今日我若不是为了侯府的面子,必然不会只说那几句话。”

颠来倒去的,不过是拿她当时骂秦红鸢那几句话做文章罢了。要是旁人说不定就怕了,可她秦怀玉还真的不怕。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老夫人眉头紧皱,下意识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秦怀玉嘴角噙着笑意,声音甚至带着几分散漫:“今日之事到底是为何,在场的人都清楚,只是平原侯府的面子最要紧,所以我才任由二妹轻易地糊弄了过去。”

这话一出,秦红鸢顿时脸色涨红,含着眼泪道:“长姐若不是想让我下不来台,又何必说那些话?”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必然是姨娘说了什么,才让祖母来给自己主持公道的。

何况秦红鸢也觉得自己委屈的很,秦怀玉当时说的那叫什么话?她没有规矩,难道秦怀玉的规矩就很好了?!

秦红鸢的心中带着愤怒,声音却是格外的楚楚可怜,看的秦老夫人一阵心疼。

毕竟在她的心里,秦红鸢的规矩一向不错,小姑娘纵然有些骄纵,可比起来秦怀玉,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了!

因此秦老夫人顿时便认定是秦红鸢被欺负了,因冷声道:“你现在还敢顶嘴?秦怀玉,走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好好照顾妹妹们,你便是这么照顾的?居然还敢说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你倒是说说看,你哪一点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了!”

她说到这里,又觉得十分的生气,索性再加了一句:“依我看来,这平原侯府的面子,都是被你丢尽的!”

听得秦老夫人指责的话,秦怀玉冷笑一声,反问道:“今日在梅花宴上,究竟是我丢了脸,还是二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咱们不如来掰扯掰扯?”

第78章 好好说道说道

她说到这儿,看向秦红鸢,一字一顿道:“先前在宴会上,为了平原侯府的名声,我没有说什么,可这不代表我就糊涂。别的咱们且不说,我只问你,秦红鸢,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张口闭口讨论男人,平日里教养嬷嬷便是这么教导你的?”

这话一出,秦红鸢的脸瞬间就白了下去,她下意识争辩道:“我没有,我当时……当时只是……”

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怎么那时候就忍不住去挤兑秦怀玉呢?现在倒好了,被她给抓住把柄了!

“我只是什么?”秦怀玉冷笑一声,道:“我不过去一趟净房,都能让你拿男女亲事来做玩笑话,那是一个小姑娘能说的话么?”

秦红鸢辩驳不得,脸色难看不已,秦怀玉却只当未见,继续道:“好,就算是这件事咱们不提,那我们来说下一样。”

说到这儿,秦怀玉顿了顿,冷笑道:“咱们平原侯府平日里若是真的短了你的吃穿用度倒还罢了,你今日这一身衣服出去,是给谁做脸呢?待会我便请账房过来翻一番拨给浮光阁的记录,要是那些一年四季给你做的衣衫不合心,那以后便单给你这样的破衣烂衫可好?总归咱们平原侯府连新衣服都给你做的起,自然也收的来那些旧衣!”

见她一连拆穿了二人的把柄,便是秦老夫人的脸色也难看了下去。

这主意是她给出的,现在秦怀玉骂秦红鸢,又怎么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然而这话她没有办法明说,只能沉声道:“好了,怀玉丫头,都是一家人,你二妹妹便是有不对的地方,你也该多担待一些才是。她到底是你妹妹。”

闻言,秦怀玉冷冷一笑,道:“祖母,我的妹妹,可不止她一个。今日之事,她想毁我一人名声倒还在其次,可是,平原侯府的女儿家一荣俱荣,我的名声毁了,下面的几个妹妹们还要不要嫁人?难道以后让人家提起来咱们平原侯府,都指着脊梁骨说,他家的女儿忒不像话?”

这话一出,就连秦老夫人也有些哑口无言。

这个主意是她出的,且她早就想好,若是有人问起来,只说秦怀玉母亲体弱疏于管教,再者只是跋扈一些,只对她自己的名声有损,根本就不会连累到其他的几个女孩。

可偏偏现在秦怀玉这一番言论下来,她要是敢这么说,那就相当于直白的表示就是在针对秦怀玉,那可就太诛心了。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瞪了一眼王婉清母女,沉声道:“鸢姐儿这些时日的规矩学的太差了些,回房反省去吧,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来了!还有你,老老实实的回去待着,看好你的女儿,别一天天的出去丢人现眼!”

这两人都被斥责了,秦老夫人便又回头来哄秦怀玉:“你也莫要太生气,这事儿原本是你妹妹做的不对,只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祖母会替你好好儿教训她的。”

这话说的既敷衍又不走心,好在秦怀玉压根没指望从这个祖母这里得到什么温情和公平的东西,所以也不觉得心里难过。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说到的。

因此秦怀玉复又行了一礼,带着冰冷的笑容道:“原先的时候,我只知道,只有仇人才想处心积虑的毁掉平原侯府。现在才看清楚,这偌大的家业,外人还没怎么着呢,倒是自己人先开始戳刀子了。想想,还真是叫人寒心的很。”

她说到这儿,又道:“祖母心中自有章程,这些事情原本就不该我说,是孙女儿越矩了。”

秦怀玉说完这些话,也不看秦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当下便行了一礼道:“祖母,孙女儿累了,想要先回去休息了。”

秦老夫人被她这一顿排挤,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强撑着一抹笑容道:“也好,你先回去吧。”

只是等到秦怀玉出了门之后,秦老夫人当下便收敛了笑容,将手边的一套青花瓷的茶盏尽数扫落在地,直将身旁的王婉清母女吓得胆战心惊。

那瓷器摔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清脆且尖锐,就连门外的秦怀玉也听得真真切切。

她听得里面的动静,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冷笑来,脚步丝毫未曾停顿,径自便朝着自己的房中行去。

想拿她来做筏子,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而房中的王婉清母女,则是心惊肉跳的对视了一眼,一时都有些不敢说话。

秦老夫人砸了东西犹自不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疼欲裂,再看向眼前的这对母女,滚有些怒其不争,冷声道:“你真是白瞎了我的一片苦心!”

分明她想的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可这母女二人实在是太蠢笨了些,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这般拿捏,实在是奇耻大辱。

见状,秦红鸢尚且不服气想要说什么,却被王婉清扯了一把,继而带着哭腔道:“老祖宗,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求您息怒,有什么不痛快责罚我便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她话说的贴心,一旁的秦红鸢也反应了过来,忙忙的来哄秦老夫人。

对于这二人的哄劝,秦老夫人却只是皱着眉头推开二人,沉声道:“你们也不必做出这般模样来,我知道,你们用得到我这老婆子的时候,我便是你们的老祖宗。用不到的时候,便是一个老不死的。反正我也老了,与其这么巴巴的哄着我,倒不如另外去找个靠山!”

她起先是觉得被秦怀玉羞辱的生气,后来再想到自己这些年对待这母女二人的一片心,却只培养起来两个废物,更觉得心里添堵。

再加上方才秦红鸢想要顶嘴的模样,更是让秦老夫人有些寒心。

蠢笨就算了,还是个不知感恩的,这会儿哄着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她有用罢了!

秦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心中难受,看向这母女二人的时候,自然神情也不善了起来。

第79章 边疆来信

见状,王婉清心里也难受不已,只是她哪里敢说别的,当下只能使劲了浑身解数去哄秦老夫人。

毕竟,这位才是她们唯一的靠山,这平原侯府唯一能依靠的人。

而秦红鸢也不敢再耍小孩子脾气,红着眼圈来哄她。

秦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发了脾气便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起初还能冷着脸,可后来被秦红鸢哭着撒娇诉委屈,又心疼了起来。

到底是养在身边的孙女儿,这亲情是做不得假的。秦老夫人到了最后,也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这处心积虑的,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们过的好一些罢了。你们只要心中知道,哪怕我老脸豁出去不要,又有什么要紧的?都起来吧。”

见秦老夫人的怒气消减了一些,这母女二人又再接再厉的哄着,良久,才终于让秦老夫人消了气。

她年纪大了,这么一闹腾,越发觉得浑身乏累。

王婉清见状,给秦红鸢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伺候她歇息下,直到秦老夫人不自觉的睡着,母女二人这才离开了宁安堂。

……

秦怀玉虽然不知道自己走之后宁安堂发生了什么,可这些年家里的情况她还是知道的,更知道今日这一番闹腾,也不会让她们三个人真正的离心。

好在她的心一向大,对于对自己绝情的人,她也不大会贴人冷脸,更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出了门之后,甚至为此事气闷都不曾。

等回房换了衣服之后,便去了沧澜院找庄月兰了。

原本她回来之后就准备去庄月兰那里的,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先被秦老夫人给叫了过去。这一耽误,就到了现在。

折腾了这许久,现下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秦怀玉进门的时候,庄月兰才在庄嬷嬷的服侍下喝了药,正靠在软塌上绣花——比起秦怀玉那惨不忍睹的绣活,庄月兰的绣活可谓是一绝。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呢?”

见秦怀玉过来,庄月兰放下手上的绣架,慈爱的冲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秦怀玉依言走过去,便见她正在绣的是一个竹君子的花样子,心下顿时便了然:“母亲是给父亲绣的?”

见庄月兰噙着笑意点头,秦怀玉骤然觉得心中酸涩。

父亲平生最爱竹,衣衫袖口皆有此物,母亲生前,几乎包揽了父亲所有的衣物绣样。

前世母亲被奸人所害,她死之后,父亲的日常衣物洗了又洗,寻常时所着甚至都打了补丁。旁人只道父亲是大老粗,却不知道,他只是不舍得扔掉爱妻所绣衣衫罢了。那一件件衣服,都是亡人的念想……

念及此,秦怀玉更觉得心口一疼,面色却是放的格外软,轻声笑道:“您这针脚绣的真好,父亲见了必然喜欢。”

闻言,庄月兰抬眼嗔了她一眼,笑道:“小丫头知道什么,居然还打趣我?”

秦怀玉连忙摆手娇声道:“女儿怎么会打趣您呢,我说的可是句句都是真心话。”

她说到这里,又轻声道:“父亲想来也快回来了吧?”

听得这话,庄月兰的神情也有些思念,摇头道:“边疆到现在都不曾有信回转,也不知你父亲现下如何了。”

边关打仗,到现在都未曾接到家书。虽说庄月兰知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到底担心的日夜难寐。

原先的时候她精力不济,可现下因着有张神医的药,精神好了许多,先前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这会儿便都冒了头。

庄月兰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便拿绣活来让自己转移思绪,没想到又被女儿这两三句话给勾了出来。

见庄月兰这般,秦怀玉自知失言,又道:“母亲不必想太多,父亲他们必然会得胜归来的。”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这几日就要有消息传来了。

庄月兰却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在宽慰自己,心中暗笑了一声,自己也真的是糊涂了,竟然要孩子反过来哄着了。

念及此,庄月兰又笑着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问道:“是了,今日宴会上,可还顺利么?”

今年自己不在,二弟妹倒是个靠得住的,只是带着五个孩子,也不知情况如何,她到底是有些担忧的。

听得庄月兰询问,秦怀玉倒也没有隐瞒着,只是将顾明渊跟顾明珏的事情隐去,只把小女孩家的争斗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母亲不必担心,虽说那王婉清丢人了些,可长公主一向是个慈悲的性子,再者她宽明大度,并未将妾侍的错误上升到咱们平原侯府,您大可放心便是。”

庄月兰没想到那王婉清竟然胆大到这个地步,忍不住蹙眉道:“她怎么这般大意,在长公主的宴会上竟然还敢喝多!”

她是知道长公主的性子的,可那到底是宴会,这王婉清出了差错,岂不是在打长公主的脸么?

幸好是她,若是换了别的贵人,今日必然是平原侯府的过错了!

见庄月兰蹙眉,秦怀玉又安抚道:“母亲放心,长公主说了,这只是她自己糊涂。再者今日前去的那些夫人们,个个都是长眼的,也都看在眼里呢。”

她说到这里,又轻声道:“只是二妹妹似乎有些心大,母亲日后还是留意些吧。”

听得这话,庄月兰看向她,疑惑的问道:“怎么讲?”她没来由的想起去年秦红鸢大出风头的事情,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庶女是个糊涂的,只想着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却也不想想她的身份,怎么能作为众人取乐的对象呢?

秦怀玉将她在宴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复又道:“女儿瞧着,她跟那六皇子似乎有些……眉眼官司。”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可庄月兰是谁,纵然心地善良,可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眼下只听女儿这个评价,便猜到了几分。

庄月兰的脸色白了白,捏着眉心道:“这事儿我知道了,母亲会留意的。”

第80章 边疆来信了!

这几年她在病中,府上许多的事情都没有管,连带着那庶女也是被王婉清自己管教着。原先还想着那王婉清便是不济,上面还有婆婆呢。

可现在听女儿的话,这孩子倒像是被养歪了……

她想到这里,张口想说什么,不想却听得门外传来丫鬟的脚步声来。

继而便见那门帘一挑,旋即庄嬷嬷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夫人,边疆来信了!”

闻言,庄月兰神情一喜,下意识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书信,激动的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前来送信的小将可说什么了么?”

庄嬷嬷连声笑道:“那小将士是快马加急回来的,跟老奴说是好消息。只是老奴着急给您送信,尚未来得及询问,只让下人带他休息去了——那小将士一脸的倦色,脸色青黑,想来赶来的路上是一路急行的。”

庄月兰点头,一面将那信件拆开,待得将信中的内容翻来覆去的看了四五遍之后,方才欢喜的呢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见庄月兰这又想哭又想笑的模样,秦怀玉便猜到了里面的内容。想来是父亲大捷的消息传回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庄月兰便将信件递给了她,一面擦着眼泪笑道:“庄嬷嬷,吩咐下去,好生招待那小将士。哦还有——”

她这厢不住地吩咐着庄嬷嬷,而秦怀玉则是将书信从头到尾的草草看了一遍。

里面的内容跟她想的差不多,对于打仗的艰苦只字不提,只道是边疆大捷,北漠求和,朝廷已经派了人去何谈,若是顺利的话,还能赶得上今年回来过年。

饶是秦怀玉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一看到上面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体,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终于……要见到父兄了么?

除却心中的激动之外,还有心虚与愧疚。

前世那些场景历历在目,纵然秦怀玉知道这些事情现下都还未发生,却依旧让她不可自抑的开始发抖。

她的父兄……

庄月兰骤然得知夫君跟儿子即将归来,心中一时激动,倒是忽略了女儿眼底的那一抹阴霾,回头不经意见秦怀玉的眼眶红着,下意识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这才回过神来,瞬间的收敛了眸子中的泪意与赤色,轻声道:“没事,只是听说父亲跟哥哥要回来,一时太激动了。”

她只觉得胸腔鼓胀的难受,索性直接抱住了庄月兰,伏在她的肩头,也隔绝了她看到自己情绪的可能。

“我想他们……”

女儿哽咽的声音,让庄月兰的心中骤然一酸。

算起来,他们走的时候,女儿才十二岁的小丫头,如今一晃都成大姑娘了,三年未见父兄,也难怪她会一身情绪失控。

念及此,庄月兰越发觉得心中柔软成一片,将女儿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乖丫头,不哭不哭,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的父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也是最疼爱怀玉的人呢。”

母亲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动着,也让秦怀玉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去。

良久,她才带着几分羞涩的从庄月兰的怀中直起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让母亲见笑了,是我一时有些情难自抑。”

见状,庄月兰越发神情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吩咐丫鬟们打水来让她洗了脸,母女两个这才坐下来说悄悄话。

大抵是因为知道夫君他们即将归来,所以庄月兰的兴致也极好,往日里显得暗黄的脸色今日也红润了不少。

晚间的时候,秦怀玉陪着庄月兰吃了晚膳,等到她困倦之后,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

一夜好眠,到了第二日晨起,秦怀玉照旧去给宁安堂给秦老夫人请安。

昨日的事情,秦老夫人对秦怀玉心中是有不满的。

可是这些不满,都在得知秦毅等人即将回京之后,尽数的化为了乌有。

毕竟,这个府上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秦毅。

更何况,这一次秦毅边疆大捷,等到回来之后,怕是皇帝还会另有封赏。别的不说,这可是平原侯府一门的荣耀。

便是冲着这个,她也不能再如同以前那样随意对待秦怀玉了。

因此今日早上,秦老夫人看到秦怀玉的时候,脸上还是带了些勉强的笑容。

待得众人都行了礼之后,秦老夫人留下来她们吃早膳,其间又和颜悦色的跟孩子们说话。

自然,这中间最主要哄着的,还是秦怀玉。

“眼见得要过年了,这两日绣娘会来给你们裁新衣。我这儿倒是有两匹云锦,颜色鲜艳的很,拿来给你们姐妹做衣服刚好。”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几个女孩并着儿媳们都起来谢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看着秦怀玉面色沉静的模样,想了想,又笑道:“我只有你们这几个孙女儿,自然要千娇万宠着的。”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咱们平原侯府的孩子原本就不多,你们姐妹几个更要相互帮扶才是。尤其是怀玉,你是长姐,更要照顾好妹妹们。再者,平日里便是牙齿也还难免碰到舌头呢,更何况你们姐妹几个都是孩子们?那些磕磕绊绊的难免,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其实还是想将昨儿的事情压下来,不让秦怀玉在秦毅面前浑说些什么。

秦怀玉自然看出了她的意思,淡淡一笑,就在秦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施施然的开口了。

“祖母说的是。”

她说了这一句,却又将话题一转,继续道:“我是长姐,自然能容着妹妹胡闹,毕竟在我这里,她不管多大,都还是我的妹妹。只是——她到底是女儿家,日后迟早是要嫁人,而非一辈子都待在平原侯府。但愿到那时候,她能寻到一个同样能包容她,将她当做小孩子的夫婿才好。”

这话说的有些噎人,顿时便让一旁的秦红鸢神情难看。王婉清则是捏了一把她的手心,不着痕迹的瞪了她一眼,也成功的让秦红鸢未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第81章 还请祖母恕罪

只是,她咽的下去,有人却咽不下去。

秦老夫人原本想着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谁知道这人忒不识规矩,接二连三的顶撞自己。

昨儿的火气本就是秦老夫人强行压制下去的,这会儿被秦怀玉给挤兑了一顿,脸色变有些难看了起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嫁人?你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听得她这近乎斥责的话,秦怀玉却只是嘲讽一笑,扬眉道:“还请祖母恕罪。”

她并不辩驳,说完这话之后便再不开口,只是那眉眼中的冷冽和嘲讽,却瞬间让秦老夫人想起了昨日秦怀玉的话。

再想起昨日里秦红鸢还曾当着长公主跟众位世家夫人的面隐隐说什么关于男女之类的事情,秦老夫人便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她读懂了秦怀玉的未尽之语,更觉得这母女二人不争气,秦红鸢不占理,自己这话也立不住脚。

秦老夫人得了没趣儿,先前所有的好兴致也都败光,索性直接挥手道:“行了,别杵在这儿了,都回去吧。”

见秦老夫人隐隐的有些想要动怒,众人便都行了礼,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张金桂今日一言未发,等到走出去了很远,方才悄声问道:“菲儿,你昨儿个怎么没跟娘说过这事儿,你大姐二姐她们闹起来了?”

昨日里回来的时候,秦红菲怕母亲知道自己在宴会上丢了丑,便将那件事情隐瞒了下来,其后又着重说了秦红鸢抢了自己风头,而王婉清却当众丢了人。

这两件事听得张金桂又气又乐,在想着自己女儿至少是中规中矩,便也放下心来。

谁知今日早上过来请安,这才发现有些不大对劲。瞧着她们这神情,分明昨日是又闹过其他事儿呢。

秦红菲听得她询问,摇了摇头,道:“昨日二姐将酒洒在了大姐的衣裙上,还指责大姐苛待她,只是却被大姐给骂了回去。”

她说到这儿,又小声道:“我在旁边看的真切,那是二姐故意的。不过……大姐也太不顾及姐妹情谊了,居然当众让二姐下不来台。”

听得这话,张金桂不由得冷笑一声,随后又戳了戳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娘的小糊涂哟,你还真将姐妹情谊四个字放在眼里?在这府上,可没人跟你有姐妹情谊,只有利益!”

在她看来,那些人闹将起来才好呢,只可惜夫君是个无能货,所以她只能暗中煽风点火,还得拉拢讨好,在这其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这就够了。

秦红菲得了母亲的训诫,心中暗自点头,将原本对于秦怀玉帮忙的一点点感激,彻底的抛在了脑后。

母亲说的对,什么姐妹情谊,那不过是为了顾全府上的面子罢了,自己在她们眼中哪儿来的情谊呢?

……

这厢的母女两个各有算盘,而那边的刘月娘却是追上了秦怀玉。

“怀玉丫头,你没事儿吧?”

听得刘月娘的声音,秦怀玉停下脚步,回身笑道:“二婶。”

刘月娘扶起来她,轻声道:“你祖母一向说话重,你莫要放在心上,惹得自己不痛快。”

她其实更担心秦怀玉会想不开自己生闷气,毕竟这个婆婆是什么脾气,刘月娘早有领教,虽然对于那老太太格外看不上,可又怕侄女儿多想,便追上来劝慰她。

秦怀玉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好意,因笑道:“二婶放心,这也值得我放在心上么。”

她说到这儿,又问道:“五妹可好些了?”

昨儿个秦红瑶许是吹风的缘故,回来之后便有些发烧,今日一早虽然烧退了也发了汗,不过刘月娘担心她出来吹风会再反复,便没让她过来给秦老夫人请安。

闻言,刘月娘点头笑道:“她好多了,只是精神头有些虚,这会儿怕是还在睡着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待会我去看看她。”

刘月娘连忙阻止了她,笑道:“可别,她还没好利落呢,回头再把病气过给了你。知道你们姐妹关系好,等她好些了,我就让那丫头找你去,她指定乐意呢。”

若说现在秦红瑶最喜欢的是谁,那肯定是大姐姐,连自己这个娘亲都要往后站的。

秦怀玉顿时便笑了起来,道:“也好,前儿才得了个九连环,待会我让人给五妹送过去给她解闷,省的她在屋子里待不住。”

“那感情好呢,还是你想的周到。”

刘月娘笑着跟她说了两句话,见秦怀玉当真没有因为秦老夫人而不悦,这才放下了心来,问道:“你可是要去看大嫂么?”

秦怀玉点了头,刘月娘笑着继续道:“走吧,我也去陪大嫂说说话。”

昨日里因着秦红瑶发烧,所以她到现在都没去庄月兰那里去呢。昨儿个是她第一次单独去宴会上,有些事情也是要跟大嫂说一说,她心里才安心。

二人一前一后的去了沧澜院,而此时,也有人正乘着马车来了平原侯府的宁安堂。

……

将那些闹心的小辈儿都赶走之后,秦老夫人便歪在床上生闷气。

原本王婉清还想留下来陪着她,可一想到昨日的事儿都是她们母女给惹出来的,所以秦老夫人索性也将她给一并赶走了。

房中燃着炭火,熏得人昏昏欲睡,秦老夫人歪在榻上眉眼紧蹙,才有些精神不济,不想就听得丫鬟们脚步匆匆而来,带着喜色回禀道:“老夫人,姑奶奶回来看您了。”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先是一愣,继而顿时喜上眉梢:“快,快请进来。”

她话音才落,就见秦悦挑了门帘走进来,面色带笑的行礼:“给母亲请安,您近来可好?”

看到许久未见的女儿,秦老夫人只觉得疲倦一扫而光,心情也明朗了不少,笑着招手道:“还是老样子,什么好不好的,快来娘身边坐。”

她这辈子唯有一儿一女,儿子自幼便被分在外院,日日被老侯爷着人教导着,她每日见到的次数有限。可女儿却不同,秦悦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所以论起来,她疼爱女儿比儿子还要多几分。

第83章 秦悦的劝说

见状,秦悦安抚似的劝了她几句,便又劝到了她的痛处:“母亲,您也收敛些自己的脾气吧。如今大哥打了胜仗不日归来,之后必然更得圣上的恩宠。大哥跟大嫂的关系好,您便是给大嫂添堵,又有能什么好果子呢?”

这话她不止一次的说过,然而秦老夫人从未放在心上过。原先还好说,毕竟大哥在外面打仗。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大哥此番得胜归来,平原侯府必然是更上一层楼的。

只是这事情,她能想得通,秦老夫人却想不通。

见女儿都替她们说话,下意识便不甘心道:“那个庄氏……”

眼见得秦老夫人又想说难听的,秦悦直接便截住了她的话,接口道:“我瞧着大嫂倒是好。别的不说,单说这些世家贵妇里面,比大嫂出挑的可不多。再者之前梅花宴上,我也看的真切,大嫂虽说没去,可公主对她的关心却还是实打实的呢。”

只说这一层关系,那就足够叫人心里好生掂量掂量了。

“你怎么如今也处处向着她说话了?我还是不是你亲娘!”

秦老夫人这些年被王婉清奉承惯了,如今见女儿竟然一句一句的把自己给呛回去,顿时觉得心里不舒服了起来。

见秦老夫人有些钻牛角尖,秦悦叹了口气,道:“您若不是我的亲娘,这些话我就不会说了。母亲,您也该……”

她才说到了一半,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丫鬟的脚步声,之后便听得有人在敲门。

秦悦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又整理了下衣服,这才问道:“谁?”

门外是大丫鬟金玉的声音,听得询问,隔着门回禀道:“回老夫人,回姑奶奶,太医来了。”

闻言,秦老夫人跟秦悦对视了一眼,开口让金玉进来回禀。

“太医?谁请的太医?”

金玉先是行了一礼,这才恭声道:“回老夫人,是长公主请来的太医,说是昨日知道大夫人的身体不舒服,特地请太医前来诊脉。”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郁,但她到底不敢给太医脸色看,更不敢让人久等,便挥手道:“将太医带过去吧,还有长公主府的人也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

等到金玉应声去了,秦老夫人这才捏着眉心道:“一个两个,倒是都上心的很。”

见母亲还有点想不开,秦悦不由得劝道:“母亲……”

只是她的话才出口,就见秦老夫人已然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也不必说了,我心里有数,再说吧。”

这声音到底是有些不耐烦。

……

太医来的时候,秦怀玉正陪着庄月兰说话。

刘月娘挂念女儿的身子,在沧澜院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这会儿屋子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听得瑶琴来报,说是长公主请了太医来,庄月兰诧异了一声,神情里倒是有几分喜色,带着笑容道:“快将人请进来吧。”

而秦怀玉则是坐在她的身边若有所思,前世里她跟长公主接触的不多,只知道她们关系不错,不过现下看来,她们的关系倒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好一些。

不多时,太医和一个嬷嬷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瑶柱跟在身后替太医拎着药箱。

那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庄月兰是认识的,因此在她进来之后,不待她行礼,便亲自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嬷嬷使不得,快快请坐吧。”

那嬷嬷受宠若惊,仍旧将礼行了,一面笑道:“老奴奉长公主之命前来看看您,您近来可好?”

闻言,庄月兰笑道:“倒还是老样子,劳烦公主挂念。”

她说完这话,看向门口的太医,笑道:“这位便是太医院的医正吧?”

那太医年过四十,蓄着短硬的胡茬,瞧着面向倒是平和。听得庄月兰询问,他先是行了一礼,这才温声道:“见过平原侯夫人,下官奉命前来给您问诊。”

庄月兰点头应了,温声笑道:“有劳太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伸出去,让太医诊脉。

室内一时安静,那太医的眉心始终舒展着,面色平和,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等到太医诊治完之后,秦怀玉方才轻声问道:“敢问太医,我母亲她的身体如何?”

闻言,那太医轻轻一笑,道:“秦小姐且放宽心,夫人的身体有些虚,不是什么大毛病,下官为她开一副药便可。”

一旁的瑶琴早将墨研好,那太医提笔写下一副药方,又交代了瑶琴一通,这才转身走了。

不消主子说什么,庄嬷嬷就已然跟了出去,给那太医送了装着银子的小荷包。

而那嬷嬷则是在房中跟庄月兰说话:“公主对您十分挂念,今日来时还嘱咐了老奴许多,要您务必好生养着,待好些的时候,再请您去叙旧。”

庄月兰笑着一一应了,那嬷嬷又略与她说了几句,这才在庄月兰再三的挽留之下离开了。

而这时候,庄嬷嬷也送完太医回来,秦怀玉便让她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是拿过药方看了一眼,她现在跟着张成林学医术,倒是也隐隐的能看明白几分。不过这方子究竟如何,还是要问过张成林再说。

庄月兰虽说是久病,对于这药方也是一知半解的,因此她看了下药方,便问道:“这方子如何?”

秦怀玉摇了摇头,笑道:“不瞒母亲说,我学的时日还短,看的一知半解。不过,既然是长公主派过来的,想来方子是没问题的。只是您现下还吃着别的药,这个方子到底能不能用,还得去问问师傅,让他看看这个药究竟如何,才知道行与不行。”

闻言,庄月兰也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今日原本就到了去让张成林看诊的日子,只不过方才耽误了一会儿,好在时候还早在,因此母女两个收拾了一番,便现下出门倒是刚好。

这厢的母女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出门去了,而宁安堂里面,秦悦还在劝说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您也看到了,长公主对大嫂这般上心,您又何必非得寻她的晦气呢?大嫂的脾气一向温和,并非那等不好相处之人,您只消稍稍对她和善一些,等大哥回来,她必然不会在背后说您的不是的。”

第85章 多谢师傅指点

听得她这话,张成林就明白了,心中道了一声麻烦的太医,面上倒是没说什么。

将那药方看了一遍之后,他倒是还起了几分笑意,道:“我还当太医院里都是些酒囊饭袋呢,倒是有些真本事的。”

闻言,秦怀玉好奇的问道:“师傅这话怎么讲?”

张成林知道她近来求知若渴,偏又是个一知半解的状态,有意提点她,便指着那方子上的几味药,道:“你看,这几味药,都与你母亲的症状对应。只是因着她体内有潜在之毒,吃了虽说无过,但也无功。你母亲体内的毒素被我以银针兼药方双管齐下的压制,故而太医没有诊断出来。但他能凭着那表面几样而开出这样的药方,可见不是个酒囊饭袋。”

秦怀玉认真看了,记下他说的话,一脸认真道:“多谢师傅指点,徒儿记住了。”

张成林笑着将药方放下,淡淡道:“你也不必太急于求成,这东西没个几年的功底是不成的。明日你再去的时候,我再给你几本医书,你拿回去慢慢看。”

“是,多谢师傅。”

见秦怀玉一脸的期待,张成林只是一笑,便替庄月兰诊脉了。

她的脉象较先前的好了许多,再不复先前死气弥漫,倒是有了生机。

张成林诊脉之后收回了手,嘱咐道:“体内的毒素排出去了一些,只是不可掉以轻心,还需好生调养才是。明日我再给你换一副药,等怀玉丫头走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跟庄月兰再三的谢过了张成林。

见她们这般客气,张成林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女儿是个有天分的,便是冲着她,老头子也乐意管一管这事儿。”

这会儿天色已经近了正午,原本秦怀玉的打算是一块吃饭的,只是出门之前得知秦悦去了府上,庄月兰知道这位小姑子每次前来,都会去看看自己。对于这个小姑,她虽说不是特别亲近,到底也还记着对方的几分好,便只能歉疚的带着女儿走了。

临走之前,还格外不好意思道:“今日真的是劳烦神医了,改日我必然好好的设宴款待。”

张成林一向不计较这个,闻言只是挥了挥手,道:“且去吧,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等到母女二人重新上了马车,庄月兰这才叹了口气道:“神医对我百般照顾,今日着实有些愧疚。”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着安抚她道:“母亲不必放在心上,师傅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不会在意这些的。”更何况,师傅虽然在自己面前格外放得开,可母亲在的时候,他却是十分的顾着面子,宁安已经好几次事后跟她吐槽,说师傅没吃饱,回去之后胡吃海塞了……

说不定她们不在,师傅还能吃得饱一些呢。

听得这话,庄月兰赞同的点头道:“张神医为人有慈悲之心,且性情仁厚温和,的确是个难寻的高人。”她说到这里,又感慨道:“你如今能够拜在他的门下,习得济世救人的歧黄之术,也算是造化了。”

如今这世道,对女子格外的严苛,若换成了旁人的府上,必然是不准女孩经常外出跟外男接触的。

可平原侯府却不同,秦怀玉是秦毅的掌中宝,自幼便被他带出去在校场里摔打过无数次,再加上庄月兰这大病一场,更知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现在对于秦怀玉学医这件事,心中只有赞同的。

武艺可以让她自保,而医术更可以让她避开那些人为的阴招祸事。

双管齐下,女儿只要跟着好好的学,想必就可以不再被小人祸害了。

念及此,庄月兰在安心的同时,对于张成林越发的感激了起来:“你师傅是个世外高人,对功名利禄无欲无求,只是他不要,咱们却不可失了礼数。眼下也快过年了,届时给他老人家的节礼也要丰盛几分才是。”

对于庄月兰的评价,秦怀玉心中不由得想笑,母亲没有见过师傅平日里的样子,居然会夸他一句无欲无求,真的是……

不过面上却只能连连点头道:“母亲说的是。不过这事儿暂且不着急,眼下还有月余才过年呢,到时候我给师傅送些他合心的礼节礼便是。”

庄月兰听得这话,想想也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不多时便回到了平原侯府,这会儿已经正午,秦怀玉刚扶着母亲下了马车,就见庄嬷嬷在院门口守着。

见她们回来,庄嬷嬷迎上前来,先是扶住了母亲,这才悄声道:“夫人,方才老夫人差人来请,说是请您过去用午膳。”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微微诧异,问道:“可还说什么了?”要知道,之前每次秦悦前来,倒是都会来自己的房中坐一坐说说话,可是那位婆母嫌弃自己病恹恹,从未让她过去一同用膳的。

庄嬷嬷摇了摇头,道:“不曾说过别的,不过言语中倒是透着亲近,老奴瞧着,倒像是有事儿求您似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点了点头,刚想答应下来,却见秦怀玉先笑着开口道:“劳烦嬷嬷去回了吧,就说母亲出去走了一遭,身子不舒服,改日再去陪祖母用膳。”

庄嬷嬷知道大小姐现下越发有主意,因此听完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庄月兰,果然见庄月兰点了头。

等到庄嬷嬷亲自过去宁安堂回话,秦怀玉这才扶着母亲进了房中。

“怀玉怎的不让我过去?”

见母亲询问,秦怀玉嗤了一声,道:“人家母慈女孝的,咱们过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了,祖母那性子,一向是宴无好宴的,母亲身子原本就才好了一些,谁耐烦应付她们?”

她说的直白,庄月兰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只你祖母若是听见了,怕是要被气到的。”

秦怀玉顿时笑眯眯的接口道:“她气我不气。母亲,我这会儿有些饿了,咱们传膳吧?”

第86章 秦悦来了

只是心里却是暗自想到,这秦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叫母亲过去,那目的再明确不过了。不过是觉得父亲马上要回来,所以刻意显示一下亲近罢了。

她娘亲又不是泥人儿,凭什么叫人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秦怀玉腹诽了一阵,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不多会儿的功夫庄嬷嬷便进来回话,还端来了熬好的药。

白玉碗里的药如同墨汁一般,浓郁的苦涩蔓延开来,秦怀玉却面不改色的端给庄月兰,甚至还能通过这味道判断里面的药材。

为了掩人耳目,明面上用的方子是那御医开的,不过药材却是庄嬷嬷调换过的,保证让那些暗处的眼睛看不出破绽来。

秦怀玉将药给了母亲,一面走到旁边托盘里取蜜饯,一面听着庄嬷嬷回禀。

“老夫人那边有些不大高兴,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让您好生养着,身子不舒服便少走动,免得加重。”

庄嬷嬷一字不落,眉头微蹙,显然对秦老夫人这话格外的不舒坦。

庄月兰倒是没说什么,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尽数入腹,旁边的女儿便贴心的将蜜饯塞到了她的嘴里:“娘亲吃蜜饯。”

她咬了蜜饯,那甜腻的味道便冲淡了口中的苦涩,连带着眉头都舒展开了。

待得吃完了蜜饯,庄月兰这才笑道:“辛苦嬷嬷了,让丫鬟传膳,您也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庄嬷嬷点头应了,见自家夫人并未因为这些话而难受,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转身去让丫鬟们传膳了。

等吃过中午饭之后,秦悦果然带着丫鬟来了。

听得丫鬟的通禀声,庄月兰放下手中的绣架,面带笑容道:“快请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丫鬟挑帘,秦悦随之走进,一面爽利的笑道:“给大嫂请安,您近来可好?”

“劳烦悦儿惦记,我还是老样子。咱们之间哪儿来那么多的虚礼,快请坐吧。”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悦笑着点了头,见秦怀玉起身给自己见礼,顿时虚虚的扶了一把秦怀玉,笑眯眯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她的手跟秦怀玉一接触便分开,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凉意,便笑着关切道:“这两日天冷,你可要谨慎着些,留神着了风寒,这天气倒是受罪呢。”

她说到这里,又笑看着庄月兰叹息道:“昨儿个的宫宴,婧儿这丫头玩的疯了些,回去的时候便着了风寒。这时候才看出哥哥的英明来,瞧瞧怀玉丫头就没事,可见姑娘们还是不要那么弱柳扶风的好,没得让父母担忧。”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一笑,道:“她就是个皮猴儿,一向是管不住的。婧姐儿生病了?可请了大夫看过么?”

“请了,她祖母一向疼爱孙女儿,知道婧儿不舒服,比我这个当娘的都要着急三分呢。原本婧儿闹着要过来跟表姐玩呢,现下吃了药被她祖母聚在家中,我出来时那嘴都能挂油瓶了。”

她这话引得庄月兰笑了几声,道:“这时节风寒不容易好,且得好生养着才是呢。不过婧姐儿一向身子好,不日便没事了,只还得精心些。”

秦悦点头道:“可不是么,她们但凡有些不舒服的,最难受的还是咱们这当娘的。”

她说完这话,又打量了眼庄月兰的脸色,不由得笑道:“方才只顾说她们了,这会儿才留意到——大嫂可是今日抹胭脂了?”

闻言,庄月兰顿时掩唇笑道:“不曾不曾,我这一把年纪了,又不出门,在家里涂抹什么胭脂,叫她们这些孩子看笑话么?”

听得这话,秦悦不由得笑道:“大嫂这是什么话,您只虚虚长我几岁,哪儿就一把年纪了?不过,您今日的气色倒比先前好的太多了,我乍一看,还当您是施粉了呢。可见这次请的大夫是个好的,这般下去,想来过不了几日,大嫂就能痊愈了呢。”

这话半真半假,不过秦悦也不全然是哄她高兴。

上次她来平原侯府的时候,瞧着庄月兰瘦的一股风能吹跑,今日前来倒像是还胖了一些,面色也红润了不少,比上次好的不知多少呢。

闻言,庄月兰掩着帕子咳嗽了两声,柔软的笑道:“这些天反反复复的,倒也说不上是不是好了些,不过借你吉言了。”

秦怀玉坐在一旁,看着二人寒暄,嘴角自始至终都噙着一抹得体的笑容来。

不管秦老夫人如何,至少秦悦每次来,都不曾失了礼数的,至于那个处处找茬的赵婧么,小孩子的玩闹,大人一向都不会放在心上。

秦怀玉垂眸听着她们说话,便见那秦悦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在她身上引:“今年梅花宴,我远远地瞧着,咱们的怀玉倒是越发的出色了,是个沉稳大气的性子,可见大嫂教的很好。”

听得她夸赞秦怀玉,庄月兰也不由得弯起了眉眼,笑道:“这丫头一贯如此,在外人面前瞧着倒是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就是个混世魔王罢了。”

“大嫂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怀玉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过有些姑娘家的玩闹,娇憨可爱的紧。若说是混世魔王,也该是我们家那位才是。”

两个人说起孩子,那话倒是滔滔不绝。而秦怀玉则在旁边扮演着乖顺模样,带着笑容,时不时的说上一句,活跃气氛。

对于秦悦释放的善意,秦怀玉自然感受的到,只是心里也知道秦悦的秉性。

她跟秦老夫人的秉性可谓是一脉相传,不过脑子却比秦老夫人好用的多,至少眼界开阔的不少。

所以这些年两家面子上关系也还相处的不错。

但是也仅限于这些了。

秦怀玉记得前世里秦悦的捧高踩低,所以心里对于这位小姑姑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秦悦在沧澜院待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方才起身笑道:“每次见嫂子,都觉得时候不够用,恨不能待在您这儿不走了。”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笑道:“悦儿愿意来看我,我很高兴,听你说话,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呢。”

第87章 庄月兰的教导

“嫂子只要不厌烦我,隔两日我便还来叨扰您。”

秦悦说笑着,又笑看向秦怀玉道:“单冲着我这神仙似的侄女儿,便是嫂子不欢迎,我都得常来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秦悦便告辞了。

等到秦悦走了之后,庄月兰这才收起脸上笑容,带出几分倦色来。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心疼的过去替她捏着肩膀,一面轻声问道:“母亲可是累着了?下次若是不想应付,只说自己不舒服,早早的打发了便是,何苦一直陪着她?”

闻言,庄月兰含笑睨了她一眼,道:“你这姑母是个聪明的,她愿意结个善缘,我又何必将人往外推?”

若是往日里,庄月兰是不会跟她说这些的,只是现在她心态变了,索性拉着她的手道:“这京城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你只要身在其中,便不可万事由着性子来。至少在明面上,不能叫人挑出错处来。”

她仔仔细细的跟秦怀玉说着这京中的脉络关系,又轻声教导。

对于庄月兰的记忆,秦怀玉前世已经模糊了,现在清晰的都是重生之后接触到的母亲。

而这跟她记忆中的母亲,却有许多的出入。

她只觉得母亲是个和善绵软的性子,却不知便是这样柔软的性子,竟也有心中的谋算。

而今日这些话,更是叫她受教不已。

只是与此同时,又产生了一些疑虑。母亲并非不通俗物,又怎么会被王婉清算计?

其实这些倒是秦怀玉想岔了,那王婉清一贯是个会伪装的,再加上当年之事她是受害者,所以庄月兰便对她多了几分宽容。而正是这个可乘之机,让庄月兰一病不起,导致精神不足,哪儿还有精力想别的事情?

好在,这一世不一样了。

庄月兰握着她的手说了半日,末了才道:“你行事太过直,只是万事过刚易折,这性子若为男儿,驰骋沙场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子。可偏偏你是女儿身,女子在世上总有诸多不易,丫头,若能收敛些,还是锋芒内敛的好。”

这是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她固然愿意女儿可以万事都恣意随心,可却更担心她的未来。到底是要嫁人的,日后没有父母保驾护航,她这般傲气,又如何能够应付得来?

见庄月兰的担忧,秦怀玉也觉得心中柔软了下来,轻声道:“母亲的话,女儿都记下来了。”

前世里,她何尝不是吃了这上面的亏?纵胸中有沟壑,可又在顾明珏面前毫不保留,包括她的恣意傲气。

现在想来,顾明珏固然不是个东西,而她自己,也是有错的。

秦怀玉低着头,想着这些事情,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的诚恳。

见女儿这模样,庄月兰又有些心疼,复又摸着她的头道:“记着就好,不过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你是平原侯府的嫡长女,总归家里还有些薄面,不至于让我的女儿如履薄冰的活着。”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笑了一声,娇软的应了,偎依在庄月兰的怀中,撒娇道:“娘亲的话,女儿都记住了,您放心,我不去招惹旁人,可若旁人想欺负我,我也不会一味退让的。”

反正她此生没打算嫁人,便是豁出去真做一个老姑娘,又有谁能奈何了她?

至于母亲的话,便是为人处世上,那也是同样受用的。

……

第二日一早,秦怀玉去两边请了安之后,便去了草庐。

见到她来,宁安当先从房中出来,一面笑着帮秦怀玉牵马,一面从她手中接过了东西,笑着问道:“姐姐今日来的倒是早。”

秦怀玉顺手将红木饭盒递给他,自己则是拎着其他的东西走进门,笑着轻声回道:“前几日总被师傅念叨,今儿早些来,省的他唠叨。”

她话音还未落,就听得里面老头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嘀嘀咕咕的,又说老头子坏话呢?”

听得张成林的声音,秦怀玉顿时朗声笑道:“徒儿不敢,给师傅请安。”

她说完,跟宁安笑着对视一眼,便一同去了厨房。

如今的厨房稍微的整修了一番,比起来她初次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丰盛了不少。再加上每次秦怀玉过来,都要带着大包小包的酒米饭菜外加零食瓜果之类的,所以现在这厨房越发像那么回事儿了。

等到将吃的东西放到厨房之后,秦怀玉又拎着另外一个包裹走进了堂屋,笑眯眯道:“师傅,这是给您新做的袍子,徒儿给您放哪儿?”

她一面说着,又将宁安的一套递给他,顿时到了宁安惊喜的谢意:“我还有份儿呢?谢谢秦姐姐。”

闻言,秦怀玉笑着摸了摸宁安的头,道:“哪儿能少了你的?”

一旁的张成林正在眯眼喝着茶,听得这话,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裹,随手接过来抖搂开,见是一件宝石蓝的外袍,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道:“这就是你给老头子挑的袍子?居然还是宝蓝的颜色,这么新,老头子穿的出门么?”

不过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都说女孩家心细,果不其然。他这些年收了一大一小两个徒弟,大的那个只晓得给银子和添堵,小的这个则是只会添堵。

张成林又是一个孤家寡人老头子,这头一遭不是自己买而是被人送棉服,竟然是个没收多久的小丫头。

且那料子是上好的,一把便能摸出来,里面蓄着棉花也格外厚实,光摸着就觉得暖和。

不得不说,虽说收秦怀玉当徒弟最开始的意图,只是为了给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小子配一段姻缘,可越相处下来,他就越喜欢秦怀玉。

懂事儿聪慧有灵根,在医术上尤其的聪明,一点就透。

至于为人上更不用说,其实她并不必每次来都这么辛苦的,不过是心疼他们这一老一少罢了。

先前的时候,秦怀玉曾委婉的提起过她在城中有院子,想请他们过去住,不过被张成林推辞了。

那之后秦怀玉便没有再提过,只是每次前来,就会给他们带过来必需品,省的这一老一少的再单独去买。

第87章 庄月兰的教导

“嫂子只要不厌烦我,隔两日我便还来叨扰您。”

秦悦说笑着,又笑看向秦怀玉道:“单冲着我这神仙似的侄女儿,便是嫂子不欢迎,我都得常来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秦悦便告辞了。

等到秦悦走了之后,庄月兰这才收起脸上笑容,带出几分倦色来。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心疼的过去替她捏着肩膀,一面轻声问道:“母亲可是累着了?下次若是不想应付,只说自己不舒服,早早的打发了便是,何苦一直陪着她?”

闻言,庄月兰含笑睨了她一眼,道:“你这姑母是个聪明的,她愿意结个善缘,我又何必将人往外推?”

若是往日里,庄月兰是不会跟她说这些的,只是现在她心态变了,索性拉着她的手道:“这京城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你只要身在其中,便不可万事由着性子来。至少在明面上,不能叫人挑出错处来。”

她仔仔细细的跟秦怀玉说着这京中的脉络关系,又轻声教导。

对于庄月兰的记忆,秦怀玉前世已经模糊了,现在清晰的都是重生之后接触到的母亲。

而这跟她记忆中的母亲,却有许多的出入。

她只觉得母亲是个和善绵软的性子,却不知便是这样柔软的性子,竟也有心中的谋算。

而今日这些话,更是叫她受教不已。

只是与此同时,又产生了一些疑虑。母亲并非不通俗物,又怎么会被王婉清算计?

其实这些倒是秦怀玉想岔了,那王婉清一贯是个会伪装的,再加上当年之事她是受害者,所以庄月兰便对她多了几分宽容。而正是这个可乘之机,让庄月兰一病不起,导致精神不足,哪儿还有精力想别的事情?

好在,这一世不一样了。

庄月兰握着她的手说了半日,末了才道:“你行事太过直,只是万事过刚易折,这性子若为男儿,驰骋沙场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子。可偏偏你是女儿身,女子在世上总有诸多不易,丫头,若能收敛些,还是锋芒内敛的好。”

这是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她固然愿意女儿可以万事都恣意随心,可却更担心她的未来。到底是要嫁人的,日后没有父母保驾护航,她这般傲气,又如何能够应付得来?

见庄月兰的担忧,秦怀玉也觉得心中柔软了下来,轻声道:“母亲的话,女儿都记下来了。”

前世里,她何尝不是吃了这上面的亏?纵胸中有沟壑,可又在顾明珏面前毫不保留,包括她的恣意傲气。

现在想来,顾明珏固然不是个东西,而她自己,也是有错的。

秦怀玉低着头,想着这些事情,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的诚恳。

见女儿这模样,庄月兰又有些心疼,复又摸着她的头道:“记着就好,不过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你是平原侯府的嫡长女,总归家里还有些薄面,不至于让我的女儿如履薄冰的活着。”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笑了一声,娇软的应了,偎依在庄月兰的怀中,撒娇道:“娘亲的话,女儿都记住了,您放心,我不去招惹旁人,可若旁人想欺负我,我也不会一味退让的。”

反正她此生没打算嫁人,便是豁出去真做一个老姑娘,又有谁能奈何了她?

至于母亲的话,便是为人处世上,那也是同样受用的。

……

第二日一早,秦怀玉去两边请了安之后,便去了草庐。

见到她来,宁安当先从房中出来,一面笑着帮秦怀玉牵马,一面从她手中接过了东西,笑着问道:“姐姐今日来的倒是早。”

秦怀玉顺手将红木饭盒递给他,自己则是拎着其他的东西走进门,笑着轻声回道:“前几日总被师傅念叨,今儿早些来,省的他唠叨。”

她话音还未落,就听得里面老头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嘀嘀咕咕的,又说老头子坏话呢?”

听得张成林的声音,秦怀玉顿时朗声笑道:“徒儿不敢,给师傅请安。”

她说完,跟宁安笑着对视一眼,便一同去了厨房。

如今的厨房稍微的整修了一番,比起来她初次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丰盛了不少。再加上每次秦怀玉过来,都要带着大包小包的酒米饭菜外加零食瓜果之类的,所以现在这厨房越发像那么回事儿了。

等到将吃的东西放到厨房之后,秦怀玉又拎着另外一个包裹走进了堂屋,笑眯眯道:“师傅,这是给您新做的袍子,徒儿给您放哪儿?”

她一面说着,又将宁安的一套递给他,顿时到了宁安惊喜的谢意:“我还有份儿呢?谢谢秦姐姐。”

闻言,秦怀玉笑着摸了摸宁安的头,道:“哪儿能少了你的?”

一旁的张成林正在眯眼喝着茶,听得这话,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裹,随手接过来抖搂开,见是一件宝石蓝的外袍,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道:“这就是你给老头子挑的袍子?居然还是宝蓝的颜色,这么新,老头子穿的出门么?”

不过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都说女孩家心细,果不其然。他这些年收了一大一小两个徒弟,大的那个只晓得给银子和添堵,小的这个则是只会添堵。

张成林又是一个孤家寡人老头子,这头一遭不是自己买而是被人送棉服,竟然是个没收多久的小丫头。

且那料子是上好的,一把便能摸出来,里面蓄着棉花也格外厚实,光摸着就觉得暖和。

不得不说,虽说收秦怀玉当徒弟最开始的意图,只是为了给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小子配一段姻缘,可越相处下来,他就越喜欢秦怀玉。

懂事儿聪慧有灵根,在医术上尤其的聪明,一点就透。

至于为人上更不用说,其实她并不必每次来都这么辛苦的,不过是心疼他们这一老一少罢了。

先前的时候,秦怀玉曾委婉的提起过她在城中有院子,想请他们过去住,不过被张成林推辞了。

那之后秦怀玉便没有再提过,只是每次前来,就会给他们带过来必需品,省的这一老一少的再单独去买。

第88章 恩人是顾明渊

且买的东西永远是实用的必需品,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这一点,十分的和张成林的胃口,越发觉得这丫头懂事儿,看着她也越来越顺眼了,颇有些越过去顾明渊,将这位当做亲徒弟的感觉。

要不是怕平原侯府追杀,他都想把秦怀玉拐带走,跟自己去行走江湖了。

秦怀玉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跟他相处了这些时日,哪儿能不知道老头子的脾气?当下便笑眯眯道:“师傅这说的哪儿的话,您虽不说是貌比潘安,也算是玉树临风了,就算上了年纪些,那也是风流倜傥不减当年,怎么就连宝蓝色都穿不得了?您穿上试试,若是哪儿不合适了我再让人拿回去改,权当是可怜徒儿的一片心意啦。”

这丫头的嘴哄人的时候跟抹了蜜似的,张成林的心里越发的开了花儿朵朵,嗤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啊,就会哄老头子高兴。”

不过那拎着衣服去里间的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嘚瑟劲儿来。

宁安捂着笑疼的肚子悄声道:“秦姐姐,我赌三文钱,老头儿绝对在屋里乐呵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声道:“我才不赌,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对。”

一大一小两个在这儿悄声嘀咕,而房中则传来了张成林的哼声:“老头子还没聋呢,就这几步路,我听得见!”

这话一出,秦怀玉跟宁安越发笑的乐不可支。

等到新袍子穿上,发现不止合身还好看,连那平日里贫嘴的宁安都破天荒夸了几句,张成林越发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大手一挥,便扔给秦怀玉几本医书。

“这几本你拿回去看,等看完了我再考你。”

张成林这里虽然破旧,却像是一个百宝箱,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从犄角旮旯里拿出什么来。

秦怀玉看了一眼上面的书名,便觉得手有些抖,这里面记载的详实,且是市面上难寻的孤本,可见其珍贵。

不过一想到这样的书都被她师傅随意的丢在墙角,又心疼的抽了抽嘴角。

反倒是张成林随手一挥,道:“随便拿回去看,书毁了都不要紧。只是有一点,若是回头我考你的时候,你要是说的颠三倒四,可别怪老头子不客气。”

他有意将自己的所学倾囊相授,对待秦怀玉便也严格了起来。

秦怀玉自然知道张成林的脾气,当下便认真的点头道:“师傅放心,徒儿必然不会让您失望。”

要不是张成林这般严格教导,她也不会进步这么快。虽说现下还是个半吊子本事,可比之前那一摸黑什么都不懂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张成林对她这态度格外满意,点了点头,又让宁安将他新配的药递给秦怀玉,道:“这药你拿回去,改为一日一次煎服,十日之后我再看。”

秦怀玉郑重的点头应了,又格外认真的给张成林行礼。

不管张成林说的多么轻描淡写,可她心里清楚的很,母亲前世里这个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今生却能够这样日渐康泰,都是张成林的功劳。

见她道谢,张成林想了想,到底还是道:“你这样三番五次的谢我,老头子倒是有些心中不安——你可知,我也是受人之托?”

他先前就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事儿说出来,毕竟若是只靠着那个混账小子,那一片心意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佳人知道呢。

现在见秦怀玉再次谢自己,张成林索性便将这一层窗户纸给捅开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秦怀玉是知道的。

“即便是因淮安王之故,可治病救人的乃是您,徒儿还是要谢您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张成林不由得挑眉笑了笑,诧异道:“你居然知道?”

他说到这儿,又挥手道:“你既然知道,那就谢那个臭小子得了。”

这个臭小子,居然不声不响的将事情给挑开了?倒是让他白牵肠挂肚了这么久。

闻言,秦怀玉也没有反驳,只是笑着点头道:“好。”

顾明渊是要谢的,张成林自然也是要谢的。

不过今日见张成林这态度,倒是让她有些好奇,因问道:“只是不知道淮安王跟您有什么样的渊源,竟能让您破例来帮助徒儿。”

听得她这明目张胆的打听,张成林倒是笑了,睨了她一眼道:“这个臭小子啊,劳烦了我许多年,为他这身子骨没少下功夫。”

这话一出,秦怀玉先是一愣,下意识问道:“淮安王的身体不好?”

不管是前世里还是今生跟他接触下来,他的表现都不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只是师傅也不会撒谎的,所以……他的身体怎么了?

听得秦怀玉的询问,张成林眼中有暗芒划过,眼眸转了转,音调也低了下去,带着叹息道:“这小子的不足之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些年调养到如今,面上瞧着像是个全乎人了,其实根基还是不稳。别的不说,单说他现在,还时时的惊悸多梦,难的安眠呢。”

秦怀玉闻言,不由得想起那人身上叫人安神的香气,倒是联想到了一起,难道那股味道是为了让他安眠的东西么?

念及此,秦怀玉又问道:“那,师傅可曾给他开过药么?”

她也不是托大,只是这些时候在张成林学到了一些基本的法子,若是有师傅的教导,给他做一些宁心安神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但还得让张成林把关才行。

小姑娘到底火候欠了点,张成林只看了一眼,便猜出秦怀玉的打算,看着她的神色,心中坏笑,面上却是正经点头道:“嗯,倒是配过一些,这些时日也该换新配方了,我正在琢磨着。”

他说着,又从旁边把过去开的几张药方递过去给了秦怀玉。

秦怀玉感激的接过,一一的看过去,心里倒是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念头来。

接下来这几日,秦怀玉每次过来,都认真的照着书中的理解,完善那一张新的药方。

第89章 帮母亲分忧

她对自己的本事清楚的很,也不敢猖狂的给顾明渊配药,只是想选一些安神的药材混合着干花之类的,给顾明渊做一个安神的枕头罢了。

对于秦怀玉的想法,张成林自然是支持的。毕竟,他的初衷就是希望顾明渊可以得偿所愿。

于是乎在他的帮忙改动之下,秦怀玉终于写出了满意的方子,欢欢喜喜的拿回去预备配药材做枕头了。

只是走之前,却被张成林给叫住了。

“这两日我要出去一趟,大概要到年后才会回来。正月十五之前,你就不必过来了,安心在府上过年吧。”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先是诧异,继而便点头应了:“好。”

她还惦记着给张成林的节礼,想了想,又继续道:“师傅什么时候走?我到时候送您。”

张成林摆了摆手,笑眯眯道:“老头子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哪儿需要人送,行了,天儿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这会儿天色渐暗,夕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秦怀玉点头,跟张成林寒暄了几句,确认他过两日才走,便打算明日将节礼送过来,之后便回了平原侯府。

回到家的时候,天彻底的黑了下去。

府上的灯笼次第亮起,点点柔和的光芒将这偌大的院子都给照亮,带出几分暖意来。

秦怀玉照旧是先去了母亲那里。

这两日张成林教会了她一套按摩穴位的手法,正适合现下阶段的庄月兰。原本他的意思是让秦怀玉教会丫鬟,只是秦怀玉却不肯假手于人,哪怕晚上回来晚了,也要先给庄月兰按摩了才行。

今日也是如此。

她来时,庄月兰才喝了药,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吃晚膳,见到她回来,顿时笑着招手问道:“可吃饭了?”

秦怀玉摇了摇头,笑眯眯的凑过去道:“知道母亲必然是在吃饭,特地来蹭饭的。”

见她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庄月兰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皮猴儿似的,快坐下来吃饭吧,别贫了。”

秦怀玉笑着应了,陪着庄月兰用了晚膳,让丫鬟们收拾碗筷下去了,自己则是给母亲开始按摩各处穴位。

只是眼睛随意看了一眼,就看到桌子上随手扔着的账本。

秦怀玉一面给她摁着,一面随口问道:“这是铺子里的账本?”

家里的账本在秦老夫人那里,庄月兰虽然是侯府正经的夫人,可即便是原先没有生病的时候,也懒得为这些蝇头小利去跟老太太争,这些年便一直由着秦老夫人掌管着的。

而能这么随意放置着的,只有庄月兰的陪嫁私产了。

庄月兰被她摁的有些昏昏欲睡,听得这话,抬了抬眼皮,看到秦怀玉指的账本,点头道:“嗯,是前门大街那两处绸缎庄送来的,前两日就送来了,今儿才腾出空看。”

她说的倒也是实情,眼见进了腊月,到了年关,她每日需要做的事情极多,这两处庄子都是心腹在看管,所以庄月兰都是让庄嬷嬷核对一番,自己最后看一遍便可,因此才拖到了今日。

原本秦怀玉只是随口一问,不过听到庄月兰这话之后,反倒是起了几分心思。

她的手微微顿了顿,又继续用上了力道,一面笑道:“如今快到年关,那些掌柜们也该来汇总账了吧?”

庄月兰只当她小孩子玩心,想起一出是一出,还是笑着点头道:“嗯,再有十日那些掌柜们便会过来,汇了总账,大家也都好过年。”

听得这话,秦怀玉暗中点头,低头撒娇道:“我这两日在师傅那里倒是看过他给人看诊之后的账目,鬼画符似的。回头我也跟着您学着点,自己长了见识,说不定也能帮师傅一把。”

闻言,庄月兰顿时便笑着嗔道:“没良心的丫头,有这么一份心,怎么不想着帮我?”

秦怀玉掩嘴笑道:“我哪里是不想帮您,这不是有人给您分忧么?要不,您让我帮着分担了那一份?”

她说这话看似是玩笑,却是有缘由的。

清河庄家虽然根基不在京城,可到底是世家门阀,太祖皇帝的时候也是京城里面扎根的,后来才搬到了清河。虽说人不在这里,可那商铺田产庄园却是一样不少的。

再加上她的外祖母是先太后周家的女儿,在京中根基深厚。当年母亲出嫁的时候,外祖母心疼这最小的嫡女要远嫁,那些嫁妆里除却金银玉器家具之外,田产铺子给的足足有十多处,都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平原侯府是世家,自然不会去扣媳妇手里的嫁妆钱,然而那秦老夫人却是个例外。

早些年的时候,纵然有不对付,可她到底不敢。然而三年前秦毅出征,之后庄月兰病倒,眼见着一日日的精神越发萎靡不振,秦老夫人便打上了她嫁妆的主意。只她也是要脸的,便以帮忙的名义要去了几家铺子,说是可以替她分忧。

秦怀玉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冷笑,什么分忧,不过是觉得母亲身体不好,自己想要趁火打劫罢了。

听得女儿这话,庄月兰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秦怀玉的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看不出半分的别样来。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开口道:“你是说你祖母帮我打理的那几家铺子?”

秦怀玉笑着点头,道:“母亲不会舍不得吧,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霍霍的关门大吉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不由得被她逗笑,接口道:“无妨,便是关门了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几家不赚钱的铺子,母亲这么点银子还是赔得起的。”

她这话倒也不假,当初婆婆敲打着想要从自己手中沾点好处,那时庄月兰身子不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自己生病顾不过来,秦怀玉到底还是要长辈照顾着呢,因此想了想,便给了秦老夫人三四家铺子。

那几家铺子在她手里虽说也赚钱,不过却是无关紧要,且生意并不算太过红火的,要紧赚钱的都在自己手中牢牢攥着,那是日后预备留给儿女,谁都动不得的。

第90章 话里有话

至于给出去的那几家,说是秦老夫人照看着,只是庄月兰对于婆婆的打算心知肚明,早将里面大头的银钱都取了出来,剩下少部分流动资金,只当是为了家宅平安了,自然也没打算要回来。

要不是今日女儿说起来,她都快要忘记这一桩事儿了。

不过……她总觉得女儿这话里有话呢。

秦怀玉笑的一脸坦荡:“就冲着您这一番疼爱女儿的心,我都不能让它们亏本了去。不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几家铺子有两家香料生意的,我近来对香料格外感兴趣,等掌柜来的时候,还真的好好请教请教他一些问题。只是得母亲您坐镇,不然我怕露怯了她们笑话我。”

听得这话,庄月兰再也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个家里的混世魔王,平日里不折腾别人就得烧高香了,谁还敢笑话你?”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来那两家香料铺子现下似乎是王婉清在管理,脸色微微一凝,突然有些懂了女儿的心思了。

难不成,是觉得王婉清掌管着自己的铺子,觉得心里不舒坦,所以想要回来自己拿捏着?

若是以前,庄月兰必然不会这么想,只是现下的秦怀玉,她已然将其当做大人来看待,所以不由得多想了那么几分。

只是,即便是如此又怎么样呢?她就这一个女儿,不管她哪儿来的敌意,只要不伤天害理,自己都乐意惯着。

秦怀玉自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不过她的初衷的确让庄月兰猜到了十之八九。

前世里的时候,母亲将这些铺子给了秦老夫人代为“帮忙”之后,就都被王婉清以各种花言巧语从秦老夫人的手里给哄骗了过去。

等到王婉清事发被父亲处死之后,那些铺子就落到了秦红鸢的手中。

那时自己被顾明珏迷了眼,又被家中的变故吓到,一颗心似在火上煎熬着,哪里还有心思沾染这些铺子?

再加上母亲身死之后,秦红鸢在她面前哭诉跪着求自己原谅,秦怀玉纵然心中怨恨王婉清,却并没有将这些过错算在秦红鸢的身上,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哪怕是得知这些铺子被秦红鸢继续接管,也没有说什么,只当时疼爱小妹的一片心了。

只可惜,这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秦怀玉想到这里,眉眼越发的冷冽。

前世里瞎了眼,不代表她生生世世都得瞎着,今生别说铺子了,一块布她都不给那两母女!

母女两个愉快的达成了协议,秦怀玉怕自己的负面情绪传染给庄月兰,便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师傅过几日就要出远门,我准备明日便将节礼给他老人家提前送过去,也算是全了这一份师徒之情。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在心里列了一个单子,母亲您待会掌掌眼,若是可以的话,我明儿个便给师傅送去。”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顿时一扫瞌睡,郑重点头道:“这是个大事儿,是得好好选一选,莫要怠慢了张神医。”

在这件事情上,母女两个的想法是一致的,甚至于庄月兰比秦怀玉还要积极几分,看着女儿列出的单子,庄月兰深深地觉得不够,又提笔在上面添了几样,这才觉得稍微够上那么点分量,便将之交给庄嬷嬷让她去准备了。

吩咐之后,还交代她谨慎些,莫要叫人知道是给谁的。

庄月兰找张神医看诊的事情,只有庄嬷嬷一人知晓。

庄嬷嬷自然知道事情轻重,正色应声之后,便去准备了。

……

第二日的时候,秦怀玉便带着准备好的年礼去了草庐那边。

张成林没料想她来,见她这次依旧是拎着大包小包,只是却都是些贵重的东西,便推拒不受。

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抵过这小丫头的一片盛情,到底是收下了东西,却也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等再回来的时候,给这丫头带几份像样的礼物才是。

秦怀玉给张成林送了礼,又好奇的问宁安是不是跟着他一起去,不想得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这小子就不跟着我折腾了,待会把他送淮安王府我就走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诧异不已,想说什么,就听得张成林一脸八卦的问道:“小丫头,你的枕头做好了么,要不然跟老头子一块过去,把礼物送了去?”

这话一出,秦怀玉便是想去也不能去了,她到底是女人家,虽然这礼物准备的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可被张成林这么一说,总觉得自己似乎带着些亵渎的意思在里面。

因此她摇头拒绝了张成林,师徒三个顺路到了城门口便分别了,秦怀玉径自回了家,而张成林则是领着宁安去了淮安王府。

分别之后,秦怀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淮安王府的方向,到底是收回了目光,轻叱了一声,转身回了平原侯府。

……

而此时的张成林,则是带着宁安坐在淮安王府待客的小花厅里面。

侍从格外的恭敬,道:“先生请稍等,王爷正在会客,马上就过来见您。”

张成林点了点头,侍从则是殷勤的将茶水点心都给端了上来,小心的伺候着。

等到侍从下去之后,张成林这才往后将身子一仰,看着宁安道:“小宁安,你确定要留在这,不跟着老头子去永安城?”

听得这话,宁安直勾勾的看着他,反问道:“师傅,你想不想让我跟着去,自己心里当真不清楚么?”

见宁安就这么毫不客气的戳穿了自己,张成林咳嗽一声,掩饰着脸上的尴尬,斥责道:“这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老头子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愿意让你跟着?”

只是那神情里,到底是带着几分的心虚。要不是宁安这臭小子生的太过可爱,导致苏落每次见到他,都会直接将自己给忽略掉,他才不会不想让宁安跟着的。

说到底,张成林张神医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连一个小孩子的醋都吃的。

第91章 老头子你可以走了

然而宁安是谁,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只看他的神色,便知道张成林心中真实的想法。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这次师傅之所以这么早就要去永安城,是为了逮人的。

而那个人……

一想到师傅这些年弄巧成拙,以至于追了几十年,还让人家每次见面都恨不得一把毒药毒死他的惨烈境况,宁安就忍不住深深地叹一口气。

以师傅这个智商,嗯,单身果然是活该吧。

宁安对张成林了解,很明显这个做师傅的对徒弟的了解也不遑多让。

所以看到宁安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同情之后,他顿时便没好气的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把,笑骂道:“混账东西,又在心里编排你师傅什么呢?”

闻言,宁安撇了撇嘴,淡淡道:“师傅啊,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我的干预才让你没机会。而是因为,你这个人才是让人拒绝的原因本身啊。”

这话既刻薄又毒舌,气得张成林顿时便咬牙想要清理门户。

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清理成功。

因为顾明渊来了。

而他只有一句话:“宁安可以留下,老头子,你可以走了。”

听得这话,饶是张成林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可还是忍不住磨牙道:“兔崽子,老子白对你这么好了。”

但顾明渊何许人也,脸上依旧挂着春风拂面的笑容,甚至连眼角波动都没有,十分淡定的回了一句:“不巧,我老子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呢,要不,我送您过去跟他探讨一下,谁才是兔这个问题?”

只一句话,便将张成林气得脸色成功便白又泛黑,咬牙呸了一声:“你少给老子提那个混蛋东西。”

一想到当年那些个破事儿,张成林就恨不得一把毒药毒死当朝皇帝——当然,他当年也这么做了,如果不是那一封遗书的话……

想到这里,张成林挑起的火气又多了几分黯淡,连带着跟这一大一小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总之人给你留这儿了,等老子回来的时候,你得让他全须全尾的。”

顾明渊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宁安的头。

然而很快,顾明渊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宁安等到张成林走了之后,轻咳了一声,这才斟酌着道:“师兄,师傅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就得麻烦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虽说自己从小被张成林给收养,可是跟顾明渊接触的时日还没有跟苏落婆婆接触的时间长呢,所以见到他的时候难免有些拘谨。

见状,顾明渊淡淡的点头笑道:“没关系,别拘谨,把这儿当家便是。待会本王让人给你打扫一间院子出来,想住多久都成。”

然而,这显然不是宁安愧疚的原因。

因此接下来,他道谢之后,又更加谨慎的加了一句:“唔,还有一件事——”

他顶着顾明渊疑惑的眼神,将话说了个完完整整:“师傅临走之前说从您这儿借了点东西,希望您不要介意。”

天知道,刚刚张成林那么大大咧咧的去了顾明渊的院子,还在里面捣鼓了半天,他有多想钻进地缝里去。

这哪里是借?这分明就是抢啊!还是顶着人家侍卫的注视明晃晃的去抢!

虽然并没有人阻拦,可他还是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而顾明渊的表情也是一僵,好一会儿才无语的捏着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道:“这老东西。”

他已经知道张成林拿走的是什么了。

……

踏入腊月之后,虽说秦怀玉暂时不用去草庐跟着老头子学药理,可她却觉得更加忙碌了。

不止是府上的事情,还有自己揽下来的节礼之事。别的不说,淮安王府的节礼,便因着她的私心,而揽过来负责了。

为了不那么明显,她跟母亲商议之后,将几家王侯府上的人情往来都纳入了自己管的范畴里面。

且在刚开始商议节礼的时候,她还跟庄月兰提了建议:“今年节礼之事,不如就让二婶一块过来帮衬着吧?”

见庄月兰诧异的看着自己,秦怀玉又道:“虽说原先都是王姨娘帮忙的,可她到底是一个妾。您的身体又日渐好了,咱们府上总让一个妾来主事,像什么话?”

早些年还是秦老夫人管事,可现在秦老夫人身体大不如前,很多事情都让王婉清插手,倒是将她养的心大,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既然这样,秦怀玉一点都不介意让她认清楚。

虽说庄月兰不知道秦怀玉对于王婉清的敌意来自哪里,但既然女儿说了,她断然没有打击女儿积极性的道理。

再者,女儿说的话也有道理。家中的事务让姨娘管理的的确有点多了,原先她精神不济管不过来,现在她身子好了,女儿也大了,再这样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只是王婉清到底对家中也有苦劳,又生了秦红鸢,贸然全部收回来也是打脸,且温和一些来吧。

别的不说,先分了她手中的权力,添一个刘月娘一同打理,不算突兀也不明显,还是可以的。

因此庄月兰便点头应下,吩咐瑶琴去请二夫人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刘月娘带着丫鬟来了,进门之后先给庄月兰问了好,寒暄了几句,这才笑问道:“大嫂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她才说完,就见瑶柱进来回禀道:“夫人,王姨娘来了,可要请进来?”

闻言,庄月兰微微诧异,秦怀玉却是心中冷笑。这王婉清得信儿还真快啊,若说母亲这里没有残余的钉子,打死她都不信!

庄月兰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心中微微不舒服,面上倒是没有露出来,只温声道:“请进来吧。”

自从庄月兰病了之后,王婉清倒也经常过来请安,只是因着她身体不师傅,因此每次都不多待。

今日一来,却让王婉清忍不住的心中打鼓。

她极力压下自己诧异惊慌和震惊的表情,端庄行礼道:“给夫人请安。”

第92章 分权从节礼开始

“起来吧,无需这般多礼,坐吧。”

听得这话,王婉清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起身坐到了一旁,只是那一双手却是忍不住在袖子底下紧紧地攥住了。

往日里她从丫鬟的嘴里听到的消息,远远不及今日见到庄月兰来的震撼。

上次她见到庄月兰,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可那时的庄月兰跟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先前她听丫鬟说她见好,还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就算是好,在服了剧毒之后,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现在看庄月兰,她却是心中忍不住打鼓了。

别的不说,但她现在这气色,说是一个正常人都有人信的。

到底是药效过了,还是那两个小蹄子压根没给她下药?

亦或者,她如今这几次外出,是因为偷偷找了什么神医看诊?!

这些念头几乎将王婉清给吞噬,连带着庄月兰叫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听到。

直到庄月兰蹙眉提高了声音,问了一声:“姨娘在想什么?”

王婉清这才回过神来,带着一抹近乎仓惶的微笑掩饰道:“没,没想什么,只是昨夜里没睡好,有些没精神,请夫人恕罪。”

闻言,庄月兰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将方才的话继续说了一遍:“今年事务繁杂,我的精神不大好,节礼之事便由你们三个看着张罗便是,我最后看一眼便是了。”

王婉清原本心中就五味陈杂,骤然听到这话,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只是她反应极快,瞬间便调整了自己的神情,带着讨好笑容道:“大小姐如今大了,知道帮夫人打理家务了,不像妾身那个混账,还日日只晓得玩闹呢。”

可心里却是不由得惊疑不定,这两年节礼的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处理的,有时候迎来送往的,若是老夫人身体不佳,也会让她代为接待。

往年这么多事儿都没能让她乱了阵脚,怎么今年还是一样的东西,就被庄月兰说成是事务繁杂了?

这分明就是明着要分她的权力啊!

难不成,是她察觉到了什么?那……毒药的事情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王婉清恨不能在庄月兰的脸上盯出一个花儿来,然而庄月兰却依旧是那一副和善的面孔,带着温柔的笑容道:“我的精神不济,这丫头又是个顽劣的,原先只顾得舞刀弄枪的还省心,今年竟想着要祸害家务事了。只能劳烦二弟妹跟着一起费心,还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她这话一出口,顿时惹得刘月娘轻笑道:“大嫂这哪儿是让我不要见怪,分明是在显摆着。可怜我养的那个混世魔王,文不成武不就,倒是让我瞧着大嫂只有羡慕的心,却没有这个福分了。”

她这一通说笑,引得庄月兰笑的不能自已,指着她道:“二弟妹这张嘴可叫我怎么说好?”

一旁的秦怀玉也掩嘴笑道:“二婶,您这话我可记下了,待会便回去跟那位‘混世魔王’说,这新称号可是您给的,保管她得给您闹。”

“瞧瞧,这才是亲女儿,护娘护的多厉害?得了,我这心里啊,越发的冒酸水了。”

刘月娘打趣的话,越发让庄月兰笑的不行,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笑着冲一旁的庄嬷嬷道:“嬷嬷,咱们小厨房不是做了芝麻糖么,端过来给这位二夫人吃,求她上天言好事!”

这是旧习俗了,每年年末时,家家户户都会拿芝麻糖涂到灶王爷的嘴唇上,以求他嘴上有蜜“上天言好事”,不在玉皇大帝的面前说坏话。

她这话本就是打趣儿的,一旁的刘月娘知趣儿,笑眯眯道:“那感情好,来大嫂这儿一趟,可不能空手走,嬷嬷,一盘可不够,待会再装食盒一盘,我留着回去吃。”

听得这话,室内几人越发笑了起来。

一旁的王婉清也陪着笑,心里却是黄连一样的苦,捎带着几分不安。既恼恨庄月兰这决定,又担心她们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在府上做的手脚,因此颇有几分心神不宁。

她心中慌乱,面上虽然不显,可端茶的时候,却不小心手抖了一下,将茶水濡湿了一片衣服角。

见状,庄月兰关心的问了一句,又吩咐下人送她去换衣服,王婉清带着几分讪笑道:“方才听得可乐,倒是没留神手中的杯子,夫人莫要怪我。”

闻言,刘月娘但笑不语,庄月兰关切了两声,见王婉清执意不要换衣服,便笑道:“拿个汤婆子给姨娘暖着吧,不然湿衣服贴肉,对身子不好的。”

瑶琴得了话,三两步过去取了汤婆子来,王婉清笑着道了谢,又连连说是自己添了麻烦。

这室内本就不冷,有了汤婆子暖着,不过片刻功夫衣服就干了,只是她今日穿的浅色衣服,倒是将那一块痕迹越发明显起来。

王婉清经了这事儿,倒是打起了几分精神,将自己的情绪越发的收敛了起来,不敢再叫人发现自己的一样。

秦怀玉坐在一旁,瞧见她这个神色,心中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不多时,庄嬷嬷便带着下人将往年的礼单和今年预备下的册子一并拿了进来,给主子们过目。

庄月兰倒是也不厚此薄彼,除却秦怀玉要求的王侯府上的节礼,其他的便由着王婉清跟刘月娘各自分了大半去,剩下的那些便是庄月兰归置。

虽说庄月兰说事务繁杂,但其实这活计并不难做,再加上有往年礼单的对比,秦怀玉对于那些世家之间的关系又已然了如指掌,不多时便将手边的几家要送的节礼预备起了。

最后一家才是淮安王府的,她对比着往年的节礼,想了想,到底是将自己快要做好的枕头给添了上去。

这东西并不是府库里的东西,秦怀玉原本想着以自己的名义送过去的,只是后来到底觉得不妥,这才想着借府上的礼单避嫌。

如今借着平原侯府的名义送过去,既全了自己的一片心思,又省的师出无名。

第93章 淮安王府的回礼

只可惜,秦怀玉却忘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礼单最后是要庄月兰过目的。

当第二日一早,庄月兰将她叫过去,指着上面略微有些突兀的药枕问她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轻咳一声,瞬间便收敛了自己的僵硬,带着些微的笑意道:“唔,先前有件事情忘记跟母亲说了——女儿之所以能结识师傅,乃是因为淮安王的帮忙。他是师傅的病患之一,曾在他面前说过女儿的好话。”

听得这话,庄月兰先是诧异,继而便想到了别处,因问道:“那你们?”

她的话没说完,秦怀玉却已然明白,十分正色道:“母亲想多了,他乃是堂堂王爷,女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况且您也教导过我们,怎会做出格的事情?”

见秦怀玉说了一连串,庄月兰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失笑道:“我只是想问,你们怎么认识的而已……”

闻言,秦怀玉自觉失言,轻咳一声,道:“唔,说来也是巧合。”她半真半假的编了一段长街偶遇,又言明王爷一向敬佩父亲,所以才出手相帮。

说了半日,庄月兰倒是相信了她的说法,只是又想起了一事,因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一个药枕的分量是不是有些太轻了?再者,你这半吊子医术给人开药方,若是不对症可如何是好?”

虽说秦怀玉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听得庄月兰这话,到底是忍不住先撒了娇,才在庄月兰无奈的神情中继续道:“这也是师傅的意思,他正好要给王爷换药,便让我帮着写了方子,说是对我的考验。况且这方子师傅也已然看过,说是可行的。”

听到这里,庄月兰才放下心来,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吧。”虽说她觉得女儿给一个外男送东西有些不大妥当,可一则这是恩人,二则女儿已然将此物夹在节礼里面,而不是私自送出,便说明这两个人是没有私情的。

这样也算是妥当。

因此在庄月兰的点头首肯之下,没过几日,那只药枕便被光明正大的夹杂在了一众金银玉器等物之中,送往了淮安王府。

……

年关将至,各府都有送来的节礼,这些事情一向是府上的老管家操持的,等最后跟他报备一声便是。

可不知为何,今年听得管家说起平原侯府送来节礼的时候,他竟突然顿了下,想也不想的开口道:“将礼单拿来给本王过目。”

这事情,往年是没有的,管家诧异了一下,将手中的礼单递了过去,恭声道:“王爷请看。”

顾明渊“嗯”了一声,将礼单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

前面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凡俗之物,只是当顾明渊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却看到了两个字“药枕”。

他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吩咐道:“他们送来的节礼放哪里了?”

闻言,管家恭声回道:“现下还在正厅摆着,只等王爷过目之后,便会登记入库。”

至于之后么,便是放在仓库里等着发霉了。

听得这话,顾明渊微微点头,起身去了正厅。

待得看到那被放在红木盒子里的药枕时,他没来由的便神情一软。

先前的时候,宁安已经跃跃欲试的跟他提起过一两句,只说是秦怀玉有惊喜要送他,可下功夫了。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他是什么,现在顾明渊看到这个枕头之后,顿时便了然。

这便是她的礼物了吧?

顾明渊将那枕头拿起来好生端详了一阵,眉眼越发柔和了下来。

针脚不够细密,缝合的不够平整,就连上面的绣样也是最简单不过的,饶是如此都绣的不够精致。

可在顾明渊的眼里,却觉得比自己拥有的任何一件宝贝都要珍贵。

不,那些只不过是些凡俗之物,如何比得了这个?

“给平原侯府的回礼准备了么?”

管家一路跟过来,眼见得自家主子抱着枕头神情莫名,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他的询问,顿时打起精神回道:“回王爷,都已经备下了,还未送出,等您过目之后便送。”

顾明渊点头应了,又看了一眼回礼的礼单,顿时不满道:“这些东西哪个能入眼?换。”

于是,在顾明渊的大手一挥之下,送到平原侯府的回礼,便让庄月兰大吃一惊。

“这……”

庄月兰看着手上这厚厚的一份回礼,下意识的问道:“庄嬷嬷,你可问过了,那淮安王府莫不是送错了?”

闻言,庄嬷嬷也有些疑惑,轻声道:“老奴先前问过了,来送节礼的是淮安王府的管家,说是王爷感念将军为国之心,特地送来一些薄礼。”

听得这话,庄月兰疑惑消减了几分,大抵是因着秦毅即将得胜回朝,所以别府今年的节礼送的都比往年重,只是,这淮安王府未免也太重了一些吧?

秦怀玉进来的时候,正听到她们在说着什么,多嘴问了一句,待得看到那一封厚厚的礼单之后,也有些被惊到了。

这何止是厚礼,简直……太过贵重了。

说句不大恰当的比方,都快比的上那些世家下聘了吧?

她压下心中这个想法,再听得庄嬷嬷的解释,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想到了前世的时候。

那时候淮安王府也送来过节礼,同样是父亲即将得胜还朝,可却并没有这般的厚礼。

而今生会有这样的变化,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送的那一只枕头?

她才起了这个念头,顿时便在心中呸了一声,她还真是有些自作多情了,怎么可能?

秦怀玉不知自己错过了最正确的一个答案,默认了庄嬷嬷的话,点头道:“既然王爷送了,咱们便收下吧,总归送来的节礼也不能退。”

听得这话,庄月兰不由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才想着这丫头成熟了不少,这会儿说的话就又是小孩子气了。

……

这事儿不过是一个插曲,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而秦怀玉更是转瞬便抛到了脑后,因为她现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年关总账。

第94章 年关总账

各府的新年节礼都送好之后,府上便开始预备起了过年的东西。

往年这些事情大部分是由王婉清来操持的,只是今年庄月兰好了不少,便接手了过来,倒也没有刻意不让王婉清不做,只将其中的一部分权力分给了刘月娘而已。

除此之外,她还整顿了一番,倒是让府上乌烟瘴气的贪污风散了许多。

王婉清心里憋着火,也曾经找过秦老夫人诉苦,可因着先前秦悦的话,秦老夫人到底听进去了一些,因此遇到这事儿,便没有去给王婉清出头,只让她静观其变。

没了靠山,王婉清也不敢说什么,只觉得这两天越发的上火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才不过是个开始。真正让她上火和恐慌的,还在后面。

府上的各项活计都指派了下去,刘月娘是个爽利的人,算盘打得格外精明,一双火眼金睛的坐镇,倒是让庄月兰轻省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各家的掌柜们也都在腊月十八这日,齐聚了平原侯府,来给庄月兰回禀总结这一年的账目了。

晨起的时候,王婉清便特意打扮了一番,将自己收拾的端庄贵气,等着那几家掌柜的前来给自己回禀账目,可谁知非但没有等来掌柜的们,反而等来了一封信。

“姨娘,这是刘管事刚刚悄悄塞给奴婢的信,说是请您过目。”

进来的是翡翠,她是王婉清的心腹,进门之后先是屏退了下人,自己则是将那信件悄然的递给了她。

见翡翠这模样,王婉清没来由觉得心中一跳,她一把将信件接过来,三两下拆开,待得看完里面的内容之后,一张脸几乎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

这上面寥寥数语,只写了一件事——今年东家派人通知,全部掌柜都去她那里回禀账目,一个都不得拉下。

不止如此,派人通知的时候,还另外派了得力的人看管着,她们谁都送不出信去。要不是今日进府,这刘管事还得不到机会将这信送过来呢。

王婉清看完这信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上力道将那信件都给捏烂了。

见状,翡翠连忙扶住了自家主子,关切的问道:“姨娘,您没事儿吧?当心身子啊。”

她扶着王婉清回到座位上坐下,便听得王婉清咬牙问道:“那刘管事可还说什么了?”

闻言,翡翠摇了摇头,斟酌着回禀道:“方才奴婢来的时候,见那刘管事的神情不大好,给信还是接着撞到奴婢悄悄塞给我的,而且她们身边跟着几个壮丁,奴婢瞧着,怕是受了威胁的。”

她脑子好用,因此格外受王婉清的信赖,方才短短片刻,倒是观察的够仔细。

王婉清听得这话,越发慌乱了起来,她只觉得心中如同擂鼓,努力的克制着那些不安的情绪,骤然站起身来,沉声道:“走,换衣服,随我去见老夫人!”

这一路王婉清走的速度格外快,因出来的急,连披风都忘记穿,冷风吹来寒凉刺骨,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等到了宁安堂门外的时候,王婉清已经冷静的差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上调整到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之后,这才踏进了宁安堂内。

“给老夫人请安。”

秦老夫人正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听得丫鬟回禀说是她来了,也未睁眼,依旧眯着眼睛,*的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是才走么?”

小半个时辰之前,王婉清她们才从自己这里请了安之后离开的。

闻言,王婉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恭声道:“回老夫人,方才丫鬟提醒,妾身才想起来今日是年关总账的时候。眼见得时候不早,那些掌柜的怕是待会就要来了,今年铺子里的营收不少,妾身对总账到底经验不足,有些拿不准,所以想请老祖宗帮忙,待会将人带到这里来,等她们到了,您给掌掌眼可行?”

她这话说的谦逊又温软,倒是让秦老夫人的神情好了不少。

对于那些铺子,秦老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些,因点头道:“也好。”

往年的时候,每年总账自己也都在场的,所以王婉清这话倒是不算突兀。

毕竟……这些铺子当初可是自己从庄月兰手中要回来的。虽说没多久就把这些铺子都给王婉清了,可在她的心里,那些东西就是自己的所有物。

至于王婉清,虽说女儿的话让她对王婉清生了几分不满,可到底这是自己的侄女儿,再加上平日里她也没少拿孝敬银子。那几家铺子虽说是王婉清在打理,但是平日里送到她这儿的都是大头,对方不过是拿几个辛苦钱罢了。

这么一想,她对于王婉清的不满便也散了一些,尤其是在她这般上道,知道总账上不瞒自己,更让她觉得心中舒服,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那些管事的直到日上三竿都没有过来。

往日里,这些人早就该到了,今日却让她在这等了许久,秦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索性便唤来了金玉让她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婉清心知肚明是什么缘由,面上倒是也带出几分担忧,劝慰道:“老夫人莫要着急,眼下年关将至,许是路上耽误了也未可知。”

秦老夫人等的原本就有些着急,此时听得这话,不由得哼了一声道:“往年都不耽误,倒是今年耽误了?”

见秦老夫人心情不好,王婉清的心中不由得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面上则是继续劝慰她。

她才说了两句,就见金玉去而复返,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只是依旧恭声道:“回老夫人,那些管事们来了,只是……”

说到这里,金玉停了停,就见秦老夫人不满道:“只是什么,有事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听得这话,金玉方才继续将没说完的话说出口:“老夫人,那些管事们早先便到了,只是压根就没打算来宁安堂,他们都去了沧澜院。”

第95章 谁带他们去沧澜院的?

“什么?”

秦老夫人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脸上的愤怒,只是声音里还带着阴沉:“你再说一遍,是谁带他们去沧澜院的?”

在秦老夫人的认知之中,既然这东西到了自己的手中,那就得是自己的,而庄月兰这时候插手将人给要回去,这显然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

金玉跟着秦老夫人的时日很长,自然知道老夫人这是生气了,当下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具体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人在小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还是庄嬷嬷给引过去的。”

秦老夫人不由得捏紧了手上的佛珠,闭了闭眼,呼吸也有些粗重了几分。

一旁的王婉清更是忍不住诧异的问道:“夫人怎么好好儿的将人给叫过去了,这铺子的事情,不是都交给您打理了么?”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让秦老夫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到手的财富被人这般的要回去,秦老夫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更遑论身旁还有一个添油加醋的王婉清呢。

而金玉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应声之后当下便去了。

这一次,房中更加的安静下来,就连王婉清也不多说话,只是低着头,等着待会的好戏。

金玉回来的很快,由她带回来的话,更加让秦老夫人的怒火盛了几分。

“回老夫人,奴婢方才去了沧澜院,但是没有见到夫人,只被庄嬷嬷拦在了外面,知道您要去问什么之后,庄嬷嬷说……”

金玉说到这里,又变成了那个吞吞吐吐的样子,奈何秦老夫人早不耐烦,一记眼风扫过去,她便硬着头皮将接下来的话全部给说出来了。

“庄嬷嬷说,夫人先前身子不适,没有办法管理铺子,所以便将其中几个劳烦了老夫人您来打理。现下身子好些了,深觉再麻烦婆婆总归不好,所以便叫那些管事们过来问话,也算是不让老夫人您这么劳累。”

其实庄嬷嬷说话的神态还要更倨傲一点,只是金玉害怕刺激到老夫人,所以说的实话便稍微克制了一些,然而饶是如此,还是让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便难看了下来。

秦老夫人几乎要抑制不住脸上的情绪,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怒火,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沉声道:“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得了金玉的肯定之后,秦老夫人越发的大动肝火,咬牙道:“她竟然敢!”

这个庄月兰,说这话分明就是挑衅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是纵然再愤怒,秦老夫人也还是要脸面的,所以她狠狠的捏着手中的佛珠,看向一旁将自己缩成毫无存在感的王婉清道:“你先回去吧,别在这儿待着了。”

闻言,王婉清连忙起身,关切道:“老夫人,妾身就在这儿陪着您吧,您……也莫要太生气,或许这事儿有误会呢?”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回去。”

到了现在,她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王婉清怕是早就知道了。毕竟按照金玉所说,那时候人怕是已经进了沧澜院了,亏得她以为王婉清是一片心意为自己着想呢,现在看来,怕是早就心里有了主意,故意让自己当枪呢。

这个侄女儿,对外人的时候看着没脑子,怎么算计自己的时候脑子就这么好使呢?

见秦老夫人不耐烦,王婉清脸上一僵,旋即便赔笑道:“是,妾身告退。”

等到王婉清走了之后,秦老夫人这才看向金玉道:“你去沧澜院门口守着,什么时候夫人那边议事完了,什么时候让她给我过来!”

王婉清算计自己的事情,她可以容后再议。可是那庄月兰不打招呼的将人叫过去,这也是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

从庄月兰手中拿过来的铺子,那就是属于自己的,现在庄月兰想要从她手中收回去,还一声招呼都不说,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秦老夫人满心怒火,浑然忘记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人家的。

金玉见秦老夫人动怒,连忙恭声应了,也不敢再看老太太的脸色,连忙快步出了院子,一路直奔沧澜院去了。

王婉清被秦老夫人赶走之后,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不安,领着丫鬟翡翠一直在旁边守着。

这会儿见金玉离开,王婉清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回头冲着翡翠吩咐道:“你在这儿守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赶快回来告诉我。”

待得翡翠应了之后,王婉清这才怀着隐秘的心思回了自己的院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

王婉清跟秦老夫人各怀心思,而此时沧澜院里的气氛,倒也算上是十分的融洽。

至少,面上是这样的。

“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近来心血来潮,对做生意起了几分兴趣,所以今日的账本,便先让她过目吧。”

原先这些掌柜都被聚齐在这里,其中还有几个人觉得心中不安,可这会儿听到夫人的话之后,便都有些心中犯了嘀咕。

庄月兰看着在场之人面色不一,神情淡淡,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秦怀玉则是脸上带笑道:“我生平头一次接触这些,少不得要给大家添麻烦,还望各位掌柜们见谅。”

听得这话,那些掌柜们纷纷笑着说不敢,庄月兰也淡淡的笑道:“你若是不添麻烦,我倒是要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罢了,既然你想玩,那便玩吧,索性就算是看错了账本,也闹不出天来。”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着不依,道:“母亲怎知道我不是一个神童,能将账本看的精准,对上面的漏洞一挑一个准儿呢。”

众管事都随着笑着附和,庄月兰只是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不再说话。

秦怀玉则是在客套完之后,走到了正中央的桌案前,白皙的指尖从那厚厚一摞的账本之上划过,最终停在了其中一本书上面。

第96章 一一算账

“近来我对胭脂水粉倒是格外感兴趣,今日便先看这个吧。”

秦怀玉一面说着,一面*的将账册拿了起来,而那位铺子的管事,则是低下头掩饰着自己鄙夷的笑容。

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还真当是胭脂水粉跟看账本能混为一谈么?

只是这话她才不会说出来呢,最好让这个草包小姐丢了人,到时候她还可以用这一场虚惊来像那位讨个赏赐呢。

她心中才这么想着,却突然听得秦怀玉面带笑意的开口问道:“刘管事,这瑶台阁是你管辖的吧?”

听得这话,正在腹诽的管事瞬间便抬起头来,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带着几分流于表面的笑意道:“回大小姐,正是。”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手指从那几笔账单上一一划过,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声音里却带出几分冷意来:“刘管事啊,做假账也要做的专心一些。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假账来糊弄人,是不是太不将主家放在眼里了?”

刘管事原先正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猛然被她点名已经有些意外,此时听得这话,更是第一反应便是秦怀玉在诈自己,因此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吟一番,用毫不知情的目光道:“大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些账目都是真实的,绝无作假。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让别人来验证一番。”

她自认这账目做的还是很平的,就凭着秦怀玉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看出来破绽,怕是故意想要让自己先胆怯露馅呢吧?

熟料想,听完自己这话,秦怀玉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道:“是么?”

她说到这里,却是突然发难,直接便将手中的账本朝着她砸了过去,恰好砸到了刘管事的脸上。

那刘管事突然被砸了这么一下,顿时便捂脸尖叫,脸上有一处被砸的红了起来,她带着委屈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夫人,我虽然是您铺子里的管事,可并不是任人随意打骂的下人,您这般做事,有失公允!”

庄月兰眉头微蹙,却并不是在生秦怀玉的气,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会平白无故就这么做,除非是被人触及到了底线。

而这个刘管事,她要是没记错,从两年前她将铺子交给婆婆打理之后,这个刘管事便再也没有来过自己这里了。

念及此,她温声问道:“怀玉,有话好好说。”

闻言,秦怀玉应了一声,看向那刘管事的时候依然带着笑容,只可惜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客气了:“我一向很好说话,也从不拐弯抹角。刘管事,我不管你先前吃里扒外的跟了谁,又把银子送给了谁。今儿,我只说一句:银子既然是从你这儿流失的,那就从你这儿给我吐出来。”

她说到这儿,又笑眯眯的继续道:“不然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这话的时候,她分明是脸上带着笑意的,可刘管事却不知为何,突然便打了个寒颤。

这大小姐分明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可是从她方才的神态中,她竟看到了几分杀伐来,让她忍不住心生胆怯。

刘管事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胆怯,努力的给自己壮胆,继而抬起头来,满脸委屈且愤怒:“大小姐,您可以对我不满,但是您不能污蔑我,我这个人行的正立的端,这些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账目是真的,我也从未贪墨过铺子里的银钱,更未曾吃里扒外。您将这些罪名扣在我身上,是对我的侮辱!您若是不想让我干了直说便是,这么拐弯抹角的羞辱我是什么意思!”

那刘管事气得脸色都红了,可却不敢跟秦怀玉的眼眸对上,只是看向周围的那些管事们,从中寻找自己的同伙使眼色。

果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便见其中一个也忍不住站起身道:“是啊大小姐,我们都是跟着夫人的老人了,最是忠心耿耿不过的,这刘管事对府上向来是鞠躬尽瘁,绝对不是那等吃里扒外之人。至于这账本,大小姐您年纪尚幼,不如还是交给有经验的人来看吧。”

眼见得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将秦怀玉放在眼里,主位上的庄月兰先变了脸色。

她总以为这些跟着自己的老人是值得信任的,倒是没想到,总有些人看不清楚局势。自己不过是因着精力不济将铺子暂且让老夫人代为照看罢了,这些人就开始见风使舵,竟然连秦怀玉都不放在眼里了!

原先她还觉得这些都是老人,心里想着念旧,预备着今日给她们留几分脸面。

可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庄月兰将手中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虽然没有说话,可这个动静却足以让这些人安静下来。

秦怀玉回眸看向庄月兰,见母亲无声的给自己力量,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来。

继而,她站在正中央,淡淡的笑道:“诸位这么心急做什么——还没轮到你们的账本呢,咱们一个个来,该有份的,一个都逃不掉!”

她这话分明说的声音不大,可偏偏其中几人却是噤若寒蝉,瞬间觉得一股冷意爬上心头。

这位大小姐,倒像是早有预备的,今日怕是不能善了啊!

见这些人的眼神闪烁,秦怀玉也不载说别的,只是挨个的看账册,眉眼不自觉的冷冽了起来。

这些人中,有心虚的,有安之若素的,更有看热闹的。

众人心思各异,然而谁都不敢再发出声来,在这个时刻,反倒是只有那一页页纸张被翻动的声音在房中响动了。

秦怀玉看账册格外认真,而神情更是再无变化,直到她将那账册都粗略的看了一遍之后,这才淡淡的看向了其中几个人。

账册之中的问题,她可能会看不明白,可那些人里面谁有问题,秦怀玉却是一清二楚的。

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侵略性,锁着其中几个人,沉声道:“这账册上的问题,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让我来替你们说?”

第97章 清白?

这几个人原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都觉得秦怀玉是在暗指自己,便都有些忍不住,七嘴八舌道:“大小姐不要随便污蔑人,我们可都是清白的啊。”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笑了。

只可惜这个笑容非但没有让他们觉得心情松懈,反而越发觉得有些害怕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就见秦怀玉看了他一眼,继而将属于他的那一本账册拿了起来,淡淡道:“清白?好啊,那就先从你的账本开始说好了。”

她这话一出,便见那人的神情一僵,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下意识的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而一旁的刘管事也阴阳怪气道:“哼,我看大小姐分明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所以想要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将我们给打发了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要是想要辞了我们就直说,何必这么污蔑人?”

然而秦怀玉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只是将手上的账册给翻开,然后一页一页的开始念。

刚开始那个李管事神情还算是冷静,可不过两句话之后,他的手心便出汗了。

因为——

秦怀玉没一笔出入都会念两组数字,头一组是做平了的数字,第二组则是原本花出去的钱!

这些账目在李管事的心中记得是清清楚楚,可是当这个隐私的账目被秦怀玉就这么随随便便念出来的时候,李管事才后知后觉的的发现一件事情。

秦怀玉不是在诈他们,她是根本就了如指掌!

想清楚这一关节,在看秦怀玉那近乎冰冷的目光,那李管事的头上冷汗涔涔,心中则是如同擂鼓。

秦怀玉看着他的模样,目光中的尖刀利刃有如实质,沉声问道:“还需要继续念下去么?”

那李管事还想要最后搏一搏,近乎虚弱道:“大小姐,我,我实在是不知情啊。”

“不知情?那好办啊。”

秦怀玉冰冷一笑,冲着外面道:“来人。”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身着盔甲的府兵从外面走进来,恭声道:“给大小姐请安。”

这府兵都是秦毅的亲信,是跟着他上过战场训练过的,身上带着森冷的杀意。进来之后,饶是这房中的地龙烧的火热,可那几个心中有鬼的管事们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怀玉对他们的表情恍若未觉,只是淡淡道:“去,抄了他的家,一概银钱等物尽数扣下,交由官府清点处置。”

听得这话,那李管事顿时便急不可耐的站起身,带着几分仓惶道:“大小姐,您怎么能这么做?夫人,您就不管一管么,任由她这么胡来,岂不是寒了我们这些老人的心?!”

他极力的想把其他人都拉到同一条战线上,然而却并不是所有人的人都愿意上钩的。

至少,现下只有刘管事肯替他说话:“大小姐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吧?纵然我们都是平民老百姓,可你也不能这样仗势欺人的去搜查我们的家吧?”

他们的家中都不干净,那些从铺子里搜罗到的宝贝,绝大多数都是在家中放着的。若是秦怀玉去搜的话,必然会搜出来。

所以这事儿上,绝对不能让秦怀玉开了先河,不然的话,有了第一个李管事,接下来搜他们的府上不更是轻而易举了么?

然而她想的不错,秦怀玉却压根不理会她这话,只是似笑非笑道:“刘管事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连你的家一同抄了吧,一块查一查,到时候是非公道,就自有定论了。”

那虽然是个笑容,可刘管事却分明从里面感觉到了杀意。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如坠冰窟,急急忙忙的开口道:“大小姐这样处事不不公平,我不服,我不干了!”

她说完这话,就想要往外冲,却被府兵骤然拔出来的长剑给止住了。

那明晃晃的刀尖上海闪动着寒芒,饶是那刘管事再横,也不敢再往前一步了,只是回头咬牙切齿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秦怀玉嗤了一声,淡淡道:“今日账目没有查清楚之前,我看谁敢走。”

她说完这话,又冲着府兵一摆手,道:“去吧。”

随着府兵们的离开,那李管家顿时便瘫软在地上,颤声道:“大小姐,我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原谅啊!”

那些府兵们只要一搜便能找出证据来,更何况李管事现在已经认输了。毕竟,秦怀玉既然能查出来自己真实的账本,怕是家里面也被摸清楚了,他现在只是担心,秦怀玉会如何处置他。

他虽然是个男人,却还不如刘管事这个女人的脾气大,到了现在更是生出对前途的担忧无望来。

见他这模样,刘管事不由得心中恨恨,再看向其他那些都低头不敢怎么说话的管事们,跺了跺脚,更觉得心中不安加重了几分。

“夫人,难道您就不管么?”

听得她开口问自己,庄月兰只是淡淡道:“主家想要如何做事,何时需要过问你的意见了?”

印象中,庄月兰一向是个柔柔弱弱的性子,鲜少有这样明摆着打别人脸的事实,所以刘管事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想说什么,却见秦怀玉先开口了。

“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们原先也都是庄家的家奴,因性情老实,为人厚道,所以当初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外祖母才放心让你们跟着过来的。”

秦怀玉说到这里,盯着坐在地上的李管事,沉声道:“可是没想到,你们现在就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竟然就被迷晕了头,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好啊,你们既然这么喜欢吃里扒外,那就好好地吃个够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冷厉,看的那几个心虚之人,一个个不由得低下了头,生怕秦怀玉下一个开刀的对象会是自己。

而刘管事则是心慌不已。

她没有想到,自己非但没有讨到便宜,反而将自己给带累了进去,一想到家里会被翻出来什么,她就觉得心中害怕不已。

第98章 她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她该怎么办?

现下,她也只有希望自己送过去的纸条能被王婉清看到,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人保一保她。

见这些人都不说话,秦怀玉冷哼一声,继续站在桌案前翻看账本,因着有府兵在这里,所以在场的气氛越发的冷凝了下来,一时之间倒是谁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秦怀玉虽然在看账本,但其实这些东西她已然烂熟于心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母亲到底还是有一些渠道的,所以在前两日她说了要看真实账本的时候,母亲毫不犹豫的便让人给她给拿来了。

虽说秦怀玉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拿到的,但她也知道,能让这些人跟着母亲来京城这样远的地方,外祖母必然有一些拿人的手段。

毕竟,前世里她后来还见过这位长寿的外祖母,比起来早逝的母亲,这位外祖母的手段可谓是……高强多了。

所以在拿到账本之后,秦怀玉先是仔细的记下,之后又让人细细的暗查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等到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里面的问题果然是大了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秦怀玉原本只是想收回铺子的心思,变成了今日的要大肆整顿一番了。

不过还好,这里面的人并不都是吃里扒外,大多数还是十分忠心的,这也让秦怀玉心里舒服了一点。

至少这样的话,母亲就不会觉得太难过吧。

毕竟……这些人是当初就跟着母亲的。

秦怀玉心中一边想着,一面翻看着账本,不多时便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旋即便见庄嬷嬷从门外走进,恭声道:“大小姐,府衙的人来了,现下就在外面候着呢,请问现下要让他们进来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淡淡的点头,道:“不着急,先将人请到客房里,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府衙的人来了,请问让他们现在进来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淡淡的点头,道:“见人请到客房啊里去,好酒好菜的招呼着,等他们吃饱喝足,咱们的账目也就查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让官家人过来便可。”

庄嬷嬷得了她的吩咐,应声便出去招呼那些官差们了。

而秦怀玉则是看着这几个人神情不一,淡淡的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是觉得我抄你们的家没道理对吧?所以我方才特地请了府衙的人过来,俗话说的好,捉贼拿赃,待会人赃并获,有府衙官差的见证,咱们再一个一个的慢慢算账,该赏的赏,该送官的送官,绝不姑息。”

而李管事这时候已然彻底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只能不住地磕头哭道:“大小姐,求您饶了我吧!”

他现在是彻底的觉得自己错了,如果不是方才他犯糊涂,这会儿说不定还不会被秦怀玉当做那个出头鸟。

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

秦怀玉看了一眼他这模样,并未说什么,只是回身继续看账册。

到了这会儿,就连先前格外硬气的刘管事,也不由得开始害怕了起来,她咬了咬牙,走到正中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大小姐,求您网开一面吧,我也知道错了!”

她倒是想硬撑着不认错,可是府衙的人都到了,届时秦老夫人跟王姨娘真的会保自己么?

她不敢赌,所以只能求秦怀玉。

虽然这个求情里面,也带着不甘心的意味在里面。毕竟她棋差一招,被人逮住了把柄,现下在弱势,只能暂且求饶。

这秦怀玉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在说笑,她虽然跪着,却仍然觉得自己十之八九怕是要倒霉了。

念及此,她低头想了一瞬,到底是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眼泪鼻涕瞬间便疼的一起下来了:“夫人,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次犯糊涂吧!”

她说到这里,不看秦怀玉,却是看向庄月兰,哭着道:“到底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奴婢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吃里扒外啊。只是……只是因着您当初将铺子交给了秦老夫人,她那边暗示孝敬银子,奴婢想着平原侯府都是一家人,并不是外人,所以才将银子给了她们。奴婢真的不是有意侵吞这么多银子的,都是拿来当了她们的孝敬钱啊!”

她这话半真半假,孝敬是真,可讨好也是真,这些年没少侵吞财产中饱私囊更是真。

如今做出这幅姿态来,让秦怀玉恶心了个透顶。

她冷笑一声,沉声道:“怎么,这话说的,还要谢谢你不成了?还敢说自己没有吃里扒外?这铺子是从庄家的陪送、我娘的嫁妆,与哪个是一家人了?还是说,刘管事收了旁人的好处,就觉得你改姓王了?!”

这话说的格外重,刘管事张大嘴,却觉得辩无可辩,只能呐呐道:“奴,奴婢并没有……”

她早没了先前张牙舞爪的气势,依旧想要解释什么,毫无底气道:“只是因为老夫人是夫人的婆婆,到底是嫁过来的人……”

起初她还能说,可越往后,越看到秦怀玉锋利如刀的目光,便觉得自己那些话说不出口,等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然低不可闻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没想到,刘管事居然这样忠心耿耿,将这些事情都给想的如此周全。既然如此,不如我送你去祖母那里,让你好生帮着维护一番亲情如何?”

听得这话,刘管事顿时觉得脸色涨红,还想要说什么,却见秦怀玉哼了一声,沉声道:“我不管你们心中揣着什么龌龊的想法,也不管先前是如何行事的,今日这账册之事既然归我管,我这儿便容不得半点沙子。总归官府的人就在别院等着,咱们今日也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便是了!”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哪还有敢说别的?而刘管事更是一下便瘫软在地。

她知道,自己今日是要倒霉了。

那几个管事先前还想要念着些情谊出头,可到了现下,却是谁都没有这个胆子了。

第99章 夫人,您难道就不管么?

只是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斟酌着道:“夫人,您今日难道就不管事了么?大小姐到底年轻……”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月兰的眼神扫过来,接下来的话又生生的拐了个势头。

“我并非是说大小姐无才,而是……”

他的话也没说完。

庄月兰心中有些不满,这些人接二连三的不将秦怀玉放在眼中也让她很恼火,只是余光看向女儿的时候,却发现她异常的沉稳。

甚至连带着那翻看账目的手都没有停顿。

眼见得秦怀玉这般,庄月兰心中也诧异的很,虽说这些时日她见证了女儿一步步的变化,却到底没想到她的手段居然到了现在的强硬地步。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女儿,她心中既宽慰又心酸。

宽慰是觉得她不会受别人欺负,心酸又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才导致她成了如今这个需要自保的地步。

念及此,庄月兰咳嗽了一声,神色也沉了下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周遭那几个希望自己出头的管事们,淡淡的开口道:“大小姐的话便是我的意思,莫说今日她不是在胡闹,便是真的在胡闹又如何?她既乐意玩,我便哄着她玩便是了。总归,平原侯府还不至于连几个下人都罚不起了!”

若说先前那些人还有一点点的希望,那么如今听到庄月兰的话之后,便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眼见得那些人的脸色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庄月兰满意的看了一眼,这才看向秦怀玉,柔声道:“别着急,慢慢看账本便是,时候还早着呢。”

秦怀玉知道母亲这是在宽慰自己,且对于她方才的话,秦怀玉更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因此下意识抬头笑道:“母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不着急。”

她不着急,可那几个心中有鬼的管事们却是急不可耐的。

只是现下被主子敲打之后,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期盼着那位大小姐并不是真的慧眼如炬,而只是碰巧了。

然而这个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的。

但秦怀玉却并未打算继续惩治那几个有问题的商行,她只是随手将那几本放在一边,之后拿起了另外一册。

“这泰林商行今年倒是做的不错。”

听得秦怀玉骤然点名,泰林商行的宁掌柜顿时便站了起身,神情里也带着几分的谦恭,笑道:“大小姐谬赞,属下愧不敢当,只是恪守本分罢了。”

这泰林商行是母亲手中赚钱铺子之一,这些年也一直是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的,不止如此,连那里面的人都是她的心腹。

先前秦怀玉也对比过账本,自然知道泰林商行的人十分忠心,做的也很不错。

她心中盘算着,就听得母亲笑着道:“宁掌柜不必过谦,你如何,我心中还是有数的。”

说到这里,庄月兰又笑着看向一旁的秦怀玉,面带笑容的问道:“你打算如何?”

听得这话,秦怀玉微微一顿,便笑着接口道:“女儿方才便说过了要赏罚分明。这位宁管事打理铺子如此精心,平日里又为您排忧解难。不如这样,今年的净利润抽出一成来,除却打赏铺子里做事的下人之外,剩下的便当做给宁管事的节礼吧。”

眼下就是年关,按照规矩,各个铺子里的管事们也都是要打赏的。只是不管谁家,都没有这般厚重的礼。

所以在看到庄月兰赞成了之后,那宁管事却颇有几分小心的跪了下来,先是谢了嗯,这才道:“大小姐,这份节礼实在太过厚重了,小人当不起。”

秦怀玉脸上笑容不变,道:“宁管事这么多年为了铺子兢兢业业,你当的起。”

她说到这里,又道:“您就不必过谦了,这些年谁忠谁奸,母亲跟我心如明镜呢。”

听得这话,那宁管事这才再次谢恩,面带感激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对于主子给了这么一大笔钱,他心中的确十分感激,也下定了决心要继续努力来回报给主家。

然而他开心了,却有人更加的郁闷了。

尤其是在接下来的几个账册里面,虽然秦怀玉还夸赞过人,却并没有给的如同他这般厚礼,便有人心中起了几分小九九来。

秦怀玉将手中剩下的账本一一的看过,将其中的褒贬大体说了,赏罚的也都列了出来。

其中有那心思活泛的,原本以为自己也可以得一笔横财,却不想到了最后,虽然也得到了奖励,却再无先前丰厚,便见一个管事的站了起来,质问道:“大小姐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处事不公了?您先前从未如此待我们,现下却厚此薄彼,我们不服!”

更有一人径自便开口道:“夫人,您纵容大小姐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不能这般胡来啊!”

这两个人的铺子也是先前给了秦老夫人的,那管事的没有刘管事他们贪的那么厉害,账目也相对平整,所以方才见秦怀玉没有再说到自己的头上,胆子便大了一些。

这会儿见原本可以得到的财富并没有到手,心中便开始起了些不甘心的想法。便是这么点的隐秘,让他们也想要闹上一闹。

见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秦怀玉神情带着讥讽的笑,想要开口,却见母亲当先派了桌子。

“在主家目前大呼小叫,你们这么多年就学会了这样的规矩?”

她只一句话,便让这两个人安静了下来。虽说庄月兰的性情温和,可老夫人的余威还在呢,加上他们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便不再多言,只是那神情里看着依旧有些不大满意。

见状,庄月兰哼了一声,道:“我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是要惯着的。她便是胡闹,我也要惯着。话我先前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第三次——今儿我便是要将这些铺子都一并交给她做主,以后也都是由她来打理!谁若是有意见,大可另找高明,我这里不留背主的奴才!”

第100章 夫人息怒

这话说的比先前还重,那几个而竟然一时都不敢说话,而宁管家为首的几人更是站起身来,恭声道:“夫人息怒,属下们自然全都听夫人的。”

见状,那几个人更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也随着不甘不愿的道:“夫人息怒。”

庄月兰这才让人都坐下,看着秦怀玉面带温柔道:“好了,怀玉你且继续便是了。”

秦怀玉笑着应了一声,看向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心中冷笑,拍了拍手,问道:“府衙的人可都吃好了?”

其实所谓的招待,不过是拿银子招待罢了,那些人知道自己今日前来主要是做什么,自然也不会真的没眼色到在这里大吃大喝的。

是以不过在别院里略略动了筷子,此刻都在那等着主家召唤呢。毕竟等干好了差事,拿着银子去酒楼里吃喝,不是更自在么。

此时听得秦怀玉询问,庄嬷嬷便笑着回禀道:“回大小姐,他们这会儿都在别院等着呢,可要将人唤来?”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道:“我这边账册也看的差不多了,将人叫来吧。”

听得她这话,除了房中那几个问心无愧的管事们,其他几个便都有些心中不大安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拿不准这位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动真格,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李管事则是从方才开始便觉得心虚不已,这会儿听得秦怀玉的话,更觉得自己怕是要惨了,至于刘管事,她的脸色都白了,知道自己怕是逃不了,直接便尖锐着声音哭道:“大小姐,奴婢一时糊涂,求您开恩啊!”

而她的话,也给李管事提了醒,两个人此起彼伏的求饶,倒是让这室内热闹了几分。

秦怀玉眉眼冷淡的从这二人的脸上看了过去,沉声道:“吃里扒外的时候想不到主家,现在倒是知道求饶了。晚了。”

她说完这话,就见庄嬷嬷带着官差走进来,便指着这两个人道:“这二人暂且带走吧,至于详细的证据,待会便送到府衙,届时还请官爷公事公办。”

那府衙的人并未抬头,十分守规矩的低头应了,之后便毫不客气的将人给带走了。

李管事跟刘管事的哭喊声也瞬间消失,似乎是被人给堵上了嘴。

那些动静很快便远去了,唯有室内的气氛越发的冷凝了几分。

秦怀玉也不看他们,只是等到府衙的人走了之后,这才看向神情不一的众人,淡淡道:“放在这的账目到底是真账还是假账,你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我现下不想跟你们兜圈子,所以咱们便把话摊开了说——这几本假账就在这儿放着,我现在要真账,你们是现在差人回去拿,还是等着我二次请府衙来,我都恭候着。”

她说完这话,那两三个心虚的人倒是一时没有说话,毕竟方才被带走的那两位管事是贪墨的太多了,而他们只是稍微拿了那么一点点,应该不至于真的被大小姐发现吧?

也兴许大小姐这是想拿话来诈自己呢,原本他们没有事儿,现下要是拿出了真正的账本,倒是显得自己心虚了。

眼见得这些人都不说话,秦怀玉神情冷冽,她其实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觉得自己方才没有将他们的账本问题拆穿,这会儿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毕竟从拿到真账到现在不过短短几日,所以秦怀玉的确没有记清楚这几本账册里面的具体问题在哪里,可这不代表她就不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她还真的不是诈这几个人,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既然知道剩下这两三个人的问题不大,便决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端看这几个人明不明智了。

因此秦怀玉唇角微勾,淡淡道:“自然,你们心里想打小算盘的也可以,不过有一点我先说在这儿。你们想欺负我人小不懂事儿可以,只要过后别后悔就好。”

说完这话之后,她便不再说别的了。

反倒是她这个捉摸不透的态度,让那几个人都变了脸色,有那胆子小的,当下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道:“大小姐,我,我这就回去给您取账本去。”

他是这些人里贪墨的最少的,咬咬牙将那些银子还回去也无妨,至少……至少图一个心安啊!

有他来做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倒是都认了下,认命的去让人取账本了。

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眼见得时候不早了,秦怀玉便吩咐人去设宴,让他们先去偏厅吃饭。

毕竟这会儿都要正午了,再如何,也不能不让人吃饭。

只是那些管事们各自心中都带着事儿,虽然不敢拒绝,可那饭却绝对是不会吃的太过顺心的。

待得那些人都被婆子们带到偏厅,秦怀玉也扶着庄月兰先回了内室。

室内一时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两个人,丫鬟婆子们都在门外守着,秦怀玉则是在这儿陪着母亲说话。

“今日你做的很好。”

听得庄月兰的夸奖,秦怀玉倒是有些羞郝,轻声笑道:“我先前还担心母亲会笑话我呢,不想您倒是夸我了。”

她说到这儿,又道:“其实女儿也知道,我今日的做法有些激进了,但我是故意的。”

今日她原本可以更温和的去处置这些管事们,甚至可以等到将所有证据都收集齐了,再将他们一击致命。但是她没有。

说白了,她就是想让王婉清着急。

只有今日这样大张旗鼓的做法,才能让王婉清感觉到危机感。

因为直到现在,王婉清都没有对那两个下人动手呢。眼见得那两个下人的毒性都快要发作了,若是不让王婉清跟她们掺和在一起,自己怎么可以将眼下的局势搅弄的更乱一点?

听得秦怀玉的话,庄月兰倒是不大理解她的意思,不过见女儿没有说的意思,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笑道:“无妨,不管你做什么,母亲都支持你。放心,娘这里的钱够你霍霍的,激进也好闹腾也罢,随便你折腾,开心就行,后面有我呢。”

第101章 她的女儿她护着

她虽然不知道秦怀玉在盘算着什么,但是无妨,自己只要全心全意的支持女儿就够了。

这是她的命,所以她会无条件的娇宠着。

“娘……”

秦怀玉不曾想到庄月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眶一酸,差点就苦出来。她伸手抱住了庄月兰,埋在她的怀中撒娇道:“您就知道招惹我的泪水。”

有了那样黑暗的前世结局,她今生再不会做糊涂事了。但是能被母亲这样无限包容的爱着,真好。

见秦怀玉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庄月兰也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温柔,她柔柔的搂着女儿,轻声道:“傻丫头,莫要哭,你是娘的心头肉呀。”

原先的时候,她跟秦怀玉虽说也亲近,只是却不曾像现下这样子亲密无间过。自己的毒,不但让秦怀玉成长了起来,还让她跟自己更加的依赖了。

庄月兰觉得,若能让她从自己身体中毒这件事上看到什么好处的话,这可以算的上是其中最大的收获了。

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室内一时倒是格外的温馨。

不过很快,便有人进来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夫人。”

听得门外庄嬷嬷的声音响起,秦怀玉应了一声,从母亲的怀中起身,让庄嬷嬷进来回话了。

庄月兰爱怜的擦了擦秦怀玉有些湿润的脸颊,一面问道:“怎么了?”

闻言,庄嬷嬷轻声回禀道:“回夫人,老夫人派了金玉过来,在外面等了许久,说是要让您过去回话呢。”

庄月兰神情微蹙,当下便想要过去,不想却被秦怀玉拦住了,淡淡道:“既然她等了这么久,那也不差再多等这一时半刻的了,就让她再等着吧。”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不由得问道:“这样,不妥当吧?”

秦怀玉嗤了一声,扬眉笑道:“这有什么不妥的,就这样吧。”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一事,因看向秦嬷嬷道:“嬷嬷,还得劳烦您另外一件事情——您去着人散一些风声出去,不必太多,只要让他们知道那两个管事为什么被府衙带走便可以了。”

对于大小姐的话,庄嬷嬷现在是从来不会执意,当下便应声出去了。

庄月兰也没有问什么,只是等到庄嬷嬷出去之后,这才轻声道:“你呀,悠着点,别闹得太大了。”

她已经有些明白女儿想要做什么了。

看到母亲带着担忧的神情,秦怀玉只是笑眯眯道:“母亲放心,万事不是有您么。”

再者说了,她这么占理,要是不闹上一闹,岂不是太亏了?

见到女儿狡黠如猫的模样,庄月兰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呀。”

而秦怀玉则是以撒娇给糊弄过去了。

等到母女两个吃饱喝足,庄月兰又在房中歇息了一会儿,才由着丫鬟的服侍起身了。

而这个时候的秦怀玉,正安安静静的在软塌上拿了绣架正在绣着什么。

窗外的日光透过茜纱窗投射进来,在她的脸颊上晕染了点点金光。

她生的原本就极好,此时专注的模样,更是将她的模样添上了几分不可亵渎的圣洁。

饶是自己的女儿,可庄月兰这时候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豪感来。

这就是她的女儿,让人见之忘俗。

庄月兰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生怕影响到了女儿,更破坏了这一幅画。

只是等到走近了之后,待得看清楚她正在绣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庄月兰就觉得,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因为此刻的秦怀玉正在绣的——是两只乌龟。

确切的说,是两只乌龟打架。

天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到这样糟蹋绣架的主意的,竟在那样上好的绸缎上绣这等东西。

庄月兰又好气又好笑,更觉得这样一幅画跟女儿这长相十分的不搭,与此同时又有些怀疑,自己跟秦毅都不是爱闹的性格,为何生出来的这个丫头,就是这么的超凡脱俗呢?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秦怀玉抬起头来,冲着她软软一笑,道:“母亲醒啦?”

秦怀玉笑起来时候,格外的有欺骗性,尤其是那一脸柔软和孺慕,更是让庄月兰的一颗心都忍不住的软了下来。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将先前那么一点点隐秘的无奈都散了干净,这才问道:“怎么不去睡一会儿呢?”

瞧着她这个架势,怕是自己去休息的时候,她就在房中坐着开始糟蹋绣架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摇头道:“睡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还有正事儿呢。”

庄月兰才想问她什么正事儿,就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旋即便有丫鬟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大小姐,那些管事们都带来了账本,现下正在外面等着求您过目呢。”

秦怀玉应了一声,回头迎上了庄月兰疑惑未褪的眼神,笑眯眯道:“您瞧,正事儿来了。”

她话虽然这么说,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吩咐让那些人先等着,自己则是陪着庄月兰又收拾了一番,过了好半日方才扶着庄月兰一块去了正厅。

正厅里面,除了先前被带走的那两个管事之外,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着,此刻见到她们母女前来,便都纷纷的站了起来:“给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

若说早上来的时候心中还有疑虑,那么这大半日的时间,倒是让在场之人都对眼前的秦怀玉刮目相看,甚至还生了几分畏惧。

秦怀玉看了一眼他们,扶着庄月兰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做了,这才淡淡的问道:“我听说,账本拿过来了?”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最先命人去拿账本的管事立刻便乖觉的将真正的账本双手奉上,带着不安的声音道:“回大小姐,这是我们铺子里的账册,请您过目。”

见状,秦怀玉不置可否,那人心中忐忑不已,声音里更带出几分紧张来:“大小姐,我,我这都是被王姨娘给哄骗了呀,老奴一时糊涂,还请您原谅了我吧。”

第102章 机会来了

他说到这里,又急急忙忙的加了一句:“老奴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但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曾经拿走的钱全部的奉还回来,不不,我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以后再也不敢起这等心思了,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将我送官啊!”

先前他还没有这么害怕,可是等到下人将自己真正的账本送过来的时候,他又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据说那府衙的人已经将那两个管事的家给抄了个干干净净。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贪墨的并不多,所以这位管事的心思便越发的活络了起来,他还没有到那等想不开的时候呢,要是能够将功补过,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既往不咎呢。

毕竟,如果大小姐真的想要追究自己的话,那么方才就不会不直接指出来他账目上的问题。

而后来之所以让自己回去取账本,这不就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么

但是前提,就是自己得乖顺。

这位管事想的通透,所以说话投诚的也是毫无压力,眼见得他表忠心,秦怀玉则是*的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翻动着账本。

而这一本账册上面的内容让她很满意,这是真的。

至少说明,这个管事没有将自己当傻子来糊弄。

有了头一个人的开头,其他几人也都连忙的将自己的账本递了过去,说话也与他大同小异。

“大小姐,求您开恩啊,我们真的是一时糊涂,且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当时被逼无奈,求您谅解!”

听得这些人的话,秦怀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那些账本都接了过来,自己一页一页的翻动着。

而那些站在那里的管事们,便莫名觉得腿有些发抖,不知道秦怀玉对他们的话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直到秦怀玉开了口:“账本暂且先放着吧,是真是假,等我看过之后再说。只是——”

她说到这里,又*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几个管事立刻便忙不迭的点头道:“大小姐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所谓杀鸡儆猴,先前那两位被官府带走的便是鸡,而他们就是那个猴。

要是到了这时候还不乖顺,那他们的下场就显而易见了。

很明显,他们不想落得那样的下场。

所以在秦怀玉给了路子之后,顺着便走了回来。

见到这些人连连保证,秦怀玉点了点头,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那几个人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秦怀玉现下的模样,倒是一时不敢再说,只是等到人都走完之后,秦怀玉这才将账本拿起来,笑道:“母亲,这几个账本我就拿走慢慢核对了。”

庄月兰笑着答应了,又道:“这些账目,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便过来找我,或者找庄嬷嬷也可以,别太为难自己了。”

知道自己女儿是想要努力为自己分忧的孝心是一回事,可庄月兰也知道她这一时半会的怕是对这些也不会有太透彻的见解,所以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了,道:“母亲放心便是,我又不是那么不知变通的人,遇到麻烦了肯定的要来烦您的。”

她说到这里,又道:“方才我大致翻动了一些,这账本的真伪应该是没错的,里面的账目繁多,少不得要来麻烦您的。”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摇头一笑,道:“好好好,知道你有主见。”

秦怀玉笑了笑,因想起一件事情来,又道:“母亲,我还有些事情,先去祖母那里一趟,您在房中待着休息一会儿吧。”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顿时起身道:“是了,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你祖母那里还等着呢,我也得过去一趟。”

谁料想,她却被秦怀玉给拦住了。

秦怀玉似笑非笑道:“您别去,待会我让嬷嬷请郎中过来,您只管装病便是了,我请您看戏。”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一看到她这笑容,庄月兰便知道这丫头怕是又有什么主意呢,因问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说着,又不免嘱咐道:“你祖母年纪大了,你行事别太随心。”纵然她对这婆婆的好感度不高,可也不能让女儿行事差错,让人落了话柄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安抚她道:“您放心,我绝对不胡来。”

直到秦怀玉笑眯眯的去了,庄月兰这才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嬷嬷,你也过去看看,别让大小姐真胡闹起来。”

闻言,庄嬷嬷应了一声,道:“是,夫人。”

……

自沧澜院出来之后,便见金玉还站在门外候着。

这深冬的下午,日头稀薄而冷,金玉候了这半日,脸色都隐隐的发白,见到秦怀玉出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迟钝行礼:“给大小姐请安。”

见状,秦怀玉点了点头,淡淡道:“祖母可说了有什么事情传召么?”

那金玉冻得身子都有些发麻,听得她这话,想了一瞬才道:“回禀大小姐,老夫人说请大夫人过去问些事情。”

她到底是没说要过问这些铺子的事情,只含糊说了这么一句。

听得这话,秦怀玉睨了她一眼,道:“我母亲身子不舒服,祖母既然有要紧事等着,那我跟你去见她吧。”

金玉下意识想要拦她,可那话还没出口,就在看到秦怀玉的神情之后吞了回去。

“是。”

沧澜院离宁安堂不远,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金玉先进去回禀了老夫人,好一会儿才见金玉重新出来,恭声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房中地龙烧的火热,她这会儿倒是不冷了,声音也有了几分底气。

秦怀玉略微点头,由着丫鬟挑帘,径自走了进去。

进房头一眼,便看到秦老夫人的神情格外的难看,看着她的时候更是紧蹙起了眉头。

“给祖母请安。”

秦老夫人也不理会她,只是依旧摆弄着手里的佛珠,只是那表情却是跟平心静气搭不上边。

第103章 您找她什么事情?

她等了这大半日,那火气早就熄不灭了,现下见到秦怀玉这个小辈儿过来应付自己,哪里还给的出什么好脸色来?

秦怀玉知道她是故意为难,所以不动声色,那行礼的姿势格外标准,眉眼也是一片平和。

半日,才听得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起来吧。我是要让你母亲过来,怎么她不过来,反倒是让你一个小丫头前来应付我?”

听得这话,秦怀玉淡淡道:“回祖母,我母亲身子不适,故而让我前来。不知您找她有什么事情?”

秦老夫人见她神情平淡,捏了捏佛珠,又问道:“那你怎么到现在才来?还有她的身子,又不舒服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是,被几个不懂事儿的奴才给气到了,现下才传了大夫过去呢。母亲见您似乎有要紧事情,所以特地吩咐我急忙赶过来,若是我知晓的便回了您,若是不知晓的,也好回去给她传话。”

“堂堂一个平原侯府的大小姐,倒成了传话用的了,你娘也是好本事!”

秦老夫人神情不虞,见秦怀玉进退有度,越发觉得心里憋的慌,复又加了一句:“还有你母亲,日日请大夫,怎么还不见好,也不知生的是什么富贵毛病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眼神一冷,继而隐了下去,似笑非笑道:“倒不是什么富贵毛病,只是铺子里出了内贼,她被气到,一时急怒攻心。祖母若是真有要紧事情,不如孙女儿请人去抬了藤椅去,将母亲请过来回您?”

这话倒是噎的秦老夫人说不出什么来,悻悻然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她身子不适呢,我哪里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

要是以往便罢了,现下她还真不敢这么做。

毕竟秦毅可是要回来了,她要今儿这么做了,那等秦毅回来怕是头一个就要寻她的不是了。那个莽夫向来不管什么辈分情分的,连老平原侯都敢顶撞,她一个继母,更没有那么大的脸了。

“那倒是要多谢祖母体恤了。”

秦怀玉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却像是藏着一柄利刃,让秦老夫人看着越发的心中不舒服了。

“嗯。”

秦老夫人捏了捏眉心,看着她便不想说话,这丫头滑的很,一不留神就被她算计一把。

只是没想到,秦老夫人还没再说别的,却见秦怀玉又开口了。

“是了,祖母要是不说,孙女儿倒是差点忘记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老夫人直觉她要说出的不是什么好话,只是她将话说到这里,自己也不合适不接口,因问道:“忘记什么了?”

秦怀玉眉眼弯弯,说出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今日铺子的管事来回禀,孙女儿才知道,原来祖母先前知道母亲身子不舒服,为了给母亲分忧,便帮着代管了四五家商行呢。说起来这也是祖母您的一片爱护之心了,只是今日查账,才知道那几家商行竟然串通了王姨娘,将每年的收益拿走了一多半,且还以次充好的糊弄买家从中牟利。”

秦怀玉越说,便见秦老夫人的神情越发的难看,她也不等秦老夫人开口反驳,神情一冷,又继续道:“祖母,您一向明知,怎么却在这件事儿上犯了糊涂,一而再再而三的任由一个姨娘上蹿下跳的作妖?”

说到这里,秦怀玉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面上皆是一片痛心和冷冽。

而这话中的意思,更让秦老夫人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被秦怀玉的话给气到,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她,咬牙道:“混账东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还有,你这是想污蔑我?”

秦怀玉这些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自己不但强占儿媳的嫁妆,还放任一个妾侍从中牟利么?哦不,一个妾侍哪有那么大胆,她其实想说的是自己才是背后的那个始作俑者!

这个混账丫头!

见秦老夫人气得手指都打颤,秦怀玉倒是复又带上了笑意,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散漫来:“祖母莫要生气啊,孙女儿怎么敢污蔑您呢?不过——”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至于王姨娘的事情,您看了账目自然就知道孙女儿说的真伪了。或者,让官府的人过来做个证也可以啊。”

秦怀玉笑的一脸灿烂,神情里却是冷意森然:“这位王姨娘的胃口可不小呢,四家商行,两年就贪墨了四五万的真金白银呢。只是不知道她这么贪心不足,会不会撑到自己!对了,祖母,这事儿……您知情么?”

她说的有模有样,秦老夫人心知必然是叫这个鬼丫头拿到证据了,她心知又是恨又是气,可哪里敢说自己是知情的?

当下便咬牙道:“我不知道,这铺子当年因你母亲生病,我是为了让她能够安心养病,这才将铺子接过来帮她代管,你如今这话,是觉得我故意贪她的钱么?”

秦怀玉挑了挑眉,道:“孙女儿不敢。”

话里说着不敢,可那表情,却丝毫看不出哪里不敢的模样来。

秦老夫人越发气愤,哼了一声道:“不敢?我自接了你母亲那几家铺子来,从未贪过她的银钱,后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让你姨娘接手代管。可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从未动过那上面的主意!”

这话说的秦怀玉一个字都不信,只是反问道:“祖母确定么?那账本,可还在我手里放着呢,祖母若不信,不如过目?”

“你这是认定你姨娘偷拿亏空了?”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怀玉淡淡一笑,道:“怀玉不敢,只是这人已经被我送官,那些证据理出来之后也会一并送去。届时对与错,官府会给一个结果的。”

“你……”

秦老夫人听得她这话,越发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因沉声问道:“你一个小丫头,屡次因家事动用官府的人,是想让家里丢人么!”

闻言,秦怀玉也不笑了,只是反问道:“祖母这话是什么道理?捉贼拿赃天经地义,可如今到了祖母您的嘴里,反倒是成了贼无错而捉贼的反成了错的了,我倒是头一回听到这般说法呢!只是不知道,祖母您这是哪里的规矩?”

第104章 孙女儿相信祖母的清白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似是敷了一层寒霜,瞧着格外的有威慑力。饶是秦老夫人,竟也一时被她这模样给吓了一跳。

“你浑说,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

秦老夫人咬了咬牙,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觉得为先前害怕秦怀玉感到气愤和羞愧,又加了一句:“便是找来了官府,我也是清者自清。”

秦怀玉对这话不置可否,只道:“那是自然,孙女儿相信祖母的清白。”

她当然知道查不出这老太太的什么把柄来,毕竟这几年的孝敬银子可都是王婉清亲手给的。只要王婉清不傻,那就不会出卖她,再者说来,便是她想出卖秦老夫人,也没有证据啊。

这个老太太,在这上面可精明着呢。

见秦怀玉这个滚刀肉的模样,秦老夫人越发的气愤。她先前想叫庄月兰过来是问事情的,可谁知道,来的却是秦怀玉。

比起来这丫头,她还是更愿意跟庄月兰对上。毕竟那庄月兰在辈分上向来规矩,从不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现在倒是好了,秦怀玉这一通抢白,非但让自己问不出口那几个铺子的事情,到头来还要被她拐弯抹角的骂了一顿!

秦老夫人越想越生气,偏偏又说不过秦怀玉,只能气闷道:“行了,你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她觉得若是再看到秦怀玉这张脸,怕是气得以后要犯了头疼了。

只可惜,她想让秦怀玉走,对方却是一点都不着急,施了一礼,淡淡的笑道:“是,孙女儿原本也是要走的,毕竟母亲不舒服,我也得过去看一看。”

秦怀玉直起身子,在秦老夫人不耐烦的神情之中,却又加了一句:“哦,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祖母呢。”

见秦怀玉这模样,秦老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压制着自己的不耐,问道:“什么事情?”

这小丫头开口,怕是没好事。

果不其然,得了她的询问,便见秦怀玉脸上带笑,不紧不慢道:“祖母,这账目的亏空不少,四五万只是约莫估计出来的数字,实际还未曾核对好,现下正让账房算着呢。”

听到这里,秦老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问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是往日里她不会这样,只是今日被秦怀玉气昏了头,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笑的越发的甜:“自然有关系,等到账房算清楚之后,我得让您主持公道呀。毕竟,这个家中说话最管用的便是您了,要是您不替我把钱讨要回来,那我少不得又要惊动官府。毕竟,这当官得为民做主嘛。只是届时,又要被祖母说了呢。”

她笑的一脸的真诚,可那话里却能气死人。

秦老夫人瞧着她这笑,再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这话,是在威胁自己呢!

而秦怀玉却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因此复又行了一礼,道:“祖母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养着吧,孙女儿告退,改日再来看您。”

眼见得秦怀玉施施然的走了,秦老夫人却是气得将房中的东西给砸了个稀巴烂。

秦怀玉还未走远,听得房中那噼里啪啦的声音,眼尾的笑容越发蔓延开来,却是格外的嘲讽。

等到秦老夫人砸痛快了,这才冲着外面沉声喊道:“来人,将王婉清给我叫过来!”

房中狼藉一片,秦老夫人就站在这狼藉之中,胸前不住的起伏着,那神情更是格外的狰狞。

金玉一直在门外守着,自然对里面的动静听得格外真切,这会儿见到秦老夫人这模样,连忙吩咐小丫鬟过去请人,自己则是赶紧上前去哄秦老夫人。

毕竟,她这会儿身子不住地摇晃,看着随时都想要倒下呢。

……

小丫鬟去请人的时候,王婉清则是正在听着翡翠在回禀消息。

“大致便是这样了,奴婢方才跑的快,却还能听到老夫人的怒火。姨娘,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啊?”

翡翠一向得力,她不但在暗处监视着秦老夫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还将府内的消息都给听了个真真切切。

自然,那两个管事被官府带走的事情,也被她打听到了。

自早上开始,王婉清便觉得一颗心在狂跳,到了现在却是被完全证实了。

那些不安,都被拿到了明处。

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真的被人拿到了证据。

“秦怀玉!”

王婉清咬牙切齿,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恨不得将人也给一并掐死。

她知道,今日这事儿,必然有那丫头的手笔。也不知这丫头是中了什么邪,这些天竟能接连掐中自己的命脉,让她倒霉。

她不住地来回踱步,想着解决的办法,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怎么都想不到一个稳妥的办法来。

现下到底该如何是好?

王婉清心中担忧不已,若是寻常时候她倒是不害怕,可是现在秦毅归来在即,管事们又闹出这样的把柄来,秦老夫人还会再如同往常那样的保自己么?

她不知道。

只是现下,她却知道自己必须要去找秦老夫人。

谁知她刚准备出门,就见小丫鬟来报,说是老夫人有请。

听得这话,王婉清神情一喜,可继而便又生生的止住了步子。看这小丫头的脸色,怕是老夫人那边便是震怒了。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上午还是晴好的天,到了这会儿,天色暗沉起了风,倒有些风雪欲来的征兆。

王婉清出门时,便觉得冷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到她的身上,连带着一颗心都慌乱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在宁安堂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进去了。

“姨娘,老夫人在里面等着呢。”

见到金玉给自己提醒,王婉清顿时叫过了她,轻声问道:“老太太现下如何?”

金玉平日里也没少收她的好处,能透漏的消息大多都会告诉她,只是这会儿也不敢说太多,指了指里面,悄然道:“姨娘且小心些,老夫人,大发雷霆。”

第105章 跪下

往常的时候,她还能在里面伺候着哄一哄,可是现下连自己都被轰了出来,甚至就连房中都没有让打扫,可见老夫人这会儿的心情了。

听得这话,王婉清更觉得心中害怕,面上极力的镇定了一番,点头应了。待得谢过了金玉,这才转身进屋去了。

房中的地龙烧的很热,才从冷风里走了一圈,这会儿进屋,王婉清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继而便觉得自己被暖气给包围住了。

只是她却没心情感受这样的舒适感,进门便担忧的问道:“给老夫人请安,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从她进门,秦老夫人便知道是她来了,只是却闭目不说话。

这会儿的秦老夫人,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双目紧闭,眉头深深地锁着,脸上满是风雨欲来,倒比外面的天还有冷上几分。

王婉清很少见到这样的秦老夫人,此时见她这模样,也觉得心中不安,因轻声问道:“老夫人,您……”

“跪下。”

秦老夫人打算她的话,睁开眼来,目光如炬的瞪着眼前之人。

见秦老夫人这模样,王婉清越发心中打鼓,看了眼地上的狼藉碎片,到底是捡了一片干净的地方,跪在了她的面前,颤声问道:“老祖宗息怒,妾身虽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可还请您莫要为妾身动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她倒是乖觉,知道张口说好听的,可秦老夫人今日才受了气,哪里听得进去,哼了一声,道:“你若是真能如嘴里说的这般懂事,我也就不必操这么多的闲心了!”

听得这话,王婉清便知道是为了那管事被抓走的事情,因斟酌着道:“老夫人,那大小姐无事生非,分明是她想要收回铺子的欲加之罪,求您明鉴啊。妾身跟了您这么多年,我的人品您是知道的。”

闻言,秦老夫人冷笑一声,道:“你现在倒是知道了?”

她知道王婉清在自己这里安插了人手,所以府里的事情原本也没想着会瞒过王婉清。

只是虽然这事儿她心知肚明,可现下被王婉清这般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却又觉得不舒坦的很。

见秦老夫人脸色变化,王婉清便知道要遭,只能连忙俯身道:“老夫人息怒,妾身先前见官差来过,故而知道了一些。可您是知道的,这些年那铺子里的事情,虽说是妾身帮忙打理,但除了该得的,我分毫都没有多拿过啊。”

“胡说!”

秦老夫人听得这话,就想起了秦怀玉先前在自己这里大放厥词的模样,因指着她道:“你没有贪墨,难不成还是我给拿走了不成?那怀玉丫头可是连账本都拿出来了,上面一笔笔记得可真切着,都送到官府去了!你现在这话,是说她在撒谎了?”

见秦老夫人骤然发难,王婉清脸色一白,下意识道:“不,不是的。老夫人明鉴,您是知道我的……”

说起来那些银钱,可不止是她自己一个人花用了的。说到底,铺子的钱她是贪墨了,可是拿大头的是秦老夫人,自己不过是拿了一小部分而已。

现下秦老夫人因为这事儿来怪罪自己,怕是被秦怀玉给下了面子吧?

王婉清想到这里,又觉得安定了几分,脸上却是越发的梨花带雨了起来:“妾身承认,寻常的时候确实有铺子里的管事们给了孝敬钱,可那不过仨瓜俩枣的,哪里就轮到叫官府来的阵仗了?再者说来,当年是夫人身体不好,老夫人您体恤她才帮着管了铺子里的事情,妾身为您代劳,也向来是兢兢业业不敢丝毫差错的。如今大小姐大闹府上,谁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呢?”

这些话倒是和了秦老夫人的心事,历来这铺子里都没有绝对干净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可这秦怀玉今日闹出来这样一出,不就是想要打自己的脸,再收回铺子么?

将她用完就踢到一边,把铺子拿回去已然不能忍了,这秦怀玉竟然还想着踩着自己一脚,更是门儿都没有了!

秦老夫人想到这里,看向王婉清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表情已然阴沉,哼了一声道:“你若是真的干干净净,她何必在我这里攀咬你?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手脚不干净?!”

王婉清心里有苦说不出,现在这秦老夫人的态度,摆明了那秦怀玉闹腾了的,现在她想要将自己扔出去当替罪羊么?

只是王婉清又清楚的很,自己唯一的依仗便是秦老夫人了,绝对不能得罪她。

故而不管秦老夫人怎么骂自己,王婉清就只是哭着道歉:“老夫人,是妾身一时糊涂,妾身知道错了,求您帮帮我吧。”

这次与上次不同,这两年她虽然没少从铺子里拿钱,可大部分都给了秦老夫人。要是秦怀玉真的要跟自己清算的话,那她只能指望着秦老夫人帮自己了。

所以眼下,她知道这个黑锅自己背定了。

见王婉清哭得凄惨,秦老夫人也觉得烦躁不已,沉声道:“你现在倒是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要是早先就将那些账目处置好,何至于现在到了这么被动的地步?

然而这话她再说也晚了,事情发生了,只能去一步步的应对。

不管秦老夫人说什么,王婉清都只是哭着求她,甚至还不小心的跪到了瓷器上,鲜血瞬间便染红了月白的罗裙。

见这模样,秦老夫人的眉头一皱,冷声道:“行了,起来吧,这么跪着像什么样子。”

王婉清的表情有些怯怯的,见秦老夫人这样,轻声问道:“老夫人,妾身知道错了,求您救救我,莫要让大小姐这样闹下去了。”

闻言,秦老夫人心头一阵烦躁,哼了一声道:“她那样厉害,我何时管得住她?”

要是能管的住,事情也就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所以秦老夫人只是捏着手中的佛珠,一圈圈的转着,可任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现下的心情十分不好。

第106章 算了,你起来吧

见状,王婉清却是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依旧抽噎道:“姑母,清儿知道错了,都是我不中用,才让您也受了委屈。”

她软声叫了姑母,秦老夫人也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因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起来吧。”

说到底,总归是自己的侄女儿。

只是……

秦老夫人又忍不住想起了女儿的话,眼前的这个,是个不中用的,偏偏还心大。原先她想不通这个道理,一心要抬举王婉清,可现下这王婉清被一个小辈儿压着打,看来是个不能成事儿的了。

这王婉清,的确太不中用了!

她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只道:“只是今日这事情,怕是不能善了。怀玉已经将证据都给了官府,届时人证物证俱在,我虽说能保着你,可到最后那些吞进去的钱,却少不得要吐出来了。”

闻言,王婉清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秦老夫人话中的意思。

这是说,要让自己把那些银子都给送出去?那可不行!

“老夫人,妾身,妾身这里囊中羞涩……是真的没钱啊。”

王婉清这话说的艰涩,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颤抖。且不说那些银子是自己好容易才弄来的,单说现在秦老夫人让自己一个人出来顶着,那她就不干!

秦老夫人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就听得这话,顿时沉声道:“没钱,难道你还想因这些事情去官府走一遭么!那丫头疯起来是什么模样你是知道的,反正你做好准备,就算是没钱也得吐出来给她,不然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要说是以前,她还能降得住这个丫头,可现在却是没有那么把握了。那秦怀玉已然将话说到了这里,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听得这话,王婉清只觉得越发的阴郁了下去,咬唇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秦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想了想,又软了口气道:“你到底是家中的姨娘,只要事情不做的太过,我总会护着你的。可是,你也不能叫人说我太偏心不是?”

这话却是铁了心要让她出钱了,不过听秦老夫人这话中的意思,大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王婉清还想说什么,可到底不敢忤逆她,只能闷着声音道:“多谢老夫人。”

见状,秦老夫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自己好生想一想明日该怎么办。”

她要是猜得不错的话,那丫头明儿个怕是就得找自己要公道了。

哼,公道?

有那即将班师回朝的秦毅在,自己还能不给,还敢不给么?!

……

王婉清从秦老夫人这里吃了瘪,心中也窝着一股火气,这一路强忍着,等回到房中之后,便再也忍不住了。进门之后,她狠狠地将墙角的梅瓶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却见翡翠战战兢兢的上前道:“姨娘息怒啊,摔不得。”

而她这话,成功的让王婉清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几分,只是那想要摔东西的手到底停了几分。

倒不是因为别的,上次她将房中之物砸碎之后,翡翠照旧去了库房补齐,谁知却被丫鬟们拦在了门外,说什么“这府上的东西都是登记入册的,每个院子也是照着规矩领取。姨娘院内的份例已经领完,既是不小心摔碎了,那便只能以银钱单买了。自然,若是不买也可以,委屈姨娘再忍一忍,等下一季分发份例之时,奴婢会给您送过去的。”

这一番话,将翡翠起了个够呛,回去跟王婉清回禀的时候,更是气得她又想摔东西了。

那事儿她还在秦老夫人面前闹了一番,可却是得了个没脸,因为不止是她,就连秦老夫人,也被呛了一回。

这之后,王婉清便学的乖觉了,到底是心疼钱,所以也没再摔过东西。

今日这是被气得狠了。

现下被翡翠一提醒,便又想起了那糟心的事情,一双秀眉皱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一个人名:“秦怀玉!”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窝囊气,如今却被一个小丫鬟这般的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话中的恨意格外强烈,可王婉清到底是放下了预备摔到地上的茶盏,转而重重的搁在了桌面上。

“出去吧。”

她心情不好,将丫鬟轰出去之后,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将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按理说来,先前的那个药量,那庄月兰现在也到了毒发身亡的时候了。可偏偏对方不但没事儿,前两日她过去请安的时候,竟还瞧着庄月兰颇有几分起死回生的味道来。

庄月兰日渐好转、秦怀玉越发狡猾,这两个人已然成了横在她心头的一根刺,扎的她从头到脚都难受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王婉清甚至起了一个想法,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拿一把药,将两个人毒死算了!

可那个念头才起来,就听得门外传来秦红鸢的声音:“姨娘可在里面?”

旋即便是推门声响起,她那心头肉一样的女儿径自走了进来。

见到秦红鸢,王婉清只觉得先前阴暗的想法都被尽数的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不成,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第一个被连累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她只这一个姑娘,这是自己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出事儿!

秦红鸢却不知王婉清的心中转了多少想法,见她现下这模样,带着几分不安问道:“娘,您没事儿吧?”

被秦怀玉噎过之后,她现在也不敢当着外人喊娘了,只能在这样独处的时候放心的喊一声。

闻言,王婉清摇了摇头,丝毫不提自己心中那恐怖的念头,只是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住了那几分情绪,之后轻声道:“无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听得这话,秦红鸢的眉眼瞬间阴沉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娘,我刚刚听丫鬟们说,那几个铺子的管事都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可那几家铺子不是祖母让您来打理的么,何时轮到她秦怀玉来管了!”

第108章 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呢?

账本砸到身上不疼,可却是格外丢脸。然而此刻王婉清也顾不得丢不丢脸了,她急匆匆的将账本拿在手中,快速的翻动了几页,又略过直接到了最后,就看到了上面那白纸黑字几位清楚的一串。

五万一千八百零三两。

竟然还有零有整。

且最下面写了一句话,另有铜板五十二枚未曾入账,权当零头抹去了。

呵,还真是抹的好!

王婉清气得脸色涨红,先前维持的那些平和消失不见,咬牙切齿的问道:“秦怀玉,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啊。莫说我贪墨的钱,便是当初我经手的银钱都没这么多,你如今倒是真敢要!五万多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呢?”

闻言,秦怀玉嗤了一声,反问道:“怎么,姨娘这是觉得我在讹诈你?这账目上写的清清楚楚,每一笔账都是可以核对的。姨娘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一起核对啊。您要是实在不相信我,咱们也可以叫来官府的人一块核验。”

这账册上她的确是做了一些手脚,不过那又怎样,反正有这位好祖母在从中搅和,这钱她一开始就知道不会全收回来。

多写一点,回头也多收一点而已。

听得秦怀玉这话,王婉清更觉得呼吸不顺,手里的账本被她捏的有些变了形,咬牙问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妾身若是不认下您这笔糊涂账,您就将我也送官府里冷静冷静么?”

秦怀玉笑的一脸真诚:“姨娘这话倒是奇怪了,这哪里是糊涂账呢,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呢,您要是看不懂账目的话,我也可以请人过来一起验看啊。”

她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王婉清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沉声道:“这账目绝对不对,我经手的时候都没这么多钱,就算是下人孝敬的有,可也远远没有这么多!”

王婉清心知自己要出血,可还是秉承着一个底线,因此继续道:“那些银子我从未动过,大小姐既然要回去,妾身自然也不会赖着不给。可是这账册上的数字,便是妾身死了也还不上!”

她手里的现银的确没有这么多,凑出来五万多两银子虽说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也让她将手里的宝贝也一并变卖了才成。

就因为这么一本破账本,自己就得倾家荡产的变卖东西给她凑钱?想的美!莫说她没有贪墨这么多,就算是真的贪了五万多,也甭想让自己都给拿出去!

她这话说完,便听得旁边的秦老夫人适时地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死不死的。怀玉,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到底是你的姨娘,何必闹这么僵?”

这话,便是示意秦怀玉见好就收了。

可秦怀玉是谁,当下便冷笑道:“祖母这话倒是奇怪了,我不过是讨要那些被吞没的银子,怎么就成了闹僵了?何况,今日我可以来请祖母主持公道的,您这样一味偏帮,叫孙女儿好生寒心啊。”

闻言,秦老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捏了捏手中的佛珠,反问道:“怀玉丫头,你是在指责我么?”

这么一顶大帽子口上来,秦怀玉自然不会认下,只是垂眸道:“孙女儿不敢指责祖母,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当初姨娘贪墨我母亲铺子里的银钱时,您不觉得过分。现在孙女儿不过是叫她将银子还回来,您就觉得过分了,孙女儿觉得您处事不公!”

“我何曾这样觉得过?”

秦老夫人被她这话气得胸闷气短,为这丫头的牙尖嘴利头疼,因看向王婉清道:“行了,你姨娘不该贪墨铺子里的钱,我罚她便是了。可她到底是你父亲的妾,你这样咄咄逼人,又将你父亲放在何处啊?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王姨娘做事没分寸,从今日起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反省吧。”

她说到这里,想了想,还是觉得要给秦怀玉一些好处,便继续道:“如今你母亲的身子也大好了,以后这铺子就由她自己管着,我也不再费心劳神了。”

秦老夫人原本以为自己说到这个份上,秦怀玉总要满意了,可谁知道自己说完之后,对方却并没有一点感激的神色,反而带着讥讽的笑容,一字一顿道:“这铺子原本就是母亲的,母亲已经交代过之后由我来管理。祖母年事已高,以后的确是不必这般费心了。至于您要怎么罚王姨娘,我这个做小辈儿的的确不该干涉。不过,这银子,她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给我还回来!”

“你!”

秦老夫人被她一通抢白,只觉得越发憋了口气,沉声道:“你娘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这般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怎堪为我平原侯府的表率?”

她深知这丫头滑不溜秋的不好对付,也懒得跟她再说什么,因看向金玉道:“去,将大夫人请过来,让她自己来看看她养出来的好女儿!”

治不了秦怀玉这个小丫头片子,她还不能拿捏媳妇了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便觉得不好,刚想说什么,却见秦老夫人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地上杵了一杵,道:“你们两个,一个贪心不足、一个目无尊长,都给我好好儿反省反省!”

见状,王婉清倒是当先跪了下来,反而是秦怀玉垂着眸子,像是看不到一样,只说了一句:“是。”

秦老夫人看了更是皱眉头,也不知她这低着头算是哪门子的反省。

不过很快,秦老夫人的注意力就不在她的身上,因为庄月兰来了。

这是自从庄月兰病重之后,她这大半年来第一次看到对方。

听得庄月兰给自己请安,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克制着心中的不喜,道:“起来吧。”

庄月兰依言抬头,就见王婉清跟秦怀玉一跪一站,那王婉清的神情十分难看,倒是秦怀玉的脸色还算好。

感觉到母亲看过来的视线,她甚至还能回过头去,悄然的吐了吐舌头。

见她这般模样,庄月兰便也放下心来,因蹙眉问道:“你可是又顽皮,惹你祖母生气了?”

第109章 胡闹!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母亲莫要误会,女儿这是来求祖母给我做主了呢。不过……祖母仿佛不是很愿意替我做主,倒是让女儿十分难受呢。”

“胡闹!”

庄月兰还没说话,秦老夫人就先哼了一声,道:“庄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身为平原侯府的嫡长女,不但不知道什么叫做家和万事兴,不知道凡事以大局为重,反而一心钻到了钱眼里,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么?”

见她冲着庄月兰发难,秦怀玉顿时冷笑道:“祖母这话说的有些偏颇了吧,难道说整治家风也是钻进了钱眼里?何为大局,放任姨娘肆意贪墨,放任下人目无主子,对这些熟视无睹不管不顾,这就是您所谓的大局,所谓的家和万事兴?”

怪不得不理会自己呢,合着这是觉得她母亲好欺负,柿子捡着软的捏?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老夫人越发生气,斥责道:“你闭嘴,长辈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儿么?庄月兰,我将孙女儿让你教养,你便给我教出这么一个德行么!”

闻言,庄月兰先是行了一礼,方才淡然道:“母亲莫要动怒,怀玉平日里被儿媳给惯坏了,脾气大了些,您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丫头虽说行事乖张了些,方才的话也还是有些道理的。王姨娘这次做事的确没了分寸,胆大妄为,借着职务之便与下人勾结到一起贪墨银钱,若是不惩治的话,改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呢。这一次,就当让她吃个教训,以后大抵也能悔改了。”

账本有猫腻的事情她知道,自然也清楚王婉清不可能真的贪墨那么多的银钱,只是女儿想要这么做,她也没有反对的道理。毕竟,自己的宝贝,自己不护着哪儿行?

“怪不得她现下这个德行,都是被你给惯坏的!”

秦老夫人见她居然顶撞自己,更觉得心口堵得慌,偏偏对方的话说的又十分对,还说不出什么辩驳的来。

而王婉清更是险些忍不住,只能靠死死地掐住自己,方才带着哭腔道:“夫人,妾身知道错了,求您饶我这一次吧!”

对方哭得凄凄惨惨,秦老夫人则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说的也对,她的确是该吃些教训。只是这五万两也太多了些,不如折中一下吧。”

见秦怀玉想要开口,秦老夫人抢先杵了杵拐杖,沉声道:“都是一家人,你明知她没有那么多的钱,真叫她拿出那么多的银子,是要铁了心把她往死路上逼么?”

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怀玉自然没办法再说别的,反正她原本就知道不可能全部要回来,现下的结果也不错。

所以秦怀玉便点头道:“祖母说的是。”

最后商议的结果,便是让王婉清拿出三万两,剩下的只当是秦怀玉吃了个闷亏。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可王婉清跟秦怀玉心里都清楚,这三万两银子,也差不多是当初她吃进去的数目了。

说到底秦怀玉没吃亏,而王婉清也没占到便宜。

毕竟,她拿到手的银子,还有一半是孝敬给了秦老夫人的。

可她敢要回来么?

她自然没这个胆子,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至于秦老夫人,在处置完了这么档子破事儿之后,也觉得精疲力尽,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

“今日的事儿,是不是做的太狠了?”

庄月兰回去之后,还有些心中迟疑,虽说王婉清贪的不少,可对比她手里的资产,着实也算不得太多。再加上她对王婉清还有一些愧疚,而秦老夫人更是正经婆婆,今日这么一出,若是传出去,终归还是对秦怀玉名声影响最大。

秦怀玉是跟着她回来的,听得庄月兰这话,不由得笑问道:“母亲觉得狠了么?我倒是觉得轻了呢。”

才三万两银子,不过是让她小小的出血一下罢了。对于王婉清的私房,秦怀玉心知肚明。

毕竟前世里的时候,父亲将王婉清处置之后,可从她那里搜出来不少属于母亲的东西。至于那些银钱珠宝字画等物,加起来可不止三万两呢。

这才刚开始呢,不过先还一部分利息罢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知为何,分明此时的秦怀玉在笑,可庄月兰却觉得一阵冷意。

她的女儿,纵然经历过一些挫折,可怎么现下看这个模样,竟像是带着一股恨意呢?

庄月兰心中不解,却更觉得心疼,只认为是自己的失职,因此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傻丫头,母亲哪里是心疼她们?我是怕打老鼠碎玉瓶,你可比她们娇贵多了。”

虽说她不认为王婉清有这个胆子,但是万事都怕有万一。

再者,这世道对女儿家已经够苛刻的了,她并不希望女儿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

庄月兰的担忧,秦怀玉自然是知晓的,她顺从的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享受着属于她的温柔,声音也放柔了:“母亲放心,我会留神的,日后不会这般了。”

父亲已经快回来了,按着这个时间,那两个丫头的毒也该发作了吧?

到时候家里闹腾起来,自有父亲来给她们做主,将那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届时她的确不会再为王婉清费神了!

所以,她也没有骗母亲呀。

秦怀玉笑的一脸温柔,可那眸子里却是与之不符和的狠厉。

……

王婉清回去之后,纵然咬牙切齿,也只能将身边的银子七拼八凑的,肉疼不已的让丫鬟将那三万两银子给秦怀玉送了过去。

秦怀玉也不客气,将送来的银子照单全收,便让丫鬟走了。

不过走之前,还似笑非笑的说了几句:“但愿姨娘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可莫要做这等糊涂事儿了。”

丫鬟也不敢将这话学舌,回去之后只是道:“大小姐收下银子了,姨娘也莫要为此动怒,当心身子。”

王婉清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听得这话,也懒得理会,摆手便让丫鬟出去了,只留自己在房中。

第110章 秦老夫人的不满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王婉清便没有去宁安堂,只是让人传话,倒是自己夜间着了风寒,怕过了人,故而先赔罪不来了。

秦老夫人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托词,原本她还觉得这一次让王婉清受了委屈,有些过意不去。可这会儿见她竟然跟自己耍脾气,顿时便有些不满。

这般行事张狂,不过一点点委屈就忍不住,看来往日里还是自己太过惯着她了。

她心中虽然这般想,面上却是分毫未露,只是点头道:“身子不适就在房中歇着吧,待会让府医过去看看,别拖着。”

翡翠应了之后,便行礼出去了,倒是一旁的秦红鸢有些坐不住,因起身道:“祖母,孙女儿想去看看姨娘。”

昨日她来宁安堂的时候有些晚,秦怀玉她们已经回去了。后来秦红鸢从丫鬟那里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忍不住想闹得时候,却先被嬷嬷给带了回去。

所以到现在,秦红鸢还没有见到王婉清呢。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她纵然有不满的时候,可更多的却还是担心。

见她的神情带着担忧,秦老夫人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拒绝她,因点头道:“去吧,只是一点,不得超过半个时辰,之后便回你院子里老老实实的待着。”

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儿,秦老夫人还是不希望她被养歪的,更怕她一个冲动做出什么毁名声的事情来。

秦红鸢见她答应,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连连点头,在秦老夫人挥手让她下去之后,忙忙的便行了礼出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府医才给王婉清诊过脉,正仔细的叮嘱着:“这两日莫要着凉,药按一日三次,最主要还是平心静气为好,少费思量。”

秦红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丫鬟送府医出去了,这才进了门:“娘,你怎么突然就病了?”

昨夜里的时候,王婉清没有睡好,那一张脸上格外的沧桑,所以此刻看来,倒是真的一副病容。

秦红鸢先前也以为她是装的,这会儿见到这个模样,顿时心疼不已,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昨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秦怀玉那个贱人,我不会放过她的!”

王婉清的心中原本也满是怒火和不甘,可此刻见女儿脸上的戾气,便只能尽力压着自己的火气,沉声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闭嘴!”

被王婉清责骂,秦红鸢一怔,想要反驳什么,可在看到娘亲脸上严肃的神色之后,便只能咬唇认错:“对不起,娘您别生气。”

见她先低了头,王婉清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傻丫头,有些事情,她做得,可你却说不得。”

不止是因着这个嫡庶之分,更重要的,是秦红鸢的名声。

秦红鸢心中满是火气,可不得不承认娘亲说的有道理,又见她气得掩着帕子咳嗽不已,连忙抚着她的后背道:“娘我错了,我不说了,您别动怒。”

女儿这般贴心,王婉清的火气迅速的消弭于无形,咳嗽了一会儿,才道:“好孩子,娘不生气。我只是……”

她的话说到一半,可秦红鸢却懂了。

王婉清止住了话,又问道:“是了,你祖母那边可说什么了没有?”

昨夜里她气闷的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却是真的病了起来,其实原先这种情况,王婉清必然是要过去秦老夫人那里的,但这次被气得狠了,索性借着生病的理由躲懒,顺便也想看看宁安堂那边是什么态度。

可那结果却让她有些寒心。

“您将钱倒是痛痛快快的给过去了,可不管是祖母还是沧澜院那边,都没将您当回事儿呢。”

秦红鸢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埋怨道:“要我说,那钱您就不该给!”

别的不说,单说这里面还有祖母的份儿呢,凭什么这个哑巴亏都得母亲吃了?再者,那可是三万两银子呢,就算是给,也是得给自己啊。

见秦红鸢质问自己,王婉清捏着眉心道:“你当我想给?现下不过是没办法罢了。”

她最大的靠山就是秦老夫人,现在连对方都发了话,她能怎么做?只能认了这口气。

毕竟这个府上,她没有夫君的宠爱,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秦老夫人了。

要是连她都不管自己了……

那王婉清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见状,秦红鸢更是憋屈不已,咬牙道:“娘,我迟早都会出了这口恶气的!”

从小到大,她所有的委屈都来自于秦怀玉,迟早有一日,她会报了这些仇!

“对,迟早一日,但不是现在。”

王婉清虽然病了一场,倒是觉得神思更加清明了,因握着她的手道:“所以,你现在只能忍耐,知道么?”

对于王婉清的话,秦红鸢一向是听的,因点头道:“您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见女儿这般懂事儿,王婉清更是心疼不已,抱住女儿的时候,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在想,这样忍气吞声,也算是值了。

只要是秦红鸢过的好,她受些委屈无所谓的。

可王婉清没有想到,上午还在这里跟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的秦红鸢,下午便惹了祸端。

……

前日才下了雪,今日冰消雪融,日头高悬,虽然稀薄,却是难得的晴好天气。

才过了午后,秦红鸢在房中待得憋闷,又得了嬷嬷给的半天休息时候,便忍不住想出来走走。

谁知才经过后花园,就好巧不巧的看到了秦怀玉。

与她的阴霾心情相比,对方却是一脸笑意,吩咐丫鬟在梅花树下摆了点心,自顾坐着看书。

秦红鸢原本要走的步子瞬间就走不动了,看着对方,眼眸里恶毒的几乎渗出毒液来。

而秦怀玉显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

这会儿的秦红鸢年岁还小,远没有后来的心机,心里所想皆呈现在了脸上,自然分毫都没有被她错过。

秦怀玉只见她这模样,便觉得心情越发好了,因捏了一块糕点塞在口中,闲适的又翻动了一页书。

第111章 针锋相对

秦红鸢咬了咬牙,到底是没有忍住,走过去,带着几分讥讽道:“大姐姐倒是很有心情,这是来赏花了么?”

闻言,秦怀玉眉眼一弯,淡淡道:“嗯。二妹也好兴致啊,可是姨娘身子好了?”

她一句话戳人心中痛处,秦红鸢呕的几乎吐血,可一想到姨娘交代的要忍耐,便强制露了一抹笑意,道:“是,姨娘身子好了点,只是大夫说要静养。”

“既是身子不好,那就好好儿歇着吧,二妹也该劝劝她,凡事莫要太逞强。毕竟,不是她的,拿到手里也得有福气受着不是?”

秦怀玉脸上仍旧言笑晏晏,仿佛那些诛心之语不是出自自己的口中一样。

可惜她能冷静,秦红鸢却是受不了的,当下便脸色一变,咬牙问道:“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

秦怀玉施施然的笑着,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懒懒的起身,将书本交给了丫鬟,道:“这花儿倒是开的不错,二妹要一同赏花么?”

见她邀请,秦红鸢下意识要拒绝,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脚步,点头道:“好啊。”

眼下还不是跟秦怀玉撕破脸的时候,别的不说,只说六皇子的事情,她还是得费心一些,让这秦怀玉能够进套才行。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丫鬟则是远远地跟着,她们说话便无人可以听见了。

“姐姐瞧,这梅花开的多好。”

秦红鸢说这话的时候,抬手折了一枝梅花,笑道:“不过却比不得姐姐的容貌,当真是人比花娇。”

闻言,秦怀玉脸上笑意未变,淡淡道:“二妹谬赞了。”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被这冷风一吹,秦红鸢却是清醒了不少,这会儿脸上只见笑意,仿佛先前的那些怒火嫌恶与憎恨都是幻象一般。

“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样好的花,熬得过寒冬,却赶不上那春日的暖意融融。总得了个遗世独立的名头,终归还是抵不上春日百花盛放的光景。可见这花儿也好,人也好,都得对了时候,才能有好的果子。”

听得这话,秦怀玉哪里不懂,这是在暗示自己六皇子的事情呢。

她勾起一抹冷笑,并未接话,只是眼眸里的凉薄比这寒风更冷上几分。

平心而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想过要为了那些皇权富贵如何。

前世里,就算是辅佐顾明珏,也不过是倾尽了一颗心,便倾尽了所有去助他。至于那些荣华富贵在她的眼中,根本比不上他随手插在自己头上的一朵野花。

而今生,没了这些痴念,顾明珏于她而言,更是刻骨的仇敌。

至于那些权势,更是浮云了。

所以秦红鸢这话,只让她越发觉得讥讽。

秦红鸢说完之后久久得不到秦怀玉的回答,抬眼打量她的时候,却见对方的眼中竟然是嘲讽。

她顿时觉得脸上一热,下意识的问道:“姐姐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闻言,秦怀玉回眸,眼神仿若雪山神女,圣洁不可攀。

“花开四季,何为不合时宜?二妹,心中何物,眼见便何物。这话,你听得懂吧?”

这话直白且不留情面,让秦红鸢的脸色瞬间涨红,继而道:“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怀玉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一向光明磊落习惯了,现下跟秦红鸢虚与委蛇,只觉得格外的恶心,因淡漠道:“你我原本就没什么姐妹情分,现下没有外人,倒也不必装的这么亲亲热热的。还有,你愿将顽石当美玉是你的事情,想拖我下水,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吧。”

说完这话,秦怀玉也不再看她那一脸震惊的模样,转身便要离开。

却不想,秦红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惊恐质问道:“大姐姐,你将话说清楚,什么叫顽石当美玉?”

她现在的城府还没有那么深,被秦怀玉骤然点破事实,惊怔之余更多地是害怕,难不成,秦怀玉知道了什么?

见她拦着自己,秦怀玉不耐烦的将她的手甩开,淡淡道:“你自己心里清楚的事情,何必来问我?”

“我不明白大姐姐在说什么。”

秦红鸢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却不知她此刻的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大姐姐,您是听了谁浑说的,这是想要离间咱们姐妹的情谊呢,您不可相信这些啊。”

听得秦红鸢这话,秦怀玉嗤了一声,反问道:“那二妹妹倒是说说看,是谁要离间你我的情谊?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情谊可被离间的么?”

这话太过直白,倒是让秦红鸢一时语塞,继而呐呐道:“自,自然是有的。”

“秦红鸢,有些东西,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拿我当傻子,懂吧?”

秦怀玉懒得跟她说这么多,只是见她现下这个死皮赖脸的模样,也隐隐的起了几分火气。

对于这对母女,她一直都打算一击毙命,再加上局已经布下,只等收网,所以便没有再用别的手段。

但是架不住,这秦红鸢一直在自己面前蹦跶。

“大姐姐你……”

秦红鸢没想到她会这么不顾及情面,还想说什么,却听得秦怀玉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你所图什么我清楚,想跟顾明珏苟且也是你的事情。可有一点,你若敢毁平原侯府半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

这一次,秦红鸢彻底被吓到了。

她原本还抱着几分侥幸,可秦怀玉这话,却是直白的告诉自己,她知道。

是的,什么都知道。

然而也正是因为对方这一副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姿态,彻底的激怒了秦红鸢。

自己苦苦巴着的六皇子,在秦怀玉眼中什么都不是,而自己所追求的一切,在秦怀玉这里都唾手可得。

她只觉得妒火将自己都要烧化,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端庄的模样,脸上的伪装也龟裂开来,尖锐着声音问道:“秦怀玉,你现在这样嚣张,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嫡长女罢了,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比我强的?”

第112章 她不服!

这模样,倒是跟前世里最后的时候重合上了。

若说重生之初的时候,秦怀玉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那么现在,看到秦红鸢这模样的时候,她反倒是只剩下了鄙夷和淡漠。

秦怀玉推开秦红鸢的手,淡淡道:“便是只凭着这个身份,我便与你天差地别,你说,我还需要凭别的什么么?”

这一句话,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了秦红鸢的脸上。

是啊,不用说别的,但凭着这个身份,秦怀玉就有足够的资本来压制着自己了!

平原侯府嫡长女,父兄的掌上明珠,连名字都跟她们秦家的女孩不一样。

她们都是红字辈儿,可秦怀玉却是占了一个怀!

她早就清楚这些事情的不是么,就算是秦怀玉一无是处,可就凭着这一份宠爱,她就比她们强得多了!

可是,她不服!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差,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能够拿得出手的?甚至就在长公主的宴会上,拔得头筹的也是自己,而非秦怀玉。

可就因着这一个身份,她便强压了自己一头,凭什么?!

除了这个身份,她没有什么比秦怀玉差的,却偏偏就是这一个身份,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秦红鸢咬牙切齿的诅咒道:“秦怀玉,你别得意的太早,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且走着瞧!迟早有一日,有你求我的时候!”

到那时候,她一定要让秦怀玉生不如死!

见她撕破了脸,秦怀玉反倒是笑了,嗤了一声道:“好啊,那我就等着,有什么大招你大可试出来,我接招便是了。”

前世今生,她从未怕过谁,更不怕别人威胁自己!

见她这软硬不吃的模样,秦红鸢越发气得眼前发黑,她指着秦怀玉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她说完这话,再也不想看到秦怀玉,转身便要离开,谁知一个不防,就觉得脚下打滑,一个趔趄,整个人便朝着地上摔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秦红鸢眼神一闪,顿时起了一个恶毒的想法,她就算是摔下去,也要将秦怀玉一起拖下水!

现下正是冬日,按理说湖面上的冰早就该化了,可因着府上的女眷喜欢喂鱼,所以下人们早早的便将冰面都给凿开,现下里面的水流动的格外欢快。

秦红鸢掐算的好,借着自己摔倒的动作拽住了秦怀玉,哪怕要牺牲了自己,也要将秦怀玉一并给拖下水。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唯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秦怀玉会武。

变故只在一瞬间,而秦怀玉早在秦红鸢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时候,便靠着本能朝着旁边躲去,只一个闪身便避开了。

见到秦怀玉躲开之后,秦红鸢便觉得不好,可这时候已经晚了,她再也没有反应的机会了。

只听得水面上噗通一声,下一刻便见秦红鸢整个人都落入了水中,成了一个格外狼狈的落汤鸡。

冬日的衣服本身就厚重,再加上秦红鸢今日还穿了披风,那厚实的衣服迅速的吸足了水,将她整个人都往下坠了进去。

这会儿的秦红鸢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或许做了蠢事儿,然而现下纵然她后悔也已经晚了。

秦红鸢不会水,落水之后,被沉重的衣服坠着,更是害怕的在水中胡乱扑腾,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越是这样,便会下坠的越厉害。

原本这喂鱼的湖面就不是很深,可偏偏经了秦红鸢这么一折腾之后,整个人便迅速的向下坠去。

“不好了,二小姐掉水里了,快来救人呀!”

远处的丫鬟们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俱裂的喊人,又忙忙的朝着这边跑过来。

而秦怀玉,只是在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转身淡漠的走了,只留下了兵荒马乱的现场。

丫鬟们见自家主子走了,连忙就追了上去,有想开口说话的,可在看到秦怀玉的脸色之后,谁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噤若寒蝉的跟着自家主子一块离开。

至于秦红鸢的身边的丫鬟,在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惨之后,急急忙忙的便喊人,又是要请府医,又是张罗着将人抬走,可谓是乱糟糟的一团,更是无人顾及别的了。

等到下人将秦红鸢救上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已经昏迷过去了。

早在救人的时候,便有丫鬟乖觉的去回禀了老夫人,所以等到秦红鸢被送到自己的院落之后没多久,秦老夫人便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对于这个孙女儿,她还是十分在意的,因此进门之后,先是不由分说的将今日跟随的丫鬟拖出去打了板子,又让府医好生给秦红鸢诊治。

等到得知自己的孙女儿没什么要紧之后,这才沉声问起了今日的事情经过。

那两个跟随的小丫鬟原就是外间打扫的,平日里很少跟秦红鸢说话,今日也是头一次,不想就挨了板子,这会儿疼的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来,可见秦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又不敢不说。

斟酌了一番之后,方才带着哭腔道:“回老夫人,今日……今日是大小姐欺负了二小姐……”

其实她们离得远,根本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她们都是秦红鸢的丫鬟,若是不说是大小姐的缘故,那回头受罪的又得是自己了。

听得丫鬟这话,秦老夫人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原本昨日才被秦怀玉将了一军,心里正憋着气呢,现下又遇上这事儿,瞬间便沉声道:“去将秦怀玉给我叫过来!”

见她动了怒,小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金玉则是应声安抚她,又着了人去请秦怀玉了。

秦怀玉来的时候,便闻到了院子里隐隐的血腥味儿,再看雪地里跪着脸色惨白的小丫鬟正是先前跟着秦红鸢的,心中了然,径自便走了进去。

“祖母找我?”

见秦怀玉来,秦老夫人嗯了一声,道:“去外面跪着吧。”

这个孙女儿一向牙尖嘴利的,懒得跟她计较那么多,既然犯了错直接跪着便是了,同她辩驳,反倒是丢了自己的脸面。

第113章 如此公道太偏心

见秦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自己跪着,秦怀玉收起脸上的笑容,道:“不知怀玉哪里做错了事情,让祖母这般动怒?”

秦老夫人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问道:“鸢姐儿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呢,你自己做的好事儿,现下倒是有脸来问我?”

秦怀玉早知如此,倒是丝毫不意外,只道:“二妹落水我的确在场,可当时在场除我之外还有其他的下人,事情经过到底是什么,您一问便知。可祖母现下只听一面之词,便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让我去外面跪着,这个公道给的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偏心?这些丫鬟都说了,是你欺负她,将鸢姐儿推下水的!”

秦老夫人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又道:“怀玉丫头,你身为长姐,不求你能够宽宥弟妹,但你连最基本的和睦都做不到,如何配为平原侯府的嫡女?”

这话说的十分重,显然是认定了是秦怀玉的过错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只冷笑一声,道:“祖母怎知我没有做到,又怎知不是那丫鬟在说谎污蔑我?为了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便要治我得罪,恕我难以从命!”

秦老夫人被她这模样气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冷声道:“你还真是张口就来,说我污蔑你,那你倒是说说看,事实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心中认定了秦怀玉欺负了秦红鸢,便将方才在周围的几个丫鬟婆子们都给叫了过来。

为了防止秦怀玉使诈,她还特意将人挨个带进来,不让这几个人有接触的机会。

可谁知道,那问完的结果,却是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

“回老夫人,今日大小姐在花园赏梅,二小姐过去打招呼,谁知那桥上的冰太滑,致使她摔倒。二小姐不知怎的没有扶旁边,反倒是伸手将大小姐往桥下推。因大小姐躲了开来,二小姐这才摔下了水面。”

一连几个的证词都大同小异,且因着角度不同,到最后甚至还有看到秦红鸢表情的。

“二小姐表情狰狞,瞧着倒像是要吃人似的。奴婢赶过去救时,还听见二小姐在骂人……”

秦老夫人听得这几个人的证词,脸上却是越来越难看。

她先前听得那两个丫鬟的话,已然认定了这次是秦怀玉故意找事儿,可现下这几个人在没有串联供词的情况下,还能这般说,很显然这才是真正的事实了。

因此她等到让人将这几个丫鬟婆子分别带走之后,便阴沉着脸道:“去将那两个贱婢给我带进来!”

这一次,那两个丫鬟便没有敢在隐瞒了。她们倒是还想维持先前的说辞,可等到被秦老夫人两句话一骂,便颤颤巍巍的说出了事实。

“回老夫人,是……是二小姐先挑衅的大小姐,试图将人推下水未果,自己才落水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们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秦红鸢了,毕竟方才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她们身上还有伤,已然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再为了维护主子而撒谎?

偏偏这时候秦怀玉还冷笑一声,道:“祖母还真是给的好公道。”

眼见得秦怀玉说完这话之后直接拂袖走了,连礼都没有行,秦老夫人顿时觉得脸上臊得慌,看向这两个丫鬟的神情也越发不善了起来。

“这二人胆敢污蔑主子,胆大包天,平原侯府容不得这等刁奴,拉出去发卖了吧。”

那两个丫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顿时便哭喊着求饶,只是不敌那健壮有力的婆子,不多时便被带走了。

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想到秦怀玉临走时的模样,更觉得恼羞成怒,也顾不得秦红鸢还未醒过来,带着金玉便回了宁安堂。

临走之前,还下了一道禁足令:“二小姐顽劣,就好生待在房中学规矩,学不好之前就不必出来了。”

至于多久才算是学好,这便没有定数了。

王婉清得知了女儿落水的消息之后,顿时忍不住,不顾自己的病体,急急忙忙的往流光阁赶来。

谁知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秦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身影。

她连忙迎了上去,先是行了礼,又开口问道:“老夫人,鸢姐儿她……”

谁知她才说了这话,就见秦老夫人瞪了自己一眼,沉声道:“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说完这话,秦老夫人也不等她的解释,直接便带着金玉走了。

王婉清见状便觉得不好,纵然知道此刻最好的做法便是追上去安抚秦老夫人的情绪,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现下还生死未卜,当下就什么也顾不得,只迟疑了一瞬,便转身去了流光阁。

“袭彩,二小姐怎么样了?”

她到了院内的时候,就闻着那血腥味儿咯噔一声,等进屋之后发觉这股味道竟然更加浓郁,便更加的觉得一颗心往下沉去。

袭彩正带着丫鬟在收拾房中那两个丫鬟残留下来的血迹,听得王婉清的声音,连忙回身行礼:“给姨娘请安。”

王婉清摆了摆手,直接去了内间,复又问了一句:“大夫可来过了,怎么说的?”

床上的秦红鸢还在昏迷之中,已然烧了起来,脸色通红,唯有那嘴唇泛白,瞧着甚是可怜。

王婉清只看了一眼,便被愤怒充斥了心神,回头看向丫鬟的眼神也不善了起来。

袭彩见状,哪里不知道是王姨娘发怒了,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颤声道:“回姨娘,大夫来过了,说二小姐没有大碍,发了汗便好了,只是才落水,大约是呛着了,故而昏迷了过去。至于今日的事情……”

其实袭彩也不是很清楚,但方才从丫鬟的问话中,她也约莫拼凑出了事实。可这样的事实,却是不能说的,因此她斟酌了一番,犹犹豫豫的继续道:“今日二小姐去花园赏花,恰碰见大小姐,许是有了些口角纷争,之后二小姐便落水了。奴婢当时在整理内务,并不曾在场,在场的那两个丫鬟方才已经被老夫人着人发卖了出去,故而没有机会单独问她。”

第114章 王婉清的坏水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端看听着怎么想了。

很明显,她这些话,听到王婉清的耳朵里,便是秦红鸢被秦怀玉欺负了。

可若是如此,方才秦老夫人怎么会气冲冲的走了,还给自己撇下那样一句话?

因此王婉清想了想,又追问道:“老夫人在这儿的时候是怎么回事,还发生了什么?”

袭彩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听得并不真切,只道:“老夫人在这儿待了有一会儿,期间还叫了几个前来作证的丫鬟婆子,奴婢在门口听着那话中的意思,似乎她们都说是小姐挑衅大小姐,却反受其害的。”

“果然如此!”

王婉清先前就猜到了一些,可现下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气愤不已。这秦怀玉,简直是欺人太甚!

正在她气愤不已的时候,秦红鸢却醒了过来。

她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只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冰川之间,此时骤然见到王婉清在自己身边,顿时便委屈的哭了起来:“娘亲,你要给我做主啊!”

见秦红鸢这个模样,王婉清只觉得一颗心揪起来一样,抱着她安抚道:“莫哭,鸢姐儿,你告诉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秦怀玉欺负了你?!”

秦红鸢点头,恨声道:“我今日落水,都是因为她!”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毕竟她若不是想要谋害秦怀玉,也不至于自己反而被惯性带入了水中。

但秦红鸢并不这么想,甚至于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现下这么惨,都是秦怀玉所造成的。

见她哭得凄惨,王婉清越发恨得咬牙,她之所以忍气吞声,无非是为了想让女儿过的好一点。

可现在她银子也出了,脸面也丢尽了,非但没有让秦红鸢过上安生日子,反而被变本加厉的欺负!

这让她觉得忍无可忍。

秦红鸢到底是落水受了惊吓,丫鬟伺候着喝药之后,很快便入睡了。

王婉清抚摸着女儿沉睡时颇为不安的面容,眉眼中的戾气越聚越浓。

这一口气,她是绝对不会就此咽下的。哪怕是她豁出去一切,也得帮秦红鸢讨回这个公道。

……

“琉璃,拿着这些银子,去一趟天晖阁。”

听得王婉清的吩咐,琉璃的神情瞬间变了变,低声道:“姨娘,您要三思啊……”

那天晖阁是什么地方,自来接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据说天晖阁之内所有的教众都是强盗土匪之流,故而从不忌讳官府,不管金主要杀的人是谁,只要银子给够了,哪怕是天王老子的头上他们都敢动土。

所以寻常人都不敢跟他们打交道的。

王婉清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渠道,上次便让自己去那些人的手中买了一副秘药来。而那一副药……现下已经尽数到了夫人的膳食之中。

那一次跟他们打交道的经历,已经让琉璃心有余悸了。可王婉清这次竟然还要跟那些人合作,甚至连银钱都拿出了那次的双倍。

而她这次要办的事情,更是比上次更为狠辣!

姨娘这是疯了么?

对于她的劝阻,王婉清只是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我的决定,何时轮到别人来置喙了?告诉他们,这五百两银子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再加三千两。”

“姨娘……”

琉璃还想再说什么,可在看到王婉清的神情之后,只能将话咽了下去,低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等到琉璃去了之后,王婉清这才缓缓勾起一抹冷厉的笑容来。

秦老夫人不为她们娘俩出头,那她就自己另外找路子!

哪怕这个法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也乐意。

三千五百两银子,买秦怀玉的一条命,值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疯了,可是对秦怀玉的新仇旧恨,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现在王婉清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杀了秦怀玉。

只有她死了,自己的鸢姐儿才会是平原侯唯一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个庶女,也是唯一的!

而这个唯一,足够她以此来做很多的文章。

更何况,秦怀玉欺人太甚,这次是她的鸢姐儿命大,可焉知下一次还能不能如此幸运,还可以死里逃生?

所以,秦怀玉必须死!

至于自己么……

她知道,秦怀玉若是死了,那么等到秦毅回来之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无所谓,一则这天晖阁行事缜密,从不会叫人抓住把柄。二则,有秦老夫人在,那就是她最好的盾牌。

就算是事情真到了瞒不住的时候,大不了自己的一条命,能换来鸢姐儿从此前路无阻,那也值了!

夕阳渐渐被夜色吞噬,房中最后一抹光线消失之前,还可隐约看到王婉清脸上阴森可怖的笑容。

如地狱厉鬼,狰狞而恶毒。

……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进了腊月里,街头巷尾到处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自长安大街一路走过去,大街小巷内的吆喝叫卖声,空气里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跟爆竹焰火的硝烟,汇聚成了这俗世里最温暖的一幕幕。

不过这样热闹的街道,却也有一样坏处,那便是马车根本走不动。

起初秦怀玉还只是隔着帘子往外看去,可到了后来,见马车半日都行不动一步,索性便弃了马车,吩咐车夫在外面守着,自己则是预备步行去药铺里。

今日出门是要给母亲买药材,原本她不想坐马车的,不过因着这赶车的车夫是母亲筛选进府的下人,她行事上放心,便让这人随自己出来了。

除他之外,秦怀玉再没有带别的人。

见秦怀玉要自己过去,那车夫谨慎的劝道:“大小姐,今日街上人多,您还是不要过去了,有什么需要采买的,大可吩咐小人前去。”

闻言,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在巷尾等我吧,等买齐了东西,我自会来寻你。”

且不说那些药材繁杂,再者外面的铺子里面有那以次充好的,所以她得自己过目。

再者,师傅配的方子被别人看了到底不妥,还是她自己去放心。

第115章 巧遇顾明渊

见秦怀玉坚持,那车夫只得应承下来,因点头道:“是,大小姐且当心些,小人就在此处等您。”

秦怀玉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转身便朝着捏了捏转身便朝着药铺的方向走去。

正是年末时节,街道上行人如织,虽说不至于走得艰难,到底是速度格外的慢。

好在秦怀玉也不着急,她今日出来,一则是买药,二则便是打算随便逛逛。

因此见前路走不动的时候,索性便也停了下来,朝着旁边的玉器铺子走了进去。

相较于那些胭脂水粉绸缎庄子点心铺子之类的,这等玉器铺子的生意便冷清了一些,店内的人也没有到拥挤走不动的地步。

这家玉器铺子开在闹市之中,里面的玉器也都是些寻常人买得起的,不过胜在做工精细,瞧着倒也还可以入眼。

秦怀玉随意转了一圈,倒是看中了一个玉雕的小金鱼并几个小玩意儿,价格不贵,闲来无事拿来把玩正好。

待得付了钱之后,就见外面已然畅通了不少。店家将她要的几样玉器打包好递过来,秦怀玉笑着道了谢,接过了东西,这才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谁知才绕过了吉祥路,就听得一个少年惊喜的声音响起:“秦姐姐!”

秦怀玉循声望去,顿时诧异一笑,问道:“宁安,你怎么在这儿?”

叫住她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宁安。

冬日天冷,他却像是一个小火炉,只穿了鸦青色的棉服,头发松散的束着,此刻已经有些歪了,头上竟还见了汗,鼻尖倒是被吹得有些红。瞧着秦怀玉的时候,他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内中盛满了欢喜。

秦怀玉并不知宁安没有跟着张成林离开,而是住在淮安王府,这会儿看到他,第一反应还是难不成师傅回京了?

不过下一刻,宁安便给她解了惑。

“我跟着师……王爷出来买点东西——那老头子嫌弃带着我碍事,就把我扔在王爷这里了,说是等他回来再接我走。秦姐姐,好巧呀,你也出来买东西么?”

街上人太多,秦怀玉没听清楚他差点吐出来的称呼,听得他的解释,点头道:“嗯,来买些药材。”

她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加了一句:“王爷?哪个王爷?”

这京中里面,跟张成林相熟的,还能是哪个王爷?

她问了之后,便觉得自己问的话有些多余。

宁安倒是笑眯眯的回答道:“淮安王啊,你看,他在那儿呢。”

顺着宁安指引的方向,秦怀玉就看到了那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

与宁安这个小火炉不同,他仿佛格外畏寒,墨色披风罩在身上,足蹬鹿皮靴,发束紫玉冠,面如春晓,眸内含笑。眼尾挑着,带出无限风情来。

分明是长街人群接踵摩肩,偏他经过之时,竟似闲庭信步。

“秦小姐,好巧。”

那一瞬间,秦怀玉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街道上的万千之人尽数消失,就连声音也都被灭了个干净,唯独剩下眼前之人,清晰而明朗。

直到顾明渊的声音响起,才将她那一瞬间的虚妄想法给拽了回来,饶是如此,秦怀玉也不由得心头一跳。

她轻咳一声,点头道:“王爷出来买东西?”

顾明渊微微点头,伸出手来将宁安歪了的发束正了回去,带着几分无奈道:“才说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他向来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头一回被宁安撺掇着出来走走,竟还险些将人给丢了。

闻言,宁安回头讨好的冲着他一笑,一面道:“秦姐姐,你不是说要去买药材嘛,我陪你一起去吧,挑选药材这事儿我最拿手不过了。”

对于他的建议,秦怀玉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拒绝的,毕竟宁安说的也是事实,不过却要征求下顾明渊的意见。

“王爷觉得可否?”

顾明渊自然没有意见。

原本出来走一走,只是为了照顾宁安的小孩儿情绪,能够遇到秦怀玉则是意外之喜。

见他们二人都答应下来,宁安当下心中一喜,三人便朝着药铺走去。

不得不说,在挑选药材方面,宁安虽然年纪小,可却是十足的行家。不过片刻功夫,宁安便选出了秦怀玉需要的药材,因着铺子里忙,他甚至还上手帮着一块将药材分门别类的装好,十分的自给自足。

那店铺老板见状,还笑着调侃他问道:“小兄弟看起来常做这事儿,是哪家铺子里的,可要来咱们这儿做工?”

宁安不大跟人打交道,倒是秦怀玉笑着替他说了两句,待得付钱之后,三人便出来了。

采买好了药材,宁安便当先问道:“秦姐姐,你吃饭了么?”

这会儿时候不早了,确实到了吃饭的点,秦怀玉摇头,道:“我回府上用饭,你们还没吃饭么,那快去吧。”

见状,宁安顿时便拽着她的袖子道:“秦姐姐,您别着急走呀,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他很少撒娇,秦怀玉不由得诧异,笑道:“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哪儿就好久了?”

“你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自然是很久了。”

宁安笑的一脸狐狸样子,然后又看向顾明渊道:“而且王爷照顾我这么久,姐姐你好歹跟我师出同门,也该谢谢他不是?”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好笑,刚想拒绝,就听得顾明渊轻咳一声,开口道:“一起去吃饭吧,正好本王也有事情跟你说。”

他开了口,秦怀玉便不大好意思拒绝了,再看了眼顾明渊的神情,见他似乎的确有正事的模样,便笑着答应下来:“盛情难却,不过我得先将药材送回去,让车夫也找地方歇息一会儿。”

眼前女子笑的一脸温软,顾明渊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人戳中了,像是有一只小猫在不停的挠着自己的心房。

他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毫无波动,点头应下,待得秦怀玉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他便带着二人去了就近的酒楼用午饭。

第116章 说书人的故事

已是饭点,偌大的酒楼之中喧嚣阵阵,大堂内单独辟出一方天地来,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那里说书。

说来也巧,今日所讲的故事,正是秦家燕林军的故事。

秦家老祖宗随本朝太祖皇帝一同打江山,落得一身伤病,却为不负太祖皇帝知遇之恩,而以白身教出一批批的将才。

太祖皇帝感念其忠义,特赐丹书铁券,又以世袭爵位许之,然秦家老祖宗拒而不受,只说凡事皆应依照旧礼,不可废。

之后太祖皇帝虽收回自己的旨意,可对秦家却是越发的荣宠。而秦家的燕林军,更是百余年不衰,至今仍为皇帝左膀右臂。

秦怀玉随着小二的引领上楼时,正听台上说书先生讲到秦家老祖宗当年如何万军之中取敌首,不由得脚步一顿。

“怎么了?”

顾明渊见她脚步停住,回身问道。

秦怀玉摇了摇头,轻笑道:“这先生讲的当真精彩,听的人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坐在大堂内的客人们个个屏气凝神,生怕错过那说书人嘴里的一个字。

顾明渊倒是没有怀疑她这话,因接口道:“你若是想听,本王让他们将包厢换到二楼临窗处?”

“不必了,这些年家训都要被我翻烂了,这些故事也早已烂熟于心。咱们上去吧。”

秦怀玉笑着将话题揭过去,面色如常的跟着顾明渊去了包厢中,只是听着那说书先生的话,到底是有些心悸。

自秦家立府以来,便是皇帝的肱股之臣,只忠于皇帝一人,从不结党营私,更不会站队。

可这一切,竟然都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前世因着她的任性,导致父亲破了祖宗的规矩,站队到了六皇子顾明珏的阵营之中,成为了他登上皇位最大的助力。

可顾明珏登基之后,非但没有感恩,反而将燕林军视为卧榻猛虎,为了除掉秦家的燕林军,不惜将兵防图卖给了北漠国!

此举无异于割肉饲虎,然顾明珏非但没有悔改,反而还沾沾自喜,以为除掉了心腹大患。

若说前世里她最遗憾的事情,便是没有亲眼得见顾明珏是如何败落下去的。毕竟,秦家的燕林军守着边防,也稳固了城池。秦家兵力尽去,北漠虎狼之军必定会如猛兽一般扑上来。

顾明珏的愚蠢必然会付出代价,只可惜自己早已没机会看到了。

今生她得以清醒,认清楚那狼子野心,也再不会与虎谋皮,更不会给顾明珏可乘之机。

老祖宗留下来的家训,她也会牢牢地记在心上,不站队不争名不夺利,秦家的燕林军、还有世世代代挣下来的荣誉,再不会断送在自己的手中,更不会因为她的愚蠢而没落下去。

她发誓。

顾明渊选的包厢临街,透过半透明的窗纸,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景致。不过相对应的,楼下的声音便听得不大真切了。

饶是如此,秦怀玉也能隐隐听见楼下的叫好声。

顾明渊见她的神情,以为她还在想楼下的故事,因笑问道:“家训里所写,可有这般惊心动魄?”

他耳聪目明,听到那说书先生将故事掐在了最精彩的部分,也有几分抓耳挠心。

这说书先生是个有功底的,纵然早知道那些故事的结局,可听得他这么一讲,竟也有些捏一把汗,迫切想要知道这人是如何化险为夷的。

秦怀玉一直在神游太虚,听得顾明渊跟自己说话方才回过神来,再一看宁安也在好奇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失笑道:“家训中所写偏向实情,并无这般夸大,不过虽然寥寥数语,也当得起惊心动魄四个字。”

闻言,宁安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叹道:“秦姐姐,你们家人真了不起!”

男生们总是崇拜武力的,这些年虽说宁安跟着张成林走南闯北,也见识了师傅的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到底对于这样的武将,还是带着天然直白的崇敬感。

且这秦老将军的故事虽然听了许多遍,然而每次听到的都不大一样,却是一次比一次勇猛。

这会儿又听了一个厉害的,那崇敬之情就越发的收不住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笑了笑,正色道:“秦家祖训精忠报国,历经数代,当不得一个了不起,只是无愧于心罢了。”

原先是她傻,身在局中,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多少。如今幡然悔悟,这辈子她都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纵然她一介女流做不到精忠报国,但至少能做到无愧于心,百年之后得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她这话说的重,宁安也不由得重重的点头,道:“等我再大些,也要投身燕林军,为他们出力!”

建功立业还在其次,能跟话本里那些将军们有接近的机会,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呢!

这话实在是孩子气,秦怀玉才起了几分愁绪,就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不由得摇头叹道:“宁安倒是好大的志向呢,将来你若是要投军,我必给你作保。”

虽说这话是在逗他,不过也有真心在里面。毕竟军中的军医算不得多,宁安这样的,将来必然是一个良医。

得了秦怀玉的话,宁安惊喜一笑,又伸出手来,道:“秦姐姐,咱们拉钩,说话算数。”

秦怀玉拿他当小孩子来哄,自然没有不应的,同他勾了手指头,就见店小二端着饭菜进来了。

这家店做的饭菜味道还算可以,再加上今日出来走了这半日,三人也都有些饿了,因此饭菜上齐,倒是一时不在说话,只专心吃饭。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各自捧了一杯茶消食儿,宁安是个闲不住的,听到楼下那说书先生休息够了又开始讲故事,便笑着讨好道:“王爷,我下去听会儿可好,您先别走,在这儿等会儿我吧。”

他说到这里,又可怜巴巴的看向秦怀玉,道:“秦姐姐,待会咱们一起走,你也等等我好不好?”

宁安生的好相貌,秦怀玉又自觉活了两世,看他如同瞧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哪有不同意的,当下便点头应了。

第117章 本王谢你才对

顾明渊见秦怀玉眼中的宠溺,恍惚有种她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做派,不过这念头只起了一瞬间便消散,倒是同意了宁安的提议。

待得他欢欢喜喜的去了,顾明渊这才道:“可是担心你父兄?”

方才吃饭的时候,见她吃的不多,似乎胃口不佳。

顾明渊思索了片刻,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毕竟方才上楼时,她听见下面说书的讲秦家祖先的故事,由此想到父兄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秦怀玉诧异的抬头,笑着问道:“嗯?”

她问了之后,又了然了顾明渊的意思,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便解释道:“今日起的迟了些,所以没什么胃口。不过先前家里已经得了信,知道父兄已然预备回来,想来这会儿也在路上了吧?”

毕竟,前世里父兄这时候也走到半途中了。

秦怀玉原本是要解释的,谁知顾明渊却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更加认为她是挂念亲人,便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嗯,他们昨日已行至武昌县,发了加急信件,请大军驻扎西山大营的印信,朝廷已经下发了。”

说到这里,顾明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按着现下的行程,五日后便可到京。”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先是一愣,下意识的笑道:“王爷,您不必说这么多的。”

他所说的这些,已经属于公文范畴了吧。

顾明渊温声一笑,道:“无妨,这消息不算机密,反正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瞧着她这样没精神,兴许到了准信,还能心情好些。

顾明渊的关心坦坦荡荡,秦怀玉心中只觉得暖意融融,诚挚道:“多谢王爷告知。”

不管这个消息属不属于机密,顾明渊能告诉自己,至少是信任她的,且这份不掺杂杂质、且恰到好处的关心,让她觉得很舒服。

按照顾明渊的话来算,那父兄他们回来,也就是除夕的前几日了。

这个时间,跟前世里的时候所差无几。

先前她还有些担心这样的大事情会不会因着自己的重生而出现偏差,现下听到确切的消息,的确是觉得放松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在顾明渊的面前很轻松,所以秦怀玉念及此,脸上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一只猫儿一样慵懒且诱人。

顾明渊被这一抹笑容晃花了眼,下意识的接口笑道:“别这么着急的谢本王,焉知本王没有私心呢?”

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分明很正经,可秦怀玉就是从中听出了几分的调侃来。

他的声线原本就属于冰山冷泉,此时添了调侃,倒显出几分俗世人气来,瞬间鲜活了不少。

分明对方也没有说什么,可就只这一个声音,就让秦怀玉的心头有些滚烫,生出几分异样来。

下一刻,她便压制了自己的想法,一面唾弃着自己,一面试图轻松的笑问道:“不知王爷有什么私心?”

这话问的也是玩笑了。

毕竟在秦怀玉的认知里面,顾明渊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前世里纵然接触不多,可她也始终记得对方的君子行径,故而前世里算计顾明渊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的唾弃过自己。

至于今生的相交,更让她确认了眼前男人的品性高洁,如同皑皑白雪,无暇而圣洁。

这样的一个人,说出自己有私心的话,秦怀玉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什么,自然当这是调侃了。

顾明渊倒是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下意识失笑道:“私心么……”

自然是有的。

只是,那念头如野火燎原,却是太过唐突,说不得。

因此顾明渊低头啜了一口茶,这才淡淡的笑道:“自然是报恩了。”

“报恩?”

秦怀玉微微一愣,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毕竟,自她记忆里以来,跟顾明渊的相处,都是受对方的恩德,何曾帮过他什么?

见秦怀玉这样呆愣的模样,顾明渊只觉得心中柔软,温声道:“先前节礼时,你可是送了本王一个枕头?”

他提起了这件事,秦怀玉才想了起来,有些羞郝道:“唔,学艺不精,做工粗陋,让王爷见笑了。”

先前送给他只是一时冲动,等到真的送出去了,秦怀玉又觉得格外忐忑,既担心自己做的药枕上不得台面被嫌弃,又担心顾明渊用了不舒服。

现在听他提起来,更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鲜少有这样女儿家的娇软模样,倒是引得顾明渊心头一动,继而轻声笑道:“药枕很好,本王很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渊的神情格外的正经,话中的诚意更是让人无需猜测便能感知到。

秦怀玉微微一怔,只觉得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带出无限缱绻来似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得顾明渊继续笑道:“那药方倒是十分合我的症状,自从用了之后,睡眠较之前好多了。只是劳烦你这样费心,倒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不过区区几句话,费不得什么,倒是还了你这个人情,说起来还是本王占便宜了。”

这话并不是说谎,他这些年被失眠之症所困,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有了那个药枕之后,只要想到这是秦怀玉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他便觉得心中熨帖,竟连睡眠都好上了许多。

只是这到底是心药还是对症,便不可言说了。

顾明渊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秦怀玉越发的觉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一时心血来潮,做工着实上不得台面,能帮上王爷就最好了。”

虽说那方子是被张成林过目的,但秦怀玉并不相信自己这个半吊子开出的药方真的能够高于师傅,想来这话是顾明渊为了安慰自己才说的。

但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么说话,秦怀玉的心中竟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来。

眼前女子双眸如水,清澈而宁静,看了顾明渊却觉得仿佛有一把火在烫着自己的心,让他的喉咙都有些发干。

第118章 本王说的是实情

茶水已然不能解渴,偏这里并没有酒,顾明渊只能掩饰般的将那一盏茶牛饮似的喝干,方才微微平复了些许。

“秦小姐不必自谦,你所绣之物若说上不得台面,那怕是没有能上得台面之物了。”

被他这么夸奖,秦怀玉越发的不好意思,连眉眼都低垂了几分,轻声笑道:“王爷倒是捧我。”

“本王说的是实情。”顾明渊见她的郝然,便又笑着加了一句:“再者,就算是没有这一层关系,告知你这些消息也无妨的。平原侯为国鞠躬尽瘁,本王一向佩服的很,如今不过透露个消息而已,举手之劳,却能定平原侯府家中的期盼之心,何乐而不为?”

他的声音如春风缓缓,让秦怀玉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而在听得顾明渊这话之后,心中也越发的起了几分心思。

原先倒是还好,可如今一颗心却仿若擂鼓。

与她阔别了那许久的父兄,当真是要回来了。

她激动的手指都在发抖,却又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心思来。

也不知今生再见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

平安在楼下听了一会儿说书,等到那说书先生讲完了今日的故事,这才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秦姐姐,你方才真应该跟我一起去听的,那先生讲的实在是太好了!”

他还沉浸在那故事之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亢奋。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应了他一声之后,笑道:“时候不早,臣女也该回去了。”

这会儿过了正午,日头极好,先前她让车夫带着药材回府,趁着这会儿的阳光走着回去倒也是个不错的打算。

见她要走,顾明渊虽然有些不舍,面上倒是分毫不动,只温声道:“好,我送你吧。”

到了这会儿,宁安才从故事里扯回了自己的神智,眉眼一转,急忙便拽住了秦怀玉的衣角,匆忙道:“秦姐姐,你先等等。”

“嗯?”

衣襟被人拽住,秦怀玉好笑的看了一眼宁安,问道:“怎么了?”

宁安心中暗自嫌弃了一番自家师兄的木头疙瘩,再看他俩到现在都是很有一番距离的模样,顿时便计上心来,道:“我差点忘记了正事儿——师傅临走之前给你留了东西,被我放在淮安王府了,你现下随我去取吧?”

秦怀玉倒不知张成林给她留了什么,分明走之前不是都给了自己了?

只是她也没有怀疑宁安在撒谎,诧异了一声问道:“师傅留了什么?”

这一回倒是轮到宁安抓耳挠腮了,他原本就是随口一说,想要借机将秦怀玉拐带到淮安王府,给两个人增加一些独处时间的。

毕竟这个师兄太过木头,这么优秀的姐姐都不知道及时抓住,真叫他为难死了!

不过大抵是人在紧要关头都有些急智,所以宁安只犹豫了片刻,便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那老头子一向神神秘秘的,只说挺重要的东西。唔,姐姐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咱们就一起回去取了吧,省的我回头只记得玩又忘了。等那老头子回来,怕是还得骂我一顿。”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借着桌子的遮挡,偷偷地踢了顾明渊一脚,以眼神给他示意,却得了对方不动声色的一记眼神威胁。

这倒是勉强有些像张成林的作风,秦怀玉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点头笑道:“也好。”

总归采买的药材已经送回府去了,她现下回去也是无事,倒不如去把师傅留给自己的东西取了回来。

秦怀玉垂眸想的瞬间,便错过了宁安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而她应声的时候,又让顾明渊将“改日给她送上门”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是成人,想事情比宁安周全一些,总觉得这样邀请有些唐突。

只是当秦怀玉答应下来的时候,顾明渊又觉得自己那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尤其是在秦怀玉含笑问自己:“可会打扰到王爷么?”

顾明渊更觉得,自己那些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此他只是温声一笑,道:“自然是不打扰的,走吧。”

可那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的动作,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些隐秘的不大自然。

好在秦怀玉并没有直视对方,所以便也没有看到,顾明渊微微红了的耳根。

……

今日顾明渊本就是带着宁安出来随便走走,便没有乘坐马车,好在这里离着淮安王府并不远,不过过了三条街,就到了。

当今圣上对顾明渊的恩宠,在这一座府邸便可见一斑。

正门上的淮安王府四个大字以鎏金烫上,在日光下显得金碧辉煌。府邸巍峨高耸,带着天家的威严气派。

只可惜,这样的感觉,在进了府之后,便消失不见。

门外修的阔气,府内却是随意的很。不同于别的府上或江南婉约或大气恢宏的布局,淮安王府修建的颇有独身男人的风范。

不拘一格。

一路走来,府上不见一个年轻丫鬟,除却几个岁数大些的婆子家丁之外,便是身着盔甲的七尺男儿,不像是走在一个王府,倒是有几分武将府邸的感觉。

随处可见的苍松修竹翠柏,在这冬日萧索之中,仍旧透着翠色的生机。

顾明渊无意中回头,便看到秦怀玉有些惊诧的神情,不由得笑问道:“怎么,这般惊讶么?”

闻言,秦怀玉才回过神儿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郝然的笑道:“不,只是觉得王爷的府邸修建的,不拘一格。”

这是她第一次来淮安王府,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住处会是这般的,颠覆自己对他的认知。

不过认真想来,今生真正不带目的的跟顾明渊接触之后,便会发现,他其实跟自己想象之中的并不一样。

“你这个说法倒是别致,本王权当是赞誉收下了。”顾明渊说着,又是一笑,道:“这话似乎有些不要脸了。”

“哪里,王爷这里的确令人耳目一新。”

秦怀玉微微一笑,这府上未经大肆修缮过的景致,虽说没有别的府邸那般奢华,可却更有它自己的意味在里面。

第119章 独处

听得这话,顾明渊只是一笑,道:“本王虽读过几本经史子集,不过到底对那些不大感兴趣,再者我一个男人,也懒得花费心思修缮。如今意外的视野开阔,也算是偷懒的一点好处吧。”

他一面同秦怀玉说这话,一面将人领到了书房里。

秦怀玉头一次来,到底是有些拘谨,因此并没有四下打量,也就没有看到,在她进门之后,门口守着的那两个小厮互相对视震惊的模样。

这可是他们家主子第一次带人来这个书房!

要知道,顾明渊平日里见客办事都是在外书房的,这个是他私人的领地,平日里除却打扫,向来不准外人踏足一步的。

可今日,他竟然破天荒的领来了一个姑娘?

二人互相交流着自己的震惊,不妨听得主子的声音骤然响起:“沏茶去。”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应了之后,其中一个便快速的去泡茶了。

宁安在淮安王府只是借住,平日里就算是有事情找顾明渊,也是先由下人们通禀,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个小书房是禁地。

故而也错过了一个窥探某人深处秘密的大好时机。

他费尽心机的将秦怀玉片带过来,就是为了给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现下哪里会当碍事儿的?

因此等到秦怀玉一落座,他便笑眯眯道:“秦姐姐,你先等我啊,我这就回去给你取东西。”

其实这么快速,也有怕秦怀玉盘问的意思,毕竟他还得回去好好想一想,怎么变出来一份像样的礼物,符合老头子送人的风格。

临走之前,他还偷偷地给顾明渊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这个师兄加油,把握好这个独处的时间。

见他这挤眉弄眼的模样,顾明渊无奈的一笑,挥了挥手,道:“去吧,路上慢些。”

宁安看他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更觉得无奈,这个师兄怎么这样的不解风情?哎,可愁死他了!

秦怀玉却没有看到二人的小动作,见宁安跑的匆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不由得失笑道:“他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催他,也不知道当心脚下。”

顾明渊对他的意思心知肚明,只是这话却说不能明说的,只能捏了捏眉心笑道:“小孩子家家毛手毛脚的,到底是不成熟。”

这话的语气倒像是个长辈,秦怀玉听得他的口气,有些促狭的笑道:“王爷这话,不知道的以为您和圣上一个岁数呢。”

一副老头子教训孩子的口气,配上这么一副出尘谪仙的面容,怎么瞧着都有些违和。

闻言,顾明渊不由得摇头笑道:“本王哪有那么老,不过说起来,到是的确虚长你们几岁,说话时大抵也有些唠叨了。”

他今年二十二岁,比秦怀玉大了七岁,若是寻常人家,早就有了子嗣,怕是比宁安也小不了几岁。再加上他自幼便跟着张成林学医术,也算是亲眼看着宁安从怀中幼子长到如今的,所以看宁安时,总有一种像自己儿子的错觉。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王爷玉树临风俊逸无双,这这说话的口气,越发像是长辈了。”

不过因着他这一番话,秦怀玉心中潜藏的那一点点旖旎倒是尽数散去了。大抵自己在他的眼中,也是一个小孩子吧。

虽说……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岁数,比他还要大不少呢。

秦怀玉在心中将二人的关系做了一个定义,跟他相处起来时,便觉得自在对了。

而顾明渊浑然不知道这一番解释,竟让秦怀玉对他的定位抬高到了长辈的位置,只是见她笑的坦荡,也不由得跟着低低的笑了起来。

今日天气晴好,日光透过纱窗照在房中,为这原本冷寂的屋子增添了几分温度。

只是饶是如此,也依旧是冷的。

顾明渊虽然平日里畏寒,不过一向觉得大男人烧火点炉的有些娘气,再者书房之中冷一些更可凝神静气,故而书房中并未添置炭火。

方才他还不觉得,这会儿无意中瞧见秦怀玉的指节有些泛白,才恍然自己的失误,因起身去门外吩咐小厮们拿了汤婆子过来。

说起来,就连这汤婆子,也是因着宁安来了,他怕小孩子会冻着,这才叫人添置的。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笑道:“给王爷添麻烦了,其实不必如此。”

这会儿日光晴好,隔窗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倒也算不得冷。只是她这几日说来不巧,正是小日子来了,故而有些身上冷意罢了。

不过也因此,对于顾明渊的细心,更让她不由得感叹。自己不过是抓了下衣服,竟被他看出来那一丁点寒意了。

“无妨,也是本王招待不周。”

顾明渊笑了一笑,想着她冻的程度,又让下人熬了姜茶送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小厮便将汤婆子取来,秦怀玉暖着手,也觉得身上开始回暖,因笑道:“多谢王爷。”

顾明渊点头道:“本王这里甚少来客人,又是头回来女客,这些下人比本王还不着调,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秦怀玉弯唇一笑,柔声道:“我突然叨扰,给王爷带来麻烦才是,您不怪罪臣女就可,哪里有失礼之处。”

她甚少有这样柔软的时刻,大抵是那汤婆子的温度不止暖热了她的手,连带着将她的心也给温暖的缘故。

顾明渊让下人熬的姜茶里加了桂圆和红枣,倒是误打误撞的对了秦怀玉的症状,她喝了几口,只觉得身体也暖意融融了起来。

宁安自从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顾明渊心知肚明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管他。看到桌案上摆放着的竹筒之后,他的神情一动,继而温声道:“本王先处理一份文件,你若是无聊了,左侧的书架上有些话本册子,可以先看着解闷。”

听得顾明渊的话,秦怀玉点头应了,道:“王爷不必管我,您且忙着便是。”

说来也奇怪,她现在其实很不习惯跟人共处一室,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自重生之初便被顾明渊接连相助,现下跟着他单独待在这里,她非但没有丝毫的别扭,反而生出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

第120章 不如下棋?

现下即便什么都不说,只坐在这里,便觉得心中格外宁静。

虽说顾明渊说了她可以看书,但秦怀玉没有动别人东西的习惯,所以便捧着手中的姜茶,不时地小口啜着。

到了这会儿,她才有心思打量着书房的布局。

比起来府内的陈设,这书房里的布局更加简洁明了。

左侧是半面墙的书架,上面分门别类的搁置满满当当。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对联,正中则是一幅前朝名人的字画。

除此之外,这房中便没了别的装饰物。

屋内的一应家具等物都是半旧,看得出用了很久。书房不大,只是除却必备之物再无其他,倒显得这书房简洁的有些空。

若说府上的布置,让秦怀玉觉得这个人不同于别人,那么这书房的感觉,便更让她觉得,这个人似乎对自己的生活环境毫不在意。

秦怀玉打量了一圈,最后那目光还是落到了顾明渊的身上。

这会儿她甚至有些怀疑,前世里之所以被自己算计,到底是因为这个人没有发觉,还是他原本就对这些身外之物毫不在意呢?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竟莫名的有些自渐形秽起来。

许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顾明渊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她的目光。

偷窥别人被抓包,秦怀玉心虚不已,连忙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却听到了顾明渊的轻笑。

继而便见他站起身来,秦怀玉没来由的觉得心中如擂鼓,低下了头,却在余光中看到他走到了书架前。

见状,秦怀玉顿时松了口气,又不知为何竟有些失落。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顾明渊从书架上挑选了两本书,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笑道:“这两本是前些时日让小厮买回来的,你大抵会喜欢,拿着看吧。”

秦怀玉一愣,所以他方才,是给自己选书的?

可是这书的名字——《牡丹亭》?

大名鼎鼎的淮安王,书房里隔着女孩子才看的民间小说话本?

秦怀玉只觉得更加玄幻了。

见秦怀玉只发呆不接书,还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自己,顾明渊难得的囧了一下,继而轻咳一声,笑着解释道:“别拿这眼神看我,本王不看这些的。这是前些日宁安嚷嚷着无聊,本王让下人出去买的,谁知买回来这么些个玩意儿——男孩子哪有看这些的?”

秦怀玉鲜少会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再听得这解释,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接了书册笑道:“男孩子不看,那就只能我这个女孩家勉强看一看了。”

“嗯。”

顾明渊见她接了书,点头应了,道:“你且先看着,不喜欢自去换别的便是。”

那书册上带了些温度,秦怀玉捏着书,眼角还残存着笑容,心间也跟着微微的烧了起来。

越是跟顾明渊接触的久,她的愧疚便越是能将自己给埋起来。

前世她是怎么瞎了眼,才会百般算计这样一个男人的?

这么一想,手里的书倒是越发的烫,上面的字虽然个个都认得,她却有些看不进去了。

只是秦怀玉却不知道,此时的顾明渊也差不多如此。

那密件就平摊在桌子前,可顾明渊怎么都写不下措辞。原先驾轻就熟的事情,现在却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房中的女子。

他不得静心,抬眼看时,却见秦怀玉不知何时又盯着自己看,索性将手中的笔搁下,站起了身来。

秦怀玉这一次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盯着顾明渊看了,听得动静回神,见他起身,便问道:“王爷忙完了?”

“嗯。”

哪怕是没有忙完,在女子这样的目光下,顾明渊觉得自己也不会再碰那些枯燥的文书了。

他点头一笑,想了想道:“干等着也无聊,不如下棋?”

以小宁安的速度,怕是天黑之前是不会回来的了。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宁安的打算,只是久等他也不来,再加上的确是有些无聊,便点头笑道:“王爷不嫌弃臣女的棋艺烂便是。”

顾明渊摇头一笑,道:“棋逢对手,如何算烂?”

二人相视一笑,摆上了棋子,就此开了棋局。

棋局之上生死厮杀,却是互不相让。

顾明渊行事看起来散漫,却善于无形之中出杀招,等对方反应之时,已然成了困兽之斗。

而秦怀玉则是兵行险着,以玉石俱焚的勇气厮杀,让顾明渊头疼不已。

二人你来我往的乐在其中,浑然不知门外有一个人正在门外抓耳挠腮的盯着这一切。

“师兄啊师兄,你是木头做的吗?!”

机智的宁安在回房没多久就想到了办法,他等了好半日,感觉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想要过来偷偷的窥探一番。

可谁知道看到的结果,险些让他惊掉了下巴。

他绞尽脑汁才将秦姐姐给拐带到了淮安王府,结果自己这个师兄非但不把握机会跟她沟通感情,反而还跟人下棋?

下棋就下棋吧,难道不知道让着美人,博美人一笑么?他都看到秦姐姐眉头蹙的老高了!

这个师兄,难道是个榆木疙瘩吗啊啊啊啊!

宁安在门外不住地小声咕哝,他自以为声音很小,却不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旁边那两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贼兮兮的光芒。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眼前又有一个知道内幕之人,怎么能放过?

下一刻,宁安便看到那个冰块脸守卫走过来,小声问道:“小公子,里面那个姑娘是你的旧识?”

宁安虽然没怎么在淮安王府待过,可因着这二人是顾明渊的亲卫,平日里出门有一半是带着他们去,所以对宁安还算是熟悉。

宁安自然也认得他们,听得他来询问,点头道:“那位是我师傅新收的徒弟,我喊她一声姐姐。”

秦姐姐比他大,他就算是想占便宜也是喊不出一声师妹的。再说了,他心知肚明,这位可是将来的嫂子呢。

虽然师兄一点都不争气!

那个侍卫一听,眼睛越发的亮,带着狡黠的光芒开始不动声色的套话。

第121章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而宁安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一个不小心,就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让这两位侍卫过足了八卦的瘾。

而此时房中的二人,也终于不下棋了。

日头渐渐西斜,二人这棋局厮杀的酣畅淋漓,最后竟还是秦怀玉以半子险胜。

这个胜利来的不易,而秦怀玉显然没想到自己最终可以死里逃生,那一双眸子里满是兴奋和骄傲“承蒙王爷相让,多谢了。”

眼前女子的笑容鲜活而明媚,让顾明渊的心不受控制的打鼓,淡淡道“本王未曾让,是秦小姐棋高一着,佩服。”

不过心里却在思索着,方才宁安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果然让一让,才会让美人更开心么。

只是……

顾明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外面的侍卫,想着该如何收拾这几个在主子门口八卦的兔崽子们。还有小宁安,居然还说他是木头?

而此时的宁安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跟那侍卫说了个心满意足之后,终于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去给姐姐送东西,咱们改日再聊吧。”

屋内的顾明渊将他们的话听了个真切,而秦怀玉却因为过于专注,而丝毫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动静,这会儿得胜,将棋子收了起来,笑道“今日叨扰王爷许久,还赢了您一局,但愿我莫要讨了嫌。”

闻言,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本王看起来像是那等小气的人么?放心,不会。”

将棋盘收了起来,顾明渊起身将小火炉上的茶壶拿了起来,沏了杯茶递给了秦怀玉。

“谢王爷。”

茶香袅袅,喝到嘴里唇齿留香,秦怀玉喝了一口,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宁安怎么还没来,莫不是东西丢了吧?”

顾明渊执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意有所指道“他快来了。”

这话声音不小,门外的宁安也听到了,他虽然还想躲在门外偷看师兄跟秦姐姐发生点别的什么,可听到这似乎带着威胁的声音,也只得不甘不愿的故意踏出几步脚步声来。

之后,又敲了敲门,站在门外道“我可以进来吗?”

听得宁安的声音,顾明渊心里失笑,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朗声道“来吧。”

只是等到他进门之后,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宁安对于危险的直觉格外的敏感。

就比如说现在,分明顾明渊是在笑着的,可宁安就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感觉自己必然哪里得罪了师兄。

难不成,方才他在外面的动静被听到了?

宁安心里发虚,也不敢再看顾明渊,只是看向秦怀玉的目光就带着几分讨好“秦姐姐,抱歉让你久等了,师傅留给我的东西被我搁错地方,翻了这半日,好容易才找回来呢。”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道“无妨,唔,这是什么?”

宁安手中拿着一个布包,那布破破烂烂的,也瞧不真切里面到底是什么,更难为张成林,竟然还留着这样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布块。

听得秦怀玉问自己,宁安就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虚。这东西自然是张成林的不假,他还没有胆子拿假的东西来糊弄秦怀玉。

不过这却不是张成林留给秦怀玉的,而是师傅留给自己的。

宁安在心中转了个弯儿,嘿然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那老头子神神秘秘的,要不姐姐您自己打开看?”

那布块被洗的掉了色,瞧着寒酸,不过却是干干净净的。

秦怀玉伸手接了过来,好奇的打开那布,只见一层层的包裹着,解开了好几层之后,自己也不由得诧异笑了。

“怎么又是医书?”

年前张成林走之前,已经给了她几本医书,说是等到年后回来要考较自己的。

那几本书是通俗易懂浅显一些的,最适合她学习不过。秦怀玉起初跟着张成林打下手,的确是为了母亲的病。只是这样天长日久的学下来,却是真的对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所以过年这段时间,秦怀玉就算是再忙,也没有耽误下,现下已经看得将那几本书看的差不多了。

可是怎么师傅又给自己额外留了一本?

而且……

秦怀玉翻了一翻这书上的内容,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这书中的内容有些高深,不看后面,只看那前几页,十句里面得有八句一知半解,另外两句像是在看天书。

“师傅怎么留给我这么一本难的?”

秦怀玉看的迷迷糊糊,随口的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她压根就没指望谁回答这话,可宁安心里原本就发虚,此时听得她这么说,顿时讪讪的笑道“我也不知道,师傅临走之前说,这本让我给你。唔,大抵是怕你看了觉得不懂,所以直接扔了不要?”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自己编造的这个理由实在是不像话,再加上旁边顾明渊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更让宁安有些不安,索性讪讪的笑道“说不定,说不定师傅是因为姐姐你有天赋,才给你这么高深的医书呢。对,姐姐你天赋过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看懂的。唔,你要是实在看不懂的话,还可以来淮安王府找我师……我,找我啊!”

宁安一个不留神险些说漏了嘴,再看旁边顾明渊散漫的笑着,更觉得心中虚的不行,差点将师兄两个字喊出口。

不过好在秦怀玉的注意力还在这本医书上,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宁安的神情。

而顾明渊也是十分无奈的看了一眼宁安,捏着眉心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臭小子,差点说穿了他的身份!

其实顾明渊也并不是特意隐瞒着秦怀玉,只是当初不愿意让她觉得是自己的缘由,才请动了神医为平原侯夫人看诊;到了后来,秦怀玉发现自己跟张成林有关系之后,他只推说是旧识,也是不愿意让秦怀玉觉得自己太过热情,毕竟他心里藏着隐秘的心事,只怕会让对方觉得无事献殷勤。



第122章 他的确有所图谋

原本顾明渊只想着这件事情说不说都无所谓,谁知那老头子又收了秦怀玉当徒弟,这下羁绊越发深了,自己这一来二去的,反倒是错过了最好说出口的时机。

现下他倒是想说,可是无缘无故的说出这么一句,倒是越发显得自己当初别有所图似的。

虽说……他也的确有所图谋。

不过这件事也的确因此被搁置了下来,如今还反倒要因为这一件没有说出口的事情,要不断地去瞒着秦怀玉。

顾明渊心中叹息,只能盼着什么时候有个恰当的时机再说这件事吧,但愿到时候秦怀玉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是故意欺瞒着她,而觉得心里有了嫌隙吧。

念及此,顾明渊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只觉得头都有些疼了。

好在秦怀玉也没有追问太多,反倒是听得宁安这话,有些无奈的失笑道“天资聪颖,怕是只有你这么想吧。”

她有自知之明,不过是为了母亲所以学的勤奋了些,可说到底,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天分,不过是靠着勤能补拙,这才让张成林高看了一眼罢了。

但是就像是这么高深的医书,在她认真刻苦的学习之后,说不定明年还有机会看懂。然而以现下这个半吊子的水平,是必然看不懂的。

所以,倒是不知道张成林为什么要给自己了。

不过不管师傅是什么缘由而送给自己这本医书,既然他给了自己,那就断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了。

秦怀玉想到这里,将书重新打包起来,笑道“罢了,我且先放着慢慢看吧,内中不懂之处,等师傅回来之后,再请教他老人家便是。”

至于宁安所说,不懂的地方请教他,秦怀玉是从没想过的。倒不是她不相信宁安的医书造诣,只是他现下借住在淮安王府,淮安王到底是龙子风孙,她身为平原侯府的嫡女经常过来,只怕有心人会多想。

自己的名声暂且抛在一旁,秦怀玉今生既然决定再不会叫父亲因自己而站队,那就决计不会给父亲做添堵的事情。

这样偶尔为之倒还罢了,天长日久的必然不成。

见秦怀玉并没有因那个称呼有别的反应,宁安长出一口气,再听的秦怀玉这话,便忙不迭的点头道“也好也好。”反正到时候是自己先见的老头子,跟他提前知会一声就好了。他可是为师兄着想呢,想来那老头子也不会说他什么的。

对于他的想法,顾明渊只看一眼就了然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向秦怀玉道“这本书于你而言有些深奥了,与其一知半解,倒不如先打好基础。”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其中一个书架之前,从中抽出了三四本书,道“这些相对而言更适合你,你且先看着。本王这里还有些其他的,你若是感兴趣,也可过来挑一挑。”

这会儿几个人站的位置离书架近一些,只是先前秦怀玉并未留神观看,这会儿才发现其中一架上面竟然全都是医书。

且现在她与医术一门也有些了解,看到这些书的时候也不由得惊诧,毕竟顾明渊这里所放置的,好些竟然还是孤本。

秦怀玉诧异之下,又不由的问道“王爷您也学这些?”

说了这句话,她就有些后悔,不由自主说出的话,问的却是有些唐突了。

好在顾明渊并不介意,甚至在她问的时候,还颇为闲适的笑了一笑,调侃道“久病成医,不能辜负了知道的这些东西,所以偶尔也看。”

他说的轻松,秦怀玉却从这话里品出了诸多苦难,再看眼前男人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竟然有些心酸。

且不说前世里,哪怕是今生跟顾明渊接触下来,她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半分负面模样,更未曾意识到他是被病症缠身的。

若不是师傅,怕是她现在都不会想到,顾明渊竟是自幼便体虚多病,是个十足的药罐子。

即便是听师傅说了,秦怀玉也很难将顾明渊往病秧子的方面联系。可直到今日来了淮安王府,她才直白的意识到,他的身子不好所言非虚,不说别的,单说这书房里的药味儿,若不是他长久的待在此处,怕是不会将这里都薰上味道。

这样于别人而言的苦难,可到了顾明渊这里,却成了风轻云淡的寥寥数语。

可就是这样的口气,才更戳到了她的心。

顾明渊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没有接那几本书,便又笑着加了一句“放心,这几本通俗易懂,本王只是觉得适合你读而已。若是你不喜欢,可以再去挑选别的。”

闻言,秦怀玉这才回过神来,再看那骨节修长的手握着的几本书,竟没来由的心跳加快。

她掩饰般的应了一声,将书抓了过来,笑道“多谢王爷,臣女觉得这几本选的很好。”

只是那笑容里,到底带着一些掩饰的意味。

那一抹细微的慌乱,顾明渊自然没有错过,见她这模样,他微微弯唇,晒然笑道“作为朋友,这个谢字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秦怀玉没听出他话中的意味,不过倒也有些不好意思,因道“数次劳烦王爷。”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在心上。”

他都这么说了,秦怀玉若是再说别的,倒显得自己矫情了。因此她微微一笑,就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不得不说,顾明渊给她选的这几本书很适合自己,秦怀玉虽说在他府上不好意思多看,不过翻了几页,也觉得很感兴趣。

眼见得天色不早,秦怀玉便起身告辞了,宁安虽然顽皮了些,可也知道是非轻重,因此便奋勇道“秦姐姐,我送你呀。”

秦怀玉弯唇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道“不必了,这会儿天冷,你在屋子里待着吧。”

小孩子总有自己的想法,比如宁安,便觉得冬天穿厚实的棉衣瞧着十分臃肿,所以他宁可冻着,也不愿意多添衣服。

他这穿着打扮,秦怀玉看着就冷,所以也不愿意让他送自己。



第123章 佳人在前,王爷不怕冷

顾明渊则是将宁安跃跃欲试的小脑袋给摁了回去,一面淡淡笑道“走吧,本王送你。”

宁安刚想说什么,可又一想,便又笑眯眯道“我看行,佳人在前,王爷不怕冷。”

听得他话中的调侃之意,秦怀玉无奈一笑,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老实在屋子里呆着吧你。”

在她的眼里,宁安就是一个小孩儿,所以做这般宠溺的动作十分的顺手。

一旁的顾明渊则是看着她们闹着,眸子里满是暖意。

等到宁安跟她闹够了,秦怀玉这才随着顾明渊出门去了。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暗沉下来,夕阳似是晕染开来的染料,将这天地之间都铺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

这等美景,只可惜太过寒冷,所以秦怀玉只是看了一眼,便选择了坐上马车。

因着先前在外面的时候,秦怀玉因着要跟着顾明渊回淮安王府,所以便让车夫早早地带着药材先行回去了。所以现下她要回府,只能乘坐淮安王府的马车。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一同上来的,居然还有顾明渊。

“王爷送我到门口就可以了,不必太过远送。”

秦怀玉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已经打扰了顾明渊一下午,现下又让他亲自送自己。

闻言,顾明渊只是一笑,道“走吧,不妨事的,总归马车还是要回来,本王也不麻烦。”

见他这么说,秦怀玉只得点头笑道“如此,便麻烦王爷了。”

因是冬日的傍晚,车夫走的也不快,慢悠悠的朝着平原侯府行去。

一帘之隔,便可听到外面的叫卖声跟空气里的香味儿,隔着帘子浸入狭小的空间,似乎连带着这里都被带入了俗世之中。

二人一时无话,车内的气氛安宁而静谧,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不得不说,这个人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且是润物细无声的浸入到你的生活。所以哪怕是秦怀玉已经意识到,她跟顾明渊的关系越发的近了,都没有生出想要远离对方的心。

说到底,就算是受过那样的伤害,让秦怀玉恨不得将心门都封闭起来,可面对顾明渊这样的人,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就像是站在最黑暗之处,她仍旧想要接近光明。

而顾明渊,便是那一抹光明。

顾明渊捧了一本书在看,那书的页脚都有些折痕,想来是被看了数次的。

感觉到她的视线,顾明渊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了?”

秦怀玉摇了摇头,觉得先前的那些想法似乎有些荒唐,因此不大好意思说出口,可又不愿意随便扯一个理由来应付对方,因此唇角一弯,道“唔,只是闻到一股香气,似乎是车内的。”

这也不算是扯谎,毕竟从刚上马车的时候,秦怀玉便嗅到了那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十分的清冽,不但让人提神,且还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闻言,顾明渊想了一想,从车子的角落里翻出来一个香包来,递给她道“你说的是这个味道?”

秦怀玉依言接过,嗅了一嗅,只觉得那股味道非但没有因着凑近了显得腻味,还更加的好闻了。

她的眼神一亮,问道“王爷这是从哪儿买的,味道当真不错。”

只是嗅了这一下,她就忍不住想要多买几个放在家中了。

秦怀玉其实不大喜欢屋子里有熏香的味道,可是这个味道,却让她起了购买的心思,可见这味道当真是合了她的心意。

她的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顾明渊还是看的真切的,见她这模样,只觉得自己心中也随着欢喜了起来。他没有回答秦怀玉的问题,只是问道“喜欢么?”

秦怀玉点头道“难得见到这样合我心思的,王爷这是从哪儿买到的,我竟没闻过。”

母亲的名下有一处胭脂香料铺子,一向是经营一般。再加上先前的时候,那铺子还被王婉清二人给霍霍了,更加的入不敷出。

现在秦怀玉接管了那铺子,正处在整顿期间,为了了解清楚行情,她也忍着不喜去调查过关于香料等物的市场。

只是哪怕是从别的店内买回来的极品香,闻着也比这个差了一些。

方才上车的时候,秦怀玉便闻到了这个味道,只是若隐若现便有些勾魂,现下又得以靠近了闻,只觉得心神都随之迷醉了。

所以这会儿便忍不住问起了顾明渊。

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欢,顾明渊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温声道“不是买来的,是本王自己配的。”

“啊?”

秦怀玉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您,自己配的?”

她惊讶的时候小嘴半张,瞧着更添了几分娇憨之色,顾明渊看着有趣,下意识逗她道“怎么,不像么?”

秦怀玉倒是诚恳,点头道“想不到王爷还有此等才能,实在是叫人佩服。”

她原本想着是从哪个铺子里面买回来的,毕竟这个香包的味道,拿到店里面卖也不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只是不曾想到,这竟然会是顾明渊自己配的!

一瞬间,秦怀玉看着顾明渊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她现在十分的好奇,这位淮安王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呢!

顾明渊从未想过,这辈子可以看到秦怀玉崇拜的眼神,更没有想到,她崇拜的眼神,竟然会是因为得知自己会配香料。

念及此,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瞎琢磨罢了,你既然喜欢,待会本王将方子写给你,按着比例去配就可以了。”

闻言,秦怀玉眼睛一亮,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变成了讨好的笑意“王爷,臣女跟你商量个事情如何?”

不知为何,她此时的模样,竟然让顾明渊想起了偷腥的猫儿。

只是这个样子却十分的戳人心,让顾明渊的一颗心都有些被抓挠的痒痒。

他以手握拳,掩饰着咳嗽了一声,遮盖住了自己那些隐秘的情绪,问道“什么事情?”

秦怀玉笑的一脸谄媚,自然没有发现顾明渊那些小心思,嘿然笑道“臣女手上有一家胭脂铺子,也卖香料,只是都不如您这个。唔,臣女想……想买了您的方子,做了香料在铺子里卖,您觉得意下如何?”



第124章 同他做生意

方才顾明渊的话一出,她便心血来潮的过了这么个想法,只是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强人所难,便十分的不好意思。

说完这话,她又加了一句“您放心,钱方面必然不会亏待的。唔,虽然臣女知道,堂堂淮安王也不缺钱是吧。”

见她笑的一脸狗腿,顾明渊起初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在听得她真实的目的之后,他也不由得失笑。

顾明渊捏了捏眉心,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这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配的,你既然喜欢,送你又何妨,还需要什么银子。不过——京中的大家闺秀都恨不得如冰山般高洁,决计是不肯沾染一点凡尘铜臭味儿的,你倒是不在意这些。”

那些世家贵女们摸了钱都恨不得焚香沐浴去了这味道的,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会跟自己这么直白的说,我开铺子赚钱,咱们来做一笔生意啊。

只是不得不承认,这样有凡俗味儿的秦怀玉,越发的合他的胃口。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在听得他的话之后,嗤笑了一声,道“这世道,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分明个个都过着靠银子堆积起来的奢靡生活,偏偏要装的清高,不过是一群脑子不大灵光的罢了,谁耐烦跟她们比。再者说了,我这人自幼就跟她们处不来,更装不出那等高洁之态。最重要的是,我天生就喜欢这黄白之物。”

眼前的姑娘一张伶牙俐齿,说出的话如珠玉迸溅,既脆且甜。

顾明渊看着她这模样,眼中的笑意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宠溺。这话若是叫那些世家贵女甚至于公子们听见,都要先骂一声,再跟她划清界限的。

可偏偏,顾明渊却觉得她可爱至极。

简直每一处都贴合了自己的心缝之中。

“说的好,便是为你这一番话,本王也得将方子写给你才是。”

顾明渊朗声一笑,找出笔墨来,将墨研好,便要给她写方子。

见状,秦怀玉顿时惊喜不已,道“如此,就谢过王爷了。”

顾明渊被她这笑容晃的手上一顿,继而状若无事的提起笔,一面写,一面笑道“说谢,倒是本王要先谢你才是。毕竟,明珠最怕蒙尘,本王这方子虽然不是明珠,却也是一时心血。难得怀玉姑娘慧眼如炬,便当是报你伯乐之恩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秦怀玉的名字,且是单独喊了怀玉二字。

秦怀玉起初还在笑着,可在听得他喊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却突然觉得一颗心被烫了一下,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这人声音好听,她是从第一次接触就知道的。可她却不知道,就连自己的名字,在被他喊过之后,都变得动听了起来。

念及此,她又有些忍不住想要捂脸。分明对方说的话十分的正经,可她怎么就起了这些个杂七杂八的念头呢?

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秦怀玉低头装作去摆弄那些他送的书,试图掩盖自己此刻的异样。

却不知,她的模样却被顾明渊尽数收在了眼中。只是,他不确定这情绪是否因自己,故而便也没有戳穿对方,给足了她冷静的时间。

“好了,给。”

待得顾明渊收笔之后,秦怀玉的情绪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笑着道了谢,又伸手接过方子,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笑道“王爷的心思当真精妙,佩服。”

将这几味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药草干花配在一起,难怪能碰撞出如此独特却又吸引人的味道。

顾明渊将她的夸赞尽数收下,拿帕子擦了沾染几滴墨汁的手,一面笑道“能得你这般夸赞,本王倒觉得这方子写的值了。”

闻言,秦怀玉郑重笑道“王爷放心,我不会让您吃亏的。除买这方子的钱之外,日后香包所得净赚,咱们五五分账,如何?”

顾明渊无奈的笑了一声,随手将帕子扔在一旁,道“方子给你便拿着吧,本王要你的银子做什么?”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王爷放心,这事儿上,我不糊涂。”

秦怀玉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她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前世里打探的消息,知道顾明渊是没有私产的。且今日看他房中所布置的一切,也知道这个人的日子,莫说是在皇室中,就算是朝臣之内,怕也数不出比他还过的清贫的了。

虽说这钱不多,可到底也算是一笔额外收入了。若是她以后能将铺子做起来,说不定还可以借着别的来贴补一番顾明渊。

许久之后,当顾明渊得知她今日的想法,将她搂在怀中好生的揉了一番。而那时的秦怀玉早已得知眼前人究竟有多少私产,又气对方的狡诈,又气自己当日的天真。

她这分明就是一只兔子,居然还去同情一只老虎,结果傻乎乎的送到了人的嘴里!

然而此刻的秦怀玉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只是打定了主意,在顾明渊推辞的时候,索性直接道“王爷若是再不同意,我可就当您嫌少,瞧不上臣女这么点银子了。”

这些年来,顾明渊见多了从自己身上想拼命扒下一层皮跟好处的人,却头一次遇到千方百计想要给自己塞银子,却不图任何私心的人,在忍不住想笑的同时,又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将他的一颗心都被充盈的鼓胀且满。

“你都这样说了,本王若是再不同意,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么。”

顾明渊无奈一笑,转着手中的扳指,又道“不过,本王掺和一脚进来倒也无妨,只是有一点,本王不能占了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这方子不过寥寥数字,内中的配比也是心血来潮写下,原本就值不得多少银子。日后你若是赚了钱,分我一成便是。”

他倒是不在乎这些银子,只是一想到二人有了这个利益牵扯,日后至少一个月可以见到一次了吧?

毕竟,她得按月给自己红利呢。

这么一想,顾明渊又对他们之间的交易生了几分期待出来。



第125章 好,本王记下了

唔,不如再多写几个方子,也好用这正当的理由多见她几面?

顾明渊面上沉稳,心中却是早忍不住开始盘算了起来。

秦怀玉却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同意,哪里肯让他将分成压得这么低,二人你来我往的推了好几次,最终勉强才敲定下来了一个三七。

饶是如此,秦怀玉还是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带着郝然的笑意道“这是占了王爷的便宜呢。”

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随手递给她一盏茶,道“既是觉得亏欠了本王,日后多陪本王下棋如何?”

他说到这里,秦怀玉先是一愣,只觉得这话说的十分的亲密,可又想到那日所见,顾明渊竟然一个人下棋,莫名觉得那样的他似乎有些孤寂且可怜。

因此便毫不犹豫的念头答应了,笑眯眯道“王爷什么时候想下棋,只管告诉我,臣女必定奉陪。”

她只当这话是客套,谁知顾明渊却是十分郑重的点头应道“好,本王记下了。”

……

将秦怀玉送到平原侯府之后,顾明渊便回去了。

秦怀玉目送着马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进了角门。

冬日的天黑的快,出门时还可见余晖,现下已经被黑夜吞噬殆尽,只剩下了暗沉沉的夜色。

回廊下悬挂着灯笼,早已次第点亮,为她照亮了一条回房的路。

“小姐,您回来了。”

见到她回来,锦书当先迎了上来,一面替她更换。

秦怀玉点了点头,进房一面将衣服换下,一面问道“今日府上可有什么事情么?”

先前她便吩咐过锦书,让她无事便留意府上的消息。与主子们不同,下人们自成体系,且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虽说真假消息掺杂着,可只要有心,总能抽丝剥茧出对自己有利的信息来。

秦怀玉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单纯的想要将锦书培养成自己得力的心腹。

这些时日的考验,让她对锦书的重视又升了一层。

至少,这丫头是个靠得住的。

对于秦怀玉的吩咐,锦书一向做的很好,现下听得她询问,格外认真的将自己今日得知的消息回禀了一番,末了又道“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大事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这丫头是个观察细致入微的,倒是让她很欣慰。

“嗯,做的很好。”

得了秦怀玉的夸奖,锦书抿唇一笑,道“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当不得主子的夸赞。是了,先前夫人着人来传话,说她今日乏累,喝了药就先睡下了,您回来之后不必特意再过去一趟。”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她本是打算换了衣服就去母亲那里坐坐的,毕竟母亲今晚上才换了新的药方。

不过母亲这般说,那她明日再过去也行。

其实秦怀玉也知道,这是庄月兰心疼自己,怕天黑路不好走,所以不愿意让她多跑着一趟。

秦怀玉心中温暖,将衣服穿好,便听得门口的锦诗问道“小姐,晚膳预备好了,可要现在送过来么?”

得了秦怀玉的准允之后,下人便将膳食一一的摆放到桌上。

等她吃了晚饭后,天色就彻底的暗了下来。

夜风凌冽,隔着窗户拍打着,隐隐有呜呜的声响。

锦书走过去将炭火拨弄的高了几分,轻声问道“小姐可要歇下么?”

秦怀玉摇了摇头,捏着那一张配方,想了想道“你们去外间守着吧,我这里暂且不用伺候着了。”

许是前世里最后的那段经历,所以今生秦怀玉不像之前那样需要有人陪着,甚至有时候丫鬟在旁边,她还觉得不大习惯。

现下也是如此,等到那两个丫鬟都出门之后,秦怀玉才走到了小书桌前,将顾明渊写的配方放在桌子上,又翻开了看到一多半的账本。

上次将那几个铺子管事收拾了之后,秦怀玉便临时从其他几个铺子里调了忠心能干的过去暂且盯着,一面雷厉风行的整顿铺子。

而这账册,便是那几个铺子的。

秦老夫人和王婉清如同蝗虫过境,将这几家原本就不大景气的铺子糟践的越发的不像话,现下她虽然收了回来,可是真的要整改好,也很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好在,她有的是时间,也不着急。

那账册,其实秦怀玉看的并不是很明白,可她一向有耐心,慢慢的啃着,如今倒是颇见成效。

秦怀玉看了一会儿账本,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个配方上,仔细琢磨着要如何才能将这个香料配方做起来。

说实话,今日她真的是心血来潮,可是也是真心想要将铺子给管理好的。

所以拿到这个配方,与她而言可谓是雪中送炭,秦怀玉十分感激顾明渊,更觉得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方子。

自然,还有母亲的信任给交给自己的这几家铺子。

说起来,前世的自己也当真是够蠢了。

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偏生因着她是个女孩儿的缘故,父亲对自己更是偏疼不已,简直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前世里,庄月兰名下的那些田产铺子,原本打算是她跟哥哥一人一半。可在庄月兰死后,父兄都心疼她,便将这些东西都留给了自己。

除却那几家早先被王婉清霸占,之后又被秦红鸢接管的铺子之外,真正攥在庄月兰手中的,才是赚钱的大头。

可那时候的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帮助顾明珏争权夺利上面,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经营这些铺子。甚至于在顾明珏的花言巧语之后,还将这些田产铺子都一股脑儿的交给了顾明珏!

顾明珏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榨干身边人的每一分价值,这些铺子到了他的手中之后,自然也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他将这些铺子都给了一个侧室。

那时他娶得侧妃之中,有一个乃是商户女,名叫周清。那周清是个经商奇才,乃是江南首富周老爷的独生女儿,嫁给顾明珏之后,不但带来了大笔财富,更被允许依旧可以经商。

那些铺子到了这姑娘的手中,也的确被经营的风生水起,越发的红火了起来。甚至因此,还得了顾明珏好长一段时间的宠幸。



第126章 今日收获如何?

有了恩宠便有了心思。

那位周小姐,在得了恩宠之后,便觉得自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屡次设下计谋想要谋害自己。可偏偏除却经商之外,在阴谋诡计一道之上,又不是特别的精通,屡次拙劣的计谋都败露。

起初的小打小闹,秦怀玉并未在意,等到最后一次,那周清竟然想要下毒害她,这才让秦怀玉彻底的容忍不下去了。

而顾明珏在权衡之下,那周小姐便死在了狩猎场上——据说,是因身上的香包味道,而被野兽咬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个意外,只有秦怀玉知道,那是顾明珏刻意而为。甚至就连那个香包,也取自她名下的一个铺子。

虽说那铺子一直都是由周清代为经营的。

那是秦怀玉其实是有些寒心的,可后来,却又被顾明珏给哄住了心思,乃至于到了后来,不但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一样都没保住,甚至连整个秦家和燕林军,都因自己的愚蠢,而被葬送。

往事纷纭,让秦怀玉不自觉的狠狠捏着手中的笔,骨节都有些泛白。

她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痛觉,一双眉头锁着,眼眸之中却是越发的坚毅。

前世的愚蠢,一次就够了,今生,她一定会守好母亲送给自己的东西,再不叫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而现下她要做的,便是将铺子经营好。

一则,是因为手里有了银子,日后想做事情的时候才会方便。

至于第二,便是因为愧疚,她也想要做出点成绩给母亲看。让母亲知道,这个女儿今生是可以撑起来的。

念及此,秦怀玉长出一口气,眼神落在那些账本上面之时,更是多了几分坚定。

前世没来得及做的事情,今生她会一样一样的都做好。

这些铺子里面,那一家香料铺子是最不赚钱的,因为没有什么特色,所以生意一直是不温不火,只勉强维持住了收支平衡。

但是既然你顾明渊的方子,却是给她提供了灵感。

秦怀玉以手抵着额头,看着那一张写了配方的纸张,神情越发的柔和。

上面的字体俊秀飘逸,自成风骨。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生意呢,单凭顾明渊屡次对她的帮助,她也要将这个配方卖火,方才能有办法回馈给对方实际的利益。

念及此,秦怀玉越发的充满了干劲儿,虽然夜色深了,她却越发的精神了起来。

……

而与她一同精神的,还有顾明渊。

从平原侯府回来之后,宁安就站在门口守着他。

而等到顾明渊进了房门,宁安非但没走,反而一脸笑眯眯的贴了上来,一脸八卦的问道“师兄师兄,今日收获如何?”

刚开始的时候,宁安还有一些局促和紧张,可等到跟他相处的时日久了之后,越发的显现出属于少年人的大胆和顽劣来。

尤其是现下,自从起了要撮合他跟秦怀玉的心思之后,宁安的脸上只差刻上字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见他这模样,顾明渊笑着叹了口气,在他的脑袋上敲了敲,道“你说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多心思呢?”

他手上没有用力,宁安只觉得头上痒痒的如同羽毛落下一般,笑意越发的浓烈,装模作样道“师兄,我这不是心思多,是为你好啊。你想想看,秦姐姐人那么好,你要是不尽早的抱得美人归,说不定她就被别人抢走了呀!”

宁安从小到大,接触的女子虽然不多,可也有好些个了。毕竟因着张成林喜欢仙游四海,所以从他有记忆以来,便是今日这里明日那里。没钱的时候,张成林便会借着给人治病的名义,住到别人的家里,导致宁安被逼的撞见了许多后宅的私密事。

所以在认识秦怀玉之后,他才更加的喜欢这位秦姐姐。

她光明磊落行事爽朗,跟那些深宅女子一点都不一样呢!

这也是为什么,宁安特别希望顾明渊可以娶了她的原因。毕竟师兄这样神仙一样的人,只有秦姐姐那样好的姑娘可以配上了呀。

听得宁安这话,顾明渊脸上无奈的笑容越发的多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宁安的头,散漫道“我知道。”

他自然知道这姑娘极好,不然也不会让他自第一次见到,就忍不住沉沦了。

且直到如今,不可自拔。

宁安到底是少年人,纵然在同龄人之中算是比较高的,可跟顾明渊比起来,却矮了他许多。

现下被顾明渊揉着头,他便看不到对方的神情,是以也成功的错过了顾明渊眼中的暗沉情绪。

等到顾明渊松开他之后,宁安才愤愤的顺着自己的头发,哼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师兄你不要老揉我的头,等揉秃了送我跟和尚作伴么?”

见他这一副小孩子的模样,顾明渊好笑的摇了摇头,道“放心,便是本王想送你过去,那老头子也不会允许的——他可是拿你当儿子养,指望你养老送终的。你若是四大皆空了,他找谁说理去?”

张成林孤寡半生、且以他的脾气只怕还要孤寡后半生,顾明渊身份特殊暂且不提,可宁安却是他自小拉扯大,虽然是师徒身份,可张成林待他却的的确确是儿子一般的。

宁安闻言倒是没反驳,只是摆手道“那老头子重色轻徒弟,为了女色连我都不要了,才懒得理他呢。”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今年老头子能不能如愿以偿。”

往年里都是他跟着过去,也见证了师傅是如何一年年的被打出来、再死皮赖脸凑上去,再被打回来的结局。

而今年,没有他从中缓冲,说不定师傅连凑上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宁安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顾明渊,忍不住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从师傅到师兄,怎么都不让人省心呢?

师傅到现在连媳妇都娶不上,每年都被心上人给打出门去。

师兄倒是没有被人打出来,他是压根连人家的门都没有进去过吧?



第127章 师傅师兄不靠谱,宁安真的好辛

哼,自己倒是辛辛苦苦的将人给骗来了,可师兄竟然拉着人下棋!

这是多么枯燥无聊的人才有的爱好啊……

反正他是不爱的!

也不知道秦姐姐这一次回去,下一次还肯不肯来淮安王府了。

要是不肯来,他师兄可怎么办呢?

宁安托着下巴,只觉得无限哀愁。明明他只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人,为什么要操心这么多啊?!

“你又在那神神叨叨什么呢?”

见宁安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外面,手托腮的模样格外的苦大仇深,顾明渊便觉得好玩的很。

尤其是看到这小子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那模样瞧着越发的有趣了。

听得顾明渊问,宁安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在嘀咕什么,还能嘀咕什么?自然是替他们操心了好么!

想到这儿,宁安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拖长了声音,问道“师兄啊,你说说你,身为天潢贵胄,长得又风流倜傥,到现在却连个媳妇都没有,难道你没有反省过么?”

闻言,顾明渊顿时忍不住便有些想笑。

这话他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可从这么点的小孩子嘴里,却是头一次的。

顾明渊觉得新鲜,再加上宁安算是自己教养大的,他看着就像是自己的儿子一般,所以便带着几分戏谑问道“唔,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本王是因为什么才娶不到媳妇的?”

见他竟然还问自己,宁安顿时便坐直了身子,语气里更是带出了几分控诉“当然是因为你的性格啊!”

他看着顾明渊,一脸的怒其不争“师兄你想想看,你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娶不上媳妇,就是因为你的性子太冷清了!别的不说,就像是今日你对秦姐姐一样,若是你可以热情那么一点点,说不定她就为你心动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这么点道理,可实际上深究起来,却是狗屁不通。

顾明渊原本就是逗他玩,现在听他说了这么一通,到底是忍不住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情啊爱的。”

虽说本朝十三岁已经不算小了,可在顾明渊的眼中,这个从小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就是个小屁孩儿一个。

也亏得在这样一个亲近的人面前,若是别人,怕是淮安王连这句话都欠奉。

见顾明渊居然不认同自己的观点,还觉得他是毛孩子,宁安顿时便有些跳脚,他宁小爷自认为马上要十四岁,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哪里允许顾明渊还将自己当做小孩子来糊弄?

更何况,自己分明比他成熟多了,不然秦姐姐为什么看到自己,都比看到师兄更亲近呢?

自然,这个问题,宁安也没有深究过,更不会想到,秦怀玉也是拿他当儿子辈儿的人来对待的。

“我怎么不懂?师兄我跟你说,那话本里都写了,书生小姐一见钟情相谈甚欢,之后两情相悦百年好合。可你看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却还是一个人,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孤傲的原因么?”

他说到这里,见顾明渊想要说什么,径自打断道“我知道你想反驳我,那你自己想想,不说别的,单说今日秦姐姐来的时候,你别说跟她相谈甚欢了,做下棋这么枯燥的事情就罢了,你居然还不让着她,你没有看到秦姐姐的眉头都蹙的那么高了么!”

“看来你从话本里学到的东西不少啊。”

顾明渊含笑听完了宁安的话,挑了挑眉,从中挑出了自己认为的重点“所以先前你跟本王说,最近眼睛不舒服,不太适合看书,是假的了?”

宁安正说到兴头上,突然听得他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张了张嘴,下意识道“什么眼睛……”

他的话说到了一半,才想起来顾明渊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先跟着张成林的时候,老头子不管自己那么多,所以宁安除却必要的医书方面的,其他东西都很少学。

那时候顾明渊也会跟师傅说,让自己跟着学一些其他的,可张成林懒得管他,再加上自己见到顾明渊的次数也着实不算太多,所以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去了。

然而今年却不同了。

今年,他被师傅这个糟老头子直接打包送到了淮安王府,亲亲师兄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一来,当顾明渊命令他背书练字外加习武的时候,宁安便觉得人生格外无望了。

习武倒是还好,男孩子都喜欢这个,于他而言更是心头好。

可是练字、背书,这两样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颇有几分鬼才,而宁安更是脑筋一转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他只说自己练武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眼睛,最近眼睛疼,没有办法看书写字了,但还可以坚持去习武。

不止如此,宁安还因着这个理由,好说歹说的哄着顾明渊带自己去街上转了一圈,让他十分的心满意足。

唔,回来的时候,顺带还带回了一个秦姐姐。

想起来前因后果,宁安的一张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夭寿,他竟然忘记了这件事,还跟师兄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话本!

念及此,他顿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脸苦哈哈道“不,不师兄你误会了,我看的话本是之前看的,现在我的眼睛还疼。哎哟。”

这么拙劣的演技,顾明渊要是相信了,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

他抬手敲了敲宁安的眉心,嗤了一声道“行了,别演了,知道你想躲懒,年前这段时间本王也不大约束你,每日只背三页书,再写十张大字便可,晨起本王检查。现在离明日晨起,还有六个时辰。”

这话一出,宁安便知道再也没有商量了。

他愤愤的看了一眼顾明渊,道“师兄,您不能挟私报复——”

“再加一倍。”

宁安在顾明渊闲适的笑容中,最终败下阵来,认命的咬牙道“我去!”



第128章 藏在心底的秘密

只是他离开的时候,顾明渊还能听到对方小声的低估道“坏心眼的师兄,再也不帮你追媳妇了,你就跟那老头子作伴去吧!”

那声音不大,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却已经足够清楚。

顾明渊好笑的捏了捏眉心,再想起宁安先前的话,越发低低的笑了起来。

没了那小家伙在房中吵吵闹闹,室内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只是顾明渊拿起笔来,却怎么都写不进去字了。

其实有一点,宁安说的不错。

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娶亲,其中一点,的确是因为不解风情。

本朝的祖制,皇子年满十三岁,便有教导人事的丫鬟前来服侍,前前后后来教导他的有数十个,全部都没能进他的身。甚至有那胆大的,一丝不挂的在他床上候着,都被自己面无表情的将人给扔了出去。

那之后,父皇一度十分忧愁,但到底没有勉强他。

等到十八岁那年分封开府的时候,父皇要给他指婚,一连四五家选好的世家闺秀,也都一概被他给推了。

因为这件事,父皇还曾经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只是到最后,还是父皇妥协,任由他去了。

至于自己到现在都孤身一人的原因……

早些年的时候,是觉得自己这样的身子,何必去拖累一个姑娘?

到了后来,身体倒是一日日的恢复,也慢慢的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那些曾经的痛楚折磨如同梦靥,离他越来越远。

可与此同时,却又有一个玉雪聪明的小丫头,一颦一笑扰乱者他的心神,再也挥之不去。

然而那丫头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他觉得那个念头稍微的动一动,便是禽兽不如。

因此他只能日日的压制着,怎么都不敢将这个禽兽的念头宣之于口。

大抵是上天的怜惜,竟让她以那样的方式跟自己再次相遇。

银霜素裹之中,她一袭红衣如火,从窗前一跃,扑到了他的身上。

身下是浸入骨髓的冷意,而眼前,却是冰消雪融,千树花开。

倒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他想。

只可惜,他大抵是太怂了些。

哪怕到了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可以十分友好的相处,顾明渊仍然不敢把自己心中隐藏的念头宣之于口。

并非是不可说,只是生怕唐突了佳人。

念及此,顾明渊苦笑一声,伸出手来捏着自己的眉心,眉眼中皆是一片自嘲。

如自己这般瞻前顾后的,大抵世间也不多见吧。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柜子,从中取出一幅画来。

那幅画是他亲手所绘制,细细着墨点点勾勒,绘制出了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眉眼景致,在花海之中回眸一笑。

纵然年纪尚幼,已可窥得他日倾国倾城色。

顾明渊不自觉的伸出手来,指节从那画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而他的眼神,也再不复原先的冰山冷漠,而是换上了暖日骄阳。

……

夜色已深,除却回廊上照明的灯笼,其余各院内的灯笼已经熄灭的差不多了。

万籁俱寂,唯有一处却还带着隐约的人声。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做这单生意了?”

王婉清眉心紧蹙着,咬牙轻声问道“我连银子都付了,他们凭什么不做?!”

说这话的时候,王婉清还在紧紧地掐着琉璃的手,疼的她下意识想后退,可见到自家主子的神情时,却只能强忍着站在原地,恭声道“姨娘,您误会了,天晖阁那边并非说不做这一单生意,只是说这单生意生了变故,需要您再确认一遍。”

听得这话,王婉清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好确认的,我只需要看到那丫头死,不需要确认!”

王婉清声音里满是恶毒,神情在这忽明忽暗的烛火下,看起来越发的狰狞。

琉璃被她的神情吓到,低头不敢再看对方,只能轻声道“姨娘,您还是看了这封信再说吧,他们说,您若是看了信还不后悔的话,就需要再加一千两银子。”

“呸,什么看了信,我看他们明明就是贪心不足,想要从我这里再敲诈走一笔银子罢了!”

王婉清说的有些愤愤,没好气的将那封信拿过来,只是打开看了一眼,神情就变了。

那上面寥寥数语,只写了一件事。他们派出去刺杀秦怀玉的杀手,在准备下手的时候,撞见了她跟淮安王顾明渊在一起。

“这……”

王婉清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克制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沉声问道“琉璃,他们的人到底是怎么说的,你详细给我讲一遍。”

琉璃想了一想,回禀道“他们的人说,原本您给的银子,只是杀一个侯府贵女的价格。可是现在这位侯府小姐跟淮安王掺和在了一起,刺杀她的危险系数也高了许多,所以您要是还执意动手,那就只能加钱了。不然的话,这亏本买卖,他们绝对不会做的。”

她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怯意道“姨娘,不然的话,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其实她一直就不赞成王婉清对秦怀玉动手,在她看来,身为姨娘,王婉清得到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别的不说,单说这平原侯府三房的姨太太们,谁有王婉清这样的自在和惬意?

不止是她,就连二小姐的日子也是这侯府里数得着的了,若是她们能够安分一些,哪里会没有好日子过呢?

原先那些事情就算了,有老夫人兜着,权且当做翻篇了便可。

可是这次请杀手,那可就是大事情了,若是到时候出了查出,老夫人也是护不住她的。

琉璃倒是一心为主子的忠心,只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婉清格外不耐烦的打断了“小蹄子,你是收了他们多少的好处,竟然过来想要说服我?还是说,你的心也偏到沧澜院去了?要是如此,我尽早将你送过去,给了她们如何?”

她冷笑着说完这话,琉璃已然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姨娘,奴婢冤枉,奴婢对您从没有二心的!”



第129章 王婉清的毒计

她跟旁人不一样,自己是宁远伯府的家奴,老子娘都是在宁远伯府做工的,当初跟着王婉清过来陪嫁,到现在也算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若是真的被王婉清厌弃了,那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王婉清也知道她不会有二心,只是见不惯她这样一直在自己面前反对自己,一个丫鬟而已,居然还翻了天,想要管起主子的事情来了?

“起来吧。”

见王婉清的神情好转了一些,琉璃这才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来,恭声道“多谢姨娘。”

“你去告诉他们,银子我加了,但是秦怀玉,必须死!”

王婉清说这话的时候发了狠,脸色也越发的阴沉不已。

那天晖阁送来这封信,大概是想要自己放弃,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放弃!

现在的秦怀玉已经十分难对付了,这个小蹄子跟狐狸似的滑头,红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若是秦怀玉真的跟淮安王扯上了关系,那她的红鸢以后就真的连活路都没有了!

毕竟,红鸢喜欢的六皇子,正经比起来那位淮安王,在皇帝的心里可还差着许多的距离呢!

念及此,王婉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去。

这秦怀玉,她到现在是不得不除了,哪怕是耗尽自己所有的私房,也不能容这小孽障在世上活着!

听得王婉清这话,琉璃再也不敢劝,因此只能恭声道“是,奴婢这就去跟他们说。”

现在王婉清一意孤行,她不劝还好,若是劝了的话,怕是要惹得主子厌弃的。

眼见得琉璃转身出去了,王婉清这才坐回了位置上去,目光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一双手则是紧紧地攥着,隐约可见上面青筋暴起。

……

过了腊月二十,便离年关越发的近了。

秦怀玉这几日格外的忙碌,年关的时候,正是胭脂水粉售卖的大好时机,因此她一面整顿着铺子,一面则将顾明渊交给自己的方子研磨了几盒售卖。

跟她所料一样,这香料的味道十分好闻,不过一下午的功夫便卖光了。秦怀玉见状,便将方子交给了铺子里的老师傅,让她们按照这个方子批量上架。

除此之外,她又在庄月兰刻意的培养下,开始接触府上的事务,白日里忙完了这些,晚上还要再去看医书,恨不能自己生出三头六臂,好能够多学一些东西进去。

见女儿这样,反倒是庄月兰先心疼了,宽抚道“有些不必的,交给下人便是了,若都由你来,岂不是要忙的脚不沾地?”

说起来,秦怀玉哪儿都好,只是事事都要自己插手,倒是给自己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事儿来。

秦怀玉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相反,她现在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虽然累却也充实。

因此笑眯眯道“母亲放心,等我对这些事情都学精通了之后,便分派给她们了,届时便能腾出时间来陪您了。”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笑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你陪着了?倒是你,顾左右而言他,没个正经样子。”

秦怀玉陪着她说笑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她今日还有正经事情要做。

眼见得要过年,秦怀玉要去寺庙里帮着庄月兰捐赠一批香油钱。这些事情原本让下人去做就可以,只是秦怀玉得了这样一番奇遇,心中感念不已,现下腾出时间来,也想去庙里磕头一番,所以便借机亲自去了。

上一次在寒山寺里,她才重生,满心满眼都是仇恨,根本就没有静下心来在佛祖面前磕头。这一次去了,必然不能那般潦草完事才行。

她心里打算的好,又想着过去必然枯燥,所以就连秦红瑶说要跟着自己一起也没有同意,柔声笑着打发了她,这才乘着马车出发了。

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才出了门,她的行踪就被人给泄露了出去。

……

寒山寺是西楚国都内数一数二的香火鼎盛,只因西楚现任的国师,便是出自这里。

那位大师慈悲心肠,佛法精深,深得皇帝的信任。

只可惜,在皇帝驾崩的那一年,这位国师大人也随之仙逝了。

不过这件事情离现在还有几年,所以坐在马车外面的小丫鬟跟车夫在谈论起那位国师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崇拜之情。

“这位了空大师据说是当世的高僧,听他讲经之人须得有佛缘才可。”

今日随着出来的是锦诗,她自己也信佛,提起来那位大师更是十分的崇敬。

而车夫也跟着连连点头“可不是,只可惜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很难有机会得见大师了。”

秦怀玉坐在马车内,听着二人的对话,眉头却忍不住紧紧地蹙了起来,无声的叹了口气。

重生之初,她脑子里除了复仇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到了现在,才渐渐想起了自己前世里那些或模糊或被刻意遗忘的事情。

而这位了空大师,便是其中一件。

说起来,了空大师的确如他们诉说,乃是一个当世大才,只是为人十分的正直,不屑于与宵小为武。

那位大师有一双慧眼,前世里早看出了顾明珏的狼子野心,在皇帝死之后,他不顾得罪他的风险,替他批命。

自然,那批出来的结果,则是让顾明珏大怒,命人暗中将了空大师杀了,之后又怕引起旁人的猜忌,便借口说他是陪伴先帝继续讲经去了。

至于在了空大师圆寂之后,接替他位置的那个国师……

便是寒山寺里的一个名为妙远法师的和尚。

想到这个人,秦怀玉双眸一寒,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来。

那个妙远法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高僧,实际上却是跟顾明珏为一丘之貉,借着佛法来替他除掉绊脚石。

而到了最后,就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成了牺牲品!

她死都不会忘记,前世里她的孩子未及生产便被剖腹,便是因着那位新任国师的一句话“此子乃是祸国妖孽,一旦自然出世则西楚危矣,需以烈火焚烧之,方可保西楚平安。”



第130章 宝相*

正是因着这话,才导致了她的孩儿没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便已然魂归阴司!

秦怀玉恨得双眸赤红,纵然这件事里面,妙远法师都是充当帮凶的角色,可不管是始作俑者,还是为虎作伥者,她都不会放过的!

“小姐,寒山寺到了。”

门外丫鬟的话,让秦怀玉回过神来,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将头上的兜帽戴好,又遮住了余下的半张脸,唯有一双眸子在外面露着。赤色已然渐渐地褪去,唯独剩下了无边墨色。

锦诗小心翼翼的扶着秦怀玉下马车,随着她一同到了寒山寺内。

才进院内,便闻得檀香袅袅,钟声悠远,似乎将人的心都给净化了一层。

只可惜秦怀玉的心中满是仇恨,即便身处这般环境,却也无法得到心中的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掩去了面上的情绪,带着丫鬟先去将香火钱给添置了。

小沙弥含笑将她迎了进去,又在那香火簿上记下了平原侯府的名字跟钱数,道了一声“善哉善哉”,问道“师傅正在后院禅堂讲经,施主可要过去?”

闻言,秦怀玉含笑拒绝,又道“小师傅尽管忙去吧,我去殿内拜拜菩萨。”

听得这话,这小沙弥点头应了,见她确实不去后院禅堂,这才将她们带去了大雄宝殿。

正是年末时节,前来上香的人只多不少。不过因着秦怀玉是贵客,所以小沙弥将她带到的却是另外一处佛堂。

此处人烟稀少,极为清净,除了秦怀玉之外再无他人,很适合秦怀玉在此虔诚跪拜。

秦怀玉让锦诗在门外守着,自己则是转身走进了大殿。

殿内佛像宝相,慈眉善目,似是能容纳世间一切苦难。

秦怀玉抬起头,与那佛像对视了一眼,那一瞬间,她竟然又有些恍惚。待得回过神后,她又连忙低下头去,只是心中到底是如同擂鼓。

便在方才那一刻,耳边的经书佛号声声,竟然与梦里奇异的重合在了一起!

前世里她死之前,听到的便是经书佛号,之后便似是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等到再睁眼,便回到了十年前。

还有上次看到顾明渊写字时,她便没来由的闪现过一只手抄写佛经的情形。

以及方才……

秦怀玉早已肯定自己的重生怕是与那佛经脱离不了关系,只是现下却又忍不住陷入了迷茫之中。

那个为自己诵经祈福,甚至还将她的魂魄送到了十年前的人,到底是谁?

念及此,她一时竟有些心乱如麻,心中默念着经文,却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心中生了乱,便再也不得清净。

只是——

秦怀玉低下头,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若佛祖真有灵,请保佑父亲与爹爹平安归来,秦家亲眷能一世无忧;保佑她能手刃仇人,将之送下地狱!

还有那个她不知姓名的恩人,愿那人前程似锦心愿得偿,若有幸能让她知晓名号,她愿以自己一条性命,偿还那人恩情!

佛号声声仍在回想着,秦怀玉跪在蒲团之上,神情格外的虔诚。

而在她的眼前头顶,佛祖垂眸眼带慈悲,以手捏决,注视着这殿内的人。

……

从大雄宝殿出来之后,秦怀玉倒是觉得心中似是出了一口浊气,没来由的轻松了许多。

不知为什么,愿望说出去的那一刻,秦怀玉竟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莫名觉得自己可以得偿所愿一般。

她回眸看了一眼这大殿,又摁了摁跳的有些过快的胸膛,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事在人为,今生与前世已经不同了,她相信,自己都可以做到的。

“小姐,咱们可要现在回去么?”

听得锦诗询问,秦怀玉想了一想,到底是点头道“嗯,时候不早了,现在回去吧。”

本来她今日来,一是要添上香火钱,二是要找那个妙远法师算账的。

谁知刚刚她问了小沙弥之后才知道,现在的寒山寺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妙远法师。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妙远法师,根本就不是寒山寺里的正经和尚,只怕是前世里顾明珏为了自己见不得光的念头,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傀儡罢了。

想到此处,秦怀玉不由得气闷,可她也知道凡事不可急于一时,故而只能压下心中的暴虐,带着丫鬟离开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今日注定不得平静。

申时才过半,天色便暗沉了下来,北风呼啸,一副风雪欲来的征兆。

这天色算不得好,秦怀玉也不敢在寺庙中多留,吩咐车夫快些赶车,争取能在风雪到来之前,先回到府上。毕竟这寒山寺离城中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在风雪下来之前没回到城中,届时天色一黑,这路可是不好走的很。

车夫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不必秦怀玉说,当下便轻叱了一声,加快速度朝着城中行去。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然成了黑沉沉的模样,虽说离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些距离,可相隔远一些的时候,也的确已然分辨不出来人模样了。

风呜雪嚎席卷着天幕,越发听的人心中发毛。

好在城门遥遥在望,即便是这样的天气里,城门口悬挂的两排灯笼也瞧得真切,像是指路一般,照亮了回去的路。

秦怀玉隔着帘子看了一眼,慢慢的放下心来。

从城门口到平原侯府,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会儿北风呼啸,街上的小商贩们早将摊位收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家赶。

在这年关末,难得还能看到街上近乎无人的情形。

风声不住地拍打着车帘,呼啸的声音吹进来,纵然马车内包裹的严实,却还是无法阻挡那些冷意。

手上的汤婆子已然有些凉了,秦怀玉下意识的裹紧了衣服,想了想,又冲着锦诗道“坐过来些吧。”

因怕秦怀玉冷,她从上了马车就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透风的地方,这会儿嘴唇都冻得有些发青了。

秦怀玉心中不忍,招手让她过来,锦诗却连忙摇头道“主子,奴婢不冷,您不用管我。”



第131章 遇袭

她跟着秦怀玉的时候不长,只是却是清理完一批人之后,才被秦怀玉挑进来的,品性心思都没得说,虽说没有锦书那样的沉稳,对秦怀玉的忠诚却是没得挑的。

见状,秦怀玉不由分说的将她拉了过来,叹了口气道“离回府还得一会儿呢,坐过来吧,咱们靠着也暖和一些。”她今日在寺庙里待得时候不长,只是没想到天气会这样多变,她自认虽说不是特别好的脾气,可也做不出让奴婢冻的快死为自己挡风。

听得秦怀玉这话,锦诗感动不已的看向她,还想要拒绝,却被大小姐紧紧地攥着手,道“别动了。”

秦怀玉的手有些凉,不过比起来锦诗的却是热了许多。被大小姐握住手的时候,她只觉得一颗心都随着温暖了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没说什么,眼眶却是有些微红了。

只是这样温情的气氛,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秦怀玉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感觉马车突然一顿,继而便听得男子短促却恐惧的声音传来“啊——”

秦怀玉骤然睁开眸子,隔着帘子问道“怎么了?”

只是她却没有等到回答,反而等到了一柄冷光闪烁的剑。

秦怀玉一把将锦诗往后拽了一下,顺手将矮桌狠狠地退了出去。

外面闷哼一声,秦怀玉借机将那车帘给掀了开来,就见外面有个蒙面人手持长剑朝着自己袭击而来。

还有一个蒙面人踉跄的爬了起来——方才秦怀玉出其不意的一击格外用力,恰好击中了他的腹部,才让他摔倒的。

秦怀玉眉眼凝重,从腰间抽出软剑来,避过那人闪着寒芒的长剑,随即跳下了马车。

车夫被刺中了左肩,已然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至于锦诗……一个丫鬟,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加指望不上她。

秦怀玉也没有想过指望别人,下车的同时,又躲开那人一击,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并未说话,只是在秦怀玉询问的时候,复又角度刁钻的刺出一剑,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像秦怀玉证明了他们的目的。

取她的性命。

这二人的功夫不弱,先前那人也渐渐地缓过来,一同加入了占据。秦怀玉与他们缠斗在一起,只是却到底弱了一筹,她神情凌厉,心知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

念及此,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在那人一剑袭来的时候不退反进,将手中的软剑也刺进了那人的小腹。

鲜血在瞬间喷射而出,秦怀玉感觉到脸上的温热,面无表情的朝着另外一个人杀去。

然而方才那一击,也让她的肩膀被割开,鲜血顺着破裂的衣服喷涌而出,让她的动作到底迟缓了几分。

便是这个时候,让那个蒙面人得了机会,狞笑一声,迎上了她的剑。

那从虎口处传来发麻的痛觉,让她不自觉的丢了手中的剑。在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时,她已然没了反击的机会。

那一道闪着寒芒的剑尖已然袭上了她的脖颈,秦怀玉脑子里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躲,然而身体的疼痛让她暂时失去了灵敏的反应,整个人竟然木木呆呆的站在原地。

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疼痛,并没有来临。

只听得闷哼声响起,秦怀玉只闻到那凌冽北风的血腥味道,瞬间便睁开了眸子。

可不等她看清楚周遭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人一把拦在了怀中,带着气息不稳的后怕问道“你没事儿吧?”

熟悉的味道包围了秦怀玉,眼前一片黑暗,她却是瞬间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王爷?”

因着受伤,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从顾明渊的怀中支起身子,果然看到了对方担忧和后怕的面容。

“您怎么会在这里?”

不只是顾明渊,就连宁安竟然也在。

只不过,比起来顾明渊抱着自己,所以没有任何动作的模样,宁安却是暴力的多。

他三两下将这两个负伤的蒙面人给扭成了麻花,还不忘狠狠地将人给封了几个穴道。

与此同时,他又抽空回头道“秦姐姐,你现在还好么?”

鉴于秦姐姐被师兄抱在怀中,所以宁安并未看到她受伤,只是刚刚秦姐姐差点被人害了的场景太过恐怖,所以宁安对这两个蒙面人下手的动作又狠了几分,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手里没有毒药,不然定给这两个人一个灌一瓶,不带节约的!

秦怀玉还未反应过来现下是什么情况,就听得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锦诗被吓坏了,刚刚那事情发生不过片刻之间,她这会儿惊魂未定,却也知道她们安全了。

锦诗手脚并用的爬下马车,眼见得看到秦怀玉的伤势,连忙过来哭着问道“小姐,您还好么?奴婢,奴婢这就给您找大夫去!”

失血和疼痛让秦怀玉的脑子也有片刻的不好用,她捏了捏眉头,有些晕乎道“不,别着急。”

顾明渊却一把将她抱起来,沉声道“宁安,将人交给他们便是,先回府。”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暗夜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露出来的眼眸里,闪动着摄人的寒芒。

宁安也知道现下秦姐姐的伤势才是最重要的,连忙点头如捣蒜,道“好。师兄你照顾好秦姐姐,我来驾车。”

他虽然年纪小,可会的东西却是不少。

方才秦怀玉被刺的一剑并不轻,这会儿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就连宁安的话也觉得听的不大真切。

再加上她此刻被顾明渊抱着,更觉得有些像是在幻梦之中一样,唯一的一分力气抽出来,轻声道“车夫……”

她想说受伤的车夫,可还没等说完,就听得顾明渊的声音响起“放心,本王让人将车夫跟你的丫鬟都先送到淮安王府,会有人给她们看诊的,你不必担心。”

顾明渊的声音格外的轻柔,让秦怀玉不自觉的便放松了下来,她点了点头,没还想说什么,就听得顾明渊继续道“别说话,也别想,睡一会儿吧。”



第132章 有他在,很安心

方才他已经捏着她的手腕把了脉,知道秦怀玉没有性命之忧,现下只需带她回去便可,自己哪里的药材还是齐全的。

秦怀玉其实并不怕,只是有些精神不济,此刻听到他的声音,竟觉得所有情绪都被消失,唯独剩下了安稳,她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心疼,在看到地上鲜血狼藉之后,又转为了沉沉的墨色。

他吩咐人将那受伤的车夫跟吓坏了的锦诗一并带回淮安王府,自己则是抱着秦怀玉上了马车。

至于临时的车夫,自然是宁安,不做第二人选。

这一路上,顾明渊都小心翼翼的抱着秦怀玉,既珍惜她被自己抱在怀中的感觉,又心疼她受伤的模样,脑子里更是将今夜的事情过了许多的念头。

其实今晚他是庆幸的。

若不是宁安心血来潮,非要带他去街上看雪景顺带买糕点,他绝对不会遇上秦怀玉受伤的一幕。

那时顾明渊原本是不想出来的,后来被宁安磨得受不了了,这才无奈的答应了下来。、

然而现在,顾明渊的心中只剩下了庆幸,还好那时候他抵不过宁安的撒娇,无奈的纵容了下来。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遇到秦怀玉被人追杀,又怎么能恰好出手相助?

而今夜若是没有遇见自己的话,秦怀玉会如何……

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那怕是到了现在,顾明渊都有些不敢回想,刚刚看到秦怀玉的那一幕。

因着多年的学习医术,所以顾明渊对于血腥气有着天生的敏感,闻到那味道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要远离一些,毕竟今夜他带着宁安出门的,让小孩子看到杀戮与血腥终归是不大好。

可是不知是不是对于某些事情天生的敏感,他在转弯之前,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已然足够让顾明渊目眦俱裂。

是秦怀玉。

顾明渊现在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过去的了,只记得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将那个黑衣人狠狠地打倒在地,之后一把抱住秦怀玉了。

她的味道掺杂着血腥气,让他的心都几乎吓得跳出来,然而那个人在自己怀抱的时候,又让他的心放了回去。

她的温度在真真切切的告诉自己,这个人还活着,她没事儿。

顾明渊看着怀中这个睡着的姑娘,目光越发的下沉了下来。

今日刺杀秦怀玉的人武功不弱,必然不是寻常人。

可是她只是一个姑娘家,平日里从未与人结怨,怎么会有人来刺杀她呢?

还好方才他还存着几分理智,没有将人当场给灭了口,等到回去之后,得好好地审一审,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要对秦怀玉下手!

顾明渊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却不妨自己的袖子被人抓住。

他低头看去,只见秦怀玉还在昏迷之中,只是那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手指更是格外不安的抓住了自己的袖子。

这个动作,像是全心全意依赖他一般,让顾明渊的眼神都忍不住柔和了下来。

先前的冷意似乎瞬间冰消雪融,唯独剩下了眼前的姑娘。

他轻声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从秦怀玉的脸上轻轻地掠过,最终定格在了她的眉心,将她的眉头轻轻地推开。

而昏迷中的秦怀玉,似乎感受到了顾明渊无声的安抚,竟然真的舒展开了皱着的眉头,安稳了下来。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的眉眼越发的舒展开来,看着怀中的女子,眸子里满是柔软和心疼。

许是顾明渊的怀抱太过安宁,所以直到顾明渊给她的伤口上过药包扎好,她都没有醒。

至于宁安,一向是闲不住的,便去给车夫治伤了,他跟着张成林走南闯北,处理这些事情还是格外在行的。

锦诗过了最害怕的阶段,心神逐渐清明起来,拦住了宁安的路,苦苦哀求道“小公子,我家小姐怎么样了,您能带奴婢去看看她么?”

先前她被吓坏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逃过了一劫,她不认识淮安王顾明渊,可在不认识,也不至于连那门匾上的字都不认识。

若说之前她是担心,那么现在除了担心之外,锦诗更是生了一种惧怕出来。

她不知道那淮安王是什么样的人,然而不管他是什么品性,都是一个男人。

一个大男人,当街抱了她家小姐,还将她带回了王府……

这传出去,小姐的名声也就不用要了!

所以现下锦诗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趁着无人知晓,带着小姐赶紧回府去!

她哭得格外凄惨,宁安虽然觉得师兄跟秦姐姐难得的独处时间,可到底又有些不大忍心看她哭,便道“我先去看看秦姐姐如何了,再出来告诉你吧,你不用怕,我师……淮安王不是坏人的。”

锦诗听得他的称呼,心中诧异,小姐跟这位小公子是认识的?

只是她也没敢问,见宁安这么说,也只能妥协道“如此,就多谢小公子了。”

她其实还想说带着小姐现在就回府,可若是小姐的情形当真十分严重的话,那就得另做别论了。实在不行,她就先回府告诉夫人,让夫人做决断吧!

锦诗心中打定了主意,跟着宁安一路去了正院,这一路上看到的,更觉得不解。

堂堂淮安王,这府上竟然如此寒酸,说出去怕是都没有人会相信吧?

念及此,她又不由得皱眉,也不知道这会儿自家小姐跟淮安王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在做什么,只求那位王爷是个正派人吧。

事实上,此时的顾明渊什么都没有做。

给秦怀玉喂药之后,顾明渊便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而他的袖子,从先前开始,便被秦怀玉抓着。

他也曾试图抽出自己的袖子,但是只要一动弹,就会看到秦怀玉的眉头皱起来。

见她这模样,便是有天大的事情,顾明渊也不愿意去做了。

毕竟,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室内点燃了宫灯,照的房中亮如白昼。



第133章 本王字长清

秦怀玉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昏睡着,面庞恬静而美好。

顾明渊垂眸看着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的唇上。

给她包扎之前,为了怕她会疼醒,顾明渊还另外给她喂了一颗安神的药。

喂药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碰到了那形状姣好的唇。

虽说因着缺水,她的唇看起来有些干裂,可却是柔软的不可思议。

触碰到的时候,就像是一块软嫩的豆腐,似乎只要他一用力,便会被捏破一样。

那时的他,如同火烧一样的收回了手,努力的让自己忽略这个感觉。

可现下室内安静下来,他的手指却越发的烫了几分。

那种感觉,像是缠在手指和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因着顾及秦怀玉的名声,所以顾明渊给她喂药时,特意减少了药效,确保她可以在戌时之前可以醒来,平安的回家。

他把控药量一向精准,这会儿药丸的安神作用在渐渐地消退,而她的眉头,也渐渐地因疼痛而蹙起来。

不过脉息,倒是平稳了不少。

顾明渊捏着她的手腕,感知着她的脉象,逐渐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继而,又低头看向秦怀玉。

不得不说,命运当真神奇。

三年里,他不知偷眼看过她多少次,却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是光明正大的盯着的。

在他以为此生都只能在背地里注视着她的时候,上天竟将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成了可以闲聊手谈的朋友。

指尖的触感还在,顾明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从她的面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唇上。

柔嫩且软,带着女子的馨香,让他的身体动了反应。

打更声遥遥传来,一声声梆子模糊不已,偏偏刺激的那尘心破茧而出,再克制不住,破体而出。

顾明渊像是被蛊惑一般低下了头,却正对上女子睁开的双眸。

四目相对,他瞬间别开了头,带着被抓包的局促,轻咳了一声“怀玉,你醒了?”

秦怀玉方醒过来,连带着眼神都有些茫然。

她迷茫的看了一眼顾明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身份,连带着想起了先前惊险的一幕。

“我这是……”

先前被顾明渊抱在怀中的时候,秦怀玉已经是强弩之末,在确认自己是安全的时候,更是毫无防备的晕了过去。

现在人清醒了,脑子却还处于迷糊的状态。

顾明渊跟她解释了当下的情况,又轻声加了一句“本王见事态危急自作主张,你不要见怪才是。”

秦怀玉这会儿也将事情都想起了七七八八,对顾明渊只有感激的,哪里会怪他?当下便诚恳的谢道“多谢王爷,今日又给您添麻烦了。”

只是心里却有些愧疚。

她已经数不清楚这是顾明渊第几次的帮自己的忙了,唯一记得的便是,他又帮了自己。

而自己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顾明渊不知她心中所想,温声笑道“什么麻不麻烦的,不是说好,朋友之间不提谢字的?怀玉可是忘了?”

从方才起他喊得便是怀玉,只是秦怀玉那会儿并没有反应过来。现下意识清醒了不少,又听得他的称呼,更觉得脸色微红,轻声道“是我说错话了。”

顾明渊却是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若是真想谢我,便将称呼改了吧。你莫要喊我王爷,我也不喊你秦小姐,便以普通朋友相处,可好?”

这话听起来十分的有诚意,自然,是在忽略他已经自作主张的喊了自己名字的前提下。

秦怀玉轻声一笑,却不小心的牵连到了被包扎好的伤口,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顾明渊顿时紧张的问道“怎么,可是疼了?”

闻言,秦怀玉倒是不好意思喊痛,因道“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而已,咦,这张口是……王爷请的大夫帮我包扎的?”

衣服倒是没换,还带着血迹,只是伤口却被清理包扎过了,想来上的药是极好的,不然她也不会几乎感受不到痛楚。

顾明渊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躲闪,不大敢看她,只道“唔,是的。你这几日莫要碰水,也小心不要触碰到伤口。待会我让人拿药给你,回去让丫鬟帮你按时上药便可。”

“好,多谢王爷。”

秦怀玉笑的眉眼弯弯,却见顾明渊道“方才我不是说过,我们改了称呼么?”

这分明是他单方面提出的……

秦怀玉心中吐槽了一句,不过倒是无法拒绝他这个提议,毕竟自己欠了他这么多人情,而对方只有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念及此,秦怀玉弯唇一笑,道“好,那多谢……唔,王爷怎么称呼?”

她总不能连名带姓的喊顾明渊吧?

便是顾明渊同意,她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没来由的心头一动,面上很快的恢复原样,轻声道“你可以喊我的表字、长清。”

长清……

秦怀玉将这个字在心中过了一遍,竟觉得连指尖都带着缱绻来。

她忍着脸红,轻声喊了一句“长清。”

顾明渊眼眸微深,手指也跟着蜷缩了一下,继而如无其事的点头应了“嗯。”

虽只有一个字,秦怀玉竟仿佛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诸多意思来。

但看顾明渊面无表情,又觉得必然是自己想多了。

“虽说王……虽说您觉得不必谢,但今日的恩情,怀玉铭记于心。”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秦怀玉还是分的清楚的,所以对于顾明渊,她心中感激不已。偏偏对方却不要回报,这让她更加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就连现下郑重说出的话,反而有些敷衍了。

好在,顾明渊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感受到秦怀玉的不好意思,他反而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因温声道“无妨,若是你真的想要报答本王的话,那就等好了之后再说吧。”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问道“你平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顾明渊的话,因道“我大抵知道今日之事缘何而来。”



第134章 狗急跳墙

“是谁?”

那一刻,顾明渊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可因着秦怀玉低着头,所以并没有发现。

听得顾明渊询问,她也只是摇头道“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惧,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这事儿,除了府上那个狗急跳墙的,应该不做别人了吧?

顾明渊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轻咳了一声,难得的加了一句话“你若是需要帮忙,可以尽管来找本王,本王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帮你。”

其实便是力所不能及,他也会克服那些困难,来帮助对方。

秦怀玉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仰头笑道“好,那我可当真了。”

这话只是开玩笑,秦怀玉自认为还能处理,并不打算让顾明渊插手。

更何况,便是对方这般好心,她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消费别人的善意。

这个道理,秦怀玉还是懂的。

见她这样,顾明渊就知道她是不肯让自己帮忙了。因此他只是点头笑着应了,但是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

那两个人现下都在自己这里,该调查清楚的,他还是要帮一把。

想要伤害秦怀玉,需的先过自己这一关!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继而便听得宁安的声音传来“秦姐姐醒了么?”

许是担心秦怀玉还在昏迷,所以宁安的声音格外小。

他话音才落,便听得房中传来顾明渊的回答“嗯,你进来吧。”

听得这话,宁安应了,又回头冲着锦诗交代道“你在门外等一会儿,我问了情况便出来告诉你。”

锦诗格外感激的道谢,见他进去,又有些忧心忡忡。自家小姐也不知怎么样了,还有淮安王,到底是从开始就守着,还是才进去不久?

这厢的锦诗心中如同百爪挠心,有几百个问题在缠绕着她,让她心急如焚。

可宁安就不同了,见到秦怀玉醒来,他顿时便惊喜的跑过去,关切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秦姐姐你醒了,可还疼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我帮你倒杯茶吧?”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好笑,摇了摇头道“不必,你且坐着吧,我没事儿了。”

宁安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秦怀玉的脸色,见她面色恢复了些红润,唯有唇还带着苍白,连忙过去倒了一杯水,殷切的递给她道“秦姐姐,快喝点水吧。”

秦怀玉的确是有些渴了,不过顾明渊从未照顾过人,压根也没有这个意识,而她又不好意思说,所以竟渴到了现在。

这会儿接过水,心中划过一抹暖意,笑着道了谢,小口的啜了起来。

她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茶喝光,顾明渊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过错,心中也有些愧疚起来。反倒是宁安得意的冲着他露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复又殷勤的接过水杯问道“秦姐姐还喝么?”

秦怀玉笑着摇头,道“多谢。”

见状,顾明渊越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竟忘记给你倒茶了。”

闻言,秦怀玉随之笑道“无妨,只是喉咙有些干罢了,不喝也没事儿的。”

宁安借着放水杯的动作,实则余光不住地在二人身上流连,见他二人竟然没有丝毫越界的表现,不由得有些叹息,自己师兄怎么这么榆木疙瘩呢!

念及此,他又回头叹息道“秦姐姐,你出门怎么就带一个丫鬟,也没有护卫呀?还好今日王爷出现的及时,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呢!”

他刻意将功劳往顾明渊身上推,反倒是引起了秦怀玉的好奇,回眸笑道“今日是个意外,说起来,王爷那么晚了怎么还出去了,可是我打扰了你的公事么?”

顾明渊无奈的摇头道“并不曾,这小子非要缠着上街,幸好去了——你方才叫我什么?”

秦怀玉叫顺口了,这会儿见他挑了挑眉,神情都是戏谑,顿时咳嗽一声,道“长清。”

不知为何,分明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她竟觉得十分的羞涩,仿佛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宁安到现在才发现他二人称呼上的变化,居然品出空气中的几分旖旎来,当下就不想当这个电灯泡,笑眯眯道“既然秦姐姐没事儿,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

这屋子嘛,自然还是要留给他二人的好。

只是方走到门口,宁安却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来,因又回转了过来,问道“是了,秦姐姐,那个车夫我已经给他包扎过了,伤势有些重,怕是要在这儿住上几日了。唔,你的丫鬟没事儿,受了些惊吓,这会儿在门外等着呢,说是……说是要接你回家。”

这些话原本他是不想说的,但宁安到底不是普通的孩子,分得清楚是非轻重。

秦姐姐来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在外留宿,不然就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虽说他一点都不明白,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怎么就会那些长舌妇冠上些莫须有的罪名,然而还是不愿意让秦姐姐受一点点伤害。

这道理,顾明渊自然也是知道的,因此在宁安说完,也点头道“时候不早,你是该回去了。让那丫鬟进来吧,本王嘱咐她几句。”

后面的话,则是跟宁安说的。

秦怀玉点头道了谢,刚要起身,却被顾明渊拦了下来,道“等一等。”

他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拿出一套崭新的衣物来,有些郝然道“夜里店铺都关门了,本王打发出去的人没买来新衣。这套本王还未曾穿过,你先将就一下挡寒,等回府之后让下人将马车行至院中,夜色昏沉,遮掩过去应当是可以的。”

不想,秦怀玉却是笑着摇头道“多谢长清,不过不用换衣服,我就穿身上的就行。”

闻言,顾明渊微微一顿,便明白了她意思“你要闹起来?”

秦怀玉眼中含笑,却是带着冷意“家中的狗急的跳了墙,我得让她跳的再厉害一点才成啊。”

不知为何,这般狡黠和冷然的眸光掺杂在一起,竟让顾明渊看的移不开眼。



第135章 脱险

他轻咳一声,方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失态,想了半日,才憋出来一句“那你小心些,别被伤到,若是有需要,随时来找本王。”

对于顾明渊的好意,秦怀玉自然是欣然接受,道“长清放心,我必不跟您客气。”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求顾明渊帮忙。

毕竟这个朋友,她很喜欢,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跟顾明渊如君子之交一般,延续下去这份友情。

见她这态度,顾明渊点头含笑应了,只是若秦怀玉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眸光之内深藏的宠溺。

锦诗在门外忐忑的瞪了半日,等到进屋之后,看到自家小姐精神尚可,脸色也不算差,这才将一颗心给放了回去,带着哭腔道“小姐,担心死奴婢了!”

她对秦怀玉原本只是主仆之情,可是今夜,秦怀玉一把将她推在车里,自己下去迎敌的时候,却让锦诗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她们这些自幼被买卖的下人们,在主子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会说话的牲口罢了,平日里哪个不是呼来喝去的?

可平生第一次,有人将她当做一个人对待!

不但给她暖手,在危机来临的时候,非但没有将她推出去挡刀,反而还救了她!

锦诗只要一想起这些,就恨不得将命都给了秦怀玉,对于她受伤的事情,更恨不能以身替之。

见锦诗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道“你家小姐我命大着呢,没事儿。”

锦诗抹了一把眼泪,又郑重的向顾明渊行了大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顾明渊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其实对锦诗是有些不满的,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丫头带出门去,要她有什么用。并且心中盘算着,得给秦怀玉寻一个贴身的丫鬟了,至少可以保证她出行安全的。

他的脸色漠然,如冰山般拒人千里之外,锦诗在他面前竟不敢再说话,只伏在地上,连秦怀玉都不敢看了。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好笑,道“王爷让你起来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府了。”

锦诗来就是想提这事儿的,只是面对顾明渊的威压,她竟连话都说不出来。此时见小姐主动提出要走,顿时喜不自胜,急忙点头道“好,小姐别动,奴婢扶着您。”

她扶着秦怀玉的时候格外小心,在看到秦怀玉衣服上的血迹时,更忍不住红了眼眶,颤声道“对不起,小姐,都是奴婢没用。”

“别说废话了。”

说话的却是顾明渊。

他看了一眼这泪眼汪汪的小丫鬟,淡漠道“将这药方连同这几个药瓶都一块拿走,外敷一日三次,内服一日两次。今夜多加一次,过了子时给你家小姐换药。”

锦诗闻言,连忙答应下来,心中虽然疑惑怎么这些事情不是大夫交代而是王爷交代,可也不敢问那么多,应声道“是,奴婢记下了,多谢王爷。”

顾明渊嗯了一声,看着秦怀玉,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你回去小心些,我让护卫送你。”

他倒是想亲自送,可现下时候晚了,若让人看到,说了闲话就不好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应了,碍于丫鬟在场,并未说什么,只是道“那我先走了。”

却不知就这寥寥数语,已然让锦诗的心头狂跳。为何王爷跟小姐说话的时候这么随意,甚至还带着些亲密?

难不成,是小姐被英雄救美,所以动了念头?

锦诗胡思乱想着,手下倒是稳当,扶着秦怀玉上了马车,又拿毯子给她盖好,服侍的周周到到。

车夫受了伤,便暂且被安置在了淮安王府的侧院内,顾明渊知道她另有打算,所以临行前又嘱咐她道“明日我便将车夫送到临安药堂去,你届时只管让人去那里照看便是。”

倒不是说人在这里不行,只是秦怀玉既然要回去将此事闹大,那么车夫在自己这里,总有诸多不便。

秦怀玉感激他的体贴,再次道谢,这才落下了车帘,吩咐人回去了。

直到马车一路消失在夜色里,顾明渊才收敛起了笑容,沉声道“人关押在哪里了?”

闻言,身后的影卫顿时恭声道“回主子,关押在刑堂,您可要现在去提审么?”

“嗯。”

顾明渊说完这话,转身大步朝着刑堂走去。

虽说那丫头让他不要插手,可有些事情,他还是一定会管的。

别的不说,单说今夜那两个杀手,功夫路子就有些不正,必然不是府上养的人,十之是江湖中雇佣来的。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野路子帮派活的不耐烦,竟敢将主意打到了他的人身上!

今夜,注定无眠。

……

先前因怕秦怀玉疼,所以顾明渊给秦怀玉上的药里面便有安眠的成分。

此时秦怀玉躺在马车上,随着轻微的晃动,越发的有了几分倦怠。

她强撑着精神,坐直了身子,伸出完好的胳膊捏着自己的眉心。

锦诗以为她累了,连忙过来替她捏,却被秦怀玉阻止,笑道“不用,我只是怕睡着。”

她待会还得留着精神闹一场呢,若是睡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她到了这会儿还笑得出来,锦诗越发觉得心酸,轻声道“小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没用,不能保护好您。”

“傻丫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怀玉笑的随意,今夜锦诗没有出来保护她,这件事她原本就不诧异。甚至危机来临的那一刻,也是她将锦诗给拽到一旁,推进马车里的。

毕竟她也不是那等糊涂人,锦诗手无缚鸡之力,遇到这种事情,对方非但护不住自己,说不定还会成为她的掣肘。

再加上真心假意她还分辨的出,知道锦诗没有坏心,也并非故意,便又笑道“好了,今夜的事情你并没有错,不必再提了。”

“小姐……”

锦诗斟酌着道“奴婢觉得,咱们院子里怕是不干净,必是有人将您的行踪泄露了。”

她不傻,今日的刺杀,很明显就是冲着秦怀玉来的。不然的话,怎么会埋伏在她们回去的路上动手呢?



第137章 将事情闹大

见大夫前来,庄月兰也顾不得问她,因道“你且在一旁候着。”自己则是跟了进去,看大夫问诊。

秦怀玉的伤口已然被包扎过,随行带来的药品也被锦诗拿了出来。

那大夫看了一眼,便恭声道“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用的药是极为对症的,现在她的脉息也平稳,后续只要好生修养便可。至于这药,开的也十分妥当,小姐只需照着这个方子继续吃便是了。”

事实上,便是自己,怕是也开不出这样高明的方子来。大夫有心问一下她是在哪里看得诊,可现下这个气氛实在不适合他多数什么闲话,因此他格外有眼色的没有多说话。

庄月兰看起来十分镇定,其实心里早被吓得三魂六魄飞了一半,听得这话,方才觉得心神微微的落了回去,点头谢过那大夫,吩咐庄嬷嬷送人出去,自己则是坐回了窗前。

“幸好你的丫头还不糊涂,知道先送你去诊治,这才没耽误了你。”

闻言,秦怀玉淡淡一笑,道“唔,母亲,并非是丫鬟送我去看诊,当时是有人救了我,将我送去医治的。”

今日她坐的是淮安王府的马车回来,原本就瞒不住,再加上秦怀玉也没打算瞒着,总归淮安王又不是见不得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晾那些下人也嚼不出什么舌根来。

“有人救你?是谁,咱们定要重谢才是!”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抿嘴一笑,只是却未开口,道“母亲,稍后我详细告诉您。”

庄月兰诧异,还想问什么,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旋即就见秦老夫人走了进来,问道“怀玉丫头怎么了?”

小厮进去回禀消息的时候,秦老夫人都预备睡下了,可是听得秦怀玉被刺,她便是为了面子上,也得过来看看。

不过倒是没想到秦怀玉伤的这么重。

庄月兰起身给秦老夫人行礼,秦老夫人摆了摆手,在看到秦怀玉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

正是晚上,那烛火摇曳,房中原本就不甚明亮。秦怀玉穿着被血污了的衣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乍一看竟奄奄一息的模样,再加上那一双眼睛大而无神,更是让秦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

秦老夫人吓得心头狂跳,转过脸去冲着丫鬟们道“你们便是这么伺候主子的么,连累主子受伤,都给我拖出去重打!”

见秦老夫人转眼就要发作下人,秦怀玉淡淡道“祖母莫要动怒,今日之事跟下人无关,您发作她们也没用。”

“你如今还有心思护着她们。”

秦老夫人不满的看向她,只一眼又吓得转开了视线,问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她来的时候动作不快,所以并没有看到大夫离开的身影。

庄月兰心知她这是装出来的模样,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的性命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又觉得替女儿委屈,因淡淡的噎了一句“大夫已经走了,怀玉的伤口也包扎过了,母亲不必担心。”

大夫的住所比宁安堂还要远,可大夫都看诊完离开了,这老太太才刚姗姗来迟,虽然庄月兰没有一句不满,偏偏说出来之后,却让秦老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念及此,她咳嗽了一声道“没事就好,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怀玉受伤没精神,索性让锦诗将事情经过说了,来时的路上,她便嘱咐过锦诗,除了去过淮安王府之事,其他的不必隐瞒。

所以在听得秦老夫人问起之时,锦诗便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了,待得听到是淮安王恰好路过救了她们,还打跑了那杀手之后,饶是秦老夫人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等到锦诗说完,秦老夫人方才试探着问道“淮安王救了你,他可曾还说什么了吗?”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打鼓,要知道,这淮安王可是西楚最有权势的王爷,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今夜救了秦怀玉,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心中过了这些想法,面上越发的惊疑不定,连声音里都透露出几分莫名的情绪来。

秦怀玉状若未觉,只道“王爷侠义心肠,倒是不曾说什么。只是诊治包扎过伤口之后,着王府的马车将我们送回来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毕竟现在秦怀玉受伤,她们最需要做的便是找出凶手,而不是追问其他。

所以秦老夫人只能压下心中的想法,转而问道“那杀手是什么模样,你们难道都不曾看清楚么?”

闻言,秦怀玉似笑非笑道“便是看清楚了真容又如何,两个大男人,孙女儿哪里会认识?”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在心中忍不住鄙夷,虽说西楚国的规矩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可这秦怀玉却是一个异类。

因着秦毅对她宝贝的很,平日里也是随意让她进出,从不限制这些,导致秦怀玉的性子养的比男人还野还傲气。

若说其他人跟男人接触少,她还相信。可若是这秦怀玉,难保不是她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

然而这话,便是她心中会这么想,面上也不会说一个字的,因此她只是点头道“这样一来,线索倒是断了,会有谁要谋害你呢?”

秦怀玉淡淡道“究竟是谁,捉住那两个杀手,事情就都清楚了。”

“你说的轻巧,如何捉?”

听得秦老夫人没好气的话,秦怀玉似乎是倦怠的很,懒洋洋道“祖母莫不是忘记了,咱们京中还有顺天府呢?”

若是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解决了,那还要官府做什么?

她这话说的,似乎是在讽刺自己,秦老夫人噎了一噎,下意识想要斥责她,可看到她身上满是鲜血,又觉得自己若是指责了秦怀玉,说不得被人抓住把柄自己欺负小辈儿了。

念及此,秦老夫人到底是咽下了心中的不满,只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便让丫鬟去报官吧。”



第138章 你还有心思笑?

这房中血腥味儿极重,秦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不过呆了这么一会儿,便有些坐不住,因道“你身子不适,早些休息吧。还有你,原本的病还没好呢,就早点回房去吧,当心过了病气给怀玉,倒是不好了。”

后面的话,却是说给庄月兰听得。

对于这个婆婆,庄月兰心中并无多大敬意,不过维持着面子上的关系罢了,因此也只是淡淡的点头,道“多谢母亲关心。”

等到秦老夫人回去了,秦怀玉这才打了个哈欠,掩下了眸中的精光。

原本她还以为王婉清会跟着一起来呢,没想到只来了个秦老夫人。

不过也无妨,秦老夫人离开的时候,她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今夜随着秦老夫人来的丫鬟是金玉。

这个金玉……似乎平日里跟王婉清走得格外近呢。

念及此,秦怀玉又勾起一抹冷笑来。

狗急跳墙想要杀她,现在非但没有杀成,反而还知道自己搭上了淮安王的线。

若她是王婉清,怕是都更加忍不住了呢。

只是不知道,王婉清接下来会怎么做?

她很是期待呢!

“你还有心思笑?”

庄月兰对女儿满心满眼的心疼,好容易送走了婆婆,刚想回来关心一下女儿,就看到她竟然还笑的出来。

这一下,庄月兰都不知道应该庆幸女儿心真大,还是叹息女儿没心没肺了。

秦怀玉正在想事情,谁知骤然听到母亲的话,再抬头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得笑道“母亲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不笑,难道还应该哭么?”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要说出口的话竟然被噎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呀。”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看着此刻这模样,哪有心里不心疼的?

庄月兰心中一疼,面上却是掩饰的很好,只吩咐丫鬟拿来干净的衣服,道“知道你不舒服,只是这衣服穿在身上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来,娘帮你把衣服换了吧。”

秦怀玉这一场戏已经落幕,此刻也没必要再拿着这血衣吓唬谁,便从善如流的点头道“好。”

这厢庄月兰跟锦书帮这秦怀玉换衣服,而周嬷嬷等人则是将床铺换了新的,又在香龛里添了安神的香料,将房中的血腥味儿散去了许多。

这新的香料是秦怀玉根据顾明渊的方子配出来的,十分合她的心意,寻常的时候都熏这个。

等到一切都妥当之后,秦怀玉重新躺在床上,真心诚意道“还是回家好。”

顾明渊给自己用的药极好,这会儿疼痛减轻,又简单擦拭身子换了衣服,这会儿她躺在床上,才觉出几分舒适来。

见女儿这模样,庄月兰又是想笑又是心酸,抱着她安抚了一会儿,郑重道“你放心,母亲一定不会放过想要害你的人!”

虽然秦怀玉今日给出的线索十分的模糊,可庄月兰却十分清楚。秦怀玉寻常时候出门,都是为了给自己采买药材,断断没有在外面得罪人的道理。

反倒是家里谋害她的可能性大一些……

庄月兰将府上那些跟秦怀玉过不去的面孔在心中一一过滤,眼神也越发的冷了下去。

每个人都有可能,但每个人似乎都没有足够的恨意来这般对她。

但是,谋害秦怀玉的人,一定在府上的某个角落!

事关秦怀玉,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了!

秦怀玉被庄月兰抱在怀中,听着母亲的话,只觉得一颗心都暖暖的。

她重重的点了头,依偎在庄月兰的怀中,轻声道“我相信娘亲。”

她放软声音的时候,听起来不自觉的就像是在撒娇,庄月兰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躺好,柔声道“好了,你累了一日,早些休息吧,什么事情都不要想,有母亲在呢。我明日再来看你。”

秦怀玉吃了药之后,原本就十分困倦,强撑着才到现在,这会儿听着庄月兰的诱哄,顿时闭上了眼睛,点头道“好,那女儿先睡了,母亲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庄月兰应了,却并没有立刻走,只是坐在床前,轻轻地拍着秦怀玉的被子,眉眼温柔的看着女儿。

直到秦怀玉的呼吸绵长,显然睡熟了之后,庄月兰才站起身来,将她的帐子落下去,又吹熄了房中的蜡烛,只留了一小盏灯笼防着她怕黑,转身出去了。

锦诗锦书等丫鬟都在门外候着,此刻见庄月兰出来,连忙行礼道“夫人安好。”

庄月兰微微点头,看了一眼锦诗道“你跟我来。”

因为怕打扰到秦怀玉睡觉,所以她要单独问锦诗一些事情。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周嬷嬷道“你们夜里警醒着些,若是小姐半夜身子不适,记得过来喊我。”

周嬷嬷等人应下,庄月兰又嘱咐了一些话,这才带着锦诗去了自己的院子。

锦诗不知夫人这会儿叫自己走是什么意思,只能按着心底的不安,跟着庄月兰去了沧澜院。

只是没想到,庄月兰却只是问了她今日发生的事情。

“除了你先前所说,可曾还发生过别的么?”

庄月兰的声音虽然和颜悦色,可面对主母,锦诗的心中还是十分害怕的,再加上她的确隐瞒了事情,所以更加低着头,不敢看庄月兰。

原本庄月兰是想着,先前秦老夫人在,丫鬟未必会说出全部的实情,只是现下看到锦诗这一副亏心的模样,庄月兰的神情顿时便冷淡了下来。

难不成,这还是瞒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念及此,庄月兰回身坐到了位置上,沉声道“你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来,若有半分隐瞒,仔细你的脑袋!”

锦诗原本就对今日的事情有些心虚,毕竟大小姐到底是去了淮安王的府上,且看那里的布置似乎还是正院。原先她心中便七上八下的,此时被庄月兰一喝问,顿时便隐瞒不住,颤声将今日的事情都给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等说到最后,她又加了一句,为秦怀玉辩驳“今日奴婢问过小姐了,小姐说她与淮安王是君子之交,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小姐。”



第139章 去了淮安王府

不管怎么说,今日淮安王到底是救了自家小姐,说不定当时是事急从权呢?虽说锦诗觉得这个理由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庄月兰也没有想到她瞒着自己的是这样一件事情,原先准备的话倒是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良久,她才捏着眉心道“此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闻言,锦诗摇头道“回夫人,去王府的事情,只有奴婢知道。那车夫受伤严重,我们离开之前还未醒来。当时听王爷说,已经命人将车夫送到药堂里去了,想来便是为了小姐的名誉才将人送过去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一时若有所思,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

锦诗自然知道,当下便点头应了,郑重道“夫人放心,奴婢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这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被淮安王救了还好说,可去了男人的王府,还孤男寡女的共处过,说出来小姐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她之所以告诉庄月兰,也是因为夫人是真心为小姐着想的,说出来可以防患于未然。

等到锦诗离开,庄月兰脸上才彻底的陷入了凝重。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且听着锦诗的口气,怀玉跟淮安王还很熟稔。

那,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庄月兰捏着眉心,有些苦恼。

淮安王是什么身份,倒不是说秦怀玉高攀不起,只是……那个身份太贵重了。

而秦怀玉又是那样的性子,按照她的想法,一万个不愿意让秦怀玉跟皇室有牵扯的。

因为哪怕是平原侯府,也难以护住她。

一旁的庄嬷嬷始终不语,见她这个动作,才走过来小心的替她捏着头,轻声问道“夫人的头可是又疼了?”

闻言,庄月兰嗯了一声,问道“嬷嬷对此事怎么看?”

庄嬷嬷自幼便跟着庄月兰,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因宽抚道“夫人想的太多了,王爷是救命之恩,他跟小姐年纪又相差许多,这事儿应当牵扯不到男女情分上。”

说起来,淮安王跟侯爷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这样看来,他兴许看着小姐就是一个小辈儿呢?

这话说的似乎靠谱,却又有些牵强,庄月兰摇头叹道“姑娘大了,总要操心的多一些。”

她的怀玉,过了年就十六岁了,若是别人家的女孩儿家,早早的就定下亲事。唯独怀玉,因着夫君打仗一去三年,却是耽误了花期。

而淮安王说是年纪大,也不过是一个即将二十三岁的少年,算起来,二人相差并不算大。

庄月兰复又叹了口气,只希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吧。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明日还是问一问怀玉的好。

庄月兰心中打定了主意,到底有些不安稳,倒是庄嬷嬷想到了别处,因道“夫人,这事儿暂且可以放一放,大小姐的院子里,还需再整顿一番才是。”

方才锦诗说的话有些道理,那便是听风阁内有心思不干净的下人。

“嗯,是该处理的,这两日你盯着些,有错处的一概不留。”

说起来这事儿的时候,庄月兰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怒火。虽说她知道害怀玉的人必然是府上的,可她的院子里,怕也是不干净的。

只是没想到上次那样的雷霆手段,都没有除干净听风阁里的棋子,这让庄月兰头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女儿。

见她这模样,庄嬷嬷又轻声劝慰道“夫人也莫要太担心了,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至于那听风阁里的丫鬟婆子们,收拾起来也容易,您无需为此忧心。倒是您的身子,好容易才好了一些,若是再为此加重,小姐还不知要怎样担心呢。”

庄嬷嬷劝了她半日,才让庄月兰的心思稍微的放了一些,顺着她的话,上床休息去了。

……

只是晚夕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晚间的时候秦怀玉受伤的消息传得阖府尽知,王婉清又不是聋子瞎子,自然也得了消息。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兴奋的,可待得知道秦怀玉的伤势并不重,且根本就没有性命之忧,她整个人就忍不住的暴躁了起来。

要知道,为了让天晖阁换好的杀手,她还多花了银子呢。可现在,流水似的银子花出去了,杀手也派出去了,就换回来秦怀玉的受伤?

她要的可不止这些!

眼见得王婉清在房中如同暴怒的狮子,琉璃就觉得心中担心不已,她挥退了下人,将房门关上,轻声道“姨娘先别着急,咱们且等等,天晖阁那边应当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这事儿每次都是她去办的,现下天晖阁将事情办砸了,虽说跟她没什么关系,可难保王婉清不会将怨恨发泄在自己的身上。

听得这话,王婉清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交代?外面那阵仗,还不够做交代么?!”

这会儿翡翠已经出去打探消息了,还没有回来,房中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更让王婉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天晖阁的人就是这么做事的,两个顶级杀手,竟然还要不了一个小丫头的性命?废物,都是废物!”

王婉清咬牙切齿,愤怒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偏偏这时候,翡翠回来,还回禀了她一个更不好的消息“奴婢方才打听清楚了,大小姐的伤势的确无碍,回来的路上已经包扎过了。且……是淮安王府的马车将人送回来的。”

这话一出,王婉清的脸色瞬间就变的惨白。

“你说,是淮安王府的马车?”

也就是说,天晖阁的确没有骗自己,秦怀玉跟淮安王的关系,的确走的很近了!

那么,今夜的事情里面,淮安王到底看到了几分,又是否知情呢?

王婉清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更难得的不知所措了。

见状,琉璃轻声道“姨娘莫要着急,不如奴婢现在出去替您打听打听消息?”

她指的,自然是去天晖阁内问一问。

王婉清这会儿又愤怒又恐惧,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听得她的话,连忙点头道“好,你快去,我等着你的消息。”



第140章 杀手失踪了

琉璃生怕王婉清生气之后将火气算在自己的头上,也顾不得外面大雪飞扬,回房间随手拿了披风便匆匆的出门去了。

至于王婉清,则是挥退了下人,独自坐在窗前等着。

房中的炭火不时地发出噼啪的声音,成了房中唯一的响动。

除此之外,画面就仿佛定格了一般。

直到,琉璃去而复返。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整个府上都暗沉了下去,更衬的那脚步声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姨娘,奴婢回来了。”

见琉璃回来,王婉清摆了摆手,顾不得那么多的虚礼,问道“快说,问的怎么样了?”

她的眼圈下有些青黑,眸子里也带着希冀和不安。

而琉璃带回来的消息,显然是没有办法让她安心了。

琉璃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好容易才将问的消息回禀了出来“回姨娘,奴婢去问了,可是天晖阁那边的人说……派出去的两个杀手并没有回来,并且联系不上了。他们,失踪了。”

“你说什么?”

王婉清万万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只觉得十分的不可置信,因问道“失踪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今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怎么会失踪了呢?

琉璃怕她着急,连忙扶住了她,一面解释道“姨娘,奴婢也问了,天晖阁那边的人说,下午便将杀手派出去埋伏在了城中,约定的便是戌时便归。后来天降大雪,天晖阁的人还多等了半个时辰,可始终没有等到他们发信号,派出去找的人,也只在原定地点看到了血迹,并未发现人。”

她说到这儿,深吸一口气,又道“但是,在地上捡到了他们断裂的武器,很显然他们是遇到了强大的对手……”

“这又能说明什么?”

王婉清此时已经被惊怒冲昏了头脑,也没了原本的判断力,咬牙道“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为了推脱责任编造出来的?”

只是王婉清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已经相信了这个硕大了。

毕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跟淮安王救了秦怀玉的事情不谋而合了。

也就是说,那杀手的确是在刺杀秦怀玉的时候,被淮安王的人给拦了下来,不但救走了秦怀玉,还打伤了那两个刺客。

念及此,王婉清骤然身体一僵,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那边的人确定联系不上那两个杀手么?”

见琉璃点头,王婉清的脸色惨白如纸,忍不住的在想,那两个刺客到底是受了伤躲起来,一时没办法跟天晖阁联系;还是……根本就是被淮安王的人给带走了?

若是前者的话,那还好说。可若是后者的话……

王婉清的手指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了起来。

“姨娘,您没事儿吧?”

听得琉璃关切的声音,王婉清勉强撑住了身子,摆手道“我没事儿,你先下去吧,天晖阁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传来,不管何时,立刻过来告诉我。”

她现在就盼着,那两个杀手是受了伤,加上下大雪,所以暂时没办法跟天晖阁联系。

毕竟若是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她真的赌不起。

见王婉清吩咐,琉璃不敢违抗,又劝说了她几句,这才转身出去了,只是临出门时,到底回头道“姨娘好生休息,莫要想太多了。”

现下就算是王婉清不想去思考那些,也由不得她。

只是这会儿王婉清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因摆手道“嗯,知道了,你去吧。”

等琉璃走了之后,王婉清方才去了内室,虽然人躺在床上,可那脸上却是毫无睡意。

外面的雪更大了。

风呜雪嚎的声音隔着窗户依旧听得真切,在这样晦暗的夜空中,仿佛一只只藏在暗处的野兽,随时都会闯进来,对着床上的自己狠狠地啃咬下去。

王婉清到了后半夜方才撑不住睡了过去,然而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就又尖叫着醒了过来。

琉璃就在外间候着,听得她的声音,睡眼朦胧的睁开眼,也顾不得穿鞋子,连忙跑进来问道“姨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她提着气死风灯走进来,就被王婉清脸上的表情给吓了一跳。此时的她,双眸圆瞪,一双妙目里几乎能渗出血来,内中更带着极度的恐惧。

琉璃忍着害怕,放下灯,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问道“姨娘可是梦靥了?别怕,那都是假的。”

王婉清好半日才缓过来,双眸却已然有些失了焦距。

分明是寒冷的冬夜里,纵然点了炭火也没有暖和到哪里去。可就是刚刚的那个梦,却生生的让王婉清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刻衣服贴在背上,又有些发冷,可这点冷意,却抵不过她所梦到的情形。

那才是真正的……九幽烈狱!

琉璃见她这模样,也不敢再说话,只能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替她顺气。

良久,才听得王婉清开口道“我没事了,你出去吧。”

闻言,琉璃还想说什么,却见王婉清脸色一沉,冷声道“出去!”

只是那声音里,却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见王婉清动怒,琉璃也不敢再停留,低声应了“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她临出门时偷偷看了一眼王婉清,却见对方的脸上除却恨意之外,竟还有刻骨铭心的恐惧。

仿佛是陷在了先前那一场梦靥里,无法醒来。

那关门声不大,可王婉清却像是被惊醒一样,浑身一个激灵。

周遭一切还是自己熟悉的房间,王婉清打量着四周,好一会儿,她才低低的哭了起来,内中满是惊慌与恐惧。

她方才……做了个梦。

大抵是刺杀秦怀玉失败,王婉清竟然梦到秦毅杀了她。

确切的说,是梦见暴怒的秦毅,将自己的关节寸寸掰断,漠然的看着自己像是爬虫一样在地上蠕动,身上无处不沾满了鲜血。

梦里的恐惧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让她想起来就忍不住打寒颤。

哪怕是到现在,这周围的所有摆设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也让王婉清觉得有些缓不过来。



第141章 噩梦

因为方才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就连那种痛楚都仿佛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让她连喘息都疼的不能自已。

王婉清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忘掉这种感觉,许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是梦。

而眼下,才是现实。

可心口的悸动却在提醒着她,这种梦就像是一个预兆,迟早会变成现实。

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念及此,王婉清的眼神越发的冷了下来,唇角也逐渐扭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既然开弓没有回头箭,那她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连秦怀玉带庄月兰一起除掉好了!

这样就算是自己真落得那个下场,好歹也有人作伴。

不但给女儿的前路给清理干净,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啊。

……

过了腊月二十三之后,府上就越发的忙了起来。

眼见得还有几日便是除夕,昨儿个又有士兵们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说是大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不日就会抵达京城。

所以平原侯府里,更是陷入了一片喜气洋洋。

且不论秦老夫人的心中是什么五味杂陈的滋味儿,下面的三房儿媳妇自然都是开心的。

庄月兰自不必说,她盼了夫君这几年,二人感情深厚,眼见得夫君即将归来,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二房的刘月娘这些时日跟大嫂走得越发近,再加上知道大伯才是平原侯府的顶梁柱,所以知道他回来,心中也是有些喜悦。倒不是因为别的,自家那个混小子虽说年纪不大,可却十分崇拜武将,尤其是对大伯跟堂哥更是崇敬之情源源不断。

再者刘月娘心中也有些别的心思,夫君对自己不喜,儿子虽然是嫡子,可却是争不过那位庶长子的。儿子想跟大房亲近是好事,若真能有幸让大伯他们指点一二,将来虽说不能有大出息,至少不会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至于三房的张金桂,心思便更直白了。

大伯对于二房跟三房都是一碗水端平,从不因夫君是庶子就低看一等。他们三房反正是没出息,背靠大树好乘凉。大伯这番立了大功,不但夫君颜面上有光,连带着她也能沾点好处。

于是乎,真正为此不高兴的,倒是只剩下了秦老夫人跟王婉清母女了。

从记忆里,秦红鸢就知道父亲跟大哥只偏疼秦怀玉,这几年那么怕也给自己寄过礼物,可跟秦怀玉的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下知道他们回来,更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怕是到时候,自己受的欺负就更多了。毕竟,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大哥何时帮过自己说一句话!

先前在宁安堂里的时候,秦红鸢还能忍耐一番,等到出了门,她再也忍不住,一路气呼呼的跟着去了晚夕院,才一进门,就迫不及待道“姨娘,您就不着急么?”

她被教养嬷嬷给立规矩立怕了,这会儿有下人在,不必别人提醒,她也不敢出口喊那一声娘了。

王婉清被她这个称呼刺激到,只觉得心口一疼,下意识想说什么,可在看到女儿的面容之后,又咽下了嘴里的话,因道“你着什么急?”

“我怎么能不急?等到父兄回来,秦怀玉的尾巴更要翘到天上去了!”

秦红鸢气的眼眶通红,并未注意到王婉清的异样,咬牙道“也不知道这秦怀玉哪里来的好运气,那几个贼人怎么不砍死她?!”

就算是没有砍死,怎么不毁了她的名声?如今倒好,秦怀玉非但只是受了点小伤,竟然还被淮安王给英雄救美送回了府上。

要知道,论起来身份显贵,淮安王比六皇子可尊贵多了!

毕竟……这位才是唯一正统的嫡皇子!

念及此,秦红鸢越发觉得心口恨得慌,自己费尽心思,方才勉强的攀上了六皇子,可哪怕到现在,六皇子虽然表露过对自己的心思,可也是遮遮掩掩的不明朗。

她日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六皇子对自己厌烦了去。

为何偏偏秦怀玉就这般的好命?

见秦红鸢抱怨,王婉清却是吓了一跳,捂着她的嘴,低声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了,仔细吃不了兜着走!”

这会儿她并未清退下人,房中还有两个伺候的,虽说也是她的心腹,可到底不比她们母女单独待着的时候。

更何况,这秦红鸢说的话也太大胆了些。有些事情,自己心里随意怎么想都行,偏偏说出来才是犯了忌讳的!

见她这畏畏缩缩的模样,秦红鸢没好气道“姨娘现在胆子倒是小了,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人听见。哼,这秦怀玉先前的时候教训我的时候就记得男女大防,怎么现在轮到她自己身上,反倒是都丢到脑后了?我若是她,怕是头一个就要臊的自杀谢罪了!”

秦红鸢越说越不像话,王婉清拍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道“闭嘴!”

这些话她听听也就算了,怎么这秦红鸢还越说越上瘾了。

见王婉清真的动了怒,秦红鸢一时也不敢再说,只能撇着嘴不开口,眉眼里却满是愤恨。

到底是自己生的,王婉清心疼,因轻声道“你现在着什么急,这公道,有的是时候让你讨还回来呢。”

闻言,秦红鸢敏锐的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再联想起先前她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斟酌着问道“姨娘,前几日的事情……”

她的话没说完,却是做了个手势,就见王婉清淡淡道“行了,我也要开始忙了,你且回去继续学规矩吧。过几日便是除夕夜,到时候别丢了咱们平原侯府的脸面。”

秦红鸢有心想要问下去,奈何王婉清根本不给自己机会,只能带着满腔的疑惑离开了。

等到秦红鸢走了之后,王婉清这才捏着自己眉心,沉声道“你们也都出去吧。”

这丫头真的是被自己惯坏了,越发的没了成算,今日这话也是随便说的?还好这会儿把人打发走了,不然回头真不自要从她这里传出什么话来呢。



第142章 巧画巧瓶

念及此,王婉清越发觉得头疼了几分。

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求见。

“姨娘,巧画巧瓶来了,说有事情找您。”

见琉璃去而复返,王婉清原本就有些不舒服,刚要呵斥,谁知却听得这话,不由得微微一顿,问道“她们来做什么?”

闻言,琉璃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瞧着她们神情谄媚,倒像是过来献殷勤的。”

王婉清这会儿压根没心思去应付这两个人,挥手道“让她们走吧,我这会儿不见人。”

琉璃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应下来之后就想要往外走。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就被王婉清给叫住了。

“算了,将人请过来吧。”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王婉清突然有了别的主意。

不多时,便见巧画巧瓶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见到王婉清,恭敬地行礼道“给姨娘请安。”

王婉清点了点头,让琉璃去门外候着,这才问道“起来吧,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

巧画跟巧瓶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给对方加油打气,之后才听得巧画讪笑着咬唇道“回姨娘,除夕将至,奴婢们来给您问个安。”

王婉清掀了掀眼皮,已然明白了二人的意思。

这是想借着新年到了,来管自己要钱呢。

若是往日里,王婉清哪里会搭理这两个丫鬟,不过今日却不同,她心里有别的算盘。

因此王婉清散漫道“嗯,你们有心了,待会下去领赏吧。”

“谢姨娘赏赐。”

巧瓶欢喜的谢过她,就见巧画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似乎还有什么未尽之语。

王婉清心知肚明二人的胃口没有这么小,毕竟若是真的是好打发的,当初也不会敢替自己给庄月兰下毒了。

不过这两个人不说,她便也就淡淡的看着二人,蹲着茶盏一脸的淡然。

好一会儿,终于巧瓶忍不住了,一脸谄媚的笑道“姨娘,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你们还有什么可开口的?”

王婉清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将她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心中冷笑。

这两个丫鬟从一开始就不是好相与的,不过还在她应付起来这种段位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面上王婉清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见王婉清这模样,那两个丫鬟越发的心中不住地打鼓,互相看了一眼,方才强撑着道“回姨娘,奴婢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您给一条活路吧!”

闻言,王婉清心中冷笑,面上则是问道“你们是沧澜院的丫鬟,是夫人将你们二人送过去的,现下有事情却来求我,怕是不妥吧?”

“姨娘,奴婢们知道今日是为难您了,可是就请您看在奴婢曾经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帮我们这一会吧——若是再浣洗房待着,怕是奴婢们都要死在哪里了!”

这件事,巧画跟巧瓶也是酝酿许多日了。这些年在沧澜院里,虽说她们是丫鬟,可也并未做过太多的粗活,反倒是因着主母不管事,她们替王婉清办事,拿了双份的钱,日子过的可谓是滋润不已。

然而这一切,都在她们得罪了主母,被发配到浣洗房之后,戛然而止了。

也不知那一日夫人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往日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在那日都被无限放大,她们二人也被折腾的格外惨。

而到了浣洗房之后,那苦难日子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在浣洗房里,那便是最低等的下人,不但要洗主子的衣服,甚至连奴才的衣服都得洗,不止如此,一件事做不好,动辄是挨打挨骂的。

再加上全平原侯府都知道她们二人是做了错事被送过来的,所以浣洗房里的老人们便可劲儿的折辱她二人,只让她们叫苦不迭。

若非如此,巧画跟巧瓶还不会将主意打到王婉清的头上来。

现下来找王婉清,也是希望王婉清能够看到往日里她们还算忠心的份儿上,将她们二人送那惨绝人寰的环境之中给带出来。哪怕是来晚夕院里当一个扫地丫鬟呢,都比她们在浣洗房伺候下人来的好吧?

奈何这二人打的主意是极好的,却不知王婉清心中打的则是另外一个主意。

自从那夜里做了噩梦之后,王婉清便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了秦怀玉母女,然而这府上禁卫森严,再加上秦怀玉被刺之后,越发的谨慎了起来,致使王婉清压根没有机会动手。

她也曾经再次联系了天晖阁,可天晖阁因着自己损失了两个高手,所以对王婉清派去的人说话毫不客气,只说自己这边折损的人力远远超过王婉清送的银子数量,现下要么重新下单,要么就此作废。

琉璃从未接触过这般无赖的人,气得回去回禀了王婉清,可主仆两个合计之后,竟然也找不出合适的法子。

偏巧这个时候,这两个丫鬟直接撞上了自己的猎物网。

王婉清觉得,她这是不用白不用。

见王婉清不说话,这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十分没底,巧画的胆子大一些,咬牙道“姨娘,奴婢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请您垂怜。”

她们现在手中有王婉清的把柄,可惜却不能鱼死网破,只想靠着这么点事情来争取更大的利益。

但到底是小丫头,这城府比起来王婉清还是差了一点。

因此王婉清淡淡的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个职位罢了,何至于这般?也是我这些时日太忙,竟不知你么的近况,委屈你们了。”

原本都以为此时十之是没希望了,谁知峰回路转的来了这么一出,巧画跟巧瓶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狂喜不已,纷纷道“多谢姨娘,奴婢们一定会报答您的。”

“别着急,我这儿还有条件呢。”

王婉清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明日再过来一趟,我交给你们二人一个任务,只要做到了,你们便是我晚夕院的二等丫鬟。”



第143章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这话一出,巧瓶巧画二人都觉得兴奋不已,连连道“是,多谢姨娘,我们明日一定到。”

等这两个丫鬟离开之后,王婉清才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来,吩咐琉璃道“去,再去一趟天晖阁,带上银子,告诉他们,我要一整瓶之前的秘药!”

她正愁该怎么解决这母女二人呢,就有现成的人选送上门来,还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这一次,就算是鱼死网破,她也要拉上那母女二人一同陪葬!

见自家主子这个表情,琉璃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去,轻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而此时的巧画巧瓶,也觉得兴奋不已,她们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王婉清就这么便答应了下来。

可在兴奋过来,巧画便成了担忧“姨娘说让咱们明日在过去一趟,不会到时候有圈套害咱们吧?”

闻言,巧瓶则是大大咧咧道“无妨,反正咱们手中有姨娘的证据,真闹大了还不知道谁吃亏呢,她不傻。再说了,难道你愿意一辈子都在那浣洗房里待着么?”

这句话,顿时让巧画所有的念头都咽了下去。

她不愿意。

只是这二人没有想到,王婉清让她们做的事情,竟然是这个。

……

“姨娘,这使不得啊!”

这一次,王婉清手中拿的药竟然是一整瓶,比上次拿到的多出了近乎一倍的药量。

王婉清笑的冷然,淡淡道“你们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管滚去浣洗房便是了。”

见状,巧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而巧画却从中看出了几分威胁的意思来。

毕竟,若是在浣洗房里,姨娘想要收拾她们连借口都不用找。

而且……

她们已经做过一次了,哪怕这一次不做,之前的罪过也抹杀不了。倒不如用这一次,来换点功劳呢。

念及此,巧画抬起头,道“姨娘,若是奴婢们做了,您能保证我们的平安么?”

王婉清看了她一眼,道“你们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你们不平安,难道我还能跑的了不成?不过——若你们不配合,那我可就顾不得你们了。”

她自然会保证她们的平安的,毕竟,只要人死了,那以后可就永平安安了不是?

巧瓶隐隐觉得不安,而巧画则是深吸一口气,道“姨娘,我们可以做这件事,但是此事了了之后,奴婢们希望您可以将我们送出府。”

她想了想,还是外面最安全,只要可以脱离平原侯府,再那一大笔钱,那还愁她们以后的日子么?

王婉清一眼便看穿这两个人的想法,在心中骂了一声找死,面上则是淡淡道“好,只要你们可以做到,我便给你们银子,送你们离开!”

至于去的地方是哪里,那就得是她说了算的!

闻言,巧画跟巧瓶的眼中都带着一抹惊喜,点头道“好,奴婢们答应!”

反正先前已经做过许多遍了,这一次还省事呢。

她们做!

见她们答应下来,王婉清一瞬间眼眸里泛着冷光,继而又收敛了起来,道“这次很简单,只要你们在夫人跟大小姐一块吃饭的时候,找个机会将这瓶药下到她俩的饭菜中就可以了。”

她说到这儿,又的安抚两个人的情绪“其实你们也不用担心,之前下药的时候,可是接连下的。这一次只需要下一次,你们早先便做惯了这种事儿,这次只要一回就可以解决,不比你们之前提心吊胆的强?”

这一次王婉清下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所以不同于上次买的润物细无声的药,而是十分霸道见血封喉的那种毒药。

不但药性毒辣,且还十分的霸道,只要沾染之后,必然没有回天之力。

巧画刚想答应,却被巧瓶拽了一下,轻声道“姨娘,可这一次却比之前更危险了呀。”

她难得的聪明了一下,之前虽说小心翼翼,可因着都有大夫的掩护,再加上她们当时是庄月兰的贴身丫鬟,想要做什么都比较顺手。

然而现在她们已经不是沧澜院的丫鬟了,如今想要再去接近夫人跟大小姐,必然比之前千难万难,而且只需要下一次的药,肯定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吧。

那到时候她们要是被发现了,那还有命在么?

巧瓶倒不是不想做,只是想要讨价还价一番。

不想只一眼便被王婉清给看穿了。

“怎么,不想做?”

巧瓶拉了拉巧画的袖子,觉得可以再敲诈一笔,便垂眸道“奴婢只是有点害怕。”

闻言,王婉清哼了一声,冷声道“好啊,那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去做这件事。不过——那明日你们会被调到哪里,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浣洗房虽说是府上的脏活累活之地,但也并非没有比这里还惨的地方。

比如,郊外的庄子里,或者随意将她们许配出去。

必然会比现下的日子还要难过许多。

闻言,巧画顿时瞪圆了眼睛,问道“姨娘这是在为威胁我们?”

见王婉清不反驳,巧瓶顿时便咬牙道“姨娘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当时为您做了那么多,您要真的这样做了,岂不是寒了其他人的心?”

听得这话,王婉清嗤笑了一声,反问道“证据呢?”

这话一出,巧画跟巧瓶难得的噎了一噎。

是啊,她们虽说背地里给王婉清做了许多,可那都是见不得人的,包括当初收的银子等物,也都是查不出来源的。

说起来,若是王婉清真的抵死不认,那她们还真的没什么办法。

念及此,巧画越发的觉得心里虚了起来。

王婉清看出她们二人的心思,淡淡道“你们放心,我从来不亏待自己的人。”

她说到这里,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来,递给她们道“要过年了,拿着去添置两套衣服吧,瞧着也是可怜见儿的。”

见到那仿佛闪着亮光的银子,两个人的眸子都亮了起来。

巧画还有些抹不开脸,因迟疑道“姨娘,这……不合适吧?”



第144章 王爷有信给您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王婉清将银子放在巧瓶的手里,道“瞧瞧,这手都冻烂了,再去买两幅药材,这冻疮可是很不容易好起来的。”

银子抓在手中的感觉最为真实,让巧瓶连最后一份理智都没有了。

她看了一眼巧画,重重的点头道“多谢姨娘!”

而巧画则是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王婉清手中的拿瓶药,郑重道“奴婢们明白了,一定照着姨娘的意思去做。”

如果说之前还有迟疑,那么在看到真金白银之后,所有的迟疑都靠边站了。

更何况,姨娘说的不错,她们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等事情,这一次只需要下一回药,算起来比先前还简单呢。

见这二人终于点了头,王婉清也只是挥了挥手,淡淡道“去吧,等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再让人将你们送出城,之后以后想去哪里,那都是你们二人的自由。”

听到这个金额,巧画跟巧瓶的心,再次狠狠地动了一下。

那可是五百两,足够她们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了!

这一次,两个人再也没有了迟疑,毫不犹豫道“奴婢们一定将此事办妥当,不然姨娘有半分顾虑!”

“很好。”

王婉清夸赞了二人几句,便让她们离开了。

只是等到二人前脚离开房间,王婉清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收敛了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了眉眼中的森然寒意。

两个蠢货!

她自然不会舍不得那五百两银子,毕竟,这钱可不是给她们的,而是送她们上路的钱!

这一次,只要这两个丫鬟事成,她就让天晖阁的人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两个丫鬟给弄死。

到时候把罪过一推,这事儿就是个无头冤案,看那些人往哪里查!

退一步说,就算是到时候真的不幸牵连到了自己,那时候秦怀玉母女的尸骨都凉了,再无人可以欺负到她的红鸢。

只要她的红鸢可以好好儿的,届时她就是下黄泉又如何?能拉的这母女二人一起作伴,也算是值了!

念及此,王婉清脸上的笑意越发阴冷了起来。

……

锦诗来的时候,秦怀玉午睡方起。

那日的雪一连下了三四天,到了昨儿个终于停歇。

稀薄的日光当空,将院内照的明亮而冷。

秦怀玉坐在床上发愣的功夫,就见锦诗进来了“给小姐请安。”

她点了点头,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那边如何了?”

闻言,锦诗笑着回禀道“回小姐,都已经办妥当了。那车夫前日已经无碍,只是伤势严重,大夫说需要好生修养。奴婢已经按照您的意思,着人将他送回家去了。”

那个车夫是第二日才清醒过来的,不过因着他被送到医馆之前,是宁安亲自开的药,又用了几颗珍贵的药丸,所以他并无性命之忧。

秦怀玉自己也有伤在身,并不能出门走动,便让锦诗过去看情况,若车夫的身体尚可,便让他回家好生调养,再给一笔银子算是安抚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随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这事儿在她的意料之中,那车夫到底是因自己受伤,也算是自己做了些分内之事吧。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锦诗道“小姐,还有一件事情。”

“嗯?”

她才睡醒,意识还有些不甚清楚,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来,却见锦诗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

听得秦怀玉问,锦诗这才轻咳了一声,道“回小姐,奴婢在那里遇到了淮安王的人,他说王爷有信一封,要交给您。”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他有信要给我?写了什么?”

锦诗摇头道“奴婢也不知,说来倒是也巧了,奴婢去的时候,那家将正预备去府上找您呢,两厢刚好遇见,他便将信给奴婢,让我给您带回来。”

闻言,秦怀玉越发好奇,伸手接过了那封信,拆开细细的看了一遍。

起初她看的时候还有些睡意,到了后来,却是精神了起来,唇角还带出了几分冰冷的笑意来。

信上寥寥数语,写了审问那两个杀手的结果。

不出她意料,指使人谋害她的幕后元凶,果然是王婉清。

那两个杀手是天晖阁的人,接的便是这等杀人越货的买卖。

王婉清花了大笔银子雇佣人来杀自己,且为了能够让自己能够一命归西,她还在原本价格的基础上再加一等。

只可惜,自己命大,遇到了顾明渊,倒是得以顺利逃脱了。

见秦怀玉这模样,锦诗一时有些担心,轻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秦怀玉冷冷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这些结果是她早就想到的,现下看到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其中有一件事情,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还找到了王婉清毒药的来源!

当初她还暗中查过,王婉清到底是从何处得来外邦的毒药,这一次才知道,原来竟是王婉清从那天晖阁中购买的。

念及此,秦怀玉的眼神不由得冷了几分,加上这一条铁证如山,王婉清这次休想撇掉身上的罪名!

“是了,那家将还说,小姐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可随时去淮安王府,王爷有求必应。”

这话,锦诗说的有些迟疑,她私心里并不想让秦怀玉知道这些话,毕竟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而淮安王的态度,似乎真的对小姐有些旖旎的心思。

两情相悦听起来很美好,可却是不容于礼法的,所以她不愿意看到小姐对淮安王起了什么心思。

但是作为奴才,她又不敢真的欺瞒主子什么事情,锦诗纠结了良久,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秦怀玉却没有感受到她的挣扎,闻言随意点了头,眸光却是温暖了不少。

信上除了顾明渊所陈列的证据之外,剩下的话全都是叮嘱她的,让她务必小心家里的王姨娘,并且说不必做什么,恶人自有报应。



第145章 三少爷秦怀川

这话说的隐晦,秦怀玉却是隐隐的明白,顾明渊这是想要替自己解决这件事情的意思。

虽说秦怀玉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将这些事情给做好,可当有一个男人这样愿意倾力相帮,这样一份友情,还是很值得珍惜的。

更遑论此时听得锦诗的话,更让她眼中的笑意蔓延开来,先前的那些冷意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嗯,我知道了。”

秦怀玉说了这话,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提笔便要写字。

顾明渊如此帮她,就算不当面道谢,至少也得写一封信感谢一下才是。

见秦怀玉去写字,锦诗连忙上前替她研墨,只是不想,她提起笔来,又放下了。

“唔,信倒是好写,可送哪儿呢……”

秦怀玉低声嘟囔了一句,伸出手来捏了捏眉心,一时有些叹息。

她这封信写的容易,但是总不能直接让人送淮安王府去吧。

这些时日,她去淮安王府的次数也太勤快了些。原先倒是还行,可自从她受伤被顾明渊救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盯着自己院子的人越发的多了。

若是再叫有心人看到,还不知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呢。

秦怀玉倒是不惧怕流言,但不愿意这流言给顾明渊添麻烦。毕竟那样好的人,哪怕是在流言之中,也不适合跟自己绑在一起。

想到这里,秦怀玉不由得放下了笔,轻声叹了口气,道“不必研墨了。”

信还是回头在写吧。这次顾明渊又帮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忙,她得好好想想如何道谢才是。

至于信,等到回头谢礼光明正大的送过去,一起夹带便是了。

锦诗不知她在想什么,见自家小姐拿起笔又放下,刚想要出口安慰,却听得门外传来锦书的声音。

“大小姐,五小姐来了。”

闻言,秦怀玉顿时一笑,道“快请进来吧。”

上次她受伤的事情传出去之后,第二日府上三房里的妹妹们全都来她这里走了个过场。

或真心或假意或奉承或带刺,总之在这听风阁里坐了一上午,便算是全了自己探望的意思。

唯独秦红瑶不同。

她是真的过来关心秦怀玉的,且从那日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大包小包来这里一趟,恨不能将自己小金库里的好东西都给秦怀玉搬过来,好让大姐姐的身体早些好起来。

这些时日的相处,让秦怀玉越发的喜欢起秦红瑶,此时听得她来,自然也是一脸的喜色。

锦书隔着门应了一声,恭声道“五小姐,快请进吧。”

随着锦书的声音响起,旋即便见门帘一挑,秦红瑶一身红衣走了进来。

她年纪小,一张娃娃脸格外精致,穿着红衣服更像是年画里的娃娃,粉雕玉琢的可爱。

见她进来,秦怀玉只觉得房中的光线都随之亮了起来,弯唇笑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风寒可好些了?”

秦红瑶的身体有些弱,是打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

当初怀着秦红瑶的时候,刘月娘的脾气还远远没有现在的火爆,对那位二老爷也曾经怀着某些期盼的,所以哪怕那位白姨娘给他生了一对双生子,她也尽心尽力的照应了。

而这个照应的结果,便是害的刘月娘差点滑胎,就算是秦红瑶顺利活下来,可身子到底是有些先天不足。

自然,更多的时候,这丫头的顽劣性子,会让人忽视掉这一点。

听得秦怀玉关心自己,秦红瑶猫儿一样的溜过来,坐在她身边笑道“我昨日就没事儿了,偏母亲非得逼着我再喝两顿药,苦的我舌头都没知觉了。”

她一面说一面吐舌头,模样端的是娇俏可人。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眯眯道“你呀,老实坐着——锦诗,去给五小姐端盘点心过来。”

这话出口,锦诗就笑着应了出门去了,却见秦红瑶指了指门外道“唔,大姐姐,我今日还带了一个人过来呢,只是他磨磨唧唧的不肯进来呢。”

闻言,秦怀玉挑了挑眉,问道“谁?”

下一刻,她就知道是谁了。

二房嫡子,三少爷秦怀川。

而秦怀川的手里还拎了好几样东西,几乎将他瘦小的身影给埋上了。

“给大姐请安。”

丫鬟从他手里接过东西,秦怀川有些局促的行礼,目光则是低垂着不敢看秦怀玉。

不止是女孩儿们,就连秦家这些年纪小一点的男孩子,也都十分惧怕这位大堂姐。

毕竟,早几年的时候,秦怀玉的凶,可是出了名的。

虽说这两年收敛了一些,可到底“盛名在外”,由不得他们不记忆犹新。

秦怀玉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怀川来了,坐吧。”

秦怀川局促的点头道谢,走到最末尾的地方,挨着椅子边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她又不是老虎,这位堂弟至于这么怕自己么?

因着记忆久远,此时的秦怀玉显然忘记了她曾经所做的那些壮举——比如在这位三堂弟伙同别人把毛毛虫扔到一个小姑娘身上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将他给提溜起来丢到了水中。

所以现下面对秦怀川的胆怯,秦怀玉只是安抚的一笑,道“锦诗,上茶,再个三少爷端几盘瓜果点心来。”

丫鬟们应声去了,秦怀川则是摆手道“大姐姐,不必麻烦,我,我坐坐便可。”

秦怀玉笑着道“在我这里不必局促,三弟可坐过来一些。说起来,咱们姐弟也许久未见了吧。”

她记得前世里见到这位三堂弟的时候并不多,出嫁之前似乎只有寥寥几面?

听得秦怀玉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秦怀川越发的脸色通红,声如蚊蝇道“是,是的,大姐姐事务繁忙,弟弟不敢前来打扰。”

“你一个男儿郎,怎么说话像是小姑娘似的磨磨唧唧的?不会好好说话么,亲人之间谁耐烦听你这些虚礼?”

秦红瑶一向看不惯秦怀川这畏手畏脚的模样,此时听得这些虚话,更觉得起了几分火气。



第146章 胆小怯懦如他

只是到底是当着秦怀玉的面,所以她说的实话还压着声音,说的并是算重。

秦怀川却像是吓到一般,低声呐呐道“是,弟弟记住了。”

见她们姐弟这般,秦怀玉无声的捏了捏眉心,笑着调侃道“瑶儿现在倒是很有长姐的风范,只是你弟弟年纪小,不可这般训诫,凡事要温和着来。”

听得这话,秦怀川骤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秦怀玉一眼,似乎想要知道,这位当初一言不合便将人丢下水的长姐,是怎么好意思劝说别人温和的?

不过他的胆子太小,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的收回了目光,因此秦怀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反倒是秦红鸢神情莫辨的睨了一眼自家弟弟,神情一时有些恹恹,只是不能反驳秦怀玉的话,因点头道“嗯,瑶儿记住了。”

见状,秦怀玉伸出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见丫鬟们将点心端了进来,笑着道“这是前两日小厨房新研制出来的栗子酥,你们尝尝看。”

秦怀川拿了一个,小小的咬了一口,轻声道谢“多谢大姐姐,很好吃。”

旁边的秦红瑶也咬了一下,捧场道“大姐姐这里的点心果然好吃。”

闻言,秦怀玉笑道“既是喜欢,待会让下人给你们送过去一些。”

秦红瑶顿时道谢,倒是秦怀川有些局促的摆手道“劳烦堂姐费心了,不必如此麻烦的。”

今日秦怀川前来,便是奉了母亲的命令,前来看望姐姐的,虽说他来的晚了些,可比起来那几个到现在都没过来的兄弟们,他也算是勉强尽了心意了。

秦怀川对于秦姐姐尚且不是那么亲近,更何况面对这个给自己造成过心理阴影的堂姐,更加有压力了。

见状,秦怀玉大概知道他有些无措,因笑道“无妨,不麻烦的。你们弟兄几个在外院读书也辛苦,晚些时候我让丫鬟们把点心送过去,分着吃了吧。”

只是心里到底叹了口气。

说起来,平原侯府对于男子的规矩,哪怕是放在京城之中,也算是格外严苛的了。

虽说秦毅这一辈,只有他一个人撑起整个平原侯府,底下的两个弟弟资质只能算是中等甚至于平庸。

可在秦怀玉这一辈,这几个父辈却是一个比一个严厉的。

秦家男孩儿们无论嫡子庶子,三岁起就要日日去外院读书,五岁便不得与母同住,要单独搬一个小院,分配丫鬟婆子小厮们。为了防止男儿们被养的女气,所以每日除问安之外,无要事不得与母见面。

不过正是在这样的严厉教养之下,秦家的男孩子们倒也还算是出息。

只除了三少爷秦怀川。

秦家三房,共有五位少爷。

大少爷秦怀桑,是秦毅的嫡长子,也是长房唯一的男丁。

二少爷秦怀洛是二房的庶长子,因着没有分家,所以在家中排行第二。

三少爷秦怀川,虽是二房的嫡子,可却是被秦怀洛牢牢地压着一头。

四少爷秦怀松和五少爷秦怀柏,都是三房太太张金桂所生,一个性情圆滑,一个现在还在母亲的怀里抱着,连路都走不大稳的。

然而前世里,大哥秦怀桑十三岁便随父出征,其后更是接了父亲的衣钵,在边疆赫赫威名。

二少爷秦怀洛有些智谋,却是个天生的阴沉性情,十分让人捉摸不透。前世里她死的时候,已经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四少爷秦怀松是个经商的好苗子,为人性情圆滑,虽说铁公鸡一个,且十分会趋利避害,到底也算是有一番作为。

五少爷秦怀柏十分擅长溜须拍马,在官场倒是混的如鱼得水。

唯有秦怀川。

身为二房的嫡子,年幼又与母亲分开居住,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唆,渐渐地便被养出了窝囊的性情。

不但前世里被秦怀洛处处打压,就连今生,也已经看出了被欺负的苗头,显出几分怯懦来。

在秦怀玉跟他说话的时候,秦怀川始终不敢抬头看,只低垂着眉眼道“多谢大姐姐恩典。”

只是手里的栗子酥却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心,不舍得再吃。

点心若是被送到外院去,那必然是要被小厮婆子们分了,到不了自己嘴里的。

而在大姐姐这里,若是吃的多了,怕是又要被挨骂。所以他只能捏着手中的栗子酥,一口一口小心的咬着,希冀这一点点味道,可以在自己的嘴里停留的再久一些。

真香啊。

见他神情畏缩,秦怀玉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咱们姐弟之间,不必道谢。”

秦红瑶被母亲养的有些骄纵,平日里跟弟弟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见他这样始终神情淡淡,也不由得有些心凉。

说起来,秦怀川每日都可以去跟母亲请安的,可他却是去了就走,秦红瑶也曾经背地里说过这件事,谁知却只换来了秦怀川的冷脸,只说自己要去读书,不能耽误时间。

秦红瑶已经许多次看到母亲在背地里抹眼泪了,她心里窝火,可碍于在秦怀玉这里,有些话不能明说,此时见他跟秦怀玉也是这样的态度,便淡淡道“虽说年关要到,夫子们也回去不上课了,但是该学习的功课还是不能落下,川儿今日可曾好好背书了?”

闻言,秦怀川的神情郝然,低声道“还不曾,看过大姐姐之后,我便要回去背书了。”

他听出姐姐话里送客的意思,更加有些不是滋味儿,就想要起身离开了。

不想还不等他站起身来,就听得秦怀玉笑道“你自己平日里懒得窝冬,现下倒是知道训别人了?川儿坐着吧,不必着急走,年关时候,哪有日日背书的?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她说到这里,看向锦诗道“我瞧着三少爷的嘴角起了泡,把他的茶换成莲心菊花茶吧。”

那茶是她才调配出来的,里面还加了几味草药,喝了清心降火。

见秦怀玉留自己,秦怀川的眼中微不可查的一动,继而便谢道“多谢大姐姐。”



第147章 帮他诊脉

“好了,总是谢来谢去的做什么,老实坐着吧,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秦怀玉笑着摆手,看着秦怀川的目光格外的柔和。

其实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前世里,秦怀川也曾经偷偷来祭拜过自己的。

分明他的日子都过得一塌糊涂,被人欺压的抬不起头来,甚至就连娶得妻子都对他日日横眉冷对,仿佛在这世上人憎鬼厌猫嫌,可其实,他从未做错过什么。

年幼被下人暗中欺辱,被姨娘着人带上了歪路,年少中了仙人跳,把刘月娘留给他的万贯家财都扔了进去,而那下套之人——就是他的庶兄秦怀洛。

到了后来,穷困潦倒的娶了一房媳妇,靠着秦家接济度日,媳妇是个凶悍的,仿佛无人将他当人看。

可这个人,其实并未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之事。

甚至那般潦倒之下,也没有去攀上其他几个兄弟,甚至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就连亲姐姐的接济,也都被他推拒了回去,虽说明面上做了一副嫌弃的姿态,可其实他心里知道,姐姐过的也不容易。

他咬牙尚且能活下去,何必让姐姐为难?

原本秦红瑶怕秦怀川这模样再伤到姐姐,谁知却见对方眉眼温和,不由得心中感激,面上则是不依道“我前两日还着了风寒呢,怎不见姐姐也这么对我?您真偏心。”

见她这爱娇的模样,秦怀玉嗤了一声,敲了敲她的头,笑道“合着我日日送过去的点心补品,都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戳了下她的脑门,顿时引得秦红瑶抱住了自己的头。

“大姐姐莫要敲了,当心回头被你打傻了。”

本来她就不聪明,再被敲一敲,真的要笨了!

见状,秦怀玉越发觉得她可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好好好,不敲便是,咱们家瑶儿是天下第一奇女子,一点都不笨呢。”

二人说话的时候,气氛格外的融洽。

秦怀川虽然低着头,可那目光却是时不时的悄悄抬头,看着两位姐姐。

他其实也想被姐姐这样对待,哪怕是凶巴巴的模样,可眼里全都是爱意。

不像是在外院……

想起那些下人的态度,秦怀川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他并非不想接近母亲跟姐姐,可是那些下人总有治人的法子,再加上他总是做不好事情,被那些兄弟们威胁,到后来就害怕让母亲她们担心,更加不敢接近了。

秦怀玉说话的间隙去看秦怀川,见他眼中潜藏的渴望,不由得心下一软。

不得不说,秦怀川生的当真好,他的眉眼跟刘月娘有些相似,却并不女气。他今年十岁,因着在外院之故,所以吃喝上差了一些,已然消失了婴儿肥,尖尖的下颚带出几分我见犹怜来。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同蒙了水雾一般,端的是无辜且可怜。

秦怀玉偶然触及到他的目光,竟有些不忍心,因招手道“川儿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好?过来让我帮你把个脉。”

秦怀川显然没想到秦怀玉会同自己说这种话,当下便愣住了,呐呐道“大姐姐要,要给我诊脉?”

秦红瑶却以为他是怀疑秦怀玉的医术,顿时接口道“大姐姐的医术很好的,若是旁人,她还不乐意给看呢!”

虽说秦红瑶也没有见识过秦怀玉给人看诊,但她见过秦怀玉看医书,那么厚的一本,要是自己,定然是看不进去的。再加上秦红瑶现在看秦怀玉都自带一层崇拜,自然觉得自家大姐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姑娘,没什么能够难得住。

因此这会儿见秦怀川怀疑,顿时怕会伤到大姐姐的心,出口便解释了起来。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别听瑶儿浑说,我的确是学过一些,不过医术不精,只是替你看一看,若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要请大夫过来给你请平安脉的。”

到了这会儿,秦怀川才反应过来,秦怀玉不是在逗自己玩,竟然是真的要给他诊脉。再听得姐姐的话,顿时便连连摆手,涨红了脸摇头道“大姐别误会,我,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医术,我是……我是觉得自己……”

他说的语无伦次,可秦怀玉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因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道“嗯,我懂得,川儿是个好孩子,并非不信任大姐。”

女子的手柔软而温暖,摸到他头的时候,秦怀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给拎了起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更多的,却是欢喜。

心中无可抑制蔓延起来的欢喜。

感受到心里的喜悦,秦怀川低下头去,重重的点了头,乖觉的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麻烦大姐姐了。”

此时的秦怀川,就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用最无害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生怕自己做错事情,被丢出去一样。

秦怀玉瞬间被这样的眼神击中,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则是道“好。”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起初秦怀玉的脸上还有笑容,可等到她真的捏住对方细弱的手腕,感知着那赢弱无力的脉搏之后,却是瞬间冷下了脸。

“你平日里可有头晕眼黑四肢无力的症状?”

听得秦怀玉询问,秦怀川下意识想要摇头,却在看到对方眼中的冷意之后,那些假话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怯懦道“回大姐姐话,有的。”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心中已然有了数,只到底不敢相信,便又加了一句,问道“你上次三餐丰盈,是什么时候?”

这一次,秦怀川的脸上便显现出挣扎来,他天人交战了许久,却听得秦怀玉道“这问题很难回答么,竟让川儿不敢说话了?”

这话里带着威压,让秦怀川的身子一震,他直觉自己惹到了大姐姐,因为对方身上的低气压很浓郁,原本就细弱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轻声道“大姐姐,我,我记不得了。”



第148章 秦怀川的身体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川几乎要哭出来。

而秦怀玉,则是瞬间愣怔,继而便是泼天的怒火。

如今的秦怀川,才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哪怕是今日见到这样的秦怀川,她也一直以为,秦怀川是从秦怀洛考中举人之后,才开始被家中仆妇们明目张胆虐待的。

毕竟现如今,二房之内掌权的还是刘月娘,纵然有秦老夫人的偏听偏宠,可秦怀川到底是二叔的嫡子,以秦老夫人的脾气,至少对这个孩子还是关心的。

有这一层保障在,就算是那些下人得了白凝儿的示意,敢暗中祸害秦怀川,但绝对不敢明着来。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想到,那些仆妇下人们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到这等地步,竟然连府上正经少爷的饭菜都开始克扣了!

怪不得前世里的秦怀川跟二婶和五妹都不亲近呢,怕不只有那些仆妇们的挑唆,更多的是不敢吧?

今日她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秦怀川被养成现在这个性格,背地里遭遇的只会更多。

念及此,秦怀玉越发忍不住火气,心中冷意森然。

一旁的秦红瑶,则是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失声问道“秦怀川,你说的吃不饱是什么意思?有人克扣你的份例不成?”

刚刚姐姐那几个问题,她听得虽说不大明白,可也已然听出来几分意思了,很明显,这就是在说秦怀川压根没有吃饱过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平日里母亲让人送到前院的小吃等物,便说弟弟的小厨房那边,除了府上规定的分量,母亲还另外使了银子,给他再加了一份的!

秦怀川没想到两个姐姐的反应都这么大,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咬着唇苍白着小脸道“不,不是的。”

不能说,若是说了,那些下人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那秦怀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也有些瑟缩,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见他这样子,秦怀玉骤然清明了几分,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失态了,因放轻了声音,温柔道“川儿可是有些挑食才不好好吃饭的?这样可不成,现在你年纪小看不出来,等过几年身形上便是要吃大亏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瑶下意识转过头去,问道“大姐姐不是说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方才听大姐姐的意思,仿佛就是这个呀,怎么现在一听,仿佛又是自己想多了呢?

闻言,秦怀玉温柔一笑,道“川儿的身体无碍,脉象也平和,大抵是挑食的缘故,底子有些弱。还有这小脸,瘦的下巴都尖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爱怜的捏了一把秦怀川的脸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格外的叹息。

旁人家的孩子,娇养到这个年岁,哪怕没有肉嘟嘟的小脸蛋,那必然不会瘦弱成风一吹就能倒的地步。

这位三堂弟,平日里怕是没少受苦啊。

秦怀川不知秦怀玉心中在想什么,只是现下被她捏着自己的脸,一时有些害羞。纵然他很喜欢大姐姐这样对自己亲昵,可是含羞草的本性,让他还是忍不住躲闪了一下。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只道是男孩子的本性不喜欢被人这样对待,因笑了一笑,放他坐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秦怀川点头乖巧的坐了回去,只是心里却是有些微微的失落,他也想像姐姐那样,被大堂姐抱在怀中逗着。

可作为小男子汉,这话秦怀川是说不出来的,因此乖顺的坐在椅子上,哪怕是脚还很难挨到地面,也依旧格外规矩的坐着。

见这模样,秦怀玉心中复又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川儿现在跟着先生学到哪篇文了?”

秦家的男孩们开蒙早,且什么都要学。哪怕如同大哥那样天生的武将奇才,也是经历过一日八个时辰读书的日子的。三更灯火的挑灯夜读,上午武学下午文学,如此颇为刻苦的熬了七八年,才得了机会跟着爹爹去边疆历练了。

而如今,有了秦怀桑这个模板在前,家中对剩下这几个小的,更是严厉了许多。

所以秦怀玉很好奇,下人们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让秦怀川在这等环境下,养成了一个废物点心?

闻言,秦怀川顿时绷紧了身子,坐的笔直无比,说出的话却是有些磕磕绊绊的“回大姐姐,现下夫子在讲大学,已经学到一半了,只是弟弟为人愚笨,只知其文不解其义。”

见他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秦怀玉眉心一跳,知道秦怀川这般心虚,十之是没有好好儿学的。

不过他大概也摄于先生的威严,所以并不是全然不知。

等到秦怀玉随口考较了他几篇文章之后,发现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不无二致。

念及此,秦怀玉嗯了一声,道“学的还不错,你这个年纪,能背下来文已经很好了,只是平日里还需再上心些,才不辜负先生的教导。”

听得秦怀玉指点自己,秦怀川哪里敢说别的,连连应道“弟弟记下了,多谢大姐教诲。”

秦怀玉笑道“我哪里是教导,不过是随意问两句,聊天罢了。不过说起来,我这里倒是有几本做过笔记的书文,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以秦怀川的脾气,主动去问夫子是不现实的,倒不如她将书给秦怀川,还可以帮上一些忙。

秦怀川没想到大姐姐会这么体贴,当下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应道“多谢姐姐。”

他再三的道谢,秦怀玉无奈一笑,摇头道“好了,咱们客气来客气去的,像什么样子。”

她一面说着,一面让下人去找了书籍出来。

等丫鬟将书都装在了匣子里给了秦怀川,他越发觉得心中激荡不已,满是温暖的感觉,起身道“大姐姐,今日夫子布置的还有课业,我要先回去看书了,改日再过来看您,还望大姐姐恕罪。”

秦怀玉知道他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读书,便也不拦着,应声一笑,便让丫鬟送他出去了。



第149章 她要帮上一帮

等到秦怀川走了之后,秦红瑶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大姐姐,川儿若是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您多担待一些,别跟他一般见识。”

其实方才她屡次的抢白,甚至先开口数落秦怀川,也只是怕惹到了大姐姐,让大姐姐不喜欢他。

对于这个弟弟,秦红瑶又觉得生气,又忍不住心疼,其实自己也挺矛盾的。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弯唇一笑,道“他还是个小孩子,我怎么会跟他一般见识。”

相反,她现在倒是挺心疼秦怀川的。

今日看到秦怀川来,她原本是想着,到底是刘月娘的儿子,又是血亲,想要帮一把。可是现在,越看那孩子,便越觉得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好好儿的秦家儿郎,被这般的折辱,实在是过分至极!

所以,她要帮上一帮。

至少,不能让秦怀川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由着下人带坏,懵懂一世。

秦红瑶听得秦怀玉不怪他,顿时便笑道“就知道大姐姐最好了,可惜我这个弟弟,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说到这儿,她脸上的笑容又不由得烟消云散,剩下的都是叹息和无奈。

“大姐姐不知道,前日的时候,川儿还跟母亲顶嘴,惹得母亲差点哭了。说起来,我也不知该怪谁,虽说川儿自幼搬到了外院,可秦家的男孩不都是那么小就搬出去的么,怎么就川儿会变成是非不分的性子呢?不但心被养的歪了,甚至……甚至还跟秦怀洛走的可近了!”

对于秦红淼,秦红瑶尚且没有太多的不满,可对于这个庶兄,秦红瑶却只有四个字敬而远之。

她自小就知道对方是个歹毒的性子,分明比自己还大一岁,可却格外善用计谋,将她在父辈面前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秦红瑶对于秦怀洛的坏心知肚明,也时常怕弟弟着了他的道,经常叮嘱对方。然而自己的一腔好心,似乎压根不被人在意,至少秦怀川现在就像是秦怀洛的跟班,甚至还在他的怂恿下,做了许多的混账事儿!

自然,到最后受惩罚的,也只有秦怀川一个人。

想起这个弟弟,秦红瑶就忍不住脾气,对着秦怀玉更是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的担心。

秦怀玉微微诧异的看了一眼她,毕竟这个妹妹的敏锐的确是对的。

不过现在,看着这小丫头满脸的烦恼,她却只是伸出手来捏了捏对方的脸,调侃的笑道“川儿到底还小呢,性情纵然是坏了一些,可也远远没到养歪的地步呢。倒是你,成日里只知道吃,我看你倒是不会歪,只不定会不会胖了。”

秦红瑶人小力气也小,被秦怀玉坏心眼的将一张脸揉圆搓扁,偏偏反抗不得,现下听得秦怀玉的话,更是含含糊糊道“大姐姐,我不胖!”

秦怀玉见她气鼓鼓的模样,越发觉得好玩,煞有介事的点头道“是是是,咱们瑶儿怎么会胖呢,我们只是圆鼓鼓而已。”

这话更像是刀子戳心了,秦红瑶今年才十三,可也到了爱美的年纪,这个时候的小姑娘哪儿能容许别人这么说自己,偏偏对方还是她最喜欢的姐姐。

因此秦红瑶嗷的一声将脑袋埋在了秦怀玉的胸前,捂着脸道“我再也不要吃饭了,我要瘦下来!”

至少不能让姐姐再这般捏着自己的脸,嘲讽她胖!

秦红瑶十分的有决心,然而看在无良堂姐的眼里,却是越发的想要逗弄她了。

如此逗了一会儿秦红瑶,秦怀玉的心情也随之明朗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瑶儿才不胖呢,大姐姐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秦红瑶就像是一只被养懒了的猫儿,哪怕再炸毛,只要秦怀玉伸出手来那么的一摸,保管她立刻便乖顺下来。

甚至还能在秦怀玉的掌心下,呼噜呼噜的发出满足的小动静来。

在秦怀玉这里腻歪了半日,秦红瑶也觉得心情甚好,若不是丫鬟们进来,给大姐姐送了一批账册说是要处理,秦红瑶还能继续腻歪下去。

不过现下这个场合,却是不适合了。

因此她起身笑道“大姐姐,你先忙着吧,我就回去了。”

见秦红瑶要走,秦怀玉点头笑着应了,目送着她出门,捏了捏眉心,收起笑容来,沉声道“锦诗,你去把我前几日买的话本拿来装匣子里,送去给二婶那里,就说——”

……

“二夫人,这是我家小姐让送过来的,说是给三少爷闲来无事看的。不过我家小姐说,哥儿喜欢瞧这些,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到底年纪小,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再者下人们不识字的多,谁知从外面买进来是什么有的没的,万一再带坏了哥儿,几就不好了。”

锦诗说完之后,看着刘月娘脸色阴晴不定,又轻声加了一句“是了,小姐还让奴婢给您带来了一支老山参,三少爷平日里读书辛苦,费心劳神,瞧着瘦弱的有些可怜,这是她做姐姐的一番心意,还请二夫人莫要嫌弃才是。”

闻言,刘月娘点头,让下人将礼盒一一接了过去,道“回去替我转告你们家小姐,就说她有心了,此事我记在心里了。”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锦诗将话带到了,便也不多言,行了一礼便走了。

“夫人,大小姐这意思……”

等到房中只剩下刘月娘跟心腹无忧,无忧便忍不住开口道。

她才说了一半,就见刘月娘已然沉下了脸,打断她的话,咬牙道“走,随我去前院!”

秦怀玉明着是过来送书的,可是明着暗着都是在提点自己。

若是那心眼小的,听到这话怕是还会怀疑一下秦怀玉的用心,可刘月娘这些时日跟秦怀玉相处下来,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此时哪里会怀疑?

非但不怀疑,反而在看到这一匣子的话本之后,越发肯定了,秦怀川的院子里必然有猫腻!



第150章 二夫人要休夫

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她鲜少见到夫人会这样子动怒了。

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呢。

见状,无忧的心中又咯噔一声,大小姐让人传的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猫腻,且此事事关少爷,若是真的属实,只怕家里又要闹起来了。

她心中想着这些,脚步丝毫不停的随着夫人一块去了前院。

只是无忧没有想到,大小姐隐晦提起的那些事情,竟然还不足眼见到的十分之一!

……

傍晚时分,秦怀玉才处理完今日的事情,就见锦书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脸仓惶道“大小姐,不好了,府上闹起来了,二夫人说……说她要休夫呢!”

闻言,秦怀玉下意识一愣,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就在纸上晕染起了一团墨汁。

她却无暇顾及这些,而是骤然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锦书顾不得喘气,一面抚着胸口,一面道“回大小姐,二夫人跟二老爷现在在宁安堂呢,二夫人满头鲜血,说要休夫。二老爷瞧着也有些狼狈,还有那白姨娘哭哭啼啼的,宁安堂都乱了套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就想过去,却被周嬷嬷一把拽住,蹙眉道“小姐,您要做什么?”

秦怀玉下意识指着宁安堂道“我去看看。”

“您不能去!”

周嬷嬷将人给摁回了座位上,道“小姐糊涂了?长辈们闹起来,您一个晚辈过去掺和算怎么回事的?”

她这话一出,顿时提醒了秦怀玉,她一拍额头,赶紧吩咐道“去,将五小姐还有三少爷都带过来。”

他们闹起来,若是伤到了孩子就不好了。

锦书闻言,叹了口气道“小姐,现下他们都在宁安堂呢,且奴婢听着,这事情的起因似乎就是因为三少爷。”

秦怀玉顿时一愣,下意识想起来自己今日送过去的书还有带给二婶的话。

她今日的本意是想希望刘月娘可以收拾一下秦怀川身边的人,可这会儿二婶闹得这样大,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一味药下的太猛了,二婶接受不了?

她正在这儿胡思乱想着,站起身来,道“不成,我还是得去看看。”

见周嬷嬷要反对,秦怀玉又道“您放心,我先去找母亲。”

不管今日这事儿闹起来是不是因为自己,闹成这样,她不去看看实在是不放心。再者,秦红瑶还在呢,那丫头瞧着厉害,其实是个单纯善良的,骤然看见那些,也不知会不会害怕。

见状,周嬷嬷也知道拦不住她了,叹了口气道“罢了,小姐过去看看吧。”

不想秦怀玉才出门转了个弯,还没走到沧澜院,就见庄月兰已然带着丫鬟出来了。

“母亲。”

见到庄月兰,秦怀玉连忙迎了上去,问道“您这是要去宁安堂么?”

“你怎么知道?”

庄月兰说到这里就猜了出来,叹了口气道“我过去看看,你快回房去吧。”

不想,秦怀玉却摇了摇头道“母亲,我跟您一起去。”

“胡闹。”庄月兰瞪了她一眼,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去看那些做什么,回你的房间去!”

闻言,秦怀玉道“母亲,女儿并非是要去凑热闹,毕竟弟弟妹妹还在那里呢,她们年纪小,女儿想着将人带我那里去。”

庄月兰原本心里就有点着急,担心宁安堂那边真的出什么乱子,此时听得秦怀玉这话,只得点头道“也好,那你随我一起去吧。”

路上的时候,秦怀玉问了下她详细的事情,庄月兰也知道女儿不是个爱胡闹的性子,因此边走便让下人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起因是二夫人去了前院,不想在三少爷秦怀川的房中竟搜出了许多不该出现的东西,那些带坏人的玩意儿暂且不论,竟然连日常三餐都被克扣,除却平日里的穿戴的衣衫等物,刘月娘给秦怀川的东西几乎没有剩下。

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刁奴欺负,刘月娘哪里肯甘心?当下便将院中的下人一起抓了起来,从重发落。

好巧不巧的,这些人里面,有白凝儿的人。那几个下人招认之后,刘月娘便去找白凝儿算账。

争论之间,白凝儿吃了亏,而她吃亏的时间点,正好是二老爷秦宣回来的时候。

这一下,便是炸开了锅。

原本是夫妻吵架,可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砸的地上一片狼藉。

二夫人被推到,磕到了桌角,满脸鲜血。二老爷则是被妇人指甲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于是这原本夫妻吵架,就演变成了吵吵嚷嚷不过了。

二老爷闹着要休妻,二夫人闹着要休夫。

吵闹到了宁安堂内,还有一个白凝儿从中作梗。

秦怀玉听得暗自咋舌,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怎么会成这样?”

听得秦怀玉的话,庄月兰蹙眉道“你二叔原本就是个……如今闹成这样子,竟还将孩子牵扯了进去,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都说是长嫂为母,只是秦宣跟秦毅本就不是一母所生,再加上庄月兰平日里在后院,所以跟秦宣几乎没有见过什么面。

至于刘月娘,她倒是见得多一些,平日里也会提点一下对方,可夫妻之间的事情,却并不会多聊。

所以,她从不知道这二人的关系竟到了如此的地步。

今日得知他们竟然在婆婆的房中闹了起来,头大的同时,也知道自己必须得过去一趟。

毕竟再如何,她也是长嫂。

听得母亲的话,秦怀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母亲莫要着急,想来祖母在,二叔不会闹得太厉害的。”

不过这话,她只是随口说来安慰母亲的,毕竟二叔连宠妾灭妻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谁知道在对着一心护着自己的母亲时,会不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呢?

等到母女二人到了宁安堂外面,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内中夹杂着妇人的哭喊声,显得格外的吵闹。



第151章 闹到宁安堂

“母亲,今日儿子一定要休了这个泼妇,有这等妇人,简直是我秦家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男人的声音气急败坏,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个妇人啐了一声,恨声道“秦宣,你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放任妾侍欺辱发妻、毒害嫡子,识人不明有眼无珠,就你这样的男人,居然还是朝廷命官,当真侮辱你头上这顶顶戴花翎!我告诉你,要休也是我休了你这个有眼无珠的男人!”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其间还夹杂着妾侍白凝儿柔柔弱弱的哭声“夫人,都是妾身的不是,您若是生气,只管拿了妾身的命去,求您别跟老爷置气了,他乃是一家之主,被这般下脸面,今后如何在同僚们中间立足?”

这话像是在劝,却撩的两个人越发火气上涌,秦宣一把将人拉起来,搂在怀中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便是有错,也是这泼妇的错,凝儿你且回房去,省的这泼妇又想对你下手!”

这二人郎情妾意,刘月娘冷眼瞧着,越发的冷笑连连“那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合离,不然的话,我就让你这心头好日日不得安宁!”

不就是闹么,撕开了面子,大家都一起闹好了!

大人闹得不像话,小孩子们则是吓得瑟缩到一团,秦怀川原本就胆子小,吓得不住的抽噎,一张小脸惨白如纸,而秦红瑶倒是好一些,只是到底是个小孩子,这会儿搂着弟弟哄着,脸上也挂着泪痕。

秦老夫人目睹着这一切,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也在几人不断地哭闹之中彻底的沉了下去,咬牙切齿的杵着手中的拐杖,厉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都给我闭嘴!”

她话音落下,室内倒是安静了一瞬,继而便是丫鬟进门回禀“老夫人,夫人带着大小姐来了。”

闻言,秦老夫人顿时没好气道“她来做什么,添乱么?”

房中已然乱成一片,这庄月兰是想要看热闹?

而外面的秦怀玉听得里面的争吵和幼儿的哭泣,顿时听出来是秦怀川的,越发担心起房中的两个小孩子,便携了母亲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下一刻,秦老夫人就见这母女二人已然走了进来,给自己请安。

秦老夫人脸色阴沉,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庄月兰刚想说话,就听得秦怀玉抢先道“长辈们吵架,想来自有他们的道理。可瑶儿川儿年纪还小,看这些腌臜事怕是不太合适吧?孙女儿过来带他们两个去我房中玩会儿。”

她一面说,一面走到这两个孩子面前,柔声道“跟大姐姐回房好不好?”

秦红瑶见到秦怀玉就扑到她怀中抱住,哭道“大姐姐……”

那声音细弱的,哪有寻常时候的爱娇模样?听得秦怀玉一颗心都软了,再看一旁的秦怀川,不敢像秦红瑶那样,可那眼神看起来越发的可怜。

见状,秦怀玉叹了口气,拿出帕子细细的替秦怀川擦眼泪,另一只手还在抱着秦红瑶温柔的拍着,道“走,去姐姐那里。”

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已然扫视了一圈,刘月娘脸上鲜血痕迹未干,瞧着甚是狼狈,那秦宣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被指甲划出的伤口,头发都被扯乱了。

唯有白凝儿,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虽然满脸泪痕,却是瞧着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心中冷笑,越发不愿意让这两个孩子看到这样的局面,一手拉了一个便要往外走。

谁知却被秦老夫人给拦住了。

“你将瑶儿带走,把川儿留下。”

听得这话,秦怀玉回头问道“祖母这是什么道理,川儿年纪比瑶儿还小,长辈们吵架,难不成还得让他围观学着点么?”

至于学什么,自然是学他爹的做派。

秦老夫人被她噎了一句,原本不好看的神情越发难看了起来,冷声道“今日的事情,都是由他这个孽障闹起来的,现在他却想要走,给我留下!”

而秦怀川,在听到秦老夫人的话之后,瑟缩了一下身子,眼神里也带出几分惊慌来。

秦怀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冷笑道“祖母这话说的倒是奇怪了,川儿一个十岁的孩子,能闹出什么事儿来,惊动的长辈都要和离了?祖母,您便是对孩子诸多不满,也不能扣这样一顶大帽子,毁他以后的前程吧?”

“混账,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么?”

见秦老夫人发怒,秦怀玉不置可否,复又行了一礼道“孙女儿失言了,祖母见谅。”

一旁的庄月兰也道“她爱护弟妹,一时糊涂,母亲莫要跟她一般见识。不过您说川儿闹事,不知她闹了什么?”

这话,却是护着自己的女儿了。

秦老夫人再看不惯庄月兰,可在现下这个节骨眼上,却也只能哼了一声,却是懒得解释的意思了。

反倒是一旁的秦宣,怒气冲冲道“大嫂,这事儿的确是这个孽畜先惹出来的,并非是冤枉他。这个混账东西,小小年纪竟然不学好,自己平日里看那些不入流的话本之物,被发现之后,竟然还赖到了白姨娘的身上,妄图混淆视听。这般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思歹毒,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怎样霍乱家风呢!”

如此嫌恶的态度,可见平日里秦怀川在自己父亲眼中都是什么地位。

而下人们又一向是最会看主人脸色下菜碟的,纵然秦怀川是嫡子,可亲生父子都这般的不在意,下人们自然不会重视这位小主子了。再加上又是在外院单独住着,秦怀玉自然能猜到他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因此她只是垂眸冷笑,搂着秦怀川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

秦老夫人听得儿子的话,这才掀了掀眼皮,沉声开口道“这孩子着实太不像话了,平日里夫子们教的正经学问不好好学,偏学这些歪门邪道,若说他小,今年也都十岁了!洛儿十岁的时候,可不像他这样子无用!要实在是不成器也就罢了,但我平原侯府最注重人品端方,他如今竟会为了逃避责任污蔑姨娘,可见是被带歪了!”



第152章 你有证据么?

听得这话,秦红瑶再也忍不住,仰头反驳道“祖母口口声声说川儿被带歪了,你有证据么?”

她跟这个弟弟再不和,那也是亲姐弟,自然容不得祖母跟父亲都用这般鄙薄的语气来说他。

再者说了,她心里是知道的,秦怀川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见她开口,秦怀玉伸出手来安抚她,却听得一旁的白凝儿颤声问道“五小姐的意思,难道就是认定了妾身的罪过么?”

她仿佛不能承受一般,径自便跪了下来,抽噎道“老夫人,妾身愿以性命发誓,我从未对少爷起过什么不该的念头,更没有指使下人做那些带坏之事,这些都是污蔑!”

她的确没有直接吩咐下人如何做,而是提点一番。而那些能为她办事的,都是聪明人,得了提点,自然知道该怎么把事情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眼见得白凝儿哭得梨花带雨,秦宣哪里忍得住,连忙将人扶起来,柔声道“凝儿莫哭,老爷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这会儿的她瞧着我见犹怜,让秦宣的一颗心都软了下来,若不是碍于亲娘还在,他不好做的太过分,早将人搂在怀中细细的安抚了。

可饶是这样的场景,都不由得让在场之人面色不虞,哪怕是秦老夫人,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儿子对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好了点。一个妾侍,不过是玩物罢了,哪里值得这般费心思?

不过现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此秦老夫人只轻咳一声,便不再看儿子那碍眼的举动。

父亲祖母连带着姨娘齐齐的将责任推到了自己的身上,秦怀川只觉得自己行走在冰山之间,冷的他浑身都在发抖。然而还有一只温热的手抓着自己,让他不至于当时昏过去。

秦怀川下意识的害怕秦怀玉也会因着这些话而甩开自己,因此伸出手来,拉了拉秦怀玉的袖子。

他甚至连去触碰她都不敢,只能这样细微的晃动了一下。

好在秦怀玉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感受到这一股轻微的力道之后,低下头柔声问道“川儿怎么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秦怀川原本慌乱的心奇异的稳定了不少。

只是那脸色,依旧难看的要命。

他狠狠地咬着嘴唇,在秦怀玉的注视下无措的松开,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好半日都未曾说过一个字,那些辩解是无用的,这是他这么多年唯一学会的事情。

然而面对这样的大姐姐,他到底是有些不甘心,因此特别惶恐的开口,细如蚊蝇道“我,我没有,大姐姐,你相信我。”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也让秦怀玉的心忍不住跟着一疼。

这样柔软的孩子,究竟是如何被伤成前世那个下场的?

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生出无端的愤怒来,最终却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放软了声音道“川儿不怕,大姐姐相信你。”

只这短短的几个字,便让秦怀川眼中迸发出惊喜来,不可置信的问道“大姐姐,您真的相信我么?川儿没有污蔑人,我没说假话。”

许是因着白日里秦怀玉给的温暖,所以面对母亲询问的时候,他没有如同以往那样将罪过往自己的身上揽,而是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

只是没想到,他说了实话,却引出来这样大的一个祸事。

现在所有人千夫所指,他想要的,也不过一句——信我。

见秦怀川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心中酸涩。

而一旁一直留神着两个孩子的刘月娘,在看到儿子这样可怜的神情之后,再也忍不住,直接过来一把抱住了秦怀川,忍不住哭道“好孩子,别害怕,母亲也信你的!”

眼见得他们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泣,秦怀玉眼眶微红,忍不住拉住了母亲的手,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怜悯。

若非是秦宣的性子太混账,如何能让这正房太太和嫡子女们落到这样的田地?

庄月兰眉心微蹙,走上前去将帕子递给了刘月娘,轻声道“二弟妹先莫要哭,孩子们看着你呢,咱们还是先将事情解决了吧。”

这会儿两个孩子的主心骨便是刘月娘,她一哭,两个孩子越发哭得不能自已了。

刘月娘接过帕子到了一声谢,搂着两个孩子道“大嫂说的是。”

她说到这里,看向秦宣道“秦宣,这两个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是我的命根子。但我知道,你的命根子是白氏所出的两位,半分温情也没分给他们。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日就此和离,之后再不相干。平原侯府容不下我们母子三人,我娘家还是容的下的!”

听得这话,秦宣顿时瞪着双眸,怒声道“泼妇,简直是泼妇,你这是在无理取闹,秦怀川做错了事情,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从他身上找原因,反而如此撒泼,真是……”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月兰打断了。

“行了,二弟你且住口!”

庄月兰蹙眉看向秦宣,觉得这个小叔的性子实在是太过混账了些。

秦老夫人不开口拦着,她这个做大嫂的却不能不管。

念及此,庄月兰的口气也重了几分,沉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二弟妹在胡闹,言语之中尽是偏帮妾侍之词,我且问你,你平日在外公干,一日能回家多久,所听所见又有多少?且不说今日过错在谁,单说你为了妾侍便要休妻,这事儿宣扬出去,你猜外人会戳谁的脊梁骨?你是看吏部考核每年的评审都过的太轻松了,硬要上去亲手给人送一个把柄么!”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重,秦宣顿时面色涨红,连声道“大嫂这话说的我不敢当,我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再者说来,分明是这竖子先引出来的由头,难不成我这个做爹的连说教孩子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闻言,庄月兰哼了一声,淡淡道“跟正室厮打,闹到老太太这里来,也是你说教权力的一部分?这话你同我说倒是无法,只怕说到外面去,外人可不听你分辨这些!”



第153章 我还没死呢!

听得这话,秦宣呐呐,想要辩驳什么,只觉今日的大嫂太过厉害,一时竟不敢再开口。

见自己的儿子被欺负,秦老夫人自然不干,当下便杵了杵拐杖,沉声道“庄氏,我还没死呢,轮得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么,你将我放在什么地方了?”

若是寻常,庄月兰必然是要给秦老夫人面子的,可她今日着实被气得心口发疼,因此也懒得再顾及她,接口道“母亲,儿媳自然是尊重您的,单看您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秦老夫人面色不虞,庄月兰行了一礼,淡淡道“母亲也不必这般火气旺盛,今日二弟跟二弟妹闹得实在是不像话,您身为长辈,既然拿不出主意来,儿媳少不得替您分忧。毕竟——平原侯府一荣俱荣,夫君在外征战,出生入死,可不是为了让家里给拖后腿的。”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甚至因着嗓音软糯,甚至还有几分绵软的意思在里面。

然而这话中的意味,却是让秦老夫人一时都梗住了,竟不敢再接口。

毕竟,有些事情,自己不承认也不行,这个府上,终归是靠秦毅撑起来的。而现下平原侯府正经当家做主的太太,是庄月兰。

尊敬自己了,她就是大家族里面管事的老夫人,若是不尊敬自己,那庄月兰想要压制谁,也是由她说了算的!

一个孝字虽然大过天,可庄月兰若真是铁了心要收拾谁,只管好了下人,不让她们传出去只言片语,自己一个继室老太太,难不成真的能翻了天么?

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秦老夫人的脸色却是瞬间的阴沉了下去。

见秦老夫人都不说话了,白凝儿顿时觉得有些慌乱。平日里的时候,因着自己会讨好人,再加上秦老夫人不喜欢刘月娘,所以她在秦老夫人这里十分的得宠。

就连自己生的双胞胎,也比正室所出的一儿一女要讨喜的多。

原本今日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怕的,然而现在庄月兰横插一脚,却让她从心底开始担心起来。

她生怕这两位靠山就此偃旗息鼓,顿时便开口道“大夫人,老太太在如何也是长辈,您这般对长辈说话,实在是不合规矩吧?毕竟,老夫人可是咱们府上正正经经的老太君呢!”

白凝儿本意是想提醒庄月兰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儿媳也敢跟婆婆横,这是想要翻了天么?

只可惜,她这话却是说错了对象。

因为庄月兰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是看向秦宣,淡淡道“二弟的房中人,论理说我是不该出手管的。可主子都在,她一个妾侍竟敢出言打断,这是哪家的规矩,我倒是从未听说过。难不成,是二弟新定下的?”

这话说的十分打脸,白凝儿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不敢说话,只是委委屈屈的拿眼神看向秦宣。

秦宣被侍妾的眼神看的心中发软,然而大嫂的话更是让他不得不低头。

他两边为难,最后只能示意白凝儿闭嘴,而后朝着庄月兰拱手道“大嫂恕罪,是弟弟管教不周,回去定然好生管教,还请您见谅,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说到底,秦宣是害怕庄月兰的。

倒不是因为其他,他自幼饱读圣贤书,虽说迂腐了些,可也还记着规矩。且不说长嫂如母,单说大哥不日便归,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庄月兰。

秦宣不傻,原本自己在朝中,之所以被那些人另眼相看,都是因为大哥在边疆拼死拼活的打仗。而此番秦毅得胜归来的消息传到京中,也明显能感受到那些同僚们对自己的热情了。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秦宣心里清楚的很,所以他虽然对此很受用,也更加清楚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比如眼前这位大嫂,庄月兰。

所以,该认怂时,便认怂。

他都这么说了,庄月兰便也不再说什么,一个妾侍而已,还不值得自己为之发脾气。配不上。

因此庄月兰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道“这闹起来,总该有个缘由吧?”

见她询问,秦宣顿时便想开口说,却被庄月兰拦住,道“你成日在外面,哪里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从头到尾我只见你这个妾侍说话,怕你也是听了枕边风的。行了,你且闭嘴,二弟妹,你来说。”

刘月娘知道庄月兰是在给自己撑腰,心中感动的同时,往日里那泼辣性子也有些消弭,面对大嫂,竟生出几分委屈来。

见她眼眶通红,庄月兰心中叹了口气,又道“二弟妹,我知你心中难过,所以方才那话,我只当你是气话。你且放心,平原侯府不会容不得人。虽说我平日里病着,对家中事务甚少打理,可该管的事情,我不会视而不见的。”

这话是给刘月娘吃定心丸,她强忍着要落下的泪,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嫂主持公道。”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点头道“那你且说说,今日为何闹了起来?”

到了这会儿,刘月娘若是真的不说,那才是矫情了。她知道庄月兰是给自己机会,让她说出来事实,因此刘月娘点了点头,道“今日下午,我让小厨房做了糕点,预备给川儿送过去。因恰好无事,便想着顺便去看看孩子……”

其实不是这样的,接了秦怀玉的东西,刘月娘哪里听不懂其中的暗示,便知道秦怀川的院落里必然有猫腻,她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借着送点心的名头,去了秦怀川的院子。

去的时候,刘月娘便没有让下人通禀,谁知去了之后,正看到秦怀川慌慌张张的在藏东西。

若是他真的正正经经的将书放在一边,刘月娘还不会怀疑什么,偏偏就是他这个动作,让刘月娘顿时起了疑心,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东西给拽了过去,却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金瓶梅!



第154章 愤怒缘由

这一下,刘月娘瞬间觉得浑身的血液往脑子里冲,她想过秦怀玉的提醒,以为是一些有趣的话本,带的他不想上进。可她没有想到,那所谓的话本竟然是这种带着污秽的东西!

再看秦怀川的桌案上,才发现那些包着四书五经的外皮之下,竟然全都是这种类型的话本。

刘月娘气愤不已,顿时便要叫下人进来审问,谁知秦怀川却一脸惊恐的不让自己叫人,甚至还在她一把推开的时候,直接便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刘月娘哪能不心疼?当下便急匆匆的让人请来了大夫,可谁知诊脉的结果,却让她头脑发蒙。

大夫说,他的川儿之所以会昏过去,是因为长期饥饿所致!

一个嫡出的少爷,除却平日里的份例之外,还有自己的贴补,怎么都不会被饿到肚子,偏偏那大夫还是刘月娘长了个心眼,让人从外面请过来的。

所以绝对不可能跟人串通作假。

若是到现在,刘月娘还不知道这院子里有猫腻,那她就白活了。刘月娘震怒之下,便将所有的下人都让人绑了起来,一个一个的挨个审问。

而这突如其来的审问,最后审出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些胆大妄为的下人,不但克扣了他吃的用的,甚至从秦怀川独自在外面住开始,就不断地给他加码,引诱着他学坏!

若说这些人背后没有主谋,刘月娘是不信的。而这些下人扛不住刑罚,几个人分别招认,而那幕后主使,不是白凝儿的贴身丫鬟,便是她本人!

刘月娘出身于商户,家中娇养,虽说平日里也会教她为人处世,但是对于这种内宅阴私,其实她学的并不多。

因此出了这种事情,她第一反应便是直接去找白凝儿算账,给自己的儿子讨个公道。

她去了白凝儿院子的时候,试图跟人对峙,谁知白凝儿矢口否认,还以言语相激,气得刘月娘直接便让下人过来一块对峙。

便是在这时候,秦宣来了。

而好巧不巧的,秦宣进来的那一瞬,白凝儿正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于是便捅了马蜂窝。

刘月娘想起这些事情也是迷糊的,因道“原本我是想着跟老爷好生说一说这件事情的,毕竟他再如何对我,可川儿终归是他的孩子,都道是虎毒不食子,他总不至于对川儿也这般的狠毒吧?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会儿房中乱的很,我不管说什么,他都不相信。我承认我自己脾气不大好,便稀里糊涂的吵了起来。可是,他也不能因此将我推到,还直接磕到了桌角上吧!”

听得这话,一旁的秦宣顿时便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道“你这个泼妇,当真是颠倒黑白,什么叫不知怎么吵起来,那分明是你先辱骂于我的。再者,若不是你先动手,我又如何会推你!”

那会儿的确是他被气昏了头,可的确是刘月娘先打了自己的!

见二人又想要吵起来,庄月兰顿时道“你们先不要争论这个。”

刘月娘说的零零碎碎,她却是听明白了。就连当时的情形,她也能想出来,只怕这位白姨娘,可没少从中出力气呢!

念及此,庄月兰若有似无的睨了白凝儿一眼,就见对方果然一脸关切的看向秦宣,那眼神里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刘月娘对这位大嫂一向尊敬,这会儿听得她的话,轻声道“大嫂,事情经过便是如此了,我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今日之事,实在是我气愤至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顾里子面子。川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说是我的命根子都不为过,如今我的命被人这般欺辱,我如何能够忍的下去?”

她说到这儿,又恨恨的看了一眼秦宣,继而又道“我知道这两个孩子在别人的眼中是草,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这里碍他们的眼?”

听得这话,秦宣顿时又要跟刘月娘吵起来,却在看到大嫂的眼神之后,住了嘴,只是神情也格外的难看。

秦老夫人也是头大不已,男子与女子不同,她更能听出来其中的不对劲。

更何况,有些手段,当年自己也是用过的,自然再清楚不过,这事儿里面,那白凝儿充当的角色就是一个搅屎棍!

念及此,她看向白凝儿的神情也有些不善,沉声道“现在这时候争论这个有意义么?都是我平原侯府的孩子,怎么会不心疼?刘氏,你这话岂不是将我也给算进去,指责我这个做祖母的处事不公么?”

这话却是给刘月娘又扣了一顶帽子,她怎么肯接?当下便要辩驳,却见外面有丫鬟挑帘走了进来。

“启禀老夫人,府医来了。”

秦老夫人正烦躁,闻言顿时问道“他来做什么?”

怎么这好端端的,府医还不请自来了?

她话音才落,就听得庄月兰开口道“母亲,是我请的府医,二弟跟二弟妹都受了伤,即便是要论个是非公道,也要先看诊吧。”

进门之后,瞧着这情形,她便吩咐丫鬟去请府医了,只是那会儿众人的心思都不在她这里,所以没有看到。

闻言,秦老夫人顿时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毕竟这两个人在这儿闹了半日,她也没有想到要请府医过来看一看。

现下人既然来了,且庄月兰说的又合情合理,她若是拒绝,倒显得自己刻薄,因此点头道“那就让人进来吧。”

房中人的情绪都不算很好,不过也没到发泄到府医身上的心思。这府医在府上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进门之后径自给两位主子上药包扎,之后便行了礼预备出去了。

不想这时候,却被秦老夫人叫住“给三少爷诊脉看看,他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老夫人显然想起了先前的话,虽说她不喜欢这个孙子,可明面上到底是嫡孙,做的太过分了也不成,让府医看一看,也好堵住刘月娘的嘴。



第155章 府医的话

那府医闻言应了,就走到秦怀川的面前,只是秦怀川有些瑟缩,不敢让府医看。

秦怀玉见状,柔声道“川儿莫怕,这是为你诊脉看身子的,你不舒服,大夫看看就好了。”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府医,将秦怀川的袖子捋了一些,道“有劳府医了。”

方才那一眼,府医只觉得浑身一冷,像是大小姐甩过来一把刀子似的。

再听的她的话,连声道“大小姐客气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只是诊脉的时候,却是不敢含糊了。

见府医去给秦怀川诊脉,秦宣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他总觉得这个幼子性情不好,总是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像是自己的儿子。平日里动辄都要训斥一顿,这会儿又是因他而起的这场祸端,更觉得有几分瞧不上。

而一旁的白凝儿则是暗中捏紧了手指,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那些小动作都被发现了,唯有将事情搅的更混,最好闹得直接休妻才好。可是这会儿因着大夫人的撑腰,却将这事情重新的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心里总觉得十分不安稳。

刘月娘却没有想那么多,她眼睛焦灼到儿子的身上,心知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又担心这府医拿了别人的银子,怕他不据实以告。

那府医面上看起来格外的淡然,实则手心早出了汗,被这么多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再加上眼前的秦怀玉更是若有似无的放冷气,让他几乎不能做到专注。

不过他到底是行医多年,一会儿便稳住了心神,松开秦怀川的手腕,轻咳了一声,道“回老夫人,三少爷的脉象不大好。”

他在心中将心思过了几遍,最终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至于这实话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么,那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府医能考虑的事情了。

听得这话,室内之人的表情顿时不一,而秦老夫人也是蹙起了眉头,问道“不大好是什么意思,你详细说来。”

那府医已经将话说出去了,现在听得秦老夫人询问,自然也不会再隐瞒,道“看三少爷的脉象,应当是长期被虐待的,且他身子不足,长此以往,只怕寿命有夭。”

这话一出,刘月娘搂着儿子的手顿时紧了几分,而庄月兰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怪不得刘月娘今日会闹起来呢,这结果也太严重了!

秦老夫人更是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可是属实?”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嫡出的少爷,竟会被下人这般折辱,就算是长辈不重视,那些下人也太大胆了!

更重要的是,由府医嘴里说出的这些话,让旁人听到了,只会说平原侯府的家风不正。

“回禀老夫人,在下不敢隐瞒,句句属实。”

他倒是想要撒谎,可是有秦怀玉那虎视眈眈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哪里有这个胆子?不过这话倒是有些夸大了的,毕竟作为府医,他的医术倒是其次,却是最擅长揣度主子的意思,现下看着这些人的目光,便给出了她们想要的答案。

秦老夫人最要面子,当下便沉声道“你尽管放心给三少爷开滋补身体的药方,缺什么药材便来宁安堂拿。”

闻言,府医谢过之后,写了方子便跟着丫鬟出去了。

等到府医出去了,庄月兰这才沉声道“母亲,川儿乃是平原侯府的少爷,可竟然被奴才们如此欺负,此事必须要好好追究,不然日后奴才都爬到主子的头上,那还如何得了?”

便是她不说,秦老夫人也知道今日这事儿是得给一个结果了。毕竟,就算她再嫌弃这个嫡出的孙子,可到底是儿子的骨血,被奴才们欺负成这个样子,的确不能善罢甘休的!

因此秦老夫人点头,冷了脸色道“自然要追究,还要好好儿的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奴才如此胆大,竟然敢这般的虐待我的孙儿!”

她说到这儿,又冲着秦怀川招了招手,道“川儿,来祖母这里,祖母给你主持公道。”

然而,平日里便对秦老夫人十分惧怕的秦怀川,现下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更加不肯过去了。

甚至在秦老夫人招手的时候,他还十分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刘月娘看的心疼不已,便伸出手来将儿子抱得更紧了几分,也没理会秦老夫人的话。

反正她现在已经撕破脸了,什么婆媳关系谁爱维系谁就维系吧,她的儿女们才最重要!

见刘月娘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秦老夫人顿时觉得十分的不满,只是这会儿她也没办法追究这个,只能将怒火都发泄到了那些下人的身上。

“去,将三少爷院里的人都给我带过来,一个一个的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听得秦老夫人的话,金玉顿时领命出去,房中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凝儿从听到秦老夫人吩咐的话之后,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她做贼心虚,这些下人已然将自己招认出来了,先前她糊弄秦宣还行,这会儿都在,怕是不大好糊弄。

念及此,她的脸色又白了一瞬,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地拽了拽秦宣的袖子。

感受到爱妾凄凄惨惨的目光,秦宣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原因,必然是那小畜生先前污蔑爱妾,所以这会儿爱妾害怕了。

想到这里,秦宣便咳了一声道“母亲,既是要查那些下人,就先让凝儿回去吧,她身子一向不好,今日又在这里站了许久,有些撑不住。您也知道,这也是先前生洛儿他们留的病根。”

见儿子这么护着这个女人,秦老夫人的不满更是多了一层。她平日里瞧着白凝儿顺眼,那是觉得这个讨人欢心的玩物也还算是做的合格,再加上她讨厌刘月娘,也未必没有扶持起来跟刘月娘打擂台的念头。

可是现在,见到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这女子,她顿时便觉得心里不舒服了,因沉声道“怎么,旁人都站得住,唯有她站不住,还是说这府上只有她一个人生过孩子,娇贵了?”



第156章 搅屎棍白凝儿

这话一出,白凝儿心中暗恨,面上却是扑簌簌的落下泪来,忙忙的跪在地上,颤声道“老夫人恕罪,老爷他没有这个意思,您千万别因为妾身而伤了母子的情分啊!”

这话说的格外哀婉,让秦宣更加心疼不已,秦老夫人则是睨了她一眼。

白凝儿跟王婉清不同,虽说都是妾侍,可一个是自己的侄女儿,一个不过是小门小户抬进来的姑娘,所以平日里秦老夫人看着一样对待,实则心里却是分的清清楚楚的。

这些年来,秦老夫人有意无意的扶持着王婉清,那是真真切切的让她抓住了家里的权力。至于白凝儿,也就在二房那边还有些地位,在她这里,不过是一个宠物一样的玩意儿罢了。

所以白凝儿平日里做出的动静,秦老夫人隐隐约约的也知道一些的,不过她原本就不大放在心上,故而并不知道白凝儿折腾出来的后果这么严重。

今日这几个人一来,她就知道事情跟白凝儿托不了关系。现下到了不能不查的地步,心里也十分埋怨白凝儿不知分寸。

到了现在,这女子还想惺惺作态,更是让秦老夫人动了怒火,冷笑一声道“嘴里说的倒是比蜜还甜,若你真做到了十分之一,家宅也不至于因你而不安宁!”

听得这话,白凝儿心中咯噔一声,越发有种不安的预感。

而秦宣见母亲动了怒,也随着求情道“母亲息怒,凝儿她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老夫人打断了“你给我闭嘴!”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只知道把心思放在女人的身上,若是他能有秦毅半分的能耐,这平原侯的位置,怎么也落不到那个前妻生的儿子身上!

秦老夫人越想越气,连自己的儿子都骂上了,其他人倒是都不开口说话,白凝儿更是吓得低下了头,再不敢让秦宣替自己出头。

现在她算是看出来,自己是惹到了秦老夫人,现在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在秦宣身上,等到关键时刻再派上用场便是,在这个时候就大材小用了。

而一旁的刘月娘只是搂着一双儿女,冷眼看着房中的这一切。不管他们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想为川儿出头,这个家,她都呆够了。川儿出事,让她彻底的看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

纵然大嫂对自己不错,可大房到底不能时时看着二房的动静,她这些年从心怀希望到心如死灰,今日之所以让查事情真相,也不过是为了全大嫂的面子罢了。

在这偌大的平原侯府,已经让她心寒了,与其在这里如此浑浑噩噩的度日,倒不如直接闹个痛快,到时候她将自己的孩子带走,跟这些人再无瓜葛!

刘月娘心中打定主意,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任凭秦老夫人和秦宣的目光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都懒得理会。

秦老夫人虽说在训斥他们,可目光却不时的看向刘月娘。今日这般发怒,也有做给刘月娘看的意思,谁知道这个二儿媳妇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让秦老夫人十分的失望。

失望的同时,又觉得这刘月娘是给脸不要脸,顿时让她多了几分不满。

不过她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表露出来。

不多时,下人们便都被带了过来,因着秦老夫人说要单独问,所以是一个一个叫进来的。

最先进来的是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她年轻时候便是平原侯府的家奴,后来被主子指给了府上的下人,所以全家都在平原侯府做事。

这嬷嬷姓柳,平日里最是圆滑不过,所以秦老夫人对她也有些印象。

“给老夫人请安。”

见到秦老夫人,那柳嬷嬷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平常的时候,秦老夫人就不重视这位三少爷,这会儿过来在看到房中这些人的表情,更觉得怕是二夫人要倒霉。

因此在秦老夫人问她今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柳嬷嬷眼神一转,顿时便哭天抢地道“老夫人,求您给老奴做主啊,老奴对府上忠心耿耿,对少爷更是鞠躬尽瘁,谁知今日二夫人来了之后,不分青红皂白便将老奴好一顿打,还污蔑说老奴照顾少爷不周,求您主持公道!”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脸色便难看了下去,她抓着拐杖用了些力,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你平日里的确十分用心的照顾三少爷了?”

听得这话的时候,柳嬷嬷直觉哪里不对,只是她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自然没办法再改,因此咬牙大“回老夫人,老奴用性命发誓,真的对三少爷十分用心。”

“好一个用心。”

秦老夫人此时要是不明白柳嬷嬷的心思,那就白活了,她心中有火,气这些刁奴们不分场合,直接便将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你这般用心,就差点要了我孙子的命去,若是在鞠躬尽瘁,我平原侯府岂不是都被你这等刁奴祸害了?!”

这茶盏柳嬷嬷没敢躲,茶水顿时泼泼洒洒了她一身,冬日里穿的厚,茶盏砸到身上并不是很疼,茶水也许久了,更是没多少温度。可秦老夫人的怒火,却让柳嬷嬷吓了一大跳。

她先是一愣,在看到秦老夫人脸上的怒火之后,瞬间便知道自己怕是说错话了,她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便以头伏地,带着哭腔道“老夫人息怒啊,老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求您明示!”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好啊,那我就给你明示。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杖责。什么时候打到她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再拖进来回话!”

随着秦老夫人话音落下,柳嬷嬷直接便被带了出去,不多时院内就响起了她的惨叫声。

秦老夫人对柳嬷嬷的惨叫声视若未闻,直接便叫人将第二个丫鬟给带了进来。

而秦怀玉,则是走到刘月娘的身边,跟她一起陪着这两个孩子。

第157章多谢大嫂

秦红瑶脸色有些惨白,不过年纪大些,所以倒是还好。而秦怀川,则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见她们这模样,秦怀玉伸出手来,握住了秦怀川冰凉的手,低头冲着他笑了笑,无声道“别怕。”

看到大姐姐温暖的笑容,秦怀川原本还有些发抖的手,奇异的便镇定了下来,抓着秦怀玉的手指,用了下力气。

刘月娘感激的对她一笑,就见庄月兰也走了过来,道“且坐着吧,要审问许久呢。”

这会儿没人坐着,因此刘月娘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了,多谢大嫂。”

她就算是撕破了脸皮,也没必要在这会儿坐下,反正她还站得住。

而秦老夫人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没好气道“都站着做什么,嫌弃老婆子这里的椅子不能坐么?”

听得这话,秦宣连忙告罪道“母亲恕罪,儿子不敢。”

他坐了,白凝儿站在他的身后,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庄月兰拉着刘月娘去对面坐下,几个孩子也坐在了一起,秦怀玉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孩子。

刘月娘看了一眼,便感激的一笑。倒不是因为别的,秦怀玉坐的那个位置,正好替吸引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让他们看不到外面血腥的情形。

这个孩子,不了解时,只知道是个傲气的。可接触了才知道,是个仁义的。

秦老夫人看着这敬畏作风的座位,哼了一声,道“继续审。”

她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这些仆人的身上,只要进来之后不说实话的,那便拖出去打到说了实话为止。

这法子她原先从未用过,毕竟秦老夫人一向以仁爱治家,今日这般雷霆手段,倒是十分管用,那些下人不过审问了三四个之后,便都在外面争先恐后的要招认了。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才摆了摆手,道“谁要招认,那就进来说吧。”

听得这话,白凝儿的身子一抖,下意识看向门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仆从。

然而面对秦老夫人这绝对的权威,她的威胁显然不奏效了,因此那些下人连眼神都没敢看过来,直接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从白凝儿指使他们克扣三少爷的吃食开始,到开始干涉衣食住行,再到后来刻意的让小厮带着去玩那些不上进的玩意儿,甚至于到现在,才年仅十岁,就让他看那些淫秽下流的东西,励志要将他往那不成器的道理上领。

从威逼到利诱,秦怀川便是一步步的被这些人给带坏,甚至于吓唬住,对母亲都不敢说实话,只能被这些恶奴们欺负,连反抗都没有机会。

听得这些下人将自己过往做过的事情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白凝儿哪里还站得住,当下便快步走出来,跪到正中央哭道“老夫人明鉴,这些事情不是妾身做的,是她们污蔑我!”

如今事情全部败露,她唯一的指望便是秦老夫人跟秦宣。秦老夫人眼见是靠不住了,她只能死死地咬着不肯承认,好让秦宣为自己做主。

她哭得梨花带雨,秦老夫人不吃这一套,秦宣却是吃的。

他直接站起身来,抬脚便踹到了其中一个奴才的身上,恶狠狠的骂道“狗奴才,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如此去编排姨娘的?!”

那下人被一脚踹的躺在地上,因着挨了板子,顿时便又哭又叫的打了个滚儿,疼的汗都下来了。

秦宣哼了一声,懒得看他第二眼,回身冲着秦老夫人道“母亲,您莫要听这些刁奴们胡乱说,这事儿跟凝儿没关系,是他们污蔑!”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刘月娘冷声道“刘氏,你一手策划了今日之事,到底想做什么?凝儿就这般入不得你的眼,让你非要将她往死路上逼么?”

饶是刘月娘对他早已寒心,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由得觉得浑身发冷,她突然有些想笑,自己怎么当初就瞎了眼,嫁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不想刘月娘还没开口,就见秦怀川先站了出来,直直的看向秦宣,咬牙道“父亲,不是母亲指使的,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因着多年的积威,因此不管是看那些恶奴还是秦宣,他都害怕的发抖。可是现在父亲污蔑母亲,包庇恶人,让他觉得不能忍。

纵然十岁,纵然被下人们带歪,可骨子里对母亲的孺慕,仍旧是在的,所以他即便是害怕,已然站出来了。

“你个孽畜,居然敢跟我顶嘴,先生就教会了你这些东西?”

见秦宣想要对秦怀川动手,秦怀玉直接便将秦怀川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而后迎上秦宣道“二叔,您的功夫,都用在打孩子么?”

秦宣的手在离秦怀玉还有几寸的时候匆忙停止,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秦怀玉,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

秦怀玉敏锐的感受到秦怀川的身子都在抖动,声音越发的冷“二叔身为朝廷命官,连基本的明辨是非都不懂么?不过——证据确凿,您还能掩耳盗铃反咬一口,当真是把官字两张口运用的出神入化呢。”

这话十分嘲讽,让秦宣的脸色涨了一涨,继而哼了一声道“我不跟你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不知为何,方才看到秦怀玉那冰冷的眼神,他竟然有一瞬间看到自家大哥的感觉。

这样的凶悍,果然是被大哥从小当男孩带出来的疯丫头,他不跟她一般样子!

秦怀玉只是嗤笑了一笑,低头哄着秦怀川,懒得跟他说话。

这事儿发生在一瞬之间,刘月娘也在反应过来之后站了起来,沉声道“秦宣,我知道你执意想要包庇你的心头好,可你若敢动这两个孩子一下,我豁出性命去也饶不了你!”

见刘月娘这模样,秦宣甩了甩袖子,怒道“无知泼妇!”

眼看着这二人又要吵起来,秦老夫人越发觉得火气上涌,沉声道“都给我回去坐着,轮到你们说话了么?”



第157章 多谢大嫂

秦红瑶脸色有些惨白,不过年纪大些,所以倒是还好。而秦怀川,则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见她们这模样,秦怀玉伸出手来,握住了秦怀川冰凉的手,低头冲着他笑了笑,无声道“别怕。”

看到大姐姐温暖的笑容,秦怀川原本还有些发抖的手,奇异的便镇定了下来,抓着秦怀玉的手指,用了下力气。

刘月娘感激的对她一笑,就见庄月兰也走了过来,道“且坐着吧,要审问许久呢。”

这会儿没人坐着,因此刘月娘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了,多谢大嫂。”

她就算是撕破了脸皮,也没必要在这会儿坐下,反正她还站得住。

而秦老夫人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没好气道“都站着做什么,嫌弃老婆子这里的椅子不能坐么?”

听得这话,秦宣连忙告罪道“母亲恕罪,儿子不敢。”

他坐了,白凝儿站在他的身后,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庄月兰拉着刘月娘去对面坐下,几个孩子也坐在了一起,秦怀玉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孩子。

刘月娘看了一眼,便感激的一笑。倒不是因为别的,秦怀玉坐的那个位置,正好替吸引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让他们看不到外面血腥的情形。

这个孩子,不了解时,只知道是个傲气的。可接触了才知道,是个仁义的。

秦老夫人看着这敬畏作风的座位,哼了一声,道“继续审。”

她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这些仆人的身上,只要进来之后不说实话的,那便拖出去打到说了实话为止。

这法子她原先从未用过,毕竟秦老夫人一向以仁爱治家,今日这般雷霆手段,倒是十分管用,那些下人不过审问了三四个之后,便都在外面争先恐后的要招认了。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才摆了摆手,道“谁要招认,那就进来说吧。”

听得这话,白凝儿的身子一抖,下意识看向门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仆从。

然而面对秦老夫人这绝对的权威,她的威胁显然不奏效了,因此那些下人连眼神都没敢看过来,直接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从白凝儿指使他们克扣三少爷的吃食开始,到开始干涉衣食住行,再到后来刻意的让小厮带着去玩那些不上进的玩意儿,甚至于到现在,才年仅十岁,就让他看那些淫秽下流的东西,励志要将他往那不成器的道理上领。

从威逼到利诱,秦怀川便是一步步的被这些人给带坏,甚至于吓唬住,对母亲都不敢说实话,只能被这些恶奴们欺负,连反抗都没有机会。

听得这些下人将自己过往做过的事情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白凝儿哪里还站得住,当下便快步走出来,跪到正中央哭道“老夫人明鉴,这些事情不是妾身做的,是她们污蔑我!”

如今事情全部败露,她唯一的指望便是秦老夫人跟秦宣。秦老夫人眼见是靠不住了,她只能死死地咬着不肯承认,好让秦宣为自己做主。

她哭得梨花带雨,秦老夫人不吃这一套,秦宣却是吃的。

他直接站起身来,抬脚便踹到了其中一个奴才的身上,恶狠狠的骂道“狗奴才,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如此去编排姨娘的?!”

那下人被一脚踹的躺在地上,因着挨了板子,顿时便又哭又叫的打了个滚儿,疼的汗都下来了。

秦宣哼了一声,懒得看他第二眼,回身冲着秦老夫人道“母亲,您莫要听这些刁奴们胡乱说,这事儿跟凝儿没关系,是他们污蔑!”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刘月娘冷声道“刘氏,你一手策划了今日之事,到底想做什么?凝儿就这般入不得你的眼,让你非要将她往死路上逼么?”

饶是刘月娘对他早已寒心,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由得觉得浑身发冷,她突然有些想笑,自己怎么当初就瞎了眼,嫁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不想刘月娘还没开口,就见秦怀川先站了出来,直直的看向秦宣,咬牙道“父亲,不是母亲指使的,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因着多年的积威,因此不管是看那些恶奴还是秦宣,他都害怕的发抖。可是现在父亲污蔑母亲,包庇恶人,让他觉得不能忍。

纵然十岁,纵然被下人们带歪,可骨子里对母亲的孺慕,仍旧是在的,所以他即便是害怕,已然站出来了。

“你个孽畜,居然敢跟我顶嘴,先生就教会了你这些东西?”

见秦宣想要对秦怀川动手,秦怀玉直接便将秦怀川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而后迎上秦宣道“二叔,您的功夫,都用在打孩子么?”

秦宣的手在离秦怀玉还有几寸的时候匆忙停止,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秦怀玉,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

秦怀玉敏锐的感受到秦怀川的身子都在抖动,声音越发的冷“二叔身为朝廷命官,连基本的明辨是非都不懂么?不过——证据确凿,您还能掩耳盗铃反咬一口,当真是把官字两张口运用的出神入化呢。”

这话十分嘲讽,让秦宣的脸色涨了一涨,继而哼了一声道“我不跟你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不知为何,方才看到秦怀玉那冰冷的眼神,他竟然有一瞬间看到自家大哥的感觉。

这样的凶悍,果然是被大哥从小当男孩带出来的疯丫头,他不跟她一般样子!

秦怀玉只是嗤笑了一笑,低头哄着秦怀川,懒得跟他说话。

这事儿发生在一瞬之间,刘月娘也在反应过来之后站了起来,沉声道“秦宣,我知道你执意想要包庇你的心头好,可你若敢动这两个孩子一下,我豁出性命去也饶不了你!”

见刘月娘这模样,秦宣甩了甩袖子,怒道“无知泼妇!”

眼看着这二人又要吵起来,秦老夫人越发觉得火气上涌,沉声道“都给我回去坐着,轮到你们说话了么?”



第158章 那就对峙好了

她说完这话,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凝儿道“你既然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么就来对峙好了。你们来说,你们可有证据证明跟她有关么?”

后面的话,是对其他几个下人说的。

听得这话,那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的柳嬷嬷则是先开口道“老夫人,老奴有证据!”

她们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不管是事态所逼,还是秦老夫人终于开始心疼这个嫡孙,反正今日是要给孙子讨一个公道的。

现在他们已经将白姨娘给攀咬了出来,反正在二老爷这里已然讨不得好,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一条路走到黑,说不定还能得主子几分垂怜,可以从轻发落呢。

反正比起来她们的罪过,有个主谋指使,也能分担起最大的那个罪过!

这些人打定主意,纷纷的将自己曾经拿到什么东西,和私藏下来的那些证据都给拿了出来。

原本秦老夫人只是觉得这些下人并不是全都没有脑子,想来能牵扯出来白凝儿,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连自己的另外一个孙子都被牵扯了进去。

那便是秦怀洛。

当一个小厮拿着秦怀洛给自己的打赏,说出“这是二少爷给奴才的,说让奴才去找市面上的话本等物,务必要让三少爷满意为止。”

秦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而白凝儿更是瞬间便厉声道“你胡说,二少爷才多大,你怎么心思这么歹毒,竟然要连洛儿也拉下水?”

她说到这里,又冲着刘月娘不住地磕头,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颤声道“夫人,妾身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跟您去争夺夫君的宠爱。可是您若是有火气,只管朝着妾身发便是,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的洛儿吧,他到底叫您一声嫡母,今年也才十四岁啊!”

她哭得凄惨,而秦老夫人的脸色也难看不已,沉声道“你竟然敢随意攀咬主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若说她对秦怀川是嫌弃,那么她对秦怀洛就是真心疼爱了。

当初秦怀洛跟秦红淼生下来的时候,那时刘月娘跟秦宣闹的不愉快,白凝儿便让人将秦怀洛抱到了自己这里来,说是请她代为照看。

这一照看,便养到了三岁开蒙,之后虽然说是跟着白凝儿住过一段时间,可没多久便搬到了外院。

而且即便是如此,秦怀洛有事无事便会过来看自己,这府上秦老夫人最喜欢的孩子便是他了。

且秦怀洛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如今才不过十四岁,就已经得了秀才的功名,只消明年在参加应试,必然是能够青云直上的。

所以,这些下人便是将白凝儿拉下水,她都不会生气。反正不过一个妾侍而已,可是他们竟然敢攀咬到秦怀洛身上,这就让她不能忍了!

见秦老夫人生气,那小厮顿时不住地磕头道“回老夫人,小人没有撒谎,这就是二少爷让奴才做的,奴才有证据的!”

眼见得这室内又闹成了一团,秦宣更是又惊又怒,沉声道“不可能,你这个狗奴才,到底是得了谁的指使?!”

话虽然这么问,可他的眼神看向的却是刘月娘。

刘月娘冷眼看着他们,庄月兰却是看不下去了,因蹙眉道“证据摆在眼前二弟不肯相信,反倒是旁人一面之词你倒是信以为真,这是什么道理?再者说来,今日既然说要为川儿讨个公道,那自然是要开诚布公说清楚的,怎么现下那下人不过说了两句,你便一味的又责怪起旁人,而不是将洛儿请过来问清楚呢?”

“大嫂,洛儿是什么性子,我是最清楚的,绝对不可能是他!”

秦宣到底还顾忌庄月兰,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可也拒绝让秦怀洛过来。

反倒是秦老夫人漠然的开口道“既然你说要对峙,那就将二少爷请过来吧。”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宣第一个便不同意,劝阻道“母亲,洛儿现下正在温书呢,日日那样辛苦还罢了,为这等事情过来浪费时间,根本没有必要啊。”

“你哪儿那么多话?”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一脸的怒其不争。

她下了决定,其他人反对也无效,而白凝儿更是担心不已。

秦怀洛兄妹就是她唯一的指望,尤其是秦怀洛,只要儿子日后有了出息,自己的位置才会更稳固。

可是现在,她却只能在心中祈祷着,儿子待会不要出事。

事实上证明,秦怀洛比她想的有脑子多了。

不过片刻功夫,便听得丫鬟在门外回禀,道是“二少爷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便见一个容长脸的少年走了进来。

正是冬日时节,他穿了一套白底梅花的棉袍,头发被束带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张脸上欺霜赛雪的白,一双眸子点水似的润,唇薄而粉,微微抿着,整个人看起来温和而无害。

正是二少爷秦怀洛。

他跟秦红淼是双生子,生的却并不十分相像,且从长相上来看,他更偏向秦宣。

这也是秦老夫人更喜欢这个孙子的原因。

秦怀洛进来的时候,先端端正正的给秦老夫人行礼,一面若有似无的打量了一圈房内。

他在外院的时候就知道里面闹起来,也让人过去打听了消息,这会儿心中有些了然,只是面上仍旧一脸的懵懂。

“这冬日的,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秦老夫人见到孙子,便不自觉的慈爱不已,让下人给他擦脸。

秦怀洛道了谢,规规矩矩道“回祖母,孙儿在外院跟着先生练武呢,所以出了些汗,不妨事。”

他从下人手里接过帕子时,又是格外尊敬的说了一句“谢谢金玉姐姐。”

这老太太房中的阿猫阿狗,那也是金贵的,哪怕是面对下人,他们这些孩子也得当着长辈儿那样尊敬着,这是姨娘从小教给他的道理。

见秦怀洛这般懂礼,秦老夫人更是不由满意的点头,道“过来我这里,祖母有几句话问你。”



第159章 牵涉到了秦怀洛

眼见得秦怀洛乖顺的在她的脚踏上坐下,修长的身子依偎在自己的面前,秦老夫人便觉得一颗心柔软不已,连带着问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我且问你,这小厮你可认识?”

秦老夫人指了指先前攀咬他的那个小厮,秦怀洛顺着看过去,点头道“回祖母,孙儿认得,这是弟弟院内的小厮,名唤福喜。”

“那,这个玉佩,你可认得?”

秦怀洛看了一眼,身子一僵,只一瞬便诧异道“咦,这不是孙儿前些时日丢的玉佩么,原先找了许久没找到,怎么在这里?”

他的表情控制的极好,可那一瞬间的僵硬,却被挨着自己的秦老夫人给感受了个真真切切。

秦老夫人微微一笑,顿了顿便道“丢了?何时丢的?”

只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个孙子是自己从小一手养大的,他是什么秉性,秦老夫人最清楚了。方才,那是他心虚的表现。

原本秦老夫人就有些狐疑,毕竟这刘月娘的脑子,还不足以让她设下这么大的局,将自己的孙子都给扯进去。

而现在秦怀洛的反应,更让她确认了,洛儿怕是真的做了这等残害手足的事情了。

念及此,秦老夫人不由得闭了闭眼,她倒是不怪洛儿心狠手辣,毕竟无毒不丈夫。可是……这孩子做事还是太年轻,竟然不收拾干净收尾。

顾前不顾后,还是需要历练!

秦怀洛却并不知道祖母的心中竟然已经转了这么多的想法,听得她询问,装模作样的想了一番,继而回禀道“约莫是三个月前丢的了,似乎当时是在逛花园,之后便找不到了,具体丢在了那个位置,孙儿也记不清楚了,那时让下人找了两遍都不曾找到,便作罢了。祖母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秦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看向那个小厮道“你到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早在秦怀洛开口的时候,那小厮就已经忍不住想要辩驳了,却在看到秦老夫人那冰冷的目光之后,硬生生一个字没敢说出口。

到了这会儿,他已然明白了秦老夫人的想法。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所以是一定要保着的。若是他今日真的攀咬了秦怀洛不放,那就算秦怀洛被拉下水,自己也是没好下场的。

事到如今,他只能顺着秦老夫人的意思走。

“老夫人恕罪,是奴才一时糊涂,这玉佩是奴才当初捡到的。后来带坏三少爷,也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赏银。今日被您的雷霆手段吓到,奴才一时心虚,试图攀咬二少爷下水,其实是想让您从轻发落。老夫人,奴才刚刚是一时糊涂,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人一般计较啊!”

见他磕头磕的山响,秦怀洛低垂着眸子闪过一抹冷光,继而则是仰头震惊的问道“什么?这狗奴才竟然敢带坏三弟?”

秦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道“这些腌臜事你就不必管了,好好儿读书去吧。”

听得这话,秦怀洛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犹豫的问道“祖母,咱们府上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他的目光从长辈的身上一一掠过,秦老夫人当先道“大人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洛儿听话,回去读书去吧。”

这话的意思,却是要护着秦怀洛了。

对于秦老夫人的偏心,刘月娘早就见识过,所以眼下只是心如死灰,反倒是秦怀川涨红了脸,目光里满是愤然。

他想说什么,可还未出口,就先被刘月娘攥紧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样的情形她见得多了,秦老夫人想来偏袒这个庶孙,又何必让自己的儿子去讨那个不痛快?

秦怀川被母亲抓着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口,可感受到母亲的力道,他便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那目光到底是被憋得通红。

庶兄不是个好的,他一直都知道,这几年明着暗着没少欺负自己,可现在娘不让说,那他便不说了。

反正……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自己不得祖母的喜欢,就算是说出来了,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秦老夫人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目光,只是一脸慈爱的看着秦怀洛。

而白凝儿在听到老夫人的话之后,也忍不住一脸的喜色,果然当年将孩子给老夫人报过去是正确的,虽然让她少养了几年孩子,却让孩子得了一个大靠山!

白凝儿心中打着主意,就在秦怀洛看自己的时候,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秦怀洛其实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见众人都让自己走,便知道他的嫌疑是被摘得干净了,因此行了一礼之后,乖顺的走了。

等到秦怀洛出去之后,秦老夫人则是看向那些下人道“今日这些带坏主子的奴才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打一顿发卖出去,我平原侯府不留这等欺主的奴才。还有你——”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白凝儿道“你别以为找了秦宣当靠山,便能为所欲为,我还没死呢!”

方才秦老夫人护着秦怀洛的时候,白凝儿便知道,今日这些罪名自己怕是不能逃脱了。因此这会儿听到秦老夫人说自己,她便磕了个头,咬唇道“老夫人,妾身知道错了。”

而一旁的秦宣还想给她求情,却被白凝儿无声的拉了拉袖子,向他投了一个哀婉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秦宣瞧着爱妾这般委屈,心中更加怜爱不已,因道“母亲,还请您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不要处罚的太重了,毕竟,她也是一时糊涂。”

“哼,一时糊涂,便闹得家宅不宁,便引诱我孙子走上歧路?”

这话说的格外重,而白凝儿虽然害怕,却也知道,有秦宣跟秦怀洛在,便是惩戒了她,也不会将她逼上绝路的。

因此白凝儿倒是格外的乖顺,磕头道“妾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请老夫人责罚,不管什么后果,妾身都愿意接受。只是,请老夫人千万要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毕竟妾身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若是气到了您,那妾身才是万死不能赎罪了。”



第160章 将她送去家庙!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秦老夫人却是心中冷笑,她向来没将这白凝儿放在眼里,不过是当一个玩物,再加上她生了秦怀洛这个好孙儿,便给了对方几分脸面。

谁知道这是个没脑子的,借着自己给的脸面,反倒是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还险些连累了她的金孙!

念及此,秦老夫人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起来,她打定主意要好生惩戒一番,因沉声道“平原侯府向来家风清正,你这般人品,是容不得你了。来人,将白姨娘送去家庙,去祖宗面前抄经思过吧。”

家庙在京郊外的山上,每年只有祭祀的时候,全家人才会浩浩荡荡的过去。寻常时候,是没有子孙过去的。

若是真的被送过去,那她也就相当于就此失了依仗了。

白凝儿没想到秦老夫人这么狠,当下便脸色惨白,只是却不敢求情,只颤声道“多谢老夫人开恩。”

为今之计,她只能忍。

然而她忍得了,秦宣却忍不了。

“母亲,今日之事,虽说凝儿是糊涂了些,可那些刁奴们才是真正对秦怀川下手之人,您这般处置她,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秦宣对白凝儿的心思十分明显,下定决心要护着爱妾了。

见秦宣这般糊涂,秦老夫人也起了怒火,沉声道“怎么,我还没老糊涂呢,就轮到你来质疑我了?”

这话说得格外重,秦宣一脸闷闷,到底是不敢说什么,只能道“母亲息怒,儿子不敢。”

他说到这里,看向刘月娘,见她一句话都不说,又沉声道“看着家里这么闹,你现在倒是一言不发了,怎么,看戏么?”

闻言,刘月娘顿时冷笑,反问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这等烂戏也值得我去看?”宠了。

她脸上的讥笑格外明显,让秦宣觉得心中堵得慌,顿时便要张口反驳。

眼见得他们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秦老夫人顿时杵了杵拐杖,怒道“我还没死呢!”

她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秦宣,又遮掩住了眼眸内的神情不善,淡淡道“老二家的,今日之祸都是由白氏所起,但你身为二房主母,也有疏于管教的罪过。如今一干人等都已经处罚,这个结果你还有什么异议么?”

刘月娘自然有异议,她护着孙子的态度这般明显,让人想忽视都不成。还有那白凝儿,不过送去家庙思过,只要那秦宣回头去交代一番,便是在家庙里,又有谁敢欺负了他去?说到底,都是糊弄自己罢了。

念及此,刘月娘越发心中一片寒凉,冷笑道“既然在母亲这里,觉得亲孙子被害成这个模样,这些罪过抄抄经书就能抵得过去,那儿媳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是什么话!”

秦老夫人被她这话气到,咬牙道“你这是在说我处置不公么?难不成还要闹得家里腥风血雨不成?刘氏,你可不要无理取闹,凡事留一线。”

这话,就是让刘月娘息事宁人了。

可刘月娘是谁,她一向是脾气火爆,如今孩子都被这般欺负了,凭什么还要让她满面笑容打落牙齿往嘴里吞?

因此她冷冷一笑,道“您是家中长辈,自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说完这话,也懒得看秦老夫人的表情,跟庄月兰点头示意,拉着孩子们便转身出去了。

“你……”

秦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刘月娘已然带着孩子们走了,甚至连礼都没跟自己行。

她顿时气得脸色发白,连声道“她这是什么态度,实在是没规矩!”

还有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她都处置了府上这么多的奴才了,难道还不够么?

见秦老夫人生气,秦宣连忙上前,跟丫鬟一左一右的给她顺气。

而庄月兰则是看了一眼这房中的闹剧,她有心想要替刘月娘出气,然而秦老夫人已经将退路给堵死,这般偏心,实在是叫人寒心。

其实庄月兰倒也不是真的不能处置,可那始作俑者,一个是二弟的姨娘,一个是二弟的庶子。这种身份,若是刘月娘出手还算是名正言顺,她一个大房的正房夫人,真要处置了反倒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却让刘月娘受了委屈。

念及此,她再也懒得理会这房子的闹剧,又担心二弟妹会不会想不开,便跟秦老夫人打了招呼,便带着秦怀玉离开了。

见她也要走,秦老夫人冷哼一声并未阻拦,她现在看到这些媳妇,就没有一个顺心的,唯一的儿子,又是个混不吝的。

看到秦宣一脸无措的站在自己面前,秦老夫人是又生气又无奈,最后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沉声道“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儿?!”

一个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

因着庄月兰跟刘月娘出门的时候是一前一后,所以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追上了刘月娘。

自然,这也有刘月娘刻意等着的缘故。

“大嫂。”

面对庄月兰的时候,刘月娘始终是知理的,毕竟谁真心谁假意,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见她这一脸憔悴,庄月兰也不厚的叹了口气,道“今日委屈你了,去我房中坐坐吧?”

听得她邀请,刘月娘知道她是想跟自己说说体己话宽慰自己,不过一则她现在没这个心思,二则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便摇头笑道“多谢大嫂好意,不过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怕是今日没机会了。改日你若是无事上街,咱们倒是可以出来坐着说说话。”

闻言,庄月兰便知道她有打算了,因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今日闹这一场,秦宣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还有秦怀川的身体,也是要抓紧时间好生调养的,所以她其实大概能猜出来刘月娘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刘月娘带着释然的笑容,道“正好到年关了,我带着孩子们回去住一段,清净。”

刘月娘今日虽然闹得厉害,可心里却是清楚,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都是说的好听,实则不容易。



第161章 带孩子回娘家

且不说她跟秦宣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又是给公爹守过孝,单凭这两件事情,秦宣都休不了她。

毕竟七不出里面,她可占据了两条呢!

但是和离也并非易事,只一样,她这两个孩子年纪都还小,自己若是不管不顾,日后他们的亲事可就艰难了。

刘月娘唯有这两个孩子是心中牵挂,自然不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孩子们受委屈,所以不管心里再怎么难受,也不过是面上闹一闹,压根没有打算真的和离。

不离,她还是秦宣的正室,任凭那白凝儿闹翻了天,也是一个妾,她的孩子,也是庶子女!

秦宣混账糊涂不分是非,等到结亲的时候,那些相看的人家可不糊涂,嫡庶之分明镜儿似的呢。

不过,不能跟秦宣彻底离了,却不代表她不能回娘家。

虽说她们刘家是皇商,而非什么高门大户,可是对于唯一的女儿,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的。

此番她受了委屈,又有合适的借口能将孩子们带回去,她傻了才不这么做呢。

庄月兰早知道刘月娘心里通透,此刻听得她这话,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因点头道“这也是个法子,回去落个清净,还能给孩子们好好儿调养调养。要有什么事情了,只管捎信回来,咱们不论别的,只说你我的情谊,也不能叫人欺负了你去。”

别的不说,就秦怀川这个身体,若是不能好生将养着,将来可有的是苦楚呢。

刘月娘闻言,轻笑着道谢“多谢大嫂,那我便先走了。”

秦红瑶却是有些舍不得秦怀玉,只是虽然自家娘亲还在笑着,她也能感受到母亲的悲伤,便悄然拽了拽秦怀玉的衣角,轻声道“大姐姐,你什么时候出去玩,要去刘府找我呀。”

秦怀玉摸了摸她跟秦怀川的头,点头应了,道“照顾好二婶,别给你们母亲惹祸。”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便跟着刘月娘回去了。

秦怀玉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母亲,咱们也回去吧。”

庄月兰嗯了一声,感觉到女儿伸出手来替自己暖着,心中又是一阵熨帖,笑道“母亲不冷,倒是你,手别伸在外面,当心冻着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吐了吐舌头,道“母亲放心,我知道的。”

这会儿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丫鬟手里拎着气死风灯,微弱的光亮照亮了回沧澜院的路。

因着时候不早了,所以秦怀玉压根便在这里蹭饭,丫鬟们下去传膳,房中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二人。

没了外人,秦怀玉倒是自在的寻到软塌上窝了上去,转眼看到庄月兰叹气,不由得开口道“母亲也不必想太多,说不定二婶回去之后,日子反倒是过的更舒坦呢。”

其实这是很明显的,毕竟刘家对女儿是真心的疼爱,要不然也不会养出刘月娘那样的爽利的性子。再加上这秦宣平日里实在是过分,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情,留在这里,岂不是更给自己找气受?

庄月兰自然也知道这道理,只是越知道,越不由得叹气道“你二叔他,实在是不像话了些。”

岂止是不像话,实在是太糊涂了。

这般的宠妾灭妻,若是传扬出去,莫说平原侯府的面子,单说那秦宣的官员考核上,都会被打上极为不光彩的一笔。

看着那秦老夫人平日里什么事儿都精明的很,那么多的心眼,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儿子?

只是话说回来,秦老夫人又何曾拎得清过。

念及此,庄月兰不由得伸出手来,捏着自己的额头。

见状,秦怀玉便跳下软塌,走过去贴心的替庄月兰揉捏着额头,问道“母亲,这样可好些么?”

那毒药的药性霸道,如今虽然除了个差不多干净,可到底还是有些残余的,其中一项便是给她添了头疼的毛病来。

不过只要好生调养着,至多半年,庄月兰的身子便会恢复的跟之前一样,甚至会比原先更好。

女儿这般贴心,庄月兰的心中也渐渐地舒缓了下来,反倒是女儿依旧有些替长辈不满,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其实想一想,二婶回去也有好事儿。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叔跟祖母还想就此轻轻揭过去,日后岂不是更让有心人胆子大了?这样下去,不说二婶,单说那两个孩子,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不得不说,秦宣母子这次做事,实在是混账的很,要碰到一个柔弱的儿媳妇,怕是都要被气死了吧。

见她的言语里还带着几分不忿,庄月兰不由得失笑,只是女儿说的不无道理,因此她也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你二婶回去的确是个好选择。再者离年关只剩下几日的功夫,你爹爹约摸着也快回来了。他那个性子,只怕是瞧不惯家里这些事儿的。”

等到秦宣被逼着上门求刘月娘回来的时候,那可就不是如今这么简单的了。

很显然,此时秦宣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得知刘月娘要带着孩子一块走的时候,愤怒的砸了房中的东西。

只是刘月娘将他当成了空气,简单收拾了大额的细软银票地契等物,连衣服也没收拾,直接便带着孩子们坐上马车走了。

将这些东西拿走,就不怕秦宣背地里使什么坏招儿。至于衣服什么的,她手里从来不缺钱,带孩子们再买新的便是了。

二房的动静压根没打算瞒着外人,等吃饭的时候,庄月兰也听下人禀报了这件事情。

她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秦怀玉听说秦宣气得砸了许多首饰,还破口大骂的时候,不由得嘀咕道“亏得二婶走了,走的好!”

说到这里,秦怀玉咬着筷子,又道“还好爹爹不这样,不然我绝对不会认他了!”

庄月兰原本正在喝汤,听得她这话,顿时呛了一下。

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女儿,拿出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嗔怪道“不许胡乱说话,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好端端扯到你爹身上?”



第162章 好好儿吃你的饭

闻言,秦怀玉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这不是突然想到了么?”

她只是一时由己推人,想着若是自己摊上这么个爹,必然是要气死的。

见状,庄月兰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嗔道“你倒是敢想,怎么不想想平日里是谁最疼爱你了?”

亏得这话秦毅没听到,不然那个女儿奴怕不是要心酸死哟。

秦怀玉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会儿听到母亲的话,也不由得心虚道“母亲您只当做没听见,千万不要告诉爹爹。女儿知道,他最疼我了。”

“你还知道?”

庄月兰给了她一记眼风,见女儿这讨好自己的小模样,自己倒是先撑不住笑了起来“行了,做这怪样子给谁看呢,好好儿吃你的饭!”

得了庄月兰这话,秦怀玉顿时笑眯眯道“是,女儿这就吃!”

待得吃完饭之后,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房中的炭火烧的足,秦怀玉才吃饱饭,在这暖风之下,鼻尖都出了一层薄汗。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便让她在房中坐一会儿,免得现在回去吹了冷风着了风寒。

这冬日的天黑的早,其实倒是没有多晚,便是回去了也是无事。

秦怀玉乐的跟母亲相处,便答应下来。

庄月兰还有些账目没有处理完,见秦怀玉托着腮坐在一边玩络子,便笑着由着她去,自己则是坐在桌案之后垂眸看着账册。

至于秦怀玉,一手在捏着络子,一手托着腮,目光则是看着庄月兰,神情里满是欢喜。

平心而论,现在母亲的脸色比以前好多了,到底这将近两个月的调养起了作用,至少让她的脸上再没有先前那等病恹恹的模样。

虽说离真正康健还有些距离,不过两个月的功夫能有这样的改变,也让她心中欢喜不已。

感受到女儿注视的目光,庄月兰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笑问道“在看什么?”

秦怀玉闻言,顿时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娘处理事情的模样十分好看。”

这话说的倒是甜,庄月兰心中受用,面上则是不好意思的笑道“这都是跟谁学的。既是闲着无事,过来帮我看这些吧。”

秦怀玉心知庄月兰这是想要考较自己,也不拒绝,当下便笑着应了,走过去帮着她一起看。

经过这些时日的教导,秦怀玉再不是刚开始那般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虽说也还要学习很多东西,但也足以让庄月兰欣慰了。

她一面指导秦怀玉,一面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女儿。

她的丫头,越长越优秀了。这虽然是一件好事,可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怀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很快便要离开自己,嫁入别人的家中,撑起来一个家了。

一想到这里,庄月兰便觉得心中十分不舍,她叹了口气,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上次你被淮安王所救,虽说谢礼已经送了,不过到底是欠了他的人情,等你爹爹回来之后,还是要亲自再谢一遍的。”

秦怀玉一心都在账本上,根本没留意到庄月兰话中的异样,闻言笑着接口道“王爷并非那般小气之人,不必再设宴道谢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熟稔,让庄月兰的心中骤然咯噔一声,试探着问道“你跟王爷,很熟悉么?”

秦怀玉捏着页脚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笑道“倒是见过几次,王爷是个君子。”

她原本是为了安抚庄月兰的心,谁知道这话一出,却让对方更加的不安了。

见过几面……那到底是熟悉到什么程度了呢,还是说,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有情谊了?

庄月兰越想越乱,而秦怀玉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抬头看了一眼庄月兰,先是愣怔,继而便有些明白了过来。

她几乎有些无奈的笑道“母亲放心,我跟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只是朋友而已。”

不过,在想起顾明渊的时候,秦怀玉竟然没来由的心头漏了一拍。

那动静太过小,片刻便被其他情绪遮掩过去,就连秦怀玉都没有发现。

庄月兰听得这话,又打量着秦怀玉却是没有什么少女相思,眉眼中都是坦坦荡荡的模样,才觉得心中安稳了几分,不过她又担心自己这话会伤到女儿的心,因点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她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大妥当,道“其实……你莫要怪母亲,母亲也是为了你。”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放在男人身上是风月的事情,放在姑娘身上便是奇耻大辱,她只这一个女儿,是她的珍宝,所以绝对不能看着秦怀玉误入歧途。哪怕,那个人身份高贵也不行。

庄月兰的意思,秦怀玉哪里不明白,听得这话伸出手来抱住她,眼眶却是有些微红。

前世里,母亲早亡,无人跟她说这些。爹爹是武将,又将她宠上了天,所以那时她只觉得自己行事洒脱肆无忌惮,却不知道已然触及了那些世家夫人的逆鳞。

虽然明处,她被那些人尊敬,可实则暗中,大抵都是鄙夷她的吧。

念及此,秦怀玉的声音又多了几分坚定,郑重道“母亲放心,女儿跟王爷的确是清白的,更不会犯那样愚蠢的错误给平原侯府蒙羞的。”

她已经错了一次了,今生绝对不能还让家人跟着受人白眼!

“傻孩子,娘相信你。”

庄月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温柔道“我们怀玉是最让人骄傲的姑娘,爹娘一辈子都不会觉得你让我们蒙羞的。”

听得她这样温柔的声音,秦怀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轻声道“只要爹娘不嫌弃女儿就好。毕竟,我可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嫁人,腻歪在您和爹爹身边呢。”

“这孩子,说什么混账话呢。”

庄月兰失笑,轻轻拍了她一笑,道“哪儿有姑娘一辈子不嫁的?”

“就知道母亲说的假话,方才还说女儿骄傲,现在就嫌弃我了。您放心,女儿吃的不多。”

秦怀玉故意逗她,只是话里却带着坚定。



第163章 吃一次亏就够了

庄月兰只当她是小孩子说笑话,一面无奈她竟然将嫁人挂在嘴边,还好没有别人,不然又会被人说她不够自重;一面又发笑,这还真是个孩子,瞧着有时候稳重,实则什么还不懂呢。

心里这般想着,庄月兰面上也带出来几分,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若是在我面前腻歪一时还行,若真的一辈子赖着,我还真的要烦死你了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自然不依,当下便搂着她撒娇起来,逗得庄月兰不时地发出笑声。

声音如同银铃,飘散在这夜色之中,让人听得心头都为之温暖了起来。

等到庄月兰睡下之后,秦怀玉这才带着丫鬟离开了沧澜院。

夜色深沉,她的脸上也没了笑容,反倒增添了几分稳重和镇定。

方才的话,庄月兰当她开玩笑,可只有秦怀玉清楚,自己是认真的。

她今生的目标,除了报仇,便是护好家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至于嫁人……

秦怀玉只勾了勾唇角,讥讽一笑。

前生那一次吃亏就够了,今生她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

二房的事情闹得府上鸡犬不宁,发落了许多的下人,若是往日里,王婉清必然早就去秦老夫人那里献殷勤了,然而这次她却没有时间。

无他,只因秦红鸢发起了高热。

自从梅花宴后,秦红鸢便被换了嬷嬷,那嬷嬷下手极狠,她坚持了这些时日,已然到了极限。

整整一下午,王婉清都在流光阁内守着女儿,对于丫鬟回禀的府上消息也没心思听。

直到晚间的时候,眼见得秦红鸢的烧终于退了,她的一颗心才放回了原处,让丫鬟做了膳食,亲自喂女儿吃了。

秦红鸢才醒来,没什么力气,她迷迷糊糊的知道王婉清在守着自己,只是昏睡着。现下清醒过来,看见王婉清,顿时便觉得委屈至极。

许是病中的原因,让秦红鸢将先前那些未曾发散出来的情绪都外露了。

可饶是这样的情形下,她在一声声喊“母亲”的时候,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

那是被嬷嬷下狠手整改过之后的原因。

那嬷嬷十分严厉,秦红鸢虽然在病中,还记得她的威严,生怕被她听到,自己再挨打。

虽说只是打手心,可也很疼的。

她这个模样,更是让王婉清心酸不已。

自己的女儿,原本是多么天真可爱,可现在,竟然连叫自己一声“母亲”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抓住把柄。这般的畏畏缩缩,都是因为有秦怀玉母女的缘故!

心酸的同时,王婉清先前的那一点点害怕也都随之消散了。

她已经将药给了那两个丫鬟,只要明日一过……

就再也不必受这母女二人的气了!

念及此,王婉清伸手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轻声道“鸢儿,娘在你身边呢。别怕,再等一等,都会过去的。”

哪怕她为此抵了命,可只要那对碍眼母女死了,凭着秦老夫人在府上,她的女儿就不会再如现在一般吃苦了!

王婉清打定主意,眼神也越发的阴鹜了起来。

秦红鸢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她许久没有被母亲抱着,现下依偎在她的怀中,更觉得幸福不已。她原本就喝了药,这会儿迷迷糊糊的便又睡过去了。

现下已经临近子时,按着规矩她早该回自己房中去了。可女儿这个样子,王婉清是怎么都放心不下的,索性便睡到了她的身边守着她。

到了第二日晨起,秦红鸢的身子就已经大好了,甚至还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王婉清因挂念女儿,所以给秦老夫人请安之后,便急匆匆的回来了,谁知进门就看到秦红鸢正在让丫鬟给自己上妆。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怎么起来了?”

王婉清一面说,一面要让丫鬟扶她重新回床上躺着。

秦红鸢却是摆了摆手,低声笑道“我已经没事儿了,母……姨娘不必担心。”

这会儿那嬷嬷就在房门外,到底是怕的很,所以秦红鸢出口的称呼临到嘴边硬生生给换了。

听得这话,王婉清又是心中酸涩,不过她调节的快,很快便没了异样,点头道“话虽然这样说,还是要再喝一回药的。”

说着,王婉清吩咐人给她端药,又觉得女儿这举动有些纳罕,因让丫鬟出去守着,自己则是悄声问道“你今日是要出去么?”

闻言,秦红鸢点了点头,悄声道“嗯,待会母亲跟我一块出去吧,我有些私事要做。”

她的私事并不多,再加上这般热心的上妆,王婉清瞬间便猜到了,小声问道“是……这位?”

见王婉清比了个六,秦红鸢羞涩的点了点头,道“嗯,六皇子方才让人传信来,说是要见我,有事情要说。”

她说到这儿,又蹙眉道“只是我现在房中这个老虔婆是管的多的,若是我自己出去,难免她又说三道四的唠叨一大堆,所以待会只能借着您的名头带我一起出去。”

等出门走两三条街,让王婉清帮着自己遮掩着,她再自己单独去见六皇子。

倒不是她愿意这样谨慎,只是现在六皇子对她只是有好感,虽说也说过些情话,可她能感受的到,他们二人之间还没有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呢。

想要彻底的得到六皇子的心,她还需要谨慎小心,并且要再加一把劲儿。

事关女儿,王婉清自然不会马虎,当下便点头道“你放心去吧,我跟你一起出去。”

虽说今日是巧瓶巧画那两个丫头动手的日子,可若是自己出去了,那才更是洗脱干净罪名的好机会吧。

只是那两个丫头实在算不得精明,只能希望自己不在,她们不会出什么乱子才好。

王婉清心中带着事儿,但又不能耽误女儿的大事,所以虽然出了门,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而秦红鸢却是没有发现姨娘的不安,她现在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六皇子,哪里会注意到姨娘的神情。



第164章 那就由你来试毒

等到吃了早饭之后,王婉清便带着秦红鸢乘着马车出门了。

一路上,这母女二人各怀心事,浑然不知道,今日过后,府上便要变了天地。

……

“啪——”

瓷白的药碗被人为地扫落在地,摔下去的时候连带着里面漆黑的药汁都洒在地上,顿时濡湿了一大片,碎裂的瓷片也落了一地。

而打翻药碗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怀玉。

今日前来送药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其实也不算陌生,不过她平常只负责扫撒工作,这还是头一回来给庄月兰送药。

谁知她才忐忑的将药递给了主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先被进门的秦怀玉直接将碗给摔了。

赵婆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骤然生了这个变故,瞬间变了脸色,讪笑着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这药太烫了?那老奴再重新给夫人倒一碗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想去拿煮药的药壶,却被秦怀玉直接给摁住了。

“暂且不必着急,我且问你,今日怎么是你来送的药?”

听得这话,那赵婆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讪讪,道“回大小姐,方才老奴见那几个姑娘都在忙,所以便给夫人送过来了,您放心,这是厨房刚炖出来的,还有些烫手呢。”

闻言,秦怀玉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道“既是初次,那想来是不知道沧澜院的规矩了——凡主子入口的东西,需的下人先试毒。”

赵婆子起初还带着笑意,待得后来反应过来秦怀玉话中的意思,瞬间就变了脸色,带着几分惊慌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今日这药既是你端来的,那就由你来试毒吧。”

秦怀玉说完这话,便整好以暇的坐在一旁,淡漠的看着赵婆子。

赵婆子的脸色骤然苍白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呐呐道“大小姐,这药材实在太过贵重,老婆子一个下人,实在是不敢浪费了这药材,就不喝了吧。”

她收了那俩丫头的钱,虽然不知道这药材里有什么东西,可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不然,那两个丫头连威逼带利诱的,用她的把柄来逼着自己给夫人送药么?

现下她后悔不迭,大小姐的目光就那么看着自己,竟让她一时骑虎难下。

“怎么,还等着人伺候你不成?”

听到秦怀玉淡漠的声音,赵婆子脸上的笑容再也装不下去,带着哭腔道“大小姐,老奴,老奴……”

见她的手都在颤抖,秦怀玉冷笑一声,若说这婆子半点不知情,她是不信的!

“既然你不肯自己喝,那就只能找人来灌你了!”

秦怀玉说完这话,拍手让丫鬟们进来,端了碗就要让人硬生生灌下去。

到了这会儿,赵婆子哪里还顾得其他,登时便拼命挣扎起来,那药汁泼泼洒洒,分毫都没喝下去。

“大小姐饶命,饶命啊!”

见她鼻涕眼泪一起下来的求饶,秦怀玉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让你替端来的药试毒罢了,怎么就成了要你的命了。还是说,这里面被你这个老刁奴放了东西?!”

后一句话,秦怀玉说的格外重。

赵婆子也知道自己的动作是有些过了,可是那些不知什么东西的药,打死她都是不能喝的。

然而此时听得秦怀玉的问话,她又觉得自己遍体生寒,下意识想要辩解“老,老奴不敢……”

“不敢?”秦怀玉嗤了一声,道“既然你咬定这药没事,那就只要让你自己试一试了!”

见秦怀玉又想让人灌药,那赵婆子再也不敢隐瞒,后悔不迭道“大小姐饶命,老奴,老奴说!”

要是先前,她还能用那点银子和落人手里的把柄给瞒下来这件事情。可是现在事关自己的生命,赵婆子只能豁出去,将事情真相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回大小姐,老奴的确不知道这药里有什么,只是昨晚上巧画巧瓶两个丫头来找老奴,说让老奴今日给夫人端药。按理说这两个姑娘已经离开沧澜院许久,原本不该跟她们有所接触,可原先她们二人在沧澜院的时候,老奴也没少承她们的情。因此这次她们求到我这里,老奴一时心软,便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她说到这里,又道“老奴只是觉得这药有古怪,但真的不知道这药里面究竟是什么,请大小姐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这婆子说话颠三倒四的,甚至有几分被吓坏的模样,秦怀玉冷笑一声,骤然将手边的茶盏摔了过去,沉声道“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敢端过来给母亲喝,堂堂的主母,就是让你们这些下人来回算计的么!”

见她发怒,赵婆子吓得不敢动弹,不住地磕头求饶道“大小姐,老奴知道错了,求您恕罪啊。”

原先她还只当秦怀玉是个孩子,对于她的暴脾气不以为然,总觉得一个小姑娘,脾气能大到哪里去,可是今日亲身体会,才知道传言不虚。

“去,将巧画巧瓶这两个丫鬟给我带过来!”

秦怀玉让人将赵婆子暂时看押在厢房内,又吩咐人去传召那两个丫鬟。

而庄月兰,则是坐在旁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女儿。

这件事她们起先就说好了,让秦怀玉来审问。知道自己又被人意图下毒,庄月兰是有些愤怒的,可是这些愤怒在看到秦怀玉比自己还要生气的时候,又只能按捺住性子哄女儿。

等到秦怀玉冷静下来之后,庄月兰的怒火已然消散的差不多了。

因要给女儿一个泻火的途经,所以庄月兰索性便将这件事情全权的交给秦怀玉来处置。

这也算是借机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了。

现下看着秦怀玉处变不惊,甚至做派比自己还要强硬,庄月兰不由得暗中点头,面上却是毫无波动。

不过多时,巧画巧瓶两个丫鬟便被带了过来“给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



第165章 滚刀肉不好做

见到这两个人都十分平安,巧画巧瓶便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而在秦怀玉询问问题的时候,她们更是咬死不肯承认。

起初这两个丫鬟还能不住地狡辩,直说自己是冤枉的,还不住地磕头道“请夫人跟大小姐明鉴,奴婢们对主子是忠心耿耿,虽然到了浣洗房,可心中永远只有主子们的安危。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还请夫人明辨是非,还奴婢们一个公道!”

这两个丫鬟想要做滚刀肉,秦怀玉便冷眼看着二人,等到她们在这儿闹也闹够了,方才冷声道“好啊,那我权且当你们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过,作为曾经的主子,我也要提醒你们一句,先看看自己的胳膊再说话吧。”

听得这话,巧画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头一冷,虽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突然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可那话里的寒意,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好。

她跟巧瓶对视一眼,二人小心翼翼的撸开自己的袖子,登时如遭雷击。

那胳膊上起了疱状的小水泡,内中鲜血渗出来,混合着白色的之物,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因着是冬日,所以丫鬟们要十余日才能洗一次澡。再加上她们最近心里藏着事儿,而这些东西根本不疼不痒,所以并未留意自己身体的变化。

如今被秦怀玉提醒之后,两个丫鬟才惊惧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这些可怖的玩意儿!

“这……这是什么……”

巧画当先失声问道,只是却并不是在求人的答案,一张脸上惨白,显然自己已经想到了某处去了。

秦怀玉格外好心的替她解释了一句“自己碰过什么东西,我不说,你们自己也清楚吧。”

这话一出,巧瓶却是先反应了过来,危机让她不敢接话,只是仰头道“大小姐,奴婢怕是病了,请您准许奴婢告病假,回去看诊!”

事到如今,她只能先去找王姨娘,求姨娘给自己一条出路了。

但其实他们两个也明白,王婉清未必就会对自己伸出援手。

秦怀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看向巧画,问道“你也要回去看诊么?”

听到秦怀玉这话,巧画突然便不敢点头,在巧瓶焦灼的目光之内,她猛地以头触地,咬牙道“大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吧!”

她比巧瓶的脑子好用一点,自然也猜到了,王婉清这般大张旗鼓的做事,很明显就是打算卸磨杀驴的。

要是她们真的就这么去找王婉清了,说不定还会被趁机灭口。

反倒是秦怀玉,既然能够点出来自己中毒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有解毒的方法,所以对比之下,虽然秦怀玉危险了一点,可她还是选择秦怀玉!

见状,秦怀玉不置可否。

巧瓶想说什么,却被巧画使了个眼色,继而咬牙道“大小姐,奴婢愿意知无不言!”

“好啊。”

秦怀玉这才看向她们,这两个丫鬟贪心恶毒,对庄月兰尚且能下得去手,对王婉清自然就更没有什么忠诚可言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让人给这两个丫鬟下手的原因。

不撕起来,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

等到这两个丫鬟将事情经过颤颤巍巍的说了个遍,庄月兰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毒,竟然是王婉清指使人做的!

因着当初王婉清受的那些龌龊被逼进府,再加上这么多年来,秦毅一直将人视若无睹,所以庄月兰对她还是有些愧疚的。

便是那点愧疚,让她对王婉清可谓是仁至义尽。

就连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毒,她也没有猜到会是王婉清动的手。

可没想到,竟然是灯下黑。

“她怎么会这么做?”

这些年她从未亏待过王婉清,可对方却做出来这等恶事,想要她的命!

见庄月兰这模样,秦怀玉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道“母亲,恶人的想法,我们是无法猜测的。毕竟,她们的心思恶毒,无法以常人来衡量。”

女儿手上的温度,让庄月兰有些回神,轻声道“我倒是没想到,竟养出了这么一个包藏祸心的。她怎么敢?”

骤然得知这个真相,庄月兰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放低了声音,道“是啊,谁能想到这是一个面甜心苦的蛇蝎夫人呢?”

说到这里,秦怀玉又问道“母亲打算怎么办?”

这王婉清做事如此恶毒,不知母亲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庄月兰虽然遭到了一些打击,但是却还是迅速回神,沉声道“严惩不贷!”

如果说对自己下毒,是因为这些年在平原侯府从未得过宠爱,所以心中妒忌扭曲的话,庄月兰还能够猜到一点。

可是如今对她们母女双双下毒,将那毒手伸向她的女儿,这就是让庄月兰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对她下毒尚且可以忍受,可是竟然想害她的女儿,庄月兰是绝对不能忍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点头,她怕的就是母亲心软。

好在,母亲并非是是非不分的心软。

念及此,秦怀玉长出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便见庄嬷嬷走了进来,恭声道“夫人,府衙来人了,老奴将人请去了正厅,您可要现在过去见他们么?”

闻言,庄月兰微微一愣,问道“府衙的人来做什么?”

一旁的秦怀玉也有些愣怔,她并没有请府衙的人过来,倒不是因为用不着,而是不到时候啊。

他们不会不请自来的,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秦怀玉也摇头,庄月兰沉吟道“罢了,我去看看吧。”

秦怀玉点头道“我陪母亲一块过去。”

府医来的差役前两次也曾经出现过,这一次过来倒是轻车熟路的很。

见到庄月兰母女,那人垂首行了礼,主动将来意告知“夫人,是这样的,府衙日前抓获了一批无恶不作的人犯,这其中有几个人招认的一些恶行,与平原侯府有关。所以我们大人让小人跑一趟,将这些证词送来,请您定夺。”



第166章 母亲,我来看看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念电转,倒是瞬间明白了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反倒是庄月兰疑惑不已,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来,道了谢,自己则是带着疑惑拆开来看。

只是一看,她的眼眸便骤然紧缩。

那上面是供词,确切的说,是关于那些人接了单子,毒杀她的供词。

王婉清雇佣天晖阁的人,屡次作案,从给她下毒、到买凶杀人未遂,再到谋杀她们母女二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那天晖阁被捕的杀手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饶是方才已经知道了真相,可现在在看到上面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庄月兰依旧觉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虽然知道后宅女子多有阴私,可恶毒如王婉清的,也是独一份儿了!

见庄月兰神情变幻,秦怀玉走过去接过那张纸,轻声道“母亲,我来看看。”

却不想,庄月兰直接握住,并没有让她拽过去,坚定道“别看。”

这么肮脏的东西,她不想让女儿看到,不能玷污了女儿的世界。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轻笑,道“母亲,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相较于庄月兰,她的模样更加冷静。

看到这样的女儿,庄月兰心疼不已,若不是她糊涂,着了别人的道儿,怎么会让她的女儿迅速强大起来?

她可怜的怀玉,也不知为此吃了多少的苦!

一想到这里,庄月兰便觉得受不了,连带着一颗心都被挤压似的疼痛。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一面看向府衙的人道“有劳差爷跑一趟,这两日我会命人再去府衙,届时再详聊此事。”

听得这话,那衙役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笑着道“好,那小人就先回去复命,暂且不打扰了。”

他们前来,其实是因为这里面的事情牵涉到了平原侯府三个主子,证据递过来固然是要让府上的主子看清楚王婉清的真面目,可更多的,却是为了讨一个好处。

毕竟,这个恩情,可是要平原侯府承的。

庄月兰这会儿也平复了一些,点了点头,让庄嬷嬷亲自送那衙役离开。

至于这一趟的打赏钱,自然也是十分丰厚的。

衙役千恩万谢的走了,庄嬷嬷则是跟秦怀玉一左一右的扶着庄月兰回了沧澜院。

将人都打发到外面,秦怀玉这才详细的将供词看了一遍,她先前只听那衙役说了一些,可到底不如这一份供词来的详细。

等到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内容之后,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惊到了。

因为被送到府衙的天晖阁部下很显然不是几个人,而是京城的整个分舵!

据这上面所说,天晖阁位于京城的分舵被不知名高手给端掉,且将他们都打包送到了府衙。

顺天府这些年被天晖阁这种蛇鼠之辈恶心的要死,然而架不住对方实在狡猾,躲躲藏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对方的分舵。

谁知道,这一下竟然在年关这会儿送过来一个大功劳,将人直接全部打包到了府衙门口。

功劳都送上门了,若是他还不审问出些什么,岂不是太怂包了?

那顺天府尹乐呵的当晚都没睡着,直接便将人挨个审问了一遍,虽说迟疑他们招认的太过全面且细致,不过想着应该是那个神秘高手的杰作,便不疑有他。

谁知这里面,竟然审问出了关于平原侯府的案子来。

那天晖阁十分丧心病狂,只要给银子,不管是谁的买卖都肯做,所以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同时,也有一批达官贵人在护着他们。

因此那顺天府尹便将一批棘手的案子搁置在一旁,专心处置起了这一个会给自己带来好处的案子来。

普通的后宅阴私,牵扯到了这等案子里面,想来平原侯府很乐意承他们的情的。

府尹打定了主意,这才巴巴的让人将审问出来的卷宗送到了平原侯府。

只是现下秦怀玉看着这些卷宗,却不由得泛起一阵疑问来。

天晖阁在京中存在已经数年,这么多年都能不动如松的安稳着,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现在被人给一锅端了?

毕竟,她前几日才被天晖阁的人刺杀,而那两个刺杀她的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可是在淮安王府被扣留着呢。

再联想到先前顾明渊让人给她送信,让自己小心王婉清,秦怀玉骤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难不成……是顾明渊为了帮自己,带人将天晖阁给一锅烩了?

倒不是秦怀玉自恋,觉得顾明渊对她有些什么意思,只是这几件事相隔的时间太近,怎么想那个神秘高手都跟顾明渊脱不了关系。

念及此,秦怀玉不由得扶额,若真是这样,她欠顾明渊的恩情,可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了……

见秦怀玉叹气,庄月兰下意识提起了一颗心,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闻言,秦怀玉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母亲不用担心,这上面的证词十分详尽,王婉清作恶多端,此番休想逃过去!”

有这几份证词,她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能护得住王婉清!

不过……

“母亲,这几份证词咱们先放着吧,莫要拿出来。”

她这一次,不但要让王婉清不能翻身,要要让秦老夫人那个老虔婆再不能在府上仗着一个辈分兴风作浪。

而这个结果,只能让秦老夫人自己先作一作了!

见女儿眼中的光芒,庄月兰不由得点头道“好,你想怎样都行。”

她说完这话,又走到外室,对瑶琴吩咐道“去晚夕院,将王婉清带过来!”

她鲜少有这样威压的声音,听得瑶琴心头一颤,连头都不敢抬,恭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不多时,瑶琴便去而复返,只是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回夫人,王姨娘不在房中。”

听得瑶琴的话,庄月兰眉心一皱,问道“那她去哪里了?”难不成,是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跑了?

这个事情仿佛不大可能。



第167章 那就等她回来

好在瑶琴连忙给她解惑“奴婢问了她院子里的下人,说是瞧着今日天气晴好,所以带二小姐出去走走。”

听得这话,秦怀玉嗤了一声,那王婉清轻易不出门,如今居然带着秦红鸢一块出去,十之是为了掩饰顾明珏跟秦红鸢的私情吧?

念及此,她冷笑一声,道“不着急,那咱们就等着她好了。”

“是。”

瑶琴得了秦怀玉的吩咐,应了一声,便出去等着王婉清去了。

而秦怀玉则是看向庄月兰,轻声道“母亲不必思虑太深,放宽心些才是。”

若是这事儿只针对庄月兰自己,那她可能还真的不会这么紧张。可是如今牵涉到了秦怀玉,庄月兰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连出气都有些艰难。

不过现下听到女儿的话,她又觉得有些羞愧,自己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要女儿哄着,实在是有些越活越倒退了。

想到这里,庄月兰勾起一抹笑容,道“玉儿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一双眸子里满是怜爱。

秦怀玉乖顺的站在她的身边,视线触及到她保养得宜的手,却是骤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虽然很不合时宜,可秦怀玉想了一想,到底还是问了出来“母亲,女儿有件事想要问问您。”

这会儿母女二人已经走进了内室,秦怀玉陪着庄月兰坐下,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听得秦怀玉询问,庄月兰放柔了声音道“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说吧。”

虽说她一向脸皮是厚的,可是现下这个问题,却还是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这才试探着问道“唔,女儿只是十分不解,父亲对您一往情深,为何会纳妾呢?”

这件事儿她前世里就十分好奇,毕竟秦怀玉就算知道的再多,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这些年来,她对父母的感情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爹爹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对母亲更是坚贞不渝。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在当年娶了母亲不久,就纳妾了呢?

要说是威逼利诱,秦怀玉是不相信的,毕竟她爹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了,那么铁骨铮铮的一个汉子,哪里会因为这种事情跟人妥协呢。

秦怀玉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想要问,却没有好意思询问。

不想听的她这话,却见庄月兰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说起来十分腌臜,我原本怕污了你的耳朵,只是如今,瞒着你,倒不如让你知道内宅都是些什么阴私来的好。”

毕竟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早让她知道不是人人都是纯良小白兔,会让她更好的在婆家生存下来。

所以秦怀玉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狗血至极的故事。

“丫鬟意图爬上爹爹的床,所以给他下药?”

见秦怀玉瞠目结舌,庄月兰点头道“嗯,这事儿说起来,其实是平原侯府对不住王婉清的。当年,要不是你爹吃了那等下作药,硬拉着她……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伯府出来的小姐,被逼做了人家的妾。”

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原谅王婉清现在做的恶毒事情!

不想,秦怀玉却是直接反问道“她清白?女儿倒是觉得未必呢。”

见庄月兰疑惑的看向自己,秦怀玉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丫鬟起了歪心思,对爹爹下药,那怎么事发的时候在场的不是丫鬟,而是王姨娘?好,就算她是无辜被卷进来的,那么——身为祖母的内侄女儿,她来府上既然是看望祖母的,不好好儿的在祖母院子里待着,偏偏跑到父亲的书房里去,这是安的什么心思?”

别说什么亲戚不避嫌,父亲当时都已经娶了媳妇了,她一个过了及笄年纪的小姑娘,放在谁家那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再怎么单纯,也不会连男女大防都不晓得,傻乎乎的去已婚男子的书房吧。

听得秦怀玉这尖锐的问题,庄月兰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当初据她所说,是奉了你祖母的意思,给你父亲送糕点去了。谁知见那丫鬟鬼鬼祟祟的,便训斥了几句,之后进门,就……”

接下来的话太过露骨,庄月兰有些说不出口。

应当是个意外吧,她只是恰好状“她应当不至于这样做吧?”

说到底,庄月兰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王婉清再怎么说,也是伯府里正经的小姐,就算是庶女,可伯府的主母并不是刻薄之人,对庶女也算是和善有加。依着王婉清的相貌才华,日后不管是配一个寒门新贵、还是高门庶子,都是做正妻的命。

能做当家主母,为何要做妾?

这也是庄月兰这么多年,都觉得王婉清受了委屈的原因。

说到底,妾在主人家里,只是一个玩意儿罢了。主子和善的,还能有几分生存的余地。可若是主子凶悍的,发卖打死,官府都是不追究责任的。

王婉清自己是伯府小姐,见识过这种事情,应当不至于那么傻才是。

见庄月兰沉吟不语,连话都说了一半,秦怀玉心知肚明她在想什么,因轻声道“不管当年事情究竟如何,如今她这般包藏祸心,都是留不得了。”

闻言,庄月兰点头道“那是自然,你放心,母亲不会心慈手软的。”

怀玉说的对,不管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有一点却是更改不了的,那就是王婉清实在太过恶毒。这府上,留不得这种祸害!

只是,女儿的话到底让她心里埋下了几分疑惑,当年的事情,王婉清真的是无辜的么?

……

府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在庄月兰的吩咐下,没有丝毫风声透露出去。

就连秦老夫人,也只是知道府衙的人来过又走了,硬是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

所以等到午后过去,王婉清终于带着女儿回府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府上已然是风雨欲来的景象。



第168章 风雨欲来

今日累了一日,王婉清不是第一次帮着女儿掩盖这种事情,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府上太过安静了,这样一切如旧的模样,浑然不像是出事儿的样子。

难不成,那两个蠢货没有得手么?

她忍住心里的不安,吩咐丫鬟道“先带二小姐回房休息。”

不管府上的事情如何,女儿的脸色十分差却是事实。

秦红鸢高烧才退,今日又出门跑了一日,虽然见六皇子顾明珏让她十分亢奋,可到底自己的身体却是有些扛不住的,从上了马车之后便是一副疲乏不已的模样。

她浑浑噩噩的听到王婉清的话,却是从里面分辨出一股不大好的意味,因问道“母亲,您不随我回去坐一会儿么?”

这会儿马车里就她们母女二人,秦红鸢又不舒服,喊的时候忘记喊姨娘,早将嬷嬷立下来的规矩给抛到脑后了。

见秦红鸢这一脸疲态,王婉清心疼不已,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红鸢听话,你先自己回房休息去吧,我去你祖母房中坐会儿,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这段时日,秦老夫人对她疏远了许多,这让王婉清从心眼里感觉到一股不安。而今日,这一份不安,则是被无限的扩大了。

那大抵是对于危险的直觉。

秦红鸢原本就没精神,听得这话不由得下意识点头道“那我先回去,您也累了一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王婉清笑着答应,知道秦红鸢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让人将帘子放了下来,冷冷道“去宁安堂。”

只是不想,马车却在半路上被截了下来。

来人是庄月兰房中的丫鬟,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却轻易地从里面听出几分愤怒来“王姨娘,夫人命您过去呢。”

王婉清看了一眼,认出来是庄月兰的大丫鬟瑶琴,心中顿时咯噔一声,那些不安越发浓厚了几分。

她轻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试探着问道“敢问瑶琴姑娘,不知夫人叫妾身过去有什么事情?”

瑶琴的声音依旧是冷的“姨娘去了便知道了。”

听得这话,王婉清越发觉得心里有些打鼓,因讪笑着道“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衣服还未换去,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容妾身去换个衣服。”

“不必了,夫人说了,让您回来之后立刻过去。”

见瑶琴语气生硬,王婉清越发觉得出事儿了,当下便给自己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跟着邀请去了沧澜院,准备见机行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进门之后,当先看到的便是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丫鬟。

人证俱在。

见到被绑着的巧画等人时,王婉清就觉得大事不好,再听到这几个下人控诉她罪责的时候,王婉清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夫人,这是这几个刁奴想要污蔑妾身,请您替妾身做主啊!”

这哭声格外哀切,模样装的也像是受了委屈的,只可惜,庄月兰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若是今日以前,她或许还会信她这些鬼话,可是今日连府衙都送来了证据,庄月兰对于眼前的女人便彻底的死心了。

不但死心,且还扪心自问。

这么多年,她到底是怎么将一个蛇蝎夫人当成纯良无害的女子,而在后院放了这么多年的?

若非她的怀玉替自己请来了绝世神医,庄月兰早就见了阎王了。

可逃过了一次,却没有逃过第二次,甚至对方还重新换了毒药,竟然要毒害她们母女二人!

这般狠毒之人,她现在看着,都会不自觉的在想一些事情。

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是因为伪装了十几年,已然浑然天成,所以才看起来这般自然么?

一想到那些证词上面的话,庄月兰就恨不得撕掉眼前人这一张伪善的皮。

只是女儿要她将那些证据藏起来,那她便暂且听一听,对方要如何将此事说出一朵花儿来吧。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那么,证据呢?”

此时的秦怀玉已经退到了自己身后,而开口的则是庄月兰。

先前审问下人还可以让秦怀玉来,然而这王婉清在如何,也是秦毅的妾侍,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审问父亲的妾侍,这话传出去于女子的名声有损。

庄月兰自然是不肯让女儿受一丝一毫委屈的。

言语上的更不行。

王婉清的反应却是快,她心知自己这次彻底失败,愤怒的同时,又不住地在想着解释的法子。

毕竟,要是庄月兰母女死了,那么她大可以不管不顾,反正大不了就是赔上一条命去。

可现在她们还好端端的活着,那么自己便不能认罪,否则以后她的红鸢该怎么办?

王婉清心里过了这些想法,抬起头坚定道“夫人,妾身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却不知她们为何无缘无故的要污蔑妾身,请您明鉴!”

反正她就咬死不承认,按照时间,这会儿丫鬟应该已经到了宁安堂了,只要自己拖到秦老夫人来,那么以她的性格,必然不会放任不管的。

有秦老夫人护着,她就不怕了!

听到王婉清的话,其他人还未开口,就见巧瓶先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质问道“姨娘,奴婢说的是真话还是污蔑,您应该是最清楚吧?而且,既然你说是污蔑,那你敢不敢承认这是什么东西?”

她一面说着,一面挽上自己的袖子,露出里面那渗人的伤口来,质问道“若不是当初替您做了恶事,奴婢的身上也不会溃烂了!”

明明指使人的是王婉清,到最后遭报应的却是自己,她不服!

骤然见到巧瓶身上的痕迹,王婉清只觉得心头一跳,这些伤势她不陌生,正是第一次交给二人的毒药导致。

这两个丫鬟是什么时候染病的?

然而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王婉清收敛起心中的想法,冷声道“那我怎么知道,大胆刁奴,你这般陷害于我,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第169章 证据呢?

她笃定庄月兰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所以现在只想震慑住这而丫鬟,好给自己洗脱罪名。

谁知道,庄月兰却再不是寻常时候替她开脱的模样,而是淡淡道“你们两个不是说有证据么,证据呢?”

她心灰意冷,跟王婉清这样的女人多说无益,她现在只想看结果。

最重要的是,秦怀玉还在旁边站着,她虽然愿意让女儿不做温室里的小白花,对什么都不懂的。可是也不愿意让她看着这些女子最面目可憎的模样,在这里为恶毒之事争论不休。

还是早下定论的好。

这样的庄月兰太不同以往,王婉清下意识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冷淡的看了过来。

那是怎样的眼神,带着森寒的冷意,只一眼便让她有些发抖。

这么多年,她竟然从未看透过眼前的大夫人,原本以为是一个泥捏的和软性子,怎么如今看来,倒像是她一直看出了呢?

念及此,王婉清心中越发惊惧,到底没敢说太过激的话,只是沉声道“你们最好想清楚再说,这可是平原侯府,容不得你们污蔑主子!”

“回夫人,奴婢有证据!”

从发现自己身上中了毒之后,巧画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而后来秦怀玉说有药可治之后,又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现下听到王婉清的话,她顿时便站了出来,道“夫人,奴婢有证据证明,就是王姨娘指使的!”

现下的王婉清十分的狡诈,这还是她为了以防万一,好容易留下来的一件证据。

“这是包药的纸张,上面还盖着印呢!”

王婉清先前以为是什么要紧东西,待得听到是这种玩意儿,登时便沉声问道“当真是无稽之谈。且不说我鲜少出门,便是出去了,也从不去药铺等地,单说这一张包药的纸,你竟然也敢污蔑我,当真是不知死活!”

“姨娘且莫着急,单凭这个自然证明不了什么,可是这上面可盖着印鉴呢,想来只要夫人跟大小姐愿意留心去查找,绝对不难找到这个的来源。到时候,是不是姨娘买的,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这话一出,王婉清的脸色瞬间一沉,咬牙切齿,冷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知从哪儿造出来的一个祸害人的玩意儿,竟然过来害我?说,你们是被谁指使的!”

她说到这里,又不由得磕头道“夫人,请您明鉴,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王婉清到了现在还咬死不认,秦怀玉随手一挥,道“那就拿出去找一找来源吧,天理昭昭,那些包藏祸心的玩意儿是躲不过去的。”

听得她这讥讽味儿十足的话,王婉清一时被气到,咬牙问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也觉得这事儿是妾身做的么?妾身知道您对我有意见,可是这可不是儿戏,还请大小姐高抬贵手,放妾身一次吧。”

她自认为掩饰的还是极好的,到了现下,也只能想到,怕是巧画巧瓶这两个蠢丫头做事不中用,把自己给带累了出来。

不过好在,她从开始跟这二人接触,就没有留下来什么致命的证据。就算是这张药方,她认了,那就是证据。她要是不认,那就是故意污蔑!

见王婉清潜藏在眼中的狡诈,秦怀玉冷笑一声,淡淡道“王姨娘太高看自己了,你哪里值得我算计?”

这话说的既狂傲又霸气,让王婉清的脸色一僵,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来反驳。

而很明显,秦怀玉也没打算让她反驳,因此只是挥了挥手,便有丫鬟拿着那一张带着印鉴的纸张出门去了。

“夫人,您也不相信妾身么?”

王婉清心里磨牙,暗恨秦怀玉是个油盐不进的,一面试图从庄月兰这里寻找突破口。

而庄月兰,则是淡淡的回了她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听得这话,王婉清气息一滞,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外有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庄氏,你这话含沙射影的,在影射谁呢?”

随着话音落下,就见秦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

而那个丫鬟,赫然是王婉清身边的心腹琉璃。

见到秦老夫人来,众人纷纷行礼,她只是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庄月兰,自己毫不客气的坐到了首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想午睡一会儿都不得安宁,说是你们这里又闹起来了?”

她上来便先问责庄月兰,庄月兰却也不恼,只是道“母亲来的正好,这儿正审着一桩家丑,您不妨也听听看。”

庄月兰指了跪在地上的丫鬟们,让她们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而巧画她们将事情说了几遍,到了这会儿已然没有那么害怕了,说的不但十分流畅,且还能十分清晰的让人听出来都是王婉清的始作俑者。

“竟有这等事?”

秦老夫人脸上的吃惊不似作为,事实上,她的确也是被吓到了,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却是“王氏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几个心眼我也清楚,这事儿不是她能做出来的。”

说到这儿,秦老夫人又目光不善的看向地上跪着的丫鬟婆子,冷声问道“说,你们是得了谁的指使,妄图陷害姨娘的?”

听得这话,一旁的秦怀玉几乎都咬气笑了。这秦老夫人倒是笃定的很啊,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事儿她也是主谋之一,所以才包庇王婉清的呢。

但其实她很清楚,前世里,秦老夫人的确没有跟王婉清沆瀣一气的下毒谋害母亲。

然而这不代表她后续没有任何动作。

在得知王婉清谋害庄月兰之后,秦老夫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她消除了证据,且迅速的将母亲下葬。

好在前世里父亲回来的及时,否则母亲身死的真正原因,怕是会永远的埋在地下了!

念及此,秦怀玉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阴沉,讥讽的问道“祖母果然慧眼如炬,才听了几句话,就断定了姨娘是被人污蔑的。你们这几个小丫鬟还不从实招来,没听我祖母说么,姨娘可没这个脑子做出这些事儿呢。”



第170章 孙女儿不敢

若是忽略她话中的嘲讽和脸上的讥笑,说不定还瞧着像是在说情的样子。

只可惜,她那模样太过明显,让秦老夫人的神情瞬间就沉了下去“怀玉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老眼昏花么?”

“孙女儿不敢。”

对于秦老夫人的话,秦怀玉只是回了一个格外端庄的笑容,淡淡道“孙女儿不过是顺着祖母的话来说的,怎么您却生气了?”

她之所以不让母亲这么快将府衙送来的证词拿出来,就是要看看面对这样的恶毒的事情,秦老夫人的心能歪到哪里去!

届时等到秦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叫人寒了心,她再将证据撂出来,不必着急做什么,外面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秦老夫人。

到了那时候,看她还如何以长辈的身份来压制着母亲!

秦怀玉心中打定主意,面上则是笑的越发温婉,看向秦老夫人的时候,甚至还十分乖孙的问道“祖母从宁安堂一路而来,想来是累了,不如坐下来先喝杯茶?”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怀玉丫头,你也不必做出这般做派来。老身一向讲证据,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只是这证据却需得是实打实的,而不是几个丫鬟的胡言乱语!”

“原来祖母认为这是她们在胡言乱语?”

秦怀玉冷笑一声,将那早已冷却的药罐揭开盖子,沉声道“这里面熬制的药物,一味就足以要人命,这婆子竟然敢连下三味。而她们,身为奴仆,根本就买不起这等昂贵的药物,身后显然有主谋。药物做不得假,至于招认的是否为实,只消调查了便知。祖母为何连调查还未曾开始,就先一口咬定是丫鬟们栽赃陷害呢?”

她说到这里,淡淡的捅了最后一刀“就因为,王姨娘出嫁之前,是祖母的庶侄女儿?可祖母莫要忘了,论起来亲疏远近来,您可是几十年前就已经嫁到了平原侯府。”

言外之意,便是她早已是平原侯府的人,理当是夫家人更亲近才是。

至于王婉清,哦,一个玩物一样的妾侍,主子给她几分体面,就真当自己也是平原侯府的主子了?

这话中的意味,让王婉清瞬间变色,死死地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对着秦怀玉骂出口来。

她几乎将口腔咬出血来,方才抬起泪水涟涟的眼眸,看向秦怀玉道“大小姐,妾身不知如何得罪了您,竟使您说出这等诛心之言。老夫人,她可是您嫡亲的祖母啊!”

“王姨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不糊涂,怎么会连祖母的身份都忘记了?”

只是那看向秦老夫人的眼神,却显然还有未尽之语。

秦老夫人被她这模样气到,这小贱人,很明显是想说,自己却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明明她不过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被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给占了上风的?

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的证据呢?没有证据,就这般随意污蔑长辈的妾侍,成何体统?”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那几个丫鬟,道“还有你们,身为奴才,竟然敢随意栽赃陷害主子,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怀玉几乎要笑出来,看来这段时间秦老夫人被自己气的不轻啊,不然现在也不会失态到如此。

念及此,她又施施然的加了一把火“祖母说的是,好在现在虽然是年关,府衙的人还没有放假呢。来人,这就去府衙请官差们来一趟,将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带回去审问,以官差大人的手段,必然能给咱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你!”

秦老夫人厌烦透了她这种每次都要请衙役前来的做派,沉声道“那些府衙的人只会屈打成招,真的将人送过去,谁知道会审问出什么来?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家里消停点么!”

她现在都要怀疑寒山寺里是不是并不如传闻中那么灵验,甚至有什么邪祟之物了。要不然,怎么这秦怀玉从寒山寺里回来之后,就跟中邪了一样,连带着家里都处处不顺了呢!

听到秦老夫人斥责秦怀玉,庄月兰先拦了女儿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则是站出来,沉声道“母亲这话,恕儿媳不敢认,怀玉更背不起这么大的罪过来。这月余以来,先是怀玉被刺杀,又是儿媳被人下毒,敢问到底是谁不让家中消停?还是说,您觉得我们母女俩在家中碍眼,该老老实实的任人取了这条命去,才算是消停,让您顺心如意了?”

对于这个婆婆,庄月兰从嫁进来之后,就不太喜欢这个人。可因着她的辈分,这些年不管秦老夫人做过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庄月兰都从未跟她红过脸。

甚至于当时病着的时候,连铺子她都让出去了。

虽说现在被秦怀玉收了回来,可当时,她从心底是没打算收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好,却被人当成理所当然,并且一步步的试图将她逼到墙角里去。

如今这般威逼自己的女儿,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庄月兰这话格外的重,让秦老夫人也勃然变色,沉声问道“庄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些事情都是我这个老婆子做的么,我意图谋害自己的儿媳跟孙女儿?我不过是没有如你的愿,让你们为所欲为的处置清姐儿罢了,怎么就成了罪魁祸首了呢?”

她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也算是明白了,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是继室,并非你正经婆婆。行,你愿意如何便如何,若是想高兴,现在便杀了清姐儿解恨,你看这样可如你的愿了么?!”

这一番话连捎带骂加敲打,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下来,饶是庄月兰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些话要是传出去,那她跟女儿的名声也不必要了!

“母亲若是生气,尽管可以将这火气发到儿媳身上,只是您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请恕儿媳不敢接。”



第171章 撕破脸

庄月兰站在秦老夫人的面前,脸上神情未变,眸色深沉道“且不说今日这事儿人证物证俱在,单说儿媳身为家中主母,自然要力求公道来审问此事。怀玉想请官府的人前来,也是为了做一个公道的见证。怎么我们母女二人的行为到了母亲的嘴里,却变成了是我二人欺负了她去?再者,就算是真的要打要杀,那也是凭着证据的!咱们平原侯府里还做不出来是非不分的事情来,不然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见庄月兰不软不硬的将自己的话给顶了回去,秦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越发的憋了几分,因咬牙道“我可没这么说过,只是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这话却是准备撕破脸了。

庄月兰脸色不变,只是淡淡道“从头到尾,母亲都只说下人的话不作数,咬定儿媳是执意要公报私仇,那我还能说什么?至于打什么算盘,自然是除了家中奸佞的算盘,不管是谁,绝不姑息!”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脸色一变,咬牙道“庄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最想除的,是我吧!”

庄月兰微微挑眉,淡漠道“儿媳不敢。”

她说到这儿,又沉声道“既然母亲来了,那不妨坐着听一听她们的证词吧,毕竟,如果真的是污蔑,总会有漏洞的。母亲,您说是吧?”

这已经不是软刀子,是直接的打秦老夫人的脸了。

秦老夫人的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而此时的王婉清也有些慌了神儿,难不成,除了巧画巧瓶这两个丫头之外,她们还有别的证据不成?

她心中慌乱,下意识的看向秦老夫人,就见后者重新坐回了主位上,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在作乱!”

不管她心中多不满意王婉清,可是这是自己好容易抬起来跟庄月兰打擂台的人,不能就这么被庄月兰除了。

不然的话,大房里可就真的没有自己的人了!

秦老夫人打定主意,眸光中阴沉不已,心中却是在盘算着如何护下来王婉清。

庄月兰见她这模样,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去,将人带上来吧。”

事实上,除却房中跪着的几个仆从之外,今日她们还真的审问出了其他的证人来。

那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婉清房中的下人。

先前府衙的人将认罪书送过来之后,秦怀玉便让人将王婉清院内的仆从们带了过来审问。除了那两个心腹什么都不肯说之外,从其他几个二等丫鬟跟婆子们嘴里,还真审问出不少东西来。

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

不过现在,长辈们都在,秦怀玉便乖顺的站在了庄月兰的身后一言不发。

这个场合,有母亲撑着就够了,不适合她开口。

王婉清起初还不知道庄月兰是什么意思,等到见那带上来的人都是自己院内的仆从之后,瞬间就变了脸色。

她是一个妾侍,按着规矩,院内是丫鬟两人,婆子小厮各一人。可因着这几年庄月兰病着,再加上秦老夫人又是自己正经的姑母,所以她的院内比规格要足足多出一倍的人选来。比起来庄月兰,也才少了四个下人。

问现在被带进来的这三个下人,竟然都是自己院内的!

这些人都被带来了,那琉璃她们呢……

王婉清骤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接下来那些仆从们的话,也都让她的预感成了真。

“回夫人,奴婢平日里很少近身伺候姨娘,只是见过她跟钱庄的人曾见过面,说是为了放印子钱。”

“奴婢还曾见过后厨管事贿赂姨娘,从采买中克扣银子……”

“奴才也见过,有次琉璃姑娘带进来一个男人,瞧着凶神恶煞的,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包药粉。姨娘十分谨慎,说是不能叫人碰,会死人的!”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桩桩一件件不知真假,但都说的十分肯定。

而王婉清的脸上,已然刻上了愤怒与不甘。

她几乎是扭曲着脸色道“这些都是污蔑,妾身不曾做过这些!”

这里面的事情,有真有假,可正是这样真假掺半的,更容易叫人以为都是真的。

“你们这群刁奴,到底是收受了谁的指使,要这般污蔑于我!”

王婉清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双眸更是几乎能喷出火来,看着眼前这几个奴才,恨不能将人掐死。

不到这个时候,她还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院内的奴才们给出卖了。

要知道,她平日里可是最诩院内固若金汤的。

如今这事儿,打脸是次要的,一不留神自己可就万劫不复了!

见状,庄月兰不置可否,只道“他们都说自己有证据,你既然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你可有证据证明清白?”

闻言,王婉清的神情僵了一僵,她要如何证明?自己压根没有什么证据证明!

“夫人,那他们的证据是什么,焉知不是伪造的?”

听得王婉清的辩驳,庄月兰淡漠道“自然是真的。”

那几个下人拿出来的大多数是银钱或者首饰等物,甚至还有一片纸张一块布料,都是不经意间拿出来,用来以防万一的。

他们将那些东西给了庄月兰之后,庄月兰便让下人去查验了,而这结果更是十分明显。

出行结果跟出入册子对的上,至于那些首饰,更是有特殊标记可以证明是王婉清院子里的。

也就是说,都是真的。

眼见得庄月兰将证据拿了出来,王婉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去,带着最后的侥幸吗,咬牙道“不,这些不是真的,只是伪造的太过以假乱真罢了!”

这厢王婉清死不承认,而秦老夫人的脸色已然是风雨欲来了。

到了现在,她就算是想要帮王婉清,也不能真的颠倒黑白。

除非……

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带着警告看了一眼对方。

“我问你们,方才你们所说,可是句句属实?”

见秦老夫人开口,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先开口。



第172章 反咬一口

看到她们这模样,秦老夫人心中起了无名火起,声音也越发的冷了下去“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属实便罢,可若是你们起了不轨之心,妄图污蔑主子,却被我查出来的话——那后果你们可要自己掂量了!”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一出,那几个人的神情就有些难看了下来。而其中年纪最大的婆子,更是觉得如芒在背,仿佛有一道银针狠狠地刺进自己的心口,在释放着威胁。

下一刻,就见那婆子猛地磕了个头,几乎是嘶哑着声音道“老夫人,老奴有事回禀!”

她比不得其他人,最早的时候,她是在秦老夫人院子里的,后来才被派给了王婉清。

这会儿秦老夫人带着威胁的目光看着她,这婆子再了解不过了。

而在得罪秦老夫人,和得罪庄月兰之间,她显而易见的选择了前者。

见她还算上道,秦老夫人的目光和善了一些,语气仍旧不善“说。”

“回老夫人,老奴,老奴是被逼的!”

说出了第一句话,接下来的话说的就顺畅多了,那婆子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仓惶道“是大小姐逼着老奴这么说的,她说,如果老奴不这么做的话,就要将老奴赶出去!老夫人,求您给老奴做主啊,老奴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若是真的被赶出去,这是要我的命啊!”

她权衡半日,到底不敢惹到庄月兰,还是将大小姐拉下水来的好。毕竟,这位大小姐是小孩子,且脾气又火爆,相较于平日里温和的庄月兰,显然还是秦怀玉威胁人听起来更真实一些。

见这婆子不住地趴在地上磕头,秦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问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那婆子说这些谎话已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儿哪儿还有力气说话,整个人都跪趴在地上,只是哆哆嗦嗦的点头。

反正这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便只能要紧牙关,毕竟,秦老夫人是家中最尊贵的女人,自己站在她那边,老夫人想来会护着自己的!

从她说出这话开始,秦老夫人的神情中就多了几分诡谲的得意,她压着这一分得意,看向秦怀玉道“秦怀玉,王姨娘到底哪里碍了你的眼,让你不惜以威胁下人为代价,都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听得这话,秦怀玉讥讽一笑,道“我没做过。”

“没做过?你若是没做过,那她为何单单说你?”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往日里只说你骄纵跋扈了些,可今日你做的太过分了吗,身为晚辈,竟然连你爹的房中人也敢动,你的心思可够大的!”

“祖母这罪名太大,恕孙女儿不敢认,我也得叫一声委屈,毕竟这事儿我可从未做过。”

她说到这里,又眯眼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个婆子。

她倒是小看这个婆子了,先前见她们招认的快,就没有再详细审问,现在看来,这婆子之所以招认这么快,必然是前后言语反复之人,现在这般,怕也是觉得有人给她撑腰了吧?

还真是好算计呢。

秦怀玉眼神冷硬,而王婉清则是直接磕头带着哭腔道“大小姐,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恨我?”

主位上的秦老夫人更是沉声道“小小年纪嘴里谎话连篇,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给拦了下来“母亲。”

庄月兰神情淡漠,眸子里再不复往日里的笑容,而是冷意十足“您现在倒是又相信丫鬟的话了?”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庄月兰讥讽道“母亲这等断案的法子倒是新奇,儿媳头一次见呢。怎么,事情涉及到了王姨娘,您就觉得丫鬟是在胡言乱语诽谤主子;而一旦涉及到了我的怀玉,便成了证据确凿了。老夫人,你好偏的心啊。”

到了这会儿,她连母亲也不叫了,寻常的好脾气尽数收敛了个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了一派古井般的幽深与冷意。

秦老夫人被庄月兰这一句接一句的话给挤兑的无地自容,神情里也显现出几分理亏来。

若是寻常,她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可是今日她被气糊涂了,这会儿话已出口,显然覆水难收了。

因此,秦老夫人只能沉声道“事有不同而已,再者你养的女儿,的确没规矩了些。我看,就先让她回房间里好生思过吧!”

她想要硬着头皮先将秦怀玉给判出局,然后分个击破,然而庄月兰却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怀玉没错,为何要回去思过?”

这会儿秦老夫人说一句,庄月兰便顶撞一句,显然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她留了。

秦老夫人自知理亏,但她知道是一回事儿,被庄月兰这样当众下自己的面子,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因此在听得庄月兰这话之后,秦老夫人顿时冷下了脸,沉声道“她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呆着做什么,添乱么?来人,将大小姐送回她院子里去,这两日且先别出来了!”

如果平常时候,秦老夫人必然做不出这等事情,可是这会儿她被气的没了理智,说出的话也有些糊涂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说完这话之后,房中的丫鬟下人们竟然谁都没动弹。

秦老夫人见状,越发的有几分生气,咬牙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么?将秦怀玉给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我看谁敢动她一下!”

那声音从门外传来,浑厚之中带着大漠风沙刮出的粗粝感,让房中人的心都狠狠一跳。

下一刻,便见门帘被人挑开,有男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墨色铠甲上闪烁着寒芒,一张脸似是工匠细心刻出来的石像,冷硬而坚毅。

一双眸子内闪动着寒芒,只一眼便叫人双腿发软。

那是血肉枯骨堆积出来的战意与杀意。

属于将军的铁血。

见到来人,房中所有人都像是被定格住一样,室内一时噤声,甚至于连呼吸都被人刻意的放轻。



第173章 平原侯秦毅

秦老夫人先前被打断话的时候,还十分不满,可待得看到那夹杂着风寒进门的男人时,瞬间就失了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王婉清更是见了鬼一样,直接便跌坐在地,张口结舌,眸光涣散,连呼吸都忘记了。

庄月兰虽然还在坐着,可她却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让她连自己当下所处何地都忘记,目光近乎贪婪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唯有秦怀玉,瞬间仓惶的落下泪来。

“爹爹……”

她的一声喊,让所有人都回过神儿来,秦老夫人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秦毅大步走到了秦怀玉的身边,伸出手来抹去她的眼泪,柔声道“怎么见到爹还哭了?”

三年未见,记忆里还有些婴儿肥的白嫩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唯一不变的还是这个爱哭的模样。

这样熟悉的声音,曾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可从未有哪一次像是现在这般真切的。

秦怀玉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带着后悔、委屈、惊惧与思念,直接扑到了秦毅的怀中。

“爹……”

心中五味杂陈,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秦怀玉给淹没。然而最多的,还是感激。

她竟然,真的再次见到了爹爹!

见秦怀玉一把投入了自己的怀中,秦毅当下便要抱住女儿,却又想起自己身上穿着铠甲,故而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退,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哄道“爹爹回来了,我的玉儿受委屈了,放心,爹来给你做主!”

这丫头哟,三年没见,哭得他心都碎了!

他单手抱着女儿,又看向一旁的娇妻,见她脸上的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更觉得一颗心都被撕扯了一下。

若说女儿的泪水让他愤怒,那么爱妻的泪水就足以让这个铁血将军化成最锋利的武器。

“莫要哭了。”

秦毅说这话的时候,放柔了声音,伸出手替爱妻拭去脸上的泪水。

庄月兰到底还顾忌着房中有其他人,往后躲了一躲,道“夫君,你回来了。”

哪怕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炙热的眼神,她还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他竟然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很明显,这不是做梦。

因为梦里的秦毅,不会看着她问“兰儿,府上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我方才进来之前,听着要打要杀的?”

而正是他的话,才让秦老夫人彻底的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对于秦毅进门之后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请安,秦老夫人十分不满,但她的不满,在感受到这个男人如刀锋一样凌厉冰冷的寒意之后,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只是看向秦毅的目光,依旧十分的不善。

“还不都是你女儿做的好事儿?”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秦毅这才回过头来,松开抱着女儿的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道“别怕,爹回来给你撑腰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刚刚在外面可听到了一些,虽然听得不全面,可也知道,母亲这是要收拾他闺女的意思。

在秦毅眼里,别说是秦怀玉没错,就是有错,那也不是能轻易收拾的。

谁让这是自己的心尖宝贝闺女呢!

秦老夫人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将那婆子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她做的这事情,难道不该被禁足么?还是说,你要一味护着她,甚至于连纲常伦理都不顾了?”

见秦老夫人抹黑自己的女儿,庄月兰自然不依着,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见秦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因为在秦老夫人说的时候,秦怀玉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丫头,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见秦毅开口询问自己,秦怀玉得意的一笑,这才是亲爹,就是有默契。

“父亲,女儿冤枉!”

秦怀玉声音里满是委屈“这件事的起因,原本是王姨娘图谋不轨,她的下人为此作证。可其中一个下人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翻了口供,还将事情赖到了女儿的身上。祖母深明大义,女儿自然是佩服的。可女儿有一点不明白,那么多指向王姨娘的证据,祖母都选择性的忽略掉,一口咬定那些是假的。可怎么一个老婆子三言两语污蔑女儿,祖母怎么就咬着不放,非说那些话才是真的呢?”

这三言两语,让秦毅眼眸中的火气盛了几分。秦怀玉虽然顽劣,可一向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从来不屑于撒谎。

所以——

“母亲,怀玉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不是!”

秦老夫人顿时便想反驳,只是竟觉得自己辩无可辩,只咬牙道“分明是这丫头先意图栽赃陷害,看着清儿不顺眼,便要污蔑她一个毒害主母的罪过,之后不成才……”



第174章 铁血清理府上

后面的话,秦毅都没有听进去,在听到毒害主母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一把握住庄月兰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那眸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惊惧,看的庄月兰心头一暖。

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轻轻地反握住了秦毅的手,柔声道“夫君放心,妾身无碍。”

“怎么无碍,父亲,您差一点就见不到母亲了!”

秦怀玉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您可知道这药罐里面是什么,此乃南疆剧毒噬心,里面的分量,只消母亲尝一口,您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秦毅听到这里,骤然瞪大双眸,冷声道“是谁做的?”

秦怀玉将手指向赵婆子,那婆子顿时连连磕头,连声音都变的磕磕绊绊起来“侯爷明鉴啊,是这两个丫头指使老奴的,老奴一时糊涂……”

而旁边的巧画巧瓶在看到秦毅的时候,根本就不敢说话,这会儿听到赵婆子的话,毫不犹豫的将王婉清给供了出来。

王婉清脸色惨白,咬牙道“妾身是冤枉的,是这两个丫头胡言乱语,侯爷,妾身没有做过!”

秦毅却并不看她的脸色,只是淡淡道“冤枉?来人,将这药给她灌下去。”

见秦毅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给自己灌药,王婉清瞬间瘫软在地,不可置信道“侯爷,您不能这么做,是这两个丫鬟陷害妾身,为何要灌我?!”

而秦老夫人更是挡在了王婉清的面前,沉声道“秦毅,你这事儿做的也太混账了,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你竟然就因为几个下人的伪证,就要处置了她。我看你怕是早看她不顺眼了吧,怎么,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处置我了?”

她一向看庄月兰母女不顺眼,此时见秦毅不由分说就要杀王婉清,更是觉得心寒不已。

自然,这会儿的秦老夫人不会去想,为何自己十分断定里面一定是毒药。

因为她潜意识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王婉清更是哭得格外狼狈,一双眼睛红肿的望着秦毅,嘶哑着声音道“侯爷三年未见,今日一回来便要毒死妾身,难不成是觉得妾身碍眼了么?”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有女子的尖叫声传来,其间夹杂着怒吼“狗奴才,给本小姐滚开!”

话音未落,就见秦红鸢风一样的跑了进来,她才得了信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钗环散乱,可她什么都顾不得,甚至于连气都没喘匀,进来之后径自便道“秦怀玉,你要逼死我们母女才罢休么?!”

知道说完这话,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室内气氛不对,待得看到秦毅之后,双腿一软,颤声喊了一句“父亲……”

见是秦红鸢,秦毅稍微缓和了一些神色,点了头,道“慌里慌张成何体统?来人,送二小姐回房。”

到底是他的女儿,纵然秦毅对王婉清没什么好感,也不至于将火连累到孩子的身上。

“侯爷既然要处死我,难不成连我们母女的最后一面都要阻止么?!”

王婉清却像是抓住了一个救星,她咬牙道“妾身知道自己的存在碍眼了,只是求您看在可怜的鸢姐儿身上,妾身死后善待她吧!”

秦红鸢顿时扑过去,不可置信的问道“父亲,您为何要杀了娘?她做错了什么?”

到了这会儿,她也懒得顾忌喊什么了,直接便喊了娘。

秦毅却是没理会她的话,只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为何就这般断定里面定然是要命的毒药?”

王婉清没想到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呼吸一窒,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还是秦老夫人反应快,哼了一声道“布了这么大的局,有些人若是不用毒药,如何来栽赃于人?!”

秦红鸢虽然不明白现下是什么情况,可听到她们的话之后,也隐约的拼凑起了什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父亲,求您放了姨娘吧,她真的从未包藏祸心!”

而王婉清则是苦笑一声,凄然道“罢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妾身的清白,想来侯爷是不肯相信的了。”

见她们这一番唱念做打,秦怀玉几乎要气笑了。

她嗤了一声,眉眼冷冽道“王姨娘若真的是清白,那天底下就没有污浊之人了!天理昭昭,你真当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么?”

“秦怀玉!你不要仗着你父亲回来,自己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

秦老夫人冷冷的看着秦怀玉,哼了一声道“身为个女孩,不知道恪守德容言功,平日里竟学的什么招数?”

庄月兰听得这话,顿时想要替女儿开口,却不想秦怀玉回头冲着她一笑,继而看向秦老夫人道“祖母既然说我栽赃陷害,我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等本事,竟然连顺天府的人都能够收买,让他们出匪徒们的供词来替我做伪证了!”

她说到这里,将先前收起来的供词递给了秦毅,沉声道“父亲,事情原委都在上面,请您给母亲一个公道!”

在看到那加了官府盖章的书信之后,秦老夫人便骤然觉得心头不好,猛地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匪徒的供词?”

什么顺天府抓获匪徒的供词,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而秦怀玉像是给她们解惑一般,声音尽量平淡,却依旧带着恨意来“父亲,今日下毒并非首次。这是顺天府尹着人送来的供词,上面字字句句写的明白,两年前,王姨娘就已经勾结天晖阁,给母亲下毒。幸得母亲命大,逃过一劫。可王姨娘见一计不成,竟又再出毒计,才有了今日这一次下毒!”

而秦毅已然接过了那供词,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可是拼凑在一起,却是拼出来了一个就连他也不敢相信的事实。

“你!竟!然!敢!”

秦毅猛地看向王婉清,压抑着怒火道“勾结天晖阁,谋杀主母,我倒真是小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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