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者苏离 - xp1024.com
《轮回者苏离》


第1章 苏离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如今正是梅雨时节,若是到了山下城里,倒也见得本朝大诗人贺铸所言‘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了。

只可惜山上清苦,自不见得‘一川烟草,满城风絮’。而那独独剩下的淅淅沥沥的梅雨,却给居住山上的这些人带来莫大的困扰。

这座山叫做猴爪山,共有五座奇峰,插天入云。

而且最令人惊叹的便是,五座山峰依次排列,又以中间那座最高,两边的又次之,最旁边的两座,又更矮了一些。

每座山峰又能分为三节,活脱脱一个手掌模样。

这座山虽然被当地人叫做猴爪山,可在江湖上却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便是——铁掌山。

铁掌山上又有一个山寨,乃是不久前江湖首屈一指大帮派——铁掌帮的大本营。

至于为何要说不久前,却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在里面。

当初韩世忠将军的部下上官剑南入了铁掌帮,短短几年间,就把铁掌帮发展壮大,几乎和丐帮并驾齐驱。

上官剑南有一腔报国之志,居江湖之远,却不忘靖康之耻,经常派人联络故主韩世忠以及其他抗金义士,同时打听金国消息,以待时机。

只是临安朝廷畏惧金人如虎,并且忌惮铁掌帮越发壮大的实力,竟然派遣大军,将铁掌帮攻破。

偌大的帮派,此役过后,当真是元气大伤,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撑着场面。自古以来都是兵过如匪,那大军固然远去,可山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不说,就连房屋也大都被烧了,余下的也是破破烂烂。

遇上这场梅雨,苟延残喘下来的帮众,当真过得艰难。

唯一勉强算得上完整的建筑,却是之前铁掌帮议事的大厅,里面灯火忽明忽暗,照出条闪烁不定的影子来。

偶尔还有雨水从屋顶上漏下来,滴答的响声,跟大厅沉重的气氛相得益彰。

这时候大门轰然倒下,一人托着一口巨大的铜鼎,出现在门口。

踏步进来,每一步都把那青石的地板踩出深深的印子。

那托鼎之人不过三十出头,神目如电,留着一须短髯,中等身材,葛布短衫。

这人将鼎一抛,跟着一掌打在鼎上,稳稳朝前面飞去,而大厅中央正坐着一个面带病色的年轻人,浓眉之下的眸子,好似一颗星辰,特别有神,让他本来平凡的面容,现出了淡远、幽邃的气质。

年轻人咳嗽了一声,虽然犹自带着病容,却浑不在意往自己胸前飞来的铜鼎,轻描淡写间,伸出一掌,落在铜鼎之上,那铜鼎就在半空滴溜溜打转。

最后平平稳稳落在地上。

这鼎几乎装满了雨水,加上铜鼎本身的重量,怕不是有千斤之力。

却被两人当成玩具般摆~弄,当真是惊世骇俗以极。

葛布短衫的中年汉子,全身几乎湿透,这时候却浑身白气蒸腾,不过一会,那衣服就变得干爽利落。

他冷目如电,道:“师弟,交出铁掌令,今夜我就放你活着下铁掌山。”

中年汉子乃是铁掌帮上任帮主上官剑南的大徒弟,当初救过上官剑南的性命,得其倾囊相授,而其天资出众,武功不但超越了上官剑南,更远在历代铁掌帮帮主之上,若不是还有眼前的年轻人存在,在铁砂掌上的造诣,几乎称得上旷古烁今了。

要知道这铁砂掌远远称不上第一流的武功,他能练到如此地步,只能以天纵之才来形容。

裘千仞武功极高,心气很大,铁掌帮被朝廷大军围剿的时候,他在外地没有赶回来,等回来时,山寨不但告破,连上官剑南也重伤不治。

只是同样外出办事的师弟苏离却先他一步赶回来,见了上官剑南最后一面,得到了铁掌帮帮主的信物——铁掌令。

裘千仞自然不心服,无论武功还是年纪,他自问都在苏离之上,更是大师兄,凭什么就因苏离早回一步,就坐了帮主,将来得屈居苏离之下。

江湖事,武功了。

他和苏离定在今晚,势必要分出胜负,铁掌峰只能有一个当家之人。

苏离轻轻咳嗽起来,用一块丝巾掩住了口,擦拭了一下,才叹息道:“师兄就算肯放我离山,也不会留着我这一身武功吧。”他虽然看着生病,中气却很足,却又不是瓮声瓮气,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

苏离并不是这世界的人,确切的说他是个轮回者,经历着不同的世界,每一次都要从头再来,建立势力和获得财富。

更主要的是,完成任务后,他才可以回去。

他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界,经验算是不少了,本来初入轮回世界时,还很青涩,到现在已经沉稳。

铁掌帮是他接下来目标的关键,况且上官剑南更加属意苏离,而不是裘千仞。

因为若是没有苏离,裘千仞固然是下任帮主的第一选择,可是裘千仞武功固然极高,有些智谋,见识却不长远,同时上官剑南还发现了裘千仞跟金国还有些拉扯不清的关系,这一点是上官剑南绝对无法容忍的。

此前上官剑南将裘千仞派走,就是为了逐渐清洗裘千仞的影响力,又派苏离去联系王重阳,希望这位同样为抗金奔走的得道全真,能够支持苏离。

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朝廷就派出大军围剿铁掌峰,偌大的帮派,数千集结的义军,没死在金国的铁骑下,却折在了他们还抱有希望的朝廷手中。

上官剑南纵然逃出重围,可是心里已经饱受打击,又得到了故主韩世忠的死讯,终于油尽灯枯。

在苏离赶到的时候,将帮主之位传给他。

希望苏离能够有朝一日,挥师北伐,完成他的遗愿。

苏离对于朝廷会出兵,其实早就提醒过上官剑南,只是上官剑南也没能超脱这时代武人的局限性,有些愚忠,何况即使岳武穆那般人,不也是被一句莫须有,冤杀在风~波亭。

第2章 铁掌

不过苏离对上官剑南的逝去,仍旧十分遗憾。毕竟数年相处下来,对于他抛家卫国、舍生忘死,总有说不出的佩服。

只是上官剑南太固执了,依旧对朝廷抱有希望。苏离其实劝了很多次,都毫无成效。

虽然为铁掌峰做下种种布置,还是不敌朝廷大军。

其实他还有更好的手段,但一切都要在他说一不二的前提下,才能实施。

当然这里的人生,并不是他真正的人生,作为轮回者,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有必须完成的轮回任务。

“这是自然,要怪就怪苏师弟你天资太高,一日纵敌,终身之患。只有废了你的武功,师兄我才会睡得安稳。”裘千仞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他的铁掌功虽然离登峰造极还差几年火候,但是要对付苏离,还是绰绰有余。

两人师出同门,对彼此知之甚深。若是三年之后,裘千仞或许没把握胜过苏离,可是现在苏离为强练铁掌功伤了手太阴肺经,十停的功夫去了三停,若裘千仞还没有必胜的把握,那还不如找块石头撞死得了。

“师兄你若是王重阳那般高手,小弟自认为今夜确实毫无胜算,可惜的是,你的铁掌功虽然超迈前人,至刚至猛,但小弟何尝没有进步,你道我练铁掌功伤了手太阴肺经,却不知我为何会伤。”苏离摇头轻叹,目光幽邃。

裘千仞心道:这小子自入门来,便心思深沉,算无遗策,老家伙若是听他的话,即便不能割据一方,也不会给官军攻破了山寨,以他的才智,不会不知道强练铁掌功的害处,难道里面真有蹊跷。

他于武学一道实是天资过人,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宗师,唯独胸襟气度上,有些欠缺。为人多疑,干大事而惜身。既然生起了疑心,便不愿意轻易动手。

他不是没有想过苏离在故布疑阵,可是万一不是,岂非大大吃亏。

裘千仞自忖以他如今的武功和轻功,即使遇上如日中天的王重阳,即使敌不过,至少保命绰绰有余。

苏离即使再如何精进神速,能及得上王重阳?

因此裘千仞冷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苏离淡淡笑道:“师兄不怕我故布疑阵,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么?”

裘千仞哈哈大笑,他的笑声极为特别,充满穿透力,随后止住笑声,道:“师弟若是实力不济,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师兄说的不错,铁掌功本事极为刚猛的功夫,可是世间万物都脱不开阴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小弟之所以受伤,便是为了将铁掌功逆练出一门至阴至柔的掌力,现在侥幸小成。”苏离微微颔首,轻笑。

裘千仞吃了一惊,自来武功到了极高处,自是刚柔并济,但那已经是大宗师的火候,当今天下除了王重阳或许能一窥其中门径,其余人等都差了不少。

若是苏离针对铁掌功逆练出至阴至柔的掌力,凭借他对铁掌功的深刻了解,或许真能克制住他。

“若你真有这等本事,那就是旷世难寻的武学奇才,你要当铁掌帮帮主,我自然无话可说。”裘千仞绝不肯相信苏离有此本事。

苏离悠悠道:“我之所以愿意告诉师兄这些,便是因为师兄当初救过师尊他老人家的性命,师尊既然将铁掌令给了我,我自然要替他承下这份情,拳脚无眼,似你我这等武功,交手之下,很难留手,即使师兄一心要废了我,若如非必要,我也不愿意对你下死手。这功夫我新练成,分不清轻重,若是不小心伤了师兄,怕是对师兄将来武学精进大有损害。”

裘千仞心中一凛,苏离此言绵里藏针,他也知道苏离若是拼死一击,确实有令他身受重伤的可能,这无关苏离是否所言为真。

若是之前,一鼓作气气势如虎,他不会想这么多,但此刻被苏离三言两语,挑动心绪,便大有不同。

其实世上又有几个人不怕死,裘千仞心知苏离也绝不可能以命换命,却不想赌。

裘千仞道:“你到底有什么鬼门道,说出来就是。”

“同门相残,终归是丑事,师兄若是不见我功夫,定然不会心服,这样吧,咱们并不武斗,来文斗如何?”苏离微笑。

“如何文斗?”裘千仞道。

苏离轻声道:“这演武厅东面的石壁,乃是当初师尊劫来的花石纲铸造,坚若精铁,以师兄的功夫,能够对其造成多大的损毁?”

裘千仞道:“试试便知道了。”

只见到裘千仞稍稍晃身,倏忽之间,便到了石壁之下,将手一轮,带出‘呼哧’的风声,跟着便是一大片石屑,哗啦啦落在地上。

裘千仞一掌之间,便以血肉之躯,在这坚若精铁般的石壁上,扫出一大片痕迹,留下长长的道痕。

这份功夫,当真是骇人听闻。

苏离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笑道:“师兄业艺惊人,小弟佩服,现在让你看看小弟这门新练的武功。”

不知不觉间苏离就到了石壁面前,裘千仞心道:离我这么近,只要等你猛然出手,势必露出破绽,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苏离并没有如裘千仞所愿,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掌,而是一掌单出,绵软无力,轻悠悠地落在石壁上刚才那道痕中。

然后收回了手,什么变化都没发生。

裘千仞道:“你这是搞什么鬼?”

苏离负手而立,灯火拖出修长的影子,淡淡道:“那好,就让师兄看看我干了什么。”

说话间,苏离伸出手掌,如若手刀,轻轻一挥,那石壁仿佛豆腐般,被他切了进去,即使削铁如泥的宝刀,也不过如此。

裘千仞心中骇然,难道刚才苏离那一掌,当真至阴至柔,摧毁了石壁内里,所以才造成这般效果。

苏离慢慢抽回双手,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石灰散落,露出一双手,洁白如玉,净如琉璃,连一颗老茧都没有。

这一幕让裘千仞瞧见,心中更加笃定,苏离居然不知有何奇遇,已经返璞归真。

不由得心丧若死。

第3章 金关玉锁诀

夜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裘千仞心里十分冰凉。

他自问刚才苏离那轻描淡写的一掌,若是落在他身上,纵然他外功火候极深,也还没练到五脏六腑。

怕不是真如苏离所言,即使侥幸不死,一身武功也废了大半。

他艰难的开口道:“师弟神功业艺惊人,天下第一指日可待。”

“师兄若是不嫌弃,仍旧可以呆在铁掌峰,我们一起完成师尊的遗愿。”苏离淡淡说道。

“你便是容得下我,我还有什么面目呆下去。”

说完之后,裘千仞足尖一点,仿佛飞箭般,掠出门外,身影融入茫茫夜雨当中。

他可不会将自家的性命,寄托在苏离的良心上。

等裘千仞走后,苏离才抽出一把油纸伞,往后山而去。

他若是真有那等武功,今夜裘千仞自是不能活着下山,可惜的是他要练到化石为泥的掌力,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功夫,即使中间尚有奇遇,也得十年时光。

苏离只是仗着一枚化石丹,将那石壁软化了而已。当然他这等计谋,说穿了不值一提,裘千仞未必想不到,问题是他太了解裘千仞了,这人把自己性命看得很重要,绝不可能赌这么一把。

不过此人生性多疑,下山之后,一定会好好回想,一两日内就可能再度回还。

苏离确实有伤,若在没有痊愈之前,自是不会和裘千仞死磕。

他伤了手太阴肺经不是因为练功的缘故,而是回来路上遇到了一个高手,叫做寒冰道人,这人年纪四十不到,武功却高得很,苏离也是用了很大力气才击毙对方,可寒冰道人临死前也给了他一掌。

从寒冰道人的遗物中,苏离才发现对方练的是玄冥神掌,还发现了金国的密信。

那密信赫然便有联络朝廷几位重臣围剿铁掌帮、对付韩世忠余部的内容。

许是寒冰道人便是知晓苏离出身铁掌帮,年纪轻轻,武功又高,才要下杀手。

只不过苏离已经经历了几个轮回世界,保命的东西还有几样,才在武功不敌的情况下,干掉了寒冰道人,顺带还得了玄冥神掌的秘籍。

若铁掌功是至刚至猛,那么玄冥神掌便是至阴至柔。

两门掌法都及不上丐帮的降龙十八掌的缘故,却不在威力上,而是都太过极端。

那降龙十八掌虽然也是天下少有的刚猛掌法,但到了后面,自然就刚柔并济。

只是最精髓的三式掌法已经遗失,当今丐帮新人帮主洪七公却是个练武的奇材,一身功夫已经由外入内,假以时日,定能从前面十五掌中推出最后三掌,到时苏离即使将铁掌功练到登峰造极,也还是逊色对方一分。

玄冥神掌却给了苏离突破的可能,若是两门掌法给他参透,说不准就能参悟出比降龙十八掌还厉害的武功。

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苏离就到了后山。数十个铁掌帮众,集结在前面。

其中一个出首道:“帮主你终于来了,只是有十几个弟兄走了。”

“想走的留也留不住,自今日之后,铁掌帮在我手中必然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帮。”苏离没有用什么极为煽动性的语言,只是极为淡然却又笃定的语气,告诉剩下这些人,他们的未来会是如何。

而苏离也必然做到,因为这本就是他的轮回任务之一。

苏离在这世界的主线任务便是将铁掌帮发展为天下第一大帮派,还有一个支线任务,那就是在几年后的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

苏离现在要做的,就是干一票大的,劫官船。

官军攻破铁掌峰,搜刮了不少物资,苏离可不会这么便宜了对方。

铁掌帮帮众虽然只剩下几十个,实际上苏离的势力可不是只有这几十个人。

苏离连夜带着这些人下山,很快就看到了沅江,早早有一艘乌篷大船停在岸边。

剩下的帮众惊疑不定,却不知帮主何时准备了这么一艘大船。

大船自有人操纵,沅江虽然水流湍急,可是控船的水手,对这地形了如指掌,即使黑夜行船,却平稳安然。

苏离独自在一个地方休息,替上官剑南联络王重阳,他诚心向王重阳请教道家养生的功夫。

王重阳虽然是道人,却是豪气干云之辈,苏离又是上官剑南的后辈,铁掌帮集聚抗金义士,深得王重阳赞赏。

故而王重阳并不吝惜,还将自己悟出的玄门正宗内功《金关玉锁诀》倾囊相授。

若是论精进神速,这《金关玉锁诀》自是一般,难得其凝神练气,稳扎稳打,练出的内气精纯无比,补益自身。

苏离习练铁掌功,其实对身体负担极大,也就是裘千仞这天赋异禀之辈,才能将这门武功练到前无古人的境界。

苏离身体条件不如裘千仞,自然得另辟奇径。

《金关玉锁诀》正是极佳的选择。

不过现在王重阳已经从这门功法脱胎出更厉害的一门奇功,便是先天功。

威力巨大,劲力浩瀚。

可以说凭借先天功,王重阳已经稳坐天下第一人的宝座。

只是这门重在威力,乃是王重阳为抗金杀敌而创,在于杀伤,修身养性方面,还及不上《金关玉锁诀》。

王重阳自知先天功的缺憾,所以没有传给苏离,怕其少年人贪心武功威力,忘了强身健体的本质。

其实他就是肯教,苏离也未必会学,到底苏离读过原著,知道王重阳练了先天功,却死得很早。

而且后面还有胜过先天功的九阴真经出世,先天功的诱惑力更是大打折扣。

金关玉锁诀不是单纯的打坐练气,即使行走坐卧,只要能守心于一,忘掉形骸,便能修行。

苏离虽然侧卧,实际上已然在练功。

过了半个时辰,四肢百骸便充满热气,只是在手太阴肺经运行时,有些滞涩,这是伤势未愈的缘故。

但一夜下来,已经又恢复了不少。

真气已经勉强能在手太阴肺经运行,没有那么疼痛和滞涩的感觉。

等苏离收功,天色明亮,前面便是青龙滩。

第4章 青龙滩

青龙滩是冲积平原,湍急的江水下,也不知藏有多少暗礁。

即使多年的水手,在这里也得全神贯注,慎之又慎,不然便是船毁人亡的悲惨结局。

沅江本就是长江的支流,过了青龙滩就是浩浩汤汤的大江。

所以这里又不得不成为往来商旅的必由之路。

青龙滩也是到长江最大的鬼门关。

当然若是船体坚固,熟悉地形,还是有惊无险。

事实上青龙滩最可怕的不是地势,而是青龙寨。

长江水道最大的水贼自不必说,十二连环坞当之无愧是水上霸主。

可是即使十二连环坞号令水道群雄,也还有些水寨并不屈服,青龙寨就是其中之一。

而铁掌帮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青龙寨的幕后首领,便是苏离。

苏离不但收服了青龙寨,湖南一带的山贼、水贼,大都在他掌控之中,只是这些势力规模不大,不惹人瞩目,但是联合起来,便不可小觑。

铁掌帮声势浩大,却树大招风,苏离掌控的势力,却稀稀落落,不知不觉间却能对整个湖南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也是在他没有成为铁掌帮的帮主之前,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当初铁掌帮虽然人多势众,却没有完善的规章制度。

现在苏离接手铁掌帮,一来是因为任务的限制,二来铁掌帮虽然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可是名声还在,苏离大可以利用铁掌帮的名头,将自己的势力区别于十二连环坞这等**势力。

就像丐帮虽然也是帮会,可是没人认为他们是**,只因丐帮数百年来行侠仗义的名声所在。

若是以青龙寨等势力起家,即使壮大,也摆不脱**的名声,甚至引来江湖仇视,当做魔教一流。

在青龙寨整顿一日之后,便有手下的消息传来,裘千仞本来要再回铁掌峰,却在山脚下遇上了衡山派的人,两边似乎起了冲突,至于后来怎么样,不得而知。

衡山派乃是湖南的大派,门中弟子多有本地势家之人,之前铁掌帮聚义,多向这些大户人家下手,催捐钱粮,现在铁掌帮一蹶不振,在那些势家鼓动下,衡山派来找麻烦,自是不出苏离预料。

苏离听后也只是一笑,裘千仞的铁砂掌刚猛无俦,衡山派的武师,在江湖中也只是二三流人物,这回是撞到铁板上了。

他和裘千仞早晚要分出胜负,现如今却是重振铁掌帮声威,才能谋划下一步行动。

可惜当初要不是遇上寒冰道人,苏离便有把握设下陷阱,了结了裘千仞。

人算不如天算,没能算计到裘千仞,却先自己负了伤,还用了几件保命事物。

好在苏离一来机遇比裘千仞更好,见识更广,又比裘千仞年轻许多,在华山论剑之前,他有很大把握除掉裘千仞。

他要除去裘千仞的原因有两点:第一裘千仞生性奸恶,苏离不去找他,他也会再来找苏离;第二苏离迟早要离开这世界,裘千仞跟他同门师兄弟,等苏离离去后,便有很大可能占据他留下的势力和财富,苏离就算这些财富和势力带不走,也绝不会白白便宜裘千仞。

又过了一日,官军终于整顿好搜刮的物资,自古以来兵过如匪,朝廷大军在湖南盘踞这么久,可不仅仅是缴获了铁掌峰上的物资而已。

据说足足有五艘官船的财物,都要押运到临安去。

暮春时候,梅雨几乎没有穷尽,那河水涨了又涨,没完没了。

苏离撑着一把油纸伞,立在龙头矶,而青龙滩附近也不知藏匿了多少小船,只等官船一入青龙滩,就来个瓮中捉鳖。

旁边是黑衣的年轻人,身上背着黑弓铁箭,问道:“帮主我们真的要劫官船?”

别看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青龙寨的寨主,他们乔家世代都是在青龙滩讨生活,只是实在混不下去,才入了水贼。

年轻人平常打家劫舍,倒也勇武,只是要劫官船,终归心里有些虚。

青龙寨不是水泊梁山,更没有一百零八条好汉,要是惹来朝廷的怒火,那可就麻烦了。

苏离看了年轻人一眼,道:“乔山我让你做青龙寨寨主,就是因为你的胆气很足,没想到你让我失望了。”

乔山低下了头,道:“对不起帮主,我不该质疑你。”

“若我是金老三、洪七,你自然不会有这种迟疑,说到底江湖看拳头也看名头。”苏离洒然一笑。

金老三是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洪七是丐帮新任帮主,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江湖上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那洪七武功之高,在北方少有人敌,丐帮建立以来,除了北宋年间一位帮主,其余帮主、长老,皆难及洪七。

少林寺的达摩院首座苦智禅师曾亲自承认,洪七掌力之强,已经超过他的大金刚掌。

金老三一手梅花针,也是出神入化,杀人于顷刻。

苏离虽然收服了青龙寨,武功也高,但拿得出手的战绩还是太少了。

乔山惭愧道:“帮主,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你也不必介怀,之前我是潜龙在渊,现在也在是飞龙在天的时候,这一战不但要胜,还要干净利落。”苏离语气缓和,脸色却很坚毅。

欲势渐缓,自上游逐渐出现四个官船,速度也很慢,这是因为青龙滩地势险恶,即使再厉害的船夫都不敢大意。

苏离扔掉油纸伞,道:“把弓给我。”

乔山取下身上的黑弓,这张大弓足有九石,弓身通体是由极北之地出产的铁木制成,弓弦用的上等牛筋。

那箭也是精铁打造,若非神力惊世骇俗,连弓都拉不开,莫说是瞄准了。

苏离运起劲力,搭弓射箭。

他心里想的却是,可惜经历的全是武侠世界,要不然搞来一把狙击枪,那就爽了。

他只是分了分神,手上力道却十足,将弓拉得如满月,箭头微微朝上。

随后便看到飞箭离弦,化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射倒了第一艘官船的桅杆,跟着喊杀震天。

第5章 秀士

一张弓,十只箭。

五只射掉了官船的桅杆,另外五只无一例外,都夺走了一条性命。

在这种险恶地势下,小船远比大船更有优势,埋下的水鬼凿通了大船的船底,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官军的素质远比苏离想的要低,这场打劫也比苏离想的要容易。

毕竟这时代中的官军,早已没有‘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铁纪。

在苏离的神箭下已经夺了官军之胆魄,随后水贼的进退有度,更让官军惶恐不安。

劫了官船苏离没有多少得意,只是想到:若是岳元帅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拿了他的武穆遗书,第一仗却用来对付大宋的官军,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官船被铁掌帮余孽劫走,朝廷震怒,更多是意想不到。

事实上大宋朝是历朝历代中平民起义最多的朝代,自北宋以来,各路强梁多不胜数,最有名的莫过于水泊梁山。

今日青龙寨劫了官船,众人皆有些当初梁山好汉劫生辰纲的快意。

宋人好听话本,自金人崛起,靖康之耻之后,更有许多人爱听好汉故事,正是国难当头,便有英雄见得不平,拔刀而起。

本朝大词人辛稼轩便是此中代表。

青龙寨的人,不少也听过流行于各大酒楼的一个话本,那就是水浒传。

这大约是根据之前大宋宣和遗事改变的话本,将原来宋江三十六人聚义水泊梁山,扩到一百零八人。

当初梁山好汉尚有后裔,民间深信确有其事。

一时间好汉风气,风靡大江南北。

况且水浒传荡气回肠,故事精彩绝伦,比起有‘饮水处便有柳郎词’也不遑多让了。

只不过这些人都不知道所谓水浒传却是苏离做了大自然的搬运工,让南宋人提前数百年听到了这古典四大名著。

苏离当然不能把水浒传完全背下来,好在故事记得大概,比之宣和遗事内容更是充足了不少,找几个说书先生加工润色,就成了这半吊子版的水浒传。

这也是苏离深谙舆论风气的重要性,有水浒传洗地,将来他扩张铁掌帮,名声上自然更好一些。

裘千仞还没跟衡山派的人了断,回到铁掌峰重新召集人马,还没来得及显示威风,又被朝廷大军杀了回来。

谁叫他重新树立了铁掌帮的大旗,之前那些官员被劫走官船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裘千仞这边。

至于裘千仞是不是真的参与进去,没有官员会在乎。

他们只是为了弥补过失而已,然后再心满意足敲了大户竹杠,走了陆路,打道回京。

裘千仞从大军杀出,也不好过,受了外伤,跟着又被衡山派的人追杀,伤势未愈下,虽然大发神威,杀了衡山派不少人,最后还是躲进了湘西大山里去养伤。

由此衡山派也见识到了裘千仞的恐怖,若非裘千仞急于养伤,怕不是衡山派满门都给杀干净了。

至于始作俑者苏离,安安稳稳养了大半个月,伤势业已痊愈,此刻已经到了江南,他打算去寻一个人。

梅雨过去大半,已经有了初夏的暑气,

江南有杨柳,有桃花,有燕子,有金鱼,有多情似水的姑娘,亦有倜傥风流的少年。

当然现在杨柳已经飞尽了柳絮,桃花只有山中的寺庙还尚存些许。燕子在微雨中双~飞,金鱼懒洋洋的在水面吐泡。

这里没有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却又倜傥风流的少年。

少年是谁,少年当然是苏离。

江南的水渠纵横,四通八达。

苏离来到了姑苏,却没有人听说过燕子坞,也没有人知道曼陀山庄。没有还施水阁,没有琅嬛福地。

这里到底不是天龙,或许他以后会去吧,谁知道呢。

全真教的内功,乃是道家养生妙法,重在心意。一味打坐练气,也不过是守尸鬼而已。

江南生机最足,万物滋长,欣欣向荣,苏离到这里来是为了感受那勃勃生机,领略其中的意趣。

武学之道三流人物比气力,二流人物比技巧,唯独第一流人物比的却是胸襟气度。

说起来苏离的大师兄裘千仞论天资,论悟性,皆是难得,唯独胸襟气度上欠缺了一点,这也是他后来及不上五绝的缘故。

后来五绝,苏离只见过了王重阳。

此时王重阳已经四十多岁,身材甚高,腰悬长剑,风姿飒爽,英气勃勃,飘逸绝伦。

难怪林朝英那么心高气傲的奇女子,也愿意倾心于他。

只是王重阳待人接物固然是极好的,同时心胸豁达,有领袖风采,在男女之事却不免拖泥带水,不够爽快。

到底王朝阳学道之前,是个儒生,在出世与入世之间,总是徘徊不定。虽然他创出道家玄功,却做不到其中的洒脱、逍遥。

相反王重阳的师弟周伯通天资虽然逊色一些,却更得道家养生主的天真与自然。

苏离无意入道,他既然有此奇遇,轮回世界,求得就是快意恩仇。他不是无所求,而是有所求。

他不要‘求不得’,要‘求而能得’。

其实道家所言‘逍遥自在、无欲无求’,何尝不是最大的追求。

佛经讲得是断去烦恼,可是断去烦恼的人,也只有佛陀。

苏离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将自己身心投入这万物生机之中,也许是一片荷叶,也许是水上湖波,皆能引起他的关注。

风吹荷叶,姿态摇曳,仔细观察,都很有趣。

只是都没有背后的来人有趣,这人也是他要找的人,本以为还要花好多功夫呢。

苏离悠然转身,看到的是个青衫秀士,神情孤傲,似平地突兀而起的一座奇峰。

他的身材在江南人中,已经算的上高,没有北人的豪迈,却有魏晋名士的不羁。

当然最最吸引人的是青衫秀士的一双眼睛,湛然若神,而苏离近在咫尺,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若不是眼中所见,只怕要把对方当成一块木头。

这是内功深厚的表现。

苏离很想吟诗,可惜他肚子里的墨水实在不多,更何况面前这人的学问比他强了太多,还是不要献丑为好。

“见到足下,便觉得这东南三千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再值得一见了。”这不是拍马屁,而是大实话。

第6章 白鹤含烟

这是黄药师第一次见到苏离,他今年已经过了三十岁,正是而立之年,武功也逐渐登峰造极,自出道以来,天下高手只是碌碌。

就连少室山的几位高僧都不大放在眼里。

欲求一对手而难得,确实寂寞。

但他寻苏离非为比武而来,黄药师视礼法为无物,却最敬重忠臣孝子。

他的这种性格并不矛盾,而是源于黄药师的身世。黄药师并非是孤儿,他出身于一个相对富裕的官宦家庭。当初岳飞被陷害时,他的祖父舍命相救,却杀身成仁。

祖辈父辈对朝廷的忠心,却换不来朝廷的认同,反而受到朝廷迫害,造成了黄药师既愤恨朝廷,又因为出身世代清白的家庭,决不能造反辱没先人,心中矛盾无比,才养成了愤世嫉俗的性情。

虽然如今黄药师已经有了东邪的名号,他却非邪魔外道,只是以对抗礼法,来发泄内心的苦闷。

上官剑南忠君爱国,组建铁掌帮,聚集义士,他未见过,却神往之。他做不到上官剑南那般,在朝廷弃用后,依旧忠君爱国,要为朝廷出力。

而不久前上官剑南被朝廷大军攻破铁掌山,本身也重伤不治,黄药师当时还在无锡,听到这消息,可以说是悲恸无比,当即动身前往湖南,看看铁掌帮还有没有残留的义士。

他不好虚名,没有大张旗鼓,生平最敬重岳飞和韩世忠,心中自是想到,若上官剑南后继无人,必从他后辈中,培养出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

却没有想到等他到时,苏离已经再整铁掌帮旗帜,悍然劫取了官船,又暗中窥见了裘千仞的武功,比诸自己虽有不足,但已经差之不远,可为敌手。

只是裘千仞身上有伤,黄药师心气高傲,自然不会相见。

上官剑南既有如此两个出色后辈,九泉之下,当也欣慰,黄药师自然用不着帮忙。

恰好苏离下江南,与他同路,黄药师对这少年人有些兴趣,故而一路尾随。

可是黄药师被苏离发现后,既惊奇,也不知接下来做什么。

他行为向来怪癖,一路跟踪苏离,只是出于兴趣,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目的。

不过黄药师突然起了另外一个心思。

他将苏离的夸赞置之不理,淡淡道:“上官剑南的后辈,不该只会拍马屁,还得有真本事才行,你可愿意跟我比试?”

他知道苏离在青龙滩劫去了朝廷的官船,但没有见识苏离的武功,所以想要看看苏离的武学,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比之裘千仞又如何。

苏离笑道:“恰巧我也想见识见识你的武功,要知道你也是我将来的对手之一。”

说出最后的‘一’字,苏离的气势若绷紧的弓弦,嗖的一下,飞箭离弦。

身体好似一只鹏鸟,振翅而飞。

他将铁砂掌的起手与一招‘白鹤含烟’整合起来,掌力既刚且韧,充分发挥了‘金关玉锁诀’这门气功的绵密,以及铁砂掌的刚猛。

若是之前铁砂掌的劲力是‘铁’,那么现在苏离已经找到某种诀窍‘锻铁为钢’。

铁虽然坚硬,却比钢易脆,没有钢的韧性。所以练铁砂掌之人,一旦出手,就很难留有余力。

如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便发七分力,留三分力,出招从容,故而堪称精绝微妙。

一门武功当然不会是一朝一夕就能创立,苏离现在只是草创,要形成系统的武功,还有一段路。

即使现在论在铁掌功的造诣,苏离仍旧及不上裘千仞。

按照原著记载,六七年之后,也就是第一次华山论剑过后几年,裘千仞就潜入大理皇宫,用铁掌功伤了瑛姑和周伯通的孩子。要知道婴儿身体脆弱,裘千仞的掌力却能做到让这孩子伤而不死,可见那时候裘千仞的掌力已经近乎随心所欲,精妙绝伦。

而今裘千仞即使尚及不上后来那么纯~熟,掌力也必然走上了精细入微的道路。

那天他虽然吓走了裘千仞,却不是胜在武功上。

但这不是说苏离要追上裘千仞需要很久,因为苏离年纪很轻,正是一日千里的时候,他有信心两三年内便能超过裘千仞,只是能否胜过王重阳依旧没多大把握,他还需要别的机遇。

黄药师有经天纬地之才,见识广博,当然认得出‘白鹤含烟’。苏离略见单薄的身影,犹如白鹤振翅欲飞。

隐然间便笼罩了黄药师胸口及两肩多处要穴。

可黄药师就是黄药师,身子一晃,身体笔直向后倒飞而去,行动若鬼魅,轻而易举脱离了苏离这一招‘白鹤含烟’的攻击范围。

苏离若烟雾缭绕,紧紧缀着黄药师。

裘千仞有‘铁掌水上漂’的美誉,轻功冠绝当世,苏离的轻功却也不弱,一步神行,机变百出。

这是‘神行百变’的轻功,乃是苏离从前面轮回的世界学得。

黄药师身形飘忽,一脚恰好踢在某株杨柳上,顺手取了一根树枝,这一下动若脱兔,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那还带着露水的枝条,化作银弧,旁敲侧击,实是难得的妙招。

这也是一门剑法,唤作‘玉漏催银剑’,乃是将内力注入长剑之中,逼成弧形,去势不急,但笼罩范围极广,而且因为特殊的形式,让对手极难招架。

苏离见状,不惊不喜,事实上后世张三丰真人以此创出了一门更厉害的剑法——绕指柔剑,那才令人叹为观止。

今日的黄药师武功虽然高,却还远不及那位武道大宗师,令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黄药师手中的枝条可不会管苏离在想什么,好似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往苏离手上‘太渊穴’点杀过去。

第7章 道藏

那树枝将将要刺中苏离手腕时,猛地迸裂。原来苏离手掌生出一股奇异气体,将树枝毁去。

黄药师见怪不惊,劈出一掌,正是劈空掌的掌力,将那断裂的树枝一并往苏离扫过去。但见苏离掌力精妙绝伦,瞬息间将树枝碎为粉末,空中烟尘弥漫,黄药师身形微微一晃。

他瞧向退到丈许外的苏离,说道:“铁掌功,好生了得。”

苏离微笑道:“若是药兄手里有一口铁剑,我是无论如何都胜不得你的。”

黄药师何等心气,淡淡道:“我用树枝已经占了你便宜,再用铁剑对你空手,你当黄某是不要脸皮了么?”

苏离笑道:“我以为药兄并非俗类,原来也逃不过世俗之见。苏某空手,那自是苏某最擅长空手应敌,却非小瞧药兄。若有兵器上的便宜不占,苏某便是白痴了。”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我辈学武,除了要技高于人外,更重要的是强身健体,保护身家性命。若为了一点可有可无的面子,将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那是大错特错。”

黄药师道:“你这番话,倒也是豪杰之言。难怪你能接掌上官前辈的事业。”

苏离见他神色和缓,心知这位清傲的药兄应是对自己生了好感。何况将来华山论剑纵然是对手,也不必闹成仇家,结交黄药师这等人,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道:“药兄名震东南,来找苏某,除了武功上有所指教外,莫非还别有要事。”

黄药师不由脸皮一烫,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想来帮苏离的,结果发现苏离根本不用他帮忙,自己就整顿了铁掌帮的残局。

他面无表情道:“就是到处闲逛,恰好碰见了你。”

苏离腹诽道:“恰好遇见?我怎么觉得你是跟了我一路。”

对方现在还不是后来尾随自己女徒弟能不露丝毫行迹的黄药师,苏离又非常人,虽说之前察觉不到黄药师的动静,可心里还是有点模糊感觉的。故而才能在以金关玉锁功感悟生机时,突然发现对方。

但他不可能说破,否则这东邪下不来台,搞不好又节外生枝。

苏离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小弟多想了。我素来清楚药兄为人,虽是别号东邪,实则如魏晋风流人士一般,乃性情中人。即使药兄不来找我,苏某也有一件大事要请药兄帮忙。”

黄药师心道,你早说要找我帮忙多好。得苏离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先前的心思一点都不尴尬了。他道:“铁掌帮多有抗金义士,只要于家国事有关,黄某自是愿意帮你一把。”

他此时还不及后来那样对朝廷失望,虽然不及王重阳那般志力抗金,却也愿意为此出力的。

苏离于是将金国派人勾结朝廷重臣残害铁掌帮等抗金义士的密信交给黄药师一览。

黄药师瞧见后,不禁一掌拍在身旁的大树上,树叶簌簌落下,他气愤道:“都是这些杀不尽的奸臣逆子害得山河破碎,害得上官前辈这等英雄末路。你是打算约我一起去杀了他们吗?”

苏离道:“这信上的人自是要杀的,可是杀了他们,金国还会收买别的重臣。我的意思是药兄是否愿意跟我北上,先将施此毒计的金人解决掉,然后咱们再将这几个奸臣除去。”

黄药师不免迟疑,他这时武功虽高,却还没登峰造极。苏离想杀的那位乃是金国极重要的人物,自靖康之变后,无数中原豪杰前赴后继,刺杀过金国不少权贵,金国到如今已经大为警惕这类事,高官显要无不招揽高手,身边戒备森严,要得手大为不易。何况此时金国皇帝完颜璟实是一代明主,在位以来,励精图治,深得人心,金国早已无此前皇权交替的混乱。

因此要刺杀苏离口中之人的难度大大增加。

他迟疑这下,苏离并未催促,似乎并不在意黄药师的答复。

“黄药师啊,黄药师,你自号东邪,行事不拘常理。金国纵使龙潭虎穴,也值得你害怕吗。”他神色一凛,便对苏离道:“黄药师自是愿意。”

苏离随即向黄药师深深一礼,道:“此事本跟药兄关系不大,如今药兄仗义相助,苏离感激不尽。”

黄药师道:“这是家事国事,却非你的事。”

苏离微微一笑,心道:“可算把你拖下水,咱们这一番出生入死,你总不该将来对我下狠手。”

华山论剑,个个都是当世绝顶人物,其他人或许更在乎是否名副其实得天下第一,而苏离只是贪图这个虚名。

何况他拉拢黄药师北上,不单是为了刺杀那位金国大人物,更是为了探取九阴真经的下落。

要知道真经是北宋年间的官员黄裳在刻录《万寿道藏》时所悟,苏离早已探到这《万寿道藏》自靖康之变后,便落在金国手中。如今正版的九阴真经被黄裳藏住,下落不明,苏离便打上《万寿道藏》的主意,说不定上面便有黄裳留下的武学领悟,即使不如九阴真经系统周全,于他而言,也一定大有裨益,为将来华山论剑更增胜算。

只是他孤身一人,要闯金国中都,杀其重臣,夺走道藏,实是有天大的风险,故而非得有人相助不可。

王重阳是他将来华山论剑最大的对手,而且于他有传功之恩,自是不能拖他下水。洪七执掌丐帮,虽则和铁掌帮一南一北,但苏离将来是要将铁掌帮发展壮大为天下第一大帮的,难免和丐帮会有些冲突,更何况洪七为人正直仗义,不通权变,自也不是干这类事的好帮手。

至于南帝段皇爷、西毒欧阳锋以及他师兄裘千仞自是更不用作想,思来想去,还是能生出聪明机警的蓉儿的黄药师最为合适。

“我倒是早来了许多年,怕是见不到那聪明可爱的蓉儿了。”

黄药师自是不知苏离还打上了他未出生女儿的主意,否则怕是要给苏离来个一剑穿心。

苏离道:“无论如何,在下都对药兄十分感激。说实话,适才咱们交手太过点到为止,小弟现在还有些遗憾呢。”

黄药师道:“好,咱们再打一架。”

苏离笑了笑道:“小弟的意思是,不如咱们说些武学上的疑难给对方听,看看能不能难倒对方。”

他接下来将神行百变的精要混合在武学问答中,原来他这门轻功还兼容了铁掌帮的轻功玄妙。要知道裘千仞号称铁掌水上漂,便可知其轻功何等了得。苏离轻功自是也不在裘千仞之下,当世除了王重阳的红颜知己林朝英女侠外,绝无人能稳胜他。

黄药师胸中所学包罗万象,但轻功还差苏离一分。此去凶险,手上的功夫还在其次,若是脚下功夫不行,大有可能丢掉性命。

故而苏离有意无意间传授轻功秘要,自是让黄药师明白他的苦心。

黄药师心下感动,对苏离再无半分成见,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感情,否则热血上涌,搞不好就跟苏离义结金兰了。

第8章 叫化

苏离和黄药师结伴,却是走的海路北上。原来如今金国强盛,宋国怯金如虎,走陆路难免关卡重重。而且苏离劫了官船,现在已经是朝廷钦犯,稍稍露行迹,便麻烦不断。

走海路便无这些关卡,何况这几年他跟苏杭一地的海商交往甚密,乘船出海,更无风险可言。如此一来,苏离更有和黄药师相处的时间,好向其请教学问,以备将来。

时间越久,苏离愈发认识到黄药师是他多次轮回以来,见过最为博学的人物,无论天文地理,还是奇门五行,兵法韬略,都是信手拈来。苏离心中不得不感慨,这人便不是武学宗师,也是诸葛孔明一类的奇才。只可惜这世道以及黄药师的性情,容不得黄药师一身才学发挥出来。

难怪黄药师最终成了阮籍一般的人物。

不过这一路来,黄药师也见识到苏离势力深厚,绝不止他观察到铁掌帮和太湖水寨这些。偏偏苏离对黄药师敬重有加,从不夸耀自己的财富和势力。黄药师不免对苏离更似青眼,只觉平生所遇人物,没一个比得上苏离。

他为人不轻易表达感情,却也心想,若是苏离有难,宁可委屈自己,也要保护对方。毕竟苏离更有家国大义,世上少一个黄药师不打紧,若少个苏离,抗金事业必定大受蹉跎。

这日,两人离了海船,抵达山东,行不多久,便是济州。

数十年前,黄河决堤,济州治所改到了任城。苏离遥遥指着城外某处,慨然道:“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觮,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药兄,你我今后,可不要像稼轩前辈那样将万字平戎策闲置无用啊。”

原来三十多年前,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北地义军为复大宋山河,群起相应,那年才二十一岁的本朝大词人辛稼轩也揭竿而起,从者两千余人,加入耿京的义军中,后来金人内乱,完颜亮在前线为部下所杀,见得这时机千载难逢,耿京便派辛稼轩南下去联络宋国朝廷。

当辛稼轩不辱使命归来途中,却听到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所杀、义军溃散的消息,便率轻骑五十余,突袭数万人的军营,将叛徒擒拿带回建康,交付宋国朝廷处决五十多人袭击几万人的敌营。

可以说辛稼轩如此勇武,古时候张文远、甘兴霸也不过如此。但没有人预料到,那竟然是辛稼轩最后一次领兵作战。因为他纵然文韬武略,可是怯弱的南宋朝廷根本不敢去与金国开战。所以辛稼轩这等义士,纵受了些嘉奖,担任了官职,却也再无统兵的机会。

而这眼前济州,便是当初叛军敌营所在。

黄药师道:“朝廷无道,苏贤弟大可学祖逖北伐,更不用管那暗弱的朝廷,以免步稼轩先生后尘。”

苏离提这件事,也是为了避免将来他和朝廷对立,让黄药师心生芥蒂。毕竟黄药师老来还说过,自己最佩服忠臣孝子。

不如陈述实情,更让黄药师早点对这朝廷失望,免得以后愤愤多年,以致于性情愈发偏激,做出打断徒弟腿这等失心疯的举措。

他当年读书,便觉得黄药师平生最大的错误便是将数名弟子断腿,还逐出师门,实是毫无道理可言。

要知道犯错的是黑风双煞,其他徒弟又没错。

不过这黄药师教徒弟也不用心,居然生生教出黑风双煞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竟以为“五指发劲,无坚不破,摧敌首脑,如穿腐土”是以五指去插入敌人头盖,又以为练功时必须如此,硬是把上乘武功练到了邪路上。便是他学问不大好,都知道摧敌首脑,乃是文人修饰之语,意思是攻其要害。

苏离道:“药兄说的是,济州离中都还有三千里地,咱们正好趁此机会结识山东河北的豪杰。”

黄药师道:“我却是不擅长这些事,此后便由苏贤弟做主吧。”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是目无余子,觉得山东河北,哪里有能入他眼的人物。

自从他武功有成以来,所遇人物,也就苏离和裘千仞可以一观罢了。

苏离笑道:“药兄误会我意思了,咱们江湖人结交朋友,肯定是能动手绝不动口。而且药兄还不知道吧,数十年前河北群雄曾被一少年以利剑所败,那人料来还可能存世,习武之人,谁不想争个天下第一。你我也算武功有成,便以这山东河北的豪杰试试手,瞧瞧跟当年那位是否有差距。”

黄药师心道:“我还以为苏贤弟志在天下,却没想到仍有对武学的执着。哼,其他地方我可能不如你,这武学之道,万万不可落于你后面,不然以后怎么做你兄长。”

他道:“这山东河北,哪个地方的人物更厉害点。”

苏离道:“燕赵之地,自古便有荆轲高渐离这般慷慨意气的豪杰,而秦王扫六合,独以齐地不战而降,料来河北人物更厉害点吧。”

黄药师道:“我这一路多蒙贤弟照顾,那跟河北豪杰打交道的事,就交给我了。”

“兄台口气倒是不小。”

黄药师看向来人,却没有脸露狂傲不屑,原来这人脚步轻捷异常,实是武功一流之辈。

苏离亦看向此人,他们说话声音不高,离这人之前的位置还有十数丈,却给这人听得清楚。足见对方非泛泛之辈。

苏离又看对方打扮,一张长方脸,岁数大约三十出头,眼睛精光炯炯,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

“原来是他。”

黄药师对苏离低声道:“贤弟,你瞧这人手脚通青,关节异常,怕是外家功夫已经出神入化。这等人物手硬,若是有冲撞,还是交给为兄来处理。”

那人笑道:“我只是听你们说话,口气很大,所以过来瞧瞧。当然嘛,要打架,叫花子更是欢喜。”

第9章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苏离微微一笑,向黄药师道:“小弟近来自忖于铁掌功大有长进,却少个对手印证。”

接着他向污衣散发的乞丐施了一礼道:“久闻丐帮降龙十八掌天下第一,还请洪帮主见教。”

这乞丐正是丐帮如今的帮主洪七,他此来济州,正是为了一件要紧事,结果进城路上恰好遇到了苏离二人,听他们谈话,口气甚大,故而不免过来插嘴。

起初离得远,还不觉得两人如何。

此时瞧清楚两人,便知对方皆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年岁跟自己相仿,这样的人物,更屈指可数。

听了苏离的话后,洪七当即明悟,问道:“阁下姓裘,还是姓苏?是了,你比我看着要小一些,又斯文干净,想必是苏帮主了。”

他说到后来,对苏离还了一礼。

原来上官剑南创立的铁掌帮以抗金为己任,着实令天下豪杰敬重,洪七虽在北方,却也对上官剑南神往已久。而丐帮消息灵通,近来铁掌帮的事自是为洪七知悉。

对于苏离劫官船一事,虽然不置可否,却也知晓对方实是个人物,上官剑南后继有人。但苏离到底不比上官剑南,这事要不要苏离掺合进去,洪七心下有些迟疑。

“上乘武学,最见根性,我且试他一试。”洪七转而心道。

他实是强自给自己找个理由,毕竟近年来,他着实没遇到过对手,今日错过跟苏离二人交手的机会,往后天南海北,哪里寻这般对手去。

苏离微笑道:“洪帮主,请赐教。”

他说话间,已经使出一招铁掌。“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一招铁掌功却非是上官剑南生前所能到的境界,而是裘千仞以天纵之才草创出来。那时裘千仞还没和苏离翻脸,铁掌帮上下也只有苏离和他师父上官剑南能与裘千仞谈论武学,故而裘千仞平日里自是透出一点招式玄妙。

裘千仞虽然心眼不少,可苏离亦非常人,从那一点玄妙里,自是窥出了一点门道,如今得了金关玉锁诀和玄冥神掌的精义,兼之这些日子和黄药师的讨教,早已推陈出新,将这铁掌功更进一层。

不过苏离也明白了自己得的玄冥神掌,却也没有完善,想来是寒冰道人一人智力有限的缘故。而铁掌功和玄冥神掌隐有相通之处,若两者兼容,着实能将铁掌功推至武学绝顶之境。

他这招“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便是明证。

洪七眼力何等厉害,一眼瞧出苏离掌法亦是至刚至猛的路数,虽比不得降龙十八掌天下阳刚之至,却也差之不远。

他忙使了一招降龙十八掌的一招“密云不雨”,双掌交替连拍,将苏籍掌力化去。

虽则将对方攻势化解,可洪七亦暗自震惊,这掌力虽则阳刚之至,却暗藏一股阴损至极的潜力,着实可畏可怖。

这已经是降龙十八掌里较高深的精义了,洪七现在亦未曾掌握完全。

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苏离的铁掌功着实有和降龙十八掌并论的潜力。

“这降龙十八掌我还是用功未够,否则绝非现今一招打平的局面。”洪七暗自后悔,自己贪恋美食,又处理帮中事务,终归没把这门天下第一的掌法练到纯熟。

若是丐帮的降龙十八掌输在了铁掌功手上,他有何面目去见历代帮主。

他暗自一凛,精神更是集中。

见苏离稍稍回气,又是一招精妙绝伦的铁掌使来,如风雨齐至。

洪七更不敢稍有大意,横劈一掌,正是降龙十八掌的“神龙摆尾”。这一掌却比苏离的“风雨齐至”更加精妙。

竟破了铁掌功生出的气劲,叫苏离不得不后退半步。

紧接着洪七使出一掌“亢龙有悔”。

原来这“亢龙有悔”正是降龙十八掌的纲要“有余不尽”的体现,洪七平生与人对掌,只消使出这招,便能占据先机,掌力有余不尽,总能将对方打到力竭。

他一连和苏离对了十数掌,总是这招“亢龙有悔”。

别看这招他翻来覆去使用,实则苏离一点破绽都抓不到。原来这降龙十八掌的掌法招式十分简洁,可劲力却千变万化,同样一掌使出,上一掌和下一掌的劲力截然不同,敌人哪里能够破解。

两人呼呼间,又是三掌过去。

洪七越斗越是吃惊,往常对手莫说挨他十数掌,便是挨过三掌的人都没见过。

偏偏苏离的铁掌功绵绵密密,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清潭,教人摸不着底。他却不知,苏离以全真教金关玉锁诀为根底,根基深厚,后劲绵长,自是能一时间抗住他这天下第一的降龙十八掌。

不过苏离也不好受,洪七外家功夫登峰造极,他虽然以金关玉锁诀化解对方的掌力,可是接到后面,也是手足开始酸麻,只是外表不显而已。

洪七正是壮年,只要再过五十掌,苏离非得露败象。

洪七却不知内情,但他清楚除非使出如今尚未纯熟的”震惊百里“这一招,否则一时半刻决计分不出胜负。

可是那样一来,保不准会重伤苏离。

从此和铁掌帮非得结下深仇大恨不可。何况此时还有另一位武功不在他之下,和苏离同行的狂傲之人在侧。

他接着换了一招“见龙在田”,这一招纯是防御,同苏离对了一掌后,洪七往后一退,示意罢手。

苏离见洪七仍是神采奕奕,便知对方功力实是在自己之上,一百招内或许还能跟对方缠斗,一百招后,决计会让对方占尽上风。

黄药师在一旁看了良久,亦扪心自问,若是以掌法论,他着实要输给洪七,不过真实武功,两人怕是数百招都分不出上下。

他这些日子对苏离的武功更是了解,知晓苏离还不是洪七对手。

还好不是自己上,否则斗得兴起,怕是到了明日,都未必能和洪七分出个高低来。

届时岂不是很面上无光?

反正不能在苏离这里丢面子,否则这个兄长当得不踏实啊!

“看来我还得更用功练武,别哪天给苏贤弟超过。”

苏离可不知黄药师此时心肠,向着洪七抱拳道:“我这铁掌功尚未演化完全,多谢洪帮主留手了,他日有缘,再向洪帮主讨教。”

洪七见苏离跟自己斗个旗鼓相当,犹自谦逊,实是大生好感,道:“苏帮主言重了,洪七对你的武功实是佩服得紧。要不是身有要事,叫化子非得请你喝一顿酒不可。”

苏离瞧洪七如今十指完好,心下一动,好似洪七是第一次华山论剑时便成了九指神丐。他之所以断去一指,却是因为贪吃误了一件要事,故而断去一指警醒自己,难不成就是现在这件事?

毕竟能让洪七称为要事的事件可不常见,华山论剑也就这几年的事。

第10章 线索

要说将来华山论剑,洪七着实是苏离的大对头,可是五绝之中,倒是以洪七最是光明磊落,着实是个好汉子。何况洪七断不断去一指,都不会影响降龙十八掌的发挥,若是有机会,苏离倒是想阻止洪七断指的事。

他向洪七问道:“不知洪帮主有什么要事,有需要苏某效劳的地方吗?”

洪七本来就对苏离有了好感,兼之苏离出身甚正,自己又开了话头,倒是没有好隐瞒的。他道:“我丐帮近来打探到一个消息,金主完颜璟新任命他的老师完颜匡为平章政事,这完颜匡阴险毒辣,自从完颜璟继位以来,帮金国做了好些大事,而今他大权在握,竟打算以阴谋搅乱江湖,挫灭我等的抗金大业。”

黄药师道:“江湖人本来就打打杀杀,还能更乱?”

洪七老脸一红,若说打打杀杀,他丐帮便是个例子,不但跟外人打,自己人也跟自己人斗,他当帮主以来,实是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解决丐帮内部的纷争上,饶是如此,成效也不大。

苏离给洪七解围道:“洪帮主料来已经知道完颜匡打算如何对付江湖豪杰了吧?”

洪七道:“近来有金国狗官寻了一件事物意图献给完颜匡,说是这东西定能将江湖弄得血雨腥风,让大家无暇顾及金人。我得了消息,日夜兼程赶来,准备在济州截住那事物,免得落在金狗手里。”

黄药师冷笑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派,东西只要落在丐帮手中,自是能免去江湖一场劫难。洪帮主倒是忧国忧民。”

洪七道:“我自是没贪图那事物的意思,要是落在我手里,我肯定把它毁了,永绝后患。”

苏离道:“却不知那事物是什么?”

洪七道:“听说道宗皇帝时一位姓黄的官员的画作,至于为何能让江湖血雨腥风,我也想不透彻。”

苏离心头一惊,暗道:“姓黄?莫非和九阴真经有关。”

九阴真经何时出现,为何出现,书中亦未有详细,故而苏离才把注意打到《万寿道藏》上,如今瞧来,似乎能找到线索。

但书里,可没说洪七有机会得到九阴真经。

“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到底是个线索,且不能错过。”苏离知道如今自己尚逊色洪七、黄药师等人,比起如今正值巅峰的王重阳,更是大大不如,若无九阴真经助力,要在第一次华山论剑时夺得天下第一,实是不可能。

而且华山论剑本因九阴真经而起,如果他抢先一步得到真经,先练好武功,再以铁掌帮名义邀约五绝论剑,更是妥当,还能自己安排时间,更有优势。

苏离并不担心无九阴真经做由头,便没有华山论剑这事。世间既然有王重阳洪七黄药师等武学宗师出现,必定要聚在一起分个高低来。

否则数十年后,便无华山二论的事了。

黄药师道:“管他是什么原因,咱们去取来一看便知。”

洪七道:“这位朋友说的是理,对了,朋友到底是谁,还请赐教姓名。”

“黄药师。”洪七武功之高,不在黄药师之下,他发问,黄药师倒是愿意吐露姓名,若是别人来问,最多给对方一个白眼罢了。

“东邪黄药师?”洪七惊讶道。

他虽然在北方活动,但是近年来东邪黄药师的威名倒也如雷贯耳。这人一出道,就独自一人灭了青海派。

行事嚣张乖戾,故而人送外号“东邪”,这人不以为耻,反倒是欣然纳之。不过根据丐帮调查,黄药师除了灭青海派满门外,着实没有什么确凿的恶迹,且武功高强,行踪神秘,丐帮自是无招惹黄药师的打算。

洪七却是想不到,这邪气的黄药师居然会和苏离这等名门子弟在一起。

黄药师淡淡道;“料来也没第二个人敢叫黄药师吧。”

洪七心道:“听你这口气,谁要是敢跟你一个名字,你还不得把他料理了。”

苏离道:“洪帮主有所不知,我兄长虽然外号东邪,实则魏晋风流人物,外邪内正,他和青海派实是有大仇,并非有意滥杀无辜。”

黄药师道:“贤弟,我一生行事,何须向外人解释。懂的自然懂。”他嘴上虽则如此说,心下颇是感动。

因为和青海派大仇是他私隐,未曾向苏离透露半句,随着青海派满门屠灭,自是无人知晓细节。苏离定也是不知晓的,却一口咬定是青海派跟他结仇,足见苏离对他的信任。

“苏贤弟以国士待我,我当国士报之。”

苏离当然不知黄药师内心之丰富,只是有点佩服黄药师行事果真无拘束,狂傲又洒脱,他倒是学不来。当然,要不是黄药师有这一身本事,估计早就横尸荒野了。

他又暗自腹诽。

苏离按捺住内心的吐槽,淡淡笑道:“我兄长就是这脾气,洪帮主切莫放在心上。金人既然如此重视此物,戒备自是严密。我知洪帮主业艺惊人,但有个帮衬,才能万无一失。不知洪帮主是否介意我们兄弟二人帮忙?”

洪七道:“多谢苏兄弟盛情,洪七哪有脸拒绝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东西落在我们手上,第一件事就是将其毁去。”

黄药师淡淡道:“谁稀罕,你就告知我那玩意在哪,咱们比谁先将其弄到手。”

洪七稍作迟疑,他就怕黄药师私下行动,万一着了金人的道,反倒是他的不是。

黄药师道:“我说了,到我手上,我一样将它毁掉便是。”

苏离不由无语,他可没这意思啊。

洪七道:“苏兄弟没意见的话,咱们还是一起吧,我倒不是不信两位,只是万一有个闪失,洪七难辞其咎。”

黄药师道:“我贤弟自然是这个意思。”

苏离心道:“我哪有说过。”

只是黄药师这一开口,苏离要是反对,怕是同时恶了黄药师和洪七两人。苏离现在倒是情愿那东西跟九阴真经无关了。

但他现在只能微笑附和道:“自当如此。”

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那玩意再如何珍奇,都不会让他心动半分。

洪七对两人倒是真心佩服起来,说道:“金国派了萨满教的高手护送那事物入中都,现今他们就在城内驿馆里,料来明日才会继续赶路,咱们趁夜去取了它。”

第11章 算了,我不杀你

自从金主完颜璟继位以来,效法北魏孝文帝故事,推行汉化。近年来,金国国力实是蒸蒸日上,因此任城的驿馆亦比往年扩建许多,不乏达官贵人过路来此休憩。

三人到了驿馆外,果见得驿馆戒备森严。

此时明月在天,墙内花枝颤动,正有一名士卒在墙角小解,忽地目瞪口呆,他看到两条影子从自己身边一眨眼过去。刚要呼喊,忽地晕倒在地,原来最后进来的苏离一指将他点住。

苏离就近搜索,不一会,驿馆东边就响起有刺客的呼喊,火把重重。

苏离颇是头疼,本来打算行事低调一点的,看来实力不允许,不,黄药师不允许。

他和黄药师、洪七各自约好,一人去北,一人去南,一人去东,如果三个地方搜完,都不见重重戒备看护的地方,便过中庭于西面汇合。东边生乱,肯定是黄药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苏离往喊杀声方向过去,忽见黄药师提了一个头颅过来。

“贤弟,我从这金狗嘴里得知那些萨满在西厢,我去把人引开,你去取那幅画。”

说话间,后面便有金兵追过来。

黄药师将头颅丢到旁边草里,屈指急弹,石子破空,登时又倒了数名金兵。

他这弹指神通的指力,当世也就段皇爷能跟他一较高低,对付金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那些金兵见黄药师如此了得,一时间竟不敢上前,直到后面将领呼喝,才敢大着胆子往前冲。

这一会,苏离便不耽搁去了西厢。

苏离行到西厢,竟是一片清净的小花园,花香阵阵。

中有一小筑,外面有十余名萨满教高手看守。

小筑上灯火通明,隐约有女子的读书声。

苏离心道:“楼里面应是位重要人物,那些萨满高手护着她,说不定那幅画也在那女子手里。”

他接着又见一人急急上楼。

“怕是驿馆动静太大,这边要转移。”

苏离更不迟疑,他身子如箭般冲出去,两名萨满高手见状,连忙拍出一掌。

苏离冷笑一声,反拍向两人。

登时两名萨满教高手身子软倒在地。

而苏离借着这两人掌力,轻轻松松上了二楼。他直接破开房门,竟是看到一女子将一幅画丢进火盆里,他连忙拍掌,叫火盆熄灭。只是那画也被烧了大半,根本无用了。

女子旁边有一萨满教高手,猛地朝苏离扑过来,大喊道:“殿下快走。”

苏离见画给烧了,心下恼火,又见这人不自量力,一探手就将这人抓住往窗外扔出去,生死不知。

他耳目通灵,知道下面又来了不少人。

这任城终归是金人下辖,若是一直呆着,肯定没完没了。

他不等女子反应过来,直接将她揽入怀里。这女子娇弱,不通武功,哪里能挣脱。

苏离轻踩地板,拔地而起,冲破房顶。

他轻功高妙,即使带个人,也不见如何累赘,几个起落间,就出了驿馆。

驿馆内喊杀声冲天,驿馆外却冷月溶溶。

苏离先点了女子哑穴,再打量她,这人一身白衣,腰间系了一根红丝带,容貌甚美。

五官倒是活脱脱江南汉女模样,不像是金人,可是那萨满为何喊她“殿下”。

“你不要呼喊救命,否则我就把你脸给毁了。”他素来知天下女子,有不爱惜性命的,却绝无不爱惜容貌的。

“你听懂了,就眨眨眼。”

白衣女子连忙眨眼。

苏离解开她哑穴,先是问道:“刚才那幅画就是萨满教要保护送入中都的东西?”

白衣女子忙点头。

苏离道:“你知道那幅画是做什么用的吗?”

她摇了摇头。

苏离又问道:“你什么身份?”

白衣女子声如蚊讷道:“我是陛下的养女。”

苏离道:“完颜璟的养女?”

白衣女子点点头。

苏离不由有些失望,要是完颜璟的亲生女儿,他倒是可以拿来做些文章,说不定能换出万寿道藏。

“你是汉人吗?”

白衣女子道:“是。我母亲是汉人,我父亲也是汉人,只是我父亲死的早,母亲后来跟了父皇,但也在我八岁时走了,是父皇把我养大的。”

苏离心道:“这听着倒是耳熟,不就是杨康的女版吗。完颜璟是完颜洪烈的父亲,这父子倒是真的像,现成的爹都肯当。”

他现在觉得有点烦,这女人到底杀不杀。

女子见苏离神色阴晴不定,小声道:“你是谁,是为了那幅画来的吗?那画是他们让我烧的,说是不能落在歹徒手里,非得先交给太师。”

太师就是完颜匡,他是完颜璟的先生,现在也是金国的平章政事,等于宰相。完颜璟性格柔弱,所以完颜匡算是金国目前最有权势的人。勾结临安朝廷重臣对付铁掌帮等势力,亦是完颜匡的主意。

苏离淡淡道:“画没落在我手里,但是你可落在我手里了,说吧,你想死还是想活?”

女子道:“死了倒也挺好的。”

苏离见她语气平静,像是真不怕死。他道:“完颜璟对你不好?”

女子摇头,说道:“父皇待我跟亲生女儿一样,只是太师要我嫁给他儿子,我不肯,但父皇也没什么办法,于是让我出来散散心,这些萨满教的人就是太师派来护送我回去的。”

苏离笑了笑道:“你不嫁给完颜匡儿子是对的,因为这人很快就得死。”

女子一奇,道:“为什么,他身体很好啊。”

苏离道:“因为他得罪了我,我来金国就是为了杀他。”

女子道:“你是武林高手吧,但是太师身边也有很多高人,保护我的人和保护他的那些人完全不能比。你最好……最好还是放弃,免得丢了性命。”

苏离道:“你这个女子还挺奇怪的,我把你劫持出来,你还反倒是考虑起我的性命安危。”

她定定地瞧着苏离,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

苏离忍俊不禁,笑道:“我可是令官府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你居然觉得我是好人。你这女人说话倒是有意思,算了,我不杀你,你走吧。”

反正查一查完颜璟是否有个养女不难,如果她说了谎,再把她寻来杀了便是。

而现在留她在身边,亦无甚用处,还是个累赘。

第12章 阿芜

墙内喊杀声不息,墙外却是一片冷清清的月光洒在地上。女子拽紧衣角,瞧着苏离道:“你能不能带我走?”

苏离颇是不耐烦道:“你是不是有病,我都放你走了,你还要赖着我?”

他经常发号施令,不怒自威,神情稍显沉重,足以把普通人吓得战战兢兢。但是这女子虽然神态楚楚,却没被吓住。

她咬着嘴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终于道:“你若是能带我离开金国,我就把那幅画交给你。”

苏离道:“难道那烧的画是假的,你骗我?”

他微微有些怒气。

“我没,我瞧过它,便记住啦。”

苏离将信将疑道:“当真?”

“我考考你。”他念了一篇后世的写景文章,大约五百字上下,语速虽则不疾不徐,却也只念了一遍。

他念完后,道:“你若是能复述一遍,我就带你走。”

女子深深吸了口气,抚摸胸口,将苏离适才所念的文章一字不漏说了一遍,声音虽小,却抑扬顿挫,大合文章韵律,要比苏离念的好听不少。

苏离不得不打消疑虑,除非这女人也是穿越的,否则真有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之能。他忽地想起另一桩事,莫非这女人是蓉儿的亲娘不成?但背景也不像吧。他定神问道:“我信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稍显迟疑,说道:“你叫我阿芜吧。”

“应该不是她,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苏离心道,他虽然没拿到画,却又峰回路转,实是意外之喜,他道:“我还有两个朋友在里面,等他们出来,咱们就离开,金国我暂时不会走,但是只要你给我把画再做出来,我就一定带你离开金国。”

苏离也有想过,那画会不会有别的秘密,比如纸张里有夹层,或者要火烤、浸水才能显示其中秘密。

可是之前那画烧的只剩下一鳞半角是他亲眼所见,实是不可能有秘密了,便只能从画本身做文章。反正就算没有什么秘密,他还有万寿道藏这条路子可以走。

他又叮嘱阿芜不要在他朋友面前泄露自己身份,更不要说自己记得那幅画。

阿芜对苏离终归有些畏惧,自是答应下来。

当然苏离也不怕她泄露,只是保密能少点麻烦和口舌。

她跟苏离在外面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你不进去帮忙吗?我不会走。”

苏离淡笑道:“又不是金国的皇宫大内,我两位朋友要走还不容易,估摸着是在活动筋骨。”

其实他也暗自好奇,黄药师怎么还不出来。

“难道他以为我还没得手?”

苏离一念及此,便清啸一声。

很快驿馆里回应了一声清啸,不多时,一团青影落在苏离身边。苏离问道:“洪帮主呢?”

黄药师道:“不清楚,你也没遇见他?”

苏离道:“算了,咱们先走。反正他不会有事。”

黄药师对洪七的武功亦是认可的,点了点头,看了看阿芜,没说什么。

苏离笑道:“等会跟你解释。”

他和黄药师正欲离去,后面洪七的声音传来,“等等我。”

苏离见洪七竟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食盒,他嘴角一抽,说道:“洪帮主,你这是?”

洪七笑道:“我瞧见你小子抓了这姑娘离开,料来你得手了,本来打算来找你,结果闻到他们后厨在做九转大肠。你要知道这九转大肠要做出来,得花好多功夫,这次错过了,下次也不知道等好久才能吃到。而且咱们累了一晚上,喝点酒,吃点肉,何其快哉。”

黄药师道:“你废话真的多,走了。”

“贼子在前面。”后面金兵追上。

利箭哗哗射来。

洪七反手一掌,将利箭拍回去,又不知栽倒了多少金兵。

他这一耽搁,便看到苏离三人去得远了。

洪七道:“我有好吃的,你们都不等我。”

他拔足往前追去,后面金兵畏惧他神威,却也不敢迫得太近,几下子就被甩掉。

那城门没有集结重兵,自也拦不住他们,不多时就去了城外,寻了一处湖畔,升起篝火。

洪七摆出食盒,用树枝敲打,发出叮当之声,道:“可惜啊,有菜无酒。”

苏离笑道:“这有何难。”

他纵身离开,不多时就回来,手上拿着一坛米酒。“走了几里地,才找到这一坛米酒,凑合着喝吧。”

苏离先喝了一口,又用控鹤功吸了一块大肠在手上,拿来下酒。

洪七接过酒坛喝了一口,用手抓了一块肥肠,接着笑道:“苏兄弟,我还以为你是个讲究人,没想到你还挺洒脱的。”

他将酒坛递给黄药师,说道:“黄兄,来不来一口。”

黄药师倒是没拒绝,手指朝着酒坛一弹,一股酒水化作线条入了他喉咙。他又如法炮制,弹了一块大肠入口。

洪七从黄药师那里拿回酒坛子,正准备再来一口。

阿芜在一旁怯怯道:“我能喝一口吗?”

洪七一笑,看向苏离。

苏离道:“她想喝就喝,看我干什么?”

洪七笑道:“人是你的人,酒也是你取来的,我当然要考虑你的意见。”

阿芜脸色一红,忙道:“我和苏公子才第一次见面。”

洪七道:“那就是戏文里说的一见钟情了。”

黄药师淡淡道:“我贤弟何等人,怎么会娶金国女子。”

洪七道:“你个东邪,怎么这一点都不邪气了,我还以为你要大大赞同我的话。”

苏离却是直接从洪七手里拿过酒,递给阿芜,说道:“喝吧。”

他又将两截树枝用手一搓,树皮掉去,用湖水栓涮涮,给了阿芜,又道:“拿去夹肉。”

他却心里想到,还要让这女人作画,所以态度好点是应该的。

阿芜若不是完颜匡的儿子太过凶残暴虐,进了他们家无疑是踏入狼窝虎穴,她才不会大起胆子跟苏离走。但身处三个武林怪杰中,到底心有不安,阿芜才想喝口米酒压压惊。

却没想到苏离竟对她如此温和,不由心里生出一丝暖意。

她本想将那画错改几笔,此时却淡了这个心思。

吃完酒肉,阿芜没有了那么多的害怕,有点好奇三人的身份,尤其是苏离的。

第13章 心思各不同

阿芜心思婉转间,突然黄药师开口道:“贤弟,她是金国的重要人物,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洪七笑道:“要我说这姑娘看着不错,若还能烧一手好菜,不如苏兄弟考虑下我刚才说的话。”

两国交兵,那是男人的事,跟妇女儿童无关。故而洪七虽然知道阿芜是金人,却没什么敌视,何况这女子温婉可人,显然是汉女。

苏离微微一笑道:“我瞧你们更想知道她是谁吧,她父母都是汉人,后来母亲随了金主完颜璟,因此被完颜璟养大,现在金国的完颜匡正打算让她做自己的儿媳,那些萨满正是要护送她回去的。至于洪帮主要找的那幅画,已经给她烧了。”

他此前要阿芜不透露自己身份,自是不希望阿芜说出惹洪七、黄药师生疑的话,现在自己主动说出来,亦是要给两人一个解释。

而且他只是隐去了一些事,倒是没有说谎。

洪七向阿芜道:“那画果真被烧了?”

阿芜点点头。

洪七拍手大笑道:“事情既然办成,那咱们就此别过。”

他持着绿竹杖,沿着湖边离去,渐行渐远,只是不时有叫化唱的莲花落声音袅袅飘荡着。

苏离道:“洪帮主真是洒脱人。”

阿芜大着胆子问道:“这位洪帮主到底是什么帮主?”

苏离道:“丐帮帮主。”

阿芜道:“哦。”

她对江湖事却是不甚了了,其实她心下更想问一句,“你呢。”

黄药师在一旁道:“贤弟打算用她让金主和完颜匡投鼠忌器吗?咱们两人联手,无须用这些手段,也有损你的英名。”

苏离微笑道:“我自是没这个打算,何况完颜匡哪里是能因为一个未过门儿媳而被威胁的人物。不过她长在金国多年,又是个爱慕文学的主,我便想从她这里得知一件事物的下落。”

原来苏离知晓黄药师聪明机警,一般的理由是瞒不过他,于是心中早有定计,将万寿道藏的事与黄药师分享。这样一来,亦足以报答黄药师的情义。

而万寿道藏上可能有的黄裳武学领悟,必定不及九阴真经博大精深。因为黄裳创出完整的九阴真经,已经是他刻录道藏之后数十年的事了。

但其领悟,必定含有道家武学的妙旨,对于修行金关玉锁诀的苏离自是大有好处,黄药师修习武功非是道家一脉,却也当有些收获。

如此一来,既能还人情,又不会泄露阿芜身上很可能和九阴真经有关的秘密。而且那幅画到底和九阴真经有干系没,现如今也做不得准。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既然要除掉完颜匡,万寿道藏自也是势在必得的。

因此苏离便把万寿道藏的事老老实实向黄药师说了一遍。

末了他还道:“此前却是有些私心,没有将此事说与兄长。”

黄药师释然道:“那时你我相交尚浅,你不说是应当的。而且为兄修习的武功亦是自有道理,那万寿道藏上的武学未必就对我有帮助了。”

苏离微微一笑,他知道在第一次华山论剑之前,黄药师等人都是自认为天下无人能胜过自己。

后来论剑,王重阳压过其余四人一头,才使黄药师、欧阳锋等人对真经大生觊觎之心。毕竟以前老觉得没人能打败自己,突然出现一个高出自己的人,那争强好胜之心如何压抑得住,自是要谋求进步,对九阴真经的渴望当然要比起初强烈许多。

可以说第一次华山论剑,五绝中的四绝争的都不是九阴真经,而是那天下第一的名头。

苏离道:“在入中都前,兄长别忘了另外一件事,咱们说过要和山东、河北的豪杰过过招的。”

黄药师一笑,说道:“都是些土鸡瓦犬之辈,路上顺手就教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苏离转道山东除了海路方便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重振铁掌帮的声威。要知道跟江湖豪杰讲道理是没用的,必须得用实力说话。他和山东诸海商交好,可是铁掌帮如今实力大减,难免让往常那些武林同道对苏离和铁掌帮失去信心。

他虽则劫了一次官船,但还不够。

非得将山东河北的好汉折服,今后铁掌帮和他那些生意才好做。这对铁掌帮的势力壮大是有帮助的。

那丐帮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亦不是因为行侠仗义,而是帮中弟子十来万,且高手众多,降龙十八掌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否则哪里当得起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来。

阿芜在一旁插口道:“万寿道藏我知道,年初给我……”

她看了苏离一眼。苏离对她颔首。

阿芜才继续道:“我父皇将它赐给了太师。”

黄药师道:“那倒是好事,就不用麻烦了。”

苏离笑道:“金人肯定要搜寻你的下落,这一路上,阿芜姑娘你便蒙个面纱,或者戴个斗笠吧。”

黄药师道:“我给她做个面具也成。”

苏离道:“她皮肤娇嫩,还是不要戴面具了。”

阿芜脸一红,心道:“他真的很关心我,希望他能将我平安送回舟山外祖的家里吧。”

苏离心道:“这女人过目不忘,过耳成诵,实是个能帮我处理帮务的人才,只将她送回南方安顿实是可惜,还是想办法让她留在我身边比较好。”

一想到那些繁复的帮务有了解决的办法,苏离看向阿芜的目光更是柔和。他一开始就该想到的,还是打打杀杀习惯了,这种能力可比收个武林高手做属下更有用。

而且他料阿芜在南方无依无靠,届时只能依靠自己,收服她大大的有把握。

阿芜给他目光瞧得心砰砰跳,又想到洪七的话,暗道:“他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这时她又感到一股不善的目光,却是黄药师的。

黄药师心道:“贤弟到底年轻,容易为女色所惑,这女人来历不正,我得看紧点。”

他孤苦惯了,乍然遇到苏离这样的投契的朋友,嘴上虽不说,心里却不免开始处处为苏离着想。

第14章 少室山

接下来苏离先是在山东败了仙都派、崂山派、蓬莱派、渤海派、飞龙帮一众高手,教北地江湖豪杰知道,铁掌帮虽然没了上官帮主,却也有一位苏帮主承继大业。

而且苏离败人不伤人,更指明各家武学的不足之处,让这些高手大有所获,更重要的是,苏离走后不久,自有他属下联同山东的大商人商讨生意,这些武林门派背后,自也是那些豪族海商撑着,现在大家一起发财。双管齐下,山东豪杰都宣扬苏离实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当代的及时雨。

黄药师看到苏离一个大棒接着一个甜枣,手段娴熟,才明白贤弟的用心。只是这些事他是做不来的,干脆连河北的豪杰都要交给苏离。

苏离却说明原委,山东豪杰跟他生意往来颇多,河北却是无利可图,而且金人中都正是河北腹心,多年下来,河北群豪早就给金人收服,为虎作伥的事干了不少,因此实在没必要跟河北人物攀交情。

黄药师看得苏离出手,早已手痒,听苏离这么一说,自是打定主意,要败尽河北群豪,让他们知道东邪的威名。

这日到了河南少室山,苏籍微笑道:“兄长,天下武功出少林,要不咱们进河北前,先上少室山瞧一瞧。”

黄药师道:“听说多年前,少林出了一件大丑事,为天下豪杰耻笑。这数十年下来,少林寺便很少涉及江湖纷争了。而且他们寺内有千百个武僧,少林寺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自是不敢去招惹少林寺。当然咱们两人上去,纵千百个和尚,也奈何不得咱们,只是有她在,多有累赘。”

哪怕阿芜跟苏离两人相处小心翼翼,黄药师仍是不十分待见她,未曾给过好脸色。

阿芜听到黄药师这么说,怯怯道:“要不我在山下等你们。”

苏离微微一笑道:“你生得好看,在山下给别人劫走了怎么办。”

阿芜听他说自己好看,心下欢喜,又道:“我戴着面纱呢,别人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

苏离笑道:“总怕有个万一,且此事无妨。少林寺达摩堂首座苦智禅师和我神交已久,他大金刚掌力更练到少林寺前辈不及的境地,我早想和他过过手了。而且少林寺的拈花指、无相劫指诸类指法着实是世间一绝,罗汉堂的首座苦慧禅师修习大力金刚指数十年,料来指力也足够让兄长一观。咱们说明只是较量武学高低,决计不会生出什么动乱的。”

黄药师道:“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上去看看。”

阿芜得苏离解围,亦大是松口气。她实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黄药师,他老是对自己不满意。

好在苏离对她着实不错,因此一路相处下来,阿芜更是对苏离心存感激。只是苏离未曾送她回南边,她还是不敢将画交给苏离,可每日睡前总是要在脑海里反复回忆画的内容,生怕遗漏半点。

少室山山势颇陡,山道却是一长列宽大的石级,规模宏伟,工程着实不小,那是唐朝高宗为临幸少林寺而开凿,共长八里。

苏离和黄药师行这山道,自是悠闲自在,顺路还饱览沿途风光,那对山五道瀑布如玉,群山也在脚下,渐行渐远,不禁有俯瞰人寰之感。

只是阿芜到底不习武功,行到一半,便气喘吁吁,可她生怕被黄药师数落,因此咬紧牙关跟上。

可苏离和黄药师脚步不停,直到后来,阿芜不免头晕眼花。

这时候一只手拉住她,掌心注入一股热流,阿芜疲乏大为缓解。她俏脸一红,却是苏离抓住她的手。

苏离道:“阿芜姑娘,得罪了。我怕你等会晕倒,背着你,更教你为难。”

黄药师道:“走吧。”

苏离笑了笑,对阿芜轻声道:“我兄长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要怕他。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后面我传你个呼吸法儿,以后你跟着我们走路,也不至于那么累。”

阿芜脸上红晕不止,只是默默点头,却也没松开苏离的手。

他们拾级而上,尘寰越来越远。

身边云烟缭绕,如若置身仙境,再无人世嘈杂,以及那些烦闷事。阿芜心下里,只远这段路能一直走下去。

此时一声钟响,悠悠不绝。

转过一个山道,看到黄墙碧瓦,这深山古刹终于到了眼前。

苏离微笑道:“兄长,此刻既非辰时,也不是到了晚饭时候,瞧来少林寺今日还有点热闹事。”

黄药师点点头。

阿芜想着等会人前,自己还牵着苏离的手可不好,但是又念着对方掌心温热,舍不得放开。

苏离却不管不顾,拉着她到了寺院前。

两名知客僧前来迎客。

得知苏离是铁掌帮新任帮主,旁边的青衫秀士又是近来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东邪黄药师,不敢怠慢,忙进去通报。

黄药师在知客僧进去时,点头道:“这少林武学着实有独到的地方,连两个知客僧都有点扎实的内功基础,比崂山派、仙都派那些废物强多了。”

苏离道:“这少林内功不偏不倚,只要用功自然有长进。那些各院首座,到了七老八十,即使没咱们武功高,放眼江湖,那也是第一流人物了。”

黄药师道:“不过你这金关玉锁诀,在我瞧来却是比少林寺更正宗的内功。早听过王重阳大名,等咱们得了手,要不改道终南山一趟。”

苏离想起,华山论剑前,黄药师确实拜访过王重阳,大约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吧。

不过王重阳如非必要,决计是不想和人动手的。

而且,苏离心里一叹。

那林朝英女侠怕是已经离世,或者快要离世了。当初他旁敲侧击向王重阳提过古墓的事,见王重阳神色郁郁,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多时,少林寺大门打开,一身材健硕的老僧率先迎来。他双掌关节异常,眼睛神光湛湛,便知其功力非同小可。

他瞧向苏离,大笑道:“苏老弟,终于见到你了。你找我切磋武功,发一封书信就是了。老和尚还能在山下陪你喝喝酒,这寺里戒律清规,却是只能用些清汤寡水招待你了。”

第15章 火工头陀

原来苦智俗世家人尚在,苏离曾给他家解过围。家人书信往来,提过此事。苦智便派了一名俗家弟子去为苏离效劳,算是对抗金大业的支持。一来二去,弟子逢年过节回山孝敬苦智时,便说了苏离的为人和功夫,都是大为称道。并说苏离小小年纪,掌力已经胜过老帮主,苦智更生爱才之心。

如今苏离亲至少室山,苦智自是大喜,故而出来相迎。

他又瞧着苏离身侧的阿芜,苏离心想老和尚如此给面子,却是不好失礼。他轻声道:“你解下面纱吧,不然咱们对大师倒是唐突失敬了。”

金国笃信宗教,无论萨满还是道佛都甚为崇敬,少林寺于佛学虽然不及大相国寺等出名,却也入过金国皇室的耳。

阿芜知晓对方是一代高僧,自是不肯怠慢,解去面纱,朝着和尚盈盈一礼。

苦智欢喜道:“果是神仙眷侣,老僧身无长物,唯有这串佛珠,稍稍有点价值,如今便送给弟妹做见面礼吧。”

说着他解下手珠。

阿芜脸一红,随即要开口解释。

苏离道:“收下吧。”

朋友有通财之义,拒绝并非好事,何况还能借此收买阿芜,苏离自是何乐而不为。至于苦智的些许误会,苏离觉得无伤大雅,毕竟解释起来,还显得麻烦。

阿芜心以为苏离默认了,便脸红着将手珠收下。

她见过不少奇珍异宝,手珠一入手,知其温润,便晓得绝非凡品。她却不知苦智禅师修习的大金刚掌极其耗费身体,自来少有人能将这门掌法练到高深境界。

而苦智禅师之所以能将大金刚掌修习到前人不及的地步,这手珠出了大力。这手珠乃是天地间一件奇物,人佩戴后,从此就百病不生,若是心态平和,活过百岁都不稀奇。

故而修习大金刚掌的损害,都给手珠抵消掉。

苦智知晓苏离乃是江湖中少有的奇才,今后数十年,江湖中怕是少有人能出其左右,两人又是这般交情,故而才愿意赠手珠给阿芜。

阿芜朝着苦智又是一拜。

苦智微微一笑,心想这姑娘也是晓事的。

他接着向黄药师施礼。

黄药师只觉一股汹涌澎湃的大力朝自己而来,暗道:“这和尚功力果真深厚。”

只是他自矜己能,生生将这股力道受了,身体纹丝不动,直到力道消散,才向苦智点头。

苦智心中骇然,不由佩服道:“黄先生果是名不虚传。”

黄药师道:“大和尚功力也不差,不知罗汉堂的苦慧大师比之你如何?”

苦智还以为黄药师要挑战苦慧,不知如何作答。

苏离道:“我兄长有一门弹指神通,指力当世无双,听说苦慧大师的拈花指力亦是当今一绝,故而想见识一番。不过大师放心,咱们就算要切磋,也是点到为止,出去后,也绝口不提。”

苦智得苏离保证,大是松了口气,说道:“正巧今日中秋,是我们少林寺一年一度的达摩堂大校,由方丈、苦慧师弟和我来考较寺内弟子的武功。苏兄弟和黄先生都是当世高人,不如一起进来凑个热闹。等考较完毕,咱们切磋一番武学,好让我派弟子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妄自尊大。”

苏离道:“当是此理。”

随即苦智引着三人进去。

少林寺如今的方丈苦乘听苦智说了之后,亦是没有任何反对。而且苦慧听说苦智对黄药师功力的描述后,更是跃跃欲试。

毕竟少林寺如今很少行走江湖,身为罗汉堂首座的苦慧,本就是性如烈火的人,常年找不到对手,恨不得马上结束考较,见识黄药师的弹指神通。

于是三人跟苦乘、苦智、苦慧坐在一起,直看到堂下弟子献技完毕。

苦智开始点评。

他尚未说多少话,忽然有人大骂道:“你这些武学评论,实是狗屁不通,居然妄自尊为达摩堂首座。”

僧人们大惊,认出这人是香积厨中灶下烧火的一个火工头陀。

苏离心道:“却是不巧,恰好遇见这桩事了。”

这是少林内部事,苏离此时却不好强出头。不一会,那火工头陀连败达摩堂六名少林弟子,出手狠辣,跟他交手的弟子无不筋断骨折。

苦智对苏离道:“让你和弟妹还有黄先生见笑了。”

他起身下场,对着火工头陀道:“你武功是谁传给你的?”

这火工头陀一招一式俱是少林武功,苦智自是以为是哪位师兄弟偷偷调教出来的,存心今日给他难堪。

他于这达摩堂首座并无多少在意,可是今日在两位江湖高人面前出了这档子事,实是大丢少林颜面。

苦智心中甚怒。

火工头陀道:“无人传过我武功,是我自己学的。”

苦智道:“当真?”

火工头陀道:“你们这些和尚个个都是蠢货,我只花了二十年,就得了少林武功的精髓。你瞧瞧你这几个弟子,哪个不是自小入寺,练了几十年武功,结果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废柴,都是废柴,连你个老和尚都是废柴。”

苦智按抑住怒火道:“你二十年便练成上乘武功,那自是你天赋过人。而我少林,说到底是佛学为先,武学为末。你纵然能一时逞凶斗狠,终归不明白事理,以你这性子,若是下了山,迟早要吃大亏。”

火工头陀冷笑道:“我还不是受尽了你们少林寺的欺辱,你真当你们都是大德高僧不成。”

他将自己这些年在寺内受到的欺负辱骂都一一道出。

苦智问了诸弟子,果真是事实。

苦智不免踌蹴,他道:“你把他们打得筋断骨折,这口气再大也该出了。今后你也不用做火工头陀,随着我一起在达摩堂参悟佛法吧。”

火工头陀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想调教我。”

苦智大怒,说道:“那我就看看你这二十年练成的功夫到底如何了得。”

他登即就出手和火工头陀较量。

黄药师冷笑一声,对苏离道:“这头陀真不识好歹,苦智迂腐,是我的话,直接先给他腿打折,再跟他说话。”

苏离心道:“原来你现在就喜欢打断人腿了。”

他腹诽过后,全神贯注场上较武。记得书里说过,苦智可是给这火工头陀重伤,当夜就去世了。苦智着实是个好人,他可不能让这等事在自己眼前发生。

第16章 附骨

苦智一出手,便双掌合十,僧袍束带向左右笔直射出,足见内力之厚。

苏离却暗自摇头,这一招是大金刚掌的“礼敬如来”,非是凌厉杀招,那火工头陀凶狠,苦智怕是要失了先手。

果然火工头陀全然没体会苦智的好意,见苦智不下辣手,反倒是越斗越勇。他是天生的武学奇才,无师自通,就练到上乘武功。苦智虽然练成了少林寺自古以来少有人习成的大金刚掌,却是不起杀念,竟而跟火工头陀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下,寺内僧人个个神情异样。要知苦智武功之高,他们是众所周知的,可是这火工头陀竟能跟少林达摩堂首座斗个难分难解,着实教人难以接受。

黄药师在一旁道:“苦智的大金刚掌果是刚猛绝伦,不在你铁掌功之下。”

苏离颔首,自忖他要跟苦智硬碰硬,起码一百招开外,才有把握胜过对方。同时他也看出虽然苦智未曾起杀心,可是凭借经验和功力,斗到数百招后,已然占据了上风。

果然,苦智和火工头陀同时使出一招少林寺的大缠丝手,四条手臂扭在一起。但苏离却看得清清楚楚,苦智已经拿住对方死穴,只消一发力,这火工头陀非得立时毙命不可。

“不好!”苏离暗道。

黄药师冷冷一笑。

苏离却一步移形换影,到了两人身边。

原来苦智不忍杀死这个武学奇才,使了一招拆解法,打算罢手。可火工头陀却不肯罢休,竟要趁着苦智内劲一松时,取其性命。

苏离动作虽快,苦智仍是挨了火工头陀一掌。

不过他一下来得迅速,火工头陀本是武学高手,应激反应下,掌力自然收回数分,反手一掌对上苏离。

苏离纹丝不动,而火工头陀居然连退五六步,差点没站住,跌倒地上。

这头陀是天生异人,稍稍一提真气,复又精神抖擞,朝着苏离冷冷道:“你要找死吗?”

苏离淡淡道:“你这头陀不识好歹,人家饶你性命,你还纠缠不休。我问你,刚才苦智大师若是一吐内劲,你还能有命在吗?”

火工头陀虽然学了上乘武功,但有些细节却是不清楚,故而刚才不知苦智那一招拆解法是罢手的意思。可他到底是武学高手,现在一回味,自是明白过来。

可他冷冷一笑道:“比武较量,有生有死,他自己要罢手,我可没答应。”

他这话一出,少林僧众不免大怒,将他团团围住。

苏离摆摆手,说道:“苏某本是来领教少林绝技,可是又怕出手不知轻重,伤了和气。这人倒是学了一身上乘的少林武功,诸位能否将他交给我?”

那边苦智吐了一口血,却已经服下少林的疗伤圣药,伤情稳住,他道:“苏帮主的铁掌功不在咱们少林寺的大金刚掌之下,你们就好好瞧瞧,免得以后,总以为少林武功独步天下,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却知这火工头陀武功不逊色自己多少,若是一对一,自己诸位师兄弟里怕是无一人有十足把握胜过对方,诸弟子僧人,一拥而上,怕是少不了伤损。

这苏帮主适才那一掌,他瞧得分明,比自己只强不弱,而且少年人精气最盛,要胜过这火工头陀自是不难。

苦智这样一说,其他僧众自是不能出手,只是重重围住,不让这火工头陀走脱。

火工头陀道:“你要跟我斗,我自是不惧,只是我今日赢了你,也难逃一死,我干嘛要跟你较量。”

他知眼前人武功之高,只会更在苦智之上,自己哪有赢的把握,故而已经开始谋求退路。

苏离冷笑道:“你若能接我十掌,我亲自送你出少林寺。”

火工头陀道:“好,你不可反悔。”

黄药师道:“你若是接不住我兄弟十掌,今后就得任凭我兄弟驱使。”

火工头陀瞧着寺内僧众,咬牙道:“好。”

他却心想:“我不信我连你十掌都接不住,就算如此,难道我离了少林寺,还不能跑?”

阿芜却是看着场上,眼里满是担忧。

她见这和尚凶狠,生怕苏离吃亏。

苏离道:“你出手吧。”

火工头陀登时双掌劈出,正是少林的绝学“神掌八打”之一的裂心掌。他双掌之力,犹如排山倒海,声势骇人以极。

少林寺大部分僧人瞧他这掌火候,都暗自羞愧,自己修习少林武功这么多年,却使不出这等掌力来。

苏离却是泰然自若,他左手先出一掌,跟着右手又出一掌,两道掌力一前一后竟叠加在一起,到了半途中,两人掌力相遇,啵的一声,两者掌力互相抵消。

可是苏离竟不等回气,又拍出一掌,接着又是一掌。

前掌后掌,掌力叠加。

江湖上本有长江三叠浪的武功,可是能叠三掌都很少见。苏离手掌连拍,一连间竟叠了五掌。

五道掌力滔滔而至,那火工头陀如何能抵挡,登时给苏离打飞。

原来苏离和交手后,见识了洪七降龙十八掌有余不尽的道理,便以全真内功为根基,兼和铁掌功、玄冥神掌的刚柔并济,悟出叠加掌力的手段。只是这招也只能对付苦工头陀这般人物。

因为这前掌后掌之间,实是间隙极大,且掌力运转,并不如意。

若是黄药师等人,稍稍避开,就能抓住苏离破绽,转守为攻。

可是这火工头陀空有一身上乘武功,却对武学道理不甚明了,哪里懂得这刚柔转换,劲力叠加。

生生挨了苏离的掌力,倒飞在青石地面上,将石板都压碎。

自己也喷了数口鲜血。

苏离负手而立,淡淡瞧着对方,道:“你认不认输?”

火工头陀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又一口鲜血喷出,满目虽然怨毒,却不得不道:“我输了。”

他心里想的却是等他伤好,一定要找机会把苏离头扭下来,方解心头之恨。

这时只见一道青影来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拍,火工头陀只觉一根针深深扎入肉里,牢牢钉在骨骼关节之中。

黄药师平淡道:“你中了我的附骨针,今后最好老老实实听我兄弟的话,否则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7章 指力

火工头陀此时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痛苦难当。过了半刻钟才疼痛缓解,只是瞧向黄药师,如见鬼神一样,再不敢口出恶言。

原来黄药师的附骨针的针上喂有毒药,药性却是慢慢发作,每日六次,按着血脉运行,叫人遍尝诸般难以言传的剧烈苦痛,一时又不得死,要折磨到一两年后方取人性命。

在黄药师想来,若不是这人武功尚可,还不配吃他附骨针。而一两年后,贤弟势力壮大,这人料来也可有可无了。

苦智对着火工头陀,不由叹口气,说道:“今后你就好好跟随苏帮主,希望你能化解内心戾气,重新做人。”

火工头陀最不耐烦和尚的说教,佛法有用,他还练武功干什么,本欲破口大骂,却听到苏离轻哼一声,黄药师却是没理会他。

想到这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可怕,他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脏话憋回去。

苦慧在一旁合十道:“师兄,这等孽障就需要好好教训,今日若非苏帮主和黄先生在此,不知要出多大乱子。”

他说话间向苏、黄二人深深一礼。

其他僧众反应过来,忙向苏离、黄药师称谢。

少林寺方丈苦乘大师道:“苦慧师弟,你替我好生招待两位贵客。今日出了火工头陀一事,难保不会出现他人不经师传,私学武功,我得好生排查一遍,免得还有此类事出现。”

苦智点头,说道:“此事刻不容缓。”

他又向苏离二人道:“苏兄弟、黄先生还有弟妹,改日老僧再向诸位登门致谢。”

苏离微微一笑道:“苦智大师何必客气,今日得见少林高深武学,亦是我等福气。”

苦慧在一旁微笑道:“我师兄现在不便招待两位,苏帮主、黄先生,还有这位女施主,不若咱们下山喝酒去吧。”

阿芜好奇道:“大师不戒荤腥吗?”

苏离在一旁解释道:“练武本是极耗费身体的事,若是一点油水不沾,实是不行的。而佛门清规戒律的意义是为了修身养性,而非是规矩束缚。寻常弟子自是不能沉溺酒肉中,但苦慧大师这等高僧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当然不在此例。”

苦慧哈哈大笑,说道:“苏帮主说的大有道理,以后就这么跟方丈师兄解释了,我少林禅宗,见性明心,本就不该拘于形迹。”

他又向阿芜悄声道:“其实我们都不敢在寺内喝酒吃肉,但下了山,没戒律堂的人管,总要祭一回五脏庙。本来我们平日下山的机会都不多,这次方丈师兄发话,戒律堂的人更是找不到借口拦我。”

阿芜不由莞尔。

黄药师道:“走吧。”

那火工头陀中了附骨针,不敢私逃,只好跟着苏离他们下山。

众人在山下找了一处小酒馆,掌柜的一眼就认出苦慧,笑道:“大师,今日可带足了银子?不然,我得上山去收账了。”

苦慧骂咧咧道:“你把最好的酒肉都上来,银子不够,你上山要去。”

掌柜的一奇,道:“你今日恁地不怕回山挨骂了?”

苦慧微微一笑。

掌柜瞧了其余众人,心道:“老和尚今天有古怪啊。”

他手上倒也不慢,很快和店里一位伙计上好酒菜。

火工头陀却是不敢上桌,阿芜瞧他可怜,倒是给他匀了一些饭菜,火工头陀本来在少林寺受尽欺辱,头一次见人对他这般好,虽然冷着一张脸,还是说了一句“多谢”。

苦慧瞧在眼里,暗道:“这人还剩了点良心,不至于无药可救。”

他举杯和苏离等痛饮,酒到酣处,对黄药师道:“听说黄先生有弹指神通,指力冠绝当世,小僧不才,习练了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还请黄先生品评一二。”

原来今日少林实是在二位江湖高人面前大失颜面,苦慧想来,还是得露一门绝技,教苏、黄两位高人不至于看低少林,二来他显露大力金刚指精妙,自也对两位高人的武学有所裨益,算是还了苏离相救苦智,为少林解围的人情。

他端起酒杯,朝黄药师一敬。

只见那小小酒杯竟稳稳落在桌面上,而苦慧拇指食指正握着一圈陶瓷,便是以利刃削去,也没有如此圆滑光整。

苏离暗道:“这和尚手上劲力都收发由心了,且看看兄长的弹指神通。”

黄药师淡淡一笑,右手右手中指曲起,扣在拇指之下,轻轻一弹,一道指力射出,竟然将那酒杯生生弹入桌面里,好似生铸在里面似的。

若是以手指按压,这指法也不如何稀奇,关键是黄药师只是凌空虚弹,仅凭隔空指力就做到这一点,自是当世神技。

苦慧不由拜服。

苏离亦心中暗忖道:“这些日子里,兄长好像没怎么练功,武功居然又精进不少,这华山论剑,要取得天下第一,也太难了吧。”

他却不知,原本黄药师的聪明才智决计不在九阴真经的创造者黄裳之下,只是他所学太多,以至于在武功上分心,故而终归不能超过洪七等人。现在他视自己为苏离兄长,见苏离武功一日千里,生怕哪天苏离武功胜过他,这兄长当得名不副实。

故而每次夜里跟苏离说睡觉去了,其实都是暗自用功不坠。只是他天赋异禀,早上休憩片刻,便又恢复精力。

故而苏离总以为黄药师不喜欢练功,其实在他睡觉的时候,黄药师都在努力修习武学,用功之勤,足以和苏离上终南山见过的武痴周伯通相比了。

黄药师瞧见苏离神色,暗自欣喜,总算夜里的苦功没白费,贤弟怕是现在对我佩服不已。只是他面色不显,平淡道:“这等功夫,何足挂齿,我听说段皇爷的一阳指已经练到段家前无古人的境界,能发指力于丈外,着实令人佩服。”

他说话间,屈指弹落丈许外一只苍蝇。

一副微不足道的样子。

阿芜心道:“黄先生明明想显摆,还装得云淡风轻。还是苏公子好,他就不会这样刻意做作。”

苏离若是知道她心里想法,肯定会说,不,我很想这样,只是现在做不到!

第18章 重围

忽地门外,马蹄声如铁。

大门直接给撞开,有两名金兵看到在门边吃饭的火工头陀,登时一脚踢去,结果直接给火工头陀抓住脚踝,往门外摔去,眼见得不活了。

那金兵们本来十分嚣张,此时竟给火工头陀吓住,不敢上前。

“少林派的高人,我们并无冒犯之意,还请你离开。”门外有一中年道士发出清朗之声。他羽衣飘飘,若神仙姿态。

火工头陀道:“我不是少林寺的秃驴,你们来干什么?”

中年道士脸露尴尬之色,他本以为认出火工头陀家门,能在旁边的少年前显露一下自己的博学多闻,结果竟认错了人。

他旁边的少年一身高贵华服,对着酒馆里面喊道:“殿下,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跟我回去吧。”

阿芜神色畏惧,对着苏离道:“是完颜骏,他是太师的儿子,他寻到我啦。”

她咬着嘴唇道:“他肯定带了很多人来,要不你们先走。”

阿芜知道苏离等人武功高强,可是完颜骏肯定不是一个人来,她想着双拳难敌四手,无论如何都不要连累苏离了。

苏离神色恬淡,向她道:“我说了带你回宋国的,怎么会言而无信,何况你还有东西迟迟不肯交给我呢。”

阿芜脸色一红,她道:“我……我一定会给你的。”

苏离却是不理,淡然道:“火工头陀,让他们进来。”

火工头陀知道要听苏离的吩咐,黄药师才不会给他苦头吃,他不屑地看了那些金人一眼,自顾自闪在一旁。

紧接着金人鱼贯而入,更有十数名好手拥着一名华贵少年。

他瞧着阿芜,喜不自禁,说道:“殿下,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你跟我走吧。”

阿芜还欲再说话,苏离按住她的手。

那华贵少年看得,眼中妒火烧起来,恨恨道:“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

原来他虽然一身华服,长得并不算好看,苏离虽则容貌不算出众,可是气质干净利落,坐在那里,神色泰然,华贵少年到显得是一张败革似的,全然没法跟苏离比。

苏离也不瞧他,对着那道士道:“太乙派何时也做了金人的走狗?”道士惊讶,他浑没想到苏离从哪里瞧出自己的来历。

他又看向道士身边的一名手持竹笛的儒生,说道:“灵飞派的清风徐来你练成了吗?”

儒生心头惊疑不定,那清风徐来是本门不传之秘,这人如何得知。

最后他目光落在一位背着大刀的虬髯中年身上,微笑道:“黄河帮的王帮主,去年的刀伤是不是已经痊愈了?”

那虬髯中年神色一变道:“是你?”

原来他去年时劫了一艘海船,结果三日后一个晚上,海船就给别人劫走,末了,他在夜里还和对方的首领交过手,当时月黑风高自是看不清对方长相,但他急切里使出一招拦江断流,结果对方空手夺他白刃,一刀反过来斩中他胸口。还好那人并不趁胜追击,否则再给他一刀,他立时就得交代掉。

此事是他平生恨事,可每每想来,何尝不是心有余悸呢?

故而见到苏离说出这桩事,他立时认出对方。想到苏离那一身可畏可怖的武功,立时有拔腿离开的冲动。

华贵少年见苏离三言两语,就弄得自己的几名得力下属惊魂不定,冷声道:“你就是劫走殿下的匪人吧,我劝你束手就擒,否则就让你死在乱刃之下。”

儒生道:“小公爷,这人高深莫测,咱们还是等裘先生到了,再动手。”

苏离心中一动,暗道:“裘先生?应该是他了。难怪这些金人能找到我们。”

他和黄药师何等武功,如果泄露了行藏,早就应该发现了,这金兵突兀而至,必定有高人相助。

思来想去,天下间左右不过那么二三人能远远跟踪自己和黄药师不被发现,而其中以裘千仞嫌疑最大。

对方一句裘先生,几乎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他向黄药师看了一眼。

黄药师聪明绝顶,自是跟苏离一般想法。

裘千仞没有一起来,说不定别有诡计,不如此时突围,免得中了圈套。苏离拉起阿芜的手,轻声道:“不要怕,咱们走。”

他向苦慧道:“苦慧大师请你向苦智大师转告,我改日再来寻他喝酒。”

苦慧见来的是金兵,现在少室山又是金人治下,正犹豫等会两方动手,他要不要帮苏离。见苏离有离去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气,连忙应下。

苏离要带着阿芜走,完颜骏哪里肯放。

登时招呼手下去拦阻。

黄河帮的王帮主暗道:“苦也,怎么能跟这个煞星过招。”

他先瞧火工头陀一眼,心知这人手硬,那桌上的和尚貌似才是少林寺的,又不像是要掺合苏离的事,最终瞧向黄药师,计上心来,大声道:“徐先生,胡道长,我先拖住这家伙的帮手,你们把这小子拿下。”

儒生和道士俱自心道:“这王帮主怎么如此怕那小子,不过这小子得罪了小公爷,而且带着一个累赘,就算他如何神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能是我二人联手之敌。”

他们计较完毕,自是觉得一件大功劳到手。

王帮主生怕两人不答应,拔刀而起,虎目狠狠盯着黄药师,道:“纳命来。”

他生怕完颜骏觉得自己不卖力,拿出平生之力,使出一招“万里无云”。

却见黄药师空手对来。

王帮主心头道:“不会吧,这家伙也能空手夺白刃。”

电光石火间,他来不及细想,看到黄药师竟是一指弹来,登时觉得是好机会,一刀沉沉劈下。

哐当!

黄药师居然一指弹中他刀刃,使其断为两截。

断去的刀尖恰恰插入王帮主腹部。

他直挺挺倒下,晕倒前心里浮出一个念头:“以后见到不用兵器的,万万不能和他动手。”

这边黄药师轻易解决了王帮主。

那边苏离牵着阿芜,见到儒生和道士拦上来,轻轻拍出两掌。两人各自接了一掌,俱感到这看似绵柔的一掌,含有无穷潜力,震得两人筋骨酸麻,竟提不起气来。

完颜骏见两个属下对了一掌,突然间就愣在那里,不明所以。见得苏离要走,下意识拦过去。

阿芜看到他过来,神色恐惧。

苏离却淡然一笑,又是轻飘飘一掌拍来。

完颜骏看着嗤笑道:“你是拍棉花吗?”

他为了在阿芜面前显示自己的武勇,竟一点闪避的念头也没有。

当然他看着苏离轻飘飘落掌,实则根本也闪不开。

儒生和道士同时口喷鲜血,大喝道:“不要。”

完颜骏不明觉厉,只觉得苏离轻轻在自己胸口拍了一掌。他得意道:“这小子就是绣花枕头。”

苏离笑了笑,拉着阿芜继续往前走。

完颜骏刚要伸手去抓阿芜,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提不起一丝力气。

余下的金兵要拦下苏离,可是还没靠近苏离,便给一股劲力推开,这酒馆给金兵们围住,却被苏离毫不费力打开一个缺口。

出来到街面上,苏离神色忽地凝重起来。

四周的高墙屋顶上,竟布满了弓弩手。

“师弟,为兄等你多时了。”

第19章 反转

说话之人正站在屋顶,借着一点月色,苏离正瞧得他颇是得意的模样,正是裘千仞。

苏离淡然道:“大师兄,你要取我性命,书信一封,咱们师兄弟二人找个地方自行解决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顿了顿,叹息道:“以你这等武功才智,却为了杀我,做了金人的走狗,实是大为不值。”

裘千仞此时派弓弩手将苏离重重包围,料定他插翅难飞,大是出了此前在铁掌山的恶气,他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临安朝廷毁我铁掌帮基业,害了恩师,我自是跟他们不共戴天,我这是为了报仇。至于你,小小年纪,一肚子阴险狡诈,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苏离微笑道:“师兄怎么说我都好,只是一招半式间,你怕是拿我不下吧。这些利箭,怕也是未必能杀死我,不过让我不好走脱而已。可里面你的小主子,怕是性命在顷刻之间。我这铁掌功夫,虽不及师兄炉火纯青,但是中了我一掌,天下间能救的人寥寥可数,而有可能救他的,只有师兄你了。”

他说话间,里面传出完颜骏的痛哼声。

胡道长道:“裘先生,小公爷受了严重的内伤,你快来看看。”

裘千仞暗恨不已,苏离要是不说这些话,他自是不管完颜骏死活,此后将事情推倒苏离身上便是。

现在苏离说他能救完颜骏,他要是不管不顾,金国还能容下他吗?

苏离气定神闲,他适才料到裘千仞会来时,早已心中有了定计。

裘千仞神色阴晴不定,却也知今日若是除不去苏离,以这小子的阴险狡诈,万万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他弹出一枚药丸进了酒馆,给那胡道长接住。

裘千仞道:“这伤药专门治本门铁掌功的伤势,待我清理门户后,再替小侯爷细心调理。”

那药丸倒是能保一下完颜骏的性命,却不可能治好伤势,裘千仞所言,无非是安里面人的心。

那完颜骏道:“裘先生,你先给我打死这个小贼,却不要伤了殿下。”

他说完,又是口喷鲜血,晕了过去,胡道长连忙将伤药给他喂服。

此时黄药师已经出来,火工头陀跟在身后。

只是这黑暗里不知有多少埋伏,黄药师并未轻举妄动。

裘千仞道:“师弟,你如此歹毒,为兄是容不得你了。”

他发号施令,先是让弓弩手放箭。

那些弓弩手见阿芜还在苏离身旁,有些迟疑。

只是裘千仞身边还有心腹弟子,半点迟疑都没有,开弓射箭,其他弓弩手下意识跟着放箭。

苏离、黄药师、火工头陀挡了一波箭雨。

跟着黄药师用弹指神通放倒一排弓弩手,打开一个豁口。他道:“贤弟,你先走。”

苏离点头,他知道黄药师武功,只要没裘千仞这等高手阻拦,要走还是容易的,何况身边有火工头陀。

苏离拉着阿芜,飞身离开。

裘千仞想要追上去,黄药师又使弹指神通阻了一下。

裘千仞暗自惊骇黄药师的武功,忙下令道:“给我拖住这两个人,玄生,你们跟我走。”

不用顾忌阿芜,剩下的金兵出手更是大胆,竟一时将黄药师等人困住。黄药师沉着冷静,心中思索突围之法,甚至打算一狠心,到里面擒拿完颜骏,挟持人质离开。

只是对方似料到他有这可能,酒馆门口也给堵得水泄不通。

忽然间,围堵酒馆的金兵给冲散,原来苦慧提着一张桌子,冲杀出来。他道:“黄先生,我助你们杀出去。”

黄药师点头,有苦慧相助,出重围自是更加轻松,但这一会的功夫,也不知裘千仞追苏离到哪了?





裘千仞轻功极高,本就不在苏离之下,何况苏离带着一个人,追不出五里地,就在一个山坡看到了苏离。

苏离却是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好整以暇,那金国公主躲在石头后面。

裘千仞暗道:“我先不和他斗,等玄生他们赶上来,我缠住他,让玄生去捉公主,这小子势必分心。”

他瞧苏离如今危局,都要带着阿芜,心知要不是少年人耽于美色,便是阿芜对他极为重要,无论是什么原因,届时都足以叫苏离分心。

苏离微笑道:“师兄,你怎么还不动手,怕是等一会,我那兄长黄药师既赶来了。”

裘千仞一惊,道:“原来那人是东邪黄药师,难怪武功如此高明。师弟,为兄还是小瞧你了。”

东邪名头极大,裘千仞倒是不准备耽搁了。恰好此时他心腹弟子陈玄生赶来,道:“师父,其他师兄弟还在后面,马上赶来。”

裘千仞一喜,说道:“不枉为师对你倾囊相授,你居然这么快就能追上来。至于其他人,不必等了。为师先对付他,你去把石头后面的人抓来。”

他刻意要这么说,正是为了让苏离分心。

苏离却泰然自若,好似根本不担心。

裘千仞暗道:“都这时候,你还跟我装,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苏离近来武功进展极大,可裘千仞自忖他还不是自己对手,玄生已经有自己两三分真传,做个牵制,自是不难。

今夜终于能将这生平第一大敌除去,裘千仞多少有些得意。

苏离道:“师兄,你说我当时抓你那小主子,是不是也能脱出重围。”

裘千仞不由蹙眉,他今夜占尽优势,但也不得不怪完颜骏行事鲁莽,不等他布置周全。适才苏离真以完颜骏为人质,至少那些金兵做不得阻碍了,又有黄药师等人相助,他今夜必定铩羽而归。

他想不通这个道理,却极有决断道:“玄生,我们动手。”

他怕苏离是缓兵之计,干脆置之不理。

那玄生应声称是,施展出铁掌功,只是这一掌却不是朝苏离而去的。

裘千仞全无防备下,小腹硬生生挨了爱徒一掌。

他功力深厚,反手将玄生拍飞,只是已然受了内伤。

“你……你好得很。”裘千仞脸色一白。

苏离微微一笑道:“师兄啊,师兄,你在我身边安插人手,打听出我北上的消息,难道我就不会在你身边安插人手吗?”

第20章 玄风(三更求推荐票)

他说话间,身形一幻,已经迫近裘千仞身子。出手便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裘千仞和他虽是同出一门,可是武功精妙却各有不同。

苏离这一掌已经超出铁掌功固有的藩篱,裘千仞自是识得厉害,他伸手去格挡苏离左臂,立时好似陷进一团泥淖里,而苏离右掌已经到他面门,裘千仞只得生生退让,但左臂立时给苏离抓了一下。

蓬的一声,裘千仞于退中反进,左肩一沉,往苏离身上一靠。

两人内力俱自勃发出来。

这一撞,苏离纹丝不动,裘千仞却是身子如纸鹞断线般往远处飞走。苏离稍稍回气,却也追之不能。

他知道今天若不是陈玄生暗算了裘千仞,自己大是凶险。

而裘千仞也是果决,眼见不能拿下自己,立马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苏离本拟裘千仞稍稍恋战,黄药师就可赶到,但裘千仞半点机会都不给。

好在这次同上次在铁掌山大为不同,苏离已经试探出,自己和裘千仞距离又有拉进,裘千仞当是能胜过自己,要杀自己却是不可能了。

他轻轻一跃,到了陈玄生身边,点住他几处要穴,稳住伤势,又给他服下铁掌帮秘制的伤药。

陈玄生调匀气息,当即要向苏离拜谢。

苏离摆摆手,说道:“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这般伤势。”

陈玄生惭愧道:“我本该早点禀报师叔,只是他口风甚紧,我也是事到临头,才知他要对付的是师叔你。”

苏离道:“我师兄武功才智本就不在我之下,为人谨慎多疑,是我大意了,竟没有发现他在我身边藏了这么深一颗暗子。”

陈玄生道:“师叔已经知道是谁?”

苏离道:“嗯,此事等我回去再做打算,你身上有伤,我师兄又为人阴毒,你暂时随在我身边吧,往日你为了我忍辱负重,和我身边的人多有摩擦,我估摸着后面得给你另外安排个去处。”

陈玄生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往日行事多少失了分寸,师叔纵使不责怪,怕也要安抚一下人心。

何况裘千仞是他授业恩师,他为了师叔背叛师长,纵然有千万个理由,却也百口莫辩。

今后最好改名换姓,而且也可避免裘千仞的报复。

苏离瞧他神色,知他内心想法,说道:“我知道当初师兄的妹妹裘千尺对你百般折辱,而师兄放任不管,才使你对他生出怨憎之心。而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才愿意帮我。所以这些年,我也没有要求你为我做过什么事,只是想你在师兄身边,于关键时刻能助我一臂之力即可。说起来,你现在也不算欠我了。”

陈玄生朝苏离磕头道:“师叔,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死在那贼婆娘手里啦,我也知道我无脸跟在你身边,只望你保重身体,我……我决计不肯拖累师叔你的。”

他说着话,便要起身离开。

苏离道:“你这小子,怎么如此偏激,在你眼里,苏离是没担当的人吗?当年我恩师要收我为徒,帮中宿老以我来历不明,大是反对。那夜我单枪匹马去挑了铁掌山数十里外作恶多端的黑风寨,以证我的侠义之心。可是又有人觉得我杀戮过重,唯独我恩师信我不疑,力排众议,收我为徒,我自问上铁掌山以来,未曾有半分不义之举,若非师兄步步紧逼,我也不会谋求反击。你扪心自问,我自在铁掌山以来,何曾有一桩事对不起同门,对不起铁掌帮?”

陈玄生念及苏离往日为人,虽说多有权变,却绝无半分对不起自己人的事,这也是苏离比裘千仞更受帮众爱戴的缘故,亦是他死心追随的原因。

他哽咽道:“没,是师侄不对。”

苏离心道:“哎,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是义薄云天的绿林豪杰,何况是你。”

有时候这种角色扮演久了,他也不知孰真孰假。

苏离道:“你既然不疑我,那就听我的话。”

陈玄生重重点头。

他们说话间,阿芜已经过来,候在一旁。

陈玄生朝着阿芜一礼,道:“见过师婶。”

阿芜霞飞双颊。

苏离道:“别乱叫,她叫阿芜,你大约也知道她身份。”

陈玄生道:“是呢,只有阿芜姑娘这等身份才配得上师叔这样的英雄豪杰。”

他说的却是真心话,自他踏入江湖以来,何曾见过阿芜这等温柔娴雅的女子,如同天人一般,只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师叔。

而且适才重围之中,师叔从容不迫,仍是要带着阿芜姑娘脱身,实是大英雄大豪杰才能做的事。

阿芜自来不乏有人夸赞她美貌,只是陈玄生这般发自内心称赞的倒不多见,少女情怀,自是有一番欣喜。

只是欣喜之余,不免着恼,苏离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他在意的是那幅画,还是自己这个人呢?一念及此,不免忧愁起来,总不自信。

苏离心道:“我今天这番举动,阿芜定是大为感动,料来不会在画里给我做手脚了。”

两男一女,各自心思起伏。

不多时,静寂夜里,生出两道轻捷的脚步声,却是黄药师和火工头陀来了。

苏离见黄药师身上染了些血迹,不免面露担忧。

黄药师道:“路上见到裘千仞和他的几个弟子,过了几招,我打死他两个弟子,却让他跑了。不过他好似本已经受了伤,居然给我打出血来,脏了我衣服。”

他又瞧向陈玄生。

黄药师记性甚好,记得此人之前也跟着裘千仞。

苏离暗笑,裘千仞真是倒霉,跑路还能撞见黄药师。而且以黄药师的为人,若要出手教训裘千仞,决计是不要火工头陀帮忙的。这说明兄长武功现今果真比他高出一截短时间难以迫近的距离,裘千仞虽然受了伤,在自己手下尚能全身而退,遇到黄药师却不得不伤上加伤,才能逃出生天。

他心念转了转,便向黄药师解释陈玄生的身份。

黄药师听后,说道:“这是个义士,要不让他做我徒弟吧。我现今只收了一个弟子,叫做曲灵风,为人甚是聪明机警,改天我也介绍给贤弟认识,叫他来给你帮忙。”

他言下之意,自是我要你一个弟子,又给你一个弟子,不想让苏离觉得欠了自己人情。

他又对陈玄生道:“我徒弟的名字都要带个风字,你今后跟着我,就改名陈玄风吧。”

苏离不由愕然,好似哪里不对啊。

第21章 白驼

陈玄生听了黄药师的话,不免暗自踌蹴,他听黄药师说将裘千仞打出血来,就知道眼前这位神情倨傲的先生定是当世少有的武学宗师。若不能见容铁掌帮,拜在对方门下自是个好去处。

而且有黄药师撑腰,也不怕裘千仞找麻烦。

苏离心知玄生即使是陈玄风,亦不能为了将来未必会发生的事,拂了黄药师好意,冷了陈玄生的心。

“九阴真经若是落在我手里,那事情当然不会再发生了。不过玄生当是陈玄风无疑,书里说他号称铜尸,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显然是外家功夫极厉害,跟铁掌帮有关系,当然不奇怪。不过他现在应该跟书里的性情大不一样,有我稍加引导,应该不会做出那件错事。”

苏离颔首道:“玄生,还不拜师。我兄长姓黄,名药师。你该是知道他是谁了,拜在他门下,是你三生有幸。”

陈玄生当然听过东邪的名号,随即向黄药师磕头,道:“弟子陈……玄风,拜见师父。”

黄药师扶他起来,拿出一枚九花玉露丸,递给陈玄风道:“你先服了我的九花玉露丸,过个几日,内伤就能痊愈了。至于你本来有一身不俗的外家功夫,我后面琢磨一下,专门为你创一套武功出来。”

苏离装作没听见这话,人比人气死人,他便是练出王重阳那等武功,也不是说给人量身定做武功就能量身定做成功的。

而且桃花岛武学,本不及全真教武功博大深远,黄药师教徒弟也不费心,可黄药师的弟子个个都不在全真七子之下,不得不承认,黄药师天赋之高,着实让人嫉妒。

黄药师心道:“一时说了大话,又得多熬夜了。”

他要给陈玄风量身定做武功,自是不能粗制滥造,需要耗费许多精力,可是又要在苏离面前显得自己不是很上心,便轻易做到此事,可不得熬夜吗。

阿芜在一旁瞧着黄药师,暗道:“黄先生,最近眼袋好似重了。”

她过目不忘,自是记得黄药师现在和当初第一次见面,颇有些差别。她心想黄药师是苏离至交,而且素来对自己有些冷眼,因此想要献一下殷勤,她道:“黄先生,你是不是有些困倦了,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黄药师冷哼道:“我精神好得很,怕是你今天路赶多了,又身娇体弱,想找地方歇息吧。果然是千金贵体,受不得半点苦。”

阿芜委屈道:“可是你都有黑眼圈啦。”

黄药师重重哼了一声,却是不理会阿芜了。他暗道:“当真有黑眼圈不成,我得寻个法子,给它消掉。”

苏离却以为黄药师突出重围,本就疲累,又跟裘千仞过手,困乏是理所当然的。他道:“咱们就近找个山洞休息,明日再赶路。”

接下来他们找了个干燥的山洞,火工头陀负责劈柴生火,这是他干熟练了的事,他念及阿芜一饭之恩,还特意寻了荷叶给阿芜盛水。

至于陈玄风自是殷勤地将山洞打扫了一遍。

他服用了九花玉露丸,伤情大有好转,干些粗活,自是不在话下。

一行人在山洞将就一夜,复又北上。

因为闹了这么一桩大事,苏离自是不去寻河北豪杰的晦气,一路直往中都,不过没听到完颜骏伤重不治的消息,料来裘千仞还是不敢让完颜骏死掉。

这日行到张家口,他们就近在黑水河寻了一家饭店。

不多时听得一阵悠扬悦耳的铃声,却见得十余匹雪白的骆驼沿着官道而来,驼铃自是从它们身上发出。

骆驼上是清一色的白衣男子,形貌剽悍,显然个个都有不俗的武学根底。而每只骆驼也背着两个竹筐,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黄药师对苏离低声道:“贤弟,你听见了吗?”

苏离点头,说道:“铃声里有蛇嘶嘶声,那些骆驼背着的竹筐怕是装的毒蛇。”

黄药师冷笑道:“西域白陀山庄听过吧。”

苏离道:“早有耳闻。”

黄药师道:“这人久居大漠,轻易不出山庄,此来金国,必定有要事。他武功未必在我之下,且有一身你我都不得不防的毒术,届时我们在中都行事,定要小心。”

他平生眼高于顶,可是西毒种种事迹早有耳闻,知道大意不得,生怕苏离失了谨慎,到时吃亏,故而说的郑重。

如洪七、段皇爷武功虽高,却不值得黄药师忌惮,毕竟洪七是光明磊落的豪杰,段皇爷更是帝王之尊,行事自有尺度。唯独这西毒欧阳锋行事狠辣,非是易与之辈。

他怕就怕西毒是给金国重金招来,坏了他和苏离的大事。

他和苏离说得小声,那白驼只是过路,何况在官道上招人耳目,引起议论,自是不知苏离和黄药师的谈话。

不过黄药师和苏离亦未瞧见西毒,料来没有在白驼队伍里。

苏离吩咐陈玄风道:“你跟上去,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切记不可离得太近,若是被发现,赶紧逃。事后,咱们在中都的同文客栈见面。”

同文客栈是苏离手里的一个秘密据点,除了他,身边的人没人知晓,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陈玄风自是领命而去。

苏离等人就直接去了中都的同文客栈,对了暗号后,掌柜的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苏离留下陈玄风的形貌后,吩咐掌柜的,若陈玄风来,叫他过来见自己。

接着大家就各自休整,到了黄昏,陈玄风寻得客栈,直接来见苏离。

苏离听了陈玄风汇报,沉吟道:“这样说,白陀山庄的人都进了完颜匡的定国公府,你还见到了全真教的道士?那人什么模样?”

陈玄风将全真教道士的形貌描述一番。

苏离听后,沉吟道:“他是王重阳真人的大弟子马钰,这样吧,我晚上和你师父去探一下完颜匡的虚实。若能就此除掉他最好,如果不能,亦能心中有底。你和火工头陀留下来看顾好阿芜。”

陈玄风道:“是。”

此时有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阿芜的声音,“苏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陈玄风朝着苏离暧昧一笑。

苏离挥挥手,说道:“你先出去。”

陈玄风径自去开门,向阿芜拱手道:“阿芜姑娘,我就不打扰你和师叔了。”

阿芜见到他,不免脸色一红,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是有事来找苏公子。”

陈玄风笑了笑,请阿芜进去,然后将门关紧。他心下好奇,私下里师叔会不会跟阿芜姑娘说些什么情话。

耳朵刚凑到门缝,苏离的声音传出来,“你再不走,我把你耳朵割掉。”

陈玄风讪讪一笑,忙溜之大吉。

苏离说完后,又瞧向阿芜,见她手里拿着一幅刚做好的画。

“你现在把画给我,不怕我反悔吗?”

第22章 烂柯

阿芜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苏离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阿芜道:“你去找画里的秘密吧,我……我不想你冒险。”

苏离微笑道:“我知道了。”

阿芜道:“我意思是你不要去犯险,你知道什么啊。”

苏离奇怪道:“我知道啊,你把画给我,就是想让我不要去刺杀完颜匡,免得陷入险境。可是,我又不打算带着你去刺杀完颜匡,怎么会有危险呢?”

阿芜神色郁郁,她花了好大的精力才把画还原,就是为了苏离,可是人家竟不大领情,她很是委屈道:“原来你一直觉得我是个累赘。”

苏离暗道:“她不会以为我想丢下她吧,不可能的,像阿芜这样有特殊本事的,一旦错过了,哪里去找。”他道:“不啊,你很重要。”

阿芜转阴为喜,道:“我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苏离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一定带你回宋国。”

阿芜试探道:“可是回了宋国后呢?”

苏离道:“当然是把你留在身边。”

阿芜脸一红,说道:“谁想留在你身边啊,你看画吧,觉得有问题再来找我。”

苏离瞧着她半嗔半喜地出房门,心道:“还算有脑子,如果没我的庇护,你回宋国,怕没几日就羊入虎口了。”

抛开阿芜的事,苏离将注意力放在画上。

画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就是一个樵夫在山上看人下棋,不过旁边的大树竟一直在落叶,但大树又枝繁叶茂,而樵夫手里的斧头却是锈迹斑斑。

“这是观棋烂柯的故事,但是有什么寓意呢?”苏离颇有些不解。

他一时间思索不透,干脆把画收起来。

“先去找兄长商量夜探完颜匡府上的事。”

苏离于是去寻黄药师,他走到房门外,透过窗户往里面瞟了一眼,看到黄药师正自打坐,头上有徐徐白烟,正是内功深厚的表现。

“原来兄长这般用功。”

他等了一会,看到黄药师缓缓收功,便敲门,得到回应,才进去。

苏离笑道:”原来兄长私下里如此用功,小弟得更加努力才行,不然如何追上兄长的脚步。“

黄药师道:“我是闲的没事做,才打坐练气一会。而且最适合练功的时候是子夜,黄昏练功虽然有好处,到底差了一些。”

苏离“哦”了一声,暗道:“听兄长的话,好似他经常子夜练功似的。若没有长期累积的经验,怎么分得出何时练功最好?”

黄药师怕苏离继续纠缠这个话题,继续道:“玄风来我这里请过安,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去探完颜匡的府邸?”

苏离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兄长。那西毒和我师兄都可能在对方府里,所以还得和兄长一起,才能有个周全。”

黄药师点了点头,又道:“听玄风说,全真教的马钰也在那里?”

苏离道:“应该是别有情由,那马钰和王真人年岁相仿,从前也是金国的官员,怕是和完颜匡是旧识。”





“马道长,令师是当世的活神仙,你深得他真传,难道小儿的病当真治不好了吗?”金国如今的平章政事,权倾朝野的定国公完颜匡向一旁仙风道骨的全真道士马钰问道。

他神色之间,颇是忧愁,全然无素日里在朝堂的趾高气昂。

马钰昔日在金国为官,后来随王重阳入道,只是他为官时,曾欠了完颜匡一桩人情。

完颜骏为苏离铁掌所伤,虽然保住了性命,病根却落下了。宫内御医束手无措,完颜匡听闻终南山的王重阳是当今活神仙,神通广大。金国上下,笃信宗教,完颜匡便派人相请。

王重阳却以闭关为推脱。可此时全真教在北方传教,正是紧要关口,马钰为了教务,又念着跟完颜匡一段因果,便主动请缨下山。

他虽然人到中年才开始练武,可到底师从王重阳,认得完颜骏给极为高深的铁掌功所伤。除了恩师之外,天下也只有那几个人能把握治好完颜骏。

如今恰好就有两人在完颜匡府内。

只是治好完颜骏的伤势,得大耗功力,纯属损己利人,这两位显然是不打算出手。

马钰心知,自己要是把这段事说出来,无疑是得罪当今两大顶尖高手,怕是不能活着离开此地。

他道:“着实是治不好,不过要是小公子日后修身养性,勤练五禽戏,还是能保得性命周全,只是不能如以前那样开弓射箭罢了。”

裘千仞在一旁说道:“相爷,我早说过,我那师弟为人歹毒阴狠。在下已经竭尽全力,方才保住小公子的性命。”

完颜匡叹道:“裘先生能保住小儿性命,本相感激不尽,只是得陇望蜀,我总有些痴心妄想。”

裘千仞道:“其实倒不是完全没办法。”

完颜匡哪知还能峰回路转,也不怪裘千仞之前言语不尽。他忙道:“还请裘先生说明,本相届时必有厚报。”

裘千仞道:“王爷可听说过九阴真经,那是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宝典,其中必有治疗内伤的法门,兴许对小公子的伤势有帮助。”

完颜匡道:“可九阴真经不在本相手里。”

裘千仞朝旁边一名身材高大,身着白衣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这人正是西毒欧阳锋。

他道:“相爷神通广大,要寻九阴真经不难,若有难处,我和裘兄定当竭力相助。”

完颜匡道:“本有人要向我献出有关真经的线索,结果半路杀出歹人,差点夺走线索,我属下便将那线索给我未过门的儿媳看了一眼,随即请她烧去。我那儿媳有过目不忘之能,她兴许还记得那线索。”

裘千仞心道:“是了,姓苏的那般险境都要带着她,肯定是因为她身上有九阴真经的线索。”

他向完颜匡抱拳道:“相爷放心,我和欧阳先生一定尽力将公主殿下从贼子手里解救出来。”

接着裘千仞和欧阳锋先出去。

马钰亦告辞出去,他一出门,就发现裘千仞和欧阳锋在外面等着。裘千仞微微一笑道:“马道长,这小公子的病,确实只有九阴真经能治好吧。”

马钰瞧两人杀气腾腾,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

裘千仞哈哈大笑,对着欧阳锋道:“欧阳先生,我就说马道长是个通透人物,他恩师王重阳真人更是了不起,咱们若寻到九阴真经,侥幸练成上面武功,自是要向王真人多多请教。”

欧阳锋神色冷淡,不置可否。这九阴真经的武功一个人练才显得珍贵,两个人却是多余了。

第23章 藏书

“谁?”

欧阳锋和裘千仞一先一后道。

裘千仞心自一凛,西毒的武功果真要比他高一点点,居然比他先一步发现有外人窥伺。

一粒石子破空,嗤嗤声响。

欧阳锋挥动蛇杖,将石子拍落,只是这石子力道之雄浑,平生第一次遇到。他暗自惊骇,便消失在原地。

这正是白驼山瞬息千里的轻功,不在裘千仞的轻功之下。

裘千仞亦跟着过去,从那石子的速度和手法来看,必定是东邪黄药师无疑,足见他师弟亦在附近不远。

马钰见到裘千仞、欧阳锋去追暗中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定国公府果真不是久留之地,他心生去意。

刚走到一个小花园,再转几条路就可以出去,忽地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马钰亡魂皆冒,那人轻轻道:“马道长,是我。”

马钰听这声音熟悉,转过头看去,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对着他似笑非笑。

他连忙作揖道:“原来是苏帮主,你恁地到了这里,要知道此处的主人恨你入骨。”

苏离笑道:“他恨他的,这地方我想来就来。最近王真人身体可好?”

马钰道:“承蒙苏帮主惦记家师,他老人家身体尚好,就是近来不大高兴,有时候也跟我们念叨你,说是你要是肯加入全真教,他的道就可以传下来了。”

苏离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想当道士,对了,完颜匡找你干什么?”

马钰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苏离冷哼道:“我师兄自己吝惜功力,却又栽赃到我头上。”

马钰道:“看来苏帮主确实没拿到九阴真经,否则也不会来这里。”

他想九阴真经这等无上宝典,若是得了手,肯定要找个深山老林练成才会出来,哪里还会在外面招摇。

苏离道:“我虽然不知九阴真经在哪,却知道哪里可能有九阴真经的内容,不过此事还得劳烦马道长一趟。”

马钰道:“贵派和我教交情不浅,而且家师素来欢喜苏帮主,连金关玉锁诀都传了你,你有什么吩咐,贫道一定去做。”

苏离道:“我想马道长帮我打探一下完颜匡收藏的万寿道藏在何处。”

马钰道:“原来万寿道藏落在这里了,此事简单,我去寻完颜匡问一问就知道了,只是不知苏帮主打听万寿道藏的下落做什么?”

苏离便将万寿道藏和黄裳的关系说了一遍,他既然从马钰嘴里得悉那幅画确实跟九阴真经大有干系,干脆直接把这桩人情卖出去。

何况万寿道藏纵有黄裳的武学领悟,那也是黄裳武功大成之前的,已经悟出先天功的王重阳,未必瞧得起。

何况王重阳终归传了他金关玉锁诀,苏离还他这一桩人情,自无不可。

马钰于是回转,去寻完颜匡。他说道藏可能藏有仙方,说不准能治完颜骏的病根,自是让完颜匡相信。

于是完颜匡就给了马钰一把钥匙,让他自己去查阅道藏。

而且以马钰全真教的身份,对道藏有心思也是正常的。完颜匡不管马钰到底什么心思,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毕竟道藏在他这里,也是一堆废纸而已。

马钰得了完颜匡的钥匙,在下人指引下到了一个库房。

他开门进去,下人便回去了。

这库房全是藏书,也不用看管,只需平日里小心不要失火就是了。

苏离早先一步从屋顶进去,在里面等着马钰。

他指着满库房的书籍,面露苦笑道:“难怪没人从道藏里发现武功,这大半屋子的书都是道藏。”

马钰却是早有预料,他微笑道:“正好阅读道藏,对我修道大有裨益,苏帮主,咱们开始吧。”

苏离看着这满屋子书,心知全部搬出去是不能了。就算夹私带走也带不了多少,自己和马钰两个人也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道:“马道长,你先看道藏,我再找个帮手来。”

马钰道:“去吧。”

虽然王重阳传了马钰金关玉锁诀,这是诸弟子里独一无二的待遇。可是马钰对武功兴致缺缺,反倒是对修道极有兴趣。

如今见了前辈呕心沥血编撰的道藏,简直如同进了宝山似的,哪里肯走。他都不看苏离去向,直接拿起一本道藏,就着灯火翻阅起来。





“阿芜姑娘,你睡了没?”苏离的声音轻轻传进阿芜的房间,阿芜心怦怦跳,这么晚了,他干嘛来找自己呢?

阿芜连忙开门,苏离盯着她。

阿芜脸一红,心道:“他不会要来跟我一起睡吧,这样,我倒也不好拒绝。”

苏离道:“你果然没睡,你是不是很喜欢看书?”

阿芜点头,说道:“我从小就博览群书。”

苏离一喜,道:“我就知道你这样记性好的人,肯定也喜欢看书,我那日第一次遇见你,就听到你在读书,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准你会喜欢。”

让苏离自己去翻阅那些浩如烟海的道藏,他自是倍感头疼,他于是把主意打在阿芜身上。

反正那库房偏僻,只是藏书,周围都没人。

若是有人来,以他的本事,自是能提前发现,到时候带阿芜藏着或是离开都很容易。

阿芜心里松了口气,又心中欣喜道:“他果然喜欢我,定是找到什么孤本或者典籍了,想让我开心。其实,只要他陪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苏离见阿芜脸露笑容,心知自己这事办的妥当,既让阿芜高兴,又能让她帮自己在道藏里寻找黄裳的武学领悟,真是一举两得。

“这女人还是好哄,以后多买些书给她,让她死心塌地给我办事。”苏离觉得抓住了阿芜的要害,将来使唤她,倒是不愁了。

第24章 残缺的经文

“额,你说的地方就是这里?”阿芜面露古怪道。

苏离道:“你瞧,这里多少书啊,而且我陪着你。”

阿芜道:“可是被发现,咱们就惨了。”

苏离道:“没事,有我在。你只要看书的时候,帮我留心下哪里有跟武学有关的文字就行了。”

阿芜恹恹道:“好吧,可是我不懂武功诶。”

苏离道:“无妨,武学道理跟道藏的内容定是有区别的,而且你留心一下哪里是否有注解心得。”

阿芜又指着马钰道:“这位道长是?”

那边马钰注意到苏离回来,点头道:“全真教道士马钰,姑娘是苏帮主的朋友吗?”

“马道长好,你叫我阿芜就好了。”

“阿芜姑娘好。”

马钰打了个招呼后,自顾自地看起了书,显然阿芜再好看,都不及道藏的内容有趣。

这边苏离道:“看书很费眼睛,我去给你寻一盏灯来。”

阿芜点点头,心中一暖,苏离还是很关心她的。

不一会苏离取灯来,阿芜已经在身前放了厚厚一摞道藏,正借着屋顶漏出的月光认真翻阅。她翻书倒是很快,可以说是一目十行。

苏离取来油灯,她看书更轻松,又将看过的书都放在一边,不多时就堆了一手掌高。

她揉了揉眼睛,说道:“我找到几句可能对你有用。”

苏离道:“我这里有纸笔。”

阿芜点点头,闭目思索了一会,开始写字。不一会白纸上出现娟秀的字迹,苏离看上面写着:“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馀。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像分,阴阳之侯烈,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阿芜道:“暂时就这几句。”

苏离欢喜道:“对对对,就是这种句子,你累了吗,要不歇一会?”

他心想,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而且一昧驱使阿芜,怕是会惹她心里不快,而且说些关心的话又不会死人。

阿芜本来有些困倦,可是苏离说了这么贴心的几句话,又觉得精神奕奕,道:“我看书长精神呢,不累的。”

苏离道:“不行,你先闭目养神一会吧。”

他看得出阿芜有点困乏,暗道:“还是得让她休息一下,万一她弄错几句或者几个字,岂不是坏事了。”

他一意相劝,阿芜便不拂他心意,此前因为苏离带她来是为了从道藏找出武学道理的些许怨气自是烟消云散掉。

她假装打个哈欠,身子不自觉地靠着苏离。

苏离闻到她身上脂香粉香,心中不由一荡,“这女人哪怕没啥用处,当个香囊带在身边,倒也舒服。”

另一边马钰瞧着阿芜依偎着苏离,不禁暗自摇头,少年人只顾着谈情说爱,却不知修道的妙处。

阿芜假寐一会,心怦怦直跳,暗道:“我会不会太主动了一点,他会不会看轻我。”

左右不过是胡思乱想,弄得脸红发烫。

苏离察觉到她娇躯温热,好奇道:“你生病了吗?”

阿芜连忙起来,摇头道:“没。”

苏离瞧她脸红扑扑的,却又不像是生病,便道:“有什么不舒服跟我说。”

阿芜声若蚊讷地回应了一下,又继续看书。

苏离见她无事,便开始揣摩那几句话的真意,结合金关玉锁诀,果有所悟。

这金关玉锁诀亦是道门正宗,同黄裳所悟本是相通的。后来王重阳得了真经,不过是看了一遍,就领悟其中种种。而更往后二三十年的郭靖亦是在学了全真内功后,参悟真经,突飞猛进,周伯通亦是在睡梦中将真经练成。

足见全真教的内功天然锲合黄裳所学。

苏离行功一周天,果是比原来要有些精进,又看阿芜在白纸上新添了数句:“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

他眼睛一亮,这几句话比适才那几句对他的作用还大。

这些话讲的是锻炼身体的法门,讲究由内而外,由外而内,既是内功,也是外功,对于他的铁掌功大有好处。

这铁掌功本不如降龙十八掌刚柔并济,无不如意。既是苏离得了玄冥神掌补足,亦有颇多缺憾。

但通过这几句经文,倒是让苏离打开思路。

虽则一时半会让他功夫没有什么长进,却让他对铁掌功的见地更深。将来由他完善,铁掌功和降龙十八掌谁是天下第一,就不好说了。

可是接下来直到东方大白,亦不见阿芜新找出武学道理来。

倒是另一边马钰整合出一篇疗伤心法。

而道藏已经给阿芜和马钰大致过了三分之一。

他们不用细读,速度当然不慢。

但要让苏离来,看见那些艰深晦涩的文字,怕是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下去,也就两人,一人兴致极浓,一人天赋异禀,才能坚持下去。

白日苏离带着阿芜回去,黄药师也回来了。

他跟黄药师说了昨夜的事,黄药师亦说昨晚和西毒、裘千仞周旋了大半夜,才找到机会脱身。

不过他告诫苏离,西毒的蛤蟆功威力在裘千仞的铁掌功之上,要苏离遇见西毒,能避则避。

苏离瞧得出黄药师怕是受了点小伤,正好把疗伤心法交给黄药师。

黄药师过目后,说道:“这心法着实有用,本来我要半月才能痊愈,如今三日即可。等我伤好后,我要再去会会欧阳锋。”

他自出道来,何曾在武功上吃过亏。虽说他挨了欧阳锋一记蛤蟆功,有裘千仞在一旁掠阵的缘由,但黄药师不以这为借口,非要找回这个场子来。

苏离道:“能找出这些东西,阿芜功不可没。”

阿芜在一旁本欲解释疗伤心法是马钰整理的,可苏离给她使了个眼色,阿芜把话吞回肚子里。

黄药师瞧向阿芜,顿了顿道:“谢谢。”

阿芜得黄药师这一声谢谢,心下说不出的欢喜,也明白了苏离的用意。她知黄药师和苏离情同手足,苏离适才让她揽下功劳,当是为了她和苏离将来着想。

苏离微笑道:“那兄长疗伤,我和阿芜先出去了。”他提点阿芜,自是为了让黄药师少些芥蒂,毕竟将来阿芜还要继续给自己使唤诶,总是不招黄药师待见怎么行。

黄药师点头。

苏离带着阿芜出去。

到了院子外,苏离道:“你要不要先去睡一觉?”

阿芜道:“我还不困。”

苏离道:“那咱们去用早饭吧,你有喜欢吃的吗?”

阿芜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和苏离一起,吃饭饮食都是随便应付,她都不知道苏离喜欢吃什么,这可不好。

她道:“我知道有家聚仙楼,早点极是美味,要不去试试?”

阿芜话一出口,便后悔,心想万一给人发现行藏就不好了。

苏离道:“你辛苦一晚上了,正该吃点好的,不要怕有什么危险,凡事有我在呢。”

他接着吩咐火工头陀给黄药师护法,又命陈玄风去盯着完颜匡府邸的动静,如果有事就先去聚仙楼寻他,聚仙楼不在,就回同文客栈。

安排妥当,苏离就带着阿芜出去。

阿芜终是有些担忧,还是戴着面纱。

第25章 老神在在的苏离(求推荐票求收藏)

聚仙楼在中都很有名,亦是真正的百年老店,经历过辽金两代的统治,不过聚仙楼那位出生在靖康之变那年的老东家已经在今年去世。

事实上北地中都的汉民们对南方的王师并不如何殷切期盼,燕云十六州已经失陷几百年了。

相比之下,金人的统治甚至比辽人还好一点。

毕竟这里如今是金国的京都,中都也迎来了从前未有过的繁华。

阿芜很自然地挽着苏离的臂弯,好奇地打量着如今天下少有的繁华都市。书里的长安她没见过,柳永词里“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的临安她也没见过,而她生长于斯的中都,多年来亦未曾好好瞧过。

过去她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虽然尊贵,却也在笼里。只有跟着苏离,她才能得到安全感的同时,又有了自由。

此前虽是完颜璟允许她出来散散心,可举手抬足也是在别人监视中啊。

阿芜柔声道:“苏公子,南方的大都会比中都还要繁华吧。”

苏离道:“要热闹一点,不过各有各的好处,只是……”

阿芜好奇道:“怎么了?”

苏离轻轻一叹,还有不到四十年,金国会灭在蒙古手里,还有不到一百年,临安朝廷也会灭亡。

今日瞧见的繁华,又是他日的残垣断壁。

这里的百姓,若是活的长寿一点,便是遭罪了。

他为江湖豪杰,王图霸业谈笑之中,那是因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苏离淡然道:“我只是觉得人生如梦如露罢了。”

阿芜察觉到苏离内心的失落与怅惘,这是她认识苏离以来从未有过的,她道:“可是我现在真像是活在梦里呢。”

她试图以自己的喜悦来驱散苏离的忧愁。

苏离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突发感慨罢了,聚仙楼就在眼前啦。”

阿芜“嗯”了一声,两人步入聚仙楼。

楼里的小二见得苏离气度不凡,自不敢怠慢,殷勤接待。

他给二人在二楼寻了一个临窗的桌子,恰是临水,风景可观。只是还没拿出菜单,阿芜便问道:“你喜欢清淡一点,还是口味重一点。”

苏离道:“我都可以,你点你喜欢的吧。”

阿芜面露羞涩,说道:“你还是先点你喜欢的吧。”

苏离道:“不用客气,你喜欢的,我应该也喜欢吃。”

阿芜再三推不过苏离,于是开始报菜名,她如数家珍般说道:“我要烤兔肉、烤羊肉、烤牛肉、熏甜鸡腿、八宝肥鸭……”

总之说了一大串菜名,却是不带素的。

苏离愣了愣。

阿芜看着苏离,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以前在……家里,多是以养生为主,口味清淡,其实我更喜欢吃肉。而且他家的肉不带腥味,很好吃的。”

往常她虽然吃这家菜,却是直接叫人买来的。终是不及现做的舒坦。

阿芜许是觉得全是肉,苏离接受不了,她道:“咱们再叫个冬菇炖**。”

好吧,这也有肉。

苏离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像阿芜这样的女子,难道不是该喜欢鲜菱荷叶羹、莼菜汤这些清淡素食吗,再不济荤菜也该是鲈鱼脍之类鲜美的食物。

可是那些肉上到桌子来,阿芜大快朵颐,全然不像是作假。

苏离不禁摇头,要是把眼前阿芜换成洪七,他都觉得没违和感。

阿芜吃得心满意足以后,不由心虚起来,本来是想看看苏离喜欢吃啥了,结果全点自己喜欢的了。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能这么放肆吃肉的机会不多,而且离开金国就吃不到聚仙楼的烤肉了,但她和苏离能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呢。

她反正绝不承认这些肉比苏离更重要的。

下意识吮了沾满油的食指,又觉得有些不雅,便喝了口鸡汤。她瞧着桌子上还剩的肉,想问苏离要不要打包回去。

此时苏离给她使了个眼色。

原来河上的桥正有人骑马过来,是那日她见过的苏离师兄……裘千仞。他身后跟着金兵,正在搜罗行人,兴许很快就会搜到聚仙楼。

阿芜道:“怎么办?咱们先走?”

苏离道:“不急,他一家家搜过去,迟早会搜到同文客栈,我不给他个教训,他是不会消停的。”

他端着杯子,朝着桥上道:“师兄,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寻找小弟吧。小弟却是不忍见师兄如此费心,早在这里备下酒席等你啦。”

他声音不疾不徐,飘荡在河面上。

裘千仞听得清清楚楚,瞧向聚仙楼,果是见到苏离举杯示意。

“这小子神态闲适,莫非东邪在一旁窥伺,不对,欧阳锋说了黄药师中了他一记蛤蟆功,短则十天,多则半月才会痊愈。这小子诈我。是了,他肯定是藏身附近,怕被我搜出来,提前来见。黄药师多半还在运功疗伤。”

裘千仞心中计较,决心先过去瞧瞧。

其实最保险的做法是找欧阳锋一起来,可是这样一来,未免真经的下落不能为他一人独知。如果欧阳锋知道他没了用处,说不准反过头来先对付他。

裘千仞自忖比欧阳锋武功还是稍有不及。

他做下决定,先派手下兵马将聚仙楼清了一遍,确实没有黄药师等人的踪影,才上二楼。

苏离见他过来,笑道:“师兄如此小心谨慎,酒菜都凉了。小弟等不及,先和阿芜姑娘吃了一点,你要是不嫌弃残羹剩菜,这里还有没用过的碗筷。”

他老神在在,裘千仞却是摸不准苏离是否真有依仗。

他坐到苏离旁边的桌子,说道:“吃饭就不必了,看在咱们同出一门的份上。你把这姑娘交给我,顺便废了自己武功,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苏离哈哈大笑道:“师兄,你还不吃教训吗?我看在师父的份上两次都没杀你,你若是还执迷不悟,师弟的手容不得情了。”

裘千仞冷笑道:“你以为这次我还会中你的奸计,告诉你,这次我非得让你知道我铁掌功的厉害。”

苏离道:“师兄,你难道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我已经练成九阴真经的功夫,你以为你还是我的对手吗?”

裘千仞一惊,说道:“你当真得了九阴真经。”

苏离轻声道:“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

说到最后一句,苏离闭口不语。

若是苏离说别的武学道理,裘千仞还会琢磨有诈。可是这一段话,字字都骚到铁掌功痒处,实是大有见地。

裘千仞听得痴迷,道:“下面呢?”

苏离拍拍手,说到:“没了。”

第26章 飞絮

裘千仞道:“怎么会没有?”

旋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你耍我。”

苏离微笑道:“师兄,真的想知道?”

大凡武学高明之士见了高深的武学妙理,就跟酒鬼闻到美酒的香气一样,非要尝一尝,才肯善罢甘休。

此时裘千仞被苏离这几句经文勾出兴趣,心痒难耐,道:“师弟,你只要肯跟师兄分享这九阴真经,那从前的事我都不计较了。”

苏离笑了笑,说道:“师兄,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吗。既然你想知道真经的武功,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裘千仞正被苏离挠到心头痒处,满脑子都是九阴真经的武学妙理,苏离暴起发难,他自是反应比平日慢了一拍。

岂不知苏离从一说话开始就暗自里运功聚气,这一掌虽是突然而来,却也是平生之力的汇聚。

他昨夜又得悉了部分黄裳的武学妙悟,那掌力叠加的窍门,有些不通的关隘,亦因此贯通。

这一掌大大违背了天下至高掌法降龙十八掌中“有余不尽”的道理,却从苏离体内开始,就劲力叠加,几乎超出苏离的经脉承受程度。

如果平时,裘千仞全神戒备,倒还能避开这一掌。

可是如今两人相去不足一丈,苏离又占了先机,裘千仞唯有跟苏离硬碰硬一途,实无其他选择。

裘千仞到底是当世罕见的武学奇才,不假思索间,一记铁掌功使出,数股奇异的气体横隔在胸前。

可是苏离的掌力,刚猛绝伦,竟是超过了裘千仞预计。

铁掌功布下的层层防御,竟被苏离势如破竹破去,两人双掌接触。那酒楼的木板硬生生被踩碎。

裘千仞一时乏力,整个人竟掉下去,而苏离却因为占了先机,往后退了一步。他拉着阿芜,长笑一声道:“师兄,我瞧在你对师父的救命之恩上,今日再饶你一次。”

只见苏离和阿芜从栏杆翻飞出去,一众金兵自是追之不及。

裘千仞吐出一口淤血,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不敢追上去。

他这伤没三五天是好不完。

只是这小子怕真的得了九阴真经,否则掌力恁地如此雄浑骇人。他固然是因为苏离突袭,才不得不跟苏离硬碰硬一招。却也知道,即使防备周全,面对苏离那等掌力,他亦没有十足的胜算。

不到半年前,苏离还实实在在不是自己的对手,上一次交手,他仍是能察觉到苏离武功比自己稍有不及,如今竟隐隐有盖过自己的架势。

裘千仞是又惊又恐。

他素知这个小师弟才智过人,如今武功日日精进,简直是自己平生最大的敌手,裘千仞不免后悔,当日在铁掌山太过小心谨慎,没有抓住机会除掉他,以致于埋下如今的祸患。

“我现在受了点伤,却是不能在外面招摇了,否则那小子又使出什么毒计,说不定我就真的要交代掉。”多次在苏离手上吃亏,裘千仞对苏离恨意滔天,却不免生出一丝畏惧。

苏离带走阿芜,落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忽地腿一软,不得不靠着墙瘫坐着。

阿芜从没见苏离如此狼狈的时候,担忧道:“你没事吧。”

苏离笑道:“用劲过猛,有些脱力罢了。”

阿芜松了口气,她道:“我刚才还以为你真的是想放他一马呢?”

她不懂武功,却看得出适才裘千仞大是吃亏。

苏离道:“我师兄这人色厉内荏,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则惜身。我适才以九阴真经为诱饵,说的那几句话,更是挠到他铁掌功的痒处,不愁他不上钩。只是我纵计算周全,真实武功比他还是差了些,否则真有机会杀掉他,再不济也能让重伤。可惜可惜。”

阿芜冰雪聪明,便道:“可是万一他不上钩,当时他们又人多势众,又该怎么办?”

苏离道:“你可知道我行走江湖多年,能够多次化险为夷,全凭两件事。”

阿芜好奇道:“哪两件事?”

苏离笑道:“敌人够蠢,打不过就跑。”

阿芜不禁莞尔。

苏离却是说的大实话,他是轮回者,先天就对一些重要对手有所了解,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纵不知己,倒也知敌,胜算自是大。而且那些威力大的武学,他并不是十分重视,反倒是轻功之类的保命本事,却是大为看重,如此才安安稳稳的活下来。

他料定裘千仞受了伤,必定不敢再招摇过市,甚至连西毒都未必肯见。毕竟欧阳锋也是狠毒之辈,不好相与。

裘千仞绝对会忌惮西毒瞧出他不好,反而趁裘千仞虚弱,将他收服。

如此一来,就给了苏离缓冲时间。

只消挨过这几日,黄药师伤好,苏离又将万寿道藏的全部武学心得整理出来,届时要打还是要走,主动都在苏离他们这里。

故而他非得冒适才那一次险不可。

当然,他也早准备好退路。

苏离用疗伤心法,回了一会气,功力恢复不少,才带着阿芜回同文客栈。阿芜回去补觉不提,苏离小憩一会,又开始琢磨那些整理出的经文,直到月上中天,才又去找阿芜。

阿芜早已起床洗漱,用过晚饭,等着苏离。

两人熟门熟路,到了藏书的库房,马钰旁边剩了一个饭盒,瞧来吃住都在这里。

马钰见苏离又来,欣然道:“我白日里整合出一门‘飞絮功’,比四两拨千斤还要巧妙,你来瞧瞧。”

苏离过去,拿了马钰手里一张白纸,上面果是记载着一门高深的卸劲法门,能将敌人强绝的劲力化于无形。

虽然比不得慕容家的斗转星移或者明教乾坤大挪移,但对如今的苏离却是大大有用。

当初黄药师要是会这门飞絮功,说不准能化解欧阳锋那一记蛤蟆功。

苏离知道此法大是有用,开始用心参悟。

而阿芜为了帮到苏离,亦是更费心力地翻阅道藏。

本来预计还有两日才能将道藏整理完全,却在马钰的不眠不休以及阿芜的竭尽全力下,不到天明就将所有的道藏翻阅完毕。

苏离见马钰非但不见疲累,反倒是精神奕奕,暗自好奇。

马钰瞧他神色,微笑道:“苏帮主,你有所不知,相比这些武学心得,道藏才是真正的宝藏。你不若入我全真做道士算了,此后研读道藏,求那金丹大道,远胜过在尘世里打打杀杀。”

“不要。”

却是阿芜和苏离同时脱口而出。

苏离看着艰涩的道藏都头大,而且做道士有什么好。

阿芜心里想的是,苏离做道士,清心寡欲,肯定会冷落她。

马钰摇了摇头,说道:“我和我家夫人本也是伉俪情深,后来得恩师指点,才知道人世种种何等虚幻,唯有求道修仙才能解脱。”

他顿了顿,得意道:“我家夫人本来对我修道百般阻扰,后来知道了修行的好处,于是就跟我上了终南山,拜在恩师座下,现在她还得感激我呢。”

苏离:“……”

他心道:“这王重阳自己不和林朝英在一起,还要拆散自己徒弟的美满姻缘,也不知怎么想的。”

阿芜暗道:“这个道长……哼,臭道士,除了那句‘本也是伉俪情深’外,真是满嘴胡话,今后得想办法让苏公子少和他混在一起,最好……最好是永远不要再见面!”

第27章 蛇毒

苏离摆了摆手,说道:“马道长,咱们还是不谈论这个,现在把整理的东西都写在一摞纸上。”

马钰道:“这些武学感悟,苏帮主自己拿去用便是,我师父当是不很在意的。”

他瞧见这些武学,比诸全真教武功,或有更为精妙的地方,但是渊深却是颇有不如。更无一样,能和恩师近年新悟出的先天功相比。

反倒是道藏里有些经文,于修道大有裨益。他回去说于恩师王重阳听,收获自是比这些武学心得多。

苏离亦清楚,这些武学心得里没有真经的梵文总纲,亦无大伏魔拳、九阴神爪、摧心掌这些威力奇大的绝学,比诸王重阳自创的全真武学,纵多了一些巧妙,但对于这个当世第一人来,着实是可有可无。

只是马钰虽然不要,苏离却不可不给。

他还是让阿芜抄了一份,上有“飞絮功、疗伤心法、易经锻骨篇、闭气秘诀以及一招威力莫测的‘手挥五弦’”。

这便是阿芜和马钰的全部收获。

马钰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却也苦笑道:“这些东西,我师父未必感兴趣,就怕给我师叔知道。”

苏离素知周伯通是个武痴,笑道:“如果王真人不想周兄学这些武功,周兄又来纠缠马道长,你大可让他来铁掌山找我。”

马钰道:“师叔喜欢胡闹,来你这岂不是给你添麻烦,反正有家师约束他,苏帮主不必为我担心。这道藏我很感兴趣,还得在这里多呆些日子,苏帮主是要走了吗?”

苏离心道:“我若是说我想杀完颜匡,马道长怕是会为难,还是不说为妙。”他道:“我和阿芜马上就走。”

马钰看了看阿芜,说道:“阿芜姑娘明~慧过人,只是身份着实特殊,苏帮主还是早点带她离开中都为好,最好是回南边去。”

他在完颜匡那里听过苏离抓走了对方未过门的儿媳,故而猜到阿芜身份,因此提醒一下。

苏离道:“我们自是要回南边的,马道长切勿担心,我们走了。”

他和阿芜对马钰施了一礼,便即作别。

出得相府,阿芜道:“马道长人倒是好人,就是你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

苏离道:“怎么?”

阿芜道:“他一直劝你当道士呢,我瞧你不是很喜欢,既然如此,不见面就少了许多尴尬。”

苏离道:“你想得倒听周到,干嘛这么关心我?”

阿芜俏脸一红,道:“谁关心你啊?”

苏离莫名其妙道:“你不是关心我才说这些吗,我又不傻。这几天你帮了我不少,还把画给了我,我当你是好朋友,我也会关心你的。”

阿芜道:“你就只当我是好朋友?”

苏离道:“确切的说,我把你当成我的人,你愿意吗?以后绝不让旁人欺负你,但你也要帮我。”

阿芜转嗔为喜道:“好,你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不会拒绝的。”

她说完,心里又忐忑,其实苏离就是提一些过分的要求,她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苏离见她忽嗔忽喜,最终还是喜悦比较多,心想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琢磨,不过回了南边,她不靠我还能靠谁。

苏离大是得意,有了阿芜,等于随身带个笔记本,再不怕忘掉某些细节琐碎的事务。

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完颜匡,要不是阿芜怕极了他们父子俩,阿芜怎么会跟着他。

毕竟得人易,得人心难。

虽然感谢完颜匡,这人却不得不杀。

他现在要去了完颜匡,那也只是一掌的事,可是西毒终归招人忌惮,苏离还是要等黄药师痊愈再行动。

两人径自回到同文客栈,却见到陈玄风倒在苏离的房门口,人事不省。

苏离一惊,将他手臂的衣服一掀开,发现他整条手臂都黑紫肿胀。苏离先是点穴,封住他的气血走动,又渡了一口真气,陈玄风才慢慢醒来。

他挣扎着要给苏离行礼,苏离摆摆手,问他道:“你遇见西毒欧阳锋了?”随即苏离摇摇头,要是欧阳锋,陈玄风此刻哪里有命在。

陈玄风道:“师叔叫我盯着完颜匡府邸的动静,弟子不敢懈怠,只是那西毒的蛇奴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条奇毒无比的蝮蛇,弟子怕他是准备用来对付师父和师叔的,因此大着胆子跟了进去,结果不慎走漏行藏,让那毒蛇咬了一口,弟子慌忙逃路,初始还不觉得,越近客栈,越是头晕眼花,靠着最后一点意识,才到了师叔门口。好在师叔回来了,否则弟子都不一定能活命。”

苏离叹口气道:“玄风,今后行事切不可莽撞。”

他顿了顿,说道:“你这毒,我还得找你师父商量商量,你随我去找你师父。”

刚到黄药师门口,黄药师轻轻道:“贤弟,我正好行功完毕,你们来找我有事吗?”

房门自然打开,苏离等人进去,他瞧见黄药师面色比昨日好多了,知道这疗伤心法起了作用。

黄药师先是看苏离,随后目光落在陈玄风身上,他一步到了陈玄风身前,给他搭脉,随即蹙眉。

苏离道:“兄长,有什么看法?”

黄药师蹙眉道:“仅凭你我之能,玄风这只手怕是保不住了。”

陈玄风心里一紧,随即道:“弟子能保住命便行,这只手要不要都不打紧,只是以后怕是不能给师父、师叔争光。”

黄药师冷哼道:“你是我徒弟,要断你手足那也得我来,却是容不得旁人来。”

他取出一枚九花玉露丸给陈玄风服下,说道:“贤弟,再给我一日,明天我们就去找欧阳锋。”

苏离心里嘀咕,你这人咋老想打断自己徒弟手足,难怪人家叫你东邪,他嘴上回道:“正好我把万寿道藏中的其他武功都带了回来,兄长正好跟我一起琢磨,明天必然逼得欧阳锋交出解药。”

他接着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先助兄长疗伤,如此兄长明日才能彻底痊愈。”

黄药师自是知道苏离相助,他伤情必能加快速度恢复,只是拉不下面子。苏离自知他为人,才带着陈玄风,有这个借口,黄药师才不好拒绝。

而裘千仞的伤势起码要等三日才能好全,这段时间正是他和黄药师对付西毒和裘千仞的机会。

任凭欧阳锋如何神机妙算,都决计不会想到黄药师这么快就伤势复原,而裘千仞也多半不会告知欧阳锋他受伤的事。

如此出其不意下,苏离这方自是大有胜算。

此前冒险伤裘千仞之事,终于在此时有了回报。

第28章 漫天花雨

万寿道藏的疗伤心法本有合两人之力给一人疗伤的法子,不过那是用来对付重伤,两人亦得七日七夜双掌片刻不离,方能尽全功。

至于黄药师这伤势本来就不很重,一日一夜后又恢复不少,两人用这法子,自不必照搬经文。

仅需要明白其中诀窍,便知道如何疗伤。

只是这疗伤期间,须得全神贯注,不受打扰。

因此苏离吩咐火工头陀和陈玄风守在门外,至于阿芜自是去用过早点,就去休憩。

这两日她倒是最为辛苦的。

黄药师武功自不用提,隐约间已经有追赶王重阳的苗头,否则那日西毒和裘千仞两人追逐下,黄药师便不能以接一记蛤蟆功为代价得以脱身。

苏离得了道藏的武学妙理,铁掌功和金关玉锁诀有些难以贯通的关节,亦有打通的征兆,如若完善,他武功自是能赶超裘千仞,直追如今的西毒。

只是洪七如若这些日子都费心在降龙十八掌上面,苏离怕是得好几年才能让铁掌功和对方的降龙十八掌并驾齐驱。

这也是武功越高,每进步一点都十分艰难。

江湖上更有人说过,武功高一寸,那就是高得没边了。

故而书里第一次华山论剑,明明其他四人都是武林天骄,一代宗师,王重阳也就比他们强一些而已,就这么点差距,终究让王重阳稳坐在天下第一的宝座上,教其余四绝心服口服。

苏离到如今跟黄药师双掌相抵,内息互通,更是清楚了黄药师的武功。他暗自叹息,如果不能得到九阴真经,要超过兄长怕是极为艰难。

岂不知黄药师更比苏离惊讶。他这些日子,用功是平生未有之勤,许多日子没睡上一个好觉了,但收获也不小,功夫是实实在在的长进了一些。本以为他和苏离的差距已经拉大,结果此刻疗伤,两人互知根底,黄药师立时明白,贤弟这些日子功夫进度倒似比他还快。

而且全真教内功,果是天下正宗,难得王重阳创出这么一门内功心法,几乎通向了武学的最高境界。那还是王重阳非是自小修炼金关玉锁诀,否则他黄药师怕是今生今世都没胜过王重阳的希望。

“哼,我黄药师平生何曾弱于旁人,他王重阳能创出这么一门内功出来,我自是也能。”

苏离可不知黄药师心气,竟打算创出一门更胜金关玉锁诀的内功心法。如果他知道,第一个念头肯定是请兄长要不晚几年再努力,反正黄药师天赋好。他苏离就求一个天下第一的虚名而已!

两人心思转动,内息却无一刻休止。

不到两个时辰,黄药师就内伤痊愈。黄药师收功完毕,却脸色复杂,道:“贤弟的功夫快追上为兄了。”

苏离正色道:“那是兄长没把全部精力放在武功上,小弟愚笨一些,因此稍有闲暇都在琢磨武学。”

黄药师脸一黑,他可是睡觉的时候都在用功!

但他怎么说得出口,黄药师道:“贤弟须知,武学之道,切莫操之过急,一张一弛才合理。”

苏离点头。

不过说这话时,黄药师未免老脸一红。

他又转过话题道:“那欧阳锋武功着实了得,而且他还能驱使毒蛇,你我跟他交手时,还要防备那些蛇,着实讨厌。而且玄风还遭了欧阳锋毒蛇的暗算。我细下想来,得弄个法子治他的蛇群。”

苏离笑了笑,说道:“这事不难,咱们练一套专门对付毒蛇的‘漫天花雨’的手法,他那蛇群自然就不足为惧了。”

他却是学了书里的伎俩,直接照搬出来。

黄药师道:“贤弟果真机敏,我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弹指神通教给你。”

虽然苏离武功进步不少,让黄药师生出危机感,可是苏离又帮了他,且他着实将苏离当手足看,故而打算将自己的独门绝技弹指神通传授给苏离。这门功夫重在发力技巧,至于手上有没有东西,是针还是石头,亦或者别的事物,倒是不怎么紧要。

功夫到了苏离这地步,要学弹指神通也简单,明白其发力技巧后,苏离轻轻一弹指,那窗户纸就破开一个指洞。

随即苏离又让客栈的掌柜拿了些银针,那漫天花雨的手法也不如何稀奇,关键是如何一打多,苏离和黄药师讨论了一会,就弄出精要,拿银针试了下,一开始准头自是不行,到后来,一把银针,至少十中八九心中的目标。

再练了会,精准度更高,对付蛇群足够用了。

最后苏离道:“兄长,咱们今夜养足精力,明天就给西毒个好看。”

黄药师点头,他好久没睡个饱觉了。

苏离回了自己房间,到了半夜,便醒过来,他睡眠已够,干脆练了会铁掌功,越练越是精神。

想着明日还要斗欧阳锋,故而干脆停下练功,收敛精力。

只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故而到处乱走。

那月光清水似的洒进庭院里,好似积水空明,说了让黄药师睡好觉的,自是不能去打扰黄药师,陈玄风手还受着伤呢,而火工头陀更是跟他没话说。

苏离闲逛之余,不知不觉走到阿芜的房门口。

进还是不进去呢?

来回踱步好一会,苏离终于手不由自主地敲了敲门,阿芜最近也是昼夜颠倒,该是没睡的,而起房间还有灯火嘛。

阿芜开了门,道:“苏公子,有事吗?”

苏离面不改色道:“我到处走走,恰好见你房间亮着灯,过来问问,你是在看书吗?”

阿芜心道:“哼,明明想来看我嘛,什么路过啊。你再不敲门,我都打算主动开门了。”

她道:“恰好我也睡不着,咱们出去走走?”

苏离道:“好。”

两人相伴而走,清风阵阵,月光盈盈。

阿芜吟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

对着苏离嫣然一笑道:“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她接着又道:“苏公子,你跟我一样的感觉吗?”

苏离道:“这是苏大学士写过的,说起来他和我一样姓苏呢,可是我文采和他没法比。对了,你说什么感觉啊?。”

阿芜道:“你不觉得这挺诗情画意吗?很惬意啊。无忧无虑的。往后咱们也能这样悠闲多好啊。”

苏离道:“好啊,咱们相交莫逆,正如苏学士和张怀民。不过你读书多,可不能嫌弃我读书少。”

阿芜心道:“什么跟什么呀,早知道我不举这个例子了。哎,太直接了,会不会给看轻呢?”

苏离伸了个懒腰,继续道:“逛着逛着,我突然有困意了,我回去继续睡觉啦。”

然后阿芜就眼睁睁看着苏离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

阿芜气得跺脚,暗道:“睡死你个猪。”

第29章 摄魂夺魄(求推荐求收藏)

“吾辈久居南国铁掌峰,承蒙君之惦记,破我家业,亡我子弟。今夜子时,必来取君之项上人头,慰泉下之灵。望君在此之前,好生珍重,莫使我长剑空利,徒劳往返。”

一张粗糙的厕纸,竟写着惊心动魄的文字,一笔一划,都是大家风范,更是杀气腾腾。

最后落款,正是“苏离”二字。

完颜匡权倾金国,见惯风浪不少,此时召集府内高手聚在花厅,官兵侍卫在外面来回巡视,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但瞧着眼前桌案的草纸,仍是心中惴惴不安。

那一笔一划,像是利剑般扎进他心口,令他喘不过气来。

摸了摸额头,刚刚才擦干,如今冷汗又冒出来。

完颜匡却一改沉重的面色,故作轻松道:“宋徽宗的瘦金体亦是锋芒外露,屈铁断金,教人心惊,可是在我大金国铁骑下,仍是沦为臣虏。当年他兵甲百万尚是如此,真不知这一介草莽的苏贼,何来的底气?”

底下灵飞派的儒生用竹笛敲着手道:“今夜,相爷手下高手云集,那姓苏的不来还好,若是来了,我辈必取其人头,给相爷下酒。”

完颜匡微笑道:“徐先生说的是,只是用来下酒倒不必了,拿来做个尿壶倒是可以。”

底下人哈哈大笑,气氛轻松不少。

一边太乙派的道士道:“王帮主,你恁地如此神色凝重?”

此时大家都欢声笑语,看轻来敌,唯有黄河帮的王帮主双手撑着膝盖,面色沉重。

胡道长单独将他指出来,一下子让王帮主成了众人的焦点。

王帮主不由手足无措,心中大骂胡道士,嘴上却赔笑道:“我那幼子生了病,因此有些心神不灵,教诸位朋友见笑了。”

完颜匡淡淡道:“小儿也生了病,为人父母担心孩子再正常不过,大家不要说王帮主了。”

他嘴上给王帮主开解,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没瞧对方一眼。

王帮主心里一凉,知晓相爷怕是对他颇是不满了。

他心里有气,自己为了完颜骏好歹挨了一刀,伤势才好全,但那疤痕还在呢。苏离这个魔星,既然口出狂言,必定有把握,他心下担忧,又怎么了?

你完颜匡还不是一样色厉内荏,从晚上开始,冷汗就不止,谁瞧不出来。

王帮主暗骂不止,却不敢给旁人瞧出来,目光落在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忽地瞧见一个青衣怪客,正是那日在酒馆遇见那人,身上刀伤也是拜他所赐。

这人也不知怎么摸进来的,全无声息。

他目光对上对方眼睛,竟再也挪不开。

既然完颜匡发话,众人自是懒得去针对王帮主,反倒是有人拍起马屁,说这子时将近,也不见苏贼有何动静,料定是见了相府兵马,且高手云集,心下胆寒了。

至于裘千仞从一开始就在大厅边角闭目养神,苏离和他是师兄弟,虽说反目成仇,完颜匡也不敢完全信任他。

另一边欧阳锋更是面都不露,说是懒得跟大堂里这些鼠辈碰面,等到了紧要关头自会出现,保完颜匡一命。

完颜匡听着阿谀奉承之词,见得子时将至,外面果真没任何动静,心下大是松了口气。

突然间,大厅群雄哗然。

原来黄河帮的王帮主不知为何起了失心疯,竟提起刀,一招千山万水,径自往太乙派的胡道士砍去。

他独霸黄河,功夫高强,众人久有耳闻。

见得这一刀精妙强劲,都暗自为胡道士捏一把汗。

胡道士破口大骂道:“王老贼,你失心疯了不成。”

他瞧得王帮主来势汹汹,嘴上大骂,手上却使出太乙派的看家绝技羽衣刀。

两刀相撞,刀口各自一沉。

那王帮主脸露一丝茫然,见到胡道士又是一招羽衣刀过来,下意识招架,说道:“胡千秋,你干嘛?”

胡道士见他先对自己动手,居然还这样说,气不打一起出来道:“你问我想干嘛?在座的诸位都瞧清楚,这王老贼先是对我下狠手,贫道是被迫还手。”

原来胡道士最是好色,早瞧上了王帮主的一个妾室,因此才有机会就给王帮主上眼药,此时王帮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出手,他气愤之余,心下不免暗喜,正好趁此良机了结对方,好霸占王帮主美妾。

两人斗起来,大厅不免骚乱。

完颜匡刚想呵斥,突然间数名好手倒地。

原来一名青衣怪客正握着一支玉箫,使了不知什么招数,竟无一人能在他手上走过一合。

他不疾不徐,目标正是完颜匡。

灵飞派的徐先生硬着头皮迎上青衣怪客。

那青衣怪客瞧向他手中玉笛,淡淡道:“凭你也敢用这个做武器?”

玉箫如剑,径自穿破徐先生的笛子,点中徐先生的胸口。他本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竟也在来人手上走不过一合。

眼见得青衣怪客离完颜匡不足两丈,令得完颜匡大是惊慌。

突然一个坚若金铁的声音出现,“东邪就是东邪,这摄魂夺魄的功夫,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一根蛇杖架住黄药师的玉箫。

大厅里一白一青两名绝世高手对峙,众人气息为之一窒。

黄药师道:“今天我要破了你的蛤蟆功。”

欧阳锋哈哈大笑,蛇杖又起,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劲气四溢,旁边的武林好手根本靠近不得。

不过两人转瞬间也斗出厅外。

完颜匡大是松了口气。

子时正至!

正闭目养神的裘千仞睁开眼,瞧向屋顶。

原来完颜匡头上的屋顶破开一口天井,瓦片乱飞,一人从天而降。

苏离竟是从天上来!

第30章 蛤蟆功

裘千仞见到黄药师出现的那一刻,心里已经绷紧成一根弦。但他知道黄药师武功在他之上,自己出手,决计讨不了好,何况欧阳锋主动将对手拦过去。而黄药师出现,苏离还会远吗?

绝对不会!

当房顶破开那一刹那,裘千仞便动了。

众人皆惊诧苏离的从天而降。

完颜匡更是被苏离的杀机牢牢锁定着,膝盖酸软,挪不开步子。

眼看着完颜匡要被苏离轻易取走人头,众人只来得及脑海里转一个念头,根本阻止不了。

一个人的出现,让所有人转惊为喜。

本来在大厅边角的裘千仞,竟在瞬息间抵达到苏离和完颜匡之间。

他的速度快得让任何人都意想不到。

这一刻,裘千仞轻功之高绝,展示得淋漓尽致。

苏离如天神下凡,一袭白衣,莅临凡尘。

裘千仞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服用了一枚完颜匡府上珍藏的百年雪莲,伤势在一夜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这次小师弟要打错算盘了。

他甚至不顾内息还有一丝滞涩,全力运出铁掌功。

空气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少林寺金刚伏魔的神通修炼到极致,也不外乎如是。裘千仞的袍袖都给真气撑得鼓胀,整个人像是在刹那间大了一圈,如一尊降妖伏魔的巨灵神,镇守一方。

他一掌拍出,奋尽全身之力。

而且苏离人在空中,腾挪之间哪有地上那般从容。

虽然居高而下一击占了便宜,却失了灵活。

裘千仞热血沸腾。

当他铁掌撞到苏离从天而降一掌时,两人掌力结结实实碰到一起,裘千仞简直忍不住要仰天长啸。

今天一定要把苏离杀死,死了还要将他挫骨扬灰。

可是苏离的掌力在刹那间,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苏离的肉掌竟在和裘千仞铁掌接触的一刹那后,忽地劲力一收,又顺势往前,朝着裘千仞手臂轻轻一抚。

裘千仞只觉得手臂微微一酸,全身劲力都提不起来。

他的身体好似被冻住了一刹那。

就这么一刹那,苏离已经越过他,来到完颜匡面前。原来苏离适才那一招叫做“手挥五弦”,乃是得自万寿道藏的一记杀招。

能在瞬息间,使敌人劲力消去。

只是裘千仞终究武功高绝,他即使有这刹那的机会,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击杀裘千仞。

因为这杀招使出,苏离亦不能紧接着使出全力,给裘千仞一记重手。

故而他的目标是完颜匡。

苏离和裘千仞过手本也是瞬息的事。

其余人还没上来将完颜匡护住。

苏离微微张口,完颜匡看出苏离似乎要对他说什么。

但是一道白光晃起。

一剑光寒!

苏离袖口伸出一把利剑,快如闪电,将完颜匡头颅割掉。

“汉人有句话叫做‘近在咫尺,人尽敌国,匹夫一怒,五步流血’,你该明白了。”

完颜匡的头颅还飞在半空上,他还没死透,将这句话完完整整听到。

这也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苏离身子轻轻一跃,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白布将头颅裹着,挂在腰间。三尺青锋钉在旁边的梁柱上,苏离足尖一点剑柄,马上就要踏月而去。

“拦住他。”大厅里嘈杂不已。

裘千仞望了望苏离离去的方向,跺了跺脚,身子往相反的地方离去。完颜匡一死,他在金国也不好立足了,杀掉苏离亦于事无补,何况这小子武功越来越邪门,裘千仞心里已经有阴影。

另一边黄药师已经和欧阳锋斗到外面的长街上,那些金兵自是不敢擅离职守。

不多时,欧阳锋的蛇奴驱赶蛇群出来,将长街围得水泄不通。

欧阳锋自己服用了蛇药,那些毒蛇都纷纷避开他,在蛇奴指挥下,不停骚扰黄药师。

本来黄药师要胜欧阳锋亦得到一千招开外,现今欧阳锋得了蛇群的帮助,竟反过来要压制黄药师。

月光下万蛇嘶嘶,玉箫蛇杖交错,清光阵阵,仿佛水银泻地一样。

此时一人声音冷冷响起,道:“西毒除了倚仗毒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欧阳锋听得这人开口说话,气息纯正,笼罩方圆,显然内功修为不低。他向来聪明,一下子猜出来人是谁,暗道不好,裘千仞难道没把这小子拦住?

他知道裘千仞武功比诸自己都差不了多少,令裘千仞甚为忌惮的苏离自也是武林中罕见的高手。

他仗着蛇群对付黄药师,尚且不能稳操胜券,又来个苏离,实是大为不妙。

苏离话音一落,一蓬银针如漫天花雨,那原本侵扰黄药师的蛇群一时间死了不少。

接着苏离如法炮制,来了几回。

欧阳锋的蛇群足足死了七八成,他来不及心痛,只能更加全神应对黄药师。

黄药师此时少了蛇群妨碍,自是愈发挥洒自如。他道:“贤弟,你不用出手,今天我就要破了这家伙的蛤蟆功,一雪前耻。”

欧阳锋冷哼一声,却是没回话,蛇杖注入真力,如群魔乱舞。

只是黄药师玉箫潇潇洒洒,又不逊于任何奇妙剑招,欧阳锋的蛇杖根本破不开黄药师的玉箫。

欧阳锋急躁不安,蛇杖和玉箫实打实一击。

蛇杖沉重,玉箫轻巧,两件兵器却是一起从黄药师和欧阳锋手里脱飞。

紧接着欧阳锋身子朝前一扑,嘴里发出咯咯叫声,宛似一只大青蛙作势相扑。

正是西毒的绝技蛤蟆功。

黄药师冷冷一笑,他从一开始就等着欧阳锋使出蛤蟆功。

黄药师是不会被同一门武功打倒两次的。

苏离亦眼睛微眯,他自是看得出这蛤蟆功果真是天下绝学,欧阳锋使出蛤蟆功后,全身上下都蕴藏着不可测度的劲力。

而欧阳锋做出扑击的姿态,后脚跟却纹丝不动。原来这蛤蟆功纯系以静制动,全身蓄劲涵势,蕴力不吐,只要敌人一施攻击,立时便有猛烈无比的劲道反击出来。

黄药师亦没有贸然发动攻势,而是踏着蕴含奇门五行道理的步子,绕着欧阳锋疾走。

第31章 别过(求推荐票求收藏)

黄药师越走越快,原地甚至刮起暴虐的劲风。

苏离瞧得出来,蛤蟆功虽然是以静制动的上乘武学,可是还比不得后世张三丰的太极,至刚至柔,阴阳转换,无不如意,更是随心所欲,根本不必摆出癞蛤蟆的姿势,十分不雅。

不过那已经是武学至高的境界了,如今的王重阳都没有达到。

如果襄阳城外,剑冢里那个人还在,兴许达到这境界了。

这也是苏离的隐忧,甚至是他华山论剑最大的一重变数,如果那人未死,又来个老夫聊发少年狂,出现在华山之上,他这天下第一还怎么能到手。就算是他练成九阴真经的功夫,也未必是人家对手。

故而苏离有打算去一探襄阳城外剑冢的究竟。

将这层隐忧暂且放下,苏离目光凝聚在前方。终于黄药师动了,急转的身子顿住,朝欧阳锋拍出一掌。

好似五岳压顶而去。

欧阳锋积蓄已久的蛤蟆功如洪水冲开堤坝,生出刚猛无比的力道对上黄药师的掌力。

两人的掌力半途相遇,竟生出让人难以忍受的轰响,欧阳锋的蛇奴立时给震毙当场,而完颜匡府上追出来的好手,更被两人交手的动静吓住,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欧阳锋鼓胀的衣袍在这场交击下,很快泄了气,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猛地伸出手对着自己身上几处要穴点去。

黄药师负手而立。

只是谁都瞧不出他两只手颤抖不已,可任谁都瞧得出黄药师胜了欧阳锋。

黄药师道:“我破了你的蛤蟆功,如果你不想死,交出解蛇毒的药。”

欧阳锋道:“原来被我宝贝咬伤的那小子是你的人?”

黄药师道:“我徒弟。”

欧阳锋神色复杂,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黄药师。

黄药师没接瓶子,苏离主动替他接住。

欧阳锋道:“我可以走了吧。”

苏离道:“走可以,但你还得留下一条胳膊。”

他可是记得欧阳锋蛤蟆功被破之后,很快又练了回去,而且一点都没因此耽搁武功进境,多年后仍是能和洪七等人并驾齐驱。

足见这蛤蟆功可能有破而后立的特性。

欧阳锋是黄药师击败的,黄药师要饶他一命,苏离自是不会反对,但欧阳锋想用一瓶解药全身而退,那可是想多了。

欧阳锋怒道:“黄药师,苏离,你们兄弟二人还有没有武学宗师的气度?”

苏离冷冷一笑,他可知道书里洪七放过欧阳锋后,给欧阳锋反手打成重伤,差点丢掉性命的事。

如果今天他是黄药师,欧阳锋直接不用想活命离开。

苏离道:“你之前和裘千仞围攻我兄长时,怎么不见武学宗师的气度。而且你西毒是第一天混江湖吗?以为出来混,就不用还了吗?我就这句话,要不留下一条胳膊,要不留下你的命。”

黄药师自持一代宗师,欧阳锋又是罕见的高手,觉得杀了欧阳锋,世上又少一对手,有点可惜,但苏离说的不无道理。

因此苏离代他向欧阳锋讨一条胳膊,黄药师自是不反对。

欧阳锋道:“黄药师,你也是这个意思,还是你怕我练回功夫找你寻仇?”

黄药师淡淡道:“我贤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要是不服,就憋着。”

他东邪怎么会受激将法,欧阳锋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黄药师更是支持苏离了。

欧阳锋道:“你们就不怕我的药有问题?”

苏离冷声道:“我师侄的手若是好不全,你白驼山上上下下的手都要给我断掉,连你和你嫂子通奸生下的儿子也不例外,我苏离说得出,做得到。”

欧阳锋给苏离说出这样一件隐秘的阴私,心中愤慨之余,更是惊恐,这小子是如何得知的。

苏离于他心中实是生出一股神秘不可测的感觉。

他孤家寡人倒还是罢了,偏偏苏离戳中这件隐秘,欧阳锋实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对着自己左边胳膊一扯,竟生生将左臂扯断。又迅速地给自己止了血,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离朝着那些完颜匡府上的好手道:“你们看什么看,也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今夜苏离和黄药师大发神威,让这些江湖豪杰敬若天神,听到苏离的话,登时鸟兽散。

而那些官兵侍卫,主人都没了,更不知如何是好。

苏离和黄药师步出长街,自无一人胆敢拦阻。

走出七八条街,黄药师忽地扶住墙,只是身子颤抖不已。他强运真气,使出尚未演化完全的掌法,固然破去欧阳锋的蛤蟆功,可自己也不大好受。

只是他不想让苏离瞧出来,结果伤势越拖越重,终于支持不住。

苏离给黄药师渡入真力,心里却好笑,兄长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道:“兄长,咱们要不回客栈,我帮你疗伤?”

黄药师给苏离渡入真气,精神又是一振,他这伤势是因为他强行催动尚未完善的奇门掌法而起,动了武学根基。伤势好全容易,弥补武功根基非得花不少时间精力不可。

他可不想跟着苏离再继续熬夜了。

只要不在苏离视线范围内,他就可以日夜练功,等他过个一年半载,将这门功夫推演完毕,届时必定让贤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什么中神通王重阳,他也要和对方较量一番,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

黄药师淡淡道:“我伤势不重,只是你的事已经完了,为兄便不继续留在你身边了。你让玄风伤好后,来舟山海外的桃花岛找我,而到时我也会让灵风去铁掌峰听你号令。”

他说完之后,身子一晃,轻轻跃到高墙上。清风徐来,吹得黄药师大袖飘摇,仿佛魏晋仙人。

随即黄药师身影消失。

苏离感慨,兄长还是潇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黄药师要走,苏离自是不好强留,于是他也往同文客栈归去。

只是苏离可不知道,适才他们呆的墙另外一边,黄药师正瘫坐在地上。

原来他适才气息不稳,不小心自高墙失足,为了不让苏离发现他这个丑态,黄药师耗尽最后的真气方才落地无声,又强行憋气,等了好久,估计苏离已经走远,才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息。

第32章 南归

苏离回到同文客栈,将完颜匡的人头交给掌柜,令他想办法将人头运回铁掌峰。

这数千里路云和月,苏离自是不可能自己带着人头回去。

至于金国会不会施压临安朝廷,使其对付自己。

呵呵,他连完颜匡都杀得,难道还杀不得几个临安朝廷的宰相。苏离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有做忠臣孝子的念头。

杀官杀一国宰相乃至于皇帝,换做其他人,武功再高强,都很难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就连王重阳这等人物,见得朝廷昏聩,烂泥扶不上墙,都没有我行我上的念头,反而是心灰意冷,退隐终南山。

苏离呢,他根本没这层顾忌。

只要能做且能让自己内心不会不安宁的事,他都可以去做,反正迟早要走的。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比黄药师还要邪气。

不过平日里,苏离根本不会表现出这些来。

来这一方世界,除了完成任务,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有时候怼天怼地,一时倒是开心了,接下来未免人人喊打,不免疲于应付,而且生活也没了趣味。

像欧阳锋那种人,也是久居白驼山,偶尔有事才出门。

打打杀杀可以是生活的调剂,当做主旋律就太没意思了,人类的本质还是好逸恶劳,吃吃喝喝。

苏离吩咐完掌柜后,将解药给了陈玄风,然后睡个大觉。

第二天,苏离早上和阿芜一起用饭。

阿芜也知道苏离已经杀了完颜匡。

几次欲言又止。

苏离道:“你想说什么?”

阿芜道:“完颜匡已经死了。”

苏离点头,他说道:“说起来,你是不是不用回南边去了?”

阿芜连忙摇头,要是之前,她肯定就不回去了,但现在有苏离呢,她哪里舍得。

她道:“听说江南风景很好,而且人文翡翠,山川秀丽,建康是六朝古都,更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一直很想去看看。”

苏离道:“我带你肯定是回铁掌峰的,那边的山山水水可不怎么样。”

阿芜脸一黑,她找个理由容易吗,非要人家想跟着你吗?

阿芜却是没想过说她舟山外祖父还健在的事,好似说了,她更没借口跟着苏离了。

苏离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后面还是要出门的,得去江南。你到时想游山玩水,跟着我就是了。但中途也可能有点打打杀杀的事。”

阿芜道:“你那么厉害,我不怕的。”

苏离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对了,你就只是想说这些?”

阿芜道:“我想给我养父写一封信,你能不能帮我送进皇宫?”

苏离道:“我都能去皇宫给你送信,我还不如直接杀了完颜璟。”

其实他就是说说而已,金人皇位更替频繁,他杀一个完颜璟,很快又会立一个金国皇帝,若果继任者暴虐凶残,金宋之间,不免又要开战,苏离自是又间接害得生民涂炭。

虽然他迟早要走,可自己引出战火,心里难免有个疙瘩。

杀完颜匡,也是因为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而且对方到底不是皇帝,只是权臣而已。

完颜璟也是金国少有仁弱的皇帝,虽然后面蒙古崛起,也跟他仁弱的个性有关,但现在金宋之间能平安无事,他还是起了不少作用。

至于临安朝廷的皇帝,杀了也就杀了,若是能换个刚毅果决的皇帝,只怕是天下抗金义士都要拍手称快。

可惜临安朝廷的皇帝,大部分都很怂,很无耻。

苏离就觉得自己晚来了数十年,否则他一定在风波亭救下岳武穆,再杀了宋高宗。

至于秦桧,虽然是大奸臣,可是害死岳武穆的是谁,大家都清楚。

阿芜还真怕苏离去杀了完颜璟,说实话,完颜璟待她还不错,只是性格太柔弱,许多事上,耳根子都很软。

近来完颜璟宠幸元妃李师儿,将阿芜送去和完颜匡结亲,李师儿中间也起了作用。

现在即使没了完颜匡,阿芜回去也得面对这个实质上的六宫之主。

宫门深似海,自是不如外面好。

何况还有苏离,阿芜反正是不会回去的,只想和完颜璟告个别。

阿芜道:“那你还是别去送信了,咱们走吧。”

苏离笑了笑,他道:“我不去皇宫,你把信给我。”





一支箭,不知从多远的地方飞出来,插在金国皇宫的宫门上。上面挂着一封书信,上写着金国皇帝亲启,信的内容却是阿芜亲手所写。

但信封的落款是苏离。

其实金国没有大肆宣扬苏离刺杀完颜匡的事,官面上的说法,完颜匡是病死的。

至于私底下,苏离在金国官员中算是出了名。

都知道这是个唐传奇聂隐娘、空空儿一般的人物,至于禁军们,更是在见到这名字后,如临大敌。

皇宫肯定比完颜匡府邸防备森严,可是苏离的本事实在可怕,见到信封落款,自无人敢怠慢,经过重重检验后,信才到了完颜璟手中。

他对苏离的心思是有畏惧,又有些感激。

因为完颜匡权倾朝野,他这个皇帝都不免受气,如今死了,他少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但也怕苏离来杀他。

怀着这样的心情,完颜璟看了信的内容,最终却是长长一叹。

他叫来心腹宦官,令他准备一箱珠宝、一万两黄金、又将自己珍藏的一些字画装进一箱子里,本来还想教人将她那些胭脂水粉一并送过去,想着还是算了,万一孩子将来受了欺负,还可以回来。

最后完颜璟再下命令,让宦官暗地里派人将这批东西送到铁掌峰去。





在官道上,苏离一行四人,骑着马悠哉悠哉地往宋国回去。他以为阿芜不会骑马,所以两人共乘一骑。

陈玄风伤势还没好全,就自己骑乘一匹马。

至于火工头陀,苏离就让他锻炼脚力,徒步而行。

其实苏离不知道,阿芜会骑马,马术还不错。只是苏离以为阿芜不会骑马,所以阿芜就当自己不会了。

他也不知道,金国皇帝给阿芜出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他现在心里琢磨着另一件事,那就是敲竹杠。

完颜匡是铁掌山被官兵攻破的罪魁祸首,但有几位临安朝廷的大官却是帮凶,苏离打算先向他们勒索财物,再将他们杀了。

从前上官剑南在时,他是不能做这样的事的,现在他是帮主,他说了算。

苏离在马上悠悠道:“富贵于我如浮云。”

阿芜道:“怎么突然说这句话?”

苏离道:“我想在浮云里睡觉,一定很舒服。”

阿芜:“……”

第33章 你这么聪明,想不想学武功?(求推荐票求收藏)

入了宋国地界,陈玄风伤势已经大好,苏离直接让他去桃花岛寻黄药师,而苏离自己便带着阿芜和火工头陀回铁掌峰。

黄药师此前已经将缓解附骨钉痛苦的药和药方以及附骨钉的秘诀给了苏离,苏离不愁火工头陀不听使唤。

原本苏离还试图去寻过缥缈峰灵鹫宫,看看能不能找到生死符和逍遥派的武功,可惜那地方早已为陈迹,人影全无,至于武功秘诀,更无半点留下。

料来只有大理段氏,或者丐帮,可能有灵鹫宫的蛛丝马迹。

不过他现在有九阴真经的线索,又得了黄裳早年的武学心得,自不用为这些事大费苦心了。

一路上平安无事,回到铁掌峰。

同他离去时的狼藉不同,此时铁掌峰已经重新整修完毕,由于苏离调遣了不少人力物力,铁掌帮现下的气派可比原来大不少。

而江湖上早已轰传苏离在金国的壮举,现下铁掌帮声势更甚从前,官兵前次吃了大亏,本地的官府对铁掌帮更是只有睁只眼闭只眼,只要铁掌帮不主动造反,就听之任之。

见到苏离归来,铁掌帮上下登时热闹非凡,又见了阿芜这天仙般的人物,都以为是将来的帮主夫人,故而上上下下忙碌起来,准备弄一场流水席。

苏离亦未阻止,在山上住了几日,忽然有人来送礼,苏离过目后,才知道是金国皇帝给阿芜的嫁妆,苏离倒是哭笑不得。

不过苏离倒是没有贪图这些,而是命人用这些财宝,以阿芜的名义在太湖等风光秀丽的地方购置田产房舍。

他始终要走,自是要为阿芜做一些打算。

毕竟这几日,苏离好好休息了一下,阿芜可是忙得昼夜不息。原来苏离让阿芜将他离开铁掌帮后的账目以及大小诸事清查一遍。

阿芜虽则对江湖事务不通,但从小跟着完颜璟耳濡目染,着实是处理内务的好手,很快查出铁掌帮和苏离原来部属的一些小问题。

苏离将帮中重要人物都叫来,说是他们中有些人做事不周到,不周到的地方都在面前的纸堆里,但他都没看,准备一把火烧掉,既往不咎。

只是今后有人再犯,便不是铁掌帮的人了。

不是铁掌帮的人,自是不能留在铁掌帮,要出去也容易,挨过三刀六洞就成。

如此一来,这些头目中心里有鬼的,不免松了口气之余,对苏离更加敬畏,而那些没犯错的人,也受到警醒。

驱散这些下属,阿芜颇有些心疼道:“我好端端整理出来的,你都烧了干嘛?”

苏离笑道:“你不都记得吗?”

阿芜道:“我也会忘啊,哪能一直记着。”

苏离笑了笑,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留了备份。刚才那些人,有的人是不能重用了,我会慢慢将他们调离原本的重要位置,会有另外的人会代替他们。只是我不能一下子把他们都撤了,不然一下子帮里肯定要乱套,而且我既然心里打算慢慢边缘化他们,又何必惩戒他们,不如卖个人情。”

阿芜道:“原来你想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你都不管事呢?”

苏离笑道:“我当帮主会用人就行了,事事亲力亲为,岂不是太累。”

他说着,又叹口气道:“我师父就算不出事,也会被自己累死。”

上官剑南创下偌大的铁掌帮,说实话从来没自己享受过什么,真正是一心为国为民。

只是这个时代真的容不下他。

苏离悠悠道:“即使我换了一批人,也还是会出现跟之前类似的事。可我管不了那么多啦。”

这世界的人,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个符号。

苏离可以让他们跟着自己将铁掌帮发展壮大,却也抑制不了他们的私心,何况苏离自己也有私心。

最开始他做轮回者时,第一次建立起势力,并不像现在这样以为,那时的他,还以为自己能让属下个个都对自己死心塌地呢。

当时他都没怎么享受过,最后还差点死掉。从那之后,苏离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志不能控制所有人。

若真的做到这一点,那也没什么意思。

阿芜道:“我有点明白了,我从前看史书,在开国时,天下安康,可到了王朝末年,总是殊途同归,昏君奸臣辈出,其实想来,不只是皇帝大臣的错,而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道使然,人心使然。”

苏离倒是有些惊讶,阿芜居然能悟出这般道理,他心道:“若她真有才能,我走之后,将铁掌帮给她也不无不可。”

来到这个世界,只有黄药师和阿芜算得上苏离真正亲近的朋友。黄药师的性格是不会接掌铁掌帮的,苏离本想着,自己走后,铁掌帮就任其自生自灭,现在倒是有了新的办法。

苏离道:“你这么聪明,想不想学武功?”

阿芜道:“可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啊。”

苏离道:“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练武嘛,一是为了强身健体,二是为了能保护自己,武功练得好,还能驻颜有术。你瞧见我兄长黄药师没,你觉得他年纪多大?”

阿芜道:“黄先生看起来,像是刚到而立之年。”

苏离道:“我兄长其实都四五十岁了,你看他功夫好,显得多年轻。”

其实现在黄药师还不到四十岁,苏离活生生给人家加了不少年龄。

阿芜不由大为意动,道:“我现在练武还来得及吗?”

苏离道:“本来寻常的功夫,你是来不及练了。还记得那易经锻骨篇吗?黄裳悟出这武功时,可能年纪比你还大,那时他本无成为绝顶高手的希望。但仗着易经锻骨篇的奇妙,让黄裳改变了体质,终成了一代宗师。”

阿芜道:“好,那你教我吧。”

苏离道:“我教你自然可以,不过有件事要跟你说清楚,练武不免涉及穴位,到时候我可能会占你一点便宜。”

阿芜脸一红,说道:“我不介意的。”

苏离道:“那就好,咱们这般交情,也不该在意这些细节。”

阿芜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苏离道:“你说?”

阿芜道:“你以后别收女徒弟了。”

苏离点了点头,反正他以后在其他世界收女徒弟,阿芜又不会知道。他突然想到,黄药师将来会收个女徒弟,自然免不了身体接触。

啧啧。

可是苏离自己却从没想过另一件事,他心里没想过阿芜会嫁人,自己占了她许多便宜,对阿芜的清誉可是不好的。

他现在把阿芜当朋友,当下属使唤,下意识回避了,阿芜是女子,该有个归宿。天下的男子,不乏苏离这样的,拥有时,总以为理所当然,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如果他仅是为了阿芜的能力,何必牵她那么多次手,还共乘一骑呢?苏离一直在回避,在他内心深处,阿芜绝不会是别人的。

但阿芜不一样,她已经把苏离当成自己的归宿了。

因此回了宋国,也没提及她外祖父还健在的事。

第34章 曲灵风

苏离回了铁掌峰近半月,这时节正是盛夏酷暑的时节。白日里阿芜帮他整理内务,晚上苏离教阿芜武功。

铁掌功之类的武学,阿芜身为女子,却是不适合学,但苏离一身所学,不限于铁掌功。他从金关玉锁诀和易筋锻骨篇整理出一门糅合动静的功法,传于阿芜打基础,又有名贵药材熬成药汤每日给阿芜服用,渐渐阿芜就有了气感。

以阿芜的聪慧,不出数年便能成江湖中的高手。

而两人相处,不知不觉间也更为亲密了。

这日帮务甚少,阿芜准备教苏离弹琴,苏离本是不耐烦学这些,只是拂不过阿芜一番好意,便由得阿芜教学。

他练得既然是手上的功夫,学琴自是极快,不多时一首简单的曲子就给他有模有样的弹出来。

“帮主,帮主,外面出事了。”

苏离正有了点兴致,给人打扰,自是不满意地盯了手下一眼,说道:“乔山,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

乔山道:“帮主,阿芜姑娘,那个火工头陀和人打起来了。我瞧那人武功甚是高明,怕是有来头的人,你们快去看看。”

苏离“咦”了一声,他可知道火工头陀手上功夫极硬,江湖上除了他们这五六个人,也就少林寺那几位高僧武功能在火工头陀之上,居然还有人能跟火工头陀斗上还没死,着实不寻常。

他淡淡道:“去看看。”

乔山引路下,不多时他们就到了铁掌帮外面的演武广场,火工头陀正跟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交手。

那乡下汉子是空手对上火工头陀。

火工头陀掌法刚猛不说,那是铁掌帮上上下下近来都见识过的,心服口服。

这乡下汉子竟用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掌法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苏离自也看出来,论功力这汉子比诸火工头陀有所不及,可是他掌法巧妙,虚虚实实,竟让火工头陀没占到便宜。

火工头陀骂道:“有本事别来虚的。”

那汉子游斗间,嬉笑道:“有本事就打中我。”

火工头陀怒极,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连带着踏碎了脚下的青石板。猛然间,火工头陀奋尽平生之力,拍出一掌。

原来他是瞧见对方露出一个极大的破绽,因此忙不迭下了狠手,要给这小子致命一击。

哪知道这破绽是对方故意迈出的,火工头陀一招大金刚掌却是扑了个空。反倒是收手不及,侧身漏了个破绽,那汉子顺势一脚踢在火工头陀身上。

火工头陀不免摔了一跤。

只是那汉子也没趁胜追击,原来火工头陀已经练成一身铜皮铁骨,除非大金刚掌、大金刚指这等刚猛功夫练到深处,又或者苏离这等高手,等闲人是难以伤到他的。

但从场面上,火工头陀已经输了。

他还欲起身再斗,却被一人按住肩膀,正是苏离。

火工头陀道:“我能打赢他。”

苏离笑了笑,说道:“你退一边去。”

火工头陀不敢违拗苏离的话,退在一边。

苏离对那汉子微笑道:“我先不问你哪里来的,咱们先过过手。我也不欺负,我站在这里,你能十招内,挨着我一片衣角,便算你赢。”

那汉子道:“当真?”

苏离道:“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那汉子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见到火工头陀给自己踢了一脚还浑然无事,心中亦自凛然。而苏离居然能把火工头陀当小娃娃一样按住不动,这份武功更是可畏可怖了。

他自是已经知道苏离的身份,晓得以他身份言出必诺。

故而朝苏离施了一礼,道:“我出手啦。”

他以掌为剑,掌尖不住变化,教人把握不住他会从什么方向攻来。这招式实是有说不尽的巧妙,连带铁掌帮的人都暗自喝彩。

可是这汉子掌法使到半途,突然手掌垂下去,像是没力气似了的。

他神色骇然,旋即来了一记扫堂腿,接着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他坐在地上,不顾地上泥泞,苦笑道:“师叔,你的弹指神通不比我恩师差多少了,师侄认输。”

苏离微微一笑道:“你是灵风吧,怎么跟他过招了?”他指着火工头陀。

原来这人正是黄药师的大弟子曲灵风,奉师命来苏离座下效力。

曲灵风道:“我瞧他厉害,心想打赢了他,师叔手底下的人便不会小瞧我了。”

苏离道:“你倒是好胆量,要知道他要是不管你这些虚虚实实,只任你打来,只怕还没等你见到我,你就得给他打得筋断骨折。”

苏离接着又对火工头陀道:“你不要记仇,他是我兄长的弟子。”

火工头陀本自愤愤,听到曲灵风来历,登时泄了气。

曲灵风见状有些奇怪,只是来不及发问,苏离就让他跟着自己进去。花厅内,阿芜沏好茶。

曲灵风猜到她身份,忙行礼道:“见过阿芜姑娘。”

阿芜好奇道:“你认得我?”

曲灵风道:“师父吩咐过我,见到阿芜姑娘要向你问好。”

阿芜喜道:“我还以为黄先生不待见我呢?原来他还挂记我,你回去后,也替我向他问好。”

原来阿芜最大的心事就是怕黄药师厌恶自己,弄得苏离夹在中间不好过。现在得曲灵风这么一说,心里算是放下一块大石头。

她却不知,黄药师回去养伤,念及疗伤心法是阿芜找出来的,故而早已消去对阿芜的芥蒂,但也没有吩咐曲灵风向阿芜问好,只是提了一句。

但曲灵风知道,不是重要的人,师父肯定不会提。

便如火工头陀的事,黄药师都懒得跟他说。

他为人聪明,猜出阿芜身份后,便刻意交好。

曲灵风点头称是。

苏离喝了一口茶,说道:“刚才跟你打架的人中了你师父的附骨钉,你师父让他给我效力。今后,你们不要再生事端了。”

曲灵风这才恍然,道:“这头陀武功高强,倒也吃得起恩师的附骨钉。”

苏离道:“你小子此前怕是打着主意在我这里混一下就走人吧。”

曲灵风脸一红,老老实实道:“我还是想回桃花岛侍奉恩师。”

苏离点头,说道:“这样吧,你去临安府替我送四封信,我呢,近几日先去拜访一个人,稍后就来临安和你汇合。了结这段事,我就近让你在太湖建个山庄,替我处理太湖水寨的事务,闲暇时,你也可以就近回桃花岛。”

曲灵风不由大喜,道:“多谢师叔。”

苏离整合铁掌帮后,接下来目标就是并吞长江水道的势力,其中最大的劲敌便是金老三的十二连环坞。

金老三武功不浅,但还不是他对手,可是这人深居简出,不会轻易和苏离交手,因此苏离还得想法子迫他出来相见。

正巧自己要敲竹杠的四人之一,有一位和金老三大有干系,不愁逼不出金老三来。

至于在此之前,他却是要拜访一个跟黄裳颇有渊源的大儒,希望对方能帮自己解开那幅画的秘密。

这大儒名字叫“真德秀”,祖籍福建,福建的福州正是当年黄裳为知州刻录万寿道藏的地方。苏离回山这段时间,多方打听,才知道此人本姓慎,因为避临安皇帝的讳,才改了姓。他祖上和黄裳交情甚深,常有诗文唱和,后来黄裳归隐之地,亦是真德秀祖籍所在。

不过现在真德秀却在隆兴做知府,苏离可以先绕道去隆兴,再下临安。

第35章 苏离的名头(求推荐票求收藏)

前脚曲灵风奉了苏离之命前去临安府,后脚苏离就下了山。阿芜留在铁掌山,他不放心,自是跟他一起,又使唤火工头陀当车夫。

天可怜见,火工头陀终于不用双脚赶路。

只是一开始,他就暗暗叫苦,还不如双脚赶路呢,因为他这几十年来,就没学过驾车。

好在他武功不错,干这些活上手极快,一下铁掌峰,在宽阔的官道上终于能驰骋安稳。苏离和阿芜见他学会驾车后,才上得马车,此前都是骑马呢。

那马是铁掌山老马,自能识途,苏离直接放了它回去。

一行三人便直往隆兴去,不两日,便到目的地。

到时,正是黄昏,赣江浩浩荡荡无休无止地往长江流去,苏离对着身旁的阿芜微笑道:“今日才见得什么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你瞧那座高楼,便是王勃做滕王阁序的滕王阁。”

隆兴就是后世的南昌。

阿芜欢喜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往常诗文里写的地方,咱们终于来到啦。以后,你有了空,就多带我走走这些地方,好吗?”

她说这话时,似清水裁剪出的眸子禁不住瞧着苏离。

苏离本想自己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瞎逛啊,只是瞧着阿芜的眼神十分期待,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算啦,看你帮了我很多忙的份上,这回办完事,我带你去看嘉兴烟雨楼如何?”苏离道。

阿芜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我也很喜欢这种风景呢,苏离,你真好。”

火工头陀不免疑惑,不就是看些风景吗,这阿芜姑娘咋就这么高兴呢?那少室山的风景,恍若仙境,看多了也就那回事而已。

他自是不知,若没有苏离陪阿芜去,三山五岳的风景,都不能教阿芜有半分喜悦。

一男一女,也不急着进城,只是在江边吹吹风。

“看,流星。”

阿芜赶紧许愿。

苏离等流星过去,好奇道:“你许了什么愿?”

阿芜道:“才不告诉你呢,咱们进城吧。”

她才不会告诉苏离,她许了要和苏离一起走遍天下名胜古迹的愿望。

苏离微笑道:“谁说咱们要进城?”

阿芜道:“那咱们住哪?”

苏离神秘一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在苏离指点下,火工头陀驾着马车,进入一处古道,左右苍松绿柳,实为胜迹。

不多时,转过一个山坡,远望是滕王阁、赣江,近处却是一座风光秀丽的山庄。上面牌匾书着“蘅芜”二字。

阿芜惊喜道:“这上面怎么是我的名字?”

苏离道:“这本是滕王旧宅,数百年来易了不知多少次手,前几日我才替你买到,牌匾也是新换的,你觉得名字不好,便自己新取一个。”

阿芜道:“这山庄是送给我的?”

苏离道:“当然。”

买下这处别业,的确是苏离自己出的钱,不过苏离也没吃亏,他用金国皇帝给阿芜的嫁妆里的几幅字画给自己办了几件大事。别业就是给阿芜的补偿。

只是这嫁妆的事,苏离暂时还没告诉阿芜。

阿芜十分高兴,但很快又道:“这山庄我不能要,否则帮里的人知道了,会骂你假公济私的。”

苏离道:“不妨事,谁敢骂我,把他舌头割掉。”

阿芜道:“这样总是不好的,你的心意我领了。”

苏离笑道:“反正就这样吧。”

阿芜心想,我只是这几天在这里住一住就行了,以后再也不来,这样也不算辜负他的心意。

只是她真的很开心啊。

以往宫内的金碧辉煌,都好似不如这山庄来得顺眼。

三人进入山庄,自有下人接风洗尘。

苏离并不急着去找真德秀,而是命下人送了一副手稿去城里知府真德秀的府上。

这手稿唤作“太极图说”,著作它的人正是写出“爱莲说”的周敦颐,其是理学创始人程颐兄弟的恩师,真德秀是当今理学的大宗师人物,见了这幅真迹,定会动心。

如此一来,苏离也好登门拜访了。

事后若能解开那幅画的秘密,自是最好,若不能,苏离还是得把手稿取回来,这毕竟也是阿芜的嫁妆呢。

好在苏离还有另一篇价值不菲的古人手稿,如果真得到画里的秘密,他就把这手稿赠给阿芜,说不定又能把阿芜哄得很高兴。

他现在觉得逗阿芜开心,好似也是一桩乐趣。

到了晚间,下人回来复命,真德秀果真收下手稿,还请苏离明日于滕王阁一叙。





第二日,苏离到了滕王阁,果真见到身着便服的真德秀。这人虽不是武学高手,却读书养气,一派宗师风范。

岂不知真德秀见了苏离更是吃惊,他以为苏离应是附近豪绅,有求于他,才献上手稿,没成想来者竟是个年轻公子,可眉宇间不乏杀伐之气,好似大权在握的人物。

他细细思来,自己所见人物,唯有当今权相韩侂胄气质类似,只是韩相的气质来自权势熏陶,这年轻人的气质又是来于什么呢?

真德秀忍不住开口道:“不知小友赠我‘太极图说’,有何目的?”

苏离微微一笑道:“明公不先请我坐下说话吗?”

真德秀道:“真是失礼,小友请坐。”

他又吩咐下人上好茶。

本来他只是想跟苏离说上几句话而已,现在见苏离器宇不凡,自是不可怠慢了。

苏离抿了一口茶水,才道:“实不相瞒,在下铁掌帮帮主苏离。”

真德秀依稀听过铁掌帮以及苏离这个名字,却一时间想不起具体。

苏离悠然道:“铁掌帮的上一任帮主是我恩师上官剑南。”

真德秀握着茶杯的手一松,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道:“原来你就是苏离。”

前段时间金国遣使者来,要朝廷交出一个人的首级,那人正是苏离,否则就要发兵征讨大宋。

满朝文武不免惶恐,又不知苏离是何人,却是韩相爷做主,直接将金使轰出临安。说那苏离是忠良之后,孤身北上刺杀了金国的权相。朝廷不嘉奖也就算了,若是还对其处置,岂不是寒了天下豪杰义士的心?

因此这事便不了了之,但朝廷也加强了防备,只是也不许朝野提及苏离的壮举,免得太过得罪金国。至于招揽苏离,这事朝廷根本没人提。据说此前那苏离还劫过官船,乃是徽宗时梁山匪类一般的人物。

但朝廷主战的一派忠贞大臣,个个都对苏离钦佩不已,尤其是韩侂胄,对苏离私下里大是赞赏,只是知晓朝廷曾派人攻打过铁掌帮,仇怨不浅,且金国正在气头上,便也暂时熄了招揽苏离为将的心思。

真德秀想起苏离来历,连忙起身一礼,道:“原来是苏帮主,早知是你,这手稿我便不该收。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苏离:“……”

他现在是一头雾水,怎么自报个家门,真德秀便像是要纳头就拜的小弟了?

哎,到底要不要回那手稿呢?

第36章 说走就走

一番交谈下来,苏离才知道真德秀虽然明面上不是对金国的主战派,但心下里一直希望宋国能收回故土。

他和主张寻找时机北伐的韩侂胄不同,觉得收复河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当冒进,而应该由天子内修德政,外练王师。而今韩侂胄权倾朝野,若是北伐稍有功绩,怕会成为下一个桓温。

如此苏离也明白这人明明是当代大儒,为何没能入中枢。实是既不是完全的主战派,也不是主和派。宋国党争由来已久,两边都不站的人,往往两边都要受到排挤。

真德秀虽是理学大儒,可如今的理学和后世的禁锢人性还是大为不同,尤其提倡气节,他平生亦最敬佩要离荆轲那样的义士,故而明了苏离身份后,才如此敬重。

苏离知随后拿出画,说黄裳留了一件重要的东西,线索在画里,还请真德秀指教。

真德秀接过画,抚须道:“黄前辈晚年确实和我家多有来往,至于这幅画,我家却没有记载。不过这画中人物所在的地方,我倒是有些猜测。”

苏离道:“还请明示。”

真德秀道:“画中的地方应该是华山。”

若说其他地方,苏离还可能半信半疑,但是真德秀一说是华山,苏离便信了大半。

无他,书里王重阳以九阴真经名义邀约黄药师等人在华山论剑,着实透着蹊跷,为何非得是华山呢?

如今看来,真经应该就是在华山。

真德秀接着道:“家祖曾记载黄前辈晚年仅仅出过一次远门,不久后就撒手人寰。而他去的地方正是华山,回来后还跟家祖说,若为陈抟,一场大梦便是千秋,再多的烦恼,都不足挂怀。何况,这画里其中一位对弈的人正是陈抟。”

他将画展开,对着阳光,道:“你瞧这画的背面?”

苏离瞧过去,看出一朵莲花来,不过这蹊跷他早已看出来,却不明其意。

真德秀解释道:“华山西峰又叫莲花峰,陈抟曾于此凿石室而居,修道成仙。你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在莲花峰。而这莲花峰为一块完整巨石,浑然天成。绝崖千丈,似刀削锯截,你去寻那东西,得十分小心。”

苏离心道:“是了,也唯有把真经藏在这千丈绝崖,才不易为外人找到。”

他接着好奇道:“不知画里跟陈抟对弈的人是谁?”

真德秀微笑道:“自是本朝太祖。”

原来苏离虽则听过陈抟的名头,却不知传说里,陈抟曾和宋太祖对弈,宋太祖输了棋,便将华山给了陈抟。至于那烂柯之人,自是寓意黄裳自己。数十年光阴,如一局棋,眨眼即过,可人事全非。

如果不是官家派他去讨伐明教,黄裳也不会被累及家人,黄裳心中,对于朝廷怕也是愤愤,只是执于礼法,不能有所怨言,最后唯有把红尘看穿。

苏离心道:“若我有一身天下无敌的功夫,又当如何?”

得在江湖上给自己留下一个永远的传说啊。

他接下来对着真德秀微微一笑,朝对方敬了一杯茶。真德秀喝了茶之后,有些头晕,瞧着苏离眼睛,心下不免有些茫然。

随后沉沉睡去。

苏离却拿着画离开,原来他用催眠术夹杂摄魂大法,让真德秀忘了见过他的事。

虽说真德秀很可能对真经没兴趣,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知对方是大儒,心志坚定,故而在茶水里又做了一点手脚,确保万无一失。

何况,这样也避免真德秀卷入江湖纷争。

有些事不知道总比知道要好得多。

可惜他这摄魂大法不是搜魂大法,即使配合催眠术,亦只能通过暗示等手段,抹去对方最近的记忆,更重要的是,对真正厉害的高手,基本没啥用。

好在,还可以继续改进。

苏离最后还是没将太极图说拿走。

至于真德秀醒来,已经忘了和苏离交谈的内容,问了下人,才知道自己适才和赠送太极图说的那人在谈话,至于具体内容,下人除了泡茶时来过,其余时候都在外面候着,哪能清楚。

真德秀不禁摇头。

直到后来,他又在朝廷的公文画像里见过苏离,隐约想起什么,便在太极图说上留下一段话:此为江湖异人苏离所赠,吾因此与之交谈,至于所谈何事,全然忘却,或因其异术所致,此手稿当另有玄机。

这手稿后来几经辗转,流传到武当山,落在一位旷古烁今的武学大宗师手上,真德秀遗留的那段话也给这位大宗师瞧见。这位大宗师自是听闻过苏离的事迹,由此参悟太极图说,竟真给他创出一门旷世绝学,却又非是苏离所能预料了。





苏离回到蘅芜山庄,阿芜正等着他,见他回来,好不欢喜。

苏离得了真经下落,心情大好,说道:“咱们赶去临安府吧,那里是天下第一等繁华地,你想吃什么,想看什么,应该都有。”

阿芜却是道:“这么急吗?我还没什么准备呢。”

苏离笑道:“咱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何必有那么多顾忌呢?”他让山庄的人寻了一匹上等的良马来,又吩咐火工头陀跟上,再携着阿芜而去。

阿芜虽则惊异,却也喜欢这种说走就走的感觉,无拘无束。

这次阿芜已经有了些功夫,两人一路颠簸,却也游荡山野,放纵心灵,可谓兴之所起,兴之所至。

一路领略朝云暮霭,山间之清风,江上之明月。

抵达临安时,心中之畅快,非是言语能表达。

即将入城,苏离却执着阿芜手道:“可惜咱们不是神仙,否则朝游北海暮苍梧,那才是第一等的快意。”

阿芜嘻嘻笑道:“现在也很好啦。”

苏离瞧阿芜娇艳无双,心头荡漾,忍不住朝她俏脸亲了一下。

阿芜不禁脸红,却不反抗,她和苏离在一起,迟早要抱抱亲亲的。只是有些突然,又有些理所当然。

苏离却略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瞧你脸脏了。”

火工头陀跟了上来,接话道:“阿芜姑娘脸很干净啊。”

第37章 妙手书生(求推荐票求收藏)

苏离只当没听见火工头陀的话,这家伙真是话多!

他打个哈哈道:“阿芜,咱们去西湖断桥旁的酒家跟灵风碰面吧。”

阿芜“嗯”了一声。

火工头陀犹自嘀咕,怎么主人和阿芜姑娘都不理他呢?

他在少林寺几十年,受尽了欺负,故而心胸狭窄。可是苏离虽然驱使他,倒也从没打骂过,在铁掌山也是好吃好喝,而阿芜更是天仙一般人物,从来也对他和声细语,教火工头陀心下好生感激。

说实话,火工头陀倒是愿意一直跟着两人。哎,现在苏离不理他,阿芜姑娘也不理他,他哪里做错了啊。

火工头陀胡思乱想,苏离和阿芜也因为适才的事,颇有些沉默,最终来到西湖断桥。

如今可没断桥残雪,却也游人如织。

断桥边上正是一家酒馆,甚是雅洁,苏离和曲灵风是约在这里碰面的。进入酒馆,却是没发现曲灵风。

他倒是不奇怪,因为约定碰面的时间是黄昏,现在还差点时辰。

只是阿芜和他都有些饿了,所以来得早一点。

三人坐定,叫来酒保上菜。往外面瞧去,还可以看见西湖上的荷花,正开得盛,苏离兴起,又叫来美酒。正自享用美酒美食时,阿芜忽地指着店内东首的一个屏风道:“这屏风上是什么,怎么还用碧纱罩住。”

苏离来这里吃过一次饭,也见有过屏风,但没什么在意,阿芜问起来,他也不知道。他道:“你想知道,掀开看看就成了。”

阿芜道:“这样好吗?”

苏离道:“不妨事,弄坏了咱们又不是赔不起。”他心里补了一句,反正你这么有钱。

阿芜听他说“咱们又不是赔不起”,心里开心得紧,她近来练了武功,胆子也大了许多,径自去揭开碧纱,屏风上却是一首《风入松》:“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楼前。

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香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铀。”

阿芜看完,又回来道:“词倒是还成,但又不是什么名家大作,店家干嘛这样珍而重之。”

这时有人嘿然冷笑道:“词虽非名家所作,但作词的人倒是因为这首词平步青云得了一场富贵。”

阿芜转过头,看到一位书生。

那人自来熟到了两人旁边,说道:“三位要是请我喝酒,我就给你们说说。”

苏离瞧他一眼,微微笑道:“我们要知道缘由,问店里酒保一样知道,何必请你喝酒。”

那书生不免尴尬一笑。

接着苏离又道:“可我还是想请兄台喝一杯酒,请坐。”

书生一奇,于是干净利落坐在火工头陀旁边,苏离唤来酒保给他添上酒杯碗筷。

他敬了一杯酒,说道:“这是淳熙年间太学生俞国宝的得意之作。当年高宗皇帝到这儿来吃酒,见了这词,大大称许,即日就赏了俞国宝一个功名。你们瞧屏风上的词,还有两字改动。”

这改动苏离和阿芜早瞧见了。原本最后的“明日重扶残醉”里“扶”字原是个“携”字,“醉”字原是个“酒”字。

苏离道:“料来是高宗这个昏君改的?这词粉饰太平,难怪那昏君喜欢,这店家又如此珍而重之,我却瞧着不爽利。”

他起身到了屏风前,往上面一抹,屏风忽忽落下一层粉末,原本的墨迹也不见了。

店里的酒保掌柜见了苏离这本事,自是不敢上前,只能暗呼倒霉。

那书生见状,惊道:“好掌法,好掌力,尊驾究竟何人?”

苏离盯着书生,微微一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江南六侠的排行第二的‘妙手书生’朱聪朱兄,久仰大名了。”

这时江南七怪里的韩小莹尚未成年,因此七怪还是六怪。

朱聪见被苏离说破来历,暗自一惊,道:“侠之一字亏不敢当,江湖上的朋友都称我们六怪。”

阿芜好奇道:“先生看起来也不怎么怪啊。”

朱聪笑道:“我们长得不怪,但行事古怪。”

苏离心道:“你们好些年后,为了个承诺,七人远赴大漠,只为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培养成才,说句义薄云天也不为过。说起来,这时候柯镇恶的眼睛还没瞎。因为我的出现,怕是世间没了黑风双煞,他以后眼睛也不用瞎了,我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苏离道:“你们行事古怪,却都是侠义之举,今日能跟朱兄萍水相逢,也是缘分。”

朱聪见这人年纪轻轻,武功之高远在他诸兄弟之上,偏偏半点骄气都没,心下大生好感,遍数江湖中有名的人物,就一个人对的上,他试探道:“公子莫非姓苏?”

苏离哈哈大笑道:“看来朱兄还是认出我来了。”

朱聪道:“果然是苏帮主,我兄弟数人,对你真是好生景仰,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他说着起身深深一礼。

苏离却是没用内力将对方扶起,毕竟这样有显摆自己的嫌疑,他虽然不是侠客,对于真正侠义之人还是很敬重的。

苏离道:“朱兄客气了,不知你来临安有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上点忙。”

朱聪犹豫一会,便道:“苏帮主,这事着实不小,但我们也不想拉你下水,我们兄弟六人约了一起在临安府碰面,随后便要去雁荡山铁佛寺赴和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金老三的约会。”

苏离不由莞尔,只差来一句“同去同去”,他也要去寻这家伙的晦气。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缘由,忽地两人一前一后冲进酒馆。

先进来的人看向苏离,正是曲灵风,他露出喜色,道:“师叔救我。”

他说话间,身后追进来的人一掌拍向曲灵风。

曲灵风勉强躲过去,那酒馆的大柱却给对方一掌拍断,酒馆摇摇欲坠。朱聪都大吃一惊,这人又是谁。

他没想到今日里,连遇见两个掌法高强的高手。

不过苏离适才抹去屏风的墨迹用的是暗劲,倒是瞧不出掌法威力。

苏离对火工头陀道:“这酒菜还没用完呢,真是扫兴,你去把梁柱先撑着。”

火工头陀领诺,几个大步就站在了大柱边上,一手将其撑起。

苏离却是随后站在了来人和曲灵风之间,负手瞧着这人,冷笑道:“掌法倒是不错,你跟裘千仞什么关系?”

那人瞧见火工头陀神力,已是大吃一惊,又看见苏离移形换影的身法,心中凛然不已,听他问话,便道:“鄙人大内武功大夫石彦明,裘帮主是我朋友,你是谁。”

苏离不屑道:“凭他还敢称帮主,我本来瞧你武功不错,练到这地步不容易,不打算把你如何,现在你既然跟裘千仞称兄道弟,还敢叫他裘帮主,就怪我不得了。”

裘千仞倒真是阴魂不散,居然又和大内的武功大夫扯上关系。这石彦明武功不弱,身为武功大夫,等于是大内侍卫的头领人物,裘千仞有他相助,却也能给苏离造成麻烦。

苏离既然提前遇到,自要先断裘千仞的臂助。

只是不知裘千仞如何又跟禁宫的侍卫头领扯上关系的。

第38章 心黑的苏离

石彦明听出这个武功高强的年轻人和裘千仞大有仇怨,登时明了苏离的身份。他素知自己掌力,强绝江南。

能胜过自己的人,寥寥可数,偏偏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脚步一动,就想逃跑。

曲灵风给石彦明追了一路,实是一肚子气,道:“师叔,这人想跑。”

苏离道:“你先去吃点东西吧,待会咱们就该走了。”

他说话间,石彦明已经到了门外,再迈开步子,眼见得就要混入游客中,届时苏离就不好追他了。

可是石彦明刚出大门,要迈开步子,忽地背后一股寒气冒来。

他哪里还敢继续往前走,忙回身,奋尽平生之力,双手往前一探。苏离的声音淡淡传来,“原来你练的是大摔碑手的功夫。”

石彦明忽觉劲力一空,他这大摔碑手练了几十年,手法之精妙,远在江湖中什么分筋错骨手之上,而威力之强绝,直追少林寺的大金刚掌。

近来又得了裘千仞指点,悟得铁掌功的精妙武学宗旨,武功自是精进。本以为这反身一击,再不济也能让苏离忌惮两分,好让他寻到机会逃跑。

哪知道苏离竟不知使了什么功夫,将他大摔碑手的劲力卸得干干净净。

石彦明到底是大内第一高手,非是泛泛之辈,一击落空,连忙朝前面滚去,却是江湖中惯用的懒驴打滚,虽然不雅,却十分奏效。

苏离本以为用飞絮功卸去对付劲力后,当能十拿九稳拿下石彦明,没想到这家伙倒是脸皮都不要,而且反应着实快。

岂不知,旁边的妙手书生已是目瞪口呆。他瞧见适才石彦明那一招大摔碑手,心想十个自己都得送命。

苏离不但轻描淡写将其化解,还迫得石彦明不得不懒驴打滚,从外面滚回去。

若是江湖公平对决,石彦明现在比输了还要丢人。

不过生死搏杀,确实另当别论。

曲灵风亦瞧得厉害,心想这厮手上功夫着实不弱,还好自己没跟他硬碰硬。他已经得了黄药师三分真传,可到底内力比不得一流高手。遇上不知底细的高手还好,若是遇上那些身经百战的高手或者大派掌门,着实难有胜算。

同时他更是惊佩师叔的武功。

难怪师父回去后,练功比以往勤快了不知多少,他还纳闷师父怎么转了性子,照小师叔这年纪,若是师父进步慢了点,怕是没几年就给小师叔比下去。以师父的心高气傲,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不行,我得想法子拖慢小师叔的武功进度啊!

他外表上看着老实,实则极为聪明,否则黄药师也不会自信满满地派曲灵风来给苏离效力。

“嗯,小师叔青春年少,我多寻几个国色天香的美女给他当压寨夫人便是了。哎,就是不知道阿芜姑娘是不是大度的人。”曲灵风喝了一口酒,偷眼瞧了瞧阿芜。

阿芜近来修习苏离传授的内功心法,本又是敏慧的人,察觉到曲灵风的目光,好奇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曲灵风道:“没。”

阿芜“哦”了一声,稍稍遗憾,要是脸脏了,苏离待会会不会给自己擦脸呢,心下还是有些小期待,只是众目睽睽下,会不会太亲热了点。

她心下胡思乱想。

那边苏离大笑一声,一掌拍中石彦明,对着火工头陀道:“来,接着,让他先撑着柱子。”

苏离这一掌,便让石彦明失去反抗之力,那边火工头陀双手似铁钳一样将石彦明当成人形柱子撑在那里。

石彦明稍稍回气,却哪能挣脱火工头陀的一身神力,乖乖当了一回人柱。他汗如雨下,没多时就给压得眼冒金花,心知自己受了严重的内伤。

另一边苏离叫着众人离开,火工头陀也跟着走,失了火工头陀的扶持,那石彦明立时倒地,生死不知,酒馆也倒塌了一小半。

一屋子狼藉,酒馆的酒保和掌柜也不敢去追苏离他们。忽地门外飞进来几片金叶子,插在墙板上。

酒保和掌柜才大舒一口气。





朱聪见苏离甩了数片金叶子回酒馆,说道:“那酒家阿谀高宗,把那屏风当宝一样供着,何必赔偿他们损失?”

苏离笑道:“屏风上的字我都抹去了,他们也没机会继续供着。何况平头百姓,多是没得选择的,我跟他们计较干什么。”

朱聪知道苏离实是当今第一大悍匪,论武功,当年的梁山好汉怕是每一个及得上的。素闻他杀伐果断,却又对同道谦和,文韬武略。却没曾想,苏离对小民都有怜惜之心。

这不禁让朱聪大起敬佩之心,要知道恃强凌弱,人人都可做到。不畏强权,不欺凌弱者,那真是胸襟似海的大英雄大豪杰才能为之。

苏离却不知道朱聪脑补了这么多,只是他现代思维罢了,把谁都当人看。而这个时代的人,天子百官叫司牧苍生,那是把百姓当畜牲看,使民智,不如使民之无知来得好管理,什么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多是说说而已,甚至连说都懒得说。

曲灵风却是犯了愁,师叔如此品性,如何能为女色所惑。

哎,师父啊师父,徒弟怎么帮你呢?嗯,我还是先向阿芜姑娘打探一下师叔的喜好为妙。

一行人向北而去,到了飞来峰前的“翠微亭”,上有额书,乃是韩世忠所题。苏离不由感慨道:“我师父曾是韩老将军的部属,曾也带我来过这地方,他那时怕是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没死在金人手上,而是被自己人害死。”

朱聪安慰道:“素闻上官帮主忠义无双,苏帮主当秉承他的遗志。”

苏离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不会重蹈我师父的覆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得死。”

他神态轻松,语气却不免杀气腾腾,又对曲灵风道:“那石彦明干嘛追杀你?”

曲灵风道:“我给师叔送信给那史弥远,好教他消财免灾,谁知正碰上他跟宫里的杨皇后派的宦官密谋要对付当朝的宰相韩侂胄。我想啊,这不管咱们的事,只是听听也无妨,谁知不小心给守卫在一边的石彦明察觉,就给他一路追了出来。还好师叔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摆脱这家伙。”

苏离沉吟道:“那信你也没送出去?”

曲灵风道:“还没。”

苏离道:“正好,那就把价钱提一倍,再给他送信过去。否则咱们就帮韩侂胄对付他。”

曲灵风轻咳道:“原来已经是天价了,再加一倍,史弥远怕是没这多钱。”

苏离道:“让他自己凑去,除非他觉得自己府邸的防护比完颜匡还要周密。”

在他眼里史弥远是始终要杀的,钱也是要拿的。不过最重要的是把裘千仞逼出来。他施加这么大的压力,不信裘千仞还藏得住。

苏离见石彦明会铁掌功,又听了石彦明参与杨皇后、史弥远的密谋,有十成把握自己这师兄也掺合进去了。

无他,裘千仞现在金国靠不得,肯定要调头回来找其他势力帮忙。这家伙除了对武学的追求外,对权势一样痴迷。

绝对不是那种能耐住寂寞躲在深山苦练武功再来报仇的人。

接着苏离又玩味笑道:“不对,这信你得送两封,但得一前一后送。”

他想到这买卖还可以做两家。

韩侂胄是外戚权臣,家资不菲,自己给他通风报信,总也该要点好处吧。而且到时候就算自己刺杀史弥远除了差错,韩侂胄也不会放过他。

他向曲灵风说了自己的主意。

曲灵风暗自腹诽,这师叔心太黑了。

他心下戚戚,可不要给师叔发现他的小心思。

第39章 再遇洪七

朱聪见苏离把这等机密事当着自己面都随口说出来,不免有些尴尬,但他又不敢走,否则显得十分心虚。

他吸了口气,说道:“苏帮主,我还要赶着和我大哥他们汇合,要不就此别过?”

苏离似笑非笑道:“朱兄是被我吓着了?”

朱聪苦笑道:“苏帮主不把我当外人,可朱聪却不敢把自己看得看高了。”他一收手里铁扇,指天发誓道:“今日,我朱聪若是泄露苏帮主半句机密,将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他这誓言算是极重了。

苏离笑道:“江南六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朱兄发誓就发誓吧,如此你心里也安稳些,你们也不用急着去雁荡山铁佛寺,说不准不用去,或者到时咱们会一路去。”

朱聪心下好奇,却按捺住追问的心思,这苏帮主是英雄处事,不拘常理,他却怕卷入其中,误了兄弟们的约会。

他拱手道:“希望能像苏帮主说的那样,朱某就此别过。”

苏离微微颔首,也不留他。

曲灵风等朱聪走后,说道:“这人武功平常,师叔对他倒是挺礼遇的。”

苏离道:“江南六怪,虽然武功平常,却是真正的侠义道中人。我辈纵做不得这等人物,也希望这等人多一点啊。”

曲灵风暗自腹诽,人家一走,你直接就叫六怪了,师叔,你可太真实了吧。不过吐槽归吐槽,曲灵风可是一点都不敢表示出来。

这师叔连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个大臣都敢一个接一个敲诈,简直狂得没边。他师父只是邪气而已,这师叔是实打实的狂。只不过看起来彬彬有礼。

而且几次接触下来,曲灵风暗自把苏离和师父对比。师父虽说是视礼法如无物,到底心头有个礼法,这小师叔才是真正的无君无父之辈,着实的狂,但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这点,因为表面上师叔确实比师父正常。

哎,是不是武功练到绝顶,都要性格扭曲才行啊。

曲灵风心里嘀咕不已,又觉得诋毁了师父,暗自告罪。

苏离却是没管曲灵风心里怎么想,而是看向亭后花木丛,一步过去,对着花木便是一掌。

那花木丛里也凭空生出一道掌力,跟苏离的掌力碰撞在一起。登时一阵狂骇的劲道将苏离面前的花木纷纷折断,苏离身子一震,下意识抵了一下亭柱,弄得这亭子猛烈晃了一下。

那边花木一扫而空,却是露出一个粗手大脚的乞丐来。

苏离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七兄。”

洪七面露古怪道:“你小子真是邪门,我这几月日夜不停地练功,总算把降龙十八掌练成了,结果你居然都要快赶上我了。”

原来上次两人别过后,洪七深感降龙十八掌威力无穷,只是尚有些缺漏。他这数月下来,虽然没把那些缺漏一一补全,却把已经传下来的掌法练成,又对掌法的缺憾稍作修补,自问掌力胜过从前一筹。

天下第一倒是不好说,但遇上几个月前的黄药师,当能胜过一招半式,对付苏离更是稳操胜券了。

哪知道适才两人对掌,苏离虽然借亭柱消了力,却俨然直追数月前的自己,着实让洪七惊讶不已。

丐帮消息灵通,苏离刺杀完颜匡是有黄药师相助,洪七本以为黄药师占了主因,只是把功劳让给苏离,如今看来,倒是不好说。

苏离其实心里也吃了一惊,这次洪七的降龙十八掌显然比上次厉害了,这天下五绝,果真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自己要不是一路奇遇,怕是根本没追上他们的机会。

他内心里更坚决了要赶快搞定手上事去取九阴真经的决心。

因为从目前来看,若是仅凭现如今所学,自己最终也就是五绝层次,错,应该是四绝层次,王重阳到底还是独自一档的存在。

他经历好几次轮回,深知武侠世界的武功是有天花板的。这天花板有世界规则的因素,也和修行的功夫有关,同个人资质悟性亦是大有关联。别看苏离比洪七等人小个十来岁,其实没啥意义。书里郭靖二十岁便是准五绝,直到四五十,也不过是稍胜过黄药师等人而已。那杨过也是如此,十六年前已经是五绝级数,十六年后仍是五绝层次,当然用黯然销魂掌开挂又是另说。

哎,怎么觉得我混得还不如郭靖杨过呢。

苏离不由暗自伤感。这不是他的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两人心里各自嘀咕,这边阿芜开口道:“洪帮主,还记得我吗?”

洪七笑嘻嘻道:“当然记得,妹纸和苏老弟喜酒办了没,没办,我到时候来蹭酒喝。”

阿芜脸一红,偷眼看了下苏离,道:“洪帮主别瞎说,没有的事呢。”

洪七道:“妹纸别跟我客气,咱们也算有缘,要不是我,你还遇不见苏老弟,要不我认你当妹妹,你叫我七兄如何。”

苏离道:“七兄,你要认阿芜做妹妹,至少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洪七道:“我可没你这么有钱,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打狗棒,但这是个大麻烦,我送了,你还不得心疼死她。我这里有一本宫廷食谱,要不送给阿芜妹纸?上面都是独门宫廷御厨的绝技。妹纸你要知道,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你要是学了上面的菜,我保证苏老弟一天都离不得你。尤其是这鸳鸯五珍烩,当真是人间一绝……”

说着说着,阿芜噗嗤一笑道:“洪大哥,你都流口水了。”

苏离嘴角一抽,心知洪七认阿芜当妹妹是假,想让她学菜是真。鸳鸯五珍烩?听着挺耳熟啊,这不是书里洪七念念不忘的一道菜吗。

洪七忙擦了擦嘴角,说道:“我这主意你觉得咋样。”

阿芜对他那句抓住男人的心大有兴趣,道:“我挺喜欢看书的,洪大哥把书给我看看。”

她打定主意就是看看,只是她记性好,记住了也没办法,既然记住了,也不能当做没记住,做几道上面的菜请苏离尝尝倒是正常的事。

可不是为了拴住苏离呢。

洪七见计谋得逞,心下大喜,忙把书递过去。

阿芜接过,道:“咦,洪大哥,怎么有两本菜谱。降龙十八掌?”

洪七一惊,道:“妹纸,这书你得还我。”

他想抢回去,苏离拦住洪七,笑吟吟道:“七兄,你想一本菜谱打发阿芜可不合适。”

洪七苦笑道:“苏老弟,不开玩笑了,这降龙十八掌是我丐帮的绝学,而且你铁掌功又不是比降龙十八掌差。”

苏离一本正经道:“我正教阿芜武功呢,铁掌功练着辛苦,我瞧让她学降龙十八掌还挺合适的。而且现在练不成不打紧,等以后内功深厚了,自然能练,你说是不是?”

洪七道:“我信你个鬼,你就是想窥视我掌法的秘密,想胜过我是不是?”

苏离被洪七戳穿心思,仍是面无表情道:“那七兄之前偷听我们谈话,又是为了什么?”

洪七之前说那么多,也有想混过这件事的原因在,哪知道还是被苏离揪出来,他道:“我不是得了消息宫里贵人想谋害韩侂胄吗,这权相行事是霸道了些,但比皇帝老儿有种,一心北伐,因此我打算救他一救。没成想,还没去报信,就在这里碰见了你。先说好,我是比你先来的,可没跟踪你。”

苏离心道历史上韩侂胄好似是给在皇宫害死的,难不成洪七是因为在皇宫贪吃美食,误了这件事,才断手指,而不是上次那件事?

他道:“我这还在敲史弥远竹杠呢,你现在去报信,我岂不是要损失一大笔钱财。”

洪七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的鬼主意,史弥远和十二连环坞的金老三来往甚密,你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主意打在了十二连环坞身上。你给叫化透个底,你小子是不是想称霸武林,否则铁掌帮到这地步,你也该知足了。”

苏离心道:“洪七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外粗内细,是个精明人物。”

他对阿芜道:“你把秘籍翻看一下,看有没有少页,没缺漏就还给洪帮主。”

阿芜心思通透,知道苏离是欺负洪七不知道她过目不忘。

洪七忙道:“少就少了,反正我都记住了,快还我。”

阿芜见洪七催得紧,连忙翻了一遍,然后道:“应该没少。”

她将秘籍还给洪七。

洪七却不知阿芜本来过目不忘,又练了苏离给的心法,记忆力比从前还要好,刚才翻了那一下,却是强行将秘籍的画面记在脑海里,短时间不会忘记。

洪七也不翻看,他看得出阿芜没做手脚,这次把秘籍双手一搓,登时成了粉末。反正武功他都练成了,还是别留秘籍为好,免得哪天他丢了。

苏离忍住笑意,说道:“我目标就是让铁掌帮超过你丐帮成为天下第一大帮,至于称霸武林,那可是太累了。”

洪七道:“那就好,反正丐帮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你超了就超了,我简直恨不得你来当这个帮主,你小子做帮主,确实比我强。我是真的傻,当初为了一套打狗棒法,去当了什么劳子帮主。我要是不当这帮主,哼哼,你小子休想有武功超过我的一天。”

帝40章 天下无丐

苏离笑道:“七兄哪天要是真不想做这个帮主,小弟就替你当。”

洪七哪知道苏离打蛇上棍,如此不要脸,他道:“我先说好,咱们丐帮帮主上位,都要挨吐口水的,你确信你不在乎?”

苏离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当丐帮帮主肯定先改了这条规矩。”

洪七道:“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哪里能改,而且叫化子嘛,本就低人一等,我们丐帮可没那么狂妄自大,定下这规矩,也是为了警醒帮众。”

苏离叹了口气。

洪七奇道:“你叹气干什么?”

苏离道:“七兄,我问你一句,你说丐帮的存在真的是好事吗?”

洪七道:“我丐帮存在就是为了惩奸除恶,行侠仗义,咋就不是好事?”

苏离道:“我觉得不是好事,丐帮帮众越多,说明天下的穷苦人越多,倘若哪天能使天下无丐,那倒真是一桩无量功德了。”

洪七不免一怔,好一会才道:“我丐帮打狗棒法最精妙的一招叫做‘天下无狗’,狗便是恶人,意思是天下再无恶人,这打狗棒法才算是真正功德圆满。但说到根子上,天下无丐的境界才当是我丐帮最该追求的。倘使天下无丐,便是儒家所言的小康大同。苏兄弟,你说的话,着实大有道理。洪七过去把你倒是瞧小了。”

他说话间深深一礼。

苏离不免暗自一笑,他这番话虽然抄了别人,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洪七不谋划壮大丐帮,如此自己任务才更好完成啊。

当然,当真天下乞丐越来越少,那也确实是好事。

这叫利人利己!

苏离正色道:“洪兄知我为何要向史弥远索要财货吗?这都是奸臣搜刮的民脂民膏,纵使韩侂胄将史弥远抄了家,最后还是便宜了皇帝老儿还有那些贪官污吏,落不到被盘剥的百姓头上,不如交由我铁掌帮和你们丐帮,用以扶危济贫。”

洪七道:“苏兄弟原来是为了劫富济贫,我倒是误会你了。”

苏离道:“七兄以为我是贪图享受之辈吗?”

他心道:“不错,我就是!只是我自己也花不了多少,拿钱财出来收买人心,发展壮大铁掌帮,还能完成任务,何乐不为呢。反正再多的钱,我也带不走!”

洪七道:“看着有点像。”

苏离轻咳一声。

阿芜道:“苏离他花在自己身上的钱真的不多。”

她一路来,确实没见苏离有多豪奢,反倒是为了她,一掷千金。哎,以后真不能让他为自己破费。他是大英雄大豪杰,怎么能为了自己一个小女子,而败坏名声呢。

可怜的阿芜,还不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

苏离道:“我不就穿的好一点吗,七兄不也是要迎合净衣派,得有一年穿的好。”

洪七道:“你还说对我丐帮没心思,连这事都打听了!”

他嘴上虽有责怨,其实是开开玩笑,如他想来,丐帮污衣派和净衣派的破事,简直是不当人子,苏离既然知道,更不可能想插手进来,自寻晦气。

苏离笑道:“其实丐帮帮众遍及大江南北,消息灵通,我早有心想铁掌帮和丐帮合作。小弟擅长经营,不缺财货,贵帮提供消息,咱们各取所需,一同行侠仗义,岂不美哉。”

他心下已有定计,只要丐帮和铁掌帮合作,从此后铁掌帮掌握了丐帮的经济,将来丐帮哪里还能和铁掌帮为敌,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想不易主都难。

洪七虽则精明,却还不懂其中的门道,觉得此事着实是互惠互利。丐帮虽说是主要由乞丐组成,可养活帮中兄弟,哪能全靠乞讨。这也是净衣派出现的原因。

净衣派大都是江湖豪客,家资不菲,如此才能养活帮众。可人家出了钱,自然谋求更高的地位,才和原本污衣派的元老起了冲突。如果丐帮有了新的财源,两派的矛盾自是能缓解不少。

净衣派也少了拿捏污衣派的底气。

他道:“苏兄弟,此议甚好,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丐帮帮你铁掌帮,只为了行侠仗义,你们若是做了恶事,休要怪洪七翻脸。”

苏离笑道:“如果七兄届时觉得我做了有违侠义道的事,来找我便是。”

他心下大定,知道自己这主意出到洪七软肋上。只要再收拾掉十二连环坞,届时水上陆地,铁掌帮都是江湖霸主,比起当年被黄裳打散前的明教都不会有多逊色。

只是明教以教义结社成党,宗旨明确,组织严密,倒是能传承久远。自己这铁掌帮,除非代代帮主都是天纵英明,否则不几代,就得衰落下去。

可那又跟他关系不大了。

苏离可没兴趣花费无穷精力去创立明教那样的教派。

即使道门佛门,也是发展了千百年,才有今日的规模,就这样,还四分五裂,仅在中土的佛门就有八宗,至于道门也不知分裂出多少派别。直到如今王重阳横空出世,才渐渐有全真教一家独大的局面。

但历史证明,全真教数十百年后,仍将风流云散。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啊。

洪七道:“那就一言为定。洪七也不需你发什么毒誓,将来你出了格,我对付不了你,也能让你铁掌帮日夜不安稳。”

苏离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似他们这等人物,要是横了心,便是一国之君,都休想有个安稳觉。

苏离道:“好。洪兄不必急着去通知韩侂胄,等我派我师侄曲灵风再去给史弥远传了信,以我的名头,史弥远如果真沉得住气,足见他背后另有依仗。届时咱们也能摸清对方底细,做好完全之策。”

洪七道:“这倒是个办法,我听你的。不过今晚你没什么事吧?”

苏离笑道:“七兄想说什么?”

洪七道:“我刚给阿芜妹纸那食谱,正是宫里御厨的传家宝。他那鸳鸯五珍烩,真是教人馋的不行。我想今夜去瞧瞧,看他今天做不做这道菜。”

苏离道:“洪兄一个人去大内,照样也能来去自如吧。”

洪七道:“是这个道理,但一人吃独食,不如两人喝酒赏月,岂不更快意?”

苏离想着紫禁之巅,皇城饮酒,倒也挺刺激的。

他点了点头。

阿芜揪着衣角,道:“我也要去。”

苏离道:“你去,那火工头陀也跟着一起吧。”

火工头陀点了点头,好奇问道:“阿芜姑娘,你为什么想着要去啊?”

阿芜脸一红,她才不会说想看那菜是什么味道,免得以后做的不对呢。这个呆和尚,怎么这样讨厌啊。

她道:“我就是想去,你平时话这么少,今天怎么问这样多啊。”

火工头陀看着阿芜那本食谱,自作聪明道:“我明白了,阿芜姑娘是想去学做菜,好将来给主人吃。”

第41章 紫禁之巅,衣冠似雪(求推荐票求收藏)

苏离吩咐曲灵风再去传话,又给了一枚铁掌令,还向曲灵风描述了一番裘千仞的长相,若是见到了裘千仞,切不可败露形迹,直接到皇城外等他们出来便是。

如果仍是不小心被裘千仞发现,这枚铁掌令是帮中信物,足以教裘千仞分神,舍了令牌,当能让曲灵风寻到机会逃走。

洪七见苏离如此重人轻物,自是大为赞赏。他知铁掌令虽比不得丐帮的打狗棒重要,那也是帮中极贵重的事物。

换做他,都未必这么舍得。

接着数人便去了皇城,那皇城辉煌壮丽,极为好辨认。而高大的宫墙,只能拦阻普通人,断然拦不住他们。

洪七显然不是第一次摸入皇宫,熟门熟路。

进了六部山的御厨,却没发现有洪七口馋的鸳鸯五珍烩,只好从食橱找了些珍馐美酒,四人坐在御厨所属的嘉明殿平常。

这皇宫大内本就筑有高台为地基,地势自然极高,众人身处大殿之鼎,又高于皇宫,俯瞰人寰,心头自有意气。

相伴清风明月,说不出的洒脱。

连阿芜都忍不住喝多了酒水,有些醉熏。

苏离兴起,说道:“左右无事,我给你们讲个江湖故事如何?”

洪七行走江湖,除了爱吃美食,也喜欢听那些说书先生讲故事,可是无非是家国大事或者闺中风月,说江湖事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他笑嘻嘻道:“快讲。”

苏离微笑道:“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我要说的便是前朝两位三百年来最负盛名的剑客,决斗于紫禁之巅的故事。”

洪七听了苏离开头语,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他武功是天下第一流,却也从未想过在皇城之巅,同人交手。

这故事着实吸引人,连阿芜听了开头那几句话,都忍不住为之吸引。

苏离娓娓道来,连火工头陀都听得入神。

里面个个江湖人物,都栩栩如生。

故事不长也不短,众人一边听,一边吃酒,直到明月高悬,苏离才说到那叶孤城阴谋败露,最终和西门吹雪到紫禁之巅决斗。

听到这里,洪七一声叹息,道:“江湖人还是只管江湖事为好,无论叶孤城胜败如何,总归是难逃一死。”

他一拍膝盖道:“最难受的怕是西门吹雪,只是叶孤城心头没有生死挂碍,他的剑法怕是当真能如天下白云,纯洁无瑕,西门吹雪有了妻儿,怕是要输。”

苏离笑道:“七兄果真好见识,只是这结局还是听我继续说完吧。”

他将结局说出来,叶孤城剑比西门吹雪快了一分,却没有杀西门吹雪,而是选择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洪七道:“天下间除了西门吹雪,再没有人有资格杀叶孤城。这真是个好故事。”

苏离朝不远处的屋顶盯了一眼,微笑道:“周兄,你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你是一个人出来的,还是跟王真人一起?”

那边冒出一个人影,倏忽间到了苏离他们这边,此人正是王重阳的师弟周伯通。他道:“苏小子,你好厉害,这么远都发现了我。”

苏离道:“可不只是我发现了你哦。”

周伯通瞧向洪七,点点头,说道:“你是丐帮帮主洪七?”

洪七笑道:“正是,你是老顽童周伯通吧,你师兄也在附近吗?”

周伯通道:“我师兄给临安的皇帝讲道,我呆得无聊,自己出来走,下面侍卫太多,所以就到上面来,正听见你们讲故事。对了,苏小子,这天外飞仙有没有传下来?”

他最是好武,听苏离描述那天外飞仙,简直心痒难耐,世上若真有这武功,让他叫那人亲爷爷都成,只要他能把天外飞仙传给自己。

苏离道:“天下飞仙应该没人会,除了叶孤城,也没人能学会,连西门吹雪都不行。”

周伯通大失所望,又盯上洪七,道:“你们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听说很厉害,要不我拜你为师,你教我?”

洪七哭笑不得,说道:“周伯通,你别胡闹,你又不是丐帮的人,怎么可以学我的降龙十八掌。”

周伯通眼珠子一转,道:“我早不想做道士啦,我师兄偏要我做,要不我离开全真教,拜到你丐帮门下。”

他一顿胡搅蛮缠,洪七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这时下面有好几个人喊道:“师叔,师父叫你回去。”

周伯通听到这声音,如临大敌,道:“告诉我师兄,我不做道士了,我不回去。”

他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苏离身上,他道:“苏小子,要不你收我入铁掌帮,你把铁掌功和道藏的武功传我,我帮你一个大忙。”

苏离听他一说,就知道他已经见过马钰,这倒是不稀奇,他道:“你怎么一开始不说?”

周伯通道:“降龙十八掌肯定比你的功夫厉害啊。”

苏离脸一黑,道:“你有话快说,不然我把你抓到王真人那里去。”

周伯通早先跟苏离交过手,跟他半斤八两,听说这小子近来武功大进,料来比自己强了,他道:“我说便是,我在宫里还见到了你师兄裘千仞,他现在当了大内的武官,可神气了。还向皇后说了你的坏话,又说我师兄教了你武功,也不是好人。要不是皇帝知晓我师兄的名头,皇后都要把我师兄抓进天牢了。我师兄为了向皇帝赔礼道歉,所以一直在延和殿给皇帝讲神仙方术。只是我看那裘千仞实在面目可憎,而且呆在里面着实无聊,才出来散心。”

“师叔,你在房顶上吗,快下来。”

下面又是全真七子的声音。

周伯通道:“我不下来,我不回去。”

他说话间,眼巴巴瞧着苏离。

苏离道:“周兄,你带的消息对我还是挺有用的。我事后传你一手铁掌功便是。”

周伯通大喜过望。

苏离摇了摇头,又对洪七道:“七兄,我师兄接二连三和我作对,他为人大奸大恶,现在当了朝廷鹰犬,指不定有多少坏水等着我。我没有千日防贼的打算,所以今天知晓他下落,是不会放过他的。麻烦你照顾下阿芜,我去杀了他就回来。”

洪七犹豫一下,道:“我跟你同去吧,你们门内事,我不好插手,但旁人要插手,我决不允许。”

丐帮消息灵通,洪七倒是知晓了裘千仞的事,因此对苏离的举动是赞成的。他生怕苏离出了意外,故而想帮他一下。

苏离道:“那小弟就不矫情了,多谢洪兄。”

以他如今武功,天下之大,都可以往来。而且王重阳还对朝廷不死心,苏离此去,自可以让王重阳断了这念想。

毕竟他突然出现在禁宫,王重阳是百口莫辩了。以王重阳的性格,绝不会为了自证清白帮朝廷抓苏离。

而且深入禁宫,对决裘千仞,对苏离心气提升,大有帮助。

今日无论是否功成,他都将皇权彻底蔑视之,踏在脚下,如西门吹雪、叶孤城那般,高出固有武人的境界。

练武人就该相信自己,滔天富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都如无根之萍,不可依仗。

他敏锐把握住裘千仞两度依附皇权,其心气早已不同往日,铁掌功的精妙招数纵然还使得出来,可那股刚猛无俦、有我无敌的韵味决计是没有了。

上乘武功,以心性为根底,才能窥视武学最上乘的境界。

苏离自是要趁着这裘千仞心气和原本武功不合之时,来解决掉他。

而且他若真的今夜解决掉裘千仞,怕是能培养出真正的无敌心意,纵使找不到九阴真经,华山论剑,也未必不能独占鳌头。

何况周伯通都说了裘千仞在皇宫,他若是刻意躲避,亦会挫掉自己的心气。

他又对火工头陀道:“后面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第一时间护住阿芜,如果实在危险,你就先送她出皇宫。”

火工头陀道:“遵命,主人。”

阿芜看向苏离,只觉他心意之坚决,无可撼动。故而没有什么劝说,心里想着:“苏离要是有个好歹,我自是也不活了。”

她心念一定,反倒是无比泰然,主动握住苏离的手。

苏离瞧向她,此去本是生死难料,可是见阿芜眼神,心头说不出的安定,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心情。

他接着松手,身形一动,已是往延和殿而去。

大殿之内,王重阳正自对皇帝讲道。

那裘千仞插嘴道:“王真人的金关玉锁诀最是养生,为何不说于官家听?尽拿这些来糊弄官家。”

王重阳淡淡道:“这金关玉锁诀不过是武学末道,非是修道正法。我说与官家的道经,字字都是我呕心沥血所得。”

裘千仞嘿嘿冷笑道:“王真人这话糊弄别人还行,但休想拿这个来蒙蔽圣听。”

皇帝道:“王真人,你就把这金关玉锁诀说与朕听听吧。”

王重阳无奈叹口气,道:“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陛下,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修道之理,想的却是你问我是否有救济苍生的良策啊。既然陛下不关心这些,贫道就此别过。”

那宫门紧闭,裘千仞道:“王真人瞧来是看不起官家,现在想走,却是把皇宫当成你重阳宫了吗?”

皇帝道:“王真人你便先留下吧,朕只是对修道好奇而已。”

裘千仞身后还有一众大内侍卫,皆是好手。

他知道王重阳武功高明,但自己有这一众好手相助,自是能留下王重阳,届时逼问出王重阳的武功秘诀,他身兼两家之长,便是苏离的死期了!

王重阳沉默半响,对皇帝深深一礼,道:“世人皆知王重阳修道、修佛、修儒,却不知王重阳也是游侠,如今陛下如此对我,王重阳唯有做一回游侠。”

他一字一顿道:“侠以武犯禁!”

王重阳接着转身,平淡如常往宫门外去。

两个大内侍卫飞身拦阻,王重阳轻描淡写,将两人抓住,双手一合,两颗大好头颅相撞,登时西瓜烂,有红有白染在大殿上,说不出的森罗恐怖。

裘千仞道:“一起上。”

王重阳神色淡然,一边放倒大内侍卫,一边道:“裘先生也出手吧。”

裘千仞冷笑不止,他偏偏要等王重阳消耗得差不多再动手。

王重阳心头一叹,准备杀出宫外。

只是裘千仞作壁上观,终归是极大的隐患。

这时有人悠悠道:“王真人,裘千仞的人头是我的,你就不要惦记了。”

只见一人,衣冠似雪,自殿顶飘摇落下。

不是苏离,又是谁来?

这时王重阳第二次见苏离。

同当初那个少年人,已经对应不起来了。

第42章 事了拂衣去

裘千仞更是脸色一白,他怎么都料不到苏离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他双手紧握,指甲狠狠插进肉里。

在苏离出现之前,裘千仞从没有见过有谁能在武功才智方面胜过自己。可是自从师父上官剑南去后,这个小师弟一次又一次戏弄羞辱他。

他不觉得自己抢夺铁掌帮的帮主之位有什么不对,那本该是他的东西。过去二十年来,裘千仞当为下一代铁掌帮帮主,已经是铁掌帮上上下下的共识。可是苏离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天经地义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一刻开始忌惮这个小师弟,甚至一开始他内心都拒绝承认自己会忌惮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师弟。

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苏离已经成为他无法躲避的梦魇。除掉这个梦魇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他。

但他现在能杀掉苏离吗?

自从上次完颜匡府上一役后,事实证明,他已经没有任何把握能拿下苏离了。

而苏离的狡猾更在他之上。

今天是他最好的机会,只要拿下王重阳,逼出王重阳的武学心法,他裘千仞将能窥视到当世武学最高境界,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他不但要证明自己比苏离强,还要把自己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他要爬到最高,将所有受过的屈辱都还给苏离。

那时候他不要苏离死,他要苏离生不如死!

他恨啊!

可是为什么,苏离偏偏要在此时此地出现。为什么他敢在这里出现。他凭什么敢!

延和殿内,数十好手在此刻都成不了裘千仞的依仗。

苏离根本没看其他人,只是瞧着裘千仞。

裘千仞受不了苏离的目光,因为苏离就像是在瞧一个死人。

他的眼里也只剩下苏离,满目怨毒,如果可以化为火焰,绝对要把苏离烧为灰烬。

皇帝,位居于万万人之上的皇帝,此刻竟也说不出话。

大殿的中心变成了苏离和裘千仞师兄弟两人。

王重阳超然物外着观看这一切。

他深深预感到,这两个艺出同门的当世第一流高手,今夜只能活下来一个。或者两个都得死。

他没法劝解,也心若死灰。

因为大宋皇帝此前的态度,彻底断送了他对王师的希望。他已经失去了林朝英,现在连最后一点平生志向的念想也已经被掐断。

论武功,他此生未有此时之强,却也未有如此刻这般寂寞凄凉。

他又望着苏离。

又瞧着那数十好手醒过神来,渐渐靠近苏离,心中终归不落忍。

王重阳淡淡道:“众位,这是他们师兄弟的门内事,还请不要插手。”

适才大内好手,个个被王重阳如戏耍婴儿般收拾掉,而且他名声在外,乃是当世公认的陆地神仙般人物。

此刻发话,不由让这些久闻其盛名的大内好手心生迟疑。

王重阳心里叹道:“苏小友,王重阳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苏离没有空闲去向王重阳说什么感谢的话,他此刻心意之坚决,无可撼动,纵使裘千仞身遭有千军万马,他一样是一往无回。

苏离一步一步向前。

每往前走一步,地上都留下深深的脚印子。

瘦削的身躯,蕴藏着股深沉难言的力量。

金关玉锁诀和铁掌功此刻已经内外合一,水乳交融。苏离甚至觉得自己的功力凝聚成了一块铁板。

裘千仞亦在刹那间抛开一切,身子发出爆竹豆的噼里啪啦响声。

他一掌朝苏离轰去,像是凭空打了个霹雳一样。

苏离以同样的招式跟裘千仞对上一掌。

这只是开胃菜。

两人艺出同门,此刻都一般无二的用上铁掌功。裘千仞的掌法之精妙,让一众大内好手大开眼界。

就连王重阳都不得不承认,裘千仞掌法之精妙绝伦,便是自己也不及的。在这一点上,裘千仞着实是不折不扣的武学奇才。

将一门二流的铁掌功推至武学一流的境地,甚至能与丐帮降龙十八掌争辉。

苏离的掌法再如何精妙,亦同样越不过裘千仞。

但他掌法之中的劲力变化,却又胜过裘千仞。

十数招过去,裘千仞越斗越心惊。明明苏离和他一样的招式,但劲力却飘忽不定,或是刚猛,或是柔和。

虽然做不到至刚和至柔之间的转换,却也让他吃尽苦头。

他终是武学上的宗师级人物,眼见苏离虚实不定,愈发谨守门户,一举手一抬足都有莫大劲力,如果苏离非要硬来,那就丧失了他劲力虚实不定的优势。而苏离如果不硬来,便也破不开裘千仞固若金汤的防御。

裘千仞心思机敏,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是有利。苏离只要后力不济,凭他闯入禁宫这一条,足够死罪了。

王重阳能护他一时,但面对千军万马,苏离总落不得好。

苏离平静淡然道:“师兄,知道为何我非要在此地杀你吗?”

他剧斗之中,仍是气息平稳。

这份功力的精纯,连裘千仞都不得不佩服。

裘千仞手脚不曾有丝毫懈怠,却也不肯言语上落入下风,沉声道:“今天死的人是你。”

苏离嘴角露出一丝讥嘲,轻声道:“你心中想着借皇宫的千军万马来胜过我,说明你连习武之人最重要的胆气都没了,也对你的武功不自信了。”

苏离不退反进,紧接着道:“你已经输了!”

声若霹雳,动如雷霆。

裘千仞眼见苏离竟孤注一掷朝他拍出一掌。那是铁掌功最具峥嵘的一招千山万壑。

层层叠叠的掌力,在刹那间好似群山汹涌而至,天上地下,再无裘千仞容身之地。

裘千仞不得不跟苏离硬碰硬一掌。

他退不得,因为苏离已经锁死他所有的后续变化。

裘千仞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上。

可他如今心气已丧,既不能破釜沉舟,更不能背水一战。

他本能回了一掌。

数十年沉浸的铁掌功,也随着这一掌倾泻而出。

只是这一掌已经没了铁掌功应有的魂魄。

两掌交击,裘千仞往后退了一步,苏离又往前一步,继续拍掌。

他步步紧逼,裘千仞步步后退。

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裘千仞数十年的铁掌功,竟硬生生给苏离一掌一掌拍散。

裘千仞终于退到墙壁上,退无可退。

苏离只要再出一掌,便可了结他的性命。

此时苏离头上冒着冉冉白烟,那是功力催发到极致的体现,裘千仞脸色忽青忽白,那是因为他在散功。

即使他还能活下去,今后也是废人了。

裘千仞一时间心神崩溃,竟朝苏离跪下,嚎啕大哭道:“师弟,我错了。”

王重阳都看得不忍,一代武学宗师,竟成了这般模样。

他忍不住想开口劝苏离,裘千仞武功已经废掉,何必赶尽杀绝。

苏离却轻飘飘一掌落在裘千仞天灵盖上,随即裘千仞身子软软倒下。苏离接着转身朝王重阳施了一礼,淡然道:“改日再上终南山向王真人道谢。”

接着苏离足尖一点,冉冉腾空,上了屋顶。

一众大内好手方才如梦方醒,心下更松了口气,但也有机灵的大喊道:“保护皇上,抓刺客!”

王重阳朝表情还有点麻木的皇帝作揖,接着飘然离去。

这深宫大院,没了裘千仞这等人物的阻拦,他自是来去从容。





一个人影从宫墙摔下,苏离勉强让自己没有落个狗吃屎。大口大口喘气,可是浑身汗水泉涌而出,根本止不住。

他虽然杀了裘千仞,也到了功力尽散的边缘。

现在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耳朵一直嗡嗡作响。

即使裘千仞没了心气,也是准五绝的宗师级数高手,要不是苏离抓住裘千仞的心灵破绽,即使能败他,亦不可能杀死裘千仞。

饶是如此,苏离仍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兄长果真厉害,欧阳锋武功更在裘千仞之上,兄长还能破掉对方的蛤蟆功,最后从容跟我作别。”一念及此,苏离也没了击杀裘千仞的得意。

他却不知道,当初黄药师的状态不比他好多少。

“阿芜妹纸,苏兄弟在这边。”苏离迷迷糊糊听到了洪七的声音,朝声音来源一看,果真瞧见了洪七、阿芜、火工头陀。

苏离强自撑起身子,朝着阿芜微笑道:“你们来啦。”

随即眼冒金星,倒在阿芜怀里。

“好香好软。”苏离晕倒前冒出最后一个念头,他真不是故意的。

第43章 重阳之约(求推荐求收藏)

苏离悠悠醒转,却是在一间客房里。

他先是察看体内伤势,居然比预计得要轻许多。他心道:“莫非是七兄不惜耗费功力助我疗伤?这人情倒是欠大发了。”

“不对,七兄走的是由外入内的路子,内力刚猛至极,若是一二十年后,他功力圆满无暇,给我疗伤倒是无妨,现今他的内力非但不能助我疗伤,不加重我的伤势都谢天谢地了。”

这临安府除却洪七有足够功力给他治伤,便只有王重阳了。

房门打开,却是阿芜提着热水进来。

她见苏离醒来,欢喜道:“王真人说的一点都没错,你果然差不多在这时候醒转。我一直记着时间,估摸着你要醒来,就赶紧去打了一盆热水,你先洗把脸。”

苏离用热毛巾醒了醒神,问道:“王真人呢,已经走了吗?”

阿芜道:“王真人已经走啦,洪大哥说是帮中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苏离心道:“王真人连我什么时候醒来都掐算到了,他的功夫显然比我预计得还要高。”

他问道:“王真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阿芜拿了一封信出来,她道:“这是他留下的信。”

苏离扯开信封,瞧见信的内容,前面是一段内功秘诀,比道藏的疗伤心法更适合给如今的苏离恢复伤势,后面内容却让苏离有喜有忧。

原来王重阳得了马钰带回的道藏武学道理后,也开始研读道藏,从而对自身武功做出拾遗补漏,终于悟出武学上最高境界当是“入神坐照”,只是他渐感自己时日无多,有生之年未必能臻至这境界。故而想约天下武功最高的几人于明年二月二,在华山较量武功,同时向大家分享他的武学心得。

今后王重阳纵不能地抵至“入神坐照”之境,亦有比他年纪小许多的其余几人继续攀登这武学至境。

“这不就是华山论剑吗?终归还是来了,只有一年时间不到。”苏离心里一叹。

以王重阳的名声,着实能将其余几人约在一起,苏离知道自己兄长肯定会去,洪七自也一样,那南帝段皇爷还没有看破红尘,当然要去。至于给破去蛤蟆功的欧阳锋倒是未必会去。

苏离是不去都不行。

王重阳果然是天纵之姿,道藏的黄裳心得确实没给他太大帮助,却给了王重阳一个提示,那就是研读道藏。

“重阳一生,不弱于人。”

这位王真人口上说武学是末道,心里还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武学的。毕竟现在天下人都说全真教武功是天下正宗,王重阳为当世第一人。

可是没有华山论剑这么一场盛事打底,玄门正宗终归少了些底气。

王重阳亦是为了身后事计较,他迟早要仙去,但全真教须得如少林寺那样传下来,方不负他平生所学。

王重阳不想占地利的便宜,选了这天下最险的华山自是理所当然。

毕竟华山越险,越少人打搅,他们这些天下绝顶的高手自是不希望比武时有人当猴戏看。

故而没有九阴真经这个由头,选在华山倒也不教人意外。

阿芜见苏离神情忽喜忽忧,问道:“怎么啦?”

苏离将信给阿芜看,阿芜道:“你也很想赢他们吧,其实不打紧,你比他们年纪都小,这次不行,下次再来便是。”

苏离心道:“我这次输了,怕是得永远呆在这个世界了。”

往常他都是恨不得立马完成任务,就像打游戏通关一样,生怕遇到任务失败的情况,可是这次任务有很大失败的可能,毕竟只有大半年时间,他便是得了真经,也未必能在明年赶超王重阳。

可是不知怎地,他内心深处竟有些不以为意,好似任务失败,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亦没什么大不了。

瞧着阿芜,苏离少了许多患得患失。

阿芜道:“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离微微笑道:“没什么,你说的对。得何足喜,失何足忧。我想的是,要是兄长输了,怕是会很难受。”

他想着黄药师心高气傲,决计不能容忍自己输掉这场比武的。可是大概率黄药师会输,那时兄长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想到黄药师会那么难过,苏离心情更是轻松不少。

比惨让我快乐。

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朋友的痛苦之上,将会获得双倍快乐!

古人诚不欺我!

阿芜也想到黄先生那么傲气,定是很难接受失败,亦跟着不由莞尔。她接着道:“王真人看来武功比你们都强吧,你好似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苏离道:“全真教的功夫是越练到后面,进境越快,着实是当之无愧的玄门正宗。要是王真人再练上二十年功夫,我和兄长联手都未必能打过他。”

阿芜道:“可你不也练了王真人的功夫吗?”

苏离叹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他已经决定,要迅速处理完手上的杂事,然后去寻到九阴真经,苦练武功。

毕竟将铁掌帮发展成天下第一大帮,亦是要紧事。

苏离接着用完饭,就照着王重阳留下的口诀抓紧疗伤,行功数个周天,果然精神奕奕,料来再有一两日,便可恢复旧观。

第二日,洪七果然来。

他何等功夫,一眼就瞧出苏离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不禁感慨道:“王真人的武功当真了得,我本以为你这伤势,起码得休息一个月。看来我明年华山之上,胜算怕是不大。”

苏离道:“看来王真人也给七兄说了这事,明年却是要好好讨教洪兄的降龙十八掌了。”

洪七微笑道:“我虽然对上王真人胜算不大,但打赢你,还是有些把握的。”

苏离道:“七兄何以来的自信,要知道我掌毙裘千仞时,你也应该瞧着的吧。”

洪七哈哈大笑道:“这得感谢王真人,他说研读道藏让自己大有所获,我登时想明白一件事,不就是看书吗,我洪七也是识字的。本帮的降龙十八掌招式名字大都出自易经,传到我时,却有了些残缺,我一直在想办法弥补,王真人这事给我提了个醒,我该当从易经里寻找弥补降龙十八掌缺漏的办法。昨天闲下来通读易经,果是有了些许收获,料来明年你就可以见识到完整的降龙十八掌,嘿嘿,你这铁掌功怕是不能成为天下第一了。”

苏离不由无语,他千不该万不该搞出道藏武功这件事,都是自己做的孽。

本来书里洪七要等到华山论剑后才从易经悟出降龙十八掌缺失的部分的,威力可以说不逊色原版,甚至犹有过之。

当然,降龙十八掌在那乔帮主手里使出来,不是天下第一也得是天下第一。如果乔帮主还带着音箱,不提也罢。

“洪大哥,你练成降龙十八掌后,给我瞧瞧成不成,你不给我学,让我饱个眼福也好啊。”周伯通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苏离好奇道:“周兄,你怎么在我这来了?”

周伯通道:“我师兄说你这几天行动不便,让我先照看你一下,等你伤势痊愈再回去。”

苏离心下对王重阳更多了一分感激,又问道:“那你怎么不进来,一直躲在外面?”

周伯通道:“你家阿芜姑娘几乎一直跟着你,我不敢进来。”

苏离道:“你怕阿芜干什么?”

阿芜亦甚是奇怪,这个周伯通跟个孩子似的,他为什么怕自己啊。

周伯通道:“我师兄新创了一门功夫叫做‘神照经’,取自‘入神坐照’的意思。这功夫比他原来的先天功还厉害,可以说是天下内功中威力最强、最奥妙的奇功。我求他教给我,可他说要我不近女色,才能练成这门功夫。所以我现在看到女人就躲着,免得耽误我将来练这门功夫。”

“哎,原来我只是怕蛇,现在还得怕女人了。”

任谁都听得出周伯通此时内心的愁苦。

第44章 盟好

苏离道:“周兄,我伤势已无大碍了,你要不回去终南山吧。”

周伯通略有迟疑,他想学那神照经,又不想当道士,纠结得很。只是苏离身边跟着女人,他是万万不能在这里多呆的。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女人这种东西,来妨碍他练上乘武功!

他心念一动,我先不急着回去,在外面玩耍,等到师兄快去华山时,再去找他,届时软磨硬泡,一定要求师兄把神照经的功夫教给他。

学了功夫后,当然是不当道士啦!

周伯通大是得意,道:“苏小子,你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

只听一阵风声,周伯通已然远去。

洪七道:“这老顽童武功当真可以。”

苏离颔首道:“重阳宫上上下下只有他得了王真人的真传,几十年后,周伯通未必不能后来居上,赶超我等。”

洪七笑道:“那得他练了王真人的神照经才有可能。我早听说王真人的先天功威力强绝,本以为那已经是天下第一等厉害的功夫,没想到他还能更进一步,创出神照经。天下第一,我是不奢求了,希望明年能得见那神照经的功夫,是不是真如王真人说的那样厉害。”

苏离看得出,洪七嘴上这样说,内心里对于补全后的降龙十八掌仍是有些自信。

他其实也好奇,这神照经是不是后世那门武功,兴许也只是名字类似。

不过神照经肯定比先天功强就是了。

苏离道:“明年就见分晓,不过七兄帮中出了什么大事呢?小弟有能帮忙的地方吗?”

洪七叹口气道:“还不是净衣派和污衣派的事,两边差点又打起来。”

苏离拍拍手,说道:“根子还是在钱财上,史弥远四个奸臣到底怕了我,到底把财宝送来了。”

四口箱子由铁掌帮弟子抬进来。

原来苏离那日皇宫中神威盖世,着实吓惨了得知消息的史弥远。连本是史弥远至交,彻夜不停赶到临安的金老三都在听到这消息后,连夜走水路回了雁荡山铁佛寺。

而阿芜在苏离昏迷时,亦让曲灵风持铁掌令将附近分舵的帮众调集过来部分听候使唤。毕竟她这段时间处理帮务,对于铁掌帮大大小小的分舵早已熟记于心。又有了铁掌令,加上帮中大部分人已经知晓阿芜是帮主最亲近的人,因此分舵弟子见了铁掌令,自是无有不从。

故而苏离虽然昏迷醒来后,又开始疗伤。阿芜依旧将帮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四封信换来的财宝,阿芜早已经点算清楚。

洪七不提这回事,苏离亦有打算开始和丐帮合作。

苏离指着四个箱子道:“洪兄挑两箱带走,料来能让丐帮少许多纷争。今后咱们铁掌帮和丐帮永结盟好,自是皆大欢喜。”

洪七道:“咱们约定还没开始呢,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苏离笑道:“都是些不义之财罢了,如同浮云而已。何况出皇宫大内时,还是洪兄带着我们离开的。”

洪七道:“你手下那个火工头陀功夫不弱,没我你们也能找到安全地方落脚。”

苏离道:“总之七兄拿去便是,就当我提前预支给丐帮的活动费用如何?”

洪七着实为钱财头疼,点头道:“那好,我先收下。本来我找你,也是想向你借点钱的。”

苏离笑了笑,说道:“今后七兄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说,有能帮忙的地方,小弟一定效劳。”

洪七道:“好,苏兄弟如有要事需要洪七出手,刀里来,火里去,洪七绝不会皱眉头。”

他本是天性豪迈之人,见苏离豪爽,又对苏离多有了解,故而认下苏离这个朋友。

苏离心道:“骗了你的降龙十八掌秘籍,我总得给你补偿。这功夫我也不练,就是对你武功多点了解,将来华山论剑好多些把握,七兄啊,实在对不住了。不过我迟早要走,你也不会有啥损失。”

洪七急着回去处理内部纷争,直接将两箱极重的财宝抓起,大步流星离开。

阿芜道:“这些箱子要数个大汉才能抱起一个,洪帮主提了两个,像是抓了两颗白菜似的,真厉害。”

苏离道:“我也行的。”

阿芜不由莞尔,说道:“知道啦,不过史弥远交出这些财宝,也难逃一死,我已经在点算好这些东西后,派人通知了韩侂胄,料来过些日子,史弥远就得身首异处,也不用你动手。”

苏离道:“这件事办得好,省了我一番手脚。”

阿芜道:“你不怪我擅作主张?”

苏离道:“咱们谁跟谁,以后我不在,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反正苏离若真能完成任务,铁掌帮大概是要留给阿芜的,因此阿芜做主这些事,苏离没觉得有啥不对。

阿芜却不知道苏离心思,以为苏离宠溺自己,心里甜甜的。她吐了吐舌头道:“以后还是你做主,重要的事,我还是要先请示你。而且你不要让我发号施令太多,免得大家觉得我牝鸡司晨。我被骂了没什么,就怕别人瞧不起你。”

苏离笑道:“谁敢瞧不起我,我一铁掌过去。”

阿芜道:“好了,苏大帮主天下第一。对了,你养好伤后,咱们去哪?”

苏离道:“金老三以为逃回雁荡山铁佛寺就没事了吗,他是大错特错。咱们接下来去雁荡山,找金老三晦气。”

解决掉十二连环坞,长江水陆,都得以铁掌帮为尊,苏离届时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去华山寻真经,以待来年二月初二华山论剑。

阿芜心道:“雁荡山离舟山倒是有点路程,算了,以后再和苏离去见外祖父吧。”

苏离却不知阿芜还想着带他去见在宋国的家长,而是闭目开始运功。阿芜见状自也不打搅。

出去呼唤曲灵风,让他去准备舟车,看苏离到时是走水路还是陆路。曲灵风这两日见了阿芜行事,颇有大家风范,而且记性甚好,做事条理清晰。因此不敢想着对苏离用美人计了。

否则阿芜姑娘记性这么好,得记他一辈子。

他老实领命而去。

第45章 越女剑(求推荐票求收藏)

苏离是走的水路去往雁荡山。他得了易筋锻骨篇,明白动静之间皆可练功的道理,故而舟船虽然颠簸,他仍是在抵达雁荡山时,将内伤痊愈。

当然,其中王重阳给的疗伤秘诀,亦起了不小的作用。

十二连环坞机关重重,外人想靠近十二连环坞最核心的雁荡山,实是无比困难。

可是苏离早在数年前就开始布局,对十二连环坞的重重布置了如指掌,又有内应,竟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十二连环坞的核心机要雁荡山。

这是金老三都决计想不到的。

雁荡山因山顶有湖,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南归秋雁多宿于此,故名雁荡。

现今还是盛夏,即使在山下,依稀可见群雁纷飞。

往前上山只有一条途径,防范却不周密,毕竟外面机关重重,任谁都想不到有人能偷摸着来到十二连环坞这核心腹地。

坞里重要人物都住在这里,自不希望搞得太过戒备森严,少了生活气息。

苏离四人缓步上山,到了半途,听到金铁之声。

绕了个弯,看到前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竟和两名着乌衣的十二连环坞帮众斗得有来有往。

那两个帮众身高力大,同样用的剑,偏偏拿不下用剑的小姑娘。

苏离瞧了瞧,对曲灵风道:“这小姑娘的剑法锋锐中另有复杂变化,看风格像是越女剑一脉的传承。你说是不是?”

曲灵风道:“师叔瞧得准确实是越女剑法,而且经过了剑术名家的改良。这小姑娘怕是有几分来历。”

苏离点头,说道:“你去给她解围,再带她过来问一问。”

曲灵风领诺而去。

他呼吸不到,便到了激斗的三人边上。

两个帮众见曲灵风是陌生面孔,正要喝问,谁知手里一空,手中利器已经给曲灵风夺去。

那小姑娘没收手,给两人身上割出条口子,可是两人没机会叫出来,因为曲灵风用兰花拂穴手点了他们穴道。

小姑娘来不及感谢曲灵风仗义相助,便给曲灵风携到苏离面前。

她是大眼睛,长睫毛,皮肤如雪。如今虽是豆蔻梢头的年纪,去已然可以看出将来的风姿。

苏离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浑不怕生,道:“大哥,我可不是小娃娃,我叫韩小莹。你们今天帮了我,以后我若还活着,定当报答。”

阿芜瞧得一乐,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小侠女,只是怎么跟他们打起来啦?”

韩小莹还没回答,苏离便道:“你便是江南六侠的义妹吧,看来过不久,江南六侠便可以改称江南七侠。你六位兄长呢?”

韩小莹一奇,她自小跟着六怪,只是此时还没名声,故而江湖人没几个知道她,这人如何得知?她问道:“大哥,你认识我六位哥哥?你是谁?”

曲灵风道:“这位是铁掌帮帮主苏离苏大侠,旁边的是阿芜姑娘,我叫曲灵风,这个丑八怪叫火工头陀。”

韩小莹听了苏离名字,大喜道:“原来你就是苏帮主,我二哥提过你,对你赞不绝口。”

“哎。”她叹了口气道:“我六位哥哥去了铁佛寺赴金老三的约会,让我在山下等着,可是都一天了,还没回来。我心下担忧,才上山去,谁知连金老三手下两个小喽啰都打不过。”

苏离道:“你这剑法潜力极大,只是你造诣未精。如果你能把这门剑法练到高深处,金老三也不是你对手。”

韩小莹道:“不会吧,我师父也不是金老三的对手啊。”

苏离叹道:“可惜可惜,现在都没人知道越女阿青的故事。”

韩小莹道:“阿青是谁?”

苏离道:“春秋时有一名越女叫做阿青,她因为爱人范蠡的缘故,教了越国的武士剑法,于是便有了勾践三千越甲可吞吴的故事。后来阿青不忿爱人范蠡要跟西施在一起,于是一人冲进吴国的王宫,数千越国的甲士都拦不住她。最后见西施太美,终没忍住下手,转身离去,从此再无踪迹。只是越国的武士得了她神剑的影子,便有了越女剑法,在越地自古流传至今。你剑法的源头便是阿青的神剑。”

韩小莹道:“原来越女的名字叫阿青啊,我师父倒是没跟我说清楚。你这故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人一剑,数千甲士都不能挡,可真是厉害。我若有这本事就好了。”

苏离笑道:“要不你以后跟我家阿芜做个伴,我教你练剑,数千甲士你对付不了,但是几十上百的江湖好汉,还是有机会收拾的。”

他见韩小莹生得雪肤花貌,又有豪气,正好给阿芜做个伴,免得阿芜一天到晚除了他,都没人说话,那也太闷了。

阿芜也很喜欢这个小妹妹,说话直爽利落,唯一的缺点就是长得好看,好在年纪很小,暂时不怕某人起什么心思。

她拉着韩小莹手道:“姐姐也很喜欢你呢。”

韩小莹知道苏离的名头,乃是二哥赞不绝口的人物,因此一点都不害怕苏离他们,又见阿芜天姿国色,实是可亲可敬,心下就要答应下来,不过想起几位哥哥的事,便道:“姐姐,我得先见了六位哥哥,才能决定是否答应你们。对了,你们上雁荡山有什么事吗?”

苏离笑道:“你二哥没跟你说吗?我也是要去寻金老三晦气的。我叫他等我一起去,结果他反倒是先行一步。小韩妹妹,你肯定想知道你六位哥哥的处境吧,咱们去铁佛寺瞧瞧就知道了。”

韩小莹生来就有一股豪气,故不忸怩,说道:“那咱们上山去,不过要是有了危险,几位哥哥姐姐就不要管我啦,你们自己先保命。”

曲灵风道:“金老三都被我师叔从临安府吓回到了铁佛寺,不足为惧。何况这铁佛寺比皇宫大内如何?我师叔在皇宫大内,都来去自如呢。”

火工头陀不免心里嘀咕一句,“真是马屁精。”

他心下又有些羡慕,曲灵风明显比他得苏离信重得多,就是因为曲灵风会拍马屁!哼,打架的话,他一个能打曲灵风两个!

火工头陀道:“我家主人武功可厉害了。”

他跟着拍了一句马屁,可是没啥文化,除了一句可厉害了,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第46章 你没机会了

金老三每天午时前都要小憩一会,他认为这是人一天最应当休息的时间。当他醒来时,最喜爱的姬妾会用用她那削葱根般捏起一片熟到恰到好处的小牛腰肉喂到他嘴边,再用她柔软得好似棉花糖的嘴唇噙一口来自西域的葡萄酒给他喝。

如此一来,他便有更加充沛的精力如皇帝阅奏章一样处理每天的杂务。他喜欢事无巨细,这让他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这是权力的滋味,比美人的娇躯更让人着迷。

因此他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壮志雄心,只想守着十二连环坞这一片独立的王国。

所以在往常,他会直接把得罪自己的江南六怪杀掉,可是他已经不想得罪太多人,不想结下太多仇家。

江南六怪武功只是二流,人缘却很不错。

在铁掌帮步步紧逼的情势下,金老三更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他的梅花针依然娴熟精准,在手下惊叹目光下,击败了江南六怪,他只是将他们关在了一间石室里,仍是好酒好菜招待着,只要他们服一句软,金老三就打算将他们放走。

这次他没有睡到自然该醒的时候,葡萄酒和小牛腰肉都来不及享受。最亲近的属下吵醒了他,金老三鞋子都来不及穿上,便不得不出了铁佛寺。

钟声响起九道,那是十二连环坞最高的礼节。

走出寺门的铁门槛,金老三目光落在前方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苏离突然出现在十二连环坞的腹心,金老三很是吃了一惊,他知道苏离纵使有通天的本事,那也得有内应,才能如此无声无息出现在铁佛寺外面。

金老三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信任谁,甚至是看谁都觉得已经跟苏离暗通款曲。

但他脸上一点异色都没有。

养尊处优,没有让他面部的肌肉松弛,近年来内功更是精进不少。他只是少了年轻时的锐气,可是经验、内力、招式都仍是在巅峰。

可若是让他和身前丈许外的苏离动手,那他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衡山派的一众武师向来在江湖中名声赫赫。

但裘千仞一双铁掌便将衡山派武师打死大部分,从此衡山派在江湖上一蹶不振。

一个人就将一个名震江湖的门派毁掉,这是何等武功和胆识。

金老三自问他决计做不到这一点。

但裘千仞死在了苏离手上。

这位新任的铁掌帮帮主,一年来干下的任何一件大事,都是金老三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故而在临安府时,金老三果断舍弃了他在朝廷最大的靠山史弥远。

他躲在铜墙铁壁的十二连环坞里,不信苏离能追杀到这里来。

只是再坚固的堡垒,都可以从内部攻破。

金老三现在觉得苏离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但他没准备投降,最近几年他比较喜欢听三国的话本,里面鲁肃劝孙权的话,他很记忆犹新。

“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乎?”

十二连环坞人人都可以投靠苏离,唯独金老三不行。

苏离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留着他。

金老三朝着苏离哈哈大笑道:“苏老弟,你来之前,怎么不打个招呼,否则我该迎你十里地,也好准备酒宴,为你接风洗尘。”

苏离笑道:“我又不是好意来的,就不劳金兄接风洗尘了。我今天也不问金兄归不归顺铁掌帮,只想领教一下你的梅花针。”

他开门见山,根本不跟金老三虚以委蛇。

金老三面色一沉道:“苏老弟是不是欺人太甚,这里是雁荡山,可不是铁掌山。”

苏离微笑道:“这里是雁荡山,可是我走过来,怎么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呢?”

金老三心沉到谷底,他最依仗的不是自己的武功,而是自己对十二连环坞的掌控,是帮众对自己犹如神明般的敬畏。

可是苏离的突然出现,将这些全部摧毁了。

给他一段时间,他还能将十二连环坞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上。

但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如果他是苏离,他决计不会给这个机会。

金老三打个哈哈道:“不知苏老弟是走了哪条隐秘小道,才瞒过我十二连环坞重重哨卡。这是我底下人的疏漏,今后我要严查到底。”

他死死咬住苏离是走的隐秘小道,而不是有内应。

苏离微笑道:“金兄还要做困兽之斗吗?”

他明明只带了几个人,而且身边还有阿芜这样娇弱的女子,以及韩小莹这样半大的孩子。

可口气像是已经把铁佛寺包围了。

偏偏金老三真有这个感觉。

他身边的人,也是这个感觉。

气势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确确实实存在。

苏离却颇是遗憾,早知道一个人来啦,就可以说金老三你们十二连环坞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多刺激啊。

如此,以后某个武学大宗师一个人包围少林寺的事迹,也成了效仿苏离的故事。

曲灵风颇是激动。

数人深入敌营,谈笑间视强敌如同蝼蚁,何等不可一世,何等气焰嚣张,他喜欢!

火工头陀揉了揉拳头,身子发出爆竹豆的响声。

这是少林寺金刚伏魔的神通。

金老三早年学艺少林寺,自是知道这代表着对方的外功造诣到了何等地步。

这种人冲锋陷阵,那就是万夫不当之勇。

金老三熄了群殴苏离的打算。

他道:“苏老弟,今后十二连环坞唯你马首是瞻如何?”

金老三一开口,手下一片哗然。

“总瓢把子,咱们跟这姓苏的拼了吧。”

一人当先而出。

还没冲到苏离面前,就给火工头陀扭断四肢,摔在地上。

“大力金刚指!”已经有人认出这门当世第一等的指功。

金老三面露苦色,朝着苏离深深一躬道:“苏帮主能不能给个机会?”

他头都快磕到地上。

左右帮众都看得不落忍。

英雄气短啊!

曲灵风心道:“这人却是没骨头了。”

火工头陀暗道:“却是不能痛快打一架。”

韩小莹不由偷偷看了一眼苏离,苏大哥真是大英雄大豪杰,竟逼得金老三这样的江湖霸主,如此卑躬屈膝。

这人在江南行事何等霸道啊,欺压良善、丧尽天良的事干了可不少,可是江湖庙堂,没人能拿金老三怎么样,她六位哥哥还落在金老三手里,生死不知。苏大哥一招未出,就让金老三成了一条败犬。

阿芜却紧紧盯着金老三,她觉得事情不这么简单。

“小心。”阿芜看到金老三袖口一动。

她话已经说晚了。

一蓬梅花针,雨点般往苏离身上招呼过去。

不过丈许距离,以金老三名震天下的梅花针,怎么可能失手。

金老三朝着苏离,眼中露出一丝嘲讽。

苏离神情淡漠,一点惊诧都没有。

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掌,好似磁石一样将梅花针一根不漏接住。苏离手一搓,铁掌功将这些可以刺穿铁皮的梅花针碎了一地。

“你没机会了。”

第47章 江湖(求推荐票求收藏)

金老三双脚一蹬,立时生出一股狂骇的劲力。他虽是以梅花针成名江湖,一身内力却颇为不俗。

苏离皱了皱眉头,因为金老三这一招却不是朝他来,劲力去势正是韩小莹。他纵然能将金老三一掌拍死,韩小莹却也不能活命。

电光火石间,苏离一个闪身护在韩小莹当前。

谁知金老三竟在一扑之间,突地往后折还。他这下变招之迅速,连苏离都始料未及。

苏离冷冷一笑,逃得了吗?

“照顾好她们。”苏离给曲灵风留下一句话,身子化出残影往逃窜进铁佛寺的金老三追去。

“苏大哥,请你帮我救出六位哥哥。”韩小莹对于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毫不在意,一心惦记着江南六怪的安危。

苏离暗道要遭,金老三穷途末路,本不知会做出什么事,韩小莹这一开口,搞不好金老三会拉着六怪陪葬。

他知金老三性情,六怪广结善缘,此前金老三就算抓了他们,也未必会取他们性命,可如今金老三被苏离逼入末路,很可能疯狂一把。

只是这铁佛寺廊道甚多,苏离对寺中环境并不熟悉。

一时半会,竟追不上金老三。

但他听声辨位,金老三也逃不出他的追踪。

至于寺内的守卫,根本来不及阻拦如今轻功盖世的苏离。

追出一条绿荫小道,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空地,再往后是石室。空地上扎着梅华桩,桩下是密密麻麻的铁锥,上有血槽。

若是人一不小心栽下去,便是铜皮铁骨,都要吃大亏。

金老三正在梅花桩上,他道:“有本事在梅花桩上跟我一决高下。”

苏离不屑一笑,双掌往前一推,登时生出一道狂猛至极的掌力,硬生生拍断数根梅花桩,往金老三砸去。

金老三在梅花桩上,身法比平地还要灵活,轻巧避开断掉梅花桩。

可是苏离一掌掌拍出来,掌力无休无止,不出半柱香,他苦心布置的梅花桩就得给苏离毁得一干二净。

他哪里料得苏离一代武学宗师,竟如此不讲道理。正常来说,苏离不是应该上梅花桩显露本领,把他折服得五体投地吗?

金老三怒道:“苏离,你有本事上梅花桩跟我一决高下,现在像个乡野村夫似的,这符合咱们的身份吗?”

苏离嗤笑道:“你之前偷袭我,咋不记得这些?”

他收住了掌力,梅花桩已经被摧毁一小半。

不少铁锥都被他掌力扫起来,弄得金老三颇是狼狈。

而苏离的铁掌功之刚猛,亦让金老三大为心惊胆战,根本不敢和苏离硬拼。

他往后一退,落在石室门口,往石室敲了敲,登时有乌衣帮众压着六个人出来,金老三道:“这六个人性命都在我手里,苏老弟只要你一句话,今天放过我,就可以带着他们下山去。我金老三对天发誓,绝不向你寻仇,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那六人正是六怪。

每个人都被刀架在脖子上。

为首年纪最大那人,当是老大柯镇恶,他道:“苏朋友,咱们素昧平生,你不必管我们。”

他说话间,竟将脖子往刀锋撞去。

金老三眼疾手快,点住柯镇恶的穴道,只是柯镇恶仍是脖子划出血痕,渗透出不少鲜血。

只是他这一阻止间,苏离已经越过梅花桩,近得金老三身子。

金老三只觉得一股惊涛骇浪的掌力汹涌而来,下意识躲闪。

哐当声响,六把架在六怪脖子上的刀都给苏离夺走,同时一股大力将六怪身上的牛皮筋扯断。

六怪重获自由,自是将身边的帮众打倒。

电光石火间,金老三就一败涂地。

他还欲再逃,苏离却身形一动,按住他肩膀,铁掌功汹涌而至,金老三浑身一软,却是内力给苏离硬生生废掉。

本来以他的武功,再不济可以跟苏离周旋个一二十来招。

可是胆气丧尽,一招间,就给苏离制住,毫无反抗之力。

苏离轻笑道:“金兄,你还能往哪里逃?”

金老三道:“你神功盖世,我服气得紧,只恨我太过养尊处优,失了锐气,否则你今天拿不下我。”

他仰天一叹道:“到如今才知道什么权势富贵都是一场虚妄,唯有拳头才是真的。”

他嘴角溢出鲜血,竟是咬舌自尽。

苏离亦无救他的想法,同时对金老三死前的感慨深以为然。

十二连环坞在金老三手上,风头何其之盛,通吃黑白两道,金老三每每过寿,连当地的知府都要来送礼。

他在这长江水道,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这又如何?

苏离一双铁掌便将他富贵繁华拍散。

如若今日苏离和金老三易地而处,金老三的下场,便是苏离的下场。

这就是江湖。

那些十二连环坞弟子看到金老三死去,更无反抗的心思,只是茫然无措地跪倒在地上。

不知是跪金老三,还是跪苏离,还是兼而有之。

苏离殊无得意,看向朱聪,道:“小韩姑娘在外面,你们去相见吧。”

他素知六怪为人侠义,但此时颇有些兴致阑珊,并无上前攀谈的念头,轻身一跃,上了屋顶,声音悠悠回荡在空地里。

“如不介意,可让小韩姑娘来我铁掌峰做客,我和我家阿芜,对她很是喜欢。”





韩小莹在外面等得焦急,对阿芜道:“姐姐,苏大哥不会有事吧。”

阿芜微笑道:“不会有事的,他定能救出你六位哥哥。咦,他出来啦。”

苏离瞧着阿芜,笑吟吟道:“咱们走吧。”

他又捏了捏韩小莹的脸蛋,手感真不错。

韩小莹脸一红,道:“苏大哥,我不是小孩子啦。”

苏离笑道:“好啦,你六位哥哥没事,金老三也死了。他们要是同意的话,你有空来铁掌峰找我们玩,到时我教你真正的越女剑法。”

韩小莹一喜,道:“我一定来找你们。”

苏离牵着阿芜,招呼曲灵风两人离开。

十二连环坞剩下的事,自有人来料理,倒是不用苏离操心了。

江南六怪追出来,果然看到韩小莹,问她苏离的下落。

韩小莹只回道:“苏大哥已经走远了。”

六怪神情复杂,又颇是懊悔。

朱聪道:“大哥,苏帮主武功盖世,咱们未必能还这个恩情,但心里记着便是。若是一直没机会还他人情,那才好呢,说明苏帮主一辈子平安无事。如果真有万一,我们兄弟又何惜此命。如今七妹得入他们贤伉俪法眼,实是七妹的幸事,自当在往后让七妹上铁掌峰拜访他们二人。”

老五张阿生道:“是极,苏帮主年纪轻轻,便有一身盖世武艺,七妹若还能得他一招半式相授,那也是她的一场造化。”

柯镇恶轻轻一叹,心道:“傻小子啊,七妹要是和苏帮主这等盖世英雄多相处几日,今后你还有机会吗?”

他素知张阿生对韩小莹有不一样的感情,只是韩小莹年纪太小,尚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故而柯镇恶一直没点破过。

只是张阿生却懵懂无知,还为韩小莹有此奇遇高兴。

朱聪到底是七人中心思最机敏的人物,全以韩小莹个人前途为重,不肯让她断掉这个难得的机缘,故而先把话说死。

他又点出苏离和阿芜为贤伉俪的关系,亦是为了打消柯镇恶心头的一点迟疑。

韩小莹却是对兄长们的拳拳爱护之心并无感触,心中已是对铁掌峰充斥着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山和水,孕育出苏大哥这样的盖世奇侠?

虽则相处时间很短,但早慧的小韩姑娘,已是对苏离产生难以磨灭的印象,以及深深的好奇。

第48章 终得真经

苏离留下曲灵风和火工头陀,让曲灵风在太湖附近建一座山庄,作为今后铁掌帮在江南的一个中枢。

曲灵风持铁掌令,自能调动人力物力,完成此事不难。

只不过苏离接下来大半年得潜心练功,如有意外,两人合力,除非是那几个人阻碍,否则什么事都能摆得平。

且曲灵风就近还可以去找黄药师,如此一来,更是万无一失。

解决这些杂事,苏离自是带着阿芜北上。

阿芜见苏离带着自己,大为高兴,一路上山山水水也是饱览不尽,只是她却不知道苏离带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真经的梵文总纲。

原来金国之中,佛教亦是大盛,阿芜耳濡目染下,亦学了天竺梵文。苏离无意间问出来,自是不能舍了阿芜。

这一日,终于来到华山,莲花峰在望。

此峰千仞绝壁,简直只有飞鸟能渡。

苏离饶是轻功盖世,亦不敢带着阿芜上去,独自一人在山峰里搜索。这山峰自古以来都有高人隐士在其中凿石穴而居,企图得道成仙。

他们的石穴个个都险峻异常,自古罕有人至,苏离一个个搜索下去,九阴真经没找到,倒是寻了好几本失落已久的道书。

好在这些道书大都是丝帛为材质,到底完整保存下来。

苏离自是不客气拿走,他甚至另外起了一个心思,那就是将道书中最艰涩古朴的一本选出来,就近上终南山送给王重阳。

王重阳见了必定欢喜,如果转而去研究道书,也可以拖延一下王重阳的武学进境。

反正为了天下第一,他不打算要脸了。

他又生怕王重阳从道书里悟出什么东西,决定送书之前,特意抹掉一些文字,如此一来,王重阳真能悟出什么来,算他倒霉。

至于华山论剑之后,苏离把九阴真经白送给王重阳都行。

若是他没找到九阴真经,自己悟出的铁掌功以及襄阳剑冢的存在都可以告知王重阳。

那无招胜有招,草木竹石均可为剑,乃是数十年后,四大宗师都不能抵达的境界,王重阳就算创出神照经,离这个境界差距怕是还有不少,这人情送回去,怎么也能抵得王重阳的多番照顾了。

而且苏离还打算深入古墓一趟,将玉女心经寻出来。

林朝英女侠的玉女心经到底还是能克制王重阳所学的,即使王重阳能创出神照经,可之前武学的根子定是还在,如此一来,他又多了一分胜算。

苏离暗自计算,自己得将九阴真经、玉女心经以及襄阳剑冢三大奇遇傍身,才有机会于明年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

缺了哪一样,怕是都要胜算大减。

哎,不是他不努力,他开挂别人也开挂啊。

五绝之中,任何一个都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出现在同一时代,简直是奇迹。

譬如段家的一阳指一共有九品,练到第四品就可以修行传说中的六脉神剑。自古以来,段家能修到第四品的人都甚为稀少。

而如今的南帝段皇爷,据苏离估计,指力应该介于二品三品之间。

若不是六脉神剑已经失传,光是段皇爷这一关,苏离都难过去

这些日子,苏离也从阿芜口中得悉了降龙十八掌的秘诀。但意义不大,降龙十八掌的关键在于劲力的变化,而不是掌法招式。

苏离便是一样和洪七使出降龙十八掌,肯定也不及对方造诣深,变化自如,何况洪七已经开始完善降龙十八掌。

只能说能多个心理上的优势,聊胜于无。

念及对手个个都不好斗,苏离也不歇息了,终于在搜罗了数日数夜后,在莲花峰绝顶附近的一个极小的甬道里发现了九阴真经。

原来这甬道竟是黄裳以九阴神爪生生挖出的,只容得下一个孩童的身形通过,又用石头封住最里面的口子,自是杜绝了一些小动物攀爬至此,将真经带走或者毁去。

好在苏离的铁掌功内外兼修,他自己也学过缩骨功,硬生生钻了过去。

取出真经后,苏离心怀大畅。

他在山下找到阿芜,两人就近寻了一处石室,苏离将真经牢牢记诵下来,参悟其中武学,亦让阿芜翻译梵文总纲,顺便也把真经背下来。

阿芜武学远不及苏离,故而翻译的梵文总纲,还得苏离拾遗补缺。饶是如此,也有十来句不通顺的地方。

要么是苏离武学境界未至,不明白其中真意,要么是翻译出了问题。

苏离也不强求,知道总纲里最重要的部分是对真经阴柔武功的纠正,讲的是阴阳互济的武学道理。

再练上一二十年武功,再关心这个都不迟,现在谈还为时过早。

不过哪怕有这十来句不通顺之处,苏离亦通晓了铁掌功糅合玄冥神掌的关窍。终于将这门掌法完善,只需勤加练习,终能将这门掌法与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并列。

如此一来,他的掌力或阴损,或刚猛,实是能让人防不胜防。只是在至阴至柔和至阳至刚的瞬息转换上,尚有心无力。

不过后世武当山那位大宗师,年过百岁,才解决了这个武学疑难。苏离自不认为,他比那个更胜王重阳的武学大宗师悟性还要高明。

故而苏离并不纠结于此。

他和阿芜将真经牢牢记住,互相询问多次,绝无一字错漏,甚至连梵文总纲都将发音生生记住,分毫不差。如此,苏离才将九阴真经毁去。

苏离有心让阿芜接替自己事业,算是自己利用她这么多的亏欠。

他心里隐隐有个想法,如果真不能完成任务,那就跟阿芜过一辈子吧,反正阿芜长得还不错,他不吃亏。

只是数次的轮回经历,让他仅在这一个世界打滚,苏离多少有些不甘心。

阿芜自不知苏离的心思,可这些日子的经历,也让她明白,九阴真经是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籍,对于习武之人的诱惑,就像乱世中传国玉玺对那些英雄豪杰的诱惑一样,根本不可能与旁人分享。

哪怕苏离有为了让她翻译梵文总纲的缘故,可是也不必将真经全数给她背下。

她生长在金国皇宫,见惯为了权势,父子相残,兄弟反目。

如苏离这般诚心,自是难能可贵至极。

她感动得不能自已,更是每晚都要回想真经内容,生怕有一字错漏。

只不过她倒是多想了,苏离如果真能完成任务,起码是要给王重阳和黄药师一人留一份的。

苏离想来,大家都是好兄弟好朋友嘛。

“是时候给王真人送礼去了。”苏离虽则想起都脸红,但给王重阳送大礼的心意很坚决!

第49章 心意(求推荐票求收藏)

阿芜亲眼看着苏离将一本丝帛为质的道书抹去了一些墨迹,她不解道:“这道书不是要送给王真人吗,你怎么还抹掉一些字啊。”

苏离轻咳道:“手滑手滑。”

阿芜微笑道:“你取笔墨来。”

苏离道:“怎么?”

阿芜俏皮道:“我都记住啦,帮你把字补上啊。”

苏离找借口道:“你这添字上去,王真人说不定还要怪我们乱改古籍呢,反正他学究天人,少几段话,自己也能琢磨出来。”

阿芜道:“那倒也是,不过你真的是手滑吗?我总觉得你像是故意的。”

苏离道:“你瞧外面谁来了?”

阿芜侧过脸,忽地俏脸绯红,原来苏离趁机亲了她一下。

苏离笑吟吟道:“这才叫是故意的。”

阿芜又气又恼道:“等我学成真经上的功夫,你就没这么容易亲到我啦。”她给苏离这一打岔,就把道书的事情搁下了。

苏离目的达成,笑了笑道:“女人武功高,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的事。”

“嗯?”阿芜听出苏离话里有话。

苏离便趁机将王重阳和林朝英的故事说给阿芜听。

阿芜道:“王真人原来还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肯跟林女侠在一起呢?”

苏离道:“王真人啊,我瞧他是爱极了林女侠,否则他何必在军队里还经常写信给她呢,虽然信里都是军国大事,可那也是王真人当时最看重的事啊,如果林女侠不是他最看重的人,王真人自也不会写信跟她说这些。可是呢……”

阿芜道:“可是什么啊?”

苏离道:“林女侠太强了,她王真人都是一般的心高气傲,谁也不肯低头,于是终究有缘无分。倘若林女侠没那么厉害,王真人肯定早就表露心意了。可是林女侠到死都在创造一门功夫,来克制王真人的武功。她终于干成了这件事,可是自己也耗尽了心血,料来不在人世了。”

苏离想到书里说华山论剑前,王重阳已经去过古墓,见了林朝英那些武功,那时林朝英已经去世有一段时间了。

如今王重阳确实给人心如死灰的感觉,林朝英应该是不在了。

说起来自己第一次对付裘千仞用的化石丹,灵感便来自林朝英。这化石丹并非林朝英独有,以苏离的财力物力,却是从别处寻来的。

可是终归承了林朝英的情,要不留一段经文在古墓里?

“嗯,阿芜也是可以练玉女心经的。尤其是古墓的轻功不逊色于我,而且更适合女子,那就留一段经文吧。”

苏离心下便定了主意。

只是许多年后,还会不会有杨过和小龙女看到他留的经文,那就是谁也没法预料的。

接下来,苏离和阿芜便先上终南山,到了重阳宫。

马钰接待的两人。

苏离一见马钰,便笑道:“马道长,好久不见。”

马钰向苏离施了一礼,他又瞧着阿芜道:“阿芜姑娘也开始练武了啊。”

苏离道:“看来马道长武功大有长进。”

马钰面露苦色,对苏离悄声道:“师父把新创的神照功传给我了。本来我打死不想学,师父硬要逼着我练。我现在最怕小师叔回来缠着我。”

苏离道:“神照经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想练?”

马钰道:“我练武再厉害,也比不上你们和我师父啊,而且耽误我修道。师父却认为小师叔学了这武功,容易惹祸,邱师弟武学天赋虽高,但性如烈火,也是容易惹事的性子,师父打算将来邱师弟脾气改了后,再传他。”

苏离道:“我瞧王真人怕是想让你当全真教二代掌教呢,这是好事。”

马钰叹气道:“当掌教事务繁忙,我是真的不感兴趣。”

苏离摇了摇头,果然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他道:“我上重阳宫是为了答谢王真人,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马钰道:“师父坐死关啦,你要见他,明年在华山见吧。”

苏离大为遗憾。

马钰还以为苏离是为了不能答谢王重阳而遗憾,哪知道苏离是因为奸计不能得逞。

苏离还是将道书拿出来,他道:“这东西是我无意间寻来的,你到时交给王真人吧。”

马钰识货,见了道书,欢喜不已道:“这礼物我替师父收下了,正好我对道藏越来越有心得了,要不你在重阳宫住个几天,我们交流下心得。对了,阿芜姑娘亦是读了不少道藏,我正好跟你讲修行的道理。这可比练武有意思多了。”

阿芜道:“谢啦,可我对修行不感兴趣呢。”

马钰道:“我师妹本来也对修行不感兴趣,现在可喜欢修行了。她还给自己取了个清静散人的别号,上次还问我这名字好听吗?我便如实告诉她,求清静难得清静。她就不理我了,料来是去想我话里的意思,准备改个别号。”

苏离简直要笑弯了腰,这个马钰简直不解风情。人家问你名字好不好听,你回好便是了,还扯这么多。

人家不理你那是生气啦,什么准备改个别号。他可知道,孙不二这个道号用到了死都没改,估计就是被某人气的。

苏离忍住笑意道:“人家本来是你妻子,现在变成你师妹,本来就疏远了,你还说人家道号不好听,我瞧她是生你气了,你还是去哄哄吧。”

马钰摇头道:“以前的我们只是有肌肤之亲,虽然是夫妻,并不怎么亲密。现在大家一起修行,精神间的联系比以前更紧密了。”

阿芜道:“那你们定是时常相处说话了?”

马钰道:“阿芜姑娘所以你不懂修行,道可道,非常道。庄子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们之间,当然是没什么废话了。”

阿芜道:“所以你们在山上就没怎么说过话?”

马钰道:“每次用眼神交流就够了。”

阿芜扶额,她道:“马道长,我和苏离还有事,就先走了。”

马钰道:“至少用过晚饭再走吧。”

阿芜是一刻都不想让苏离跟马钰多呆,她主动拉着苏离走,勉强笑道:“真不用了。”

马钰好生奇怪,却也不以为意,拿着道书准备去见孙不二,准备和孙不二一起分享。

只是到了孙不二的静室,说明来意后,孙不二竟没继续理会他。马钰只好离开,他以为孙不二是修行到紧要关头,不容分心。





出了重阳宫,周围花木清香缓解了阿芜的郁气,她道:“马道长太过分了,我要是孙仙姑,一定不许他出家。”

她又偷眼瞧苏离道:“你应该也不喜欢修道吧。”

苏离笑道:“我不修道,却会参禅。”

阿芜大为紧张,说道:“为什么呀?”

苏离促狭道:“你是我的禅,秀色可参。”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突然冒出前世在某本书里见过的情话,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他竟也不后悔说这句话。

终于,在这一刻,苏离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不是呆若木鸡的马钰,更不是四大皆空的唐三藏,他是有血有肉的苏离。

阿芜红了脸庞,却主动抱住苏离。

她道:“咱们不要像王真人和林女侠一样,也不要学马道长和孙仙姑,好不好。”

苏离轻拍她的背,柔声道:“好。”

如果他能顺利离开这世界,也一定会回来。以往他当轮回世界是一场场不同的消遣,可现在他认真了。

这至少是一场认真的消遣。

他爱上了这场认真的消遣。

第50章 襄阳

活死人墓苏离是知道入口的,只是正面进去,机关重重,很容易给墓里的人发觉。因此苏离打算走另一个只有王重阳知晓的入口,他没记错的话,自这个密道进去,还有古墓的地图。

他记得书里是终南山山脚某个荒僻之处的山洞,可以走水道入活死人墓。又察知古墓具体位置,这山洞离古墓不会太远,否则便是能闭气进去,时间太长,亦走不完这段路程。

如此一来,苏离搜索范围便小了许多。

没花多久时间,他就找到了那山洞,他吩咐阿芜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潜进去,果然进入古墓里。

他这等武学修为,在黑暗的古墓里,自也是能看清事物,果然看到了那副地图,只是如今还没有九阴真经。

苏离这次倒是大方了,直接以九阴神爪的功夫在上面刻字。他如今武功已是登泰山而小天下,何况铁掌功内外兼修,九阴神爪却是极容易给他学会了。

留下了部分经文,料来比书里王重阳所留还多一些,只是最重要的梵文总纲没有泄露出去。苏离顿觉自己取了玉女心经,也算是对得起林朝英。

刻完真经,苏离便照着地图,先进了墓室,林朝英果然已是去世,苏离叹息不已,朝她的石棺拜了拜,又去寻找玉女真经。

如今古墓里只有林朝英的丫鬟以及那位年纪尚小的孙婆婆,两人武功远不及苏离,何况苏离已经看了古墓地图,又是自密道进去,自是没被察觉。

几番寻找下,果然见到了玉女心经。

苏离一看文字图案太多,便又厚着脸皮带了阿芜进来。

阿芜已经学了真经的闭气诀,红着脸谢绝了苏离说她要是喘不过气,苏离就给她渡气的好意。

苏离不免失望,那么多武功你不先学,干嘛学个没啥用处的闭气诀?

同时腹诽黄裳,连闭气诀都写在真经上,这又不是什么罕见之至的武学。接下来苏离更加轻车熟路,带着阿芜进了记载玉女心经的石室,阿芜自是轻易记住心经内容以及全真剑法。

苏离微微察觉到动静,带着阿芜赶紧离开。

不多时一名中年妇人进来,往四周瞧了一眼,暗道:“有人来过。”

这古墓机关重重,便是她偶尔都容易迷路,外人更是难以潜入进来。中年妇人叹息道:“小姐,他又来了。”

她还以为来的是王重阳。

随即叹息又转为满腔怨恨,道:“他再来一万次,你也不可能复活了。等我练成小姐的功夫,定要让他重阳宫颜面扫地。”





离开时阿芜拉着苏离对林朝英再三拜了拜,两人才下终南山。

苏离接下来的目标便是湖北襄阳,湖北早有他的势力,苏离命人打听过那怪蛇的下落,因此大致摸清楚了剑冢的方位。

来到襄阳,又找属下确认一下,顺便教人带路。

结果到了铁掌帮在襄阳的分舵,苏离大吃一惊。襄阳是湖北重镇,铁掌帮又在湖南,相去不远。

故而这里自上官剑南开始,便是铁掌帮的一处重要地方。

不乏有好手坐镇。

等苏离到时,分舵上上下下百余口人都死了。

大门口的地板上还有血书的大字——血债血偿。

阿芜瞧了这惨烈情景,都呕吐起来,同时心中担忧不已,究竟是什么人?苏离翻了数具帮众的尸体,终于冷哼一声。

阿芜缓解了一下,问道:“有眉目了吗?”

苏离道:“他们都是被人以极其刚猛的内力摧毁了五脏六腑,正常来说,当今天下除我之外,也只当有七兄能有如此刚猛的内力。”

阿芜道:“不可能是洪大哥。”

苏离道:“当然,不过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阿芜道:“谁?”

苏离一字一顿道:“欧阳锋。”

他又道:“这人被我兄长破了蛤蟆功,又被我断去一臂,我本以为两三年内,他必定不能恢复武功,没想到才几个月而已,他功力就恢复旧观。怕是有了奇遇。而且我的仇家里,也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种事。”

其实除了欧阳锋,苏离在江湖上还真没有什么仇家,毕竟他的仇家基本都死了。上次要不是黄药师败的欧阳锋,苏离也不会放欧阳锋活着离开。

阿芜已经不是当初对武学一无所知的她,知晓欧阳锋等人跟苏离一样,实是代表了当世武学的巅峰。

她大为担心道:“你断了他手臂,他自是来找你寻仇的。”

苏离道:“当然,我现在只怕一件事。”

欧阳锋断掉一臂,即使蛤蟆功练回来,苏离也不畏惧,就怕欧阳锋得了剑冢奇遇,持那玄铁重剑跟自己为敌。

那玄铁重剑实是奇物,练成之后,对武功加成极大,苏离一双铁掌,对上重剑难免要吃亏。

不过分舵的人都是被对方以刚猛内力打死的,看不出重剑的痕迹。

足见欧阳锋大有可能没得到玄铁重剑。

否则欧阳锋新练成绝技,没道理不试试手。

当然这人阴毒,说不准也会留一手,不给苏离瞧出底细。

这惨案发生不久,瞧来欧阳锋尚在附近。

阿芜道:“怕什么?”

苏离握住她手道:“其实也无妨,先把欧阳锋逼出来吧。”

阿芜道:“若他真的难以对付,咱们先练好真经的功夫,再去寻他也不迟。”

苏离微笑道:“凭我如今的轻功,现在我若想逃,连王真人也是杀不得我的。”

他接着又道:“如果欧阳锋打不过我,他就死定了!”

阿芜想到苏离的轻功确实举世无双,因此放下了心,就是怕自己成为苏离的拖累,可是真有那么一遭事,她直接死了便是,绝不能害了他。

她对苏离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重十倍百倍,这一点却非苏离能知。

苏离未察觉阿芜心中所思,而是又去了一个隐秘的联络点。这并非是铁掌帮原有的机构,故而没被欧阳锋发现,苏离直接下了一条命令,传话全襄阳,明日城北山顶,苏离要欧阳锋来见他,如若不来,白驼山必将鸡犬不留。

他懒得跟欧阳锋玩躲猫猫的游戏,要直接逼迫欧阳锋出现。

对付欧阳锋这种人,自然要比他更狠。

何况欧阳锋本身的目标也是苏离。

铁掌帮分舵的惨案尚未传播出去,苏离放出的话,已经让襄阳城的江湖沸腾起来,大大小小的茶馆都在讨论此事。

苏离现在可谓是朝廷第一号钦犯,当然他就是光明正大出现,也没人敢抓他。

“西毒欧阳锋那也是天下第一等的高手,苏帮主这话未免太过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西毒已经被东邪打败过,还被苏帮主断了一条手臂。想那铁掌歼衡山的裘千仞都在皇宫大内被苏帮主击毙,何况欧阳锋?”

“兄弟,你的消息也过时了,知道苏帮主为何找欧阳锋,因为铁掌帮在襄阳分舵的人全给欧阳锋杀光了。你说西毒没底气,敢来寻仇?”

茶楼里大大小小的江湖人都在讨论此事。

明年华山论剑之事,尚未传播出去,因此这可是江湖中如今最大的一场盛事,可惜时间太紧,只有在襄阳附近的江湖人能有机会一饱眼福。

第51章 你逃不掉的(求推荐票求收藏)

夜里,一灯如豆。

阿芜正在给苏离整理衣衫,衣服都是她自己选的布料裁剪的。

苏离蹙眉道:“为什么要穿大红袍啊。”

一身红衣素来是他不喜的。

尤其是在武侠世界,他第一想起的不是中原一点红,而是东方不败。

阿芜道:“你听我的啦,你不知道南火克西金吗,欧阳锋外号西毒,西方属金,你当然要穿一身红,把他克制得死死的。”

苏离道:“迷信!”

阿芜道:“一定要穿上。”

苏离拧不过这姑娘,穿了一身红,照了照镜子,还是挺英俊的。

阿芜道:“你瞧,多好看。”

苏离道:“还行吧。”

阿芜道:“说不定你以后会喜欢红衣呢。”

不知为何苏离脑海里总浮现起一个不男不女身穿红衣的妖人,他摇了摇头道:“我打死都不会喜欢上。”

阿芜轻哼一声,说道:“反正这次你得听我的。”

苏离心道:“就算我喜欢你,那也不能听你摆布啊。”

口中刚想说拒绝的话,瞧见阿芜手指扎了个血洞,心下一软。

“我终归要和她分别一次,何必拂逆她一番心意呢?”

阿芜见苏离有些愁绪,她道:“你是担心明天的事吗?”

苏离道:“怎么会。”

阿芜道:“是了,皇宫大内,千万人你都往矣,怎么会忧心明日一战。你是在想别的事?”

她到底聪慧。

苏离道:“没什么,只是你要变强,你看这次,要是你厉害一点,我就带着你啦。”

阿芜神色一黯,苏离说的倒是实话。

她道:“我会好好练功的,至少练到黄先生那地步。”

可是她为何要拿自己和黄药师比较呢?

苏离笑吟吟道:“这段时间你好好修炼玉女心经上面的剑法,说不定将来能帮到我。”

王重阳闭了死关,想来明年出关时,武功比书里记载,自是要强上一筹,苏离殊无胜算,却想到天下无不破的武功,亦无不破的道心。

阿芜修习玉女心经,正是他最后的一张底牌。

只是他又不能向阿芜说明,她每练这武功强一分,苏离完成任务的把握就越大,届时她和苏离分别的可能也就越大。

阿芜不知为何,从苏离和往日别无不同的笑脸,感觉到了苏离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

灯火明灭间,苏离瞌目养神。

华山论剑还远,同欧阳锋之战,却很近。

襄阳城北的山顶不高,苏离到的时候,山道上有不少尸体,个个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毒。

见得这情景,自是再无江湖人敢上山。

苏离沿着山道而上,如果有人细细察看,会发现苏离都没留下什么脚印子。

“苏离。”一声如金钹,铿然而下。

苏离抬头,山顶处站着一个独臂人,正是欧阳锋。

“你来晚了。”

苏离淡淡笑道:“让你多活一些时候不好吗?”

欧阳锋冷笑不止,说道:“你第二次说要灭我白驼山了,等你死了,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都得死。”

苏离瞧见欧阳锋没有背着重剑,心下已经松了口气。

他道:“看来你吃了蛇胆,胆子确实大了许多。”

欧阳锋脸色一变,他正是在襄阳城外的山谷里寻到了一种异蛇,吃了蛇胆可以增加功力,才在短短时间将蛤蟆功重新练了回来。

如今他功力不比从前差多少,而蛇胆不但增加内力,还让他力气也变得比原来大许多,如此一来,欧阳锋武功自是不逊色从前。

他这几日才出山谷,并不知苏离掌毙裘千仞的事,只是本能宣泄一口怨气,灭了铁掌帮在襄阳的分舵。

苏离又满城传话威胁他,正好欧阳锋也要找苏离和黄药师报仇,因此欧阳锋得知消息后,直接到了山顶。那些来得早瞧热闹的江湖人,碍眼得很,欧阳锋自是先拿他们撒气。

欧阳锋自以为虽然断了一臂,可是凭着最近奇遇,武功不输于原来的自己,付出一些代价,拿下苏离还是可以的。

但苏离竟一句点破他恢复功力的秘密,不得不让欧阳锋心头生出一丝慌乱。

他冷声道:“多说无益,你出手吧。”

苏离悠悠道:“那我出手了。”

登即苏离一掌朝欧阳锋拍去。

欧阳锋深知铁掌功了得,心下早有防备,可是见苏离这一掌居然不是铁掌功,招式极为简单。

他不假思索跟苏离对上一掌,只感觉对方掌力重重叠叠,威力奇大,完全超出他对铁掌功的印象。

他一招之下,便吃了个小亏。

好在他服用蛇胆,身体比原来还要好,稍稍退了一步,便将苏离的掌力化解。

他到底是当今的武学宗师,沉声道:“你学了洪七的降龙十八掌。”

苏离笑道:“好见识。”

紧接着苏离又是一掌而至。

这一掌变化,精妙绝伦。

欧阳锋瞧得明白,这绝对是铁掌功。他知道铁掌功刚猛无比,故而不敢硬接,而是稍稍错开一步,反手以一招极为精妙的手法拍向苏离手腕。

突然间苏离手好似无骨一样,极其灵动扭了一下,一股至为阴损的力道窜入欧阳锋经脉。

欧阳锋不免打个寒颤。

苏离一连两招,皆是出乎欧阳锋意料。

凭借出其不意,苏离到底占据了上风。到此他心下了然,欧阳锋武功确实已经恢复。

不过自己先言语乱了他心神,又是两招大出欧阳锋意料的武功,已经牢牢抓住这场比武的主动权。

苏离得势不饶人,招式越来越精妙绝伦,欧阳锋如果不失先手,倒能和苏离有来有回。

此时不免步步败退。

这山顶之上,更是飞沙走石,烟尘滚滚。

阿芜在很远的地方瞧着,眼中忧色不止,只是再也看不真切。

欧阳锋猛地一甩空空如也的袖子,正是一招铁袖功。这是他最近琢磨出来的杀招,现在烟尘滚滚,苏离自不如平日那般眼神好,正是施展铁袖功的良机。

可是他袖子一甩,苏离竟使了一个极为巧妙的手法抓住欧阳锋的袖子,轻轻一扯,袖子就到了苏离手上。

原来苏离见欧阳锋空空如也的袖子早有防备。

他知道以欧阳锋的武学修养,或许能想出办法弥补断掉一臂的弊端。

故而一直注意着。

这一抓正是九阴神爪的功夫,接着苏离将袖子扭成一条长鞭,竟施展出一门高深莫测的鞭法。

欧阳锋杀招失灵,本就大为受挫,见了这鞭法,知道苏离无可匹敌。

他足尖一点,虽然挨了苏离一鞭,身子却飞了出去。

苏离淡然道:“你逃不掉的。”

第52章 剑魔(求推荐票求收藏)

欧阳锋施展出白驼山瞬息千里的轻功,山道上只剩下一条影子,苏离更快。

九阴真经上记载的武功都至为阴柔,轻功本就有提气轻身的含义,苏离得了九阴真经,轻功上的造诣又有所长进。

他整个人都若隐若现。

哪怕欧阳锋先跑,亦不断被苏离拉近距离。

苏离追逐间,忽地一皱眉,原来欧阳锋速度陡然提升一截,比他都快一丝丝。

他随即眉头舒展,欧阳锋定是施展了什么秘法。

于是苏离不急不慢地缀着欧阳锋,不多时见到一处山谷。

他忽地驻足不前,原来苏离早觉得欧阳锋逃跑的路线不对,心生警觉远远瞧过去,果是在草丛里发现蛇道。

料来欧阳锋埋伏了毒蛇,引他入瓮。

欧阳锋见苏离不跟上来,大声道:“怎么,你不敢来了吗?”

苏离道:“别急,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地方,你瞧是我不敢来,还是你不敢出来。”

欧阳锋见苏离不受激将,淡声道:“我已经记住你身边那女娃子的相貌,你不是要杀我白驼山上上下下吗?那我也要你小心你身边的人。西毒欧阳锋,说得出做得到。”

苏离道:“你有本事活过今天再说。”

说话间,苏离上了旁边的一个斜坡,摘了一根竹子。

欧阳锋不知道苏离要干什么,但这人居高临下,把他动静都瞧在眼里,欧阳锋自是不好跑。

他心知,只要苏离进了他的蛇阵,自己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只是他全然想不到,苏离实非自大之人,适才占了那么大的上风,也小心谨慎,不肯上钩。

让他备用的陷阱,没能派上用场。

他暗自后悔,这次出现得焦急,该当谋定而后动。苏离拿他家人威胁,他也可以回去将克儿藏好,再跟苏离斗个你死我活。

可此前他并不知道苏离这小子武功长进如此大,且知道那异蛇的事,本以为无黄药师相助,能稳稳吃下这小子,结果大错特错。

如今欧阳锋进退不能,只能暂时跟苏离耗下去。

苏离片刻就削了一根竹笛,他竟吹奏出一首曲子来。

这曲子有说不尽的杀意,欧阳锋竟有些心浮气躁。他猛然惊觉,苏离这是施展音攻之术。

原来黄药师和苏离交流武学心得时,提过这类武功的诀窍,百年前更有一门传音搜魂大法,是此类武功的翘楚。

黄药师学究天人,创出一门碧海潮生曲,能以箫音挑动人心神。

苏离明白其中诀窍,近来又得了九阴真经,自有所悟。既然不能近身而斗,那边远攻。

他笛音一起,那些埋伏在草丛的毒蛇便出来,个个金光闪闪,头上长着肉瘤,绝非凡类,中间更有一条巨蛇为统领,却是跟金蛇种类不一。

欧阳锋见蛇阵骚动,忙拍了拍为首的巨蛇,那巨蛇一声蛇啸,原本躁动的蛇群安分下来。

苏离到底沉浸此道不久,在那蛇啸之下,笛音再难建功。

他大感踌躇,心知今日解决不了欧阳锋,后患无穷。

欧阳锋见苏离受挫,大是得意,不枉费他千辛万苦找到这巨蛇,在金国被黄药师废去蛤蟆功都不肯丢下此蛇,终于得了回报。

苏离正自思量对策,忽然间一声雕鸣,应当是里许外传出。

不多时,那鸣声渐近。

原来自深谷里居然走出一只大雕。

它翅膀甚短,容貌丑陋,头顶更有一个红色肉瘤,颇具威仪。这大雕虽不能飞,可是双足狂奔,竟不逊色武学高手的轻功。

苏离面露喜色,这大雕当是神雕无异,正是蛇类的天敌。

果然,那神雕直接往蛇群去。

原来欧阳锋驱使众蛇,搞得神雕少了食物。

这雕听到蛇啸,自是立马赶来。

见到蛇群,好不欢喜,直接冲进去,对着蛇群一阵乱啄,登时死了十数条毒蛇。

它出嘴之迅疾精准,不亚于武学名家。

欧阳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待要阻止,那边苏离已经顺坡而下,一根竹笛当空飞来,阻了欧阳锋一下。

那群蛇不是第一次跟神雕斗,对它的忌惮,深入血肉里,因此颇是骚乱。唯有那条巨蛇,勇悍地朝神雕冲过去。

神雕见到巨蛇,注意力也给吸引过去,很快跟巨蛇斗起来。

苏离却瞬息赶至,同欧阳锋再度斗起来。

这一斗,便从白天打到晚上。

最终苏离使了一招真经的大伏魔拳,胜了欧阳锋一招,将其重创。另一边,神雕却被巨蛇缠住,那巨蛇亦是异物,近来吞食了不少金蛇,更是非比寻常。

神雕单打独斗,本来也不惧它。

可是群蛇在巨蛇指挥下,对神雕不断骚扰,神雕斗到后面,颇有些后力不济,一个疏忽就给巨蛇缠上。

苏离重创欧阳锋后,本欲追上去,赶尽杀绝。

看到神雕危在旦夕,心想若非这神雕,他今日也不能将欧阳锋逼到绝路。

他顿下脚步,反手一招九阴神爪。

那巨蛇皮肤坚若精铁,竟也给苏离破开。

登时身子一软,神雕挣扎而出,对着巨蛇连啄数下。

巨蛇登时死透。

神雕欢呼不已,竟像是人一样,对着苏离躬身作揖。只是翅膀太短,颇有些蠢萌。

苏离道:“雕兄,等会咱们再叙交情,我得去把那人杀掉。”

他拔足便要往欧阳锋逃的方向追去,心知晚了一息,都可能让对方逃走。

忽地一道声音传入耳内。

“这人我已经杀了,倒是多谢你相助雕儿,小伙子进来说话吧。”

那声音显然是极远的地方传来。

这千里传音的功夫,苏离也会,他本不稀奇。

可是重点在于对方竟这么短时间杀了欧阳锋。要知道欧阳锋即使被他重伤,那也是一代宗师,便是王重阳出手对付重伤的欧阳锋,那也得花个一时半刻吧。

神雕向苏离示意,不要害怕。

它在前面引路。

苏离没有拒绝,跟着进了谷里,果然见到欧阳锋尸体,一片青翠的叶子正插在欧阳锋心口。

尸体不远处一位黑衣人负手而立,背对着苏离。

苏离顿时生出一种感觉,哪怕这人露出这么大的空门给他,他亦无丝毫把握能给对方造成麻烦。

“几十年没对人出过手了,本来想给你留个活口,结果多用了一丝力气,直接把他杀了。你们武功都很不错,要是我年轻时遇见你们定是欢喜不已。”

苏离此时还能猜不出这人是谁吗,自是剑魔独孤求败无疑。

他暗自叹息,“这人当真还活着。”

“算了,陪阿芜过一辈子吧。”

只瞧见欧阳锋伤口上那片叶子,苏离便知道,自己再练二十年,都休想胜过此人。

“草木竹石均可为剑,飞花摘叶亦能杀人。前辈便是剑魔独孤求败吧。”苏离微微拱手。

他惆怅不已,亦有些好奇。

这人当是已经踏入这个世界的武学最高境界了。

黄裳复生,都未必能压过此人。

第53章 九剑

黑衣人转身瞧向苏离,露出追忆的神色,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向苏离轻声道:“小朋友,原来你听说过我啊。已经许久没人叫出我的名字了。”

他接着淡淡一笑道:“我也许久未见过生人。”

苏离瞧他容貌,像是五十岁,又像是四十来岁,可是深知对方年纪怕是要往上百岁靠。

他道:“曾听过一些前辈的事迹,着实是武林神话。”

剑魔道:“神话吗?呵呵。”

他脸上流出丝丝寂寞和萧索。

苏离道:“前辈若无指教,小子便不打扰你清修了。”

实是独孤求败给他的压迫感太大,犹自胜过王重阳不少。

他心里实知,论功力,独孤求败决计不会比臻至天下绝顶的他强上几倍,甚至自己占了年轻的便宜,气力说不定都不会吃亏。

可是那种实实在在的压迫感告诫苏离,和对方动手,毫无胜算。

地上欧阳锋的尸体便是证明。

剑魔道:“你不必怕我,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而且你做不了我的对手,又救了雕儿,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苏离被看破心思,略有尴尬。

剑魔又道:“这女娃娃是你朋友吗?”

他弹出一指,前方灌木丛分开,阿芜正在里面。

她只得出来。

苏离道:“阿芜,来见过独孤前辈吧。”

阿芜向剑魔施了一礼。

剑魔缓缓点头,悠悠道:“女娃娃你目光透着灵慧,可愿意帮我一件事。”

阿芜犹豫地看向苏离。

苏离道:“前辈有何事?”

剑魔笑了笑道:“你说我草木竹石皆可为剑,那的确不错。这是剑道里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能否达到,跟悟性关系其实不大,更看个人的功力高低。这种剑道,我好些年前,倒是颇为得意,如今临近暮年,却不觉得有多得意。我近几年都在研究一门平常人也可以使出的剑法,用以对敌天下高手,略有所得,只是还缺乏实践。我没什么时间了,本想将这剑法在深谷,等待后人发现。可是不见这剑法真实效果,多少有些不甘心。恰好遇到你们两个,或许是老天打算成全我吧。”

苏离心里一震,这剑法多半是独孤九剑了。

独孤九剑着实也是至高无上的绝学,而且有些颠倒苏离对武学的认知。因为苏离如何都想不出来,书里令狐冲是如何在内力全无情况下,一剑刺瞎十五名江湖好手的眼睛。

便是苏离要瞬息间刺瞎十五名普通人的眼睛,都未必能次次做到,何况是十五名江湖好手。

这已经违反了武学常理。

而且独孤九剑的施展全凭悟性,剑法更像是一种原理,并无固定的招式,全靠临阵对敌,信意挥洒。

遇强则强!

以苏离如今的武学修为,实在难以明白其中道理。

不过他到底通透人情世故,微笑道:“前辈是打算传她武功,拿我来试招?”

剑魔道:“我瞧你所学甚杂,正是合适的试招人选。你年轻,前途远大,我不想挫你锐气,便让女娃娃跟你过过招就是了。而且我一身所学,早已分不清无剑还是无招,跟你过招,对我的剑法没多大的参考意义。”

苏离倒是认可这句话,武功到了高深处,一身所学早已融会贯通。如同书里的周伯通那样,睡梦中练成九阴真经,忘也忘不掉,总会无意中使出来。

他道:“前辈的剑法必定高深玄妙,阿芜能得你指点,实是幸事,我们占了大便宜,哪里能拒绝。”

阿芜道:“那请前辈指点吧。”

苏离都这样说,她自是毫无拒绝的理由。

只是阿芜没苏离这般清楚,她得了何等样的奇遇。

剑魔道:“那咱们进谷内详谈吧,要练我剑法,得先记住我剑法的总纲。”

两人自无不应的道理。

三人一雕,进了深谷,不多时抵达剑魔的居处。

那是一个山洞,十分干净,亦无杂物。

阿芜好奇道:“前辈,你的剑呢?”

剑魔还未开口,苏离便解释道:“独孤前辈早已不需要剑,因为天地万物在他手里皆可以为剑。”

阿芜似懂非懂,道:“这大概和庄子的齐物论有些相似吧。”

剑魔洒然道:“好姑娘,你竟能想到这些,着实能得我剑法精髓。”

苏离心道:“阿芜到底比我多读了一些书,我就想不到这个比喻。”

剑魔道:“对了,她叫阿芜,你叫什么?”

苏离心道:“都这么久了,你老人家才记起要问我名字啊。”

不过他还是老实回道:“苏离。”

剑魔“哦”了一声,道:“姑娘的名字更好听。”

他随即开始传授阿芜口诀,洋洋洒洒三千字。他说得不快,说完之后,问阿芜道:“你看看记住多少了。”

他传授剑诀,倒也不避讳苏离。

阿芜老实道:“全记住了。”

剑魔又惊又喜道:“当真,你背给我听?”

阿芜于是将全文一字不漏背出。

剑魔哈哈大笑道:“老天待我不薄,竟能让我在垂暮衰朽之年,遇见阿芜这样的好苗子。好姑娘,你做老夫徒弟吧。”

他本来只打算传阿芜剑法,可是阿芜的聪慧远远超过剑魔预计,让他不胜欢喜,故而起了收徒的心思。

苏离忙道:“阿芜,还不叫师父。”

他实是为阿芜高兴,有剑魔为师,加上九阴真经,玉女心经,阿芜练到当今几大宗师的境地,应是毫无问题了。

他走后,天下间自也无人能欺负得了阿芜。

阿芜道:“师父。”

剑魔高兴道:“好徒儿,咱们这就开始练剑。”

他又对苏离道:“你旁观我确实不介意,毕竟我这剑法重在悟性,绝非死板的招式。只是和你的功夫不是一个路子,你瞧了对你未必有益。你可想清楚,要不要继续瞧下去。”

本来这话他大可不必对苏离说,可是瞎子都看得出阿芜对苏离的情意。剑魔如今收了阿芜做徒弟,自是态度有所改变,故而提醒苏离。

苏离颇有些不死心,道:“前辈何出此言?”

剑魔道:“我都说了跟悟性有关。你的资质悟性,说实话很一般,能练成今天的功夫,我觉得是你运气太好。”

苏离:“……”

这剑魔说的好有道理,他实在无言以对。

他能练成今天的功夫,靠的就是开挂。

周一求下推荐票

g

g

第54章 天地若泥盆

阿芜道:“师父,你教我练剑吧。”

她到底一颗心全在苏离身上,见苏离尴尬,忍不住替他解围。

剑魔淡然一笑,说道:“好徒儿,我只是说实话罢了,而且他武功不比年轻时的我差。学武如登山,只要到了山顶,走的是什么途径,倒是不重要了。只是我这套武功,他不适合学罢了,先给他说清楚。”

苏离道:“前辈说的对,那我就不看了。”

阿芜朝苏离递了个眼神,意思是我学了之后,再教你。

剑魔瞧在眼里,也不说破。

甚至内心还有点羡慕,少年男女间的情愫,真是美好而教人向往,可惜他年少时不懂得其中乐趣。

那时他心里只有剑,却忽略了她。

剑魔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阿芜道:“徒儿,咱们开始吧。”

苏离老老实实离开山洞,洞外神雕走来,朝着苏离递了一枚蛇胆。苏离也有些饿了,就和神雕坐在一起吃。

蛇胆腥苦,入口后,却有一股清气,苏离知道其有提升内功和增强气力的效果,连忙运功。

行功数周天,果然内力精进了一丝。

只是他不免失望,蛇胆比他预计的效果要差一些。

原来他武功练到这份上,再往上走,外力的帮助着实有限得紧。那欧阳锋也不过是凭借蛇胆恢复了武功,后面蛇胆对他的效果其实也微乎其微。

譬如神雕,吃了不知多少年蛇胆,也没到真正天下无敌的地步。力气确实大得离谱,但比苏离,也不见得更厉害。

神雕跟苏离将蛇胆当果子吃,又过了半柱香,阿芜在里面还没出来,神雕也离开了一会,居然将那巨蛇的尸体拖回来。

它对着苏离示意,意思是要苏离把巨蛇处理一下,两人分了。

苏离不由一笑,这神雕当真通灵得紧。

他于是生了篝火,烤了蛇肉,异香扑鼻。另一边剑魔和阿芜也出来,阿芜眉头紧蹙,像是在思索什么难题。

而剑魔笑吟吟过来,对苏离道:“明天阿芜应该能跟你过招了。”

苏离点了点头。

他也好奇,这独孤九剑究竟是何等奇妙。

不过苏离没法学,自也不羡慕。

料来独孤九剑再如何奇妙,总归是武功,世间岂有不破的武功。关键还是在于人。

他身负九阴真经,玄门正宗的金关玉锁诀,铁掌功,降龙十八掌精妙以及诸多别派武学,论武学根基之厚,那是剑魔都未必能及的。

只是他尚未能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罢了。

剑魔又撕了一口蛇肉吃,道:“你烤肉的本事不错,这蛇肉你吃了,对你倒是有些帮助。”

苏离道:“这蛇肉也能增进功力?”

他忙塞了一口进去,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剑魔道:“雕儿吃的蛇胆,确实有增进内功的效果,不过对你着实没啥用处了。倒是阿芜可以吃个几月。其实咱们到底是血肉之躯,能修炼出多少内力,自是有限的。而我们修行武功,无非是打磨肉身,尽可能让自己能承受更多的功力,以及精纯一身内力,延年益寿,甚至永葆青春。你读过逍遥游没有?”

苏离道:“读过。”

剑魔道:“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便是这个道理。”

他顿了顿,又道:“这蛇肉有天精地华,能加深你的积蓄。”

苏离道:“前辈说的很有道理,令人茅塞顿开。”

其实他早知道了,一个人的武学成就,不仅要看个人造化,也得看历史进程啊。他起初经历的几个武侠世界,也不乏武学奇才,但一生的成就,比现今的苏离差了不少。

如果他们也到了这个世界,学会九阴真经,亦是有望当世几大宗师的境界。

这也是苏离最大的奇遇,不局限于此生此世。

此方世界,至少也算一个池塘了,不是芥为之舟。但剑魔在这个世界,终究做不到绝云气负青天,因为没这个条件。

剑魔道:“鹏飞于九天之上,则天地若泥盆。那又是另一番境界。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兴许能明白我们生于这个天地是何等可悲。”

又撕了一口蛇肉,剑魔怅然道:“前面没有路了。”

这不是剑魔的悲叹,而是此方世界,古今登临武学最高境界人物共有的悲叹。

你已经登上最高的山峰,明明还有余力,却没有更高的山峰给你攀登了。

比事关生死的挑战更可怕的是,已经没有了挑战了。

苏离明白剑魔的心情,哎,啥时候他也能说句无敌真寂寞就好了。

这种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他愿意天天承受,至死方休!

怀着这样的心情,苏离又吃了一口蛇肉。

忽然见阿芜过来,突然想起,阿芜怕是也没吃东西。

他连忙撕了一口蛇肉,道:“来吃吧,专门留给你的。”

阿芜本心不在此,见到苏离递过来蛇肉,不免欣然。

剑魔本来惆怅,此时却嘴角一抽,这小子真是不要脸,他咋没看出来,苏离是特意给阿芜留了蛇肉?

明明苏离吃得比他香多了,浑然不像是还能想起阿芜的样子。

神雕自顾自地吃蛇肉,心里想着:还是熟的好吃。鸟眸看向苏离,不免更是亲切。

天可怜见,它跟了剑魔不知多少年,都没吃过几回熟的。

阿芜吃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对剑魔道:“师父,这些天你教我武功,我就给你做菜吃吧。”

剑魔点了点头,颇觉欣慰,这徒弟还不错,知道孝敬师傅。他好些年没正正经经吃顿好菜好饭了。

阿芜心道:“洪大哥给我的菜谱,我都没来得及试呢,先给师父尝一尝,看看反应,如果好的话,叫上苏离一起吃。”

她到底有些不自信,见师父吃烤蛇肉都这么香,料来没有苏离那样挑剔,正好作为试菜的对象。

阿芜跟苏离相处久了,自是明白,苏离虽然什么菜都能吃,可是真正让他满意的菜肴,着实少之又少。

要抓住苏离的胃,可不容易呢!

剑魔见阿芜失神,还以为阿芜怕自己做的菜不合他胃口,心中觉得徒儿真是孝顺聪明又懂事。

他道:“为师不挑剔的,你随便做做就行。你只管专心练好剑法就是了。”

阿芜脸一红。

第55章 简繁(求推荐票求收藏)

晨曦洒洒落落地进入深谷里,阿芜持着一把青光闪闪的利剑,心有怯怯道:“师父,要开始了吗?”

剑魔对阿芜道:“别怕,照我教你的做。”

阿芜吐舌头道:“这剑好锋利,我怕。”

剑魔道:“你不用担心那小子,他一身外功登峰造极,哪是你伤得到的。”

苏离道:“阿芜你放宽心,来吧。”

他削了一根木剑,使了一套飞絮剑法,轻灵虚无。

阿芜瞧苏离剑刺过来,心下一慌,竟是被苏离轻轻松松把手里的青钢剑打掉。

剑魔道:“把剑捡起来。”

他神色罕见严厉起来。

阿芜只好捡起剑,苏离又是一招飞絮剑法,如法炮制。这次他心态比前次还轻松,忽地瞧阿芜递过来一剑,心里生出古怪的感觉,明明自己先出剑,倒是自己把剑法的破绽送到了阿芜的剑尖上。

他武功高明,猛地又一变招。

阿芜来不及反应,剑身给苏离木剑拍中,好在苏离未曾使力,到底没有再被拍落手中利器。

苏离亦是一奇,阿芜这持剑之法,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他虽然没使力,却也手法巧妙,偏偏夺不下阿芜的利剑。

阿芜和苏离过了两招,胆子大起来,剑法越用越流畅,不多时,苏离的飞絮剑法就使不下去。

除非他一力降十会,否则招式上确实输了。

苏离亦不着恼,这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剑魔在旁边颇是得意,苏离多少有些不忿和丢脸。他道:”前辈,给我一日时光,我再来试试你的独孤九剑。“

剑魔笑道:“下次拿一套更厉害的武功出来,否则将来你要打不赢你小媳妇了。”

阿芜脸色羞红不已,暗道:“我学全了武功得把这剑法都告知苏离才行,怎么能让我比他厉害呢。”

苏离道:“我不信前辈的剑法能违背武学规律,咱们明日再瞧瞧。”

不能学独孤九剑,苏离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自己练了这么久武功,没道理这么快被阿芜比下去。

虽说只是输了招式,他还是觉得有点没面子!

他独自寻了一个地方练剑,剑法正是韩小莹的越女剑法。只是自他手里使出,那剑法越来越快,到后来只是一团影子,根本看不清剑。

苏离猛地收剑,空中共有二三十枚树叶被他木剑一分为二。这等速度、劲力和精准,当世之中,着实罕见了。

苏离摇了摇头,这不是阿青的神剑。

他身负九阴真经这等至高无上的绝学,很快就思索到越女剑法阿青那神剑的影子到底是什么。

他对着身边大树再度练剑,那大树的树叶越来越少,苏离的剑招亦越来越简化。

到最后只剩下轻轻一刺。

只这一刺,便削去了越女剑法所有的繁复,化繁为简。

第二天苏离自信满满去找阿芜和剑魔。

阿芜见苏离消失了一夜,要不是剑魔说他没事,就要到处去找他,而今终于看见苏离,大是松了口气。

苏离笑道:“前辈,这次我想跟你过招。”

他觉得自己这一刺,虽然少了后续变化,却获得了绝对的速度,剑魔要从招式上胜过他,可不那么容易。

剑魔道:“那你对我刺一剑吧。”

苏离自不客气,他可不觉得自己能用木剑伤到对方。

一剑轻轻巧巧刺去,速度却如电光石火。

可是苏离一剑却落了空,连剑魔半片衣角都没沾到。他猛地收回剑,再刺出去,一连刺了十五剑,仍是没有碰到剑魔。

要知道以他的武功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剑魔笑了笑,额头上虽然出了细汗,可是明显刚才苏离是输了。

苏离并不丧气,闭目思索片刻,他道:“若说料敌机先,我自问也能做到,可是前辈的反应显然比我快,这是什么道理?”

适才每一剑尽数落空,自是剑魔早料到苏离的攻势,故而每每能提前一步避开苏离的剑招。

而且剑魔此前的身法说不上精妙,可就是如有神应,反应速度超乎苏离想象,像是本能一样。

剑魔道:“你知道独孤九剑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他不待苏离回答,继续道:“是无招。”

苏离道:“无招胜有招,这我也明白。”

剑魔摇头,说道:“你不明白,无招不是简简单单的没有招式,而是举手抬足间皆能蕴含武学至理,一身所学,再无凝滞之处。你剑法虽不及你掌法,那也是武学中一等一的功夫。可是你所学尚未能融会贯通,你是不是每使一套武功,心里都要有个念头才行。而我施展什么武功,根本无须动念,这样一来,你的反应自然没有我快。”

苏离道:“这么说,倒是学的武功越多越吃亏?”

剑魔道:“那也不见得,化繁为简,化简为繁,这两步是贯穿学武之人始终的,说不出哪一样更高明。假如你适才出剑的速度快到我反应不及,那我也就输了。”

苏离想起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那种鬼魅的出手速度,确实是独孤九剑都没法破解的。当然也跟用剑之人武功高低有关。

如若是独孤求败和东方不败交手,终究是独孤求败赢面要更大一点吧。

说话间,剑魔捡起一根树枝,使了跟苏离一模一样的剑招。

只是原本被苏离化繁为简的剑招,又自独孤求败手里生出许多变化来,每一个变化,都是意想不到的精妙。

哪怕以苏离的见识,亦不得不惊叹,独孤求败的剑道修为,着实令人望尘莫及。

最后独孤求败身遭出现一个圈子,圈子里尽是一般无二的剑痕。

他收剑叹息道:“从这一剑里,我演化出三十六种变化,可是原本的剑招,当有一百零八种变化。越女阿青的神剑,确实不凡。”

苏离倒是不奇怪剑魔认识越女剑法,不认识才奇怪,毕竟人家外号剑魔,肯定对天下剑法了如指掌。

只是这里也能看出苏离和独孤求败在剑道的差距,他能还原出阿青神剑的影子,剑魔却能从这一丝影子还原出三分之一的变化。

好在虽然输了,但是可以拿这套剑法去教韩小莹。

不吃亏!

接下来苏离便继续和阿芜练剑,他身兼多门武功,最后总也给阿芜的独孤九剑破去。

直到两个月之后,阿芜已经完全掌握独孤九剑,而且一直服用蛇胆,内力大为长进,且力气也变得很大。

原本水做的少女,变成了怪力少女。

好在手臂胳膊没比原来粗多少,否则阿芜得哭死。

只是阿芜还有一件更不开心的事,那就是剑魔的白发一天比一天多。剑魔虽然不说,但苏离和阿芜都感觉到,这位盖世无双的剑魔,将走完他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苏离倒是看得开,原书里剑魔最后只有神雕相伴,现在至少还有他们两人。

剑魔自己也没表现出什么惆怅,甚至劝慰阿芜道:“生老病死,自然之理,无须想太多。”

阿芜本也有些宽慰,不过后来她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

她悄悄对苏离道:“这几天师父经常到后面的石崖去,上了一处很高的高台,我偷偷上去瞧过,师父在上面写满了‘贼老天’三个字。”

阿芜接着叹息道:“师父无敌于天下,却敌不过岁月。他总是说找不到对手,可是也不肯输啊,我不知道怎么帮他,苏离你有什么主意吗?”

第56章 无上宗师

苏离握住阿芜的手,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至于办法,我会想的。”

阿芜也知生老病死,无可抗拒,自己求问苏离,实是求个心里慰藉罢了,本无什么期许。

她却不知苏离真因此生出一点想法来。

“我数次离开轮回世界,虽然有我是轮回者的缘故,但也表明这世界本身也是有破绽,教人有隙可乘的。”苏离心里想到。

到了夜里,阿芜做好饭菜,苏离出去带了一坛子酒回来。

剑魔自小练剑,从不沾酒,因为他知道剑客喝了酒,会影响剑的精准和速度。

这次见苏离带回酒来,他道:“今夜一起喝点酒吧。”

苏离笑道:“正是要和前辈痛饮一番。”

剑魔淡然道:“要痛饮,这一点还不够。”

他自问虽然从不饮酒,但是喝个千杯不醉,还是行的。

苏离道:“无妨,若真的喝完了,咱们又去取便是。不过……”

剑魔道:“怎么?”

苏离道:“咱们喝酒,就不要运功解酒,否则少了乐趣。”

剑魔轻哼道:“我不需要用功力解酒。”

他自信满满。

不等阿芜上菜,径自用石碗装满了酒。这是烈酒,剑魔直接一口入喉。

剑魔神色微微变化

苏离笑道:“前辈,这酒如何?”

剑魔从容平淡道:“还行吧。”

阿芜闻了闻酒香,说道:“师父,这是烈酒,你吃口菜下酒吧,要不然会很难受。”

剑魔道:“没事,我练功时受过的苦,你们这些年轻人哪里想得到,这算什么。我曾经还在山洪、大海里练过剑,那种滋味是你们没法想象的。”

苏离笑道:“前辈能征服江河湖海,着实让人敬佩,咱们再喝一杯。”

剑魔道:“来。”

临近死关,他再也不想克制自己了。

又是一口烈酒入喉,那种灼烈的感觉已经让他适应,自己身体颇有些轻飘飘的,剑魔倒是觉得这感觉不错,直接抱着坛子喝。

大半坛烈酒进了肚子,剑魔忽地将酒坛子一甩,开始骂人。

他学识渊博,从三皇五帝,骂到唐宗宋祖,又骂了达摩以及一众禅林巨擘,骂了逍遥子……

他骂这些人毫无用处,空有一身最顶尖的才智,仍是不到百年身。

骂到最后,又骂满天神佛,全是骗人的。

没一个显灵过。

骂到最后他又骂道:“贼老天,你若果有知有灵,就跟我斗一斗。”

阿芜拉着苏离衣角道:“从没见师父这样失态过。”

她往日见的师父,都是从从容容,天下人物,浑不放在眼里。不时还透着一股寂寥萧索。

原来那都是虚假的师父啊。

剑魔骂得兴起,又去上绝崖取了那玄铁重剑,那重剑给他手里使出来竟是轻若无物,各式各样苏离阿芜想象不到的精妙剑法自剑魔手里使出,最后又化繁为简,剑气纵横,弄得阿芜和苏离都靠近不得。

阿芜怨责道:“都怪你,给师父喝什么酒。”

苏离微笑道:“前辈一直太压抑自己了,总是要发泄一下。”

不过剑魔剑法使到兴头,不辨敌我,竟开始朝苏离和阿芜出剑。

苏离见他重剑使出,大巧不工。他心中凛然不已,忙一招大伏魔拳使出,虽然抗住了这一剑,自己却倒退五六步不止。

他心知剑魔重剑在手,更是无可匹敌。

不过苏离这些日子也不是白混的,九阴真经和一身所学,渐渐融会贯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铁掌功使出道家至阴至柔的韵味来。

剑魔出了七剑,仍是没拿下他。

不过苏离也气血震动,知道剑魔如不清醒,他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这就是天下无敌的剑魔,哪怕不是最强的状态,也不是他能胜过的。

苏离道:“阿芜,咱们用那套剑法。”

阿芜见苏离被师父压着打,本就心下担忧,此时也顾不得师父,径自出了一剑,正是玉女心经的剑法。

苏离此时也拿出一把剑来,使出全真剑法。

这正是阿芜和苏离这两月闲暇时所练的玉女素心剑法,本是林朝英无意中所创,正是要两人一人使全真剑法,一人使玉女剑法,且要是心意相通的情侣,才能发挥剑法的威力。

剑魔本是天下无敌的高手,可是此时遇到浑无破绽的玉女素心剑法,亦是一时间难以破解。

两人心意相通,剑法威力越来越大。

剑气纵横,如一盆凉水浇透剑魔的心灵。

他顿时清醒过来,将重剑一掷,插入石壁里。

剑魔道:“原来我也不是天下无敌,你们这门剑法,我破不去。”

他何等人物,适才虽然喝了酒,心智迷乱,可一身剑术还在,自是看出玉女素心剑法的非比寻常之处。

要知天下武功皆有破绽,故而才有独孤九剑破尽天下武功。

可是苏离和阿芜双剑合璧,竟将各自的破绽弥补掉,而且两人剑法之中,内息互通,流转不停,好似一个圆圈。

比拼到最后,都说不上是谁先气力耗尽倒下。

苏离笑道:“前辈只是不胜而已,我们这剑法要胜过你也难。”

玉女素心剑法到底不是太极剑,守敌足矣,克敌制胜却力有未逮。

剑魔点头,说道:“不错,你们的剑法守是固若金汤,却无攻敌的杀招。”他负手而立,又恢复过去那种睥睨当世的气概,淡淡道:“苏小子,你让我一发少年时的疏狂,究竟是何目的?”

苏离道:“前辈这些日子压抑自己了,全无剑魔的风采,我只是先让前辈找回自己罢了。剑魔独孤求败无敌于天下,到底也是天下而已。你斗不过天,斗不过这生老病死,说是无敌,其实前辈内心也以为自己早就输了,对吧。”

剑魔冷哼道:“不错,只是这又如何?”

苏离道:“鹏飞九万里,天地如泥盆。前辈何不飞出这泥盆呢,窝在泥盆里,跟泥盆置气。哪是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大鹏的胸襟。”

剑魔心神一震,喃喃道:“我倒是没想过这道理。”

苏离道:“前辈自问无敌于天下,才隐居深谷,岂不知亦有一位跟前辈相似的高人,人家同样是天下再无抗手,最后隐居深谷,但却没有像前辈这样,只能无力地骂一句贼老天。”

剑魔道:“这人是谁?”

苏离道:“这位前辈十岁学剑,十五岁学易,三十岁大成,进窥天人之道。天地宇宙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转而周游天下,南至天竺众国,西至波斯欧陆,北至俄罗斯,遍访天下贤人,竟无人可足与之论道。废然而返。始知天道实难假他人而成。乃自困于此十绝关内。经九年潜修,大彻大悟,解开最后一着死结,至能飘然而去。他是无上宗师”

说到最后,苏离一字一顿,

“令——东——来!”

第57章 破碎金刚(求推荐票求收藏)

剑魔沉吟好一会,才道:“这人我却没听说过,我倒是想见见他。”

苏离心道:“我说不定有机会见一下,算了,还是不要见了,我又不喜欢被虐。”

剑魔继续道:“既然这个令东来能做到,我应该也能。”

苏离:“……”

什么叫人家能,你就能。

只是令东来和剑魔颇有些相似处,搞不好还真的能做到,前提是这个世界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苏离忽又想到,他的到来,何尝不是“破碎虚空”的一种。

阿芜道:“这位令东来前辈十五岁学《易》,三十岁大成。师父的独孤九剑也是源自易经,如此算来,师父确实不比他差。天道不假他人而成,师父兴许只是差临门一脚而已。”

剑魔道:“我在想,那最后一着死结是什么。”

他竟原地入定,再不理会身边的阿芜和苏离。

阿芜瞧见师父还有丝丝气息,稍稍放下心,她道:“师父怎么说入定就入定,咱们要不守着师父吧,免得师父出事。”

苏离道:“还是先把你师父搬进山洞吧。”

他伸手要把剑魔抱起来,结果浑身力气到了剑魔身上,竟是泥牛入海,浑无半点痕迹。

阿芜见苏离神色古怪,跟着使了一把劲,结果仍是没有丝毫变化。

苏离一身神力自不必说,阿芜如今力气也不小,两人合力,都不能撼动剑魔身躯半分。

最后阿芜叹口气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阿芜见师父这么久不吃不喝,很怕师父出了事,可是剑魔脸色仍是红润有光泽,气息也还在,因此阿芜忧心之下,仍不至于绝望。

倒是苏离,看着华山论剑越来越近,因此抓紧时间练功。

他趁机拿了剑魔的重剑找神雕过招,神雕跟苏离关系极好,自己又经常跟剑魔过招,苏离和它一起练功,倒是逐渐摸索出“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诀窍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月有余,期间发生了两次山洪,苏离都趁机习练重剑,一身剑术精进至从前无法想象的境界。

只是他剑术越高,本身武功融汇的难度却是越大。

何况这重剑和九阴真经至阴至柔的武功并非一类,苏离又练了铁掌功,掺合降龙十八掌的运劲技巧。

身兼数门当世最顶级的武功,要想在半年内糅合一身所学,实是难如登天。

这也跟他习练九阴真经时日尚短有关,达不到打通生死玄关的地步,论内力,比之后世九阳大成的张无忌,终归差了一筹。

故而驾驭诸般最上乘的武学,还不能圆转如意,更不能随心所欲。

不过如今还是一论华山,当世他没有把握胜过的人,除了入定的剑魔,大约只有王重阳了,以及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斗酒僧。

而且他这次要是能带着玄铁重剑过去,未必不能胜过王重阳,何况还有玉女素心剑法这个杀招。

只是苏离有一件事甚为遗憾,那就是他果真练不成左右互搏,倒是阿芜居然练成了。

他唯有用自己比阿芜聪明,所以练不成这功夫来安慰自己。

好在阿芜一人使双剑,不过是剑法陡增一倍而已,而非是能还原双剑合璧的威力,因此苏离还打得赢。

只是阿芜这些日子虽然担忧剑魔,可武功却一日千里,再过几年,苏离还未必能胜过她。

想起今后还可能打不过阿芜,苏离颇是有点后悔自己传了阿芜九阴真经。

他安慰自己,勤奋练功是没用的,何况自己还能开挂。

而且以后他离开了,可以假意让兄长帮忙看顾阿芜,结果事实上阿芜的武功超过了兄长,兄长明白后,一定表情很丰富。

一想到黄药师以后也可能打不过阿芜,苏离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他练功的心思也懈怠了,直接回去。

剑魔仍是站在原地,只不过有阿芜照顾,自是不怕风吹日晒。

虽然苏离觉得他老人家被风吹日晒也不会出问题。

阿芜见苏离回来,道:“师父今天好像跟以往不同了。”

苏离道:“能有什么不同?”

他刚说完,忽地露出诧异之色,原来剑魔的白发居然少了许多,又长出黑须黑发。

返老还童?

难不成剑魔也练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苏离胡思乱想。

阿芜却屈指道:“算下来,今天是师父入定的第一百天。”

她道:“道家有百日筑基的说法,难不成师父竟是迈入了这传说的境界?”

两人一起守到黄昏,剑魔也终于褪去最后一根白发,整个人恢复壮年时的形貌。

突然间他醒了,一声长啸,周围掀起恐怖至极的气浪。

苏离和阿芜都立不住脚,一直往后倒退。

啸声渐渐平静,神雕发出一声悠长的雕鸣,或悲或喜地落在剑魔身旁。

苏离和阿芜走近剑魔,瞧见风雨不侵的青石地面竟刻下一行字:

我去找令东来了!

再瞧剑魔,气息全无。

苏离摸了摸他的身体,竟是坚若精铁。

天上忽然一道雷霆劈下,苏离心生惊悚之感,忙地拉着阿芜闪开,神雕慢了一点,一身的羽毛竟因此脱落大半。

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丑了。

阿芜的注意力没在雕儿身上,而是集中在剑魔的肉身。

雷霆显然是冲着剑魔来的,结果剑魔肉身竟丝毫不损,一身衣服竟也是融入身体一般,好似经过雷霆洗涤,还有了一丝说不出的灵动。

苏离瞧着剑魔的肉身,喃喃道:“难道前辈证了破碎金刚?”

阿芜不由问道:“什么是破碎金刚?”

苏离道:“大概就是本人已经碎虚离开,可是还留下了一具肉身在人间,以后说不定能回来,也说不定永远不会回来。前辈既然留下字,说是去找令东来,大概是真的解开了死结。”

阿芜见苏离这般解释,相信了大半,她道:“师父还活着就好。”

两人在剑魔疑似破碎金刚后,又在深谷住了一段时间,这些日子苏离察觉到一件特别古怪的事,他内力居然进步得比之前快了。

又问了阿芜,阿芜也是这般情况,只是没有细想。苏离本能察觉到,这个世界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第58章 终南山雪

终南山终于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得要晚一些。重阳宫后的玉虚洞已经紧闭门户好几个月,而王重阳进去时,只带了些清水和干粮。

全真七子,虽然对王重阳敬若天人,却也担心师父在里面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半月前开始,七子便轮流守在玉虚洞门户外,期盼着石门能够打开,或者师父能传出一点消息来,让他们好安心。

可是玉虚洞照旧一片寂静。

这场雪来得晚,却下得颇大,如今积雪已经堆至这日轮值的丘处机半个小腿的位置,寒风彻彻。

丘处机眉毛都没皱一下。

月前,丘处机便比其他师兄弟更早发现,他们修行的全真教内功进境居然比往日里快了一倍不止。

虽说全真教内功本就是越到后面越容易,但是后面的进度比前面快仍是有些没道理的,何况快了这么多。

丘处机思索不出其中缘由,却也在练功时更加专注,体察变化,故而渐渐领悟到从前未有过的武学道理。他变得更敏锐了。

今日玉虚洞虽然仍是沉寂,但丘处机心中生出一丝预兆来,师父要出关了。

这丝预兆一生出,便在他心头抹之不去。

北风瑟瑟,吹起雪粉,丘处机不由眯眼,可是他耳朵一动,原来紧闭的石门竟发出咯吱声。

丘处机强自睁眼看过去,发现紧闭的石门已经开启。

仿佛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气也从石门出来,旁边含苞待放的一株梅花,竟也盛开了。

暗香袭人,沁人心扉。

一名眉清目朗的青年道士自石洞里走出来,洋洋洒洒的大雪都不停绕着他身体打旋,却不沾他衣。

丘处机张大嘴巴,眼神充满意外以及疑惑不解。

青年微笑道:“怎么了,认不出我吗,处机?”

他的声音并不年轻,而是带着些许沧桑,又温润如昆山玉石,带着点清脆。

丘处机不可置信道:“你是师父?”

青年点头,又瞧向东南方,他道:“前段时间,我致力圆满神照经,导致心力枯竭,本以为纵能完善此功,也免不了油尽灯枯的结局,谁知一道气息惊动了我。那……”

他顿了顿,说道:“像是一道泉水本已干涸,结果又冒出一个泉眼,引来了新的活水。我续上了最后一口气,终于将神照功练成,连带容貌都恢复了年轻时的样子。”

丘处机道:“徒儿也发现近来练功比往常容易了不少,是否跟此有关?”

青年道:“应当是的,我隐隐感觉到有人走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只是那条路究竟是什么,我现在也不甚明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变得年轻,他没有多少高兴,因为他对林朝英更愧疚了,自己怕是要晚些年才能去陪她,甚至要晚许多年。

可是他又对这世界产生了更多的好奇,不再是心如死灰,他想知道这世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想知道那条路究竟是什么。

他更遗憾的是,自己悟得太晚,否则兴许能救活林朝英的。

他道:“处机,先不要去叫你其他师兄弟,你陪我走走吧。”

丘处机道:“弟子遵命。”

终南山很大,但对青年而言,其实很小。

小到他很快就到了活死人墓前。

他不想来这里的,却不由自主来到了这里。他已经见过玉女心经,知道那确实破去了自己的全真武功,若是之前的他,自是会再去一趟古墓,留下自己如今新悟出的武学,再添上一句“玉女心经,技压全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

可是他现在全无这个念头。

他终于明白,一时的争强好胜,终让自己失去了她。

他多么想他们的别离是一场还能再见的别离,而不是生离死别。

可是世事不能重来。

可是他已经明白得太晚。

人生为何要是这样子呢?他练成了盖世武功,但是没用了。

丘处机似能体察师父的落寞,道:“师父,咱们去别处转转吧。”

王重阳点了点头,两人转到山脚下。

风雪满天,自无行人,丘处机武功已经有了火候,寒暑不侵,而王重阳自不必说。

王重阳道:“处饥,你的武功着实大有长进……”

他话未说完,丘处机以为师父又责怪他不重视修身养性,精力都放在武功上,他道:“这段时间,徒儿也有向马师兄请教修行上的疑难,并非一心沉浸在武功上。”

王重阳笑了笑,道:“我不是责怪你,其实你们七个中,就属你脾气最像我,资质也是最高的,只是刚过易折,所以我希望你多读书陶冶身心,如此一来,才能更进一步。”

丘处机心中一凛,道:“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他对王重阳传授马钰金关玉锁诀和神照经的功夫,心下还是有些羡慕的,却没多少不忿,只是王重阳坦诚以告后,丘处机更明白王重阳的良苦用心。

因此也不再羡慕马钰,决心此后好生读书,让师父真正认可自己。

王重阳还欲再跟丘处机闲话几句,忽然间眉宇生出一丝怒气。

他身子一动,雪地里连影子都快瞧不清。

丘处机勉力追上去,过了一里地,看到了王重阳正抱着一个婴儿站在一株李树下,还扯了一大块道袍将婴儿包裹住。

王重阳见丘处机过来,摇头叹道:“也不知谁家的父母如此狠心,竟将这孩子抛弃在冰天雪地里。”

丘处机亦怒道:“我这就去附近转一圈,看看是谁这般狠心。”

王重阳摆摆手,说道:“算了,找到他们又如何,难道还把孩子送回去。这小娃儿咱们就带回重阳宫吧。”

他顿了顿,道:“要不你收这个孩子做弟子,如何?”

丘处机道:“可我没带孩子的经验啊,要不交给马师兄和孙师妹?”

王重阳摇头道:“还是你来吧。”

丘处机却不明白王重阳的用意,他是觉得丘处机性子刚烈,如果养一个孩子,应该能让脾气变得温和一点,亦能比以往更加细心。

而且孙不二和马钰自己有孩子都没带了,再让他们带个被遗弃的孩子,难免心里有疙瘩。

丘处机违不过师命,便道:“弟子收他为徒便是。”

王重阳道:“咱们在李树下捡到他,就给这孩子以李为姓吧,至于名字,等他稍稍大些,瞧得见性情后,再取个合适的。”

第59章 头白(求推荐票求收藏)

王重阳刚说完话,那婴儿竟从他怀抱中挣脱,于雪地里用手指写了个“清”字。

丘处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结巴道:“师父,这孩子会写字。”

王重阳若有所思,凭他的武功,婴儿从他怀里挣脱,那是没道理会发生的事,他道:“兴许这孩子大有来历,他既然写了个清字,便随他吧,以后就叫李志清。”

丘处机喃喃道:“这孩子大是怪异,说不定他被遗弃的原因就在于此。”

王重阳淡然道:“总归遇见他是咱们的缘分,总不能因为他会写字,能听懂我们的话,就又丢弃他吧。”

丘处机点头,说道:“岂能见死不救,师父说的是。”

他连忙将孩子抱起来,这孩子似乎写字耗费了所有精力,竟沉沉睡去。

既然捡了个孩子,师徒二人自是再也逛不下去,将婴儿带回重阳宫。

丘处机又找人从山下请了个乳娘,给孩子喂奶。

至于王重阳这几日里便开始向徒弟们传授自己闭关所得,只是周伯通不知道野到什么地方,还没回来。

王重阳亦懒得派人去寻他。

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武功已经得了自己真传,除却那几个人,倒也没人能拿他如何。

这日丘处机又来求见王重阳,他带着婴儿。

王重阳瞧了一眼,不禁讶然。

原来婴儿原本被剃了头发,如今又长出来,结果竟是满头白发。

丘处机苦笑道:“这孩子会写字,还能听懂大人说话,现在又长出一头白发,弟子真不知道怎么对待他。”

王重阳道:“先天白头,虽是奇事,却不是没有先例,传说中老子便是生来白头。他兴许是天生圣贤也说不定,这样吧,孩子的起居你来照顾,平日无事,就带在我身边。”

他到底是当世高人,即使这孩子诸多怪异,王重阳也不打算撇下他。

而且生而知之者,无不是大圣大贤,或许这是老天降下来承继他衣钵的。王重阳知道自己所学,不局限于武道,马钰或能承继他道学,却不能承继自己武功,周伯通和丘处机兴许能承继他武功,却难以承继他道学。

他原本时日无多,因此打算听天由命,如今生出变化,他还能有些岁月,说不定还能找到那条路,所以又有时间来培养传人了。

只是这孩子太小,变数甚多,收为徒弟总归不好,放在处机名下正好,而且处机重情重义,这孩子将来如何都不会吃亏。

更何况,让处机照顾小儿,确实能磨练他刚烈的性子。

比如他年轻时脾气也不好,收了弟子,以及有周伯通这个顽劣师弟后,脾气着实改善了许多。

王重阳接着笑了笑,道:“处机,你和这孩子一起来听我念道经吧。”

他摸了摸婴儿的白头,微笑道:“你跟太清道祖的出生事迹蛮相似的,跟我道门着实有缘,今天我给你念《道德经》吧。”

这道德经,丘处机背得滚瓜烂熟,初时王重阳朗诵,丘处机并不十分在意,后面才发现,师父念的是道德经,可是发出的音节,竟是一篇上乘的练气口诀。

他若有所悟,跟着调整呼吸。

又下意识看了李志清一眼,这婴儿竟然早就开始将呼吸调整成王重阳所念道德经了。

王重阳念诵一遍后,叹道:“婴儿之身,本就有一口先天之气未散。以这孩子的天资,真不知道二十年后,谁能做他对手。但愿他将来不会为祸人间,否则王重阳百死莫赎了。”

丘处机道:“弟子一定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

王重阳点了点头,忽地重阳宫钟响。

不多时,有弟子来禀报道:“祖师,有位黄先生约你出去相见。”

王重阳微笑道:“应该是黄药师,他怎么这样等不及。不过这人性情古怪,就我出去见他吧,你们不要跟着。”

他起身飘然出重阳宫,外面果是一人萧疏轩举地立着,更有说不出的清逸之气,旁边是重阳宫的巨钟,给他用手印出一个显眼的手印子。

这自是黄药师了。他瞧见王重阳变得如此年轻,微微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下来。道门功夫练到高深处,返老还童的事迹,他还是听说过的。

王重阳道:“道兄,如今还不到明年春暖花开,如何这么迫不及待地来见王重阳。”

黄药师道:“我贤弟自终南山离开后,便在襄阳城和西毒碰面,一战之后,生死不明。连铁掌帮和丐帮都寻不出下落,最后找到我头上来。我想王真人的全真教贵为天下第一大教,耳目通明,能否给黄某一点提示?至于这巨钟,却是一时手痒,玩弄了一下。王真人切勿见怪。”

王重阳见那巨钟手印,如何不知,黄药师有显示自己功夫的意思。毕竟明年华山论剑,他们是对手,现如今黄药师有事上山,顺便探个底,自是应有之理。

他微笑地走在巨钟旁边,朝着巨钟轻轻擦拭,好似擦拭灰尘一样,竟然将那手印抹平,王重阳道:“苏小友着实来过终南山,还送了我一本道经,只是那时我还在闭关,并未见过他,至于他如今身在何处,我们全真教确实不知道。不过凭他的武功,即使西毒全盛之时,怕也奈何不得。何况那西毒不是已经被你废去蛤蟆功了吗?”

黄药师道:“这人被我废掉蛤蟆功,又被我贤弟斩去一臂,按理说是不敢找我贤弟麻烦,可是根据襄阳那边的消息,这欧阳锋竟然恢复了武功,因此我是有些担忧的。”

他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巨钟被抹去的手印子那里。

“我还不是这人对手。”黄药师下了结论。

他自问这段时间进步很大,尤其是近一段时间,武功简直突飞猛进,抵达一个从前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境界,料来天下高手,不过王重阳能入他眼而已。

结果今天上山,颇有些自取其辱。

他接着道:“不过王真人既然这样说,我也不打扰了。”

黄药师施了一礼,飘然而去。

只是他离去的同时,还有一道指力破空,终也了无痕迹。

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那一丝噼啪之声。

可黄药师听得真真切切。

他下山得更快了,他这弹指神通已经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突然出手,竟也不能给王重阳制造丁点麻烦。

一声轻哼传回重阳宫。

王重阳笑了笑。

后面丘处机走出来,好奇道:“师父,这东邪怎么这样快就走了?”

王重阳道:“他是来试我斤两的,这人狂傲自负,对明年华山之约的头名势在必得。”

丘处机道:“看来他是没在师父手上讨到便宜。”

王重阳背着手,如果有人能看见的话,会发现,他原本细腻白嫩的手掌,竟变得通红,还有些浮肿。

要将巨钟的手印子抹平,可不是如他表现得那般轻描淡写。

这黄药师是个劲敌。

王重阳道:“将来我去后,天下恐怕是无人能制住这位东邪的,你们以后也不要轻易招惹他。”

他想起李志清,心头稍有安定。

王重阳又道:“苏小友果真消失了?”

丘处机道:“有小半年没消息了,不知去了何处。但西毒也没露面。”

王重阳道:“自那日在皇宫一见后,我便看不透他啦。想来他不那么容易出事,应该是在某个地方练功吧,明年华山之约,除却东邪黄药师,便以苏小友最是我的劲敌,洪七又次之。”

他脸上并无忧色,而是泛起微笑,却是想到自己神照功一成,便有好几位绝顶高手陪自己试招,着实是幸事。

哎,希望快点春暖花开,他竟有些等不及了。

第60章 吸星大法

黄药师到了终南山山脚下,本欲离开,继续寻找苏离的下落,忽然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女子声音。

他看过去,却是一只形貌丑陋的大雕背着一个年轻男子,大雕旁边便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女子。

他回过神来,沉声道:“你是阿芜。”

本来阿芜容貌没多大变化,可是近来武功大进,气质一改过去的柔弱,黄药师第一时间竟没把眼前女子和阿芜联系起来。

阿芜道:“是我,黄先生,苏离他不知得了什么病,我带他来终南山,想请王真人出手相救,哪知道正好在山脚下遇上你,你快来看看他吧。”

她让神雕将苏离放下来,靠在一块岩石上。黄药师担心苏离,快步上前,看到苏离面白如纸,连忙给他把脉,却发现他脉象平和,更有一股惊人的潜力将他手指弹开。

黄药师一惊,“贤弟的内力竟如此浑厚,丝毫不输于我了。”

他自问这半年多,武功大有长进,哪知道苏离竟已经赶上他,心中喜忧参半。

“黄药师啊,黄药师,这时候你还想其他的干什么。”

他心神一凛,又仔细观察了苏离的面色,除却脸色很白外,看不出其他异常,而且脉搏如此有力,跟脸色却是大不相符。

他问阿芜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阿芜刚欲开口,这边苏离睁开眼,见到黄药师,勉力笑道:“兄长。”

黄药师道:“贤弟,你到底怎么了?”

苏离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十日前开始便有些魂不守舍,后来愈发严重,一天里只有一小段清醒的时光。我知我一身本事,几乎百病不生。出了这般问题,绝非寻常大夫能救治,便让阿芜带我上终南山来,没曾想竟遇到了兄长,实在欢喜。”

他暗自叹了口气,这身上的毛病,他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而以他的武功,身体出了差错,天下也只有王重阳能救自己了。

本来为了天下第一,苏离都生出过坏水来,着实是没脸再上终南山的,只是这实属无奈。

好在上山前遇到黄药师,以兄长的见识,兴许也能帮他找到病根。

黄药师道:“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

苏离见黄药师神态,心下猜出,兄长这是要不计任何代价治好自己了。他颇是感动,又有些不忍。

其实他要是再无耻点,让自己受点实实在在的内伤,去找王重阳治伤,令其折损功力,华山论剑,便大有把握了。

只是苏离实在没法不要脸到这般地步,想想还是算了。

而现在自己这情况不明,若真让黄药师、王重阳折损了功力,苏离决计是要将九阴真经的秘密提前告知两人,否则于心难安。

不过他早已写了一封信,讲了剑魔独孤求败的故事,将破碎虚空的秘密一并放在里面,如果他真的赢了华山论剑,这封信亦是要拜托阿芜交给黄药师、王重阳的。

反正事了之后,决不能亏欠他们。

但苏离也料不到,他还能出现这等意外之事。

苏离又劝道:“兄长,我这病古怪,即使治不好,也是正常的事,兄长切勿太过耗费心力。”

黄药师暗忖他武功还不是王重阳对手,但是一身医术决计不会比王重阳差,苏离的病固然古怪,黄药师却不认为他治不了。

何况他刚刚在王重阳手上吃了瘪,哪里还能有脸再上终南山。

他黄药师就是耗损功力,输了明年华山之约,也决计不能在这方面再矮王重阳一头。

黄药师道:“你且安心,一切有我。”





两日后,阿芜背着苏离上了终南山。

原来苏离病情愈发严重,黄药师却是无计可施。

阿芜生怕苏离出事,因此趁着天未亮,就偷偷背着苏离出来。毕竟她不敢告诉黄药师,免得黄药师面子上不好过。

其实阿芜哪里知道,黄药师就在她身后不远,偷偷跟着两人。

黄药师已经知道自己治不好苏离,本来阿芜不偷偷背走苏离,黄药师也要把苏离带上终南山去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面子,害了兄弟。

毕竟黄药师虽然性情古怪孤僻,却对苏离这个兄弟看得极重。

他这人实是至情至性之辈,绝非一个“邪”字可以概括的。

故而阿芜带走苏离,黄药师还要一路悄悄尾随,免得两人出意外。

重阳宫的人见到阿芜背着苏离上山求救,自是没有阻拦,阿芜很快就带着苏离见到王重阳。

王重阳给苏离把脉,同样出现黄药师之前的感觉。

不过他到底功力浑厚无匹,硬生生压制住苏离反弹的内力,体察苏离身体的具体情况。

最终愁眉不展。

而苏离现在情况比黄药师见到时还要差上不少,几乎没有苏醒过来的苗头。

阿芜紧张道:“王真人,苏离他还有救吗?”

王真人道:“阿芜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苏小友之前给我的道书对我等修道者而言,价值连城,无论如何我都要还他这个人情才是。”

阿芜脸一红,她都不好意思说苏离还抹了一段文字。

不过王重阳也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好让阿芜相信他会尽心救治,免得这姑娘忧心忡忡。

王重阳唤孙不二取来一枚金针,对准苏离天灵盖扎下去。

苏离登时醒过来,他看到王重阳,知是阿芜带自己上了重阳宫,欲要起身见礼。

王重阳摆了摆手,说道:“你这病换做一年前,我着实是束手无策。好在道藏给了我不少感悟,我倒是寻出你的病因来。”

苏离道:“还请真人指点迷津。”

王重阳道:“苏小友,在这之前,你能否如实相告我一件事。”

苏离道:“真人但问无妨。”

王重阳道:“苏小友是不是找到了九阴真经?”

苏离沉吟片刻,说道:“不错。”

王重阳叹息道:“这九阴真经料来跟我的武功一样,讲究循序渐进。苏小友虽然早有根基,却练得太迅速,且又练了其他至刚至坚的武功,一身内力虽然上来,却不免九阴极盛,内力厚而不纯,纷乱不已。而苏小友你的天资悟性,又不足以弥补这些缺陷,亦非心志坚若磐石之人,所以自取其祸。”

他顿了顿,继续道:“除非你舍了这一身武功,否则不日便有性命之忧。”

苏离心里苦笑,要不是有华山之约逼着,他何必这般勇猛精进,只是他自己都想不到,他练功太快,贪多嚼不烂,竟有这么大的祸患。只是杨过又练重剑,又吃蛇胆,也学了九阴真经,为何就没事,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比他帅?

其实这是他武学上的天资悟性,着实不如王重阳、黄药师等人的缘故。上乘武学最见根骨悟性,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绝学失传。

此亦是学武之人须得有名师指教的缘由,自己一个人练,除非运气太好,否则是练不成盖世奇功,反倒要送了性命。

王重阳道:“你还年轻,没了这一身武功仍可以再练回来,总比丢掉性命要好。”

苏离虽然不舍,但知道性命重要,便道:“那真人帮我散功吧。”

他心知自己散了这一身武功,今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得是个弱者,任务也完成不了,自是回不去。

哎,反正阿芜已经很厉害了,以后还会更厉害,他就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靠阿芜来保护吧。

马钰此时进来道:“师父,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到苏帮主。”

王重阳亦有些意外,可他清楚马钰素来老实,不会说大话,他道:“你说来听听?”

马钰道:“这还是多亏了苏帮主那部道书,徒儿翻查道藏,一字一字地揣摩其中含义,终于有了些心得。原来这道书所藏的内容,竟跟两百年前一位奇人逍遥子有关。那位逍遥子前辈是我道家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曾有一门北冥神功,阴阳并济,海纳百川,无所不容,而这本道书的上一位主人得窥神功部分内容,竟另创出一门心法来,可以将全身功力散入经脉之中,而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吸日月精华为己用。若苏帮主习练此功,当可以散去丹田功力,且不伤自身。只是那道书还少了一些文字,应该讲的是如何将散入经脉的内力重新统属融合的法门,亦是当有如何汲取日精月华练为精纯内力的诀窍。否则练了这功法,还当另有隐患。”

苏离:“……”

他为什么要手贱。

他知道这功夫多半是吸星大法了,到底练还是练?

为了天下第一,他是不练都不行,至于隐患,后面再说吧。

不是说易筋经可以弥补吸星大法的隐患吗?

这是自己挖的坑,苏离没坑到王重阳,先把自己埋了进去!

第61章 万劫不复(求推荐票求收藏)

王重阳道:“你把功法给我瞧瞧。”

那道书他也见过,只是艰涩古朴,难解其意。他又知道大徒弟自己在研究,就么打算花时间在上面,没曾想居然是一门奇功。

马钰早有准备,拿出一叠纸。

王重阳自开头看起,很快读到其中几句精要,

“当令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空箱可贮物,深谷可容水。”

他眉头不免一皱,自来修习内功,基本要义在于充气丹田,丹田之中须当内息密实,越是浑厚,内力越强。就算是他的神照功,也逃不脱这个道理。这神功,竟是大违武学常理。

又读到“丹田有气,散之任脉,如竹中空,如谷恒虚……”

接下来数百字,全是教人如何散功的法门。

王重阳接着读下去,到后面忽而眉头舒展,忽而一拍身边的木桌,他浑然不觉收力,将木桌拍碎都不知道。

苏离在一旁瞧得清楚,感慨王重阳内功之厚,便是自己没毛病都要逊色一筹。

最终王重阳才叹息道:“这武功真是一言难尽。”

马钰道:“师父觉得苏帮主能修炼么?”

王重阳对苏离正色道:“苏小友,这上面记载的心法确实能暂时解除你的困厄,只是练了之后,后患无穷,你是不是要学,自己瞧着办吧。”

凭他的见识,自是看出这门功法的厉害处,实是另开一番武学天地,其后面记载的吸人内力法门,不过是小道,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这门武功可以汲取日月精华为己用,练到最后,究竟有多厉害,连他都没法妄下结论。可是偏偏这功法少了最关键的一部分,练出的内功厚则厚矣,却仍是失之精纯,内息一旦发生剧烈冲突,很可能导致苏离暴毙而亡。

只是却能解苏离的燃眉之急。

可以将原先在丹田暴动的内息散于任脉诸穴,如此一来,一身武功仍是不失,甚至还可以吸取别人苦练的内功为己用。

不过遇上真正内功根基深厚纯正者,这吸功的法门却是难以奏效的。

他知晓苏离为人,即使练了这武功,也当不会去到处吸人内力。何况吸取旁人内力越多越杂,体内埋下的隐患就越大,无疑是给自己下一道催命符。

最关键的是,他瞧出这门武功一旦练了,当无休无止,根本停不下来,这才是最恐怖的。

也就是说,练这门武功,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饮鸩止渴。

除非将其隐患消除。

若真如此,这门武功说是惊天动地都不为过。

王重阳思索间,旁边苏离禁不住又昏了过去。他长长一叹,将这一叠纸留下,对着马钰道:“你等苏小友醒来,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马钰点了点头,他查阅典籍,这门武功的源头北冥神功当是一门直指仙道的绝学,因此还是很希望苏离尝试一番的。

若苏离真能克服其中种种难关,将来他还可以请教一二,说不定能就此得窥仙道。

至于他自己却是不打算修炼,毕竟他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关头,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而且这功法本是苏离送来的,如今正能救苏离一命,不得不说前缘早定。

苏离睡到半夜才醒转,马钰替他拔了金针说明情况。

苏离自是没得选,准备开始练功。

马钰于是就不打扰苏离,阿芜给苏离做了点晚饭,也守在门外。苏离开始练习这吸星大法来。

他一口气练了两个时辰,原本修习的铁掌功、九阴真经、金关玉锁诀种种内力开始散入任脉之中,这散功竟没有丝毫痛苦,甚至说不出的受用。

不知不觉间,苏离便将体内功力散去一小半,精神好了许多。

他停下练功,却见阿芜已经睡着。

原来这些日子阿芜为他担惊受怕,哪怕一身武功,也精神疲倦不已,听到苏离呼吸稳定,又悄悄进来一次,见苏离脸色大有好转,便放下心来,竟睡着了。

苏离将阿芜抱回室内,给她盖好衣被,自己却不困。

于是出去走走。

王重阳传他金关玉锁诀时,苏离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因此不少弟子都认得他。

苏离到处转,也没人拦阻。

不知不觉间走到一个地方,听到念诵道德经的声音。

他听了一会,就察觉出这是一门内功呼吸法,心知定是王重阳的手段。他先前就吃了胡乱练功的苦,自是没有试着练这门呼吸法,本欲要走。

那房门打开,走出一位道士。

苏离见状,微笑道:“邱道长。”

丘处机认得苏离,他道:“听说苏帮主受了伤,现在好些了吗?”

苏离道:“好多了,承蒙邱道长关心惦记。”

丘处机笑道:“我一向知道你的事,那真是大英雄大豪杰的作为,可惜我出家当了道士,否则就来给你效犬马之劳。”

两人闲聊几句话,忽地听到婴儿啼哭声。

苏离大是好奇,问道:“重阳宫怎么有这样小的孩子?”

丘处机便把这事的原委跟苏离说了一遍。

“李志清?我倒是知道全真教历史上有个李志常,难道是其后来改了名?不对,历史上和书里都没说过全真教有一位生来白头的道士。难道是他没活到一二十年后,还是别有变故?”

苏离道:“我挺好奇的,邱道长能否让我见见这孩子?”

丘处机自无不可,他从来没照顾小孩的经验,一开始还十分头疼,哪知道这孩子除了有异象外,其他地方却十分乖巧懂事,省心省力。

而且在苏离来之前,都没有哭闹过,今天还算有点稀奇。

两人进了屋子,苏离当先就看到这白头婴儿。

不知为何,他竟感受到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

“姓李的,你也有今天。”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

苏离猛地听到这个声音,他神色一变,对丘处机道:“邱道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丘处机摇了摇头。

苏离不由看向那婴儿,他就叫李志清,难道这声音是在说这个婴儿?

可是他内心感受到的那股幸灾乐祸的情绪越来越浓,抹之不去。

忽然那婴儿朝苏离看了一眼。

苏离又听到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你的处境难道就比我好吗?这小子普普通通,我瞧你也不能靠他翻身,你还是继续万劫不复吧。”

“哼。”

随着这一声轻哼,苏离感觉到那股幸灾乐祸的情绪消失。

同时那婴儿也紧闭眼眸,沉沉睡去。

他瞧了瞧丘处机,显然丘处机没听到那两个声音。

应当是他自己能听见的。

苏离忙道:“邱道长,我还有事,先告辞。”

丘处机说要送他,苏离也不让,直接就走了,丘处机还纳闷不已。

苏离却走到外面一个僻静角落,心里问道:“你是谁?”

他连续问了许多遍,都没回应。

本来都要放弃,结果那声音又出现。

“你快点完成任务回来见我。”

苏离面露古怪道:“你不会是主神吧。”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座破破烂烂的宫殿,以及大殿里那道深不可测的剑痕。那是他完成任务后回去的地方,应该就是主神殿。

只是这大殿早被人打了个稀烂,苏离从也没有见过有其他轮回者,每次都是被动接受任务。

他还以为原本的主神都消失了,没想到还可能在。

“我不是,你别胡说。”那声音显然有些心虚。

苏离突然心中一动:“难道你给我安排任务,是为了让我帮你?”

那声音恼怒道:“这是别人千百世都求不来的机缘,什么叫你帮我?”

苏离道:“这么说我完不成任务,你也很吃亏,对吧。”

那声音道:“你要是愿意在这里一直厮混下去,我就去找其他人。”

可苏离越听越觉得它很心虚。

他问道:“刚才那婴儿你也认识?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声音幸灾乐祸道:“诸天万界之中,都有他的名号,不过现在嘛,哈哈哈……,瞧见他下场也这么惨,本座心里舒服多了。”

苏离道:“也?看来你确实好不到哪里去嘛。”

那声音冷哼道:“不许嘲笑本座,哼,要不是本座遭了劫,我一个喷嚏,就能把你永镇幽冥之内,让你万劫不得翻身!”

苏离道:“好吧,我信了,我怕了,我还是一直呆在这个世界吧。”

那声音颇有些慌乱,它可是知道这家伙就是个普通人,还很无耻,生怕苏离就此得过且过。

它道:“我实话跟你说,现在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是听我的安排,我保证你能跳出轮回,成为诸天万界的无上巨头,而我也可以历劫归来。到时候,让那姓李的给咱们烧火炼丹,端茶倒水。你不知道这老东西,以前神气得不行,而且一直号称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着实骗了不少人。可他骗不过我,这人厚颜无耻,根本不是你能比的。怕是那人都想不到这老东西居然会把前尘放在这里。”

苏离:“???”

他很想问一句“厚颜无耻根本不是他能比的”,究竟是几个意思?

不过他还是把重点放在前尘上,问道:“什么是‘前尘’?”

它道:“现在跟你说也说不明白,你快点完成任务回来见我,这老东西向来谋划深远,你留在这里越久,越容易被他当棋子。不过只要我比他先历劫归来,就不怕他有什么谋划了。”

“啊!”它突然叫了一声。

那婴儿李志清翻了个身,竟嘀咕一句“聒噪。”

随即小脸上露出疲惫至极的神色,眼神变得迷茫起来,跟普通婴儿,再无什么区别。

苏离却是由此断了跟它的联系。

不过他很清楚,主神的出现,怕是意味着他真正的考验来了。

哎,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继续混日子呢。他不是喜欢搞事情的人啊。

忽然间一个人自他背后拍了拍他肩膀,苏离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他转身看过去,正是黄药师。他苦笑道:“兄长,你这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黄药师一出现,将苏离拉回现实。

什么诸天万界无上巨头,都是吹牛皮,他现在打不过王重阳,甚至黄药师也大有可能敌不过。

什么跳出轮回,还是晚上把枕头抬高一点,做个美梦比较实在。

黄药师道:“我瞧你神神叨叨,心不在焉,以为你身上还有问题,这才出来跟你相见的,现在看来你没啥问题,我走了。”

苏离道:“兄长既然来了,怎么不和王真人切磋一下,反正年后王真人是咱们最大的对手,兄长正好摸摸底。”

黄药师脸一红,他总不能说试探过了,着实打不过吧。

他板着脸色道:“学武之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信,他王重阳厉害,我也不差,要见就在明年华山上见面,届时一分高下便是。”

他一想到自己跟王重阳比还有差距,如今苏离既然没有大碍,得赶紧回去练功,他是绝不会认输的。

“咦,黄岛主,你又是要来找我师父吗。”丘处机自远处走过来道。

黄药师冷哼一声,身形一动,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丘处机视线内。这小子应该叫丘处机吧,他记住了!

丘处机好生奇怪,他道:“这黄岛主真是邪气得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第62章 武道

苏离忍住笑意,问道:“邱道长,你又出来干嘛?”

丘处机洒然道:“那孩子睡着了,我赶紧出来透透气,你不是有事吗?难道就是见黄岛主?”

苏离不打算跟丘处机说之前的事,便点了点头。

丘处机道:“那么苏帮主现在没事了吧?”

苏离道:“怎么?”

丘处机跃跃欲试道:“想请苏帮主指教一番。”

苏离笑了笑,他却是忘了丘处机是全真七子最好武的一个,也是最有天分的人,丘处机正又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想找苏离切磋一二,自是理所当然。

苏离摆摆手道:“还是不必了吧。”

丘处机道:“哦,我倒是忘了,你伤势还没好全吧。”

苏离笑道:“我怕我下手没轻重。”

丘处机道:“没事,咱们点到为止。”

苏离心道:“吸星大法是将内力散于经脉之中,跟我素日里练的功夫大不相同,正好拿邱道长试试手吧。”

他道:“既然如此,邱道长请出手吧。”

丘处机倒没有客气,他知道苏离武功之高,直追师父王重阳,于武林中名声赫赫。

自己能跟他讨教,实是福气。

他轻飘飘拍出一掌,似十分绵软无力。

苏离面色一凛,却知这不是丘处机相让,而是这门掌法柔中带刚,绵柔里,自有无穷后劲。

他不得不承认,王重阳学究天人,早走在了刚柔并济的道路上。

散在经脉的内力忽地如溪流归于大河,瞬息间苏离就生出一股强绝的内力,铁掌功自发运使出来,正是一招“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尚且留了力,那也是丘处机不能抗衡的,轻轻迎上丘处机的掌力,登时将丘处机后劲破得干干净净。

丘处机倒退十多步,才站稳脚跟,身子还打了个圈,才将苏离的掌劲卸去,如此也不免头晕眼花。

丘处机苦笑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跟你差距太大。”

苏离微笑道:“却是我的过错,一时间没收住手。”

他倒不是瞎说,经脉的内力汇聚为一,打出去掌力的轻重,不似丹田发力那样明晰,还需要自己多做熟悉,才能控制好。

丘处机道:“我还是回去继续练功吧,希望哪天能接住苏帮主十招。”

他是个洒脱人,输了也不羞恼,只不过再继续讨教,未免胡搅蛮缠了,因此丘处机干脆利落的直接离开。

丘处机刚走,苏离向墙角施了一礼。

那边王重阳走出来,他微微一笑道:“这功夫瞧来发力很快。”

苏离露出一丝惊讶,说道:“王真人这也能看出来。”

王重阳说的确实是实情,苏离适才分不清力道轻重,可是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铁掌功的运使比往常要快捷。

虽然他本来出手就迅捷如电,这一丝提升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理,因为催使铁掌功,内力本就要行走经脉,而如今经脉之中,本就积蓄着不少内力,自然省了一个步骤。

这点优势,说实话意义不大,毕竟绝顶高手,动念发功。但面对毫无征兆的偷袭时,倒是有用。

毕竟吸星大法将内力潜藏在各处经脉,等于全身无处不存在内力,受到偷袭时,自是多了一层缓冲。

王重阳道:“我经验比你多一些,而且也看了这功法,所以瞧出来没什么奇怪的,来,咱们过过手吧。”

苏离苦笑道:“王真人不会是要给邱道长出气吧。”

王重阳哈哈大笑道:“处机再练一百年武功,都未必能赶上今日的你,而且技不如人是事实,出气干什么。”

苏离道:“好吧,是我想多了。”

王重阳道:“苏小友,我明说吧,你这一身武功来得蹊跷,才有此前的祸患,其实你现在更重要的是明白什么是武道,而非练功。”

苏离道:“武道?”

王重阳道:“天地万物皆有道,兵家有兵道,法家有法道,儒家有仁义之道,墨者有兼爱非攻之道,帝王也有帝王之道,我们学武之人自然也有武道。庄子云,庖丁解牛,技进乎道。那终归不是道,却也是大善了。你说把庖丁看做一个武道宗师,合理吗?”

苏离倒是知道这个典故,说道:“以无厚入有间,这自是上上乘的刀法。”就算苏离自己现在也做不到像庖丁那样宰牛,一把刀将牛的结构拆解得干净利落。

这刀法要是用来对付人,简直恐怖至极。

细细思来,独孤九剑所谓抓住破绽,不也一样是抓住敌人武功的间隙吗?苏离隐有所悟。

王重阳微笑道:“不错,但庖丁没学过任何刀法,可他的刀法,我瞧来,已经是古往今来第一等。为何呢?因为他触及到了道。你瞧这日月运行,风雨雷电,莫不是受天地间一股不可违逆的东西支配。这东西就是道。”

苏离道:“或者说是规律。”

王重阳讶然道:“这个词不错,规是规矩,律是律法,都是不可违背的。原来苏小友还是很有灵性的。”

苏离心道:“你们都觉得我没灵性啊,好吧,我就是没灵性!”

相比普通人,苏离能算个中上,但比起王重阳、黄药师这些人,他确实有点普通了。

王重阳继续道:“武学亦有它的规律,它的道。无论是武学招式,还是内力,都离不开阴阳刚柔快慢正奇。这八个字,只要有一样做到了绝顶处,不说是天下无敌,那也是第一流高手了。苏小友想一想,你要专心铁掌功,以一身浑厚无匹的内力驱使,王重阳要胜过你,容易吗?”

苏离神色一震,他思忖片刻后,说道:“我此前对邱道长那一招‘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若说有王真人这般功力,且又练到无比娴熟,仿佛本能一般,王真人也不能硬接吧。”

王重阳笑道:“正是如此。我不是说你之前的路子有错,而是你没一门武功练到登峰造极,便想着将其融合为一,自是要生出重重矛盾。如果苏小友你能打通生死玄关,有一身无可匹敌的内力,那自是能驾驭天下任何绝学。比如你现在练这门武功,若无那个内力冲突的隐患,只需将一身内力积蓄到海纳百川阴阳并济那等地步,天下任何武功,都可以信手拈来,如臂指使。可惜,苏小友离这等境界,尚有差距。”

苏离道:“这就像是皇帝一样,如果他能指使动军队,自是金口玉言,如果没有军队,便没了底气,说出的话也不管用了。”

王重阳哈哈大笑道:“说的不错。当然,说这么多,还是要过过手,才能把道理弄明白,苏小友出招吧。”

苏离虽然明知道要被虐,还是准备出招。

能在华山论剑前跟王重阳过手,一试对方深浅的机会可不多,只是他这吸星大法还没练全,否则获得经验更多。

第63章 昔我往矣(三更求推荐票)

苏离正准备动手,忽地一笑,说道:“王真人,不介意再加一个对手吧。”

王重阳看向身后,道:“阿芜姑娘倒是寸步离不得苏小友。”

阿芜脸一红,原来苏离走后没多久,阿芜就醒来,她慌忙去寻苏离,恰好到了此处。

她接着给苏离递了一个眼神,示意要用玉女素心剑法吗?

苏离点头。

阿芜有些不解,这武功不是要等华山论剑时才用出来?

其实苏离几番得了王重阳相助,哪里还能想着算计王重阳。而且上次送道书还把自己坑了,苏离干脆抛开那些小算计。

这次先让王重阳瞧了玉女素心剑法,当让他能彻底明了林朝英的心意,在华山论剑前使王重阳化开最后一道心结。

于苏离而言,亦是化开他自己的心结。王重阳说的不错,他贪多嚼不烂害了自己,也东想西想害了自己。

何不坦坦荡荡行事,大丈夫恩怨既明,成何足喜,败何足忧。

总之俯仰之间,无愧于己于人便是。

这道理,他从前是不明白的,经过这一番内息错乱,王重阳、黄药师倾力相助后,隐隐有所明悟。

其实苏离并不知道,他心中块垒一去,一身所学才能施展开。

无论是金关玉锁诀、还是降龙十八掌更或者玄铁重剑,俱是光明正大的武学,乃至于九阴真经亦是玄门正法,心思邪了,这武功便不能锲合心意,难以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

故而降龙十八掌放在乔峰、洪七手中自是天下无敌的功夫,甚至后来的郭靖也是这样,如果所传非人,那也练不到他们这些人的境界,称不得天下第一。

不过苏离确实做下决定后,心里一松。

阿芜自有佩剑青钢,苏离折了一根梅树枝为剑。

苏离笑道:“浪迹天涯。”

他以梅树枝为剑,招式却险恶毒辣异常,而旁边阿芜同样使出一招“浪迹天涯”更是威力十足。

两人招式名字一样,变化不同,可互相弥补。

两招使出来,如同一招。

王重阳自是认出阿芜使的是自己的全真剑法“浪迹天涯”,而苏离使得却是她的剑法。

王重阳心里微微酸痛,看着阿芜出剑干净利落,仿佛当年林朝英的模样。及到双剑剑锋迫在眉睫,才开始还招。

同样是丘处机刚才使出的那套掌法,叫做“履霜破冰”。招式精妙凌厉,无坚不摧,丝毫不输于苏离的铁掌功。

王重阳咦了一声,原来两人双剑合璧,威力大得惊人。

他一掌之间,只是将双剑斜斜引开,却被划破衣角。虽然他一时失神,丢了先手,亦大不应该落入这等局面。

王重阳到底是王重阳,他绷紧心神,掌法后劲汹涌而出,格挡双剑的锋锐。

翻翻滚滚,直是斗了数十招。

王重阳亦没有拿下两人。

他知苏离如今使不出全力,两人能和自己斗到现在,全是仰仗剑法的威力。

斗到现在,他自也瞧得出这剑法是林朝英的杰作。

虽是无暇细想,苏离和阿芜从何学来。

可瞧见两人使剑间,情切关心,看顾对方安危胜于自己,如何不明白这套剑法的真意。

斗到后来,王重阳不动如山,拍出一掌。正是他参悟神照经之后,悟得最厉害的一招掌法,唤作“三花聚顶掌”。

这一招比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最大的“震惊百里”还要胜过一筹。

以他当世无敌的神照功使出来,自是摧枯拉朽。

苏离和阿芜感觉到王重阳的掌力汹涌而至,苏离手中树枝更是发出爆响声,节节寸断。

而阿芜到底功力尚浅,控不住剑,给王重阳打飞。

只是王重阳也衣袖爆裂,气息微沉。

他瞧着苏离和阿芜二人,神情复杂,转身而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阿芜担忧道:“王真人不会有事吧?”

苏离道:“你希望他有事,还是没事?”

阿芜道:“我不知道。我希望王真人伤心一点,那样说明他对林前辈感情很深,可是我又不希望王真人太伤心,他是个大好人。苏离,我不知道呢。”

苏离拍了拍阿芜的肩膀,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阿芜“嗯”了一声,脸红道:“什么回家。”

苏离笑道:“自然是我们的家。”

阿芜揪着衣角,可是眉角尽是笑意。

苏离瞧着这清清寂寂的重阳宫,暗道:“重阳宫和活死人墓相隔不远,可是王重阳和林朝英却远在天涯。而我和阿芜呢?”

他不知道,只能尽力去做。

忽然间,马钰慌慌张张跑过来,瞧见苏离像是见了大救星似的,他道:“苏帮主,我师妹不知为何发疯要杀我,你帮我拦一下他。”

他忙地逃走。

那边孙不二提着剑,看到苏离和阿芜二人,她道:“苏帮主,可见过马钰?”

阿芜瞧着她剑,孙不二将剑入鞘,她道:“我不是要把他怎么样,这人疯了,硬是拿了十几个道号来让我选一个,还说我原来道号不好。我为了他,儿子不管了,金银首饰不要了,跟他一起上重阳宫,背那些我都不懂的道经,不就是为了让老东西有个人照顾吗。我就选了个自己喜欢一点的道号,他非要逼着我改,这日子我受够了,非要他下山跟我回去,不许他再当道士。”

阿芜于是指着东方向,道:“仙姑,马道长往那边走了。”

她就觉得对付马钰这种人,孙道长不要客气!

这家伙还想让苏离当道士呢,实在可恶!

孙不二欢喜道:“妹纸,你人不错,改天一起坐坐,姐姐先走了。”

第64章 前奏(求推荐票求收藏)

走在山道上,阿芜心虚道:“马道长不会恨我吧。”

苏离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啊。”

阿芜道:“我不是瞧孙仙姑说的可怜吗?”

苏离似笑非笑道:“真的。”

阿芜气鼓鼓道:“是的。”

苏离哈哈一笑,路边蹿出一个大黑影,正是神雕。它叼着一块布,上面写着字:

“贤弟,明年二月,华山,不见不散。”

落款是黄药师。

苏离摇头,说道:“兄长走得好急。”

阿芜道:“黄先生肯定是回去练功了,我瞧王真人武功真好,再过些年头,怕是比师父都不差,黄先生要赢,怕是很难。”

苏离想着王重阳最后一招神照功,着实无可匹敌,任何精妙武功,在这等威力的内功下,都起不到作用,唯有以力破力。

他从神雕身上取下重剑,悠然道:“华山论武,能不能赢,就看你了。”

这玄铁重剑只要会使,不逊色于一个同等级高手的加持。

否则书里渐臻“入神坐照”的杨过不会认为他有玄铁重剑在手,能有十足的把握赢第十层龙象般若功的金轮法王。

如果不是密宗太远,而且经过这一番内息错乱,苏离甚至还想去取龙象般若功练一练的。

现在瞧来,他专心玄铁重剑才是华山论剑的取胜之匙。

武功越到高处,苏离才越发现,“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是何等厉害的武学道理。

哪怕是独孤求败练到“无剑”的层次,对上拿重剑的他自己,照样也是没多少胜算。

无招胜有招,无剑却未必胜过有剑。

只是苏离却没发现,他自己像是忘了李志清这回事,好似他从没见过这个婴儿,连主神和他对话的内容,都下意识模糊掉。





王重阳失魂落魄,在重阳宫到处乱走,又瞧见孙不二提剑追着马钰到处跑,夫妻二人吵闹声入耳,王重阳不由茫然,他到底错了吗?

他明白林朝英对自己的情义,心中更是迷茫。

倘若他当初迈出那一步,以林朝英的武学修为,现在自是当还好好活着。

他一念之差,便造成今日结局。

逝者已矣,生者长恨。

忽然间,道德经的经文声传入他耳中。

语声虽然稚嫩,却颇有些清淡虚渺,王重阳看过去,见到是自己捡回的小徒孙李志清在朗诵道德经。

他竟会说话了,这倒是不稀奇。

婴儿赤子之心,着实能说出道德经的真意来。

王重阳进去抱着婴儿,微笑道:“你将来一定要做个好人啊。”

婴儿的朝气感染了他,王重阳复又振作起来。

只要他解开生死谜题,总有机会再见到林朝英的。

婴儿眼珠子转动,不知道王重阳为何微笑,只是抓着王重阳的鬓发,咯咯笑起来。

丘处机在一旁早见王重阳愁眉不展,现在忽地微笑,心想这孩子倒不是一无是处。

自从古墓那位死了后,师父郁郁,那是众弟子皆看得出的事。

现在重阳宫添了这么一个灵慧的孩儿,让王重阳能开心起来,着实是幸事。此前丘处机对婴儿来历的担忧迟疑,自也没了。

无论如何,李志清都是重阳宫的弟子。

只是丘处机也料不到这个灵慧的孩子,在天下玄门正宗的全真教长大,却打小都不练武功。

终生也不下终南山一步,只在藏书阁里念经看书,理所当然成了管理藏书阁的人。

以至于数十上百年后,七子逐渐归去,什么尹志平、王志坦名重天下,反倒是无一人晓得李志清。

如圣人无名!





苏离和阿芜回到铁掌山,帮中不安稳的人心立即安定下来。这一路上,苏离有彻底将内力散入经脉中。

丹田空空如也。

抛开弊端,这吸星大法,着实是苏离见过最离奇古怪的内功,且练功时,飘飘欲仙,完全没有修习内功的苦楚。

每练一次吸星大法,苏离便多一分对此功的欲罢不能。

难怪后世的任我行练了吸星大法后,对葵花宝典这等至高无上的武学都提不起兴趣来。

苏离还让阿芜亲自下山去抓了湘西四凶以及众多活动在南方,恶名昭著的武林高手。

他自是为了让阿芜立威。

阿芜这数次出手,俱是干净利落。

她独孤九剑,遇上那些没练上乘武功的人,击败他们简直如戏耍婴儿一般容易,因此阿芜短短两月,竟得了个女剑神的称号。

江湖人都道她剑法已经独步当世,除却几大宗师外,也就少林寺几位高僧,可能胜过她。

至于铁掌帮内,但凡有些本事的,苏离都让他们和阿芜过招,教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阿芜虽然不解苏离的意思,却也隐隐感觉到苏离像是在安排什么。

苏离亦把捉回来的武学高手,内功有成之辈,直接吸干内力。

他同时也感受到了,吸星大法没有融功法门的弊端。原来那北冥神功,吸来的内力最后是在丹田化为阴阳并济的北冥真气。

而吸星大法少了融功的法门,内息随着功力增长,起冲突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大。

苏离体会到这一点,却也不以为意。

反正他取得天下第一后,大不了将一身内力尽数废去。

再重头练九阴真经总纲便是,或者寻到易筋经,解决其弊端。

现在嘛,他要发挥玄铁重剑的威力,功力自是越强越好。

只是他让阿芜对付那些凶名在外的高手,竟也使江湖出现一个真空,那就是除却几大宗师外,江湖上着实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高手了。

以后全真七子,怕都能迈入大宋江湖前十之列。

至于江南六怪,亦是在江湖中,更非泛泛之辈了。

而江南六怪在听说苏离回铁掌山后,亦依照前约,送韩小莹上山。阿芜多了一个说话的人,着实也高兴。

那独孤九剑干系太大,阿芜自是不好相传给小姑娘。

却和苏离糅合上乘武学的道理,将越女剑改良一番,成了一门上乘的剑术,教授韩小莹。

将来这越女剑韩小莹的武功,位居七兄妹之首,自也是理所当然。

而年关一过,二月二不远,苏离重剑已经练到短时间难有寸进的地步,他一身内力虽然不精纯,可是论浑厚,那当真是震古烁今。

当真有种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

是时候去华山了。

在苏离准备起程的同时,东海桃花岛常年紧闭的石门也推开。

黄药师头发竟白了一些,但是神目如电,比过去多了几分骇人的威仪。瞧着在门外恭迎自己出关的陈玄风,负手道:“玄风,你去归云庄叫灵风回来,咱们一起启程去华山。”

“皇爷,车马和通关文牒已经备好。”

南方大理,一队仪仗整装出发。

“帮主,这是新赶制好的衣服,你试试?”

洪七也穿上这一身穿过最好的衣服,一双肉掌洁白如玉,轻轻拍在旁边一块碑石上。

大石四分五裂,而他手掌半分红印子都没有。

他殊无得意,目光往华山方向去,语气坚定道:“降龙十八掌,天下第一!”

重阳宫内,王重阳听着徒孙李志清的郎朗诵经声,含笑不已。

座下七名弟子,皆有忧色。

因为自从上次苏离离开后,王重阳竟再没有打坐练气过,每日都是到处闲逛,或者修剪花枝,没有涉及任何跟武学有关的事。

连往日的讲道都停了。

华山论剑,到底是王重阳发起的,如果一败涂地,全真教的名声都会毁于一旦。

可是王重阳竟浑然不放在心上,如何不让弟子们着急呢。

“处机跟我上华山,其余人都留下吧。”

王重阳似乎没瞧见弟子们的脸色。

他起身,缓步出重阳宫,一声春雷炸响,春雨细细密密地落下,王重阳走进风雨里。

丘处机正要问师父打不打伞,却愕然止住脚步。

此刻王重阳虽在风雨中,却也跟风雨无分彼此了,哪里还需要伞?

丘处机不由忘言。

第65章 落雁

苏离和阿芜最先到华山,还有韩小莹随着两人。至于神雕,自也跟随着,火工头陀还在归云庄,应该会跟着黄药师一起来。

这场华山论剑,无论苏离是否能夺得天下第一,对于任何一位学武之人,皆是莫大的奇遇。

即使不能参与其中,但只要在一旁观看,亦能有难以想象的收获。

故而相约论剑的众人,虽然没明说,但都默认要带几个亲近人来,只是肯定不能带太多人,否则有失众人的身份。

就算西毒欧阳锋还在,亦不可能不要脸地带着一大堆人上华山绝顶。

上次苏离搜索九阴真经在西峰,此次论武之地,却在华山最高处的南峰。南峰分松桧峰、落雁峰、孝子峰,以落雁峰最高居中。

苏离他们自是要上落雁峰的。

韩小莹道:“苏大哥,前面三座峰好像一个人坐着啊。”

她童心无忌,说出来,果真是这么一回事。

苏离瞧过去,那三峰合在一起看,正是一位面北危坐的巨人,竟有说不尽的威严感。

阿芜道:“李太白曾言‘此山最高,呼吸之气想通天帝座矣,恨不携谢朓惊人句来搔首问青天耳’,上次没来过这边,我还不能体会这段话,现在看来,李太白说得可真对,甚至就像是天帝坐在前面似的,愈发觉得我们真是渺小如尘。”

那边有人笑道:“阿芜姑娘说得不错,我等无论练成何等武功,终归是渺渺之身,不值一哂。”

阿芜看过去,忙上前施了一礼道:“王真人。”

王重阳轻轻抬手,一股柔和之至的力道要将阿芜扶起来,哪知道阿芜近来勤练易筋锻骨篇,内功极为扎实,王重阳没用多少力,所以她硬是将礼数做完,才缓缓起身。

他不由讶然,说道:“倒是我等论剑早了几年,否则阿芜姑娘也当参与进我等来。”

苏离微笑道:“这华山论剑未必就这一次,过个十几二十年,还可以再来,将其当个传统举行下去。”

王重阳道:“苏小友这提议倒是不错。”

他心知,今次来的众人,包括他在内,都是不肯输于旁人的,今次若失败,肯定要想着卷土重来。

将其约定成俗,着实能少一些无谓的争斗。

苏离和王重阳都很默契地没有试探对方如今的功力,以二人眼界之高,亦不能小觑黄药师洪七等人。

大战之前,何必泄露底细。

不过苏离确实瞧出一点门道,王重阳如今举手抬足,竟给他一点当初独孤求败的感觉,那就是任何一个动作,都是极其自然,行云流水,暗合武学道理。

只是独孤求败显然在这方面造诣要比王重阳深许多,可本质上两人区别不大。

但他将重剑已经练到独孤求败盛年时的程度,这次是比武论高下,而不是比境界,胜负犹未可知。

数人沿着山道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华山东西南三峰的中央,乃是一座小峰,唤作玉女峰。

不多时见到一座祠。

天色阴沉起来,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明日才是二月二,故而众人打算在前面的祠将就过一晚。

这祠又叫玉女祠,传说是春秋时秦穆公女弄玉的修身之地,因此峰才被称为玉女峰。

进入其中,苏离和阿芜看到画像不禁一怔,原来这画像竟是跟林朝英十分相似。

再看王重阳亦注目画像好一会,转过头瞧着苏离阿芜两人。

他知道苏离和阿芜会林朝英的武功,所以对他们道:“年少时,我和她曾在华山附近行侠仗义,料来有人记得她的恩情,兼之她武功奇高,或许被人以为是玉女显灵,因此拿她的容貌来做了玉女的画像。”

王重阳又看向画像,脑海里浮现起林朝英的英姿,那个一直停留在记忆中的少女,渐渐和画像重合起来。

两人结伴而游的时光重现眼前。

可是,那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事啦。

阿芜见王重阳伤感,说道:“真人,咱们换个地方住吧。”

王重阳摆摆手道:“无妨,我只是旧事历历在目,不免生情,人之一生,本来就有这些无可奈何。可是啊,也要有改变既定命运的信念,须知‘我命由我不由天’呢。”

苏离心中一凛,王重阳此话才是大宗师当有的胸襟怀抱。

他不禁汗颜,自己奇遇良多,论为人处世,胸襟气度,却差王重阳太多,更遑论天资悟性这些方面了。

王重阳虽然对教导徒弟武功的事不伤心,可是其本身为人,着实令人钦慕。

苏离每次相见,都不由受其熏陶感染。

他原本只是阎浮提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机缘巧合才有此机遇,向来得过且过,不知路在何方,如今受王重阳感染,不知不觉间,也有了求道心。

他朝着王重阳一礼,真心实意。

王重阳却没阻止,他暗道:“苏小友虽非天资悟性上佳之辈,却也胜过中人,我无意中点拨他,倒也是一桩功德。”

他秉承儒教,自也有夫子的有教无类,故而门户之见极浅。

见到苏离有所悟,实是发自内心高兴。

至于苏离会不会后来居上,有超过他的修行,那不是王重阳考虑的事。

不过王重阳居玉女祠,生情而不伤神,更无暮气,足见一身修为早已圆满,差的只是岁月,以及一个契机。

苏离觉得即使没有华山论剑,王重阳亦迟早能跟随剑魔的脚步而去。

但要做到肉身破空,飘然而去,怕也是不能的。

甚至苏离都怀疑,这世界除他之外,能不能有人做到这一点。

这一夜,雨竟不停。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便冒着风雨上了落雁峰。

到了绝顶,云气雾气,难以分辨,待到雨停,自是只觉红日近,更无山与齐。

白云低垂,众人如在仙境,阿芜瞧得满心欢喜。

韩小莹亦随在阿芜身边,饱览四下风光。

而一大一小两姝,亦是道美丽的风景。

一人腰悬绿竹杖,孑然而来,阿芜率先瞧见,招呼道:“洪大哥。”

洪七瞧见阿芜,露出笑容,随即一掌往天上拍去,竟拍掉一只大雁,一手接住,对着阿芜道:“妹纸,我正饿了,你手艺练好没,帮我烤一下。”

阿芜吐了吐舌头,这洪大哥就知道吃,但她也惊讶洪七的掌力,心想烤肉时,要不要下点泻药呢。

第66章 东邪南帝(求推荐票求收藏)

接着有人笑道:“丐帮帮主用饭,岂能无美酒相佐,这一瓶雕梅酒便赠与洪兄了。”

但见一青瓷瓶破空而来,可是到了洪七跟前,却滴溜溜转动,缓缓落下。洪七伸手接住瓷瓶,看向那人。

这人雍容华贵,比临安皇帝都要气派。

且又眉宇慈和,让人生不起任何反感。

他身后跟着四人,俱都脚步甚轻,武功非是泛泛。

洪七道:“段皇爷,多谢了。”

原来这人便是南帝段智兴,当今天下少有的宗师级人物。他微笑道:“丐帮的降龙十八掌,每多饮一分酒,便多增一分气力。故而我才特意带了酒来,好给洪兄畅饮。”

洪七道:“那是前代乔帮主才有这等本事啦,洪七的酒量和手上的功夫都是不如他老人家的。想来我帮前代乔帮主和贵祖父是八拜之交,丐帮素来也和大理亲善,本以为洪某是没机会请教段皇爷一阳指绝学的,不曾想能借这个机会领教一番,这都得感谢王真人。”

王重阳自远处道:“故老相传,大理段氏最厉害的绝学非是一阳指,而是一门无形剑气,唤作‘六脉神剑’,不知段皇爷可曾学会?”

段智兴微笑道:“数月前,贫僧侥幸突破至一阳指三品的境界,自忖能修炼家传的六脉神剑,只是这门剑法,依段家的规矩,须得六根清净才能修习,贫僧早有逊位之心,干脆就此入了我国天龙寺,落发为僧,练了六脉神剑其中一门少商剑法。否则也不敢来见王真人和洪帮主你们。”

他摘去头上帽子,露出光秃秃的脑袋,正是已经落发为僧。

他又道:“贫僧如今法号一灯,诸位贤兄便不必叫我什么段皇爷了。只是我身入空门,却还有武学争竞之心,此次华山论剑后,应当能了去。”

王重阳道:“大善,武学是旁枝末节,佛法却是大道,一灯大师抛却前尘,将来必能有大成就。”

他释道儒三家皆修,乃是庙堂江湖人人敬仰的大宗师,当今的圣贤,此话一出,一灯自是大感安慰。

他到底有些为学六脉神剑的缘故,方才遁入空门,心里多少有些结。王重阳指明佛法为大道,更让一灯释然。

洪七对苏离笑道:“苏兄弟,这次华山论剑,本以为除王真人、黄老兄外,大家都不用剑,现在嘛,好似就咱们的武功跟剑法无关了。”

苏离道:“洪兄,忘了跟你说,苏某如今也弃掌用剑了?”

洪七不免尴尬,为何要孤立他!

他接着又好奇道:“你的剑在哪里?”

那边韩小莹背着一口大匣子走来,原来苏离为了锻炼她,特意让小姑娘背着玄铁重剑。

小姑娘也跟阿芜学了易筋锻骨篇,如今有了些内力,到如今已经适应了玄铁重剑的重量。

她将匣子打开,脆声道:”洪帮主请看。“

匣子露出里面的玄铁重剑。

洪七见状愕然道:“这个大铁疙瘩就是你的剑?”

苏离道:“正是。”

洪七毫不客气地伸手提了提玄铁重剑,入手甚沉,他甩了几下,虽则挽出一个剑花,但是终归不大利索。

又瞧了一眼韩小莹,这半大姑娘居然背着它,浑若无事,也不知苏离如何调教出来的,铁掌帮倒真是人才济济。

洪七将剑还回去,道:“这剑透着古怪,我倒是好奇苏兄弟怎么使它了。”

他接着嘿嘿笑道:“有趣有趣,苏兄弟是玄铁重剑,一灯大师是无形剑气,要不你们先过招,教我们开开眼界,老洪肚子饿了,先喝酒吃肉,养足力气,等你们结束后,跟王真人过招。”

洪七让苏离跟一灯先动手,本有占便宜的嫌疑,可是他自己将如今华山绝顶上武功最厉害的王重阳揽过去,自是光明磊落,教人无可指摘。

阿芜心道:“洪大哥要斗王真人,我这肉还是要做的好吃一点。他吃饱喝足,使出十成十的武功,逼得王真人认真对待,我和苏离在一旁瞧着,多少能窥出王真人的底细,为苏离多添一分胜算。”

她浑然忘了,之前还想着给洪七下泻药的事。

一灯微笑道:“久闻苏帮主大名,今日一见,果是少年英杰。早比晚比,都得比,那咱们开始吧?”

苏离瞧向王重阳。

王重阳微笑道:“我找个地方睡一觉,不占你便宜。”

苏离哈哈大笑道:“真人要看无妨,我意思是想等等我兄长。”

“不错,跟一灯大师交手,是我素来所愿,贤弟就不要跟我抢了。”那险峻山道走上来一个青衫客,身后跟着曲灵风、陈玄风以及一名女弟子,火工头陀挑着行礼紧随其后。

这一众人,个个身轻如燕,而先前,诸人显然离得还远,黄药师事先自是不知情一灯出家的事。

故而洪七等人稍加思索,便知黄药师听觉惊人,竟在下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一灯施礼道:“黄岛主的弹指神通,贫僧亦久仰大名了。”

黄药师瞧着一灯道:“大师有一阳指,我有弹指神通。你有六脉神剑,我有落英神剑,正是对得上。”

洪七笑道:“只是你们一东一南,这可对不上。”

黄药师道:“东方青木,南方离火,木生火,怎么对不上?”

洪七道:“我的乖乖,还是你黄老邪有学问,洪七是难不倒你。”

阿芜噗嗤一声,洪大哥被黄先生挤兑,竟脱口叫人家黄老邪,不过这个外号,好像也不错呢,毕竟苏离说了黄先生年纪已经很大了嘛。

她又怕黄药师看到,赶紧收敛笑意。

黄药师却不管旁人了,心思只在一灯身上,他道:“大师出招吧。”

一灯微微点头,到他们这地步,先出招和后出招,都是无所谓的。先有先发制人,后有后发制人,归根到底还是看谁更厉害,谁更能把握住那微妙的胜机。

他一指点出,正是一阳指的绝学。

只是他隔了黄药师足有一丈,即使指力能到黄药师身上,那也足够黄药师从容应对了。

哪知道一灯大师又迅捷无比点出一指。

两道指力从不同方向朝黄药师袭去,空气中发出啵啵响动。

黄药师手藏袖口,屈指微弹,同样生出两道指力,与一灯大师的指力半途相遇,生出一阵气浪。

黄药师纹丝不动,一灯大师却大袖飘飘。

苏离暗道:“兄长的功力怕是只在我和王真人之下了。”

高手之间,相差一寸的功夫,都足以决定成败,一灯见状叹道:“弹指神通,不负神通之名。”

黄药师倒是一改过去的傲气,淡然道:“功夫无高下,咱们功力有高低而已,请出六脉神剑。”

他此上华山,只把王重阳当做对手。与一灯较量不过是对六脉神剑生出好奇而已。

第67章 五岳倒为轻

一灯沉吟片刻,便道:“那就有请黄岛主指教了。”

适才黄药师在指力上胜过他半分,虽则不是一阳指输给弹指神通的缘故,可是今日之后,江湖人都只会道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不及东海桃花岛的弹指神通。

他今来华山,本就是争竞之心未去,若是累及祖宗声名,那自是愧对先人。这六脉神剑威力奇大,他虽然练成其中一路少商剑,却也自忖对上王重阳亦有胜算。只是没想到,东邪黄药师武功犹在传闻之上,他现下为了大理段氏的声名,不得不使出这门至高无上的剑法,但胜算几何,心中着实没得数。

黄药师却已经取出玉箫,原来这六脉神剑既然有无形剑气之名,自非他弹指神通的指力所能应对,故而取出玉箫,施展他平生最得意的落英神剑,那自是应有之意。

这落英神剑,不拘于剑法,用手掌使出,照样精妙绝伦,可到底还是以兵器使出来,威力最大。

自他武功有成来,用兵器时甚少,此时拿出玉箫,也算是对一灯实力的认可了。

一灯将右手大拇指一捺,登时激生出一股剑气,同此前的一阳指指力不可同日而语。

阿芜都不禁咦了一声。

她练独孤九剑,深谙天下武学。独孤九剑更有破气式一招,专门对付那些以内劲伤敌的武学。

可是见到一灯大师这剑气,她深究其理,自己再练上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以破气式化解这剑气。

洪七更是眼前一亮。

苏离早有预料,但见到这剑气破空,亦稍稍变了神色。

而王重阳却看不出表情。

至于一灯大师的家臣,如今随他出家,为渔樵耕读,自是喝彩声不断。

曲灵风数人虽则相信师父的武功,可见到这武林中罕见之至的绝学,亦不由脸有忧色。

黄药师那名女弟子,更是目不转睛盯着场上情景。

自一灯大师出剑。

黄药师便以落英神剑跟一灯大师的少商剑气对上一招,但他在玉箫上倾注真力,都不免给剑气削去一角玉箫。

这玉箫陪黄药师多年,为心爱之物,见得有损,黄药师不由心疼,自也不欲用玉箫跟对方的无形剑气对上。

他化实招为虚招。

这落英神剑剑势变化得越发精妙,自空中生出层层气网,对着那石破天惊的少商剑气,进行绞杀。

一则以有形之刃,生出无形之气,一则以无形之刃,伤有形之物。

两人斗起来,竟数十上百招,都难见胜负。

洪七自忖降龙十八掌已经被他补全,可是无论是黄药师的落英神剑,还是一灯的六脉神剑,俱无把握能接下来。

可他信心也未动摇,实则是降龙十八掌威力如何,全在临阵迎敌之间。当初乔帮主生平不知遇上多少武功内力不在他之下的强敌,到最后均为乔帮主的降龙十八掌所败。

只因这套掌法运劲,全然随机应变,临阵之间,自然而然便有平日想不出的精妙变化,用之克敌制胜。

如果苏离知道洪七内心所想,只会吐槽道:“不,你不行的,因为你没有音箱。”

苏离此刻注意力都在场中,心道:“一灯大师的剑势实是雄劲异常,如风雨大至,无论兄长这落英神剑的气网如何绵柔,总归束不住对方的风雨。比到最后,便是看谁的耐力更长。

只是如此一来,兄长徒耗功力,胜负悬而未决,变数更大。且妙招总得给王真人看破,纵使赢了一灯大师,在后面对上王真人胜算亦必然更低。看来兄长要不了多久就会使出压箱底的杀招来,在瞬息间决出胜负。”

他一通分析,果然应和场中局势。

在一灯大师一招少商剑气下,黄药师再度化虚为实,那玉箫一端颤动不止,竟生出尖锐至极的劲气,硬生生接下一道少商剑气。

只是黄药师此招,显然不能如六脉神剑持续输出。

此时洪七神情更是专注,王重阳似瞌非瞌的双眼,猛地睁开,似有精光流露。

阿芜向苏离轻声道:“黄先生要动压箱底的功夫了。”

苏离点了点头。

黄药师收回玉箫,竟打算亦双掌应敌。

只见黄药师掌影飘飘,可是非如落英神剑那样虚实不定。掌力汹涌澎湃,连曲灵风、渔樵耕读等人,都不得不往后退。

而一灯感受更为清晰,只觉得黄药师的掌力如一座座大山朝自己压过来。

他的少商剑虽则雄浑异常,却失之轻灵。

此刻避也避不得,唯有硬着头皮继续施展少商剑。

可黄药师的掌力简直要化为实质,剑气也不能完全将之抵消,一灯大师唯有以左手使出一阳指。

他右手少商剑,左手一阳指,两道劲力迎上去。

黄药师掌势果然有所迟缓。

可是一灯大师已经露出败象,黄药师如何肯放弃这个一举定乾坤的机会,掌势又加快,掌力当真如重重叠叠的大山压下。

一灯大师一生之中,从未有此困境。

此刻更是不由胸闷,一口气提不上来。原来他这少商剑大耗内力,虽则以他三品一阳指能催动这门无上绝学,到底他没有六脉齐练的本事。

当即就要内息错乱。

他心知此时退无可退,唯有鼓起余力,方能殊死一搏。

此时他放弃了催动少商剑的念头,熟极而流地使出一阳指。这是他练了数十年的武功,已经是化为本能。

虽则威力不如少商剑,却也值得倚仗。

而黄药师亦不曾有半分退缩。

当然,他想收手也不可能,否则一灯大师的劲力反击过来,他登时就有性命之忧。

可场中如洪七之辈,更是看得出,两人这最后交击落实,非得一死一伤。死的当然是功力稍有逊色的一灯,可黄药师受的伤决计不会浅,怕是数年都难得痊愈。

洪七侠胆义胆,如何见得这等惨剧发生。

阿芜亦瞧出来,只是她深知自己武功远不及两人,实是有心无力。

洪七身形将要动作,却又收回来。

原来苏离和王重阳几乎同时行动,王重阳对上一灯的一阳指,而苏离迎上黄药师的掌力。

黄药师见到苏离阻拦,心下自是大惊,可是掌力有出无回。

结结实实落在苏离胸膛。

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亦忍不住失态,忙道:“贤弟,你可曾有事?”

他心里想着,自己若错手伤了苏离,这华山论剑不比也罢,非得立即带苏离去疗伤不可。

苏离好一会,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双脚亦深深陷进泥土里,没了膝盖。他以一招立地生根和吸星大法,方才将黄药师的掌力化解掉,为此也不免内息动荡。

那一口气宛如长练,去了足有三四丈远。

黄药师见他吐出这口气,并无血腥,方才落下心,同时也感慨道:”没想到你武功已经练到这地步。“

那边一灯大师的一阳指自然也给王重阳化去,他先是谢过王重阳,又见苏离没事,心中暗暗惊骇之余,对黄药师道:“贫僧败了,心服口服,只是不知黄岛主最后是何等神功,还请赐教?”

黄药师神情归于冷傲,一派淡然道:“我自杨雄太玄经里推演武道,方才悟出这门掌法来,唤作‘五岳倒为轻’,不过你若将六脉神剑练全,我也不是你对手。”

他接着向王重阳道:“王真人,接下来该是咱们比斗了。”

苏离忍不住暗笑,兄长真是倔强,你现在这状态,怕是十招都接不下。还是我来给你找台阶下吧。

不过苏离还没开口,那边洪七道:“黄老邪,你少装了,你现在还能跟王真人过上十招,我洪七脑袋给你当尿壶。而且你们打了半天,我看都看累了,今日就这样,大家吃饱喝足,明日且看我如何和王真人一斗。”

他接着又向阿芜道:“黄老邪既然觉得他不累,你也不用给他准备吃食。”

黄药师冷哼一声,自顾自找了一块青石坐下。



第68章 华山夜话

是夜阿芜做了一顿丰盛的酒菜,原来一灯大师虽然出家,但华山之约太近,还来不及做逊位的仪式,因此仍是大理国皇帝。

此次亦有官兵侍卫跟随,只是在山脚下,不曾上来。

那边渔樵耕读的朱子柳是个会来事的人,故而唤了官兵侍卫挑上蔬菜肉食,本也有厨子跟随,不过洪七偏要试阿芜手艺,且苏离也吃惯了阿芜做的菜,因此便由阿芜代劳。

而黄药师的女弟子亦帮忙来洗菜,阿芜问了她来历,姓梅,名若华,是黄药师路上救的一个孤女。父母早已为奸人所害,孤苦伶仃,黄药师便收了她做弟子。

阿芜倒是颇感意外,没想到黄先生也会管这般闲事。

她却不知道黄药师自来孤苦,见这梅若华身世与自己类似,且有一身好根骨,才起了收徒之心。

何况黄药师还有个小心思,那就是他对阿芜仍是有些不放心,可苏离身边总得有个体己人,所以他决定将梅若华好生调教一番,教她读书写字,明辨事理,将来送她到苏离身边。

这一番拳拳之心,自不必对外人道。

虽则黄药师被洪七挤兑,可苏离好言相劝,黄药师还是勉为其难吃了阿芜做的菜。

阿芜问道:“黄先生,这菜合胃口吧。”

黄药师道:“还成。”

洪七咬了一口鸡屁股道:“什么还成,明明就是很好吃。你看,你都把饭菜吃得一点不剩。”

黄药师冷哼一声,说道:“要不明天我先代王真人领教你的降龙十八掌。”

洪七嘿嘿笑道:“我也想试试你的五岳倒为轻,看看究竟是什么功夫。”

阿芜哭笑不得,她不知黄药师和洪七怎么就不对付起来。

洪七又叫阿芜来身边道:“妹纸,我是给你出气呢。这黄老邪吃了你的饭菜都不给你好脸色,我瞧不惯。”

阿芜笑道:“洪大哥,黄先生对谁都这样呢,你不要想太多,你的好意我知道啦。”

洪七道:“话又说回来,你和苏兄弟什么时候办喜事,到时候知会一声,千里万里,我总得赶来。”

阿芜脸一红,道:“都没影的事。”

苏离道:“定在华山论剑之后,洪兄记得来喝喜酒。”

阿芜喜不自禁,她没想到苏离竟当众给了承诺,实是万万想不到。

苏离握着阿芜柔软的小手,微笑道:“别乐了,除了你,我难道还会娶别人?”

阿芜轻哼道:“你要娶别的人,最好趁早娶,再过些年头,你就打不过啦,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苏离不由苦笑,他还真得努力了,否则阿芜说的话,可能成为现实。

哎,如果以后生了儿子,一定要叫他不能娶武功厉害的女人。若是生了女儿,哼,自己这一身所学,非得一股脑教给她不可。

苏离和阿芜说了一阵话,又去找黄药师。

兄弟两人别来日久,自有好多话要说。

如果不是还有华山论剑这番事,还当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不过两个男人最后还是聊到武功上,黄药师道:“贤弟,你之前接我那一掌有类似飞絮功的卸力手段我是知道的,不过应当还有别的功夫在内,否则我这掌力落下,你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苏离知晓黄药师学究天人,如今又从太玄经参悟武道,将来的成就未必下于王重阳。他便将吸星大法的事说了一遍,连武学原理都交待清楚。

原来那日在重阳宫时,马钰说吸星大法之事,黄药师并未在附近。毕竟黄药师忌惮王重阳武学修为,深怕给王重阳叫破行藏,丢了面子。

如今黄药师总算弄明白,苏离是如何解决当日身上的问题。他不禁蹙眉,说道:“你这法子仍是大有弊端,为了一场论剑,怎生值得。早知还不如废去一身功夫,重头再来。你反正年纪还轻,总能把功夫练回来。若这几年有什么要紧事非得动手,不是还有为兄吗?”

苏离道:“前人既然有解决吸星大法弊端的手段,我自然也能悟出来,兄长不必忧心啦,实在凶险的话,我将功力彻底散去便是。”

黄药师道:“好,真到万不得已时,切莫有丝毫不舍之心。而且我隐约感觉到此前有人走出一条崭新的武学之路,自我等开始,当另有一番不输于前代的武学盛世出现。”

那边一灯亦道:“我家这六脉神剑便是唐末武学盛世之时,由我家先祖创出,及到后来,大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武学亦走到末世,除却贫僧祖父机缘巧合外,我家再无人有能练齐六脉神剑的内力。不过贫僧也感觉到,这半年以来,武功突飞猛进,料来再过些年头,亦能修炼出练齐六脉神剑的内力来。”

黄药师轻声道:“如果那时一灯大师还未勘破红尘,黄某再来向你讨教六脉神剑。”

一灯微笑道:“黄岛主这么一说,是非要贫僧六根不净了。”

王重阳悠然道:“六脉神剑确然是至高无上的武学,不过黄岛主这自太玄经悟出的武功怕是尚未完善,否则当不输于达摩祖师遗留的易筋经。”

黄药师冷笑道:“那易筋经好大的名头,若非少林寺的和尚无人会这门功夫,黄某倒是真想领教一番。”

王重阳道:“黄岛主切莫小看少林,虽则全真教近来多被武林同道称为天下武学正宗,不过在贫道创出神照经以前,实是自知一身所学无任何一门功夫能及得上少林寺的易筋经和金刚不坏神功。可惜,这两门功夫都是数百年难得有一人成就,希望过些年头,少林中能有高僧大德练成其中一门,好教贫道见识一番。”

苏离心道:“我倒是知道有人会,只是一个怕要等个一百年,另一个又得等个数百年。”

他知易筋经能弥补吸星大法的弊端,不过苏离书信问过苦智,原来此经多年前曾遗失过一次,故而自那以后一直由少林寺方丈口口相传,苏离想练,亦得拜入少林。

而以苏离和苦智的交情,自也做不出强抢的勾当,至于当和尚,那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以后千百世轮回都不可能的事!

绝顶诸人,俱是当世宗师,说的闲话,那也是武林中罕有人知的典故,众人皆听得津津有味。

及到子夜后,由王重阳发话,众人才开始休息。

洪七自也闭目,等待天明。

自前代乔帮主后,这完整的降龙十八掌将第一次重现人间!



第69章 天人之道

东方一缕晨曦破开晓雾,洪七一言不发坐在大青石上,似乎还没睡醒。

王重阳向诸人道:“除了苏小友黄先生几位,大家都离得远一些吧。”

他顿了顿,微笑道:“我怕等会气劲四散,伤到大家。”

王重阳既然这样说,其他人都退得远远的。

阿芜揪着衣角,问道:“王真人,我也要退得远一些吗?”

苏离向她道:“你跟我站一起便是。”

王重阳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洪七离他五丈外,华山绝顶还有苏离、黄药师、一灯三大宗师,可是所有人都升起一个念头,今天的洪七远比其他三人惹人注目。

哪怕洪七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任何声响。

至于王重阳,他就像一座高山,你注意他,他就在了。你不注意,他也在那里。

众人没等多久,耳朵突然颤动不止,一阵如江河奔腾的轰鸣声响起。一灯大师想起自己来华山时,路过的一个巨大的瀑布,黄药师仿佛看到了桃花岛外碧海潮生,苏离想到了自己在山洪练剑的时候。

三大宗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注在洪七身上。

他穿了一身新衣,衣服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内劲自他身体里游荡,轰鸣声便是洪七体内功力自经脉里奔腾的表现。

洪七站了起来,一股磅礴无比的气势自他身上迸发。

面对隐约是当世第一人的王重阳,洪七一开始就要用上全力了。

这是三大宗师所能料到的,可是他们没想到洪七的气势竟如此磅礴惊人。即使高傲如黄药师,此刻亦不由侧目。

而苏离轻叩阿芜的手背,似乎要借此来抚平内心的起伏。

一灯合十,唱了个佛号,声音柔和,似春风一般抹去其余人等心中的动荡不安。又好像是前奏,直接拉开王重阳和洪七比斗的序幕。

洪七动了,他自大青石跃起,人在半空,居高而下,一掌拍出。

这是一招“飞龙在天”。

他却是没用有余不尽的“亢龙有悔”做先手,而是直接使出一招有进无回的“飞龙在天”。

洪七好似一条神龙,携带漫天风雨,向王重阳而去。

王重阳动了,他前一刻人在平地,后一刻已然在半空。

用了一门十分古拙雄伟的拳法迎上洪七的“飞龙在天”。苏离微微惊讶,原来王重阳这拳法的韵味竟和“飞龙在天”相似。

黄药师看了苏离一眼,淡然道:“贤弟还记得山下山荪亭旁生着十二株大龙藤吗?”

他们自华山南口上山,自然要路过这亭子,都见得那十二株大龙藤,夭矫多节,枝干中空,就如飞龙相似。

苏离默然,他知王重阳现今用的拳法显然是从那十二株大龙藤演化出来的,其古拙,其浩荡,其雄伟,都是江湖第一流。

但这只是王重阳一两日创出来的。

其中展现的武学境界,实是不可测度。

王重阳的拳法共有十二式,他和洪七半空拳掌相对,十二式使全,都没落下来。

最后洪七使出一招“震惊百里”,同王重阳结结实实对了一掌,两人身子接着分开。

洪七仍是落回大青石上,只是不免把大青石踩裂开。

王重阳落回原来的位置,神色恬淡,天又下起雨了。今年的雨水可真不少。

淅淅沥沥的细雨,将王重阳身形掩映。

一时间,众人不知是看到了风雨,还是看到了王重阳,更或者看到的是一样的。

洪七道:“王真人我现在有个问题,你的武功练到了什么地步,明明你的功力不比我高太多,可是我的信心却被你一点点磨去了。”

王重阳微微一笑道:“论武功,洪兄已经是当世登峰造极的人物了,贫道自问不比你高明多少。这大概也不是武功。”

那边阿芜道:“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王真人,你这是天人之道!”

王重阳瞧向阿芜,含笑道:“阿芜姑娘,你晚生了二十年呢,否则咱们可以论道一番。”

他笑容渐渐消失,因为他想起了林朝英,他们倒是生在了一个时代,可是,可是林朝英不能与他论道啦。

有些东西,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在这华山绝顶,他求的不是天下第一,而是希望能于天人之道更进一步,寻一个重来的机会。

阿芜突然也懂了王重阳的心情,紧紧攥着苏离的手。

苏离也懂了王重阳。

他忽然心有豪情万丈,王真人你是我良师,苏离欠你良多,这次我便不计生死,送你一场失利,教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吧。

王重阳境界确实高,但生死胜负,不完全是以境界决定的。

王重阳似乎感受到了苏离的战意,看了他一眼。

随即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洪七身上。

他步入天人之道不假,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击败洪七。夫子那般境界,亦得困于陈蔡之间。

境界并非一切。

洪七道:“好好好,好一个天人之道,王真人请继续接招吧。”

他左手一划,右手一掌,正是有余不尽的“亢龙有悔”。

可是众人跟着惊呼一声,原来洪七跟着又是一掌亢龙有悔,前掌刚生,后掌又至,这哪是有余不尽,分明是生生不尽。

洪七一掌掌拍出,掌力如钱塘江的浪潮无休无止,掌音如雷,浩浩荡荡在华山绝顶。

似韩小莹这等功力粗浅者,即使离得远,都不由捂住耳朵。

而王重阳就置身于这掌力狂潮之内。

任何人面对洪七这等掌力,都不免要心意慌乱,可王重阳没有。他神情平静得好似庙里的神像,一双眼洞彻所有。

洪七的掌力一浪高过一浪,仍是被他看到了层层叠浪的间隙。

他并不打算就此通过那些间隙破开洪七的掌力,而是静默地等待,只是脚步不停移动,生出似刚似柔的护体气劲,不断冲击打散洪七的掌力。

他如一叶扁舟寄沧海,虽也飘摇,却也不会倾覆。



第70章 步罡踏斗(求推荐票)

王重阳脚步移动越来越快,但移动范围却只在方寸之间,他整个人好似漩涡一样,竟将洪七的掌力吸了进去。

洪七蓦地神色一变,以他的武功自能瞧出王重阳是在以一门极为高深的功夫将他的力道像是海绵吸水一样汲取掉,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反过头来对付他。

但是洪七出掌如电,外人只瞧得见,洪七不断对王重阳拍掌,王重阳被他的掌力完全围堵住。

洪七的掌力不可能真如钱塘江的浪潮无休无止,他猛地收回掌力,惊涛拍岸乱石穿云的劲道登时平息掉。

王重阳亦立定站住。

可是洪七着实能感觉到王重阳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气劲,含而不发。有得自他的掌力,也有王重阳自己的力量。

王重阳犹如一株参天大树立在那里。

洪七想起自己才练降龙十八掌的时候,打那些新栽杨柳,自是轻而易举,可是面对根子深入泥土的老树,便不能撼动了。

王重阳就是一株老树,不,一株百年大树!

洪七一顿之后,再度出掌。

一连一十八掌,每一掌有六道劲力变化,足计一百零八种变化,十八道掌力有前有后,却有条不紊地轰向王重阳。

王重阳亦无法像之前那样汲取洪七的掌力,但他也没有反击。

任由洪七滔天的掌力全数落在自己身上。

阿芜都不禁为王重阳捏了一把汗,即使王重阳功夫比洪七高,硬接对方的掌力,那也不是明智之举。

王重阳挺拔的身体在洪七的掌力下,竟弯曲起来。

黄药师眼睛一咪。

苏离神色一凛。

一灯一惊。

阿芜惊叹一声。

洪七眼神呆滞。

因为王重阳一弯腰,好似弓弦拉满,积蓄满了劲力。

接着王重阳身子挺直。

一股想象不到的尖锐劲力,往洪七冲过去。

洪七闪之不及。

但那劲力也从洪七身侧擦过。

原本被洪七踩裂开的大青石登时四分五裂。

洪七木然半响,最后一叹,道:“我输了。”

王重阳并无得色,说道:“降龙十八掌果真厉害,贫道也拿不出更厉害的掌法来应对,只能借力打力了。”

黄药师冷笑道:“你这借力打力的功夫,倒是不比百年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家的‘斗转星移’差了,远在江湖中任何一门四两拨千斤的武功之上。”

王重阳微笑着摇头道:“慕容家的斗转星移着实厉害,不过我的功夫和斗转星移料来是截然不同的武学。”

他轻声一叹道:“我这门武功绝不止借力打力,如若能推演完整,当不输于达摩东传的武功。”

苏离暗道:“王真人这武功倒是暗合太极拳的拳理了,不过张三丰都要一百岁之后才将这门功夫大成,王真人短短时间,确实没办法将其推演完善。”

他瞧得出适才王重阳虽然将洪七的掌力汲取,却也有某种限制,没法完全将太极的韵味诠释出来。

否则一套拳法下,定能将洪七的掌势破解得干干净净,让洪七心服口服。

更重要的是,王重阳仍是以神照功的底子来硬生生承受洪七的掌力,而非是太极拳那样,纯以精妙手法,以小博大,以弱胜强,以柔克刚。

这便是王重阳目前武学的局限性,如果他见了完整的九阴真经,只会赢得更加轻松。

场内唯有苏离和阿芜身负九阴真经能看出王重阳精妙之余的不足。

阿芜更是心道:“倘若我处在洪大哥那位置,倒是不必硬碰硬,王真人也非毫无破绽,只是我却无他们那般功力。”

她隐约觉得洪大哥和王真人并非遥不可及。

此念一生,暗自还有点抱歉。

她却不知,她身负九阴真经和独孤九剑,俱是含有最上乘的武学道理,洪七是定有不及两门神功的创始者,此时的王重阳亦不在两人之上。

阿芜这般评价,其实更是独孤求败和黄裳对场中较量的感官。

王重阳朝苏离和黄药师看了一眼,悠然道:“接下来是黄岛主出手,还是苏小友先来?”

不等苏离开口,黄药师道:“我来。”他虽然对天下第一颇有执念,可见到洪七落败后,心知凭他不完全的太玄功,绝非王重阳敌手,不如先替苏离迎战,成全苏离。

他知苏离甘冒奇险,不顾体内隐患,也对天下第一志在必得,作为兄长,既然不能劝阻,那只有帮苏离一把了。

不过这前提也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胜算了。

毕竟黄药师心高气傲不假,却不是自欺欺人之辈。比不过,就是比不过。

他一步踏出,先道:“你适才没耗费多少功力,我也不给你休息的时间了。”

说话间,还看了洪七一眼。

洪七老脸一红,这不是骂他没用吗,连消耗王重阳都做不到。

但这次洪七没有讽刺黄药师,反而输给王重阳,有些同仇敌忾,他道:“王真人的功夫最巧妙在于他的步伐,你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黄药师道:“你都看得出来,我如何看不出来?”

洪七呸了一声,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王重阳笑了笑,同时心下佩服洪七和黄药师两人,不愧是当世的武学宗师,这么短时间,就瞧出他这门武功的根子。

他适才能汲取洪七掌力,实是跟自身步法大有干系,那是自道门中的“步罡踏斗”得出的灵感。

只是给对方瞧出关节,自是不能再用了。

黄药师动了,他绕着王重阳迈出奇异的步伐,每一步俱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接着,黄药师速度越来越快。

场中竟出现了好几个黄药师。

众人明明知道其中必有虚影,却也没法分辨,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黄药师。



第71章 重剑无锋

王重阳神色恬然,似乎没有被震惊到。

但是黄药师化出人影却越来越多,最后化出八个来。

阿芜惊讶道:“加上王真人,他们正好是一副九宫图。”

当两大宗师恰好组成一副九宫图时,黄药师八个身影忽地虚化起来,好似水流一样,绕着占据中宫位置王重阳。

洪七叹道:“黄老邪这一手虚虚实实的功夫,真是厉害,我对上肯定没辙。”

他降龙十八掌固然能一力降十会,可是黄药师这虚影如同水流,辨不清虚实,一掌下去,也不过是抽刀断水水更流。

不过他也看出来,黄药师武功有所局限,必定要经过特殊方位,才能布成这九宫格局。

也就是王重阳底气十足,才给黄药师从容施展这门绝学的机会。

噼噼啪啪!

黄药师终于和王重阳过招。

霎时间,也不知道他跟王重阳过了多少招,众人只看到王重阳身周全是手脚。

王重阳的衣袍尽数鼓胀起来,不断化解黄药师凶狠凌厉的攻势。

黄药师的攻势亦逐渐往王重阳上半身去,可是王重阳头颅左右摇晃,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黄药师的杀招。

蓦然间黄药师所有身影化而为一,使出一掌来。

这一掌简直是天下之至柔,朝着王重阳手臂卷去。

瞬息间就缠上王重阳胳膊,劲力一发,如同牛舌卷草。原来黄药师九宫是虚,八卦是实。

原本锲合九宫格的武学,突兀间化为八卦掌的功夫。

至柔之中,生出至坚的劲力。

如同一条巨蟒,将猎物紧紧缠住。

眨眼间,王重阳袖子都被粉碎干净,露出白净的手臂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王重阳当世第一人的地位将要不保。

黄药师仍是面沉如水,只是手上劲力源源不绝。

突然间,王重阳嘴巴一张。

他竟发出一道雷音。

滚滚而来。

黄药师立时感觉到自己凝聚至极的内息出现松动,只这刹那间的松懈,立时给王重阳把握住,自王重阳手臂生出一道刚猛之至的力道,将黄药师的手掌弹开。

王重阳反手使出一套分筋错骨的功夫。

这本是江湖中二三流的武功,可是自王重阳手中使出,竟毫无破绽,浑然天成,跟少林寺的龙爪手一样,实是不破的武学。

黄药师不得不后退,他一退,先前占据的优势尽数失去。

但他速度之快,简直教人瞠目结舌。

整个身子倒贴着地面滑行,如同一根离弦的箭矢。

王重阳跟着追上去。他一步踏出,看着从容缓慢,可实际上一步就追上黄药师。

苏离暗道:“王真人的轻功都练到缩地成寸的地步了。”

他身形一动,玄铁重剑已经在手中。

足尖一踩地面,便是一个深坑。整个人借着这一踩之力,噔的一声,出现在黄药师和王重阳之间。

玄铁重剑横隔在当世两大宗师中间,苏离对还欲再斗的黄药师道:“兄长,接下来让我来领教王真人的神妙武功吧。”

王重阳瞧着眼前背负重剑的少年,微微一笑道:“好。”

黄药师见苏离意态坚决,且自己纠缠下去,不过是更取其辱,于是干脆利索地退在一边。

苏离道:“王真人先斗洪兄,又斗我兄长,照理说苏离不该占便宜,该当等你休息片刻。不过我知王真人内力生生不息,现在动手,也没有什么不好,便不虚伪矫情了。”

王重阳笑道:“不错,而且先后见识他们两位的绝学,让我手脚也活动开了,苏小友尽可以放心出手,不必顾忌。”

他非自逞强,而是实话。

苏离不再言语,手紧紧握着重剑,他心灵仿佛沉浸到湖底,除了手中重剑和眼前王重阳,再无余物。

此时纵然天崩地裂,苏离眼里也只有这场比斗。

为了这场比斗,他早已在脑海里模拟了千百次,没有一次是他获胜。可是他也没了患得患失之心。

而且他也只要这一次胜利便足够了。

自踏入轮回世界开始,种种人事,都化为青烟,他的心灵进入一个极为玄妙的境界。

手中重剑也有了呼吸,还有一道剑意。

那是独孤求败的剑意,此刻涌入他的心头,同苏离无分彼此。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剑魔是无敌的,也是寂寞的。

他当年没遇到王重阳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惜。

好在苏离能代替他弥补这个遗憾。

王重阳一向恬然的神情起了微微变化,欣喜中带着疑惑。他早已看不透苏离了,可是现在的苏离,给他一种更为奇怪的感觉。

既是他,又不是他。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一直寻找的那条路,便在苏离身上。

他生出迫不及待的心情。

众人皆是一惊。

因为王重阳先出手了。

任谁都想不到是王重阳先出手,苏离到底有什么能耐,竟逼得此前一直给人不可战胜感觉的王重阳先出手?

唯独阿芜没有震惊,她只是喃喃道:“师父?”

现在的苏离,给她一种师父的感觉。

苏离并不知道玄铁重剑里藏有剑魔的剑意,他只是不停习练重剑,并走到这华山绝顶来。

如果不是王重阳这个对手,这道剑意将会渐渐消失在岁月里。

如果不是苏离强自将功力提升到他目前能承受的极致,将重剑练到了与剑魔独孤求败当年相仿的地步,他也发挥不出这剑意来。

苏离无喜无悲,此刻他只是一个武道家。

连他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争夺天下第一这回事都忘却了。

王重阳直接用出三花聚顶掌。

他心头有种强烈感觉,如果他有所保留,将毫无胜算,且失去走上那条路的机会。

到他这地步,感觉比任何有意识的判断都准确。

苏离劈出一剑。

没有任何华丽的剑招,仅是简简单单一劈。

可是连洪七和黄药师都自认为,苏离这一剑,已经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繁复和累赘。

武功有化繁为简,化简为繁。

这两条路都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

但苏离的一剑,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化繁为简到了尽头。

阿芜身负独孤九剑,可是她竟也瞧不出苏离这一剑有什么破绽,因为太简单了,简单到连一个破绽都容不下。

掌剑相接。

毫无花哨!

可是场面却十分骇人。

两人身遭生出剧烈的劲风爆响,甚至他们周遭的地面都飞腾出滚滚砂石。

空气都承受不住他们的劲力碰撞,发出惨烈至极的嘶鸣。

一击之后,两人身形暂时错开。

而洪七等人不由暗自惊骇,因为先出手的王重阳,竟多退了半步。苏离的力量竟在王重阳之上?

即使有苏离手上那柄巨剑的加成,那也足以证明苏离的功力很可能超过了王重阳,因为王重阳是先出手的。

苏离是还击,自然谈不上用出全力。

洪七暗忖道:“我有这般功力,只需一招亢龙有悔,即使王真人境界比我高,我也是有胜算的。一力降十会,只要力量足够,自也能无视境界的差距。”



第72章 天下第一(本卷终)

苏离接着又是一记重剑,他已经抹去招式的繁复,一击之下,重于泰山,也笼罩方圆。

王重阳这次也不用掌力硬接,而是使出一套至阴至柔的拳法,正是他自道德经悟出的拳法,还来不及命名。

他拳招缓慢,却柔中带韧,一招一式间生出的劲力,好似棉花团似的,将苏离的重剑接下来。

苏离顿时感到自己玄铁重剑如同陷入泥淖里,他手中劲力又生,玄铁重剑再度生出刚猛无比的劲道。

又是一剑劈下,当真是如山之高,如渊之深。

王重阳依旧如法炮制接下。

只是众人都不免感到脚下地面颤动。

原来王重阳亦不得不将苏离的剑势化入山体里,否则凭血肉凡躯是万万没法消受苏离的玄铁重剑。

苏离不顾体内气息澎湃,那注入玄铁重剑的内劲越来越多,到后来,每一剑劈出,空气竟有如实质的涟漪荡出。

旁人皆是震惊,唯独阿芜脸有忧色,她对苏离的剑法多少有些了解,又深知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现在就是看苏离的剑势能持续得更久,还是王真人能守住更长时间。

到后面苏离一剑比一剑缓慢,附着在剑上的真力亦越发深厚,两人脚下的地面,更是无一处完好。

空气颤鸣声,更刺得每个人的耳朵生疼。

而王重阳拳脚却有所加急,头上冒出缕缕白烟,那是功力催发到极致的象征。

“难道苏离要胜了?”

此时任谁都瞧得出王重阳已经被逼出所有的潜力,迟早会接不住苏离那好似海潮一样无穷无尽的剑势。

阿芜去忧色更深,她道:“苏离,快罢手吧。”

原来她一颗心都悬在苏离身上,他脸色忽青忽白,正是真经描述体内阴阳错乱,即将走火入魔的征兆。

王重阳轻声一叹,使出一记刚猛无俦的拳法,将苏离的重剑稍稍荡开,他心里大生怜才之意,知道苏离练到这身武功,实属不易,自己熬下去,固然苏离极可能走火入魔,令王重阳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头。

可那又会害了眼前少年。

趁着这一点空隙,王重阳本欲跳到一旁认输。

哪知道苏离大喝道:“王真人,请接我这最后一剑。”

苏离不顾体内阴阳错乱,强自压榨自身潜力,忽地和剑魔的剑意彻底融为一体,感应到一丝奇异的波动。

这一剑使出,劈在王重阳面前。

登时一道闪电激生而出将苏离和王重阳彻底笼罩。

闪电一闪即逝,但见王重阳和苏离两人相对而坐,衣衫焦糊。

阿芜和黄药师几乎同时到苏离身前。

苏离紧紧盯着王重阳,王重阳淡然一笑道:“苏小友,你是天下第一。”

苏离如愿拿到天下第一,却不以为意,他现在觉得自己执着于完成任务,回归主神殿实是可笑。

他看到了剑魔留下的那个“道”,只要他明白了这个“道”,自己也能破碎虚空,只是破碎虚空之后,又是什么世界,却非他现在能够明了。

他向着王重阳微笑道:“真人看到那条路了吗?”

王重阳点头,说道:“看到了,也只是看到了。”

苏离道:“现在能看到,以后也能触及到。”

他接着将玄铁重剑扔在一旁,向着阿芜道:“阿芜,我这次又骗你了,马上成亲是不可能的,要不你来找我,或者我回来找你吧,千万别死。”

他已经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牵引之力,他要走了,这次主神殿没有给他多少停留的时间,催促得很急。

阿芜道:“不管你骗我多少次,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要去哪?”

苏离微笑道:“你还不知道吗,跟剑魔前辈他一样啊,不过我更厉害一点,肉身也会带走的。”

阿芜道:“那你也不可能比师父厉害,你肯定又取巧了。”

苏离哈哈大笑,说道:“这次没骗过你。”

他接着又语气低落道:“我确实不那么厉害。”

阿芜道:“没事,我以后能保护你。”

苏离:“……”

他只是谦虚一下而已,今后要更加努力了。

这傻姑娘,也只有他才能容忍,换别人还不得被气死啊。

他又对黄药师道:“兄长,我的玄铁重剑有关于今后武道之路的秘密,你收下吧,阿芜之后还会给你我留下的一点心意。”

他接着对黄药师轻声道:“兄长,以后不要熬夜练功了,老得快。”

黄药师本来颇是伤感,此刻忍不住脸一黑。

随即神色转为惊诧,因为苏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唯独王重阳察觉到了苏离离开时,那一丝似有似无的波动。他洒然离去,道歌声飘荡在华山,

“地肺重阳子,强呼王害风。

来时随日月,去后任西东。

作伴云和水,为邻虚与空。

一灵真性在,不与众人同。”

七年之后,王重阳无疾而终。传言那一日,重阳宫玉虚洞一道白虹经天离去,而玉虚洞内的王重阳尸身入火不焚,百年不腐。

最后随全真教一起湮灭于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中。





苏离回到残破的主神殿,剑痕犹在,主神殿周围有一层透明的气罩,气罩外是无尽的混沌海。

只是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只雪白小兽。

哎,真像一条狗。

那小兽似被踩中尾巴一样,它道:“你才是狗,本座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怎么会是一条狗。”

苏离恢复了当日在重阳宫的记忆,听出它的声音是主神的声音,心道:“原来主神是一条狗的模样。”

那小兽当是能听到他心里的话,它骂咧咧道:“我说了,我不是狗,我是至高无上的主宰,跳出万界,超脱生死……”

苏离回了一句道:“的狗。”

雪白小兽气得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可是一点反抗动作都没有。

苏离瞧出它的外强中干,他道:“原来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嘛。”

他刚才一是取笑,二也是有意试探,结果很满意。

他摸了摸雪白小兽的头,说道:“下一趟去哪里?”

雪白小兽本欲反抗,可是苏离一摸它,它就顺从地趴下,还不由自主伸出舌头舔苏离的手掌。

苏离此时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兴奋感,把阿芜都忘了。

他明显感觉到这雪白小兽很怕他,不对,是心里有反抗,身体却不由自主顺从他。

虽然挺奇怪的,但这种感觉真的好爽!



第73章 前任魔教教主

不过苏离猛地抽搐起来,五脏六腑都似都扭作一块,他不由发出痛哼,过了也不知多久,苏离才缓过劲来。

雪白小兽离他有一段距离,瞧他好一点后,才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跟你会绑在一块,现在也只有这样子了。”

它垂头丧气,竟有些认命的架势。

苏离道:“话说你到底是什么?”

雪白小兽道:“你先不要管,现在只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不能在这你口中的主神殿抵达那个地方之前,修炼到大罗的境地,咱们最后的下场,万劫不复都是轻的。”

苏离道:“大罗又是什么?”

雪白小兽道:“能自由往来诸天万界,一切时空永恒自在,不受拘束,那便是大罗。本座以前便是大罗,要不是遭了劫,怎么会沦落到靠你脱劫的地步。”

苏离道:“那个白头婴儿呢,他以前也是大罗吧。”

雪白小兽淡淡道:“他的境界在大罗之上。”

接着它嘲讽道:“不过他一样也遭劫了。”

苏离道:“大罗听着已经难以想象了,这大罗之上又是什么境界?”

雪白小兽道:“没有名字,你如果到了大罗之上,把那境界叫做你的名字都成。因为每一个修炼到那境界的存在,都是开辟宇宙之主,有唯我独尊之道,永不可被磨灭。说实话,自无量量劫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出现老东西这等存在遭劫的事。料来当初那一场波及无穷多元宇宙的浩劫,还有我都不知道的内情。”

苏离道:“你既然没人家厉害,怎么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

雪白小兽冷笑道:“我若没这本事,早在不知多少量劫以前便飞灰湮灭了,不过早知道我竟落魄到跟你这样的蝼蚁生死与共,还不如早点飞灰掉。”

它接着又道:“本来我以为你能进入这里,并且唤醒我,当是大有来历之辈,可是连老东西都说你普普通通,看来你真的是一个普通蝼蚁,兴许是我气数已尽吧。”

苏离道:“何必这么悲观,不是还没死吗。”

他微笑道:“我听人有句话说得好,‘生前不管身后事,浪得一日是一日’,何况你也没对我说实话,至少你挺怕我的,不是吗。”

雪白小兽神色一变道:“你想干什么?”

苏离将它抱起来,雪白小兽一点都不能反抗,它道:”放我下来。“

苏离道:“你瞧现在,我虽然是蝼蚁,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许多话说清楚比较好,我不喜欢疑神疑鬼。”

雪白小兽无奈道:“好吧,我无缘无故成了这宫殿的器灵,你不知为何将它练成了本命灵宝。只是没大罗级数的力量,根本没法催动这破玩意,咱们在混沌海飘荡还好,一旦照着既定的轨迹到了那个地方,肯定会惊动其他大罗及以上的存在,届时他们为了夺取这玩意,咱们都别想有好下场。之前我也不是不想将你投到更厉害的境界,实在是你太废物,我生怕你直接就死了。至于让你建立帮派和势力,也是顺便为了磨练你的心性,不让你一直得过且过下去。等你稍稍厉害一点,我才好给你规划修行路线。”

苏离道:“这么说你能让我回到之前那个世界?”

雪白小兽道:“老东西已经将那片时空凝为他的前尘,我们只能去他到那个世界之前,或者之后时光。而且同一时空,如果还有另一个你存在,那么你会被原本的你吸收掉,所以你想回去找你的小情人那是不可能,只有等她自己出来。”

苏离道:“什么是前尘?”

雪白小兽道:“那是每一个欲证大罗的修炼者必定要做的事,将过去弱小的自己化为前尘封印起来,不给旁人抹杀过去弱小自己的机会。然后迈出关键的一步,将所有时空的自己,都变为最强大的自己,保证自己在一条时空长河里,由始至终的强大。到了这一步,大罗之境才算圆满。

不过老东西将那片时空凝为前尘,也是咱们的机会。他到底是无为之道,不会刻意抹去你在那片时空的痕迹。这意味着,你可以沾他的光,模拟一次大罗的修炼历程。”

苏离道:“我还是不十分明白?”

雪白小兽道:“老东西只在你之前那个世界呆了八十一年,所以这八十一年之前除却你存在的那段时光,以及八十一年之后的时光,你都可以去。但是之前你让那个剑魔元神碎虚,提升了那个世界的等级,因此我建议你去那个世界的数百年后证得神通,再去你证得神通之后的前一百多年,凝结道果,如此你假借老东西的部分前尘为自己的前尘,将三者化而为一,将让你有希望一举拥有大罗的部分特质,如此一来,在这宫殿抵达那个地方之前,你将有一点点希望晋升大罗,让我们避开那个地方。”

苏离奇怪道:“为何要在数百年后去证什么神通?”

雪白小兽脸一黑道:“因为我打算给你凝结道果那段时光,已经有一个变态先去了,你不先证神通,铁定会受到他影响,结不出独属于自己的道果。而且这次你去的那个世界晋升,这破宫殿也得以捕获它的本源,恢复了一些力量,可以不让你真身犯险进入其他世界。因此你选个身份吧。”

它手一划开,虚空里出现一段文字:

前任魔教教主。

苏离道:“就这一个选项?”

雪白小兽道:“是的。”

苏离道:“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没得选。”

雪白小兽道:“我就是要告诉,本座也是没得选,你快去吧。”

一层清辉将苏离笼罩,他双眼一黑。

睁开眼睛是,周围仍是黑漆漆的,只是不在主神殿。

随后他脑袋里涌入一大段信息,苏离又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身下又凉又硬,似是卧在钢铁之上。他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我是任我行?不,我是苏离。”

他突然惊觉,自己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重如铁石。体内经脉中更有八股强盛至极的内息,而丹田空空如也。

正是熟悉又陌生的吸星大法。

因为这具身体吸取的功力,比他原本自己身体的功力还要深厚,只是他琵琶骨已经被穿掉,内息聚集起来格外困难,但也因为琵琶骨被穿,让八股内息没法蹿到一起,免去了内息冲突之苦。

他翻查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和自己记忆中的那本书竟有些出入。

“百多年以前,武当祖师张三丰于武当山顶众目睽睽之下破碎虚空,飘然而去,数十年以前,有人练成一门旷世奇功太玄经,天下无敌手,却忽然消隐,下落不明。而华山派祖师郝大通曾留下一部直指天人之道的葵花宝典,几经周折,被日月神教夺走,落在他现今最大的对头东方不败手中。至于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在困入这个地牢之前,已经吸取了分属八个不同门派的一流高手的内力,一身内力之强横,可谓是震古烁今。”

苏离轻轻一叹,这吸星大法的内力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忽然灵光一闪,暗道:“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解决吸星大法的弊端。”

这任我行是天纵的武学奇才,苏离醒来时,近乎全盘接收了任我行的记忆,且没有太大的不适,好似他做了一个梦变成任我行,现在梦醒,成为了苏离。而任我行此前已经开始着手解决吸星大法的弊端,摸索融合功力的办法,只是他还未将被贯穿的琵琶骨复原,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想法,苏离就来了。



第74章 练气气士

反正于黑暗中无所事事,苏离便开始试图修复琵琶骨。琵琶骨又叫做锁骨,一旦被铁链贯穿锁住,一身力气便施展不开。

不过苏离身负九阴真经,乃是天下最上乘的武学,对人体血肉经络了解深刻,那易筋锻骨篇亦是天下最上乘的内功法门和外功基础。

任我行被关入这地牢已经有好些年头,本身除却钻研解决吸星大法弊端外,亦在思索如何将锁住琵琶骨的铁链逼出来。

苏离全盘继承了任我行的底蕴,因此一经思索便有了眉目。

他长长出了口气,忽然意外道:“往常我也会九阴真经,可是这一次竟从九阴真经中悟出许多以往未曾明白的道理,对武学的了解也比往常深刻了。”

苏离早已非吴下阿蒙,细细想来,这倒不是他突然变聪明,好似更像是任我行残留在体内的武学本能发作。

而且他吸收任我行的记忆,毫无任何错乱之感,仿佛任我行本身就是他的一部分。

或者说任我行就是他的一个梦。

就像是人有时做梦做得极为深刻,醒来时对梦里的事历历在目,可是自己仍是原来的自己。

苏离却不知,他这番经历,简直要羡煞诸天万界无数求道者,因为这种不昧本心,却又能凭白多出一段常人所不能有的人生的手段,对修行的帮助之大,实是难以想象。

仅仅用在修炼武学上,足以教无数修道人,大呼暴殄天物。

而且这种经历的潜移默化,足以教任何平平无奇的庸才,变成中上等的人物。毕竟经历亦足以教人增添智慧,缩小和那些天纵英明之人的差距。

苏离于是废寝忘食地投入在武学天地里。

他一生之中,从未有此时这样,觉得习武竟是这般乐趣无穷。

就像是那些资质平庸的学生视读书为天底下第一等苦难事,任凭花费再多的努力,所获也甚是微小。

而天资出众者,往往能从其中找到乐趣,那些常人呕心沥血不得开解的难题,却是他们的消遣,快乐的源泉。

原本的苏离虽然不到这地步,但跟武学天才也沾不上边,自不以为练功是何等快意之事。

现在的感受和从前截然不同。

期间有聋哑的仆人送过几次饭,那是苏离难得能见到光亮的时候。由于铁牢的设计严密周全,苏离自不能从这个机会,找到脱困的办法。

何况苏离享受到练武的乐趣,更无离开的打算。

在金关玉锁诀和九阴真经的帮助下,锁住琵琶骨的铁链竟一点点被苏离挤出体外。

这个过程充满痛苦,每一次锁链移动分毫,都会涉及大量的神经和穴位,可是事后亦让苏离充满成就感。

终有一日,锁链完全被苏离挤出体外。

一身内息豁然贯通,苏离忍不住一声长啸。

只是铁牢周围全是实土,而下面便是西湖之水,苏离的长啸在外面可以震死江湖好手,而此刻只是让耳边嗡嗡大作。

他将长啸声收敛,原本因为琵琶骨被锁住,气息不同的内力开始行功周天。

骤然汇聚的不同内力,开始起冲突。

为此苏离早有准备,他将内力的行进路线反逆过去,原本阴柔的内力转为阳刚,阳刚的内力化为阴柔,这正是九阴真经总纲最高深的阴阳并济的武学道理。

至于何处经脉该逆转,逆转的程度是多少,更是得将真经总纲参悟透彻,且又胆大心细,才能完成这档子事。

否则一味逆转经脉,只会加剧体内内息的冲突。

自此,苏离每日都能融合一部分性质不一的内息,将其化为兼具阴阳的真气。

将真气再散入四肢百骸里,自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到后来,苏离融合真气的速度越来越快,全身的骨骼血肉都好似得到这兼具阴阳的真气滋养,久居地牢的沉珂暗疾都随之消除。身体充满说之不尽的活力,且隐约间能感受到天地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涌入自己体内。

他每炼化一丝那种气息,便生出一分精力,导致于食量越来越少。

忽有一日,再不是那名聋哑的仆人送来饭食。

来人脚步既轻且快,显然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他在铁门外道:“任老先生,你这些日子饭量一天比一天少,显然是大限将至了,只要你答应传我神功,你老人家有什么遗愿,晚辈都一并帮你办到。”

苏离听他说“大限将至”,不免愕然,老子现在比身体比原来好了不知多少好吧。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饭量越来越少,难不成最后能断绝人间烟火,成为练气士?

他此前一心沉浸在武学上,对这等旁枝末节的小事不甚在意,此时方才感悟出其中蹊跷。

搞不好他继续练功下去,到最后能长生不老,直到看守地牢的人全都老死掉,他都还好好活着。

反正练功有无穷快乐,苏离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即使知道此人抛出诱饵,是他出去的良机,本来也不以为意。

但是,他转念又想,雪白小兽说他来这里是要证得神通的,这神通如何证得,他现在还是半点头绪也无,想必不是能在地牢里呆上数十上百年就能解决的事,还是得要出去才行。

因此本不打算理会来人的苏离,淡淡道:“现今是我来这里的第几个年头了?”

那人道:“我每隔两月都要来找前辈一次,如今已经私下见了前辈五十来次,这是第九个年头了。”

苏离道:“东方不败还好吗?”

那人道:“圣教主好得很,而今武功更胜前辈当年不知多少,前年五岳剑派高手合围住圣教主,也被圣教主杀了十几名好手,从容脱身离去,少林寺的方证大师,武当派的冲虚道长,皆被圣教主所败,现在他老人家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所以任老先生,你出去之后,也不是圣教主之敌,还不如留在这里,将一身所学留下,免得断了传承。”

苏离提到东方不败时,心中竟生出一股滔天恨意,难以自制。

他长啸一声,功力并不收敛,外面那人竟被震晕。

苏离暗忖道:“任我行竟对东方不败有这般深重的执念。”

他下意识觉得这道执念不消除,于己大有损害。

看来无论是为了证神通,还是消除执念,他都得出去了。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