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殇 - xp1024.com
《落月殇》


引子

街,略略萧瑟。

一个紧紧裹着黑色斗篷的年轻人,步子沉稳。

秋,无情的冷风肆虐。看样子,就快有一场大雨。与之别人的行色匆匆,黑色斗篷下的嘴角却是微微一扬,如他料想的一样,他来了。风更加凛冽,甚至吹起了斗篷,那并不引人注意的一角,赫然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刃。比寒风更令人畏惧。看不到斗篷下表情,但定是冷漠无情的。

转过身,对面一位华服青年卓然而立,眸子中闪烁的目光,仿佛在躲避什么,又像在确定什么。然而笑更加的轻蔑。

"你是谁?”华服青年倏然开口,甚至微微颤抖……不知是惊恐,或是被那股比利剑还犀利的气势震慑住?

“知dào

又能改变什么?”淡淡而出,落寞一瞬而逝,微微的笑,显得愈加的放肆。只是提剑的手坚定了信念。

似乎是的,狭路相逢,注定一方悲剧,一方辉煌。问,只为确定生死!可怕致命的破绽,足以令一个高手丧命,如他一样,从未发觉那斗篷下的威胁,早已蠢蠢欲动。

“啊?”

华服青年突兀的一声怪叫,只消一刹那,眼神中便充满惊恐。甚至握剑的手都微微颤抖。那是一种来自心灵的颤栗。一种不可自拔的害pà

。"你…你是……”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甚至有点尖细的像女人。深深地恐惧犹如剧毒一般游走在身体里,想逃,却仿佛腿上缚有千斤。

嘴角再次上扬,挑衅的冷笑,不置可否的嘲弄。朱唇轻启,冷酷而坚毅:“萧??????、依??????、寂!”

逃!!!话音未落,华服青年的潜意识里只剩下这一个字!也只有这一个字,或许可以救他一命。

而他,只是轻蔑的笑,甚至眸子中放肆的嘲笑。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还镇定自若的人,现在却接近崩溃边缘,他觉得有趣极了。在他看来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人,却惧怕死亡,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在江湖中,没有人是战无不胜的,更没有人是死不了的,只是没有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多希望碰到一个这样的对手,而他显然不是!

想到此便心念一转,斗篷下的落痕长剑矮矮游着淡蓝剑qì

,如他一样的冷,如他一样的无情。

苦笑!淡蓝的剑qì

倏然间变得血红,他终于要出手了。落痕刺破空气,无声的攻出一剑。没有剑芒,却如流星一般。而华服青年分明看出这一剑是要至他于死地的,忙抽身闪躲,岂料,落痕中途变式,径直刺向他的哽嗓。华服青年撤步闪身,寒光贴衣扫过。就当他庆幸时,落痕却再次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杀气!他心中一惊,看来刚刚躲过萧依寂并不是偶然。而是他有意让他!

而他,动了杀念!

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眸子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了下去。血仍未冷,剑已回鞘!那陡然直冲云霄的杀意,也已敛入黑色斗篷之下。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一场决战,还未开始,就结束了!从始至终,他连眸子都没有动摇过一丝,甚至,在剑刺入华服青年心脉的一刹那,轻蔑地冷笑,愈加的残忍,甚至不屑!此刻的他,就是一头嗜血的凶兽!不折不扣!

这就是他,这就是落痕!

无需出手,他的名字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他:萧、依、寂!

一个背负了一切的男人!

第一章 落月山庄

湘水,凌云城

七月正值酷暑时节,百花斗艳。凌云城内外更是一片繁花似锦,喧闹异常。举目两岸,一片宜人美景,灿烂如锦。风送芬芳,熏人欲醉。早些时候,刚下过一场濛濛细雨,远山翠黛间,更添了一抹新绿,显得尤为动人。

凌云城不大,但是远山近岫看下来,却是有人间仙境之感,实是美不胜收。城内更百姓安居,歌舞升平。从未曾有流鼠之辈在此横行。这要归功于这座城内的一处庄院,名曰:落月山庄。

可能有人不知dào

凌云城有如此秀丽的美景,但一定没有人不知dào

,天下第一庄:落月山庄。江湖中,谁人不知湘水萧家?世代传承,侠肝义胆。传至这一代,落月双侠的名声,更是响彻江湖,致使落月山庄稳稳坐上了这天下第一庄的名号。而另外更让落月山庄名震江湖的是,萧家世代守护着解开苦玉之谜的一卷羊皮。

传说江湖中有一奇人,名字早已无人记得,后生晚辈们称之为:渔樵老人。此人博古通今,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不通晓。终年一百二十八岁。临终前,他将毕生所学和极为高深的武功都记载在苦玉之中,传说只要能解开这苦玉之谜,研习里面的武功,便可达大乘,独步江湖。只是,到如今,还未有一人能够解开其中奥秘。而萧家,守护的便是这解开苦玉之谜的关键所在。

七月十六

或许对于旁人来说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对于落月山庄却是意义重大。今日正是膝下并蒂胎百天之日,算起来,落月双侠膝下已有三子,大儿子稍大,也不过两岁。二儿子,小儿子双胞同生,起名唤作:萧依寒,萧依寂,萧依寞。今日宴请天下群雄,虽是为了膝下两儿百天祈福,更是大有金盆洗手之意。

但看这落月山庄,倒不崇屋栉比,反而看着如同大了一号的平常人家。只是东厢和主厅孤独的矗立一边。院子中假山怪石,奇异花卉每每更令人惊奇。院子萧墙上,美轮美奂地雕着七匹奔驰的骏马。错看间竟透石奔腾。东南面,朱漆大门,与之里面相比,气势磅礴。金花铺手,朱门两侧立着两只威严施压的石狮,傲睨万物。

门前一侧站着一男一女,俱是三十左右岁,华服素颜,但那女子也是说不出的清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姮娥,男子更是透着凛然正气。正是落月双侠:萧君醉,狄沁舞。此刻,萧君醉和狄沁舞正忙碌着招呼客人。

“哎呀,公孙堡主,你看,小儿百天,还要劳您大驾,实在是失礼。”萧君醉冲来人抱拳施礼,剑眉微轩,谦然不傲。

但看来人,年过五旬,宝扇华服,一袭青色缎袍,丝毫没有江湖中人的戾气,反倒有几分富甲乡绅的味道。见萧君醉出门相迎,丝毫不敢怠慢,反手回礼道:“萧庄主,岂敢岂敢?您大驾相迎,真是折杀了我这个老头子了。”

“公孙堡主,说笑了,若不嫌弃,还请里面多饮几杯!”说罢,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略略闪身,将老者让了进去。

道喜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令整个凌云城都为之沸腾。虽然有些人来的目的并不纯,但是萧君醉却视如未睹。他知dào

江湖中有一些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卷羊皮。他更知dào

正值多事之秋,这卷羊皮,早晚会让他送了性命。这也是他年值而立,便决定金盆洗手的原因。现在他心里只是祈求,今日之事,能够顺利进行。

心念间,耳畔忽忽风声,夹杂着骤雨般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到身前,凝目细看,不禁心头大喜:“云弟!”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可和落月相提并论的豪侠:云天语。此人胆识过人,义薄云天。曾为灭杀一位十恶不赦的杀人恶魔,与其大战了三天三夜。他背上一道奇长伤疤,正显示着那一战,他胜的有多么艰险。机缘巧合下,他和萧君醉结成了异性兄弟。

“萧大哥!”云天语掩饰不住激动道。随即一勒缰绳,枣红骏马震声长嘶,停在了落月山庄门前。从马上翻下来一团白簇人形,正是云天语,剑眉朗目,端的是貌若宋玉,胜似潘安。稚嫩未脱的俊面上,腾着红晕,额头上渗着汗珠,却不顾这些道:“大哥,大嫂。今日可是打算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萧君醉淡淡笑了,轻轻颔首道:“云弟猜的不错。我和沁舞,的确是打算退隐江湖。实在是羡慕那些平常百姓,种上几亩薄田,喝喝茶,弹弹调子,岂不乐哉?”

听到这话,云天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瞥了一眼狄沁舞,发xiàn

她也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禁就是一怔,尔后才道:“大哥,大嫂,你们才刚刚在江湖中闯下名声,不如晚两年再退隐也不迟啊。”

话音未落,狄沁舞柳眉一蹙,一丝不安便腾上心头:“云弟,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处?”她凤目一旋,望向了云天语的俊面。眸中迷茫,似是等待他的下文。

而云天语只是俊面绯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也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萧君醉见他模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云弟,那才是我和沁舞真zhèng

想过的生活。若是真的为了大哥好,今日多饮几杯,我们一醉方休。”云天语不语,星目中多了一丝复杂的光。其实萧君醉又何尝不知,只当是云天语有事瞒他,并未多想。

“咦?他们怎么一起来了?”一声轻咛传入耳中,萧君醉才顺着狄沁舞的目光看去,游目一看,顿时,心中一凛。

那浩浩荡荡的上百人马,由远至近,强烈的气场几乎让他感到了恐惧。领头带队的,名字唤作:饮天傲。十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再往后面银鬃马上面一看,萧君醉头皮不仅就炸了,暗呼一声:“不好。”

“冷血弑魂,饮天傲;羽残宫宫主,宋清啸。神风山庄庄主,唐清逸。蚀焰君子,仇天正。”狄沁舞心中盘算着,越发没有底气。

这四人本有正邪之分,却无端端凑在了一起。再看过去,密密麻麻百十号人。两人相视一眼,萧君醉不禁苦笑:恐怕今日是厄运难逃。

他反倒也不畏畏缩缩,犹如磐石,卓然而立,直至大队人马已到近前。萧君醉才朗声道:“有劳几位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

明眼人岂会看不出其中意思?但饮天傲却是翻身下马,恭敬的施了一礼:“萧庄主说笑了。”虽说是低眉颔首,但那翘起的拇指,却恰恰暴露了他的心思。

“哈哈。”萧君醉口中狂笑,那傲睨世人的气势。即便如他饮天傲今日狂妄之极,却也是输了三分:“我萧君醉,何德何能?膝下小儿百日,竟能请来几位英雄?几位里面请!”他说的豪气干云。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目光电掣,逐个扫视。

直至将几人都让了进门,云天语才凑到身边,低声鄙夷道:“大哥,他们欺人……”话犹未完,萧君醉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俊面凝重的神色,正显示着他极重的心事,旋即闪身进了大门。云天语苦笑着摇头,对于那个四个人,他真的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萧君醉,甚至有点添乱的意思。心念着,轻叹了一声,朝萧君醉追去。

宴席间,推杯换盏,觥斛交错。呈现着一片祥和,反倒丝毫没有什么异常,就连冷血弑魂饮天傲也是眉间绽笑,和周围的人谈论着各色江湖传言。这反倒是让云天语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觉的便将星眸置于萧君醉,虽然萧君醉亦是担忧,却做了个让他忍耐的眼神。旋即便要起来提酒。

“萧庄主,有话还是直说比较好!”大堂阴冷的一角,悠悠地飘出一句。突兀地吓了众人一跳,喧闹声也戛然而止。只觉那声音飘忽异常,犹如鬼魅,令人不寒而栗。

萧君醉剑眉立蹙,目中寒光扫向了那角落中的灰衣男子。,口中尊道:“阁下可是塞北莫家?”

灰衣男子本在自斟自酌,听得他报出自己家门,便是一怔,执杯的右手一紧,竟将那白玉酒杯捏得咯咯作响,最令人惊诧的是,力道旋而不发,能使白玉酒杯不碎,只是那杯身,平添出许多细细的纹路,呈现出一种碎裂状。这对萧君醉来说,无疑不是挑衅。单凭他这一手功夫,就远非宵小之辈。

见他并未回答,萧君醉也不在意。环视众人,反手施礼,朗声道:“各位英雄,君醉今日请大家前来,的确并非小儿百日这一件事,本想等到席宴结束再与大家相告,但莫庄主既然有心想听,君醉索性也就不再隐瞒了。”说着瞥了一眼饮天傲,他一身腥红,依旧一个人斟着酒喝,眉间从容,仿佛这事情都与他无关。但分明在他深沉的脸上,腾出隐隐残忍神色。

萧君醉不禁一阵胆寒,他清楚,若是刚刚塞北莫家加之饮天傲一起出手,即便他剑术绝顶,只怕也是十死无生。此刻他如有骑虎难下,与其害pà

,反倒不如尽lì

周旋:“君醉自打初出江湖以来,承蒙各位看得起,让君醉在江湖中有了一席地位。君醉先谢过诸位。如今,君醉已有妻室家眷,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落月山庄一马,让我夫妻二人,隐居山林,君醉自当感激不尽!”他低眉颔首,话中语气却是掷地有声。只一出口,便引起一片哗然。

“落月山庄,可称为天下第一庄,若萧大侠隐退,必将群龙无首。萧大侠还请三思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那个形如富绅的公孙堡主。语中担忧自是不言而喻。众人也是纷纷劝说,怎奈,萧君醉早已有了打算。心中笃定,只一心观察着饮天傲等人的一举一动,身子更是后倾,以便一旦动起手来,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剑。

“萧庄主,三思啊。您一旦退隐,必然有些人会兴风作浪!”

“萧大侠……”“萧大侠,三思!”……

“其实,我觉得萧庄主隐退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本就不应该插手。”话音倏落,萧君醉一怔,没想到竟是蚀焰君子仇天正。他万没有想到仇天正此刻会帮自己说话,不禁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他,然而仇天正只是朝他苦然一笑,执杯相敬:“萧庄主,这杯我仇天正敬你,不管今日你作何决定,我仇某绝不有半点异议。当今江湖能称得侠字,只怕寥寥无几,能使我佩服的,更是只有你一人。”说罢,举杯一饮而尽,眸中神色更是透尽了敬佩。

“大哥,我们兄弟一场。我也敬你!”云天语应声附和,他生性侠义,此刻更是没有半分退缩。眸中坚定,更是让萧君醉心头一暖。

“萧君醉,你想要退隐山林,也不是不行,就请你将羊皮卷交出,我等必将不再打扰。”阴冷的声音在大堂中炸开。饮天傲还是自顾自的转着酒杯,但气势却陡然凌厉了起来,言中杀意直指萧君醉。

“饮天傲,你欺人太甚!”只见狄沁舞一声娇叱,柳眉倒竖,玉贝般的皓齿紧咬着樱唇,正气势汹汹地望着饮天傲。

“苦玉之谜不能因你们夫妻二人,埋没山林,那羊皮卷也该换换主人了!”饮天傲悠悠开口。眉间轻挑,报以一剂诡异的冷笑。

“你妄想!”云天语拍案震怒,暗凝功力便欲出手。

萧君醉依旧不语,心头隐隐觉得惶恐不安,看着那笑,那淡然表情。大堂中出奇的静,只有微风旋着淡淡酒香,扑鼻而来。倏然间,他星眸一颤,铮然两道精光射向饮天傲,嘴角牵动,却只恨恨地说出了两个字:“卑鄙!”

“啊哈哈……”

饮天傲狂傲已极的大笑出声:“手段无所谓,重yào

的是能不能达到目的!萧君醉,识相的交出羊皮卷,我可以考lǜ

放落月山庄一马。否则……”

“羊皮卷对你就那么重yào

?”萧君醉黯然追问。

“江湖中有谁不知得到苦玉和羊皮卷,破解出其中秘密,便可得到至高武学,独步天下?你萧家拥有羊皮卷这么久,是否也该让给我做做主人?”饮天傲冷笑道,显是成竹在胸,丝毫没有将萧君醉放在眼里。那丝贪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狠毒。

“我看谁敢在落月山庄放肆!”云天语几乎在话出口的同时,身形一晃,便向饮天傲袭去。身法之快,必是轻功已达大乘。手上佩刀,更是嗡然低啸,直射饮天傲面门。刀势迫得饮天傲倒退了几步,面前的八仙桌,更是被刀势一荡,碎如尘埃。

这一刀,着实是让饮天傲脑中一空,怔了许久,更让他难以相信,迫他后退的人,竟是个还未到而立之年的毛头小子。不禁气愤难当,杀意顿起。旋即却又对云天语的攻势显得不屑一顾。甚至眸中露出一种得yì

神色。

反倒是云天语,这一刀本应驾轻就熟,但他却只用上了五分力道,就觉胸中似有东西翻滚,想用内力强行压制下来,却是愈加头重脚轻,眼前更是一阵模糊。他不禁心头骇然,这分明是蒙汗药发作,怎奈,明白得太晚。席宴上的英雄皆以中招,大多数人,都已昏迷。内力稍稍深厚的,尚有一丝意识,却也昏昏噩噩,不辨声形。蒙汗药的药效终于开始发作,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刀剑的撞击声。

此刻,萧君醉和饮天傲,莫星魂整缠斗在一处,三股截然不同的气势,相冲着,对撞着。萧君醉剑剑回旋,青色长衫更是被冷汗浸透。

“萧君醉,交出羊皮卷,否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莫星魂冷冷地道,随即寒星轻点,径直刺向萧君醉哽嗓,他仅撤步一晃,便退了三尺有余。不愧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即便体内蒙汗药的药效在肆虐,他却依旧可以苦撑到现在。他不语,站定。星眸中含恨的怒火越烧越旺,他终于不再抵抗,而是疯狂的出击。不再顾忌体内焚烧之痛。凌厉的剑qì

裹着全身,不可一世的冷笑。

脚下紧踩几个步子,长剑嗡然而动,挟着诡异的旋力,只消一瞬,便到了近前。然而莫星魂仅是内力一荡,将他挡在尺外,想在迫近半分都难。一攻难以奏效,立kè

让他陷入苦战,两人联手,害得他沉腕撤式,连连封挡向后退去。饮天傲的刀始终不离他胸前三寸,刀光冷然夺目,衣袂被刀势一迫,更是飘然而起。他冷笑,眸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他向后飞退,倏然站定,身形一抖爆fā

出磅礴的内力涌动,几乎就将身子直射向他的两人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腕脉一翻,挟着森森冷焰,快如闪电,迳向立时未稳的莫星魂刺去。剑速之快,剑势之猛,如若不是惨白如死人的俊面,几近以为他并未中毒。立时未稳的莫星魂见他如此拼命,端的是惊慌失措,惊恐的望向饮天傲。

怎奈饮天傲一挽流星刀势已刺了出去,那嘴角一丝轻蔑地冷笑,隐隐绰绰的让他醒悟,一切不过是他一石二鸟施的阴谋罢了,他果真小看了他。只是萧君醉的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眸子中的光彩颓然暗淡了下去,充斥着惊诧、愤nù

……终于还是逃不过涣散,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dào

,他的死亡并非来自萧君醉致命的一剑。

容不得萧君醉再做他想,一声低啸嗡然,饮天傲已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刀势更是狠毒异常,直袭笑腰穴。萧君醉心头一惊,暗呼不好,凭着记忆中饮天傲的位置,反手封出一剑,力量之大,罕有其匹。旋即脚下游步将自己的命门要穴避开饮天傲的攻势。谁知那饮天傲身形诡异地一变,竟是奔着昏迷不醒的狄沁舞而去。

“饮天傲!”萧君醉口中恨恨念道,他俊面铁青,牙齿紧咬着朱唇,强忍下巨浪般侵袭的痛意。盛怒之下,毫无保留地使出杀招。即便此刻他的攻势,弱了许多,但还是着实让饮天傲一惊。这一招几乎听不到剑啸,更感觉不到任何剑qì

来袭,若不是生死之间,这一剑定让人错以为是轻飘柳絮。无疑这不是致命的一剑。

“流星赶月?”饮天傲眸中电掣,不禁哑然失笑。

萧君醉依旧不语,星眸中泛红的血丝却是愈加可怕。他一剑剑猛攻,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罩门暴露给对手,赌定他的对手毫无反攻的机会,也不去管头上簌簌而下的汗珠。他可以做到宠辱不惊,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他唯一做不到的就是别人打落月山庄,和自己妻儿的主意,这等人,拼了性命也是要诛杀!

到底是萧君醉的成名绝技,竟在十招之内逼得饮天傲退无可退,只能束手待毙。萧君醉此刻神态狂傲已极,内力显是已达到极限,脚下云步一旋,翻手便刺。萧君醉举剑之间,便发xiàn

这饮天傲已是将死,神色间却是毫无怯意,想来他的确是心思缜密之人,不禁身形就是一滞。长剑也是偏了半寸,贴着衣襟划了过去。萧君醉的手在抖,那正是他强行将蒙汗药压制在体内的后果,他知dào

生死就在接下来的一招了,他能拼劲全力的也就只有这一招了。心念到此,想要急转之下,蓦然惊觉身后有人来袭,速度之快,轻功路数显是比他高出许多。

“嗯?这不是饮天傲!”萧君醉心念电转,隐隐地一丝寒意略上心头。余光一扫,却仅仅是看到了饮天傲那似笑非笑的狂妄,身后之人,却是无法看到半分。背后凉意惊风而来,不偏不倚地刺中了萧君醉的肺俞穴,萧君醉只觉一口浊气上涌,几乎就摔了下去,中剑之处更是血如泉涌。

“这人到底是谁?”萧君醉心中怅然,悔恨郁愤,不顾背后剧痛,猛地转身,四目相对。那人似乎万没有想到萧君醉会不顾生死回头,一怔之下,毫不犹豫的将剑刺进了萧君醉的心脉。来人是个清秀少年,看起来眉间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这都阻止不了他对这张脸的熟悉,竟然是他!一柄细薄软剑竟还是他们初识之时,他赠与他的,没想到今日自己竟是毁在了这柄软剑下。

终于,他还是颓然倒了下去,靠着桌角勉强支撑,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却让他万分清醒:“没想到,我竟错信了你这种人!”

“萧君醉,别怪我。要怪,就怪这卷羊皮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他悠悠冷笑道。对萧君醉那双喷火的眸子,视如未见。

萧君醉苦笑,俊面腾起一丝痛苦神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随之而下,更是他虚弱的表现。

“萧君醉,交出羊皮卷,或许我可以当一次好人!”饮天傲狂妄已极的大笑。

此刻萧君醉胸口剧烈地起伏,显示着他正承shòu着极大的痛楚,仅仅简单的几句话,他却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不会让你这种人解开苦玉之谜,为祸江湖的。放qì

吧!我不会说!”

“那,你就别怪我了!”饮天傲阴阴冷笑,那得yì

的脸上,呈现着无尽的杀意,将刀指向了昏迷中的狄沁舞。她安详地倒在那里,仿佛只是熟睡一般恬静。她的确很美,那种很娇小的美,能够想象她的一颦一笑是多么致命。

“别碰她!”萧君醉愤恨交加,低声喝道。

“你怕了?”饮天傲眉间一轩,神情也是放松了下来。他知dào

萧君醉已是强弩之末,对他再无半点威胁。如他料想之中,萧君醉几次想要提剑,都因剧痛而不得不放qì

。胸前青衫更是被鲜血染透,那毫无血色的双唇,突显的万分惨白。

“没有人能阻止我称霸江湖!说!羊皮卷到底在哪?”饮天傲倏然变得暴戾起来,厉喝声音更是如平底春雷,久久不绝。

“交出来吧。就算为了狄沁舞。”那少年突兀地劝说,眸中萧瑟,他不去看他,或许他也害pà

看他。

萧君醉只觉心头一窒,一丝犹豫便涌了上来。此刻,狄沁舞离他不远,却如同两个世界,她那么平静地等待着,或者生,或者死,绝没有第二种选择。他明白他可以救她,但她这一生绝不会原谅他,心念一旋,星眸笃定:“我不会交给你们的,放qì

吧!”

话音倏落,长啸惊天。

饮天傲的刀挟着森森冷焰朝狄沁舞袭去。眸中恨火欲焚,更多的是欲望,永无休止的欲望。

“舞儿!”萧君醉不再顾及自己。此刻无论他的眼前还是心里,都只有一个狄沁舞。他犹如一只伤痕累累的困兽,不顾剧痛,长剑再次握在右手,毫无保留地将内力涌进右臂。剑势一挽,猛的反手直射饮天傲。

血!有如一朵朵殷红的花,染红斜阳!

饮天傲的血,也有萧君醉的血!

剑光停了,刀啸也停了。

多了一具尸体。

另一个活着的被钉在了墙上。

就在萧君醉出手的同时,那少年的剑,再一次刺向了他的心脉……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直到他泛红的双眼被他的血染的更加殷红。萧君醉慢慢倒了下去,眸子中还保持着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神情,那种来自心灵的绝望。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渔樵老人要称它为苦玉,他当真是为了这件东西苦了一生,却还是逃不过宿命,还是逃不过人性的贪婪。

七月十六。

萧君醉的血染红了衣襟,染红了落月山庄,也染红了江湖。

这一天,对于整个江湖来说,就是一场屠杀。天下第一庄落月山庄覆灭,庄内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各门各派的高手也悉数毙于此处。解开苦玉之谜的唯一皮卷,不翼而飞。饮天傲至此隐遁江湖,消失无踪。侥幸未死之人,对于此事也是讳莫如深,不愿提及,生怕招来杀身之祸。也或许是老天眷顾,竟在萧君醉周旋之际,萧家老仆抱了一名婴孩逃了出去,以不至于萧家无后。

这名婴孩便是萧依寂。经过萧家老仆百般奔走,萧依寂终于在三岁时,进入陌红楼,拜了侥幸未死的仇天正为师。也正因为仇天正也经lì

了当年之事,对于萧依寂更是视如己出,教导有加,致使萧依寂在弱冠年岁便成为了江湖中骇人听闻的冷血杀手。

第二章 你是谁

二十五年后

年近逾百的仇天正,驰骋江湖数十载,在江湖中虽不是数一数二,却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其建成的陌红楼,根基也是逐渐扎稳,做些买命活计。恩怨虽多,却无人敢欺,不仅因为他本人为人阴毒狠辣,座下七大弟子,更是青出于蓝,堪称人中之龙。

大徒弟:洛天鸿,万中选一的用兵奇才,古时的奇门之术更是无一不通;二徒弟:叶雨枫,淡泊名利,习得一身惊人医术;三徒弟:南宫烈雪,习有一身扶桑忍术;四徒弟:阮麟浪,足智多谋,才华过人;五徒弟:萧依寂,则身负绝世剑术;六徒弟:上官云翀,轻功无人能及;七徒弟:凌吟傲,虽值弱冠年岁,却更是对暗器机关,无不通晓。

(正文)

又是一年春,放眼桃红漫天,风轻动,花瓣簌簌而落。萧依寂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在凌云城外看桃花了,自从仇天正替他这个徒弟报了灭门之仇,他便已不再计算日子了。因为现在对他来说,生死早已抛脱身外。

萧依寂走在树林中,回想着一路走来。只见树林中,草动花香,树木青翠,一片迷人景色,阳光柔和的射在身上,远山近岫,更显一片凄雾蒙蒙,天还尚早,所以他的脚步也并不快。单说萧依寂,年约二十五六,两道斜飞的清秀剑眉,星眸湛湛有神,冷冷泛辉,涂丹般的双唇,那隐隐中透出的一股傲然之气。虽然身着乔装布衣,但扔掩不住他的丰神俊秀,英挺刚毅。

潺潺流水,声声鸟鸣,好不惬意。行走之间,一丝奇怪的感觉蓦然从心底腾起,便不禁停了脚步,游目细看,发xiàn

前面不远的树上有人,却掩藏的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没有掩藏,见萧依寂望他入神,一个不小心,就从树上跌落下来,急忙从地上站起,掸着衣服上的灰尘。居然是个佩剑少年。凝目看来,这少年正值弱冠,袭一身粉红锦缎公子衫,身形极瘦,但却透着潇洒十分,面如寒霜,肤如温玉。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正不知所措。竟是个韶秀少年模样。

“喂?把钱留下,走人。看什么看?”

萧依寂用诧异的眼神盯着这个奇怪少年,心说:这算是打劫吗?呵呵,第一次看见穿公子衫的人打劫,也是第一次看见有钱人打劫穿布衣的,有意思!

少年见他不回应,继而又说:“喂,你不是想跑吧?告sù

你,落下这个地界,碰上了我,你是跑不了的,本公子的剑是不长眼睛的。”说罢,便欲拔剑,怎奈一番用力之后,常见依旧在鞘中,在试过几次,剑却依然安静,不禁气的他自言自语:“老兄,给个面子好不好?不要每次都和我闹别扭吧?”

萧依寂站在不远的地方,更加诧异的看着他,目不转睛更有趣了,有一个好像土匪的人打劫,却拔不出剑:该不会在和那柄剑商量吧?

“喂,那家伙,你看我干什么?”那少年骄横跋扈的问了一句,面色中透着一丝愠色。

“你看,是这样吧?”话音未落,萧依寂的落痕长剑龙吟出鞘,划过一条炫丽的圆弧,落在了手上。剑身冷冷生辉,三尺内,毫毛蜷缩,一蓬淡蓝剑qì

笼着剑身,萧依寂冲那少年微笑,一弯犀利的弧线,欲将他的英挺不凡显现出来:“我不姓喂,在下姓萧,还敢问兄台大名?”

那少年反而好奇:“这剑好漂亮,在下洛霜……你呢?”那少年似乎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是拦路打劫的悍匪,也忘了危险。一把好剑,一副好身手,加之萧姓,江湖中有几人猜不出他的身份,除非这个人脑子不好,然而这少年就属于一种,疯疯癫癫,不识真假。

“看起来,你该是大户子弟,怎么看也不想拦路的悍匪?”萧依寂不禁把那平时的一面收了起来,只是觉得眼前这人极有趣,自己怎好扫兴?最重yào

的是萧依寂在他的身上,没有闻到一丝危险,也就没有平日的戒备。

“不瞒你说,小弟也是逼不得已了,对于纨绔子弟,不说嗤之以鼻,也尽量避而远之”那少年看似十分爽快之人,又不谙江湖世事,萧依寂也自是放心不少。

“那,洛兄弟看在下,又如何?”

“你?”那少年轻蔑略带挑衅地瞥了一眼萧依寂,不过完全善意:“你虽然身着布衣,但却与你的性格气质极为不符,只怕你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说着,还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

萧依寂只是尴尬地笑笑,不禁为自己的易容术大叫失败。但想来谁又敢动他萧依寂?即便动了,谁又能伤的了他?谁能在落痕下全身而退?想找他的人,估计只有一种,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万人空巷,可能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可能不是人都已经迁移,还有可能是有人随便的喊了一句:萧依寂来了!

“在下并非大家公子,但也算出身名门。萧依寂!”话音未落,一声娇叱竟出自刚刚那粉衫少年:“你是陌红楼聚啸堂的堂主萧依寂?”

“嗯?”萧依寂心头一惊,但旋即恢复了平静,到底他猜得不错,“他”果真是女儿身。

洛霜也不禁心中起疑,江湖中盛传陌红楼的萧依寂,冷酷无情,如同杀人恶魔,而眼前这个唇红齿白,英挺非凡的人,竟还俊面含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就不知所措:“你真的是萧依寂?”

“你果然是女儿身?”萧依寂冷冷地回,显然动了杀念。

“你果然是萧依寂!”一生阴冷的厉喝,从背后传来。随即树林中阴风四起,一时间连绿叶也是纷纷下落。几个紧衣杀手一从高处跃下,将萧依寂和洛霜围在了中间。

“你想拖住我?”面对洛霜,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最恨别人骗他,尤其是他已经相信了这个人。

“拖你个头啊拖,你再不出手,你就拖累到我了。哼!”一声娇哼,粉面都腾起了红晕。现在她是百口莫辩,反倒也不再解释,长剑出鞘,随后便是几点寒星,几个杀手已顷刻毙命。但随即有不断有杀手从树上跃下。

萧依寂看得暗暗咋舌,合着刚刚她都是骗着他玩的。这愈加的让他起疑,不过刚刚的愤nù

已压制下来。

“闪开。”萧依寂喝了一声,已腾空而起,长剑在空中打个圆弧,反映着耀目的光华,好kàn

已极。不过再好kàn

也可惜只是杀人的招式。寒星翻处,殷红飞溅。待耀华已毕,长剑落处,只剩一人而已,而多了一十二具阴森冰冷的尸体。

萧依寂的剑快,快到炫目。却只是简单的一剑,没有剑花,没有挽式,却是非常实用。未及反应,长剑已落到颈间:“说!谁派你来杀我的?”

“不知dào

,知dào

也不会说!”那人挑衅了一句,若是换了别人,这该是何等的豪情万丈?该是如何的英雄?但是他错了,跟谁挑衅也不能跟萧依寂挑衅,否则会死的很惨。他挑衅了,所以他也死了。

“你不如问问我?”一声阴冷狠毒的低喝从丈外草丛传来,随即身形一晃,便举巨剑直奔萧依寂,剑势之猛,如有泰山欲欺。

萧依寂怎敢怠慢?脚下步子一旋,便飞退了八尺,身形犹如孤雁,轻轻一点,旋即晃过了那剑的攻势。他不急于出手,而是游目细看来者。那是个而立年岁的男人,身形消瘦的如同蒲草,眼神中淡漠而凌厉,让人望而生畏。真难以想象,那一柄巨剑,他如何能使到出神入化?粗粗估计,他还没那巨剑重。

心念间,惊觉那股烈焰一般的杀意再次侵袭而来,只见他的衣袂被剑qì

一震,激荡的飘飞起,而他只是纵气而退,他迫近一寸,他便退一寸,眸中的轻蔑笑意愈加浮现,云步一旋,晃过巨剑同时,体内真气凝聚,落痕龙吟而出,挽了一式,便将自己笼在光幕之中,磅礴的内力涌动,几乎就将那干瘦的男人震了出去。

不过到底是久经生死之人,一瞬的转变,并没有让他惊慌失措,只是借着落痕的剑势,不退反进,竟是硬从光幕一侧,滑了过去,奔出战圈。那冷傲的眸子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惊恐的痕迹。他唇角抽动了一下,想要说话,萧依寂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落痕几乎在他走神的一霎,就直刺向他心脉。

人如飞仙,剑若流星,剑势之猛,分明是要将那男人置于死地。他又怎能坐以待毙?只是提真气,抽身飞退。只是,无论他如何退,萧依寂的剑,依旧在他胸前三寸,没有离开半分,也没有迫近半分,那一弯犀利的冷弧,让他看起来,萧依寂更像是个嗜血恶魔,愈加残忍!

直到退了几棵树的距离,那干瘦男人暴怒,他宁愿和萧依寂硬碰硬,也不愿像现在这样,任由那股陡然的杀意一波波的折磨着他的神经。

巨剑暗凝真气,反臂封出一剑,趁机会再次站定丈外。本来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涨红。那是他强行出手所致。

这一次,萧依寂没有再紧追,只是将落痕置于一旁,冷冷的道:“现在肯说了么?”

干瘦男人却自顾自的笑了,轻咳了两声:“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到现在你都不肯使出你的绝招‘流星赶月’!”旋即看了看一旁的洛霜,又笑道:“你一个女子跟着萧依寂,早晚会死的渣都不剩,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萧依寂一怔,而洛霜却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千金难买我愿意,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怎么样?现在想听我说话了吗?”干瘦男人笑着问,那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不听废话!”萧依寂冷然,他知dào

他必定还有下文。

“爽快!那我也直说了,你只要替我除去一个人,我可以告sù

你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事情和你大有关系,你自己考lǜ

。”干瘦男人说的高深莫测,似是真的知晓什么秘密一般。不过在洛霜看来,那不过是她常常用来逃跑的套路。

“我说过我不听废话!”萧依寂漠漠然,依旧不带一丝情感。他就是他,不喜欢别人挑衅,不喜欢别人和他讲条件,更不屑别人威胁。这等人,在他眼里,犹如草芥,必须诛杀。

他的气势,再一次的凌厉起来,眸中微微泛红,十分可怕。落痕轻转,剑尖一旋,身形直射向那男人。

没有犹豫,这一次,他毫不留情的使出杀招,右臂凝聚真气,直接灌入落痕剑中,那陡然杀气,更是将落痕染成红色,嘤嘤作响。没有剑啸,剑光甚是夺目,已掩过初升暖日。一点流星,雁惊起,此刻那孤冷的气势,更显得他狂傲已极。

干瘦男人不再覆之前淡然,饶是他素性高傲,也是略敛狂态,低低吟了一声:“流星赶月?”,话音未落,巨剑便挽了几式,将那杀招破开。他不再保留,竭尽全力与萧依寂周旋,暗暗提防着那出人意料的冷招。一招未满,一招又至,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起。

晨霭已慢慢散去,林中树叶纷飞,两道苍龙般的剑光也是愈来愈盛,干瘦男人倏然沉腕一抖,改变了攻势,脚下轻动,点尘不惊,那巨剑却是如猛虎一般扫向萧依寂的双腿。萧依寂冷笑,轻轻晃过巨剑,落痕直刺男人眉间:“羽残宫?”

他口中的羽残宫,正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杀手组织。更与陌红楼针锋而对,并起江湖。美名有传:陌红天正萧如影,羽残清啸饮无情。不过似乎说来奇怪,陌红楼一路走来,与羽残宫都相安无事,但却在几年前,仅因为一单生意将矛盾激化,使之成为今天这种不共戴天的局面。自他在江湖中,小成气候,更是便被羽残宫列为头号必杀之人。

此刻萧依寂更是一剑剑的猛攻,不留一点余地回旋。他知dào

干瘦男人必须死,不仅仅是他知dào

的太多,更因为他是羽残宫的人。这一点,他就必须死。心念已定,落痕挽了个剑花,与其说是剑法轻盈,更可以称的上如轻烟流水,御气而行,轻飘飘的一剑却快得难以置信。

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侵袭到那男人的身体里。冰冷沁骨,有如蚁噬。干瘦男人惶恐之极,他脚下轻点,旋身而上,想躲过萧依寂的攻势。

但当他旋至半空时,他才感到后悔,前所未有的后悔,他知dào

以后也不会有了,那落痕妖异的红光,在他旋身而上时,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胸前……

他不明白,那巨大的压迫力是怎么凝聚而出,与此同时,萧依寂又能在半空等他自投罗网?不过他终究还是明白了,流星赶月。眸子中的傲凌自负,悲然已替。苦笑最后他竟是死在了自己的自负里。

艳如夕阳的鲜血,细雨一般洒下。旋即巨剑脱手而落,身形直线坠下半空。萧依寂只是冷冷的看着,面无表情,他亦悲然,只是早已麻木。看着他挣扎了几下,吐出了最后几个字:“羽……残……宫……宫……主……”话犹未完,已气绝而毙。眸子依然睁得很大,仿佛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树林里充满了,甜腥的血气。一时间静得窒息。萧依寂剑眉紧蹙着,显是很在意那干瘦男人的未说完的话。他想说什么?他知dào

这批人,训liàn

有素,绝不会出卖羽残宫,那么他想说的又是什么?萧依寂苦笑,世人都道剑法绝世好,可此刻他却是想若偏了一寸,定又是一番场景了吧?而洛霜却不去管这些,俯下身子在尸体上探着,从腰间搜出了一个荷包,里面点了一下,几张银票和十几两碎银。她柳眉一舒,轻叹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开,却被落痕横在了胸前,眸子冷酷无法言喻:“你是谁?”

洛霜不由得一怔,此刻的萧依寂和刚刚那个俊面含笑的少年,谁敢说是一个人?而不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一股冲天的杀意飘荡在眸子里。“你管我?”洛霜娇叱了一声,就欲向另一面躲闪。怎奈,无论她怎样躲,落痕始终指向自己。看来想逃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干脆蹲了下来,啜泣出声:“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而他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的出现威胁到我了。”漠然无情。落痕没有半点退缩,更没有因为她的楚楚可怜而动摇半分。

“那你杀了我好了。”她赌气地说了一句,樱唇嗡动了一下,却没有哭出来:“反正死在你剑下的人无数,多我一个也不多,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你杀了我,也不会有人知dào

,我也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活着了。”一个字眼,深深扎在了他的心里。若不是当年仇天正收留了他,他也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哪会有今天这样一个慑人杀手存zài

,或许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想来,他的确比她幸运的多。更何况她一个女子行走江湖,又怎可将实话告知于人?

“你骗了我。”他的神色略有缓和,却仍就耿耿于怀。对于这个女人,他相信了,但他心里知dào

,他是不能相信她的。

“我不骗你怎么行?如果一个女儿家站在树上打劫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更何况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饱过了……”她声音柔弱,秋水明眸正望向他,淡淡的无奈,梨花带雨,那娇柔的模样着实让他感到心疼。

“你走吧。”龙吟未绝,落痕已回。转过头不去看她。他不该这样心软,他知dào

她若有心要杀他,他现在所做的无疑不是放虎归山。不过,他坚信,没有人会放qì

这么绝妙的机会杀他,毕竟,他现在背对着她。

而她只是一动不动蹲在那里,喃喃地说:“我叫洛吟霜,我不是故yì

骗你的。”

而他剑眉微蹙,想着事情,淡淡地说:“我知dào

,还不走吗?”

“嗯。”她只是微微点头,明眸中那一抹感恩,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媚。她只是把刚刚搜来的银票交还给他:“这些你比我更需yào

,好好易容,不然你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的!”看着她的玉面,一副委屈的模样,转身奔跑的轻灵,他几乎要笑出来,也许这一次他做对了。

第三章 神风山庄

看看太阳,时间已接近正午,阳光照耀下,远山翠黛,实在美不胜收。游目一看之下,心情也是大好,看着手上银票,不禁笑笑收了起来,回过头去看那已经冷了的尸体,不禁就是心头一震:“嗯?”。

那本应十四具的尸体,竟是少了一具。他回想之前种种,万没有想到,那本最平凡的十二具尸体里,竟有一个人扛得下他一剑,而诈死逃生。再细细想来,一丝阴霾略上心头,那人,竟是在洛吟霜缠着他时,逃脱了自己的凝息之感,而丝毫不知。

剑眉紧紧的蹙着,可见他心中的惊诧。隐隐中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反复如此,终究还是找不出疑惑。萧依寂摇了摇头,抛却杂念。凝息而立,磅礴的内力狂涌而出,将他置于一个无我的状态,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变化,但那气势,却如同一只等待出击的凶兽。

他知dào

他走不远,仿佛是在捉迷藏一般,只要一个细小的、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都会暴露一个人的存zài

,只不过代价是血淋淋的死亡。

他静静地伫立,星眸闭合。一一辨别着耳畔或远或近的无数种声音。他如松,如石,辉映着天地之气。飒飒风声、路人行走声,车辙轧路的咯咯声、稍远的地方,还有茶栈的叫卖声、小孩玩闹、水滴落石、甚至还有隐隐的凄凉箫声……“嗯?滴水声?”

他的星目一睁,冷芒如电。他立时而悟,这附近没有水源,此刻又正值晌午十分,更不会有露水。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并不是水,而是血落的声音。心念到此,身形也如弹丸一般急射了出去。萧依寂御气而行,只消了片刻。游目中便多了一抹殷红。转过遮挡的枝桠,刚刚逃走的紧衣杀手,果然靠着树,倒在那里,却已是气绝而亡。胸前大片殷红的血迹依然在蔓延。

萧依寂心中大感诧异,接得下他一剑,还能走出这么远的一个人,必定不是伤在要害,也就不可能这么片刻间死亡。细细检查尸体,更是让他心头一凛。那惨白的脸上,渗着阴阴的死气。而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却是那脸上的惊恐模样,和七窍向外流着的汩汩血液,嗅之甜腥异常。伸手向腕脉一扣,内力逼入,却是犹如绵绵江水汇入大海,没了踪迹,他心头一震,几乎冲口而出:“这……”

这具尸体经脉尽断,五脏六腑均已破碎,如若不是这副皮囊,只怕早已是骨肉支离,但在尸体表面却没有一点伤痕,这实在不能不让萧依寂心惊,这已经不是他所能造成的伤害。竟有另外的一个人,在他御气而行期间出手杀了这个人,而自己丝毫不知……

用内力逼近体内,震断经脉,震碎脏腑,这等狠辣手法,只怕是萧依寂自己也未敢一试。对上这样的对手,恐怕想再找出更多线索是不太可能了。心中的腾起太多的疑惑。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人若是想杀他,以后他们必定还会遇上。所以他索性不去做那徒劳之事,看了看烈日骄阳,继xù

赶路。

加紧了脚程,很快便到了凌云城内,与山野间的轻快,更多的是忙碌繁华,人潮拥挤,闹事喧嚣,一片祥和景象。集市上喧闹非常,叫卖声,车水声,孩童玩闹声……,当然还有他已走过,身后纷纷的议论声。他早已习惯,不仅仅是因为他那身与本身气质极不相符的布衣装扮,还有从体内及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凌厉的势。他只是任由他人议论,不去理会,然后警惕的游目四周,较之往日,反而更加繁华,没有丝毫危险气息。

对于凌云城,他熟悉极了,甚至闭着眼睛都可以行走自如。走过城内最大的庄院,心中一悲,眸子中可见的泛红了起来。

“神风山庄”

他心中冷笑,星目中却凄凉,那匾额上的四个字,深深刺痛着他的神经,对于他,这座庄院没有任何的记忆可言,却又那么的熟悉。如果不是二十五年前那一夜,也许,他还在这座庄院中,当着他的少爷。如果不是那一夜,他不会家破人亡,更不会流落到今天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落月山庄”,从那一夜彻底从江湖消失,只留下那时未满周岁的他。没有人知dào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用这种方式除掉萧家满门。人们只是知dào

,从那以后,萧家庄院改了姓唐,落月山庄也变成了而今雄霸一方的神风山庄。他执念悲伤,满胸怅悔:“爹,娘,孩儿不孝,虽为我们萧家报了灭门之仇,却落了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有辱当年爹娘落月双侠之名。可是孩儿实在是没办法了……”

萧依寂星眸染泪,自懂事以来,听的是落月双侠当年何等的义薄云天,讲的是一桩桩一件件,落月双侠为民除害。而今,他却成了陌红楼中最骇人听闻的杀手。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可他只能默默背负,他可以抛却自己生死,却抛不下仇恨。

想着想着,那两行热泪,就要夺眶而出,却被他强行忍住了,旋即露出了一种冰冷如刀的神情:“爹,娘,云天语是死在孩儿的流星赶月之下,虽然另一个害我们萧家灭门的凶手,不是孩儿亲手所杀,不过也已经死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萧依寂想再进去看看曾经爹娘住的地方,却是不能,看着那重重把手的大门,愈加的无力。即便如他今日地位,也是不敢轻易招惹现在神风山庄的主人。他心中悲恸至极,那“神风山庄”的匾额,更是让他感到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过。

萧依寂此刻陷入深深的悲痛中,任由着那人群,将自己推向闹市街口。狂涌的人潮,更是将他推入人墙,甚至还有更多的人,朝这里急急奔来。

“哎,还有人真敢管这闲事啊?”

“可不是,喏,都是因为那个女子。我看今天啊,肯定是要有一场好戏了。”

……

萧依寂的耳畔响起了纷纷议论声,才将他的心神收了回来。游目略略一看,心中便已有了定数。

人潮中央露出一大片空地,场地中,相峙而立着两帮人马。或者说,只有一帮人,和孤零零的一个。他心中了然,那帮人在本地的势力是非常大的,他经常从凌云城路过,对于他们这群臭名昭著的家伙,自然是如雷贯耳。一旁地上,战战兢兢地跪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虽然低着头,五官隐藏在黑暗之中,但光看她那如凝脂般的雪肌玉肤,和那杨柳纤纤的身段,定然是个甜美佳人,倾世倾城。而另外一边,立着一个粉衫少年。

“看来还真的是有人管闲事了。”嘴角一挑,心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粉衫少年?总是感觉十分的眼熟。再次将星眸目光射向场内,几乎精神一震,果然是洛吟霜。只见面前的她,柳眉倒竖,玉贝般的皓齿紧咬着樱唇,脸上微微的红晕正显示着她此刻正盛的怒气。

“呦,怎么?我们好心帮她葬了父母,现在带着她去府上那些银两,有什么不对吗?我这也叫积德行善了。”那帮人中为首的一个人骄横道,随即站了出来。看他手拿描金折扇,身着锦缎公子长衫,腰间悬有一柄耀眼生花的长剑,剑鞘镶嵌着无数宝石,璀璨异常,却是嗅不见丝毫的血腥气味。洛吟霜可能不知dào

他是谁,萧依寂可是清楚得很。他可是这湘水两岸最大财团神风山庄的少庄主:唐灿。可惜神风山庄唐逸清,唐老庄主英明一世,到了唐灿这一代神风山庄却是不覆当年之盛容。这少庄主更是仗着家中财力雄厚,在外面胡作非为,弄得湘水人人怨声载道,却又敢怒不敢言。即便有人肯出钱雇杀手,也没有杀手敢接这单生意,哪怕是他,也不敢轻易去惹唐灿身后的山庄。

江湖中有一个说法:没有人会去惹神风山庄,一旦惹了,就等于惹到了江湖中老不死的存zài

,神风山庄会不惜任何代价,雇最好的杀手追杀你。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洛吟霜而担心,这无疑就是在找死。只见洛吟霜气得娇靥绯红,怒叱道:“唐灿,别以为别人不知dào

你是谁,我就不知dào

了。你好心帮这位姑娘?我看到的怎么是你在强抢这位姑娘回府?”

那少庄主一惊,居然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而人群中的萧依寂更是心头一颤,合着她明明知dào

对方是神风山庄少庄主,还敢管这闲事。那女子只是跪着,呜呜咽咽的啜泣,到底不是江湖中人,此刻已是被吓得六神无主,只知哭泣。

少庄主唐灿冷冷一笑,便狂傲地道:“你既然知dào

我是谁?就速速让开,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死。”

“你这样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别人惧怕你的身份,我可不怕。”洛吟霜话音甫落,右肩微动,便欲动手。

“公子,你不必为我枉送了性命,奴家跟他走就是了。”那地上的女子,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便看到了这剑拔弩张的场景,因而站了出来,挡在了中央。人群哗然沸腾了起来,皆是因为那名韶华女子,就连萧依寂的眼中也是出现了几许波动:她太美了。比之姮娥也不会输了半分。萧依寂是见过美女的,甚至各式各样的美女,他都见过,可眼前这女子,真的是太美了:皓齿,琼鼻。杏目如一泓秋水,双唇娇艳欲滴,两道柳眉弯如新月。雪肌玉肤,似是吹弹可破,五官拼凑得隐隐之中透着高雅华贵,一望而知是个睿智深沉的大家闺秀,柔弱的模样,更是令人不由得从心底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她真的太美了。”萧依寂不禁感叹,江湖中的女子,是远没有她这样得柔美的,太多的江湖女子有着本身特有的戾气,那伤春感秋的眼神更是学不来,加之她身上一套云裳浣纱,拖到地上,长纱罩着玉臂,愈显得她白肌胜雪,凝如温玉。她拥有的一切特质,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当然也包括萧依寂。

洛吟霜只是冲她莞尔一笑:“你不必担心,今天只要我在,我看他敢拿你怎么样?”说罢,冷冷地凤目挑衅地望向唐灿。

而唐灿接下挑衅,反倒没了刚刚的暴怒,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身边家丁护卫,旋即狂傲已极的放声大笑,几个护卫也对着洛吟霜指指点点,脸上浮着猥然笑意,顿时看得洛吟霜娇靥涨红,不知所措。以剑指唐灿,娇叱问道:“你笑什么?”

然而唐灿不再似刚才那样正经,眸子中闪着贪婪的光,一脸调笑,戏谑道:“她不跟我走,你跟我走也是一样的!”

“你胡说什么?”洛吟霜到底还是有些慌了,她知dào

凭她是根本对抗不了这样一个财大势大的少庄主的。看样子自己女儿身份已被他识破,不禁羞怒交加,娇靥也是气得铁青。

“说吧,叫什么?小爷我还真没碰过你这么泼辣的主儿,还真有点喜欢你了!”那流痞之气愈加显现出来,唐灿笑的更加放肆,心中更是得yì

,见洛吟霜不再反驳,便已知自己猜的不错:“告sù

你,小爷我阅女无数,只要女人从我这眼前一过,只单单看那身段,我便知你样貌如何?芳龄几许……更何况美人儿你吐气如兰,就是小爷我离的这么远,也嗅到了你的香郁馥气。”说罢,描金折扇一合,贪婪地而仔细地望着洛吟霜。眸子中的贪婪渐渐烧旺。

洛吟霜不再说话,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纷纷议论声却是越来越大。这些人对这样的事,早已是司空见惯,有些人更是在唐灿身上吃过苦头,对于神风山庄的少庄主,只有惧而远之的份。久而久之,有一些人就把洛吟霜这样的人,当成了笑话。她何时受过如此欺凌,心念一转,即欲拔剑拼命,尽管她知dào

唐灿身边的几人都是极难对付的角色。

“唐灿,今天本姑娘就会会你,本姑娘就不信了,我会输给你这等登徒浪子。”洛吟霜轻咛一声,明眸中冷笑盈盈。心念定,疾翻玉碗,寒光夺目,尽处洛吟霜手上已多了一柄长剑,唤作飞寒。柳腰一闪,便向唐灿攻去,剑势之猛,分明是要将唐灿血溅当场。

而萧依寂看着场内变化,心头顿时一惊,两道斜飞的剑眉立时紧蹙了起来,当洛吟霜使出那一手快剑时,纵不及他,却也没有料想到会如此犀利。即便是他,慌忙间也是要撤步闪躲的。萧依寂到底是小看她了。

如萧依寂料想的一样,唐灿晃过长剑,退到了护卫身后,依旧从容站定。唐灿身边的护卫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几人一齐出手,洛吟霜一击不中,立kè

败下阵来,害得东封西挡,连连后退,但轻功身法之玄妙,却是赏心悦目之极。

洛吟霜仓皇飞退间,不禁娇叱:“唐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凌云步微,脚下一旋,青青飘荡,飞寒连着洛吟霜,直射向唐灿,犹如长虹贯日。剑势柔中盈刚,竟华美之极。谁料,唐灿不退反进,压下几名护卫。到底是神风山庄的少庄主,纵使他不学无术,武功上的造诣也是不可小视的。描金折扇一展一旋之间,轻易化解了洛吟霜的攻势。这时,萧依寂才看清那柄折扇,白玉为骨,金丝绢为面,那玉骨大有讲究,经过多道繁琐工序,似是暗器剧毒,可藏于其中。扇下缀着一块翠绿萤石,更是极为上品。不说它上手轻盈,极为容易把握;单说这描金折扇的造价,就够普通老百姓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的了。萧依寂不禁感叹,这神风山庄实在是财力雄厚啊。

飞寒轻点,宛如流星。而唐灿看似贸然欺进,神色间却是胜券在握。仅仅折扇启合间,叮叮几声脆响,便将洛吟霜的一手快剑,封了回去,嘴角浮着一丝诡然笑意,朝几名护卫递了一个眼神,描金扇横扫,脚下连连踩了几个云步,身形宛如灵蛇,瞬间一道劲风袭向洛吟霜笑腰穴。洛吟霜本欲躲闪,无奈,几名护卫已将退路封死,只好做拼死一搏。

她不再有所保留,好在洛吟霜的轻功实在是好的很,一时间几名护卫竟未能将她困住。只见她玉足轻点,身轻如燕,穿梭在剑光流火之中。虽然洛吟霜凭着轻功可周旋一时,但却毫无反手之势。

萧依寂知dào

他再不出手,洛吟霜恐怕就要苦撑不住了,可他的确有使命在身,更不愿与神风山庄结仇。他陌红楼,的确骇人听闻,但无论江湖口碑与地位,都远不及神风山庄的。如若此刻结下仇怨,只怕他日陌红楼遭难,甚至无法立足于江湖。但几乎与此同时,心中又隐隐地腾起了一个模糊狠毒的念头……心念迟疑间,铮然一声轰鸣,泛起一片耀华,惊得他循声望去,就发xiàn

这一撞,洛吟霜踉跄倒退,飞寒已脱手而飞,再看洛吟霜纤纤玉手,虎口已染满鲜血。凝脂娇靥更是透尽了痛苦神色,显然刚刚那剧烈的撞击,已非她内力所能承shòu。

萧依寂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眸中狠毒非常的神色更是骇人。随即的长剑一抖,剑鞘一道劲风直射向唐灿身边的贴身护卫,只是不知用了几分力道,竟然直接将那护卫击飞出去,倒在丈外口吐鲜血。唐灿显然被这样一个不速之客惊吓到,只不过此刻四散奔逃的人太多,他只是惊恐的四处张望。

萧依寂嘴角微微冷笑,人影一晃,随即奔入战圈。

第四章 误入秦淮阁

“抓住那个人!”唐灿知dào

有人欺进,厉喝一声,描金扇直指萧依寂。他知dào

这个人的威胁比刚刚的女人要大的多,护卫们立kè

放qì

了对洛吟霜的围攻,回到了唐灿身边,毕竟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要保证少庄主的安全。所以谁都不敢恋战。然而这对于萧依寂来说,更加可笑,就这路货色,再来一百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洛吟霜终于发xiàn

了他,没有惊讶,更没有他想象中的柔弱。只是莞尔笑了,淡淡地笑,竟一时间,让他看得如痴如醉:“喂,你小心点啊,他们……”

话犹未完,萧依寂只是报以一记冷笑,落痕划破空气阻隔,已袭了过去。剑速之快,形之如鬼魅尤为不输。未及护卫反应,落痕早已架在了唐灿颈间。甚至他出剑都未能看清,战斗便又结束了。只是萧依寂的俊面多了一丝苦笑,一丝落寞嘲讽。这一剑出,端的是行侠仗义,但又有谁会知dào

,会惹出哪些江湖老怪物,追杀他?

“唐灿!”阴冷的低喝在他耳边炸开,放入有种坠入冰窟的感觉,令人汗毛倒竖。更何况此刻落痕正逼着哽嗓,那种瞬间毙命的恐惧,犹如蚁噬,一点点蚕食着唐灿仅剩的理智。唐灿的护卫们几乎全炸了,惊恐的望着萧依寂,却不敢有下一步的行动,究竟遇到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居然在一招之内,就擒获自己的主子。

“唐灿,神风山庄少庄主?”萧依寂朱唇轻启,悠悠念道。眼神中反倒多了一丝玩谑的意味。然而在唐灿眼中却是异常的阴冷狠毒。只是他不曾知dào

,面前这个显得有些沧桑的弱冠少年,也是少庄主身份,并且还是当年名震江湖的落月山庄的少庄主。更是他唐家宅院的上一任主人。

萧依寂轻动落痕,送了送剑尖,他能感到唐灿发自身体的颤栗,一种来自心灵的恐惧,但他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停在剑上,从未偏移半分。

“大侠,有话好说,或许我们可以谈谈。”到底是大家子弟,纵然他出于恐惧的颤抖着,但还是一脸赔笑的道。

对于萧依寂,他的话和废话无疑,只是冷冷地问:“还玩吗?”话音倏落,犀利地目光,铮然阴毒地望向唐灿。似乎在等他的回答:“我没有耐心!”

唐灿听得心头一冷,沉吟良久才露出了一丝干笑。他的话仿佛一棵救命稻草,他知dào

这个男人,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今日算是捡了一条命了。随即有动起了心思来,阿谀献媚:“大侠,谢大侠不杀之恩,您可是看上了那名女子?”说着眼神示意:“这样可好?我们一人一个,谁也不亏不是吗?”唐灿的如意算盘,若是换了别人,也许何乐而不为?但他是萧依寂,他不允许任何人和他讲条件。

他不语,气势上却是更凌厉了几分,让人错觉面前的萧依寂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暴虐地野兽。眸子中的杀意不置可否,剑尖一旋,唐灿的左臂立kè

开了一个血洞,痛的唐灿哇哇乱叫,却不敢有半点反抗,而他只是低沉地回了一句:“两个我都要。”眸子中怒火燃尽了一切。

而唐灿此刻已吓得心胆俱寒,面无血色。几名护卫,更是脸色剧变,几柄重剑几乎同一时间射向萧依寂,但身形却是直直向唐灿奔去。萧依寂轻蔑游目,怎能不知他们玩的小把戏?而他却收了落痕,岳峙渊渟,卓然而立。

“喂,小心他们……”洛吟霜的话,如同刚刚一样,还未出口就结束了。她惊得目瞪口呆,那破风龙吟冽冽而来,容不得一丝缓和,萧依寂却仅仅是脚下步子一旋,暗凝功力,身形徒然一震,便将那凛冽剑势,全然破开。磅礴浩瀚的内力,更是将几名护卫顺势捎带着撞飞向唐灿的方向。

唐灿见萧依寂如此深厚内力,游目之中,心念电掣。虽是吓得心胆俱寒,但表面上仍旧有恃无恐:“有种报上名号,我神风山庄不诛杀你,我就不是唐灿!”

萧依寂嘴角一挑,冷冷笑了:“萧依寂!”他不怕事,更不怕死,用他的话说,自己早就是该死了几千,几万次的人了,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看着唐灿他们无心恋战,远去的影子,才收剑回鞘,转头望向了洛吟霜和那个姑娘。

“你知dào

他的身份,还要去惹他?活得不耐烦了?”萧依寂冷冷地呵斥,神情中仿佛是一个哥哥在训斥淘气闯祸的妹妹。

“那你知dào

他是谁?还敢站出来救我?你也活得不耐烦了?”洛吟霜轻咛一笑反问道,似乎丝毫不怪他的生气。那笑在萧依寂眼中,分明多了一抹得yì



“别指望下次,我还会救你。”萧依寂无奈的干笑了几声,再次回到了冷漠无情,眸子中淡淡地东西在沸腾,却看不出他的想法,目光飘向城门方向,似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洛吟霜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下次,还指不定是谁救谁呢!”娇呼未绝,便投给萧依寂一个挑衅的眼神。

而他竟是笑着回应:“惹到神风山庄,你还指望有下次?说不定明天你就要给我收尸了!”

洛吟霜纤手一指:“我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和你看到的一样,都是因为她!”顺着手势他再次看到了那名绝色女子,此刻他却露出了一个很极端的表情:“你早就发xiàn

我在人群中?”他暗暗心惊。

“你想的我都知dào

!”纤手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然后得yì

的说:“你在想,又上了我的当是吧?我一开始的确是不知dào

你在人群里的,直到你出手!”看见萧依寂嘴角牵动了一下,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佯装生气说了下去:“你又想问我怎么又知dào

,你看到全部过程?好好想想,你是谁啊?萧依寂呀!谁会轻易让你出手?如非你看到了全部过程,你怎么会救我?早上可是恨不得将我置于死地!”说着又瞟了萧依寂一眼,明眸中尽是不悦。

听着她的话,他无法反驳,每一句都说的合情合理,恰到好处,却是听得他更加心寒,她仿佛知dào

他的一切,脾气秉性,什么时候愤nù

,什么时候开心,什么话能一语中的的说服他。看着她还有一丝稚嫩的脸庞,却是需yào

万分提防。

见他不语,洛吟霜才莞尔笑了:“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算你英雄救美……”

话音未落,他却沉沉地问出:“你怎么知dào

我一定会出剑?”

洛吟霜被他问得一怔,黛眉略轩,轻叹了一声:“这是你最后的问题吗?”

萧依寂默不作声,似乎是默认了。

“我在赌.”樱唇嗡动了一下,落寞地轻启:“我在赌你是个好人,在赌你的良知!”

“好人?”

萧依寂星眸一震,两道斜飞的清秀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随即旋而笑了.苦笑;甚至有点放肆。他一个杀人如麻的冷血杀手,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残忍的代名词,人人得而诛之,而现在居然有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小丫头会赌他是好人,甚至还是用生身清白和性命去赌。更可笑的是这个女人居然赌赢了,鬼使神差!他不禁喃喃自话:“好人?我是好人?”话语中的自嘲更是不置可否。

“是,你是好人!”洛吟霜笑靥如花。

这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不出来,萧依寂一定会生气,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却觉得十分的真。甚至那么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恐怕只有你才会说我是好人!”

“二位恩人,你们都是好人,小女子无以为报!”一声柔弱娇呼传进耳中,宛如仙乐。那名女子款款而来。一股轻郁馥气淡淡飘渺,若隐似幻,而又非胭脂俗粉之浓烈,十分好闻,也正配她绝色美艳。

此刻她已不是刚刚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显得几分娇媚。

娇呼未落,更是委身跪在二人身前。洛吟霜见此情景忙将她扶了起来:“姑娘,你别这样,你家里可还有其他人?我这有些银两,予你一些,去投靠他们吧。切忌莫要再轻信他人之言。”

说着话锋一转,拍拍萧依寂胸口,刁蛮地道:“钱!”

“啊?”萧依寂一怔,不由得脱口惊呼。

“啊什么啊?拿钱!早上刚给你的!”她浅笑,也不理会萧依寂,从他腰间抽出一叠银票,悉数递给了那女子。

女子不语,却也不接银票,柳眉轻蹙,喃喃话道:“恩人,我知dào

你是想帮我,可是小女子实在是没有什么亲人了!唐少庄主看上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我父亲母亲都因我而惨死,想他们那些亲戚更是不会收留我的。我流落至此,卖唱为生,好不容易葬了双亲,却又被唐少庄主的人发xiàn

。今日幸好有两位恩人相助,我才死里逃生。可是他日你们不在,我可如何是好?”她声音很轻,说着说着两行晶莹又簌簌落下。话之不假,言之凿凿,听的洛吟霜也是连连点头,粉面剧变。

“两位恩人,你们就可怜可怜小女子,如果落到那唐少庄主手中,我也是活不下去的。你们就让我跟着你们吧,小女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她哭着哀求,连洛吟霜都听得于心不忍。但明眸却是含笑瞟向萧依寂。

萧依寂一皱眉,冷冷回道:“我不想带着你!”

无疑,两人均是一惊,犹若雷击。本以为面对如此倾国美人,致命的吸引,作为男人怎么可能不为所动?哪怕同为女子的她,也几乎被这女子的一颦一笑所征服。然而他却拒绝得那么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疑!

“大侠,你就让我跟着你们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求求你了!”那女子俯身而叩,柔弱声音微微颤抖。

“我不是大侠!”萧依寂依旧冷冷回答,星眸中寒冷的可怕,仿佛不是凡尘入物,而是一座青石雕塑,就连洛吟霜也是看也不看一眼。

“萧依寂,你看人家就够可怜了,你就算看在我……”娇音未绝,便看见那双喷火的眸子转向自己,竟硬是将下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更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dào

他对她的厌恶是从何而来。可他的眸子中分明有一股暴戾的杀意。

那女子一看,萧依寂冷然的态度,也不禁一怔,啜泣声也是小了下来。凤目中却是添了一抹倔强,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洛吟霜,便起身欲去拉萧依寂的长衫。

“滚!”

当她的手几乎触碰到他时,他的暴戾之气终于隐藏不住,瞬间转身,星眸喷出来的杀意几乎将她淹没。就连一旁的洛吟霜也是感到丝丝寒意。甚至每次萧依寂暴怒的时候,她总是觉得那是一头嗜血凶兽,瞬间就可以将一个人撕成碎片。这种错觉,几乎让他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那女子的动作就停在他身前半寸,一动也不敢再动,被他的一声厉喝震慑住,惊恐的望向他的俊面。萧依寂不再看她,而是朝着城门而去,从始至终没有半分犹豫,不曾给过她一个机会。

“看来,我也帮不了你了,银子留着自己好好过日子吧。”洛吟霜无奈地耸了耸肩。朝着萧依寂的方向追去。

“喂,萧依寂,你等等,等我一下。喂……”

直到走过一条街,洛吟霜总算追上了他。

“喂,你走那么快干什么?那女的又不能把你吃了。”见萧依寂还是自顾自的走路,脸上那愁云惨淡丝毫未减:“你这人啊。也真奇怪,那女子不说仙女下凡,也是世间少有。你倒好,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哎,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洛吟霜才不管他想什么,笑意盈盈地问道。

“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不安!”萧依寂瞟了一眼洛吟霜,朱唇轻启,淡淡地回答。他是一只猛兽,一只能嗅到危险而避而远之的猛兽。江湖险恶,想多一分胜算,就要比别人多一分警惕,也就比别人的心,更狠一分。

“那你在我身上,就没有闻到危险?”她以为深长地问了一句。

“你?”萧依寂突然就笑了,摇了摇头道:“你威胁不到我,怎么会带我给危险?”

她突然就明白了萧依寂的意思:“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萧依寂沉吟半晌,眸子中忽然有了一些飘忽。她看着他,英俊而刚毅,这一切的特质都是一个侠客,或者说一个英雄所该拥有的,可他却是个杀手,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不知这背后他又背负了多少事情。而他只是朱唇嗡动了一下:“我饿了!”

“啊?”她不由得脱口而出。

萧依寂只是淡淡地笑:“怎么?”

“我还以为堂堂的陌红楼堂主,是不用吃东西的!”洛吟霜报以莞尔:“这样吧,今天你英雄救我,我呢,不喜欢欠别人的,就请你喝酒吧!怎么样?”

萧依寂暗自摇头,真是败给了这个小丫头:“走吧!”

……

转过街角,一座三层小楼,映入眼帘。虽不是雕梁画栋,却也是镂雕奇巧,日华照耀下,琉璃铺顶灿然夺目。大门处,相应两侧卷着淡紫珠帘,珠帘正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匾额上行书着三个大字:秦淮阁。笔锋如行云流水,必是出自大家之手。

进门游目一看,不禁就是心头一窒,进门两侧规规矩矩地摆着四张桌子。仔细一瞧,却是大有来头,这四张桌色彩鲜艳,纹理清晰,隐约间还似有淡淡幽香,竟是四张花梨木桌子。洛吟霜不禁感叹,这秦淮阁的掌柜还真是有钱。

“小二!”

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才从角落里晃了出来。一脸赔笑的道:“诶呦,二位爷,让你们久等了,失礼失礼。您二位楼上请!”说着便做了个恭敬的手势,也不问洛吟霜他们是不是住店。

“怎么今天你们掌柜的没来?”萧依寂微微颔首询问着,那小二只是自顾自的引路,一边也不看萧依寂,就满脸堆笑的赔着不是:“这不,今天掌柜的,去那边包间陪客人去了,看样子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嫌我们伺候的不周到呗。不过,那女的是真漂亮,要是我这辈子能娶上个这么个娇柔女子,这辈子都值了。”

“你们掌柜的还挺忙啊,还要亲自陪客人。”洛吟霜紧忙打断了小二的话,否则那小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禁想起来,就好笑。

“这位爷,您可别看我是个店小二,但场面上的规矩我都懂。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说着将最里面的一间隔间门打开,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爷,到了,里面请。”

“嗯?”洛吟霜略一顾盼,便问:“怎么别的隔间都有个名字,这间却没有?”

小二本事被她吓得一怔,听到这里,便点点头,请她往里面看:“不瞒您说,早些日子,这间房一直是做仓房用的,后来这客人越来越多,就连这间也倒出来从新整修过,做了一个隔间,今天您也赶巧了,别的隔间都满了,所以二位多多包涵,实在是对不住二位了!”

“恩!去帮我们备些酒菜过来!”小儿解释得合情合理,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但心中也是大感不安,越是合情合理就越觉得不安。只好打发走了小二,将房门紧闭,转头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五章 秦淮阁断

萧依寂并不回答,反身去试着开临街的窗子,却发xiàn

徒劳无功,才黯然道:“既来之,则安之吧!”看得出他一样觉得不安,困惑,尤其是刚刚小二的几句话,更是让他的眉间,紧蹙了起来,从未舒展半分:“太安静了,除非整个二楼隔间里都是死人!”

萧依寂一句点醒梦中人,洛吟霜几乎冲口而成:“萧依寂,快走!”

然而他反而舒了剑眉,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既然是有准bèi

让我进来,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我走?”星眸中的光彩渐渐黯然了下来,无疑他不是在怪自己太大意,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心念间,不禁望向了身侧的洛吟霜,却被她绝美的娇靥惊呆了。那一泓秋水,正透着无尽隐忧望着他。

“你,怎么了?”洛吟霜歪着头,看着他入神的表情,诧异极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等出去在发呆,我一定不管你。”莞尔轻笑,一顾倾城,此刻却是那般清秀。

“他们肯布这个局来对付我,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你现在走还来得急”萧依寂苦笑道。

“呦,聚啸堂堂主,杀人如麻。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一声阴冷的娇叱,从门外传来。音如鬼魅,空灵,置人于地狱,不寒而栗。随即一阵无名阴风旋而四起,将房门直接撞开。没有了遮挡,声音听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骇人。咯咯地冷笑声不断,如针刺骨,凄厉不绝。

那种蚀骨的寒冷,仿佛如水银一般倒灌进洛吟霜的身体。萧依寂当然明白,这是绝顶高手才会有的一种势。甚至萧依寂感觉的到,这一次果真是遇上了对手,那股气势绝没有比他弱上多少。他提剑地手已经悄悄地按在了哑簧上,静观着周围动静。

“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里,这就是你们的坟墓!”女人依旧咯咯地冷笑,目光却像刀子一般射向萧依寂。

竟然是她!

刚刚那个求助于他们的女子,那个绝色倾国的佳人。只是此刻她周身被戾气包围,面罩寒霜,如血欲滴的樱唇整嗡动着,嘴角那一抹得yì

的冷笑,让她看起来阴冷狠毒,诡异非常。

“你觉得你能杀死我?”萧依寂一字一顿,异常正经。

“你不是刚刚那个……”洛吟霜惊诧极了,自己明明刚刚扶过那名女子,却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内力,只觉得与常人无异。

她只是杏目扫了她一眼,掩口娇笑:“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我的计划是无论如何也实行不了的。”

话音未落,便被洛吟霜一声怒哼淹没,只见她疾翻玉碗,一柄寒光闪射的长剑盈然在握,只一瞬,便要朝那女子攻去。但一经运气,腹内便是一阵绞痛,连面色也是苍白了几分。

那女子阴阴笑了几声,得yì

的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运功的好,不然这毒侵入你的奇经八脉,你不知dào

会死的有多恐怖。学学萧依寂,明知dào

自己中毒了,还是这么镇定,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了。”说着丢给萧依寂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便嘲讽的大笑。

“是我太大意了,从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该猜得出你是谁!”萧依寂低着头,突然嘴角就漫出一弧冷笑,一字一顿的道:“你说对吗?司马千变。或者我该叫你司马落飘!”

那女子突然就不笑了,就好像从来不会笑一样,她万没有想到萧依寂会猜出她的身份,竟还能丝毫不差的说出她的名字。

“是我太大意,居然一时间分不清你,你本就不是女人!”萧依寂剑眉微挑,淡漠脱口。其实他早该想到,能让他动心的怎么可能是简单女子,他这么多年苦修,就算再美的一副皮囊,也是不可能动摇他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女人。现在才恍然之间明白了,那时便已经中了毒。这种毒,有个好听的叫法,唤作:烟雨重重,产自扶桑,是两种无毒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所产出的剧毒,而自己已不是一次两次和这种毒打交道,却还是大意了。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凄然。

“我还是低估了你,啧啧,我发xiàn

我还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那女子依然娇羞道,丝毫没有因为萧依寂揭他不是女人而生气。

“也好,省的我去找你了!“萧依寂悠悠冷笑道,并没有因为身中剧毒而显出一丝恐慌,反倒是司马落飘,听到萧依寂的话,眉尖轻挑,显得有些惊讶:“你找我?”

“司马落飘,你应该知dào

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十五年前,你远渡扶桑,带走了一样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说我不知dào

,你肯信吗?”司马落飘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甚至一板一眼。那一抹恐惧自然是逃不过萧依寂的目光。

“你说我信吗?”萧依寂嘴角一挑,诡异的笑了。

“哈哈……好吧,我知dào

!那卷羊皮的确是我当年赠与他人,可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结果。你萧依寂的性命全系在我一念之间,你有什么本事让我说?”司马落飘瞥了一眼萧依寂,便自鸣得yì

地讪笑。正如他所说,即便萧依寂平日再厉害,此刻也不过是他瓮中之物。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萧依寂没有理他的话,只是剑眉紧蹙地问道。他知dào

他不想说,他再问也没有用。

“很简单!”司马落飘娇笑着,依然如刚刚一样美艳不可方物,眉目间却显得那么高深莫测:“杀了你,我就间接打败了江湖中那么多一等一的高手!”

答案很简单,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仇怨。无疑他的话才是对的,太多的顾虑反而迷茫了自己。在江湖中太多的时候,没有卑鄙不卑鄙,只有成王败寇。而他只是笑笑,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司马落飘给出的理由,太过诱人,换做是他,或许他一样也会这么做,更何况司马落飘的势力增长的十分迅速,若是除去了萧依寂这个心腹大患,以后对付陌红楼也会省力很多。

“卑鄙!”洛吟霜气得柳眉倒竖,娇叱道:“司马千变,你好歹也算江湖中响当当一位人物,居然用这种卑鄙手段!”

“哈哈……”司马落飘嘲讽的大笑,眸中笑意几乎掩盖了杀气。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但是活着的人会!”萧依寂淡淡地道,他没有惊诧,也没有愤nù

,反而比平时的样子更多了几分深沉。

冷笑间,司马落飘的短剑已袭向萧依寂,他得yì

极了,再消一刹那,他便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以一人之力诛杀萧依寂,这足以使他名震江湖。

剑光并不夺目,剑啸也很轻,可无疑不是非常实用的一剑,而萧依寂依然没有动,只是站着,淡淡地看着,眸子中全是司马落飘袭来的影子。只有他自己知dào

,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致命的破绽,只是不知dào

是机会会先到,还是死亡会先到。

近了,剑qì

激荡,甚至已经到了衣襟。但见洛吟霜翻玉腕便刺,剑如寒霜,青光流转,铮然一声巨响,洛吟霜的飞寒已挡住了短剑的去路。再看洛吟霜娇靥惨白,樱唇已经变成了紫褐色,就连望着萧依寂的明眸,也不再像刚刚那般澄澈。萧依寂几乎心头一震,他知dào

,刚刚那一击必是洛吟霜封住内力,拼了自己攻出的一剑。

洛吟霜实在接不下司马落飘的奋力一击,加之她强行出手,毒已经迅速的侵入血脉。

“萧依寂!”随着一声娇呼,一口鲜血便全喷向司马落飘的双眼,如柳絮一般倒了下去,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虽然别人都无法理解,但她看来,他是个好人。

这样的机会,萧依寂却还是放qì

了,没有攻击,只是将洛吟霜扶好,刚刚的一刻,给他的震撼太大,几乎将他的世界颠覆,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胸中那熊熊怒火,久久不能平复,将洛吟霜扶好靠在一旁,才转过头怒目望向司马落飘,瞬间凌厉的气势已将萧依寂彻底地改变,星眸泛红,已起了无尽的杀意。

“你的毒……?”司马落飘惊得哑口无言,到底是有些怕了,毕竟江湖传言中的萧依寂太过骇人。

“司马落飘,在扶桑学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他当然知dào

司马落飘是什么底细,无疑他是自负的,但他的自负足以让对手丧命:“司马落飘,江湖人称司马千变,精通扶桑易容术,致使没有人见过你的真面目,还有就是你精通扶桑各种施毒之术,不过你似乎忘了,我陌红楼某人也是扶桑高手!”话不必再往下说,司马落飘已明白,自己施下的毒,为什么萧依寂不消多时,便悉数破出体外。

“所以……你死定了!”萧依寂嘴角一抹冷笑,那是他杀人前的习惯,似乎也是他麻木后的冰冷。落痕龙吟出鞘,斜斜地划过一道剑qì

,将封死的窗子直接破开。

“等等,我知dào

那卷羊皮……”

一刹那耀目的夕阳射了进来,射进司马落飘的眼里,他看到了结束。

眼里惊恐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只是更加骇人,他知dào

落痕剑快,只是没有想到,快到他来不及反击。空气中掩着难闻的血腥味,剑尖犹在滴血,只是映着落日,映出一道瑰丽的红。屋子里安静极了,萧依寂看着他倒了下去,看着他不甘心的双手在空中乱抓,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抽搐,血一点一点流干,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qì



然而,萧依寂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理会司马落飘的话,也不在乎司马落飘会不会说出他想知dào

的答案。此刻他感到从所未有的解恨,仿佛连他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心里舒服极了,杀人之后的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待呼吸平静后,才转身去看靠在墙边的洛吟霜,一看到那痛楚凝在娇靥上的洛吟霜,心里就不禁泛起一丝心疼。他无可奈何的苦笑,他知dào

自己的这种转变,却无能为力。

“洛吟霜……?”他轻轻摇了摇她,不见回应,便有些急了。用手一探鼻息,就是一震胆寒。此刻洛吟霜已是气若游丝,三魂亦是只剩半魂。好在还有一丝呼吸,让萧依寂稍微放心了下来,他心中困惑,实在不懂洛吟霜对自己的那份信任感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清楚一件事,她是第一个知dào

自己是萧依寂,却还会救自己的人。换做别人,也许……

“嗯……”洛吟霜绛紫樱唇嗡动了一下,泛黑的鲜血便从嘴角渗了出来。

“你醒了?”

而回应萧依寂的只是轻轻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不疼,却愈加让他自责。他反倒没有生气,一丝释然,淡淡地笑了:“看来,你有力qì

打我,就是没有大事了?”

洛吟霜明眸微微转了转,看到一旁司马落飘的尸体,终究也放下了心:“萧依寂,我好累啊!”说着眸子再次闭了起来,不再有任何回应。

“喂,洛吟霜……”萧依寂真的不知所措,他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从没有人为他做过任何事,更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傻到这种程度,为了救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他只觉胸中一团热血略略翻滚,他知dào

这是什么,只是强行压了下去,却无法阻止它改变自己。

“恩!”洛吟霜沉沉回应,眸子转了转却没有再睁开。

“洛吟霜你撑住啊……”萧依寂急切地道,唯恐她没有听到自己的话,随即右手化掌,轻轻推些真气到她体内,怎料却是如同绵绵江水汇入大海一般无休无止,毫无起色。好在洛吟霜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明眸也慢慢半睁,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是好人,逃不掉的!”

萧依寂见她刚刚醒来却是这样一句话,不禁俊面愠色顿起:“你疯了去挡那一剑?你到底知不知dào

这么做会要了你的命?别再说话了,我带你到下一个城,那里有我陌红楼的人。你留点体力,到潇城起码还要一个晚上,你能挺住吧?”他到底还是温言软语下来,对于古灵精怪的她,他真的是毫无办法。

洛吟霜只是微微点头,其实她也没有力qì

再多说什么,凝望了一下夕阳,心中凄然,也不知dào

这会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落日,不过今天的晚霞,确实很美。正事感叹间,倏然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凤目轻动,发xiàn

她已被萧依寂抱在怀里,不禁心头一羞,若不是中毒,现在她的娇靥定是比夕阳还要红上几分。

西沉的落日,照映得这房间更像是被刷了一层血墨。司马落飘的尸体还是保持着死前惊恐的模样,就如同其他房间中的死人一样。整座小楼飘着淡淡地血腥味,当然还有那不相称的淡淡香味。没有人会靠近这里,毕竟此刻的秦淮阁已是死人的墓场。

一路出城,夕阳的余晖涂满天边薄云,山麓间亦是黄得灿然。几乎没有风,时而微微地一阵,清爽无比。而萧依寂自然是无心欣赏,心中只是惦记着背上的洛吟霜,即便累得汗如雨下,他也不愿停下脚步,反而加紧脚程。

“好美……”背上的洛吟霜终于清醒了,不过他知dào

,她的清醒恰恰是因为所有的毒都已经侵入血脉,而他暂时封住了她的奇经八脉。

“好美就闭嘴!”萧依寂稍有愠色的道,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萧依寂,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洛吟霜娇笑的问,声音很小,自然是虚弱的表现,只是她不愿让他担心。

“现在是我在救你!”萧依寂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听不出情绪,只有呼吸声越来越大,他不禁抱怨:“你还真是重。”

许久没有回话,似乎连呼吸声都弱了下去。一时间的安静,反倒让萧依寂有些不适应,更让他有些慌了:“洛吟霜,怎么了?”

话音落了良久,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不禁让萧依寂心头一紧,立时一种不好的念头就冒了出来:“洛吟霜,你回答我啊……”说罢,便想将洛吟霜放下查看,不过刚刚移动,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咯咯……你还是很紧张我的嘛!”

萧依寂听见她的回答,差点把她从背上摔下去,嗔怒道:“你骗我?”

“好啦好啦,逗你开心的,好让你走的没那么辛苦嘛……”说着,云裳长袖已伸过去帮萧依寂拭去额头的汗。

“那我们继xù

走吧!”萧依寂会心地笑了一下,便继xù

赶路,只是他不曾留意,他刚刚用了一句“我们”。

……

一路笑声,仿佛洛吟霜并没有中毒一样。只是入夜以来,洛吟霜的身体便渐渐虚弱了下去,话也越来越少,惹得萧依寂的心始终无法放下。只好用聊天来分散洛吟霜的注意力,从一开始的说说笑笑,到后来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洛吟霜,你必须给我撑住,再有不远就到潇城了。”萧依寂耸耸肩,以便动动背上的洛吟霜。而回应的只是几声干咳。

“萧依寂,要不你走吧,别管我了。”

娇声未落,萧依寂的脚步立时就停住了,但仅仅只是片刻,便又加紧脚步赶路,而不再理会洛吟霜,也不再管她说什么。

第六章 雪域魔樱

半个时辰之后,萧依寂终于赶到潇城,而此时,只是夜半时分,城内已家家关门闭户,早已经休息了,偌大的街上冷冷清清地没有一个人。他的衣服早就完全浸透,夜风一吹,反倒有种深秋之寒蚀骨。走了两条街,再转过一个拐角,才望见那招牌悬挂在一座三层小楼上:莫语客栈。整个潇城恐怕也只有这家客栈,还留着孤零零地一盏灯,轻风摇曳,等待着归来的人。

萧依寂拍了拍门,直到许久,才有了另外一盏幽幽昏黄的灯,从一间屋子中出来:“谁啊?”

“住店的。”萧依寂回道,等待着那声音再次响起。

“晚了,明天再来吧!”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声音中透着倦意,估计是被萧依寂吵醒的。

“开这四方客栈,该迎八方客,您这怎么才六方,就不待客了呢?”萧依寂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他几乎能倒背如流,他记不起说过多少次,只是记得每一次说出这句话,每一次在这里过夜,都仿佛是从鬼门关上走过一回。

“吱……”大门应声而开,那老者望了一眼,才出来相迎:“堂主,快请进!”说着紧忙将萧依寂让了进去,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又将门关死,转身参拜:“属下参见萧堂主。”

萧依寂将老者扶起:“澹台伯伯,您就不必拜我了。若没有您,我这条命岂能活到今天?您还是快帮我看看她吧!”顺着萧依寂紧张的目光,那老者澹台才望见洛吟霜的娇靥,不由得就是一怔,几乎冲口而成。

毕竟那老者是经过风浪的人,没有立下判断,而是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萧堂主,这姑娘是您的……”话没有问下去,在他心中有了一定的判断,只要萧依寂一个眼神,他就可以确定。

“澹台伯伯,您是什么意思?她中的毒能解吗?”萧依寂瞟了一眼洛吟霜,隐隐地眉间浮现的一点担忧自是逃不过老者的目光。

“萧堂主,若这个姑娘不是您的至亲,那么属下还是劝您别管了!”澹台老者面现恭敬,忙抱拳施礼,可依旧遮不住他面上的难色。

萧依寂心头一紧,一天的奔波劳累,加之心绪繁重,几乎就倒了下去,强撑着运功把心绪平稳下来,沉吟半晌才低沉追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有,不过若这姑娘与您没有什么其他关系,您实在不必这么做!”澹台老者见他这副神色,实在不好隐瞒下去,道:“萧堂主,你来看,这姑娘脸色泛青,嘴唇绛紫,呼吸不畅与游丝无异,刚刚我替她把过脉,也用内力试了一下,我发xiàn

,她的奇经八脉有两处被内力闭阻。堂主您封住她的奇经八脉固然是不让剧毒迅速游走,却也将她两处经脉彻底封死,血聚之不出,加上毒已经侵入肺经……”

而萧依寂丝毫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只是看着洛吟霜痛苦的娇靥发呆,听老者絮絮不休,不耐烦的应了一句:“到底怎样做才可以救她?”

“这种扶桑的剧毒,只要一侵入血脉,就很难被逼出,恐怕只有借助药物。”老者突然语塞了下,许久才接了下去:“非雪域魔樱所不能啊,否则恐怕大罗现世也是徒劳。”

听到老者口中道出雪域魔樱四个字,萧依寂的眉头就是一皱,问道:“没有别的办法?”

老者却只黯然摇了摇头,道:“萧堂主,这雪域魔樱,百年才开一次花,上一次开花是在四十三年前,虽然每一次开花都是并蒂两朵,可着实是为数不多啊,属下只知上一次开的花,一朵在楼主那里,另外一朵却不知去向,您觉得您要为了这姑娘去向楼主求情,楼主能答yīng

吗?”

话音甫落许久,萧依寂才剑眉一轩,冷静了下来:“我知dào

另外一朵在哪里,她还能撑多久?”

“三天,最多三天。三天后的天亮就是命数!”

“好!”萧依寂沉声应是,眸子中却又多了一份冷漠。

……

看着窗外冷月,萧依寂不禁心中凄然。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陡然升了起来。记不起自己已经多少次逃过了死亡的召唤,如果形容,他就像是一只九命猫一样,高傲、警惕、孤独,还有那死不了的命运。闭上眼,刀光剑影,火光冲天,喊杀声连成一片……他到底不是神,对仇恨无法抛之九霄云外。他知dào

他的仇恨没有因为手刃仇人而减轻半分,而是慢慢地使他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若他不是这个身份,若他没有杀过那么多人,他不会连累她,她也不会中毒,命悬一线。他心中笃定,哪怕是天上星斗,他也要摘一颗下来救醒洛吟霜;即便是她死了,他也要去鬼门关上把她拉回来。或许,只是因为,她是这世上唯一会救他的人。

心念到此,实在无法再做他想,只好摇摇头,转身去看昏迷的洛吟霜。如若不是那绛紫樱唇,定会让人错以为她实在熟睡,绝美的娇靥凝着一丝痛意,睫毛微微轻动,每一个细微地表情和动作,都牵动这萧依寂的心,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过,洛吟霜那一刻的举动,如同梦魇一般,在他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堂主,已经快五更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澹台老者恭敬地询问,这才让萧依寂回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道:“澹台伯伯,打扰你休息了吧?你先去睡吧,我还不太想睡。”

澹台老者轻轻颔首,心中显然已经有了定论:“堂主,你可是有心人啊。”

“澹台伯伯,你误会了,是她救了我,我不想欠别人的!”萧依寂慌忙的解释,殊不知这才是一种不打自招的表现。

“咳……”一阵轻声咳嗽,总算打断了他的尴尬,只是随即嘴角那一抹刺眼的鲜红又再次涌了出来。萧依寂几乎看得是心惊胆颤:“洛吟霜……”只可惜,这一次不再有任何回应,他也只好将血细心地擦去,手搭在洛吟霜的腕脉时,不禁就是神色一变,惊呼出来:“不行,等不了了!”说着,转身取剑就要下楼。

“堂主去哪?”澹台老者一见萧依寂神色不对,立kè

就拦住了去路。

“她的脉象断断续续越来越弱,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萧依寂道

“堂主请三思,我们陌红楼,实在不能再树敌了!”澹台老者劝慰道。

话音将落,萧依寂神色就是一变,澹台老者的话显然触动了萧依寂的内心,但,那也是仅仅一瞬:“我自有分寸,护好她的心脉,等我回来!”声音久久未散,他却已经消失在澹台老者的视线里。澹台老者只是暗自摇头,苦叹了一声,那一句他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可怖的杀意,他知dào

他又陷进去了多一分。可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又能够做什么?

天边已有了一丝泛白,晓星明亮的挂在西天边上。晨曦算不上,而此刻正是黎明最黑暗的时刻。街上已渐渐有了行人,他这个老掌柜也该开门营业了。想到这儿,转身给洛吟霜拾了拾被角,关闭了房门。

……

洛吟霜的再次醒来,已是第三天的中午,街上的叫卖声,熙熙攘攘吵醒了她。没有丝毫不适,仿佛只是睡久了一点,晌午的阳光,毒辣地射了进来,更是有些刺眼,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甚至让她觉得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男人,和一个绝色美人,还有一个破碎凌乱的自己。她试着回忆发生了什么,却发xiàn

徒劳无功,越想下去,只感到一阵阵头痛,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

眸子逐渐适应了光线,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的一幕却惊呆了她:“鬼呀!”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大叫,因为此刻床边椅子上整靠着一个人:萧依寂。只是此刻他浑身染满了鲜血,浸透了长衫滴在地上,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萧依寂星眸闭合,却被这突兀地娇呼所惊醒,茫然的望着她。

“你离我远点,你是人还是鬼?姑娘我没做亏心事,不怕你叫门。你要是有心愿未了,你告sù

我,我帮你……你要是钱不够花,姑娘我一会就去给你烧……”洛吟霜此刻整个人蜷缩在床角,就差下跪磕头了,凤目更是警惕的盯着萧依寂的一举一动。见他不动,也不说话,洛吟霜头都快炸了:“我告sù

你啊,你要是再阴魂不散……你要是敢过来,我……我就一口咬死你!”

萧依寂到底没能忍住,顿时就笑了:“我看全天下敢咬鬼的你还是第一个!”

落音未落,门吱扭一响,应声而开。澹台老者打好了水,端了进来:“呦,您终于醒了,不枉萧堂主的心了!”

沉吟了一阵,洛吟霜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不禁惊诧地问道:“老伯伯,你也能看见他?”

萧依寂不禁暗自摇头,真的快被这个丫头气死,居然之前的事情,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澹台老者耸了耸肩,干笑道:“姑娘你说笑了,老朽虽说上了年纪,耳朵和眼睛没有那么灵光了,但萧堂主这么一个大活人岂能看不见?”

听到这里洛吟霜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兴奋得一个拥bào

就要上去,直到了萧依寂身前,却被他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几乎吐了。尽管几近忍着,却依旧忍不住干呕,好在她这几天都没吃东西,不然非得全吐出来。

“其实,堂主是……”澹台老者话到一半,却被萧依寂拦下,看到洛吟霜的娇靥上已有了些许血色,便也不再担心,看了看自己,也不禁苦苦笑了,难坏洛吟霜会把他当成鬼,他现在的模样,的确是三分像人,七分鬼魅。不仅身上长衫没有一处完整,就连露在外面可见的皮肉,都满是伤口,轻的已经结痂,重的皮肉外翻,都已经见了白骨。此刻他不说话,不笑,整个人就如同是一个连在地上的血葫芦一般,腥臭的血液几乎已经是粘腻地裹满他的全身,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的血,哪些不是。

“我只是去办了点事!”萧依寂对昨夜的事,完全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丝毫凝重,仿佛他不曾受伤,也不曾浴血搏杀。

洛吟霜只是歪着头,打量着那脸上莫名其妙的表情,心中的困惑却是越来越多,她知dào

是他救了她一命,他也知dào

,他是个杀手,一个出剑绝不停留的杀手,只是奇怪,要杀多少人才能呈现出他现在的状态。

“我去换身衣服!”萧依寂自顾自的说着,然后转身出门。更多的却是因为那双明眸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洛吟霜也不理他,见他走了,便心念一转,下床扯着澹台老者问了起来:“伯伯,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姑娘都不记得了?”澹台老者抚须而笑,道:“这里是潇城,你和堂主出了什么事,老朽虽是不知dào

,但你是萧堂主一路背过来的,这不会错,当时萧堂主的衣服,全已湿透。估计是背你走了很远的路。”

洛吟霜试着慢慢回忆,不禁芙蓉般的娇靥上就腾上两片红晕,喃喃自话:“那家伙……”

“那伯伯,你可知他昨夜去了哪里?”很显然洛吟霜还是很介yì

刚刚萧依寂的样子。

而澹台老者有了刚刚萧依寂那轻轻一挡,只是摆了摆手,笑而不语,话锋一转便道:“姑娘,你休息吧,老朽还要下去招呼客人!”

看着澹台老者慢慢地退了出去,脸上那一种敬畏的神色,她更加的确定昨夜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禁暗自摇头,其实她本就不用去猜,萧依寂做的事,有几件是瞒得住的?她只要静静地等着就好。

想到这,她便也不再去想了,纵然身体还很虚弱,还是下了床,梳洗了一番,再次把自己打扮成个翩翩公子。不经意的瞟到床边那两滩血渍,就是一怔。久久的回忆着昨晚她所能想起的一切。

“应该只有一滩血才对啊?”

直到她注意到另外一滩暗红甚至泛黑的血迹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内力一震,便发xiàn

了这其中的问题。萧依寂不仅仅解了她身上的毒,就连她两处受阻的经脉,也完全打通。这可不仅是需yào

精确的点穴手法,更是需yào

极为高深的内功修为才做得到。想到这,娇躯几乎就是为之一颤。

耀眼的阳光满满地射了进来,空气中夹杂着干裂的气息。尽管洛吟霜已经醒来许久,却还是一时间不能适应,不禁眯起了眼睛,躲避着刺眼的光线。几乎与此同时,一柄短匕径直从窗口射了进来,直奔洛吟霜。烈烈风势丝毫不容许缓和。

洛吟霜只觉冷芒一闪,寒光贴耳而过,直钉在墙上,竟没进墙内一寸有余。这诡异而来的短匕惊得洛吟霜粉面巨变,随即窗外便传来一片喊杀声。

“难不成是萧依寂?”洛吟霜心念电转,直奔窗前。

但见一个个弱冠少年立在街上,手中提着冷刃,似乎正在与人对峙。那少年是一袭雪白长袍,剑眉朗目冷冷泛辉,眉宇间隐隐透着侠气。

手中一柄冷刀,气势惊人。

“嗯?”洛吟霜心中起疑,不由得脱口轻啊了一声。

“谁?”那少年一声厉喝,暴怒的目光向她射来。那以为强横的内力涌动与此同时迳奔而来。万没有想到这少年虽然年纪尚轻,但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罕见无匹。洛吟霜娇躯一颤,就要向后退去。谁知刚退了两步,就被一道寒刃硬生生的逼到了自己的肺俞穴上,不敢再动半分。

“嘘!”

她转头,却发xiàn

萧依寂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手中把玩着的短匕正事刚刚射向她的那一柄,此刻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楼下月白长袍的少年,眸中那一丝复杂的光,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测测的,令人不寒而栗。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洛吟霜诧异已极。

“是他?”萧依寂不理,反而口中幽幽而出,眸中冷辉摇曳,那神情更是复杂了几分。

“原来你们认识啊?”洛吟霜轻叹一声,舒了黛眉。

“我们?”萧依寂嘴角一搐,嗡动而出:“是仇人!而且,不共戴天!”萧依寂突然变得很认真,平日不可一世的态度收敛了几分。然而,就是这种认真的想杀一个人的态度,却是那么骇人。

他俊面深沉的可怕,尽管竭力地克制着冲天的怒意,却还是戾气陡升,几乎失宠牙缝里挤出了那少年的名字:“云寒!”

萧依寂话音未落,洛吟霜惊得凤目一闪,粉面巨变:“那家伙是……云寒?”

他只是点点头,却不再说话。此刻那少年也正恨恨地望着他,目光交接的刹那,两个人的暴怒终于压制不住。只见萧依寂脚下云步一旋,身形如烟,一闪而出。

第七章 云寒

街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自是不说,只是萧依寂这样突兀的出现在街上,倒是吓到了几个行人,加之他身上狂傲已极的势,用内力一荡,几乎就将身边的几个行人,震得倒飞了出去,惊恐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不速之客。

只消一个转身,云寒便也提刀追了上来。看他一身白衣胜雪,剑眉含烟,眸似晓星,隐隐中泛着怒火。洛吟霜却分明感到他从骨子中透出的悲恸,更是被一股傲骨寒气所震慑,而源头却是来自他的体内,生生不息,脉脉不绝。

此刻,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剑已拔,弩已张,两方都不可能罢手,洛吟霜本想出来劝阻,看见萧依寂星眸中要将人粉碎的恨火,又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转向云寒。

她凤目染笑,左看看,右看看,娇笑着问:“你真的是震天燕云寒?”说着纤手更是不安分地戳戳云寒的佩刀,一副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云寒被问得身形一窒,眸中惊诧,俊面却略有缓和:“少侠,认识在下?”

洛吟霜娇靥绽笑,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良久才道:“你开什么玩笑?江湖中有谁不知dào

你震天燕云寒,义薄云天?当年令弟年少轻狂,得罪了神风山庄,遭到神风山庄出动追杀令。你代弟受过,负荆请罪,在山庄门前长跪三天三夜,滴水未进。这才暂时让老庄主收回了追杀令。后来,令弟因有事耽搁,未能及时赶到神风山庄请罪道歉,你更是当着老庄主的面,硬生生割下自己一片肉当是赔罪。不过也因为这样,你得到老庄主赏识,与他结成忘年之交。说起来,你还真有个倒霉弟弟。”洛吟霜口中说着,顾盼间那种敬佩的神情,也是不自禁的流露出来。

然而,云寒只是剑眉略轩,颔首而笑:“家弟的确是顽劣了些!”谦然不傲,显示经过大家教诲。话说得轻描淡写,愈加让人觉得这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傲骨侠气,说不出的卓越不群。

云寒越是淡然,洛吟霜的心里就越是没底,不自觉的就朝萧依寂看去。心想:这下有好kàn

的了,江湖中十恶不赦的冷血杀手和义薄云天的大英雄对上,注定只能是针锋对决,生死不计。

此刻云寒卓然而立,俊面深沉,朗声喝道:“萧依寂,神风山庄之事,你可有解释?”

而萧依寂只是嘴哂冷笑,眉宇间的神色更是狂傲已极:“没有!”

话音倏落,云寒就是心头一窒,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本以为他会解释,哪怕一句反驳的话,可是就如他第一次找他报仇时一样,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想到这里,云寒不禁怒火中烧,厉喝而出:“萧依寂,神风山庄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用如此残忍手段,灭他一门?”云寒是何等功力,此刻正值暴怒之际,一声厉喝,犹如春雷一般在耳畔炸响。

洛吟霜更是听得芳心一震,一剔柳眉,明眸顾盼就朝萧依寂望去,而他,还是如先前一样的镇定自若,星眸淡淡地望着不远处,冷芒泛泛,嘴角嗡动了一下,却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

“别人的债,我暂且不计。两年前你欺我云雪山庄无人,杀害家父你可承认?家父与你可有仇怨?现如今,你灭神风山庄满门,二百一十八条人命,你又可承认?神风山庄与你又有何纠葛?”盛怒之下的云寒,连话语都微微颤抖,提到的右手可见的青筋暴起,手腕几乎与常人粗了许多,那显然是他将内力推至此处所致。

“二百一十八条人命?”洛吟霜凤目如电,翻然醒悟。几乎无法想象二百多具尸体会不会堆积得像小山一样,但那个满身是血,几乎可以称之为血人的那个人,她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到。她知dào

,那不是势实力的对抗,而是屠杀,真zhèng

的屠杀。心念到此,不由得就是一阵心寒。

萧依寂只是冷笑,眸中轻蔑,反而没有了刚刚的暴戾:“不错。你父亲云天语的确死在我手上,神风山庄二百一十八条人命也是我所为。至于有没有仇怨,你下去问他好了!”

话音未落,萧依寂一翻脉腕,一声清越龙吟,落痕盈然在握。灿然日华下,两柄利刃冷芒夺目,恍惚间似两条惊天长龙咆哮。而此刻萧依寂的气势再次凌厉了起来。

云寒暴怒,一声厉喝,紧接着,便是弑魂鬼魅的刀啸,挟着劲风,化作一道光弧,直奔萧依寂射去。刀势诡异凶猛,犹如猛虎扑食。迫着极大的力量,向萧依寂压去。

萧依寂哪敢轻敌,慌忙中猛提真气,飞退一丈有余,晃过刀势,剑尖一旋,剑若流星,落痕嗡然朝云寒扑去。那耀目的光网,瞬间便掩盖了弑魂,云寒顿时身形一滞,万没有想到萧依寂一上手便是杀招,结果害得他仓皇而退,反手封出一刀,但怎奈仓促出手,弑魂仅是贴衣扫过,未能伤及萧依寂半分。好在已解了自身困境。萧依寂也只是站在不远处,而再无半点动作。

只见他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云月刀法?原来云天语将云月刀法传给了你。”话音甫落,龙吟清啸,便将落痕剑尖置于一旁。星眸不再如先前那平淡如水,泛红的血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半人半魔十分骇人。内力的涌动更是让周围强风顿起。只见他一反手,落痕快如奔电一般攻出,看似随意地挽了几个剑花,竟化作三十六道凌寒剑qì

。略用旋劲,将那耀目的光弧打向云寒。冲天的杀意,冷酷的杀招。一切都看得洛吟霜心惊胆颤,她不知dào

他们之前究竟有什么大仇,但她能从萧依寂那里得到一种信息,这不共戴天之仇,必是她都承shòu不了的。

云寒依旧岳峙渊渟,镇定如山,手中弑魂几乎没有任何动作。洛吟霜心念已定,娇靥沉了下来,提剑的手已经做好了接下那剑招的准bèi

。顾盼一转,却见剑qì

已到了云寒身前,弑魂才缓缓地举起,一层淡红色的雾气矮游着刀身,赤色烈焰,愈演愈盛。

日光正盛,似乎与平日多了些毒辣,以来配合着这场生死不计的战斗。一方是万人敬仰的英雄豪杰,一方却是杀之而后快的冷血杀手。他们是那么的相似,却又那么的不同。谁都不能改变,也无力去改变,他们之中,注定一个生,一个死。

“铮……”

无数火星,随着巨大的撞击声而溅出。一阵耀华遮天,弑魂几欲脱手而飞。云寒只觉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想用内力强行压制下去,怎料适得其反。倏然间血往上撞,嗓子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几乎就晕了过去。

“云寒!”洛吟霜知dào

他定是受了极重内伤,也不去管决斗有没有结束,便奔入战圈扶住了云寒:“你感觉怎么样?”她转头看着他,终究没有说话。云寒只是苦笑着摇头,眉宇间那痛苦的神色愈加明显,连握刀的右手也是微微颤抖着,虎口染满了殷红的鲜血。

片刻调息后,云寒再次站在了萧依寂面前,眸子中的愤恨更加的凌厉,唯一不同的,弑魂交由左手,将右手背在了身后。洛吟霜知dào

那定是右手经脉因为刚刚的剧烈撞击而被封阻了,想要已是冲破显然是不太可能。而回想到刚刚的撞击,她就不由得胆寒一阵,云寒竟是硬碰硬地抗下那一剑,强行地将那三十六道剑qì

一刀破开。这简直就是在拼命,哪怕再厉害的高手,面对萧依寂,也绝不敢如此狂妄。

此刻的云寒,剑眉倒竖,内力浩瀚的波动,是他的青筋暴起,皮肤上泛着一种金属般的光泽,盛怒傲然,地喝了一声:“再来!”

不禁洛吟霜看得霍然震惊,就连萧依寂星眸中也有了几丝动摇。不过那仅是片刻的犹豫,便恢复了之前那般冷然,落痕再次指向了云寒。

萧依寂凝力再出,这一次改变了攻势,不死刚刚那刚劲十足,而是多了些虚招,好kàn

已极的剑势,飘飘然地朝云寒心脉攻去。若不是一场生死决斗,几疑他是一个人狂舞着,脚下云步之玄妙,罕有其匹。

云寒剑眉一挑,不禁朱唇轻启:“流星赶月?”随即寒光一闪,身形如电。岂料他刚飞身后退,落痕紧追而来,迫着他的心脉,犹如恶龙。剑qì

之阴狠,逼得云寒长衫卷起,冷意陡然。无论云寒怎样飞退,剑尖始终不离他心脉半尺,不紧不慢,诡异之极。落痕淡蓝的剑qì

凝成了一股巨大的压迫力,将云寒裹在其中,进退不得。

云寒的身形亦是慢了下来,震骇得汗如雨下,游目中望向了一旁卖油纸伞的小摊子,倏然身形一滞,便计上心头。脚下凌步一旋,身形已飘于摊子之后。云寒反手就是一刀,劲风直奔萧依寂面门,奔雷挟电一般……

云寒到底是高手,这一刀仅凭直觉和气息,精准无误。即便如萧依寂也是心头一惊,立即沉腕收势,撤步闪身。巨大的力量,京巴萧依寂逼得倒退了几步。见萧依寂退停,云寒嘴角不仅泛出一丝默然苦笑,今日报仇未果,竟还被逼得使出了左手刀,他日再来,只怕已无胜算。

而洛吟霜只是静静地看着,刚刚地想法,已悉数收回。她知dào

,无论他二人与谁战,也不是她一个初涉江湖的小丫头所能插手的。看着那破裂的纸伞摊子,和满地横七竖八的油纸伞,不禁暗自庆幸吐了吐舌头:还好刚才没有出手阻拦,否则那一面东街,一面西街的摊子,绝对没她死的零碎。

当她再次将目光置向两人时,云寒卓然而立,手中弑魂冷焰森森。云寒知dào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这一次,他暗凝功力,准bèi

全力击出。

“二位,二位等等,且慢动手……”一个单薄的老者声音传了出来,随即从人群中冒出了一个干瘦老头。用风烛残年来形容来,一点都不为过,如果人也有年轮,那这老头看着估计得有一百多圈了。花白的胡子留的有点不伦不类,一身布衣更是旧的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若不是洛吟霜认识他,几乎就以为这小老头是丐帮的了。

只见澹台老者腿脚麻利的熬到两人中间,拱了拱手,抱拳施礼道:“二位神仙,你们就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小店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澹台面露焦急,说得煞有介事,却引得洛吟霜几乎偷笑。

萧依寂不理,只将目光冷冷至于别处。反倒是云寒,抱拳恭敬地回了一礼:“老人家,敢问您是?”略略颔首,谦然不熬,那符儒雅气质更显得他丰神韶秀,气宇非凡。

澹台神色一窒,立kè

赔了个笑脸道:“老朽我就是这莫语客栈的掌柜的。二位大侠,就请看在老朽我一把年岁的份上,就算了吧,您看看,我这客栈才装修不久,被您这一刀下去,又变成旧的了!”

洛吟霜听闻此话,不禁回头望去,原本雕漆琉瓦的精致小楼,被云寒的刀势一过,连瓦片都碎如粉砾,就更别说门窗皆木,更是碎无可碎。

云寒被说的俊面一红,立即沉声应道:“老人家,晚辈失礼了。实在是形势所迫,您看您维修的一切费用由晚辈负责,您可满yì

?只管找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便是!”云寒面露抱歉神色,显是十分真诚,虽然云雪山庄现如今没落了,但这点小钱,对于云寒来说还算九牛一毛。

“你赔?你拿什么赔?”澹台老者似是要发作,嘴角牵动了一下,突然又笑了:“少侠,您能赔?那也行,且不算今天我这小客栈一天的收入,单说这修复工程期间,我这是营业呢?还是不营业呢?您这一闹不要紧,小老儿我一个月的收入就没了。您看,您能赔多少?”

洛吟霜一听就暗暗咋舌,秋泓一瞥云寒,也是变颜变色,说不出的古怪:“这……,老人家……”

澹台本来不再想说什么,回头看了看萧依寂,不禁眉间一挑:“要不你看这样,您去和那位少侠商量一下,一人出一半怎么样?”澹台声音挑了几分,倒像是有意说给萧依寂听的。

“这钱,我帮云少侠出了!”洛吟霜说着,纤手在荷包里挑了一张数额最大的银票递给了澹台。凤目染笑,意味深长地瞟了瞟云寒,有转头对萧依寂道:“喂,你别以为你不看,就没事了,这客栈损坏,你们两个都有份,一个也别想逃,一会儿连本带利还回来。”

萧依寂被她说得一怔,恨不得头上立kè

冒出三条黑线:“那钱本来就是你抢来的!”

洛吟霜不禁掩口娇笑:“还是你帮我抢的!”那挑衅的口吻,明眸里的笑意,仿佛是说:“嘿,同伙。”

此刻,澹台接过钱,看也不看萧依寂,只是低声道谢:“谢谢少侠,谢谢。老朽我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你们继xù

,继xù

……,您就是拆了我这小店,都不打紧。继xù

……”那一脸市侩,讨诌献媚,竟仿佛他真的就是个平常百姓,见钱眼开。不过随后洛吟霜便暗自摇了摇头,笑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毕竟澹台也是在这个小城呆了十几年,甚至更久,自己的身份,早已经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变得驾轻就熟。甚至,他也相信了自己就是个小掌柜的。不过越是这种人,就越难对付。他们极善于伪装自己,却有着行走江湖的经验和洞察力,很容易被忽视掉。

洛吟霜见澹台如此做法,也就娇笑两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们,继xù

!”

一场决斗,被洛吟霜和澹台老者弄得鸡飞狗跳,无论云寒还是萧依寂都没有心情再继xù

下去。

云寒剑眉一蹙,朗声喝道:“萧依寂,我们的仇,日后再算。如若你再作恶,我云寒定不饶你。”说罢,龙吟长啸,收刀入鞘。他有他的不甘,但他也只能不甘。

看着云寒渐行渐远的背影,何其凄凉。落痕龙吟一声,清越回鞘,耳畔便响起了洛吟霜莺呖一般的声音:“喂,还钱!”

萧依寂不理,星眸置于别处,依然衣服愁云惨淡的模样,紧锁的眉关,从未舒展半分,依稀可以看到黑色长衫上那模糊的血迹,如若不是灿然日华,洛吟霜几乎就以为那是透出长衫的汗渍:“你的伤……?”

“不碍事。”萧依寂应着,黯然道:“我该走了!”

“你要去哪儿?”洛吟霜追问,对心里油然生出的那丝落寞,不知所措。

他嘴角一挑,便苦苦笑了。也不言语,那种放肆的嘲笑,弄得她极为不舒服。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想起那二百多条人命,洛吟霜的心,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眸子中露着十分残忍的神色,话依旧如平常一般,没有的等洛吟霜的回答,他已经离开了。

或许结果对他都是一样的,他只是一个杀手,仅仅是一个杀手,所困他如绝望之中。

第八章 黄龙玉笛 上

他要走,她留不住。

她知dào

,他们还会再见。

他悲凉,也许此生难遇。

他依然是他,漠视一切规则,悲恸的冷酷,与谁人能诉?

心念到此,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渐沉的夕阳,抛却一切杂念。步子不停,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如何回陌红楼复命?神风山庄两百多条人命,纵是楼主师父,也会怪罪于他,失了陌红楼的名声。

“若是她在,或许可以化解我的难处.”

说来可惜,时至今日,他还没能看见恢复女儿身的洛吟霜。不过那莫名其妙的思维,和过人的胆量,方可知,她定是个刁蛮精灵的丫头。论起那些古怪精奇的点子,他是万不及她的。

一路夜住晓行,寒星追步。几日行程,已到了离陌红楼最近的镇子。一路上听到最多的,莫过于神风山庄灭门之事,有人说萧依寂是为民除害;也有人说,萧依寂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而他只是闲来听听,从未记挂于心。正如他选择成为杀手那一刻,他就抛却了红尘是非,好也好,坏也罢,他就是他,不与是非较轻重。

时值正午,萧依寂加紧脚程,便来到镇外三里,游目一看,苍松翠竹,石木参天。林中矗立着一块青色石碑。立书着几个大字:陌红楼属地!笔法刚劲有力,显示有深厚内力的人所写。这里的一切,他自是再熟悉不过,离开陌红楼时日已多,心中不免增添了些许亲切感。

越往前行,松涛阵阵,呜呜咽咽。林中鸟鸣渐渐少去,直到安静的如同墓场。死一般的寂静,让萧依寂格外警惕,提防着那出人意料的偷袭。

蓦然,一阵悠扬笛声,由远及近,幽幽入耳。萧依寂心中一惊,便将手按在了哑簧之上,以便随机而动。听那笛声婉转,温柔而不失巧妙。泛音高远,飞指娴熟,显是绝顶高手。而萧依寂心中猜测也已有了几分定数:“难道是他?”

随着笛声的高亢,转音,松林摇动的沙沙声,渐渐大了起来。旋着尘土的气息,扑向萧依寂的面门。

“果然是你!”萧依寂轻轻脱口而出,丝毫没有受到那笛声的蛊惑,而乱了心神。

话音才落,笛声也罢,为之狂舞的树枝,悉数停了下来。

“你果然猜到了!”

从不远的树上盘旋下来一个淡绿色布衣少年,手中玉笛一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望着萧依寂,似乎在等他的动作。

萧依寂神情一怔,继而笑了,提剑的手也是放松了下来。

“我真的很想知dào

,你怎么猜到是我?”布衣少年还是笑意盈盈,却无法掩盖眸中落寞。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一个让别人感觉没有存zài

感的人。淡绿色的布衣,让他和松竹融为一体。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蹙着,仿佛从来就未从舒展过。眸子平静如水,一眼望去却给人一种恐怖的错觉。朱唇紧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给人感觉似笑非笑,十分的古怪。

萧依寂星眸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玉笛飞声,风飒然,群鸟不近。江湖中除了你月啸,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我有点佩服你了!”月啸浅浅轻笑。晓星般的眸子置向了萧依寂,刀一般的犀利,足以穿透一切的冷漠:“有时候,你也很笨!”

萧依寂只是静静地听,静静地看着他得yì

的表情,并不急于出手,他明白,单凭月啸敢只身一人前来陌红楼的属地,如非身怀绝技,谁敢如此?更何况,月啸手中的黄龙玉笛,七音一扬,摄人心魄。

“为了那个女人,值得吗?”月啸依然淡淡地说,手中把玩着那根玉笛。虽不是什么上乘玉质,但上手异常细腻,硬度适中。

“那是我的事!”萧依寂沉吟良久,眸子中的波动变得明显了起来。

“为了救那个女人,血洗神风山庄?听上去这是个不错的借口,不是吗?”月啸不以为然的反驳,目光再次望向萧依寂,似乎要将萧依寂看穿。

“恩,的确是个不错的借口!”萧依寂冷笑,心中早已有了定数。猛提真气,便横飘丈外。岂料立时未稳,月啸一个纵步,便追了上来,身法之快,比之有余。

“交出来!”月啸厉喝,玉笛突兀地出现在萧依寂身前。随着月啸的招式演变,玉笛竟是传出了一阵阵慑魂魔音,林中再一次形成了风幕,渐渐地将二人包围在其中。在月啸步步紧逼的攻势下,萧依寂的战意被激了起来。他此刻星眸冷辉翻然,冷笑间,腕子一抖,落痕在空中打了一个圆弧,落在萧依寂手中。紧接着,一按哑簧,剑鞘迳奔而去。

月啸眉间一挑,手中玉笛连续旋了几个光弧,一推暗劲,笛声渐急。直到剑鞘射到近前,月啸指间轻动,一声高远的泛音,无形的气浪,竟是改变剑鞘的方向,从月啸的身旁划了过去,钉在了一棵树上。

落痕吟啸,黄龙惊天。两人都是江湖中骇人听闻的存zài

,两个人都在找对方的破绽。一旦发xiàn

,就是毫不留情的杀招。

笛声愈来愈加高亢,剑啸却是越来越轻。只见萧依寂一个转身,落痕挽了一式,朝着月啸哽嗓便刺。剑如流火,势如破竹。火石之间,已到近前,黄龙玉笛声断,月啸也是紧踩了一个旋步飞退,身法快迅如风,显已大成。飞退中,玉笛再次攻出。

听得一声清越撞击,黄龙玉笛竟喝着龙吟,再次响了起来。

“笛弄三声,梅心惊破。”果不其然,月啸凝气再发,强dà

的势,几欲将萧依寂的空间封死,那曲折离奇的蜿蜒之路,血流成河的画面,尸体上恐怖的伤痕,来自心灵的恐惧……

萧依寂感到头痛欲裂,脑海中重复着落月山庄覆灭的画面。他不敢再去看,也不敢再去回想。他知dào

,他看到是月啸的魔笛所产生的幻觉,针对他的幻觉。他必须要迅速抽离这种状态,但却苦无对策。

月啸眸中诧异,手中玉笛更是愈来愈急,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他表面镇定自若,心中却似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滋味。虽然萧依寂已被自己压制,但黄龙玉笛也已到了极限,想在再提半分真气,却是难如登天。

萧依寂悚然震惊,玉笛的压制,开始闯入他的肺腑。俊面开始变得苍白,显得大生苦楚。

第八章 黄龙玉笛 下

萧依寂终究不再保留,晓星般的眸子陡然冷了下去。落痕吟,略略摆动剑柄,立即传出一阵破天长啸,掩盖了摄魂魔音。趁着此时,萧依寂长剑一藏一裹,便将那股压迫之力,悉数破开。

他没有攻,笛声也罢。胜负已分,在战下去,也不过是徒然。

“你要我交什么出来?”萧依寂幽幽地问,顺势将剑一格,反背身后。

“神风山庄的秘密!”月啸黯然道,显是对刚刚那一战,意犹未尽。可他明白,再战下去,只有死!

“我说不在我这儿,你信吗?”萧依寂无奈的道,心中疑云重重。

“七月,相传湘水凌云城,苦玉再现。之后你便血洗了神风山庄。我很难不把两件事扯上关系。”月啸坦然道,现在再说废话已是无用。

萧依寂一怔,旋即沉声道:“我并不知dào

苦玉再现的事!”星眸中点点摇动,可见月啸的话对他触动非常大。

“看来,他们隐藏得真好!”月啸低声自语,两道奇长的剑眉,立时紧紧蹙了起来。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七月初三,曾有一位少年,现身凌云城神风山庄,扬言苦玉再度现世。据说这少年曾胁迫唐清逸,以了解当年嵌晞楼覆灭的事。这少年,曾给过唐清逸一封信,里面是当年事情的内幕。不过我去过神风山庄,却没有找到那封所谓的信件,所以我猜想,一定是在你这里。”

月啸说的合乎情理,字字带血,每一句都深深刻在萧依寂的骨头上。苦玉现世了,那件带给落月山庄厄运的东西,终于现世了。纵然是在别人口中听说,也足够他澎湃万千。

他竭力控zhì

着那急迫的心情,反问道“嵌晞楼?可是,我记得嵌晞楼只活下来一个女孩,这少年又是什么人?”

萧依寂口中的嵌晞楼,说起来倒和落月山庄有双胎并蒂之感,一个拥有众人觊觎的至宝:苦玉。另一个却拥有着解开苦玉之谜的关键。这样两个相似的天下第一,在十年内,却相继满门被灭。而苦玉和羊皮卷却下落不明。

“我可以帮你!”月啸突兀地话锋一转,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话音才落,萧依寂心头就是一凛,他隐隐绰绰地醒悟,刚刚那些话,不过是月啸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甚至算好了,他的反应。他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为什么?”萧依寂冷冷地问,星眸泛辉。

萧依寂不再如刚刚那般急切,倒是让月啸暗暗心惊,不禁露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受人之托!”

萧依寂习惯性地望向月啸的双眼,目光交刹,萧依寂分明感到那是一潭死水。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架在一张惨白的脸上。但这丝毫影响不到萧依寂:“想找我出手,还是先去陌红楼找我师父吧。如果运气好,或许会是我出任务!顺便还请你去趟凌云城外,那个请我出手的人,还在那里。”

月啸听着,心头就是一紧,颤声问道:“他怎么样?”

“死了!不过死的很痛快!”他平静地说道。他越是平静,在月啸看来他就越该死。月啸想要发作。却竭力的将怒火压下,他只能隐忍着,受着蚀骨般的恨恸。

落痕一指,那本插在树上的剑鞘,竟像是附了灵性,剑指轻轻一弹,和着清越龙吟,剑鞘迳奔而回,牢牢地扣在剑上。这一手功夫端的巧妙,更是对月啸最好的警告。

萧依寂玩味地看着他突然之间的变颜变色,突然之间的暴怒。良久才道:“告sù

他,他的事,我没兴趣!”

萧依寂不再理会月啸,去看那隐藏在参天古柏中露出的数角雕漆飞檐和楼影,在耀目日华照射下,映出无数琉璃光,华彩四溢。越往近处,越是降到崇屋栉比,朱漆画栋,相互掩映。远处一座巨型的辉煌阁殿,是怎可用磅礴形容?那一种威严的气势,更是令人几欲臣服。

相对而言,陌红楼就是萧依寂的安身之处,甚至可以称为一个家。家里七个兄弟,向来肝胆相照,不存芥蒂。虽然师傅对自己严厉了点,但毕竟养育了他二十二年,他视他如父亲,也视他为生命中最重yào

的人。想到陌红楼里的一切,萧依寂就不禁加快了步伐。

阁殿前,奇花烂漫,荷池流水,小廊游走。游廊两侧,点缀着各色的怪石假山。乍然看来,楼亭小榭前曲栏交错,竟有数条之多,有伸有缩,宛如一座水上行宫,盘旋蜿蜒,玉石铺地。对接之处,正是那巨型阁殿。

这里对于萧依寂,再熟悉不过。纵然走了十几年这迷宫一般的游廊。他还是嫌太过麻烦,略提真气,身形如烟一晃,玄妙的轻功,只是踏了几点水花,便已到了对面。

大殿内金碧辉煌自是不用多说,六条白玉莲花柱,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了,更何况每条巨型白玉柱子上,烫金地伏着一条五爪金龙。那雕刻手法之精细,罕见之极。六条龙皇无一例外地望着大殿之上的鎏金椅,目现恭敬神色,竟似是叩伏一般。

鎏金椅上端坐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霜眉豹睛,方颐大口,一身暗金色锦缎,越是显得他器宇不凡。虽是花白头发,却丝毫不影响他那罕有其匹的气势。

“师傅。”萧依寂朗声而呼,随即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就连抱拳,也是小心翼翼,可见他对仇天正十分尊敬。说来也是,萧依寂还未满周岁,萧家惨遭灭门,若不是得仇天正收留,早就成了山野幽魂。更何况,仇天正不吝武学,叫他惊人内功和剑术。更在他十八岁那年,亲自为萧依寂出头,以蚀焰掌,对上冷血噬魂饮天傲,最后更是拼尽全力,诛杀萧家灭门的罪魁祸首饮天傲。讨回了萧家不传剑术:流星赶月,传授与他。这才有了后来,他能够大仇得报,能够叱咤江湖。他如何能不感激?如何能不臣服?对于仇天正,他恭敬得如亲生父亲一般对待。

半晌之后,仇天正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将目光扫向了石阶下方的少年.

“恩,事情办得怎么样?”仇天正声音压得很低,即便萧依寂离得略远,听起来却依旧十分清晰,可见他是动用了部分内力的。仇天正口吻严肃,显然已经知dào

了所有的事。

“回禀师傅,事情已经办妥。”萧依寂低眉颔首,回答的十分诚恳。眸子中那种淡漠一切的看破,似乎什么都与他无关。他早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仇天正,交给了陌红楼。就算仇天正现在就要他死,他也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神风山庄的事……”仇天正不紧不慢,幽幽开口,既听不出愤nù

,也听不出原谅。只是话犹未完,萧依寂已按耐不住,抢先道:“师傅,依寂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第九章 再遇洛吟霜

谁知仇天正竟霜眉一轩,眼角绽笑道:“神风山庄的事,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你可有受伤?”他没怪他擅自出手,也没怪他坏了陌红楼的名声,反而像个大家族的老祖宗一样,会包容,会护短。

连萧依寂也是心头一颤,沉吟半盏,才低头应是:“师傅放心,都是些小伤,没有大碍。”

“那好,明日起,每天增加一套剑法。退下吧,让雨枫看看你的伤!”仇天正的话,到底还是从严厉变成了关切。毕竟萧依寂是他最宠信的徒弟。他不去追问神风山庄的事,就足以证明他已经原谅了萧依寂。不过擅自行动,而且还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的确是应该给些教xùn

的。眸子中却是掩不住的那丝满yì



“那徒儿告退了!”萧依寂必恭必敬地扣了一礼,才敢起身:“师傅,唐清逸也是其中之一吗?”

“嗯?”仇天正显然被问得莫名其妙,但旋即便知dào

了萧依寂的言中之意:“当年之事,实在太过混乱。我也是被蒙汗药放倒,声形不辨,我失去意识前,的确听到了第三种声音,无奈我实在分辨不出是什么人。虽然我也曾怀疑过唐清逸,但苦于没有证据在手。何况现在他是最大财团的主人,我的确惹不起他。”

“嗯,我懂了。师傅,我先退下了!”

……

萧依寂匆匆退了出来。心中犹如蛛丝缠麻。他本来只是试探的想知dào

一些萧家灭门当天的事,没想到却让他得到了这个结论。他只感觉自己的空气被抽离,世界都在颠倒。凌云城外男人的话,月啸的话,和苦玉有关的那个少年,仇天正所知dào

的第三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万劫不复之路。

而他必须没有任何选择的走下去。

萧依寂拜谢了仇天正,便回了聚啸堂。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但这一次,他真的想闭着眼睛走一次。看不到,也听不到周围种种。他从未想过,短短几天时间,竟然让他本来根深蒂固的东西动摇。

转过游廊水榭,桃红美景,他却是不再多看一眼。满心愁绪,眉头也不曾舒了半分。直到聚啸堂门前,才发xiàn

不同往日萧条。好不热闹。

“依寂,你总算回来了!”一声娇呼传了出来,随即走出一位聘婷少女。但看这少女,二十出头,鹅蛋般地小脸上,明眸泛辉如一泓秋水,还嵌着两片娇艳欲滴的樱唇,一身淡紫色素雅云裳,更是显得她气度高华,惠若兰馨。她的名字亦如她的高雅,唤作:萧雪雅。与之同行的还有两个年纪略小的少女,唤作:解沅芷,穆雁茗。她们姐妹三人,俱是仇天正的义女,和萧依寂七人也是一同长大。

“嗯!”萧依寂沉吟半晌,黯然回应。他本就是寒冰一块,再炽烈,的火,遇上他恐怕也只有被冰封的下场。更何况,此次外出,让他对自己的了解,对陌红楼的了解,甚至对仇天正的了解,都加深了一步,这些愈加让他感到坐立难安。

“依寂,怎么了?”叶雨枫的询问一语道破天机,见他修眉朗目,口若涂丹。加之他一身书生打扮,更显得有些超凡脱俗,设非腰悬长剑,几疑是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没有!”萧依寂暗自摇头,口中尊是没有,但那深沉可怕的俊面到底是逃不过叶雨枫的目光。

“真的?”叶雨枫反问,显然已经在萧依寂的俊面上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萧依寂只是报以一丝灰然的笑容。

“五师兄,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要不我给你打听打听,究竟是谁家千金小姐,能让我们不可一世的聚啸堂堂主魂不守舍?”七师弟凌吟傲调笑了一句,面露得yì

神色。若是形容他,恐怕也是天妒英才,陌红楼中资质数一数二的人物。虽年纪尚轻,但前途却是无可限量。

“吟傲,你以为五师兄像你一样?见到漂亮女人,说都不会话了?”上官云翀哈哈大笑,而后一本正经的道:“你小子要是坐个山头,能整满山的压寨夫人。到时候,你连喽啰都省了。直接往路中间一站,男的走人,女的留下,小爷我来者不拒!”

上官云翀话音刚落,大堂中笑作一团。就连萧依寂也是听得嘴角牵动,浮出了一丝笑意。就更别说凌吟傲了,本就年少轻狂,插科打诨的事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六师兄,你还开我玩笑?我要是有了那一天,自然是不会忘记师兄你的。要不这样,女的留下,男的你来?”

“估计,你们也只能劫到男的,女人看见你们两个早就跑了!”南宫烈雪佯装微怒,嗔了一句。

“谁说的?看看我们吟傲,生的唇红而齿白,剑眉星目。明明就是个风流少侠嘛!”解沅芷娇笑道。

“对,对……”穆雁茗一脸古灵精怪地道:“那句话怎么说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一时间,大堂中嬉笑声,打闹声连成一片。丝毫想象不到平日的聚啸堂,连只飞鸟都不愿停留。

……

喧闹依旧,只是有人依旧落寞。在这里,他永远都显得那么沉默。若无相,只怕,与花草石木无异,眸子中闪闪泛辉,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有线索了吗?”南宫烈雪尽量压低声音问了出来,那期盼的目光,在四目交接的霎那便知dào

了答案。果不其然,萧依寂略微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任由他们嚣闹,他自是不理。只是孤身一人伫立在院子中,看着满园桃花,开得正艳。那种淡淡地浅粉,让人看上去舒心悦目,伴着那桃花瓣零舞,传来阵阵幽香,亦是美不胜收。他心中感叹,却悲从中来,这一次他想要查清的事,又是无功而返,想起司马落飘那张恶心的脸。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一股寒风拂过,他虽在冥想,但也惊觉到身后不远处,蓦然有人欺进,速度之快,脚程之稳,可跻于高手之列。龙啸惊风,破空而来。

他只是暗自笑笑,以为上官云翀又来找他胡闹,他是习惯了上官云翀那没心没肺的性格的,所以撤步一闪,横飘了出去。再次站定,他忽地感到一丝异样,那寒冰刺骨的剑qì

竟也再一次侵向他的心脉。

仓皇间,猛提胸中真气,飞退了一丈有余。转身想看个究竟,却立时呆住了。竟是一名清丽女子。那少女,肤如凝脂,面似温玉,盈盈秋水明眸,琼鼻樱唇,娇人小巧。在日曜下,犹显得楚楚动人,美艳不可方物。加之身上一袭淡黄色水袖云裳,愈突显出他精灵可爱,古怪刁钻。此刻,那女子不说话,长剑在手,娇靥含笑地看着萧依寂。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分别不久的洛吟霜。

萧依寂良久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道:“你怎么跟进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跟进来了?”洛吟霜佯装生气,嘟着樱唇也不再理他。

“吟霜姐,你来啦!”上官云翀呼啸而来,那神色显是亲昵。看的萧依寂有些莫名其妙。星眸一瞥洛吟霜,那微微得yì

的神色,顿时就让他为之一动。她怎么就进得了这铜墙铁壁般的陌红楼?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和上官云翀这么熟识?她究竟是谁?

“五师兄,这是洛吟霜,是师父故交的女儿,暂时住在雪姐姐那里!”

“我们见过了!”萧依寂冷冷回了一句,脸色可见得阴沉了下来,有了一丝愠色:“是她强行出手,才使我能有机会杀了司马千变!”他没有再说任何其他,冷冷地看着洛吟霜,绝美的玉面下,到底是多么的深不可测?

“原来,那个和你一起出入秦淮阁的女子,是她?”解沅芷惊诧地问出,江湖中对于这个女人的传言实在是数不胜数。甚至有人说她是个十足的魔女,才会收得萧依寂服帖。谁曾想到,她竟是个清丽佳人。

“哇,吟霜姐你好厉害啊!”上官云翀口气中满是崇拜,分明没有看到萧依寂那顾忌的神情。

洛吟霜只是掩口娇笑道:“是你五师兄厉害,杀司马千变的人,是他!”之后,压力了声音,才问:“萧依寂,你的伤没事吧?”

“你到底是谁?”萧依寂星眸一闪,看向了洛吟霜。那不是一种询问,他也不需yào

知dào

答案,因为他早已料到她不会说。只是冰冷的神情,仿佛精神拷问,这倒是让洛吟霜十分不自在,但那仅是瞬间一滞,便再次扬起微笑:“你会知dào

的!”

“洛吟霜,别以为冒充我师父故友之女,我会相信。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若你敢对陌红楼不利,我不会放过你。你最好安分一点,我会一直盯着你!”萧依寂冷然道,没有任何感情,洛吟霜隐隐地感觉,杀人机器恐怕也不过如此,她旋即回以一个更加灿烂的微笑,凤目中那种深邃却藏得更深。

第十章 黑衣人

东天已升起一弯朦胧弦月,光柔似水,皎洁如练。院子已罩上了一层薄雾,院中花草亦是笼上了薄霜,正开得争奇斗艳。月光飞洒,更显得宛如仙阙。聚啸堂古朴的匾额依旧安静地挂在那里。万籁俱寂,静得犹如另一个世界。小楼精致,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亮着一盏残灯。

窗子半开着,露出一个刚毅英俊的面庞,说不出得沧桑与老练。看着窗外竹影摇动,陡然升起一种再世为人之感。饮杯中落寞,良久他才抽动了一下嘴角:“司马落飘死了!”

屋中坐着一个男人,略微年长。又再斟了一杯酒,摇了摇头,轻叹:“他不肯说?”这男人低声询问。一身白衣胜雪,足以穿透一切的眸子,隐隐中透着大家风范,比之窗前的萧依寂略高,却极潇洒,慢慢地饮酒,兀显出他的成熟稳重,心思缜密。

萧依寂报以一剂苦笑“不是不肯说,而是我根本没有问!”

话音才落,他执杯的手一停,眸子中甚是不解:“什么?你没问?”

“没有!”萧依寂黯然道。他心中悲切,怎可告sù

他那时自己是如何被激怒?又怎可告sù

他事情原委?只是望着冷月,徒增凄然:“我三岁便入了陌红楼,从未见过父亲母亲,也从未尽过孝道。我拼了命练功,只为了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没想到最终,却连我萧家传家之物,都无法寻回!”悲恸中,星眸已微微泛红,他恨自己,他想停止,他想哭,可他不能。

“你不像我,你起码还有仇可报,我却连父母是谁都不知dào

!”那男人凄苦地调笑了一句,呷了一口酒,又问:“神风山庄的事,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到底因为什么?”

话音未完,萧依寂已接了过去:“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殊不知这正是一种不打自招的表现。他听得一怔,知dào

萧依寂并没有说实话,但也不再追问。他清楚萧依寂,他若不想说,即便是如刀饮喉,他也不会开口。

“洛吟霜是怎么回事?”萧依寂话锋一转,冷冷问道。

那男人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仅盯着萧依寂的俊面看了又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dào

她是师父故交的女儿,听说是无家可归,浪迹江湖,暂时住到了楼里。看师父的样子,这丫头恐怕大有来头!”

“只怕……”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就此打断了萧依寂下面的话。

“萧依寂,我讨债来了!”

萧依寂听得一阵胆寒,竟是洛吟霜的声音。更令他惊诧的是,她的脚步声竟能躲过他的耳朵。单单是这份功夫,就足可见她功力深厚,绝不是江湖宵小那么简单。心念到此,望了一眼那男人,见他点头,才伸手去开门。

木门半开,就看一张清丽的娇靥等在那里,略微带着倦意,手中竟还端着几碟点心,热气腾腾,飘香四溢。

“萧依寂,上次在莫语客栈钱还没还,就让你溜了,这次可得好好算算,这么多天了,利息加上本来欠我的钱……”只见洛吟霜娇靥凝笑,歪着头,正打量着萧依寂。

“既然你有客人,那我也回去休息了!”那男人瞥了洛吟霜一眼,起身便要离开。

洛吟霜见他并不觉得yì

wài

,这更让萧依寂确定,刚刚他们的谈话,她必是悉数听到了:“南宫堂主也在呀?这么晚喝酒赏月……啧啧……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她依旧笑靥如花。在她温玉般地脸上看不出一丝虚假。一时间,甚至萧依寂几乎相信她。

“你还不是一样?”南宫烈雪俊面含笑道,话中意味自是不必多说。

“我自打来了陌红楼,都没帮到你们什么,倒是世伯待我如亲生女儿一样,都快让我无地自容了。所以看见聚啸堂有灯,就弄了几样小点心,送来了。”她说得诚恳。眸子中也从容自若。她知dào

他们不信任她,可她能怎么办?她是真的厌倦了再江湖中漂泊的日子。旋即莞尔笑了:“还是热的,你们尝尝,只喝酒,岂不是很无趣?”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南宫烈雪见萧依寂没有动静,倒也不惧,挑了一小块桂花酥放入口中。只一入口,就轻嗯了一声,居然不是平日桂花味道。不似蜜糖封喉,也不似平时桂花酥那种酥脆,而是很细腻的酥,哪怕仅仅一闭口,便会融化成粉。久久回味,齿颊留香。就连他,也是不禁赞叹:“洛姑娘果然好手艺。这点心比平日的桂花酥更加清淡,甜而不腻,酥而不油。入口犹如绵绵烟云。却不知dào

你放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桂花虽香,却略过于妖媚。我想亦是如此,不如用桃花代替。刚刚看到聚啸堂院中的桃花都开得正好,索性也算就地取材吧。”洛吟霜依旧浅笑。那笑,那眼神,恰到好处,不妖不媚有若桃花。

她的轻言细语,在他看来,分明带着一丝狡黠。正如她的话一样,致命。他心念着刚刚她话中的意思,却听见耳旁一声娇叱:“谁?”与此同时,洛吟霜柳腰一闪,身形已从容地从窗子追了出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禁苦笑,不知dào

陌红楼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热闹,这已经是今晚,第二位不速之客。不容得在多想其他,便也追了出去。

越是轻功飞驰,萧依寂越是冷汗连连。以他今时今日造诣,竟无法追上丈外的洛吟霜。此刻的洛吟霜,映着灿然月华,云上水袖长舞,那曼妙的身姿,竟似月宫姮娥,急急飞奔。

萧依寂游目细看,前面不远处,苍松微动,纵是月华铺地,也差点遗漏了过去,那一身黑色夜行衣将那男人衬得身形更加消瘦。若是形容,估计和聚啸堂上的门板差不多。然而此刻他闪转腾挪,轻功已显极致,近乎枯叶随风一般,无丝毫份量,甚至一种恐怖的错觉,他不是御气而行,而是在飘。

“站住!”洛吟霜厉声娇叱,玉腕一翻,一柄乌光闪射的短匕直射那黑衣男人。而那男人,人未回,长剑却冷冷封回,短匕应声而落,看得洛吟霜又气又急。她本以为这短匕能阻挡他一下,以便自己追来。没想到竟然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那男人回头,黑纱罩面,只露出深邃的眸子,目中似笑非笑的光,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有种别跑,报上名来!”洛吟霜娇喝一声,纵剑直追。但无奈来着轻功心法已达大成,仅仅几个云步,人影轻动,便将她甩出丈外有余。身法极为飘逸,从而可以判断来者是个青年男人。

四周寂静无声,连长衫刮在树枝上的声音也能听到,刚刚洛吟霜的娇叱,已经惊动了其他人,飞驰间,恍惚已能看到几处灯火。洛吟霜到底急了,她知dào

若在追不上,其他人一旦发xiàn

,那男人必定倾力逃跑。到那时自己更是无法追上了。心念已定,凤目急转,哪里还有人影。倒是不远处的树林里,隐约传来一阵阵破风龙吟。

此刻萧依寂追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笃定,急急飞驰过去,离战圈丈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果真不出所料,正是南宫烈雪和黑衣人战在一处。黑衣人闪身撤步,却被萧依寂的长剑步步紧逼。陌红楼两大杀手力战一人,任谁也是无法取胜。

只见黑衣人脚下凌步一旋,转过长剑攻势,在一旁站定,冷然喝道:“司马千变没死,你就不想知dào

他和我说了什么?”

话音甫落,落痕泛红的剑qì

已衰了下来,而后停了。疑惑地望向了那男人:“你说什么?”

那男人虽然蒙着面,眸子中那笑意,却是掩盖不住,他此刻反而不再闪躲,气定神闲,他确信他手上的消息,萧依寂也必然很感兴趣:“我说,司马千变没死,我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萧依寂心头一凛,暗呼自己的确是大意了,只顾着洛吟霜,却忘了检查尸体。纵是胸中悔意翻然,表面上仍是显得从容自若。

他无言,他不理,继xù

说道:“南宫烈雪?忍术果然不错,还真小看你了!”

见他转移话题,萧依寂几乎从牙缝中恨恨地挤出几个字:“司马千变说了什么?”

黑衣人一怔,意味深长地干笑了两声:“或许,你对这个东西更感兴趣。这里和司马千变说的差不多。你看了自然明白。”说话间,已在身上找出一纸信笺,正欲递给萧依寂。

“你为什么这么做?”一声断喝,南宫烈雪犹疑地望着黑衣男人,嘴哂冷笑。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自己决定吧!“黑男人剑眉一蹙,捎着一丝愠色爬上眉角。说完也停下了递出的动作。

一时无语,四人四方站定,耳畔风声飒然,谁都没有要动的意思,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到底是耐不住落寞,洛吟霜笑靥如花的道:“既然是这么重yào

的东西,就先给我看看吧。”音犹未落,见她香肩微晃,横飘了去抢黑衣男人手中信件。

第十一章 碎月

她快,宛如飞仙;他更快,形似鬼魅。晃过洛吟霜,剑眉一剔,冷声道:“萧依寂,你就这点胆量?”他讪然挑衅,萧依寂依旧似有所思,没有回应。

“谁看不一样?我就不相信,我看和他看还能看出不一样的字来.”洛吟霜嗔怒说罢,便再欲去抢,身形刚一动,却被萧依寂一把拦了下来,不禁弄得她靥上绯红,不知所措。

“你怎么证明,你所说不假?”萧依寂沉声问道,漠而不傲。

而他还是微笑,甚至更加放肆,却只是微笑:“无需证明,看过之后,你定然相信我所说的!”他镇定自若,显是有成竹在胸。

萧依寂微微颔首,神色已是默认,接过信笺。“唐兄敬上”四个大字,赫然在目,再无其他。仅仅几个细瘦的字,却牵动了萧依寂的神经,细细成来,那字的笔法苍劲有力,虽透着威严,却更有如柳絮凉风之感。显然是故yì

改变了笔法。一眼间望去竟有些许眼熟,心念一动,便是一骇,这字迹他竟然恍惚之间在什么地方见过,匆匆在脑海中理了一遍,却无法认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他终于隐隐地明白为什么那男人会说出那一番话,无需证明,他看了就会明白。这信笺的笔迹是伪造不了的,那么内容的真实性也就毋庸置疑。而他直到手中拿着信笺,才明白当时月啸话。的确有这样一封信存zài

,只是拿走的人却不是他。

想到这里,他急忙打开来看,内容却只有短短几句:

唐兄:

愚弟近来夜不能寐,思起当年之事,每每越觉不安。今日湘水一带,传言苦玉再现。愚弟不便出面,望唐兄出面了解,不胜感激。至于当年之事,切莫再提,事已长眠。苦玉之事若传闻属实,我们再议对策。

没有落款,从头到尾读来,模棱两可。只是“苦玉”两字刺着萧依寂的心,他能听到有生命的泉水在滴涌,虽然信上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已然能从信里读到当年的血腥,甚至当年亲历的人都讳莫如深。他依旧沉吟,不再想多说一句。

黑衣男人却悠悠开口:“江湖传言谁得到苦玉,解开苦于之谜,便可独步江湖。只是嵌晞楼覆灭以后,苦玉便消失无踪了。想不到又一次重现江湖,只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二十五年前,湘水萧家落月山庄,一夜之间,满门被灭,解开苦玉之谜的羊皮卷,不翼而飞。至今亦下落不明。十八年前,江湖第一大庄:嵌晞楼覆灭。也是祸起苦玉。至此,两件江湖至宝全部丢失,我说的可对?”

说罢,逐个挑衅,神情中说不出的孤寂。萧依寂不语,良久黯然叹了一声,问道:“不错,我是萧家遗孤,你想告sù

我什么?还有这封信,你如何得来?”现在他有太多话想问,但到口中却又不知打该怎么问。

男人微笑,依旧不慌不忙,朱唇嗡动了一下,说出的话,让萧依寂更是大吃一惊,神色立变:“这封信,是我在神风山庄找到的。”

其实他已经隐隐感到了一些事,只是他没有说,没有必要说。他曾经所承shòu的,甚至比现在还要多。他本来以为这条报仇之路,他走到尽头了,所以他不用顾忌一切的去拼命。可以生死都抛诸于外。可现在,这个陌生的男人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让他感到战栗,甚而绝望。他突然明白了他要知dào

的事情还太多,他的报仇之路还远没有走完,甚至于可能仅仅是个开始。想到这里,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到底是谁?”

男人望他,眸中带笑道:“我是谁也许没那么重yào

,重yào

的是我带来的信息,能让你明白一些事,好自为之吧,萧依寂。”

“该好自为之的人是你吧?碎月?”南宫烈雪冷然喝道。

那男人先是一怔,紧接着便爽朗地笑了:“南宫就是南宫,好眼力。在下佩服。”他反而没有躲闪,手微微一动,便将俊面上的蒙面纱摘了下来。一张写满无尽沧桑的脸立kè

显露出来,说不上多么英俊,但却十分成熟,眸似晨星,隐隐感到那深邃的蓝,是无穷哀伤的源头。棱角分明的面庞,他的声音透着凄伤,和刚刚那调笑的声音竟是截然不同。就连身高,也是略高了一些。不禁让洛吟霜失口惊呼:“这是缩骨功?”尽管江湖中对这种功法的传言她听了不少,甚至传的玄之又玄。她亲眼所见还是觉得非常神奇。

而那男人,微浅颔首,眸之中依然带笑,似是默认。他不说话,伫立在那里也不动,任凭夜风吹起衣袂,一时间竟显得潇洒已极。

不远的萧依寂混乱了,疑惑出口:“碎月?你竟然是碎月?”手中落痕愈加湛蓝了起来。

“难道,陌红楼的杀手碎月,还能冒充不成?”他笑着摇头,完全没有惧惮那慢慢凝聚的杀意。随即右臂轻轻摆动,配剑追星已打出一道炎月光弧,直奔一旁无人之地。几乎可以用虎啸龙吟来形容那一道剑qì

所形成的气浪,尤其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被剑qì

波及的地方,无一例外地出现了破裂状的伤痕。南宫烈雪即便冷眼旁观,也是被此番场景所震撼得冷汗连连。他当然知dào

那是碎月的绝招,这绝非他真zhèng

的实力。

那追星长剑更犹如是他手中一条傲睨万物的龙皇,不惊不变。剑身极细,也极轻,十分容易上手。在如水月华掩映下,竟然凛凛泛着白光,令人目眩。

“你也是陌红楼的?”洛吟霜娇靥凝霜,几乎是满脸的疑问。自己只知dào

仇天正座下七大弟子,人中之龙。却不知这碎月从哪里冒出来的。似乎还是个狠角色。更大为惊诧的是,碎月既然是陌红楼的人,为什么还要这一身刺客打扮?

“不错,我也是陌红楼的!”碎月浅笑盈盈,在洛吟霜看他却是异常的诡道。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这身打扮?”他一眼看透她,她便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再理会,他只是走到刚刚落剑的地方,捡了一只兔子,递给了洛吟霜:“明早你们加菜吧。”

到底萧依寂抵不过心中疑惑,倏然问道:“我们没有任何交情,你为何要帮我?”

“帮你什么?我恨不得你早点死掉,这样我就是陌红楼第一杀手!”碎月调笑了一句。那玩世不恭的态度,显是与那一脸沧桑极为不符。

“萧依寂沉吟半晌,冷然问道:“我想知dào

答案!”口吻虽冷,却透着请求,或许他只是没有求过别人,而不知dào

该用什么语气。

碎月一时竟被他一句话,问得怔了片刻,凝视许久,才幽幽开口道:“萧依寂,你不会真的以为,苦玉之谜仅仅这么简单吧?”

碎月的话如同轻烟流水,听得萧依寂骇然一震,星眸冷芒如电,精光立敛:“你什么意思?”

“萧依寂,说你笨,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想想你湘水萧家,谁敢招惹?后来,沅江嵌晞楼,又有哪个不知dào

死活的人,敢去惹?仅仅是至高的武功秘籍,难道会让有些人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吗?”碎月说吧,眉尖一挑,望着萧依寂深思的俊面。

“苦玉之谜另有隐情?”萧依寂想到这都不禁一阵恶寒。

“你还真当那些人是为了武功秘籍?也许我能告sù

你一些事。”碎月轻叹了一声,将追星收好,才继xù

下去:“江湖中还有一段很有趣的传闻,不知dào

你听没听过。传说大约千年以前,西北碧云峰天显异象,当天黑云压城,暴雨欲侵,随即火流星现,巨大的火球,爆zhà

开来,将西北小城夷为平地。城中百姓几乎全部丧生,仅有一小部分活了下来。十年之后,这里的人开始身体有了变化。也就是后来,江湖中曾经针对西北发生过一次地方性的决战。这一战,你应该知dào

吧?”

“恩!接天之战”萧依寂沉重的点了点头。不再似刚才那般急迫。萧依寂怎么可能不知dào

,就连寻常百姓都将那一战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相传江湖中有一役,江湖大批人马去往西北碧云峰接天湖,与西北人展开了一场屠杀之战,据说那场战役,接天湖水殷红,白骨遍地。时至今日,再没有听过碧云峰有人出没,想当年应该就此荒废。萧依寂脑海中不断、反复的回想着关于接天湖的信息,倏然星眸就是一亮,试探着出口:“难道,苦玉和接天之战有关?”

碎月朝他一哂苦笑:“我不知dào

,我只是怀疑渔樵老人终年一百二十八岁,会不会恰好知dào

那场战役,也或许他根本就是参加了那场战役。而他会不会也恰好,把这场战役发生的原因放在了苦玉之中?我不知dào

苦玉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只是知dào

它绝对不止那么简单!”他慢慢地说,萧依寂恍然间似有顿悟,他的确没想到过苦玉的缔造者,会和那么一场屠杀战役扯上关系。如果碎月猜测不假,那事情就越来越合情合理了,也就变得越来越神mì



第十二章 陌红楼第一?

碎月见萧依寂沉思不应,便也不再打扰,背过手去,看天边弦月宁风。

“最后一个问题!”洛吟霜凤目轻转,煞有介事的盯着碎月打量:“这里是陌红楼,你本就可以来去自由,为什么要穿夜行衣?”她的话无疑不是对的,就好比一个小偷在自己家里偷东西一样。

碎月淡然的目光扫了一眼洛吟霜,嘴角一扬,冷冷笑了:“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我若是真的想动萧依寂,你觉得我会这么愚蠢?”

碎月不在笑,落寞了下来,身体中那股悲伤的气势瞬间澎湃了起来。的确如他所说,若他要动萧依寂,即便真的一对一拼杀,他也未必输他。

南宫烈雪见他脸上微带愠色,随即颔首而笑:“你碎月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你既不便相告,我们也就不问了!”南宫烈雪谦然而视,竟显得有些恭敬。也许只有他才知dào

碎月究竟有多么可怕!

“那我就告辞了!”碎月抱以拳礼。随后身形一抖,便驾驭轻功,飞驰而去。仅仅霎那,便已不见碎月身影,只能依稀听到树叶不自然的沙沙声。

“南宫堂主,似乎很怕他?”洛吟霜转头轻描淡写地问道。

南宫烈雪只是苦笑着摇头,神情中却满是严肃:“你不知dào

碎月,是情有可原的。如果非要在他和依寂之间挑一个做对手,那我宁可选择依寂。”南宫烈雪星眸望向碎月离开的方向,悠悠地脱口而出:“陌红楼最厉害的杀手啊。”

南宫烈雪话才出口,洛吟霜娇靥立变,质疑地惊呼:“你的意思是,这家伙是第一?”脑海中不仅腾起碎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更令人惊诧的是,这块门板居然还是块好门板。

南宫烈雪也不怪她大呼小叫,只是轻轻点头,眸中无奈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江湖中都知dào

陌红楼的萧依寂杀人如麻,不过若是和碎月比起来,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你之所以不知dào

碎月,是因为,碎月只算半个陌红楼的人。他很少在陌红楼现身,除非是师父有特别指令。江湖中人只是知dào

有这么一个人的存zài

,他嗜杀成性,剑法十分诡异该人,竟能让死者没有任何伤口,而震碎其五脏六腑。”

她仅是听着就不寒而栗,这要何种功力才能达到如此?又是怎样的狠毒才能下得去这个手?

“嗯?”萧依寂脱口低吟,两道清秀斜飞的剑眉浅浅蹙起。

“怎么了?”洛吟霜轻问,他却丝毫都不理睬,只是静静地望着碎月落剑之处出神,似有所思。良久,才转过头道:“把兔子给我!”

萧依寂只一接手,心头一栗,几乎冲口而成:“竟然是他!”萧依寂脑中几乎同时浮现出凌云城外那具逃跑者的尸体,一样是没有伤痕,但五脏俱碎。

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烦乱如麻,自己犹如陷在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里。不断有人告sù

他怎么做,告sù

他以前的想法是错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心绪平和下来。

……

“是谁?”

冷冷一声断喝,打断了萧依寂的沉思。他向四周打看,恍惚见一身影朝这边飞驰而来。虽然今夜月光非常明亮,依然无法辨别远处来人。直到了近前才分辨出一张稚嫩未脱的面庞,竟然是上官云翀。

几乎与此同时,洛吟霜突然拔剑,凝聚内力,顷刻攻出,竟再次迳奔碎月落剑之处。穿云裂石过后,地面凹出了一个坑,好在震落得松针已铺了一地。

来不及收剑,上官云翀已经赶来。顾盼流转间,她能感到一双微带着怒意的目光注视这她,而她丝毫在乎,反而笑着问:“云翀,难道你也出来赏月?”

上官云翀被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才道:“原来你们在赏月啊?我听见刚刚有打斗的声音,还以为有刺客!”说着俊面也不由得泛红了起来。

“有萧依寂和南宫堂主在,你觉得哪个不要命的会来陌红楼?”洛吟霜娇笑的反问。顺便给了萧依寂一个安心的眼神,纵然他对她是有敌意的。

“吟霜姐,你刚刚……”

上官云翀话未说完,已被后面急急赶来的解沅芷和凌吟傲打断。

“怎么了?刚刚听见了打斗声?”解沅芷忙问。见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杏目急扫,便发xiàn

了那些铺地的新鲜松针:“不错,说吧。洛吟霜,你到底是谁?”

洛吟霜心头一窒,没有想到解沅芷一眼就能看到关键,不禁干笑了两声:“解姑娘怎么看?”

“洛吟霜,说什么是义父故交的女儿,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们三个人,夜半三更,在这里商量什么?”解沅芷厉声娇叱,柳眉倒竖。

“看不出来吗?赏月舞剑不行吗?难道这陌红楼规定晚上一定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允许出门半步吗?如果真的是有这个规定,你还不是一样出来了?你打算跟我们三个商量点什么?”洛吟霜见萧依寂依旧不语,高深莫测的眼神望她。不由得心中怒火灼起,反唇相讥道。

解沅芷此刻被洛吟霜几句话,气的七窍生烟,皓齿紧咬着樱唇,气势汹汹地道:“洛吟霜,萧依寂,你们要是敢对陌红楼不利,我要你们好kàn

!”

“沅芷姐,算了吧!”凌吟傲劝慰了一句。星眸却是递给了洛吟霜一个眼神,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岂料,洛吟霜正在气头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凌吟傲:“陌红楼二小姐,你用脑袋想想行不行?萧依寂是你陌红楼的人,你觉得他会让我伤害世伯?”

“谁知dào

你给他吃了什么狐媚的药?不然他怎么可能把你安插进陌红楼?”解沅芷口中冷笑,显是得yì



洛吟霜娇靥立时阴冷了下来,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手中飞寒浮光跃金,正是她瑟瑟发抖的原因。她心头笃定,暗凝功力就要动手。

“解沅芷!”萧依寂轻蔑地道,声音冷冷,也极为轻细。但十分阴狠,听得解沅芷不禁汗毛倒竖:“你再说一遍!”

游目看见洛吟霜娇靥,他不觉苦笑,到底上了她的当。

“怎么?萧依寂,你就是这种态度?”解沅芷虽心胆俱寒,却仍有恃无恐。见萧依寂没有回答,不禁嘴哂冷笑,皓腕急翻,一挺阙沄长剑直刺洛吟霜心脉。剑速之快,萧依寂未及反应,阙沄已在洛吟霜的左臂上开了一个口子。疼的洛吟霜娇呼一声,便向后飞退。

洛吟霜赋性侠骨,哪里看得惯这等偷袭计量,皓腕轻转,飞寒流光立现,半空中一踏苍松叶间,宛如奔月嫦娥,执剑而回。洛吟霜怎是好惹的?飞寒奔电直袭解沅芷哽嗓。

洛吟霜接连踩了几个倒桩云步,身法之美,点尘不惊。这一剑端的是狠毒之极。解沅芷却是眉梢轻挑,提内力旋身而上。也许对上萧依寂她还有所顾忌,但对上洛吟霜……她简直想大笑,轻而易举的便甩开了她的攻击。

“洛吟霜,真难以想象,你这点本事,怎么能和我们陌红楼最厉害的杀手搅在一起的!”解沅芷不远处站定,讪笑道。

“你说够了吗?”萧依寂冷然喝道。眼中杀意翻腾了起来。

“萧依寂,你敢以下犯上?”解沅芷趾高气扬的反问。想她解沅芷,身为陌红楼二小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是萧依寂,南宫烈雪这样的人物,也要让她三分。这更使她骄横无礼,颐指气使。况且她早就看不惯萧依寂,这次得到机会,更是想一一讨回平日受的委屈。但往往结果都大同小异,萧依寂没有好果子,她自己也吃不消。

萧依寂不语,星眸置向洛吟霜,见她左臂汩汩流着血,娇靥显得痛苦极了,心中顿时无名火起:“解沅芷,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然而解沅芷并没有领情,反而嘲笑道:“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怎么能怪……”解沅芷话犹未完,萧依寂的身形便已射到近前。落痕轻掷,架在了她香肩上。

“道歉!”萧依寂厉喝了一声,俊面冷若冰霜。

“你敢?”解沅芷怒目而视道。纵然表面上解沅芷镇定自若,心中却是悔意翻然。她能感觉到,萧依寂的杀意,甚至能感觉到落痕蠢蠢欲动。

“我为何不敢?”萧依寂冷笑,手中暗劲一旋,就欲出剑。

……

“世伯!”

萧依寂的杀念被洛吟霜一声娇呼所打断,只见洛吟霜此刻已经把自己衣服的一角扯了下来,将自己的伤口包好。他本以为洛吟霜又在骗他,好让他放qì

杀念。

“依寂,你在做什么?”一声苍老的劲喝立即传入耳中。他心头一凛,背后的人竟然真的是仇天正。不禁将剑收回,回身叩拜:“参见师父!”

“你在做什么?”仇天正此刻怒目圆睁,口中厉喝。

“师父……”

“世伯,是我们闲着无事,在比武切磋。您看,我还手伤了呢!”洛吟霜见萧依寂面露难色,只好暗自一叹,接了下去。

第十三章 嵌晞楼遗孤

萧依寂以为她为自己开脱,谁知仇天正竟关切地问:“世侄女,怎么受伤了?”

萧依寂听着就是一震,再看解沅芷更是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生怕洛吟霜一句话告到仇天正那里,比之刚刚蛮横无理,此刻倒是收敛许多。

“没事,让世伯你担心了,我刚刚舞剑的时候,不小心弄得!”洛吟霜莞尔道,那娇小柔弱的模样甚是让人动心。

“那就好,不行一会让雨枫给你看看。下次要注意点!”仇天正肃目道,而后便发xiàn

了那片松针,不由得哈哈大笑:“看来,我世侄女还是挺厉害的嘛,没有个十几年剑法大成,难以如此!“说罢,那深邃的目光中满是赞许的神色。

洛吟霜心中暗惊,顾盼间不自然的看向了那片松针:“其实……,其实刚刚萧依寂实在和二小姐比试剑法!”她巧笑倩兮,娇靥也不自觉地涂上了一层红晕。

“哦?那我好像来晚了!”仇天正抚须大笑道。

萧依寂只是冷眼看着,他从没见过仇天正这么开心过,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的出,笑的那么开心:“师父,洛姑娘的确厉害,但不知dào

是江湖中哪位名门之后?”萧依寂小心翼翼地问出,却招来洛吟霜忍俊不禁的低笑。

仇天正听他这样问,也不觉得奇怪,略微整了一下身形才道:“她?她是我故友洛宇之女,一出生便遭仇人追杀,满门被灭,只留下婴儿时的她。后来幸得一位世外高人收留。不过这些年浪迹江湖,也吃了很多苦头,吟霜世侄女,你就尽管住下,世伯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解沅芷一听,更是不再做声。反倒是仇天正,眼中含泪,似是回忆起当年之事:“吟霜啊,你是不知dào

,想当年,我和你爹,那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没想到,最后他竟被奸人所害。我两天之后赶到,却找不到你……这些年让世侄女你受苦了……我对不起你爹啊……”

这番话萧依寂没有听进去多少,心中只是反复琢磨着,洛宇?洛宇是谁?他依稀听过这个名字,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反复如此,只好作罢。

直到大家都离开了。他还是没有想起那个名字是谁。月光蒙蒙地射了下来,不似刚刚那般皎洁,更添了一抹神mì

。林中知了声响成一片。风停了,夜,静得出奇。

“喂,你在想什么?”洛吟霜不耐烦地问道

“啊?”萧依寂被打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啊什么啊?人走了你都不知dào

,到底在想什么?”洛吟霜追问,嘟着樱唇,显是刁钻可爱。

“洛宇!”萧依寂轻轻脱口,却换来洛吟霜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在寂静的夜空中久远开去。

“原来你在想这个?我,是洛宇之女,是嵌晞楼唯一活下来的人!”洛吟霜一板一眼地道,明眸中也是异常正经。

萧依寂不自禁的脱口惊呼,但随即就知dào

自己失态了,而平静了下来才问:“嵌晞楼?你竟然……”

“竟然是洛宇之女是吧?”洛吟霜一脸无奈道,看着萧依寂深沉的俊面不禁佯装怒意:“你不是怀疑我吗?现在知dào

了?”

萧依寂被洛吟霜问得一怔,良久才道:“为什么要在云翀来前,把碎月落剑的地方毁掉?”

洛吟霜望了他一眼,不禁摇头道:“除非你想把那封信交给世伯!”

她不再理他,自己收拾着手臂上的伤口,还好伤的不深,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好在没有伤到骨头。随即又扯了一块衣服包起来,才继xù

道:“你不是也没想过把信交出去吗?果然你想,刚刚你就不会配合我演戏了!我不知dào

你怎么想?但是碎月既然信任我们,我就不会出卖他。我想要是让世伯知dào

碎月私自潜进陌红楼,碎月恐怕要受罚了!”

萧依寂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确很可怕。她可以把任何不利于她的话,解释的合情合理。并且找不出任何破绽。可就是这样,他才愈加防备着她。人无完人,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缺点,除非她刻意隐藏。而她的话的确说动了他,他的确是没想过要把信交出去,也没想过把月啸和凌云城的事说出去,他只是不想仇天正再帮他什么,他帮他的已经够多了。

“嵌晞楼覆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收敛心神,轻语问道。却换回了洛吟霜,一剂嫣然微笑:“我怎么会知dào

?当时我还是个婴儿,怎么可能有记忆?不过,说起来,这些年我查来查去,都没有今天晚上,给我的震撼大!”

萧依寂侧望着她,绝美的娇靥几乎让他惊呆了,凝脂肌肤,在微光月华照耀下,温如璞玉。顾盼秋波微微带着倦意,支着纤纤小手,似是有所思:“碎月带来的消息,太让我震惊了。这些年我多方调查,都没能有进展,无论是我从哪里下手,经lì

的人都讳莫如深。苦玉和羊皮卷都下落不明,我根本无处寻找。可是现在苦玉现世了,我就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去查了,毕竟人可以说谎,但是它们不会!”说着说着,洛吟霜明眸中冷辉泛泛,流光波动,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出苦玉所在。

“你追查的如何?”萧依寂追问。

“其实等于没有。”洛吟霜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萧依寂。

四目相对,分明在洛吟霜的眼里有着一丝落寞的无奈。伤春感秋,悲喜不顾。他转头,不再看她,只是口中幽幽地说:“你查到了什么?”

“没有!”洛吟霜凄然道,明眸中有泪,她却极力忍住了:“嵌晞楼是被几个黑衣蒙面人血洗的,而他们背后,有着一个恐怖的存zài

。我知dào

的只有这么多!”

“苦玉之谜呢?”萧依寂道

“别说苦玉之谜了,我连苦玉都没有见过!”在洛吟霜的娇靥上分明衬着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伤口还疼吗?”萧依寂沉吟良久才道。

“我还以为你是故yì

的!”洛吟霜佯装嗔怒道。

萧依寂一怔,不禁眸子中多了一丝落寞,自嘲道:“是我还反应还不够迅速。这一点,我就远不及碎月!”

“为什么要和碎月比?你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比我厉害!”她一泓秋水不由得转瞬望向他的俊面,自她认识他,他便如皇如神一般,傲睨万物,不可一世。而此刻沮丧的样子,她却从未见过。

“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有一个人比我强,我就多一个对手。也就更容易死!”萧依寂星目坚定,在洛吟霜看来却是那般凄伤,无奈。

他苦笑,怎可告sù

她,自己是多么的无辜。他从小背负着报仇,重建落月山庄的宿命,但他怎么可能和那些练武数十年的人比?他只能拼命的练功,甚至没日没夜的练功。每次接手追杀任务,都是挑江湖中赫赫有名也最危险的人,为的只是能让自己迅速的成长起来。他,的确是个双手染满鲜血的杀手;他,也的确是个豪气干云的男人。他不惧怕死忙,反而害pà

活着,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甚至已经麻木。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没有善恶之分。他只知dào

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做他要做的事。

……

这夜又是无眠,干涩的眸子,泛着血丝。西天边的晓星已经隐去了光彩,远处山巅一露一丝曙光,树林中阒无人声,游目之间,峰峦峥嵘,苍郁翠黛,薄雾缭绕。地上不知名的小花开的娇艳,空气中夹杂着淡淡草香。

他又坐了一夜,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却看见洛吟霜靠在树旁,睡得正香。娇靥上涂了一层绯红,一眼望去乖巧极了。他中心不自觉的就想笑,他现在总算知dào

她对她的信任是来自哪里,却还是心存感动。

“你在干什么?”

洛吟霜的娇呼传进耳朵。这时,萧依寂才发xiàn

,自己离她竟是那样的近,甚至她的发香都可以分辨出来。而她正用迷茫的眼神望着他。

绝美的女子就在自己眼前,就在不到一尺的距离,他不禁想入非非。

但那仅是片刻的事,随后萧依寂便转过了身子道:“没什么,我怕你会着凉,帮你挡风。”

他怎会逃过她的目光,更何况他现在俊面泛着桃花。只是一听到萧依寂的解释,洛吟霜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挡风?亏你想的出来。”说着,伸出纤柔玉手,示意萧依寂拉她起来。

“啊!”萧依寂刚要拉她,一声轻呼就从她口中蹦了出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伤口有点疼而已!”她忍着痛笑笑道,见他眉头紧锁,便又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不行,这伤还是让二师兄给你看看。”萧依寂沉吟道,眸中尽是担心神色。小心翼翼地叉开绷带,却见洛吟霜的玉臂上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纵然不再流血,但却皮肉成呈紫黑色,外翻肿胀了起来。

第十四章 邀请帖

洛吟霜哪里拗得过他,只好跟着萧依寂去梓草堂找叶雨枫看伤。

这时,天光已亮,东天边现出一蓬红霞,夺人目光,半轮旭日,一爬上了东天山巅,映着五光十色的琉瓦,再次将陌红楼点缀得美轮美奂。薄雾笼着水榭楼阁,谁敢说这是凡尘俗世,而不是仙宇宫阙?

不远的梓草堂内幻起片片银光。显然,叶雨枫早已起来了。转过游廊,梓草堂的大门开着,一个细瘦的身影,一片剑光。动作干净利落,显然已对这套剑法,驾轻就熟。

“二师兄!”

听得萧依寂一声询问,之间叶雨枫脚下生风,顺势做了几个挽花,将余下的剑招接连刺出,尔后将剑一格背在身后,道:“依寂,这么早?”

“二师兄,帮忙看一下,她的伤。”萧依寂急忙道。

然而,叶雨枫只是星目一动,便多了一丝复杂的光:“她受伤了?”说着,也不等萧依寂的回话,就去看洛吟霜的伤。

“没什么大事,不过伤口略深了些。”叶雨枫松了口气,而后捎带愠色的道:“依寂,你又哪里惹到解沅芷了?”

萧依寂倏然就是一怔,仅仅凭伤口,就能断定谁人出手,这等观察力,岂是旁人可比?心念到此,便不自然的笑了:“你是知dào

的,解沅芷看我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

叶雨枫反倒不理他,嘴角微微上挑,诡异的冷笑:“洛姑娘,你要是想活得久,我看还是离他远一点!”直到他见到她的眸子中,有了一丝波动,才又道:“不然,你会被他拖累死!”他的眼中分明多了一抹得yì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不是还有你这个神医在吗?”洛吟霜盈盈一笑,双关一语,却是让叶雨枫暗暗心惊。

叶雨枫岂能不知她话中意思?但来不及他做多想,沉闷的钟声响彻陌红楼,透着低沉的咆哮,远山近壑,应和之声历久不绝。

“嗯?”萧依寂起先一惊,旋即脸色就是微微一变。即便在陌红楼二十多年,这个钟声,他也没有听过几次。而这一次,却是响得如此急迫。他游目一看,叶雨枫的面色也是沉了下来。

“去大殿,快!”叶雨枫倏然断喝。眉宇间显然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话音未落,身形如孤雁飘腾在空,御气飞奔,身形一闪,毫不费力的飘出数丈,急急飞驰而去。

……

当萧依寂二人赶到大殿时,叶雨枫已是端然立在一旁,低眉颔首,神色极为严肃。倒是上官云翀,朝萧依寂努了努嘴,示意萧依寂不要莽撞,先问问什么事情。这时,萧依寂才注意到,鎏金椅上的仇天正霜眉紧蹙,目色中带着微微火候。

萧依寂不敢贸然询问,正在犹豫间,却见洛吟霜径直奔上了玉石台阶,柳腰一闪,便站到了仇天正身旁。这一站不打紧,洛吟霜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样的衰老。与之昨晚,判若两人。

“世伯,你这么急把我们叫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洛吟霜莞然而笑,似是乖巧又像撒娇。一双明眸正疑惑地等着仇天正的回答。

“哎!”仇天正喟然轻叹了一声,面色苍白:“终究还是躲不过啊!”说罢,将一封没有署名的帖子,递给了洛吟霜,尔后便也不再说话,只是颓然靠在椅子上,默默神伤起来。

洛吟霜接过信笺,看了一眼,娇靥立变,不由得失口惊呼:“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眸中立时涌满了泪水。

信笺上,只有短短一句话:“特请陌红楼楼主,陌红楼聚啸堂堂主,七月十六日共赴羽残宫参加解谜大会,以观苦玉现世风采!”落款处是羽残宫篆体朱砂大字。萧依寂见她如此失魂落魄,也倒是能猜透几分。只是没有想到信笺上竟是这样一句话。

七月十六!

萧依寂不禁就笑了,愤nù

后狂妄的冷笑。这解谜大会,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他终于要和羽残宫正面交锋了。他等了很久的时刻,终于来了。不仅仅为了报这些年被追杀的仇,而更是要和羽残宫宫主了解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躲不过啊!”仇天正凄然道,目中泛泛有泪:“二十五年前,我也是受到这样封信笺,就去赴了落月山庄的约,那一晚我侥幸而活。没想到今日竟再次受到这死亡邀请。”仇天正目中萧瑟,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口中悲恸道:“依寂,我对不起你爹啊,当年如果我能警惕一点,你爹也不会被奸人所害……”

萧依寂见他老泪纵横,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师父,依寂知dào

该怎么做!”

“世伯,苦玉真的会现世对吗?”洛吟霜请问,心中犹如一盘散沙。

沉吟半晌,仇天正才轻微颔首,算是默认:“其实这件事,我知dào

很长一段时间了。想我仇某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便是有你这个徒弟。我比谁都知dào

你的性格,如果你知dào

这件事,你一定会去追查,我实在是不想你去送死。”

“为什么不告sù

我?”萧依寂此刻万分的悲痛,都已化成了恨。磅礴的内力涌动,让人感觉他就像是一头被射伤的狼。无论对方是谁,杀不死,也要在对方最柔弱的地方刺上一剑。

“是,我早就知dào

,苦玉的事。我也暗中派人查过,那个自称和苦玉有关的人,结果却是无功而返。”仇天正悲然道,他待他如亲生,他怎忍心看他万劫不复。只是他的选择,他并没有选择接受。

“第三个声音,落月山庄里的第三个声音是谁?你知dào

!”萧依寂沉声怒喝,星目冷芒如电闪。

仇天正见他已经明白,便也不再隐瞒什么:“当日,我随唐清逸,饮天傲,和现在羽残宫宫主宋清啸三人一起赴落月山庄。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去的,谁知唐清逸特派人备了马匹要我路上作伴。结果,后来就是你所知dào

的我们四人一起到了落月山庄。当时我的确是不知dào

,这其中有冷血噬魂饮天傲,我知dào

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们不过是想利用我那时的江湖地位,而营造出一种我们正邪联手的假象。我猜测,蒙汗药应该是他们买通了落月山庄的下人放进去的,所以才会导致蒙汗药药效没有全部发挥。”仇天正说到此,似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豹睛中冷辉翻然,见萧依寂已经慢慢平静,他也算稍微安心,示意洛吟霜扶他起来。

“席间本来我想告sù

你爹酒菜有问题,怎奈唐清逸一直暗中压制着我,饮天傲那时的功力又比我高出许多,我一直没能成功。那时我便猜到了他们的计划,夺羊皮卷,杀尽当天所有在落月山庄的人……不过,他们万没有想到,他们最后屠杀的匆忙,而没有来得及一一检查尸体。而我也就恰好听到了一些东西!杀你爹的人,的确是云天语。不过在云天语,饮天傲,莫星魂身后还有一个幕后操纵的人。要知dào

,集他们三人联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时在场的江湖中人,没有几人能有如此大的面子。只是我的确分辨不出那是唐清逸,还是宋清啸的声音!”

仇天正回想着,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有些不合逻辑。可那些害pà

的感觉不会错,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提起来,依然微微发抖。这恐怕也是他不愿多提的原因。

“第三个人!”萧依寂一字一顿,星眸中倏然爆fā

出来一团阴狠的火。他不悲切,也不难过。在他的俊面上,分明腾着毒辣,那一抹诡异的冷笑。他就是他,谁不让他好过,谁就得死。

“喂,我们得从长计议!”洛吟霜突然劝慰,显然让萧依寂一惊。

“好了,现在我基本得出结论了。羽残宫没有得到苦玉,也没有得到羊皮卷!”洛吟霜轻语浅笑,顾盼婉转,犹如灵雀:“世伯你怀疑那第三个人时唐清逸和宋清啸之中的一个?所以你故yì

和羽残宫敌对,想逼宋清啸出手,这样说来,那封信,就应该是宋清啸写给唐清逸的!”

话音甫落,就看仇天正面色微微一变,脱口而出道:“信?什么信?”

“啊?”洛吟霜这才反应过来,娇靥一红,也不再说话,只是明眸不时的瞟向萧依寂,那模样甚是可爱。萧依寂却是无心再顾一眼,良久,朝仇天正叩了一个大礼,将信呈了上去:“师父,我找到一封信,没有署名,是写给唐清逸的。徒儿报仇心切,没有及时上缴,是徒儿的错!”话露诚恳,头压得更低,丝毫不敢抬头去看仇天正。

仇天正接过信笺,只是已入手,目光中便多了一分异样。

“师父,徒儿也知dào

这件事。这封信是来自月啸之手,依寂他的确报仇心切。”叶雨枫蓦然开口道。

“依寂,你可知陌红楼楼规?擅自行动该怎么处罚?”仇天正冷冷地道,眉宇间怒气陡然升了起来。

第十五章 打赌

“请师父责罚!”萧依寂目中恭敬,万没有退缩意思。

“世伯!”洛吟霜娇呼一声,就似撒娇一般蹭到仇天正身边:“现在重yào

的是怎么对付羽残宫。这件事,我和叶堂主都知dào

,要罚,岂不是连我一起罚了?”

仇天正肃目而视,也不言语,沉吟半晌,厉喝道:“你可知错?”

“师父,依寂知错了。您为我做的够多了。我实在不想师父再为我操心了,这一次的路,依寂想自己去走!”萧依寂口尊如是,星目中冷冷泛辉,显是决心已定。

“放屁!”仇天正气得霜眉倒竖,暴跳如雷:“萧依寂,你以为你是谁?别说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就算你是天下第一,你也是我徒弟。翅膀还没硬,就想飞了?只要有我仇天正一天,你就必须听我的。除非你想反叛陌红楼!”说罢,背手而立,面色亦是泛着铁青。

“依寂不敢!”萧依寂沉声应和,莫敢不从与他。在萧依寂心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牢牢刻在骨头里。此刻见仇天正勃然大怒,更是不再多言。

“师父,五师兄其实……”上官云翀话犹未完,便被仇天正泛着怒火的目光震慑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谁都不许再替他求情!他不是想当英雄吗?想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身上?好,我成全你……”、

“师父!”叶雨枫倏然打断了仇天正的话:“师父,请三思!”

仇天正一怔,愤nù

的波澜对上了平静如水的双眸。他面如温玉,却无半点变化,就好像一块巨石,冲入海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终究拗不过他,冷冷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清晨的一道光束,射进大殿,顿时呈现出一派金碧辉煌,白玉龙雕,栩栩如生。只是萧依寂并不想多看一眼,那堪萧瑟,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懂。

“你们陌红楼真奇怪!”洛吟霜嗔了一句,继而窃笑道:“我早晚要废了这个下跪的规定。”她眼眸轻动,一副调皮的模样,却不见萧依寂有任何回应,就知dào

是自讨没趣了。

“吟霜姐,你是不知dào

,师父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脾气了。”上官云翀轻叹道,心中更是诧异已极,他根本不知dào

仇天正到底为什么生气?

“喂,萧依寂,我说你还真是块木头!”洛吟霜无奈地瞥了一眼萧依寂,却不由得心头一凛。那张俊面上没有丝毫的难过,反而更加笃定,星眸中有火,微微燃着残忍。

“原来,洛姑娘也发xiàn

了?”叶雨枫幽幽地问道。

“世伯他……啧啧……”洛吟霜微微颔首,却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仇天正。不过,对上萧依寂,恐怕也只有仇天正这样的人,才能改变他。

“二师兄,吟霜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上官云翀俊面微怨道。

“哪有师父会跟徒弟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估计只有萧依寂这个笨蛋,才看不出来!”洛吟霜娇笑,话中略带着讽刺,显然是说给萧依寂听。

“我懂了!”萧依寂蓦然道,星目一铮,精光立敛。话音未落,萧依寂身形已经追了出去。

直追到游廊另一头,才隐隐看见仇天正凄凉的背景,心中不由得就腾起一丝自责。他的确是成长了,可他也的确是老了,他无法再挡在他身前,只能用这种威胁的方式去阻止他靠近危险。旋即脚下一旋,破风追去。

“师父,依寂知错了!”

听到萧依寂的声音,仇天正显然一怔,而后怒道:“羽残宫会比我这儿欢迎你!”

仇天正说罢就要离开,却不想萧依寂拦在了面前:“师父,我知dào

你是为了我好,可我落月山庄的仇,必须要报。我要让他们十倍,百倍偿还!”

“怎么还?”仇天正听他这样说,不禁嘴哂冷笑:“你现在是宋清啸的对手?还是你现在能以一人之力灭掉宋清啸座下的几个弟子?我之所以不想告sù

你,就是因为怕你莽撞行事。你以为羽残宫也和神风山庄一样?你以为没有我的善后,那些江湖老怪物会轻易放过你?”

“师父,我错了!”萧依寂剑眉一蹙,毅然颔首道。

“我知dào

你报仇心切,但我不想你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仇天正倏然口气软了下来,眸中泪也潸然:“如果你真的想追查下去,就以我的名义!”

话音才落,萧依寂星目一颤,不知该如何回答。

“依寂,我欠你的太多了。不是我助纣为虐,你也不会到今天地步!”

“师父……”

“别再说了!你是我仇天正的徒弟,我就不可能让你孤身犯险。”

他在他面前,就像个孩子,尽管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最近有任务,你去处理吧!再敢擅自做决定,你知dào

后果!”仇天正冷冷的道,随即拂袖而去。

萧依寂默然而立,他知dào

他的话不假,羽残宫和神风山庄不一样,仅宋清啸座下弟子,就不是他所能对付的。想到这里,他愈敢无力,星目中立时涌满泪水。这种报仇的欲望,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此刻更是一波波催着他的神经。

他正悲恸中,身后微微逆风,蓦然欺近。未及他转身,一道身影便如弹丸一般射了出去。凝目细看,那灰白身形极为削瘦,竟然是碎月!这一次萧依寂终于看清,碎月没有御气飞驰,而确确实实是在飘,这不禁让他感到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碎月突然停住了,转身,而后一剂略带嘲讽的冷笑:“萧依寂?”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萧依寂,剑眉一蹙道:“要不要来场比试?”

“什么?”萧依寂眉尖一挑,反问道。

“看我们谁先找到苦玉!”碎月微微挑衅,他笃定萧依寂会被他激怒,所以星眸中甚是得yì



“嗯?”萧依寂脱口一声轻啊,心头就是一凛。这碎月实在深不可测,且不说他如何知dào

苦玉之事,单说他能得知羽残宫之邀有假,这种观之入微的细心,着实不可估量。

“怎么?”他幽幽地道。他的俊面上毫无怒容,也没有半点杀气。

“好!”萧依寂颔首而笑,略透着傲慢神色。他早已习惯别人臣服,此刻面对碎月的挑衅,断然没有理由拒绝。

“好,萧依寂果然有胆识,碎月佩服。”他目光一闪,似笑非笑:“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碎月已飘然而去,看他身法形如鬼魅,萧依寂不禁再度一冷。也不做多想,转身返回聚啸堂。

……

聚啸堂中倒是冷清了许多。

“怎么样?”南宫烈雪见萧依寂失魂落魄回来,慌忙出门询问。

而他只是黯然摇了摇头,眸子中的深邃却埋得更新。

“喂,萧依寂,你不会真的相信苦玉再羽残宫吧?”洛吟霜笑意盈盈地问,丝毫没有被萧依寂那张冷然俊面所影响。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萧依寂冷然笑道。

“那就好。看来羽残宫是有大行动了!”南宫烈雪黯叹了一句。

萧依寂冷冷地点头,沉声应是:“羽残宫在下一盘大棋,只是不知dào

他们想要的结局是什么!”

“下一步怎么做?”洛吟霜明眸轻动,转向了萧依寂。

“啊?”萧依寂被问得一怔,旋即俊面上出现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答yīng

了碎月的比试!”

“什么?”南宫烈雪差点蹦起来,惊诧地看着萧依寂。

“我说我答yīng

了碎月的比试,谁先得到苦玉,谁就胜出!”萧依寂嘴角嗡动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其实他心中有他的如意算盘,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赢家。

“你确定能赢?”洛吟霜嫣然而笑,口中却是肯定口气,显然已经知dào

他的打算。

“输赢不重yào

!”萧依寂温玉般的俊面上,哪里还有刚刚悲痛,嘴角浮出冷傲的笑意。

“依寂,我们连碎月的底细都不清楚,怎么斗?”南宫烈雪担忧地道。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碎月,可他却拿碎月毫无办法。他南宫烈雪在江湖中的确也算小有地位,但对上碎月,也是难逃一死。

萧依寂星目一闪,湛湛泛辉:“碎月的确深不可测,但我想找的东西,远比他要找的容易的多!输又怎样?陌红楼第一又怎样?我从来都不在乎!”他说的豪气干云,一副英雄盖世的精神表露无遗。

“我终于知dào

世伯的用意了!”洛吟霜倏然浮出一丝笑意,嘟着樱唇直摇头,那淘气模样,实在惹人怜爱:“还好有世伯教导你,不然你现在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萧依寂不禁反驳道:“难道现在我不是?”

他不语,侧望着她,银丝束发,新月面庞淡淡透着忧愁。此刻,她美极了,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美,浅画柳眉,皓齿明眸。他心中倏忽涌出一丝悸动。他转头不再看她,旋即冷冷地道:“也许这一次,真的要拼命了!”

他眸中冷冷一闪,那丝狠毒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第十六章 任务

陌红楼外

“你真的要去?”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要去!”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肯定的回答。

“好,我和你一起!”另外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突然从树后钻了出来。

“不行!”他断然拒绝了,没有半分犹豫。

“那就让我跟着吧!”

一声银铃般的呼声,伴着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来。依旧一袭淡黄色云裳,罩着薄纱,更是有些仙韵。水袖被风一荡,飘飘而起煞是好kàn

。少女模样,只是此刻已不见往日精灵,而是精明干练之极。

“吟霜?你怎么来了?”凌吟傲眸中诧异,口中立kè

问道。

洛吟霜纵马而来,直到近前,一勒马缰,烈马震声长嘶,烈马前蹄一扬,而后停了下来:“萧依寂,这等打开眼界的事,怎么可能少了我?”

萧依寂冷眼看着洛吟霜,道:“洛吟霜,跟二师兄和吟傲回去。事情我自己去办就行了!你们跟着反而容易暴露行踪。”

萧依寂说的轻松,但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想起这次的任务,身体中的血液,甚至神经都为之沸腾。

陌红楼听雨轩内,萧依寂颔首而立。他虽然不知dào

会有什么任务,但他猜测必是和苦于有关。

只听仇天正,舒缓了一口真气道:“依寂,休息了几天,身体恢复怎么样?”

“回禀师父,已经调息好了!师父可是有任务给我?”萧依寂目现恭敬道。

“不错,的确是有任务,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仇天正沉声说道。

“师父吩咐!”

“有人出赏金杀客棹山庄庄主:沐左公。”仇天正双眉一蹙,深沉俊面上透着一丝不解之惑。

话音刚落,萧依寂心头一震,不由得失口道:“他不是已经退隐了?”见仇天正似有所思,丝毫没有答话的意思,不禁问了下去:“客棹山庄向来崇以中庸之道,沐老庄主更是威名远播,但不知是谁要下这个毒手?”

听他这么说,仇天正不禁苦笑颓然:“你果然是变了。”

“我只是不知dào

……”

萧依寂话犹未完,便被仇天正打断,他也不说话,示意他去看旁边床榻前那一摞金锭。一看之下,萧依寂顿时就怔住了。

“这是赏金的一部分!”仇天正舒了一口气才说了下去:“这里是整整一千两黄金!”

“就因为这样?”萧依寂冷冷问道,眸中显是不屑。

“当然不是,这人能在陌红楼来去自如,仅这一点,就不是我们能惹的起的人。更何况,他留下的那封信,或许,你会感兴趣!”仇天正不急不慢,轻轻脱口。

萧依寂听他说着,果然发xiàn

那一摞金子上面平整地铺着一封信。

窗外日头正盛,和着金锭幻起耀眼华光。萧依寂心头却是泛起一丝厌恶,不悦神色也是悄悄爬上眉梢。或许他没有那么缺钱,也或许他真的不屑,他只是觉得不值。

信上简洁明了,甚至简洁到连落款都没有。细瘦的字体,只有一句话:

诛杀沐左公,五千两,定金一千两。

萧依寂骇得身形陡然一震,眸子中更是出现可见的波动:“这……这是……”他心中惊诧,不由得就把询问目光置于仇天正。

“你没看错!这的确和那天你呈给我的信件出自同一人之手。”仇天正,双目一闪,便知dào

他心中所想。

“我考lǜ

了很久,这件事,只有你去。关乎到陌红楼的声誉和存亡,我自然不会开玩笑!”仇天正一丝不苟地道。

“我懂了!”萧依寂颔首低眉,心中总是有千般不愿,也是不能违背仇天正的。而何况,他也很想知dào

这个人是谁。

仇天正见他面现沉色,也知他不愿枉杀无辜,不禁说道:“沐左公此人,为人宽厚,甚少与人结仇。加之近些年来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更是不可能和什么人结下梁子。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杀人灭口!”

仇天正说的煞有其事,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那封信的主人。

“杀人灭口?”萧依寂恍然似有所悟道。

“不错,沐左公也是当年侥幸未死之人。”仇天正无奈苦笑道。敌暗我明,自己竟然被逼到如此境地。

“什么?”萧依寂失口惊呼道。

仇天正却是黯然笑了,有点苦涩,但他的确在笑:“如果我猜的不错,司马落飘也是‘他’的人。‘他’是故yì

要激怒你,让你去杀唐清逸的。”

萧依寂只感如坠冰窟,又仿佛是一个深渊,而他在不断的下落。如果仇天正猜的不错,那么事情的确又再次合理了起来,司马落飘的确是故yì

激怒他,又故yì

使洛吟霜中毒,使他不得不去神风山庄,依他的个性,为陌红楼日后没有麻烦,必然会血洗山庄,从而达到“他”的目的。他想着就觉得一阵胆寒,这岂是一般人能想到的招数?如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人,就必然是个关键所在。

心念到此,萧依寂隐隐中已经有了决定:“师父,任务我接!但是,有一个问题,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仇天正见他沉声正色,也不好拒绝道:“司马落飘!”

他只是微微颔首,退了出去。

……

“喂,萧依寂,你倒是说话啊!”耳畔传来洛吟霜略微刁蛮的声音,这才摇了摇头,不再做他想。

“三师兄,把她带回去!”萧依寂冷冷说道,神色中甚是正经,显然这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下去。

“你敢!”洛吟霜嘟着樱唇,怒目圆睁。

“五师兄,你就让我跟着你吧,也好有个照应。”凌吟傲见洛吟霜和萧依寂杠上了,怕萧依寂伤她,不禁又出来插科打诨。

“吟傲,你根本还没到接这种任务的年纪,我也不想你卷进万劫不复里,回去吧!”萧依寂劝慰道。如果可以,他希望陌红楼只有他一个杀手,仅仅一个就够了,只有他才能体会那种从残忍到麻木的冷酷。

他不愿让他承担,毕竟在他眼里,他只是他的师弟,并不是什么杀手。

“萧依寂,你今天要是不让我跟着,你也别想走了!”洛吟霜说着,纵马徐行到萧依寂身前,马鞭一别,翻身而下。

萧依寂见洛吟霜堵在中间,不禁就是眉头一蹙,眸中冷辉泛泛:“你让还是不让?”

冷冷厉喝,顿时就让洛吟霜心头悚然,旋即洛吟霜那种不服输的精神就被彻底激发起来:“不让!”

话音甫落,萧依寂身形一抖,就欲动手。

洛吟霜一见,明眸中便划过一丝狡黠,娇声大呼:“萧依寂不要过来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你不要过来啊!”洛吟霜叫得声嘶力竭,却惊呆了萧依寂几人。

“你别喊了!”萧依寂冷冷地道,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那你带我去不?”洛吟霜甚是得yì

的笑道,柳眉尖上那丝精灵,怎也挥之不去。

萧依寂真是对她无奈已极,怎么会有人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而且还是个女人。他想来又好气又好笑,俊面上的表情一定精彩极了。

洛吟霜见他不答话,便又欲再次出声,却被南宫烈雪拦了下来:“小姑奶奶,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这事情是随便拿来说的吗?”

“没事,三师兄,吟霜以后嫁我,我肯定没意见!”凌吟傲哈哈大笑道。

“不管,萧依寂什么时候答yīng

带我去,我就不喊了!”洛吟霜巧笑倩兮道,她其实一早就吃准了萧依寂会妥协:“救命啊,萧依寂……你再这样我要叫喽,救命啊……别这样,萧依寂……”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萧依寂便大喝道:“够了!”

“想通啦?”洛吟霜笑意盈盈地问。

“带着你可以,但是你必须答yīng

我,一旦有危险,必须按我说的做,不许有半点犹豫!”萧依寂暗叹了一声苦,终究还是被她给打败了。

“恩,这个嘛,让我考lǜ

考lǜ

再说!”洛吟霜作一副沉思状,眉梢却是悄悄浮起得yì

。她知dào

,只要此刻他依了她,他的条件还不是跟没说一样?想到这,不由得忍俊不禁。

良久,洛吟霜才一本正经地道:“嗯……可以,我就好心答yīng

你了!”

娇靥上更是透着一丝老成。殊不知洛吟霜越是正经的时候,心中的鬼点子可是一个一个地在往外冒。

“依寂……,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自己去,那我们便也不再劝了,一路小心。一旦遇到危险,可叫澹台来找我!”南宫烈雪肃目而视道。

“恩,我知dào

了!三师兄,吟傲,你们帮我密切注意碎月动向;还有最近出入陌红楼附近的陌生人!”萧依寂低声道。在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方向,只是他还不能确定而已。

“五师兄,想知dào

什么?”凌吟傲甚是不解,连忙追问。

“我自有打算!”萧依寂悠悠说道,眸中恨火丝丝复燃。

“恩,包在我身上好了,保证完成任务!”凌吟傲俊面含笑说道。

“好,依寂,万事小心。天色不早了,赶路要紧。我们就不送了!”南宫烈雪一抱拳,朗声道。

“好,我会小心的!”

萧依寂说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十七章 大火

飞驰间,群峰寂寂。天色尚早,微微薄雾飘荡在远山翠黛中,仿如寒衣。一眼看去,山势峥嵘,云雾缭绕的峰顶,似是真的有仙窟灵穴,隐在其中。

“你真的打算去客棹山庄吗?”

萧依寂也不理会她,只是又抽了一鞭,纵马飞奔。或许他只是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

“喂,等等我!”

……

还未过正午,萧依寂二人便已赶到离客棹山庄最近的一座城,唤作:丝碧。这座城不大,倒像是座小镇,一条贯穿南北的宽整街道,零星的几个摊子,人也是稀稀疏疏的。没有喧嚣,反倒宛如世外。远远地一座二层小楼,上飘着一块锦缎,上书四个大字:闲踪轩阁。字体龙飞凤舞,却是显有章法,如鱼入水,好不飘逸。

洛吟霜朝里面张望了一眼,便回头道:“萧依寂,不走了。打死你我都不走了!”

“呦,呦,二位里面请!”闲踪轩阁的小二倒是勤快,见萧依寂没有要动的意思,紧忙出门相迎,直接将两匹马的缰绳扯了过去,就把萧依寂往里面请。洛吟霜看到这情景,不禁就笑了,心想:这小二要是知dào

来人是萧依寂,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洛吟霜也不理他,径直找了个桌座下:“小二!”

“哎,来啦!”

闲踪轩阁的几个小二倒是训liàn

十分有数,洛吟霜自是一一看在心里。那小二只是瞥了一眼,便赔笑道:“敢问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啊?”

言中之意已是非常明显。

“吃饭!”洛吟霜嗔怒了一句,娇靥就腾起一丝愠色。萧依寂不禁觉得好笑,这小二竟然把他们两人当做富家子弟,而丝毫没起疑心。

被噎了一句,那小二也明显一怔,旋即仔细打量起来,嘴上却是不停:“二位,想吃点什么?小店什么都有!”

“那都有什么呀?你说说!”洛吟霜嫣然而笑道。

“那要看二位想吃什么价位的了,本店是丝碧城中最好的酒楼,您想吃什么都能点!”那小二道,没有平时小二那般低三下四,倒是让洛吟霜着实一愣。

萧依寂也不语,双手往腰间一探一抓,然后随意地扔在桌子上,冷然道:“这些够吗?”

店小二一看,眼睛都瞪圆了,整整二十几两银子。良久,咽了一下口水才到:“二位稍等,稍等。菜马上就好。”说着连忙收去桌上的银子,悄声道:“这位爷,难得见您这么有钱的人。我也跟您交个实话吧,丝碧城内,财不外露,才是保命之道。”

洛吟霜一听,就不禁娇笑道:“你知dào

他是谁?你问问他,他怕过谁?”

那小二立kè

脸上泛起一丝鄙夷神色,道:“你们别不信,这城里有个恶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若是被他看见出手这么阔绰,必定是要遭殃了。”说着,也不再与他们啰嗦,就欲转身离开。

“等等!”萧依寂星眸一闪,一把拉住了店小二就问:“这里到客棹山庄还要多久?”

“怎么你们也要去客棹山庄?这里到客棹山庄差不多向西还有三百里”小二不由得就喃喃自语道。

“小二,你说这话……”洛吟霜心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但实在是说不上什么。明眸亦是透着无尽隐忧望着萧依寂,示意他其中古怪。

那小二也算机灵,见萧依寂面色沉了下来,就连忙赔了个笑脸道:“二位,您也别为难我,也别找我麻烦,我告sù

您就是了。”

店小二看了看四周,发xiàn

没有什么人关注着,才低声说道:“大概是昨天这个时候,有一个青年也是向我打听去客棹山庄的路,给了我五两银子,叫我千万保密。”

洛吟霜,萧依寂对视一眼,不觉俱是胸内一寒,心念一闪,同时想到了那个单细的身影:碎月。

“那个人什么样子?”洛吟霜连忙问,寒玉般的脸上,腾起些许焦急神色。

“那人,不满七尺,身材细瘦,一身灰色长袍,像个乡野村夫,其他的倒是没注意……不过,我特别注意到他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店小二转转眸子,似是回忆,又带着一丝狡黠。其实洛吟霜明白,他这种人,江湖里打混惯了,想让他说的全是实话,有点不可能。所以洛吟霜给了萧依寂一个眼神,示意他来点狠的。

果然,萧依寂腕子一沉,顺势下滑,反手扣住小二脉窝,内力一催,犹如泰山压顶,那小二的身子立kè

瘫软了下去。

“现在想起来了吗?”萧依寂冷笑道,嘴角更是浮着一丝诡异。

“哎呦……哎……”店小二哪里受得了萧依寂这等高手内力施压,只疼的想要逃走,却无奈萧依寂扣住了他的脉腕,一丝力qì

都提不起来:“说,我说,疼……疼……”

萧依寂见他的确吃不住疼,才将他放开:“那就快说!”

“大侠,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是真的记不清了。这闲踪轩阁每天的客人,且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我总不能每一个都记得吧?要不是他身上那把剑都快跟他人一边高了,我连他这个人都没准不记得了!”店小二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埋怨道,哪里还有刚刚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唯唯诺诺地看着萧依寂,也不再说话。

“恩?”洛吟霜听着,不禁迷惑得脱口轻啊。自己竟然猜错了,不是碎月,碎月再矮,也不可能和他的配剑差不多。心念到此,眸中更添了一抹失望。游目间,见萧依寂也是略微失望地望着她,她倏然就觉得好笑,到底在失望什么?如果的确是碎月,他们又该作何反应?

“不是就好!”洛吟霜莞然而笑,轻轻脱口。

但萧依寂面色凝重,眉间神色却是没有舒了半分,而是愈来愈疑惑,甚至最后,出现了一个很极端的表情,仿佛那的确不是一个人,至少那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表情:“我们好像忘了点什么?”

“没有啊,什么都没忘啊!”洛吟霜眨眨明眸道。

却见萧依寂两道剑眉立时紧蹙,恨恨地挤出几个字:“缩骨功!”

话音未落,洛吟霜娇躯就是一震,恍然大悟:“糟了!我居然忘了碎月会缩骨功。”

娇呼未绝,萧依寂的身形便已是如星丸般急射出去。他急愤间,口中一打响哨,两匹枣红烈马从巷子中长嘶飞奔而来。

“你自己小心!”萧依寂也不管洛吟霜听见与否,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烈马怒嘶一声,绝尘而去。

“喂,你怎么每次都跑那么快?”洛吟霜不仅娇声抱怨了一句,纵马直追。

离客棹山庄愈加近,萧依寂的心头就愈是泛起不安。一轮红盘已经隐入了地平线,夜色渐渐降临,远处山麓也暗了下来。游目望去,隐约可见前面炊烟袅袅。

萧依寂此刻心中暗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扒了那店小二的皮。明明说是三百里左右,现在都已经骑行了四百里有余,也未曾看见任何一处大的庄院。

倏然,前方不远处,蓦地冲起一道火光,亮如白昼。照得萧依寂心中惊悚,一勒缰绳,干脆脚下一压,点地而起。纵气飞奔,衣袂飘飘,脚程之稳,端的是内力深厚之人。

那道火光此刻越来越盛,染红了天边薄云,四周开始有浓烟肆虐。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萧依寂明显感到周围的温度升高,飞身掠过一片矮丛,映入眼帘的一幕,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那是一座庄院,也是一片火海,火花肆意的狂舞着,吞噬着。干裂的热气带着尸体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萧依寂几欲呕吐。破败的大门敞开着,隐约能看见一对金华铺手。客棹山庄的匾额,更是摇摇欲坠。

冲进门内,殷红铺地,尸体横陈。萧依寂心中一寒,俯首探来,血腥粘腻异常,还未完全凝固,显是刚死不久。环顾四周,萧依寂不禁被一个角落中的尸体所吸引。那是一个妙龄少妇,靠着墙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怀中婴儿,眸子渐渐涣散,却依旧是死前那惊恐模样。萧依寂一碰尸体,立kè

射出一道血水,惊得萧依寂一退。

那一道伤口从婴儿的眉心贯穿,没有一点偏移,可见这个人是个行事作风极为狠毒,甚至可以说是冷血。他眼中所见,不禁悲从中来。仿佛看到落月山庄覆灭的那晚,血腥,火光连成一片。

热浪滚滚,他几乎睁不开眸子,眼前的事物开始扭曲,变形。他仔细打量,蓦然间,门外一团黑影一闪而过。

“谁!”萧依寂沉声厉喝,身形随即一晃,横飘了追去。也顾不得庄内火光四起,星耀飞溅,脚下轻点,一线人影径直追去。

游目细看前面那簇人形,五短身材,灰色长袍拖到脚踝,那柄极细长剑和着火光、初升的月华,隐隐泛辉。那人脚下生风,略略一转身形,便将他甩开一丈有余。而最令他惊诧的却是,这个人也在飘。

“碎月!”萧依寂冷笑,眸中显是得yì



那人影听他一喝,不由得就是身形一滞。旋即脚下云步一旋,更是飞快逃开。纵然那人影身材短小,却丝毫不影响他闪转腾挪,身形亦是飘洒入仙。

第十八章 竟然是他

夜风渐起,蒙蒙月光中那黑色人影越行越急,大有消失的意思。萧依寂心头一惊,暗呼一声要糟,右臂一晃,落痕铮然一声龙吟,朝那人影袭去,萧依寂本就没指望这一剑能打出实质攻击,而是借助落痕破除空气阻隔,从而是他的速度提升。

果然,萧依寂这一举动,让前面的人影一惊,脚下步子就慢了下来。从表面看上去,就出现了一个很诡异的现象:那个人在等萧依寂杀过,而且是很淡然的在等。

萧依寂见他不躲,心念一转,翻剑便刺。一点流星,挟冷焰刺骨。那人影一滞,腕上灵巧,轻挽剑花,便将萧依寂长剑挡了过去。

“碎月?”萧依寂冷声喝道。

那人影也不说话,也不再动,手中一柄长剑立在身侧。蒙蒙月光应和中,仿佛他只是个影子,一个没有本身的影子。

“怎么?不敢承认?”萧依寂嘴角一挑,冷笑道。

“谁说我不敢承认?”那影子突然就动了,阴测测地冷笑。映着灿然月华,露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是你?”萧依寂心中一凛,万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那人还是朝他笑,甚至有些轻蔑。旋即暗凝旋劲,只听得咯咯几声骨头响声,那人的身高硬生生高了不少,身材也变得细瘦起来:“总算认出我来了!”

“碎月呢?”萧依寂对他轻蔑的态度,毫不生气。

“去做他该做的事了!”那男人嘴哂冷笑,那张熟悉的脸上腾着一丝讪色,整理整理长袍,卓然而立。

“尸体收完了?”萧依寂幽幽冷笑道。对付他,他早已知dào

破解之法。

那人一怔,旋即眸子中出现点点恨火:“萧依寂,我要杀了你!”

“恐怕不行,你是我手下败将,如何能杀我?何况今日你一柄长剑就想杀我?”萧依寂倏然就不笑了,一本正经起来。但萧依寂愈是这种态度,月啸就愈加怒火中烧。

“萧依寂,你以为只有笛子才能发出声音?”月啸此刻狂妄已极的大笑。旋即脚下步子一旋,长剑一声清越龙吟,嗡然而动,挟着一团鬼气就朝萧依寂心脉袭去。剑速之快,宛若流星。

萧依寂依旧冷冷地看着月啸,看着他愤nù

,看着他大笑。直到长剑贴近衣襟的一刹,他周身上下蓦地涌出道道剑qì

,随着落痕轻转,便悉数朝月啸射去。这一剑端的狠毒无比,数道凌寒剑qì

将落痕裹于其中。

月啸一见者网织般的光幕,不由得嘴角牵动,微微上挑,手上佩剑一抖,长啸惊天。那一道巨型的光弧就对撞了出去。

铮然一声巨响,耀华掩月。月啸长剑似灵蛇一般不断抖动,发出一阵阵摄魂魔音,显比黄龙玉笛之声更加凄厉骇人。

余音入耳,萧依寂暗呼一声不好,脚下步子紧踩,落痕剑qì

也渐渐盛了起来。他知dào

他的机会不多,这是难得的一次。萧依寂的眸子陡然冷了下去,腕子一翻,便朝月啸腰间奔雷扫去。

月啸腰式一沉,横飘丈外。再次催动剑吟,魔音巨浪连连攻出,搅得萧依寂心神不宁,胸口似有一堵巨石,想要提气真气,却是万不能够。

他游目一看,发xiàn

月啸位置略远,这一击若是不中,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到此,落痕轻举,攻出一道光幕。慑人厉啸随即在夜空中久久开去。萧依寂趁声而动。一道人影,飞扑而来。剑未至,剑qì

已将月啸飘荡的衣袂斜斜划开。

月啸一经反攻,连连向后退去,东封西挡,险象立现。脸上那悚然神色,更是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可怕。

东天边一弯新月如勾,隐在蒙蒙薄云中,犹抱琵琶。夜风渐起,松涛阵阵,呜呜咽咽。树林中幻起一片一片银光,煞是好kàn

。但比之不远处的冲天火光,又仿佛逊色不少。

此刻萧依寂一剑剑猛攻,落痕剑qì

已由淡蓝渐渐变得血红,诡异之极。萧依寂每攻出一剑,必带着巨大的啸音。

落痕嗡动而近,月啸凌步一旋,飘了出去。冷笑间极细长剑猛然横劈下来,端的是来势凶猛,力量罕匹。

萧依寂一见,立时撤步闪身,停在丈外,星眸中丝丝摇动,显是没有想到月啸能够作此反应。心念间月啸猛提丹田真气,长剑应声而动,森森冷焰流星而来,身形宛若魍魉飘忽。

未及萧依寂反应,长剑便已逼近而来,迫在他心脉前一寸处。萧依寂此刻狂傲已极,不退反进,内力一旋一发,竟使长剑能弯,却无法再逼近心脉半分。

他分明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丝力不从心,他冷笑,一丝轻蔑爬上眉间,旋即内力一荡,竟将月啸震退十步有余,惊恐地看着他。

“碎月在哪里?”萧依寂嘴角牵动,低声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月啸眉角一挑,有恃无恐地道。

“就因为你的命全系在我一念之间!”萧依寂眸中笑意盈盈,一丝玩虐的意味显露了出来。

月啸被萧依寂那种打量的目光弄得极不舒服,就好像猫捉住老鼠,只有玩累了才会吃掉一样,他当然不想当老鼠,旋即心头便生出一计。笑道:“你不会杀我!”

“哦?”萧依寂脱口而出,俊面也不再似刚才那般深沉。

“如果我不说,你要杀我,就没有人知dào

碎月的去处,所以你不会杀我!”月啸素性孤傲,此刻面对萧依寂也是不惧,反倒和他打起哑谜:“既然你不会杀我,为什么我要说?”

萧依寂星眸一闪,刀一般的穿透月啸的思想,而后淡淡笑了:“我的确不会杀你,不过,我会让你比死更痛苦!”声音很轻,甚至被风一过,有些飘忽,但言中血腥味道却是让月啸心头一凛。

“月啸不才,早就听说萧依寂手段非常,今天我倒是想试试,你有什么手段能让我说!”月啸横眉怒目,有恃无恐道。

萧依寂听他说,剑眉立时就是一蹙,他怎能想到这月啸根本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游目一瞥月啸得yì

神色,心中暗下决定,沉声道:“那就对不住了!”

萧依寂话音未落,身形一闪,翻手急点月啸膊井穴。内力一催,月啸立kè

觉得周身酸软疼痛,却硬生生忍了下来。此穴在晕穴中为大穴,一被拿住,全身软绵无力,神智虽极清醒,而肢体却不能转动矣。

“萧依寂,点穴手法不错!”月啸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是说得极为轻松,设非他额头渗出的汗珠,几近以为他们是在谈笑。

“试试更好的!”萧依寂大笑,俊面腾起残忍神色。手上劲道一旋,又朝公孙穴下手。两指一落,月啸不禁痛苦呻吟了一声,又再次忍了下来,只是眸中恨火愈烧愈旺。

“现在肯说了吗?”萧依寂冷冷厉喝道。

“萧依寂,你不用问他了,我知dào

碎月去哪里了!”一声娇呼蓦然出现在耳边,顿时让他心中一惊,不过霎时间便分辨出了那声音的主人。他心中暗自无奈。这一次周围四下无人,万籁俱寂,他居然还是没能听到洛吟霜的脚步,想到这里,他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你知dào

?”萧依寂诧异已极的问道。

洛吟霜也不理他,反而跑到月啸面前,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奇怪的人。左转转,右转转,最后俯下身道:“喂,我救了你,你不说句谢谢啊?”

月啸目光一滞,然后望向了萧依寂,显然不知dào

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实不要说他,就连萧依寂本人,也不知dào

,不禁剑眉微蹙道:“你见过碎月了?”

洛吟霜顾盼间莞尔轻笑,也不回话,继xù

问道:“你和碎月什么关系?同样的武功路数,同样的极细长剑……还用我说下去吗?”

“我和碎月没关系!”月啸怒目切齿道。

“那我来帮你想想!”洛吟霜冁然而笑,明眸那一抹深邃,几乎让萧依寂都为之一冷。他心中明白,这个女子绝不简单,至少绝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单凭她的话中意思,就可知她心思缜密,深沉得紧。她的确是个回顾万千的女子,也算得十足的冰雪聪明。但他也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她也的确是个深藏不露的神mì

女子。

“如果我猜的不错,碎月和你都是无父无母,你们师出同门,为了在江湖中方便行走,你们便一个进了陌红楼,而另一个改变自己的武功路数,摇身一变成了黄龙玉笛公子:月啸。我说的不错吧?”洛吟霜霁颜而笑道,看见月啸怒目而视才继xù

了下去:“你和碎月唱的这一出,真是漂亮。但是你没想过凌云城外那个人会死吧?也没想过你的黄龙夺魄笛竟然不是萧依寂的对手?”

“萧依寂,我一定要杀了你!”月啸突然声嘶力竭的低吼道,额头上可见的青筋暴起,旋即星目中也是微微泛红。

洛吟霜一泓秋水滑过一丝得yì

神色,娇声道:“你们混进陌红楼到底有什么目的?”

萧依寂听她说,心中一震,幡然大悟。

第十九章 两把太师椅

萧依寂不禁摇头苦笑,本想与碎月打赌,自己是立于不败之地,却没想到自己也被放在了这盘棋上,一行一滞,都在碎月眼中,为他所用。

见月啸还不作声,洛吟霜柳眉立蹙,娇靥也变了颜色:“月啸,你是想我跟你好好说,还是想让萧依寂跟你说?”

“没用的,既然我月啸落在你们手里,杀剐存留任你。”月啸神色傲然,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表露出来。他不怕死,更知dào

落在萧依寂手中那遭遇定然比死更可怕,但此刻已由不得他怕。话音甫落,萧依寂眉头一皱,就欲再次动手。

才刚凝力,却被洛吟霜拦了下来,朝他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这么做没用,月啸是打定主意不会说了。

“你觉得你很英雄?你不过也是碎月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可有可无!”洛吟霜不怒反笑道。

“好,我说!”月啸沉吟良久,沉声苦叹应了个好,道:“先帮我解开穴道。”

相视一对,洛吟霜也只好无奈答yīng

,纤纤玉手一翻,两指便向月啸膊井穴拂去。

月啸倏然眸中一冷,借着冲开穴道那股劲风,直接将洛吟霜撞飞出去。

旋即月啸铮然猛颤剑柄,剑身极细反射出盈盈辉光。清啸入耳,巨大的压迫力直扑进五脏六腑,损之尤重。噬魂剑吟愈催愈急,竟使林中枯叶与舞,风声飒然。萧依寂霎时间只觉心神不宁,头胀欲裂,妄想敢动一丝真气,哽嗓一甜,一丝鲜血便渗了出来。

他手中长剑颤动,身形趋势巍然而立,眸中傲睨万物的气势,仿佛要把天地舞破,星辰颠散。

萧依寂自知月啸已将内功心法提至极限,心念一闪,便将攻势一变,落痕直射月啸长剑,身体却是飞扑向月啸左侧。身法之快,犹如飞鸿。

月啸一见,万没有想到萧依寂会与他拼命。手中长剑猛扫落痕。铮然泛起一片火花炫目,叮叮作响。直到耀华尽毕,突兀一张人脸显露了出来。月啸不由矢口惊呼一声,剑芒一挥,身形扑向客棹山庄方向,没有丝毫犹豫。

“萧依寂,拦住他!”洛吟霜娇呼未绝,脚下旋然轻点,就朝月啸追去。

月啸的身影宛若流星,其势之快,超轶绝尘。墨色深夜中,洛吟霜踩着梢叶而追,渐渐感到一阵阵热浪扑面,前方火光烛天,隐隐中已能听到木头干裂烧断的声音。

“月啸,你逃不掉的!”洛吟霜全力追击,却仍是略输一筹,不禁又气又急,娇声厉喝道。

然而月啸只是略略回头报以一剂诡异的笑容,嘴唇嗡动了一下,却又听不见他说了什么。随即身形一扑,径直扑进了客棹山庄的熊熊大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那一道火光似乎更加放肆。

洛吟霜亲眼看见月啸冲进火场,不禁气得一跺脚,娇靥不悦神色立现:“哎呀!这是个什么人啊?拿自己往火海里送,他还真拿自己当劈柴了?”

说罢转头看着刚赶来的萧依寂,明眸透着无尽担忧。自打出了陌红楼,他的剑眉从未舒展过半分。此刻更是不语,看着眼前火海越烧越旺。她分明从他的眼中看见了火,仇恨的火:“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找到碎月!”

萧依寂只是盯着火海,也不听她说的,星眸中似是在寻找什么,口中自话:“好奇怪啊,怎么会这样?”

洛吟霜心中奇怪,就朝火海里面望去,除了火光,幻起得浓烟变颜变色,高温使得周围一切都扭曲起来。洛吟霜凝目细看,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火焰跳动着犹如一个个灵体在狂舞,吞噬着一切人界的事物。她看到这里不禁柳眉一蹙,抱怨道:“什么好奇怪?你轻功不好,没追到月啸,也不用这样转移话题吧?”

“你看那里!”萧依寂嘴角嗡动了一下,目光飘向了客棹山庄大堂的位置,眸中冷静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月啸逃走有多大的波动。那是个正厅,门对着萧依寂,能够轻而易举的观察里面的情景。曾经书画成壁,盆栽古玩陈列的地方,只剩下焦黑的墙壁,只有两张太师椅孤单单伫立在那里,依稀诉着往日奢华。

“那椅子!”洛吟霜凤目一闪,脱口惊呼道。

萧依寂只是微微颔首,眉宇间锁得更紧:“他进去了!”

“什么?”洛吟霜心中一沉,追问道:“你是说,那是个密道?”

“不知dào

!”他摇头轻叹了一声,星目闪辉道:“月啸不是傻子,他本来就能逃掉,为什么要飞奔回这里?除非这里有一条能够尽快甩掉我们的路!”

洛吟霜不由瞪大了凤目,震惊地望着他,恍然彻悟:“那你打算怎么办?追?”

萧依寂侧目看了看她,不禁就冷冷笑了:“你想变烧鹅?”

洛吟霜嘟着樱唇,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说怎么办,月啸进去了,我们再不追,可就追不上了。你以为我真的知dào

碎月去哪了?”

“你看看这个!”萧依寂目光一闪,幽幽瞟向草丛中那一滩血渍。

“这……”洛吟霜不由得娇呼一声,娇靥绽笑道:“月啸受伤了?只要跟着血迹,我们就可以找到他从哪条路逃走的!”

“你再看看!”萧依寂面色深沉,星眸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洛吟霜听他这么说,游目细看,娇躯一战,顿时愣了。沉吟半晌才道:“这遍地都是血,该怎么找啊?就算他躺在地下装尸体,都够我们找一会儿的了!”

“我自有办法。”萧依寂付之一笑,显是成竹在胸:“这火怕是要烧几个时辰了!”

洛吟霜侧望着他,夜风吹起乱发飞扬。星眸微带着一丝倦意,冷冷泛辉。挺鼻朱唇,棱角分明的面庞。一抹绯红陡然升上娇靥。她不语,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早已入神。

……

火渐渐熄灭,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这其中还有很多周围的村民来帮忙提水灭火。但面对这两个奇怪的人,无不投来异样的眼光,也都刻意回避着他们。

大门上的金华铺手,早已不知dào

被哪个救火的人顺了去。萧依寂也不在乎,终于踏进了所谓的客棹山庄。滚滚黑烟依旧不时的从各个角落中冒出来。那股烧焦的味道合着血腥味更加浓烈,洛吟霜几次想吐,都强硬的忍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落脚,怎奈地上铺着一层滑腻的尸油,洛吟霜就差没整个人挂在萧依寂身上了,紧紧地拉着萧依寂的手臂,一步都不愿向前。

“萧依寂,下次我要是再和你出来执行任务,我就是小狗!”洛吟霜嗔怒了一句,怎想一口恶臭的空气就吸了进去,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不断地干咳欲呕。

萧依寂倒是不在乎,仔细打量着一具具尸体,焦糊变形,甚至和地面粘在一起,只要稍一扯动,便连皮带肉揭下一层。他几乎每一具尸体都去看一下,最终才确定这里面的确没有月啸,星目一闪望向了那两张太师椅。

“回去我一定要掐死你!”洛吟霜此刻已被吓得娇靥惨白,瓠犀玉齿紧咬着樱唇,明眸中怒火泛泛。

“碎月果然比我们先到,月啸不过是他留下来阻挡我们的罢了!”萧依寂黯然道。他胸中似有东西翻滚,灼烧着他。所有人皆是震碎脏腑,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都是心脉受损,一剑毙命。萧依寂心中冷笑,这一次碎月果然是动了真格,只是这等手法,阴狠毒辣,就连他这个杀手都看不下去。

他倏然发xiàn

洛吟霜乖巧滴跟着他,也不说话。那模样倒是十分惹人怜惜。踏过尸油路,直到正厅。四下打量间不禁嘴哂轻笑,这村民端的是来救火的,实则却是来抢东西的啊。不知这死去的沐老庄主知dào

,会不会被气得活过来。

“嗯?”萧依寂脱口一声轻啊,眸中诧异已极。

那两张太师椅,竟是两张紫楠木椅子,着实价格不菲,更为稀奇的是两张椅子上已经结成两幅美女花纹,恐有历史了。然而萧依寂最为关注的却是这巨型庄院都毁于大火,单单留下了这两把太师椅,竟然没有一点过火的现象。退一万步讲,这椅子万幸没有烧到,那些村民也会把它搬回去,但也没有。

心念到此,萧依寂也是丝毫不惧,慢慢上手摸来,的确纹路清晰流畅,手感细腻,的确是上好材质,并没有丝毫异常,这倒是让萧依寂的剑眉紧蹙了起来。

“萧依寂,你看!”洛吟霜娇呼道。

萧依寂一转身,但见洛吟霜在西面墙上发xiàn

了一幅美女图。尽管墙壁已被烧得泛黑,还是能隐约看出轮廓。洛吟霜正在那图前比划着什么。

沉吟片刻,倏然兴奋的道:“我找到了!”

“别动!”

萧依寂话音未落,洛吟霜早已纤纤玉手一抚按了下去。

只听得两声巨响,那两把紫楠木的太师椅应声而裂,着实吓了萧依寂一跳,一抽身形,就往后退了半丈,星眸紧紧盯着那两把太师椅。

第二十章 龙睛

两把太师椅从中间断裂开来,各自从中间出现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大洞,慢慢浮出一个玉盘,玉盘中盛着一颗怪异的珠子,只一初现,璀璨夺目,光覆整个大堂。

萧依寂两人几乎被突兀出现的光线照的睁不开双眼,良久才慢慢适应,眯着眼睛细细来看,那是两颗湛蓝色的珠子,绝非夜明珠之类。似是有酒盅大小,闪烁毫光,盈白飞洒。渐暗的天色下,更显得通透如皓月,明净如若晓星。

见再无任何异响,萧依寂两人才相视一眼,慢慢靠近那两颗珠子。说也奇怪,萧依寂一近那珠子,那耀眼白光也是微微收敛了一些,仿佛怕是伤到两人。

知dào

萧依寂到了那珠子近前,毫光已经尽敛进珠体内。此刻珠体内似是有水波流转,清透莹莹。一入手,一股寒意直冲进体内,沁人肺腑,竟硬是将萧依寂本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下去。

“这……”萧依寂不禁剑眉一蹙,一时语塞。抬头去看洛吟霜,只见她娇靥凝霜,明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另外一颗珠子,不由得就是一声惊呼:“这居然是两颗龙睛!”

娇声未落,萧依寂身形就是一颤:“你说这东西是龙睛?”

“嗯!”洛吟霜微微颔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传说上古有龙,山脉而藏,伏水而行,可呼风唤雨,倒海翻江。龙者,水之大成,染尘不进。有猎龙者,龙角为箭,龙皮为衣,龙血入药。龙睛乃龙之精魄,更是被人誉为习武圣物,服之达者龙腾,就算是平常人吃了,经得起这极阴之物也是功力倍增。但,妄服龙睛者,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煎熬,成者为王,败者身体爆裂,死状极惨!”

洛吟霜见他不作声,俊面深沉,显然有极重心事,不禁暗叹了一声道:“近百年来都没再听人传过有龙出没。但不知这客棹山庄有什么本事,竟能弄到两颗龙睛镇庄。难怪大火怎么都烧不毁这两张紫楠木椅子!”

萧依寂听她说着,眉头不由蹙得更紧,那股寒意竟似在他体内游走,他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在对冲着,每一次却都是无果,任由那一股寒意涌向下一个穴道。片刻,萧依寂一百零八处要穴,便被寒气禁锢,奇痛难忍,以三十六处死穴更甚,妄想提真气驱之却是不能。

洛吟霜转身,见他俊面惨白,额头上的豆大汗珠更是让她霍然心惊:“萧依寂!”

“出去!快!”萧依寂强忍着低吼,他能感觉到自己气血逆行,那股寒意横冲直撞的肆虐,那嘴角不引人注意的渗着一丝殷红,整显示着他受了极重内伤。

“萧依寂,你怎么了?”洛吟霜面露焦急的道。

“出去!”萧依寂冷然断喝,在这个死人的墓场里显得那么突兀,吓得洛吟霜一个趔趄,就退了几步。她分明能感到那泛辉的星眸中癫狂的暴戾之气。

“啊!”

……

他只觉丹田似是火烧,竟能提起一丝真气。凝力一发,一声大喝,声震山野。随着这声厉喝,一股雄浑磅礴的内力迸发出来。一股傲睨苍生的势,将洛吟霜冲出了大堂,差点跌在烧焦的尸体上,不由得娇声惊呼。

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有如蚁噬的穴道渐渐平息下来,那道寒意也在体内荡然无存。他内视心肺,纵然有些损伤,却丝毫没有疼痛之感。

“萧依寂,我要杀了你!”洛吟霜娇靥嗔怒,气势汹汹地吼道。

他这才发xiàn

,洛吟霜被他一瞬间激发出来的内力撞出数丈之远,立在尸体中央,却是不敢再多行一步。

“你再不回来,我要下去了!你就在这陪这些死人吧。”说罢,指了指那太师椅下的两个大洞。

洛吟霜也不答他,娇靥绽笑,旋即飞寒剑尖轻点,宛如姮娥奔月,身形朝萧依寂迳奔射去,直到近前,洛吟霜嘴角诡异一挑,旋身而下,脚底直奔萧依寂胸口。

萧依寂眸中一滞,而后落痕轻转,便轻易化解了洛吟霜的攻势:“就你还想蹭点尸油给我?”

“谁叫你推我出去的!”洛吟霜刁蛮地回了一句,顾盼间依旧对那遍地的尸体十分在意。

萧依寂这才想起手中龙睛,不禁啧啧称奇:“这东西果然奇特,方才我一入手,体内便发生了异变。周身上下仿佛被高人点穴手法打通一般。”

洛吟霜游目瞟了他一眼,樱唇嗡动道:“怎么可能?龙睛只有服下去才有效果,你开什么玩笑?”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洛吟霜心中极为清楚,龙睛对某些人来讲的确是圣物,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没有达到武功大成之人服用,只会适得其反,暴尸惨死。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来试试看!”萧依寂说罢,直接将手中龙睛塞给洛吟霜。

哪知洛吟霜顿时娇靥绯红了起来,想要抽手而回,反被萧依寂紧紧拉住。

“嗯?怎么没有反应?”萧依寂不由得一怔,喃喃道。此刻他只注意着龙睛的变化,哪里顾得上洛吟霜。

“我都说了,这东西服了才有效,你倒好,拿手里就当个宝了!”洛吟霜没好气地说道。见萧依寂不怒不气,洛吟霜才感觉这其中的确有些不对,这才注意起了龙睛。

龙睛此刻倒是有了变化,刚刚在萧依寂手中清透无尘,此刻却是呈现出一种棉絮状的物质,似真似幻。也不再覆刚刚那般光亮。洛吟霜不禁也是为之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换了个假的?”

萧依寂倏然被她逗笑了,摇头道:“你让我去哪里找个假的?”他挑挑眉,示意这屋子也就剩下这点东西了,哪里还找得到假的龙睛给她。

“那是怎么回事?”洛吟霜嘟着樱唇,若有所思道。

“我怎么知dào

!”

“恩,难道这东西认人?它认识你?是不是你杀它的?”洛吟霜盈盈轻笑道,分明带着一丝嘲讽。

“你自己都说几百年都没人见过龙了,我要是见过,那我不就是妖怪?”萧依寂说着,也不愿再去多想,将两颗龙睛用布包好,放进怀中,朝着那两个大洞看去。

两个洞差不多大小,俱是只能通过一人,而且深不见底,不知通向哪里,也不知是不是月啸逃走的路线。那洞打磨的十分光滑便可见,这客棹山庄的庄主十分在意这个洞,那就应该是人工打磨出来的,想到这里,不禁问道:“你怎么看?”

洛吟霜见他询问,便莞尔笑道:“你不是都看出来了?这洞下面不知通向哪里,从空气中的气味,可以证明下边十分干燥,可能是储藏室,或者修liàn

室!”

萧依寂不禁黯然轻叹,道:“你见过储藏室这么隐蔽?还用两颗龙睛把门的吗?”

她佯装轻怒,从怀中取出一根细竹筒,竟是一根火媒。猛力一吹,一团赤红的火苗便扑了起来。也不管萧依寂同不同意,纤纤玉手一掷,便将火媒扔进了其中一个洞。

只见那火媒迅速下落,洛吟霜心中暗暗计算着,隐约听得一声“啪”,才往下张望,那火媒只是模糊地闪着一道光束,火焰轻轻跳动着,洛吟霜柳眉一蹙道:“下面有风?”

“嗯?”萧依寂立kè

也围了出去,朝洞地观望。

“这洞离地面大概三丈左右,洞壁圆滑,下方火媒可活,证明有空气。而且火焰摇曳,恐怕是个活洞!”洛吟霜倏然低声道,反倒不像她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极尽干练。

萧依寂心情一沉,耸肩苦笑道:“二选一!”

两个一样的洞,一样的黑暗,却一样不知dào

通往哪里。洛吟霜凤目顾盼而视,见他也拿不准主意,才下定决心道:“左边!”,芊芊玉手正指着那扔下火媒的洞口道。

萧依寂看着她带着倔强的娇靥,心中蓦地涌起一丝心疼,良久才道:“要不,我们各走一边?起码如果我走的这边如果有危险,你能安全出去。或者你留在这里,我先下去看看!”

话犹未完,洛吟霜娇哼一声,嫣然而笑道:“萧依寂,那如果我走的那边有危险呢?”

萧依寂可见的眉头一皱,默然笑了。她永远都能猜到他想什么,而且永远能用最简洁的语言反驳他的话。他又能说什么?

“好吧,你跟着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发生任何事,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照做!”萧依寂沉吟正色道。

“行!”洛吟霜答yīng

的干净利落,殊不知她心中的小算盘打得正响。

萧依寂见她答yīng

,也不做多想。走到洞口,轻身一跃,便整个人滑进了洞里。瞬间的漆黑,让眸子十分不适应,干脆也就闭了起来。身子快速的下滑着,如墨般的漆黑,竟是让他心生隐约恐惧。

片刻后,萧依寂觉得脚下一稳,显是已经到底了。周围霎时变得异常寒冷,脚下微微火光轻摇着,一种奇怪的感觉陡然升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玉壁雕刻

“滴答……”

远处隐隐的水声,着实让萧依寂暗暗心惊,有风有水源,这定然是条密道。

渐渐适应了五指不见的漆黑,确定没有危险,才敲了敲洞壁,示意洛吟霜下来。自己则是掏出龙睛,作为火把照明。

黑暗中立kè

燃起一丝光亮,眼前的一幕顿时就让他惊呆了。

这是一个玉壁见方的屋子,并没有他想象的狭小,反而被龙睛一照,呼应着荧荧翠光,玉壁呈墨绿色,雕刻着古朴花纹。萧依寂退了几步才得以看见全貌,那是一幅月啸龙吟图,图中满月为天,江水为地,一条傲睨苍龙追月而行。令他差异的是那并不是一条五爪龙族,如何能飞腾于空?到底又是什么人能够倾注这么大的财力来雕刻出巨幅玉壁?

“在看什么?”

洛吟霜一声轻呼,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禁黯然摇头道:“你来看!”

“啊?”洛吟霜脱口轻呼,明眸中透尽惊奇,口中喃喃自语道:“月啸龙吟图,玉壁刻魂,清水为养。这是幅地图啊!”

娇声未落,萧依寂星眸一闪,便问道:“这是地图?”

“不错!”洛吟霜凤目轻转,顾盼生辉道:“你看,这条龙,我们的位置是这里,那边的路,估计是龙的身体!”说吧,纤纤玉笋指了指龙睛的地方。

萧依寂会意地点点头,隐隐的发xiàn

了这图中的玄妙之处。复行百步,隐约中传来隆隆水鸣,一股潮湿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青石路面亦是变得湿滑。这通道修的正好,刚好容得一人通过,通道顶端刻着凤凰吐珠。两侧通道的玉壁上,更是精美绝伦的雕着图画。

走着走着,洛吟霜突然拉了萧依寂一下,懦懦地道:“萧依寂,你看这些是什么?”

萧依寂听见她说的话,脚下步子也就停了,转头等着洛吟霜的下文。

“你看这些画是什么意思?”

萧依寂这才注意到那玉璧上的画,反复的只有三幅,但雕工极为精细,显是与之前那些不同,这一整片玉壁,居然完全没有接缝的地方,竟然是整个一块,萧依寂越想就觉得心头寒意四起,暂且不说这需yào

多少财力,但就这工程浩大,就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比拟的。

萧依寂见那画雕的极美,心底竟升起一丝欣赏的念头。那第一幅画中,荷池流水,桥畔游廊,荷池中两只金鲤正游,栩栩如生,笔笔动人,令人不禁感叹雕刻之人笔法之凌厉。萧依寂看着就不由得想笑,那明明就是玉雕,自己心中却觉得那必是两条金鲤。

第二幅话的意思很简单,那两条金鲤一跃化龙,其中一条却不幸被天劫击中,坠下长空。那龙睛幽蓝的光照得玉壁毫光莹莹,萧依寂仿佛看到话中情景,甚至每一个细节。

第三幅图,更为简单,却是让萧依寂大感疑惑。那幅图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副龙骨和一个婴儿,还有一地金黄的落叶,那跳刀手法娴熟,实属罕见。但萧依寂丝毫不关心,第一和第二幅图,还能理解,可第三幅是什么意思?龙骨和婴儿。

难道婴儿是龙变得?

想到这萧依寂不禁暗自摇头,苦笑:这个想法简直太扯了。要是真的有这个婴儿存zài

龙族怎么可能会灭亡?

“你看懂了吗?”萧依寂倏然问道。

“没有,只有这第三幅,还有第二幅的一个地方!”洛吟霜眨眨明眸,嘴角浮起一丝安慰的笑意,指给萧依寂看,那是第二幅图中落下天劫的龙上方,竟是镂着一条彩虹和明月。这是什么意思?萧依寂瞬时一怔,就觉得第一幅图也必然没有那么简单。果然细看之下,那荷池底下,除了两条金鲤之外,还有另外一条,孤零零地躲在荷叶后面,似是观察,又似是悲凉。

萧依寂不禁嘴角一挑,就苦然笑道:“刚刚还能看懂两幅,现在我是一幅都看不懂了!”

萧依寂轻叹了一声,也不再看壁上的雕刻,游目间,眼角一丝余光就发xiàn

了异样。

“嗯?”

倏然间他就觉得头皮一炸,恐惧瞬间便窜上心头。身后那副巨型玉雕,倒是还在,但是那龙的位置却是变了,此刻竟是冲着他们,龙睛中似是有暴怒的火在烧。

“洛吟霜,快跑!”萧依寂急切间一声震喝。

直吓得洛吟霜一怔,没好气的埋怨:“你吼什么吼?这里就我们两个,你小点声死不了人!”

萧依寂见她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干脆一把抱过洛吟霜,朝着水声奔去。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之理,只是希望后面那个不知dào

是不是怪物的东西,不要追来就好。

“萧依寂,你无耻!”洛吟霜嗔怒道,娇靥绯红,贝齿般的玉牙紧咬着樱唇,整怒气冲冲地看着萧依寂。

他也不理她,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东西有没有追来,直到奔出数丈有余,没发xiàn

身面有任何异响,才敢有丝毫放松下来,却听见前面不远隆隆水声愈来愈清晰,凉风倒灌进这通道里,就让萧依寂陡然觉得冷了许多。

“啪!”

萧依寂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这才想起怀中的洛吟霜,此刻他离她仅有一尺距离,甚至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味道都一一能辨别出来。她很美,尽管此刻她怒目瞪着他,她依然是那么美,甚至有一点不食人间烟火。

“你想干什么?”洛吟霜见他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禁就有些心慌了。

娇音才落,萧依寂才回过神,将她放了下来,神情又漠然了起来:“没什么,我发xiàn

,你真的很重。真难以想象上次我怎么能背着你,走那么远的路?”说罢,故yì

的干笑了两声。他心念电闪,绝不能告sù

她这件事,不然她不被吓死,自己也会被她吓死。

越是前行,湿气水气就越发严重,甚至玉璧通道中都覆满了青苔。转过一个转角,眼前情景豁然开朗。

竟然是个出世的幽谷仙境,薄云半遮半掩,日华蒙蒙。徐徐的山风,吹着谷中薄雾,隐约传来阵阵清香。谷中奇花烂漫,草树葱茏,一派蔚然清秀。前面一湾溪水,潺潺流泉。追着溪水不远,掩在参天柏树后面,一道宽约数丈的洪溪,倾泻而下,在灿然日华下,矫若游龙。

靠在下面潭水边,修着一个简陋的茅草屋,破败不堪。洛吟霜本来想进去看看,谁知刚一落脚,茅草屋就不欢迎的抛下厚厚一层茅草,看到这样,也只好作罢。

萧依寂看过周围环境,还不时的看看后面的通道口,心有余悸。

“萧依寂,你怎么回事?总是看通道口,它又不会没了!”洛吟霜明眸瞟了他一眼,微微讪笑道。

“没有!”萧依寂沉声应道。

洛吟霜见他不肯说,也只好作罢,采了几支野花,才霁颜而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挺好kàn

的!”

“不知dào

,如果照我们下来的时间看,现在应该是二更天了,可这里也是白天。”萧依寂摇摇头,干脆躺在了草地上。

“奇怪了!”洛吟霜不禁喃喃道,柳眉立蹙:“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我倒是不急着出去!”萧依寂幽幽开口,嘴角浮着一丝笑意:“也许月啸根本就没从这条路逃走!”

萧依寂心中冷笑,这次竟然是上了碎月的当。故yì

激怒他,让他打赌,然后抢在他前面杀人,如果猜得不错话,月啸也是故yì

被他俘住。想到那通道中的东西,他就不禁感到一阵胆寒,如若真是条龙,哪怕它不是跳五爪龙皇,也不是他一个凡夫俗子所能对付的。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就去看洛吟霜,自己这次的觉得恐怕要连累到她了。

这一看不要紧,洛吟霜正站在潭水边上,往潭水深处走,任他怎么叫,也不应声,立时一种不安的感觉就腾了起来。身形一旋,便挡在洛吟霜前面,道:“你怎么不回我话?”

“啊?”洛吟霜显然被他突兀的出现,吓了一跳,道:“我好像发xiàn

了点什么!”

洛吟霜说罢,也不再语,只是盯着瀑布愣愣出神了好一会,任由溅起的水花湿了她一身。

倏然,她似是真的发xiàn

了什么似的,娇声大笑,道:“萧依寂,快看。这是首诗。”

萧依寂哪里看到什么诗,反倒是沟沟坎坎一大堆,又有瀑布遮挡,只辨认了一会,便不耐烦的道:“什么诗?我怎么没看到?你读来听听!”

“恩,九曲碧云接天路,仗剑浮生天涯休……莫非真来莫非假,且行江湖且行秋……万……万……哎呀,这后面的字,被石壁挡住了!”洛吟霜辨认了好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洛吟霜念什么,他倒是几乎没有听进去,反倒是注意起瀑布后面的石壁。半晌,就脱口轻啊了声,这石壁和身后的石壁,更像是被人一剑劈开,而不是自然形成的。

“这诗……好像在哪里听过啊!”洛吟霜喃喃自语道。

第二十二章 龙?

洛吟霜冥思苦想,也得不出结论,也只好作罢。

水潭边上,水声隆隆,时静时动,似乎在远处还有个更大的瀑布。恍惚间,萧依寂脑海中就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通道里那条所谓的龙,是活的吧?

虽然日盘高挂,谷中雾气却是越来越浓。不消片刻,远山外峥嵘的山峰便已经被氤氲云雾锁起,就连刚刚玉壁通道的出口也是渐渐消失。

“洛吟霜,过来!”萧依寂高声呼喝,面色隐隐透着焦急。

“等一下!”洛吟霜娇呼了一句就朝瀑布上方的空地爬去。似是发xiàn

了什么重yào

的东西。

萧依寂心中对那玉壁仍旧耿耿于怀,心中一狠,就朝记忆中通道口的地方摸了过去。雾气缭绕着愈来愈浓,带着潮湿的气息,几乎让萧依寂窒息。他心中打定主意,猛然提真气,御气而行,点尘不惊。

顷刻间便已看见了那玉壁出口,依旧安静的在哪,无丝毫变化。萧依寂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不停,一种几欲臣服恐惧油然而生。他暗自奇怪,哪怕江湖中再耸人听闻的存zài

此刻站在他面前,他也能处之泰然,可对着这个陌生不知真假的东西,自己竟然会害pà

。想想不禁苦笑,一定要去里面看个究竟,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心念到此,深深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

玉壁还是墨绿如浸,只是蒙着一层水气,却愈发莹莹璀璨。龙睛幽幽泛着蓝光,珠内的水纹慢慢开始变得狂躁,那波光渐渐泛起,最后形成滔天巨浪,那龙睛的光也瞬间便亮了起来,将这通道和前方的那个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萧依寂更是紧紧蹙着眉头,这龙睛似是与他心灵相通一般,刚刚他正因为看不清而懊恼,谁知心念刚动,这龙睛就陡然亮了起来,十分神奇。玉璧被华光一过,颜色剔透。摸起来也是冰凉润滑,实在是难得的好玉。单单平这一条通道,若是卖给懂行之人,估计也够陌红楼十年开销了。

萧依寂哪顾得了这些,目不转睛地看着壁上的雕刻,倏然就觉得哪里不对,步子也缓了下来。

“啊?”萧依寂突然就想笑,放肆的笑。那是一张隐藏在三幅雕刻中的最后一幅,走遍了整条通道,也只有那么一幅。如果不是他再折返回来,根本就不会发xiàn



那幅图的雕刻手法也明显和其他几幅不同,竟然是极高难的镂雕,甚至还有链雕。那幅图用链雕手法嵌在玉壁里,颜色泛白,竟是上品羊脂玉。图中山水之美,云雾霭霭,峰峦争秀,在接天山峰上,一丝溪泉,飞洒而下,山下湖边花树茵茵,清风蝶舞好不惬意。

萧依寂心念电转,也不知这幅图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且从雕刻手法和玉的选择上,显然是将原来的图抠出,而后在原有的位置,加进来的。难道这客棹山庄的庄主没事在底下修坟?还修到自己山庄下面?这也太……

再转头去看那玉壁上的龙,星目倏然冷芒一闪,血气便涌上了头。连提剑的手也是微微颤抖。

只见刚刚那玉壁上的月啸龙吟图,只剩下了天地依旧,那条苍龙却是消失无踪,原本龙的地方,光滑平整,竟不覆刚才雕刻模样。

萧依寂顿时就心头一冷,心想恐怕今天要在劫难逃了。

蓦然,一声高远的啸声传来,恍如雷霆。声音中极尽威严,虽然萧依寂没有听到过龙啸,但第一次听到,甚至有一种跪下叩伏的冲动。

“糟了,洛吟霜!”他脑海突然一闪念,就急急朝着那龙啸声冲去。

谷内还是皑皑云雾,只能依稀辨认不远处的事物,龙啸声不断,萧依寂不禁疾呼道:“洛吟霜……洛吟霜……”

怎奈他声音久久开去,余音不绝,却不见洛吟霜的回音。他剑眉一蹙,那种不好的念头就升了起来。

未及多想,身后劲风愈来愈急,萧依寂知dào

最可怕的事情终于来了,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一晃,疾驰飞奔。萧依寂提真气,脚下轻旋,改变了方向,朝茅屋的方向奔去。

身形才刚一便,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落在了身后,捎带着将他撞向巨石。那一声很沉龙啸,更是让他心惊胆颤。直到撞上潭边巨石,他顿觉胸中气血翻滚,眼前一片漆黑。

立时才稳,身后劲风又再次逼来,有了上一次吃的亏,萧依寂再次踩着旋步御气而行,只是脚下迷离,接着落痕划破空气的阻力,竟硬是和那条苍龙颤抖在一起。

此刻萧依寂游目才看清那所谓龙的样子。那条龙约有十丈左右,粗恐几人环抱有余,眼似灯笼,幽幽冒着黄光,龙睛中那种施压的威严,几近让萧依寂臣服。最让萧依寂难受的却是,那条苍龙速度极快,伏地而行,他即便全力驾驭轻功,也只能勉强避开。萧依寂每次躲闪,都小心翼翼地退到瀑布另一边,他心中极为清楚,决不能让这条苍龙入水,不然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就朝山谷中奔去,那条苍龙在身后紧追不舍。他心头一急,脚下步子便混乱了。只觉身后像是一道劲风,随即又被甩出数十丈,撞在对面山壁上,紧接着一声龙啸就朝萧依寂本来。萧依寂一见,不禁脚下生风,口中骂道:“吐口血的时间都不给,你是想累死我啊?”

身后苍龙似是听懂了一样,一爪便狠狠拍了下来。吓得萧依寂身形一震,陡然就朝相反的方向冲去。苍龙一爪一爪疯狂攻击着,萧依寂着实是有些吃不住了,竟从心底升起了一丝以命相搏的念头。

想着,余光就发xiàn

苍龙的一只爪子朝他拦腰扫来,纵是想躲,也毫无办法,巨大的一股撞击力直接冲入体内,他感觉腑中一痛,顿时被撞的七荤八素,身形直线坠了下去。

他脑海中突然涌出了无数片段,浑浑噩噩。有些是他的记忆,有些不是。仿佛看见了落月山庄,没有屠杀,没有火光,也没有人,一切都那么安静。还有一座庄院。一座他从未见过的庄院。

“要死了吗?”他静静地想,体内一股莫名的真气乱窜,脏腑疼得厉害,上涌的血都卡在喉头,似是有万般难受,却无法言表。

他静静地下落,等待着最后的降临。一幕幕晃过眼前,怅然苦笑,这一世终于过去了。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洛吟霜的样子,倏然想起她,心里一丝明灭的火又渐渐烧了起来。洛吟霜那么信任他,甚至把性命都交与他,他怎么能让她出事?如果他死了,洛吟霜绝不可能逃掉。心念间,却觉得胸口一热,竟是那龙睛泛出耀目光华。随着龙睛渐渐衰去的光,萧依寂惊觉胸内的伤势,不可思议的在以奇快的速度恢复。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得强dà

,那股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正涌进他的身体,进入每一处穴道。慢慢地经脉开始复苏,内力竟然也在磅礴起来。

耳畔微微龙吟,将他拉回了现实。苍龙经再次冲来,这次也不用爪,倒是用龙尾狠狠抽向萧依寂。他的身体再一次被抽了出去,落进了潭水中。

萧依寂不再复刚刚一蹶不振的样子,此刻他脚尖轻点,掠水而起,立在瀑布顶端,卓然相峙,眸中神色狂傲已极。他笃定,哪怕对手是龙又怎样?自己照样要砍下两片龙鳞来。

那苍龙见他气势陡变。不禁也愣了一下,但旋即便一头扎了过来,速度之猛,其实凡尘入物可比?萧依寂自知不能硬碰,微微一旋,便飞身暴退。与此同时,落痕轻吟出鞘,没有挽式,借助哑簧的力道,惊雷迳奔那苍龙的龙睛。他十分明白,如若硬碰硬,只怕落痕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所以只能朝它柔软的地方攻。

萧依寂暴退间,手中轻打圆弧,一道灿然光幕就攻了过去,怎奈这东西到底不比人,他几乎八成功力打出,却只是在龙皮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白印,不痛不痒。

见萧依寂还手,那苍龙暴怒,长啸了一声,腾空而起,再次两只爪子朝萧依寂扑来。

萧依寂只是轻轻一旋剑尖,冷然大笑,不退反进就攻了过去。他不求能全身而退,只求能在他还有力qì

缠斗的时候找到洛吟霜。现在他只有赌了,也只能赌了。可是赌注却是那么的可怜,一个机会或者他的命。

此时,谷中雾气渐渐散去,那一轮日盘又显现出来,照着落痕,一道轻细的流星,就划了过去。苍龙似乎被落痕晃了一下,明显就是一呆,一瞬间萧依寂感到得那股威严气势也是消失殆尽。但那仅是瞬间的事,那苍龙旋而又动,低低地吟着,似是在警告萧依寂。

落痕越来越近,萧依寂几乎能闻到龙口中的腥臭味,熏得他差点一口浊气上升,就坠了下去。萧依寂猛然一声厉喝,就点尘而起,身法极妙,借着苍龙扑近,剑法陡变,连人带剑射向了龙睛。

第二十三章 这是哪?

那股傲天的气势,再一次冲进萧依寂体内。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那正是他内力耗尽的征兆。

此刻,萧依寂牙齿紧咬着嘴唇,两行鲜血就淌了下来,落痕的轻吟声也越来越细。萧依寂终究抵不过那浩瀚磅礴的力量,身子宛如断线风筝,撞上了对面的山壁,跌了下去。

萧依寂感到胸口一阵阵钻心的痛楚,血气一涌,一口咸腥之物就喷了出来。那苍龙倒也奇怪,腾在空中也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萧依寂,露出一丝玩虐笑意,看得萧依寂就是一滞,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这东西跟人一样,竟然有感情。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萧依寂分明能感到它在笑,甚至是在嘲笑。

萧依寂想到这,强忍剧痛站了起来,茫然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如果不是这种状况下,他一定以为自己疯了,自己居然在跟一条龙对话。

那条苍龙依旧不动,龙睛中竟是流露出一抹不屑神色。摆摆龙尾再次俯冲下来。两只龙爪之锋利,开山裂石自是不在话下,破天开地也未尝不可。

“还指望跟畜生说话?”萧依寂不禁暗骂一声,抽身闪躲。身形才刚一动,只听得身后,震耳欲聋的巨响,随着一道劲风,就劈了下来。那一爪,硬是将峰峦生生削下去一截,碎石滚落坍塌。萧依寂仓皇间回头一望,升起一丝后怕,哪怕在晚上半分,自己定会毙于此处,万没有逃开之理。

苍龙丝毫没有放qì

追逐的念头,一掉头,龙尾又朝萧依寂甩来。不容许丝毫缓和,暴怒的苍龙,一爪一尾猛攻,显然不置萧依寂死地,绝不肯罢休。

萧依寂陡然将内力又提升了一个层次,旋即步子灵巧一变,顷刻便将苍龙甩开。他心中极为清楚,这样下去,不被打死也会被累死,必须要有所改变。心念一动,一丝刻毒的念头便冒了出来。旋即看了一眼身后苍龙,暗叹了一声,身形宛若流星径直射上争秀峰巅。

“没办法了!”萧依寂眸中一冷,落痕剑光妖异而起,腕间一抖,龙吟悦然而出。惊得那苍龙腾起的身子,顿时停在空中,奇怪的打量着萧依寂。

萧依寂不禁冷笑,这东西还真的非草非木。心念间,萧依寂反手就是一道流星,飞仙之快,对流激荡着萧依寂的长袍,乍看上去,十分飘逸。萧依寂犹记得刚刚剑光一闪,苍龙气势顿弱,这一次,他更是让剑锋横着划去。

果然,被剑光一闪,苍龙咆哮起来,变得躁动不安。两只前爪,更是不停地朝萧依寂扑出。萧依寂诡然一笑,一簇人型在巨龙爪影中,闪转腾挪,极尽轻功玄道。

“萧依寂!”

远方山上空空传来一声娇呼,萧依寂霍然一震,正是失踪了的洛吟霜,游目间,果然看见洛吟霜在对面山上,似是对他招手,急切地望着他。他松了一口气,在没有比这更加让他开心的事了。想着,身下脚步更是快了起来。

谁知,那苍龙早已瞅准机会,在萧依寂缓过神的一刹那,一爪就扇到了萧依寂胸口上,立时就见血骨模糊,皮肉外翻,身形颓然而坠。

剧痛反倒让萧依寂清醒起来,落痕横着就扫了出去,直奔龙颌。力量之大,比之浩瀚。

苍龙似是知dào

他要攻击哪里,竟是甩着头,退了几丈,愤nù

地盯着萧依寂,鼻中冒着殷殷红雾。见他一击未中,立kè

撞了过来。

“这东西要成精了!”萧依寂心中暗骂道,脚下却丝毫不敢怠慢。那一阵阵心惊龙啸,几乎让萧依寂心胆俱寒。

见萧依寂退到山脚,退无可退,苍龙连着几爪就攻了下来。萧依寂只觉一股劲风迎面撞来,其疾无匹,心中一惊,身形一晃,迅如电芒。身后不断传来天震地骇的崩塌声,萧依寂旋即全力施展轻功,气势极为惊人。

萧依寂终于被苍龙追的暴戾起来,眸中杀意陡然冲上云霄。即便那傲睨世间的苍龙,一见之下,也是目光一滞,收敛了几分。

他不再躲闪,立在山巅,目空一切。血色将他染成一个怪物,一个疯狂的怪物。他静静地看着苍龙腾空而来,置在一旁的落痕剑陡然射出一道白光,苍龙本能地一转头,想躲过那道耀目光弧。

与此同时,萧依寂身形轻动,旋身而起,落痕反手而出,竟硬是滑过巨龙身体,直插在苍龙龙睛上,一股腥臭的黑血立时喷涌了出来。苍龙吃痛,猛然一甩身子,将萧依寂甩出数十丈有余,惊天咆哮中,身子急速腾起,一爪就朝萧依寂脑袋抓来,分明要将萧依寂血溅于此。

此时,萧依寂也杀得眸中泛红,驾驭轻功迎了上去。

那庞然大物,似乎发xiàn

萧依寂的转变,也不敢再将头暴露给萧依寂,一到近前,立即一闪,用龙尾直扫他腰间。萧依寂啐了一口血沫,干脆放qì

了剑招,内力一旋,直接抱着龙尾荡了起来。

他一上手,便感觉这龙鳞十分之滑,差一点就被甩了下去,心中灵机一动,便将落痕剑插进了龙鳞间的缝隙中。这一插不要紧,那苍龙似是感到剧痛,不禁上下翻腾,在空中打起滚来。在萧依寂眼中,它分明是想将他甩下去。

想到这,不禁又将落痕猛地插了进去。苍龙痛得身子一震,开始在谷中乱撞。龙尾撞断了一棵棵参天树木,搅了一潭清水,直撞得萧依寂头脑发昏,眼前金星乱蹦。

片刻后,暴怒的苍龙渐渐平息,这才让萧依寂有了一丝缓和的机会。

萧依寂嘴哂冷笑,抽落痕准bèi

一搏。

果然,那苍龙因为龙尾剧痛,而反过身来,攻击萧依寂。他嘴角一挑,也不顾身上伤痛。轻身一纵,迎着巨龙奔雷之势,就打出几道光弧,轻柔无力,显是为了阻碍巨龙。随即,身形陡然一颤,凝力于落痕之中,他轻轻举剑,似是在空中打了几个挽势,一道道剑芒,迳奔巨龙七窍。

耀目掩日,剑芒密密相连,仿佛成了一场光雨,生生不绝。若不是那悲鸣长啸,定是场绝美的剑舞。狂舞着,光雨、血雨连成一片,映着泛红的星眸,愈演愈烈。

萧依寂终究还是支撑不住,这已经大大超出了他能力范围。但见那条苍龙,也已是千疮百孔,血染绿谷。苍龙神色凄然绝决,倏忽一声悲啸,龙尾一甩将萧依寂直接抛下,随即龙身也从半空中颓然坠下。

他看着头上,苍龙下坠的尸体,终于安心。

闭上眼,他看到了笑靥如花。

……

“现在该怎么做?大哥,这东西,不能在留在这里!”

“不要烦我,只要我知dào

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处,我就不怕中原那群人!”

“大哥,你别再执迷不悟了!”

恍惚间,萧依寂好像听到了有人交谈,心中不禁凄伤苦笑了一下,慢慢睁开星眸,顿时觉得呆了。

这是间不大的屋子,他正站在屋中的一角,粉织罗帐,雕花的檀木床,床上正躺着一名妙龄少女,凤目闭合,娇靥苍白,柳眉紧锁,隐隐中透着痛苦神色。

竟然是洛吟霜,只是此刻她已换了一身淡蓝长裙,说不出的冷傲高贵,丝毫没有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

萧依寂想要去叫洛吟霜,却发xiàn

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做不了任何动作。“被人点穴了吗?”他心中暗想,神色却是透过那道屏风打量着那三个男人。那三个男人,身材魁梧,裘皮围腰,左臂上纹着一条五爪龙皇。单凭他们身后背弩,显然不是中原人士。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一瞬间,所有问题都涌上心头,不禁心烦意乱起来。他隐约记起,在客棹山庄中恶斗苍龙,自己被苍龙击中,落下半空,之后的事。却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不过此刻仿佛内伤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觉得自己很累很累。

“那女的怎么办?”其中一个男人说道。但看这男人,黝黑皮肤,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面似铁锅,眼若铜铃。拇指上套着一枚翠玉扳指,背后背着一把十字战弩。

“二哥,你现在还想着那个女的?那帮中原的魔头们都快打上山了!”他身旁的男人说道。萧依寂细看中,果然发xiàn

二人长得极像,若不是他比刚刚那男人稍白一些,他几乎就以为是同一个人。

“只要能保住这东西,我就是死也值得!”那另外一个男人说道,眸之中尽是贪婪的欲望。那是一块小的如同玉佩的石头,漆黑如墨,奇丑无比。但被那男人拿在手中却是如获至宝,反复拿起来端详,端详完又啧啧称奇。

萧依寂诧异已极,为什么自己隔着屏风,却能看得清他们的三人的一举一动,甚至眸中神色也是尽然皆知。每每在想下去,脑中就仿佛有刀在绞,也只好作罢。

“现在外面的人已经抵挡不住了,大哥,走吧!”三人中稍微白的那人劝慰道,面露焦急。

第二十四章 醒来

那男人只是看着手中石头,依旧不理其他两人,反倒更加为之迷恋。

背十字战弩的男人,不禁神色一变,沉声道:“这东西,的确不能让那帮人得到。”说罢,将背后战弩取了下来,准bèi

应战。尔后对着肤色稍白的男人,轻叹道:“带大哥走!”

话音未落,屋子外便传来一阵阵破竹之声,显然他们口中说的中原人士,已经冲了上来。只见那人将十字弩一搭,唰唰唰,从背后抽出三支弩箭,指尖一拨,蓄势待发。

其余两人也是身形一凛,大概没想到外面的人能这么快冲上来。那肤色稍白的男人,面色倏然铁青了起来:“二哥,现在碧云峰有难,我断然没有先走之理。我愿和二哥共同进退!”那男人神色中端然透着绝决。

萧依寂听着,只觉脑中一空,有若晴天霹雳。

碧云峰!

这里竟然是西北碧云峰!千年之前的接天战场。

萧依寂不禁面色剧变,一丝恐惧便漫上心头。自己明明在客棹山庄,怎么一醒来就到了西北?还被人点了穴道。萧依寂越想,就越觉得有些悚然。游目观察,不知刚刚自己沉吟时,错过了什么,那背弩男人已经冲了出去,而其余两人则是朝着屏风冲来。

萧依寂一见不好,就想冲破穴道。但怎知自己一丝真气也是提不起来,更是搅得五内俱焚。他又惊又急,岂料,那两人冲进来,对他视如未睹。直接奔上床边的洛吟霜。

“快走!”外面传来一声断喝。随即便是兵器碰撞冷然心惊的声音。

此刻那老大也不再把玩那颗石头,也不知dào

把那石头放哪里去了,伸手抱起洛吟霜,就朝萧依寂的方向冲来。

“放下她!”

萧依寂暴怒厉喝,岂奈自己还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想要动,却也不能。胸中似有一团怒火翻腾,懊恼不已,紧接着发生的事,却是让萧依寂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平复。

那两人抱着洛吟霜,竟是硬生生从自己的身体穿过,而后消失不见。萧依寂星眸中的波动渐渐大了起来,恐惧深深笼罩着他的心,他不敢想刚刚那一幕,脑海中却是不断反复,直到他心头一窒,颓然崩溃。

“死了吗?”他不停的问自己,不停的证明还活着。得到的答案,都是苦笑,摇头。

半晌之后,他突然就笑了,放肆的大笑,笑到流泪。这不是自己一直想得到的结果吗?为什么要怕?为什么要逃避?自己不是一直想着死,却死不了吗?他心中不断的冒出疑问,不断的建立,推翻。终究变得冷静了下来,甚至带着一抹不屑。

萧依寂再次将目光置向了屋外的地方,不禁就是一惊。此时,那背弩的男人,蟒袍已经被血浸透,那腰上裘皮更是湿漉漉地向下趟着血。他睥睨一切,手中战弩嗡动,旋着短箭,百步而发,力量岂匹?接天湖水染成血墨,遍地尸体横陈。

萧依寂不禁想到了神风山庄那晚,自己也是一样的不可一世,一样的杀戮,一样的傲然。但那都已经结束,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影子。萧依寂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地上的尸体,起码有七八十具。有中原人,也有西北人,死状之惨,无以言诉。

倏忽,那背弩男人冲进战圈,浴血,拼杀起来。萧依寂明白,他弦绝箭尽,他想帮他,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碧云峰乌云密密,狂风大作,似欲把古木摇散,溪水摇断。远处传来一声声惊雷,紧接着骤雨急降,将那震耳发聩的喊杀声冲淡。随着大雨降临,那背弩男人似是更加疯狂,一把十字战弩当作长枪来用,脚下云步绝妙,护着自己的心脉。

“投降吧!没用的!”人群里突然一声厉喝,犹若平地炸雷。

谁知,背弩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冷然笑道:“我颜墨白,就算战死,也决不投降!”说吧,战弩向前一冲一挑,又将一个无名之辈破腹开膛。

“颜墨白,抵抗没有任何用,我们已经把你包围了!”那人低喝道。

“那就看是你们将我灭杀,还是我将你们驱逐出碧云峰!”背弩男人凄声厉喝,旋即十字战弩一转,又奔入战圈厮杀。

萧依寂不禁从心底升起一丝佩服的感情,面对这么多高手的围攻,能做到不屑一顾,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做得如此豪气干云。他纵使知dào

,自己最终难逃一死,却也丝毫不犹豫。

果然,那背弩男人终究不是神,连番车轮战,已经让他精疲力竭。那群人抓到机会,竟一起举剑围攻。一场战争,演变成残忍的杀戮。片刻间,背弩男人身上便不满大大小小的可怕伤痕。

萧依寂看着另一个自己在浴血而战,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那种任何人割了他一刀,他就要还回去致命一刀的感觉,或许只有他才能懂!他静静地看着心中悲痛已极。

倏忽间,他感到一阵窒息钻心的疼痛,仿佛身体撕裂开的痛楚,让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他能听到那背弩男人的怒吼声,犹若受伤的猛虎,声音渐渐飘远,雨声也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

西天边,晚霞如血,夕阳残照。映着正盛桃花,一片橘红。远近村庄,已升起了袅袅烟炊。微风一抚,倒是有几分惬意。

“救我!”

萧依寂猛然惊醒,惶恐的望着四周。

没有苍龙尸体,没有小绿谷;没有碧云峰,更没有那背弩男人。他安静地躺在客棹山庄那一地尸体中。想起之前种种,那苍龙给他留下可怕伤口,就不禁去摸。

“嗯?”萧依寂心中一凛,两道剑眉立时就蹙在了一起。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口,竟然不见了,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转身去看落痕长剑,也是安然地躺着不远处。

“洛吟霜呢?对啊。洛吟霜呢?”萧依寂蓦然想起,游目一扫,立时呆了。洛吟霜娴静的倒在不远处,仿若熟睡。只是最令萧依寂诧异的,便是刚刚在碧云峰,洛吟霜换上了一身淡蓝长裙,可此刻,洛吟霜依旧是那一身淡黄色云裳,并未有丝毫改变。

萧依寂心头一丝不安腾起,不由得目光就瞟向了那两个大洞。萧依寂心烦意乱极了,没有血迹,没有伤痕,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怎么解释?冥思苦想下依旧无任何结果。

“五师兄,你醒啦?”

上官云翀的声音突兀的在耳畔炸响,惊得萧依寂神色一变,忙去找声音来源。

哪知上官云翀竟是躺在死人堆里和他说话,并且还嫌不舒服,垫了一层死人在底下,见萧依寂看见他眉头紧蹙,不禁就笑道:“五师兄,那个……我累了。反正这地上都是尸油,和尸体也没什么区别,我就想还不如躺舒服点!”

萧依寂哪里有心思问他这些,话锋一转道:“云翀,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躺了多久了?”

“我都来了半个月了,我来的时候你就在这里躺着了!”上官云翀见他沉吟正色,如实回答道。

话音未落,萧依寂心中悚然。自己竟然昏迷了半个月,可碧云峰的事,不过刚刚发生而已。不禁有接着问道:“我身上的伤,怎么好的?”

上官云翀神色一怔,茫然道:“五师兄,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没有伤啊。就那么一直昏迷着,起初我还担心你是受了严重内伤,可是脉搏呼吸都很正常,所以我就一直守在这里”

萧依寂当然知dào

他一直守着他,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被拉出来晒太阳。只是萧依寂心中犹如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他实在没有心情想其他事情:“你怎么跑来了?”

“是三师兄不放心,你刚一走三天,便传来客棹山庄毁于大火的消息,等了几天还不见你人回来,我们就感觉事情不对。私下里一商量,我们两个就来了!”上官云翀耸耸肩道。眸中冷辉泛泛,可见萧依寂醒了对他的触动有多大。纵然他知dào

私自离开陌红楼要受多大的惩罚,可他还是和南宫烈雪义无反顾的来了。

上官云翀正说着,客棹山庄门口人影一闪,寒芒如电便到了近前。

“依寂,你终于醒了!”那一身白衣胜雪,傲睨世间的眸子正透着担心望着萧依寂。

“三师兄,云翀,让你们担心了!”萧依寂沉吟了一句。

“依寂,你怎么会昏迷在这?”南宫烈雪关切地问道。他心中极为清楚,现在江湖中能让萧依寂昏迷的,恐怕寥寥无几。

萧依寂不觉嘴角一挑,旋即笑了,他也想说,可他怎么说?究竟是梦还是真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只感到胸口若千斤之物压着,窒息之感越来越强。

萧依寂不由得去摸,竟是摸到一颗酒盅大小的珠子,立时震骇的汗如雨下。旋即掏了出来,果然是那颗龙睛。虽然另外一颗不知去向,但足以证明一切。

“五师兄,这是什么?夜明珠?好漂亮!”上官云翀一见,星目泛泛道。显然被那颗璀璨的龙睛吸引了目光。

第二十五章 死对头

“我说我见到了传说中的龙,你们信吗?”萧依寂俊面深沉,毫无笑意。反倒让两人觉得心头一冷。

“五师兄,你不会说这东西是龙身上的吧?”

此刻上官云翀把玩着那颗龙睛,爱不释手。萧依寂却是心中大感疑惑,那颗龙睛在上官云翀手中分明没有那么灿然夺目,龙睛中的波纹,也是渐渐平静了下去。萧依寂恍若回忆,当日洛吟霜触碰到龙睛的时候,也出现了一样的情况。

“嗯!”萧依寂微微颔首,眸中冷意陡然。

南宫烈雪见他点头,心中一凛,不由得脱口道:“难道你真的见过龙?”

萧依寂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意义将给二人听,说完喟然轻叹了一声:“洞中所发生的事,我直到现在依然不知dào

是真是假!”

南宫烈雪和上官云翀仅仅听着,背后就腾起一丝凉意,俊面也是渐渐沉了下去,对于他们来说,萧依寂经lì

的事,就如同做梦一样的不真实。

“为什么那条苍龙会从玉壁中出来?为什么我明明被击成重伤,醒来却一点伤都没有?为什么我会去到西北碧云峰?为什么我在碧云峰见到的洛吟霜是穿一身淡蓝长裙?那三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围攻碧云峰?”萧依寂不禁怅然苦笑,紧锁的剑眉愈加衬着他此刻心乱如麻。

“五师兄,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它?”上官云翀倏然道,晃了晃手中的龙睛。

萧依寂心头一滞,渐渐回想起和苍龙缠斗时,龙睛的确帮zhù

过自己恢复伤势,不由骇然:“龙睛真的可以增长功力?可是,洛吟霜不是说要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煎熬,才能大成吗?”

南宫烈雪打量了半天,才幽幽开口道:“龙睛既乃龙魄,不是每一条龙都有,只有修liàn

大成的龙才有龙魄一物。龙乃上古神兽,古者称三爪为蛟,四爪为龙,五爪为皇。蛟者无魄,龙者大成,皇者天生。只有皇者龙睛才是身体所承shòu不住的圣物。”

话音才落,萧依寂身形一凛,显然南宫烈雪说到了关键,他在小绿谷中,缠斗的那条苍龙,显然还没有修liàn

大成。也难怪苍龙暴怒,自己可是扰了它的清修。

“五师兄,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上官云翀笑笑道。

萧依寂微微点头,旋即问道:“她怎么样?”

“五师兄,有心了!”上官云翀话中有话,说着眉间一挑,微微挑衅:“她可比你身体好多了,都已经醒过一次了,现在不过是在睡觉罢了!”

萧依寂目光一旋,便望向了洛吟霜。她在熟睡,也不顾周围的尸体,的确是累坏了,柳眉轻轻蹙着,略带着焦急,让他看得心疼。抱臂而卧,自己保护着自己。看见她安然无恙,他便也放下心,转头问道:“碎月有消息吗?”

“没有!”上官云翀轻叹,愁眉深锁道:“碎月仿佛凭空消失了,我和三师兄多方打听,无奈都没有消息。”

“碎月想躲,即便师父也是毫无办法!我有幸和碎月共事过一次,也是那一次让我彻底看清碎月这个人,冷血嗜杀。和他执行任务,简直就是一场屠杀噩梦。”南宫烈雪黯然道。他知dào

他这话绝非危言耸听,不由得泛起一丝愁苦。

“我上了碎月的当!”萧依寂尽管极为反感,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输了:“我在想无论和不和他打赌,我都要找出羊皮卷和苦玉。可是却没有想到我会成了他的替罪羊!”

“五师兄……”

话犹未完,逆风顿起。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着初升冷月,人影攒动。

“嘘!”萧依寂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自己则是朝墙边摸去。细听之下,那几人竟是蹑手蹑脚的在前进,显然是知dào

这客棹山庄中有人。

“萧依寂,你醒啦?”

一声娇呼未绝,一道剑芒,奔雷电掣般直袭萧依寂胸前。

这一击着实突兀,连人带剑直扑过来,倒是让萧依寂心头一惊,凛然正色间,落痕一背,旋身躲开了这一击。

但看来人,少年模样,一身水染墨色长袍,腰间悬玉,足登云头靴。棱角分明的俊面将他刻画出凛然之气,一双丹凤眸子,光如炬,深深埋着冷傲。

此刻手中雪浪长剑一剑剑猛攻萧依寂各大要穴,剑落精准无比,剑尖荡着真气,冲击着萧依寂的周身经脉。

萧依寂脚下一旋,身形陡然一震,便将那人的攻势悉数破开。龙吟轻啸间,一道流星,快若闪电,其势罕匹。萧依寂嘴角一挑,就朝那人哽嗓射出。

那人反倒也不惧,不退而进,将剑一格,嗡然一声龙啸,溅起数点火星,待耀华尽毕,二人已分立两侧,剑光也渐渐隐了下去。

门外另外两人,也赶了进来,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十分尴尬。

“你们是什么人?”

一声娇呼自大堂传来,随后洛吟霜疾奔而来,立在萧依寂身侧,奇怪的打量着三个人。

“你是萧依寂?”那少年道。眸中冷辉翻然,笑意盈盈。

“不错,我的确是萧依寂!”萧依寂剑眉一蹙,嘴哂冷笑。

“大名鼎鼎的萧依寂,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另外一个少年讪笑道,眸中更是极尽讽刺意味。此刻萧依寂,蓬头散发,污垢满身,衣衫褴褛的模样,的确是十分狼狈,但神色间那股淡漠依旧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勃勃。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上官云翀正值年少轻狂之际,更何况,他赋性刚直,哪里看得管这种小人嘴脸,不禁冷然喝道。

“呦,生气啦?说得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好生气?”刚刚那少年狂妄大笑,身后两人也俱是附和不屑冷笑。

上官云翀星眸一变,将剑一抖,就欲动手,被洛吟霜阻止了下来。

“你们三个大晚上的跑到这里嘲笑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多狼狈?嘲笑人还要跑这么远!”洛吟霜娇呼道,旋即便是一阵悦耳的银铃笑声。

娇音未落,三人脸色立变,为首那少年正色道:“姑娘打算插手此事?”

洛吟霜一瞥萧依寂,见他作声,便道:“插手怎么样?你们三人夜半三更,鬼鬼祟祟,来客棹山庄做什么?”

“姑娘还是不要管的好!”那少年道,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们与萧依寂有账要算,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那少年话说得不卑不亢,却让洛吟霜神色一滞,心中盘算起来,显然那少年并不知dào

她的身份,何不自己将计就计,想到这里,便笑了:“想不让我管?也行,问问他同不同意!”说着,一泓秋水瞟向了萧依寂的俊面,笑意盈盈:“你们给我听好了,我是萧依寂的未过门的妻子,你们想让我管还是不管?”

话音一落,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几个人星眸中不约而同的泛起惊诧已极的光,以萧依寂尤重。

她望着他,一抹妩媚带笑。

他手足无措,若有所思:她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人?

那为首少年旋而冷笑:“那我还真的要代表羽残宫说句恭喜了,萧堂主大婚之日,我必送上厚礼!”

南宫烈雪不怒反笑,道:“羽残宫?我猜得不错,你是宋清啸座下弟子,秋少雪?”

那少年见南宫烈雪没有立即出手,便也挽了个剑花,反手施礼:“在下秋少雪。南宫堂主大名,如雷贯耳。我此次奉命前来追杀客棹山庄灭门案的主谋,还请你们不要插手!”

话音甫落,南宫烈雪倏忽一震,方才听萧依寂说,心中还在为碎月开脱。可此刻,秋少雪都已经追上门来,哪里还由得他不信?

萧依寂环顾四周,不禁目中悲然道:“秋少雪,你可知发任务的是何人?”

秋少雪星眸一闪,精光立敛:“这不是我要关心的问题。我只在乎任务,要杀的人!”

“你杀不了我!”萧依寂冷冷地道。

“不试试看怎么知dào

?”秋少雪嘴角一抹微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气势惊人。

“没用的!”

哪知,话才出口,洛吟霜香肩微晃,直袭秋少雪。只听苍然一声龙吟,一柄耀眼生花的长剑已盈然在握。旋即柳腰一闪,直奔秋少雪笑腰。洛吟霜身法绝美,夜风一吹,水袖飘飘,宛若姮娥飞天。

直到秋少雪近前,她才身形一变,飞寒轻抖,朝秋少雪心脉刺去。她快,怎奈秋少雪更快,仅是脚下云步一旋,便晃过长剑。他嘴角一挑,反手一交,左手攻出,右手却是极快地袭向洛吟霜脉腕。

洛吟霜见长剑冽冽而来,丝毫不容缓和,步法轻动,如水一般绕过长剑,却未想到秋少雪一抓一扣,将她脉腕扣住,内力一催,半分力qì

也再难使出。

“疼!疼!”洛吟霜连喊了两个疼字,都打的汗珠便从额头渗出,娇靥也是变了颜色。

秋少雪不说话,嘴角徒增一抹诡笑,手中力道却是加重了几分,洛吟霜低吟了一声,便也不再出声,只是强硬忍下疼痛,怒目瞪着秋少雪。

“秋少雪,对付女人,你算什么英雄?”萧依寂幽幽开口,眸中杀意陡然直指秋少雪。

第二十六章 碎月出手

“哦?干嘛这么紧张?”秋少雪听萧依寂出口,也不再发力,似笑非笑的地看着萧依寂,等他的回答。

“放开她!”萧依寂不温不火低声喝道。

南宫烈雪一见,不由得暗呼不好,知dào

萧依寂越是冷静,就越愤nù

,不禁身形一旋,长剑先一步出鞘,随即直刺秋少雪。天星残雪剑一声龙吟,似是一条极细银蛇,剑光掩着月光,夺目灿然。

秋少雪只是脚下一退,腕子一沉,将洛吟霜整个人挡在了身前。天星残雪剑一变式,秋少雪也随着一动。直到南宫烈雪的长剑离洛吟霜的香颈只有一寸,南宫烈雪才沉腕收势,默立一旁。

“卑鄙!”萧依寂厉声大喝,眸中立即射出两道精光。

秋少雪一怔,便冷笑道:“那又怎样?萧依寂,出剑!”

话音未落,秋少雪长剑挟森森冷焰一射到萧依寂近前。萧依寂只是冷笑,那一抹戏谑,更是让秋少雪怒火中烧,不觉内力一提,就刺了下去。

妖异的红,带着咧咧风势,旋然出鞘。落痕一格,龙吟而动。无论秋少雪哽嗓、心脉任何一处暴露,他会毫不犹豫的出剑,他知dào

他必须死。

秋少雪见他攻势狠毒,也是不由得撤身闪躲,侧身晃过长剑,指尖轻弹,剑qì

便激荡得落痕一偏,贴衣扫过。

萧依寂一挽剑势,又朝秋少雪攻来。剑光盈然,一招未满,一招又至。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实则来势凶猛。他冷笑,他在等,等他的一个破绽。

秋少雪却是化刀一裹,飞快变式,将自己罩门,掩在一片光幕中。

陡然气势提升起来。

见秋少雪不退,萧依寂嘴角抽动了一下,剑尖轻旋,脱手悬空掌心一寸而行,仿佛落痕在他手中富有生命一般,嗡然转动。而后也不惧光幕掩月,清啸与和,宛如流星,直射而去。

一瞬间,剑qì

大作,直到秋少雪近前,落痕诡异一旋,迳奔秋少雪心脉。剑锋利!慑人的却是他的双眸,穿透一切给人以恐怖的感觉。

妖异穿过光明,隐于黑暗之中,血如昙花。

秋少雪身形才动,落痕便在左臂上开了一个洞,立时血如泉涌。秋少雪哪里顾得这些,猛提丹田真气,暴退了一丈有余,惊恐得望着萧依寂。

“怎么样?杀得了我吗?”萧依寂星眸湛湛泛辉,讪笑道。

秋少雪可见得身形一滞,却仍有恃无恐,长剑一挑,由下而上,内力激荡将客棹山庄中的青砖掀起,直朝萧依寂挥去。

青石板砖本身就极重,被秋少雪剑qì

一荡,顺势而来,急如弹丸。

萧依寂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秋少雪那一剑的威力,心头默默细数。“一,二,三……一十六……”直到他步前,整整一十六块青砖。萧依寂眸子还是一如平常,脚下步子轻轻一旋,倏忽磅礴的内力直冲九天。随着内力激发得劲风,扬起飘飘碎发,愈加显得他狂傲已极的气势。萧依寂此刻卓然而立,一道光幕直接抵在萧依寂面前,直接将那十六块青砖化成碎末,夜风一吹,便如尘埃不见。

秋少雪自知青砖挡不住萧依寂,脚下轻点,超轶绝尘,挺剑来刺。雪浪清啸,宽刃映着月华,闪闪生辉。秋少雪虽是挺剑,左手却仍是化作掌形。这一剑电掣如瞬,稳如泰山,直袭萧依寂哽嗓。他心中自有盘算,但凡萧依寂一动,就必然万劫不复。这招着实十分阴狠。

萧依寂不禁暗自摇头,他岂会看不出秋少雪的用意,这一击,萧依寂没有暴退,而是不退反进,突兀诡异地出现在秋少雪身侧。落痕一滞,挽花转手,直到半尺左右,将剑一横移到秋少雪颈间。

“你就这点本事?”萧依寂嗤笑道。

秋少雪见萧依寂如此冷嘲热讽,不禁神色一变,鼻子中重重地发出一声怒哼。

“秋少雪,你的性命全系我于我一念之间,还敢如此狂妄!”萧依寂冷喝道。手中落痕更是往前送了送,力度拿捏奇准,使剑嵌在肉中,却又不破一丝血肉。冰冷的剑刃,逼着自己的哽嗓咽喉,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事情。一旁的南宫烈雪突然感到心头一冷,此刻的萧依寂,他分明能感到像一个人,十分的像,一个他永远不愿提及的人。

“萧依寂,有种,杀了我,羽残宫不会放过你!”秋少雪怒目瞪着他,恨不得能将萧依寂挫骨扬灰。可,他也只能是想想,自己此刻生死都交由人家,他又有什么资格和萧依寂谈仇恨?

“杀你?”萧依寂眸中冷辉一闪,旋即诡异冷笑:“只要你不说出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的,我起码有几十种方法让你说,我不急,我们可以慢慢耗!”

话音才落,秋少雪心头骇然,他甚至能闻到那股血腥的残忍,他知dào

萧依寂说的不假,可他从来不怕:“那你就动手吧!”

“萧依寂!”

一声阴阴冷笑,从墙外传来,打断了萧依寂的念头。

随即大门出,人影几闪,飘进来一簇人形,这人极瘦,星眸湛湛生辉,一袭月白长衫,嵌着几块补丁,倒也整洁。此人左手提一柄极细长剑,萧依寂一望,不由得嘴角抽动了一下,脱口而道:“打狗还要看主人,看来果然说的不错!”

那男人显然被他的话说得一怔,而后微微颔首:“你猜到了?”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么淡然,眸子似笑非笑,永远不变得却是淡然下那丝阴狠。

“月啸呢?”萧依寂冷冷问道。

“你真奇怪,月啸在的时候,你问我在哪?现在我在了,你又问月啸在哪?”那男人也不看萧依寂,反而去看天边冷月,喃喃自语。

“碎月,你到底是什么人?敌人?还是朋友?”南宫烈雪耐不住落寞,突兀地问道。其实他自己都被自己问笑了,怎么可能是朋友?怎么可能是那么简单。

“南宫,你又跟来了!”碎月剑眉含笑道,口气中就像见到一个老朋友,这倒是让南宫烈雪十分不自在:“你会知dào

,不过不是现在!”

随后,碎月朝萧依寂施了一礼,道:“还请,萧堂主看在我碎月面子上,放羽残宫一马。我碎月自当感激不尽!”

话声才尽,萧依寂剑眉一剔,便已猜到几分。手中轻转,龙吟未绝,剑已回鞘。低声问道:“这次打算告sù

我点什么?”

“你看到的东西!”碎月话说的直接了当,却是让几人俱是大惊失色。见羽残宫几人走远,碎月才继xù

了下去:“出剑!”

碎月一声厉喝,长剑嗡然。

“你想反悔?”萧依寂神色立变道。

“不错,我想反悔!”

萧依寂听他狂妄出口,心中一股无明业火顿起,手中落痕,哑簧一弹,剑鞘朝碎月射去,身形也跟着而出,两道剑qì

,一前一后,冲向碎月。

碎月见他出手,也不感意wài

,反而嘴角爬上一丝刻毒笑容,手中长剑一指,一道剑芒迳奔而出,挟着无匹力量,猛向萧依寂胸前射去。

他心中仍是对碎月有着一丝恐惧的,尤其是在这座碎月亲手造出的墓场里。萧依寂见他出手,立即旋身而上,避去锋芒。怎奈,碎月紧追而来,长剑泛着冷冷寒光,似是一条通幽之径。

碎月仅仅踩了几个云步,便已追赶上旋身而上的萧依寂。长吟清啸,追星再一次嗡动,竟是朝着萧依寂的心脉。追星白光泛泛,剑qì

凛然,激荡得萧依寂长衫飘飘,飞速而退,立在丈外。

萧依寂心中暗犯怒火,也不再害pà

碎月的攻击,落痕那一抹妖异,又亮了起来,甚至比之刚刚更添了丝丝邪意。碎月此刻已经追来,萧依寂手中圆弧轻打,一个漂亮已极的光网,笼罩而去。旋即便脚下一动,落痕竟硬是变了一式,朝着碎月右手腕脉而去。追星仅仅一挑,破开光幕,便和落痕对上。

月光似水,隐在蒙蒙烟云中,似是害pà

看这场对决,两股截然不同的杀意冲上九霄,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腐臭味。只有夜风,依然微微轻抚,将一抹新绿送入客棹山庄中。一座死人的墓场,一片片银光幻起,他们都在找对方的破绽,哪怕一个很细微的破绽,都足以使人丧命。

此刻,洛吟霜站在一旁,娇靥凝霜,神色中隐隐透着焦急,不禁娇呼道:“萧依寂,小心他会飘!”

娇呼未绝,萧依寂嘴角便浮起一丝笑意,落痕化作一道晓星,直奔碎月颈子右侧动脉,没有任何空气波动,亦没有剑吟,只是极快地扫向碎月。

洛吟霜惊了,上官云翀也惊了,萧依寂居然会从一开始就偏离动脉位置,实属不该,不由得头上冒出丝丝冷汗。

碎月只是立着,像影子一般。他知dào

他并没有偏离,他在等,他也在等。他知dào

与他过招,没有偏离的可能,无论谁一旦偏离一寸,都会惹来杀身之祸,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岂料,萧依寂中途变式,落痕剑尖竟是朝着碎月腹部攻去,这一剑,着实让碎月霍然一惊。

第二十七章 仇天正遇刺

只见碎月点尘而退,手中长剑却是绝妙地打了一道剑芒,朝萧依寂双腿扫去。追星挟着诡异厉啸,迳奔而出。

萧依寂将剑做下格式,铮然一声巨响,泛起无数星火,两人俱是被震得虎口发麻,倒退了数步。萧依寂可见星眸立变,他方才站定,碎月却如没有影响,挺剑刺来。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一招,其势快若闪电,连南宫烈雪等人,也无不霍然失色。

洛吟霜一见,知dào

萧依寂要吃亏,心念已定,疾翻玉碗,青光如电一闪,身形宛如一缕青烟,直射到萧依寂身前,才一挥玉臂,打出一道凌寒戾气。

碎月飞驰间,仅将剑一抖,便将洛吟霜的剑势破开,冷然刺了下去。她向后飞纵,无奈避闪不及,剑尖旋着诡异力量顿在香肩之上。碎月见洛吟霜挡在萧依寂身前,不由得心中一惊,立即停下了攻势,俊面也是泛起一抹红潮。刺出这样的一剑,实在是很难;若要把刺出的剑停止,比刺出更加难。

无声得恐惧在这座山庄中蔓延,冷月正值中天,繁星烁烁。此刻,追星剑刃泛着细绒般雪亮,令众人心中一冷。碎月只是冷然笑笑,将剑向空中一掷,便听微微龙吟,追星已嗡然入鞘。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十分高深。

“萧依寂,真难以想象,以你的功夫居然能杀了那条恶龙!”碎月说着,嘴角漫起一丝刻毒的笑容。

洛吟霜听他口吻,不由得柳眉微剔,怒目圆睁道:“这些都是设计的,对吗?”

碎月也不顾及洛吟霜,只是浅笑,甚至带着涩涩苦味,道:“我们都被设计了!”

话音未落,萧依寂眸中波动起来,道:“你是说幕后推手另有其人?”

碎月目光一如平常,只是轻轻颔首,沉吟半晌才道:“我不过就是在中间做了一点手脚罢了!”他语气极为平常,但心中却是痛苦已极:“看看这个!”

碎月说罢,右手一扬,一块手掌大小的金牌迳奔而出。萧依寂信手接来,顿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那是一块见方的金牌,月华飞洒下,幻起数到金光。萧依寂仅仅一发力,那金牌便留下两个指印,实在是难得的纯金,不禁看得上官云翀目瞪口呆。

萧依寂丝毫不为所动,反倒两道剑眉蹙得更紧,眸中隐隐泛光,似有所思。那块金牌上篆刻这三个大字:追杀令。在他拿捏得拇指下,还有一行细瘦小篆:神风山庄,唐清逸。他倏忽间恍然似悟,将金牌翻过另一面,刻着的话确实让他久久不能平息:

以金牌为凭,落痕为据,诛杀萧依寂,赏金一万两。

只有十九个字,却让萧依寂如坠冰窟。疑惑,狂妄,充斥着他的脑海,他想不到,他这个无父无母的人,性命反倒是那么值钱。

“这就是我在凌云城外拿到的东西!”碎月神色淡然,幽幽开口道。

“为什么要杀人抢物?”萧依寂的声音极小,却低沉有力已极。他心中笃定,但凡碎月再耍一点花招,他都会不留余地的攻出去,即便是死亡。

碎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萧依寂,才道:“早就有人想要你的命!”

“谁想要五师兄的命?”上官云翀星目一闪,不悦道。

“我要是知dào

,还能走到今天?”碎月显然被上官云翀问得一怔,旋即凄然苦笑:“我和萧依寂一样,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那个人是想动用神风山庄的人力财力来诛杀萧依寂的。怎料中间杀出一个我来,没能得逞。这次更是冲着我来的,本来和萧依寂一点关系都没有,谁知楼主会玩这一手!”

“什么?”萧依寂心中惊诧,慌忙追问。

“楼主为保万无一失,同时派了陌红楼两大高手,灭杀一门,你不觉得有点奇怪?”碎月眉尖一挑,旋即冷笑。萧依寂黯然了下去,这的确不合常理,如果真的为了避免差错,为什么不派他和碎月一同行动?而是一先一后。见萧依寂俊面毫无笑意,也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才接着说了下去:“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接的是找到客棹山庄的镇庄之宝,而你接到的才是诛杀沐华清的任务!”

说着,碎月朝上官云翀手上的龙睛努了努嘴,示意所谓的镇庄之宝,其实就是这颗龙睛:“其实,发任务的人是想诱我出来,将我打下那个未知的空间,让我死在里面,从此江湖中再没有碎月这个人!”

“你和那个人交手了?”南宫烈雪铮然目光一闪,问道。

碎月只是苦笑着摇头,道:“我不知dào

那是不是一个人,或者我可以说那是一道残影。我被他一逼,顺势就跳进去了。然后我也碰到了那条龙,再然后我出来的时候,月啸正和你们缠斗。”

他说的轻描淡写,一如平常,却是听得几人震骇得汗如雨下,不禁问道:“你斗得过那条龙?”

碎月被问得怔了许久,才略略掀起袍子。那袍子下得衬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伤得不轻:“我没想到,因为和我打赌,萧依寂真的会下去。更没有想过,他竟能杀死那条龙!”

萧依寂也不管他在说什么,冷冷地问道:“你是说,那个人又出现了?并且还想要了我的命?”

碎月正色颔首,他极为清楚萧依寂,所以此刻他也十分认真:“我推测是的。我想当年借刀杀人的高手,迫不及待了!”

“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萧依寂剑眉微剔,疑惑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dào

!但我可以肯定,绝不是我们的空间。”

“那你应该知dào

碧……”上官云翀话犹未完,已被洛吟霜一脚踩住,不由得一声惨叫。

“你说什么?”他的话,怎么可能逃得过碎月?

“没有啊!没有!”洛吟霜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心中却是巨浪狂风,直到现在她想起刚刚那一剑,仍旧感到后怕“他想问,那洞中的玉壁是怎么回事!”

碎月反倒也不再追问,似笑非笑地看着洛吟霜,嘴角嗡动:“你们不会没听过,龙化雨吧?”见众人皆是一片茫然,不禁喟然而叹:“看来,还真的要埋没了。鱼有神缘,修liàn

得道,度雷劫可化龙,大成者可飞升成皇,傲睨仙凡两界。但那里面讲的又是一个诡异得传说。”

“传说上古有金鲤,背上背有仙线,可在岸上行走,口吐人言,修liàn

久而久之,自然就需yào

度雷劫成仙。不过那幅图里的意思,是只有一条得道化成了龙身。”萧依寂黯然道,星眸中湛湛生光,显然已经明白了碎月言中之意。

“那有什么?鲤鱼跃龙门本来就是需yào

渡劫的,渡劫不成,在上古也是早有的事!”上官云翀不以为然地道。

“问题就在这里!”碎月冷然低喝道,眸子中更添一抹得yì

:“萧依寂和我是看过的,第一幅图中的另外一只鱼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渡劫?第三幅图中的龙骨,婴儿又是什么意思?这就是那个人想得到的!”

话才出口,萧依寂身形陡然一震,不由脱口道:“他在利用我们两个缠住恶龙,这样才能使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那些雕刻!”

洛吟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反倒听到关键处,冁然轻笑。即便碎月此刻说得都是真的,她也知dào

他实在为自己开脱。可笑的是,萧依寂眸中那一丝认真。

几个人也顾不得焦腥糊臭得味道,席地而坐,但这一小撮篝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如同多年老友一般。很奇怪的感觉,洛吟霜几乎不去看那篝火,显然对客棹山庄的大火仍旧耿耿于怀。果如这时,有几个村民路过,实在是不知dào

会把他们当成是人还是鬼?

忽然,一片落叶施施然从黑暗中飘来,不偏不倚地落在萧依寂的肩膀上,使他从愁云惨雾中惊醒过来,警惕地望着四周。夜风越吹越急,似是要把这残垣断瓦吹散。一声枭叫,蓦地从林中窜出一只鹰,朝着几人飞来。

南宫烈雪一件便发下心来,知dào

那是仇天正所养得一只苍鹰。那鹰也算伶俐,见南宫烈雪坐在一旁,直接飞至南宫烈雪旁边,扑了两下翅膀,将火星和灰迹扑得越来越旺。

“嗯?”南宫烈雪一见苍鹰脚上绑着一只细小的竹筒,不由脱口而出。将竹筒摘下,拆开纸条,不由得面色剧变:“糟了!”

“三师兄,怎么了?”上官云翀急忙追问道,他几乎已经能猜到出了什么事,不由得紧张起来。

“师父遇刺了!”

话犹未落,萧依寂和碎月,立时一种不好的感觉,陡然升了上来,立时大喝道:“调虎离山!”

“师父怎么样?”萧依寂追问道,胸中悔意翻然,随即一丝愠色便爬上眉间。

“师父受伤了,命令我们立kè

会陌红楼。”南宫烈雪干脆出口,哪里容得下丝毫犹豫,转身取剑,身形便化作一缕青烟,星丸直射。

第二十八章 误会

陌红楼听雨轩。

仇天正半卧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眉宇间凝着痛意,方口紧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胸前长衫透着大片殷殷血迹,令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叶雨枫小心翼翼地清理好伤口,用干净的白色纱布信心地包扎完,瞟了一眼萧依寂,默立一旁。

“师父!”萧依寂恭敬地施了一叩。

仇天正却只是微微点头,手指轻动,似乎没有丝毫说话力qì

,哪里还覆平日雄霸姿态。

“依寂,起来吧。师父没有什么力qì

说话!”洛天鸿蓦然道,也不看萧依寂,回身去给仇天正拾拾衣服。

“大师兄,师父怎么样?刺客捉住了吗?”上官云翀微蹙剑眉,神色略显焦急问道。

听到上官云翀询问,才道:“雨枫已经检查过伤势了,也换过几次药,不过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效果。至于刺客,我和雨枫,吟傲,三人都不是对手!”洛天鸿说得轻描淡写,但神色间积满悲恸。

话音才落,几个人就惊骇得心头一冷。陌红楼三位杀手联手,都未能阻止得了一个人,究竟是何等功力?传出去,又是给江湖带来多大的波动?

“那,你们可知dào

来者何人?”洛吟霜问道,寒玉般地娇靥上不禁泛起一丝担心。

洛天鸿被问得一怔,许久才黯然摇头:“来人无论身法还是内力,都可跻于一流高手之列。剑法……更是无人能匹!”说话间,洛天鸿的俊面不知不觉腾起一抹莫名诡异。

“比萧依寂如何?”碎月冷然问道。他知dào

这事小不了,能以一人之力闯入陌红楼,刺杀仇天正,与陌红楼三大高手缠斗能得以全身而退,仅凭这几点,就足以让碎月骇然。

“和依寂比?”叶雨枫喃喃自话,旋即浮起一丝苦笑,道:“和依寂一样!”

才一出口,便是一阵哗然。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所措。洛吟霜不禁不以为然问道:“什么叫和萧依寂一样?世上就一个萧依寂,怎么可能一样?”

叶雨枫听她反问,诡异地笑了:“的确和依寂一样,他用的也是流星赶月!”叶雨枫声音压得很低,却依旧宛如晴天霹雳,只见萧依寂剑眉一蹙,神色立变,惨白惊恐。

“你……你什么意思?”洛吟霜也立时有些呆了。

“我说那个刺客,所用的武功路数是流星赶月!”叶雨枫星目平常,嘴角却是抽动了一下,显然话到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萧依寂不语,木然而立,似有所思,良久才落寞出口,带着微微质疑:“不可能还有人会流星赶月!”

“没有什么不可能!”洛天鸿冷然低喝道,星目铮然一闪,冷辉泛泛,隐着微微怒意:“依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流星赶月这套剑术,更是在你十八岁以后,每天的必修课,我绝不可能看错!”

洛天鸿的话,掷地有声。萧依寂顿觉呼吸一窒,不由得肃容低声道:“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流星赶月,除非当年落月山庄除了我之外还有人逃出来!这绝不可能!”

“依寂,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洛天鸿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示意让他们退下。

“大师兄……”

萧依寂本想辩解,却被洛天鸿冷冷驳回:“回去!”

萧依寂明白再多说也是无益,便也只好不情愿地跪叩,口中尊道:“师父,依寂先下去了。”

而后,几人便退出了听雨轩。

此刻,举目一看,日已西斜,彩霞漫天。繁盛桃花掩映下,平添了继xù

霞辉,那磅礴大殿,流光四溢,愈加显得陌红楼瑰丽奇目,一派金碧。

此时桃红应景,系哦啊以及却是无心再去欣赏一眼。想着刚刚仇天正和洛天鸿冷然得态度,心就愈发寒了下去。他本想将龙睛呈与仇天正,但看到仇天正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叶堂主,到底怎么回事?”洛吟霜见萧依寂郁郁不语,心中立时腾起一丝难过,便转身问道。

“刺客使的是流星赶月,这点毋庸置疑。至于其他,我也是听到打斗声才赶过去的,当我赶到听雨轩前面的时候,师父便已经受了重伤!”叶雨枫如实回答,眸子中男的泛起一丝波动,却仅是瞬间,便再次归于平静。

“这不可能,流星赶月是萧家不传秘籍。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话音未落,洛吟霜心头一震,脱口惊呼。

“所以,师父和大师兄怀疑是五师兄所为!”凌吟傲说着嘴角就泛起一丝凄然苦笑,显然他不信。转头望着萧依寂,却发xiàn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更毫无意wài

之感。不由得心头一震,道:“五师兄,不会真的是你吧?”

“怎么可能?”洛吟霜莞尔娇呼,旋即便神mì

地低声道:“这些天我都喝你五师兄在一起,除非他会分身术,否则他就是天下第一也万难办到!”

洛吟霜娇呼刚落,凌吟傲面色就是一变,干笑了两声道:“我也不相信是五师兄所为,不过整件事情太过可疑,师父怀疑五师兄也是情有可原的!”

“情有可原?”碎月不禁阴测测地说道,眸中似笑非笑,却是更添了些许神mì

。他清楚无论是不是情有可原,萧依寂的心里必定极为难过,只是他表面上,仍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罢了。被如同生父的人怀疑,任谁也是不能坦然。

“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要和你打赌了吗?”碎月神色深沉道。

萧依寂只是默然颔首,星目中难掩悲然。他的血海深仇,他的使命都没有结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幕后黑手依然逍遥法外。甚至二十五年后,再一次重现江湖,再次掀起血雨腥风。原因却是那么简单:“苦玉”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升起一股凄凉,这个人在推动着事情的发展,即便如他,如碎月,一个小念头,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作为他计划的关键。这个人实在是非常可怕。

一切都在指向一个方向。萧依寂明白,以自己的实力,只怕连那人十招都无法接下,索性他也不再去找这个人了。只要找到苦玉,找到羊皮卷,这个人自然会现身,他能做到的只是把自己的实力提升一个境界。心念到此,剑眉一轩,道:“七月十六!”

碎月星眸一滞,话锋一转,洒出一抹笑意:“对了,你要娶洛吟霜?”

“啊?”总人不约而同,惊诧脱口,顿时呆了。

萧依寂万没有想到碎月会问起这个,一抹红晕,微泛桃花。涂丹般得双唇,微微半张着,不知如何作答。

“那我恭喜啊!”碎月见萧依寂不作答,便接了下去。

“不是啊……”洛吟霜娇靥绯红,喃喃扯着袖口道。那模样倒是有几分可人,一泓秋水正六神无主地望着萧依寂。

她真的美极了,萧依寂游目中几乎被惊艳到。

“哦?不是啊?那有空来我堂上坐坐吧?我堂上可不比五师兄的差哦!”凌吟傲略带深意地调笑了一句。陌红楼中有谁不知dào

凌吟傲好色,只是他是陌红楼的堂主,谁又敢说什么?此刻见洛吟霜扭捏,便见缝插针起来。

“才不呢,我在聚啸堂还能帮帮小忙。”洛吟霜略微寒暄了一句,心中却是寒意顿起,她能感觉到凌吟傲并没有开玩笑,也能感觉到凌吟傲那种想吃了自己的眼神,她可不想羊入虎口,自是当做旁若无人。

“既然你和五师兄没有婚约,不如到我堂上来,婢女不是你该干的活儿!”凌吟傲泛起一丝坏笑,便试探把手搭在洛吟霜肩上。

洛吟霜慌忙地向后退了一步,显然被凌吟傲的举动吓到了,娇靥上更是宛如熟透得苹果一般,旋即却露出盈盈浅笑,道:“调去你堂上,只怕我就连骨头都不剩了!”话说得轻快,丝毫看不出她的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一样,跳得厉害。

“吟傲!”南宫烈雪略带质问,但没有深究。因为凌吟傲本身就是极好色的人,虽然自己是他的师兄,可这是人之本性,自己又怎好去管。

“开玩笑啦!”凌吟傲倏忽正色道。旋即放声笑了,随后话锋一转:“我还有事,先走了!”

步子缓慢而带着威胁,特别是凌吟傲的笑意,更是让洛吟霜赶到心惊胆颤。她也喜欢笑,可对于这样的笑,她只有心惊胆战的份。

直到看着凌吟傲渐渐走远,洛吟霜才略微放心一点。

“吟霜,你别介yì

,吟傲是比较喜欢开玩笑的!”南宫烈雪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耳畔响起,惊得洛吟霜差点跳起来,显然对于凌吟傲刚刚的话,她仍旧耿耿于怀。

“萧依寂,你还真的打算去羽残宫,参加那个什么大会?”洛吟霜转头问道。她笑笑,尽量放松下来,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紧张。

“恩!”萧依寂沉声应是,眉间深邃:“我必须去!”

“可羽残宫根本就不可能有苦玉!”洛吟霜劝慰道。

第二十九章 离开

“你真的这么决定了?”碎月幽幽问道。口气中多了一丝担心。他很像他,至少为了某件事,他们都能抛下生死,义无反顾。

“嗯!决定了!”萧依寂冷然点头。

洛吟霜心中陡然升起一丝落寞感觉,而那感觉正是来自萧依寂那张脸。说不出的悲凉,星眸中难掩复仇的怒火,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七月十六,我陪你去羽残宫!”洛吟霜娇呼道,眸中更添一抹倔强。

萧依寂眉峰一滞,转头望着洛吟霜。他真的不知dào

洛吟霜为什么那么信任自己。心中不禁腾起那晚在客棹山庄的情景。

碎月的剑就停在洛吟霜的心脉上,不差分毫。面色涨红正是碎月强行收力所致。洛吟霜凤目紧闭,娇躯瑟瑟发抖,芙蓉般的娇靥上渗着细细冷汗,却是一副执拗已极的神色。

她用自己的身体为萧依寂挡下了碎月的致命一击,将其的冲击几乎就将她撞飞出去,手中飞寒更是射出一道光弧,钉在不远的树上。

见碎月不再有任何动作,一丝寒意逼迫着自己的心脉,也不再似刚刚那般凛冽,洛吟霜才小心翼翼地微睁凤目,不时瞟着碎月的表情。

“你赢了!”碎月黯然一叹道。良久,将剑一挽,雪线绒光轻动,龙吟未绝,追星入鞘:“你不怕我收不住剑势?”

洛吟霜见碎月眼中杀意逐渐消失,才娇呼道:“怕。可是我必须这么做!”她的话依然微微颤抖,整应和着那双泛着无尽恐惧地秋水明眸。

“以死亡为代价?”碎月落寞追问,星眸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从不相信一个人可以用自己生命去救另一个人,即便对方是万人敬仰的英雄,更何况萧依寂不是!

“是的,以死为代价!”这声娇呼,宛如莺呖鹊语,在万籁俱寂的墓场里,久久飘荡开去。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萧依寂倏忽间双目含怒,斥声厉喝道。

怎知洛吟霜不怒反笑,一脸轻松已极,道:“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决定。”

娇呼未绝,萧依寂心头一震,知dào

自己发生得改变,不禁就喟然凄伤起来。他的确被她的一抹倔强所打动,可他只能远远的旁观。他知dào

,他朝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可能会给她带来死亡,所以他不能。

“碎月,不管你出多少次剑,不管你什么时候出剑,只要我活着,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挡在萧依寂前面!”洛吟霜冁然而笑,神色间更是添了一抹自信。这话,显然是说给她自己听得,不过是为了自己壮胆罢了。

“我懂了!”碎月剑眉一轩,依然颔首道:”萧依寂,你果然有福气!”

话音犹在耳畔,萧依寂不禁顿时愣了。就如同现在木然而立,面色骇然,说不出有多么震撼。

“嗯,五师兄,七月十六,我们也会陪着你一同前去的!”上官云翀旋即便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地表情,说道:“虽然我功力尚浅,不能帮到五师兄什么忙,但好歹我也能给五师兄打打气,壮壮声势!”、

“不用,我一个人去!”萧依寂听他说,星目倏然一亮,冷冷说道。

“依寂!”南宫烈雪低声说道,随即诡然而笑:“我们一起去赴羽残宫的邀约,加上碎月。如果羽残宫的确拥有苦玉,我们就把它抢回来。如果没有……呵呵,我们也要搅得羽残宫天翻地覆!”

萧依寂听着南宫烈雪说着,沉吟良久才道:“我……一个人去。”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天鸿追了出来,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走到萧依寂面前,剑眉一挑,道:“师父有任务给你!”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封烫金面的信件:“师父之命,要你和云翀去执行,你们两个准bèi

一下,即刻起程!”

洛吟霜见洛天鸿面色不善,知dào

事有蹊跷,便嫣然笑道:“世伯受伤了怎么还会下任务?再说萧堂主和上官堂主都是刚刚执行任务回来,现在再接任务,是不是有点……”

洛吟霜话未说完,便看到洛天鸿冷冷然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她心中悚然,不禁就把下边的话咽了下去。

“依寂,云翀,这件事情十分重yào

,办不成,提头来见!”洛天鸿严词正色喝道,眉宇间隐隐透出跋扈傲态。

“好!我接!”萧依寂见洛天鸿的话没有丝毫可以缓和,万般无奈下,沉声应了个好,便也不再说话。他心里却还是五味杂陈,痛意肆虐。

“那就行了!”洛天鸿冷然说罢,顺着来时的路,折返了回去,看样子是回去照顾仇天正了。

“这是什么人啊?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洛吟霜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娇靥凝霜。

“也难怪,大师兄是处理楼中各种事物的人,他要是没点脾气,谁能服他?何况这次师父被刺后,这几天一直是由大师兄作为代理楼主,处理各项事宜。”叶雨枫说得平淡,却也不禁嘴哂冷笑。

“你也还真答yīng

了?”洛吟霜嗔怒道。

“不管什么任务,大师兄只不过是不想我这段时间出现在陌红楼里罢了!”萧依寂心念电转,神色凄然。

碎月冷笑,眸子却仍旧深邃得可怕,见洛吟霜如此心急,便道:“萧依寂选择是对的!萧依寂若是不接任务,他的嫌疑就更加的大。反叛陌红楼的罪名……只有让萧依寂暂时离开陌红楼,洛天鸿全面调查清楚,才能解除萧依寂的嫌疑!”

萧依寂也不做任何回应,他知dào

洛天鸿这么做实在帮他,可他又能说什么?

“喂,既然你答yīng

了,就要早点回来啊,不然就叫你那个七师弟称心如意了!”洛吟霜娇靥绽笑道。

“那就让他称心如意好了!”萧依寂不再做其他想法,看着嘟着樱唇的洛吟霜忍俊不禁。

“萧依寂,你个没良心的。我看你就是小一级,诅咒你永远都回不来!”洛吟霜佯装嗔怒了一句,一泓秋水却是隐隐带泪:“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虽然她嘴上说要他永远回不来,可心里却是牵肠担心。

“没事,我死不了!何况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萧依寂剑眉一挑,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那什么时候回来?”

“少则四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如果一个月还没有回来,那么就如你所愿,我永远回不来了!”萧依寂说的犹如轻烟流水,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危险。想来也是,他这样一个得而诛之的魔头,生死早已由不得自己,能活着就算捡一条命,死了也不过是意料之中,还有什么好怕?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要谈情说爱,回来再谈,再不走只怕晚上都走不了了!”上官云翀在一旁抱怨,道:“洛吟霜,你就放心吧,我保证给你带一个健全的五师兄回来,少一根头发,你拿我试问!”

“哦?你行吗?我看是他带一个健全的上官云翀回来还差不多!”洛吟霜掩口娇笑道。

“放心吧,实在不行,我还有这个!”说着,萧依寂拍了拍胸前,神色微微一变。

洛吟霜明眸一变,恍然所悟。

她眸中带泪,依依不舍。

他潇洒,头也不回。

或许他只是怕,一回头,就不想走了。

他知dào

凌吟傲不是说说而已,可他还是觉得把她放在陌红楼里最安全。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

萧依寂一离开,她便落寞了下来。对于这里的人和事,她都不熟悉,所以也只好一个人打扫打扫屋子,等萧依寂回来,闲来无事便在院中修剪花草。一簇雪白人形正朝聚啸堂急急奔来。

“吟霜,怎么天天都闲在聚啸堂里?除了每天去看看师父,我看你就没出过门了!”南宫烈雪从门外呼啸着进来,一脸笑容扑面。

“修剪修剪花草,也很不错呀!”洛吟霜笑着回答,却依旧掩盖不了眸中萧瑟。

“在想五师弟?”南宫烈雪旋即嘴角牵动,试探着问道。

“怎么可能?”洛吟霜被问得心头一惊,不禁咬着殷红的樱唇,不敢落寞的回了一句。

“你们还在真像!”南宫烈雪不以为然,眸中更是泛起笑意盈盈。直到洛吟霜被盯得心慌,一抹红晕爬上芙蓉娇靥,才道:“这几天来,你可有依寂的消息?”

洛吟霜叹了口气,暗自摇头。聪明如她,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南宫烈雪肯来问她萧依寂的下落,那代表什么?她只是知dào

萧依寂变了,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冷血嗜杀了,却忽略了她自己也变了,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坚定了。

因为洛吟霜的沉思,屋里院内一片安静,出现了一个极端的安静,甚至一种无形的尴尬。繁盛桃花随着徐徐清风而动,簌簌而落。柔和的日华下,仿佛笼着一抹白光。院子中几盆奇花,开得争妍斗艳。小楼西侧那一铺花架,上面满是藤萝碎花,宛若清幽。

“你真的不知dào

?”南宫烈雪追问道。

“我怎么会知dào

?”

熟知她整心情烦乱地剪着院中花枝,七零八落,与心无异。正是这时,凌吟傲从门口进来。

第三十章 不速之客

“三师兄也在啊?”凌吟傲见到这场景,不禁微微一怔,旋而微笑问道。

“是啊,来看看依寂和云翀回来没有,已经有几天了!”南宫烈雪道。

“我也是!不知dào

五师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凌吟傲干笑了两声,略微沉吟了一句,眼神却是在望着洛吟霜。那眸中欲,火燃得愈来愈盛。

“南宫堂主,凌堂主,你们稍坐,我这就去泡茶!”洛吟霜怯懦懦地娇呼道。

谁知凌吟傲更快,刚呼一声:“我来!”手便按在了洛吟霜握着茶壶的纤手上。眸中笑意自是不用多言。

洛吟霜心头大惊,忙将手抽了出来,顿时娇靥绯红,喃喃道:“这等小事,不劳烦凌堂主,我去就行了!”说着,一路小跑进了内堂。

见洛吟霜走远,南宫烈雪才低声问道:“你不会真的看上了她吧?”

“三师兄想管?”听南宫烈雪一说,凌吟傲不禁神色一变,冷然脱口。

“她可是认准了依寂的!”南宫烈雪话说得平常,却是一语点中凌吟傲的恐惧。

“那又怎样?成了我的人,她倒是自然会忘了五师兄的!”凌吟傲微微挑衅道,眸中神色更是冷峻之到时

“吟傲,我劝你算了吧!”南宫烈雪黯然道,旋即诡异笑道:“她敢为依寂挡下碎月一剑,你觉得她能为你做同样的事?”

“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也不行!”冷饮奥自顾自话,星眸却是望着捧着茶壶款款而来的洛吟霜。此刻她银丝束发,淡黄色的云裳,罩着一层薄纱直拖到地上,腰间鸾带上缀着串串金珠和不知名的高雅小花。一双绣花裹着玉足。疾步而来叮叮作响。娇靥浅施粉黛,淡扫蛾眉。细嫩的皮肤,温如凝脂,吹弹可破。凌吟傲望得出神,细细感来,那手上还留着一丝女人香,搅得他心神不宁,方寸大乱。

“吟霜,你不如跟了我吧!明天我去问师父!”凌吟傲淫笑道。说着寒光电掣,手臂疾出,便将洛吟霜揽在了自己怀中。

这举动着实吓坏了洛吟霜,正当她绝望之际,耳边想起了南宫烈雪冷冷地声音:“吟傲,放开她!”

凌吟傲也不理会南宫烈雪,反而将洛吟霜揽得更紧,手指旋着阴柔内力,一催洛吟霜肩井大穴,只见洛吟霜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凌吟傲怀中,神色间泛着同意,羞愤娇叱道:“凌吟傲,你快放开我!”

“吟傲,你快放手!你想动她,也要等依寂回来,问过依寂再说!”南宫烈雪冷冷警告了一句,见凌吟傲眸中神色极为正经,不禁就为之一怔。

“等他回来?我凭什么等他回来?”凌吟傲倏然变得暴戾起来,口中冷喝:“从小到大,师父有什么好事都第一个想着他,什么好任务都是先让他去,他在江湖中赫赫有名,那么风光,这次让我一下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吟傲,你现在如果动了她,依寂回来不会放过你的。听我的,我这是在帮你!”南宫烈雪口中劝慰,眸子却是瞥向洛吟霜如死灰般的娇靥。但不知凌吟傲用了几分力道,洛吟霜眉头纳斯同意,倒是让南宫烈雪暗暗心惊。

“哈哈……”凌吟傲怒目大笑,不以为然道:“他能怎么样?刺伤了师父,又想对我下手吗?反叛陌红楼,这等十恶不赦之罪,他背得起吗?”

话音甫落,南宫烈雪佩剑一抖,剑鞘冽冽直奔凌吟傲臂间,眸中怒火渐渐凌厉起来。他能理解凌吟傲对洛吟霜的痴迷,也能理解一个比自己优秀的人在身边的那种压力,但他决不能容忍在没有定论的时候,凌吟傲对萧依寂的曲解。

凌吟傲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南宫烈雪对他动手。仓皇间,手中残红剑猛扫。才一上手,一股罕见其匹的力量直接贯入右臂,将他撞飞出去,直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意味深长地望向南宫烈雪。

“三师兄,你真的要动手?”凌吟傲剑眉一剔,冷然厉喝。

“如果你执迷不悟的话,那没办法了!”南宫烈雪喟然一叹,眉宇间都出凛凛英气。

凌吟傲似是沉重地微微颔首,随即一条苍龙,长啸奔出。他不似南宫烈雪内力纯阳,反而多了阴毒招式,柔而致命。

南宫烈雪却是竭力的控zhì

着自己的攻势。一招未满,便又虚晃一招,一时间竟显得缚手缚脚,略处于下风。

凌吟傲一转身,一枚银针疾迳奔出,雪细绒光,快似闪电。南宫烈雪一怔,立时猛提腹中真气,抽身飞退。凌吟傲出了名暗器出神入化,此刻急愤间出手,更是其猛无匹。

南宫烈雪慌忙飞退间,手中天星残雪剑猛扫向那枚银针,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将银针顺势一带,疾如星丸,飞奔回去。南宫烈雪十分明白这枚银针与平素所见暗器极为不同,不仅因为它两头都是针尖,更因为它细若牛毛,其辉泛紫。那正是凌吟傲平日将银针浸入剧毒药水中所致。

凌吟傲一件银针调转方向而来,不由得脚下轻点,旋身而上,埃尘不惊。那一线雪光,贴耳射过,惊得他一身冷汗。旋即中途变式,呛啷一声龙吟,长剑由上而下,直刺南宫烈雪百会大穴。

南宫烈雪游目一看,不觉泛起一丝冷笑。见凌吟傲飞扑,他脚下一旋,却也不躲,冷冷然看着凌吟傲飞扑而至,被剑qì

一冲,一股寒意直袭体内要穴,血液仿佛都快要凝固,知dào

他的眸中只有剑。

只有剑,

没有杀气,没有对冲的气流。

落剑处空空如也。

南宫烈雪站在丈外,看着他惊恐,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战斗。

洛吟霜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悚然。她看到的南宫烈雪突然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想回头去证实,却发xiàn

之前那有血有肉的人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瞬移?分身?鬼?”洛吟霜越想就越觉得骇然。“吟傲,听我句劝,放qì

吧。陌红楼这么多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和依寂抢?”南宫烈雪眸中悲然。

从凌吟傲发传奇的那一刹那,他就知dào

他变了,变得他所不能理解,所不能容忍的一类。

“我就是要抢!”凌吟傲愤nù

已极,厉声大喝。神色间跋扈专横,说着长剑一抖,再次划出一道光弧打向南宫烈雪。

此刻他发狂地一剑剑猛攻,每一剑都是全力发出,不留一点余地,他笃定南宫烈雪不会反击。残红像是一条灵蛇,柔软无比,剑芒却是越来越盛。

果然南宫烈雪只是招架,并没有实质攻击。他依旧如刚刚,从一个地方消失,从另一个地方出现。如此诡异的功法,实在叫人匪夷所思。凌吟傲反踏桃花,震落了一树花瓣,若不是这样一个人,倒是叫人赏心悦目。旋即真气由内而发,花叶化作光雨,掩过日华。

南宫烈雪见凌吟傲发招,立时就是一怔,摘叶飞花的功夫显然已是炉火纯青,已达大成。心念间,身形微晃,横退了一丈有余。天星残雪一格,作雁还式就奔向凌吟傲。这一剑剑啸极轻,势走横锋,朝着凌吟傲双手扫去,其快无疾,其猛无破。

凌吟傲收势略晚,直接被剑qì

一荡,倒退数丈,撞上了院中最大的一棵桃树。直撞得花叶纷飞,满院香艳。

“吟傲,对我也敢用这一手功夫?”南宫烈雪沉吟半晌,悲凉出口道。他心里当然极为清楚,那一手摘叶飞花是凌吟傲的杀招。设非自己知dào

破解之法,恐怕早已命丧于此。

“我……没有出剑!”凌吟傲倏然间眸子中失去了色彩,泛着郁郁面色中,也满是无奈神色。

的确,凌吟傲的确没有出剑,倘若他真的出了杀招,恐怕南宫烈雪也难及他。他或许只是想证明一次,自己比萧依寂强,虽然自己什么都是第二。但凡有一处他比萧依寂强,他便足矣!

“你动了杀念!”南宫烈雪黯然道。他心乱如麻,顿觉无措:“你真的那么在乎依寂比你强?”

良久,凌吟傲才确定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其实,我也很在乎!”南宫烈雪嘴角一挑,自嘲地笑了:“依寂他的确很多方面都很强,可他也有无奈,甚至比我们都多。他有他的使命,所以他必须变强。”

“变强?”凌吟傲听得入神,喃喃自话道。

“恩,吟傲,如果是你,满门被灭,家仇难报。你会怎么做?”南宫烈雪默然一叹,旋即道:“只有变强!只有变强,才能够报仇,才能够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江湖就是江湖,没人会帮你找到你要的,只有靠自己!让自己变得强dà

起来,才能知dào

那些所谓的秘密!”

凌吟傲听着,眸中的神采,渐渐恢复,也不似刚才那般凌厉,反倒多了一抹笑意:“只有不断变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知dào

那些所谓的秘密!”

第三十一章 负伤归来

凌吟傲喃喃自话的说着,不再理会周围事物。直到南宫烈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吟傲,我知dào

这对你很不公平,可这也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话音犹在,凌吟傲眸中泛起不可思议的神情,朱唇轻启,却再无半句多言。南宫烈雪见他惊慌错愕地站在那里,顿觉心头一惊,眼角余光就朝身后侧瞥去,这一瞥不要紧,心中猛然一震,险些脱口惊呼。

模糊的三道影子,不自然地搅在一起,仿佛粘在一起,却又凭白多出了几对手脚,怪异非常。南宫烈雪仅是用余光一扫,冷汗就下来了。

“萧依寂!”洛吟霜不禁大惊失色,娇呼一声就朝门口方向奔去。

此刻,萧依寂浑身被血浸透,面色发白,嘴唇青紫,身上却无半点伤痕。落痕剑芒都万千被殷红覆盖。一旁的碎月架着已经昏迷的上官云翀,显得十分疲惫,俊面惨白,双唇更是没有丝毫血色可言,对应着猩红长衫,显得异常突兀,洛吟霜一望便知,上官云翀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

南宫烈雪一见这情形,也是目瞪口呆,心中久久不能平复,沉吟良久才回过神来:“你们到底去执行了什么任务,怎么会弄得这么惨?云翀怎么样?”说着,就伸手就摸上官云翀的脉象,一摸之下,立时面色沉了下去。散脉,按之满指而不聚,有表无里,涣散不收,无统纪,无拘束,至数不齐,或来多去少,或去多来少,涣散不收,如杨花散漫之象。这分明就是元气离散,肺腑之气将绝的现象。

萧依寂听见南宫烈雪的声音,顿时眸中波动剧烈起来,嘴角抽动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晕了过去。

“快!叫叶雨枫来!把他们两个抬进去!”碎月见萧依寂倒了下去,心知要遭,却是显得极为冷静。说着才觉胸中大感痛楚,颓然靠在了门口。

“碎月!”洛吟霜娇呼询问道,眸中隐隐透着焦急神色,随即试探着去掀碎月的长衫。长衫已经破烂不堪,被血染遍。面色苍白,连说话的力qì

,也是没有,显是大生苦楚。胸前一道奇长的伤口,血肉模糊。只是看着,洛吟霜就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你能撑住吗?”洛吟霜请问,即便看着那伤口,都觉得触目惊心,更何况此刻,还要帮他处理伤口。那股甜腥的血气,冲入鼻子,口腔,令人作呕。

“恩!”碎月嘴唇轻启道。,满脸痛意。他能感觉到疼,能感觉到身体在撕裂,在流血。但他心中恐惧得仍然是这几天来所发生的事,噩梦一般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也只能苦叹,承shòu着那种蚀骨般的恐惧。唯一的一次,他可以离死亡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那一刻他才发xiàn

,活着,比什么都好!

此刻他只能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感觉着那蚀骨的恐怖一步一步临近。

碧空如海,惠风和畅,日华照耀着江边树林,远山山麓明亮,翠黛如画。徐徐山风吹着江面,波光粼粼。

两人策马徐行,萧依寂剑眉微剔,双目闪辉,俊面上略透着隐忧神色,而另一匹马上的上官云翀,着淡青公子衫,身形细瘦,腰悬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一望而知是生性调皮的富家子弟。

“五师兄,你变了好多!”上官云翀剑眉一轩,问道。

“有吗?”

“嗯!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五师兄!”上官云翀满脸疑惑,却是一副爽朗模样。

而他,只是无声浅笑。

“有什么好任务,算我一个吧!”

倏忽间,一个冷冷地声音传入耳中,萧依寂一勒马缰,立时停了下来,警惕地游目查看四周情形,手也下意识地按在了哑簧之上。

“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那人声音似是讪笑,又似是失望,声音凄凉无比。

萧依寂听着屏息一滞,心头蓦地冲起一丝寒意,未等他证实,那一簇月白人形已从树上翻下,身形之美,宛若枯叶与舞。

他依然一袭月白长袍,不协调的打着几处补丁,针脚倒是十分好kàn

,只是看上去还是不免有些寒酸。

“你怎么也来了?”萧依寂星眸一闪,倏然问道。

“来找你混口吃的,不安这日子可是真的过不下去了!”碎月不禁凄然苦笑,自嘲地指了指身上的补丁。

“你知dào

我要执行什么任务?”萧依寂神情一滞,显然没有想到碎月竟然想与他一起去执行任务。

碎月望他,许久才冷然出口,俊面却是一场正经,道:““矗天堡,公孙羽!”

“你知dào

?”萧依寂意味深长地瞟了碎月一眼,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干笑。

“你就真的不觉得奇怪?”碎月反问,旋即冷笑道:“神风山庄:唐清逸;客棹山庄:沐左公;矗天堡:公孙羽……在这么下去,那个人最后的任务,轨迹就只剩下一个:陌红楼仇天正!”

话音未落,萧依寂大惊骇然,不过那仅是片刻的犹豫:“我倒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现身!”那盖世无匹的气势,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他就像一头凶兽。谁不让他好过,他也必定要回咬一口。他心里极为清楚,事情越来越顺利,这个幕后的人一旦放松警惕,就是他的末日,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出招,无论生死。

“洛天鸿!”碎月似笑非笑地说道,眸子中也是笑意盈盈。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明显萧依寂和上官云翀都是一怔。萧依寂反复回想,才立时顿悟,想要脱口而出,却被碎月接了下去。

“从我们回到陌红楼,到你接到任务,楼主一句话都没有说,反倒是洛天鸿,好像什么都明白楼主所想。而且楼主分明连说话的力qì

都没有,怎么还会给你和上官云翀布置任务?”碎月的话不无道理,说罢拍了拍萧依寂身下青色骏马。此马乃骕骦名驹,马色如霜纨,碧眼青鬃,四蹄踏雪。

“你到底是什么人?上次你放走秋少雪,这次又想跟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萧依寂听他说完,眸中隐隐现出一种刀锋一般的神情,旋即问道。

“至少我没有害你!”碎月丝毫没有生气,反倒多了几分诚意,不时的拾拾自己的袍子,仔细看来,袍子上大大小小缝针的地方,数不胜数,只是几块比较大的地方打了补丁罢了。

“五师兄,要不让碎月大哥跟着来吧,我的确感觉这次的任务不会太顺利!”上官云翀策马而来,停在碎月身边,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萧依寂想不答yīng

,恐怕也不行。

“那好吧!”萧依寂瞥了一眼上官云翀,沉吟半晌,不由得摇头叹道。

骕骦疾奔,如履平地,浅草御行,也是一大快事。

碎月注意到这一路上,萧依寂眉头深锁,即便他和上官云翀有说有笑,他依然将自己关闭在一个世界里。那个世界只有仇恨,没有其他。甚至他能感觉到,被仇恨压抑着的萧依寂,会做出任何残忍的事,就像是一头暴虐的野兽,横冲直撞。

到达矗天堡,早已是第三天早上,不过倒是比萧依寂预计得要早几个时辰。那片古柏参天的树林,掩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出升暖日照耀下,现出数角朱漆飞檐,琉光闪烁。林中薄雾渐渐消散,花草清香扑面而来,熏人欲醉。如果不是没有桃花掩眸,倒是十分像陌红楼属地。

“现在进去?”

怒抽了一鞭,烈马长嘶,直追上萧依寂,上官云翀才问了出来。

萧依寂被上官云翀问得一滞,自己只顾回想,却没有注意到,已经进了矗天堡的属地。不禁将骕骦放慢速度,却询问碎月意见。

“早晚要去,我碎月和萧依寂,上官云翀一起,难道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碎月说着嘴角挑起刻毒的冷笑,手中追星也跟着嗡然欲动。

“你们两个……”上官云翀一见萧依寂那赞同神色,就不由得把话咽了回去了。心中不禁苦笑,自己没事瞎凑什么热闹,人家两个人任何一个都足以把这里扫平,让矗天堡在江湖中彻底消失。他还有什么好说?有什么好担心?

直到矗天堡门前,两把钢叉拦路,萧依寂几人才翻身下马,萧依寂也不急,抱拳施礼道:“劳烦二位通报一声,就说有三位江湖上的朋友想见见你们庄主!”

那两人俱是三十大多,紫红面膛,身形壮硕,青筋可见,隐隐中透着跋扈神色。一见来人是几个少年,不禁更是略带嘲笑的望着萧依寂几人:“你们是什么人啊?我们堡主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说罢,两人不禁发出一阵嘲讽讪笑。

“你们堡主那当然不是一般人就能见得!”碎月见萧依寂面色沉了下来,不禁赔了个笑脸,说着又从怀里递了些散碎银两到那两人手中,阴测测地冷笑道:“这点心意,不成敬意,就当我为你们黄泉路上打点的吧!”

第三十二章 缩地成寸

那两人听着碎月的话,脸上有晴转阴,立时暴跳如雷:“好啊,你敢对我们兄弟如此不敬?看来不给你点教xùn

,你就不知dào

马王爷有几只眼!”说着,手持钢叉,劈头而来。

碎月冷笑,朝萧依寂做了个不明显的手势。随即卓然而立,等着那壮硕男人的攻势。萧依寂不禁就像发笑,那男人都可以顶的上两个碎月了,行动却是如此笨拙。想到这里,心念一转,仅仅一按哑簧,落痕应声出鞘,其速之快,比之电芒。

落痕绝妙的打了一道光弧,萧依寂略微用内力一震,一道闪电射回剑鞘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一个男人,惊愕地盯着萧依寂,眼神渐渐涣散,泛黄。最终毫无生气,却依旧是那惊愕已极的表情。尸体颓然倒了下去,激荡起一片尘埃。

萧依寂冷眼看着,知dào

男人的尸体反射性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才回过身去看碎月。一看之下,他心中顿时一凛,他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内力波动,另外一个壮汉一声未发,已倒地气绝。七孔汩汩地向外冒着粘腻的液体,红的、白的、黄的、绿的,一时间腥臭无比。

“走吧!”碎月朝萧依寂冷冷一笑,也不理会萧依寂惊诧目光,径直走进矗天堡大门。青石雕刻,苍劲朴实的花纹,愈加衬出这座巨型宫殿恢弘气势。深沉中透着神mì

斑驳,宛如一座无人之地,阴气森森。

萧依寂三人仅是一踏进这片幽谧之境,凉意骤升。一澄如碧的天空被参天矗立的古柏劲松所淹没,视线顿时暗了下来,淡淡薄雾缭绕,宛若黄泉。

“五师兄,我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啊!”上官云翀的声音赫然响起,惊起无数飞鸟,倒不是因为上官云翀声音洪亮,而是此刻树林中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除了他们自己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外,在没有任何声音。

“嗯!”萧依寂沉声应是,内力旋而不发,屏气凝神打量着四周,密密连连的树林,毫无章法。树林中除了这一条羊肠小路,再无其他可以落脚之处。唯一让他放心的是虽然这里诡异逢场,却没有发xiàn

任何一个暗中打探之人。

愈复前行,听着脚下咯咯作响,萧依寂心头蓦地埋上一层阴影,一丝恐惧窜上脑海。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萧依寂游目细细打量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的确有些不对劲!”碎月观察良久才道。紧锁的眉头似乎也正因为找不出关键而烦恼。

人大多数都会有这种错觉,看久了的东西就会感到不对劲。他竭力安慰着自己,手却是早已按在哑簧之上。

“啊?”上官云翀脱口一声惊呼道,面色也是立kè

变了。

“怎么了。云翀?”萧依寂莫名问道。

“没,没什么。感觉背后有东西在推我!”上官云翀松了口气说道。面色也是稍有缓和。萧依寂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自嘲苦笑,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上古神兽也是被自己误打误撞斩杀了一条,却被上官云翀的一声呼喝吓得心惊胆战。不禁意地一瞥,却见碎月在以同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胸中更加苦意翻然。

林中水气愈来加重。萧依寂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衣襟已被露水打湿。初夏时节,这么湿冷的天气倒是十分罕见。行至现在,树林中已经全完漆黑了下去。抬头上望一片墨色而已。甚至稍稍离得远一点,只能靠声音辨别对方方向。

萧依寂顺手从胸前摸出龙睛,心意一催,龙睛似是有感知一般,陡然泛起幽蓝光亮,龙睛珠内水纹翻腾,比之上次看来更加剔透,也更加讨喜。

“啊?”上官云翀倏忽间,失声惊呼。

“云翀,你又来开玩笑!”萧依寂沉声肃目道,隐隐透着嗔怒神色,似是要想发作。

“不是啊,是真的!”上官云翀俊面颜色立变,随手指向萧依寂身后,想说什么,但却惊恐得什么都说不出,只是眸中示意萧依寂和碎月去看。

萧依寂一见上官云翀这种辨清,也不想是说谎,便回头望去。明眸才一扫,顿时呆了。

他们来时的那条小路,竟然在慢慢消失。

幽幽地蓝光闪烁,跳动着,照在散人错愕的脸上。树林中白雾瘴气愈来愈浓,但依然能看到那条蜿蜒小路在渐渐消失,就好像万物归于混沌,想再回头寻找,满眼参天石木,没有半点规律。谁又知dào

那一条路来?那一条路去?

散人对视一眼,不禁头皮发炸,心头悚然。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上官云翀不禁咂舌道。他能感觉到自己汗毛倒竖,每个毛孔都渗着凉意,那感觉着实不好受。

萧依寂和碎月相视苦笑,心中凄然。倒也不惧,他们连上古神兽都见过了,这些算什么。萧依寂此刻反倒心中坦然,叹了口气道:“你说这次又会跑出来点什么?”

碎月摇头,笑而不语。许久才回答了一句:“看着我这次真的要换衣裳了,这衣服补的都没处下针了!”

“哎呀,我师兄,碎月,你们就不要再跟我打哑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做梦了,还是你们做梦了?”上官云翀心急如焚,剑眉一剔道。

“其实我也不知dào

,不过你慢慢就会习惯了!”萧依寂明眸染笑,但在上官云翀眼中却是异常凄凉:“上次在客棹山庄,洞里玉壁上龙的雕刻消失了,后来我就对上了一条苍龙!”

萧依寂说得轻描淡写。听得上官云翀却是变颜变色,惊诧道:“五师兄,你不会是说,这次我们还会碰上那东西吧?”说着,更是警惕地瞄着四周,生怕自己哪一下就碰到太岁头上。

“你就放心吧,你以为龙是那么容易就见到的?”碎月一件上官云翀那缩手缩脚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只是我还没弄明白洛天鸿为什么让你跟着萧依寂,你又没有什么嫌疑!”

倏然龙睛中的光束,轻轻跳动了几下,上官云翀的心也跟着一滞,这漆黑如墨的地方,仅仅凭龙睛才能勉强看清周围。一旦龙睛之光枯竭,他们将进入一个不覆的境地。

“现在打算怎么办?”碎月微微正色道,眸中少见得异常正经。

“我记得大概方位,走一步算一步吧!”萧依寂黯然叹了一声,望了望被古柏树枝缚满的天空,眸中萧瑟。他心中清楚,从进来到现在,已过了一盏茶时间,加之他们脚程又快,恐怕已是进入了矗天堡腹地中,想要前进,无路可走;想后退,却也不能。

想到这里,即他便狠了狠心,一翻手腕,落痕盈然在握,冷然低喝:“碎月,云翀,我们走过的地方,划上个记号,这样,我们就知dào

有没有走错,在外面我初步估计了一下,矗天堡不会太大,只要我们认清方向,应该走出去不难!”

“真不知dào

这矗天堡的人,都是属什么的?天天这么走不头晕?”上官云翀无奈抱怨道。只听得呛啷一声,星寒冽冽出鞘,一道射天光弧打了一圈,落在了上官云翀手上。在看周围古柏,俱是留下一道剑痕。

三人一路无话,只是保持着不远的距离。没有了那条所谓的小路,他们的进程渐渐慢了下来。脚下荒草丛生,泥泞不堪。萧依寂倒是奇怪,这密不透光的地方,居然还会长草,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一路剑光,披荆斩棘。但是满布的荆棘几乎将几个人的衣衫撕碎,稍有不注意,就被荆棘的刺深深扎在肉里。三个人一路过来,身上已无一处完整。茫无源头的黑暗,驱使着心渐渐软弱了下去,最恐怖的却是,树林中静得可怕,除了自己偶尔发出的声音,几乎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了然能闻。这种肃杀,让萧依寂极为不适应。

“五师兄,我们还要走多久?”上官云翀询问,呼吸中带着略微的疲惫。

萧依寂听他询问,不禁身形就是一滞,旋即又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模样:“快了,再走一会就应该到了!”

他虽是笃定出口,不想心中凄然。虽然走过的地方,都已经标有记号,不会再走错,可是走了几个时辰了,四处依旧是雾蒙蒙,凄迷迷,最令萧依寂绝望的,如若不是那些树,他几乎错觉无论怎么走,他们仿佛都在原地踏步,丝毫没有前进。

“萧依寂,你说我们会不会掉入陷阱了?”碎月在前面一边挥着追星砍去拦路的植被,一边幽幽开口。他背对着萧依寂,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十分清楚,此刻他必定也是被磨平了锐气的。

“嗯?”萧依寂听他一说,立时脚下一旋,稳住身形:“你什么意思?”

碎月也不顾萧依寂诧异,依旧劈着面前那如网如织的荆棘。直到劈出了一块小空地,才回过头道:“你觉不觉的这东西像缩地成寸?”

第三十三章 阵眼结界

“啊?”萧依寂脱口一声轻啊,立时翻然醒悟。不过旋即便出现了一个很极端的表情,道:“不可能吧?那可是上古秘术,早已失传!”

才一出口,萧依寂就心头一凛,上古神龙自己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不会吧?”上官云翀此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剑眉紧紧蹙了起来,眉间隐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有什么不会的?传说上古有仙神,御剑而行,缩地成寸。远观无异状,结界为分,复越雷池,天地裂变。寸若浩瀚,比之崖南。”碎月淡淡地说道,眸中依旧笑意盈盈,这反倒让萧依寂心头一惊。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碎月喟然轻叹。显然亦是对现在的境地毫无办法。

“那好,现在只有几种情况:第一种,我们的确是在一座巨大的森林里,没有标志性物品,所以我们在走弯路;第二种……”萧依寂想着都觉得心内一阵搅动,倒吸了一口冷气,接了下去:“第二种,我们陷在了上古阵法中;第三种,我们都中毒了,这种未知的毒素,可以麻痹我们的感官,和方向感。”

话音才落,碎月不禁凄然而笑:“缩地成寸,多么恐怖的存zài

啊……要是我碎月此生能和布阵之人见上一面,也就死得其所了!”碎月某种嵌满惆怅,显然他已经有所定论。

上官云翀似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仿佛着了魔。脑海中那些凌乱的记忆疯狂的涌了出来,狂扭着,如果蚁噬一般撕咬着他的记忆。他只觉脑中似有上千上万只蠕虫蠕动。

他不禁抱着头,慢慢蹲了下去,那一根救命的稻草,只有那一丝莫名的熟悉,他只能回想,再去一一辨认。

“云翀,你还好吧?”萧依寂焦急问道。他突然发xiàn

,他是如此害pà

黑暗,可他只能选择强dà



上官云翀也不理他,依旧一个人默默地蹲在地上。顷刻,一颗晶莹地泪珠从上官云翀的眼睛流出,一路流过悲然,痛苦,煎熬……

那是他忍受不了头痛欲裂的泪。缓缓滑落,犹如一颗珍珠。

“我明白了!”

上官云翀蓦地从地上弹起,星眸中冷辉泛泛,兴奋已极地道:“我终于知dào

大师兄问什么让我跟着五师兄来矗天堡了!”

上官云翀的话,干脆利落,听得萧依寂和碎月俱是眸中神色一滞,略带着疑问看着他:“我小的时候,大师兄每天研习机关阵法,大师兄也叫了我不少,其中就有缩地成寸的破法!”

上官云翀话音甫落,萧依寂和碎月,不但没有高兴,倒是出现了一丝异样的表情,惹的上官云翀心中嗔怒:“怎么?我这么关键时候想到的东西,你们就不夸奖我几句?”

但见碎月,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了两声,双唇开启良久,才几乎用嗓子眼中,发出了一丝声音:“我们夸不夸你,都不重yào

。你要是想被它夸夸,你就站那里别动!”说着,碎月身形一变,横飘了出去,去抓上官云翀的腰带。一用力,直接将上官云翀从另一边荡了过来,另一只手,一抓一提,将上官云翀直接拦了下来。示意他游目去看。

顺着碎月手指的方向,上官云翀发xiàn

,再模糊黑暗中出现无数细鳞般的光点,一对对,一双双,缓慢滴朝他们的方向前进。绿粼粼的火焰越来越多,顷刻间,已经布满树林中每一个角落,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上官云翀细看之下,不禁心头猛然一惊,那并不是漂浮的磷火,而是一个个有若泥人的人形物体,那两点绿光,这是这泥人的眼睛。

知dào

那些泥人靠得足够近,上官云翀才发xiàn

那是一群行尸走肉般的人。浑身裹满厚厚的泥浆,只留两只绿色的眼睛。那种潮湿腐烂的味道,几乎迎面扑来。

“只有眼睛?”上官云翀脑海中冒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喃喃自语道。倏然间,他感到无比恐惧,失口惊呼道:“这……这东西不是人,这到底是什么?”

星目急扫间,发xiàn

萧依寂和碎月似乎早已料到,俊面丝毫没有惊慌,反而含着笑意。

当死亡和痛苦必然到来的时候,任何事情都由不得怕与不怕。

“小心!”萧依寂轻轻脱口,身形已化作一道流星,直扑上官云翀身侧,落痕打出一道凌寒剑qì

,直接将那人型生物一剑劈开,斜飞了出去。萧依寂不禁心头一骇,没有丝毫阻力,这东西果真不是人,也不是动物,那一剑劈下,犹如劈在一团棉絮之上,浩瀚之力,聚而不散。

再一转眼,刚刚离得还很远的那些泥人,此刻已经冲到近前。碎月和上官云翀已经被掩在一堆烂泥之中,幻起一片片剑光,竟是那么不真实。想到这里,旋即奔入战圈。

萧依寂一套剑法使得行云流水。脚下云步旋妙,一剑未满,紧接着一剑攻出,每出一剑都朝那泥人哽嗓处下手。那泥人碰到萧依寂的落痕长剑立kè

化为一滩污泥,尔后从污泥中再爬出新的泥人,无休无止的反复,数量之多,竟将这片漆黑的死林,照得泛出幽幽绿光,直比幽冥。

“云翀,你不是说知dào

怎么能破这缩地成寸的阵法吗?快点破啊!”萧依寂一剑又毙掉两个泥人,冷然喝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已经消耗了大半,放眼看去,那绿色的磷光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我找不到阵眼结界口!”上官云翀悲然道。

“靠,那你还说!”碎月不由得嗔怒骂道,随即再次冲了进去,他的模样更是比萧依寂狼狈了不少。他的绝招,对付这些没有骨头,没有脏腑的泥人显然没有多大用处。

“树,是树!”上官云翀的声音蓦然再次响起,旋即又骂道:“这东西有嘴!”说着低吟一声,幻起一片冷光,将周围泥人震得倒飞出去。

听上官云翀一说,萧依寂不禁身形一滞,游目打看。那群泥人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张所谓的嘴。此刻那泥人脑袋上多了一副人头骨,一对恶心地绿色眼睛架在空洞洞的眼窝里,怪异已极。鼻子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漆漆地洞。还在不断向外冒着泥浆。上官云翀所说的嘴,竟似血盆大口,没有血肉,露着那一排白森森长而细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被这东西咬上一口,估计不死也要掉块肉,想到这里,旋即道:“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上官云翀,你到底想出来没有?”碎月声嘶力竭地怒吼,随后追星轻动,几点寒星,有毙掉几个泥人。此刻,碎月那本泛白的长衫,接近泥色,仿佛与这一群怪物同出一辙。

“树,阵眼结界是树!”上官云翀大喊着,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刚刚被咬那一口,已经让他的手臂露了白,痛意难忍:“不过我不知dào

是哪一棵!”

“完了!”萧依寂心中暗呼一声,星眸悲凉,显是已经做好了浴血搏杀,舍身赴死的准bèi



“你们多注意树,这些树中肯定有一棵树是阵法的阵眼结界,只要能将这棵树毁掉,缩地成寸之术,不攻自破!啊!”上官云翀说着,后背又背一个泥人咬住。上官云翀吃痛,猛地身形一甩,怎奈那泥人白森森的牙齿似是长有倒刺,这一甩不要紧,背后一块肉,连皮就被扯了下去。疼得上官云翀眼泪都快下来了,星寒反臂封出,直接将刚刚那泥人斩成两段,化作一滩污泥。那一块血淋淋的皮肉掉在地上,立即被其他泥人抢食。

碎月和萧依寂听他说完,心中无名怒火顿起。这地方且不说泥人遍布无法寻找,即便是什么都没有,仅仅是这些参天巨树也够他们找上一阵了。

杀!杀!杀!

冲天的战意,杀意,裹着三个人的身体。

静,如同死亡一般的寂静。

呼吸声,心跳声,对冲着。

疯狂的痛苦,哪怕将剑插入敌人的身体,也没有丝毫声音发出。

渐渐地颓然了下去。再强dà

的意志力,也会被无穷无尽的杀戮所磨平,直至厌恶,绝望。

无数的泥人慢慢地将包围圈缩小,随着三个人的拼杀再将包围圈扩大,然后再被淹没。

龙睛幽幽的蓝光已被完全覆盖,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三个人已是遍体鳞伤,从一开始的剑光大作,到最后也迫不得已缓慢了下来,一波一波永无休止的攻击,彻底让血肉之躯的他们内力耗尽,行动困难。

“那里!”

上官云翀倏忽大喝一声,星目冷辉翻然。星寒长剑凝着真气,浩瀚攻出。这一剑端的是凶猛无比,快似奔电,竟将身前泥人悉数贯穿,气浪一涌,泥人残骸撞得倒飞了出去。这才使萧依寂和碎月看到了所谓的阵眼结界。

那是一棵巨大的榕树,枝叶浓密,向阳而长。萧依寂这才注意到周围景色在不知不觉的厮杀的变了。不再是参天古柏苍松,而是巨大的榕树群。

第三十四章 休整

萧依寂游目细看,才发xiàn

周围榕树皆同出一脉。入土生根,形似支柱;树冠庞大,枝叶稠密,浓荫覆地,甚为壮观。那棵巨大的榕树在幽幽绿色磷光下,似是隐隐冷笑,嘲笑着这三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萧依寂一看之下,立即明白了上官云翀的意思,身体中那股气势,蠢蠢欲动。落痕一置,嗡然而动。低低龙吟像是窸窸窣窣的人语,似是就在耳畔,又似是极为遥远。被污泥裹满的落痕,渐渐震落剑身上的淤泥,泛出妖异的红光。

一个信念,足以让萧依寂为之疯狂。

此刻,他剑眉倒竖,周身上下散发着难以言表的寒意,嘴上浮出一丝刻毒的冷笑。电光一敛,身形如电,再次冲进了战圈。

那一群泥人,见萧依寂冲上前来,仿佛看到了新鲜的食物一般,眼窝中的绿磷隐隐跳动着,行动也是换了起来。仅仅片刻,便将萧依寂困在其中。

萧依寂也不再缚手缚脚,落痕笼着那一蓬红光,在漆黑中傲然拼杀,傲睨苍生的眸子,渐渐在厮杀中泛红,萧依寂整个人看起来,比之那群泥人更加令人感到恐惧。

那一丝得yì

的面容正显示着萧依寂此刻极为享shòu

,落痕龙吟的声音,越然清脆。他渐渐适应了这种劈在棉絮上的感觉,没有骨头的阻挡,他厮杀的更加惬意,也更加省力。萧依寂杀得性起,完全进入到一个自我的空间里。

那一树落花,悲风送着秋凉,微微细雨中,剑光沧然。树下一个正值弱冠的少年,趁着悲风一送,又猛地刺出一剑。脚下云步一旋,剑回撤,凝着残花在剑身周围,力量之微妙,自不可言。随即,又似苍龙出水,长剑一抖,沾着水花,快似奔电。那花瓣落叶,无一例外地钉在树干上,再次柔弱了下去。

……

“啊!”上官云翀一声微带痛意的低吟传来。萧依寂这才回过神来,但见上官云翀半身已经被泥浆所淹没,一个泥人正窜上他的肩头撕咬着,一行鲜血就渗了出来。

萧依寂身形一滞,想要出手。一道剑芒就贴衣扫了过去,直射在那泥人的头上,爆裂开来,溅了上官云翀一脸污泥,恶臭的味道,差点就让他一口气提不上来,昏死过去。

萧依寂一转头,便看到碎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心中不禁咯噔一声,顿觉不对。细看之下,刚刚那道剑芒竟然是追星射了出去,此刻碎月再无兵器防身,只能以肉搏肉。即便拳头再硬,打在泥人身上,也仿佛打在棉絮之中,内力即刻化为无形。

碎月到底不是善茬,身上鲜血淋漓,伤口布满全身,但那气势却是愈来愈盛。一手擒拿使得出神入化,仅凭两只手,便将一干泥人,毙于此处。无奈树林中的泥人越聚越多,几乎达到了一种恐怖的数目。这种车轮攻势下,碎月再厉害,也是徒然!

依然是笑意盈盈地眸子,丝毫没有感受到他丝毫痛意。萧依寂不禁望向了那棵巨大榕树的主干,支柱和枝干交织在一起,柱根相连,柱枝相托。平日里老榕树都能以遮天蔽日,更何况现在这一棵,不知dào

长了几百年,甚至时间更长。

萧依寂深吸了一口气,卓然而立。落痕剑qì

湛蓝了起来,他知dào

这一击如果不成,那后果不堪设想。周围只剩下碎月强烈的喘息声和上官云翀愤nù

的大喝。他突然有种想把耳朵塞起来的冲动,可他知dào

,他不能,他们的命,悬在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萧依寂缓缓举剑,剑光映着俊面,寒冰般的俊面异常冷静,不带有一丝犹豫。那种慑人心寒的冷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诡异。

手臂上可见的青筋暴起,只听得他一声厉喝,落痕猛然甩出,直奔那巨大榕树的树干,奔雷电掣间,连爆几个泥人头颅,却丝毫没有减慢速度的意思。萧依寂打出这一手,身体仿佛虚脱般颓然倒了下去。

……

光!

有光!

萧依寂再次醒来,已经不知dào

什么时候,一轮日华正对着他张牙舞爪。微微半睁眼睛,却被刺眼的光芒一晃,又再次闭上了。听着耳畔悦耳的鸟鸣和呼呼风声,萧依寂几乎大声的笑出来,他终于逃出来了,他终于能听见除了自己心跳之外的声音了。

“碎月和云翀呢?刚刚的树林呢?”他拼命的回想着。就听见仿佛有人在说话。

“他还真是能睡!”

“不要吵!”

“吵吵不碍事,饿死我了!”

萧依寂想笑,又想要忍住,身体反射性地抽搐了几下。还未及反应,只觉腰上一痛,竟是被人踢了一脚。疼的萧依寂眉头一皱,就睁开了眼睛。

“谁?”萧依寂佯装嗔怒道,又眨了眨星眸,才算看清四周事物。

他们身处溪边,潺潺流泉,映着莺啼好不惬意。远山上飘着簇簇白雾,含烟翠黛,峰峦跌宕。草地上倒是整齐地摆着三个竹筒,竟还有各式野味,焦黄流油,回味无穷。萧依寂腹内本就空空如也,一见到这些东西,肚子本能的咕咕叫了起来。

上官云翀一副饼脸几乎贴着他,左瞧瞧,右看看,而后啧啧称奇:“五师兄,你说你怎么就跟我们不一样呢?”

上官云翀一张嘴,萧依寂便看到了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心中一愣,沉吟许久才道:“刚才是不是你小子踢我?”

“啊?没有啊!”上官云翀大大咧咧地挠挠头道,殊不知这才叫做不打自招。

“我就知dào

是你!”

“哎呀,五师兄,我就是看你躺在那里抽,还以为你发羊癫疯了,所以帮你醒醒神儿!”

萧依寂不禁摇头,怎么就自己就有这么个调皮的师弟。游目间,就看到碎月坐在一旁,看着升起的火,不时转动着架子上的烤鸡,丝毫没有收到他们两个人的影响。

“你……你没事吧?”萧依寂俯身而坐了下来。

碎月听到他的话却只是淡淡瞟了萧依寂一眼,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有问出来,继xù

转动着烤鸡。

“五师兄!”上官云翀突然正色道,这种正经,却是让萧依寂为之一怔。

“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萧依寂听上官云翀说,心中疑惑顿起。不禁反问道:“什么不对?哪里不对?”

上官云翀见萧依寂面露难色,星目一凛,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五师兄,你的伤……”

话音未落,萧依寂霍然震惊,立时就去摸自己身上那些伤口,却发xiàn

伤口不见了。就连那些皮肉外翻的伤口,都悉数不见了。萧依寂几乎惊恐的看着碎月,看着上官云翀,希望找到一点安慰。但刺眼的鲜红,彻底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上次也是一样,难道是我在做梦?”萧依寂不禁喃喃自话,俊面陡然变得煞白。

“不是梦!”碎月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萧依寂的眸子中旋即出现了碎月苍白的面庞。碎月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子里也平静极了。只是随手一指,朝西北那片树林。

萧依寂随着碎月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就感觉头皮发麻,手脚也冰凉了下去。竟然是那些泥人,此刻他们前仆后继地涌上前来,无奈被阵眼结界镇压着,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网,隔着两边天与地的世界。萧依寂看到他们眼里的愤nù

,更为疯狂的行动着,却被那一道无形的网打的灰飞烟灭。更令惊诧的是,那些泥人已经开始从头往下长出来骨头,活像一具具骷髅在行动着。林中瘴气缭绕,绿火粼粼,衬得古柏苍翠了许多,却仿若幽冥之境。

“你没做梦!”碎月见萧依寂惊骇得冷汗如雨,冷然道:“我很想知dào

为什么你的身上没有伤?你本应该跟我们一样才对。”

萧依寂瞥了他一眼,剑眉微剔,道:“其实我也不知dào

,从上次在客棹山庄就已经这样了。你是看见的,我斩杀那条恶龙之时,遍体鳞伤,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会死,可是我却活着走了出来,而且安然无恙。就像做了很长一个梦一样!”

萧依寂旋即话锋一转,略带疑问的问出:“那缩地成寸之术算是破了?”

话声甫落,上官云翀黯然摇头,苦笑道:“没有!这阵法布得不仅仅是缩地成寸,还有我们不知名的阵法。所以我不过是暂时打开了阵眼结界的出口,以便我们能出来,不过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没有效果了。现在阵法算是完全生效了!”

萧依寂看着他,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在:“什么完全生效了?”

“这阵法现在以我们三人中,已是无人能破。我们只能选择往前走了,想回恐怕是不太可能了!”上官云翀喟然一叹,星眸中悲凉凄伤。

“没别的办法?”萧依寂心头一震,就脱口惊呼道。

“没有!除非去到那里!”上官云翀指了指掩在参天石木中得朱角楼阁,雕梁飞檐道:“如果我们到了那里,必然会遇上施这个阵法的人,只要我们能够除去此人,阵法立破!无论阵法,阵眼,都是以人的血入炼,才能达到效果。所以只要人一死,阵法便也跟着死了。不过据我估计,这个阵法的布局者,恐怕是个隐世的高人。”

第三十五章 青色蝙蝠

“现在还有其他办法吗?”萧依寂心中凄然道。他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最不愿意的依然是回到那片黑森林里,听自己的心跳。

“的确没有办法了!”碎月冷冷道,眸中神色坚定。

“至于,你说我的伤痕问题,我想和它有关!”萧依寂也不急于一时,从胸中再次摸出了那颗龙睛。

碎月将龙睛接过,拿在手中把玩,不由得便是一声轻叱,面色立时深沉了下来。那颗龙睛在他手中竟然泛起诡异的青灰色光芒,似是一团蒙蒙雾气游走,龙睛珠内趁着水银色的粉尘,隐隐如浩瀚星辰,令人心胸开阔,舒服已极。

“混沌?”碎月朱唇轻启,疑惑问出。

“啊?”萧依寂被他问得一怔,显然没有听到碎月说了什么。

“没什么!”碎月见他没有听,便也不再问了。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笑容,星眸却是不曾离开龙睛半寸。

灿烂日飞洒下,照着三张各自不同的面孔,暖暖地腾起一丝惬意。潺潺水鸣叮咚,倒是让萧依寂觉得,如若没有那片恐怖至极的森林,这里倒也不失为一处世外桃源。他眉宇间透着淡然,执着的杀念中,仍旧保持着一方净土。

倏然,上官云翀从小溪另外一侧的山脉中飞奔而回,面色泛红,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竭力奔跑而致:“五师兄,你快看!”

萧依寂心中一紧,现在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都能打败他脆弱的神经。想起那树林中的泥人,心中仍是极为恐惧。

“嗯?”萧依寂只感觉地面微微颤动,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行进,不禁附耳一听,心头骇然。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声音也逐渐清晰了起来,杂乱无章踏步声,夹着隐隐刺耳的厉啸,令人慑服。山峦处顷刻便凝聚成一道青气,矮游在翠黛之间。

“什么东西?”碎月剑眉一皱,手上也不由得做好出剑的准bèi

。只见那一蓬青气越来越重,蓦地从山脉中窜了出来。一处世外,瞬间热闹了起来。

“蝙蝠,是蝙蝠!”上官云翀失声呼喝,惊恐得向后退去。

一时间,风云变色,日华也褪去原有的光芒,凝着淡淡青白,有若一盘碧玉轮。一声震耳欲聋的崩裂声入耳,随即一波又一波的蝙蝠从山脉中冲了出来,盘旋悲鸣着扑向溪边三人。

“跑!”碎月大喝一声,扯起上官云翀就飘了出去。

上官云翀虽是平日见过碎月的鬼魅功法,此刻被他一扯,竟是硬生生被带了起来,自己竟然也是在飘。比之身后那些恶心的青色大蝙蝠,碎月给他的感觉更加可怕,不禁哇哇乱叫起来:“碎月,你丫的是人是鬼?你是不是那群蝙蝠变的?”

碎月仅是皱皱眉,转头望了他一眼,眼角余光却发xiàn

,身后那片山脉,已经聚集了许多青色蝙蝠,不断地有蝙蝠从山脉冲出来,那种翅膀扇动的沙沙声,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猛提真气,身形也是快了不少。

“萧依寂呢?”碎月翻然惊诧。

上官云翀听他一问,立kè

转头去寻找,但除了那群铺天盖地而来的蝙蝠,什么都没有,即便刚刚他们用来休息的地方,也已经被那些蝙蝠所占领。心中不禁一悲,喃喃话道:“完了,五师兄怕是让那群蝙蝠吃了!”

“说什么呢?”

萧依寂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惊得上官云翀差点蹦起来。哪怕是碎月也突然转过头,十分不解地打量着他,良久才问道:“功力提高了?”

萧依寂眸中一滞,旋即尴尬地笑了。也不回答,发而脚下一旋,倏然发力,碎月只觉身旁微风一抚,萧依寂已是越过他有半丈左右。

顷刻间,身后劲风突起,萧依寂心中明白,定是那青色大蝙蝠追了上来。不过他最奇怪的却是,蝙蝠白天憩息,夜出觅食,现在日华正盛,万没有出来觅食的道理。尤其这些蝙蝠翼距宽达半丈之多,实属少见。而且多以青色为主,少数几个黑色蝙蝠,个头也是小了不少。头似狐狸,爪连着翼,诡异的是每只蝙蝠的嘴里都长着两颗异常的獠牙,看起来道非常像是两扇通往地狱的门。萧依寂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脚下丝毫不敢怠慢。

三人飞驰间,离大殿越来越近,身后那股邪腥恶臭的味道,确实渐渐弄了起来。那堂皇的巨型宫殿,也在蒙蒙青气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诡异非常。

倏然间,萧依寂感到背后劲风突袭,知dào

那些青色蝙蝠已逼近,头也不回,落痕反手而出,直接扫在那只蝙蝠的爪子上,泛起一道火光。伴着金属撞击的声音,上官云翀的呼喝也传来出来:“五师兄,小心!”

被那蝙蝠一阻,萧依寂立时被好几只蝙蝠追了上来。萧依寂心知不好,索性也不逃了。卓然站定一方,暗凝真气,将自己裹在其中。刚刚那一下碰撞,已经让他险些吃亏了,他极为清楚,决不能以硬碰硬,而需攻其软处。想到这,星眸一冷,手中落痕轻转,一道流光直射那蝙蝠的胸肉地方刺去。

这一剑没有剑啸,亦是十分简单,但威力却是不容忽视的。那蝙蝠虽大,倒也灵活,扑了扑翼,身子腾高了许多。萧依寂一剑刺偏,不禁身形径直扎到蝙蝠群里,立时蝙蝠群就炸开了锅。

围攻之下,萧依寂害得东封西挡,连连格剑。那些蝙蝠连连冲撞,爪子似是金属一般坚硬锋利,稍显迟疑,身体上旋即便会多开一道口子。整萧依寂愈加显得有心无力。他平日里哪曾想到,今日会与这么一群诡异的东西拼命?

即便落痕红得刺眼,依旧挡不住蝙蝠群的攻势,萧依寂几乎能感到这些蝙蝠的冲撞都是有规律的,并没有显得杂乱无章,不过他最难受的却是,经过这几下的冲撞自己几乎承shòu不住,哽嗓咸意,更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此刻,哪怕萧依寂的任何动作停滞,哪怕萧依寂又一瞬间走神,他立kè

会被撕得粉碎。萧依寂想要抽身,怎奈何那群蝙蝠已形成的围攻之势,他几乎能够看到蝙蝠口中粉白粉白的舌头,那丝晶莹泛黄的口水,正挂在尖尖的嘴角垂延欲滴。

“五师兄!”上官云翀的声音蓦地响起,隐透着焦急,“快过来!”

萧依寂听他一说,不禁游目去看,立即发xiàn

了端倪。碎月和上官云翀正站在巨型宫殿之前,朝他挥手,面色中透着担心,令他感到十分诧异的是那些青色的大蝙蝠,仿佛视巨型宫殿如禁地一般,丝毫不敢越雷池半步,仅是在那宫殿四周盘旋扑棱着,似是心有不甘地嘶嘶鸣叫,却是毫无办法。

萧依寂虽心感惊诧,但此刻依然别无选择地冲向那巨型的宫殿,他身形一动,蝙蝠群也随即动了起来,萧依寂飞驰间,连连挥出剑芒以阻蝙蝠群的追击围攻之势。

剑芒极速挥出,落点却是奇准,每一剑几乎都是落在蝙蝠腹肉的地方,猛地溅起一阵火花,却仅仅留下一道泛白的剑痕,然而蝙蝠更像疯了一般俯冲而来。萧依寂承shòu着猛烈的撞击,剧痛难忍,心中不禁暗骂一声:“靠这些东西都是吃什么长大的?”甚至有那么一刻,萧依寂觉得这些蝙蝠也许和那些泥人一样是没有生命的。

心念间,他猛觉得后背被蝙蝠爪子一扫,丝丝暖意就淌了出来,还未及他反应,就连人带剑飞了出去,直撞到巨型宫殿的石柱上,身才停落下来,他站起来大吐了几口鲜血,靠着石柱干咳起来。

巨型宫殿外,刚刚那只蝙蝠足有一头狼那么大,展开双翼便令人有遮天蔽日之感,相比之下周围的蝙蝠反倒显得十分渺小,也没有那么骇人。此刻,周围那些青色的蝙蝠目现恭敬神色,比之刚才也是收敛了许多。这厮就是一只蝙蝠王,一见萧依寂被自己拍飞进巨型宫殿之内,不禁悲鸣起来,愤nù

之极,扑楞着双翼。巨大的双翼猛力地挥动下,便形成了一股劲风,霎时间飞沙走砾,尘土飞扬。直到萧依寂被呛得大吐几口血,那蝙蝠王才停下动作,倒挂在一棵苍松上,冷眼看着三人。

“看什么看,有本事你就进来啊!”上官云翀一副鄙意地笑道,随即将萧依寂扶起来问道:“五师兄,你没事吧?”

萧依寂只是摇摇头,嘴角还哪里是浮着一丝痛意:“没什么,死不了!怎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的蝙蝠?”

“还好,这东西不是吸血蝙蝠!”碎月喟然叹道,眸中亦是疑惑之极。

“我也不知dào

会跑出来那么多蝙蝠的,五师兄,你没事就好!”上官云翀干笑了两声,不禁挠了挠头。

话还未等他说完,萧依寂气极地朝上官云翀的头,一巴就拍了下去。上官云翀疼得激灵:“五师兄,你打我做什么?”旋即眸子流露出一种委屈的神色。

“还装什么装!”萧依寂星眸一闪,冷声呵斥道“如果不是你小子乱碰东西,这些蝙蝠能自己飞出来才怪呢?”

话音才落,上官云翀便嘿嘿一笑,也丝毫没有生气之意,“那个,我就是挺好奇的,所以……”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萧依寂冷冷地反问,神色间极为正经。他不拍死,更不拍拼命,可是就他这样去送死,对于萧依寂来说,送死是一回事,而拼命却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在他的心里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本来,我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出路,后来找着找着就看到一个山洞,其实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出去!”上官云翀神情悲愤、懊悔地说道:“我不想总是你们来保护我”

第三十六章 公孙羽

“我不想看着你们为我而拼命”上官云翀说着,俊脸上扬起一丝倔强不甘。

“上官云翀,你能保护得了自己么?你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就给我安分一点……”

“萧依寂!”

萧依寂话犹未尽,就被碎月冷冷对喝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萧依寂不要再说下去。

萧依寂自知言中之意,不禁苦叹了一声:“你要知dào

,不管在任何时候,你师兄我都会挡在你的前面,保护着你早就成了我的一种习惯!”

听萧依寂说着,上官云的星眸立kè

波动起来,他紧咬着下唇,鼻子泛酸起来。此刻,萧依寂背对着他,包扎着自己的伤口。

“哈哈哈哈……”

突然几声阴冷的大笑,声震山野,响贯云霄,惊得萧依寂面色立变,警惕环顾四周,三人对视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心头更是不安起来。

“既然你进得来,就算是贵客了,老朽有怠慢之处,就请多多见谅!”刚刚那声音再次响起,音中略带着沧桑,在巨型宫殿外听起来,也使人不寒而栗。

碎月悄悄朝萧依寂和上官云翀打了个手势,示意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未等他们再说什么,那巨型宫殿的大门,应声而开。沉重而执拗的机关声音中,参杂着隐隐的哀鸣,更显得悲惊之极。遥望宫殿看到什么俱是西人的北盛产的水晶石混合而成,飞檐画壁,琉瓦铺顶,磅礴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巨型宫殿的大门才开一条缝,门后的蝙蝠便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瞬间躁动不安起来,迅速形成一片区域,看起来不像是飞走,更像是在逃窜。只一瞬间,那少说一万有余的蝙蝠群,便皆尽散去。

青石门大开,走出八个提灯小徒,四四成两行,一人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上面雕刻着八个风格迥异的美女。手执玉简,朝拜一方。

大殿中央一方宽大牙床,黄幔锦缎铺床,四周缭绕着淡淡烟雾,似真似幻。

打头的小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师傅有请几位贵客。”这小道童年约七八岁,生得唇红齿白,皮肤更是嫩若白笋,只怕是轻轻一按,都要透出水来。

萧依寂眉头一皱,心中立时升起一丝不安,转头看着碎月。见碎月不语,又去看身后的上官云翀。此刻上官云翀还在因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他不禁轻叹了一声,道:“还请小师傅带路!”

那小道童见萧依寂也还算懂礼数,便点了点头,道:“几位请随我来!”

说着,一闪身,身后小道童逐一让出了一条路。萧依寂这才看清,这矗天堡墨绿色玉石铺地,四周烛光照射下,反射出无数灿然光点,耀若夜空。平静如湖面的玉石方砖上,倒映着整个矗天堡的梁柱,精刻雕梁,十分受看。

“几位,这边请!”小道童走到一边的廊道,做了个请的手势,眸中目光却是不卑不亢,显是没有将他们几人放在眼里。

“这是去哪?”上官云翀自顾自的看着大殿中的事物,口中问道。

上官云翀突兀的询问,倒是让那小童吃了一惊,良久,面色才缓和下来,道:“去见我师傅!”

“你师傅不是在那里?”上官云翀突然指着那黄幔牙床,脱口而出。这是萧依寂和碎月才注意到那牙床内坐着一个身形古怪的人,似是有些驼背,又似乎是在偷偷打量着他们。那人被一蓬轻纱照着,看不清面容,但萧依寂分明在他的身形中,看到了一抹悲恸。他和他很像,即便他经常用那种轻蔑的眼光去看别人,但轮到他自己,的确是觉得心头有若蚁噬。说不出的难受。

“他?”小道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丝红晕也是腾上了稚嫩的脸庞:“他才不是!你们要是愿意看,回来再看吧,我师父在等你们,请各位快点!”

说着那眸子中又是出现一丝傲慢神色。上官云翀不由得暗自吐吐舌头,心说:“这么小小年纪就会学变颜变色了,长大了还不翻脸比翻书快?”

碎月听言,倒是不气,歉然而笑,道:“麻烦小师傅了!”

那道童一听,显然非常用,微微一笑,颔首而行。碎月不禁瞟了萧依寂一眼,苦笑不得。

几人已进入廊道,便是暗然心惊。廊道十分窄小,仅容一人通过,此时,八个小道童,四个提灯在前面引路,四个在后面跟随,更是让萧依寂有苦难言。这廊道内倘若有机关消芯,那八小童倒是无损,他们几个人可是无处躲藏。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打头的小道童身形突然止住,回头来道:“到了!,你们在外面等,我去通报!”

也不等萧依寂他们回答,白胖的小手一抚,原本昏黄的廊道,立kè

出现了一道光亮,脚下一旋云步,闪入那道门内,随机那道隐门再次关闭。

“这算什么?”上官云翀抱怨了一句,显然对那小道童的态度颇为不满。

碎月听他一说,嘴哂冷笑道:“你没看到人家那个轻功底子?即便你上官云翀轻功一绝,估计都要甘拜下风吧?”

话音才落,上官云翀面色微微变了又变,嘴角牵动,却没有再说话。

“不过这公孙羽还真有意思。又不是属穿山甲的,放着那么好的大殿不坐,跑到这种地方呆着。有意思,真有意思!”碎月喃喃自话着,眸子中难掩一丝诡异的冷笑。

“你敢直呼家师名讳,敢对他老人家不敬,你信不信我打你!”其中一个小道童神色冷傲,却依旧能从眉宇间看到他对碎月的那丝恐惧。看见碎月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话,还又往前上了一步。

萧依寂强忍着笑意,道:“碎月,人家可要打你了!”

那小童见萧依寂也调笑他,不禁怒火中烧,拉起架势就想动手。这窄小的廊道里,小道童倒是能施展开手脚,萧依寂却是连剑都难以拔出。

廊道里,机关启合声再起,随着那蓦然射出的强光,之前打头的道童走了出来:“师傅请你们进去!”

说着让开了路,恭恭敬敬地默立在一旁。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那是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人工修砌成一方洞天别地,一面洞壁中,穿插着开了无数个小洞,每个小洞里摆放着各式不同的卷章,竹简。潺潺流水隔着洞壁,另一边便是一方紫楠木床榻。床的四个角上,分别雕着上古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雕功之美且不说,但说四只神兽嘴中俱是含着一颗珠子,仿若白玉珠,却是彩毫烁烁,大放异彩。

床上端坐着一人,年过七旬,花白胡须,身形极为消瘦。萧依寂不禁就是一怔,这人与心中公孙羽的形象实在是差了千百倍。游目细看间,却见这人一对三角眼,消瘦的腮帮,吹火嘴,面色深沉得可以,一望而知绝非善良之辈。

公孙羽一见萧依寂,阴恻恻地冷笑道:“能过来我不下的两道阵,陌红楼倒是肯下血本,仇天正也不怕你们几个死在我手里?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

话音才落,萧依寂眉头便是一蹙,问道:“你知dào

有人要杀你?”

公孙羽意味深长瞟了一眼萧依寂,幽幽开口:“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仇天正这次算是拼了老命了,羽残宫都不敢接的任务,仇天正就敢让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来?”

萧依寂听着,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神色,道:“公孙羽,你凭什么认为我杀不了你?”

公孙羽一怔,旋即笑道:“那你不妨试试!当年你老子对我都是礼让三分。如今到你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他也不动怒,也丝毫没有难堪神色。他越是笑意盈盈,萧依寂心中的寒意就越加盛了起来。

反倒是萧依寂,心中无名怒火顿起,旋即星眸隐隐浮出一丝阴狠,手中落痕轻旋,一声越然龙吟,长剑盈然在握。

“萧依寂,等等!”碎月倏然开口,手上也不怠慢,疾如星丸出手若电,直接将萧依寂蠢蠢欲动的身形:“你再看看!”

碎月的手拉住萧依寂的一刻,萧依寂突然感到一阵暖意,心中也是静了下来。他看向公孙羽,眉间隐隐带着不解。但是旋即出现的一幕,却是让他连世界都颠覆了。

公孙羽依旧冷笑,那一抹嘲讽,似是刻画在骨头里。而令萧依寂目瞪口呆的却是,公孙羽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模糊,甚至透明。他依然透着扈傲态,慢条斯理地道:“你现在还认为能杀得了我吗?”

看着萧依寂眼眸中的恐惧之意,他更是得yì

的大笑,最后朱唇轻启:“你们还是和他玩玩吧!”说着身体彻底透明,再找不到一丝一毫存zài

过的痕迹。萧依寂心头悚然已极,想回头去寻找刚刚那八个道童,也也是踪迹全无。

第三十七章 黑衣男人

三人面面相觑之后,上官云翀不禁怪叫了一声:“我靠,这老头儿灰飞烟灭了?”

碎月摇头道:“公孙羽根本就不在这,我们看到的只是他的幻象罢了!看来他不但精通奇门邪术,还是个道家高手!”他幽幽说着,眸子却是瞟向了一旁,那些装书的小洞。

萧依寂听罢,心头立时一凛,星目却是瞟向了假山的后面。本就昏黄的洞中,在假山的掩映下,更是黑漆漆地一片。上官云翀不知萧依寂在看什么,问道:“五师兄,你在看什么?那老头又不是兔子,不能猫在那么小的地方的!”

“嘘!”萧依寂眉宇严肃,手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脚踩定,身形更是略略向下一委,显然发xiàn

了什么重yào

的事情。

“萧……”碎月刚想说话,那幽幽黑暗中,却是探出来一双诡异的眸子,随着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碎月倏然就想起公孙羽临消失时说的那句话,身形一旋,晃过萧依寂就朝那双眸子攻去。

那眸子一见碎月攻来,倒是出现了一丝嘲讽意味,看得几人浑身发冷,那竟然是一双人的眼睛,棕色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怪异,更加泛着狠毒意味。碎月想要收手,显然已经太晚,那眸子一冷,旋即从黑暗中闪出,一柄细雪剑刃,直奔碎月胸前。

那一个七尺身材的男人,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裹满全身,真气矮游着周身上下,似是蒙蒙雾气。一丝细雪光芒衬着漆黑剑身,反倒有些突兀。那是一柄令碎月皱眉的剑,至少他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剑,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没有剑qì

,没有风势,仿佛将空间阻隔。但他分明能感到那柄剑,压迫着他的真气,甚至于他的思想,那是一种他冲来没有过的恐惧,置他于浩瀚之中,迷了归途。

他想要看清他的脸,可旋即他便露出了苦涩的笑意,那男人的脸,被银色面具遮住,只留下四个小洞,即便如他再好的眼力,也是无法辨认此人究竟是谁。他心中笃定,这人必然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否则不会让他感到那股慑人臣服的气势。此刻,他却毫无办法。

那黑衣人挺剑而来,剑速不快,但却奇准。萧依寂冷眼看着,便知dào

那黑衣人袭的不是碎月的命门,而是碎月身上几处封住内力的穴道。想要开口提醒,那黑衣人似是知dào

他心中所想,朝他瞟了,眸中带着轻蔑的嘲笑,手中长剑一转,便刺了下去。

萧依寂心头悚然,这一次,长剑又稳又狠,速度快得难以看清。萧依寂不禁把心一横,落痕嗡然就动了起来,那道淡蓝光弧直扫黑衣人胸腹间。

黑衣人见这一剑,来势凶猛,也不恋战,抽身边走。那道淡蓝光弧拿捏奇准,直到碎月身前,立即变化做一团烟云。

那黑衣人一见萧依寂出手,也不再去追碎月,身形反而朝萧依寂射来,脚下的步伐玄妙绝伦,剑法看起来也极为简单,如若平常人,几近以为这就是普通的一剑罢了。

“喂,小黑,咱们谈谈呗!”上官云翀站定在一旁看着战圈的形势,眉飞色舞地说道。

那黑衣人微微一怔,萧依寂则是丢给了他一个冷峻的眼神,再次举剑冲向黑衣人,剑光连成一片,幻起耀目之光。黑衣人显然极不适应强光,竟是收着剑势,退了几步。

萧依寂看在眼里,不禁冷冷一笑,心道:“你怕光,就跑不掉了!”

心念间,黑衣人再次一挑剑尖,迎面攻来,剑刃那一道细雪绒光,倒是像极了南宫烈雪的天星残雪剑,唯一不同的是这柄剑,像是一块死物一般,看起来毫无生气,就连这黑衣男子也仿佛是具活死尸,萧依寂在他身上丝毫嗅不到活人的生气。

剑刃冽冽而来,萧依寂脚下轻动,横飘八尺。诧异已极地看着黑衣男人:“你是谁?”

那黑衣人见他闪躲,不由得怒火陡升,顺势反手一格,将剑击出,似是没有听到萧依寂的话。这一手,更是惊得萧依寂心头一顿,这剑法和萧家流星赶月太像了,但无论内力和套路都是不一样的。这不是流星赶月,萧依寂心中极为明白,但那种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一模一样,除非他,也会流星赶月。

萧依寂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不禁大喝一声:“是不是你刺杀我师父,又嫁祸给我?”心念到此,萧依寂胸中大怒,落痕翻剑便刺,连着唰唰唰三剑,分别本想那黑衣人心脉,哽嗓,眉心,三刺命门。剑势之猛,三道流星灿然划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黑衣人眸中冷笑意味越来越盛,最后竟是从喉头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叫声,竟是有些兴奋,长剑收回身边,旋身而上,点尘不惊。轻功步伐十分独特,宛如苍龙戏水,游刃有余。

黑衣人旋身而上的同时,萧依寂的落痕陡然变式,淡淡蓝色剑刃已经染上了一层血墨。妖异的红突兀地出现在黑衣人身后,仿佛另一个时候的推手,快而狠地刺向黑衣人肩井大穴。

谁知,黑衣人中途变式,像是预先知dào

萧依寂的招数,在萧依寂出现的一刹那,长剑猛然刺出,竟是朝着无人方向,显然他是想用剑速带动自己的身体,飞快得逃离。

黑衣人不远处站定,眸中竟是升起一丝奇异的光,仔细地打量着萧依寂。萧依寂几乎能感到,两股截然不同又同样十分悲恸的气势,在黑衣人的体内纠缠,争斗。

“走火入魔?”萧依寂不禁嘴唇嗡动,剑眉微蹙。

那黑衣人见萧依寂说话,整个人一搐,细雪长剑置于身侧,脚下一旋,内力极迅速地涌动而出。

萧依寂已经,万没有先到,那黑衣人还留了一手,不禁倒退了几步,以便能够有时间做反应。黑衣人,长剑换换举起,口中喃喃自话,萧依寂十分留意听着,却是一句都无法听懂。

长剑光芒暴涨,瞬间将这处洞府照的亮如白昼。黑衣人口中冷哼一声,长剑划过一道十字,就朝萧依寂心脉攻来。萧依寂见这一剑,分明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定,不禁撤步闪身,长剑贴衣晃出,落痕一格,一声越然碰撞声,泛起数点火花。

“五师兄,加油啊!上官云翀大声呼喝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看样子心情大好。

黑衣人一听,仿佛心有不甘,本以擦身而过的身子,硬生生腾出左臂,朝着萧依寂的哽嗓就劈了下去。这一招着实出其不意,直将萧依寂撞出丈外,倒在地方,哽嗓剧痛,却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萧依寂心中明白,这必然是喉咙受损,但也十分庆幸,没有其他问题。

碎月见萧依寂被撞了出去,知dào

要糟,追星冷冷打出一排波浪,绵绵无力,却是致人死命的绝妙招数。黑衣人笑笑,似乎知dào

碎月要做什么,竟是身子一压,从剑势下方,穿了过去。

“小黑,干得漂亮!”

“上官云翀,你要是再敢说一个字,我就先把你舌头割了!”碎月不由得瞪了一眼上官云翀,嗔怒喝道。

话音未落,黑衣男人长剑来袭,惊得碎月东封西挡,一路退了下来。一时间,竟是让碎月毫无还手之功。黑衣人再猛然一剑,依旧无丝毫真气波动,眸子中亦是平淡无常,与死人无异。

碎月心头一沉,追星半点,剑如星丸,朝着黑衣人右手攻来。无疑这不是一种极为聪明的办法,但能否成功,碎月自己都没有把握。那黑衣男人,身形一敛,手中长剑立即变式,同样朝着碎月握剑的手冲去。

“靠!”碎月气得差点想骂娘,这丫的太可恶了,竟然用同样的招式对付他。想到这里,碎月沉腕收力,身体从另一侧旋身滑了出去。站定一方,微微喘着气,俊面涨红。

他瞥向萧依寂,见他已是安然无恙,便也放心。萧依寂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光,碎月只是微微中心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再转头向上官云翀,见他俊面微泛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可笑,不禁说道:“上官云翀,你还想说什么?”

上官云翀一听碎月发话,俊面立时缓和了几分,微微一笑道:“其实,你可以用飘的!”

话音才落,碎月心中恍然大悟。自己的确只顾着和那黑衣人比拼剑法,殊忘了自己最擅长的是轻功啊。想到这,嘴角也不禁泛起一丝得yì

,眸中嘲讽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一怔,显然没有想到碎月还笑的出来。手上细雪长剑不停抖出,剑光大作起来。口中更是狂傲已极的大笑。旋即,手臂一挥,将那张剑qì

凝聚成的光幕,扑向碎月。

碎月心中明白极了,一旦沾上一点,估计他都会死的很惨,碎月轻动,手中追星,也是连连打了几道圆弧,轻轻推出。

两张光网交织着,突然触碰的一刹那,爆fā

出来的力量,几乎让整个山洞都为之颤动。不断有粉砾碎石从洞顶落下,那一面装着竹简,卷章的洞壁,更是被剑qì

一荡,俱都散落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碎月负伤

碎月和那黑衣人俱是倒了几步,惊恐地望着对方。碎月右手虎口染满鲜血,微微颤栗着,那一弧冷笑,似是惊讶,又似是极为兴奋。脚下十字站定,等待着那黑衣人防不胜防得冷招。

果然,碎月才刚一动,一道细雪绒光轻点,跳动着袭来。设非那一道寒气逼近,碎月几近以为只是一道剑光罢了。

嗡然一声巨响,耀目的星华将洞中昏黄的几盏灯,悉数打灭。待耀华尽毕,洞中完全漆黑下来。碎月的确不适应黑暗中作战,相反那黑衣男人,却是气势陡然涨了起来。

只听着洞中一阵阵风声,撞击声,接连不断。点点星火一闪即灭,几人完全隐在黑暗之中,只能靠着听觉,依稀辨别着对方的方向。接连几剑,都从碎月视线内划过,贴着耳朵,惊得碎月握剑的手心攒满汗渍。

“萧依寂!”碎月一声厉喝,身形立kè

飘了出去,暗用旋劲,追星盈然满握在手,泛起蒙蒙灰白色的光,大喝声中,劈头砸下。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竟是飘飘躲开,长剑封回,挟着森森冷焰,力qì

之大,罕有其匹。剑法诡异非常,旋而不发,凝而不动。黑暗中宛若一道惨白流星,直直射向碎月胸前。

仿佛一道残影,只有一柄剑。即便如他碎月今时今日贵为陌红楼第一杀手,也是骇然心惊。那一道极细的剑刃,快得难以置信,瞬间便扑满他的眼睛。然而除了剑刃,却在看不到其他。碎月顺势将剑一横,周身其实暴涨起来,裹着几处大穴和命门。

他嘴角一挑,古怪地干咳了两声,道:“没用的!”

说着,长剑中途微微一晃,变了攻势。随着碎月一声低吟,那一道极细的剑光,已经完全没入黑暗。

洞中突然静了下来,犹如一片墓场,金属碰撞的声音,戛然而止。潺潺流水声和着滴答声鸣奏。令人战栗的安静,空气中飘着淡淡血腥味道。

幽幽地蓝光泛起,那一抹妖艳的血色,更是显得极为妩媚。碎月此刻借着长剑才没有倒下去,那胸前大片血迹浸透,看得萧依寂不仅剑眉一蹙,星目一闪,就望向那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默立在一旁,那道极细剑光已被血污掩盖,四目交接的霎那,萧依寂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迷茫,不可懂的迷茫。

“碎月,你还好吧?”上官云翀上前询问,一边打量着那道奇长伤口。只见碎月星目半睁,面色衬着痛意,嘴唇微微泛着青紫。

“你也试试看,看看好不好受?”碎月强忍着剧痛,从嗓子挤出了几句话。旋即,腕子一抖,凭借着追星剑qì

,勉强站了起来,朝着黑衣男子微微颔首道:“你赢了!”

萧依寂难以置信地看着碎月,似乎没有想到碎月这么轻易就认输。那黑衣男人也不语,冷冷看着,似是傲睨苍生的世主,对于卑微的人,不屑一顾。

“我承认你的确比我想象的厉害,但,还没厉害到能要了我性命的地步!”碎月眸中浅笑道。没有刚才的暴戾,周身上下血腥味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面色亦是缓和了几分。

“你认为,你能赢?”那黑衣男子一怔,旋即冷然问道。声音干涩,略略带着沙哑,有点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我从来都没认为我能赢任何人!”碎月倏然沉声正色道,身形也是卓然而立,尽管胸前汩汩流着鲜血,他却也丝毫不在意。

“哦?”黑衣男人怪叫了一声,再次冲来。长剑落处,微如烛光,瞬间点了一十六道光斑,手臂随意一摆,便悉数打向碎月十六出擒拿要穴,穿杨奇术,快准无匹。

碎月一见那黑衣男人,显然杀得兴起,将上官云翀挡在身后,由地而起打出一道光幕,而后又退了几步,打出第二道光幕。如此反复,知dào

地上深深刻着九道划痕,碎月轻轻抖动追星,一股股气浪,接连注入光墙中,灿然的光芒如炙焰一般跳动,愈来愈盛。

随着黑衣男人袭近,碎月抖动的次数也是愈加频繁起来,龙吟低啸在这个空旷的洞里,余音不绝,历久不歇。

轰然一声巨响,宛如霹雳,火花飞溅,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灌入碎月脏腑,他只觉喉头似有东西上涌,一口殷红的鲜血便喷了出来。追星更是差点脱手而飞。

那黑衣男人似乎也受到了力量的反噬,呼吸间有些急促不畅,银色面具下的嘴角,也是渗出了一行血渍。眉头聚着痛意,紧紧蹙在一起。

“还来吗?”碎月再次站定一方,淡淡地说道。他的神经,被血腥的残忍刺激得好斗起来,星眸冷冷泛着光辉,渴望着一场战斗。

那男人也不顾碎月的话,沉吟良久,看了看洞顶,不由得桀桀怪笑道:“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未及萧依寂几人反应,那黑衣男人也如先前一般,慢慢消散而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碎月胸前那一道恐怖的伤口。萧依寂惊恐至极,原本他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但此时,看着那男人渐渐身影变得模糊,透明,知dào

散去。已经由不得他不信,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真真切切地凭空消失。

“我靠,这小黑也灰飞烟灭了啊?”上官云翀突兀地大笑道,旋即冲碎月挑起了大拇指:“碎月,厉害。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越战越勇了。碎月,你丫天生就是战神。我太佩服你了……”

上官云翀话犹未完,碎月的身形颓然倒了下去,追星碰到地面上,弹起了几下,便和碎月一样,没有丝毫生气。

“萧依寂,他走了吧?”碎月微弱地问道。那声音不止微弱,模糊得犹如呓语。听得萧依寂心中难过立时涌了上来。

萧依寂轻轻颔首,悲然道:“碎月,我萧依寂欠你一条命!”说着,手化剑指,直探碎月脉象,萧依寂眉头一皱,险些冲口而成,脉象之微弱,若不是他屏气而把,几乎就当做已死之人,内力倒灌体内,闭塞经脉,只差一点,碎月就被自己的剑招,震得脏腑俱裂。

碎月只是浅笑,一如他之前:“萧依寂什么时候学会多愁善感了?要是不想我死,就输点真气给我!”

萧依寂道:“恩,云翀,你不要乱动这里面的东西,这地方邪得很!”

话音才落,萧依寂已是右手化掌,凝聚真气,缓缓推入了碎月体内。

“五师兄,你是不让我动什么?”上官云翀问道,见萧依寂不做回答,便也只好作罢。又跑去看那些书简,卷章。

刚刚碎月和那黑衣男人的打斗,绝大部分的书简都散落了下来。

上官云翀嘴角轻笑,眸中也是立时泛起一阵闪烁,道:“五师兄,我看看这些散落的书籍不要紧的!”说着,便去捡地上的书简。这书简也做得十分精美。上好的竹子,取无节之处,竹简经刮削、烤炙而成,做工精细。它的两端平整,无刀削痕迹,系先用锯锯而后锉磨而成。工艺十分考究,虽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东西,但隐隐中还能闻到淡淡竹香。

这竹简入手冰凉细腻,竟是有些像璞玉的手感。上官云翀打开竹简,但见,小纂体雕刻得十分干净,从右往左,每一竖片下边都系着一条红色丝带。上官云翀细细读来,不觉心头不寒而栗。

西北小镇,本无高人,并起豪杰,时值秋,炙,碧云峰清凉如春,四季花开。接天湖引,终年烟云缭绕,无路而上山巅。复姓莫颜,小镇之大者,三人为伴,辟蹊径,以登碧云巅。

荆藤阻路,家传宝剑斩之;猛熊为敌,护体神功大放。最令我等称奇,三人俱是战弩在背,虎背熊腰,力量无穷。并,百步穿杨之秘术,更是出神入化。

入山三日,三人折返,狼狈不堪。后听闻人言,碧云峰山巅,碧云出没,似真似幻,长有百丈,头如山大。山上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然,山中亦是险恶万分,实是十死无生。此后,山下之人,只当碧云峰接天湖,上神之物,凡人莫敢亵渎。

上官云翀看着看着,不禁心中诧异已极,照着这上面记载,那碧云峰上可是有神明居住,后来又怎么会沦为中原和西北对决的杀场?难道上神会坐在上面看戏?然后再收拾战场?

想到这,他不禁摇头苦笑,怎么可能。不过旋即他便身形为之一振,脑海中那一丝怪异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竹简上记载的三人,都是背着战弩,难道五师兄看到的是真的?

上官云翀倏然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为之沸腾起来。接着看了下去:

二十年,年春,三人再次赶赴碧云峰,十字战弩屠满动物鲜血。比之,碧云峰接天湖宛如天阙,从底行起,复行十天,折返。山峦群龙聚集,火凤漫天,不知名生物,少许!十字战弩斩杀苍龙五条,蛟无数,五爪龙皇同宗一条。火凤三只,大胜而回。

第三十九章 玉简

莫颜族其二,莫颜墨白。生性狂莽,赋刚毅,以管理莫颜一族。此次大胜,簟溪沸腾,莫颜族内,得龙睛若干,火羽制衣,嵌与其内送往中原。此法得剑弩无数,可使莫颜族盛。

簟溪无名而闻,镇中之人,皆以莫颜墨白为领,踏入碧云禁地而集罕见材质。然,莫颜族三人以岭为界,不敢复行半步。众人不满猜疑,有敢不信者,不闻听劝言,行至山脉以西,忽起大雾,困于其中。退无归途,行无前路。

待众人寻之,几人曝于日华,血液尽干,颈寸有余,无名小洞溃烂。莫颜族俱以三人为之,视如魍魉之徒,不愿近身。

长者欺之,莫颜墨白遂率其他二人,一族分支,反出簟溪。

翌日,族战连延,西北大乱。群起而攻,分支惨死大半,尸体横陈遍野,殷红铺路。莫颜墨白是为头领,亦无惧意,可使一人之力,抵挡一干众人。箭羽光织,血肉飞溅,且战且退,至碧云山脉,放眼老少妻儿,万不敢前行,悲歌而鸣,息鼓止戈。

是夜,恐惧蒙笼,呜呜咽咽,事以无全,支以论,结行以避。

这一卷竹简,读到这里,也已经收尾。上面记录的事件,不禁让上官云翀嘴唇发干,心头立时添了一层阴霾。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却发xiàn

这竹简,既无署名,也没有任何日期标注,显然是不想让人知dào

事情起于何时。

“那又为什么要刻下来?”上官云翀喃喃自话,心中立kè

给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一,这份竹简是所谓莫颜墨白后人所留,已记录莫颜墨白平生事迹。二,莫颜族人为记录族谱而攥写。但两者却丝毫不能解释为什么没有日期标注。上官云翀更倾向于前者,他分明在那份竹简中,读到了冲天的悲恸和血腥,笔注仇怨,落处深沉。

心念到此,想问萧依寂,却发xiàn

,萧依寂和碎月两人,已然入定。萧依寂推掌缓缓将真气送入碎月体内,额头上的汗珠,正显示着此刻两人俱是到了瓶颈时期,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甚至任何一丝小小的分心,都能要了他们两个人的性命。

索性,上官云翀暗自摇头,又捡了一份竹简打开来看,与之上次不同,这一次竹简干涩了许多,流畅得行书,愈加突显雕刻之人仙风道骨,上官云翀丝毫不为在乎,而被竹简中的故事,深深吸引:

时以分计,上古神亡,西北大难。流火掩日,坠入碧云之巅。彗芒现,簟溪夷。然,莫颜族迁,至大漠北。

天降异象,而令族内大论。此,西北簟溪,强者如林,以剑弩为首,体之强横,蛮荒不可比。莫颜族长且行碧云,以求上神之物。接天湖水暴涨,直将冲之,洪流绕簟溪而行,峙孤岛,复向北。莫颜族属地高陡,方才为止。

近年,碧云峰不再向中原换取所需,中原人极为疑惑,遂派遣而访,顺登接天湖畔,得见真身,力壮罕匹!得答曰:巨兽而护,伴之左右。其人无功而返,中原武林,小人当道,组大批人马,妄夺取碧云峰。奈何巨兽屠戮,日后闻言,乃五爪神宠,非凡之物。

这一卷倒是极为精简,上官云翀仅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完了。此时,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在颠覆,那种头昏脑眩得感觉,让他更为惊诧:“这碧云峰上住的都是些什么人?竟然能以龙皇为宠!”

上官云翀不断地理着思绪,却是越来越乱。这些竹简上记载的东西,和他所知dào

的大相径庭,更不知dào

孰真孰假。

倏然,微风轻动,龙睛中的光芒,微微晃了一下,暗淡了几分。上官云翀心中一滞,这龙睛不似烛火,即便有嚎啕大风,也不应该出现方才状况,除非是萧依寂有麻烦。

才想到这,星眸一闪,便看到萧依寂身后那一堵泛黑的影子,随即一声大喝:“谁?”

那巨大的黑色影子微微一怔,立kè

俯冲而来。随着那影子的靠近,龙睛似是得到了某种指示,幽蓝光芒暴涨。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上官云翀惊呆了。

那是一个类似影子一样的生物,黑漆漆的身体飘荡着空中,似是没有一点皮肉,又或者根本就连皮肉也是黑的。半透明的身体,清晰可见心脏在跳动,上官云翀看着差点一口忍不住,吐了出来。

影子袭到身前,上官云翀才猛地提剑,划了一道光弧,将那道影子挡在了外面。但那道影子却丝毫不为上官云翀慑人的气势所动,竟然再一次冲了上来。

上官云翀一件影子再次冲来,不禁脚下一旋,压低身就从影子飞掠过的身形下面穿了过去。直奔萧依寂,碎月。他心中极为清楚,无论这是什么东西,他此刻都要尽量拖住,等待萧依寂完成运功。

想到这里,心念一动,星寒又接着打出第二道光弧。那影子似是对剑光极为敏感,一见上官云翀举剑,便也不顾自己,急速扑来。上官云翀心中一惊,脚下步子轻点,纵退一丈有余,趁着间隙,星寒蓦地剑光腾起,扫了出去。

那道影子见到星寒剑光,竟是有意身形一旋,绕过耀目光华,速度也是锐减了下来。上官云翀俊面腾起一丝残忍,手中腕子一抖,旋即打出三道相接的凌寒剑qì

,将身前封死。果不其然,那影子一剑剑光来袭,身形掉转,飞快地向后逃窜。

“就这点本事?也想和小爷斗?”上官云翀话未出口,面色却是渐渐变了,随后也如那影子一般向后飞退,不禁失声道:“我的天啊!”

上官云翀借着手中龙睛,这才看清,不知什么之后,这洞府中,挤满了那种黑色的影子,像是一个人穿着破旧的长袍,又像是一个大袍子上,按了一个小小的球形物体。袍子下露着两只干枯布满血污的手,没有任何皮肉,青色泛黑的骨头上裂痕突显。黑色的布抱着那东西的头,看不见影子的脸,但上官云翀也庆幸看不到,不然又不知dào

是怎样的恐怖。这群怪异的生物一直都在飘着,上官云翀注意到这东西根本就没有腿。他敢确定,这群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人,一想到他正在和一群不是人的东西颤抖,他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群影子,异样地打量着这个和他们不一样的人,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上官云翀试探地朝着萧依寂的方向,迈了一步,那群影子也是跟着飘了起来。他退一步,那群影子也是向后飘回,始终不离他一丈。

他甚至觉得如果这群影子是活得,他们必然在嘲笑着他。

如此反复,上官云翀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却毫无半点办法,只是祈祷着萧依寂能够快点结束。

谁知,那群影子似是知晓他心中想法一般,一起冲向了萧依寂和碎月。上官云翀原来以为那群影子只能辨别活动得物体,却没有想到它们会成群冲向毫无缚鸡之力的两人,不禁霍然大惊,脚下云步一旋,猛提真气,射进战圈。

上官云翀心中笃定,星寒佩剑连连打出几道光弧,直接将靠近萧依寂身边的影子打散。旋即再次有影子冲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群影子变得狂躁起来,无论上官云翀的剑光多么凌厉,依然有影子不断冲来,即便飞蛾扑火,在这种攻势下,火光也会被扑灭。更何况上官云翀只是个初出江湖的少年。

他在战圈里面冲杀着,眸中渐渐出现泛红得血丝,狂傲已极的神色,显然他早已将生死抛之于外,他知dào

,他能做的也许只有这么多。那些影子也十分奇特,一碰到星寒剑变化为一团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最令上官云翀诧异的是,那群影子的确怕光,但却仅仅只针对于星寒剑的剑光,而龙睛幽幽地蓝光也是毫无作用。

“啊!”上官云翀一声低低呻吟,后背上开了一道伤口,血瞬间喷涌而出。那群影子一见到鲜血,似是更加亢奋,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上官云翀忍着痛意,略略凝真气,一抖长剑,一道光幕便从剑尖流出,清越的龙吟,十分悦耳动听。

怎奈那群影子越聚越多,上官云翀抵挡住一面,另外一面便疯狂的冲上来,萧依寂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急切万分,上官云翀身上那一道道多出来的伤痕更是让他触目惊心,不觉间手上力道一旋,碎月一口鲜血,不断地咳了出来。

萧依寂这才回过神来,又再次减缓了内力,将棉柔之力输进碎月体重。此时他心急如焚,额头上的冷汗连连落下打湿了肩头衣衫。

战圈越来越小,将三人包裹在其中,上官云翀拼杀着,一道道剑qì

横向扫出,那群影子见到剑qì

退了一退,剑光消失,便以更快的速度冲上来。那锋利的指甲,一抓一探,几乎每一爪都深深嵌在上官云翀的肉里,剧痛却是让上官云翀异常得清醒。

第四十章 影子

上官云翀嘶吼着挣脱出来,长剑猛然一转,刺入一个影子的身体,直将那道影子搅成一团黑雾,才一挑长剑又刺向另一个影子。一波波地攻击,几乎让上官云翀内力耗尽,麻木的挥着星寒剑,看着自己的血一滴滴地顺着剑尖流淌着,慢慢淹了剑光。

上官云翀不禁瞟了萧依寂一眼,见萧依寂面色铁青,额头布满豆大汗珠,旋即星眸陡然冷了起来,他知dào

,一旦剑光完全被血覆盖,便是他们的命数。上官云翀长剑一划,带动着一片灵动的光束,将萧依寂和碎月围在其中,旋即腕脉一沉,身形疾如星丸射进那团越聚越多的影子中。

上官云翀全然不顾身上伤痛,将龙睛收好,腾出左手,更是死命地抓着影子中干枯的手臂,不断舞动。纵然坚硬锋利的指甲深深地刺在他的腕子上,他却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反而显得气势更加狂妄起来。长剑龙吟,尽出杀招。上官云翀脑海里,不由得冒出来凌吟傲的样子,若是他在,此刻想必又是另一番情形。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苦笑着再次冲了上去,血潺潺地流着,像是一汪流泉,肆意地喷洒着,随着上官云翀的剑招,洒满洞中每一个角落。他终于抵不住这种无休无止的折磨,暴怒起来,口中不断厉喝。

“死吧!”上官云翀大喝着,星寒剑再次贯穿了一个影子的身体。无声的死亡,让他高涨得斗志渐渐熄灭了下来,无论他怎样攻击,无论怎样残忍的剑招,也不过得到的是一团无声无息的黑雾。只有一种声音的战斗,终于让他精神崩溃。

殷红的血,覆盖了整个剑身。他笑着倒下去,甚至还带着几只干枯的手,像是点缀着他不平凡的倒下。死亡是美丽的,也残酷至极。上官云翀刚一倒下,那群影子般的生物,便如痴如狂地冲了过去,似是要将上官云翀分食干净。

那群影子刚刚一接近上官云翀,立kè

被一道赤焰光幕所打散,惊恐地四处逃窜起来。随后,萧依寂冲进包围圈,将上官云翀扶了起来。打落身上的几只枯手,看着那遍布的伤口,萧依寂立时鼻子一酸,心中难过起来:“云翀,云翀……”

他口中唤着,不断的摇动着上官云翀,等待着上官云翀的反应。良久,上官云翀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剧烈地咳了起来,眉宇间可见牵动人心的痛意。

“云翀,你感觉怎么样?”萧依寂面现焦急神色,紧张地问道。

上官云翀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丝毫力qì

再动。萧依寂游目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千疮百孔,密密麻麻。看得萧依寂不禁心头涌上一丝痛意,星目一转,便发xiàn

,即便是上官云翀此刻虚弱之极,手中星寒剑依旧仅仅握着,剑尖处青光流转着,宛如一颗若隐若现得晓星。想到这里,萧依寂星眸中立时涌上泪水。

“萧依寂,带上官云翀出去!”碎月冷声厉叱道。

萧依寂这才从悲恸中回过神来,却见碎月将身上衣服褪下系在胸前,一柄极细追星长剑,盈然握在手中,不断挥着剑势,以抵挡那群影子怪物。

萧依寂一见那群已经几近疯狂的怪物,不禁心中怒火顿起,道:“碎月,你们先走,我倒要看看这群怪物是什么东西!”

话音才落,之间寒光一闪,落痕嗡然出鞘,奔入战圈。

“萧依寂,不要恋战,上官云翀没有时间可以拖!”碎月劝慰道。他知dào

萧依寂盛怒之下,必然想要杀光所有怪物,为上官云翀报仇,但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实在没有半点用处。

萧依寂明白碎月眼中之意,心头一冷,旋步冲了进去。萧依寂一冲进那群影子怪物中,那群影子先是一退,而后便飞扑而来。

萧依寂此刻含着恨意,出手狠辣无比,剑光大作之下,仅仅将剑一格横扫出去,便齐刷刷的削下几只手掌,随即落痕流星一点,搅动着磅礴剑qì

,冽冽攻出。

萧依寂丝毫没将影子怪物那凄厉骇人的样子放在眼中,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上官云翀遍体鳞伤的样子。即便如他冷血,也是不忍再看。心念到此,落痕陡然淡淡地蒙上了一层粉红雾气。长剑连打了一个三角,剑光电闪间,似是宛若晨起。萧依寂愤恨之中,内劲猛力一旋,阴柔阳刚并济之下,威力极猛。

那群影子但凡沾上一点三角剑光,立kè

化为黑色雾气消散。这一剑,竟是硬生生地在包围圈中打出一个缺口,容不得萧依寂多想,便喝道:“走!”

然而,萧依寂话音刚落,便觉身边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影,打起一道剑光,竟是朝着他的方向,蓦地射出。剑势之猛,剑速之快,仿若有弦在手,龙吟而出。

萧依寂一惊,想要后退,却已是避闪不过。那道剑光挟着刺骨冷焰,从他发迹划过,击中了身后一只影子怪物。

“怎么?怕我杀你?”碎月轻轻脱口而出,眸中浅笑盈盈。也不等他回答,转头又攻出一剑,身形亦是追着剑光,射进了那团影子中。

两个人已上官云翀为轴,相辅相成地挥着剑光。即便再小心,却也被那群影子钻了空子,它们本就是漆黑之物,在几乎完全黑暗的地方,更是形如鬼魅。接连几次的冲击,几乎让萧依寂吃不消,这些怪物似乎越战越勇,全然不顾身体冲上来,想用人海战术将那剑光压制住。

萧依寂心中猛然一震,俊面深沉得可怕起来,他卓然立在上官云翀身边,暗凝真气落痕想起一阵清越无比的龙吟声,随着低声龙吟,一道道凌寒剑qì

都出,寒光飞洒,犹若光雨。

那群影子怪物,一见如此密集的光点射来,转身便逃,稍晚一步,便被那光点粘上,化为乌有。一时间本已缩小的包围圈,再次大了起来。萧依寂游目一转,便发xiàn

碎月陷入了苦战。如同上官云翀之前,虽然没有致命伤,但亦是千疮百孔,十分骇人。

“碎月,带云翀先出去,我断后!”萧依寂不禁大喝,长剑一抖,便将碎月身边的几个影子怪物打散。旋即将上官云翀一把拉了起来,推向碎月,自己却是点尘而起,形如纸鸢,飘在空中。

那群影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奇怪的生物,居然也会飘。不由得立在半空中打量着萧依寂,一时间不知dào

该不该冲上来。萧依寂趁着这个机会,反手背剑,旋身而上,与此同时,浩瀚之力涌动,数道寒芒立现。萧依寂内力猛地一发,包裹在身体周围的剑光,直接射向那几个试探过来的影子,直接将之打碎。

其余的影子怪物,似是看到这一幕有些惊恐,缓缓地朝后退去,却又仿佛不甘心就这样放走到嘴的食物。

萧依寂一见那群影子退后,嘴角不由得牵动了一下,立现一弧犀利的冷笑。他战意高涨起来,脚下旋步更是接连玄妙而出,追着其中一个方向,便打出一道剑qì



原本刚刚完好的包围圈,被萧依寂这样一冲,立kè

散了。

“萧依寂,快!门要消失了!”

碎月一声大喝传入耳中,萧依寂这才游目注意到,他们进来时那道狭小的石门,正在以极快地速度变窄,仿若被两边山体挤压着,迅速地合拢起来。而此刻,碎月架着上官云翀正站在石门外面。

萧依寂霍然大惊,也不再恋战,内力猛然提升,身子疾速射向那道石门。萧依寂才一动,那些影子也跟着暴躁起来,飞快地缠绕萧依寂的双腿,致使萧依寂的速度慢了下来。

萧依寂急愤中,猛然出手,落痕妖异红光大盛,直将缠绕自己双脚的几个影子怪物懒腰砍断。与此同时,萧依寂脚下一松,便再次提真气,长剑为引,直冲向那道石门。身后无数影子紧随其后,干枯的双手不甘心的在空中乱抓。

萧依寂才一出那道石门,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廊道都微微一颤,落下不少灰尘和碎石块。

“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碎月调侃了一句,俊面含笑。

“嘘!听!”萧依寂心有余悸,附耳听来,却听到石壁中隐隐传来异响,似是有人在推磨,心念一动,不由脱口惊呼:“快跑,这廊道也在合拢!”

说着,便将上官云翀背在肩头,快步向廊道入口奔去。碎月凝息而闻,惊骇失色。紧接萧依寂身后。

萧依寂能看到大殿里那点微微的光亮在变得狭窄,廊道里晃动的越来越厉害的,碎石块掺着灰尘簌簌落下,身后不断传来巨石碾压的声音,突显的十分刺耳。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几欲熄灭,却是萧依寂最后的稻草。几乎在廊道闭合的同一时间,萧依寂和碎月冲出了廊道,摔在了墨绿色的玉石板砖上。那本原有的廊道,完全闭合起来,仿佛从来不曾有过。设非三人身上满是伤口血污,仿佛不过是大梦了一场。

第四十一章 又见雪域魔樱

大殿外惬意极了,碧空如海,古木参天,满山的鸟鸣,徐徐的山峰送着花草芬芳。没有了那巨型青色蝙蝠,日华射进大殿,一切都显得异常的美丽,至少他从未有这样的闲心去看这样的景色。

此刻,他看着一旁倒着的萧依寂和上官云翀,便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

“啊!”

身体的剧痛让碎月不由得失声低吟,也从半梦半醒中,醒了过来了!星眸微睁,打量着周围。

“你醒了?”洛吟霜柳眉微蹙,正奇怪的盯着碎月。见他星眸半启,手上一吃劲,如雪纱布再度染红。

碎月疼的身子一弓,冷汗便冒了出来,不禁低声呻吟道:“洛吟霜,你不当男人真是太可惜了!”

“你碎月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啧啧……真是不多见!”洛吟霜浅笑,娇靥红粉。

碎月自顾自的检查着自己的伤口,隐隐作痛,尚不能动作。话锋一转便问道:“上官云翀怎么样了?”他眸中可见的担心,闪闪生耀。对于上官云翀,他敬佩得五体投地,若不是他竭力抵挡那群影子怪物,即便萧依寂武功卓绝,只怕他们也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碎月话音未落,却见洛吟霜娇靥有晴转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心头立时陡然升起一丝不安,追问道:“上官云翀不好?”

“不好!”洛吟霜沉吟良久才黯然叹了口气,神色也是悲伤之极:“云翀……他是损了大脉,精血耗尽。脉涩细,沉细难寻。只怕……叶堂主正在尽lì

救治,现在也能听天由命了!”洛吟霜的喃喃声越来越小,最后竟是啜泣起来。

“是我害了他!”碎月听罢,喟然长叹了一声,眸中可见的泛着波澜。

“不行,这件事情要禀报给师父!”凌吟傲焦虑不安地说道,便起身欲向外走。

“吟傲,你先等等!”南宫烈雪眉尖一挑,将凌吟傲拦了下来,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三师兄!”凌吟傲埋怨出口,略微带着几分强硬:“你我心中都清楚,师父在重伤的情况下,绝不可能给五师兄,六师兄传达任务,除非有人故yì

假传师父之意,那个人就是洛天鸿!现在六师兄这个样子,你叫我眼睁睁在这里看着?”凌吟傲凝重道,心中更是腾起无名怒火,对于洛天鸿,更是直呼其名。

南宫烈雪被凌吟傲愤nù

的眼光看得心头一寒,剑眉微剔,道:“是又怎么样?你觉得师父会听你说?”

南宫烈雪心中苦笑,他太清楚自己的师父了,独断专行,傲睨跋扈!更何况洛天鸿是大师兄,仇天正对于他的培养更是更胜他们这些徒弟。从洛天鸿加冠以来,但凡仇天正闭关,陌红楼大小事务皆由洛天鸿处理,便可见仇天正对于他的信任。

“就算师父不听,也会对他有所防备!除非你想养虎为患!”凌吟傲冷然说道,眸中尽是挑衅意味。

寒光一闪,南宫烈雪出手如电,直接将凌吟傲的脉门扣住,道:“吟傲,别闹了。师父现在受不了这个打击。”

“难道就这么算了?六师兄的伤白受了?”凌吟傲愤nù

地喝道,腕间用力,就像挣脱南宫烈雪的控zhì

。怎奈他被扣住穴道,一用劲之下,只觉整只手臂酸麻难忍,却提不起半点力qì



“吟傲,有本事咱们去找大师兄理论,这件事情没有证据,说再多师父也是不会信的!”南宫烈雪低声喝道,手上力道一旋,又重了几分,立时就见凌吟傲面色一变,痛意升上眉间。

“找他?”凌吟傲口中自语,剧痛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暗凝的真气也是慢慢卸了下去。

“不必了!”

南宫烈雪听闻一声低呼,霍然大惊。

偏西的日华将影子拉的奇长,从门口处一直射到洛吟霜的身上。细瘦的影子显得有点凄凉,即便实在如此盛夏。

“洛堂主?”洛吟霜不由得失口惊呼,身形一滞差点倒了下去,惊恐地望着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洛天鸿也不理洛吟霜的话,对于南宫烈雪和凌吟傲更是视如未见,直走到碎月面前,检查完碎月伤势,才幽幽出口:“云翀怎么样?”

凌吟傲听他口气轻松异常,不禁怒目而视道:“你还有脸问?”

洛天鸿被问得一怔,旋即转过身来,淡淡地说道:“我在这儿,你不是要找我吗?”

话音才落,凌吟傲怒发冲冠,就要暴起发难。

“你敢?”洛天鸿眉尖一挑,冷声喝道。

“我有何不敢?六师兄今天要是有一点差池,我要你陪他路上作伴!”凌吟傲愤nù

已极,横眉竖目,恶狠狠地说道。

洛天鸿自然知dào

他所说不假,心中不由得悲然,但他能说什么?旋即星眸一沉,低喝道:“不想云翀死,就给我闭嘴。”

说罢,也不管凌吟傲暴怒,转身进了内堂。

内堂中布置简单,一进门便是一张花梨木桌子,四张雕工精美的小凳摆放整齐。墙上几幅涂鸦山水,倒显得颇有古风。洛天鸿游目一看,便发xiàn

那张花梨木桌子上摆着一卷厚厚地皮子,上面满是银盘柄针灸针。九针形状各不相同,以长针和锋针最为多,秘密连连,被西沉余晖一过,灿灿生辉。针包之后并排摆着两只铜盆,洛天鸿探头一看,心头顿觉一凛。两只铜盆中,俱是殷红血水,似是胭脂血墨一般,却是触目惊心。

此刻萧依寂正守在床边,旁边叶雨枫入神地下针,每一针稍一过火,分毫不差地刺在上官云翀的命脉大穴上,轻轻捻动,入骨三分。洛天鸿极为清楚,且不论叶雨枫对针灸捻法掌控极为娴熟,单说他认穴奇准,若是用在平日战斗中,也是胜算大增。

“云翀,还好吧?”洛天鸿轻轻询问道,目中隐隐透着担心神色。

叶雨枫显然没有注意到洛天鸿进来,听到他的声音突兀地想起,手上一抖,这一针竟是下偏了几分。

上官云翀倏然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上那些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已经抖动,再次迸裂开来,又涌出丝丝鲜血。不消片刻,上官云翀的身体再次被染红。

叶雨枫紧张地观察着上官云翀的变化,心中立时涌起自责,低声道:“依寂,帮我按住他的手!”

萧依寂略略颔首,将上官云翀的双手死死地按在床上。怎知上官云翀手上力qì

极大,竟是硬将萧依寂的压制甩开。萧依寂一下子失去重心,就摔倒了下去。

洛天鸿一见这种情形,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冲上前来,扶起萧依寂,又迅速回身,将上官云翀压制了下来:“快!”

叶雨枫丝毫不怠慢,右手微晃,便在胸前衣服上卸下三道寒光,内力一冲,直接向上官云翀三处昏穴刺了进去。他不再如先前那细细捻来,而是离胸三寸,旋而不发的内力催着那三支银针缓缓转动。

直到上官云翀渐渐安静了下来,叶雨枫的额头上也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只有他自己清楚,刚刚那一手三针齐入的功夫,他练得还尚有缺陷,无论多一分力道,或是少一分,上官云翀都会没命。想到这里不禁后怕起来。

“没事了吧?”洛天鸿问道。

“你来了?”叶雨枫也不抬头,淡淡地问道。

“你来做什么?”萧依寂意味深长地瞟了洛天鸿一眼,嘴哂冷笑道。

“这个给云翀服下,应该会好一点!”洛天鸿俊面含笑,丝毫不在乎萧依寂对他的冷淡,从怀中掏出了一株不知名的小花。、

那一株小花,淡淡粉色,十分高雅。一团浅粉簇着一朵紫色的樱花,正盛开得十分妖艳。才一拿出来,清香遍布。

萧依寂不由星眸一闪,脱口惊呼道:“雪域魔樱?”

他对雪域魔樱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毕竟他曾经为了这株灵药,灭杀了神风山庄一门。这株传得神乎其神得灵药,能救得了身中剧毒的洛吟霜,应该也能对上官云翀起点作用。想到这里,萧依寂心头大喜,却又复杂的看着洛天鸿,不知该如何是好。

“依寂,你知dào

这是什么?”叶雨枫眉头一蹙,诧异出口。

“啊?听别人说过,这东西能解百毒,也是十分好的疗伤圣药!”萧依寂话音才落,旋即便出现了一种极端的表情:“对了,龙睛!龙睛可以治疗任何伤,这点小伤应该不是问题!”

萧依寂眸中可见的兴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一边从腰间掏出龙睛,一边说道:“二师兄,你一定知dào

这东西怎么用!”

叶雨枫不禁面露难色,低声道:“依寂,龙睛的确可以治疗任何伤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救回来。可你也要知dào

,服用龙睛的后果。要经lì

七七四十九天煎熬,云翀即便完好,也不一定能熬过这四十九天,更何况他现在只剩一口真气?”

萧依寂听他说着,颓然了下去,他心中极为清楚,有一种不用服用就可以治疗伤势的办法,可他却不会用,心中陡然悲伤起来。

第四十二章 诡异来客

“不过我可以试试别的办法!”叶雨枫手中把玩着雪域魔樱,双唇轻启,笑笑道:“雪域魔樱的确是解毒圣药,不过这东西极阴极寒,是以毒攻毒之物。”

叶雨枫越是说着,萧依寂心头越觉疑惑,不由得开口问道:“二师兄,这极阴极寒怎么能救云翀?这不是往黄泉路上再送一程么?”

叶雨枫不以为然,嘴角嗡动道:“雪域魔樱产自西北雪山之巅,以花叶入药,可解百毒,其性阴寒。加之人血,方能解其寒毒,转而温良,能使枯木逢春,有起死回生之效。”

叶雨枫悠悠口中念着,从床边打开药箱,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碗来,滋润透影,薄轻巧,竟是一只薄胎瓷碗。只见叶雨枫将瓷碗取出,右手一探,又从药箱中取出了一柄极细的三棱针,在自己左手手掌处稍微一划,一道殷红的生命之泉涌了出来,顺着掌纹,流进了那只薄胎瓷碗中。鲜血映着薄如轻纱的碗壁,那瓷碗立时显露出一种极为瑰丽的颜色。不到片刻,便流了少半碗。

“拿来!”叶雨枫轻轻脱口,丝毫不在意那凉凉痛意。

洛天鸿将雪域魔樱递了过去,叶雨枫将之花叶取出,投入瓷碗,三棱银针轻轻搅动,他面色平常,眸中亦是淡然已极,显是十分镇定。

“这方法……”萧依寂朱唇才刚轻启,就见那雪域魔樱的花瓣沉在薄胎瓷碗碗底,随着叶雨枫的搅动,竟然渐渐和血融在一起,最后彻底消失了。

萧依寂眨了眨星眸,惊现一丝诧异神色:“嗯?”

嗯字才出口,洛天鸿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萧依寂不要出声。叶雨枫似是全没听到,将桌上针包中的针悉数浸在碗中,以针尖浸血。良久才将针取出,又小心翼翼地探视了上官云翀的脉象,随后才松了口气道:“把他扶起来!”

萧依寂微微颔首,将上官云翀拉了起来,盘坐在床上。就见叶雨枫将那加了雪域魔樱的血,灌进了上官云翀口中。才一入口,上官云翀便不断咳了起来,猛烈的干咳最后竟是带出一缕鲜血,红得刺眼。

叶雨枫一见上官云翀身体本能地抗拒药物,不禁出手急点了上官云翀几处大穴,才使上官云翀安静下来。此刻他面色依旧毫无血色,呼吸气若游丝,与将死之人无异。

叶雨枫心中一动,立kè

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个决定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可现在能用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个。想到这里,不禁将心一横,取了几支长针,手上力道一旋,接连刺进上官云翀攒竹、俞府、灵虚、玉堂等十个大穴。集功力于双手,一时间磅礴的内力将上官云翀置于其内,力道旋而不发,刚柔互济,使十支银光闪射的银针犹若被人轻轻捻动着,恰到好处。

日头已沉入西边山脉,宿鸟归巢,远山近岫染上了一片凄蒙蒙的雾气。盛夏时分,倒是很难有这么冷的天气。屋子中渐渐暗了下去,依稀辨别着屋中事物,洛天鸿点起一盏昏暗的残灯。

肃杀的静,萧依寂几乎没有动过地方,一直在床边守着上官云翀,显然对上官云翀极为担心。

“依寂,你去休息一下吧,不要以为你是铁人,失血过多不是看玩笑的!”洛天鸿沉吟良久略微担心地问道,他分明能从他的眉宇间看到疲惫。

萧依寂却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你在这,雨枫反而会分心!”洛天鸿黯然,喟然轻叹了一声,继xù

说道:“我没想到,你们会弄到这么惨!”

“你说什么?”萧依寂嘴角牵动,冷然问道,眸中暗泛怒火。

“我真的没想到这个任务会这么危险,不然我不会让云翀跟去的!”洛天鸿低声道,口气中满是自责。旋即手指轻轻拨了拨灯芯,昏暗的灯光倏然亮了几分。

萧依寂心头一惊,万没有想到洛天鸿会这么回答,不由得心中火气消了大半,疑惑问道:“这任务……”

话犹未完,门口微光一闪,一道纤细的人影,便已到了近前,悄声问道:“云翀怎么样了?南宫堂主他们都很着急!”

萧依寂一见是洛吟霜,心头戒备也放了下来,颓然摇头道:“还不知dào

,雪域魔樱已经服下了,二师兄也一直在为云翀运功。”说着,顾盼去瞧上官云翀。

“雪域魔樱?世伯这里竟然有这种圣药?”洛吟霜凤目一闪,惊呼道。

萧依寂微一颔首,心中却不是滋味:“是……大师兄带来的!”他不觉地瞟了一眼洛天鸿,不知dào

该不该再这样称呼。

“这可是六十年才开一次花的东西,还有吗?也让我见识见识!”说着就去瞟叶雨枫的药箱。

洛吟霜游目细看间,娇靥立即腾上一层喜色,上官云翀面色已经渐渐红润起来,被叶雨枫柔和内力催着,身上的伤痕也多数已经结痂,有了明显好转。

“对了,世伯刚刚派人传话,让你们都去大殿!”

“师父?”萧依寂剑眉微蹙,迟疑道。

“恩,南宫堂主和凌堂主已经过去了。我是来通知你们的!”洛吟霜正色道。

“依寂,你随洛姑娘去大殿吧,这里有我在不会出问题!”洛天鸿看到萧依寂那顾忌的申请,不由苦笑道。

萧依寂一听,神情迟疑地看上叶雨枫,见叶雨枫略微点了点头,才跟着颔首道:“那有劳大师兄了!”

直到萧依寂快要踏出门口,洛天鸿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叫住了他:“依寂!我见过公孙羽了!”

话音刚落,萧依寂星眸一闪,面色立变,倏然止住了身形,道:“在哪?”

“大殿!”洛天鸿沉重地道出两个字,旋即又露出一种担心的神情:“也许有些不一样!”

萧依寂哪里顾听他之后的话,才一听到大殿两个字,身形便如同苍鹰一般直射出去,身法之快,捷愈飘风。到达大殿前的曲栏,他的身形毫不迟疑,依然奔驰如飞,直奔游廊曲栏。知dào

荷池末端,才飞腾纵跃,踏着雕花小桥,迳向大殿奔去。

徐徐山风迎着草香,松涛阵阵,呜呜咽咽。此刻华灯初上,月色飞洒,蒙蒙薄云不时遮掩着冷月,给陌红楼大殿徒增了一种似真似幻之感。大殿琉璃铺顶,虽是月色被遮,仍是毫光大放,游目细看来,竟是成千上万个一般大小的夜明珠组成,在夜色中冲起一片圣光。大殿中光炙如昼,呈现一派金碧。

萧依寂急急冲了进去,眼角余光一扫,这大殿中起码站了几十号人,成两方对峙,一边是南宫烈雪等人,而另一边却是以一个胖老头为首。那几十号人恭恭敬敬地立在胖老头身后。但看那老头,年过古稀,秀眉圆目,未显下勾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身棕黄锦缎长袍,玉带束腰,左手拇指套着一只翡翠扳指,成色极为上品。仪如富绅,面色不善地立在一旁,目光冷冽,一望而知是个工于心计之人。

萧依寂见仇天正高坐金椅上,立即俯首叩拜,恭声道:“师父!”身后洛吟霜也是略微低头,施了一礼:“世伯!”

大殿中几十号人,一见萧依寂进来,无不悚然震惊,皆把目光投向萧依寂,凝目不瞬。

仇天正虽高坐在鎏金椅上,萧依寂仍能从仇天正的面色中看出,仇天正的身体尚未复原。

“你们先起来吧!”仇天正朗声道。虽然仇天正竭力忍着,高声说话却依旧微微颤着,不禁心中一急,接下去的话便也不再说了。

萧依寂沉声应是,心中却是大感疑惑,这大殿中虽然聚集了许多江湖豪杰,但刚刚从进来游目间,却是全然没有看到公孙羽的身影。随后立在碎月身侧,剑眉微蹙,低声问道:“没看见公孙羽在这儿!”

尽管萧依寂声音压得奇低,还是令碎月心中大惊,星眸一闪,道:“公孙羽?”

未等萧依寂答话,仇天正再次开口说道:“依寂,碎月,公孙堡主有事找你们!”说着示意对面站定的胖老头。仇天正话才出口,萧依寂两人霍然震惊,这个看上去胖的都能装下他们两个人的老头,是公孙羽?

“这怎么可能?”萧依寂和碎月相视一眼,顿时心头一寒,手心便冒出了冷汗。他们是见过公孙羽的,可那个老头儿,和现在面前这个老头儿实在是差距大了点。

“敢问公孙堡主,您今天前来所为何事?”碎月沉吟半晌,略微舒了口气道。

不等对面那个胖老头说话,仇天正便大笑起来,眸中嘲讽意味,让那个胖老头十分不自在:“碎月,依寂,公孙堡主说你们毁了他矗天堡,破了高人设下的大阵,夺了他矗天堡至宝:碧缕藏龙珠!”

“萧依寂,你可承认?”那所谓的公孙羽向前上了一步,冷声喝道。

“碧缕藏龙珠?”萧依寂眸中一滞,略带疑惑地问出:“敢问公孙堡主,我和碎月何时夺了你的珠子?况且阵法也没有被破,只不过被封住了阵眼结界罢了。”

第四十三章 来者不善

“而且,你这个所谓的堡主,唱戏也该置办好行头吧?你都能装下公孙羽三个了!”碎月不禁嘴哂冷笑道。

碎月的话显然让那胖老头一怔,旋即目光如炬打量着碎月周身,恨恨出口道:“我就是公孙羽。你说我唱什么戏?”

“公孙堡主,这其中可是有些误会?”仇天正凛然正色,幽幽低喝道。

话音才落,只见公孙羽悻悻地看了一眼仇天正,尔后极为不情愿又退了回去。他到底是惧惮仇天正的,谁表面上卑躬从容,心中却是大为恼火,道:“堂堂陌红楼楼主,想护短吗?纵容弟子夺宝行凶,你这个当师父的只怕也难辞其咎!”

仇天正心头一凛,唇角牵动了几下,又不好发作,直气的面色立变,一阵红一阵青,沉吟良久,强忍下怒气道:“公孙堡主如何能证明的确是萧依寂和碎月行凶?”

公孙羽听得嘴哂冷笑,尽显咄咄逼人气势,说道:“我两名护院为证!”说着一摇手中折扇,身后几十号人立kè

闪出一条道路,从最后面走出两个面似锅盔的壮年,虎背熊腰,眼赛铜铃。

萧依寂抬眼一瞧,悚然大骇,竟然是在矗天堡守门的那两个人。萧依寂第一个反应竟是先去看玉石铺地的倒影,旋即心中不禁冷笑,自己究竟怎么了?居然这么懦弱。

“是他们……就是他们……”那两个壮年中的一个倏忽指着萧依寂大叫道,眼中满是惊恐:“就是他们两个!”

“嗯?”碎月一声轻嗯,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不时打量着那两个黝黑壮年。“两个?”碎月并未发出声音,以极为不明显的唇语,示意萧依寂。

碎月双唇启合间,萧依寂心头咯噔一声,翻然顿悟朗声高呼道:“我们是两个人?”

那壮汉见萧依寂一说话,竟是吓得身形一凛,就欲向后退去。才一抬脚,公孙羽描金折扇便落到了那壮汉肩上,轻轻拨动,便将那壮汉拨到一边,皮笑肉不笑的道:“老朽没有记错的话,的确是只有你们二人,那碧缕藏龙珠乃老朽家传,如若对你们没有用处,还请高抬贵手,将它还给老朽,老朽必当感激不尽。”

公孙羽口中谦然,神色间却是透着阴狠,看得洛吟霜浑身不自在,似是一股寒意渐渐爬上心头,不由得就想去拉萧依寂的衣角。怎奈萧依寂此刻似有万般心事,半点没有感到又人拉他。

“公孙堡主!”洛吟霜倏然娇声道,见她卓然而立,秋水般的明眸中冷耀闪闪,并没有因为这大殿中众人炯炯目光注视而怯懦。反倒落落大方,莞尔浅笑道:“可否敢问公孙堡主,今天率人马前来,可为碧缕藏龙珠?”

“废话!”公孙羽不由勃然怒叱道。

“那又请问堡主,您刚刚说如果萧依寂交出碧缕藏龙珠,你感激不尽;如若不交,或者这件东西根本就不在萧依寂身上呢?”洛吟霜柳眉微剔,淡笑自若。

娇音未落,公孙羽心头一惊,眼角余光立即瞟向了高坐在鎏金椅上的仇天正,却见仇天正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更加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旋即目光一冷,计上心头:“哎呦,仇楼主,什么时候收入门下的女弟子,你也不介shào

介shào

?”

洛吟霜丝毫不在意他那皮笑肉不笑,反而心中暗自得yì

。她见仇天正暗泛怒火,想要发作,竟对着公孙羽竟是施了一礼:“公孙堡主,这是陌红楼的家务事,还请您就不要问了!”

旋即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还是回到碧缕藏龙珠的问题上吧,据我所知,碧缕藏龙珠也并非是堡主家传之物吧?如果我记得不错,十八年前,碧缕藏龙珠的主人是嵌晞楼楼主洛宇,后来为什么到了你手里,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话中杀意,直指公孙羽,洛吟霜此刻恨得紧握着飞寒长剑,微微颤抖着,转头问道:“世伯,你说对吗?”

仇天正一怔,慌忙间毅然颔首,道:“不错,这碧缕藏龙珠当年的确是属于嵌晞楼!”

“公孙堡主又作何解释?”洛吟霜娇叱道,贝齿般的玉牙紧咬着樱唇。

“啊?”公孙羽先是一惊,而后无耻地笑道:“不错,不过嵌晞楼都已经不存zài

了,在我这里自然就是我的东西!再说那嵌晞楼的洛宇死就死了,到死都不肯把苦玉之谜公诸于世,实在是冥顽不灵,死有余辜!”公孙羽说到得yì

处,竟还手摇折扇,不耻反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洛吟霜此刻蠢蠢欲动的杀意。

“公孙堡主,逝者已矣,还请进嘴下留德!”南宫烈雪恭声道。

“你别说,当年洛宇在世的时候,我还真惧他几分。现在……”公孙羽说着不禁讪笑起来。

仇天正喟然苦叹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公孙堡主,你可知dào

她是谁?”

公孙羽被打断,不由得瞟了一眼洛吟霜,口中不屑说道:“哦?她不会是你老相好吧?”说罢,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仇天正不怒反笑,从鼻子中重重地发出一声冷哼,道:“她是洛宇之女!”

话音未落,就见公孙羽霜眉一挑,大惊失色,旋即描金折扇直扫向洛吟霜,没有丝毫犹豫。

洛吟霜一见公孙羽飞身扑来,扇影翩翩,其势之猛,分明要将自己斩于此处,不禁抽身便躲。避其锋芒,描金折扇才一擦过洛吟霜身边,但见公孙羽腕子一掀,又横着扫了过来。

洛吟霜大惊,脚下云步一旋,急急飞退。手中飞寒尚未出鞘,便猛地扫向公孙羽。这一剑力量柔和,带着旋劲,直接将公孙羽的描金折扇激荡得偏了轨迹。洛吟霜此刻愤恨出手,丝毫不留余地,一见折扇偏离,立即一拨哑簧,寒光一闪,嗡然龙吟而动。

公孙羽唇角一挑,立时将折扇一背。飞寒不偏不倚击中扇面,却无法再进半分,洛吟霜顾盼间,这才注意到,那柄描金折扇,虽然极为轻薄,但着实有些分量,这恐怕是一柄纯金折扇。

洛吟霜一击不成,脚尖轻点,身形宛如纸鸢一般飘腾在空,飞寒再次朝着公孙羽百会大穴袭去,剑速之快,犹若奔电。谁知那公孙羽侧身一晃,晃过长剑,左手化掌,立时一掌击在洛吟霜胸口。

洛吟霜身形斜斜飞了出去,直退了有几丈,才止住身形,愤nù

已极地看着公孙羽。

“洛吟霜!”萧依寂显然已经看出局势,因而大喝道。

然而洛吟霜此刻丝毫听不进去任何话,皓腕一转,一道慑人剑光挟森森冷焰直奔公孙羽。旋即香肩一晃,挺剑刺出。两道剑光一前一后地迳向公孙羽攻去。

公孙羽一见,手中扇子连连挥出,一时间扇影大作,金光闪闪。内力催着扇影,竟是将洛吟霜一手快剑,悉数封了回去。

洛吟霜心中又气又急,心中想着这公孙羽年过七旬,在江湖中扬名也是早有念头,自己初出江湖,怎能是他的对手,转念又想道刚刚公孙羽对自己父亲的羞辱,立时无明业火顿起,口中一声厉叱,又扑了上去。

公孙羽也不急,嘴角泛起一丝不引人注意的诡道。手上变了一式,轻抖扇面,借着大殿灯火,闪闪耀目,随即流光乍现,数道极细得光芒,迳奔洛吟霜。

洛吟霜飞扑而至,才看到这数道极细寒芒,想要撤步闪身,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见公孙羽在不远处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竟是生出拼死一搏之念,想到这里,不退反进,脚下云步一旋,硬是朝着那数点寒芒疾奔而去。

等待。等待最痛苦的时刻,永远比死亡来得可怕。洛吟霜几乎不敢去看,只是飞身扑近。耳边蓦然叮叮几声脆响,一道劲风又左侧射来,洛吟霜急忙微睁凤目,却见数点寒芒悉数不见,萧依寂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和公孙羽对峙。

“公孙羽,你敢在陌红楼动手?”萧依寂冷冷厉喝道。

“我有何不敢?”公孙羽此刻狂傲大笑,显是没将任何人放在眼中,旋即描金折扇一合,道:“你陌红楼现在还有人能出来应战吗?仇楼主?”

此话一出,萧依寂便倒吸了一口冷气,星眸也是不自然地瞟向了仇天正,但见仇天正面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拳,身形也是微微颤抖着,便略微回头道:“吟傲,把师父扶回听雨轩休息,这里有我就够了!”

“是!”凌吟傲微微颔首,他虽骄纵跋扈,但此刻事关生死存亡,他自是不会开玩笑。

“这陌红楼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子做主了?”公孙羽冷笑道。

“这也是我陌红楼的家务事,与你何关?”仇天正不禁反唇相讥。旋即摆了摆手,示意凌吟傲不要管他,继xù

说道:“倒是公孙堡主,若想在我陌红楼动手伤人,便也请了。”说着,微微颔首,谦然已极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仇天正话音才落,公孙羽眉头立时紧蹙了起来,心道:“这仇天正果然是老狐狸,狡猾透顶!”

第四十四章 大战

不过公孙羽旋即阴阴一笑,有恃无恐地说道:“仇天正,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且不说你现在身受重伤,尚不能动手搏斗,即便你出手又能怎样?”说着手中描金折扇轻启,一声越然低吟,与公孙羽同来得几十号人,齐齐将兵器亮出。霎时间,一片寒光流转闪烁。

仇天正正色一看,身形一战,眸中立时染满了惊骇神色。公孙羽能一语中的地说出他的状况,仅凭这一点,仇天正就惊讶已极,更何况,与公孙羽同来的这十几号人,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乔装打扮的,更是令他寒意顿起。

仇天正此刻不禁心中苦笑,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恐怕今日却要栽在这小河里,想到这里,鼻中发出一声怒哼,喝道“公孙羽,你不要欺人太甚!”

仇天正话犹未完,洛吟霜皓腕一转,便又想再攻出去,却被萧依寂硬生生拦了下来,厉声娇叱道:“公孙羽,你还我爹娘命来!”

听洛吟霜娇叱,公孙羽却是冷冷嗤笑,手中折扇连连摇动,俨然一副清闲神色,幽幽道来:“嵌晞楼都已经灭亡了一十八年,你这小丫头,实在是不成气候,不成气候!”

公孙羽身后,一位壮汉身形突兀地站了出来,狂笑道:“公孙堡主与他们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反正今日要战,将陌红楼连根拔起也未尝不可!”但看那壮汉,身高八尺,头戴紫金冠,身穿水火袍,那领口貂毛,显是与盛夏时节格格不入。浓眉虬髯,生得凶神恶煞,隐隐中透着跋扈傲慢,右臂上墨色晕染成一条奔雷豹子。萧依寂几人一间,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竟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杀手:紫金豹子,雷啸鹤。一杆翻江紫金棍,使的是出神入化。丧命于他棍下游魂,更是数不胜数,江湖有人称:紫金一出摄魂丧,翻江啸鹤无人敌。

壮汉口出狂言,随后便引来一片哄然嘲讽,一时间大殿内,好似热闹街市。一时间自成一派嬉笑怒骂。

仇天正一见,胸中大怒,伤口更是隐隐作痛,涌上喉头的鲜血硬是被他又生生隐忍了下去。

“我看谁敢在陌红楼放肆?”凌吟傲厉声大喝,手上一旋,立kè

多了一柄寒光闪烁的冷刃。他本素性高傲,此刻听闻雷啸鹤如此口出狂妄之语,立时怒叱回击道:“谁敢动我陌红楼里一草一木,我都要他血溅当场!”

“哦?那你就试试!”雷啸鹤话才一出口,手中紫金棍才一出,轻按绷簧,立kè

长了一截,旋即长棍一挑,劈头向凌吟傲盖来,天地之气,直欲将一片空间封死。

凌吟傲冷眼看着来势凶猛的雷啸鹤,神色从容,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直到长棍冽冽风势袭来,凌吟傲才步子一旋,横飘了出去,身法绝妙,堪称大乘。哪知雷啸鹤见一击不成,力道一旋,长棍指向凌吟傲腰间猛扫。

凌吟傲星眸一惊,抽身飞退,仓皇间手中残红剑,猛地一格,铮然一声巨响,溅起数点火花。长棍巨大的力量,险些将凌吟傲捎带着飞了出去。凌吟傲却是冷笑一声,残红剑一旋一压,将雷啸鹤的紫金棍,完全压制在剑势之下,电掣奔雷间,出手疾点向雷啸鹤俞府大穴。

这一招实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招数阴狠,却极见成效,凌吟傲剑指才一点中俞府穴,雷啸鹤只感觉一股截然不同的内力灌进体内,左臂更是酸疼难忍,不禁怪叫一声,左臂一沉,如飞向后退去。

凌吟傲脚下一旋,纵剑直追了上去,残红打出一道又一道凌厉的光弧,皆被雷啸鹤一一破开。雷啸鹤长棍愈舞愈急,化作一片棍影带起呼呼劲风,迳向凌吟傲罩去。

凌吟傲见此,残红佯作攻势,左手从胸前一抚,信手拈来九支细如牛毛的银针,继而剑势一变,横锋射出,剑势之快,望尘追迹;剑若流星,人如飞仙,疾奔向那片笼来的棍影。

雷啸鹤眸中冷然,显是已经看到胜算。岂料,凌吟傲中途将剑势一变,一连将几道棍影破开。一手呼呼挂风的棍法,一手快剑,谁都不能稍微胜出一点,却也上不到对方分毫。

雷啸鹤此刻一招招猛攻,显是盛怒已极,将凌吟傲身形射来,目光一冷,就迎了上去。长棍一磕上凌吟傲的残红剑,立时一声越然龙吟,竟是从长棍顶端,抖出一道寒光,只听嗖的一声,疾奔凌吟傲面门。

凌吟傲不禁仓皇失色,脱口一声轻啊,以剑尖轻点,腰际一矮,那道寒光贴着耳边扫过,惊得他一身冷汗,他万没有想到雷啸鹤竟还留了这一手。心中大怒,又欲冲上前去。

雷啸鹤见这一招凑效,反倒不似方才乱无章法,凌吟傲刺出一剑,雷啸鹤便将长棍一抖,一道寒光立即奔向凌吟傲。凌吟傲游目细看这翻江紫金棍,通体紫金打造,想来也有些分量,用在雷啸鹤手中却是视若无物,实在不能不加倍小心这人的实力。棍子最中间嵌着一颗硕大的珍珠,以便开启紫金棍的机关。这翻江紫金棍可长可短,棍子顶端有活动的机关消芯,更是让凌吟傲无从下手。

雷啸鹤长棍猛然扫出,力量之大,有雷霆万钧之势。凌吟傲早已想到,雷啸鹤决不是泛泛之辈,这一棍,更是力量罕匹。他脑海中却是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与此同时,凌吟傲手中九支如牛毛细针,抖手而出。连连发了三次,随即人影一晃,挟着蚀骨冷焰,再次将剑攻了出去。

萧依寂人立在一侧,屏气凝神地看着,亦是冷汗连连。这一剑攻得实在太过冒险,一击不成,后果不敢设想。

雷啸鹤本能的旋身而上,却正中了凌吟傲下怀。当他立于半空时,凌吟傲已挺剑刺来。雷啸鹤身子悬空,避闪不开,只觉胸前一痛,一道血光便喷洒了出来,翻江紫金棍更是脱手而飞,落在一旁,发出几声脆响,似是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凌吟傲也不恋战,见雷啸鹤已是无能力再反击,便旋身而下,仇天正恭然施了一礼,道:“师父,您大可放心,即便今日您受伤不便动手,有我在,我也绝不会让陌红楼有半点损伤!”

见仇天正面色微微缓和了些,微微颔首,凌吟傲才卓然而立。

凌吟傲此刻战意高昂,将剑置于一旁,冷声喝道:“想踏平陌红楼,先过我这一关!”说罢,逐个挑衅,嘴哂冷笑。

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再似刚刚那般喧闹,只有少数几个人低声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刚刚凌吟傲那一剑的确是震慑住了绝大多数人。就连公孙羽的脸上也是爬上了一丝愠色,冷冷地看着凌吟傲却不出声。

沉吟良久,凌吟傲见依然没人站出来说话,心中也是一松,道:“没有最好……”

凌吟傲话音甫落,就听对面几十号人中传来一声低低厉喝:“陌红楼杯莫堂堂主?我倒是想讨教几招,但不知凌堂主可敢应战?”话说得极为谦然,但却透尽了轻蔑与不屑。

旋即从人群中,闪出一个身材枯瘦的男人,一身白衣胜雪,目光锋利而冷漠,手提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隐隐透着慑人的寒气。那张脸上不带一点感情,甚至看起来有点惨白,病态的白。但却透着一股遮天锋芒,让人望而生畏。不过,他超尘的气质,倒是显得他有几分脱于世外。

“你?”凌吟傲心头猛然一震,不由得脱口而出,惊恐地望着他。这样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慢慢凝固、僵硬。

“不错!我!”那男人嘿嘿干笑了两声,愈发突显出那泛着血丝的双眸,恐怖至极。

凌吟傲只觉自己喉咙发干,想要平静的与面前这个人对话,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这个人罪行昭昭,被江湖中人列为必须诛杀之人。丧命在其剑下的人,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有些更是江湖中扬名已久的人物,想到这里,凌吟傲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了公孙羽,心中显然极为疑惑,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为公孙羽所用?

“楼天涯,你怎么也混到这群人里了?”碎月似笑非笑地问道,但在那男人眼里,这无疑不是嘲笑。

“碎月?你竟然是陌红楼的人?”楼天涯也不回答,反而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一直都是陌红楼的人!倒是原本生性孤傲的楼天涯,居然会寄人篱下,实在是匪夷所思啊!”碎月幽幽出口,不紧不慢地说道。面前这个人他心中极为清楚,楼天涯就是个杀人机器,不管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只要他想杀人了,就必须有人要死,没有人能逃得过,直到除非比他更狠,更不要命,否则就算是阎王爷,他也敢毫不犹豫的斩杀。

“看来今天我们必须动手了!”楼天涯微微浅笑道,丝毫不在意碎月试探性的讽刺。

第四十五章 楼天涯

“必须?”碎月不禁反问道。

“必须!”

“楼天涯,我不知dào

你怎么会来凑这种热闹?”碎月镇定自若,心中可是极为苦楚,不由眉头紧蹙,却怎能逃过楼天涯的眼睛?

“我?来杀一个人罢了。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没有兴趣!”楼天涯淡淡地说着,眸子中却是难忍的落寞,不禁瞥向了一旁的萧依寂。此刻萧依寂身心俱疲,虽是换了一身整洁长衫,眉角处的擦伤还是清晰地告sù

对手致命的信息。

“谁?”碎月心头一凛,显然心中已有了定数,却仍是惴惴不安地问了出来。

楼天涯也不看碎月,依旧盯着萧依寂,唇角轻启:“他!萧依寂!”楼天涯的声音极为低沉,却仍旧让碎月吃了一惊,不禁转头看向萧依寂。能让他碎月吃惊的人不多,恰好有两个站在这里。

“我萧依寂何德何能?竟能让人请动你这尊大神来杀我?实在是看得起我了!”萧依寂冷笑道,眉间并无半分恐惧,但是让楼天涯着实一怔。他哪里知dào

,萧依寂本就是如他之人,愈是危险的时候,才愈加冷静。

“萧依寂,从你初入江湖江湖到今日小有名气,恐怕也有几个年头了吧?”楼天涯淡淡地问出,手中拨弄着剑鞘哑簧,不时发出一阵阵慑人龙吟,听得众人俱是心惊胆颤。

萧依寂眉宇间毫无惧色,仅是嘴角一挑,冷冷说道:“不多不少,整十年!”

“可惜了,可惜了!”楼天涯口中喃语,暗自摇头,如冰的眸子中却陡然染满残酷杀意。

“你未必能杀得了我!”萧依寂突兀低声道。

话音倏落,只见楼天涯干笑了两声,轻蔑已极:“好,初生牛犊不畏虎。江湖中你这样的人太多了,可惜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怨不得我……”

“楼天涯!”萧依寂沉声低喝,面色更是残忍至极,却无半点退缩之意。这一声低喝,鬼魅飘忽,宛若冥灵之音,竟使楼天涯停了还未说完的话,谨慎地打量着萧依寂:“楼天涯,江湖中骇人听闻的存zài

,与狼剑,戈莫月并称江湖三大杀手,一柄饮血剑,鲜逢敌手。死在饮血剑下的游魂,更是能组成一座城池。你行事孤傲决绝,极为阴狠,凡事被你盯上的人,即便躲到天涯海角,也是难逃一死!”

萧依寂极为平静地说着,眸子紧盯着楼天涯,凝目不瞬。没有丝毫杀气,也没有半分怯懦,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件东西一般。

楼天涯修眉一蹙,显是被萧依寂盯得无名火起,嗓子压低到极轻阴冷的声音说道:“知dào

最好!”

“我知dào

。从来都知dào

!”萧依寂此刻卓然峙立,镇如泰山,狂傲已极:“但你还是未必能杀得了我!”说罢撤步一退,手中落痕微微向前,已做好了战斗准bèi



“那就试试吧!”楼天涯剑势一变,周身立kè

涌出冲天战意。他心中虽是不屑萧依寂这等狂妄自大,不过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跟他对峙了,那种兴奋的感觉,游走在他的血液中,愈加深入。

一旁的碎月一见这剑拔弩张之势,心知不好,游目间却见公孙羽阴恻恻地侮笑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顿时翻然明白萧依寂对于陌红楼的重yào

性,旋即心念一转,冷然大喝:“楼天涯,只要今日你肯放萧依寂一条路,今日之后我绝不插手。相反,你楼天涯有难,我绝无二话,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哦?”楼天涯脱口轻呼,而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碎月,显然对碎月开出的条件动了心。

“我碎月说得出做得到!绝不反悔!”碎月微微正色道,此刻他急于化解陌红楼的险境,即便要他岁月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

“你受伤了?”楼天涯眉尖轻挑,诧异已极的问道。

“我开的条件,你自己想清楚,有我碎月的支援,以后你在江湖中行走,可以更加方便!”碎月并未答话,而是话锋一转反问道。他心中翻江倒海,忐忑之极,面色上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胸前仍是剧痛难忍,却生硬的强忍着,他知dào

,哪怕只要透出一丝虚弱的表现,楼天涯都会先动手杀了自己,毕竟,自己才是最能够威胁他的人。想到这里,神色间更是多了几分坚定,毅然地看着楼天涯。

“我不感兴趣!”楼天涯笑道,眸中隐隐多了一丝玩虐的意味。那声冷笑久久不歇,旋即合着清越龙吟急急奔向萧依寂面门,剑势之猛,哪里是一般武者可比。

那柄饮血剑,纯阳剑身,却诡异地蒙着一蓬青气,诧如妖光。剑柄以白鲨皮,却早已被鲜血染成黑褐色,看起来,更是徒增几分寒意。此刻,饮血剑双刃泛光,直冲向萧依寂灵虚大穴。

剑qì

激荡着萧依寂的长衫飘飘而起,力量旋着,竟将萧依寂灵虚大穴处,冲击出一窝小口,缎质衣料,更是如同糟麻一般,渐渐出现一道道破损,相信不用片刻,萧依寂的灵虚穴就会暴露在空气中,以便楼天涯攻击。

如此强的气势,几乎让萧依寂心神悚然,旋即又被那磅礴而放肆的想法所征服,手中落痕轻吟,寒光流转间已迎了上去。他能感到自己的兴奋,尤其是在如此强悍得内力压制下,他几乎能感觉到内心深处的那一扑火苗,正在熊熊燃烧,即便对上碎月,他都没有如此清醒。

饮血剑一剑未及,中途变了一式,横扫萧依寂脉腕,巨大的角度,迫使楼天涯手臂急转。电光火石间,萧依寂猛地攻出一道剑光,犹如一道苍龙,挟着森森冷焰直奔楼天涯心脉。

剑速之快,奔逸绝尘。楼天涯一见之下,剑眉一蹙,便沉腕撤式,饮血剑一格,接连打出两剑,旋即身形一矮,竟是从剑光之下,划了过去,手中更是蓄力而发,一道强光就此射了出去。

萧依寂心头断然大惊,这楼天涯果然名不虚传,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心念到此,脚下一点,身形腾空而起,内力一旋,那道强光贴衣扫过,留下了一道诡异的切口。

萧依寂惊魂未定间,身后寒风陡然,惊慌间手中落痕反臂封出。只听一声铮然巨响,泛起一片耀目光华。刺眼光芒中,楼天涯挺剑来刺,诡异力道,竟是旋着周围空间扭动着袭来,剑如流星,势如破竹而来。

萧依寂脱口一声低吟,左肩上已被开了一道口子,楼天涯腕子一旋,饮血剑跟着横锋转动,又深深埋了进去。肩头剧痛几乎让萧依寂昏厥过去,落痕挟怒猛扫,竟是将嵌在肉里的饮血长剑击飞出去,楼天涯的身形亦是倒退了十几步,惊诧地望着他。

“萧依寂!”洛吟霜也不管楼天涯的剑是否蠢蠢欲动,急忙问道。

萧依寂本就有伤在身,虽然皮肉愈合,但仍是勉强动手。此刻肩上伤口有如一道血泉,喷洒出来,染透了半边长衫。血色从殷红渐渐变成了淤黑,萧依寂的俊面也是惨白了下去,牙齿紧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他心中更是大声苦楚,他知dào

自己不是楼天涯的对手,却没有想到仅仅三招,自己都难以招架。

“你有伤在身?”楼天涯惊诧已极,面如土色,手中饮血剑却是嗡然清啸着,虽然楼天涯竭力控zhì

着,却依旧微微颤动,着让萧依寂心中立时腾起不解疑惑。

萧依寂回想,那柄饮血剑,沾染上他血的那一刻,那股妖异的血腥味,恐怕只有离得如他那般近,才能闻得到。而现在,饮血剑上犹在滴着的血,却是渐渐被剑身吸收,最后消失不见,他的血竟然完全融进了饮血剑中,看到这一幕,他的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你没事吧?”萧依寂低声问道,眸中微泛着痛意。

“嗯?”楼天涯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萧依寂会问出这样一句话,顿时心中大乱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

“楼天涯,今日情况你也看见了!的确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萧依寂,如果你的良心过意的去!”碎月笑意盈盈地说道,话中挑衅的意味自是不用言明。

“良心?”楼天涯口中轻问,旋即冒出一丝苦笑,眸子之中那丝复杂的光,又怎能逃脱萧依寂的眼睛。

“楼天涯,我倒是很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连三不杀的原则都能轻而易举的打破!难道是你忘了?一,不杀老弱妇孺;二,不杀鸡鸣狗盗之徒;三,不杀同行!我说的对吗?”

然而未等楼天涯答话,萧依寂再次站了出来,较之上次更是有了几分傲然,道:“楼天涯,我萧依寂即便有伤在身,又有何惧?”说着,手中落痕轻转,厉喝而出:“再来!”

这一声厉喝,着实惊了不少人,大殿内又刚刚屏息关注两人的大战,再次变成了窃窃私语,继而喧哗起来。而端坐在鎏金椅上的仇天正,亦是从椅子上站起,面色带着些许隐忧的注视着萧依寂。

第四十六章 紫色剑光

“好,是条汉子,准bèi

接招吧!”楼天涯久久回过神来,喟然一叹,大喝声中,再次一甩饮血长剑,向萧依寂攻去。

萧依寂有了刚刚的教xùn

,反倒镇定下来,看着楼天涯飞扑而至,手中落痕却是更加坚定。萧依寂突然就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楼天涯能做到的,他为什么做不到?不同的剑吗?想到这里,不禁眼角余光瞟向落痕剑。落痕安然的躺在手中,一如每次出战,它都默默跟随着他,甚至配合着他。淡淡的剑光绕着剑身,愈加湛蓝起来。他心中微微泛起一丝安慰,像是见到久违老友般得安心。

他渐渐放松了下来,轻轻抖动剑柄,落痕立即回应一声越然龙吟。萧依寂嘴角浮起笑意,落痕的剑光陡然盛了起来。萧依寂不退反进,竟是迎着楼天涯的饮血剑,飞扑了上去。

霎时间,大殿内两股剑qì

激荡着带起呼呼风声,直到楼天涯近前,萧依寂的长剑才倏然一变,接连打出两道剑qì

,似是两条惊天咆哮的长龙,一左一右奔向楼天涯。这一势来的凶猛异常,楼天涯不禁心头一凛,撤步一晃,寒光贴着发际扫了过去,甚至带下了一撮黑发。

惊骇间,腕间一送,饮血幻作流星,以极快的速度,扫向萧依寂的腰际,哪容得一丝缓和。萧依寂一击不成,身子直直冲向楼天涯的剑势,但见萧依寂长剑猛地挥动,数到剑qì

裹满全身,真气催动立即化作一道光幕,隔在中央。

只听得几声脆响,竟是将楼天涯一路快剑,封了回去,更是惊讶已极地小心提防着萧依寂,而不敢如先前便如鬼魅一般迳向萧依寂奔去。这一剑平淡无奇,剑光也是略微黯淡了几分,端的是过渡的剑招。但萧依寂分明能感觉到一种强dà

的势,压迫着他的内力,那种来自本能的颤栗,让他的身体都在收缩,在僵硬。他知dào

他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他是萧依寂,即便是死,也要给对手最致命的打击,这就是他。

心念间,只感觉胸前冷风陡然,知dào

是楼天涯挺剑刺来,心中笃定,脚下凌步一旋,点地腾起数丈有余。旋即剑势一变,身形足上头下,盘旋而落,落痕直袭楼天涯玉枕大穴。这一剑端的是狠毒无比,玉枕大穴一旦被人刺中,武功尽失是小,更甚者终身瘫痪,华佗在世,也是束手无策。

楼天涯不觉神色一变,饮血抛手而出,向空中一掷,星眸看也不看,饮血剑在空中打了个圆弧,映着大殿通明的灯火,发出耀目光华,剑势之凌厉,实属罕见。

剑快,但萧依寂更快,落痕长剑才一触碰道那道光幕,立即旋身而退。尔后挽了一式,剑走横锋,又朝楼天涯心脉攻去,这一剑看似轻浮,其实内劲暗蓄。

楼天涯修眉一蹙,万没有想到萧依寂竟愈战愈勇,仓皇中飞身暴退。但无论他如何飞退,落痕剑尖仍是指向他的心脉,没有半分偏离,他胸中一急,左臂如电微晃而出,凌厉的掌风,朝着萧依寂胸口便是狠毒的一掌。

萧依寂奋力一挡,身形倒飞了数十步,撞上身后的白玉莲花柱,才止住了身形,面色剧变。他只觉胸中血气翻滚,嘴角便渗出一丝鲜血。撕心裂肺的剧痛,更是让他额头冒出豆大汗珠,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

“我有点佩服你了!”楼天涯再次站定,眸中却是闪着一丝赞赏的光。他幽幽地说着,游目打量着萧依寂的状况。

“我不需yào

!”萧依寂冷冷回击,旋即眉间涌起一丝无奈,黯然苦笑道:“楼天涯,我若是死在你剑下,还请你放陌红楼一条活路!”

萧依寂的声音虚弱至极,如有呓语。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但他破例说了一个“请”字,楼天涯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惊诧万分地望着萧依寂,问道:“你在求我?”

萧依寂微微一怔,神色却染满傲然,低吟道:“没有!我萧依寂从不求任何人,你不答yīng

就算了!”

话音甫落良久,楼天涯也不见回答,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萧依寂,眸中可见犹豫,连饮血剑光也是渐渐隐藏了起来。

“楼天涯,你还等什么?”公孙羽到底是经不住这无声的考验,急切说道。

楼天涯却是微微转头,冷傲的眸子中多了一丝狠毒地盯着公孙羽,他此刻面无表情,实在难以揣测他心中想法。公孙羽一见,心中立kè

忐忑不安起来,方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是弱了几分,警惕地将描金折扇竖在胸前,恐防楼天涯突然出手。

然而,楼天涯只是嘴角一挑,报以一记诡异冷笑,道:“萧依寂,我改变主意了,只要你肯求我,我立kè

帮你陌红楼除了公孙羽!”

话音未落,公孙羽心胆俱寒,不由得厉声喝道:“楼天涯,我们肯花那么多心思雇你来除掉萧依寂,你就该知dào

,我的手段!”

萧依寂心中一动,立时隐隐感到了什么,却又没有头绪。公孙羽的话至少能说明两件事情:一,公孙羽背后还有一个不肯露面的人;二,楼天涯是被公孙羽设计了。想到这里,萧依寂的目光不由得又置于仇天正,见仇天正面色沉稳,微微颔首,恍然似有所悟,道:“楼天涯,你不用再说,我萧依寂不会求任何人!陌红楼也不会求任何人!要杀便杀,无需废话!”

萧依寂低吟未罢,楼天涯便是一惊,旋即又冷冷笑了。的确,自己在等什么?如果萧依寂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自己恐怕也会失望吧?

“楼天涯,我知dào

你很厉害。但如果要对陌红楼开战,也算上我一个吧!”洛吟霜巧笑倩兮,莺声燕语,娓娓动听。说着柳腰一晃,横飘在萧依寂身前。

“这种时候,怎么能不算上我?”南宫烈雪笑意盈盈地道,对于楼天涯,他曾经当做目标一样的人物,此刻却要与这个神级人物对决,想想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神色间,更是眉飞色舞起来。

南宫烈雪脚下才起步,却听萧依寂一声凝重地低喝:“师兄,我……”欲言又止,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才继xù

了下去,说道:“我想再试一次!”

声音模糊得犹如呓语,嘴角那一行鲜血刺眼的殷红,一切都显示着他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此时此刻他还能说出如此的话,就连楼天涯,也是一怔,旋即露出了一丝敬畏的神色。他能感到方才一次对攻,已经与之第一次有了天地差别。这种顿悟,是他所不及的。

“萧依寂,别再来了,你不是他的对手的。”洛吟霜微微劝慰着,本还想再说其他,却是被萧依寂那坚定的眸子所震惊,呆呆地看着他,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我没事,你放心,我不会比你先死的!”萧依寂微笑道,旋即拍了拍洛吟霜的头,一如当初他初见她时,眸中的那丝迷茫。

她望他,她几乎能看到他眼底的痛意和怜惜,一时间,凤目染满泪水。“这算是诀别吗?”她心中暗想着,却是希望他的手可以多停一会,让她有勇气去阻止这一切发生。

“师父教诲,依寂谨记在心。若今日依寂不幸,您老人家养育之恩,来世必报!”萧依寂朝着鎏金椅毅然颔首,目中更是极为恭敬。

“萧依寂,你决定了?”楼天涯郑重其事的问道。

“决定了!”萧依寂旋即露出一抹畅笑,此刻,他什么都放下了,他心中坦然,这是他早就该有的下场。只有一个把死当做归宿的人,才能如此平静地等待着生死决战的到来,甚至是早已注定了结果的决战。他毫不畏惧,捂住胸口剧痛处的手也慢慢放下。落痕轻柔地泛起一阵淡淡紫光,没有丝毫杀气,反倒有了一丝圣洁。

“这是?”楼天涯心中大感疑惑,不觉脱口问出。

“试试吧!”萧依寂淡笑着,坦然地说道。旋即集功于臂,轻轻一划,一送,内力旋着一道妖异的紫色剑光,向楼天涯笼了过去。

这一式极为简单,落痕剑不断低吟,竟是奔出一道极为柔和的微风,设非那一柄夺人心魄的长剑,楼天涯几乎错以为这就是一道无奇的小风,一抚而过,竟让他心头有了一丝触动。

心念间,萧依寂长剑已经到了近前,这时楼天涯才撤了一步,剑势不快,但却十分精准,那道紫光,一触碰到楼天涯的衣襟,陡然暴戾起来。霎时间,剑光大作,一剑反化出九道冲天妖光,将楼天涯裹在其中。

剑光好kàn

已极,将大殿之中徒然添了一抹温馨。只可惜再好kàn

,也是杀人的招式,萧依寂中途落痕一变,竟是朝着九道剑光的中心刺了下去。

楼天涯冷冷地看着飞扑而来的萧依寂,任由九道剑光将包围越缩越小,眉宇间却是丝毫不在乎,仿若在看一个旁人,一个与决战无关的人。

第四十七章 铜雀春深

直到萧依寂长剑冲进包围圈,楼天涯阴冷一笑,毫无征兆地飘出丈外,手上腕子一沉,便打了一道光弧,将九道紫色剑光一招破开,随着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楼天涯身形微晃,径直射向萧依寂心脉。

萧依寂撤步一闪,落痕再次轻飘飘攻出,剑招看似简单,实则极为复杂。淡紫色剑光如电一闪,直向楼天涯腰间刺来,身形之快,超尘绝逸自不待言。

楼天涯功集双目,面色微微一变,右手一扬,一道威力极猛的剑qì

就朝着萧依寂迎了上去。旋即,脚下步子一闪,反手又出一剑,剑舞成一道刺眼的腥红,只剑尖轻动,一浪又一浪地剑光,将落痕长剑的剑招悉数破开。

萧依寂却是丝毫不在乎,眼中露出慑人的光芒,将落痕脱手置向楼天涯心脉。此刻落痕没有了萧依寂的控zhì

,反而更快,寒光一闪,楼天涯惊诧间避闪不及,落痕竟将楼天涯胸前长衫斜斜划开,剑刃贴着皮肉扫了过去,惊得楼天涯仓皇间,猛扫一剑,飞身暴退了两丈有余,悚然地看着萧依寂。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萧依寂的进步已经达到了一种他根本不可比拟的地步。这不能不让他惊讶,更令他惊讶的却是萧依寂此刻周身所暴露出来的气势,仿若一个不可战胜的杀神,愈挫愈勇。而落痕长剑更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在空中打出一道光亮银虹,又经一旋,飞回萧依寂手中。

大殿众人更是看得变颜变色,皆惊得膛目结舌。萧依寂不依不饶,卓然站定,悄无声息间,磅礴的内力全然涌了出来,使得大殿内的空气都为之起风。落痕淡淡地紫色剑光逐渐变得圣洁,最后竟是泛起无尽白光,他能感到自己的变化,这种变化足以让他欣喜若狂,落痕剑微微地回应着更是让他的战意高涨。

心念至此,右臂缓缓高举,一道寒光耀目,挟着一阵刺骨冷焰,又再次打向楼天涯。只见楼天涯剑眉一蹙,倒撤了一步。剑势一挽疾刺向萧依寂的前心,剑啸很轻,犹如一沉悦耳轻笑,妖异地红光在楼天涯如雪白衣映照下,显得一场突兀。萧依寂一剑楼天涯的饮血长剑来势凶猛,心中立时一动,落痕中途变式,剑若流星,刺向楼天涯哽嗓。

光幕交织,幻起一片夺目金光,叮叮几声脆响,萧依寂身形猛然退了两步,右手虎口染满鲜血,只觉胸中血气翻涌上冲,楼天涯眉宇间更有三分痛苦神色,不禁叹了一声,道:“是棵好苗子,真是可惜了。这等领悟能力,其实我等人可比?”他面色冷峻之极,嘴角亦是挂起了一丝残酷的微笑。

落天涯话音甫落,碎月心中大惊,立即游目去看公孙羽,却见公孙羽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人。这人七尺身材,一身黑色紧身刺客装,突兀地衬出那细瘦身材,手中一柄极细利刃,用白色帆布包裹,上面覆着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碎月抬头上看,顿时心头猛然一震,险些脱口而出,棱角分明的脸上,嵌着极薄的银色面具,那双眸子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竟然是他们在矗天堡中所遇到的那个黑衣人,看着那黑衣人嘴角诡异的笑意,碎月就感到胸前剧痛又加重了几分。奇怪的是,矗天堡既然有这样一个人存zài

,为什么还要是手段请楼天涯前来?凭那黑衣人的功夫,莫要说萧依寂,就算他碎月安然无恙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的目光不经意触碰到他,心中疑惑更加重了起来,黑衣人的眼底藏满了迷茫,没有丝毫江湖中人的戾气,看起来就像……就像个孩子?

心念间耳畔传来一声铮然巨响。一道光亮耀目的剑qì

划过空中,迎上了洛吟霜的长剑,飞寒被撞得谢谢飞了出去,钉在一根白玉莲花柱上。令人称奇的是,这白玉莲花柱经受如此猛烈撞击,竟是没有丝毫裂纹,只是平添了一个孔洞。残余的剑qì

一过,将之打磨的圆润光滑,完全看不出是新形成得一个痕迹,而更像是原本就雕琢成这个样子。

洛吟霜被震得身形踉跄得倒退了十几步,右臂酸麻,气血逆流,娇靥立时涨红了起来,微微泛着痛意。

“洛吟霜!”萧依寂一双正欲喷火的眸子盯着洛吟霜,倏然冷冷厉喝道。

“干嘛?”洛吟霜看也不看他,极不情愿地回答。不是甩着右手,以便缓解疼痛的感觉。

“谁让你出来的?”萧依寂面色深沉,略带质问地说道,显是不悦。

“我自己出来的,怎么了?难道看着你送死啊?”洛吟霜赌气娇呼着,不以为然地道。

“让开!”萧依寂冷冷说道。

“不让!”洛吟霜凤目含嗔,胸内更是因为大怒而更加隐隐作痛。

“你让不让?”萧依寂怒目而视道。

“我不!”

“让开!”萧依寂厉喝一声,脚下轻旋,一股怪力直接将洛吟霜的娇躯抛向凌吟傲,而后落痕轻吟,再次杀向楼天涯。

一道白光,陡然更盛了起来,迳奔楼天涯眉心。这一剑端的势如奔电,宛如惊天长虹。楼天涯一见,也不闪躲,眸子中尽是萧依寂飞扑而来的影子。

直到萧依寂身形飞扑而至,楼天涯剑尖一旋,猛地扫了上去。萧依寂一见,剑锋一横,平着刺了出去。谁料楼天涯中途剑势一变,嘴角立kè

浮起一丝阴狠,他终于要出招了。

只见楼天涯饮血长剑猛然朝萧依寂横扫过去,慑人厉啸,宛如夜枭。他不退反进,瞬间从体内爆fā

出一股浩瀚之力,仅仅一旋,便将萧依寂撞开。而后,剑尖轻动,抖出一道道凌寒剑qì

,在萧依寂周围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光网。

随后,楼天涯以极快的速度挺剑刺了出去。

碎月不禁大惊悚然,他怎能不知dào

,这一招可称得上楼天涯的绝招之一,唤作:“铜雀春深”名字倒是好听,但实jì

上却是非死即伤的狠毒招式,利用剑光封死对手的空间,从而使自己能够非常精准的捕捉对手的想法。这一招,即便碎月看来,也是狠毒异常的,楼天涯也非常少用。能让楼天涯使出这一招,想来萧依寂的变化,已经让楼天涯感到了威胁。

萧依寂此刻几道剑光绕在周围,他也是丝毫不为所动,而是腕子一撤,将落痕横于胸前,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楼天涯的剑势。

大殿中倏忽间狂风大作,最后随着饮血剑攻势,狂风化作一道伤人的利刃,朝萧依寂扑了下去,巨大的压迫力,让萧依寂行动都异常困难。一道道风势凌厉地将他的长衫破开,那破损的长衫飘飘而起。萧依寂几乎睁不开眼睛,耳边风声飒然,这种不利的状况下,仅凭着那一丝杀气,迅速举起落痕剑,双手而握成握刀势,暗凝功力集于双臂,断然挥出一道无匹剑光,爆裂开来。

耀目得光芒晃得大殿中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能感到呼呼劲风扑面,大殿的地面在不断颤动,磨损的玉粉由上倾泻下来,一时间大殿乱作一团,穿云裂石只声不绝于耳,。众人几乎不约而同向后飞退了一丈有余,觉得脱离了战圈,才停了下来。

直到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众人才敢半睁眸子悄悄打看。之间大殿中央,饮血长剑没在萧依寂肩头,楼天涯星眸中的悚然竟是愈加明显。这一剑更是让大殿中人霍然震惊。然而楼天涯能在如此震撼下举剑未反,而是刺中了萧依寂的肩头,又可知他实在是个厉害人物。

血划过饮血剑,滴滴答答地淌着,更多的却是被饮血剑所吸收。然后萧依寂的笑,愈加明显,甚至有一丝得yì

:“我说过,就算我死,死之前,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着,萧依寂的身子猛然朝楼天涯撞去,毫不惧肩头饮血剑的威胁,楼天涯的身形竟是被逼得后退了几步。惊诧间,胸前一痛,丝丝凉意浸透,旋即一股血腥的热泉,便流了出来。无奈萧依寂实在是没有再多的力qì

,落痕仅仅是在楼天涯的胸前开了一个伤口,却没有刺下去。

饮血剑深深地埋在萧依寂肩头,几乎将整个肩头贯穿,殷红彻底染透了长衫,滴在地上,灯火照耀下,幻起一丝瑰丽的光。良久,萧依寂的手,终于垂了下来,剧痛使他清醒极了,嘴角不禁泛起怅然若失的苦笑:“我输了!动手吧!”

楼天涯几乎能感到那股油然而生的悲恸,不自觉的一怔,眉头紧紧蹙起。

“萧依寂!”

洛吟霜娇呼着,眸中染泪,面露焦急神色,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凌吟傲死命地拦住了。

“带……带她走!”萧依寂惨白的脸上腾着极为痛苦的神色,几乎用尽全身力qì

,才将这句话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了出来。他的身体不断冒出冷汗,他知dào

这是虚弱的表现,却不禁想起了龙睛。他一直以为是龙睛在身,才能保他在客棹山庄和矗天堡身体安然无恙,可现在这种命在旦夕的时候,龙睛却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想到这里,不禁苦笑起来。

第四十八章 两败俱伤

"萧依寂……你让我过去……萧依寂……"洛吟霜不断呼喊着,想要进入这个即将结束的战圈。然而,无论她如何打骂撕咬,始终拗不过凌吟傲的力qì



"带她走!”萧依寂怒吼一声,眸中腾起决绝神色,竟是又一次朝着楼天涯飞扑而去,落痕紧紧逼着楼天涯的胸前,却无法再近一寸。直退了约十余步,萧依寂倒吸了一口冷气,倏然猛地脚下一蹬,借着反弹的力道,朝楼天涯的心脉攻了过去。

楼天涯几乎被萧依寂的气势所慑服,虽知他是强弩之末,却还是不得不佩服。他心中十分清楚,今日之战,萧依寂不死,他就必须死。心念到此,想要抽回萧依里寂肩头的长剑,却发xiàn

饮血剑深深地卡在骨头里,丝毫动不得半寸,他向后推几分,萧依寂的身形就向前几分,甚至更多。

他心知饮血剑并非软刃,此刻竟是被萧依寂逼得有了一些弧度。眼角余光不禁瞥向身后,再退就没有路了,随即右臂一抖,便将一股真气射了出来,一道凌厉的劲风,立即奔向萧依寂的伤口。楼天涯希望这一剑能够让饮血剑从萧依寂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因而更是加重了力道。哪知萧依寂暴怒中,不退反进,迎着那道劲风撞了上去,楼天涯手中一轻,饮血长剑从萧依寂左肩贯穿了过去,依然卡在骨头中,再没有任何用处。

萧依寂见时机已到,手中落痕立即挽了一式,在楼天涯的胸前又开了一个恐怖的伤口,甜腥的血气蔓延开来,衬着萧依寂鬼魅般的冷笑,似乎极为享shòu

这个过程。即便如他楼天涯江湖里浪荡惯了,此刻也是惊得哑口无言,在萧依寂的俊面上,没有任何痛苦神色,而是隐隐藏着难掩的兴奋。楼天涯不禁心头一寒,眉头紧锁,凝着愈渐加深的痛意。

饮血剑的剑光更加盛了起来,似是极为满足这缓缓流淌着的鲜血。萧依寂冷笑着,丝毫不惧撕心裂肺的疼痛,惨白的俊面正显示着他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这恐怕是他最后的力qì

了。他不在乎是不是能杀死对方,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对方杀死,这一生自己杀得人也不会比楼天涯少到哪里,能这样大战一场,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萧依寂,对不住了。你不死,有人就得死!"楼天涯将声音压到最低,喟然叹了一声,说着手上力道一旋,饮血剑嗡然而出,清越龙吟,殷红随之喷洒出来,艳如昙花。萧依寂的身子随着楼天涯长剑一带,差点扑倒,踉跄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萧依寂低吟一声,眼前一阵模糊,肩头撕裂般的痛,竟让他再次燃起了一丝斗志,落痕剑轻轻颤动着,泛起一阵又一阵白光。

"嗯?"萧依寂不由得一怔,他倏然发xiàn

在自己的腹中丹田处,平白的出现一种浩瀚之气,若隐若现极为难寻。但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好转,就如同他在小绿谷中缠斗苍龙时,那股浩瀚的真气,只是此次不知怎么回事,竟被他自己的身体生生压制住了。

"龙睛?那是龙睛的力量。"萧依寂几乎脱口而出,神色间警察已极,他才想着龙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没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感到了龙睛源源不断的力量。这龙睛似是与他心意相通,微微泛着不引人注意的淡紫光芒。

从得到龙睛那一霎那,他的人生好像彻底转变了,先是与苍龙为战。而后不知dào

什么情况下,去到了西北碧云峰,见到了几千年前的莫颜一族,尔后在矗天堡,遇到的种种,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有能力知dào

的事情……

"啊!"一声微痛呻吟唤起了萧依寂的注意,只见洛吟霜身法极美一点绝尘,纤纤玉足轻踏白玉莲花柱,手上一收,将飞寒猛地抽了出来,随即身形一转,突兀地朝着毫无防备的楼天涯刺去。

洛吟霜娇靥凝霜,明眸中更是坚定已极,手中飞寒宛如一只孤雁,其猛无匹。身形一过,立即扬起蒙蒙烟尘,绝迹疾奔,恍如惊鸿仙子,凤舞长空。一抹淡淡女人香飘荡在空气中,挥之不散。但萧依寂分明在她唇角见到一丝血迹,如若不是大殿中灯火照耀,几乎就让他错以为那本就是她娇艳欲滴的樱唇。

洛吟霜身形猛地朝楼天涯攻去。然而,人未近,楼天涯身形诡异一闪,竟是突然出现在洛吟霜身前,甚至大殿中的众人全然没能看清楼天涯的身形。旋即,暗凝功力与臂,出手如电,急转直下,长剑直接朝洛吟霜的右臂刺了进去。内力涌动瞬间见洛吟霜震得飞退回来,几乎撞在萧依寂身上,飞寒剑再次脱手而飞,划过一道银亮光弧,落在不远处。

萧依寂一见洛吟霜出手,心中大怒,转头就想责怪凌吟傲。只见凌吟傲正不断揉着自己的左手,俊面透着隐隐痛意,再看凌吟傲的左手,整齐的两排牙印和殷殷血迹吗,萧依寂顿时就是一愣,哪里想到洛吟霜还有这些鬼主意?

"洛吟霜!我说不用你插手没听到?”萧依寂强压下心头怒火,低喝道,俊面不禁腾起一丝不悦神色,不等洛吟霜答话,萧依寂讪笑道:“楼天涯,三不杀,今日你破了两条,全因为我萧依寂,我真是不胜荣幸!”

萧依寂话音未落,楼天涯的目光立即复杂起来,轻笑问道:“你很在乎这个女人啊?”楼天涯声音极轻,微带虚弱颤音,却依旧不可一世,立在大殿一边,犹如飘忽灵魅。

“楼天涯,你什么……”洛吟霜娇呼未绝,只听萧依寂一声冷笑道:“是又怎样?”萧依寂剑眉一挑,话出口,端的是豪气干云,没有半分犹豫神色。

洛吟霜被萧依寂的话惊得面色立即腾起一丝红晕,心头撞鹿,不时瞟着萧依寂的表情。但凡萧依寂露出一丝诡异的表情,她都会毫不犹豫选择扑上去打他一顿,索性萧依寂没有,甚至没有任何表情,施施然地看着楼天涯。

“怎么?难道最近江湖中的传言,是真的?”公孙羽幽幽地看着萧依寂,嘴角一挑,报以一记强挤出的微笑,青灰般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错愕的表情,显是没有想到萧依寂最后会舍弃自己也要对楼天涯造成伤害。

“公孙堡主还请明说!”仇天正微微正色问道。那鎏金椅的扶手,在刚刚一战中,早已经让仇天正因紧张而大力抓得凹陷了进去,此刻仇天正大袖一抚,正是该在那扶手上,以便公孙羽等人再次发难。

“听说最近你陌红楼有喜事,我还当哪个无知小童拿陌红楼来做调侃,没想到竟是真的!”公孙羽竟是谦然拱了拱手说道,与之前相比,完全去了戾气,倒是有几分富甲乡绅的味道。

“哦?看来,公孙堡主倒是极为注意我陌红楼的事情啊!有劳公孙堡主费心了!”仇天正笑道。虽不知为何公孙羽态度倏然转变,但总算能解了这次的危难。仇天正心念电转,望着公孙羽的目光便多了一丝阴冷,旋即哈哈大笑道:“不错,小徒依寂也到了成家年纪,与嵌晞楼楼主之女也算门当户对,我也有意想将二人的婚事定下来,只是不知dào

他二人,可否愿意?”

仇天正话才出口,大殿中众人皆惊诧地望着萧依寂二人,一时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还没听过哪个杀手成亲的啊……”

“这姑娘要倒霉了……”

“萧依寂这个杀手成亲了,是不是就打算退出江湖了?”

……

萧依寂的耳边隆隆地响着一些声音,他比任何人都要惊讶,万没有想到仇天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转头看向洛吟霜。但见洛吟霜此时也是娇羞地看着她,四目相对,萧依寂立即收回了目光,置于别处。此刻他心乱如麻,一幅幅他与她的画面,不断的闪现在脑海中,他心头一急,胸中大痛,一口鲜血就涌了上来。

“萧依寂,你没事吧?”洛吟霜娇呼道。

萧依寂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仇天正一见萧依寂眉头深锁,便已知他心中所想,沉吟良久,才略带关心地问道:“依寂,你可愿意?”

萧依寂被问得一怔,旋即便看到那双略带着期望的眸中,正望着他。他知dào

他答yīng

了,也许能今日陌红楼能免于覆灭危险,可他……

“世伯,你就不要问了!”洛吟霜立即莞尔轻笑道,并没有因为萧依寂没有第一时间答yīng

而难过。

“哦?世侄女害羞了?”仇天正大笑道,冷冷的目光却正是撞向萧依寂:“怎么样?依寂,我这世侄女配你总还算不亏吧?”

言外之意,萧依寂听得清清楚楚,想来这二十几年仇天正的教导和抚养,自己如何忍心陌红楼被毁于一旦?这的确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可他真的不愿就此答yīng

,毁了她的一生。

第四十九章 同意了

萧依寂眼角余光侧望着她,绝美的娇靥嵌着两片红晕,惊艳得他几乎心头一窒。自打他认识洛吟霜,似乎那一顾倾城的巧笑倩兮,就从未离开过她的脸上,顾盼生辉,愈加衬出她的古怪精灵。心念间,一种莫名的感觉悠然升了起来。这种感觉让他震惊不已,却竭力又压制了下去。

“如果陌红楼真有喜事,老朽也当做个人情,便将那颗碧缕藏龙珠送予萧堂主,仇楼主你看意下如何?”公孙羽倏然又开口道,更是将笑意堆了满脸,领仇天正丝毫猜不透他在打什么算盘。

仇天正旋即赔了个笑脸,低声道:“依寂,你看此事,你可愿意?”

“但不知洛姑娘是否认可这门亲事?”碎月见萧依寂如此为难,微微颔首道,目光却是置于公孙羽,冷冽的目光似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我?都说不要问了嘛!”洛吟霜羞得一跺脚,干脆躲到了萧依寂身后,纤纤玉手遮着娇靥,微睁凤目,观察着大殿中众人的目光是否集于她身上。

“师父,五师兄他……”凌吟傲束手而立,恭声说道。凌吟傲目光冷然地看着萧依寂两人,面色不善,无论他多努力,仇天正永远想到的,都是萧依寂,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因妒成恨。

岂料,凌吟傲话未说完,仇天正目色一冷,微含愠色道:“吟傲,退下!”

凌吟傲听得心头震骇,本恭敬得神色中凭白出现一丝狠毒神色,却又不敢反驳,只是立在一侧,悻悻地看着萧依寂,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一股怒火灼烧着他的心,让他变得更加坚定。

萧依寂此刻忐忑万难,胸中更是大痛,冷汗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落下。

“我该怎么做?”萧依寂心中苦笑,双目游望间,撞上了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立时就让他冷静了下,方才焦虑的心情,完全被震骇压了下去:“是他?”

黑衣人默立在公孙羽身边,显是十分敬讳,那双如寒冰般的眸子,淡然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座雕像。良久,多了一抹笑意。

“嗯?”萧依寂不禁心头一怔,丝丝冷意就冒了出来。那黑衣男人银色面具遮脸,可他分明能感到他在笑。

“依寂全听师父的!”萧依寂终于不再挣扎,吃力的朝着仇天正施了一礼,口中恭声道。说罢,又望向身后的洛吟霜,嘴角嗡动了一下,却没有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丝怜惜地看着她。他该拿她怎么办?这个决定,或许可以救陌红楼一时,却毁了洛吟霜一世,他这等十恶不赦的人,怎么能娶她为妻?她这样精明伶俐的女子,怎么能忍受得了永远待着陌红楼中,像是一只关在笼中的鸟。

他的想法,她哪里不知dào

?纤纤细手轻轻地碰了碰萧依寂的手,而后摇了摇头,秋水般的明眸盯着他,莞尔轻笑。

他倏然发xiàn

,她离他竟是那样的近,浅画的娥眉,肤如凝脂,珑鼻樱口,十分小巧,隐隐中藏着几分精致可爱。乌黑亮丽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云髻,他几乎能闻到她的发香,饱满得耳垂上,点着一颗璀璨粉珍珠,将吹弹可破的皮肤显现出来。看着她眸中那盈盈笑意,那种认真的信任,他倏然从心底升起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这种感觉,连他自己着实吓了一跳。

“那……你可是答yīng

了?”仇天正听萧依寂松口,身形也是略微放松了下来,面色亦是有了缓和。

“恩!”萧依寂沉声应是,心中更是下了一个自己都认为荒唐的决定:他要保护她,不管他是不是认真的也不管她是不是认真的,他都要保护她!毕竟他一个点头,她从此就要跟着他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他极为清楚,以后的日子,洛吟霜只怕要过在惶惶不安中了,他又怎能不保护她?

“好,仇楼主,老朽在这里先恭喜了!萧堂主大婚之日,老朽自会前来道贺!”公孙羽哈哈大笑,讨诌献媚道,手中描金折扇更是连着摇了起来。

“公孙堡主肯前来参加小徒大婚,仇某不胜感激!”仇天正说道,心头却是霍然腾起一丝不安。

“仇楼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也算是看着萧堂主长大的,当年萧堂主百天,你我同为落月山庄上宾。萧堂主大婚,我自当到场,也算有始有终!”公孙羽说道,干枯的脸上倒是腾着喜气,却看起来仍旧阴森可怕,手中折扇摇得更快,显是十分得yì



公孙羽话才一出口,萧依寂两道剑眉蹙了起来,公孙羽虽然在笑,可萧依寂分明能感到一种蠢蠢欲动的危险。萧依寂冷冷打量着公孙羽,倏然星眸一闪,恍然似有所悟,口中大呼:“师父,小心!”说着扯着沉重的身体奔着鎏金椅冲了过去。

几乎在萧依寂大呼同时,公孙羽描金折扇轻抖,一时间大殿中扇影翩翩,金光大作。灿然扇影中,极细地几道白光赫然奔向鎏金椅上的仇天正。

萧依寂此时身受重伤,血流如注,哪里能追上那几道极细的白光?他心中一急,猛提腹中真气,脚下云步一旋,便疾奔出去,竟赶在那几道白光到来之前,用身体完全护住了仇天正。那几道阴冷白光,悉数打进萧依寂的身体没了踪迹。萧依寂疼得身子一弓,颓然眼前一黑,栽倒在鎏金椅上。

“公孙羽,你欺人太甚!”仇天正断然大喝一声,手上一拍扶手,身形直射而起,双手化掌,挂着呼呼劲风,朝着公孙羽连着攻出了数掌。掌风催着大殿上空玉石粉不断落下,一时间扬起蒙蒙烟尘。

公孙羽见仇天正暴怒而来,手中描金折扇一旋,又抖出五道极细银针,射向仇天正。他心中极为清楚,仇天正以蚀焰掌闻名,少时更是有蚀焰君子之称,自己不敢怠慢。抖手攻出五道银针,身形朝着后方暴退而去。

仇天正看在眼里,心中愤恨,双掌一勾,朝那五道银针抓去。令人惊奇的是,仇天正一抓之间,掌风又出而变成吸,直将那五道银针吸到里手心不远处,手中暗劲一旋,五道极细银光竟是掉转了方向,疾奔向公孙羽。随即自己身形亦是急速袭了过去。

公孙羽一见,心中顿时明了,自己竟是上了仇天正的当,想到这里,仓皇间手中描金折扇猛扫那五道银光,只听得叮叮脆响,五道银光应声而落。细细看来,竟是五支极细长针,针尖隐隐泛黑,正是用毒所致,不禁让人感叹,这扇中藏针,着实十分的歹毒。

公孙羽折扇一启一合之间,仇天正已攻到面前。炙热掌风,愈演愈疾,一掌袭来,一掌又至,掌影飘忽,令人难以捉摸。公孙羽心头一凛,描金折扇一合,断然攻了出去。

仇天正此刻盛怒已极,哪里还管其他,身法演至极致,见公孙羽反击,暗凝功力于双手,猛然攻出一掌。这一掌,掌影微微泛红,炽热的掌力令空气扭曲起来,带着蚀骨的杀意,极快地打向公孙羽胸前。

公孙羽霍然大惊,哪里想到仇天正出手就打出蚀焰掌,身子一歪,晃过掌风,就差点倒了下去。蚀焰一掌贴衣而过,直将公孙羽身前衣服都捎带着燃烧起来,疼的公孙羽不禁哇哇大叫起来,不断扑打着身上火焰,向后退去。

仇天正趁着这个几乎,双掌腾起艳红的柔光,显是凝力而成,他缓慢举起双手,右臂微晃,攻出一掌,挟着烈焰又朝公孙羽胸前奔去,旋即另一只手再打出一掌,两只手不断交叉变式,接连攻了出来。

公孙羽看在眼里,哪里哪顾得了胸前疼痛,身形一晃就横飘了出去。掌势在他身后不断爆裂开来,使整个大殿都为之颤动,不时落下细小石块。震耳欲聋的声音,更是让公孙羽心胆俱寒,全力提起真气飞纵而逃。仇天正一见公孙羽飞退,竟是朝着大殿外逃,心中一动,摇出一掌,迳奔公孙羽身前不远一根白玉莲花柱。

仇天正蚀焰掌才至,轰然一声巨响,夹杂着公孙羽惊恐的大叫,就在大殿中传开。烟尘几乎使大殿中人睁不开眼睛,蒙蒙灰尘呛得众人不断咳了起来。

待灰尘渐渐落了下去,众人目光一起置于先前公孙羽的位置。却见白玉莲花柱硬生生被拍出一个极为清晰的掌痕,上面攀附着的一条五爪神龙,已经少了一爪,而少的那只正是在底下公孙羽的身上。此刻公孙羽被神龙爪死死地扣在底下,动弹不得。血迹灰尘混成一块,实在是狼狈之极。那把描金折扇也是丢到了不远处的地上,依依呀呀地喊着疼。

“公孙羽,你真的以为我杀不了你?”仇天正冷冷质问道,神色中傲睨万物的光,更盛了一截。

“仇天正,你是故yì

诱我上钩的?”公孙羽苦叹了一声,颓然了下去,显然不用仇天正回答,他也知dào

他会说什么。

第五十章 来历不明

“你知dào

最好!”仇天正阴冷地说道,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恐怖的笑意。

“我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知dào

的?"公孙羽霜眉微蹙,想要挪动一点位置,却是万无可能,只扯着伤口,疼的面色煞白,显是十分痛苦。

“公孙羽,你那点小伎俩,真的以为能瞒得过我?”旋即,仇天正恨恨地望了他一眼,说不出的刻毒:“我被刺受伤,你却能第一时间派人送来任务信件,指明要萧依寂执行任务,想调离萧依寂这个心腹大患。你真的以为你的笔记我看不出?你我同在江湖中走动时,你的笔迹可是天下闻名,见者必死,可不是人人都能称得上的!你自己出钱杀自己,倒是让我着实好奇,当下调令人去查,却发xiàn

你暗中招兵买马,想要对付陌红楼。我不装作重伤,不能动手,你又怎可能上钩?”

仇天正平静的说着,一字一句都深深印在公孙羽的伤口上,此刻他才翻然醒悟过来,自己竟让上了仇天正将计就计的当,不禁心中一苦,悔恨交加,悲然说道:“好,仇天正,果然是老狐狸,为了因我上钩,竟连自己最宠信的徒弟都能牺牲,够狠!我公孙羽佩服!”

公孙羽话音未落,洛吟霜凤目一闪,旋即看向了昏迷在鎏金椅上的萧依寂,心中泛起无尽疼惜。仇天正一见面色立变,冷哼一声,道:“公孙羽,你死在顷刻,尚不自知!”

“哈哈……”公孙羽丝毫没有惧意,反倒放声大笑。声音微微颤抖,那正是他虚弱的表现:“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你仇天正自命不凡,敢称蚀焰君子,可你做的事……”

公孙羽话未说完,就见仇天正身形一晃,摇出一掌又向公孙羽攻去。这一掌力道之猛,推着巨大的风力,罕见其匹。仇天正这一掌看似简单,但在其面前的公孙羽却分明感到无数掌影来袭,知dào

仇天正这一掌是要置他于死地,惊恐地将身子缩在龙爪下,妄想躲过这致命一击。

仇天正身形已经掠到公孙羽身前,微微发力,就要一掌劈下。举势间,仇天正双目被冷光一晃,一道极细利刃就朝仇天正腰际扫了过来,诡异的旋力,竟是朝仇天正吸了过去。

仇天正心头大惊,沉腕手掌,翻身纵退了一丈,惊诧地看着来人。一身黑色刺客紧身衣,一张银色面具,一把极细的黑色利刃,正握在手中,泛着一道细雪绒光,气势骇人,冷冷地看着他,似是饶有兴趣。

“楼主,小心此人。此人功夫了得!”碎月一见黑衣人出手,惶恐道。左手也是下意识地按在了哑簧上,准bèi

随时挡下那毒辣的剑招。

听到碎月提醒,仇天正才又仔细地打量起这个人,目光游离在他身上,当目光转到他右手上时,心头霍然大惊。这黑衣男人的右手,紧紧缠着纱布,血色斑斑,但令他吃惊的是,那黑衣男人此刻凝功力于右手,右手可见的青筋暴起,使右臂比左臂大了一圈,真气矮游在手臂周围,似是一条苍龙盘手,气势惊人。

然而,这黑衣男人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仇天正,剑交由左手,去掀公孙羽身上的龙爪。扣在公孙羽身上的龙爪,白玉作身,大如人性,先前无论公孙羽怎么挣扎,都没能从龙爪下脱离出来。岂料被黑衣男人轻轻一提,就离开里面三尺有余。旋即肆意一甩,一道巨大的白光,便撞上了最远的一根白玉莲花柱,一声轰鸣,大殿立kè

剧烈颤抖了几下,渐渐才平复下来。

仇天正游目余光一瞥,心中咯噔一声,手心立时就冒出了丝丝冷汗。那只龙爪深深地埋在白玉莲花柱中,白玉莲花柱呈现出条条裂痕,想四面八方蔓延,却没有要倒的意思。仅凭这一手功夫,陌红楼中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人就没有几个。仇天正哪里知dào

,碎月的伤就是拜这黑衣男人所赐。

“好功夫!”仇天正眸中冷芒一闪,计上心头,不禁呼喝赞道:“敢问少侠,是哪位高人门下弟子?能有如此玄妙的功夫,实在是令仇某折服!”仇天正微微低头,话也说得谦然不傲,设非此时剑拔弩张,恍如真的是在赞美这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听仇天正说话,莫名地瞟了仇天正一眼,也不说话,反手又将公孙羽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声音平淡无奇,略微带着一丝茫然不解。

“有劳了!”公孙羽毅然颔首,目中竟是现出一丝恭敬神色,旋即拱了拱手,立在了那黑衣男人的身后。

仇天正看在眼里,心中凛然,这黑衣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公孙羽却是对他必恭必敬,想来必是大有来头,恐怕是哪位隐退高人的关门弟子。心念到此,又将江湖中能有此本事的高手,悉数在心里过了一遍,却是徒劳无功。不由得摇了摇头,又去看那黑衣男人。

“不用!”黑衣男人一摆手,目光却是望向鎏金椅方向,沉默良久,低声问道:“他……没事吧?”

话音未落,仇天正便是一怔,也跟着去看鎏金椅上的萧依寂。此刻萧依寂半趴在鎏金椅上,一动不动。长衫破烂不堪,染得血红,顺着身子流到鎏金椅上,已形成了一小坑血水。

“你认识他?”仇天正疑惑问道,双手背在背后,面色十分严肃。

“他?和我玩的很好的!”黑衣男人被问得莫名,许久才开口说道,眸子中也是陡然升起一抹悲伤,游目一变,又指着碎月道:“还有他!”

“啊?”碎月不由得脱口轻呼,完全呆了。脸上一种苦笑不得表情就升了起来。心中苦笑:我什么时候就和你玩的好了?我身上的伤还是你的杰作……他正心中想着,一双微泛怒气的目光就射了过来,他极为不自然地露出了一种无奈地表情。他知dào

,无论现在他再说什么,都抵不过那黑衣男人一句话好用,索性他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哦?你们和他是一伙的?”仇天正恨恨问道,面色铁青,连呼吸都变得不均匀起来,可见这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黑衣男人似乎看出来仇天正的转变,话锋一转,沉默了下去,任仇天正怎么问,他也不再答话。

“你是哪位高人门下,这你总可以说了吧?”仇天正心中大怒,但碍于这黑衣男人脾气秉性十分古怪,也不好发作。实在跟他耗不下去,便也转而问道。

“哦!你在问我啊?我不知dào

啊!”他随口回答道,也不理仇天正因为他的这句话,脸气的一阵青白,变颜变色,而去大殿门口,看着升上中天的弦月。

此时正值三更时分,大殿外一片黑暗,中天一弯弦月躲在蒙蒙薄云中,更令大殿外显得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浓密的参天古柏松竹间,不时响起一阵夜枭偷袭的凄厉尖嗥,和宿鸟惊慌的振翅声,令人听起来,不寒而栗。一抹云隙泻下的月华,照着荷池水面,不时泛起一点荡漾。

仇天正此刻心中怒火四起,恨不得将他斩于当下,又恐得罪了他身后的高人,两只拳头背在背后,捏得咯咯作响。

“什么时候了?”黑衣男人轻轻脱口道。他刚刚所显露出的功力,足以使大殿中众人震惊,此刻竟是都与仇天正抱有同样的看法,没有一人敢应声答话,反而退畏地看着这个人。

“我问,什么时候了?”黑衣男人无奈又问了一遍,口气中还是平淡极了,没有丝毫杀意。他回头看了看公孙羽,却见公孙羽一撞上那目光,立即颔首,十分恭敬,甚至更多的是恐惧,却是没有答话。公孙羽对于黑衣男人的恐惧,更加确定了仇天正的猜测,这黑衣男人果然是来头甚大。

大殿中难得出现异常安静,几十号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那黑衣男人,大气也是不敢多喘一声,但凡那黑衣男人一动,几十号人也是跟着向后一退,看起来倒是十分好笑。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碎月知dào

!”

碎月本已提心吊胆,胸前更是大生痛楚,听有人断然呼喝,不禁身形一颤,提剑的左手就是一紧,心中大骂:靠,不要让我知dào

你是谁,不然我做鬼也先拿你开刀!

果然,那黑衣男人听到有人呼喝,目光便跟着游移起来,在大殿中扫了两圈,才置于碎月,冷冷地望着他,问道:“请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碎月一怔,旋即剑眉一蹙,麻木地朝大殿外的弦月看了看,幽幽说道:“三更刚过!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虽是极为害pà

,却仍旧好奇问了出来。

“你知dào

的!”那黑衣男人眸中似笑非笑地盯着碎月,若非银色面具遮脸,他的嘴角必然刻着一弯冷弧,看的碎月毛骨悚然。黑衣男人诡异的气息几乎蔓延在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令整个大殿都为之寒冷起来。

第五十一章 消失了

碎月隐隐中腾起一种窒息的感觉,他说他知dào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可是这种可能太过惊悚,甚至匪夷所思。他还未平复心情,只见那黑衣男人脚下步子一点,身形宛如纸鸢飘到了公孙羽身边,公孙羽的脸上立kè

徒然添了几分害pà

神色。那黑衣男人丝毫不为在乎,右手一爪,出手如电,疾扣公孙羽的手腕。随后脚下一踢,直接将公孙羽胖大身体提了起来,朝大殿门口一动。倏忽而行,衣袂飘飘而起,轻功步法绝尘惊艳。

碎月的确是第一次看到那黑衣男人施展轻功,不禁心中赞叹,这黑衣男人能将轻功提至这等境界,实在是他所不能比的。在看那黑衣男人已经冲到门口,竟是朝他善意的一笑,口中轻启,道:“时间到了!”

听那声音传到耳边,碎月便心头一滞,转头望向其他人,发xiàn

大殿中众人丝毫没有异状,便知这黑衣男人是用了传音入密之法,听那声音,最多也不过弱冠之年,甚至连着几分稚气未脱,却能有此等功力,更是让碎月极为骇然。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冷笑,自己到底是被这个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给连累了。

那黑衣男人朝碎月说完话,将手指一展,中指处竟是多出一截类似于指甲的东西,却又乌黑发亮,不知是何物。那指甲状的物体往公孙羽腕子上一扣,便没了进去,血一下子喷涌了出来,疼的公孙羽不由得哇哇大叫起来:“疼,疼……”

那黑衣男人见公孙羽因疼痛挣扎起来,手上一动,那截指甲便全末了进去,直穿过公孙羽筋脉,嵌在了骨头之上。公孙羽只觉手臂痛麻大作,差点就晕了过去,力道也是泻,了下去,口中由哇哇大叫变得呜咽了起来。

“真的那么疼吗?带你回家就不疼了!”黑衣男人依旧声音平静的说着,任由鲜血在自己手上流淌,那一丝笑意,似是极为享shòu

那微妙的温度。说着,卓然站定,磅礴的真气霎时裹满全身,方圆丈内都为之风起,涌动着地上的尘土、枯叶、残花,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围着那黑衣男人和公孙羽越来越大。空气慢慢变得浑浊起来,蒙蒙地灰色,将两人的身影变得愈加飘渺起来。

只有碎月看着这一切发生,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极为清楚,并不是那风中的烟尘将黑衣男人和公孙羽的身影变得暗淡飘忽,而是他们真的在慢慢消失,就好像他们的身体慢慢地融入了这片烟尘,而后消散一样。他更想知dào

,如果风停了,大殿中这群自称英雄豪杰的人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里,俊面上不禁腾起一丝笑意。

那裹在黑色男人身上的真气,陡然又盛了起来,涌动着的球体也是越扩越大,就连荷池中本平如镜面的池水也是闪闪泛起一片银光,甚至在渐渐被那巨大球体所吸引过去,池水此时达到了一种根本不可能的出现的状态。离大殿最远的一面,已经干涸了下去,露出了池底的淤泥,上面零星地有几条离水挣扎的锦鲤,将池中淤泥不时溅起。而离黑衣男人的一面,赫然涌动着翻天水波,现出耀目光华,更掩过黯淡残月。

那种不可战胜的气势,十分恐怖,风裹着黑色男人的身体,吹着他的头发倒飞,衣袂激荡飘飘,愈加衬出他的不可一世。仇天正眼里出现一丝恍然神色,似是想着什么事,又似是在想那黑衣男人使得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翻涌的巨波,渐渐将那光球包围,不消片刻,竟是完全包裹住光球,立kè

乍现璀璨银光。黑衣男人和公孙羽的身体,逐渐变得模糊,甚至只能微微看到一点轮廓。凭着记忆,却见黑衣男人步子一点,竟是挟着光球升上半空,而后一声厉喝。此时正值夜半,万籁俱寂,他这一声厉喝声震山野,在高远夜空中,久久飘荡开去。

与此同时,光球璀璨夺目,再次陡然亮了起来,随之黑衣男人的一声厉喝,爆裂开来。本聚与球中之物,皆是以极快的速度,打向四面八方,仿若一场大雨倾盆,挟着劲风冽冽而来。众人一见,立kè

向后飞退,有行动稍缓者,被打来的枯叶残花打中身体,身形一翻,立即倒地气绝而亡。更有甚者,当场吓得魂游天外,任由那些化作光雨的枯叶打在身体上,血花四溅。一时间,大殿中众人抱头而窜,惊慌大乱,哀嚎遍地。

直到那股暴虐的劲风渐渐平息了下去,众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再回过头去看殿外场景,尸体横陈,血水铺地,残花、枯叶、一副破败不堪的景象。再往上看去,空空如也,弦月在薄云后,已经露出了一角,哪里还有黑衣男人和公孙羽的身影?此刻大殿外风声飒飒,远处古柏微微晃动,林间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倒是惬意了不少。如若地上那些死状极为恐怖的尸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仅仅只是一个臆想罢了。

“啊?”凌吟傲见到此时情景,端的是一怔,失口惊呼,一旁的南宫烈雪亦是惊得目瞪口呆。更不要说殿中那几十号人,更是惊惶无措,公孙羽都走了,他们怎么办?只见他们面面相觑,俱是露出了一丝疲态,懦懦地看着不远处的仇天正。而仇天正却依然将目光置于那高远的夜空,神色间平添了几许光泽。

“这……这是怎么回事?”凌吟傲剑眉紧蹙,俊面泛白,额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珠,空中惊诧问道。

“我还真是知dào

他要做什么!”碎月惨然苦笑,一副无奈的表情表露无遗,旋即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已经见过一次了!”他心中苦楚,不知dào

这算是幸运还是倒霉,这种事情让他碰上一次也就罢了,竟然接连碰到两次,彻底颠覆了他对武学的了解。若是换做平常人家,估计即便不吓疯了,也一准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你已经见过了?”南宫烈雪诧异已极地追问道,隐隐中已经猜到这其中的事情。

果不其然,碎月耸了耸肩,嘴角嗡动,指了指胸前的伤口:“见过了!”

南宫烈雪听他说,星眸倏然就是一怔,哪里想到这道伤口竟是那黑衣男人造成,旋即对那黑衣男人的身份更加怀疑起来。

“仇楼主,今天真是对不住了,兄弟几个实在是受人蛊惑,并非真的想与陌红楼为敌!”那几十号人中,突然走出一位彪形大汉,八尺有余,背背双刀,身上肌肉隐隐泛着古铜色的光,一耸一耸,十分骇人。此刻,他抱拳施礼,却是怯生生地打量着仇天正,面色平常,腾着不易察觉的狠毒神色,一望而知是个跑惯了江湖混饭吃的任务,滑头的很。

“你是……?”仇天正旋即打量了他周身,良久才开口问道。

“在下万华铭,义信帮二当家!”那彪形大汉微微颔首道。

仇天正正色听着,心中却是不断盘算着,这义信帮,是老江湖帮派了,在江湖中着实有些地位,做的是跑镖生意,只要有人敢开价钱,任何东西他们都敢保。不过义信帮向来与他陌红楼无怨无仇,不知dào

这次怎么会公然挑衅陌红楼。心念到此,游目去看这万华铭的表情,不禁双眉一舒,道:“二当家说笑了,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能联合他人来对付我呢?定是被那公孙羽蛊惑了。”说着,皮肉绽笑,面色缓和了下来。手上也是将万华铭扶了起来,显是十分诚意。

万华铭本是粗人一个,见仇天正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心中便升起一丝欣然,大笑道:“仇楼主真是大人有大量,我万华铭佩服,我是心直口快,粗人一个,但以后陌红楼有事,知会一声,万某定当到场,决不推辞!”

“好,有二当家一句话,我仇某心领了。二当家为人,我仇某更是万分佩服,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杀过不该杀之人,也从不放过一个该死的人。”仇天凛然正色,更是连连拍着万华铭的臂膀,称赞有加。直到见万华铭眉开眼笑,对自己不再防备,才低声问道:“对了,二当家,现在公孙羽已经逃走了,你们之中谁能说的上话,还请出来一见!”

仇天正话才出口,南宫烈雪心头一震,从未见过自己师父对谁这样客气过,居然能让他说出一个“请”字。但旋即他便从仇天正的面色中找到了答案,将手一垂,却是按在了哑簧之上。

仇天正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两圈,见没人出来也不作声,而是接着恭声道:“还请众位英雄给仇某一个面子!"

仇天正的话说得虽然柔和,但实是暗藏玄机。大殿中众人一听仇天正这话,绝大多数人都是赔了个笑脸,怯懦地拱了拱手,示意自己不是带头的人。蓦然就听耳边传来万华铭爽朗的大笑,道:“仇楼主和我说便是了,我能做主!”刚刚仇天正一翻赞赏的话,着实对他十分受用,见众人都不答话,他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站了出来。

第五十二章 命悬一线

仇天正目光一瞥,知dào

他已经上钩,便又笑道:“哦?二当家既然说了算,就好。你看,今日一战,公孙羽也已经逃走,我陌红楼也不是毫发无伤,二当家还请跟各位英雄说一声,高抬贵手放陌红楼一马!”仇天正虽是谦然说着,但眸中冷电闪烁,久久才抬头望着那群所谓的英雄豪杰。

“放心,仇楼主既然这么看得起我万华铭,我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万华铭说着,朝着那几十号人咧了咧嘴,发出一阵难听的大笑,道:“各位,各位,就当给我万华铭个面子,今日都回吧,都回吧!”说罢,手上作揖,十分抱歉的样子。

“二当家的,你说什么我们都听。”大殿内半晌才有了一声呼喝。之后便是越来越多赞同的声音。

“万当家的,我们听你的!”

“今天我们本来就不想来的。现在做罢更好!”

……

一时间,大殿内呼喝声连成一片,听得碎月,南宫烈雪不禁嘴哂冷笑,鄙夷的看着那群装腔作势的人。

“好,好!”仇天正面色平常,口中却是连道了两个好字,可见他心中十分得yì

,旋即哈哈大笑道:“那就有劳各位英雄了。你看,我陌红楼今日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心思留你们做客,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了!”

“哪里哪里,我们不请自来,已经够丢人的了,这便离去,仇楼主不要怪罪就好!”万华铭抱拳施礼道,也不等仇天正回答,大手扬起一挥,呼喝道:“都散了,都散了。各位兄弟对不住了!”

说着有朝南宫烈雪问道:“烦劳南宫堂主引路,带我们出去。殿前的曲桥游廊,我还真的是走不明白!”

南宫烈雪立时一怔,游目看向仇天正,见仇天正微微点头示意,才报以一剂歉意的微笑:“二当家,各位英雄请了!”

南宫烈雪话音才落,手上将天星残雪剑一挽,背在背后,脚下一旋,便纵身奔出大殿门口。身形才一出门口,手上长剑一声龙吟,轻轻点地,旋身而起,轻功步法之绝妙,可称行云流水,达之大成。但见南宫烈雪旋身而上到飞檐处,一翻探爪,出手如电,一颗闪射夺目的夜明珠,已极摘至手中。随后燕子般缓缓降落,点尘不惊而立在一侧,目色冷然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他这一招着实让在场众人大吃一惊,一齐将目光投于他的身上。他心中冷笑,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南宫烈雪的带领下,愈行愈远,那颗夜明珠的烁烁彩毫也渐渐隐在了茫茫参天古木中,仇天正这才舒缓了一口气,翻然摔倒了下去。

“师父……”

“楼主……”

几人一见仇天正倒在地上,痛苦地颤抖起来,不禁面色大变。凌吟傲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仇天正扶在怀中,紧张已极道:“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然而,仇天正面部抽搐了几下,眉宇间凝着深深痛意,丝毫说不出话来。只是手指缓慢艰难地划动着,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寂”字,示意几人先去看萧依寂,身体则是因为剧痛不断颤抖起来。

“洛吟霜,你去看萧依寂,我去找叶雨枫来!吟傲,把楼主平放下来,他会感觉好很多!”碎月冷冷说道,话音未落,身形宛如星丸直射了出去。

萧依寂此刻趴在鎏金椅上,一动不动,早已昏死过去。左肩上那道贯穿前后的伤痕,令洛吟霜赫然心惊,明眸中竟也跟着泛起一丝痛意。血液浸着衣服,几乎已经干涸。洛吟霜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害pà

的感觉,伸出去探萧依寂脉搏的手,突兀地停了。如果他死了怎么办?想想都很可笑,自己刚刚定下亲事,夫君死了,自己要不要守寡?还是守墓?想到这里,犹疑良久,才又缓缓地摸向萧依寂颈上的大动脉。

纤纤指尖才刚一碰到萧依寂的脖子,便是一声轻啊,冲口而成。萧依寂的身体凉凉的,几乎没有体温。即便是大动脉,也是没有一丝青色痕迹,整个人呈现着一种惨白的状态。洛吟霜几乎不敢去看萧依寂,那种只有死人才会出现的灰白,在他的脸上浮着,映得嘴角一行鲜血更加殷红,也更加恐怖。

洛吟霜深深呼了一口气,指尖轻轻碰了下去,一按之下,如按在尸体上一般毫无弹性可言。洛吟霜心头顿时腾起不好的念头,旋即又呸了两声:“不可能,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洛吟霜想着,自腹中由手将真气推入萧依寂的身体中,绵绵不发,脉脉不绝,冲进萧依寂的身体确如同进了浩瀚的大海,没了踪迹。越是这样的情况,洛吟霜越发的胸中隐隐作痛,想着无用的事,凤目即刻染满了泪水,不禁口中喃喃娇呼起来:“萧依寂,你不能死啊,你不是刚答yīng

要娶我吗?你让我还没成亲就守寡啊?就算我平时有点无理取闹,你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快点起来啊,萧依寂……你再不起来,我要嫁给别人了……”

无论她怎样说,说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下落,他依旧毫无反应,似是根本不屑理她。洛吟霜气极而动,一股极阴的真气,就冲进了萧依寂的体内。这股阴冷之气,但凡是个活人必然都会有些反应,但依然是徒劳无功。直到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洛吟霜的额头渗满汗珠,萧依寂仍是安然地趴在那里,不层有过半点反应。洛吟霜的明眸终于黯然了下去,手中力道也是缓了下来,心中说不出的悲伤,那种撕心裂肺的疼,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她到底是个女子,这种时刻还是无力的哭了起来。

“该死的萧依寂,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没有你我再遇到唐灿那种人怎么办?我再中毒怎么办?凌吟傲找我麻烦怎么办?你怎么可以……”她伤心已极,不由得低声骂了起来,边骂边哭,那样子着实像个新进门的小娘子。

倏然,一阵轻微的内力涌动,对冲着洛吟霜渐渐减弱的真气,似是轻轻一抚,便在萧依寂体内没了踪影。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让洛吟霜兴奋得跳起来,又再一次将真气输入到萧依寂体内。

这一次,果然真气才灌入体内,立即得到萧依寂的回应,内力微微涌动着,断断续续,虽是微弱之极,但总算有了回应,洛吟霜大喜,脱口娇呼道:“萧依寂,你能听到吗?你怎么样?感觉怎么样?疼吗?”她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萧依寂一如刚才,双唇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剑眉紧紧蹙着,只有内力的涌动,似乎听到了洛吟霜急切的询问,而又强了一分。如同平静的湖水落入一颗小石子,便荡起了层层水波。

“萧依寂,你能听到我说话,是吗?你撑住啊,不能死,千万不能死,你还欠我钱呢!”洛吟霜娇靥急色,凤目闪着泪光,却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如果萧依寂醒着,一定会被她活活气死。

一阵徐徐的山风,突兀地灌进大殿内,将殿中烛火吹得摇摇晃晃,就似是要扑灭,陡然一股苍凉的意味,蔓延开来。这一夜,本就带着些许寒意,江湖中又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今夜;也不知会有多少人会从今夜的大战中笑着走出来。

借着忽明忽灭的灯火,洛吟霜蓦然发xiàn

在萧依寂的背上,隐隐几点寒光乍现出来。她将萧依寂的身体扶了扶正,游目细看,心头猛地一颤,柳眉立时蹙了起来。那几点寒光皆为极细的银针,比凌吟傲的银针不同的地方,是这几根极细的银针上,裹着一个小小的像露水一样的物体,不知是何物。此刻几根银针几乎除了那露水一般的珠子露在外面,其余部分全部埋在萧依寂的身体里面。看得洛吟霜心惊胆战,背后发麻,就似那银针是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一般。

“萧依寂,你疼吗?”她轻声问道,纤纤玉手抚着萧依寂的脸颊,心疼极了。一时间,竟是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愣愣地靠在鎏金椅上发呆。

“洛吟霜!”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泪眼迷茫的四周寻找起来,却见大殿中已是空无一人,仇天正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鎏金椅一旁站着两个男人,正奇怪的打量着她。

“啊!”

她下意识的大叫一声,惊恐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又往萧依寂的位置蹭了两步。心中倏然一顿,发xiàn

这两个怪人,竟然是叶雨枫和南宫烈雪,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瞋声说道:“你们两个要吓死我啊?”

“你不吓我们两个,已经谢天谢地了!”南宫烈雪嘴角一挑,微微一笑道,显然对刚刚洛吟霜那声突兀的大叫耿耿于怀,神色从容自若,似是丝毫不为萧依寂担心:“你……怎么哭了?”

第五十三章 空谷断命

洛吟霜凤目含嗔,柳眉微剔说道:“南宫堂主,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萧依寂?”

洛吟霜娇呼未绝,南宫烈雪和叶雨枫不禁相视一笑,幽幽脱口说道:“又不是我要嫁给依寂,我为什么要担心?倒是你,这还没嫁,就要守寡。以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南宫烈雪说到最后,几乎忍不住的笑出来。

这更使洛吟霜心中不悦起来,明眸中冷芒一闪,娇哼一声,冷冷问道:“南宫烈雪,好歹萧依寂也是你的师弟,你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她口气中义正言辞,岂知话才出口,南宫烈雪便有扬起一弧忍俊不禁的笑意。

“南宫烈雪,不许再笑了!”洛吟霜娇喝一声,就要拔剑,手上力道还未发出,就被身旁的叶雨枫死死按了下来,冷峻之极的看着她,面色不带一丝感情,彷如一尊石雕。

“别动!”叶雨枫冷冷地道,慑人的目光更是示意她不要打歪主意。

洛吟霜气急反笑,娇靥腾起一抹嘲笑,讪声道:“平日都与萧依寂称兄道弟,现在他有难了,你们却束手不理不问,真是看错了你们,十足的小人。我要是他,早就把你们杀了,剩的给陌红楼浪费粮食,花销!”说着气的一跺脚,手上力道却是完全泻,了下来。她心中知dào

,即便只有一个南宫烈雪在,她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根本不知dào

武功底细的叶雨枫。纵使她心中再气,也不敢妄动半分,口中却是半点不饶,继xù

说道:“萧依寂有你们两个师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一个就会整天研究草药,一个就会整天不说话,你说你们两个还会什么……?”

“二师兄,还是告sù

她吧,我是受不了了!”南宫烈雪头一歪,哭笑不得地看向叶雨枫,心中一苦,哪里想到这洛吟霜竟是如此伶牙俐齿,本想逗着她玩,结果……

听南宫烈雪一说,洛吟霜立时一怔,疑惑问道:“告sù

我什么?萧依寂没救了?”她声音不再似刚刚那般坚定,而是多了一丝颤动,连提剑的左手也是微微颤抖着,显然十分紧张萧依寂。

将她如此反应,叶雨枫也不好再作隐瞒,用手一指萧依寂的肩头,便道:“你看!”

顺着叶雨枫的手指,洛吟霜爽看到萧依寂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被翻转过来,上身赤,裸着,躺在鎏金椅上,肩膀上贯穿的伤口,皮肉外翻,十分骇人。一旁放着几支极细的银针,竟是刚刚洛吟霜在萧依寂身上看到的那几只,只是此刻那银针上露水般的珠子已经干瘪了下去,也失去了原有的光辉。龙睛幽幽放着青光,正放在萧依寂的手中,耀目烁烁,十分明亮,青光流转,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波纹,在龙睛球里翻江倒海。可喜的是萧依寂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那些血渍也完全干涸了下去。

“他……怎么样?”洛吟霜沉吟良久,问道。

“不知dào

!”叶雨枫也不看洛吟霜,只是盯着萧依寂的伤口,愣愣出神。在他冷漠的眸子中,赫然出现了一抹不解神色,似是在萧依寂身上寻找着什么。

“什么叫做不知dào

?”洛吟霜柳眉一蹙,怒目嗔声便又想发作。顾盼流转间,不由得眸子也停在了萧依寂的身上,失口轻呼:“这……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不知dào

!”叶雨枫依旧痴痴呓语说道,星眸半分都不曾离开萧依寂的身体。能吸引他的东西不多,但此刻萧依寂的身体,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大到足以让他为之癫狂。

洛吟霜刚刚只是粗粗一看,现在细看间,不由惊得哑口无言,萧依寂的身体竟是在离鎏金椅几寸高的地方腾在空中,而没有借助任何外力。肩头那可怕的伤口亦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洛吟霜仅用肉眼便能看到那露了白的地方在长肉,连着血肉模糊的皮肉,竟是成了一体。错目之间,一条微微泛着青色烟雾,化作一条傲睨万物的苍龙,矮走游离在萧依寂身上,包裹着他的身体。

洛吟霜几乎眨都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错过什么更加诡异的事。心念一动,便去寻那一蓬青气的源头。那道青气似真似幻,涌动着令人心悸得力量。洛吟霜愈是想要寻找青气的源头,那蓬青气似是知dào

洛吟霜心中想法一般,立即消散在空中,化作无形。萧依寂的身体也是向下了几分,顺势就要落了下来。

“啊!”倏然,萧依寂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低吟,面色铁青,两道剑眉因为剧烈的疼痛也是紧紧蹙了起来,额头不断渗出冷汗。但奇怪的是,无论萧依寂看起来多痛苦,身体却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就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捆绑起来一样。

洛吟霜一见,立kè

将目光置于别处,心中恼道:“不看就不看,你这么一大条龙,还怕人看?丢不丢人!”

洛吟霜目光一转,果然萧依寂的身体也停止了下落,飘在空中的萧依寂似乎也安静了下来。那一蓬青气又慢慢从空气中凝聚起来,重新将萧依寂裹于其中,甚至这一次,力量的涌动将萧依寂推至了离鎏金椅一尺有余的地方。那条青气长龙,不断的在萧依寂的身体上游走,不时停留在几个重yào

的穴位上。而萧依寂得到这种力量的缓和,面色也是渐渐舒缓下来,凭白中添了一抹血色。

“这是怎么回事?”洛吟霜不敢再去看萧依寂,心中诧异,追问道。

“你不要急,我们已经注意很久了,这东西似乎没有要伤害依寂的举动,反而因为他的游走,萧依寂的伤势在飞快的好转。”南宫烈雪劝慰道,自是看到洛吟霜眸子中那抹隐忧。

“是福不是祸,静观其变吧!”叶雨枫淡淡一笑,也不去看萧依寂,而是回头说道:“烈雪和我说,依寂恐怕这次是闯不过去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当我看见它的时候!”叶雨枫说着,一翻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泛出三支极细银针,银针顶部有着一个小囊,看起来十分怪异。

洛吟霜当下认出了正是射进萧依寂身体的那些银针,不禁一边伸手去摸,一边问:“这不就是银针暗器吗?只是长得奇怪点罢了嘛!”

洛吟霜话音未落,叶雨枫断喝一声:“小心!”手上力道一收,又将那三枚银针收了回去,不再拿出来,冷冷地看着洛吟霜,面色不善的说道:“真是不要命了!”

旋即,叶雨枫从他的药箱中取出一小张牛皮,摆在地上,又将那三枚银针一根一根悉数插在牛皮之上,第三根银针才一沾到牛皮,就见那张牛皮扭曲着燃烧起来,突兀地火光惊得洛吟霜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那张牛皮在火光中化为一团黑灰,随着徐徐凉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三根银针。经过火淬,那三根银针竟是更加寒光闪闪,直射进人心。

“这……太歹毒了吧?”洛吟霜惊诧地说道,娇靥凝霜,显然还没有从刚刚那可怕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这种暗器恐怕江湖中已经没人敢用了,我本来以为已经绝迹了,没想到这公孙羽居然有通天本事!”叶雨枫一边说着,一边将三枚银针放在手中把玩,丝毫不在乎那三枚银针涂满剧毒。沉吟半晌,叶雨枫嘴角一挑,冷笑道:“这东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空谷断命。这银针本身极细,经过火淬,泡药水等工艺,本已经十分歹毒。又用千年寒铁打造成这银针顶部的毒囊。平时你用的暗器,最多也不过就是涂毒而已,而它,一旦进入人体,能给银针源源不断给及毒液,毒性之烈,更是十分阴狠歹毒的东西。且不说这东西有多厉害,这一根银针的价值,恐怕就够我出一趟任务的了。”

洛吟霜静静地听着,听到重yào

的地方,更是心慌不已。她当时看到萧依寂身上,至少有九支之多。如果真如叶雨枫所说,那么萧依寂岂不是死定了?想到这里,懦懦低声问道:“也就是说,只要中毒的人,绝无半点活命的可能,是吗?”

她望着他,眸中一点期盼的光,几乎让他为之一怔,旋即干咳了两声,微微颔首道:“理论上是的!”

叶雨枫的话,才说出口,洛吟霜便追问道:“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有!雪域魔樱!”叶雨枫黯然叹了一声,不禁又将目光置向了萧依寂。他的确很冷,也很无情,可面对洛吟霜这样的女子,他出现了少有的情绪波动,也只好不再去看她。

洛吟霜听到雪域魔樱,立kè

颓然了下去,她十分清楚,最后一株用在了上官云翀身上,而雪域魔樱再开花,要等到什么时候?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无助极了,看着萧依寂的身体,这种感觉愈加明显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青色苍龙

“洛吟霜,二师兄说的是理论上是肯定死,可是事实不一定死啊。依寂从中了这空谷断命,也有一些时候了,要没命早就没了!”南宫烈雪实在不忍心看着洛吟霜蹲在那里啜泣,不由得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宽言相慰。

“这雪域魔樱并蒂两朵,除了用在云翀身上的那一株,应该还有一株!”她反倒冷静了下来,明眸顾盼间,陡然平添一抹坚定神色。她哪里知dào

那另外一株雪域魔樱正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南宫烈雪苦笑着摇头,道:“雪域魔樱的确应该还有一株流于世上,只是从没有人打听到那一株的下落,更别说见过!”

“没别的办法?”洛吟霜听得娇躯一战,黛眉紧锁起来,贝齿咬着殷红的樱唇又看向萧依寂,连神色也是灰暗了下来。

“现在只能看依寂的意志力了,烈雪没有骗你!”叶雨枫旋即淡淡地说道,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枚银针用一片银光灿灿的布片包好,放进了药箱左侧的小抽屉里。而后,又不知在什么地方拿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舒了一口气才继xù

说道:“这空谷断命,毒性之烈,即便中了一针,恐怕都有灰飞烟灭的危险。可依寂现在没有出现任何反应,针孔既没有溃烂,也没有丝毫泛黑。我想可能是龙睛中和了毒性,不过现在下定论,一切都太早了……”

叶雨枫说着,殿中突然响起一阵微微龙吟,以至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三人相视一眼,向四周寻找声音来源,却是没有任何异常。当洛吟霜回头之际,一条青色透明的苍龙,疾如奔电地从洛吟霜的头上掠过,旋即萧依寂的身体突然无声地在半空中立了起来。萧依寂此时,星目紧闭,俊面微微泛起红晕,完全没有意识地任由莫名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托起。

“萧依寂?”洛吟霜轻轻脱口,微微颤抖着,可见她心中极为紧张。

此时大殿的景象,不禁是洛吟霜,即便身经百战的叶雨枫和南宫烈雪也是震骇得汗如雨下,看着萧依寂腾在半空中的身体,凝注不瞬。那条咆哮得苍龙,像是一蓬雾气,透过苍龙的身体,洛吟霜能够轻而易举的看清对面的白玉莲花柱。但那股绵绵不绝的滔天力量,逼迫得她十分难受,想要提真气抵挡,心念才一动,那恐怖的力量便倒灌进体内,生生将蠢蠢欲动的真气压制下来。想要提剑更是不可能。

那条苍龙散发出来的力量似乎将空间阻隔起来,渐渐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娇靥也跟着涨红起来。她本以为是自己内力浅薄才会如此难受,游目看向南宫烈雪,心头便是一悚,连着不住的咳了起来。此刻,南宫烈雪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面色涨红,南宫烈雪妄想提一丝真气,那股力量竟是将他压迫得手上青筋暴起,甚是恐怖。

“南宫烈雪,你不要抵抗,放松,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洛吟霜在看到叶雨枫的一瞬,没有半点犹豫地娇呼道。叶雨枫盘膝而坐,双目微垂,眉头也是逐渐舒了几分,没有丝毫恐惧神色。似乎这磅礴的压制对他而言,毫无作用。

然而南宫烈雪听洛吟霜一说,反倒更加紧张起来,在那恐怖的压制下,缓缓地将手移到了剑柄上,眉宇间隐隐透着痛苦神色。当手触到剑柄的一刹那,南宫烈雪心头突然泛起一丝安心,那种安全感,只有天星残雪剑才能带给他。这或许也是杀手才有的一种习惯,只要有武器在手,哪怕对方是鬼是神,也绝对不会退缩半分。

但随即那条青色苍龙仿佛暴怒一般,顷刻间化作一片青色的烟雾,消散在大殿的空气中。尔后突兀地在南宫烈雪面前迅速地重新幻化出来,朝着南宫烈雪胸前就是拍了一爪。南宫烈雪一惊,立即向后飞退,丝毫不敢怠慢。仓皇飞退间,手上天星残雪剑嗡然出鞘,立即一挽式,打出一道耀目银光,朝着飞扑而来的青色苍龙迳奔而去。

岂料,剑光疾如流星,竟然是从青色苍龙的身体穿透了过去,打在了苍龙身后的白玉莲花柱上。经过刚刚的一场大战,白玉莲花柱的承shòu能力大不如前,南宫烈雪全力发出的一剑,让大殿都为之摇晃起来,粉砾玉粉不断落了下来,那根白玉莲花柱更是被剑qì

一过,应声而断,一时间大殿中尘土飞扬,穿云裂石之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那青色苍龙龙身倏然缩小了一圈,速度也是猛然提升起来,直接一爪将南宫烈雪从高空拍下,而后停在半空看着狼狈摔在地上的南宫烈雪,龙睛中陡然出现一丝傲然神色,惊天龙吟下,更似是在嘲笑南宫烈雪自不量力。

“南宫烈雪,你没事吧?”洛吟霜大声呼喝道,旋即柳腰一闪,纵身躲过大殿上面不断落下的碎石,急急奔向南宫烈雪方向。

几乎与此同时,那条青色苍龙身形再次缩小,带着恐怖的压制力又朝着南宫烈雪俯冲了过来。速度之快,星丸已不可比。

“别过来!”南宫烈雪手上朝洛吟霜一挥,断然大喝了一声,剑尖轻点地面,竟是横躺着划出了两丈。

南宫烈雪身形才躲开,那一道青光就狠狠地砸了下来,直砸得玉石地面迸裂,地面剧烈抖动起来。而还未赶到的洛吟霜,则是吓得魂不附体,震骇地看着那条不断缩小的青色苍龙。那条苍龙仿佛不甘心一击击空,龙身也是跟着南宫烈雪划了出去。无论南宫烈雪如何飞退,那条苍龙都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南宫烈雪,不断的用爪子拍着地面,发出低低的龙吟。

南宫烈雪几乎都能看到这条青色长龙的舌头了,他心中十分明白,他打出的攻击对这东西无效,可这条苍龙打出的攻击却能致命。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十分恼火,恨恨地看着跟过来的苍龙,脑海不断盘算着各种狠毒的方法。可是想来想去,他便凄然苦笑起来,自己竟拿这条连真龙都不是的东西毫无办法。

心念间,只觉面前一道劲风来袭,挟着一股寒意,猛地拍了过来。南宫烈雪啐了一口,残雪剑点地而起,极快地点了几个剑花,排列成一副九宫屠龙的剑势,身形才落下,只见那几个剑花,爆fā

出极强剑光,串联成一张巨大的光网,朝着那条青色苍龙笼罩过去。他心中笃定,如果这一击不成,他绝不恋战。

谁知,那条苍龙却是向后一退,龙身立kè

缩小了数十倍,最后竟像是一条小蛇一般,轻松的穿过了光网,顺势朝着南宫烈雪胸口扑来。南宫烈雪此刻战意高昂,一见苍龙躲过了剑势,不由得嘴哂冷笑:“果然你还是会怕啊?”说着,又再次冲了上去。

但他立即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那条青色苍龙竟看着他,血盆大口玩虐地笑了起来。南宫烈雪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天星残雪剑无力的挥了出去。那苍龙,根本无惧于南宫烈雪的进攻,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紧接着身形又突兀地大了起来,朝着南宫烈雪胸前就是狠狠一爪。

南宫烈雪胸前被击,巨大的力量冲进体内,立时就被苍龙从殿中扫出了大殿,倒退了十余步,翻然栽倒在门外,天星残雪剑划过一道银亮闪耀的圆弧,直插在不远的地面,没进一尺。南宫烈雪只觉胸中血气翻涌,哽嗓一甜,一口鲜血全喷了出来。那条苍龙见南宫烈雪被扫出大殿,竟是矮游低空,身子停在大殿门口处,歪着头打量着南宫烈雪,不时微微低吟,龙睛中那一抹笑意,更是让南宫烈雪愤恨已极。

“南宫……”洛吟霜娇呼未绝,便看到那条苍龙转过头,阴恻恻地看着她和叶雨枫,不怀好意。心中一紧,就像去拉叶雨枫,哪知叶雨枫脚下一旋,身形已经晃出丈外。这一拉空,洛吟霜脱口一声惊叱,差点摔倒。还未等她身形立起,就见那苍龙又朝着洛吟霜冲了过来。

“啊!”洛吟霜倏然惊呼,倒是吓得那条青色苍龙退了一退,不时打量着她。趁着这个机会,洛吟霜微微运功,脚下生风,立时朝着大殿外奔去。心中倒是暗骂:“叶雨枫,一有事,你先跑了,算什么男人?切!”

心中生气,身后那条苍龙却是紧追了上来,朝着洛吟霜轻轻也是拍出了一爪,似乎无意伤她,只是将她顺势带出大殿。不得不说那条青色苍龙力道奇准,一拍一扫,洛吟霜并排和南宫烈雪倒在一处,身上被摔得疼痛难忍,娇呼了起来:“好痛,好痛,叶雨枫,我记你一辈子,有麻烦你倒好,扔下一个弱女子先跑了,我记你一辈子!”一边说着,一边不断揉着自己擦伤的地方,不时发出一声微痛的呻吟。

“二师兄是在救你!”南宫烈雪不禁无奈苦笑道。

第五十五章 皇龙之睛

他真的不知dào

该拿她怎么办,叶雨枫还在里面和那条怪物缠斗,而她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她却似是抱怨地数落起叶雨枫来。但当他看到她眸子中那无以复加的担心,他才暗自笑笑,却没有拆穿。大殿内一阵有一阵的阴风,扑了出来。让南宫烈雪感到霍然心惊,尤其是那一片银光,幻起的次数愈来愈急。

叶雨枫此刻也已经知dào

这条苍龙居然有思维,但这更加令他从心底升起一种想要战胜它的欲望。他极快的打出一道有一道剑qì

,和青色苍龙发出的力量对冲着,肉眼可见的一道剑qì

,被那条苍龙身上的力量层一过,只有极小的一缕剑qì

能够打进去,但也不过是在苍龙的龙鳞上,徒增一道白色痕迹罢了,根本伤不到青龙半分。

反倒是那条青色苍龙,见叶雨枫气势逼人,竟是又再次幻化得变小,它本就是由似雾非雾,似烟非烟的青色气体组成,此刻它一变小,龙身上青色的鳞片便显现了出来,泛着雷泽,萤萤发光,煞是好kàn

。那条苍龙丝毫不顾叶雨枫惊诧的眼光,龙尾肆意一甩,龙爪便拍了上来。

叶雨枫才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黑,知dào

是那条苍龙来袭,身形倏然暴退了出去,晃过白玉莲花柱,躲在后面,不时探头观察着那条苍龙。见苍龙似乎并没有发xiàn

他的位置,这才舒缓了一口气,靠在了白玉柱子上,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当他的目光再转过去的时候,大殿中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青龙的影子,只剩下腾在半空中的萧依寂,他游目打量间,萧依寂肩上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破败的衣服下,完好如初的皮肤,没有半点伤痕,这种诡异的现象,让叶雨枫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萧依寂的俊面红润了起来,双唇也是有了血色,星目闭合,剑眉依旧紧紧蹙着,似是仍在承shòu极大的痛苦,那额头上的汗珠,更是不断地渗了出来。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飘腾在空,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重量。他的手中握着龙睛,而龙睛此时的光芒从一开始幽幽蓝光,竟是演变成了刺眼的白芒。珠子内已看不到翻天的水波,代替得是一个一个小小的红色珍珠状的东西。离得实在是太远了,又是在刺眼的白芒中,叶雨枫几次辨认,都没能看清,最后也只好作罢。

心中不禁喃语:“这太奇怪了……”

即便如他叶雨枫专研草药医学二十余载,对于此等现象,亦是找不出原因。想着又不甘心的瞟了一眼萧依寂,就想去殿外找南宫烈雪,脚步才动,陡然觉得不对,心中疑惑就想再回头去看看究竟,才一回头,一张恐怖的脸上,嵌了两颗巨大的眼睛,正诡异的看着他,巨大的鼻孔中,不断喷出青色的雾气,发出一阵阵低哼。

叶雨枫心头猛然一阵,未及他想,脚下步子一旋,就朝后面退去。叶雨枫一动,那条苍龙立即动了起来,似是比刚刚速度更快,龙睛泛着幽光,仿佛直通向地狱,令人一眼望去不寒而栗。那条青色苍龙似是对叶雨枫藏在白玉莲花柱后面十分愤nù

,打着响鼻,如奔电一般冲向了叶雨枫,双爪在空中乱抓,不时传出一声声令人胆寒的巨响。

叶雨枫边退,边用余光打探,青色苍龙过处,深色玉石地面崩裂破碎,呈现出一片碎裂痕迹,蜿蜒着向四面八方扩散。苍龙龙啸一过,大殿便是一阵颤动,叶雨枫几次都差点摔倒,好在他此刻精神高度集中,才能凭着高超的本领化险为夷。

他飞身暴退,在偌大的大殿中,闪转腾挪,极尽轻功身法之能。身后苍龙倒是几次因为身躯庞大而不得不缩小了身子。渐渐地他感到了力不从心,他知dào

在这样下去,内力耗尽是迟早的事情,想到这里,心头冷然泛起一丝狠毒,旋即身形贴地掠起,朝着鎏金椅的方向急急冲了过去。

叶雨枫身如弹丸,御气飞奔,一瞬便摸到了大殿鎏金椅的下方,只要通过这十几阶楼梯,便能到达!他心中大喜,猛提真气间,却感到左侧一道劲风袭来,诡异寒意犹如猛虎扑来。他神色骇然,躲闪不及,身形立kè

被撞飞了出去。

直跌在大殿中央,痛苦地看着那条盘踞在鎏金椅上的长龙。那青色苍龙高傲已极地俯看着他,神色间甚至得yì

。叶雨枫只感觉肩上传来一阵阵剧痛,一丝温热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而后变得冰凉。他伸手摸来,那左臂一道巨大的口子,已经露了白骨。手摸到伤口处,疼的他身子一弓,低声呻吟起来。内视心肺间,知dào

是自己经脉闭阻,很可能这之手已经废了,旋即冷冷看向那条苍龙。

那青色苍龙一见叶雨枫恨恨地望着它,不禁把头一歪,似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鼻孔中喷出的青气也是越来越重,将整条龙身都掩藏起来,那瞬间爆fā

出来的惊天气势,几乎让叶雨枫慑服,小心地盯着那团不断扩大的青色云彩,心中凄然。无论多么厉害的杀手,对上这幽冥厉鬼一般的东西,也是显得那么无力。想到这里,右手紧紧握着淡天剑,随时准bèi

拼死一搏。

然而,那条青龙丝毫没有攻击他的意思,而是不断的在大殿中盘旋着。叶雨枫细看间,却发xiàn

那条苍龙竟是围着腾在空中的萧依寂转!青色苍龙不缓不急地围绕着萧依寂的身体转着,偶尔略带着悲凉发出两声低吟龙鸣。一时间大殿中同名灯火摇曳欲灭,愈加阴森恐怖起来,只有萧依寂手中那颗龙睛,爆fā

出极强的光。大殿中阴风阵阵,吹得他汗毛倒竖。

“难道……"叶雨枫心头倏然腾起一丝可怕的念头,星目一闪便看向萧依寂的身体。

腾在空中的萧依寂没有丝毫变化,眉头依旧紧紧蹙着,只是面色更加红润起来。那苍龙喷出的青气,竟是被他的身体所吸收,速度之缓,如若不是他定睛观察,险些漏了过去。那颗龙睛在他手中,此刻竟是变得血红,妖异的红光,将萧依寂身体照的有些恐怖。

叶雨枫凝目细看,那龙睛完全变得血红,像是里面盛满鲜血一般,更令他惊讶的是,龙睛此时爆fā

出来的气势,已经完全与刚才不同,而是带着暴戾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一缕缕青气正是从那龙睛中散发出来,一部分进入了萧依寂的身体,而另一部分就成了这条傲睨苍生的青龙。

“嗯?”他心头一窒,大感诧异。

岂料那条青色苍龙从青气薄云中探出一爪,挟着厉啸拦腰扫了下来。未及叶雨枫反应,便被龙爪一扫,倒飞出了大殿,摔倒在地,胸中一阵巨浪翻滚,却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叶雨枫,你出来啦?”洛吟霜掩口娇笑道,明眸中略略带着讪意。

“二师兄,你没事吧?”南宫烈雪看着叶雨枫的左臂,不禁倒吸了一个口冷气,紧张已极。

然而叶雨枫只是漠然摇了摇头,又朝大殿内望去。从来被那条苍龙一爪扫出来到现在,不过只消一瞬,大殿中已经变成青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只是不时吹出强烈的劲风和高亢龙啸。他游目间,这才看到陌红楼大殿碎裂的琉瓦不断被震落,高悬的夜明珠更是碎了一地,犹如粉砾,哪里还有昔日辉煌。

“萧依寂怎么样?”洛吟霜见他脸上愁云惨雾,黯然追问了出来。

“应该没有事吧?那条龙没有伤他的意思!”叶雨枫才说了一句,想要将剑反手背好,左臂一痛,这才想起那道恐怖的伤口。伤口的牵痛,不由得让他感到后怕,如果当时那一爪是拍在自己胸前,估计自己早就没命了。心念到此,才有说道:“这东西应该是那龙睛中的龙魄,不是真龙化身!”

“龙魄?龙睛本来是一对的!如果是龙魄不是应该只有一个吗?”洛吟霜听他一说,倏然想起了当日在客棹山庄的事,不禁脱口问道。

“的确,一条龙只有一个龙魄!”叶雨枫望着大殿内,意味深长地喟然叹了一声,沉吟良久,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波动,低声道:“上古之龙,三爪为蛟,四爪为龙,五爪为皇。蛟者贴地,龙者御气,皇者……皇者可谓之神,翻爪为云覆爪为雨,可幻化身形,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龙睛自然也是分三六九等,蛟龙之睛,与夜明珠无异,服食者可有延年益寿功效,弊之无法长生。苍龙之睛,可谓修liàn

武功最上乘的辅助药物,弊之需yào

承shòu七七四十九天煎熬。皇龙之睛,则是主宰生死,死后一天之内有皇龙之睛护体,有起死回生大用,弊之不能起到任何增加武功修为的作用。”

“我猜的不错的话,依寂身上那颗,应该是皇龙之睛。”叶雨枫倏然话锋一转,微微正色道。

第五十六章 探子

“你的意思是……”洛吟霜娇躯一战,粉面大变,惊恐地望着叶雨枫,心中隐隐已经有了定论。

“恩!”叶雨枫微微颔首,冷峻的脸上不带一丝笑意:“如果书中记载的不错,空谷断魂无药可解,中者必死无疑!而刚刚我在和苍龙缠斗的时候,却发xiàn

依寂现在不禁没有出现任何中毒的现象,反而脸色更加红润起来,就连肩头的伤也是全好了。这恐怕都是那颗皇龙之睛的作用。依寂得到的两颗龙睛中只有一颗是具有龙魄的龙睛,也是两颗龙睛中,能起到作用的一颗。而另外一颗,不过是无用的罢了。”

“如果当时不见的是这一颗龙睛,恐怕萧依寂此时早已经枉送了性命。”叶雨枫的话听得洛吟霜一阵心惊,娇靥凝霜,低头沉思起来。

“公孙羽千算万算没能算到,依寂居然会有龙睛在身!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叶雨枫左臂的伤口不断地流着猩红的血液,将他半边长衫打湿。他微微颤抖的说着,五内俱焚的滋味着实是不好受。他强忍着痛意,起手如电,疾点了左臂几处大穴,疼得他低喝了一声,面色立时泛起惨白。良久,他才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知dào

你是洛宇之女,公孙羽的反应会那么大?嵌晞楼已经覆灭,杀了你又能如何?”

“你没事吧?”洛吟霜略带着担心问道,微蹙黛眉,黯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dào

!可是嵌晞楼覆灭公孙羽必定有份!”

只见她,凤目凝视着天边被烟云笼罩得蒙蒙残月,芙蓉般的娇靥上,笼罩着幽怨和哀愁。洛吟霜从心底油然升起一丝悲伤,听着那宿鸟惊起的振翅声,这种感觉愈加明显起来。此刻,正值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除了西天边一弯残月应和着东方天际的一线暗白,根本就还是黑夜。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公孙羽付出代价的!”南宫烈雪倏然恨恨开口,拳头更是攥得咯咯作响。

“你动不了他!”一声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即便是均匀的脚步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显得尤为突兀。

“是你!”洛吟霜凤目一瞟,微微抱怨了一句,便去看叶雨枫的伤,显是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大师兄,师父怎么样了?”南宫烈雪微一颔首问道。

洛天鸿却是凝目看了大殿一眼,久久不愿回头,随后才道:“师父没事了,你们放心吧。"话说的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因为他三人异样的眼光而生气,更没有任何辩解。

“你说烈雪动不了公孙羽,是因为那个人吧?”叶雨枫意味深长地问道,眼里突然多了一抹默契的笑意。

“那个黑衣男人?”南宫烈雪倏然醒悟道。那黑衣男人的功夫实在不是他所能比的,即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心头微微颤抖。

“你以为他凭什么敢来陌红楼挑衅?”洛天鸿冷冷质问道,逐个扫视,神色间多了一丝轻蔑神色:“陌红楼中有公孙羽的探子!"

“我知dào

,还知dào

是谁!”洛吟霜面色不善地道,言中之意更是直指洛天鸿。

“你真的知dào

吗?我知dào

你们认为那个人是我!”洛天鸿叹了口气,双手一摊苦笑了起来。

眉间那点无奈被叶雨枫看在眼里,竟是有些涩然。许久才又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能告sù

我了吧?”

叶雨枫话音刚落,洛天鸿便投来惊讶的光,直到在他眼中找到一丝信任,才道:“师父被刺伤的当天,便接到了这个任务。并非像师父所说那样认出了公孙羽的字迹,我们也没有派什么人去调查,而是在那封任务信之后,师父又收到了另一封信,这个人似乎知dào

公孙羽的每一步行动。所以师父交代我,对外一切被刺伤的事,从重而计。当然,如果依寂在陌红楼里,公孙羽的行动必然会有顾忌,所以我便将计就计让依寂出去执行任务……”

洛天鸿话未说完,洛吟霜不禁嗤之以鼻,冷笑道:“你敢说,你派依寂出去,就没有任何私心?”

洛天鸿听得一怔,旋即神色坦然,道:“有!我当时的确认为依寂是行刺师父的人,毕竟流星赶月是依寂的成名剑术!”

他说的豪气干云,没有半点退缩,倒是着实让洛吟霜一惊,娇靥一沉,刁蛮又道:“当时?那现在确定了?连自己的师弟都怀疑,冷血!”

洛天鸿半点不气,反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阴恻恻说道:“在江湖中行走,任何事任何人都一样,不能不信,不可全信。即便亲人,说不定最是会要了你命的人!”仔细想来的确不错,他不是个怕死的人,但毫无意义的死亡,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洛天鸿的一句话,堵得洛吟霜哑口无言,怨恨地盯着他,最后从琼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手中飞寒蠢蠢欲动。南宫烈雪和叶雨枫似乎对于洛天鸿异乎常人的冷静司空见惯了,见洛吟霜吃亏,不禁好言相劝道:“洛吟霜,也许大师兄有苦衷的。大师兄,你也少说一句吧!”说着,南宫烈雪递了个眼神示意洛天鸿不要再说下去。他最是知dào

洛吟霜的脾气,惹到了她,恐怕她会搅到天翻地覆。

“那黑衣男子什么来头?”叶雨枫倏然开口问道。

“不知dào

!”洛天鸿摇了摇头,说道:“我手上掌握的资料,只知dào

那黑衣男子是从小在矗天堡长大的,从没有出过矗天堡,也没有接触过矗天堡以外的人。置于他那身诡异的功夫,更是不知从何而来。而且从小以面具遮脸,即便我陌红楼的探子在矗天堡潜伏多年,都没见过这黑衣男人的真面目!不过,能肯定的是,这黑衣男人岁数不大,大概和依寂也差不多,那一手无以其匹的功夫,恐怕江湖中人没有几个是他对手。这人现在不除,以后必是我陌红楼心腹大患!”说着,洛天鸿脸上腾起刻毒神色,眼神更是深邃的可怕。

“恐怕你我联手,都未必是那黑衣男人的对手!”叶雨枫神色黯然,一只手将淡天剑收入剑鞘,背影映着凄凉,与这将逝的夜晚融为一体。

“不要说你我,刚刚在大殿,那黑衣男人一出手,师父的脸色立kè

沉了下来!你们可有见过师父怕过任何人?”南宫烈雪微皱眉头,肃容低声说道。

洛天鸿听他说,不由得心头一震,但灵智也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从他记事开始,的确就没见过仇天正怕过任何人,即便有上百人对战,仇天正也是一笑置之,浴血搏杀。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奠定了陌红楼今日辉煌。心念到此,知dào

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不管这个黑衣人是什么来头,总之,公孙羽绝不会就此罢休!”

洛天鸿声音犹在,就见洛吟霜娇哼一声,道:“你怎么知dào

刚刚在大殿的黑衣男人,是你所知dào

的黑衣男人?除非你早就知dào

!”娇声中蔑笑盈盈,意味深长。

“我就那么值得你怀疑?”洛天鸿反问道。

“难道你不想解释解释?”洛吟霜望着他,手上却是暗抚在哑簧上,生怕他被说中心事,而暴怒出手。

然而,洛天鸿却只是嘴角嗡动了两下,神色凄然,道:“怀不怀疑是你的事,解不解释是我的事。如果你相信我,我不解释,你一样会相信我;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再解释,你也不会相信我。何况,现在出事的,是萧依寂!”他的话,说的很轻,甚至几乎被树叶沙沙的声音所掩盖,但就像他锋利的目光一样,直射人心。说罢,洛天鸿便转身离开了。步子依旧那么均匀,从头至尾,他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似乎任何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所关注的,所尊崇的,永远都只有仇天正一个人。

“如果我真的想对陌红楼和依寂不利,我不会让云翀跟去。没有云翀,依寂根本连缩地成寸的阵法都破不了!”洛天鸿蓦然冷冷说道,脚步停了一停,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洛吟霜不再说话,看着洛天鸿的背影,她能感觉到洛天鸿背影透出的那股悲恸让她为之战栗。背后惊天的高亢龙啸和不断坍塌崩断的声音,更将洛天鸿的影子衬得渺小,徐徐的山风吹着他狂乱的头发,衣袂飘着一丝冷意,在洛吟霜心底冒了出来。她倏然觉得洛天鸿的话可能是真的也说不定,就好像自己为了打劫说谎一样,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真的是他吗?”她喃喃问道。此刻她反倒不希望潜伏在陌红楼中的探子是洛天鸿,她不禁苦笑,自己是不是太过感情用事了?

“不会!”叶雨枫暗自摇了摇头,毅然说道。

她侧望他,叶雨枫眸子中那种坚定,顿时让她感到异常安心。

“二师兄,你快看!”身边南宫烈雪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声音之急切,显是发xiàn

了什么大事。待洛吟霜转过头去,看到的一幕,让她心头悚然,膛目结舌。

第五十七章 缠斗

此刻,陌红楼大殿内,一片血红妖光,肆意射向四面八方,几乎将整个大殿映得宛如幽冥地狱。大殿外面蒙蒙笼着一层血雾,根本看不见殿内情形。大殿上的夜明珠已经完全被震落下来,瓦砾尘埃,随着徐徐山风,围绕着大殿打着漩涡,看起来更是阴森恐怖。

“萧依寂不会又事吧?”洛吟霜紧张的问出,连声音都有些勉强,可见她此时被这幅场景着实惊得胆寒。

叶雨枫只是默然摇头,盯着那大殿门内,妄图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打探良久,只见从大殿门内蓦地冲出两道火光,耀目刺眼,叶雨枫紧忙将星眸紧闭,就感觉身体周围的空气变得炽烈起来,干烈的气息扑面拂来,夹杂着血腥的异味,令人作呕。

顺着山风那味道更加盛了起来,洛吟霜不禁干咳起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口中骂着:“这龙上辈子是烧火的吧?做饭都做的不好吃,这味道不吐才怪!"说着,一口没忍住,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叶雨枫用内力勉强微微调息着自己的呼吸,他知dào

这不是办法,心念一动,便微微半睁眸子,却见刚刚与他缠斗的那条苍龙,已经从青色变成了诡异的猩红色,正探着脖子,打量着他们三个人,那鼻孔中喷出的血雾,更是直接带着血气喷到了他脸上,那味道,几乎将他熏晕过去。心中暗呼:“难道依寂让这东西吃了?”想到这里,双目一睁,铮然有力,冷芒如电。

哪知正和那苍龙四目相对,叶雨枫心中大骇,怪叫了一声就朝后猛地退了两丈。苍龙一见他怪叫,竟是被吓了一跳,龙身往后一缩,躲在大殿门口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叶雨枫,鼻子中不断发出低吟龙鸣,惨然悲切。

“退!快退!”叶雨枫身形才刚立稳,便大喝了一声。

那苍龙一见是刚刚和自己缠斗的人,一甩脑袋就冲了出来,霎时间将夜空染亮如白昼,红彤彤地将原本就惨淡的月色完全掩埋。龙身虽是庞大,但行动却是非常灵敏,只消一瞬,便扑到了叶雨枫身前。

叶雨枫不禁暗骂一声,心头一狠,电光一闪,身形如烟看,朝着那条苍龙冲了过去。叶雨枫御气飞奔,脚程之快,绝尘无比。直冲到龙爪前倏然刹住身势,淡天剑一挑,随之大喝:“烈雪,快退!”

苍龙一爪猛扫,叶雨枫看在眼里,不禁心头冷笑,这龙居然还能记得刚才是如何伤了他的,但吃一次亏可以原谅,两次就是傻!叶雨枫身形一矮,淡天立kè

脱手而出,奔如星辰,一点弹丸,泛着灿灿冷光,斜斜朝上方龙睛射了出去。淡天拖着一道剑光冲进了那片血红之中,没了踪迹。

叶雨枫身形也是立kè

又旋了出去,只听得一声金属撞击声,血雾之中立kè

泛起一片光泽,随之淡天竟是挟着冽冽冷焰折返回来,朝着叶雨枫的身形幻起一片光网。

叶雨枫见到淡天飞回,不禁眉头一皱,这片光网不正是刚刚南宫烈雪所用的九宫屠龙吗?这龙居然只是见南宫烈雪用了一次,便已经能做到收放自如。此刻从这苍龙的爪下用出,更是气势惊人,比南宫烈雪用出,威力不知猛了多少,但叶雨枫知dào

,这一剑若是撞上,只有两种结果:第一种,自己会死;第二种,自己会死的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身形一滞,强行收力,暗凝真气与丹田。在淡天剑到达身前的一瞬,猛提腹中真气,侧身旋开。与此同时,他心中冒出了个大胆的念头,伸手便去抓淡天剑的剑柄。叶雨枫的手才一碰到剑柄,一股巨大的力量冲进他的体内,生生将他撞开,而后淡天剑丝毫没有减速,而是朝着不远的一棵桃树,疾奔射去。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泛起无数耀眼金星,桃树应声而倒。淡天剑又朝下一颗树继xù

撞了下去。直撞断了三棵桃树,直直地钉在第四棵桃树才停了下来。叶雨枫听着那声音,不禁身形一颤,若是刚刚自己不放手,估计现在就和那几棵桃树一样了。

心念间,苍龙一声咆哮,又朝着叶雨枫冲来。说来奇怪,明明有三个人,这苍龙谁也不找,单单与叶雨枫缠斗。那苍龙才已进入战圈,立kè

身形一缩,速度提升起来,一爪就朝叶雨枫胸口拍了下去。那幽幽妖异红光下的影子,显得异常庞大,叶雨枫只觉眼前一晃,知dào

龙爪由头上拍来,立即身形一旋,朝着桃树的方向奔了出去。

“叶雨枫,接着!”洛吟霜疾翻玉碗,一柄青光流转的飞寒长剑已经盈然握在手中,随着她一声娇叱,寒光如电一闪,朝着叶雨枫的方向置了出去。

身后苍龙见叶雨枫全力逃跑,竟是又将身形缩小了一倍,幻化得精致起来,竟和大殿中那八九人环抱的白玉莲花柱差不多粗细,只是身上的龙鳞流转着闪电一般的光泽,稍一有动作便发出一阵叮叮脆响。此刻那龙似是发狂了一般,竭力冲向叶雨枫,龙爪不断扑出一阵有一阵劲风,想要改变飞寒剑的落处。

叶雨枫眸中一冷,计上心头,回头望了一眼飞扑而至的苍龙,脚下一旋,提起最后保留的一点真气,速度再次提升起来,那飞寒长剑几乎与苍龙一起到来。叶雨枫嘴角不禁冷笑,借着腾空的力道,脚下一踢飞寒剑,身形立kè

飞窜到第四棵桃树前,只轻轻一拨,便将淡天剑收回手中。而飞寒长剑则是被他一踢改变了方向,朝着苍龙射去。

那苍龙一见有东西朝自己射来,却是丝毫不为在乎,依旧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叶雨枫冲来。叶雨枫反倒不再闪躲,站在树下卓然而立,岳峙渊渟,冷冷地看着那庞大的影子将他笼罩,看着那道流星般的剑刃插进苍龙的身体,洒下一片血雨,苍龙悲鸣了一声,龙爪愤nù

已极地朝叶雨枫砸了下来。怎奈落势只到叶雨枫身前两尺,虽是震得大地为之晃动,却没能伤到叶雨枫半分。

苍龙一击击空,立kè

另一只龙爪向前再拍了下来,挂着呼呼风声,龙吟而下。叶雨枫身形一晃,横飘了八尺。才一出笼罩的阴影,狠狠的一爪便落了下来。叶雨枫本就身材细瘦,此刻劲风一过,竟是顺势被带了出去,停在曲桥游廊上,心中忐忑地望着身后场景。刚刚依靠的那棵桃树,本已有些年头,三四人环抱尚不能完全扣实。可被那苍龙一爪拍下,竟是碎如沙砾。苍龙爪子不断的在那堆沙砾中划着,叶雨枫当然知dào

,它是在找自己的尸体,想到这里,山风一过,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那苍龙反复的用龙爪前端拨弄着沙砾,最终确定没有叶雨枫的尸体,龙睛中一团戾火就升了起来。口中发出一阵又一阵愤nù

的龙啸,在高远的夜空中历久不歇,飘荡开去。只见苍龙一扑棱脑袋,环顾着四周,似是在寻找叶雨枫的位置。

此时,叶雨枫站在曲桥游廊上丝毫不敢动。那苍龙找了两圈,望了望一旁远远站在战圈外的洛吟霜和南宫烈雪,一摇巨大的脑袋,又朝别的地方找去。叶雨枫定睛观察,就发xiàn

,这苍龙现在比之刚才颜色又凝重了几分,现在竟是泛着污黑的血色,有点像是中毒的表现,但那龙鳞上的雷泽,却是愈加明亮起来,此刻已经完全幻化成一条真实的四爪苍龙。

陌红楼中静极了,没有丝毫人声,只有一头暴虐的苍龙,不甘心地发出一声声悲痛龙吟。东天边泛白的天际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陌红楼中已经依稀能辨别院中事物,再有一刻天便会大亮,天空中蒙蒙的云彩倏忽露出一小片天空,最后一点残月带着苍凉的月华射了下来,铺了大地一片银白,亦是将淡天剑照得冷冷泛光。

苍龙龙睛被突如其来的冷光一闪,立即发xiàn

了叶雨枫的位置,龙尾一摆,一爪便向叶雨枫抓来,叶雨枫这才看清,那苍龙龙爪如钩子一般,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龙爪极尖,被它抓上一把,必是开膛破肚,死无全尸!仅仅是看着,都觉得一阵胆寒。

叶雨枫未及反应,本能地身子一横,卧倒在地上。那苍龙一爪抓空,立kè

向前一撞,叶雨枫一声惊呼,被撞得倒飞出去,直到曲桥游廊的另一侧才落了下来。一口鲜血上涌,直接昏死过去。

“二师兄!”南宫烈雪顿时大惊失色,哪里还管苍龙是否在曲桥游廊前面,身形直直朝叶雨枫冲了过去。

“南宫烈雪,别过去!”洛吟霜不禁娇呼道。见南宫烈雪快要冲到那苍龙全面,心头一急,便也跟着冲了出去。她曼妙的身形才一动,立即感觉到不对。那苍龙竟是对她视若不见,任由她飞奔到叶雨枫身边。苍龙只是歪着头,打量着洛吟霜,却没有任何行动,甚至打量到最后,竟是冒出一丝悲然神色。

第五十八章 似曾相识

洛吟霜此刻哪里顾得上其他,和南宫烈雪两个人七手八脚将叶雨枫身子抱到树下。此刻,叶雨枫神色俱灰,削薄的唇角,已渗出两行鲜血,双目紧闭,眉宇间凝着痛意。南宫烈雪双指一探,微微松了口气,脉搏虽弱,但好在十分平稳,应该只是因为剧痛而昏迷了,并无大碍。

“叶雨枫没事吧?”洛吟霜见南宫烈雪面色深沉,柳眉一蹙,便有些慌了。

“应该没有大碍吧!”南宫烈雪沉吟良久,才舒了口气说道。

“没事就好!”洛吟霜心中宽慰道。

“你……啊……”南宫烈雪本想问洛吟霜可有手帕之类,好将叶雨枫的伤口先包扎上,谁知刚一转头,就看到洛吟霜身后那巨大的身躯颤抖着,巨大的脑袋上,四不像地长着猪的鼻子,鹿的角,最令他感到心惊胆寒的却是那两颗幽幽泛着蓝光的巨大眼珠,此时正是没有丝毫感情地望着他。

“啊!”

与此同时,洛吟霜失声娇呼,旋即露出了抱怨神色,不悦地说道:“南宫烈雪,一惊一乍的,你想吓死我啊?”说着,凤目含嗔地瞥了他一眼,便去看叶雨枫的手臂上的伤口,那伤口恐怖至极,已不是人所能造成的范围,叶雨枫的手臂是被龙爪一扫,带下一块肉去。蓦地看上去,就像从手臂上剜了一块肉下去,露着森森白骨,看得洛吟霜差点吐了。

“你……”南宫烈雪望着那头暴虐的凶兽,不安地咽了一下口水,几乎从嗓子眼中挤出半句话:“你后面……”他声音才起,身形却是猛地向后退了出去,手中天星残雪剑横在胸前,蓄势以待,惊愕地盯着苍龙,眸子也不敢多眨一下。那苍龙却也奇怪,看见南宫烈雪躲开也不去追,反倒又看向了洛吟霜,龙睛中泛着悲恸,却不在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洛吟霜。

洛吟霜一见南宫烈雪俊面由深沉变得惨白,立时发xiàn

了那影子的轮廓。微微转头,明眸余光就见那苍龙此刻就立在自己身后,巨大的影子已经完全将自己和叶雨枫遮盖起来,鼻孔中喷出的血雾,腥臭无比,龙涎从血盆大口中滴下,几乎落到洛吟霜那娇弱的肩膀上。那苍龙看见洛吟霜转头,立kè

弓起了身子,一头就撞了下来。

洛吟霜心念电掣,知dào

自己即便极力施展轻功,也是枉然。旋即,脚下一点,身形直扑到叶雨枫身上,将叶雨枫的身体护在自己身下,等待着那苍龙巨兽的来袭,甚至在那股浩瀚的力量刚刚沾到洛吟霜的时候,她便痛苦地失声大叫起来:“啊……”

南宫烈雪也是惊得心头一窒,双目紧闭起来,生怕看到那血肉飞溅的一幕。耳畔洛吟霜的声音戛然而止,呼呼风声也是渐渐平息,磅礴的力量消失殆尽,四周静得犹如墓场,那苍龙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南宫烈雪心中起疑,星眸微微半启,却见,那苍龙巨大的头,贴在洛吟霜的肩头,竟是在微微蹭着洛吟霜的身子,一副讨好的神态。而洛吟霜身子僵硬地趴在那里,丝毫不敢动。只是震惊地望着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该怎么做?”南宫烈雪半晌,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微微张口,尽量以极小的声音问道。

“怎么都行!"洛吟霜亦是樱唇轻动,以唇语回之。她趴在叶雨枫身上,几乎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战栗,那种不知名的恐惧攒在心头,凤目立时染满了泪水。

南宫烈雪看到她的回答,四下寻找着可以抗衡的武器。他面色略微泛起犹疑神色,毕竟是面对这上古之物,不是他所能对抗的东西。不过那仅仅是片刻之间的事,当他看见洛吟霜身下的叶雨枫时,他心中泛起一阵涌动,立即将功力集于手臂,缓缓将天星残雪剑举起。他将真气由手臂又推至长剑,天星残雪剑立时冲起一道掩月光芒,彩毫烁烁,青蒙剑qì

矮矮游着剑身,令南宫烈雪周围空气,为之起风。他手上一抖,手中长剑蓦地抖出一道剑光,这一剑力量罕有其匹,旋着诡异的死亡之力,宛若一道灿然流星,朝那苍龙打去。

怎奈,那道剑qì

仅仅只是在苍龙身上留下一道白印罢了,在苍龙眼中似乎南宫烈雪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只见那苍龙一甩头,又用头去蹭洛吟霜,力道掌握的极好,哪里还有刚刚傲睨天下的气势,在洛吟霜身旁,倒是像只乖巧的小兽,龙睛中更是极尽讨好,口中不断发出舒畅的低吟声。

“现在怎么办?”南宫烈雪唇语道,神色间无奈已极,示意洛吟霜去看苍龙身上那道白印。

洛吟霜知dào

南宫烈雪是竭尽全力了,不禁凤目一悲,缓缓将手抽了出来,僵硬地伸向那苍龙的脑袋。才刚一碰到,那苍龙立即发出一声舒服的龙吟,鼻孔中的血雾也是立kè

浓了起来。那声龙吟吓得洛吟霜一缩手,身子一歪,差点砸在叶雨枫头上。洛吟霜耳朵嗡嗡作响,不禁暗道:“难道这东西是公的?怎么还歧视男人?”

正想着,那苍龙又将龙身一矮,朝洛吟霜惊愕间还未收回的手蹭了上去。洛吟霜几乎是被动的摸到了那苍龙的龙鳞,冰凉刺骨,十分柔滑,难以想象这样柔软的龙鳞,竟能抵挡南宫烈雪最强的攻击。龙鳞上血光流转,雷泽乍现,隐隐泛着一股能量的涌动,让洛吟霜为之心惊。洛吟霜顺鳞抚摸着,那苍龙似是得到莫大恩宠,竟是干脆将头搭在洛吟霜的肩上,不时发出一声声龙吟清啸。

洛吟霜见它丝毫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心头大石也是放了下来了,看着此时的苍龙,竟是有着小孩子的模样,心中陡然泛起一丝怜悯,朝着南宫烈雪干笑,以唇语说道:“这龙好可爱,你也过来看看!”洛吟霜樱唇嗡动启合间,那苍龙似是听到了一样,龙睛略带威胁地看向南宫烈雪。

南宫烈雪心中一冷,便回道:“算了,这龙对我有敌意!”

洛吟霜浅笑盈盈,又摸了苍龙几下,那苍龙立即现出一副委屈神色,龙爪在地上不断的划着,似是在向洛吟霜抱怨。南宫烈雪淡然看着,顿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远远地打量着那苍龙,心中盘算起来。

“你喜欢我呀?”洛吟霜也不管那苍龙是不是危险,拍着那苍龙硕大的脑袋,娇笑道。对着破烂不堪的陌红楼大殿和受伤昏迷的叶雨枫都是视而不见,早将这苍龙所犯下的错误,抛到九霄云外。

那苍龙神色微微一怔,毅然点了一下头,竟是缩小了龙身,变成小猫大小,躲在了洛吟霜的怀里,不断蹭着洛吟霜的脖子,痒的洛吟霜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你个小坏龙……”

南宫烈雪见那苍龙缩小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洛吟霜,口中说道:“洛吟霜,你确定你现在抱着的是一条龙?”

洛吟霜被他问得一怔,不禁看向了怀中这捣乱的小龙:自己竟然怀抱着一条上古之龙,听上去是见多么荒唐的事。不够旋即她便莞尔笑了:“管他呢!”说着又和那条小龙玩闹了起来。

此刻,天际已经渐渐放亮,陌红楼大殿也看的愈加清晰起来,那血红的雾气,逐渐被吸入大殿内,原本气势磅礴的大殿,残败凌乱,不成样子。

听闻一声公鸡高亢的啼鸣,地平线上蓦地冲起万丈金光,半轮旭日,耀眼生花。随着那声啼叫,洛吟霜怀中小龙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龙身打了一个寒噤,还未及洛吟霜反应,便以极快的速度跳出洛吟霜的怀抱,朝着陌红楼大殿冲了进去。苍龙扑进血雾之前,微微回头看向洛吟霜,那龙睛中恍惚有泪,似是不舍,又似是欣然,然后便身形一闪冲进了血雾中,没有留下一鳞一甲。

“你去哪?”洛吟霜紧张娇呼道。

洛吟霜娇呼未绝,就见陌红楼大殿闪现一蓬红霞,旋即便射出金光道道,耀目刺眼,可与朝阳争一席之辉。大殿中的血雾渐渐被吸收,大殿中龙啸惊天,震得大殿飞檐倒塌,雕梁折断,大地微微颤抖,仿佛是苍龙悲鸣的身形再和洛吟霜告别。

随着那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大,最后随着那苍龙一声咆哮,陌红楼大殿轰然倒塌,顷刻间雕木碎石,琉瓦玉片犹如密集的雨点一般落下,连续巨大的倒塌声音,将苍龙的咆哮声掩盖。洛吟霜站在曲桥游廊旁,目光不瞬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地上不断扑起烟尘,将那大殿从血雾中又置于一片灰色迷茫。

直到最后,穿云裂石声慢慢小了下去,扑起的灰尘也渐渐归于尘土,洛吟霜抬眼去看,陌红楼大殿已经完全倒塌,只剩下那鎏金椅高高悬着,四根白玉莲花柱还毅然立在地上,没有半分移动,萧依寂躺在大殿中央,周围竟是没有一片琉瓦和碎石,着实是诡异无比。血雾和苍龙都消失了,朝阳的照耀下浮起一丝安然。

第五十九章 忘记了

原本堂皇栉比的巨型阁殿化作一片废墟,凌乱的地上随处可见一颗颗破碎的夜明珠、成了粉砾的琉瓦更是数不胜数,不知dào

当初仇天正建这座巨型阁殿,用了多少财力人力,又用了多久才建成,但毁了它只是在片刻之间。

洛吟霜一见大殿中央躺着的人正是萧依寂,也顾不得大殿废墟是不是尘土飞扬,身形一旋,便直接到了萧依寂身边。她游目顾盼,就是柳眉一蹙,脱口一声轻嗯,立时呆了。

萧依寂此刻躺在大殿中,身上衣物悉数破损,设非他较为英俊的面庞,看起来是在像个叫花子。在以萧依寂为中心的方圆一丈以内,没有一块碎石,连那蒙蒙烟尘,也是绕过萧依寂的身体向四面八方扑去。而萧依寂手中的龙睛则是变成了一颗空空荡荡的透明珠子,在没有丝毫力量的波动。洛吟霜在大殿原有的位置上找了几圈,却发xiàn

那条诡异的苍龙也是不见了。想到那苍龙可大可小,手中不时翻动一下倒塌的石板,心中不禁徒添了一抹失望。直到一抹阳光射进她的眼中,她才黯然叹了一声,去看萧依寂。

“这太奇怪了!”她一边念叨,一边就凑了过来,解萧依寂衣服,然而她明眸所见却是萧依寂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昨晚肩头那贯穿的伤势,也是没有丝毫痕迹。洛吟霜这才发xiàn

,萧依寂的身体很白,甚至白的有些发光,刺着她的好奇的心,手腕轻轻转动,就朝萧依寂的肩膀掐了下去。

“啊!”

她的手才刚刚发力,萧依寂立即一声微痛的呻吟,星眸半睁,却因为极不适应初升的光线,而又将眼睛闭了起来,无奈道:“洛吟霜,我就知dào

是你掐我!”

“切,掐你都嫌费我力qì

!要不是看你死了没有,我才懒得掐你”洛吟霜凤目嗔视着萧依寂,佯装怒容说道。她本是想好了萧依寂醒来,自己会怎么兴奋,怎么庆幸萧依寂没死,准bèi

了一肚子的话,想对萧依寂说,可一看见萧依寂醒来,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反而心中燃起一丝怒意。

“看来我没有如你的意!”萧依寂几乎能猜到洛吟霜此时的表情,冷冷笑道。

“萧依寂,什么叫我没有如意,你昨天才答yīng

……”洛吟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喃喃起来,娇靥平添了一抹红晕,甚是显眼。

“昨天?”萧依寂剑眉一蹙,茫然问道。

“依寂,你醒了?”南宫烈雪背着叶雨枫从本是楼梯的地方,艰难地走了过来,见萧依寂醒过来,显然有些欣喜。眉间沉重也是稍有缓和。

“三师兄,昨天怎么了?”萧依寂心中大感疑惑,对于昨夜之事,丝毫都想不起来。看着气势磅礴的大殿,毁成一片废墟,心头不禁有些悲凉,不断寻找着熟悉的痕迹,游目便看到昏迷的叶雨枫,便问:“二师兄没事吧?”

“看来,昨天的事,你还真是忘了!”南宫烈雪不禁摇了摇头,似有顾忌地瞟了洛吟霜一眼,见她脸色着实有些不好,沉吟良久才道:“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着在废墟中去翻叶雨枫的药箱。

话音甫落,萧依寂心中突然一动,不由得十分惊异而又迷惑的急声问道:“师父可有事情?”

“世伯没事了!”洛吟霜一剔柳眉,冷冷不屑说道,那神色间满是愠色。

“哦!没事就好了!”萧依寂随口回答,紧蹙的剑眉丝毫没有舒解半分,反而是低头沉思,对洛吟霜视而不见。萧依寂打量着四周,陌红楼大殿的废墟,着实让他心头一凛,脑海中灵智急转,当他看到叶雨枫的伤时,不禁低声问道:“二师兄的伤……”话未说完,他星眸一闪,翻然而悟。叶雨枫手臂上的伤痕,与他在小绿谷中缠斗苍龙所受的伤如出一辙,心念及此,身形也是为之一战。

南宫烈雪由鎏金椅旁,翻出盖了厚厚一层灰的药箱。这鎏金椅周遭事物,均已面目全非,唯独着药箱全然无损,只是蒙了一层灰罢了,他立即扫了扫药箱上的灰,手上一抬,就想将药箱提起。哪知他用了几分力道,那药箱却是纹丝不动。南宫烈雪立时心头一窒,细细打探来看。

那药箱成暗紫色,与平时用的小木箱无异,药箱四个面上分别精致的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较之他平日所见唯一不同的,是这四幅雕刻上的上古神兽,俱是带了两只尖角,看起来凶猛异常,诡异无比。药箱上一共分了四个小层,每一个小层上,嵌着几颗纯白的珍珠,在那些微微泛着萤光的珍珠中央,嵌着一颗可以活动的翡翠珠子,有如众星捧月一般,十分干净好kàn



叶雨枫的这个药箱,南宫烈雪是见的多了,他本以为这些珍珠是以为最中间那颗翡翠做陪衬的,但今日凝目细看,才发xiàn

,这些珠子竟是和中间翡翠相互呼应,形成了极为高深的阵法图形。他仅仅是看着,就觉得那阵图中一股股能量在波动,似是想要冲出来。

南宫烈雪心中疑惑极了,他从不知dào

叶雨枫懂得任何奇门秘法,可现在看来,即便是师兄弟之间,也不是毫无保留。他正犹疑间,就听得洛吟霜一声娇喝:“萧依寂,你敢不敢说一句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记得?”

南宫烈雪转头,却见萧依寂依旧茫然地看着洛吟霜,沉吟良久,剑眉微蹙低声道:“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依寂,你昨晚答yīng

师父,要和洛姑娘成亲!”南宫烈雪无奈摇了摇头,解释道。

“啊?”

南宫烈雪的话才出口,萧依寂心头一窒,面色立时变得铁青,震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惊恐的望着洛吟霜,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刻,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竭力地想让自己想起昨晚的事,只是稍一回想,便头痛欲裂,心头也是一阵难受,隐隐泛起一阵莫名的感觉。

他双目又闭了起来,以便自己能够完全不被外界影响,慢慢试探着回想昨晚的事。刚一进入那混乱的记忆,他便头痛难忍,强硬得提起一丝真气,妄想忍住头痛。他暗凝功力,却发xiàn

体内真气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他本虚弱的身子,正在变得强壮。他惊诧得一怔,提真气内视心肺,顿时想起了昨夜场景,就不自禁的摸向自己的肩膀。

“终于想起来了?”洛吟霜佯装嗔怒的问道,娇靥凝霜。

他不作回答,那一幕幕像是在他脑海中再次上演了一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是如何挡在仇天正身前,在这之前,他又是如何与楼天涯缠斗,肩上贯穿的伤,此刻想来还隐隐作痛。最重yào

的,是他想起了她。他想起昨夜的种种情况。

……

“那……你可是答yīng

了?”仇天正听他松口,身形也是略微放松了下来,面色亦是有了缓和。

“恩!”他沉声应是。

……

他诧异已极的看着她,惊讶的微微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萧依寂看着她的娇靥,心中蓦地腾起一种无奈的感觉,此刻她正望着他,凤目闪辉,纤纤玉手,不断的拨弄着剑穗,一副娇羞神态。那是从未在她的脸颊上出现的表情,更是让萧依寂心中不是滋味。

“我……”良久,萧依寂才刚想开口,话还没有说出,就听叶雨枫常常一声痛苦的低吟传了出来。他转头,南宫烈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那药箱竟硬是搬到了叶雨枫身边。将叶雨枫的长衫解开,那伤口已然发白,再不多时候必定会溃烂。叶雨枫痛苦的呻吟正是因为南宫烈雪不小心的一抖,将整一包金疮药全倒在了叶雨枫的伤口上。

萧依寂冷眼看着,只觉着场面好熟悉,却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胡乱地猜了几个地方,都被自己否决了,直当是自己太敏感了,伸手便帮南宫烈雪拿好了绷带,口中疑惑问道:“三师兄,二师兄的伤,不是人造成的吧?”

南宫烈雪喟然长叹,意味深长地看了萧依寂一眼,幽幽反问道:“你觉得这个伤口可能是人为的吗?”说话间,手上去扯绷带,朱唇却是朝着叶雨枫的伤口努了努,示意萧依寂自己去看。

“是龙?”他声音低沉的可怕,微微带着抖动。萧依寂回想起之前,心有余悸地微一颔首,已是有了定数。

南宫烈雪将叶雨枫的伤口的包扎了一下,才和萧依寂简单的讲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当南宫烈雪讲到那条幻化出来的苍龙时,萧依寂的明眸中立即出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那种波动即便在南宫烈雪看来,也是极为骇人的,旋即问道:“依寂,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萧依寂一个人坐在坍塌打扮的石阶上,茫然地看着初升的朝阳和远处明亮的山麓,淡淡问道:“三师兄,我去过西北碧云峰!”

萧依寂的话音刚落,一阵清风微动,一树桃花簌簌落下,似是应和着萧依寂此刻眉间的悲恸。他决定把客棹山庄小绿谷中的事完完全全地告sù

南宫烈雪听,面对上古之物带给他的困扰和疑问,实在不是他一个所能解决的事情:“先要确定,你和云翀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真的一点伤的都没有?”

第六十章 被吸收了

南宫烈雪静静听着,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顿时就知dào

他要说的是什么了。萧依寂现在的状态,就和他们在客棹山庄找到他的时候一样,甚至一分一毫都没有区别,难道那一次,也是因为有龙睛在身?心念至此,俊面深沉了下来,微微正色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和云翀找到你的时候,你的确和现在一样,没有身上一点伤痕!”

萧依寂倏然望向他,嘴角一挑,报以一剂凄然苦笑,似是回忆道:“当时,我在客棹山庄得到两颗龙睛之后,的确和一条苍龙缠斗,可是后来我身受重伤,弥留之际,恍惚间去到了碧云峰,见到了莫颜墨白,也见到了中原和碧云峰那场接天之战!”

“啊?”南宫烈雪不由失口惊诧,剑眉紧蹙,见萧依寂的俊面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沉声问道:“你确定?”

萧依寂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心头又徒添了一抹沉重,黯然继xù

了下去:“我不知dào

我是怎么看到这些事的,当时我在接天湖的一个庄园中,见到了莫颜族三个兄弟,为首的一个人手中拿着一块黑色石头,好像把那石块当做宝贝一样。我即便在屏风后面,也能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他们却看不见我。后来有大批中原人似乎是从山底冲了上来,莫颜墨白为了掩护其他两人逃走,只身应战……”

他的话说的有些乱,但是丝毫不影响南宫烈雪的理解,听萧依寂说道莫颜墨白只身应战时,眸中亦是多了一抹敬佩神色,口中感叹说道:“莫颜墨白,战神一样的人物啊。千年流传下来的一段传说,莫颜墨白,身体自幼强横,巨弩背身,可与虎狼为敌。他兄弟三人进入碧云峰斩杀无数神兽,而闻名西北。他曾是莫颜族一代族长,后来好像背叛了族人,被莫颜族赶出领地,永世不得踏入。随他被赶出的还有他兄弟两人,三人在江湖中闯荡多年,莫颜墨白可以算是千年前的第一杀手,十字战弩百发百中,从没有人能逃的过他的杀招。其三人最后竟是在碧云峰接天湖自立门户,莫颜族觉得三人有损莫颜族名声,率族中高手讨伐碧云峰,结果莫颜墨白硬是以一人之力,击退来人。中原西北之战,却是没有过多记载,我苦寻许久,也仅仅知dào

,是莫颜墨白做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江湖中大批人去到西北,这才有了接天之战。随着接天之战的结束,西北碧云峰再无人迹出没,江湖中人也以永不入碧云峰为训,莫颜墨白的一生,征战无数,杀戮起家,最后也是死在杀戮之中。”

南宫烈雪对这段传说几乎倒背如流,声音也是微微颤抖,难掩他心中激动。那是他作为榜样的男人,一个只为战而活的男人。

萧依寂听着,旋即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神色:“我还看到了她,洛吟霜!”

洛吟霜本没打算参与他们之间的讨论,哪知萧依寂竟然突兀地喊出她的名字,不禁娇靥一沉,惊诧道:“什么意思?你在莫颜墨白的屋里看见我?”

萧依寂丝毫不在意洛吟霜那略微质疑的口气,反而微微颔首,沉声应了个是。

洛吟霜打量了萧依寂良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明眸也是弯成了一弯新月,闪闪泛辉,道:“不可能,我要是认识莫颜墨白,活到现在估计有一千多张了,那你们都得叫我祖宗!”

“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你,但是我敢肯定,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脖子上那颗痣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萧依寂信誓旦旦地说着,手上凭空一闪,却是去揭洛吟霜脖子上那层薄纱。

这唐突的举动,着实让洛吟霜下了一跳,娇躯向后一委,就躲了过去,空中惊呼:“你干嘛?”说着,玉手将肩上薄纱向上扯了一扯,完全盖住了香颈,半点没有露出来。

萧依寂的手一下没有碰到,顿时停在洛吟霜不远的地方,神情有些错愕: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竟然去掀女子衣服,洛吟霜没有当场拔剑相向,已经很礼待自己了。想到这里,迅速将手抽了回来,俊面微泛桃花,说道:“我只是想在确认一下!”说着,眼神中也是极尽歉意。

“我想知dào

,为什么你从客棹山庄出来,身上的伤就不见了!我是亲眼看见你受伤的!”洛吟霜见萧依寂面露尴尬,话锋一转,便问了出来。但那顾忌的脸上映着不时顾盼的神情,哪里能逃得过南宫烈雪的眼睛,不过,她既不想再继xù

下去,自己也没必要拆穿,只是随声应和着:“恩,我也很想知dào

!”

南宫烈雪话才一出口,便看到洛吟霜向他投来含愠的目光,盯得他心头一冷,一丝冷汗就划了下来,不禁回了一个极为不自然的微笑,以表歉意。

“当我从西北碧云峰醒来的时候,我的伤就全好了。只是原本龙睛有两颗,醒来之后少了一颗,我以为是月啸,或者秋少雪拿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少的那颗,也是被我吸收了!”萧依寂说着摊了摊手,无奈之极,旋即星眸一动,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我能在小绿谷内斩杀那条苍龙,恐怕也是归功于龙睛在身吧?”

“这不可能!”洛吟霜仅仅只是听他说着,便断然反驳,道:“叶雨枫说过,一只龙身上只有一颗龙睛中有龙魄,而另外一颗根本就是无用的。”

南宫烈雪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笃定说道:“如果这两颗龙睛,根本就是取自两条龙身上呢?”

南宫烈雪此话一出口,萧依寂立即心头一惊,险些失态脱口惊呼,好在他忍了下来,心中暗道:这沐左公到底什么来历?竟然能收集两颗带有龙魄的龙睛镇住宅院,实在是可怕。如果不是月啸在自己之前赶到,还不知dào

会出现什么问题。他想到这里,神色也是微微一变,又瞟了瞟叶雨枫,似有顾忌的说道:“三师兄,我们还是先将二师兄安顿好吧!”

南宫烈雪一怔,微蹙着眉头,颔首而笑,道:“二师兄应该没有大碍了在!”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想说什么,这里也没有外人!”

话音甫落,洛吟霜羞怯得一转身,顾盼间又带怨地瞟了一眼南宫烈雪,继而佯装去看已经干涸的荷池,似是不经意地娇声道:“不想我听,我不听就是了!”

萧依寂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明知dào

洛吟霜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心中也是不由得微微一动,剑眉一舒,说道:“不用了,我从来没把你当做外人!”

萧依寂声音犹在,洛吟霜便回身略带惊讶地看着萧依寂,那神色实是耐人寻味,百媚丛生。盯得萧依寂俊面一红,立kè

转移了目光,沉了口气,说道:“我之所以说在小绿谷中,丢失的那颗龙睛也是被我所吸收,是因为这一次,我出现了和当日一样的情况!”

“你不会是说……你又看到莫颜墨白了?”洛吟霜惊诧已极地娇呼,娇躯不自觉地一颤,加之脚下有些许淤泥,更是险些跌倒。

“嗯!”萧依寂沉声应是,毅然颔首,道:“我不知dào

,那是不是真实的,可我看见的莫颜墨白,的确如三师兄所有,身背十字战弩,身体强横,不是我中原人士可比的!”

他说完,逐一扫了一周,看见洛吟霜和南宫烈雪惊得目瞪口呆,旋即露出了一股悲然神色,嘴角亦是泛起一丝苦笑。即便是他现在醒来,想起他之前看到的景象,依旧感到沉寂的心在蠢蠢欲动,血脉喷张得犹如轻狂年少。那种深深的震撼,刻骨铭心般地印在他的心底,永生不灭。

……

萧依寂冷冷打量着公孙羽,倏然星眸一闪,恍然似有所悟,口中大呼:“师父,小心!”说着扯着沉重的身体奔着鎏金椅冲了过去。

几乎在萧依寂大呼同时,公孙羽描金折扇轻抖,一时间大殿中扇影翩翩,金光大作。灿然扇影中,极细地几道白光赫然奔向鎏金椅上的仇天正。

萧依寂此时身受重伤,血流如注,哪里能追上那几道极细的白光?他心中一急,猛提腹中真气,脚下云步一旋,便疾奔出去,竟赶在那几道白光到来之前,用身体完全护住了仇天正。那几道阴冷白光,悉数打进萧依寂的身体没了踪迹。萧依寂疼得身子一弓,颓然眼前一黑,栽倒在鎏金椅上。

血如花艳,在鎏金椅上绽开一朵朵诱惑的妖异。萧依寂趴在鎏金椅上,突然就想笑,怎奈嘴角刚一牵动,肩上的伤口就像被扯起般的剧痛,立时冷汗便滴了下来。他心中凄然,想要提起真气内视心肺,却是不能。血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就仿佛这个世界在渐渐抽离,他知dào

那公孙羽射出的银针上,必是涂了毒药。但他十分庆幸,甚至对自己倏然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满yì



第六十一章 又来了

鲜血将鎏金椅染得更加威严,有如一弯红泉,不过是用生命做引导。萧依寂能看到自己的血,由红色慢慢地变得恐怖起来,那恐怖的青黑色,最后将原本的鲜血完全覆盖,直到他的星眸模糊得黑色连成一片,遮盖了天地和人心。萧依寂十分清楚,自己命不久矣,如释重负般地闭上眼睛,等待那圣洁时刻的来临。

……

耳畔隆隆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似是有人哭喊着,凄厉的惨叫着……

那激荡得劲风也是戛然而止,而后一切归于平静。一种只有死人才能体会的静,一种错觉不由填满了萧依寂的脑海。萧依寂肩上的剧痛,恍惚间没有之前那么痛了,似乎甜腥的味道也消失了。

一丝柔和的光线射进眼底,带着一抹温度,慵懒得照在萧依寂身上。耳边再次响起了喧闹的声音,叫卖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

萧依寂心中一惊,自己这是在哪?心念间,猛然睁开眼睛,柔和的日华正照着他的身体,升起一阵阵暖意。碧空如海,飘着几朵薄云,倒是让萧依寂陡然升起一丝再世为人的感觉。游目一看,却让萧依寂大惊失色,茫然又惊恐地望着四周。

这是一座不大的小城,三面环山,一面涉水。城门古旧,隐隐染着沧桑离别,厚重而朴实。他此刻正站在这座小城的主街上,小城由首及尾,青石铺路,几处低洼的地方,还留有几处水痕,看起来,昨夜是下了一场雨。他环顾四周,发xiàn

这小城主街上,一共六个岔口,最远的一个岔口处,被木石阻挡,两队衣着整齐的人,站在岔口处,像是在把手着主街最里面那座巨型庄院。

萧依寂抬眼上瞧,但见那座巨型庄院坐落在半山腰上,说不出的气派堂皇,远远地看见那飞檐琉瓦,闪闪发光。朱漆大门紧闭,一对偌大金色铺手更是被日化一照,晃得萧依寂的眼睛,一阵刺痛。

“这是什么地方?”萧依寂心中不禁问道。那半山腰一条玉带飞下,直垂到小城最里面,这是萧依寂这才看到,原来那座巨型庄院的大门,正是在那最后一个岔口里面:“难怪那里要那么多人把手!”

小城主街得最里面,则是一座大型的祠堂,绿梁朱漆,雕龙描凤,显是十分大气。那祠堂上面挂着一块匾额,行云流水地雕刻着几个字,笔法刚劲有力,入木三分,但仔细看来,确实一气呵成,笔锋流转处抖出点点豪气,可与日月争辉。萧依寂凝目辨认了一阵,却依旧认不出上面雕刻得是什么字,更不知dào

是出自哪位大家手笔,能将书法提升至如此境界。在他的记忆力,从没有这种奇怪的字体。想到这里不禁又瞟了一眼那匾额,才算作罢。

小城主街上,比肩接踵,好不热闹。车水马龙,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烈马震嘶声。熙熙攘攘的人潮又不失井然,着实让萧依寂心胸一开。萧依寂注意到,这小城中百花正盛,应该正值炎夏,但萧依寂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炽热之意,反倒徐徐微风晃动下,一丝凉意吹得舒服极了。不自觉地就瞟向那熙攘人潮,见那些人穿着怪异,貂毛围边,锦缎贴身,束着一道宽厚的腰带,脚上俱是蹬着一双毛皮靴子,似乎与这盛夏格格不入,在他们平静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汗渍。这小城女子倒是十分妖娆动人,深深眼眶中嵌着两颗滴溜溜的珍珠,顾盼生媚。薄纱罩身,隐隐露着那曼妙的身姿和雪白的皮肤,嬉笑打闹,丝毫不避讳男子。

这些不禁让萧依寂心中奇怪极了,而更令他奇怪的,却是他这幅模样站在这里这么久,居然没有人被吓到,甚至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心念及此,便想去问一旁卖纸伞的中年妇人。他一接近这中年妇人,便感到一股浓烈的煞气围绕在她的周围,但看她面色十分和善,浅施粉黛,那滴溜溜地两颗眼珠,正是不停打量着他的方向,他心中一喜,便略略施了一礼,恭声问道:“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话声落了许久,也不见那中年女人回答,只是她修眉微蹙,一副凝重神色,依旧疑惑地望着他却没有一句话。萧依寂一怔,心中一动,又施了一礼,问道:“抱歉夫人,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一次,萧依寂话刚说完,小城中蓦地掀起一阵大风,只将油纸伞吹得在摊子上乱滚起来。那中年女人一见,立kè

将头一扭,回身去收住那些即将掉落的纸伞,手法之快,看得萧依寂安安咋舌,只是这中年女人依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萧依寂不禁心中含愠,伸手就想去扯中年女人手中的油纸伞。哪知,他微微带怒出手,本就疾如电掣,一触碰到油纸伞,他的手立kè

从油纸伞中穿了过去,但油纸伞却丝毫无损。那中年女人也似是对此视如不见,依旧摆弄着手中纸伞,似是有极重心事。

萧依寂一击之下,手竟是穿过了油纸伞,这可让他霍然大惊,心中立时恐慌起来:“怎么回事?我的手怎么可能穿过油纸伞?”拿着那安然无损的油纸伞,萧依寂不觉从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好的念头:“难道我已经死了?”

才想到这里,萧依寂便苦笑着晃了晃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怎么看这里也不想地狱,而且他这等人即便下了地狱,恐怕也是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脑海中蓦地冲起当日在神风山庄屠杀他一门时的景象,不由身形一战,便又笃定地抢中年女子手上的伞。

那伞倒也十分漂亮,竹枝为骨,紫色油纸为伞面,上面不知用什么工艺,烫画着一位绝代美女,旁边似是提了一行小诗,怎奈和那祠堂上的匾额一样,游龙飞凤的笔法,加上他本就不认识的字体,根本就认不出来。从那绝代美女深处林中,纤纤小手拿捏着手帕,萧依寂倒也能猜出几分。

这一次,萧依寂十分聪明,直接喷那油纸伞面下手,心中冷笑:“我就不信弄坏了你的伞,你还不跟我说话!”

谁知,这一次萧依寂的手臂竟是穿透了油纸伞,直接摸到了那中年女人的脸上。萧依寂顿时暗呼不好,错愕地等着那中年女人破口大骂。

然而,那中男女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仍是整理着油纸伞,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萧依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既然能凭空穿过油纸伞,估计也能穿过那中年女人的脸,心中无不惊慌道:“难道他们都看不见我?我真的死了?”

为了再次证实,萧依寂干脆将两只手都挪到了中年女人眼前,不断的挥着手臂。直到他双臂酸痛难忍,那中年女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时地瞟瞟四周,眼神诧异地打量。

“对了,都说死人不会痛,我试一下就知dào

了!”萧依寂心中一动,便想去抓落痕剑。才一伸手便觉得不对,自己肩头那可怕的贯穿伤口竟是不见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一身整洁的月白长袍,紧裹着身体,干净利落,微微泛着清香气息,十分好闻。

“难怪我感觉不到疼!”萧依寂不禁黯然了下去,喟然长叹,自己一世狂傲,竟是连自己萧家传家之物都未找回,就死了。想到这星眸不禁微微泛红,心中陡然凄凉起来。

“二哥,你说这次出门打猎能有我们吗?”一个少年的声音,突然传进萧依寂耳中。稚嫩无比的声音,立时让萧依寂一个激灵,朝着四面八方打量起来。当他游目到城门方向时,心头一震,顿时呆了。

城门处正走来三个弱冠少年,一中间一人为首,身体强壮,兽皮裹身,上身半边赤裸着,露出一道青色痕迹,萧依寂凝目看来,竟是纹着一条苍龙。另外两人较之显得弱小许多,但气势上也是汹汹来袭,丝毫不比那高个男子差多少。三人俱是身背战弩,背后和大腿上,裹着厚厚的箭袋,里面插满了黑色箭镞,愈加衬出这三人的英挺不凡。三人中以高个男子最为英俊,眼似晨星,鼻似玉琼峰,涂丹般的双唇下闭成一个弧形,隐隐之中透着凛然之气。说话的,正是三人之中最矮的一人。

但看这人,肤如温玉,星眸湛湛有神,正盯着另外两人,露出期待的目光。

萧依寂哪里不知dào

他们是谁?只是心中更加震惊,自己怎么又见到了这三个人,这里又是哪里?绝不是碧云峰。这里丝毫没有碧云峰那种诡异的气息,而且莫颜墨白三人也好像年轻了许多。

“你不要想,你还未进加冠礼,即便今年我们能出去打猎,你也不可能跟着去的!”三人之中的老大,突然笑道。此刻他脸上丝毫没有上次萧依寂所看到的冷酷,痴迷,反倒有几分书香门第的大家之气。

“啊?大哥,二哥,我也想跟你们去!听说今年会去碧云峰的,这可不是年年都能去的!”那少年说完,眸中立即出现一丝失望神色,不时踢两下地上的石子,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就是因为今年会去碧云峰,所以你才更不能去!”莫颜墨白冷冷地说了一句,丝毫不在意那少年的难过神色,而是望向了那小城西边的山峰,眸中似有火在熊熊燃烧。

第六十二章 莫颜族大选

萧依寂知dào

上一次的情况恐怕又出现了,心中也不再着急,反而跟着莫颜墨白身后,听着他们的谈话。他心中不禁感到可笑,自己竟然会离莫颜墨白这个神级人物这么近,说来都不会有人信吧?想到这里,更是由心而笑了出来。他知dào

即便笑的再大声,也没人会听得到。

“啊……大哥,二哥,你就让我跟着你们去吧!”那少年俊面显是有些不悦,口中低吟说道,望着莫颜墨白那神色也是有些埋怨。

“墨迪,你二哥是为了你好!碧云峰峰势凶险,终年烟雾缭绕,更有异兽出没,可不是你玩的地方!”莫颜墨白身旁男子倏然正色道,显然看到了那少年不满的一顾。

“嗯?”萧依寂不禁泛起疑问,刚刚听得他们说话,这三人中那叫墨迪的少年最小,竟然还未成年,想来莫颜墨白此时,也最多比那少年打上个几岁,不过二十出头,身上那股卓越不凡的气势,却是全然显现出来。他听得模模糊糊,又想在进一步跟上去,听他们说话。

哪知身形刚刚移动,便看到莫颜墨白转过头,眼中莫名的看着自己,顿时就是心头一惊:“不会吧?他……”萧依寂心念未及,又听得那年长男子茫然问道:“墨白,怎么了?”说着,也是朝萧依寂的方向张望。萧依寂一见莫颜墨白杀意四起,心头一窒,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朝后又退了两步。

“没什么!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们!”莫颜墨白凝视许久,见小城内人潮涌动,喧闹繁华,没有丝毫异象,不禁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没事,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嗯,那我们快回去吧,这次机会难得,可不要错过了!”那男人随口说了一句,和莫颜墨迪便急急向那最后面一个岔口走去。莫颜墨白却是由游目看了一眼萧依寂的方向,似是不甘心地又朝前走了几步。

他的举动着实让萧依寂为之胆寒,那冷冽的目光,仿佛已经看见了萧依寂的存zài

。萧依寂站在原地,半点不敢移动,更是闭气而立。莫颜墨白蓦地将手搭在了十字战弩上,周身上下的气势亦是凌厉了几分,步子虽是缓慢却带着慑人的威胁。萧依寂心中笃定,只要这莫颜墨白一旦进入离他五步以内,不管任何情况,他都回立kè

向后飞退,哪怕是以莫颜墨白发xiàn

自己为代价!

莫颜墨白剑眉蹙着,脸上泛起莫名神色,另一种手更是下意识的按在了大腿的箭袋上,看着眼前一切正常,心中疑惑却是更加的重了起来,不禁脚下步子加快,几个箭步就朝城门方向冲去。

“二哥,你去哪啊?都快到家了,怎么还往城外跑啊?”那莫颜墨迪嬉笑问道,只当他是睡糊涂了,并未想其他。

莫颜墨迪声音才一响起,莫颜墨白几乎已经冲起来的身形,立时一旋,卓然站定了下来,随口而道:“没什么,我们走吧!”殊不知他此刻正离萧依寂紧紧不到一尺,他外衣上的绒毛几乎都已经碰到了萧依寂的长衫,萧依寂更是几乎连他的头发丝都能数的清,惊恐地望着莫颜墨白。

“墨白,如果这次你也去,咱们兄弟好好露两手给族里那些老头子看看,叫他们小看我们!”那老大拍了拍莫颜墨白的肩膀,目中流露出一种渴望又疯狂的冲动。

萧依寂一见莫颜墨白转身,不由舒了一口气,就感觉自己全身已被冷汗浸透,骨头都散了一样,酸疼难耐。那种死亡的气息,是他从未见过的,即便在仇天正爆怒时,也是不及他十分之一。那冷冽的眸子,更像是一双动物的眼睛,毫无感情可言,没有一丝波澜。

“好厉害的人啊!”萧依寂看着莫颜墨白远去的背景,不禁由心感叹道,一股向往神色掠上眉间。能做到如此洞察力惊人,恐怕是下了大工夫了。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莫颜族要选出去碧云峰打猎的九个人啊,估计有好戏看了!”

一声粗粗女声,挟着媚笑传进耳朵,才使萧依寂从莫颜墨白的背影中脱离出来,这才发xiàn

,身边已经站了几个中年女人,正朝着莫颜墨白三人走的方向指指点点,口中嘀嘀咕咕起来。这几个中年女人,面容姣好,皮肤而是弹性极佳,白里透红,若不是那一身深色装扮,萧依寂几近以为她们是待嫁闺中的大家女子。萧依寂仅仅看着,就是眉头一皱,他的反感并非来自那几个中年女人身上浓烈的香味,而是那几个女人正和他站在一处,甚至比划的双手,连连从他的身体穿进穿出。虽然萧依寂此刻没有任何疼痛感觉,但那诡异的场面,还是让他着实有些恶心。

他立kè

向后退了两步,才旁听着她们的话。

“我看,今年去碧云峰的领队,非莫颜墨白莫属了,他可是莫颜族中几世都少有的习武奇才,今年也不过才刚满二十,可那一身本领,可不是二十年能练得出来的!”其中一个身着紫衣的中年女子掩口娇笑道。那女子明眸皓齿,虽面罩薄纱,却依旧挡不住她清丽的面容,一双泓如秋水的明眸,低低诉着妩媚,此刻谈论着莫颜墨白,举手启齿间,更是添着一抹娇羞神色,实在是绝美。

“可别说那么早,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莫颜族选了副族长的门人,才刚进碧云峰,一天不到,就让那怪物生生给撕了。”另一名身着玫瑰色薄纱的女人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几乎将萧依寂的耳膜穿破,只将萧依寂笑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才停了又道:“这莫颜墨白,尚还年轻,恐怕要和去年那小子一个下场了!这墨白小子,着实有几分姿色,老娘还没下手,估计就要这么断送在怪物手里了,实在有些可惜了!”

萧依寂被她的话,说得心头升起一丝厌恶,不禁打量起这个女人,那一层薄纱下什么都没穿,只是胸前挂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肚兜,说不出的妖媚。虽然这个女人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萧依寂却是不愿再多看一眼,尤其那身上散发出来得香味,浓烈之下隐隐藏着女人香,更是让萧依寂厌恶已极,不禁一转脸,便又看向了那紫衣女人。和刚刚那女人一比,这紫衣女人,实在犹如姮娥在世。

“丝娜,你又想美事了!人家堂堂莫颜族少侠,岂会看上我们这些女人?不过你算好的了,这簟溪城里的男人,只要你一声令下,谁不是拿着千金万银到你面前排着队的要见上你一面?”萧依寂身后一个黄衣女子略微讪笑道,眸中更是染满笑意,最后竟是笑的花枝乱颤,不停不用手中绢帕掩着自己的樱桃小嘴,怕自己再笑出声。

“你还别说,这簟溪城里,除了莫言一族,其他人,老娘我还真是睡腻了!”那身着玫瑰色的中年女子丝毫不在乎黄衣女子的嘲笑,反而坦言笑道。

萧依寂心中却是反复在脑海中思索着:“簟溪?簟溪是哪里?”脑海中的记忆,又再次被萧依寂翻转了一次,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想着如果这次能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查有关簟溪的书籍。

“我也觉得今年的领队肯定是莫颜墨白,不过我觉得他哥哥莫颜无痕应该也是领队之一!”刚刚那紫衣女子倏然开口说道,说着莞尔笑之。

“我说你是不是看上莫颜无痕了?”那名叫丝娜的女人,以为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紫衣女子,嘴角一挑,冷笑道。

“我看,莫颜族长不可能这么容易把队长之职交给莫颜墨白的,毕竟莫颜墨白家不是莫颜族主族的延续,也就勉强能算上一脉分支罢了!”黄衣女人故弄玄虚地低声说道,说着又瞟了瞟四周,见没有人,才又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听着,我可是从莫颜族内得到了消息,今年进入碧云峰的领队,绝不可能是莫颜墨白,而是族长自己的亲儿子,莫颜琇。”

萧依寂听得心头不由泛起冷笑,真不知dào

这黄衣女人要是知dào

自己在旁边,会有什么反应,想到这里,他倒是十分想恶作剧一下,无奈他此刻有形无身,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又竖耳去听:

“听说这个莫颜琇,是族长的亲儿子,从小便被莫颜族长送到高人哪里培养,最近才回到簟溪的。我还听说啊,这莫颜琇,三岁可运真气,五岁便能熟练地将一套剑法打出,十岁便斩杀野兽遍地,恐怕比莫颜墨白还强啊!还有,我听说……”

“什么都是你听说,你能不能说点不是听说的事?”那紫衣女人白了黄衣女人一眼,反唇相讥道:“要知dào

,莫颜墨白十岁时,已经能百步穿杨了。恐怕你说的那个什么莫颜琇,十岁的时候达不到这么厉害吧?再说,让他一个从外面回来的小子,领队进碧云峰,莫颜族长能放心吗?”

第六十三章 莫颜琇

“就是,虽然我觉得莫颜墨白也不可能,但是你说的那个莫颜琇的,就更不可能了!”那丝娜冷笑着附和,不时缕一缕手帕,萧依寂便能闻到一阵有一阵浓烈的香味,几乎呛得他眼泪都下来。

“不识货,就不和你们说了。你们等着看明天什么结果吧!”那黄衣女人一见连丝娜都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心中立时怒火暗泛,留下一句挑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黄衣女人一走,其他几个女人也是作鸟兽散,一哄而走,只留下错愕的萧依寂,看着各自走向小城不同方向的女人,心中不禁苦笑:“女人果然不好惹啊,自己以后还是躲远点好,一句话说不对,都是灭顶之灾啊!”正感叹间,他突然想起,那黄衣女人说的话:明天?明天才出结果?

他心中陡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进去莫颜族那巨型庄园看看,看看今晚的竞争到底会有多激烈?但旋即脑海中又出现了莫颜墨白那冷冽的眼睛正瞪着自己,不禁犹豫起来。

灿然日华突兀地照在萧依寂眼睛里,萧依寂立时醒悟过来,也许明天早上自己都不再这里了,谁知dào

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会不会被黑白无常带走。心念及此,脚步也是朝小城最里面走去。

萧依寂愈复前行,才越觉得这小城有点意思,由城门处开始,越到里面道路越宽整,商肆林立。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比肩而行,络绎不绝,十分安逸。萧依寂心中不免腾起一丝错觉,若是能在这座小城生活一辈子,平平淡淡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越是离那莫颜族祠堂近了,才发xiàn

,道路两旁的商铺皆是变成了一座座巨大宅院,当然比之半山腰上那座,实在是小了不成样子。那一座座巨大宅院,俱是巨狮守门,两只石狮一左一右,神色傲然地俯视着街道上的行人,威严施压,令行人感到一阵阵寒意。即便如他,也是略略心惊。

萧依寂很快便来到那重重把手的岔道口,那岔道口,木石而立,楔子削得尖尖的,看起来有些骇人,木石栅栏后面,整齐地站了一排四人,俱是青色家丁服装,整洁干净,衣色如新。抬眼一看,那四名家丁,也是面色较好,萧依寂一怔,不禁暗笑,这莫颜族怎么找个守门的还要挑好kàn

的,想到这,又去摸了摸自己的脸,喟然一叹,如果论样貌分等级,估计自己也就是个家丁罢了。

在四名家丁身后,还站着两名黑袍男子,手持玉简,恭敬地立在两侧,显然比那四名家丁的身份高了许多,黑色缎袍加身,腰悬长剑,说不出的器宇轩昂,但那张脸,倒是十分普通,带着一丝冷漠,看也不看街上行人一眼,垂手而立,绝不多关心其他。

在那两名黑袍男子身后,便是一条笔直的青石路,打扫得十分干净,看样子像是每天都有人细心擦拭,竟是点尘不沾,看的萧依寂都舍不得去落脚。走了大约十丈左右,萧依寂猛地一抬头,便看见那朱漆大门,已经映入眼帘。

那大门飞檐为顶,镂空雕着一只似是狮子的动物,只是那狮子头上多了两只怪异的角,威严中透着一丝邪气,那两只冷冷的眼睛,正盯着萧依寂。狮子头下方乃是一块紫楠木的匾额,以金粉为框,银漆为笔,上书了五个大字,自然与祠堂处的匾额一样,萧依寂依然是不认识。索性目光便向半山腰看去。

那巨大的庄院现在看起来,更是宛若自成一城,朱漆护墙高有两丈,厚实沉重,黑石为地,隐隐闪着雷泽。庄院四周,一条玉带山道飞垂而下,曲折艰险。在山道边上更是盘着三条水脉,由山巅起首,一溪流泉点缀着山色,潺潺轻快。远山近岫,翠黛如画。

那大门紧闭着,红如花艳,上面一排横向钉着九颗黄铜钢钉,萧依寂心中默数,刚好九排。八十一颗铜铆一经日华扫过,便泛出一阵又一阵炫目的金光,晃得萧依寂往后一退,一蹙眉头:“怎么今天老和眼睛过不去?”

心念间,那本紧闭的大门,吱地一声,应声而半开,从里面闪出一位老者。但看那老者白净面皮,徒手未携兵刃,削腮圆眼,花白胡须,微显下勾的鼻子,两片薄唇,一望而知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此时,那老者正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人,深沉的脸上更是露着焦急神色。

他左右顾盼了许久,面色突然一喜,朗声高呼:“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这一年一度的大选可就差你一人没到了!族长他们都在等你!”

萧依寂眉头一皱,就朝后面看去,却见一位相貌端正俊俏的少年,一身浅色绸衫,腰悬长剑,倒是个十足的美少年。不紧不慢地朝大门走来,俊面上隐隐透着不悦神色和跋扈的傲态,口中更是不以为然的抱怨道:“吵什么吵?本少爷还没玩够呢,我爹也是,明知dào

今年进碧云峰是我带队,还要我回来做什么?”边说着,手上胡乱地向上扯了扯凌乱的衣服。

“嘘!”原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头,对这少年倒是十分恭敬,弓着腰懦懦地跟着他的身后,见这少年说话,才忙上前一步,用手将那少年扯住,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我的小祖宗,你就小点声吧。你今年带队的事,我们倒是都知dào

,可族里上上下下可都还等着今晚比试的结果呐。”说着,又警惕地环顾四周说道:“族长也是为了让别人没话好说,进了大堂,你只要安心的比试,就可以了!”

萧依寂注意到,这老者的手虽像是恭敬地垂在两侧,实则贴着自己的兵器,以便有人靠近,立kè

暴起发难,杀人灭口。萧依寂不禁冷哼一声,心中暗笑:“看来,这莫颜一族会突然消失,也不是毫无原因的啊!”

“我还真不想当这个什么破领队,碧云峰那是什么地方啊?我在这次大选之前可是看过族里记载的,每次去碧云峰都没好事,去九个人,能回来一个就不错。真不知dào

这次我爹抽什么风,让我去,还让我当队长!”那少年撇了撇嘴,身形却是正了正,显然不敢忤逆他爹的话。

“这个……这个真不好说!”那老头面现难色,到口头上的话有生生咽了下去,只是配合着那少年整理衣服,又小心翼翼地从腰间荷包中掏出了一颗药丸,递了过去:“少爷,族长为了以防万一,让你把它服下,可保你今日大胜。”

“这是什么东西?咦……这东西能吃吗?”那少年抚手拈来,才往嘴里一送,就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不由得有从嘴边拿开,鄙夷地看着这颗黑乎乎地药丸,就欲把药丸扔掉:“我莫颜琇还用得着这东西?莫颜族内谁人是我对手?”说话之间,狂妄之极的神色全然露出。

“少爷说的是,可是因为这次大选受伤可不值得,尤其是这次莫颜墨白的呼声很高啊……”那老者默立在一旁,丝毫不敢得罪莫颜琇,竟是一脸的讨好。看得萧依寂差点吐了,此刻他反倒苦恼自己没有肉体,不然倒是要和着莫颜琇较量较量,口气如此狂妄,估计功夫也应该经过大家教诲,绝非泛泛。

“闭嘴!”那莫颜琇听老者一说,面色立变,声音厉喝道。旋即在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兀自突起狠毒神色,口中恨恨说道:“莫颜墨白?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十字战弩强,还是本少爷的剑硬!”话说之间,双手握拳,咯咯作响。

蓦地听闻半山腰上传来沉闷地钟响,音之洪厚,在这簟溪小城中久久不绝,历历不歇,空谷中更是回声悠远,听来倒是让人神形清爽,心情开阔了不少。

“少爷,快到大厅吧。大选要开始了!”门口那老者将大门又开了几分,立在一侧,焦急地说道。

“嗯?看来有好戏看了!”萧依寂冷笑着,从大门一闪而入。他几乎提着胆子窜进了莫颜族的大门,直到进了门口十几步,他才回过头来又看了看那门口老者,见那老者依然立在门口,朝着门外张望,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存zài

,这才使他舒了一口气,缓了步子,朝山脚走去。

一路而行,萧依寂自知莫颜琇三人就在自己身后,反而不着急,他心中笃定莫颜琇不到,这所谓的大选绝对不会先开始。倒是欣赏起着大门内的美景,这巨型庄园内,不知名的小花开了遍地,淡紫色的小花,欲将这里衬托的犹如仙境。院内假山林立,荷池曲桥,更是令人赏心悦目,尤其是那荷池中开着的鲜花,虽是同样以水喂养,却并不是平日随处可见的荷花,而是一株株并蒂樱花。

萧依寂游目顾盼,便霍然大惊,这荷池里,开的竟是一株株雪域魔樱,他粗略估计,仅是这荷池中的雪域魔樱,少说也有百十来株,心中不禁感叹:这莫颜族果然够变态。

第六十四章 老祖宗

再往前行,几颗参天的古柏遮了前面的路,不时几声鸟鸣,倒是显得有几分清幽。山风低低掠过,凉爽如春,太阳透过树叶斑驳了一地碎光,萧依寂却是心头一紧,经过上一次在矗天堡的事,他看见这遮天蔽日的古柏苍松,都不由得紧张几分,谨慎地看着周围,丝毫不记得他自己此刻都比那些泥人可怕的多。

倏忽间,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急急向这里奔来。知dào

是莫颜琇他们赶了上来。萧依寂心中一动,接着施展轻功,飞腾纵跃,踏着散布在古柏之间的怪石假山,迳向半山腰那座巨型庄院奔去。片刻间,便穿出古柏林,立即见前面豁然开朗,横着一道巨石朱粉宫墙,高约两丈,上覆金光琉瓦,闪闪射着金光。

这座巨型庄院大门朝东南而开,金华铺手灿然耀目,门前立着两个八尺挂零的汉子,手持带缨长枪,一左一右好似两座门神,黝黑的面膛凝着煞气,必是两个不好惹的主。但是想想这莫颜族敢把这样两个人放在这里守门,那莫颜族的实力,恐怕可以称得上独步了。

萧依寂心念间,那莫颜琇三人也是从山下飞驰了上来,口中不时说着什么,萧依寂却是完全听不清,但不用想也知dào

绝不是好事。见那三人进入庄院,直接奔那最大的屋子而去。萧依寂便也金追了上去。愈复前行,萧依寂才发xiàn

,他在外面的估计完全是错误的,这莫颜族的庄院大的可怕,甚至比陌红楼还要大上许多。

“少爷,一会你进去,就站在族长身边就行了,什么都不用说,族长自然会帮你!”刚刚那个跟在莫颜琇身后的老头,突兀地开口说道,倒是惊得萧依寂一怔,旋即才想起他们根本看不到自己。

“行了行了,一路上你们两个烦死了,我不说就是了。可是那莫颜墨白,能服我吗?”莫颜琇略带迟疑地问道,神色间也是有了些许凝重。

那老者显然被他问得一滞,莫名地瞟了那莫颜琇两眼,旋即又恭声道:“少爷,你就放心吧,如果族长能成功说动各大长老,你连动都不用动,就能拿到领队的位置。如果实在是说不动……”那老者沉吟了半晌,眉间一挑,冷笑道:“如果实在是说不动,我们也会让莫颜墨白自己把位置让给你。”

莫颜琇见老者一笑,便也跟着意味深长的冷笑说道:“你是说……”

那老者一见,另一个领路的老者回过头来打量,未等莫颜琇说下去,便低声道:“正是!”

话音未落,就听另外一个老者,急急催促道:“少爷,快点,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说着,那老者脚下一旋,身形宛如一只苍鹰,直射了出去。身形之快,比之星丸,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令萧依寂惊讶的是,那老者脚下生风,却是片叶不留,点尘不惊,这等骇人的轻功路数,其实他们这些小辈可比。萧依寂立时对这老者腾起一丝关注,心中不断盘算。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大厅门口,萧依寂这才注意到,这大厅可容纳上千人,此刻聚集了差不多几百人,不时低声议论,三两成伙,一时间这大厅内人声鼎沸,人们毫不避讳地朝着几个今年大选的热门人物投来目光,甚至有的直接是指指点点。大厅两侧整齐地排着四拍花梨木椅子,淡淡地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十分好闻。

那厅最里面主人席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面色红润,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不断拨弄着,双目轻阖,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在用内力探视在大堂中的每一个人。萧依寂只刚一进门,便发xiàn

了这个绝顶高手,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莫颜族族长。而另一边的主人席上却是空无一人。中间的小桌子上整齐的摆着两只茶碗,想来那另一个人还没有入座吧。那样子应该是立在那老者身旁的中年儒士。这中年一身儒士装扮,修眉朗目,黄净面皮,但隐隐中透出无匹戾气,神色虽是十分恭敬,却无时无刻不藏着刻毒。那老者也似发xiàn

了萧依寂的存zài

,蓦地一睁双目,冷芒如电,立即向萧依寂的方向射来。这突兀的一瞟,正是与萧依寂四目相对,萧依寂心中大惊,就像推出去。

那知,才往后面一退,就听身后一声高呼:“莫颜琇来了!”随即,一个身形就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没有半点疼痛,却是惊得萧依寂失口一声轻啊,而后惶惶不安地看向莫颜族长。那从他身体中过去的人,正是刚刚跟在莫颜琇身边的老者,见到那白发老人,顿时一怔,旋即便知dào

自己失礼了,而跪下叩拜行了一个大礼,恭声高呼道:“老祖宗!”

刚刚不知谁的一声高呼,让大厅内众人都把目光置向了门口,那种眼光从萧依寂身上穿过,射到后面匆匆赶来的莫颜琇身上,这样萧依寂感到从所未有过的不自在,那种自己并不存zài

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他同时注意到,端坐在主人位置上的老人和莫颜墨白,都没有因为那声高呼,而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反而脸上俱是多了些许凝重。

那莫颜琇刚一踏进大厅,萧依寂明显看到那族长的脸立kè

阴沉了下来,凝视许久,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中年儒士,嘴角牵动了一下,眼中满布愠色。那中年儒士一见老者生气,身形也是往后一缩,立时泛起惊恐神色,不时瞟向那晃着公子步进来的莫颜琇,提醒道:“琇儿,还不快给老祖宗行礼?”

那中年儒士才一开口,萧依寂剑眉便紧紧蹙了起来,心中暗道:“这人让莫颜琇行礼,还称其为老祖宗,难道这人不是莫颜族长?

就见那莫颜琇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人位置的长者,丝毫不在乎地一抱拳,施了半个礼,略带傲慢神色道:“老祖宗,琇儿给你请安了!”

萧依寂一抬头,就发xiàn

那中年儒士的脸都快下绿了,提心吊胆地望着那老者,口中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手上微微动作,朝那莫颜琇打了个极不引人注意的动作。

莫颜琇本就微微颔首,这中年儒士手上才刚一动,立kè

心领神会,又忙施了个大礼,端端正正地俯首而叩,朗声恭呼,道:“老祖宗,琇儿可算见到你了!”

萧依寂微微一蹙眉,似是没有想到莫颜琇竟能如此将自己的身份抛诸于外,但那讨好的口气,依旧让他感到心头泛酸,说不出的恶心,便也不去看他,目光在大厅中又扫了两圈,将这大厅中的人,几乎看了个七七八八。这莫颜一族,人丁兴旺自不待言,这厅中卓然而立的上百个少年,俱是身体强横,周身力量暗涌。尤其以莫颜墨白三人为甚。看这些少年,此时面上腾着满面红光,似是极为期待一会开始的大选,萧依寂不禁心中冷笑,他们哪里知dào

这大选领队,早就已经内定,正是现在一副讨好神色的莫颜琇。

“老祖宗,今日大选,您看何时开始?”那中年儒士抱拳颔首问道。

“嗯!再等等,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主人位置上的老人压低了声音自若从容地说道,似是说的极为高深,听得那中年儒士面色就是微微一变,便退到了一旁。

“老祖宗,您闭关出来,是为了今年的大选吗?"人群中倏然传出一声询问,听起来像个不大的孩子。萧依寂循声望去,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那正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生的肤如温玉,剑眉含烟,鼻似玉垂峰,双唇若涂丹,虽年纪尚小,但长大必定是个美男子。

那老人也是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而后哈哈笑道:“算是吧,今年我莫颜族可算人才济济,所以我也破格将每年出城狩猎的人数,从九人提高至一十三人,凡是我族内人士,已经成年的都可以报名,稍过一会家奴会把笔墨送来,如果有意愿的人,可以填上自己的名字,投到我右手边的箱子里。”那老人说罢,轻抚胡须,似是在众人眼中找到了一丝满yì

的光芒,那一弯犀利的笑容,也是深深地刻在他的脸上,一刻不曾抹杀。见许久都没有人应声,便继xù

说道:“月出十分,山顶演武场,报名的人前来必是,不来的我自当作废。”

“老祖宗,你看,琇儿……”那中年男人似是要说话,怎奈那老者伸手一探,便抓住中年男人的脉门,狠狠一发力,那中年儒士只感觉自己手臂酸麻,想说的话也是生生咽了下去,悻悻地看着老者。

萧依寂一见,翻然醒悟,原来这中年儒士才是众人口中说的族长,可那鹤发童颜的老者,又是什么人?看样子在莫颜族里,地位极为尊崇。其他人又唤他作老祖宗,想来,必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第六十五章 古朴箱子

这时,大厅外款款走来八个提着香炉的小童,那八个小童不仅步调一致,就连长得都是一模一样。在八个小童身后,正跟着几个身罩薄纱的女子,说不出的清丽脱俗,与之前萧依寂所见那些简直天差地别。这一个身罩薄纱的女子,娇靥衬着微微红晕,环视着大厅内的英雄们,玩儿浅笑,一顾倾城。即便萧依寂都是微微一怔,更何况那些涉世未深,本就未见过多少女人的少年们?

那几个女子手中托着一个楠木托盘,上面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小碗清盈盈地清水。那几名女子虽是一路扭捏而来,但托盘中的清水却是不曾落下一滴,只在碗边游荡,未敢越过雷池。萧依寂心中极为清楚,仅就这几名女子的功夫,恐怕都要比江湖中所谓的高手强上百倍,心中却是更加注意那老者和莫颜墨白的举动。

“老祖宗,我觉得现在就可以比试,既然你向着莫颜墨白,我们这些人,就算再厉害,你也是不会多看一眼!”莫颜琇一见那些女子款款而来,心中一急,便冷声说道,丝毫不去看那老者的脸色,也不在乎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

“嗯?”那老者面色一紧,手上也是冷冷一拍花梨木桌子,发出冷冷一哼。

老者声音才出,桌子上那盏茶杯,立时化作一滩粉砾,茶杯里面的茶水也是在瞬间蒸发,只留下杯底那片片碧绿茶叶,依然在粉砾的埋没中露出半截。这一声冷哼立即让喧闹的大厅中,静了下来,众人皆是惊恐地望着那老者,等待着他的下文。

谁知那老人竟是瞟了莫颜墨白一眼,口中苍老的声音幽幽地说道:“我偏向莫颜墨白怎么了?你有那个实力让我偏向吗?”

萧依寂顿时就像笑,这老者怎么说话像个小孩?不过他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不禁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莫颜墨白。

莫颜墨白此刻依旧面色深沉,丝毫没有因为老者的话而感到受宠若惊,亦没有半点表情。那老者一见不由得点了点头,赞许道:“你这墨白小子,好生了得。才刚满二十岁,这宠辱不惊的淡定,我喜欢!”他说话之间,神色也是飞舞起来。一方面因为这莫颜墨白果然是棵好苗子,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的眼光而兴奋。反之,刚刚若莫颜墨白有一丝欣喜,他都不会这样的欣赏他。

“老祖宗说笑了!”莫颜墨白立kè

恭敬地施了个大礼,沉声应是。

莫颜琇此时,一见老祖宗和莫颜墨白一唱一和,心中无明业火四起,口哂冷笑,神色傲然朗声大喝道:“众位,你们也都看见了,这今日老祖宗才出关,就偏向莫颜墨白,我看今日大选,咱也不用比了,直接就老祖宗说了算得了!”

“琇儿!”

见老者面色凝重,略带狠毒的盯着莫颜琇,那中年儒士,立即厉喝一声,身形一晃,便已经闪到了莫颜琇身边,脚下一踢,那莫颜琇立时未稳,双腿一弯就跪了下去。那莫颜琇本想反抗,却被中年儒士双指一戳,之间他肩井大穴拿住,使他动弹不得,浑身力劲一分也难使出。

随着莫颜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中年儒士低声说道:“老祖宗,是我管教不严,让琇儿惹您生气了,回去我一定教xùn

他。”

沉吟半晌,见那老者面色微微缓和,继而又骂道:“臭小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在外面混了几年,就不知dào

自己是谁了?”他恨恨地说着,又似十分生气的在莫颜琇肩井上,加了几分力道,知dào

莫颜琇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这才算停了下来。

这种小把戏怎会逃过莫颜墨白的眼睛,不自觉地嘴角就刻画出一弧冷笑,冷冷说道:“老祖宗,晚上的大选,还请您把我和莫颜琇放在一个组里吧!”他心中极为清楚,刚刚莫颜族族长的几句话,表面是在骂莫颜琇,但实jì

上那几句话全是说给在场各位听的。

“哦?”那老者先是一怔,旋即便捋了捋胡须,颔首而笑,道:“这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如果抽签抽到了你们一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琇小子你也起来吧!”老者口中说着,目光却是飘向莫颜琇长衫下,脖子处那一撮紫红,便也笑笑继xù

道:“你也不要觉得我偏向墨白小子了,你们都是我莫言一族的后起之秀,不论你们之中谁以后能做在我这个位置上,我都很高兴。心中也为另一方遗憾,不过自古以无双全法,想要博得认同,还是要你们自己的努力,就算我今日帮墨白小子,他若不成器,我这也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说老祖宗我一把年纪了,何必呢!”

这老者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说得莫颜琇心头一暖,立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惭形愧,良久说道:“老祖宗,刚才我的确不是有意冒犯您,只是怕您不给我机会,毕竟他们都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可我……”

“琇小子,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老祖宗我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老者哈哈大笑,手上暗劲一旋,掌未至,那柔和的掌风竟直接将莫颜琇扶了起来。这一掌虽然看似轻飘,实则力量十足,直将莫颜琇撞得倒退了几步,停在一个倾城佳人身旁,才停了下来,口中微微一笑说道:“要参选的,都把写好名字的纸,投进来吧!”

老祖宗随手一指手边的箱子,心念电掣,又开口道:“今日谁要是赢了大选,当得了这次出城狩猎的领队,我就把这箱子送给谁,你们看怎么样?”

那老者话音才落,大厅中准bèi

报名的人齐刷刷地将目光置于那不打的箱子,眸子中闪闪生辉,突兀地泛起一片欲望的光。萧依寂游目打量,这木头箱子少说应该也有几百年的历史,那木头都已经上了一层釉色,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厚重,也更加诱惑。那箱子能看到的三个面上,嵌满了奇珍异宝,碧玉翡翠,玛瑙珍珠,萧依寂仔细看来这三面上又俱是嵌着三颗龙睛,虽不如自己的那颗大,但也足够让这群涉世未深的少年位置疯狂一阵了。

第六十六章 私心

老者的话引起了大厅内的一阵骚动,人群中本来有几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因为这老者一句话,便跃跃欲试起来,只有莫颜墨白,那张平静的脸上,愁云惨雾,没有丝毫的兴奋神色,反而朝莫颜无痕打了一个既不引人注意的手势,便将手上纸条,投进了那木箱之中。

莫颜无痕微一颔首,跟着投出纸条,压低声音,问道:“能应付过来吗?”

莫颜墨白也不应声,反而朗声问道:“老祖宗,今年大选的规则可有变动?”

“的确有些变动,月初时分我自会在演武场讲明,也算对所有报名参加的族人负责!投了名字的人,回去准bèi

吧,大选不比平常,准bèi

万全才好!"老者口中苍声嗡动,神色却是投给莫颜墨白一个叫他安心的眼神,旋即抚须而笑。

老者话才一出,萧依寂就见那中年儒士面色大骇,嘴角抽搐了两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暗自叹了口气,与莫颜琇一同出了大厅。

“终于走了!真不知dào

老祖宗怎么会找这种人当族长!”莫颜无痕看着两人背影,不禁舒缓了一口气,鄙夷低声说道,神色间更填满不服。

“嘘!”莫颜墨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已然看到老祖宗略带愠色的眼神正望着莫颜无痕方向。

“都退下吧!老祖宗我也累了!”那老者一抚长袖,冷冷说道。只见,随着那老者的一抚,一道劲风由袖口射出,直撞向手边的木箱。那木箱应声而合,却是纹丝未动,看得莫颜无痕暗暗心惊,老祖宗露着一手,分明就是演给他的看得,不禁剑眉一蹙,再不敢造次,朝着老者施了一拜,就往门口退去。

“墨白小子,你留下,老祖宗我有话问你!”老者倏忽开口说道。

本一只脚都已经迈出门槛的莫颜墨白,心中一震,哪里想到这老者谁也不留,偏偏想要留下他。他回头剑眉紧蹙,迷惑地盯着主人位置上的老者,一时间想问的话都聚在喉头,一句都难以问出。

“快点,回来!”那老者一见莫颜墨白仍是没动,心中微怒,低喝了一句。

“哦!”莫颜墨白点头应是,手上又做了个不明显得十字符号,才朝老者身边走去。心中立时涌起莫名:“这老祖宗到底想干什么?又说对族人一视同仁,又将我留下,他倒是什么事都没有,我可惨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嘴角牵动,浮起一丝苦笑,看来这胜之不武的名声,我是当定了!"

“小子,陪我到荷池去走走!”那老者意味深长的笑道,那双深邃的眸子中更是深沉的紧,话音未落,他身形一空,便将莫颜墨白的腰带抓住,而后脚下步子一旋,身形如箭一般射了出去。萧依寂只感到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将他撞得一退,再抬眼一看,那老者和莫颜墨白却是踪迹皆无。

萧依寂不由得胸中泛起一阵恶寒:这老头到底什么来历?轻功的造诣,绝世无双。仅仅凭刚刚老者露的那两手功夫,如今的江湖,恐怕无人能敌。心念及此,身形一旋,便也跟着飘了出去。

此刻萧依寂没有肉体牵绊,身形自由挥洒地急急飞奔,较之平日速度提升至一种可怕的境界,这种变化让萧依寂感到从没有过的兴奋,甚至有点喜出望外。他毫不隐藏心中喜悦,不断大吼着,冲撞着,他能感到自己身体里面无穷无尽的力量在翻腾,想要破体而出。这种真气源源不断的波动,让他不能自己,想到刚刚那老者的话,便身形一动,急速地朝来时的荷池冲去。

萧依寂再次回到荷池,才发xiàn

,这荷池十分独特,亦是十分庞大,几处蜿蜒的曲桥,可与陌红楼大殿前的曲桥游廊相比,但仔细看来,才发xiàn

这荷池的曲桥,俱是从昆仑峰拉下来的水晶石制成,在柔和的日华下,与粼粼波光,映衬得美仑美奂,尤其山中飘着淡淡薄雾,而将这座荷池愈加添了神mì

色彩,远远望去,谁敢说这不是天上宫阙,而是人间一角?

这荷池中除了栽有雪域魔樱,株株绽放,在粼粼的池水中,还栽着一种莫名的植物,只看得萧依寂啧啧称奇,那植物以星做叶,以月做花,谈蓝色的根茎上,蒙蒙地笼着一层青光,虽是在灿然日华下,仍是隐约可见。那叶片和花瓣,更是大放异彩,直欲比肩日月。荷池中养着金色鲤鱼,正是靠着吃这种植物为生。此刻一群金色鲤鱼正围在那团植物周围进食,可奇怪的是,无论鲤鱼怎么吃,那植物的花瓣都会以极快的速度再长出来。萧依寂粗粗地数了一下,这荷池中,大概这中植物就占了大多数,应该不是什么稀罕物。心念及此,又隐隐地颤动了一下:这根本就不能说名问题,这里雪域魔樱遍地,不知dào

莫颜族的人会不会想到,在几千年以后,雪域魔樱会灭种。

“老祖宗,您叫我来,什么话也不跟我说,难道是让我陪你喂鱼?”

莫颜墨白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萧依寂从那些不知名的植物中回过神来,游目环顾,这才发xiàn

,在不远处的亭子中正立着一老一少两个人。此刻那老者神色黯然,望着水中不断争食吃的鱼儿,似有所思,对莫颜墨白的话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老祖宗,您让我陪你喂鱼也就算了,好歹也等大选过了吧,我这名声算是毁您手里了!”莫颜墨白见他依旧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不禁生出一丝愠色,不耐烦地说道。

萧依寂本以为那老者会发难,谁知他只是回过头瞟了莫颜墨白一眼,似是在他脸上找到了他要的满yì

,便又回过头继xù

去看荷池流水,嘴角嗡动,幽幽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墨白小子,你来看!”

萧依寂刚刚在大厅中已经见识过那老者和莫颜墨白的厉害,实在不敢太靠近两人。听那老者说话,显是让莫颜墨白去看水下的东西,无奈与自己不能靠近,不由得暗叹了一声,懊恼不已。

第六十七章 深谈

正在萧依寂懊恼之际,却传来莫颜墨白一声惊诧:“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

“墨白小子,你悟性不错,怎么就还不明白?”那老者望着他,冷电闪烁,久久才抬起头,强抑心中微微怒火,沉声说道。

“啊?”莫颜墨白惊讶脱口,看着荷池中的鲤鱼为争抢食物,不断的泛起一阵又一阵水花。那株无名植物上的花瓣生长得更加迅速,片刻间便从水下钻了出来,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带着微羞的红晕,颤颤随风而动。这时,莫颜墨白才发xiàn

,那株植物上,最高一处,赫然长出一颗金色的珠子,十分耀眼,日华轻动,莫颜墨白不禁眯起眼睛,却见那些鲤鱼更加暴,乱起来,接二连三的从水中跃起,似是都想以这颗珠子喂食,只不过有些鱼吃到了,有些鱼没吃到,还有一些因为跳的太远,而跳上了曲桥。

莫颜墨白刚想动手去将跳上岸的鱼捡下去,却被老者强横有力的手臂挡住了,旋即朝他一笑,神色间略带着残忍:“不用管它们!咎由自取罢了!”

那老者显是用了几分力道,莫颜墨白的俊面霎时变得涨红,想要反抗,怎奈那老者拿捏着自己的大穴,丝毫提不起一丝真气。旋即那老者以眼色示意他继xù

去看。

莫颜墨白心头一怔,知dào

老祖宗丝毫没有开玩笑,更何况自己现在实在没法反抗,便顺从的继xù

看向荷池。哪知,在他刚才犹疑间,那荷池中金珠大放光芒,得到金珠的鲤鱼腹中彩毫烁烁,透着本就极薄的鱼肉,连鱼骨也是分毫可见,着实极为引人注意。而其他没有得到金珠的鲤鱼,立kè

呈现围攻之势,顷刻间便见那只鲤鱼咬死,金珠一旦落入水中,便又是一阵游鱼骚动,哄抢争斗,不时溅起水花,沸腾如炙。如此反复,整个荷池都被殷红的血色染透,说不出的触人心玄。

“老祖宗……”莫颜墨白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怜悯,神色也充满了悲然,束手低声问道。

莫颜墨白话未说完,那老者当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只是朝着他似有玄机地浅笑。莫颜墨白心念电掣,顿时明白了那老者的意思,不由惊恐地望着那老者,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看来,墨白小子想明白了!”那老者抚须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在乎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随即遥手一指远处的几只鲤鱼,说道:“这些鲤鱼每五年都会有这么一次的,你不要觉得他们很可怜。这月腥草本就是集合天地灵气而成,吃了那金色的月腥草果实,更是能让这些鲤鱼早日成为精怪,所以它们才会这么拼命!"

“老祖宗,想说什么?”莫颜墨白谦而不傲地颔首问道,心中对那老者的话已是能猜到大半。

“看到那几条鱼了吗?”老者蓦地问道,脸上笑意盈盈,见莫颜墨白点头,才继xù

说了下去:“你再看看月腥草周围的鱼。血肉模糊是吗?实力未必是最重yào

的,最重yào

的是,你要忠于你的内心。我今日才闭关出来,倒也听了你几件小事,你虽然是我莫颜族一脉极小的分支,但你身上存zài

的力量,却是现在莫颜族中数一数二的。我知dào

你一直很不愿提及这个事情,因为这个事情,你得到了同伴的嫉妒打击,甚至是恨,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

那老者口中幽幽说着,不时观望着莫颜墨白的神色,见他面色凝霜,知dào

自己说对了他的心思,才又继xù

说道:“就好比这些鱼,如果有一只鱼得到了月腥草的果实,立kè

就会有其他的鱼,不惜杀死自己同伴为代价,来抢夺这种能使自己成王的东西,殊不知,它即便得到了,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老祖宗,我的确不知dào

该怎么面对族里的人,或许我这一脉,本来就不该进入莫颜族内,还不如远远的在丝碧为生!”莫颜墨白倏然开口问道,深邃得星眸中难得有了一丝波动。

老者只是又随意地朝荷池中一指,露出了一个你可明白的笑容。

夕阳渐渐显现,天边薄云染成一片金黄的海洋,彩霞漫天,肆意的流动着微凉的夏意。斜照那座半山腰的庄院,琉瓦烁烁,愈显得瑰丽堂皇,金碧辉煌。也照得这座荷池,说不出得惬意。

虽然天色有些暗了,但莫颜墨白还是一眼便望见了老者所指的那几条金鲤,旋即一怔,询问道:“老祖宗,你是让我看那几条鲤鱼?”

老者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告sù

我,你为什么能看到那几条鱼?”

沉吟良久,莫颜墨白才懦懦地问道:“那几条鱼实在清水里,而月腥草周围的鱼,都是在血水里,当然会一下子就看见!不知dào

老祖宗我说的可对?”

“哈哈……孺子可教啊。世人都道捷径好走,达者难成啊,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捷径。欠下的债,早晚得还,看是早晚罢了!”那老人抚着胡须,似是高深莫测地说道。

“老祖宗,墨白脚踏实地,不曾走过任何捷径。但墨白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莫颜墨白点头称是,旋即恭声询问道。

“说!”

莫颜墨白一见老者没有丝毫犹疑,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都说水清无鱼,恐怕墨白心中也是如此作想,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做坏事,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做好事。”

莫颜墨白话音甫落,那老者便投来一个惊诧的目光,一时间看得莫颜墨白心头大骇,不由得带着歉意说道:“老祖宗可是对我失望了?”

那老者知dào

自己失态,不由得干笑了两声,口中却是说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佛魔本就同在你心中,分的太清反而不是件好事,不是吗?”说着,瞥了一眼,西沉的落日,话锋一转,说道:“随我去演武场吧,时间快到了!”

“是,老祖宗!”莫颜墨白知dào

老者有话未完,但老者既不再说,他也不想再问,只是毅然颔首,沉声应了一个好。

第六十八章 狠毒主意

萧依寂一见莫颜墨白两人不知谈论着什么,往后山走去,身形一掠,也是紧紧跟了上去。

山路上雾气渐浓,崎岖的山路似是一条永不见首的苍龙,盘绕在山峰上,水晶石铺地,远远看去,竟似一缕蛛丝白线。绕峰而行,奇木成林。夕阳渐沉,一片余晖洒下,形成一道瑰丽的奇景,实在美不胜收。即便如萧依寂见过各色美景,也是不禁被此时的莫颜族一角所震撼。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心中徒然升起一丝伤感。不知dào

此刻洛吟霜会不会抱着他的尸体……,又或者她再骂他吧?陌红楼是否得以安然?自己的仇是不是已经报了?

他不愿再想下去,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触碰一下面前的美景,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还能想什么?想什么也不过是徒然。他嘴角牵动,泛起凄然苦笑,脑海中赫然出现了他背着她时的样子,口中喃喃自语道:“真的是好美,可惜你不在!”

“爹,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年我是领队吗?”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不满的抱怨声。萧依寂剑眉一蹙,四下游目,却发xiàn

那老者和莫颜墨白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这片残红中。身后那声抱怨,正俩字匆匆从山下赶来的四个人。

“嗯?”萧依寂心头一震,那四人正是之前追随莫颜琇的两个老人,和莫颜族族长。此刻他们丝毫没有感觉到萧依寂的存zài

,一边朝山顶疾奔,一边商量着对策。

“你就不要再说了,我怎么知dào

那个死老头会特地出关来帮莫颜墨白?看来这次我算是栽了。”莫颜族长悔恨地叹了一声,将双手背与背后,神情冷然,显是极不愿意再提这个事情。

“那我回来干什么?我回来在莫颜族打杂?”莫颜琇冷冷说道,星目一闪,立时布满愠色,本来紧赶的步子也是戛然而停。

“我有什么办法?老祖宗出关了,难道让我毒死他?还是……”

那中年儒士话未说完,却被怒火中烧的莫颜琇打断,只见他略带轻蔑口吻地说道:“爹,到底你是族长,还是那个糟老头是族长?如果我今天不能在大选中脱颖而出,那我看你这族长,也快做不下去了。那个糟老头早晚会让莫颜墨白取代了你的位置!”

莫颜琇话音才落,就见那莫颜族族长立时面色如土,眸子中冷辉翻然,不断盘算着这番话。许久才微微颤动着说道:“如果有办法让老头子别管这件事的话……”

“爹,你也看到了,今日在大厅的情况,那个糟老头显然这次出关就是为了莫颜墨白,而且我听说,老头子专门找了莫颜墨白谈话,恐怕是要告sù

他今晚的大选规则,好让他能够胜出。这些还不够?”莫颜琇厉声道,因为大怒,脸色也是跟着涨红了起来,见莫颜族长不反驳,继而又阴冷地说道:“让老头子不管,可能没有办法。但让莫颜墨白没法参赛,孩儿倒是还有办法!”说吧,嘴角一挑,浮起一丝刻毒的笑意。

“你是说……”莫颜族长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神色,旋即便明白了莫颜琇话中之意,却没有言明,只是将那老名随从老者叫到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两名老者先是大惊失色,随即连连颔首,恭声施礼,应了个是,便朝峰巅急急冲去,没有一丝缓和。

萧依寂想要听清那莫颜族长和老者的对话,但即便他将功力集于双耳,依旧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萧依寂心中一急,就想追上去,谁知他刚刚想展开身形,施展轻功,却听的那莫颜琇,阴恻恻地又道:“早晚,我要扒了那个糟老头的皮。都一把年纪了,他还真以为别人都听他的?哼!”说着重重一声闷声,尽显杀意,落日的血色,流进他的眼里,更让他此刻看起来,阴冷骇人,说不出的狠毒。

萧依寂听得心中一惊,不禁暗自叹息,莫颜琇的确是个少见的习武奇才,即便他这个外行人,也能看的出来。不过那狠毒的个性,却是让他感到手心冷汗立现,看着这个俊面稚气还未褪尽的少年,他突然觉得这莫颜琇倒是有一点像以前的他,那种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做法。想到这里他反倒多了一丝安心,因为在他看来,只有在一个人被宠坏了,才会有这种表现。那么他自然也是被宠的那一个,他的飞身一扑,至少做的值得。

“琇儿,不要说胡话!莫颜族的老祖宗岂是容得你胡乱说的?”那中年儒士眉间点点不悦,沉声正色说道。

“爹,你也说那是我们宗族的老祖宗,可是他配当老祖宗吗?老祖宗不该一视同仁?再说,有他在一天,你始终说了不算,只有他死了,才能高枕无忧!”莫颜琇口中置气,不禁折着树枝,只是说话间,地上已经落了一地树叶,而他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萧依寂抬目一看,那中年儒士面色凝重,极端犹豫地不知该如何开口,萧依寂不禁冷笑,这权利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利器。不过他只是没有想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间那中年儒士,过了许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什么事情我不想知dào

,只要我知dào

是你做的,我会大义灭亲!”

虽然莫颜族长的话,听起来十分维护莫颜族的稳定,但莫颜琇还是在他的话中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不由星眸一闪,得yì

地浅笑回道:“是,孩儿谨听爹的话!”

在夕阳的映衬下,莫颜琇脸上那抹笑意,艳如妖红,泛着隐隐青白,将冷血无情的脸庞,刻画得更加突兀。莫颜琇的话音甫落,就听峰巅上传来一阵阵急急的撞钟声,一声比一声催人,沉闷的声音透着千年孤寂的凄凉,在这渐黑的夜空,震得日月星辰都为之颤抖,渐浓的雾气,也是绕路而行,顿时将那高耸入云地峰巅露了出来。

第六十九章 演武场

那一道峰柱,一片银白,天色虽是暗了下去,仍旧在细微的光华照耀下,萤辉烁烁,令人头晕目眩,尤其在其他几座较矮的群峰雪光冰华反射下,飘渺得似真似幻,令萧依寂大感惊奇,这山下的花正开得姹紫嫣红,而山巅上却是覆着厚厚的一层白雪,形成了一道罕见的人家奇景。越是往上而行,地势不但高而且极险,只有一条山路小径从下方通向山巅,隐隐之中尚能听到隆隆洪溪奔腾声。

仅仅施展了五成功力,奔驰纵跃,片刻间就登上了那山巅。萧依寂一纵上山巅,立kè

步子一缓,慢慢降落,点尘不惊,似是怕惊了那一地银白。豁然开朗的景色,着实让他心胸一开,但旋即他便露出了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这一片银白的对面,灯火齐明,人影攒动,熙熙攘攘喧闹的声音,十分安逸,可银白色的地面,没有留下一个脚印,甚至没有一丝轻功掠过的痕迹。

“不会吧!”萧依寂久久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失口大呼:“这莫颜族都是死人?不可能连个脚印都没!”心中不禁想着各种理由,最后得出了一个稍微安心的却十分牵强的理由:“他们肯定是由其他路线上来的,肯定是!”殊不知,他此刻这种慌张,早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内心。

心念间,之间身后蓦地窜上来两个人,全力施展轻功。萧依寂心中一惊,未及反应,那莫颜族长和莫颜琇便从他的身体上穿了过去,没有遇到丝毫阻挡,萧依寂不禁骂道:“没看见这有人啊?”转念一想,他们也的确看不见自己。

那莫颜琇两人卓然站立在萧依寂身前,看了看这片银白,又看了看对面正和自家兄弟谈论事情的莫颜墨白,面色微微一变,手中长剑一甩,寒光如电一闪,一柄厚重的巨剑盈然握在手中。萧依寂一见,便立kè

知dào

了这莫颜琇的本事。巨剑的厉害,他可是早就尝过的,但在凌云城外那男人,用起来也是尽量用双手巨剑,更不敢全然发力。此刻莫颜琇只是轻轻一拿,便将巨剑单手提起,这份功力,不知要苦练上多少年。

只见,莫颜琇手中轻弹剑刃,发出一阵阵清越龙吟,合着冷冷闪辉的长剑。旋即,他手上暗凝功力,倏然一置,剑qì

龙吟大动,斜斜的刺破空气,就朝雪地对面射去,速度快得难以置信。

剑快,但莫颜琇更快,几乎在巨剑脱手而出的同时,身形一晃,双脚点地而起,踏着那柄巨剑就飘了过去。萧依寂看得几乎血脉喷张,手中一把落痕也是嗡动着想要躲开这戾气的靠近,无奈萧依寂的力qì

奇大,硬生生将落痕的抖动压了下来。

剑为百刃之手,而剑术也是浩瀚无涯,大者可御剑飞行,凌者可身剑合一,即便平日配以腰悬,也是徒增几分英气。而这莫颜琇,显然就是属这剑术大成者,似乎还可以在大成者中数上一二。萧依寂怎能不惊?在如今江湖中,凌者都是少见的剑法北斗,而大者早就是成了一个空有的名字罢了。萧依寂翻然大悟,这莫颜族的实力,足以和整个江湖抗衡。难怪那么多的中原人,要不惜一切代价,诛杀莫颜族,仅仅这一个理由,足够让莫颜族死上千次万次。

听闻一声越然低吟,莫颜琇已经站在了对面的空地上,朝老祖宗恭敬地施了一个礼,抱拳道:“老祖宗,还没有来完吧?”

那老者此刻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衫,腰间宽厚的腰带上系着一方碧绿欲滴的翠玉,在寒冷的山峰上,愈加显得玲珑剔透。老者瞟了一眼西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隐藏在了那苍松古柏中,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还不算晚,琇儿你这个年纪,能将御剑飞行练到如此境地,着实是让老祖宗我有些惭愧啊。”

“哪里,老祖宗,你说笑了,琇儿不敢当啊!我们莫颜族里,比我厉害的人很多啊,琇儿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莫颜琇话说得谦然不傲,见老者投给他一个赞赏的目光,也顺势颔首而笑,默立在一旁,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此刻的莫颜琇,温文尔雅,隐隐中透着大家风采,谁敢说还是刚刚那个狠毒异常的小人?萧依寂不禁摇头,一个人越是在别人面前没有弱点,就证明这个人越有问题,那个老头子应该不会不知dào

吧?

心念及此,就见那老头的目光突兀地朝自己射了过来,似是听到了刚刚他心中所想,眸子中没有半点茫然,这更让萧依寂觉得那莫颜族的老祖宗是看到自己了,一想到被那老祖宗发xiàn

了,萧依寂不经意地就朝后退了一步,想在后退的时候,才摸索着退了半步,就感觉脚下一空,这才发xiàn

,上来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往下看下去,却如同万丈深渊,簟溪小城中的主道,在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道蛛丝,令人看着目眩神荡。

“老祖宗,快开始吧!已经是月初时分了!”人群中不知dào

谁喊了一句,随后,那些参加选拔的人俱都因为这一句话,回过神来,盯着那老者,目中显现期盼目光。

萧依寂大惊,却见那老者只是慢悠悠地回过头,神色略有缓和,朗声道:“今日大选,想要参加选拔的人,都已经把自己的名字投到了箱子中,如果现在有人想退出还来得及。谁想退出,现在就速速回去。如果没有大选即刻开始!”

说罢,老者逐个审视,足以穿透一切的冷冽目光,扫过他们的脸上,一一辨别。然而人群中的喧闹立时止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垂着手默立在原地,没有人举手,更没有逃走,对他们来说,活了十八年,或者更久,就是为了这一刻的辉煌,虽然大多数人都知dào

大选的规则十分残酷,但没有人退缩,他们坚持着,一旦退出来,才是真zhèng

的失败者。

第七十章 立规矩

“那好,既然没有人想要退出,那么我来宣bù

一下今年大选的规则!”那老者哈哈大笑说道,脸上眉飞色舞的神情,可见他的确对这么小辈,十分的满yì

.话音未落,只见那老者大手轻轻挥动,身后两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手一掷,提着一面锦缎缓缓而来。

直到走到与那老者并行,才朝老者深施一礼,手上一抖,将那锦缎抖开。趁着初升的月华,反射出道道金光。游目细看见,之间那锦缎为面,上面竟是用金丝绣着几排漂亮细瘦的字体,流水行云,笔法飘逸,能用针法代替笔尖,着实不易。

那一干众人一见这锦缎上的几行字,顿时面色阴沉了下来,三个一帮,两个一伙地窃窃私语起来。对锦缎上的规则变动,似是有多少不满。萧依寂不禁苦笑,这字体确实是少见得飘逸,可自己是一个字也不认识,仅仅看着众人的表情,猜测着各种可能的变化。

萧依寂心头正急,但听那老者低沉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莫颜族大选,更改规则:一,由每年大选的九人,提升至十三人,以确保今年进入碧云峰的成功率提高;二,十八岁以下,未进加冠礼,不得参加大选;三,大选比试,点到即止,不可伤人性命,违者,除名莫颜族,永世不得踏入;四,大选期间内,不允许服用各种提高内力和功法的药物,违者废除一身武功;五,今日大选,选出的十三人中,进行复试,胜者出任今年领队,并且,我会将投票箱子送给他;六,与往年不同,今年大选,将除去武器,希望各位配合。为了今年不再出现前几年的情况,还请大家将武器,送到我身后的帐篷里,如果有谁身上私藏武器和暗器,便按弃权论处。上述事情,我不想重复一遍,现在!想退出的离开,不想退出的,将武器放到帐篷里。”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便因为这些变动提出了质疑。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挂零,魁梧身材的男子站了出来,似是不服地问道:“老祖宗,您这是要将祖先立下的规矩都改啊?”

那老者随着那话音一落,便露出了一丝了然神色。他本就没打算他们这些人能够一下子就同意,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得捋着胡须,笑道:“寒涛小子,你是莫颜族哪一家的人?”

“老祖宗,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那粗壮的汉子低喝了一声,显然心中极为愤愤不平,直将那老者震得一愣,他才放低了声音,说道:“老祖宗,先不说进一下子把就个人提高到十三个人,可今年为什么不让我们携带武器?我们是进碧云峰打猎的,如果不从武器上分出高低,就算你拳头再厉害,估计还不够人家一口的啊。我觉得只有武器在身的情况下分出高低,这个结果才能服众,请老祖宗三思!”他虽然话说的很冲,但眉宇间极为诚恳,便可知他的确没有任何私心。

这莫颜寒涛的话立kè

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一时间,场面变得难以控zhì

,人群中大家各说各话,令这本寂静的峰巅,瞬间人声鼎沸起来。

“安静!”

得到了那老者的点头示意,手捧锦缎的两个大汉,异口同声地大喝了一声,声震山野,洪亮的声音在这雪华掩映的山巅,久久开去。虽然萧依寂离那人群尚远,但仍是被这一声厉喝吓得面色剧变,就连身旁一棵挂满霜雪的树上,银白的光也是被震得簌簌落下。那喧哗的人群,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功力尚浅的少年,干脆已经把耳朵堵上了。众人不语,等待着老祖宗的解释。

“我不想大家用武器参赛,自然有老祖宗我的考lǜ

。想想这些年的大选,不说之后出城狩猎而被杀死的人,仅仅只是在大选上死亡的人数,就足以让我莫颜族鸣响警钟了。虽然莫颜族有六大分支族,而六大分支族下又有无数小分支,可长久这么下去,死亡的都是我族精英,对我莫颜族的的确是一种损失。难道你们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族人的手中而没有愤nù

吗?这些年积累的问题,可能老祖宗我解决不了,但是老祖宗我今日立下规矩,就算死也要杜绝族内分支的厮杀争斗。”那老者身子向前跨了一步,岳峙渊渟,口中朗朗说道。

人群倏然静了下来,身边的人相视一眼,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对于这样的杀戮,莫颜族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也早就麻木了。在大选中失败死亡的一方,被家人带回家,匆匆埋葬,连看也不会多看一样。这个部族本就是一个强者为王的地方,只有强者才能得到大家的赞赏。而那些没有进入大选的人,也注定了要平平庸庸一生。在这个部族中,所有的人都把大选当做自己变强的开始,没有人会退缩,更没有对着残酷的规则说不。

沉吟半晌,只听那莫颜寒涛毅然颔首,沉声道:“老祖宗,寒涛同意您的走法,我们族人的确该相互为伴,而不是拔刀相向。寒涛听老祖宗的!”那莫颜寒涛说着,便对着老者行了一个叩拜的大礼,然后将身后背得一根短棒卸下,递到了那老者面前,以坚定口吻说道:“请老祖宗代为保管!”

那老者眉尖一挑,立kè

将莫颜寒涛扶了起来,冷冽的神情却是不断地瞟向一干众人,打量着那些人的脸色,随口说道:“寒涛小子,你是六大分支的吧?”

“嗯,回老祖宗,我是信天一支!”那莫颜寒涛如实回答。

他口中所说莫颜族六大分支,是最早莫颜族创立时的六个兄弟建立。在西北还是荒无人烟之时,有六个集天地灵华为一身的男人,来到这里,征战野兽群,将中原人引来西北,渐渐让西北这块无人地,变成了繁华城池。尔后,莫颜族六个兄弟在簟溪创建莫颜族领地,一分为六,各自有附属地,相互制衡,能报莫颜族永存。这才有了莫颜族六大分支一说。

第七十一章 老祖宗出手

“哦,你是信天一支啊?”那老者随口说着,单手一提直接将莫颜寒涛手上的短棒提在手上,却见莫颜寒涛面色立时就变了,惊讶地望着这个年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只有他心中才知dào

,他这短棒实则是杆长枪,在短棒旁边有个极为隐蔽的小暗簧,一按便立kè

弹出。这杆长枪通身千年寒铁打造,隐隐现着雷泽,仅重量他这等年少力壮拿在手中,都颇为吃力,而那老者却是信手拈来。想到这里,他不禁释然,面前自己称作老祖宗的人,估计少说也有个几百张了,即便悟性再差的人,估计用个几百年修liàn

,也会成为绝顶高手。

他心念及此,也不再纠结,抬眼就想再去看看那老者的双手。谁知,刚一抬头,那老者正好触动了短棒上的哑簧,立时砸在了他脑袋上。他只感觉头上一痛,上手一摸,即刻便腾起了一个大包,疼的他一哆嗦差点喊出声来。这时就见老者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是在有些嘲讽意味。

老者口中却是说道:“你们其他人还有异议吗?没有的话,自己把武器送到我这来!”

……

待众人将武器都已除下,莫颜族族长凑到那老者身边,压低了声音询问道:“老祖宗,可以开始了吧?”说话之间,神色中微微透着不耐烦,似乎还有一些阳奉阴违,但那老者全然当做没有看到,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听莫颜族族长,以高声朗呼道:“一年一度,莫颜族大选开始!”

随着莫颜族长一声高喝,他两手化掌,连连拍出几道掌影,朝着山巅边缘的几个木架扑去。只听得噼噼啪啪几声,那边缘的几个木架接连燃起了熊熊火焰,直欲将半边天染红。掌风一过,立时火光变得扑朔起来,幽幽火光,正像是今日的大选,诡异非常。

“终于开始了!”萧依寂舒了一口气,准bèi

接着看下去。岂料,他才刚想走近,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提起的脚便又放了下来,额头也是渗出一丝汗珠。那股剧痛,由胸口蔓延,令他半边身子都疼痛难忍,身体不自觉的位置颤抖,他知dào

那是虚弱的表现,他心中不禁苦笑,这大选马上要开始了,可恐怕他是看不成了。想到这里,心中蓦地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萧依寂心中默念心法,用内力强行压制住了疼痛感觉,却发xiàn

再自己的丹田深处,正有一股自己不敢触碰的能量,在渐渐强dà



萧依寂内视心肺,奇经八脉尽通,这股奇怪的力量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仿佛甘露入泥,一点点的渗透,包裹着他的五脏六腑,一点点蒙尘之光,让他整个身体都为之发亮起来,他自己的这种力量,像是浩瀚的海,一浪又一浪的海水打击着他本平静的心。仿佛置他于空灵之中,没有前路,亦不能倒退。

“难道我没死?”萧依寂心头赫然出现一个想法,即便他自己都为之一惊。旋即,又提了提真气,但那两股真气力量对撞着,使他的腹中犹如火炙,他提起一分真气,那股莫名的真气就欺进一分。

萧依寂渐渐习惯了这疼痛之中,带来的一丝舒服,便也放qì

了身体的抵抗,由心而生,将磅礴的真气,悉数破与体外,任由那股莫名的真气在体内游走,改变着他的五脏六腑,和几处大穴,一经冲击,萧依寂只觉各处要穴先是剧痛难忍,而随后,便觉得一股凌寒之气,将他经脉再次打开,此刻他立在雪地上,不断的有凉凉雪气,朝他涌来,灌进他的脚底,而后转变成剑qì

,破体而出。那股巨浪真气,滚滚化成凛冽寒风,在这接天山巅上,掀起了一阵嚎啕大风。直吹得山巅上枯树摇动,呼呼作响,雪地上一层薄薄的细雪,更是被风直接抛上云霄,随着风势而动,即刻形成了一道雪白的风墙,朝着莫颜族大选的场地扑去。

莫颜族老者立时一惊,目光一冷便朝萧依寂的方向射来。与此同时,翻手攻出一掌,纯阳的掌风立kè

化作一条十数丈的火龙。那火龙仅是朝前一冲,便将雪白风墙穿透,却没有丝毫停势,迳奔萧依寂的方向奔腾而去。再看那老者面色如常,束手而立,没有因为强行出手而有半点不适。那条巨大火龙,不断喷出炙热的干裂气息,龙身未至,气息先到,将山巅一方,悬崖上的枯树燃成一片火海。

萧依寂看着眼前情景,火龙在前,反倒看不清此刻老者是否在看着自己。心中一急,便回头看去,那悬崖少说百丈有余,若是跳下去,定是十死无生。倘若不跳,落在那老者手中,也绝不会有任何好下场。心念及此,也顾不得身体中另一股真气正在肆虐,将落痕置于身前,暗凝功力,准bèi

放手一搏。

哪知,那火龙径直扑来,扑到萧依寂身前时,龙身一矮,竟是从萧依寂的胸口,穿了出去。萧依寂顿觉五内俱焚,痛的大喝了一声,跪倒在悬崖边上。炙热的真气冲进体内,与那另外一股莫名真气缠斗在一起,自己本身的真气竟是全然被压了下去。萧依寂只感觉自己身体中又有了另一种变化,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骨头,身体中每一个穴道,每一处经脉,都在僵硬绷紧,他知dào

再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血管尽爆而亡,想要提真气抵抗,刚一运功,腹中立即一阵绞痛,让他不得不放qì

,任由那两股真气在体内抢夺,对撞。一次次的剧痛,让他的脸色铁青,牙齿紧咬着朱唇,已是狠狠地咬出了血,一丝殷红挂在嘴角,不断喘气低吟着,额头上的汗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埋在雪地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小洞。

他能感到体内的两股真气,再一次爆fā

了力量,犹如有两个绝顶高手在他的体内对决,每一次的冲撞都让他疼的怪叫,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也逃不掉。

第七十二章 蜕变

连续的痛楚扯着五脏搅做一团,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萧依寂几乎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胸口一起一伏的颤动,越来越弱。倏然间,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将星眸置向落痕。此刻落痕颤抖的频率愈加变快,迎着初升的月华,显出一道妖异的红光。

陡然直冲云霄的杀气,萧依寂吃力的控zhì

着,却禁不住那股杀意在体内乱冲,一时间本已有些适应的痛楚又加重了一分。萧依寂一时支撑不住,爆fā

出一声怒吼。整个世界安静得如同止水,除了自己的声音历久不歇,在一道道山峦中回荡,再没有任何声音。萧依寂终于不再抵抗,卸去了全身的力qì

,任由孤寂慢慢在他的心底蔓延,没有笑声,没有哭泣,甚至没有呼吸声,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死亡。

他曾经想过无数种死亡的方式:和高手的对决,和仇人的厮杀,执行任务时的意wài

,又或是被人暗算,被羽残宫抓住,死无全尸,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的死亡方式,竟然是这般单调,无声的死亡,蔓延在周围的空气中,无形的一种恐怖,攒在萧依寂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的脑海中,一幅幅无关紧要的图片不断闪现,有开心的,有难过的,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久久在他的心中游离,他仿佛看见她,又仿佛看见另一个女子,淡黄色和淡蓝色的交织,率真和冷漠的对冲,他始终看不清她,直到这一刻也一样。萧依寂不再呻吟,仿佛看到了一幅爱恨交织的场面,他的脸上,表情漠然,隐隐中露着一丝痴狂。

她很美,美的不可触碰。

宛如天边的晚霞,留给人无尽的变幻莫测。

可她又的确是个俏丽女子,那一抹轻笑,

一顾百媚生,再顾烽烟燧。

真的就这么算了么?他不禁心底腾起一丝反抗,落痕随着身体的颤动,红光大作,他的心倏然猛地一震,怒火挟着不甘,化作一道凄厉剑光,朝着眼前那片雪地扑去。此刻,

流畅的剑法,飘逸绝尘的轻功步法!他将剧痛和身体反倒让萧依寂有了平日难得的,随着萧依寂安心。他不用考lǜ

任何身外的声音,只是一剑剑发力,一剑剑他看不到任何人,也不再在乎是否有人真的发xiàn

了他。他就是他,不需yào

伪装,他,就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一个任何人都为之恐惧的人。

银装素裹的峰顶行云流水的剑势,幻起一片又一片的银光,令这莫颜族的演武场圣洁起来。无声的世界,周围雪地上还未落实的白雪障。

他极尽一个人在狂舞着,雪花再一次飘飞起来。他一剑剑猛攻,落痕的剑光银白纯净,没有丝毫刚才的妖异,激荡着的限制抛诸于外,此时,他的世界,只有剑,只有剑光中的她。他剑法卓绝,将那飘飞的白雪再次聚在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屏狂舞着,悲了一片银白,伤了千古峰峦,剑势打出的凌厉狂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倒飞着,明眸中执着如一的痛,衣袂飘荡着愈加衬出他那悲天恸地怒火。他一招招凌厉起来,仅仅一个小盘腿,轻轻一旋,便将立处厚厚积雪化为一滩水渍,渗透进那厚的冰层中。旋即,落痕轻转,流动着一道星光,直将着初升冷月的大地,又打亮了一道极美的光弧,耀目闪烁。那一道剑光愈演愈盛,最后竟是演过雪月,自成一道景致。

他发xiàn

体内的剧痛渐渐缓解了许多,便也不去管,仍是将落痕置于每个几乎不可能到达的角度。片刻间,一套“流星赶月”的剑术,被他耍得淋漓尽致。一剑连着一剑,每一环都恰到好处,不失狂妄。萧依寂身上散发出来傲睨万物的气势,竟是将周围本随风飘零的雪花固定在萧依寂一丈之内,缓缓流动,潺潺不息。

他心中一喜,显是掌握了要领,又一甩长剑,猛地攻出。这一次落痕化作一条银蛇,月舞越快,漫天雪花便又随着剑qì

飞舞起来,一片都不曾落到萧依寂的身上。他星眸一亮,不禁大骇,他每每攻出一件,腹中那炽烈的真气,便跟着消逝一分,身上的酸痛舒缓了几分,让他不自觉神情一震。

几经反复,萧依寂终于感觉身子一轻,身形宛如一只孤鹰直冲上半空,落痕轻轻划了一道十字,朝着对面山峦冲去,只听对面山峦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旋即便有一团巨大火球冲了上来,对面的山峦仅是片刻便被四起的浓烟掩盖住,只留下置入云端的峰巅,高耸依旧。随着那穿云裂石之声,萧依寂体内最后一丝诡异的力量尽是散去。

他感到无比的畅快,但是虚弱也是随之而来,跌落在山崖边,被冷汗浸透的长衫,被崖顶冷风一过,不禁连着打了几个寒噤,有些瑟瑟发抖。

“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萧依寂把刚刚的事情想个明白,就被一声冷冷厉喝打断。萧依寂尽量用内力急速的探视这五脏六腑,一边却是把目光置于雪地对面。

“这到底是谁放进去的?”莫颜族族长厉声大喝,全面怒容,手中正恨恨地捏着一张小纸条。

“不是我,真的不是!"莫颜墨迪一脸无辜地摆手,苦于解释无用,干脆去求身旁的两位哥哥:“大哥二哥,这……这绝对不是我放的,我不是不知dào

,族内大选,未进加冠礼是不能参加的,更何况早就听你们说是去碧云峰,我就更不可能去了!”

萧依寂远远地看着,心头赫然就是一惊,经过刚刚一番煎熬,此刻听莫颜墨迪说话,竟似是在耳边炸响,丝毫没有刚到峰顶时那种似真似幻的感觉。而他也是看的剑眉一蹙,实在不好判断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不是?可这箱子里,的确有你莫颜墨迪的名字,你作何解释?”莫颜族长丝毫不肯退让,身子又向前倾了一倾,以施压的口吻说道。

第七十三章 偏向

“这不可能,我从来就没有放过!”莫颜墨迪本就正值年少,此刻莫颜族长的厉喝,竟是让他一怔,喃喃低语,神色间也徒增一丝涨红。

“墨白小子,你怎么看?”老祖宗倏然开口问道,面色也是有些不好。听着总人指指点点的非议声,他纵是有心想帮也是毫无办法。不禁苦笑,自己这个老祖宗也有事情是不能做的,便喟然叹息不已。

莫颜墨白剑眉紧紧蹙着,看不过他在想什么,沉吟良久,才低眉颔首,施了一礼,说道:“老祖宗,虽然我不知dào

墨迪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箱子里,但是既然出现了,墨白绝不逃避,我愿代弟受过,还请老祖宗不要惩罚墨迪和我哥。”莫颜墨白说罢,又瞟了瞟莫颜族长身后的莫颜琇,眸中多了一丝复杂的光。

他这番话才一出口,那老者立时大声驳斥道:“莫颜墨白,你不要以为我老祖宗向着你,你就敢胡来!你可知扰乱族内大选,是什么罪过?”

莫颜墨白却是满不在乎,反倒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苦笑,丝毫不再乎众人的目光注视他,傲然说道:“扰乱族内大选,杖责一百,十年不能参加,更不允许出簟溪狩猎。这些我都知dào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这一切。老祖宗,要罚你罚我一个好了。墨迪还是个孩子,而且他的天赋比我好,十年的历练,对他来说,非常重yào

。所以还请老祖宗罚我就好了!”

“哦?”那老者万没有想到莫颜墨白竟然没有喊冤,而是直接将所有过错拦了下来。不禁凝目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盯得莫颜墨白更是十分不自在。见莫颜墨白微微有些诧异,才收回了那目光,旋即说道:“莫颜墨白,你就不想解释解释?”

莫颜墨白一怔,显是老者的话触动了他的心思,但当他游目瞟到莫颜琇那张阴阳古怪的俊面上时,他心中便有了定数,蓦然微微颔首,冷笑说道:“老祖宗,不用解释了,如果墨迪的确是自己将名字放进木箱的,就当是给他一个教xùn

吧;如果这张纸条不是墨迪所投,那么我更不能让别人来伤害我的亲弟弟!"

“这叫什么话?”莫颜族长身旁的一个大汉倏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是座位,实jì

上就是一块大黑色的石头,上面雕了几个怪异的符号,符号发青,看起来倒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就是,这是族里定下的规矩,怎么还能替罚吗?”另外一边的一个胖老头也站了一起来,更是大怒的一拍黑色石头,掌未至,只听一声裂响,掌风直接就将那黑色石头劈成两截,旋即力道柔发一旋,直接将两半石头化为粉尘,轻轻一抚,便随风而去。

这时,又纷纷有几个所谓六大分支的长老站了出来,莫颜族长一见,立即颔首说道:“老祖宗,这代人受过的事情,在咱们族还真是没有。咱们莫颜族从开创到现在,今天您把大选规矩改了,我可连管都没管。但是这也的确是早就立下的规矩。请老祖宗三思啊!”他说话之间,口气极为诚恳,但哪里逃得了莫颜墨白和那老者的眼睛,那一抹浅笑,早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莫颜族族长话音才落,那老者便是心中大惊,万没有想到平时儒雅豪迈的莫颜族长,竟能有这样阴狠的一面,不禁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到底你是老祖宗,还是我是老祖宗?我记得族规里也有一条是:要尊敬老祖宗,可你现在这么威胁我是什么意思?”

“不敢!”莫颜族长立kè

向后一退,施礼的手势更是往下去了一点,目现恭敬神色,似乎是不敢忤逆老祖宗,但心念电掣,立kè

又腾起了一个狠毒的念头,旋即笑道:“老祖宗,您说您刚闭关出来,先是在大厅内看上莫颜墨白,后来又将莫颜墨白叫到你的身边,现在还向着莫颜墨白,这么下去,族里的兄弟们会觉得十分的不公平,对吧,老祖宗?”

老者听完他说的话,立kè

勃然大怒,口中骂道:“到底你是老祖宗还是我是老祖宗?我就偏向墨白小子怎么了?你们在场的小辈里,有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比我们墨白小子还厉害的?没有的话,你们就把嘴给我闭上;如果有,站出来,打赢了我们墨白小子,老祖宗这个位置,我让给你。站出来!”那老者几乎喊的声嘶力竭,连脖子上的青筋都能清晰地看见,面色涨红得不成样子,此刻正如同泼妇骂街一样,直叫人难以想象这莫颜族的老祖宗居然还是个不老顽童。

一经老者挑衅,原本喧闹各自交耳的场面,戛然而止,惊恐地望着老祖宗,心中不知作何感想。然后又一起看向莫颜墨白,没有想站出来,更没有想要后退,众人都在等待一个能够做出判断的傻子罢了。

莫颜族长一见那老者暴怒,心中一急,立kè

配了个笑脸,说道:“老祖宗,要不您这么看看,既然莫颜墨迪的名字已经出现在箱子中,就让他参加今年的族内大选吧。”

莫颜族长的话未完,莫颜墨迪便感到自己如坠冰窟,已经是万劫不复了。不禁明眸瞟向莫颜墨白,希望知dào

他心中的想法,随之,他才转头,却见莫颜墨白还是面无表情,如石像一般立在原地,似乎完全不关心比人怎么说。莫颜墨迪不禁没好气地说道:“大哥,二哥,我都快被人砍了!”

莫颜墨白突兀地点了点头,倒是吓得莫颜墨迪一跳,才冷冷说道:“我们上当了!”

“啊?上什么……”莫颜墨迪话犹未完,便被大哥莫颜无痕用手把嘴捂住了,另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你看!”

顺着莫颜无痕的手看去,莫颜琇此刻躲在莫颜族长身后,正带着幽幽冷笑看着自己,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起来那样子十分的得yì



第七十四章 大战

莫颜墨迪一见,心中顿时怒火中烧,甩开莫颜无痕的手,立时大喝一声:“莫颜琇,明人不做暗事,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是不是你把我的名字放进箱子去的?”他才一开口,莫颜墨白的心便陡然凉了下去。

果然这一声厉喝着实让在场的人霍然大惊,目光如电一般看向愤nù

已极的莫颜墨迪,凝注不瞬。

东天边蒙蒙勾着一弯残月,此刻,夜空高远,月华如练,不徐不疾的山峰,吹着雪白的峰顶,映出一片又一片银白雪光,照着山巅上每个人或诧异或无奈的表情。远处一片白茫茫,那股磅礴的气势,仿佛一颗明珠置身于雪山之中,谁能想到山底正是开满奇花的盛夏。

莫颜琇瞟了一眼满面怒容的莫颜墨迪,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幽幽开口,说道:“莫颜墨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换做是我,我也会最先怀疑和你们不和的人。但是有什么证据这张纸是我放进去的?更何况,我从来都没放。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和我爹是最后一个到演武场的,而老祖宗带着箱子早就来了,我就是想动什么手脚,恐怕也苦于没有分身之术!”他说罢,微微颔首,嘴角不禁意挂起一丝蔑笑。

“莫颜琇,对不住了,家弟性子直,还请不要见怪!”莫颜无痕抱拳说道,面色上带着几分歉意,显是诚恳。他表面上从容自若,可心里却是叫苦不迭,想与之周旋,却再无良策。

“莫颜琇,你不要装了,谁不知dào

今年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我二哥?”莫颜墨迪气不过又低吼了一句,面色气的涨红起来。

“墨迪,住口!”莫颜墨白倏然开口喝道,旋即面色微微一变,冷冷又道:“老祖宗,墨迪的话还请您和莫颜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说再多也没有任何用,还请您定夺吧!”

他话音刚落,莫颜墨迪又想开口,却被他制止了。莫颜墨白默立在一旁,镇定如山,仿佛这事情与他无关,朗朗星目中闪着冷芒,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指指点点和注视而怯懦。

“莫颜墨迪,我害你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的对手,整天躲在你大哥二哥身后,真不知dào

你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莫颜琇说着讪笑起来,鄙夷地看着莫颜墨迪,双手却是从背后绕到了身前,十分小心的防备着莫颜墨迪被自己激怒而出手猛攻。

不要说莫颜墨迪本人,就连作为局外人的萧依寂,都有些听不下去,看到莫颜琇的小动作,也不由冷笑,着莫颜琇果然是阴毒谨慎之人,时时刻刻都在防备别人。

“小爷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莫颜琇,接招!”

莫颜墨迪厉喝一声,挟着一团森森冷焰猛地朝莫颜琇攻去,战弩化剑,破开空气阻隔,顷刻便道了莫颜琇身前。这一招本就是莫颜墨迪暴怒而出,实是狠辣无比。莫颜琇一见莫颜墨迪想置他于死地,不禁啐了一口,步子一旋,便从战弩边缘划了过去。

哪知,莫颜墨迪手上一转,战弩贴着莫颜琇的左肋就是狠狠一击。莫颜琇只觉一股凌厉的杀气瞬间冲进他的体内,他心中一惊,强行将自己的发力收了回来,肩踵交错的一刹那,他几乎看到莫颜墨迪眼中那几欲焚尽骨血的愤nù



他连连退了几步,才停稳身形,惊恐地看着莫颜墨迪,打量着他臂膀上那把嗜血利刃。那把弩,通身黑色玄铁打造,牙后连有望山,悬刀更是一块血红的玛瑙,玛瑙中隐隐流转着无尽的死气。此刻那把战弩上搭着足足十三支箭矢,仿佛十三只无情的眼睛,在冷冷的盯着他。莫颜琇霍然大惊,这莫颜墨迪手中竟是一把类似于诸葛连弩的东西,与之不同的事,诸葛连弩箭槽中装满也不过十支箭矢,而莫颜墨迪手中这把战弩却是装了十三只,看那战弩展开情况,最少还能再装上两到三支。仅是这一点,这把战弩的杀伤力便是不言而喻,更何况,在弩翼两侧,装着两柄类似短刀一般的利刃。这三面俱能攻击的利器,在正值冬天的月色下,隐隐泛着可怕的光泽,看得莫颜琇一阵胆寒。

再看那战弩箭槽中的箭矢,千年玄铁而制,设非不是那陡冲云天的杀意,几近以为那箭矢和战弩是连在一起的,根本发xiàn

不了,每只箭矢的箭尾都嵌着一颗晶莹明亮的水晶石,以便在黑夜中能第一时间判断出,是否射中了猎物。

微微一阵山风拂过,莫颜琇立即赶到一阵寒意,低头一看,长衫上已是被那战弩斜斜划开了一个口子,温如璞玉般的皮肤正裸露在寒风中,莫颜琇面色一变,咬着牙恨恨地说道:“莫颜墨迪,我要杀了你!”

说话之间,身形直扑向那莫颜族老祖宗的身后,脚上一踢便将来时那柄巨剑握在手中,旋即巨剑横着便攻出一道苍蟒的剑qì

,随着那剑qì

的欺进,完本银白的雪地上,硬生生地被划开一道奇长的裂痕,即便底下冻了千年的寒冰也是被他的剑qì

打出一道痕迹。冽冽狂风不容缓和的便向莫颜墨迪攻去。

莫颜墨迪战弩一翻,立起弓弦,便是轻轻一放,十三支剑弩逐一奔向那道狂猛的剑qì

,宛如一道道流火扑向一团光幕,瞬间没了踪影,而莫颜琇那道剑qì

却是丝毫没有减弱,继xù

朝着莫颜墨迪的方向射去。莫颜墨迪心中大骇,不敢轻视,身形一偏,横着飘了出去。

那道剑qì

贴着莫颜墨迪的衣角便射了出去,直撞到对面的山峦上,撞出数点火星,随后便是穿云裂石的倒塌声。这一剑着实狠毒,带对面肆虐的尘烟落定,众人便发xiàn

,对面山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即便在夜晚,也是清晰可见,可见这一剑几乎是莫颜琇凝力发出的致命一击。

莫颜琇一击不中,莫颜墨迪的战弩立kè

就扫了上去。他心知这柄战弩的好处,也不浪费时间去装填箭矢,而是利用战弩弩翼两侧的利刃,连连翻转攻击。莫颜墨迪硬是凭着自己一口怒气,接连打出几招杀招,此刻他眼中微微泛着艳红的血丝,正是他愤nù

的象征,而莫颜琇却是东封西挡,步步后退,一柄极重的巨剑,在这种近身搏斗中,完全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第七十五章 致命光幕

莫颜墨迪再次高举战弩,也不管什么招式,朝莫颜琇劈头砸了下来,莫颜墨迪几乎灌入了全力,加上战弩本身的重量,更是忽忽挂风。莫颜琇心知不好,手中巨剑即便旋起,恐怕仓皇之间也不足以抵挡,转念便星目一闪,立时生出一计。

心念及此,手中巨剑一掷,脚步一旋,便纵身而上。身形宛如一道苍鹰袭空,人剑分向从莫颜墨迪的身上射了过去。才一过,莫颜琇中途变式,脚上一踢,改变了那柄巨剑的去向,那柄巨剑再次朝着莫颜墨迪的玉枕穴射去,力道之猛,奔雷之快,早已超脱一般俗物之外。

莫颜墨迪一击未中,却因为发力过猛,战弩狠狠地砸在地面上,令山巅都为一阵颤抖。战弩刚砸进地面,那狠毒的一剑,便跟着射进了莫颜墨迪的左臂,立时一道血线喷涌出来,在单调的雪白中添上了一抹娇羞。莫颜墨迪疼的一声低喝,战弩脱手一甩,一道银光直射上高远的夜空,仿若一道灿然流星。

就在这时,人群中蓦地冲出一人,仅是肩上一晃,身形便如孤雁飘腾在空,一个漂亮以及的翻腾便将那战弩扣在了自己的左手上,虽然看起来有些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如燕子盘旋,足上头下,缓缓而落,点尘不惊。直到快要落到地面,才又打了个翻腾,雪地上竟是被他翻腾的冲击而形成一个无雪的圆弧,尔后稳稳地落在雪地上,足上登着那双黑色靴子没有沾染上半点尘埃。

此刻他冷冷地看着莫颜琇,面色傲然,头微微太高,似是根本不屑。口中漠然,说道:“莫颜琇,道歉!”

他的话才一出口,便招来莫颜琇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嘴角一挑,讪笑道:“我说实话怎么了?他犯错,哪次不是你们两个给他收拾烂摊子?”

“道歉!不要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那番话!”莫颜墨白依旧冷冷地说道,眉宇间的那分冷酷却是不引人注意的在蔓延。说话间,更是将莫颜墨迪的战弩置于一旁,月华一过,那一道银色泛光,正是照在莫颜琇的脸上。

“你不相信可以拿证据出来,可惜你拿不出任何证据!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我早就会把证据毁得一干二净,更何况本来就不是我做的!”莫颜琇被突来的光晃得一怔,而后语气阴阳的说着,嘴角那丝嘲笑的意味,更是突兀地显现出来,他赌定莫颜墨白不敢动手,更何况此刻老祖宗就在一旁,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族人自相残杀?

“哦?证据?”莫颜墨白嘴唇嗡动了一下,喃喃说道。茫然的眼中,突兀地多了一丝贪婪的光,冷笑道:“证据就是这个!”

莫颜墨白声音才出,身形却是已经到了莫颜琇身前,战弩上没有箭矢,但随着莫颜墨白拉动战弩的弓弦,连续射出一道又一道凌厉的箭光,急速朝着莫颜琇的几处大穴射去。

莫颜琇哪里想到战弩没有箭矢的情况下,还能发动远攻,手中巨剑连着打出几道圆弧,直到第六道圆弧时,才将莫颜墨白的攻势全数破开,莫颜琇心中大惊,知dào

这莫颜墨白的功夫比刚刚莫颜墨迪高了许多,不禁将双手同时握在剑柄上,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莫颜墨白。

莫颜墨白一道攻击不成,战弩立kè

化作一道寒光,朝莫颜琇的左肋刺去。稍离得近些,莫颜琇才发xiàn

原来这战弩不止是在弩翼两侧加上了利刃,而在战弩正中央,一样有一柄利刃,只是与战弩同为黑色,很容易被忽略。莫颜琇霍然一惊,巨剑高举而劈了下来。

莫颜墨白丝毫不为他的举动感到任何威胁,面对巨剑,更是不退反进,压低了身形,朝着莫颜琇的丹田猛地刺了下去,比之刚刚更是加了一分力道。莫颜琇的巨剑直接砸在了莫颜墨白的肩头,莫颜琇本以为定然会砸的血肉飞溅,惨不忍睹,谁知,莫颜琇五分发力却只是在莫颜墨白的肩头留下一道白印罢了,在没有任何伤害。莫颜琇不禁失口惊呼,仓皇向后飞窜。但无论莫颜琇如何闪躲,战弩始终在他身前,绝不会超过一尺。莫颜墨白似乎也不着急,嘴角上那丝玩虐的意味,赫然印在莫颜琇眼中。

莫颜琇不由得心头一苦,游目看向在场众人。只见在场众人纷纷低声转述着什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仍是不时瞟向他和莫颜墨白。倏然目光一闪,又看到一旁的莫颜族长,正似是失望的望着自己,那种恨恨地眼神,愈是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飞退间,手上一松,巨剑拖在地上,不断碰撞出点点火花。见莫颜墨白根本就是在羞辱自己,心中一发狠,巨剑便极为隐蔽的在地上划了一道斜斜的剑光。莫颜墨白刚纵弩追来,他便一发力,那道剑光直射上云端,形成了一道光幕,将莫颜墨白的身形挡在光幕外。莫颜琇一见逃脱了莫颜墨白的杀招,立kè

往后又飞退了数丈,停在远处,看着战圈中的发展。

飞扑而来的莫颜墨白一见竖起的光幕,自己急速而追,必然要和这道恐怖的光幕撞上,任凭自己的身体再强横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心念到此,心底隐隐冒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旋即看了看站在远处的莫颜琇,正是阴笑的看着自己,更是不由得怒火中烧。在转头看向莫颜族的老祖宗,一看之下,便是一怔,那老者居然坐在座位上睡的正酣,不时发出一阵舒服的呼噜声。

莫颜墨白心中笃定,暗凝功力于左臂,直接灌入战弩中,越是离那道光幕近,他的身体便越是往里面吸,那股冷风又背后而倒灌,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他往鬼门关上再无情的送上一程。他心中默数着,看着眼前愈来愈近的光幕,将他整个人几乎包裹,更是忍不住责备自己太过大意。

第七十六章 糊涂祖宗

心念间,他双唇嗡动着数出了最后一个致命的数字,只见他的身形蓦地腾起几分,左手猛地发力,将战弩直插到地上,一声巨大的裂响,震得众人皆将耳朵堵住,不由往后退了又退,山巅剧烈的颤动,使地面上的那层银白,裂变成枯涸的海洋。摇晃中不断有细小的碎石落入山崖,只一冲进悬崖,便没了踪迹,犹如石沉大海,甚至未能发出一点声音。那道光幕后,突兀地出现一道银色光柱,比之皓月,有过之而不及,在这漆黑的夜,亮如一颗璀璨的明珠。

老祖宗似是被这剧烈的晃动和声音,从睡梦中震醒了,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茫然问道:“怎么回事?地震了?”

良久,见没有人回答,便摸索着去看,不远处的光柱中,正半跪着一人,强光渐渐减弱了下去,老者才隐约地从强横的身体判断出那个人正是莫颜墨白。此刻他离身后那道光幕仅有几寸而已,而他的手上染满鲜血,却是死死地连在战弩上。战弩已经一多半没在地里,似是莫颜墨白整个人都钉在战弩上,他面色惨白,嘴角不断地往出渗着鲜血,眉宇间那股痛意,更是让莫颜琇有些得yì



“墨白小子?”那老者疑惑问出,不由得左右打量着那个半跪在光柱光幕中间的人。

“老祖宗,您叫我?”莫颜墨白强忍着疼痛低声问道,即便他再能忍耐,微微颤抖的声音,依旧无法骗到任何人。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呀,还真的是你,墨白小子,你这演的是哪出啊?”那老者四处游目了一番,那光柱处,硬生生像是被剥落了一层,而形成了一个小坑,随着光幕和光柱的减弱,山巅之上的颤动也渐渐停了。

“老祖宗,墨白一会再向您解释!”莫颜墨白低声说道,剧痛使他更加清醒。他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还未完全消失的光柱,嘴角边爬上一丝狠毒的笑意,右手在身上一翻一探,从腰际摸出几颗黑豆。那本是他闲来无事喂马用的,没想到此刻竟是作了大用处。

只见莫颜墨白翻掌之间,几颗豆子已被真气腾起,服帖地靠在弓弦之上,这弓弦也倒有些来历,并非平日所见的麻线,而是产自碧云峰的火凤羽翼,缠绕加工而成。倏忽一瞬,两道相峙的强光,一同隐去了最后一点光彩。几乎与此同时,莫颜墨白一声断喝,响彻山巅,战弩随着身形猛地改变方向,那几颗黑豆,立时迳奔莫颜琇射去。

莫颜琇心中一惊,未及反应,只觉身上犹如被人点了几处大穴,痛得他哇哇大叫,翻倒在地下,悚然地看莫颜墨白。莫颜琇本以为莫颜墨白受此重创必是筋脉已损,绝不会强行出手,况且他哪里想到,没有箭矢的情况下,莫颜墨白竟能用黑豆作为替代,不禁剑眉一蹙,略带不服说道:“莫颜墨白,你处处逼我动手,现在还想要我的性命,这等手足相残之事,你都做得出来,如何能以服众?若是你当了这次狩猎的领队,只怕我们还没遇到奇珍异兽,就已经命丧黄泉了。老祖宗你是看见的,刚才莫颜墨白出的是杀招!”

莫颜墨白一听他口中颠倒是非的话,只觉胸中血气翻涌,一口鲜血便兀自喷了出来,倾洒在银白雪地上。那片银白刚刚被他出手震裂,此刻又是被他加了颜色,倒是像极了一幅泼墨山水,却裹满了大战后的不甘。

“行了,琇小子,你也不要说了。刚刚谁先出售的我也没看到,现在墨白小子的伤比你还重,这件事情就当是扯平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老祖宗被搅得心烦意乱,连连挥手示意莫颜琇不要再说下去。

“可是,老祖宗,是莫颜墨白先动手的……”莫颜琇还想再往下说,却被莫颜族老祖宗的话给打断了:“我说琇小子,你就不能消停一会?本来老祖宗我不想说,忒丢人,刚才你们缠斗的时候老祖宗我睡着了,你这是非要我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丢人啊!”说着,面色微微一变,愠色满布,眸子中冷冷地光,看得莫颜琇心中一紧,立时止住了刚想要脱口的话,默立在一旁。

“老祖宗,既然不想追究,那么您看,莫颜墨迪到底该如何惩罚?”莫颜族族长恭声询问道,手上却是极不引人注意地做了个手势,让莫颜琇忍耐。

“墨迪小子的事,我看就按你说的办吧,刚刚墨迪小子那一手功夫,我倒也注意了,恐怕比很多入了加冠礼的人,都要高出许多。况且,这件事,无论是不是琇小子所为,这个人必然是不想莫颜墨白一支参加族内大选,我这老祖宗可不能让他得逞。墨迪小子,你看这办法行不行?”莫颜族老祖宗说罢,笑呵呵地将目光置向莫颜墨迪,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这老者一番话,顿时让在场的众人均是怔怔出神了好一会,莫颜墨迪不禁一皱眉头,心中暗道:“这是什么老祖宗,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再推一把吗?他是老糊涂了,还是当族里的人都糊涂了?怎么可能破了规矩?”正当他心中大感疑惑之时,蓦然惊觉有一只手,在背后划着不规则的图。

莫颜墨迪星目一闪,就想回头,却被那只手的巨大力量所制止了。他微微侧目,却见自己的大哥莫颜无痕正站在自己后侧,眼神却是和不远处的莫颜墨白做着有限的交流。莫颜墨迪感到稍稍安心,知dào

那是他们小时候玩的把戏,不觉浅浅笑了,毅然颔首,恭声回道“老祖宗,让我参加我自然是竭尽全力,但,这从本族开创以来,就没有过此类先例,不知dào

大家怎么看?”

“好,现在墨迪小子同意了,你们怎么决定?”那老者朗声高呼,身形也是随之站了起来,一股威严施压的气势,翻涌而出,笼罩在山巅之上。

即便萧依寂此刻立在崖边,那股恐怖的气势,依旧让他几近臣服,更不用说演武场中的众人。

第七十七章 第三分支后裔

沉吟良久,才在人群中传来一声微弱的附和:“老祖宗,我没有什么意见,今年本就从九人提高到一十三人,多一个人参加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随即,人群中便接二连三的传出拥立的声音,山巅上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刚刚我抽出的是谁?”那老者微微点了点头,询问道。

“老祖宗,刚刚抽出来的人,是我。”一声高亢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旋即从人群中便闪出一人,手中捏着一片白纸,上面墨香淡淡飘着几个小字:莫颜铭夏。

“哦?那你可要小心,这墨迪小子,着实有两下子!切忌,决不可伤人!”那老者微微正色,瞟了那来人一眼,似是警告般地说道。

“铭夏谨记老祖宗的话!”那来人抱拳施礼,而后卓然立在雪地上。

但看那人,年约二十一二,一身银色锦衣,在月华的照耀下,灿灿生辉。生得星目朗朗,剑眉含烟。隐隐之中透着一股凛然之气。这人正是莫颜族六大分支的第三分支后裔,在莫颜族中也算得上血脉纯正,但在他的身上却丝毫找不出纨绔子弟的架子,反而透着傲骨神态。

“墨迪小子,看你了!”那老者似笑非笑地说道,在莫颜墨迪看来,那张老脸上分明刻着一丝嘲讽。

那老者话音刚落,双手猛地朝众人推出一掌,掌风阴柔中透着刚劲,直接将站立在雪地中的众人从中间分开,那股无形的气浪,挟着诡异的旋力,将众人捎带着滑落道雪地两侧,竟是自然地形成一弧人墙,每隔不远处便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山岩石,以供众人休息。

“开始吧!”老者舒了一口气,满yì

地点了点头,面色上那丝得yì

,更是难掩他心中激动。

“墨迪,你要小心点!”莫颜墨白早已看出莫颜墨迪此刻心中忐忑非常,就连呼吸也是有些急促,便用了几分力道,按了按莫颜墨迪的肩膀,正色说道。他怎能不知dào

这种感觉?他一样从他的年纪过来,只是他没有他幸运罢了,直到现在他都还未出过这簟溪小城,真zhèng

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心念及此,又不觉腾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依然深深埋在角落中的刺痛,不拔不快的感觉,陡然升了起来。

“墨迪,如果不行,千万不要逞强!”莫颜无痕嘱咐了一句,便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不禁剑眉一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墨迪,你听好,铭夏没有那么难以对付,只要你懂得怎么破了他的轻功,他就难逃失败厄运!”

“可是,哥,我怎么才能破了他的轻功?”莫颜墨迪诧异已极地问道。

“这个容易,只要……”

莫颜无痕话犹未完,在演武场中等待的莫颜铭夏似乎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问道:“还没准bèi

好吗?如果准bèi

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哥……”

莫颜墨迪几近带着哭腔说道,却被莫颜墨白接了过去:“去吧,输赢不计,尽lì

就好了!”他声音极为平静,俊面上也是十分淡然,说罢,便退到了一旁山岩上,朝莫颜墨迪毅然点了点头,嘴角牵动了一下,却又忍了下去,只是星眸中平添了一抹担心的光。

莫颜墨迪年纪尚轻,本就对于这种对战没有经验,见那人立在原地不动,脚下轻点,猛地攻出一拳。他的身形不快,但力量奇大,犹如猛虎下山一般,瞬间便攻到了莫颜铭夏面门,莫颜墨迪拳头散发的气流,几乎激荡着莫颜铭夏的头发缕缕倒飞。

莫颜铭夏丝毫不惧,看着眼前飞扑而至的莫颜墨迪,嘴角竟是浮起一丝诡异冷笑,就在莫颜墨迪提真气想要攻下的一瞬,他脚下轻点,身形宛如一线纸鸢,向后飘了几丈,仅是片刻便脱离了莫颜墨迪的攻击范围。这瞬间的转变,立时就是让莫颜墨迪心头一震,翻然大悟莫颜无痕的话。看来这莫颜铭夏的轻功,果然已达化境,并非他可比拟。心念及此,不由想起了莫颜墨白手中那把战弩,若是战弩在手,恐怕即便他是大罗神仙,也难逃过他的嗜血杀招。

他想着,倏然惊觉对面撞来一股寒气,抬眼间,却见一只手,五指如勾,正是向他的哽嗓抓来。这只手,角度刁钻狠毒,分明奔着自己命门下手,莫颜墨迪心念电掣,低低喝了一声,反而朝着那莫颜铭夏撞了过去。就在莫颜铭夏的手刚一触碰到他的皮肤是,他手上一探,胡乱地抓了一个指头,猛地一掰,只听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紧跟着便是莫颜铭夏一声吃疼的痛呼。

他这一手小擒拿,着实惊了在场观看的众人,莫颜琇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凝目不瞬地盯着场中形势,手中不自觉地捏紧佩玉,显是十分紧张。

莫颜墨迪这一攻出其不意,那莫颜铭夏痛呼中,猛然发力,巨大的力量直接就将莫颜墨迪甩了出去。只见莫颜墨迪身形一翻,便稳稳底下雪地上,深深地现出两个脚印,倒是可以看那莫颜铭夏力量罕匹。他身形才立稳,莫颜铭夏狠狠的一拳便又朝他的胸前砸了下来。

他心中不禁一笑,这莫颜铭夏果然学乖了,不再用探爪,而是改为用拳。他眼角余光一见莫颜铭夏拳脚到位,竟是奔着自己死穴下手,双手化掌,功集双臂,一股诡异的旋力磅礴而发,竟是直接将莫颜铭夏那一拳套在双掌之间,不断用自身的旋力控zhì

带动着那一拳的无匹力量,尽量让莫颜铭夏轻功难以施展。直到莫颜墨迪退了两丈有余,见时机已到,微一变式,右掌直袭莫颜铭夏胸口,一点一撞间,凌厉的拳势悉数打进莫颜铭夏身体。

莫颜铭夏只觉胸中剧痛难忍,脚下一旋,丹田之气由下而上,瞬间涌动着磅礴内力,将莫颜墨迪撞开,旋即寒光一闪,莫颜墨迪的右手腕便被他死死扣住。

第七十八章 死气

莫颜铭夏猛地一发力,直将莫颜墨迪的骨头捏得咯咯作响,不由得大喊道:“疼,疼……”

他越是喊疼,莫颜铭夏的手上力道越是加重了几分,顷刻间他便感到手臂酸麻难忍,他知dào

这是拿住经脉的特征,他必须要摆脱这种控zhì

,用不了多久,他再加重几分力道,自己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心念一动,便咬牙挺住了那刻骨的疼痛。

果然,莫颜铭夏顿时一惊,手上力道松了许多。趁着这个机会,莫颜墨迪身形一矮,便从莫颜铭夏的肋下划了过去。步子一旋,反手就扣在了莫颜铭夏的脉门上。那莫颜铭夏却也不急,报以一记挑衅的冷笑,双唇以无声启合,道:“你抓不住我的!”

他唇角嗡动,莫颜墨迪便是一怔。只见莫颜铭夏诡异地瞟了莫颜墨迪一眼,旋即身形急速缩小了一圈,肉眼可见得他身体的每一次骨血都在以可怕的速度缩紧,筋脉渐渐显现,那温玉的皮肤下,青色泛泛,随着莫颜铭夏的再次缩小,流动的血液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宛如只剩一副人皮挂在骷髅之上,毫无生气,月华投影下,惨白兮兮。萧依寂不禁脱口一声轻啊:“这不是缩骨功吗?”

这门功夫萧依寂早在碎月身上领教过了,可现在莫颜铭夏使出来倒是有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看着他身上皮肤渐渐变得松泄,形同老人,他便不由得不寒而栗。

他心念之间,莫颜铭夏轻而易举的便从莫颜墨迪的扣握中脱离出来,旋即身形拖着那长长的衣服,犹如鬼魅飘腾于空,双手十指弯曲如钩,朝着怔怔出神的莫颜墨迪抓去。此刻,他身形奇快,神色凄厉,尽是向着死穴下手。已经反攻,莫颜墨迪险象立现,害得连连封挡,向后飞退。无奈莫颜铭夏轻功独步,尽管他全力暴退,仍旧无法躲开莫颜铭夏的攻势。

一旁的莫颜无痕看得冷汗连连,口中不由得喃喃道:“这莫颜铭夏也算是族内少有的高手,墨迪又没有什么实jì

的对战经验,这太吃亏了!”

“莫颜铭夏在用杀招,他毫无保留!”莫颜墨白倏然开口,星眸置于战圈中,却是仿佛看到莫颜无痕的表情。

“那岂不是墨迪输定了?”莫颜无痕惊诧已极问道。

而莫颜墨白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说话,眉宇间却是现出高深莫测的神色,示意他不要急,慢慢看下去。他心中早已有了定数,虽然莫颜墨迪此刻丝毫不占上风,但却还未出杀招,而且莫颜墨迪没有对战经验,已经能和莫颜铭夏制衡,经过一段时间摸索,相信他很快就能将劣势挽回。

“这莫颜铭夏连深藏不露的缩骨功都用了,对这场比试势在必得啊!如果墨迪受伤,我肯定饶不了那小子!”莫颜无痕面色焦急地说道,拳头更是握得咯咯作响,似是一刻也忍耐不了。

“哥,你不想我动手?”莫颜墨白反问道,旋即瞥了一眼自己身边那个略矮的身形,心底泛起些许莫名感动。那个最熟悉的人,站在自己身边,自己还有什么好顾虑?

“不想!你是咱们这一分支,出头的希望,绝对不能因为墨迪影响到你!”他似是平常的说道,面色亦是十分深沉,外人岂可知他的那份宠辱不惊,是要经过多少事情,又要经过多少人的羞辱?

“如果墨迪有什么闪失,哥是打算牺牲自己?”莫颜墨白听他说着,翻然而悟,心中突兀升起一丝悲然。未等莫颜无痕回答,他的嘴角挂起一抹笑意,说道:“我也是墨迪的哥哥!”

说话间,莫颜墨迪已是晃过攻势,双手轻划,在身前结了一副九宫图,那股磅礴之力,由九宫之内爆fā

出来,幻化成一只银色的凤凰,缓缓升上半空。澄碧的夜空中,竟是奇异地显现出一幅双月同天的假象,灿灿两轮皎月,照的大地亮如白昼,落针可见。

莫颜铭夏本欲冲上前来,一见莫颜墨迪竟是不顾本体,而放出自己全部真气,想与他拼死一搏,心中竟是升起一丝玩虐意味,脚下一旋,便止住了前冲的身体,双手一划两道泛着乌光的冷芒立现,莫颜铭夏不断变换手的位置,结界雏形已成。莫颜墨迪心中一惊,赫然操控着那只银色凤凰,一声惊天长啸,凤羽零落地悉数打向莫颜铭夏才成形的浮刻结界,试图将其打散。

莫颜墨迪此刻身体强横渐渐显现,青筋暴起,神态傲然,一招一式刚劲有力,与半空那银色凤凰形成了鲜明的互补对比,形成一幅绝美的画,耀目已极,可惜再好kàn

,也始终不过是杀人的招式。那飘零的凤羽如夜空沙星一般,扑奔而去。

“原来是这样!”莫颜墨白倏然醒悟,口中低语,心中却是十分不好受,说道:“死气!莫颜铭夏掌控着死气!”

“什么?”莫颜无痕几乎惊得哑口无言,惊诧地看着此时冷笑着的莫颜铭夏,只觉背后陡然爬上一丝寒意,即便他极力压制,还是有些呼吸不快。他观察着战圈中的变化,声音压得奇低,说道:“墨白,你说莫颜铭夏拥有的是死气?你可看清楚了?我们莫言一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小辈修liàn

死气,这本就是一门极危险的内功心法,修liàn

得稍有偏差,不但外家功法毁于一旦,更是有可能被死气反噬而亡。”

“我可以肯定,我没有看错,莫颜铭夏修liàn

的的确是死气!哥忘了,我在当初选择修liàn

内功之时,娘也说过我适合练死气内功!”莫颜墨白笑道。

莫颜墨白话音才落,莫颜无痕便恍然地望着他,心中不由得羡慕已极。莫颜族自开创以来,便有十套内功心法供后人修liàn

,分别是:生气,死气,寒气,剑qì

,幻气,无形气,炙焰气,圣洁气,力量气,守护气。还有另外三种心法,本数秘传,但因为学习这三种心法,需yào

较高悟性,不是人人都可以学,便也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这三种心法分别叫做:战气,亡气,灵气。

第七十九章 十三门心法

所谓生气,大成者可掌控龟息之法,生死无常;死气,大成者则操控生死。十种公开内功心法中,以这两种最为厉害,都已掌控生杀大权为基点。而寒气,可成冰灾;剑qì

大成者,御剑而行,无剑亦成形;幻气,可生出世间各种欲望,以迷惑敌人;无形气,可随时幻化身形;炙焰气,与寒气相对,大成者可燃尽一切;圣洁气,可幻化神兽与己协同作战;力量气,一旦运用,力量无以匹及;守护气,可使己如盔甲在身,不受半点伤害。这十三种内力,每一种修liàn

大成,都可成为一方霸主,留名千古。

这其中,莫颜琇,便是修liàn

的剑qì

心法。而莫颜墨迪则是圣洁气,那一只银色凤凰,正是他运用心法幻化出来。随着莫颜墨迪的修liàn

成形,这只凤凰也会随之变大,此刻还是能够看出莫颜墨白功力尚浅,那只银色凤凰也仅是雏形。而莫颜墨白却不在这十种之中。说起莫颜墨白学习的内功心法,莫颜族内小辈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是带着敬畏的。

他,修liàn

得竟是剩下三种内功心法中的一个:战气。顾名思义,一战而生,一战亡,这种心法没有捷径可走,只有不断的征战,杀戮,才能突pò

。修liàn

程度极难,不但要以血做媒,更是需yào

以自己的身体滋养战气高涨,所以一般修liàn

这种战气的人,身材魁梧不说,更是看起来十分的恐怖。当战气到达一定程度,身体成长也会逐渐停下来。有些人为了达到蒙蔽敌人的心里,刚刚突pò

身体成长,立kè

就中断修liàn

,身体增长随之而停,便可达到一定的作用,但仔细来看,仍是有一定差别。先是修liàn

战气的人,身体强横不可比拟;再者,修liàn

战气之人,一动怒立kè

就能让别人感到暴戾的不安感。战气达到大成者,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自不待言,可是能以一人之力抗衡一方城池,无惧天地间任何邪物。这样看,胆量也着实十分重yào



修liàn

战气的人,必须是极为有外家功法天赋的人,由于这种心法纯阳,所以莫颜族的女性便被拒之门外,也曾有女子不服,偷偷修liàn

,但莫不是暴毙而亡,七孔流血,肉体碎若泥状。而在莫颜族男子之中,内柔之气者亦不能修liàn

。而莫颜墨白却是几百年来,能修liàn

战气心法的第一人,怎能没有人嫉妒?怎能没有人憎恨?只是对于众人略带异样的眼光,他早就习以为常,丝毫不为在乎了。

剩下其他的两种功法:亡气,灵气。亡气与死气虽然字面上的意思差不多,但是本质上却是有千差万别。可以说是极为复杂的一门心法。亡气的修liàn

极为缓慢,随着年岁的增加而见成效。十三中内功心法中,最厉害的就要数亡气,但苦于亡气需yào

到了一定年龄才能发挥其威力,便成了莫颜族后辈眼中的毒药,谁都不愿先尝一口。当然亡气大成者,实力更为惊人,亡气一旦释fàng

出体外,沾染之处立时化为尘埃,人亦如此。灵气乃莫颜族后辈之中修liàn

最多的,灵气以增长速度快而文明族内,许多莫颜族小辈,为了在年轻时多些作为,便选了这种心法,殊不知这种心法开始容易,越到后面,想要突pò

几乎是不太可能。灵气大成者,可借敌人打出的攻击而发力,以减少消耗自己的内力。

而在这些功法中,只要资质上乘的小辈,完全可以学习一到两种,甚至更多。但渐渐地有些人觉得一个人能将一种内功心法驾驭得炉火纯青,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如果要一起学几种心法,很有可能到最后,一个心法没能达成,所以这中修liàn

内功的方式,也被人们所抛弃了。

“这莫颜铭夏的死气,十分厉害!恐怕即便是我,也不是对手!”莫颜无痕无奈说道,细细打量着那莫颜铭夏的双手,倏然间剑眉就是一蹙,诧异问道:“墨白,你看这是什么结界手法?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莫颜无痕话犹未完,莫颜墨白也跟着咦了一声,心中灵智急闪,立时面色微微一变,口中大呼:“墨迪,不要!”

莫颜墨迪此刻正是全力攻击,那只银色凤凰的内力影子,正是疯狂发力的猛攻莫颜铭夏还未成形的那幅结界。而莫颜铭夏则是手中不断打着奇怪的符号,不断向那结界图中传送者能量,但是在他的背后,却是隐隐闪现着另一幅不易察觉的结界图。莫颜墨迪正在猛攻,倏然听到自己二哥的声音,正欲转头去看,就见莫颜铭夏背后,猛地窜出一只黑色狐狸。那狐狸身上泛着妖光,一蓬蒙蒙黑雾,在狐狸的周身矮游着,让这只狐狸看起来更加凶狠,四只如钢钩的爪子,向外张开到最大限度,看起来凄厉怕人。

莫颜墨迪未及反应,便那狐狸一爪拍出了一丈有余。那内力所化的黑色狐狸,也着实狠毒,竟是向人的大动脉下手,索性莫颜墨迪本能地偏了一下头,这一爪正是拍在莫颜墨迪的肩膀上,顷刻间血如泉涌,剧痛也是窜了上来,疼得他面色铁青,强忍着痛,恨恨地看着莫颜铭夏,半空中那幻化出来的银色凤凰也是颜色略淡了一些。

这一招实在出奇不易,即使莫颜墨白已经发xiàn

了当中的蹊跷,想告知莫颜墨迪却也是来不及了。在场众人更是惊得凝目不瞬,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在看莫颜族老祖宗,不知从哪里摸出的茶壶,还隐隐冒着热气腾腾,也不用茶杯,就对嘴而饮,犹如一个旁观者一样,在看场中形势,那缕本就不多的胡子,不时的往上瞧一瞧,正是显示着莫颜族的老祖中以为关于这场中的两个人,不知dào

心中在帮谁!

“哥,你说,老祖宗会想让谁赢?"莫颜墨白游目便见到那老者眉飞色舞的表情,不禁低声问道。

第八十章 双修炼者

莫颜无痕知dào

他担心什么,望了望灯火通明的方向,暗自叹了一声,苦笑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莫颜铭夏了!人家可是第三分支的后裔,我们……”莫颜无痕说到我们时,更是不由得嘲讽的一笑,继而才道:“而且我相信,族长也会支持莫颜铭夏,更何况莫颜铭夏的功夫的确可以算是我们小辈中的佼佼者。”

“可我怎么觉得,老祖宗希望墨迪赢啊?”莫颜墨白剑眉微蹙,口中疑惑问道。

“怎么可能?我看那老祖宗就是个老糊涂,才出关一天,就把莫颜族搞了个乌烟瘴气,要是让他一直管理莫颜族,还不知dào

要发生什么事呢!”莫颜无痕摆了摆手,讥笑道。

莫颜无痕话音未落,莫颜墨白两道斜飞的剑眉却是蹙得更紧,心中腾起一丝异样,不是瞟着那老者的一举一动,想要从中得出些结论。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莫颜墨迪的身形倏然一停,旋即爆fā

出一阵刺眼的强光,左手五指,弯曲如钩,猛向莫颜铭夏的面门扑去。见此情景,莫颜墨白和莫颜无痕不由得相视一笑:“看来墨迪已经掌握了制胜的关键!”

莫颜铭夏一惊,沉腕而用柔劲,只见那只黑色狐狸快如奔电,黑影一闪,已是到了莫颜墨迪身前,随即黑影赫然立起,寒光萤辉一闪,一道匹练乌光,迳向莫颜墨迪的颈动脉扫来,宛如电掣。莫颜墨迪反倒冷冷一笑,心中陡然兴奋起来,他压低身形,一边躲开那黑色狐狸的攻击,另一边却是暗自催动半空中那银色凤凰,那银色凤凰一经催动,立时身形打了一倍,凤凰羽翼上的圣洁之光,也是更加的耀眼。听得一声刺耳的厉啸,写着森森光焰,便越过黑色狐狸朝莫颜铭夏冲了过去。

那巨大的压迫力,让莫颜铭夏霍然心惊,哪里想到这年纪轻轻的莫颜墨迪,居然能有这份功力,实在是不能小视。他心中想着,就觉一道凌厉的光束直射到他的体内,令他感到无比的难受,血脉倒流。这种压迫力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和高手对决才有的一中压迫力,一种无形的慑服。

他不敢恋战,手上撤腕一晃,身形宛如纸鸢横飘出一丈有余,直到他不再感到那股冷意,才慢慢止住身形,游目洗洗打量这个毛头小子。

此刻的莫颜墨迪,剑眉微剔,面色略显苍白,朱唇虽是微微泛白,但那眸中的坚定,闪闪生辉,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他的眉宇间没有丝毫痛意,反倒是抖出勃勃英气。哽嗓处,不时翻动几下,正显示着他现在极为享shòu

这个过程,纵然在外表上看起来,他仍旧稚气未脱。一身儒黄色布衣,足登小剑靴,身体强横尽是显露出来,一望而知是个精干的豪迈少年。

正是这时,莫颜墨迪一个玄妙旋身,又再次以饿虎扑食一般冲了上来,那头顶半空的银色凤凰,更是因为莫颜墨迪的转变,而变得暴戾起来,不时发出一声声骇人的厉啸,令人怵目惊心。

莫颜铭夏一见他如此拼命,不由得啐了一口,暗暗骂道:“好死不死你分来跟我一组,今天就让你看看我莫颜铭夏的手段!”旋即,两手再次垂在两侧,一便在攻击到来的一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击。

莫颜墨迪如孤星追月,与那只幻化出的凤凰一前一后到达莫颜铭夏的身前,那只银色凤凰羽翼一展,显出两只巨大的爪子,惊得众人俱是发出失声一呼,目不转睛地望着莫颜墨迪接下来致命的攻击。谁知,莫颜铭夏手上立kè

轻动,双手再次以十字做化,形成一道绿色的光幕,任由那凤凰猛烈的攻击,却没有丝毫损伤,那光幕的绿色却是越染越弄,最后,形成了一蓬绿色光罩,罩在莫颜铭夏的周身。

“糟了!这是守护气,这莫颜铭夏居然是修liàn

了两种心法!”莫颜无痕看的惊呼一声,右手化掌,就欲冲进战圈。却被莫颜墨白一手死死按了下来,他几次想要发力挣脱,却无奈与莫颜墨白的力量太过骇人,又拿捏着自己的肩井大穴,最后只好作罢,不禁悻悻地看着莫颜墨白。

岂料,莫颜墨白仅是嘴角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口中自语喃喃:“居然是双修liàn

者,死气,守护气,应该在小辈之中,算是很厉害的人物了,至少应该比墨迪高潮不止一个层次!”

“知dào

你还拦我!”莫颜无痕气愤难当,不由沉声骂了一句。

莫颜墨白也不理他,只是依旧望着场内,轻声道:“哥,你不希望墨迪多些对战经验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急什么?”他幽幽的说着,此刻他面色平常,甚至给人一种冷血的感觉,不是凡尘入物,更不是莫颜墨迪的亲哥。莫颜墨迪的伤口暴露在寒风中,皮肉外翻泛白,腥甜的血液依旧在汩汩地流着,染红了一边长衫。更是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多时,新鲜的血液覆盖在已经几乎干涸的血液上,形成了一种粘腻的稠状,让人一眼望上去,立时徒增一种寒意。

莫颜墨白的话才刚出口,莫颜无痕星目一铮,两道精光迳自射向莫颜墨白毫无表情的俊面。他想要发作,想要出手去帮那个无助的毛头小子,可他无法反驳,更没有丝毫办法能够说服自己,一时间心乱如麻,不自觉便泄了身上的力道,颓然地靠在黑色石头上,望着场中形势。

“哥,无论墨迪输赢,有了这次战斗经验,他以后会比我们走的更远!墨迪的确很幸运!”莫颜墨白早料到莫颜无痕会有这种心态,但对于莫颜墨迪的幸运,他也不由得羡慕之极。

莫颜无痕黯然点了点头,沉声应道:“我确实有些心急了!墨迪还小,对上莫颜铭夏这种变态的人,能有如此实力,已经是很不错了。如果换做你我可能还没有这种魄力吧。”

第八十一章 转机

莫颜墨迪惊得身形一缩,心头却是无明业火烧的愤nù

已极,旋即疯狂的催动银色凤凰发动攻击。两股对峙的戾气,直将周围的冰雪都为之融化,山巅之上,陡然变得十分寒冷,就连在站在战圈外的众人,也是刚到手脚发凉,不时有冷风从领口倒灌而入。完全看不到战圈内的情况,只能凭着那隆隆似是炸雷般的冲撞声和炫目的火星,来判断里面的人进展到哪一步。

到现在这种正面对决的时刻,眼睛已是无用。莫颜墨迪和莫颜铭夏皆是将星目紧闭,立在茫茫炙热中,一一辨别着身边的各种声音。莫颜墨迪耳畔忽忽风声,加之远处山脉中不是传出夜枭偷袭宿鸟的凄厉尖嗥,立时让他的心绪稳定了几分,心中兀自奇怪:“我是怎么了?明知dào

修liàn

守护气的人一旦释fàng

内功心法,即便是在锋利的利刃都无计可施,自己竟然用真气幻化的凤凰妄图去撞破守护气……"想到这里,莫颜墨迪不由得嘴角泛起苦笑,哪里想到会有今天。

心念飞转间,便想起了那个陷他与这种境地的老头儿,此刻他反倒也不怪他,竟是想睁开眼睛去看一眼那老者,苦于无法睁眼,也只好作罢。他调整着心绪,将体内真气慢慢放出,想要凭借着自己尚为敏捷的探查力,来确定莫颜族老祖宗的方向。但无论他如何沉心静气,内视周围情况,他能感觉到一个个跳动的火焰,有的正在熊熊燃烧,有的只是轻微的一点热光,却惟独感觉不到莫颜族老祖宗的存zài



他剑眉微微一蹙,面色莫名起来,心念间再次催动真气,这一次他将范围放得更大,精神也是异常集中,那股内力的涌动,宛如一缕山风,拂过众人,留下一抹暖意。

“嗯?”他倏然星眸一动,妄想睁开,面色也是立时变得煞白。他再次探查间,便发xiàn

了令他震惊的事情,在他的真气,扫过莫颜族长身边时,下一个出现的人居然是莫颜琇,而非那老者,在中间的一个位置上,是空缺出来的。而他很清楚的记得,莫颜琇和莫颜族长是在那老者身后分立两边。心念到此,不由得骂了一声:“我……让我上来打,你倒先跑了,这是什么老祖宗,不知dào

从哪个洞里爬出来的!今天死了,做鬼我都得打死你!气死我了!”

然而,更令他感到惊诧得却是在不远的崖边,有一团蒙蒙的真气在跟他对冲,甚至他第一次探查时,根本就没能靠近那股若隐若现的真气。他心念迟疑间,蓦然惊觉身后木然有人欺进,从那股巍然施压的气势,便可知是正与自己比试的莫颜铭夏。莫颜墨迪才想反手回击,倏然想起自己此时手中并未有任何武器,惊得他一身冷汗,脚下生风,便迅速逃离开莫颜铭夏的攻击范围。一边逃跑,一边骂道:“你个死老头儿,定的什么破规矩,还不让带武器,不知dào

小爷刚才差点一只手就没了?你倒好,先跑了。等我出去,第一个先把你那胡子拔了,叫你天天定什么破规矩,不知dào

小爷我没成年吗?你个死老头儿!”

他哪里知dào

他的声音奇大,令在场众人听得真真切切,尤其那本喝着茶津津有味看着场中变化的莫颜族老祖宗,直气的面色铁青,那一缕胡子更是吹得上扬。

“死老头,别让我看见你!”莫颜墨迪的声音愈渐高亢起来,听得莫颜无痕和莫颜墨白手心都捏着一把冷汗,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老祖宗的脸色。莫颜无痕不由得撇了撇嘴,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他说着,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形容现在面前这混乱的场面,顿了一顿,继而才道:“这墨迪怎么打着打着,还骂上了?骂莫颜铭夏也就算了,怎么居然还骂上老祖宗了?”

话音落了良久,莫颜墨白才微微耸了耸肩膀,以无奈口吻说道:“我……我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他平日本就话不多,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更是一时语塞,如噎在喉,十分难受。

“莫颜铭夏,你倒是加油啊!追不上吧?哈哈……”战圈中突然爆fā

出一阵高亢的大笑,似是带着无尽的嘲讽意味。在看莫颜墨迪,竟是双手勾在那只银色凤凰上,腾在半空。面色虽是因用力过猛而显得涨红,却仍是眉尖轻挑,笑的前仰后合。

再看莫颜铭夏气的在立在地上,簌簌直抖,那周身上那股绿色光焰,也是渐渐变成了蒙蒙黑雾。此刻他暴怒的气势与刚刚截然不同,儒雅傲然的神态早已不覆,替换得则是一双暗暗泛着血丝的双目,恨恨地看着半空中的莫颜墨迪,面色不善。再往下看,那莫颜铭夏衣衫褴褛,竟是破了几个洞,看的莫颜无痕目瞪口呆,捅了捅一旁的莫颜墨白,问道:“怎么回事?”

莫颜墨白也是凝目细看了一眼,面色稍微一变,口中冷冷说道:“那狐狸反噬了!”

经莫颜墨白这一句话提点,莫颜无痕立即便发xiàn

了那莫颜铭夏的长衫上,破的几个洞都正像是狐狸的攻击造成,锋利的爪子,一爪一划间,衣衫褴褛已经是很不错了,设非莫颜铭夏不是轻功独步,恐怕这里站着的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抓不到我吧?上来呀!”莫颜墨迪讪笑着说道,虽是两手紧紧抓着那银色凤凰,垂下的双脚却是不断的乱踢着,似是在向莫颜铭夏示威,又似在嘲笑。看他此刻面色涨红,神情笑的极为不自然,眉宇间隐隐之中透着担忧,十分好笑。就连如石木的莫颜墨白也是不经意地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莫颜墨迪,有本事,你下来!”莫颜铭夏不禁气的哇哇乱叫,神情十分凄厉,恨不得要将他抓住,咬食骨血,才能以解心头只恨。他实在是想赢得这次的族内大选,怎奈却苦于没有办法,只能在这里跟着莫颜墨迪演一出笑话。

第八十二章 偷袭

“有本事,你上来!上边不错!”莫颜墨迪幽幽说着,神色间十分得yì

,甚至,说道后来,更是将一只手放开,朝着莫颜铭夏不断招手,那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莫颜铭夏越是看得仔细,心中那份孤傲就越是被打压下去,他能感觉到,莫颜墨迪的真气涌动,挤压着空间,在一点点的封住他的发力。渐渐地他愈发觉得吃力起来,即使想要鼓动内力,与之抗衡,却仅是能驱动守护气,将那侵袭来的真气,阻隔在身体之外。

“莫颜铭夏,你怎么不嚣张了?来啊……”莫颜墨迪不断的叫笑着,看着莫颜铭夏的脸色已经又刚刚的愤nù

已极,而变得颓然,最后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先是一怔,心头便腾起一丝难过,眉间紧蹙,沉吟良久,才说道:“莫颜铭夏,我……”

莫颜墨迪话还未说出来,就听得声震山野的一声高呼,道:“莫颜墨迪胜!”

莫颜铭夏听到老祖宗的声音,可见得身形一滞,差点摔倒,嘴角挂着那一丝鲜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更为颓废。他的双修liàn

内功尚不纯熟,为了这次机会,才强行催动,没想到竟是栽到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手中,这让他如何能服?又如何能见第三分支的族人?心念及此,忿恨不已,星眸中立时染满泪水。

……

“墨迪那小子居然赢了?”

“怎么可能?那个毛头小子,居然赢了第三分支的后裔?那个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什么?那小子还没有成年?”

“看来莫颜墨迪的潜力不小啊,很可能成为领队啊!”

“我看这莫颜墨迪他们家兄弟三人,恐怕前途不可估量。俗话说的好,老子英雄儿好汉,你看看他们家三兄弟,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年轻少侠?”

“我看,说不好,下一任的族长,恐怕就是他们三兄弟的囊中之物!”

……

山巅上即刻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这一战,实在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更没有想到最后竟是以莫颜墨白胜出为结束。潮水一般的非议,让莫颜墨迪如同置身于火海,舆论的煎熬比真真切切的战斗更加可怕,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想着白天还在逞强的说着,自己也要参加族内大选,自己也要和大哥二哥一样出去狩猎,不禁泛起无尽凄伤,神情上也是充满复杂。俯瞰着地面上黑压压的人群,他反而有些退缩了,内心深处,一蓬黯淡的火焰,慢慢燃起。

他心内不知所措,游目间正撞上了那双平静如水的双目,他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似是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他微微颔首,示意他做的不错。莫颜墨迪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形一抖,就想从凤凰上下来。谁知,他刚想动,只觉身后一道劲风,三根寒光闪射的银针,就贴着他的耳边射了过去。他顿时一惊,差点就从凤皇上掉下去,挣扎了几下,一双手抓着那凤凰的爪子,便回头望向后方。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庞,秋水含嗔,芙蓉般的娇靥因为盛怒而腾起两片红晕。此刻她正望着他,可莫颜墨迪却是惊得怪叫一声向后退去:“你想杀我?”

莫颜墨迪话音未落,那女子长剑一挑,便已是在莫颜墨迪肩头刺了进去,突来的疼痛让莫颜墨迪一呲牙,翻身摔倒在了雪地里。而那女子,却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娇靥生出一抹轻蔑冷笑。

“墨迪!”莫颜墨白见此情景,不由得大呼一声,旋即脚下轻点,身形立即飘出两丈有余,立在了莫颜墨迪身边,将他扶起。看着那一手殷红,莫颜墨白不由得大怒,手中战弩一指那女子身形,冷声问道:“莫颜天岚,家弟可与你有怨仇?”

那女子显然被莫颜墨白的突兀出现吓得一怔,但也仅是片刻的事,旋即娇靥恢复如常,凤目轻蔑已极,讥声道:“没有!只是他阻了我的路!”

“看来,你和莫颜铭夏果然有些关系!”莫颜墨白冷笑道。

“你……你胡说什么?”那莫颜天岚被莫颜墨白说得娇靥一红,立即矢口反驳道。贝齿般的玉牙正恨恨地咬着樱唇,怒目瞪着莫颜墨白。

“我不管你和莫颜铭夏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你想杀墨迪,就先过了我这一关!”莫颜墨白低声厉喝,卓然站定,稳了稳身形,神色傲然,手中战弩更是爆fā

出一股强dà

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在周围的空气中。

“怎么?莫颜墨白也会对女人动手?你敢!”莫颜天岚厉声娇叱,不禁气得秫秫发抖,手中长剑更是直指莫颜墨白的俊面。她作为莫颜族第四分支后裔中唯一的女子,怎能不傲?又怎受过如此奚落。见莫颜墨白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愤nù

,而退让半分,娇躯更是向前跨了一步,怯懦懦地提防着莫颜墨白的冷招。

岂料,莫颜墨白只是瞥了她一眼,嘴角便浮起一丝冷笑,说道:“不管是谁,只要敢动我莫颜墨白在乎的人,哪怕你是第四分支的人,我也照杀不误。”他的话说的极为轻松,他如玉的俊面上,毫无怒容;而他英挺的眉宇间,也无杀气。但在莫颜天岚听来,却是残忍至极。

他的话才出口,她便娇靥一沉,心知今天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大可能了,旋即娇哼一声,刁蛮说道:“莫颜墨白,别以为这种小把戏可以吓得到我。你敢伤我一分一毫,都是罪无可恕……”她的声音渐渐怯懦了下去,甚至有如呓语,全因为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冷了下去,而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她,似是等待着她留下临终的遗言一般。他并不着急,然而就是这种步步紧逼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寒噤起来。

见她不再说话,莫颜墨白却是将战弩一转,说道:“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杀你!”

你字出口,一股无以匹及的内力,翻涌着撞向莫颜天岚。仿佛一道无形的攻击,直接将莫颜天岚和场中的莫颜铭夏撞了出去。直到丈外,两人才凭着莫颜墨白的内力旋劲,而安然落在地上,震惊地看着这个身形魁梧的少年,怔怔发呆。

第八十三章 中毒

“好了,好了。你们也不要再为了这十三个名额争个你死我活,族内大选,必须以公平起见,即便使用旁门左道,又或是私自运用六大分支的权利,侥幸赢了也要经过我这一关。墨白小子,墨迪小子没事吧?”莫颜族老祖宗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低声喝道。他直到这一刻才发xiàn

,原来这些人可以因为一个名额,变成一个个比鬼还要可怕的人,他还有什么好骄傲?心中不禁凄然苦笑,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莫颜墨白也不管老祖宗说什么,半蹲下来查探莫颜墨迪的伤口,莫颜墨迪身上衣服已被血染透,面色苍白,说话的力qì

弱了几分,显得大声苦楚,但而是笑着说道:“二哥,你不用担心,你弟弟我没事的!大哥,二哥,我没有辱没我们这一分支的名声,我成功了!”

“你个傻小子,不知dào

你差点没命吗?今年不行还有明年,非要那么拼命,要不是莫颜铭夏的内力反噬,估计你都不知dào

怎么死!”莫颜无痕佯装嗔怒道,见他一副傻笑模样,却也忍俊不禁。

“大哥,二哥,你们弟弟我可是神仙转世,死……”话犹未完,莫颜墨迪只感觉自己肩上伤口疼痛难忍,顷刻间整条臂膀便没了知觉。他内视心肺,一阵阵剧痛催的他冷汗直流,眼前也是一片模糊,渐渐黑了下去。

“墨迪,你感觉怎么样?”莫颜无痕焦急问道,却不见回答。他急切游目,却发xiàn

莫颜墨迪的伤口仍旧不断向外渗着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不禁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十分小巧,正是一瓶金疮药,递给莫颜墨白,也是半蹲下来查看莫颜墨迪的伤势,仅仅看着那个可怕的伤口,他心头都是一紧,不由得恨恨地看向莫颜天岚,心中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怒火噌噌就窜了上来。

“哥!”

他才刚想出手,却被莫颜墨白冷冷地一喝叫住了。他看向他,而莫颜墨白只是小心翼翼地撕开莫颜墨迪的衣服。那伤口不大,却奇准无比,实难想象下手的竟是个柔弱女子。此刻伤口已经露了白骨,一滩泥状的烂肉附在白骨之上,呈现出黑褐色,面积在逐渐扩大。空气中飘着淡淡难闻的血腥气味,莫颜墨白却丝毫顾不得这些,用手不断按压着那伤口两侧,滞在身体中的血液,瞬间喷溅出来,全然喷在莫颜墨白的脸上。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莫颜墨迪的面色更加苍白,随着莫颜墨白的挤压动作,不时的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声嘶吼,想要逃开这双比利刃还要残忍的双手。

“不要,住手啊……哥……哥,救我……”莫颜墨迪毫无意识的嘶吼着,他的世界只剩下疼痛和黑暗,一双无情的手,死死地禁锢着他的身体,他想要挣脱,想要逃离,却是不能。

“哥,帮我按住墨迪!”此刻莫颜墨白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压制住莫颜墨迪,不禁低喝了一声,声音微微颤抖着,可见他的体力也正在下降。

然而还未等莫颜无痕反应,莫颜墨迪已是大痛得发出一声长吼,停止了剧烈的工作,倒在雪地里,不断的抽搐起来。整片雪地已经在莫颜墨迪的剧烈滚动下,变得支离破碎。而他整个人沾着雪,渗透进他的伤口,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一丝舒服。莫颜墨白几乎不忍心再看,血和雪的交融,一个被痛疯了的人,躺在那里扭曲,挣扎。可他必须看,心念及此,再次发了发狠,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这一次无比的顺利,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手指陷在肉里的吱吱声,血顺着他的手,一直淌着,那丝温热触碰到冰面时,腾起一丝热气。

莫颜墨迪不再动了,只是偶尔的抽搐两下,即便是痛苦的呻吟,也模糊得犹如呓语,那正是他虚弱的表现,眉宇间凝聚的痛意,更是半点没有减少。

“让开!”莫颜族老祖宗暴喝了一声,身形一旋,便来到莫颜墨白身边,双手化指,向莫颜墨迪的脉腕探来。莫颜族老祖宗的刚一搭到到脉腕,面色就是微微一变,莫颜墨迪的脉象断断续续,一按之下犹如葱管,稍一用力逼进,不难发xiàn

,他几处经脉闭阻,而且有气血倒流的现象,真气溃尽,已是到了涣散的地步。他喟然一叹,旋即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立在丈外的莫颜天岚,默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墨迪小子是中毒了!”

莫颜族老祖宗本想再说,但出于保护莫颜天岚,便也不再开口,只是将莫颜墨迪扶起,左手依旧扣着莫颜墨迪的脉腕,右手化掌,将内力推至掌心,轻轻推入莫颜墨迪身体。他十分清楚莫颜墨白的个性,若是此时他开口说出实情,恐怕莫颜天岚难逃厄运。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

“老祖宗,墨迪可是有事?”莫颜无痕焦急问道。他本就心细如尘,刚刚莫颜族老祖宗的面色稍有一变,他心中已是有了几分猜测。

“没事,这点事情,老祖宗我还是能够处理的!”那老者沉吟半晌,才舒缓了一口气回道,老者眉间一轩,似是刚刚突pò

一道障碍。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那老者直累的汗如雨下,倏然手上一阵抖动,一股炙热的能量直接传送进莫颜墨迪的体内,助莫颜墨迪冲开被闭阻的血脉,莫颜墨迪一口鲜血上涌便喷了出来。

老者见经脉已开,左手又试探着侵入他的经脉,缓缓逼入内力,十分柔和,那股内力在莫颜墨迪的体内肆意的游走,未受到任何阻拦,这才收了功势,擦了擦头上的汗,低声说道:“墨白小子,你回去一定要让他好好休息,恐怕这十天半个月是没办法施展武功了。切忌,千万不可让他情绪波动过大。他本就经脉闭阻,我费了很大心思才冲开,一旦情绪影响到他恢复,我可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莫颜墨白听着,毅然颔首,这老者虽是不靠谱,但却是救了自己弟弟一条性命,他如何能不感激,就连声音都微微有些发抖,恭声说道:“老祖宗,墨白记下了!”

第八十四章 大选暂停

“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老祖宗我今天实在没有心情选什么领队!”老者抬眼望了一眼正值中天的皎月,大手一挥,似是极为不满地喝道。

“老祖宗,这以前,可是没有这个先例啊?”莫颜族族长凑到老者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莫颜族长才一开口,那老者便冷意陡然地望了他一眼,口中不悦道:“现在莫颜族里,还不到你说话。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莫颜族老祖宗面露嗔色,怒目瞪了一眼莫颜族长,鼻中发出冷冷一哼,就欲发难。

“老祖宗!”莫颜琇口中尊道,虽是低眉颔首,却是隐隐透着跋扈傲态。

莫颜琇还未开口,便被那老者随意的一挥,所打断:“你们都给我听好,今天这件事,我必然要追究下去。我莫颜族自开创以来,每年都会举行加冠礼,在加冠礼之后便是族内大选,选出救命出城狩猎的英雄和领队,对的就是锻炼你们的实战能力。连续几年,我莫颜族派出的狩猎英雄,非死即伤,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如果在发生今天的事情,我作为莫颜族的老祖宗,有权利停掉以后的族内大选!你们都给我记住,猛兽不可怕,死亡也不可怕,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说罢,那老人才舒缓了一口气,拂袖束手而立,神色间毫无惧色,等待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令人意wài

的是,众人俱是低头不语,缄默如金,半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只是有几个不安分的人,不时的将头转向莫颜墨白的方向,打量着莫颜墨白的神情。

月色正值中天,光华如练,山巅上现出一片银光。俯首下看,夜雾缭绕,已看不见山峰下那安逸的小城,仅在隐约中晃晃看见几处摇曳的灯火。在疾劲的山风下,愈加飘忽得似真似幻,枯树被吹得摇摇晃晃,细雪簌簌而落。在雪花月光的相互掩映下,那些黑色山岩,如同涂上一层亮晶的明珠玉屑,闪闪生耀,宛如一幅泼墨。尤其,此时,万籁俱寂,冰峰映雪,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不合时宜宿鸟振翅的声音,谁敢说这是烟火人间?

山巅上出现了难得的寂静,静得陡然有些苍凉,没有人说话,呼吸声显得越来越重,即便见过无数大风浪的莫颜族老祖宗,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要佯装轻咳了两声。

崖边的萧依寂看着那老者面色上的悲凉,不禁凄然,那老者的话何尝说的不对?这个世上,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他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好坏之分,即便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一次都没有犯错,而一个坏人,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做坏事。他心中倏然一顿,豁然开朗起来,他直到此刻才算明白了,可旋即他便大笑起来,那笑声,在他的世界里,响彻天地,震得大地都为之颤动。然而他笑着笑着星眸却是涌满了泪水,流过脸颊,被冷风一吹,完全蒸发。

他大笑着,哭着,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他心中极为难受,明白又怎样?他做什么都是徒劳,他现在就是个废人,一个没有躯体的废人。心念及此,猛地提起腹中真气,冲向莫颜族演武场的方向。他不再在乎会不会被莫颜族的老祖宗发xiàn

,更不在乎莫颜墨白的冷冽的目光。

他全力施展轻功同时,手上暗用旋劲,将落痕剑轻推出鞘。但旋即他便冷冷自负地冷冷一笑,猛地用力,只听的一声清越龙吟,落痕打出一道长虹,稳稳地落在萧依寂手中。他冲进人群中,长剑不停,连续攻出一道又一道剑qì

。纵然那些剑qì

,穿过那些人的身体,完全造成不了半点伤害,但萧依寂的攻势却是越来越猛,他不断冲撞着,落痕长剑化作一到光影,又一人体内拔出,在刺进另一人的体内,没有丝毫肉体的阻挡,他反倒觉得轻快极了。

磅礴的内力涌动,仿佛一阵阵冷风,令周围方圆一丈以内的人都感到这一夜,十分寒冷,不禁意间便裹紧了衣物,甚至有的人抱着肩膀,将双手藏在腋下,有些发抖。萧依寂狂傲已极的大笑着,在人群中闪转腾挪,长剑翻飞,打着恐怖至极的招式,一招比一招更狠,更凌厉。众人只觉今日的山巅,格外奇怪,四下打探着,却没有发xiàn

任何异常。只有莫颜墨白,他的星目一直跟着萧依寂的身形转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

他只是看着他,其实在他和其他人一样,他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以内力探视,却能感到一股恐怖的气势,在演武场中蔓延,游离,到处冲撞,他便也跟着这股气势,飞奔。他并不知dào

那是一个人疯狂的在舞动,如果知dào

,他会作何感想?

对于这股气势,他熟悉极了。他不禁剑眉一蹙,嘴角一搐,疑惑喃喃:“嗯?这是……”他再次凝聚真气,缓缓推动,在演武场中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弧,屏气凝神感知着这股莫名的力量。他游目查看见,星目一滞,正是看到老祖宗正以赞赏的眼光看着自己,心头一乱,立时那股力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糟了!”他心中暗呼不好,丹田处却是猛提真气,将一道凌厉的内力qì

息,铺天盖地的向四方射去。无奈于,他本就有伤在身,不能完全将整个山巅笼罩。他再次静下心来打探,剑眉却是紧紧皱在一起,仅仅是在他分神的一瞬间,那股恐怖的气势,竟是彻底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几近以为这完全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殊不知,此刻萧依寂正站在悬崖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懊恼的他。他心中极为清楚,刚刚的一瞬间,莫颜墨白感觉到他的存zài

了,甚至在他的那股内力追击下,自己差点被逼下悬崖,好在莫颜墨白停住了追击,不然自己必定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第八十五章 挑衅

“老祖宗!”莫颜墨白恭敬地施了一礼,似是要询问,却见那老者面色如常,手上却是微微轻动,做了个不引人注意的手势,他知dào

那是叫他什么都不要问,便也退到了一旁。

“墨迪怎么样?”他心乱极了,便随口问道,生怕其他人看出异样。

“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只是……”莫颜无痕似有估计地说道,旋即瞟了一眼四周,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墨迪的毒性虽然缓解,闭阻的经脉也冲开了,但是想要修liàn

内功心法,恐怕要过个一年半载了。墨迪需yào

恢复很久。”

“你们都退了吧,退了吧。墨白小子,你回去之后,每天要将墨迪小子的各大要穴打通一遍,这样能够让他尽快恢复,不用一年半载,差不多半个月,老祖宗我就能让他活蹦乱跳!”那老者朗声说道,旋即也不等众人回答,大袖一抚,身形如烟,只是几个轻旋,飞腾纵跃间,身形已是冲下山峰,只留下一群面色错愕的人。

“这老祖宗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墨白!”莫颜无痕皱着眉头,疑惑问道,他的星眸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似是在等他的回答。

沉吟半晌,莫颜墨白才舒了口气,说道:“不知dào

!也许老祖宗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幽幽说着,望着那老者远去的身形,久久不愿转头。对于这个老者,他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敏锐,他坚信,这个老者,绝对不像是个糊涂祖宗,就凭他眼中的那丝狡黠。而后他才想起了什么,倏然又开口说:“哥,莫颜天岚呢?”

“啊?”莫颜无痕被问得一怔,刚刚一场大乱,自己的确没有注意到莫颜天岚,不由得四下去寻找。

四面俱是黑压压的人群,有的往山下回去,而有的却是三两成群,讨论这今天晚上的这场闹剧。但是莫颜无痕在人群中细细大量了一遍,却惟独没有莫颜天岚的身形,他不禁心头一惊,脱口惊呼:“那女人不会跑了吧?”

“跑了?”莫颜墨白低声重复着,目光中洒出点点恨意。

“莫颜墨白,你果然够厉害啊,老祖宗因为你们这一分支,居然把今晚的大选都取消了!有一套!”莫颜琇突兀地出现在三人身边,讪笑说道,神色间毫不避讳地显出不屑。

“莫颜琇,你还没有打够吗?”莫颜墨白冷冷问道,他本就赋性刚毅,哪里见得这等小人嘴脸,心中鄙夷已极。

莫颜琇听到莫颜墨白挑衅,不禁嗤笑,说道:“莫颜墨白,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莫颜墨白先是一怔,刚刚一战,的确是莫颜琇以非常微弱的优势赢了自己,但他旋即冷冷笑道:“莫颜琇,不管老祖宗是不是取消了今年的大选,你都已经是我们这一辈中少有的练武奇才,赢了我又怎样?”

他的反问显然让莫颜琇一惊,显然他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弦,沉吟半晌,见莫颜墨白抬步想走,讥声又道:“莫颜墨白,你怕了?不要拿老祖宗压我,这次的领队我是当定了!”他说着,俊面更是显出得yì

神色。

莫颜墨白的身形一顿,便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当不当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他话音未落,身形已是赶上前面的莫颜无痕,顺势捎带着将昏迷的莫颜墨迪往肩上一背,脚步不停,就急急往山下奔去。两人施展轻功,踏着松枝怪石,仿若风驰电掣,捷逾飞矢,尤其由山巅向下俯冲,快逾流星,令人怵目惊心。

仅是片刻间便冲下了山巅,来到了半山腰的荷池,此时荷池中不再有金珠银果,金鲤也不再似傍晚时那般活跃,仅有几条听到人声,而在荷池中四处冲撞。在飞洒的月华下,水面泛起一阵阵光华闪闪,犹豫金鲤的游动,不时荡漾出一片水波,令荷池灿然。那荷池中的雪域魔樱开得正盛,随着微微夜风,淡淡地香气飘渺地笼罩着荷池,轻柔薄雾更是为这澄澈夏夜,添了一抹神mì



放眼望去,群峰寂寂,那演武场在群峰中夹峙并立,古柏奇松,随风晃动。起风了,虽然在山腰还无法感到风势,但远山处那摇晃欲断的古柏,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宿鸟被强风吹得振翅而起,夹杂着凄厉尖嗥,令人听起来,毛发悚然。俯瞰簟溪小城,家家关门闭户,已是入夜,仅仅只有几个大家门上的灯笼还高高挂着,点点昏黄的亮光,飘忽闪烁,时明时灭。当莫颜墨白的目光置向更远的城外时,星眸可见的一战,失口大呼:“哥,你看!”

顺着莫颜墨白手指的方向,莫颜无痕便看到城外荒地中一处冲天火光,借着风势越来越大,几乎冲上云霄,直将那城外一片照的亮如白昼,染红了半边天。在火光中,有一所茅草围成的庄院,已经完全被大火覆盖,焦黑的烟滚滚而上,即便他站在山腰上,也隐隐能闻到那焚烧的气味,干裂得味道让他的喉咙发紧。此刻他哪里顾得那些,和莫颜墨白相视一眼,知dào

自己猜的不错,那正是自己家的位置。不禁高呼一声:“不好!”就朝山下冲去。

“墨白,你可看清楚了?”他一边飞驰,一边略带焦急的问道,见莫颜墨白不做回答,不禁低吼道:“说话,看清楚了吗?”

“是,我……看清了!”莫颜墨白哽咽了一句,到底还是年纪尚轻,一想到自己家可能发生火灾,自己的娘亲还在家中,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脚下步子却是更加飞驰起来。萧依寂本来是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但莫颜墨白这一全力施展轻功,立kè

就将他落下不少距离。他心中不禁暗自骂道:“这莫颜墨白果然够厉害,我已经进全力,仍是不及他三分之一的功力,更何况他现在才是个刚满二十的少年。实在是变态!”他心中骂着,脚下却也不停,晃过那三人的身形,便也看到了这冲天的大火,熊熊燃烧。

第八十六章 无名大火

萧依寂心中隐隐腾起一种不好的感觉,立时剑眉一蹙,嘀咕道:“不会吧?”说着,身形也是直向那大火处急急飞奔。他全力施展轻功,虽是比莫颜墨白尚有不足,但此刻的极速,足以让萧依寂自己为之癫狂。他从来没有达到过这种速度,连衣袂飘飘的声音都悉数进入耳朵,耳畔的风声更是呼得紧。

当萧依寂到达城门处时,神色略微一变,身形却是毫不迟疑,依然奔驰如飞,直奔城外的起火点。愈是离那炽烈的气息近,萧依寂的心也渐渐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似是一股无名的情感,牵动着他的心,一丝悲切就用涌了上来。转过一片树林,萧依寂骤然一惊,急忙刹住身势,定睛一看,立即呆了.这漫天的大火,比之刚刚在山腰上看来,更加的肆虐,在夜风的助势下,高涨的火舌与皎月争辉,竟已掩过月光雪华,将身后的雪峰,衬托得更加突兀。

萧依寂游目打探,却见昏迷的莫颜墨迪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莫颜墨白两人不知去向。他正欲去找,却听见宅院里,传出一阵阵怒吼,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燃烧的木头,发出噼噼啪啪干裂的声音,红光射进萧依寂眼底,俨然成了一幅地狱的景象。

熊熊大火越烧越大,滚滚的浓烟弥漫在周围,萧依寂隐约之中已能问道淡淡肉焦糊的味道,夜风一过,扑面而来,熏得他几近呕吐,呛得双眼泛红,不住得往下流眼泪。高温使得宅院四周,都变得扭曲起来,映着冲天火光,萧依寂仅是能模糊地看见大火中有几个黑影在移动。他不禁擦擦眼泪,忍住疼痛,朝大火中看去,一看之下,震撼得他身形一震。

那火墙之后的宅院中真是莫颜墨白和莫颜无痕两人,此刻莫颜墨白不住的嘶吼着,动作因为愤nù

而变形得不成样子,在高温的变形中,更显得犹如一个恶鬼,再疯狂得狂舞,肢体以一种无法达到的方式舞动着,似是要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qì

都用尽,火光渐渐淹没了眼前的景象,最后,莫颜墨白的声音,也逐渐沙哑了下来,变成了无声的啜泣。

这一刻,对于萧依寂的触动,实在太大了。他仿佛看见了落月山庄覆灭那一晚,一样的大火,一样得炙热,烤得他五内俱焚,汗如雨下。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爹娘,仅能凭空想象出的两个人,躺在血泊里,安详的睡着。即便如此,他们的手依旧紧紧相扣。院落里,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下,铺着一层粘腻的尸油,地面温度极高,一切都在破碎。只有无尽的恐惧,鲜血和尸体的狂欢,落月山庄的匾额在焚烧中,摇摇欲坠,乌黑的烟火,代替了曾经车水马龙的繁华。这里不再是江湖中最大的山庄,也不再是拥有解开苦玉之谜的落月,不再属于萧君醉,狄沁舞。他们会永存,但现在,这里,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里面将埋着一具又一具焦黑缠绕的尸体,残肢断臂,五脏干枯,污黑的血液交织着尸油,散发着焦糊的恶臭,让世人避而远之。

夜风拂过,火苗窜天,肆意的蔓延,萧依寂的耳畔渐渐响起莫颜无痕厉喝的声音。

“墨白,走啊!再不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不,我不能走,我要救娘出去。”莫颜墨白的声音赫然让萧依寂一惊,瞬间便从刚刚的回忆中,跳了出来。映着刺眼的火光,萧依寂能看到,此刻莫颜墨白和莫颜无痕的身体,缠斗在一起,无论莫颜墨白如何冲撞,莫颜无痕都是紧紧顶着他的身形,不让他再次冲进火海,即便莫颜墨白发狂的一拳一拳的猛击他的胸腹,他也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

萧依寂只觉似是有东西哽住了咽喉,说不出的难过,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心痛,如果自己的兄弟还活着,会是怎样的光景?自己陷入绝境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个兄弟想莫颜无痕那样不顾性命的去救他?会不会自己也像他们一样?心念间,泛红的星眸,泪如雨下。他想要救他们,可他的眼前只有大火,只有一副透明的皮囊。

蓦然,树林外隐隐传来一阵阵破风声音,正有数人朝这面急急奔来,萧依寂凝目细看,才发xiàn

,是以莫颜族老祖宗和莫颜寒涛为首的一群人,大约有二十几人,每人双臂上都挂着四个大木桶,里面的清水,随着身体流动,来回摇晃,但每次都仅仅是到了边沿,却不曾洒出半滴,实在不能不让人佩服,这莫颜族功夫果真是已达化境。

“快,快!”莫颜族老祖宗,一冲到宅院旁,立时止住了身形,口中高呼,指挥着身后的人帮忙灭火,大火的照耀下,那焦急的面色显而易见,甚至在那一层焦急下,尚透着自责。他霜眉一蹙,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高声朝宅院里喊话:“墨白小子,快出来,水火无情,不要挣扎!”

谁知,莫颜墨白听到这话,似是十分愤nù

地低吼了一声:“不!我不走!哥,这儿是我们的家,我哪也不要去,我要陪着娘……”他的无法再说下去,声音微微颤抖着沙哑,更是被浓烟呛得不住咳嗽。此刻,他就像个孩子,泪水不断的滑落,他想大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痛心疾首的悲恸,折磨着他的神经。他试着大笑,桀桀的笑声,却如同夜枭尖嗥一般难听,但那也是片刻的事。

“墨白,走吧!娘已经走了,我们不要再让她为我们操心了……”莫颜无痕说着,他几乎是强忍着泪水,牙齿紧咬着嘴唇,俊面却是悲恸得不成样子,黑灰般的脸上,泪痕清楚,两股热泉不断地涌出来,蒸发掉,在涌出来。空气中的水分慢慢被蒸发掉,他的身体也愈发的发紧,他知dào

这是缺水的症状,如果现在不走,用不了多时,他和莫颜墨白的身体会慢慢变干,最后成为两具恐怖的干尸。他心念及此,不由低声说道:“墨白,我们还要照顾墨迪,他还小,他才真的需yào

我们!”

第八十七章 疯狂

他的话音才落,就见莫颜墨白那双泛红充满杀意的双眸,蓦地射出两道精光,恨恨地看着他。良久,才隐去了那种眼神,又像个小孩子一般,抱着一具几乎焦黑了的女人尸体,无声地哭了起来,那懦懦地神情,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忐忑的等着受罚一样。他全身都在颤抖,似是极力的压制着自己暴怒的心情,诡异的是那具尸体,有余他身体的颤抖,都簌簌抖动着,一幅极其惊悚的场面,在众人面前呈现着。

震撼与生理的恶心,对冲着,直让人感到头晕目眩,胃内翻腾,有忍耐力不强者,已是吐了一地。那具几乎焦黑的女尸,已是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几乎全被烧光,仅剩的几片衣服,也焦糊的看不出任何花纹,深深嵌在女尸的皮肤里,泡着一层微微泛黄的尸油。那女尸的骨肉更是已被高温烤熟,只是轻轻一戳,便是一个小洞,不断的从小洞中冒出焦黄的尸油,连带着一丝鲜血,恶臭无比。

可此刻莫颜墨白全然不在乎,紧紧抱着那具尸体,甚至他的手臂深深地埋在尸体的肉里,变形的动作,仿佛要将那尸体弄断。他怎么会在乎?这个女人是生他养他的人,儿时一把屎一把尿将他带大,她从未嫌弃过他,他现在又怎么会嫌弃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的眼里,她都一样的漂亮,回眸百媚,倾国倾城。

“墨白小子,墨迪还没有醒,你怎么能让他没有了家,又没有了你们这两个哥哥?今年狩猎,你不带着他,放心他一个去吗?人死不能复生,快出来……我以莫颜族老祖宗的身份命令你,马上,现在就给我出来!”那老者口中说着说着,心中怒火猛地窜了起来,嗔声厉喝道。几乎与此同时,那老者却是打了几个手势,示意尽快将火灭掉。

好在莫颜墨白的家离城外的河不远,二十几人能以传送的方式,源源不断地供应者冷水。冲天的火光渐渐小了下去,但那滚滚黑烟,却是直冲入众人的口鼻中,霎时间天地都变得黯淡起来,月色早已掩在黑烟之中,找不到了踪影。莫颜墨白依旧如石木一般,抱着那具尸体,似是不曾受到这黑烟的影响,平日炯炯有神的星目,经过泪水的浸染,变得红肿起来,但眼泪却依然止不住的流淌。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那股呛人的黑烟才算渐渐散去,月色飞洒,隐隐约约中已经能看清周围场景。空气中焦糊的味道也渐渐随着夜风变淡。萧依寂身形一旋,第一个冲向了宅院里,仅仅脚下轻点,踏着嶙峋怪石,便已经到了莫颜墨白身前。他本想再靠近一点,却被那股焦虎的恶臭,呛得干呕起来,身形也是听了下来。他面色难看极了,剑眉紧蹙着,用手捂着自己的口鼻,生怕再闻到那种味道。他真难以想象莫颜墨白怎可以忍受?竟还能抱着那具尸体,但他在他的眼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绝望,无以复加的绝望。和那具女尸一样的绝望。

他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便将目光置于一旁,他心头一凛,这才发xiàn

再这座宅院的一个角落,并没有太严重的过火痕迹,只是被熏得乌黑。那是一个原本盘满藤萝的土台,只是现在被高温烤得只剩下几根细细的黑线,用手一碰立即化为乌有。令萧依寂惊讶的却是,那土台上,摆着几只伞骨,十分引人注意。

萧依寂心中陡然升起莫名感觉,油纸伞在大火中,绝不可能剩下半点东西。想到这里,不禁小心翼翼将伞骨拿起,仅仅一碰,手上便是挂了一层黑灰,但那伞骨上印出了萧依寂的指印,在黑灰的下面,竟完全是玛瑙伞骨。萧依寂星眸一亮,又紧忙将整只伞骨擦了又擦,直到他的手已经变得漆黑无比,完全看不出掌纹,才算罢休。萧依寂心中打了个寒噤,一丝恐惧感攒在心头,挥之不去。不仅因为这个女人,就是他白天在簟溪城里询问的那个中年女人,更是因为此刻他竟然能将那柄伞骨拿在手中,还能擦去伞骨上的黑灰。这样想来,他的身体岂不是也显现出来?

心念及此,他不禁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二十多人,发xiàn

他们俱是看着宅院里的莫颜墨白,这才微微放下心,又以不引人注意的动作,将那伞骨放了回去。他的动作极为轻盈,当伞骨放回原处的一刹那,他就感到头皮发麻,不自觉的打着寒噤,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

那只伞骨又再次完全被黑灰覆盖的形象,呈现在他的面前。他心念电掣,就找自己的双手看去,这一看之下,萧依寂心头一震,险些脱口而出,那本漆黑的双手,反倒是没有一点黑渍,在惨然月华下,微微泛着白光,似是在无声的嘲笑着他:“怎么回事?明明我擦干净了这些灰?怎么伞骨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他心中笃定,又再次试探着去抓那柄伞骨。谁知,这一次他的手,竟是从那伞骨中穿了过去,丝毫没有受到阻拦。萧依寂反复试了几次,却仍是徒劳无果,便也颓然一叹,放qì

了再试。他旋即便想到那个中年女人,望着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他真的很难和白天的清丽女人扯到一起。

“墨白,放手!”莫颜无痕此刻正欲将莫颜墨白带离这个死亡的世界,只是试了几次,莫颜墨白的力qì

奇大,他竟完全没有办法拉动一点点,倒是有几次他拖动了他,可他的手上,死死地抱着那具尸体,在地上划出几道令人作呕的拖痕。

莫颜无痕见他这个样子,鼻子一酸,两行本强忍住的热泪,便也落了下来。他又何尝不想哭?可他只能坚强,现在他是这个家的老大了,如果他不挺起来,照顾这两个弟弟,还有谁能照顾?如果连他都崩溃了,莫颜墨白呢?墨迪呢?

第八十八章 幻象

他只能选择坚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见拉扯不动莫颜墨白,便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紧紧将莫颜墨白压在怀里,相拥而泣。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也许哭出来,会比什么都好,毕竟莫颜墨白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怎么能承shòu得了如此打击。

“无痕小子,墨白小子,你们听老祖宗我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老祖宗我经lì

过莫颜族历代族长的过世,如果我能不活,我是真不想活了。那种每一次用心去交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兄弟,每过几十年,或者一百年,就要从新开始一次,那种感觉真的不是人受的。但是老祖宗我有使命,我不是为了他们而活,我是为了你们而活。墨白小子,不要怜悯死去的人,要怜悯活着的人。知dào

吗?”莫颜族老祖宗喟然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似是想起曾经往事,悲痛神伤起来。

那老者的话说的很轻,低低得仿佛自说自话,却是让莫颜墨白颤抖得身体,微微有些蜷缩,蜷缩在一个自己的角落里,口中呜呜咽咽起来。见莫颜墨白有了反应,莫颜族老祖宗心头一喜,眉梢略舒,继而说道:“墨白小子,你迟早都要经lì

这些事情,也许你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如果我能早些回来,这一切不会发生,对吗?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无法永远待着这座小城里,你是要走出去闯天下的,你无法保证永远守护这里!不过是一场意wài

罢了,命中该然,不要去难过,而该庆幸,你娘并没有以更痛苦的方式死去。她很满足,至少这场大火,没有将你们三个一起带走……”

老者苦口婆心,话还未说完,便听到莫颜墨白一声凄然厉喝:“如果我在,她不会死,不会!”染红的星眸似是一头受伤的猛兽,孤独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饮着自己咸腥的血液。莫颜墨白的双拳不断捶着地面,此时他全然不顾任何,猛地一拳拳捶打,令地面都有些微微晃动,他暴戾的气势直欲将整片大地震碎。直到他的双手染满鲜血,身前地面上现出一片褐色的沙土,正是他的鲜血渗进土中所形成的。

“墨白小子,你不要再怪自己了,这是我们没办法的事情!不要怜悯死者,要怜悯活着的人。”那老者倏然开口,双目铮然射出两道精光,竟是生生将莫颜墨白恐怖的眼神压制了下去。只见那老者脚下一旋,卓然站定,扯人心肺的话不断重复着,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的内力,从他的身体直冲了出来,将这处黑灰一般的庄院包裹在其中。他双手缓缓划动,真气贯进右臂,剑指凝力而出,直冲进莫颜墨白体内,想要压制住莫颜墨白的悲伤。

莫颜墨白一经老者侵入自己的身体,体内的真气立kè

想要反击,但此刻他已是精疲力竭,强弩之末。才一提真气,就被老者的源源不断的内力,死死压制住,耳畔的风声停了,众人低低的议论和干呕的声音,也不再响起。他仿佛进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这种彷徨不安的感觉,放他几次想要挣脱,却苦无去路。耳畔隐隐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愈渐清晰起来,竟然是莫颜族老祖宗的声音,此刻他的声音不再复平日嬉笑,圣洁的如同天籁,却搅得莫颜墨白心神不宁。

“墨白,不要怜悯死者,要怜悯活着的人……不要怜悯死者,要怜悯活着的人……不要怜悯死者,要怜悯活着的人……”那老者的声音极尽沧桑,低低吟唱,越来越轻,但在莫颜墨白的心里,却是扎下了无比的根深蒂固。

此刻,萧依寂也进入了那片黑暗,那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他不由得轻啊了一声,便脱口而出:“怎么我也进来了?”话才一出口,他便是剑眉一蹙,赫然心惊,他能看到,莫颜墨白的面前,不断闪现的画面,一段段影像不断的重现着。而在他的面前,却是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他沉思良久,始终只是觉得这两人十分眼熟,但实在是不知在哪里见过。那两人着布衣,却透露着平常人不曾有的凛凛侠气,这不能不使他疑惑。若是自己见过这样两个人,断然不可能不记得。

他又在记忆深处,寻找了许久。此时面对着无尽的黑暗,他反倒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回忆,但找到的东西,着实都没有什么用处。正是懊恼时,他蓦地惊觉眼前画面动了起来。那一男一女脸上难以抑制的喜悦,让萧依寂都为之一怔,身后的庭院深深现出,一道萧墙石刻,美仑美观。朱漆大门,气势磅礴,趁着这两个身形,都显得十分瘦小。

实jì

则不然,那男人身形着实十分魁梧,剑眉微剔,星目朗朗,肤如温玉,直比潘安。最令萧依寂惊讶的是,那男人眉宇间竟是有几分和自己相似。而他身旁的女子,虽是素颜为施粉黛,但那绝美的娇靥,仿若铺着一层浅粉,十分明亮。一泓秋水,顾盼流转,百媚尽生。

萧依寂心头一战,面色骇然如土,他只觉哽嗓处似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从嗓子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难道……难道这是……”

他话未说完,眼前画面再次转动起来,在那一男一女头顶,出现一道琉瓦大门,匾额上赫然出现几个大字:落月山庄。他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倒了下去。他本就内伤外伤一大堆,这一口凉气冲进体内,立时让他有些承shòu不住,呼吸也是变得急促起来。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爹娘,甚至在自己百天时,他就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在江湖中浪荡。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还能亲眼见到自己的爹娘,还能见到自己的家。这一刻,他百感交集,心内疯狂得嘶喊着,身形却是死死钉在那里,犹如石木。

第八十九章 七月十六

萧依寂的脸上立即呈现出非常极端的表情,那种不敢直面的悲恸,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几乎能够想象出来,他们死时的情景,他也能够想象他的手,沾染上他们的血,能够想象他们的尸体是多么的安详,此刻他恍然明白了莫颜墨白的心情,无论他们怎么样,他们的身体永远是一处温暖的避风港。即便他们死了,他们的肉体腐烂了,他们依然在他的心里,依然是他撑下去的心念和决心。

心念及此,他便也不再躲闪,星目朝眼前的景象看去。此时,片段里,出现了公孙羽的身影,这倒是让萧依寂着实感到意wài



"哎呀,公孙堡主,你看,小儿百天,还要劳您大驾,实在是失礼。"萧君醉冲来人抱拳施礼,剑眉微轩,谦然不傲。

但看公孙羽,年过五旬,宝扇华服,一袭青色缎袍,丝毫没有江湖中人的戾气,反倒有几分富甲乡绅的味道。见萧君醉出门相迎,丝毫不敢怠慢,反手回礼道:"萧庄主,岂敢岂敢?您大驾相迎,真是折杀了我这个老头子了。"

“公孙堡主,说笑了,若不嫌弃,还请里面多饮几杯!"说罢,萧君醉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略略闪身,将公孙羽让了进去。而后,附在那女子耳畔,低声道:“沁舞,你要小心留意公孙羽,他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那女子略微点头,娇靥凝霜,说道:“不请自来,必是有所企图。君醉你自小心就是了。”

“沁舞,我思来想去,不能把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萧君醉似有顾忌地瞥了狄沁舞一眼,透着无尽隐忧和怜惜。他的话其实没有说完,但他什么都说不下去,他只是不想她跟着一起冒险,一件事,一个人去冒险就已经足够了。

但他却看到,她的凝重的脸上,显露出从来未有过的坚定,那一抹浅笑盈盈,顾盼闪辉。她娇笑说道:“萧君醉,你以为我不知dào

你打什么主意?你还别不信,你什么时候在想什么,说什么话,我都能猜得到。别想撇开我自己扛下一切,你想都不要想!”说着,娇靥腾起古怪精灵的神色,绝不像是一个少妇该有的轻灵。

“你说,我们的计划,会成功吗?”萧君醉不禁嘴角一挑,黯然苦笑道。

“会的!要知dào

,萧君醉是这个江湖中最懂得明哲保身的人!”狄沁舞笑笑说道,自然而然得挽住萧君醉的手臂,娇靥上凝着幸福的神色,她要的不多,但这个男人恰好可以给她。

萧依寂痴痴地看着眼前一切,却蓦然间发xiàn

,自己娘亲的个性倒是和洛吟霜十分相似,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更不能用小聪明,因为她实在是比你想象得要聪明的多。当他想到洛吟霜时,他不经意地发出会心一笑,那些曾经的画面,一幕幕涌了上来,挟着他的罪恶感,在脆弱的脑海深处横冲直撞。他答yīng

了她会娶她,他也曾答yīng

自己,要保护她,不再让她在江湖中闯荡,而受到任何伤害。可他一件事都还没有做到,就辜负了她。

她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恨他?陌红楼怎么样了?他心中一个个的问题不断闪现着,对于眼前的画面,视如未睹,如果可以选择他不会继xù

呆在这个地方,他会飞奔回陌红楼,因为那里才是他战斗的地方。

此刻他实在心乱如麻,缓缓提起一丝真气,将七情六欲驱散,举目继xù

看了下去。然而,画面却不再连续,只是一个个的小片段,这之中,有云天语,有仇天正,有莫星魂,还有许许多多他叫不出名字的人,他们的身影晃动着,宛如一幅罪恶的深渊。屠戮生灵,残忍杀招,一切都让萧依寂感到一阵阵的胆寒。

看到月色正浓,血流遍地的场景,他旋即便诡异地冷笑起来,他嘲讽自己与那些杀害自己爹娘的凶手没什么两样,这些年,自己为了报仇所杀的人,绝不会比那些人少,甚至更加残忍,更加冷漠。这一刻,隐藏在他心底的痛,终于被揭开,那一道伤疤,仍旧是血迹淋淋,埋在角落里,从来不曾愈合。

"咦?他们怎么一起来了?"一声轻咛传入耳中,萧君醉才顺着狄沁舞的目光看去,游目一看,顿时,心中一凛。

那浩浩荡荡的上百人马,由远至近,强烈的气场几乎让他感到了恐惧。领头带队的,名字唤作:饮天傲。十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再往后面银鬃马上面一看,萧君醉头皮不仅就炸了,暗呼一声:"不好。"

"冷血弑魂,饮天傲;羽残宫宫主,宋清啸。神风山庄庄主,唐清逸。蚀焰君子,仇天正。"狄沁舞心中盘算着,越发没有底气。

萧依寂星眸一亮,一眼便看到了队伍中的仇天正。这时的仇天正着实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手中一把描金折扇,轻轻摇动,腰间一块翠绿璞玉,直将他的儒雅之气,衬托出来。萧依寂仅是游目间,就能发xiàn

这支队伍虽是声势浩大,但里面掺杂着几股实力,各自谁都不服谁,每个人脸上都显有凝重的心事,又带着傲然的神色。而最让萧依寂关注的是,仇天正此时与其他三人俱是气定神闲,丝毫不像是被其他三人逼迫就范。

想到这里,萧依寂不禁剑眉紧蹙了起来,心中却是一团乱麻,没有头绪:“师父说的话……”他戛然而止,连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旋即不停的安抚自己:“不可能,师父不会骗我,是我太敏感了,一定是!”

他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要相信那个养了他二十几年的人,良久,他才恢复了冷静,这一次他仔细地看着那队人马。只见那些人,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可称得上是精兵强将了。他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人,已经暗暗旋劲,将长剑推出剑鞘,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君醉,狄沁舞两人。

第九十章 黑色石块

当他的目光再次置向仇天正时,心头一凛,却是略略安心。饮天傲一柄寒光闪射的短刺正是抵在仇天正宽大的袍子里,极为不引人注意。萧依寂的心,犹如潮涌,一波波的激动,催着他的神经,让他无可自拔。

这四人本有正邪之分,却无端端凑在了一起。再看过去,密密麻麻百十号人。两人相视一眼,萧君醉不禁苦笑:恐怕今日是厄运难逃。

萧君醉反倒也不畏畏缩缩,犹如磐石,卓然而立,直至大队人马已到近前。萧君醉才朗声道:"有劳几位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

明眼人岂会看不出其中意思?但饮天傲却是翻身下马,恭敬的施了一礼:"萧庄主说笑了。"虽说是低眉颔首,但那翘起的拇指,却恰恰暴露了他的心思。

"哈哈。"萧君醉口中狂笑,那傲睨世人的气势。即便如他饮天傲今日狂妄之极,却也是输了三分:"我萧君醉,何德何能?膝下小儿百日,竟能请来几位英雄?几位里面请!"他说的豪气干云。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目光电掣,逐个扫视。

……

一幕幕的心惊胆战,一幕幕的心痛,让萧依寂星眸染泪,不愿再看下去。真实的死亡在他面前绽放,这使得他心内的伤口,再度揭开,甚至带着他不愿承认的恐惧,一波波无情地催着他的神经,疲惫依旧的心,再次掀起痛苦的波澜。他倏然发xiàn

,他并不像自己想象那样的强dà

,当人性的丑恶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无法承shòu,逃不脱仇恨的长剑,就只有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当他看见云天语的长剑,刺进萧君醉体内的一刹那,他的体内爆fā

出一股极为悚人的气势,落痕低低轻吟,附和着他秫秫发抖的身体,他嘶吼着,恨不得冲进去,将云天语分尸。可他残存的理智,却告sù

他,云天语已经死了,是死在他的剑下,没有半点怨言。

萧依寂眼前的画面突然跳转,一片红色的枫叶,从他的面前飘落,带着一点肃杀,仿若置他与这方天地,不再有萧君醉狄沁舞的身影,也不再有一切和他有关的事物,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无尽的花海,淡淡地紫色随着微风轻轻晃动,他几乎能味道那沁人心脾的芳香。萧依寂环顾四周,这才发xiàn

,身后一条不宽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不时有几条小鱼嬉戏,在水中好不自得。

远山近壑,飘着几缕薄雾,在离小溪不远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座小楼,青竹为壁,枯松为梁。在小楼前,朝阳地摆放着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在那石凳旁边,还摆了一张竹制的摇椅,随着风微微有些晃动。小楼右边,一排排笔直的修竹,直欲冲上云霄。萧依寂正看得入神,凉风徐徐,火红的枫叶又簌簌落了下来,挡住了萧依寂的视线。

在枫叶落下的一刻,萧依寂霍然大惊,仅仅就是这一瞬间,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身材细瘦的老者,鹤发童颜,不多的胡须也是呈现银白,在日化之下,隐隐生光。这老者身穿普通布衣,面相极为普通,但却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不似凡尘入物。

此刻那老人坐在那张摇椅上,似是在闭目养神,萧依寂不禁心中苦笑,不知dào

这老者若是知dào

有个人,在看着他睡觉,会做什么感想。萧依寂小心翼翼地像凑上前去,却发xiàn

在石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刻刀,桌面上一些废料碎屑,在碎屑之中,一块墨色的石块渐渐露出了它非比寻常的气息。

萧依寂盯着那块黑色石头良久,嘴角搐动了一下,不由一声轻呼:“嗯?”

那正是他第一次进入西北碧云峰时,莫颜无痕手中的那块石头,当时莫颜无痕视它如宝,即便江湖中人大肆来犯,他也不愿将这块石头交出,现在想来,这石头必然是有古怪。只是现在这块石头丝毫没有丑陋样子,反倒十分小巧精致,令人不得不啧啧称奇。心念及此,萧依寂仅是脚下一选,一道身形化作青烟,已是出现在石桌旁边。

萧依寂俯下身来,仔细地观察着那块石头,看着老者雕的字,龙飞凤舞,好不潇洒飘逸,这大家之气,岂是平白人家能学得来的,他不由得看了一眼一旁摇椅上的老人,心中更为奇怪:这老者是什么人,竟有这等造诣?

那黑色石头镂空雕刻,显得十分轻盈空灵,面对着萧依寂的一面上,雕着四句诗,让他心头立时腾起好奇的心思,星眸颇为正经,口中幽幽念道:“九曲碧云接天路,仗剑浮生天涯休,莫非真来莫非假,且行江湖且行秋……这是……”

他的心头出现一丝颤动,洛吟霜那张刁蛮天真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久久挥之不去。

"我叫洛吟霜,我不是故yì

骗你的。"

"我在赌你是个好人,在赌你的良知!"

"你是好人,逃不掉的!"

"碎月,不管你出多少次剑,不管你什么时候出剑,只要我活着,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挡在萧依寂前面!"

"恩,九曲碧云接天路,仗剑浮生天涯休……莫非真来莫非假,且行江湖且行秋……万……万……哎呀,这后面的字,被石壁挡住了!"

他才发xiàn

,原来洛吟霜的话在他的脑海中,竟是那么清晰。然而对他来说,此刻更为让他关注的只有这黑色石头上的字: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客棹山庄下面的小绿谷会不会也和这老者有关?又或者,和这块黑色石头有关?他面色深沉得紧,回想起当日在客棹山庄洛吟霜曾说过的话,便能够判断这石头背面必然还有后面四句诗,心头一喜就像去掀那块石头。

与此同时,他只感觉眼前一黑,莫颜墨白便已出现在他的眼前。这突兀的景象,惊得他仓皇倒退了两步,将落痕横于胸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知dào

,如果莫颜墨白发xiàn

他,即便落痕在手,他都必死无疑,这不过是他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第九十一章 又是她

在莫颜墨白身前,闪现着一些片段,仅仅是片段,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或开心,或悲伤,他此刻整个人深深的陷入回忆之中,眼角挂着泪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嘴角不时的搐动,正显示着他的苦楚。令人恐惧的黑暗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峙而立,他能听到莫颜墨白呼吸的声音,悲恸的颤抖。他知dào

他也在回忆中被彻底击垮了。

“也许我们都没有那么的冷漠……”

他只是看着他,等待着他从回忆中重生,慢慢闭上双目,再次进入那片空灵的黑色世界,这一次,他什么都放下了,什么也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能比看见自己爹娘惨死在面前,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还要钻心呢?他的眼前,再次闪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

“咳咳……”一阵轻咳唤醒了陷入深思的萧依寂。此刻天色正好,远处山麓明亮,日华蒙蒙到有几分清爽,悦耳的鸟鸣将苍松古柏都衬托得愈显苍翠。萧依寂抬眼看了看高升的日头,舒了口气,道:“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说着便去看一旁的叶雨枫。

“莫颜墨白……”南宫烈雪听萧依寂说罢,才喟然叹了一声,眸中充满敬佩神色。沉吟良久,见萧依寂去查看叶雨枫的伤势,才恍然自责道:“糟了,我忘记二师兄受了重伤……”

“还好,二师兄没事!"萧依寂一翻探查之后,才幽幽说道,神色间满是迟疑,倒是让南宫烈雪一惊。

“怎么了?依寂,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南宫烈雪见他面现难色,吞吞吐吐,不由话锋一转,疑惑问道。

“我……我最后又看见她了!”萧依寂眉尖轻蹙,良久才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用手指了指一旁正望着他的洛吟霜,心中不知所措。旋即,又补了一句:“在莫颜墨白的记忆里!”

他的话着实让南宫烈雪为之一惊,星目不由自主地看向洛吟霜微带倦意的娇靥,口中惊呼:“不会吧?”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难道我已经活了好几千年,而且我自己还不知dào

?”洛吟霜当即反驳道,对于他们两人古怪的目光,视而不见,殊不知这正是心虚的表现。她此刻心头撞鹿,娇靥立时涌起一片绯红。

“我也不知dào

那个人是不是你,但我敢肯定,那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很可能连脖子上痣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她出现在莫颜墨白的回忆中,我清楚的看到那个时候的莫颜墨白在笑,由心的笑。我想这名女子应该对他十分重yào

吧?”萧依寂不停地把玩着随手冲地上捡起的石块,星目却是置于远处,似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要是认识莫颜墨白,现在还会落在你这根木头的手上?”洛吟霜轻轻挑衅一句,旋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纤纤玉手却是不自觉地去摸脖子上的那颗痣。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让我也听听!”洛吟霜的背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讪笑,似是当着无尽的轻蔑。这声低喝吓得洛吟霜娇躯一战,面色立变,不禁又眼角余光去打量来人。谁知,她的目光正是和那人撞上,四目交接,他的眼里充满了玩虐的意味,嘴角不经意挑起的弧形,在她看来更加的邪恶:竟然又是他。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五师兄,师父让我转告你,休息好了去听雨轩一趟,他有事找你!”凌吟傲反倒不理会洛吟霜注视的眼光,微微正色说道。

“好,我们现在就去!”萧依寂毅然颔首,而后便发xiàn

洛吟霜甚是恐惧地眼神,心念电掣,继而又说道:“三师兄,吟霜,你们带二师兄回聚啸堂等我。还有二师兄的伤,还需yào

好好包扎一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附在洛吟霜的耳边说的,言中意思更是只有洛吟霜才能明了。

见洛吟霜轻轻颔首,柳眉也是舒缓了半分,萧依寂才放下心来,朝凌吟傲一笑,道:“走吧,去听雨轩!”

谁知,凌吟傲冷冷一笑,跋扈之气立现,不屑说道:“不是我们,而是你!”

凌吟傲话音未落,就见萧依寂身形一滞,剑眉紧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打量起这个熟悉无比的人。他目光一扫,已是看到洛吟霜此刻低着头,拾着自己的衣角,神情仓惶。在他不在陌红楼时,凌吟傲的所作所为,南宫烈雪已是悉数跟他讲了,他本还以为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冤枉了他,但现在看来,南宫烈雪的话句句属实。心念及此,不由暗泛怒火,冷冷低声道:“洛吟霜,过来!”

萧依寂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愤nù

,尽管他半点都不明白这股怒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见洛吟霜惊诧的望着他,又不耐烦地喝道:“快点,过来!”

“哦!”洛吟霜木讷地回答。娇躯才一动,一只厚实有力的大手,电光一闪,便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只手拿捏奇准,拇指正是按在她的肩井穴上,疼得她一咬牙,几乎翻身摔倒,无奈自己的身体被那只大手提着。她盛怒已极,挣扎着想从凌吟傲的控zhì

之下脱离,但无论她怎样挣扎,那只手都是死死地抓着她,不时用内力催入穴道,令她浑身酸软,真气也是全然泄掉,羞愤间,厉声娇叱道:“凌吟傲,你放开我!快放开!”

“凌吟傲!”萧依寂冷冷大喝,面色冷峻:“放开她!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他回身卓然立在凌吟傲对面,豪气干云地说道,丝毫不惧凌吟傲出其不意的冷招。他表面神情自若,心中却是凄然,他何尝不知dào

他这个师弟对他十分不满,但凡是他的东西,他都想抢,想要得到。可他不仁,他却不能不义。

“放开她?凭什么?”凌吟傲有恃无恐的大笑道。

萧依寂被问得一怔,显是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面前,洛吟霜痛苦的神色,沉吟良久,才低声说道:“凭我们要成亲了,以后她就是你嫂子!”他几乎用尽全身力qì

才将这句话说出来,而后,手上暗涌柔劲,将落痕轻轻推出剑鞘。

第九十二章 偏执

他感到喉头似有东西堵住,费尽lì



才将这话才说出来,可他却感到一阵后悔又心底升起。洛吟霜明眸含泪正望着他,满满的都是期盼神色,立时让他充满了罪恶感。

“成亲?你不会真的以为师父会让你们两个成亲吧?”凌吟傲说话之间,不自觉地流露出轻蔑神色,手上力道却是更加用力,直捏得洛吟霜肩膀骨头咯咯作响,手指深深地嵌在她的肉里。

“好痛!”洛吟霜脱口娇呼,猛地娇躯一战,缩在凌吟傲怀里,娇靥盛怒已极,疾言相斥:“凌吟傲,你放手,好疼……啊……”她手上无力的捶打着凌吟傲的身体,却是更让他觉得十分可笑。

“我劝你别动!”他阴恻恻地附在她的耳畔说道,旋即便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大笑,哪里还将萧依寂放在眼里:“不然,我保证不了你的安全。又或者,你想看看到底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暗器更快?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清楚怎么做!”

“凌吟傲,你杀了我好了!”洛吟霜闻言柳眉倒竖,娇声厉喝道,苍白的娇靥上满是抗拒神色,贝齿紧咬着殷红樱唇,强忍着肩膀上的剧痛,虚弱地说道:“就算世伯没有说成亲的事,我也不可能让你得逞,凌吟傲,我看不起你。”

你字出口,洛吟霜只觉肩头仿佛被洞穿了一般撕裂的痛,不禁发出一声娇呼呻吟,几欲昏死过去。凌吟傲此刻愤恨之中发力,仅是片刻,洛吟霜便感到自己眼前越来越模糊,黑暗越来越弄,恐惧笼着心头,她想要说话,却发xiàn

什么都说不出。洛吟霜那满头大汗,正是因为她内力耗尽的征兆。

“吟傲,别再闹了。师父还在听雨轩等着依寂,有什么事,等依寂回来再说!”南宫烈雪剑眉微蹙,见萧依寂面色不善,似是要暴起发难,心头一惊便抢先冷冷叱喝道。

“三师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凌吟傲冷笑道,他自然也看到萧依寂的反常,将洛吟霜的娇躯又往前顶了几步,挑衅地说道:“萧依寂,你真的以为师父随口说说的话,就真的会让你娶洛吟霜?太可笑了!你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陌红楼第一杀手!成亲?你还是不要做梦了,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杀手的命运!而我不一样,我才初涉江湖,只要我不想再做杀手,我就随时可以出来,没有任何顾忌……萧依寂,这是你一辈子的宿命,你还是认命吧!”

凌吟傲狂笑着,神色间的刻毒若隐若现。看着萧依寂俊面铁青,他心头感到无比舒畅,终于有一点,他能赢他了。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这一刻,萧依寂那犹疑的神色,已经让他感到心满yì

足。但当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时,南宫烈雪心头暗呼一声完了,便将天星残雪剑置于胸前。

果然,凌吟傲话音未落,萧依寂腕间一抖,一道寒光四射的剑光直本凌吟傲的双手,旋即身形也是直扑了过去。此刻萧依寂盛怒出手,半点不留余地,冽冽风势直将凌吟傲的长衫激荡飘起,险些让凌吟傲睁不开双眼,手上的力道也是松了几分。

他自是知dào

来人是谁,未及反应,萧依寂的长剑便已到了他的身前。凌吟傲心头猛然一惊,手上力道一旋,竟是将洛吟霜的娇躯,挡在身前,身形向后一委,嘴角惊现一弧诡异。

萧依寂一剑攻来,哪里想到凌吟傲会以洛吟霜做为肉盾,挡在身前。虽是大为惊骇,仍是立kè

沉腕收剑,飞扑的身形硬生生停在洛吟霜身前。他的剑,离洛吟霜的哽嗓不到一寸,甚至他能感到她身上飘着的淡淡女人香,让他的心神恍惚起来。刺出这样的一剑极难,若要轻而易举地停掉刺出的剑,实在比刺出这样一剑更难,尤其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剑仍旧是没有一丝颤抖,仿若落痕长剑和他的手臂是生在一处,血脉相连。

“卑鄙!”萧依寂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冷然地看着洛吟霜身后的凌吟傲。他从来不愿相信,更不愿看到他们七个兄弟中有任何一个人变得不仁不义,只是他没有想到,最先变的,竟是他最想保护的人。

“萧依寂,怕了吗?这一次,我跟你抢定了,凭什么陌红楼里有任何好处,都是你的?放下剑,不然的话……”凌吟傲略带愤nù

地低吼道,旋即手上再次发力。

洛吟霜低吟了一声,从浑浑噩噩中恍惚看见了落痕长剑,明眸一闪,立时失声娇呼。萧依寂趁着这个机会,长剑猛然攻出一道凌寒剑qì

,直冲向洛吟霜的身侧,剑速之快,宛如冽冽奔电,最为诡异的是,这一剑竟没有剑吟,斜斜划开空气,突兀地出现在凌吟傲身前。凌吟傲断然一惊,飞身横飘八尺,也是放开了洛吟霜,惊恐地望着萧依寂,厉喝道:“流星赶月起手式?陌红楼第一杀手,果然够狠,竟然用杀招来对付自己的师弟?”

凌吟傲“弟”字出口,只见他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手中残红轻动,听得一声越然龙吟,残红蓦地刺向萧依寂,长剑不停,中途变式,竟是奔着萧依寂的哽嗓。他心中极为清楚,萧依寂以剑术独步闻名天下,自己与他硬拼剑术,绝不是上策,想到这里,便涌起一丝恶毒的念头。

萧依寂连连封挡,却是不作反击。他并没有再使出流星赶月的剑招,只是以极为简单的招式缠斗。落痕湛蓝的剑光,不时打出一道明亮的圆弧。

一旁的南宫烈雪一见他处于下风,恍然似有所悟,不禁暗暗摇头。倏忽间,凌吟傲厉喝一声,左手一扬,三根游魂银针疾如奔电,银光一闪,已到了萧依寂胸前。南宫烈雪星目一闪,口中焦急低呼道:“依寂,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南宫烈雪低呼未绝,萧依寂仅仅是手中长剑微微挽势,随即便听到几声叮叮脆响,三枚银针应声而落。凌吟傲不禁意味深长地瞟了南宫烈雪一样,眸中积满很火,旋即再次奔入战圈。

第九十三章 演戏

萧依寂仍是看似极为简单的招式,但他的剑一点即止,剑招未满,又再换式,实则暗含了极为复杂的高招。只见他用内力催动长剑,剑尖微颤之际,连连打出鱼鳞般的细小剑光,秘密相连间,形成了一幕光网,直朝本来的凌吟傲扑去。

凌吟傲一剑,不由嘴哂冷笑,残红长剑高举,在日华的照耀下,反射出无数红色小点,好kàn

已极。他双手握剑,见那光网扑至身前,双手一划,在空中打了一道圆弧。两股剑qì

冲击,铮然一声撞击,泛起无数火花。电光火石间,那红色小点组成的剑光,竟是穿透了光网,劈头朝萧依寂砍了下来。

经过那光网的阻隔,剑光已是完全失去了作用,萧依寂仅仅是轻轻一格,便将剑光悉数破掉。他冷冷地看着愤nù

已极的凌吟傲,心中暗泛无名怒火,见凌吟傲再次挺剑刺来,心头一狠,就欲使出流星赶月。

谁知,萧依寂才刚微微运气,手中一暖,就被打断了:“萧依寂,不要!”

洛吟霜此刻正握着他的手,一泓秋水正带着无尽隐忧望着他。萧依寂立时心头一窒,冷然说道:“放开!”与此同时,萧依寂的身体中爆fā

出来一股恐怖的气势,令洛吟霜不自觉瑟瑟发抖,几次想要放开手,却都被她挺住了。

“不要!"洛吟霜柳眉微蹙地说道,煞有介事地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犯傻:“世伯不愿意看到你们师兄弟相残!”

洛吟霜话犹未完,只见在凌吟傲身后,倏然冲起一道青色影子,仅是一瞬,一柄长剑便抵在凌吟傲的后心上,出手之快,甚至洛吟霜都未来得及看清,他便已经收住了招式,低低冷喝:“别动!”

“是你?”洛吟霜正色一看之下,不由的失口娇呼,柔弱的娇躯也是跟着一颤,旋即便略带讽刺的说道:“昨晚又不见你出来?你这陌红楼第一,实在是贪生怕死,不要也罢!”说着佯装趾高气扬的样子,摆了摆手,竟让人看不出半点假装。

“你那张嘴,还真是得理不饶人!”碎月苦笑着摇头,手上长剑却是往前送了一送,话锋一转,说道:“凌吟傲,你还是想想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吧,总是抱怨别人,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算老几?"凌吟傲嘴角一挑,鼻中发出冷冷一哼,丝毫不惧碎月长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所谓的陌红楼第一,良久才问道:“听说,你很厉害?”

“你想试试?”碎月双唇轻启,挑衅地说道。碎月随意而立,游目之中便已经将凌吟傲打量了个大概,凌吟傲此刻虽是着锦衣束身,但在他那华丽的锦缎之下,至少藏着数十种致命的暗器,甚至在他腰间很可能还携有软式兵刃。微风轻抚间,他更是能闻到他身上不时传来一股草药的味道,他敢肯定的说,这数十种暗器俱是涂了剧毒,见血封喉。从他跋扈的神色中便可看出,他对自己的暗器极为有信心,心念及此,不由又道:“你真的相信,你身上的那些暗器能伤得了我?”

“这是我和萧依寂的事,与你无关!”凌吟傲沉吟良久,那双冷血无情的眸子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旋即微微有些心虚地说道。

“哦?是吗?”碎月幽幽开口,似是带着一丝玩虐意味,随即颔首而笑,道:“萧依寂,你先去听雨轩吧,这里有我!而且我也很想和凌堂主切磋切磋武功!”说着,更是将长剑一转,搭在了凌吟傲的肩膀上。

一股蚀人的干冷,立即用尽凌吟傲的身体,令他不由自主的恐惧,几乎从嗓子眼中挤出几个字:“我对你没兴趣!”凌吟傲哪里还有刚才的猖狂,木然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再动。

“碎月,不要伤了他!”萧依寂剑眉一剔,毅然颔首。对于碎月,他无话可说,如果他有难,他会全然不顾自己的去救他,因为他对他有太多的感谢。

这大殿废墟中倏然出现了难以忍受的平静,沉吟半晌,碎月才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有南宫烈雪在我旁边,怎么也不可能让你师弟受委屈!更何况,南宫烈雪的忍术,可不是我几招就搞的定的!”说着,又朝萧依寂递了个眼势,示意他先将洛吟霜带走。

“好,我先过去了!”萧依寂冷冷回道,旋即瞟向一旁,仍是心有余悸的洛吟霜,轻声说道:“吟霜,走了,跟我一起去见师父!”他的声音高亢有力,显然是为了给凌吟傲听的。

萧依寂突兀的话,惊得洛吟霜一怔,她从不知dào

他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看着他剑眉含烟,星目染笑,逆着光竟显得他尤为英姿不群,潇洒若定。她看得不由娇靥一红,低声懦懦地说道:“世伯叫你去听雨轩,没有叫我去啊!”

她一声娇呼宛如莺呖鹊语,此刻的洛吟霜温婉得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在她绯红的娇靥上,淡淡地涂着一层幸福神色,浅施粉黛,回眸绝色,他心头一窒,才正色说道:“快点。我想师父也是想我们一起去!”

“哦!”她嘟着樱唇,眉间绽笑,紧追了两步,朝萧依寂追去。她知dào

在她的背后,必然有一双喷火的眸中,所以她才更不愿去看。

……

萧依寂走的十分匆忙,甚至连头都未回。洛吟霜直追过了荷池,回头再不见大殿的废墟,那苍松翠竹见不再有气势磅礴的雕镂飞檐,反倒显得有些不搭调。日华通过树叶斑驳地倾尽了一地,洛吟霜却是无心多看一看,面前的萧依寂越走越急,似是有意甩开她。

她紧追慢赶却仍旧无法追上,心头一急,轻轻一点地面,娇躯如同燕子一般,朝萧依寂俯冲了过去。直到萧依寂身前,才身形一变,头下足上,缓缓盘旋而下,内力的旋劲使得她云裳上的薄纱,随风而荡,宛如世外仙子,惊为天人。

第九十四章 伤心

她从天而降,着实吓了萧依寂一跳,险些撞了个满怀,萧依寂眉宇间多了一些顾忌,直往后退了几步,稍离得远了一些,才没好气地说道:“你走路不好好走,想吓死我吗?”

“萧依寂,你也先别走了,说清楚再走!”洛吟霜顾盼流转间,不觉一股无奈丛生,直盯着萧依寂注视了许久,见他星目闪烁含糊,不禁自嘲的一笑。

“说什么?”萧依寂不解问道。

“你刚刚在凌堂主面前说的话!刚刚在凌吟傲面上,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洛吟霜急切问道。

沉吟良久,当萧依寂的星目撞上那一团炽烈的火,心头不由一怔,旋即不知所措地将目光移开,冷冷说道:“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件事!”

他声音冷的可怕,但仍旧逃不出洛吟霜的伶俐。见他起步要走,洛吟霜早已抢先一步,纤手一扬,便挡住了去路,娇呼道:“逃避有用吗?你还不是早晚要面对?”

洛吟霜话音未落,他的脚步可见的一停,剑眉紧蹙的看着她,心头莫名起了一丝逆反,鼻子中发出一声不屑冷哼,说道:“我只是不想谈论这件事,对你对我都好!成亲很简单,但是和你成亲的那个人,是我!我希望,你也能想清楚,做我的女人,随时都可能面临死亡!”

他眸中冷然,说罢,见洛吟霜娇靥微微变色,冷笑又道:“怎么了?有顾虑了?”

“没有,我决定的事,从来都不会改变!”洛吟霜柳眉微剔,樱唇绽笑,倔强说道。

“别那么早下决定,想清楚,那个人是我,是萧依寂!陌红楼的杀手,萧依寂,双手涂满鲜血,人人得而诛之的那个人!”他俊面一变,旋即说道,口中显是轻蔑。

他说的不假,谁愿意嫁给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说不定这个男人今天还在和自己缠绵,明天就死在别人的刀下,身首异处。更有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会赔在里面。想清楚的人,谁会去嫁?然而在洛吟霜看来,这不过是他为自己找的十分牵强的理由。当他的话刚一出口,她便知dào

他要说什么,不由肃目听完,当即反驳道:“那是我的事情!就像世伯说的,嵌晞楼的大小姐,配你这个落月山庄的二少爷,你总不吃亏吧?”

“不要再提落月山庄!”萧依寂星目一变,冷冷说道。举步就欲绕过洛吟霜,俊面满布不悦神色。

“不许走!”洛吟霜说话之间,娇躯一闪,寒光如电,玉腕翻处,飞寒长剑已是盈然在握,旋即,娇呼道:“萧依寂,你就是不想娶我是不是?”她此刻娇靥铁青,直气得簌簌发抖,凤目含嗔地盯着萧依寂。

萧依寂被问得一怔,沉吟半晌,才道:“这件事情,等我处理完楼里的事情再说,行吗?”他见她真章动怒,实在拗不过她,才略微服软。

“不行!”洛吟霜口中厉叱,一泓秋水却是微微泛红,不时便涌满泪水。

她竭力抑制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剑光的抖动,却让萧依寂有些心疼。倏忽间,他的心头升起无尽的自责,看着她苦苦相逼,自己却只想要逃走,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无奈,让他哭笑不得。直深吸了一口气,才苦笑说道:“别闹了,等我回来再说!而且,我也不想这么仓促觉得我们两个人的一辈子,毕竟,你要成亲的对象,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萧依寂说话之间,俊面一丝苦涩袒露了出来,嘴角牵动了几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发xiàn

当年落月灭门,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很有可能还大仇未报,幕后主使的人,还逍遥于世,你懂吗?很可能,这个人我对付不了,但是我很清楚,我和那个人,必定要死一个!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更不希望我会连累任何人!”

萧依寂的话,深深触动了洛吟霜,但那也仅仅只是片刻,旋即洛吟霜凤目一闪,冷笑出口:“萧依寂,你就是在为你自己找借口,你就是不想娶我,是不是?”洛吟霜神色悲切,原本宛如云雀空灵的声音,也是变得有些哽咽,晶莹的泪珠,不断的滑落,即便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但仍旧低低哭声传出。

“不是!”萧依寂几乎冲口而成,旋即连他自己都惊得不知所措,俊面立时染上红晕,见她伤心,自己竟然这般紧张?他心中隐隐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知dào

那是什么,可那是他承shòu不起的东西。

“那是什么?”洛吟霜几次欲言又止,才幽幽出口,飞寒长剑缓缓移动到萧依寂的心脉上。她想要听他说实话,而她又害pà

他说实话。她心里矛盾极了,哽住呼吸等待着萧依寂接下来的话。

萧依寂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dào

!我真的不知dào

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我们都该冷静一下。”话音未落,他起步便走,丝毫不惧飞寒长剑冷冽的威胁。这一次,洛吟霜没有阻挡,也没有叫住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反倒让他心痛难忍。他能听见自己踏着草地的声音,也能听见她哽咽的啜泣,可他却没有勇气回头,只是用眼角余光去打量那个蹲在那里的女子。

和他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如此相像。他不再去看,只是怕再一次触动心弦,便猛提真气,带气呼呼劲风,朝听雨轩疾驰而去。这听雨轩在陌红楼中,位置奇特,偏僻得有些不像是楼主该住的地方。一条清幽的小径,荆棘丛生,荒草及膝,苍松古柏,随风晃动,显是凄凉。他清楚记得,上一次从听雨轩出来,还是桃红染目,说不出的难过。而现在他却真zhèng

的明白,什么叫做难过。

经过小径,复行数十步,矗立的苍松便成碧绿翠竹,在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一座二层小楼,装饰古朴简洁,不似陌红楼大殿奢华,倒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小楼右侧,有一处奇花藤萝爬满的土台,在土台上放,放着一面做工极好的扇面,扇面大开,黑色为底,金丝作字。细细看来,以极妙的绣工,绣着几个大字:百忍成金!

在小楼左侧有一处精致的小池塘,从远处山峦间流淌而来,又经过这小池塘,留到大殿前的荷池中。十分巧妙。在池塘前,摆放着石桌石凳,俱是粗粗加工,丝毫谈不上雕工精美。此时,在石桌前正坐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布衣着身,花白头发不似平日披散,而是束好自然垂在背上,说不出的苍凉韵味。设非他身体周遭裹满戾气,几近以为是平常人家的老人罢了。

萧依寂才刚一踏进这座小院,仇天正头也未回便爽朗开口:“依寂,过来坐!”

“师父!”萧依寂一惊,便想躬身行礼。哪知仇天正却先一步,又道:“不用行礼了,又不是在大殿,没有那么多规矩!”

“师父,你的伤……”

萧依寂话犹未完,只见仇天正微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走动。而后也不作回答,继xù

向那池塘里投着食物。仇天正每次一抬手,池塘中立时掀起一阵水花。直到他将手中食物悉数投了进去,才转过头,略带赞许地打量着萧依寂,微微颔首,说道:“我没有大碍了,只是需yào

休养一段时间。只怕这段时间,陌红楼是要不太平静啊!”

“师父有事,尽管吩咐,依寂万死不辞!”萧依寂低眉颔首,恭声说道。

见萧依寂这么说,仇天正却是喟然叹了一声,面色凝重,说道:“依寂,我想暂时楼里不接任何任务,直到我的伤势全好了再说。我也听吟傲说了,你死而复生,本就需yào

时间恢复,恐怕现在陌红楼中能战的人,寥寥无几!”

“师父,料事周全,依寂所不能比!现在,师父,二师兄,云翀,碎月都有伤在身,实在不能再折损战力,否则公孙羽那帮人再折返回来,我们绝不是对手!”萧依寂束手回答道,却只字未提自己的改变,更对莫颜墨白之事,半点未露。

“碎月?”仇天正意味深长地低低吟道,旋即似笑非笑地问道:“依寂,你觉得碎月怎么样?”

“啊?”萧依寂被问得一滞,一头雾水地脱口轻啊,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

“我是问,你觉得碎月这个人,是不是有些什么?”仇天正略微解释道。

萧依寂沉吟良久,心念一摰,想起碎月种种作为,才恍然似有所悟,低声回道:“碎月这人,做事神神mì

秘,令人捉摸不透,倒是十分可怕。而且,在他的身上,我看不到弱点!”

“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仇天正喃喃自语道,旋即嘴角一挑,笑道:“依寂,看来,这几次任务,的确让你成长了不少。碎月这个人,绝非像他外表那样简单。”

第九十五章 两个公孙羽

“可是,碎月的确救过我和云翀,这点倒是没法作假!”萧依寂恍然似有所悟,低声说道。

“依寂,不要感情用事,在这个江湖上,任何东西都不能轻信,任何东西都可以作假!一个人没有弱点,只能说明,他刻意伪装了自己。”仇天正慢条斯理地说道,神色间毫无怒容,显然早就对碎月设防。

“是,依寂知dào

了!师父突然说起碎月,可是已经有了对他有了怀疑?”萧依寂心念电掣,涌起一阵烦乱,旋即试探着追问道。他与碎月也算患难,如果碎月的确有问题,他实在不知如何与他拔剑相向。但随即便也释怀,碎月才是真zhèng

的陌红楼第一杀手,直到现在自己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到时真的无法避免,死的那个人只可能是自己。

“我本来一直拿碎月当做自己人,他不但出手极为利落,而且为人也够狠,实在是我陌红楼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啊……”仇天正的双目赞许,蓦地射出两道精光,口中旋即含恨说道:“这人,始终留着是个祸害!”

仇天正话音才落,萧依寂心头猛地一颤,急忙问道:“师父可是听了什么闲话?据我所知,碎月还算本分,师父交代他的事情,也无一例外的办得妥当,并没有什么异常!”

“哦?”仇天正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不由嘴哂冷笑,说道:“我交代的事,他的确办的漂亮,但他肆意的滥杀无辜,你还觉得这个人没有什么吗?”见萧依寂身形一委,星目微泛波澜,继而说道:“杀人的人,只有两:一种是为了人而杀人,另一种是为了钱而杀人,可是恰好这两种都不是!”

仇天正的话,一字一句都深深砸进萧依寂的心里,立时就让他有些惶然失措。仇天正说这话不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尤其是做他们这一行的,更是杀人已经杀到麻木,厌倦,碎月绝不可能是为了寻求刺激而去杀人。为了钱,就更不用多说,虽然碎月身着补丁衣服,但恐怕他得到的那些赏银已是能堆成一座小山。所以这一条,也已经排除。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点,碎月是为了某一个人而去杀人。萧依寂心念急转,星目一闪,不由脱口而出:“师父是认为,碎月仍效忠其他组织?”

仇天正见他已猜出大概,便也不再隐瞒,黯然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沉吟良久,才提了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怀疑,他效忠的人,是公孙羽!”

“这怎么可能?”萧依寂立时大呼,难以置信地摆了摆手,说道:“如果他真是公孙羽的人,我们怎么可能差点死在矗天堡?况且……”他的话没有说完,见仇天正略微诧异的眼光这正望着他,知dào

自己失言,面现愧色,颔首说道:“依寂知错了!”

“你想说,内奸应该是天鸿对吗?”仇天正也不理他,只是霜眉一挑,反问道。

“是!”萧依寂沉声应是,面色迟疑,似是碍难开口,唇角抽动了几次,才以奇低的声音,说道:“当日师父受伤,是大师兄他……是大师兄他让我和云翀去执行任务,而且,大师兄似乎早就知dào

,那矗天堡十分险恶。缩地成寸的阵眼结界,也是早在很久之前,大师兄交给云翀的……”

仇天正听得连连点头,紧蹙霜眉,沉吟良久,才开口反问道:“所以你认为天鸿才是内奸?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会在半路上遇到碎月?你不要以为碎月救了你和云翀,就是他有情有义,如果没有龙睛护体,恐怕你是大罗金仙,也跑不出矗天堡!”

仇天正说着嗔怒,却是听得萧依寂暗暗心惊,并非碎月的真实身份,而是自己在矗天堡当中情形,仇天正居然全都知dào

,这不能不让他惊讶。仇天正见他不反驳,立即口中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道:“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公孙羽竟然跟我玩这一招!”

“师父是说,没有想到他会来楼里闹事?”萧依寂追问道。

“这不怪你,你们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矗天堡!”仇天正苦叹了一声,略带无奈地看向萧依寂的俊面。那张玉面惊诧得呆住,喉头不断翻动,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他也望着他,似是恐惧,又似后怕。

他见萧依寂如此反应,才继xù

说道:“真zhèng

矗天堡的位置,应该在你们去的地方偏北,大约一百里的地方。公孙羽此人为人阴沉狡黠,可算得上是老狐狸了。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矗天堡变成那么庞大的目标。据说其名为矗天堡,但实则只是一座略大的庄院,与平素大家宅院比之无异,我想你们上当应该也有这个原因!你们在假的矗天堡中所见,都是上古秘术,恐怕是公孙羽故yì

制造出来,使你们自投罗网!”

萧依寂惊得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听仇天正这么说,十分疑惑地问道:“可是师父,我们在那里,的确见到了公孙羽,只是与我们见到的这个,不大一样!”萧依寂说着,嘴角不由洒出一抹自嘲笑意。

“你们见到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对吧?”仇天正不怒反笑道,紧蹙的霜眉也是舒了几分。

“师父怎么知dào

?”萧依寂星眸一滞,旋即急切追问道。

仇天正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轻描淡写的说道:“因为,本来就有两个公孙羽!”

“果然!”萧依寂微微颔首,浮起一丝笑意。

仇天正见他没有惊诧,不由一怔。旋即赞许道:“依寂,看来你的确是成熟了不少啊!你们不知dào

也很正常,这公孙羽并非公孙羽,而是又兄弟二人联手而成,其兄名为:公孙习;其弟名叫:公孙习碧。因为公孙习,从小专研各种上古秘法秘术,而导致走火入魔,身形干枯瘦小,不愿见人,所以后来才有了公孙羽这个名号。江湖中少有人见过公孙习,倒是对公孙羽甚为熟知。所以江湖之中,本来就有两个公孙羽。”

“原来是这样?可那黑衣人又是什么人?我和碎月,在那石洞中,连碎月不是他的对手,似乎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萧依寂颔首恍然大悟,却对那黑衣男人耿耿于怀。只是他还未曾知dào

,在他昏迷以后,那黑衣男人展现出来的超凡实力。

“我也不清楚,我派出的人,都没有任何资料。有几个我陌红楼探听最为厉害的人,为了查找此人消息,都折在他手上了!这也是我急于想除去公孙羽的原因!”仇天正顿了顿,双目中波动出两道可怖的精光,似是要将那黑衣男人抽筋扒皮才能以解心头之恨。

“这黑衣人的确很厉害,能够像扶桑忍术一样,随意变化出身形!而那公孙羽,也是极为狡诈,难怪师父会这般顾忌!”萧依寂低声附和说道,神色间却是略带疑惑,又不好问出,索性他也就不问了。

“其实,我也怀疑,除了唐清逸和宋清啸,公孙习也有可能当年萧家灭门,和嵌晞楼灭门的幕后主使!”仇天正霜眉微剔,语重心长地说道。

原本在看着水中鱼儿的萧依寂,身形微微一滞,强压下心头震骇,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是他?”

萧依寂此刻仍是盯着水面,但从他细微的变化,仇天正已经能够判断出,萧依寂的惊讶程度。随即也不拐弯抹角,沉声说道:“我只是怀疑,一直没有证据。但是当时我很清楚,公孙习碧是不请自来,必然是有些目的!而且公孙习除了对上古秘法钻研甚深之外,对各类毒药也是了解甚详,要知dào

,公孙习的父亲,就是被他亲手毒死。而当日席宴中所用的蒙汗药,我敢肯定,绝不是平常买得到的那种,而是经过精心调制,以便足以能够迷倒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们。后来,云天语的软剑上,也是涂了剧毒。怕的就是万一云天语不是萧君醉的对手,也可置萧君醉于死地……直到唐清逸的那封信,我才开始怀疑起公孙羽,其弟公孙习碧,性格狡诈多疑,但生性平和,喜欢古玩字画,更喜欢模仿名师大家笔迹。在公孙羽鼎盛时期,公孙习碧以字买命,见者必死,也算是江湖中一段耸人听闻的传说。加之客棹山庄沐左公一次,我对公孙羽这两个人更加怀疑,而且,他们也着实比宋清啸唐清逸更加值得怀疑!”

萧依寂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插话,甚至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星眸可见的泛红,手中轻推落痕,轻微一声龙吟,和着日华,泛起一阵炫目的强光。萧依寂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手上用力,捏得剑鞘咯咯作响。

“这件事,仍需从长计议,总之这一次有惊无险,你也没有事情。如果你为了救我而丧了性命,他日泉下,我是真的没脸再见你爹了!”仇天正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面色悲然。

第九十六章 楼主之位

“他们几个都得死!”萧依寂冷冷说道,含恨的目光尤为可怕。

仇天正一愣,背后爬上点点寒意。他心中身份清楚他这个徒弟,他的性格十分有九分都是他养成的,他怎能不知?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依寂,为师的话你可听?”

萧依寂充耳未闻,似是有极大心事,目光冷然地盯着那道白虹。徐徐山风带着潮湿泥泞的草香,迎面吹来。竹林中立时一阵微微晃动,几片脱离的竹叶簌簌而落,正如他的心,即便在艳阳之下,仍是凄凉无比。落痕断断续续地幻起一蓬淡蓝色的薄雾,使之看起来更为冷漠无情。

“依寂……”仇天正神色微微一变,紧蹙霜眉,关切问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师父,我没事!”萧依寂略微沉吟道。周身上下暴戾的气息,仍是愈来愈强,分毫不曾减弱。他倏然星目一闪,转首又问:“师父,你可知苦玉之事与西北有关?”

他声音压得奇低,却见仇天正霍然一惊,眉间轻挑,几乎以颤声问:“你知dào

?”

萧依寂一见仇天正作此反应,便知其中蹊跷,今日必是要从仇天正这里套点什么东西出来。心念已定,面色稍有缓和,佯装迷茫,疑惑问道:“师父果然知dào

一些事情?依寂只是前些日子在外行走,听闻人言,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但不知师父能否告知徒儿?"

仇天正瞥了他一眼,心中不由一叹,良久才微一颔首,神色也是颓然了几分:“也罢,既然你已经听说了,我也不再隐瞒。传说这苦玉的缔造者渔樵老人,就来自西北丝碧小城,而这苦玉也是由渔樵老人从西北带入中原。相传同时得到苦玉和羊皮卷,解开苦于之谜,便可得到至高的武功心法,独步江湖。但是传说也不尽然,那羊皮卷你爹曾与我看过,中间有两个不大不小的洞,既不像是自然形成,也不像是被人为破坏。而这两个洞,正是将一副地图最重yào

的部分分割出来。若我才的不错,苦玉之上必是可有那两面的图形,以合成一副完整的地图!只可惜现在那副羊皮卷已是不知去向,无从查找。”他尽量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呼吸之间都有些断续。

一个不为人知的事件被揭开,他此刻更多的是想要倾诉,这些年这个秘密埋在心底的苦,不由喟然苦叹,继xù

说道:“如果不是这些年有你在我身边,恐怕我这把老骨头,早就退隐江湖了。不过也正是因为你特殊的身份,我才会去追查苦玉之谜,没想到却能让我查到这么多东西……”仇天正刚一动情,胸口立即闷痛难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萧依寂听他悲恸,见仇天正嘴角再次挂起一丝血色,心头不禁一酸,凄声说道:“师父,依寂自小满门被灭,如不是蒙师父收留,不但辱了落月山庄萧家的名声,更是可能已经性命不保。这些年师父为我东奔西走,打听萧家的事,不辞辛苦。为了帮我夺回家传剑谱更是拼了性命和饮天傲一战,虽然饮天傲已死,但我知dào

那一战师父直到现在仍未全好。每当阴冷天气,师父你总会不自觉的捂住胸口。这些我都知dào

,依寂无以为报,还请恩师受依寂一拜!”萧依寂说罢,咚的一声朝仇天正的方向跪了下去,倒头行了一个大礼,以头点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恭声又道:“不管以后怎样,依寂万死不辞!”

仇天正见他倒身跪拜,面上一惊,急忙将他扶起,一双干燥的老手紧紧地握住萧依寂的双手,不住的点头,双目中充满赞色:“我本与你爹泛泛相交,承蒙你爹信任,我已是十分满足。可不是我纵虎行凶,萧家也许不会变成今日状况,如果我当时抵死不认,没有我的情况下,萧君醉不会大意……”

萧依寂想不到仇天正这么多年一直在自责,更想不到仇天正平时对他们几个徒弟威严施压,此刻倒是像个垂暮老人,遗憾着年轻时犯下的错。他心念及此,劝慰说道:“师父,这不是您的错。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择,这不能怪您。等我找到灭我萧家满门的罪魁祸首,我一定要一刀一刀剐了他,让他也尝尝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不管他是公孙羽还是宋清啸!”

他说的豪气干云,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表露无遗,却令仇天正心头隐隐充满担忧。他心中极为清楚,无论是公孙羽还是宋清啸,都不是还值弱冠年岁的萧依寂能够对付的,即便是他,也不敢说如此狂妄的话。此时,仇天正心念电掣,一计顿上心头,话锋一转,黯然叹了一声,道:“依寂,你要报仇我不拦你,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要先想清楚,对付公孙羽宋清啸等人,送死是一回事,拼命却是另一回事!”

萧依寂听得一怔,宛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立即明了仇天正言中之意,顿时无言答对,神色间也是有一丝惶然。

“你有话想说?”仇天正目光一摰,知dào

萧依寂心中所想,不由嗔声问道。

萧依寂不敢隐瞒,低眉颔首,如实回答道:“师父,您昨晚说的话……”他声音懦懦,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您昨晚的话不是为了暂时救陌红楼于水火?难道师父您真的想……”

“哈哈……”萧依寂话未说完,仇天正便发出一阵爽朗大笑,捋着那花白胡须,望着俊面微微泛红的萧依寂,说道:“不错,我的确是想将我那世侄女许给你,做一房妻室!”

仇天正话音未落,萧依寂大惊,旋即脱口而道:“师父万万不可!”

“哦?怎么?你可是有什么不愿意?”仇天正面色一变,正色说道。

“依寂的确是不愿意!”萧依寂剑眉紧蹙,面色上却是十分不情愿,却不敢看仇天正,只是低声说道:“依寂自知身背血海深仇,若是大仇得报,成亲之事,自然没有问题。可如今,不管我的仇人是谁,都指明一点,这个人绝不是寻常之人,我不想害了她!”

萧依寂口中的她,自然是指洛吟霜。仇天正见他说到最后,用她代替了洛吟霜的名字,便不由微微一笑,问道:“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仇天正的话才出口,萧依寂神色惶然,追问道:“师父,你说没有选错人,到底什么意思?”

仇天正含笑望着萧依寂,良久,沉重得拍了拍萧依寂的肩膀,说道:“我的世侄女可是要找个配得上她的人才行。除了要对她好,还要能保护她的安全,现在不仅是你我,恐怕不过几天时间,江湖中人便悉数知dào

了吟霜丫头的身份。洛宇之女啊……仅仅这一条,就够她死上无数回了……”仇天正说到这里,由心感叹道:“洛宇是我多年好友,我未曾想他竟因为苦玉而送了性命。我这把老骨头,黄土已经埋了半截,总要找个合适的人,替我掌管这陌红楼和善后的事吧?”

萧依寂听得出神,直到仇天正感叹,才真zhèng

明白仇天正的意思,立时震撼得身形一悚,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他这才发xiàn

,仇天正的确是老了不少,哪里还有当年傲睨天下的气势,修伟的身材也是微微有些驼背,最令他心惊的却是,他的眉间颓然无奈,早已没有了独霸一方的凌厉神色。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不怪你七师弟觉得我不公平,我的确视你如己出,也从很早就想把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你们师兄弟七人中,以你的资质最好,而且,我也能感到你绝非池中之物,我怎能让你埋没了?”仇天正叹了口气,对萧依寂的反应,显然有所预料,所以也并未有出乎意料之感。

“师父,这接班人之位,恐怕大师兄才能胜任,毕竟近些年一直是大师兄在管理楼中大小事务,他比我更能胜任这个位置!”萧依寂稍一欠身,施了一礼,沉声说道。

仇天正听他这么说,目光一闪,显是赞赏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的确,这几年我一直将楼中事物交给天鸿去处理,但天鸿生性淡然温和,善良且不说,我交由他的每一件事,他都能以最完美的方式做好,仅仅这一点,他就不适合坐这个位置!”

萧依寂眉间一蹙,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仇天正到底要将什么,随即迷茫问道:“大师兄能以最好的方式做好每一件事,是正是陌红楼所需yào

的吗?我们本来做的就是买命的活计,稍有闪失,不要说自身难保,陌红楼被连根拔起也未尝不可能。如果能杜绝了一切被报复的机会,这岂不是明哲保身?”萧依寂说吧,抬眼去瞧仇天正的面色,却见仇天正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中不停,在溪边一抓一引,一道细长的水柱赫然被仇天正吸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偷听

旋即,仇天正稍运真气,将那一道溪水,引到石桌上方,逼进紫砂茶壶中。只见那壶盖上的小洞,立时冒出腾腾热气,直看得萧依寂啧啧称奇,一时间竟忘了要说的事情。

仇天正丝毫不在乎萧依寂惊诧的目光,迳自倒了两杯热茶,才悠悠说道:“天鸿的能力毋庸置疑,不过他不够狠,做事以完美为基点,自然优柔寡断。这些你也应该注意得到。这样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讲陌红楼交付于他?”仇天正说着,呷了一口热茶,眉间诡异神色藏得更深。

萧依寂听得暗自点头,心中却是多了一丝悲然,旋即问道:“师父,大师兄这些年为陌红楼尽心尽lì

……”

他话犹未完,却见仇天正双目冷芒立现,冷冷地望着他,面现微怒,口中挤出一抹笑意,接了下去说道:“所以,我原本就打算,让天鸿协助你,管理陌红楼!我知dào

对于你来说,管理陌红楼这些琐碎的事情,你是做不来的,所以我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现在点点头!”

萧依寂见仇天正强压怒火,隐隐醒悟,这一切都是仇天正安排好的,只等着他长大,长到能够独当一面,这陌红楼就全交由他来管理。他对他的信任,几乎让萧依寂激动得再次叩伏。而另一方面,他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担子,压得喘不上气。萧依寂木然看着仇天正,佯装不懂,低声询问道:“师父,依寂的确是胜任不了。而且,相比其他六位师兄弟,依寂实在是技不如人!”

此刻,他丝毫看不出仇天正在打什么主意,只得装傻充愣,谁知仇天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依寂啊,你从小在我眼前长起来的,你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还不清楚吗?如果你不想当这陌红楼的楼主,大可以直说,不需yào

拐弯抹角。”

萧依寂心头一窒,神色惶惭,躬身应是,道:“师父果然宝刀未老……”

“不用吹捧我,有话直说!”仇天正一抚大袖,连连摆手,示意萧依寂坐下。

萧依寂一见,微微颔首,拱手一揖,恭声说道:“师父想法固然是好,但依寂初涉江湖,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纵然有大师兄提点,恐怕难以服悠悠众口,更别说是楼中那些老资历了。尤其像是碎月等人,现在师父坐镇,他们自是不敢造次,但若换做是我,只怕他们不会甘于无名啊!”

仇天正听他又提到碎月,面色立时满布怒容,目光威凌,恨恨地瞥了一眼萧依寂,冷哼一声:“碎月?若你接任,我定要先拿他开刀!此人,不除不快!”说着,不自觉功集手掌,赫然一掌由上而下发出,只听一声巨大声响,萧依寂身旁石桌已是化为一滩粉砾,在那滩粉砾之上,仍有着一片褐色痕迹,周围连着几个小点,正是原本在石桌上的茶具所成。这一掌掌风不大,竟硬是凭着仇天正浑厚的内力,将石桌和茶具震碎。

萧依寂大吃一惊,险些脱口而出,惊恐的望着仇天正。他不是不知dào

仇天正以蚀焰掌闻名,更是多次在他面前施展,但是离他如此之近,力道如此刚猛,还是第一次。但不知,仇天正为何对碎月如此仇恨。

“现在你还担心什么?”仇天正正色问道,须眉俱张,面透杀机。

萧依寂本来想说什么,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束手低眉,答道:“没有了!”

“那好,回去准bèi

成亲的事,成亲之后,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宣bù

退隐,由你来接任!”仇天正冷冷说道,丝毫不管萧依寂是否愿意。

“师父……我昨天答yīng

您娶洛吟霜的确是为了陌红楼考lǜ

,至于我自己……”萧依寂极为不情愿地说道。

仇天正两道闪烁冷芒,直向萧依寂的俊面射来,沉吟良久,不屑反问道:“你自己怎么?没想好?你若敢指天誓日的说一句,你对吟霜丫头没有半点私心,我立kè

取消你们成亲之事,而且永不再提,你敢吗?”

仇天正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直将萧依寂打的无言以对,一时间看着仇天正冷然的神情,不知所措。直到仇天正负手而立,才恍然道:“师父,我家仇未报,怎可成亲?”

萧依寂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仇天正鼻子中发出冷冷一声怒哼,低喝道:“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容不得你胡闹。依寂,这件事,关系到陌红楼,更关系到萧家和嵌晞楼,想要解开苦玉之谜,使你们两人都能够大仇得报。而且还要在你们大婚……”

就在仇天正说到最关键的时候,左侧小楼后,突然人影一闪,风声飒然。随着那人飞身纵跃,竹林中立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萧依寂一声内力充沛的振声大喝,与此同时,足上一点石凳,身形腾空而起,朝着那人影追去。日华飞洒下的竹林,极容易辨认来人的身形。那来人身着黑色夜行衣,与这碧绿竹林显是格格不入,极瘦的身材,隐隐中透着神mì

气息。这倒是让萧依寂不由苦笑,不知怎么是招惹到谁,最近几个月碰上的对手,都是身材极为细瘦的人。

心念及此,口中打了一个响哨,身形骤然加快,急如脱箭,直向那黑衣人追去。只见那黑衣人踏松枝,点怪石,宛如风驰电掣,仅是几个连云步子,就将萧依寂远远甩在身后。但那黑衣人仍是谨慎的不时后面,生怕萧依寂追上来。

萧依寂一见这情形,心中毫无半点迟疑,大喝一声:“站住!”同时,手像怀里一探,便将那颗无用了的龙睛翻了出来,一招射月寒星,蓦地爆fā

出来一道极强白光,挟着划空的厉啸,迳向那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身形一颤,似是知dào

自己逃不过那龙睛的速度,随意朝后面一甩手,一只袖箭由黑衣人手臂发出,疾如奔电。两种暗器相撞,铮得一声,泛起一阵耀眼火花,待耀华尽毕,那黑衣人的身形猛地又飞窜出两丈有余。眼见着黑衣人已经逃到了房面上,萧依寂却是毫无办法。

正是这时,在侧面突然飞身纵上了三五个大汉,挡住了那黑衣人的去路。谁知,那黑衣人先是一怔,旋即一手快剑,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溅起无数火花,五个大汉身形一歪,直踉跄得倒退了数步。

萧依寂星眸一滞,身形再次加快。萧依寂仅仅略微提气,一纵身形,轻如棉絮,便已是三丈有余,瞬间便已是追上那黑衣人。他隐隐中感觉到哪里不对,自己的轻功似乎在忽然之间,精进不少,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心念之间,一道耀眼银光,挟着森森冷焰就到了他的面前,剑速之快,令他还未来及看清,那一道银光便从他的耳边掠过,直袭得他耳边一阵凉风,顿时猛地已经,心念电掣绝不可停留,旋即脚下步子一旋,身形横着飘出八尺。腕子轻抖,一柄寒光闪射的长剑凛凛在握。

萧依寂不禁打量着来人,以极为冷漠的口吻,道:“你跑不掉了!还敢问,你是那条道上的人?”

那黑衣人并未说话,只是眸中多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设非他此刻不是黑纱掩面,定然在他的嘴角挂着一弯犀利的冷弧。

“既然不想说,那么由我来帮你说!”萧依寂冷笑说道,神色尽显轻蔑。随着“说”字出口,落痕倏然变式,挟着一团磷火,朝着那黑衣人攻了过去。萧依寂离那黑衣人越来越近,这才发xiàn

,在那黑衣人周围淡淡飘着一丝幽香,在黑衣人腰带下方也悬着一方墨绿的玉佩,颜色上乘,应该价值不菲:“难道他是女的?”

萧依寂疑惑之间,长剑已然到了那黑衣人胸前。只见那黑衣人哂然冷笑,手中长剑一挑,一道凌厉已极的剑光扑奔萧依寂。这房面之上,本就窄小,如此迳自奔来一道剑光,萧依寂立时沉腕撤式,落痕一格,那道剑光立即化为无形。这剑光的力量,却是震得萧依寂虎口一麻,落痕险些脱手而飞。

萧依寂心头一惊,自己的确是太过轻敌,仅凭这黑衣人只身前来身的胆识豪气,设非身怀绝技,谁敢如此?想到这里,又隐隐浮起一丝刻毒,身形便化作一逾流星,疾射黑衣人哽嗓。剑势之猛,剑速疾若寒芒,隐约之中可见淡蓝剑qì



黑衣人极为惊恐地发出一声轻嗯,旋即转身便纵退了一丈有余,身体爆fā

出一股强有力的真气,将他整个人裹紧一个保护圈中,身形一矮便向躲过落痕死亡的攻势。谁知萧依寂见此,举剑未返,而是凌空划出一道湛蓝色的十字剑光,内力一催,迳奔黑衣人撞去。

那黑衣人自恃武功甚好,竟是迎着那十字剑光撞去。但他才已接近那湛蓝的剑光,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内力涌动显然没有萧依寂强,想要全身而且恐怕是不大可能,想到此心中一发狠,就撞了上去。

第九十八章 敛魂门

他几乎能感到那股不可比拟的气势压迫,直到自己汗渍渗透裹着胸内丝丝痛意,他才惊恐地瞟了萧依寂一眼,断然大喝了一声,又再次将自己的内力爆fā

出来。黑衣人身上的气势,与刚刚截然不同,一股泛黑的气息由丹田而发,经肺脉,身上大穴而翻涌而出,直将落痕打出的那道十字剑光,融化在他的磅礴内力中,瞬间没了踪迹。随即,手上肆意一挥,似是等待着萧依寂再次出招。那仅留的眉目间,极度从容镇定,殊不知在那黑色面纱之下的嘴角,却是挂着一丝殷红的鲜血。

“你到底是什么人?”萧依寂对他的挑衅,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剑眉一挑,幽幽冷笑道,星目刻毒的光却是盯得那黑衣人喉咙发紧,说不出的压抑。

黑衣人蓦地刺出一剑,挟着诡异旋力,几乎与此同时,翻腕一抖,由袖口射出三支流星镖,寒光一闪,扑奔萧依寂面门。萧依寂毫不在意,随手将落痕长剑一掷,借着日华泛起耀眼蓝光,旋即萧依寂掌控的内力微微一抖,只见一道蓝色苍龙瞬间便将黑衣人的攻势瓦解,贴着黑衣人的长衫扫过。那三支流星镖,被剑势一过,直钉在飞檐之上,银亮显眼,十分突兀。

那黑衣人惊得立kè

向后飞窜了几步,压着嗓子,以极为难听的声音,赞声道:“萧依寂,果然厉害!不过,你抓不住我的!”

“的”字出口,那黑衣人却是露出一丝满yì

的微笑,朝着萧依寂冷哼一声,迳自奔进参天的苍松古柏中,消逝的无影无踪。比之刚刚的速度,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萧依寂刚想起步去追,却听仇天正由后面追来,疾呼道:“依寂,不要追了,随他去吧!”直到见萧依寂收剑,才又恨声说道:“现在陌红楼不能再折损任何一人了,等我一旦恢复元气,定叫他付出惨痛代价,想在我仇天正的地盘上来去自如,没那么容易!”

萧依寂听仇天正言中之意,旋即恍然,颔首而笑,恭声问道:“师父可是已经知dào

来人是谁?”

仇天正略微沉吟,不由嘴哂冷笑,道:“依寂,你来看!”

仇天正说罢,示意萧依寂去看那钉在飞檐之上的三支飞镖。三支飞镖俱成箭头形状,由乌金打造,镖刃上一弧极细的银光雪线,令人看去不寒而栗。此时几乎一半没在木檐之中。萧依寂不禁就是一怔,伸手拈来,顿时呆了。三支飞镖本身极轻,但不知那黑衣人使了几分力道,才能将三支镖没进飞檐而不断,这等阴柔功力,恐怕大多是走旁门左道的江湖中人。心念及此,神色稍一迟疑,蹙眉问道:“这人恐怕不是善类……,看他功夫,应该是属于旁门分支,绝不是大家所为。更不是羽残宫中任何一人,而且此人轻功较为上乘,应该也是个初涉江湖不怕死的毛头杀手吧?”

仇天正听他说完,眉间一舒,笑而不语。见他实在不得要领,才略微沉吟道:“你好好kàn

看那三支流星镖!”

一经仇天正提点,萧依寂星目一扫,立即发xiàn

了那镖上的门道。那三只流星镖,俱在其中一角,极为隐蔽的刻了一个符号。萧依寂将那镖平摊在手上,直调整了几个角度,才看清镖上面刻着的竟是一个字,只是歪歪扭扭,实在分辨不出。萧依寂尝试了几次,最后不得不懊恼着问道:“师父,您就别再考我了,您还是直说了吧!”

仇天正不自禁捋须而笑,随手拈过一支镖,说道:“看见上面刻的字了?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属于敛魂门魑魅魍魉四使中的魉使:牧桑!而这飞镖上的字,就是个牧字。”仇天正说到此,瞥了一眼萧依寂惊恐的俊面,便也不再说下去。

“牧桑?”萧依寂星目置于流星镖之上,口中喃喃自话,旋即脑海中冒出个刚刚那黑衣人干瘦的身形。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人的厉害,却不知今日为何故yì

放水?心念及此,星目一闪,望向那黑衣人牧桑逃走的方向,眸中波澜久久不能平复。

“敛魂门,江湖中最为古老的一个门派,甚至时至今日,敛魂门历代门主都未曾到过江湖行走,只是派座下四使:魑魅魍魉多在江湖中走动,将门主的话带到江湖中,再将江湖中的发生的事情,回门派告知门主。至于江湖中人对敛魂门门主敬畏有加,讳莫如深,大多也是因为历代门主座下四大使者,俱是武功奇高,心狠手辣,绝非常人可比!”仇天正幽幽说着,把玩着手上的那支流星镖,不时反射出一道银光,霜眉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父如何知dào

此人是敛魂门的魉使?”萧依寂听罢,仍是一头雾水,茫然追问道。

“就凭这支镖!”仇天正沉吟良久,双目猛地一睁,冷芒如电,精光立敛,沉声说道:“这只镖,曾经杀过一个江湖中最为敬仰的大英雄!”

“嗯?”萧依寂惊得一怔,不由发出一声轻嗯,疑惑地望着仇天正,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敛魂门是江湖中最为古老的一个门派,没有人知dào

这个门派建立于何时,更没有知dào

这个门派建立于何处。曾有人夜郎自大,妄图翻遍天涯海角,却仍是一无所获。但此人由一次西北之行回来,似是变了一个人,由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竟是变成了一个翩翩侠士,功力无人匹敌。江湖中人大多诧异,却也不敢询问。很快此人竟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大侠,正是他顺风顺水之时,一日入夜满门被灭,全庄上下上百口人,俱是死在极度残忍的手法之下。第二天被人发xiàn

时,庄院匾额上钉着一排流星镖,每只流星镖的角部,刻着一个小字,连起来成:敛魂门买命,见者杀!”

听到最后一句,萧依寂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恶寒,容不得他多想,仇天正已是接了下去:“至此,敛魂门这个古老的门派才被众人熟知,而后的几十年里,凡有不服敛魂门,诋毁敛魂门者,即便是私下议论之人,也悉数死于非命,杀人手法虽是截然不同,但在死者家中匾额上,定然会有这样一排流星镖。几十年中,单是敛魂门杀的人,就不计其数。更有甚者,剖心剜肝,悬于大门处示众。只是近些年,敛魂门好像一下子在江湖中销声匿迹,没有人再见过这些人了!”仇天正说罢,不觉喟然轻叹,面色间隐隐泛着担忧,显是极为在意刚刚来人的用意。

“师父放心,他们要是再敢来,我萧依寂倒是想会会他们,究竟是怎么个厉害?”萧依寂不禁口中嘲讽冷笑道。

“依寂,休得说胡话,刚刚你追赶时,牧桑没有向你下手,已是十分万幸,以你现在的功力,恐怕连他十招都接不下!”仇天正面露不悦神色,倏然正色低喝道。他哪里知dào

萧依寂此时功力倍增,早已脱胎换骨,非之前身份。

萧依寂一见仇天正面色嗔怒,立即明白了刚才自己与那黑衣人牧桑交手,仇天正并未看到,所以此刻才会训斥自己。心念及此,不由又朝仇天正做了个放心的手势,轻蔑笑道:“师父,你说那个牧桑估计都好几百张了,还能有什么本事呢?”

仇天正一见萧依寂眉宇间流露出来的得yì

,断然冷哼一声,说道:“好几百张?我估计他的年纪还在你之下啊!这敛魂门没换一任门主,座下魑魅魍魉四使就要跟着一起换掉。所以每一任四使,都极为年轻,绝没有你说的那种情况。而且据我所知,这敛魂门四使都是以家族延续,由家族比试,来选出新一任的四使。所以无论怎么换,着敛魂门的魉使,都是姓牧无疑!”

萧依寂听着,倏然星目一亮,莫颜族大选的场景窜上脑海。这敛魂门和莫颜族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不知dào

这敛魂门到底是什么来历,家族比试会不会比莫颜族的场面还要大。但萧依寂旋即便感到隐隐有些不对,嘴角牵动,不由得喃喃自语:“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依寂,你说什么?”仇天正听得不清不楚,霜眉一蹙,低声问道。

萧依寂被问得一怔,见瞒不住,心念电掣,话锋一变,抱拳恭声问道:“师父你说这敛魂门有魑魅魍魉四个使者,除了魉使牧桑,应该还有魑魅魍三个使者,但不知师父是否清楚几人身份?”

仇天正暗自摇了摇头,神色无奈道:“敛魂门早就不在江湖中走动,如果是前阵子澹台报信给我,我恐怕连牧桑这个人都不知dào

,就更别说是其他三个人了。只是不知dào

这次敛魂门重出江湖,又是因为什么?只怕和苦玉之谜,脱不了关系!”

萧依寂听仇天正隐透着担忧,便毅然颔首,以坚定的口吻说道:“师父放心,我会密切关注一切和牧桑有关的人!”

第九十九章 牧氏家族

“嗯,你先回去吧,哄哄吟霜丫头,她为你吃了不少苦头!”仇天正束手而立,黯然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却是没有舒展半分,更是没有看到萧依寂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吧,师父,我先退下了!”萧依寂见仇天正半点没有在意自己,也不好再开口。手上施了一礼,足尖轻点,身形朝着聚啸堂的方向射去。萧依寂此时是何等功力,踏石掠树,飞驰速度,捷逾流星。仅是一纵提气间,便绕过小楼。

飞驰间,萧依寂心头大感疑惑,听仇天正的口气,这敛魂门在江湖中地位尊崇,人人避而远之。可刚刚自己与牧桑缠斗,却是感到极为轻松,没有半点感觉吃力,难道自己在梦境中的蜕变成真?想到这里,萧依寂不禁悚然失色,脚下御气步子也是缓了下来。

既然自己觉得担心是有必要的,不如实验一下!想到这里,萧依寂遥空蓄力的一章,就朝着下方一块青色方石振腕劈出,只听得,铮然一声震响,碎石四射,荡着青色灰尘,破空厉啸,刺耳惊心。待蒙蒙青烟殆尽,原来置有青色方石的地方,空空如也,地上仅仅留下一撮青色粉末。萧依寂见此,星眸立即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双掌,暗凝功力,内视心肺。

一股源源不断的丹田之气,流窜于血脉中,生生不息。他凝息之感,那真气涌动着血脉磅礴,一股暖意缓缓从丹田处升起,裹满全身,似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异样,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的惶然。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慢慢吞噬了自己本来的力量,滋生出陌生而巨大的势。

此刻他如坠冰窟,尽可能的回想之前的事,但无论他怎么想,最后的结果,都归于在似梦非梦中那莫颜族老祖宗所打出的一掌。直到现在想起来,他仍能感到自己脊背发凉,胸口隐隐作痛。萧依寂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着实让他自己都感觉到一惊:“难道,是那老祖宗的一掌,激发了龙睛的效果?”

“依寂,你在想什么?”

萧依寂还未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低喝。那声音他自是熟悉不过,不禁转首问道:“三师兄,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照顾二师兄吗?”

南宫烈雪此时俊面上微微透着焦虑,沉吟了一下,才问道:“依寂,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萧依寂被他问得一怔,一时间没能明白南宫烈雪问得是什么意思,只是剑眉紧蹙地看着南宫烈雪,不知如何作答。

南宫烈雪见此,黯然摇了摇头,说道:“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定然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大事,对吗?”

“三师兄问得是这个啊?”萧依寂心头暗自舒了一口气,俊面强自微笑道:“刚刚师父和我谈话时,有人在偷听。我追出来,和那人交手,他留下了这个!”萧依寂说着,将那三只流星镖递给南宫烈雪。

南宫烈雪才一接过那薄如蚕翼的三支飞镖,立时神色就变了,直在手中翻转打量了半晌,才惊诧地问道:“这东西……这东西的出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和你交手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依寂星目一扫,知dào

南宫烈雪必是知dào

什么,旋即佯装茫然,问道:“是个黑衣人,身材极瘦……嗯……恩,对了,他的腰上挂了一块墨绿色的玉佩,看起来有些名堂。刚才,师父看见这三支飞镖,和三师兄的表情如出一辙,师父说这镖是敛魂门魉使的独门暗器,说那黑衣人,名为牧桑,是新一任魉使!"萧依寂一边试探的说着,一边打量着南宫烈雪的面上表情。他这个师兄,他自是十分清楚,还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如此惊讶失色。

“牧桑?牧家人……”南宫烈雪幽幽念着,神色间不经意流露出一股狠戾,赫然让萧依寂觉得心头一寒。

“三师兄可是知dào

敛魂门?知dào

魉使?"萧依寂沉吟良久,见南宫烈雪有些回神,才轻声追问道。

萧依寂话音才落,只见南宫烈雪神色悲然地点了点头,恨恨说道:“知dào

!敛魂门啊,江湖中最为古老的门派,怎么会不知dào

?”道字出口,南宫烈雪却见萧依寂俊面上有些恍然神色,知dào

自己失态了,旋即清了清嗓子,微微正色才道:“既然师父已经说过敛魂门的事,想必其中的曲折,也是悉数告知于你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告sù

的了!”

萧依寂神色一怔,万没有想到南宫烈雪会冷冷回了这样一句话,顿时无言以对。几次唇角牵动,见到南宫烈雪黯然神伤的表情,便又止住了。直到南宫烈雪似是触动到了一根无名的线,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以微微颤抖着的口吻说道:“依寂,你可知dào

,这牧桑家族在江湖中有多大的震慑力?”

萧依寂听他说话,迷茫地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知dào

?”

听萧依寂说罢,南宫烈雪不禁冷笑一声,略带傲然地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师父应该也跟你说了一些。我来把它补全吧!敛魂门魉使家族,又称牧氏家族,是继莫颜族之后,江湖中另一个令人恐惧的家族。相对于莫颜族来讲,牧氏家族倒是显得背景不那么深厚,毕竟莫颜族一个战神莫颜墨白就足够看了。但绝不能因为这样就小看了它,不管是牧氏,还是敛魂门,都仿佛是一夜之间凭空出现,名震江湖!”

萧依寂听到这里微一颔首,赞同答道:“恩,这个我听师父说了,手段的确十分狠辣,但对于江湖中大多数人,也足以能够威慑住他们了!”

“不错!敛魂门魑魅魍魉四大家族使者,各有分工不同,而这牧氏家族的分工,就是扫平一切统一江湖的障碍……”南宫烈雪说到此,似是微微颔首,实则是将头埋下,生怕萧依寂看出自己此时异样。而萧依寂却丝毫没有在意到他的举动,心头悚然致极。

“这敛魂门的出现,倒是和莫颜族极为相似啊!只不过莫颜族是无端滋生的祸事,而敛魂门却是有意统一江湖。”萧依寂只觉得喉头发紧,下面的话完全没办法再说下去。

“对,你猜的不错,这敛魂门的出现,就是为了苦玉和羊皮卷!只是不知dào

最后为什么没有得到这两样东西,却如同人间蒸发一样,突然消失在江湖中。这中间,牧氏家族起到了绝大的作用,他们负责追杀挑衅敛魂门的人,最重yào

的事,凡是知dào

苦玉和羊皮卷之谜的人,不愿相告,便由牧氏家族执行杀刑……”说到这时,南宫烈雪极力想要控zhì

自己,却仍旧秫秫而抖,星眸中涌起泛红的杀意。

萧依寂这才注意到南宫烈雪的不对劲,但见他如此极力忍耐,心中已是能猜出七八分,不由话锋一转,沉声问道:“三师兄可是与牧氏家族有什么仇怨?”

南宫烈雪面色微微一变,拳上戾气随着萧依寂的话音甫落,振腕打出发泄性的一拳,那一拳拳风刚劲,一声穿云裂石的厉啸,一旁一棵百年苍松,应声而倒,砸了地面微微有些晃动。萧依寂悚然地看着南宫烈雪,他从未见过南宫烈雪如此狠戾的眼神,更没见过南宫烈雪全力攻击,即便对上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他也十分有三分保留,此刻全力攻出的一拳,竟是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力,怎能让他不惊?

“很奇怪?”南宫烈雪冷笑问道。

萧依寂目光一扫,正是撞向那两道冷芒,心头一寒,麻木的点了点头,默立在一旁,等着南宫烈雪的后话。

“没什么,只是牧氏家族杀了太多的人!”南宫烈雪沉吟了一会,苦笑道。他知dào

这种牵强的话骗不过萧依寂,便话锋突然一转说道:“这牧氏家族不论做事风格还是手法都极为狠毒,碰上魉使的人,绝无可能生还。而敛魂门除了魉使,还有魑魅魍三使。不过据我所知,敛魂门本就只有三个家族,并无四使之说,魑使是从三个家族中挑选出来的,也是四使之首,地位是其他三使所不可比,直接听命与敛魂门门主,也只有此人能够接触到敛魂门门主。江湖中都只是知dào

敛魂门四使极为厉害,却没有人见过敛魂门门主的真面目,或者说,见过敛魂门门主的人,必须死!”

南宫烈雪说到这,萧依寂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公孙羽身边的那个黑衣男人,不知为何,他倏然觉得或许这个男人,就是敛魂门门主也说不定。心念及此,不由问道:“三师兄,你觉不觉得,公孙羽身边的那个黑衣人,很可疑?”

南宫烈雪知dào

他是什么意思,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瞟了萧依寂一眼,而后黯然地摇了摇头,牙齿咬着嘴唇,神色焦虑的说道:“他的功夫虽然十分诡异,但与敛魂门的武功相差太远!”

第一百章 奇怪语言

旋即,南宫烈雪倏然星目一闪,剑眉略舒,道:“我倒是听过一些关于敛魂门有趣的传说!"

“三师兄似乎对敛魂门很感兴趣?”萧依寂唇角一挑,幽幽冷笑问道。

“听我说完!”南宫烈雪低声喝道,面现不悦神色。见萧依寂双唇嗡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来,这才自顾自地靠在一棵古树上,似是回忆道:“敛魂门嗜杀成性,在当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敛魂门想要杀的人,绝无半点可能生还,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中人对敛魂门不熟悉的一个原因!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自然有些像公孙羽那帮人,狡诈之徒,能够逃过敛魂门的眼睛。而我曾经就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他跟我说,敛魂门里有一种我们所不熟知的语言,而他们几个家族之间,也是通过这种奇怪的语言交流。即便被人听去,也是无用。之后,我去找到了几位当年侥幸逃脱敛魂门追杀的老前辈,他们也曾亲口证实,敛魂门的人所用的语言,不是中原语言,也不是任何一个地方的方言。但我继xù

追问下去,老前辈们却是不愿多提,有的唏嘘感叹当年不该妄自逞强,有的破口大骂敛魂门,却惟独没有人愿意说出这种语言的奇怪之处。”

南宫烈雪此时神色凄然决绝,说到此,略微迟疑了一下,舒缓了一口气,微微提了一丝真气,将悲恸压下,继而又道:“我当时年轻好胜,又加之自己的一身功夫,本就来自一个拥有陌生语言的地方,所以我当时就凭着机会,去到扶桑,也就是我不在的那几年!”

“恩,是有几年你不在楼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师父说你是出去历练去了!你是不知dào

,那几年,你是把我害惨了,你那醉月堂有事没事,我都要照看……”萧依寂说着,不由苦笑道。表面嬉笑,他心中却是极为清楚,想要套取南宫烈雪的话,就要先将他的戒心打消掉,不然他什么都不会说。心念急转,神色自若地笑道:“你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去的吧?”

南宫烈雪徐徐点头,神情上有了一丝缓和,口中轻笑道:“恩,因为当时楼里教我忍术的师父:井上师父,不想继xù

在中原默默无名,想要回去扶桑,仓促间,师父就决定让我和他一同去到扶桑。一来,井上师父在扶桑也算是赫赫有名,师父不想为了我而得罪了他老人家;二来,我也能真zhèng

的涉入江湖,真zhèng

的得到锻炼。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机会,让我发xiàn

,敛魂门很可能是从扶桑流落到中原的,而他们说的话,真是扶桑话!”

萧依寂心中早已有了定数,此刻听南宫烈雪这么说,便佯装一惊,急声追问,道:“三师兄这话可是有些根据?”

南宫烈雪极为正经的回道:“自然!在扶桑几年,我除了每日潜心钻研武学,最多的就是找关于敛魂门的资料。在扶桑曾经出现过一个很短暂的组织,而这个组织又三个家族组成,这个组织的人,极为精通易容和暗器,尤其以第三家族为首,更是摘叶飞花,出手如电。而有意思的是,这个组织,就叫做敛魂魑魅宫!”

萧依寂不由得暗暗苦笑,南宫烈雪非但没有顺着自己铺好的路走,竟还是越扯越远。他心中极为清楚,南宫烈雪绝不是那种没有证据就下结论的人,如果他现在说的属实,那么只可能有一种情况,就是南宫烈雪曾经听到过敛魂门的对话。

想到这里,萧依寂剑眉微剔,打断了南宫烈雪的话:“三师兄,这些啊,你慢慢讲给我听吧。现在还是先去看看二师兄的伤势如何吧!”

南宫烈雪听萧依寂一说,心头一冷,知dào

萧依寂对自己话,产生了怀疑,顿时心中犹如一团乱麻,只是随口回道:“二师兄已经安置在你那里了,有碎月照顾,不会出问题的!”

南宫烈雪话音未落,萧依寂立时心中一惊,暗呼不好,猛提一口真气,微微带着破风龙吟,箭一般地向聚啸堂的方向冲去。若是依仇天正所说,这碎月着实是个危险人物,怎能留他和身受重伤昏迷的叶雨枫单独在一处,即便凌吟傲未走,也不过是徒增了一个亡魂罢了。

心念已定,立展轻功,身形如烟,捷逾流星,直如御风飞驰。天云玄飞,松石倒逝,灿然日华毒辣辣地照射着地面,斑驳的彩毫洒了一地。只见,在艳阳照射下,云蒸霞蔚,焕彩流丹,加之飞驰之中隐约可见的数角朱漆飞檐,小楼阁殿,之令人神情舒爽,心胸一畅。

此刻萧依寂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反看了一眼中天一轮火盘,加紧脚步,疾奔而去。平日漫步要半个时辰的路途,仅仅是不到一刻钟就赶了回来,聚啸堂的大门紧关着,第一次,让萧依寂有了一种后怕的冲动。开门后会出现什么情况?鲜血?尸体?谁的?一具还是两具……

萧依寂越想越觉得实在不该这么大意,一丝后怕又心底升起,蔓延到双手,使之麻木。他知dào

,必须要做点什么,旋即伸手握住了落痕剑柄,暗提柔劲,谨慎地将落痕剑推出剑鞘,以防倏然开门,碎月的突袭!

聚啸堂内外极静,不知为何,平日稀疏来往的婢女一个都不见,萧依寂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的手,本欲一掌拍下去,却突然停在门前三寸的地方,犹如被人点了穴道,迟迟不愿拍下这一掌。一丝自嘲的苦笑就涌了出来,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不愿意面对这些事情。换做以前,即便这个叛徒,是他们兄弟七人之中的任何一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剑;而现在,他仅仅是面对一个与他交情不多的人,他却不忍心下手。

他正想着,只听得“吱呀”一声,小楼大门应声半开,从里面探出一个极为潇洒细瘦的身形,正疑惑地打量着他,口中笑问:“你这是干吗?进自己家还要敲门?”

萧依寂倏然一怔,惶然神色流于俊面,仓皇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极为不自然地回道:“没有,怕打扰你,二师兄没事吧?”

碎月见他说话乱七八糟,吞吞吐吐,便已知他心中所想,却只是干笑了两声,说道:“应该没事了,失血过多罢了。闭阻的经脉我已经帮他打通了,只要每日早晚调息,服了这药应该很快就能好!上官云翀的伤势也有所好转了,只要他的烧一退,就没事了。”说着,碎月从他那件破的不能再破的衣服中,伸手一探,将一张药方递给了萧依寂,神色恍然,才微带自责口吻地说道:“对了,你不用担心你那个七师弟再来欺负洛姑娘了,我帮你教xùn

过他了,就知dào

你不想出手教xùn

他!”

碎月的话说的极为随意,却是深深刻进萧依寂的心头,他望着他,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虚假神色,尤其在他递给他那张药方的时候,星眸中流露出的诚意,直让他觉得无地自容,自己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念及此,暗生惶惭,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那个……碎月……”

“不用说了,我知dào

你想说什么!记得药给叶雨枫准时服,早晚调息两次,如果叶雨枫调息之中仍有瓶颈,可以试试帮他冲破阻碍。还有,洛姑娘刚才回来过,哭着又跑出去了,你要是想追应该还来得及!”碎月仅仅是报以一记淡淡的冷笑,旋即,也不等萧依寂回答,电光一闪,身形如烟,转瞬便消失在萧依寂眼中。

这时,由后面赶来的南宫烈雪倏然开口问道:“依寂,你怎么这么着急?嗯……那是碎月?”

萧依寂沉吟良久,直到碎月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他眼中,才转首黯然道:“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担心二师兄。三师兄,你觉得碎月这个人怎么样?”萧依寂试探的问出,不时瞟着南宫烈雪的俊面,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不知dào

!”南宫烈雪略微一惊,剑眉微蹙的迟疑道:“除了师父,这楼里的人,只有他是我完全看不清的人,这个人好像有点意思,他的轻功,他的剑法,他的为人,的确值得推敲!你怀疑他什么?”

萧依寂听得神色一变,目光也是跟着一战,旋即耸了耸肩,说道:“什么都逃不过你南宫烈雪的眼睛!”

南宫烈雪不由哈哈大笑,学着仇天正捋胡须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又问道:“说,碎月刚才还和你说什么了?”

萧依寂略微沉吟了一下,他怎能知dào

他要问什么,只是佯装茫然说道:“他说二师兄的伤除了要调息,还要吃些辅药。还说,云翀只要不发烧了,就没有事了!”

“没有了?”南宫烈雪紧忙追着问道。

“没有了!”萧依寂回道,俊面却是跟着爬上一丝红晕,恍然似有所思。

第一百零一章 劝说

“真的?”南宫烈雪嘴角不由挑起一弧笑意。

“他说,洛吟霜哭着跑出去了!”萧依寂实在怕了南宫烈雪那略微挑衅的目光,只得如实回答,如鲠在喉的感觉更是让他难受之极,俊面上的神色十分的落寞。

“那你还不去追?”南宫烈雪低声呵斥了一句,见萧依寂不动,又冷冷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萧依寂的俊面上立kè

浮现极为无奈的表情,朝南宫烈雪哂然一笑,苦声道:“刚刚师父已经问过我了。我是真的不知dào

,昨天答yīng

下来这门亲事实在是因为公孙羽咄咄相逼,我情急之下只要答yīng

下来。本想等事情平息过后,问过师父,就将这不得以之处,将给洛吟霜听,她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南宫烈雪听得暗犯怒火,摇头责难道:“你这些话,可有跟洛吟霜讲过?”

萧依寂眉头一皱,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疑惑追问道:“是说过,就在见师父之前,当时我说完,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啊!”

萧依寂话音才落,南宫烈雪不由叹了一声:“难怪了!”说罢,星眸烧着微怒,打量了一眼萧依寂此刻极为深沉的俊面,说道:“不知dào

你是真木头还是假木头!洛吟霜喜欢你,你难道不知dào

?”

四目相对的交接,一股英雄无奈的落寞由他的眼中流出,萧依寂仅仅是唇角嗡动,神情凄然说道:“我怎么会不知dào

?只是,我不想她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

一时间,盛夏中多了一丝凉意,掠上南宫烈雪心头。萧依寂此刻整个人哪里还有之前那股无匹的气势,此刻的他,眸中波澜泛泛,颓然地靠在门框,似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也曾从他的年岁走过来,便倏然又问:“误会?难道你对洛吟霜,真的没有那种感觉?”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么样?”萧依寂略带自嘲地一笑,只是提剑的手,将落痕握得更紧。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时刻保持清醒,不被情爱冲昏头脑,坚持住自己要走的那条不归路。

南宫烈雪听萧依寂这样说,恍然悟彻,转首浅笑道:“有,就去好好争取,别让自己后悔!”

南宫烈雪的话很轻,却仿佛凶猛的一拳,深深砸在萧依寂的心头。他的目光冷冽而犀利,足以穿透他的伪装,沉吟片刻,他也只好苦笑着微微摇头:“我不想害了她!”他的话,模糊的犹如呓语,油然升起的罪恶感,却是让他的心隐隐作痛,几欲顺着门沿倒下去。他从来不曾想过,情爱的痛,竟是这般致命。比起此刻心情,他反倒觉得和仇敌拼杀来的痛快,即便是受伤,即便是垂死,也要比现在的感觉好上千百倍。

“害她?”南宫烈雪幽幽自语,倏然抬眼打量着面年这个稚气才脱的弱冠少年,在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上,分明写着无尽的沧桑与老练,闪闪泛辉的星目中刻着残忍,他的目光带着甜腥的味道,就像一把开锋的利刃,沾染上一丝,都足以让自己的血流尽。只是此刻他的星眸中,多了一抹自责,一抹不必要的自责。

“我萧依寂的命,从出生就被宣判死刑了,我随时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并且好不反抗。仇恨早已在我心中根深蒂固,不可能拔除!”萧依寂剑眉微剔,毅然低喝道。

“既然你知dào

,为什么还要答yīng

?”南宫烈雪对于萧依寂的坚定此刻丝毫没有半点好感,而是反倒生出一种微微的鄙夷:“为了陌红楼?你心中比我更清楚,公孙羽那种人,即便是你答yīng

了这门亲事,在他有能力的情况下,他一样会将陌红楼搅得天翻地覆。这一点你我都改变不了,既然你知dào

,为什么要答yīng

?”

南宫烈雪冷冷的质问,听得萧依寂星目冷芒一闪,射出两道悲切的精光,旋即立敛,说道:“我的确不知……”

萧依寂话未说完,却被南宫烈雪冷冷的一声闷哼打断。此刻南宫烈雪俊面满布愠色,怒气冲冲地看着萧依寂,口中质问道:“你可知dào

一个女孩子名节比什么都重yào

?”

南宫烈雪的态度异常正经,直让萧依寂委实一怔,沉吟了一会,微一颔首,嘴角轻启:“知dào

!所以我更不能害她!”

“什么?”南宫烈雪心中突然一动,不由十分惊诧而又迷惑地急声问道。

“三师兄,我知dào

我这么做,你会觉得我卑鄙,为了保住陌红楼,情愿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可是,你们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洛吟霜跟了我,那才是毁了她一生!”萧依寂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惊诧的南宫烈雪,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舒缓了一口气,说道:“我,萧依寂,落月山庄唯一活下来的人,落月双侠的次子,陌红楼第一杀手,身负血海深仇和师父的养育之恩,江湖中有多少人,为了权利地位,想杀我?我自涉入江湖以来,杀的人还少吗?有多少人想找我报仇?又有多少人想从我的身上,套出羊皮卷的下落?我的双手涂满鲜血,落痕剑下丧命多少英雄豪杰,三师兄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这样一个人,怎么值得她去托付一生?怎么能?”

萧依寂的话说的句句在理,听得南宫烈雪悚然已极。他知dào

他说这话不假,江湖中想杀萧依寂的人,恐怕大有人在,无论是为了江湖地位,还是羊皮卷,又或者是报仇,但当这些人没有办法杀掉萧依寂的时候,就会选择他身边比较弱的人下手,更何况,洛吟霜还有一重身份,嵌晞楼的大小姐,是苦玉的守护者。他想着,心念电掣,隐隐从脑海里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便倏然问道:“依寂,你可知dào

洛吟霜去了哪里?”

萧依寂剑眉蹙着,茫然苦笑道:“我怎么会知dào

?我去听雨轩的时候,她好像还没什么事吧!”

南宫烈雪嘴角一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竟是被他的一番话,不怒反笑,苦叹了一声:“你学武的悟性要是能用一半到感情上来就好了!”

“嗯?”萧依寂脱口轻呼,显然不知dào

南宫烈雪的意思。

“你想想,洛吟霜现在是什么身份?昨晚到现在,一天的时间,恐怕这湘水地带,早已经传遍了你和洛吟霜要成亲的事情,落月山庄的二公子和嵌晞楼的大小姐,你说在江湖上会引起多大轰动?”

南宫烈雪幽幽说着,不紧不慢,却见萧依寂星目一闪,心头凛然,大惊失色,道:“现在她是萧依寂的未婚妻子,还是嵌晞楼的大小姐,若是她这个时候乱跑出去,实在是……”他想到这里,喉头不住翻动,下面的话却是接不下去。洛吟霜本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子,那点功夫保命还行,若是碰上江湖中心狠手辣的人物,只怕是凶多吉少。不知dào

,洛吟霜落到那群人手里,会怎么样?他心念及此,身体突兀地从门框上弹起,星眸也不似刚刚那般颓然。

“担心了?”南宫烈雪见他如此反应,不禁心头一喜,强忍笑意,问道。

“没有!既然她是因为我才跑出去的,我有义务帮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萧依寂冷冷瞟了一眼南宫烈雪,丝毫不为他那滑稽的表情所动,仍是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直叫南宫烈雪几欲心头一痛,他怎么可以说的如此淡漠?似乎在他看来在乎的只是肩头的担子罢了。

甚至,他的眼中,他的嘴里,从没有洛吟霜的出现,他只是一个人有点落寞而已。这种冷漠的眼睛,将南宫烈雪逼出了一丝愤nù

,旋即心头一动,以极低声音说道:“这洛吟霜也够惨的,自小嵌晞楼灭门,在江湖中隐姓埋名,遁走世外。初出江湖,便受到各种欺凌,能活到今天,的确是十分不容易。不要说她一个女子,就算是你我,没有任何保护伞的庇佑下,能走多久?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认了世伯,却还碰上你这么个负心人,你让她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不逃走?”

南宫烈雪几乎将语速放到最低,打量着萧依寂的反应。果然萧依寂先时还是一副冷峻样子,而后面色微微变了几次,毅然颔首,显然他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南宫烈雪见这招果然有效果,继而又笑道:“这洛吟霜啊,对你那可以是真好。吟傲都说了几次,让她跟了自己,荣华富贵不用说,起码在这陌红楼中无人敢欺,也不用提心掉胆天天担心你出任务会死掉。但是洛吟霜是真的对你动了真心,硬是宁愿躲着吟傲走!”

萧依寂听他说,不由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落在吟傲手里,只怕洛吟霜会吃不消!”他最是清楚凌吟傲的手段,凌吟傲生性好淫,更是花样百出,这陌红楼中但凡他看上的女子,有几个能够逃脱?凌吟傲无论何时,随身都携有暗器:游魂针。

第一百零二章 漫无目的

这游魂针乃是经过强效迷药泡制而成,在这细如雪线的银光中,竟是还有机关,游魂针中空外实,其中盛有烈性迷药,凡是中针者,若武功不高,立时被迷翻过去;武功大成者,也不过微有迟疑,也全然不能幸免。凌吟傲身携游魂针,一是为了防身,二就是路遇美艳女子,立即以游魂针迷昏,带回房中,以行云雨之事。行事作风狂妄已极,若他不是陌红楼的堂主,与街边地痞又有何两样?但是,他是,而且是个跋扈张扬的堂主,谁又敢说什么?江湖中都知dào

当年仇天正肯为萧依寂出头,大战饮天傲,不惜自己姓名也要诛杀对方,谁敢保证,教xùn

了凌吟傲,仇天正不会勃然大怒,找自己麻烦?

“我看,这次吟傲是认真了!”南宫烈雪心中暗喜,面上调笑道。

“洛吟霜的事,我管定了!”萧依寂冷冷说道,星眸中泛起一丝狠戾,显然对于凌吟傲几番调戏洛吟霜,多有不满,碍于师兄弟之情,又不好出手。想到洛吟霜之前所受的种种委屈,萧依寂更是感到心头微微一痛,旋即心念电掣,知dào

此刻自己没有时间优柔寡断,便提步要走。

“你去哪?”南宫烈雪迷茫问道。

“去救洛吟霜!”萧依寂微微侧目,嘴角嗡动,脱口几个干脆的字,眉宇间的坚定,却是让南宫烈雪看得清楚。

南宫烈雪不由忍俊一笑,佯装正经,煞有介事的追问道:“你知dào

洛吟霜去了哪里?洛吟霜那丫头的心思,可不是你能猜的出来的!”

萧依寂俊面一沉,随即便露出了一剂洒然冷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应该知dào

她会躲去哪儿!”

南宫烈雪一见萧依寂果然上当,也不留他,只是和着他杀意的脚步,幽幽说道:“你也喜欢洛吟霜,对不对?”

萧依寂刚欲提真气,正被南宫烈雪一句话说道心底痛处,不由微泛怒气,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保护她,与情爱无关!”说罢,也不去管南宫烈雪惊诧的目光正疑惑的打量着自己,极力施展轻功,迅如电芒,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南宫烈雪面前,朝着陌红楼东南冲去。

他说的不假,心中也正是所想,没有半点勉强。他前一刻才在仇天正面前默认娶洛吟霜,那洛吟霜自是管乎他的事,他怎能不管?更何况,自己早就暗自发誓,不管自己对洛吟霜有无感情,自己都要包洛吟霜周全,绝不因为自己,而害了她的性命。

他飞驰间,不断回忆着,自己与洛吟霜相遇到现在的种种,可对于洛吟霜的去处,却是毫无头绪。他这才发xiàn

,原来他对于洛吟霜的了解,极少,甚至少的可怜。对于和南宫烈雪说他知dào

她在哪里,不过是他不想在他的面前低头罢了。再将回忆粗粗过了一遍,仍旧没有一点去向,萧依寂不禁懊恼起来,足下力道也是加重了几分。探枝点石,每每俱是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痕迹,有些风化的石块,经他轻功施展,立即化为一滩粉末,被疾风吹得一地,化为沙尘。

此时,艳阳照山,翠黛如画,直照得萧依寂暖意陡升,更因为不断运用真气,御气飞驰,而大汗淋漓。他却硬是强忍着麻痒难耐,不去管额头上的汗不断滴落,只顾加紧步子急赶。碧空如海,峰峦竞秀也是懒得多看一眼,他的心里,眼里,脑海里,慢慢装的都是洛吟霜的影子。淡黄色的一抹娇艳,绝色轻灵,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的疼,他知dào

那是什么,可他只能选择一条不归路,一直走下去。

沿着山道飞驰,只见古木参天,奇松密布,有时光线亮的刺眼,有时,光线暗淡,俱被高阔的松枝所掩盖,景物模糊不辨。尤其此刻萧依寂根本不知dào

该往哪里去追,又经此处迷离,心头不禁悲然,刚刚一股冲劲,也悉数消失殆尽。他游目一扫,发xiàn

数十丈外的半山腰上,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正好能登上去看看地形。

心念及此,展开轻功,轻灵攀登,快捷如飞,转瞬间已是到达山腰上的突岩,俯首向下一看,之间山下一处小城,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对面山腰处有一院寺庙,香火鼎盛,致使寺庙上空云雾蔼蔼,隐约飘荡在寺庙后的诸峰之间,尤其日华映照着那层层的大殿和经阁,愈显得瑰丽金碧,竟是宛如一片人间仙境,四射的琉瓦,不时闪着凡俗的光。徐徐的风又对面吹来,夹杂着香烛的气味,扑面而来,直撞入萧依寂的心肺。

萧依寂见此,不由得发出一声不屑冷笑,自语说道:“竟然已经走出了这么远?如果真的有心修佛,就不必建这么大的寺院了!”

说罢,他凝目细看,却见山下小城中,络绎不绝往来车马竟都是为了拜山而来,更有甚者,驱车马行至山下,由山道开始,五步一叩,十步一拜,直到登上这寺院大门。萧依寂嘴哂冷笑,平日里他最是不信这些东西,在他看来,一个人临死前,佛祖没有出面来保护这个人,就是最大的戏弄。到头来,该死的人还是要死,不该死的人,却逍遥在江湖中。修佛的人总是谈下辈子,死后不再堕入人道,不再堕入地狱,讲修佛之人,修来世。萧依寂却总是说,这辈子就够了,谁知dào

有没有来世?

他冷笑间,心头猛地一震。那弧致命的笑意,僵在俊面上,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心中暗道:“这洛吟霜不会出家了吧?”他的目光只盯着对面山腰上,大殿中的情形,紧张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那寺院中这时,又后院走出一十二个小和尚,萧依寂虽是离得甚远,无法看清具体情况,但模糊中也能猜出个大概,见那一十二个小和尚,每人手中提着一杆长棍,长棍端处,红色浸染,灿然日华下,如那黄色为主的寺院,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一十二个小和尚出来,四列三排,先是耍了一套极为凌厉的棍法。

萧依寂看罢,却是心胸一畅,顿时觉得自己好笑,这洛吟霜且不说她一名女子如何能入得了寺庙?单凭她那闲不下来的性格,又有哪个寺庙肯收留她?只怕哪个寺庙收留了她,哪个寺庙就要开始倒霉了。

萧依寂正想着,身后蓦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树枝刮在衣服上破风声。他转首后看,却见一男一女,两个百姓模样的人,由山下上来,虽是离萧依寂尚远,但仍能隐隐约约中听到那名女子不是传来阵阵银铃般的娇笑声。看那两人亲昵的模样,像是一对比翼鸳鸯,只是在那男子眉头上,可见的心事重重,握着那名清丽女子的手,自是一刻也不愿放开。

但看那名男子,身材倒也标准,朝面上一看,眼似晓星,挺鼻朱唇,肤如温玉,竟是个翩翩美少年。少年身着湛蓝布衣,手提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与他那身布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萧依寂剑眉一蹙,又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了那少年一番,这才发xiàn

,那少年虽身着布衣,俊面稚气还未尽脱,但眉宇之间隐隐透着凛然傲气,显有大家风范。

“嗯?”萧依寂失口轻呼,却是让那少年投来警惕的目光。见山腰上立着一个人,口中朗声高呼:“请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若是为了‘请’我回家,就不必了,我是不会回去的!”那少年说话间,竟是特地将一个‘请’字加了重音,这倒是让萧依寂饶有兴趣。

“我不是来抓你的,只是不知dào

这条山道,从哪里可以下到那座小城?”萧依寂抱拳施礼,低眉而笑,显是与平日不同,谦然不傲,倒是有了几分书卷气。

“还说不是?看剑!”萧依寂话音未落,那少年厉喝了一声,腕间一翻,一柄乌光闪射的慑人利刃就朝萧依寂奔来。

“功夫不错!”萧依寂冷冷一笑,仅仅是步子一旋,身形如烟晃过长剑,抬手一抓,便将那少年的腕脉扣住,猛然发力,只听那少年一声惨叫同时,长剑叮的一声金属脆响,应声而落,直划出一丈有余,险些落入山涧中。

“疼,疼……你到底是那条道上的?敢不敢报上大名?小心我让我爹撕了你!”那少年吃痛,被萧依寂一拿,立即呻吟痛呼,但口中之话却仍是有恃无恐。

萧依寂听得嘴角挑起一弧冷然,手上力道一旋,几只拿出那少年脉腕的手指,深深地嵌进肉里,直捏的那少年的骨头,发出不自然的吱扭声音,萧依寂神情自若,似笑非笑,说道:“还敢问由这条山道怎么下到那座小城里?”

他的话仍是十分谦然,但在那少年看来,却视他如恶魔,尤其他讪笑的眸子,正嘲讽的看着自己。

“云郎!”那少年身边女子一见自己爱郎被擒,不由娇声厉叱,就欲冲上来。只见那名女子,面容姣好,身材曼妙。白皙雪肌倒也十分清丽,此刻她圆睁这一双杏目,瓠犀贝齿紧咬着殷红的樱唇,正恨恨地望着萧依寂,以剑尖直指萧依寂的俊面。

第一百零三章 问路

“我只是问路罢了,对于你们是谁毫无兴趣!你若是在苦苦相逼,在下可要不客气了。”萧依寂言中血腥,冷哼一声。萧依寂才抬脚,轻轻一送,撞在那少年双腿弯曲之处,那少年一时间没了着力点,怪叫一声,就跪在了萧依寂身前,由于他的手腕仍是被萧依寂死死拿住,身体半点力道也是使不出来,瘫在地上,犹如一堆烂泥。

那名清丽少女见自己爱郎受辱,娇叱一声,猛地挺剑刺来,脚步轻灵,却过于暴露自己的意图。萧依寂一见只是冷冷一笑,唇角轻启道:“喂,她功夫可不如你!”说着,一手将那少年提在手里,脚下一旋,便诡异地出现在清丽少女身前,另一只手,十指弯曲如钩,就朝那少女的领口抓去。这突兀的一旋,吓得那女子娇呼一声,香肩微晃,横飘了八尺。萧依寂几乎能闻得到那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十分好闻,不妖不媚。由此也可见这女子不是什么风尘女子。

心念间,一柄寒光闪射的长剑,蓦地迎面刺来,正盛的日华,照的那柄长剑惨白突兀,死气直逼萧依寂的哽嗓。萧依寂仅是身子一歪,那女子的长剑便贴着萧依寂的衣服刺了出去,看着剑身周围的戾气,将自己胸前的衣服,划的挑出了一根丝线,萧依寂手化剑指,疾如电掣,落在那女子剑刃上,仅是轻轻一弹,一阵越然龙吟破风而行,竟是震得那名女子倒退了十数步,只觉胸中气血逆行,十分难受,惊骇的望着这个可怕的人。

萧依寂也不管那女子表情惊诧,自顾自的看胸前的剑痕,这才倏然发xiàn

自己虽是所受之伤,全然好了。可身上的衣服确实褴褛不堪,难以入眼。加之自己重伤之余,血流如注,此刻衣服被风一吹,变得干硬异常,皮肉裸露在外面,倒也是不感觉到凉。刚刚担心洛吟霜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异样,却不曾想自己仍旧穿着昨夜重伤时的衣服。

他正凄然苦笑,今天算是丢人丢大了,只听得手上的少年,高声喝道:“静儿快走,我来挡住他!”随着这声大喝,之间那少年另一只手猛然一翻,朝着萧依寂心腹间击出一掌,这一掌快如鬼魅,实则外强中干。此时那少年完全为了缠着萧依寂好让自己心爱的人有时间逃走,必然是全力出击。说话之间,便道撞上萧依寂的胸腹,萧依寂能够感到那少年全力发出的一掌,刚劲十足,力道奇大,仅是掌风侵入血脉,都让他感到一惊。这一掌若是落在他身上,恐怕不受伤也要吃些苦头。但萧依寂更快,手化利爪,在那少年的掌到达同时,他的手已是挡在他落掌之处。

萧依寂冷笑间,少年的手正撞了上来,只见萧依寂攻击手掌,突兀地爆fā

出一股浩瀚无边的力量,旋即拿住少年的另一只手力道一松,直接将那少年撞飞出去,直撞到一个苍松树干,才算停了下来,摔在地上,一丝鲜血溢出嘴角,痛苦的抽搐起来。那苍松被他一撞,亦是晃动了一阵,落下不少松针。

“云郎,我不走,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清丽少女见自己爱郎受伤,鼻子一酸,杏目中立即染满泪水,继而恨声娇叱:“狗贼,要杀就杀了我,放了云郎。这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与云郎没有关系,是我投怀送抱,勾引云郎在先……”

萧依寂听得一皱眉,俊面深沉了下来,却是吓得那女子声音戛然而止,惧惮地望着这个嗜血恶魔般的人物,秫秫发抖起来。

“静儿,走啊,别管我,你好好活着,这辈子我们做不成夫妻,下辈子也要和你永远在一起!”那少年忍着巨痛,断然大喝,神色间凄然决绝,旋即用手强撑这地面,站了起来,就欲再冲上去。

萧依寂一见,心中不由苦笑:竟然还是一对苦命鸳鸯,看样子,他们是把自己当成想抓他们的人了。但萧依寂对那少年倒是十分欣赏,面对自己这般的杀手,能做到如此不惧,仍是为了对方着想,实在不能不让他佩服。心念几次,面上泛起一丝抱歉神色,就想去和那少年把话说清楚。

谁知,那少年一见他朝自己走来,竟是如脱兔一般灵敏地躲到了树后,以颤声说道:“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萧依寂一听,俊面到底忍俊不禁,心中暗笑:你跳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真是抓你的人,我还巴不得你快点跳下去,省的我动手了。但此刻他仍是听了那少年的话,自若地卓然而立,微微颔首,问道:“还不知,两位尊姓大名?现在是为寻一位姑娘而来,无心冒犯,还请指条好走的路下山!”

萧依寂的话说的已是极为平和,在那少年听来,仍是带着一股血腥味道,不知是真的有,还是他的错觉,只见那少年又想要探出头来,又显得十分畏惧,一时间俊面上的表情着实好笑:“我……我不知dào

你要找的人,也不知dào

下山的路,你还是快点走吧,不然我要喊人了。你找姑娘,去青楼吧。我不知dào

,不知dào

,快走……”那少年怕萧依寂不信,竟硬是多重复了即便,说话之间不停朝那女子递眼势,让她靠自己近些。

萧依寂怎会看不出来,这少年,是将自己当成采花大盗了。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衣服,不由苦笑,嘴角抽动,无声说道:“这采花大盗当的真可怜!”旋即,心中顿生一计,仍是谦逊的说道:“二位,不用害pà

,我和那位姑娘是从家里面逃出来的,昨夜被家里护院冲散了,我实在是找不到那位姑娘的去想,所以想去下面看看,碰碰运气!”他知dào

,想要走他们口中套出什么,恐怕也只有这个办法,毕竟他们也许知dào

洛吟霜的去向,哪怕一点希望,他都不想放qì



萧依寂微微低着头,不时打量着那两人的表情,当他说道他和洛吟霜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那两人的神色俱是立时大变,萧依寂不禁暗笑,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办了,继而以凄伤的口吻,说了下去:“你们是不知dào

,可怜了我家洛儿了。我家离得不远,从这雇车大概走个三五天就能到,我家也算是城里大户人家,我更是从小习武,家父为了我能出人头地,专门为我请了三个师父,交我外家功,内家心法和轻功。但是我……怎么说呢?就是有点不愿意打打杀杀过日子。洛儿本与我指腹为婚,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家父嫌她父母双亡,前两年哥哥也是客死异乡,都说她迟早会把我也克死,就这么,家父家母怎么都不让我娶洛儿。后来,我一着急,就带着洛儿跑出来了不是!”

萧依寂说罢,那少年与清丽少女对视了一眼,显是有些将信将疑,沉吟了良久,才微微颤抖着问道:“那你们怎么走散了?”

萧依寂一听,心头一喜,星目一闪,便滑出一抹悲恸:“哎……本来与我们俩个一同跑出来的,还有我的一个书童,谁知那书童偷偷把我们的行踪告sù

给家父,昨夜,家父带着护院护卫,赶来捉拿我们。我那洛儿从小身子骨就弱,我哪舍得她练武啊,昨夜我见家父他们追得紧,就叫她朝这个方向先走,我来引开追来的人。等我摆脱掉这些人,一路寻来,都不见我洛儿踪影,这不正发xiàn

下面有座小城,我就想下去看看!如果我找不到洛儿,我可怎么办啊?”萧依寂说着,佯装伤心,转头望向下边的下城,生怕自己没有落泪叫那两人看出什么破绽。

“还是我们好,就两个人出来,就不会有人出卖了,自然他们就不知dào

我们的行踪了!”那少年笑笑感叹了一句,哪里还有刚才惧惮的神色,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一抹眉飞色舞,得yì

地瞧着衣衫褴褛的萧依寂。

“是啊,那书童从小跟我到大,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拿他当自家兄弟,最后却是让他出卖了!”萧依寂跟着附和,尽量剑眉微蹙,他平日没有这种悲恸的感觉,一时间让他去伪装,连他自己都几近作呕。见那两人已是从树后走了出来,显是对自己放低了防备,便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们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恩,我比你惨,我和静儿都是那座城的人!”那少年指了指山下的小城,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我爹,是那座城最有钱的庄院主人,她家也是那座城里最有钱的庄院主人……”

萧依寂听得糊里糊涂,不由得追问道:“这一座城里,不是应该只有一个最有钱的人吗?你怎么说,你家和她家都是最有钱的啊?”

那少年见他一脸茫然,苦笑道:“就是因为都是最有钱的,我们两家自古以来就是死对头,不共戴天。我们两个想要在一起,在那座城里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们两个才偷跑出来。现在整座城应该都在找我们!”

第一百零四章 凤羽

萧依寂听他说着,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方向,却还是为之一怔,私奔这个词突然冒进他的脑海。他十分感兴趣的打量着这两个稚气未脱的人,心中不由感叹,真不知dào

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们不顾一起的偷跑出来。他只能说他们涉世未深?又或者根本就是襁褓中的婴孩,丝毫不懂江湖中的险恶。

“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了!”萧依寂不由苦叹了一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这两人要更金贵一些,居然出动整座城来寻找,想来这两人的身份,也必然是十分尊崇。

“那怎么能一样?你的武功那么好,找到你的洛儿,肯定能远走他乡,过自己的日子。我们两个不一样,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来的!若是叫我们俩家的仇家知dào

,我们两个也是难逃一死!”那名清丽女子倏然感叹了一句,一泓秋水映着说不出的无奈,娇靥亦是绝望以及。

“要不这样!”萧依寂心头一动,便已有了主意,佯装沉吟了一会,继而说道:“你看,我现在也是要下去城里,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回去,事情总要解决,总比你们这样在山上东躲西藏要好!”

萧依寂话音未落,却见那少年顾忌地瞥了一眼清丽女子,面色尚有几分犹疑,旋即剑眉一蹙,就欲开口。哪知那清丽女子,却是抢先一步开口:“你可是想回去?你既然想回去,那就跟这位大哥下山去吧,回去当你的少爷,享你的荣华富贵去吧,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说罢,嗔怒地瞪了那蓝衣少年一眼,见他并不说话,直气得一跺脚,就转过身去。

萧依寂注意到,那名清丽少女虽是表面生气,但从她凝霜的娇靥上,却是伤透了心,她佯装生气的转身,只是不想让那少年看到自己黯然落泪的一面。他正思索着,却听那少年百般讨好的声音,说道:“静儿,你不要生气啊。我刚刚犹豫,不是在想离开你啊。我是想,如果让你跟着我这样亡命天涯,会不会太苦了你,这几天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我有时候在想会不会是我做错了,如果我能坚持一点,会不会你就不用跟我逃出来,也许我们再坚持一点,我爹他们就会同意我们的亲事的!”

那少年说着,星目中流露出无尽的怜惜,手上轻轻为那女子拨弄着凌乱的头发,道不尽的温柔:“静儿,你知dào

吗?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意义,我是不会和你分开的,永远都不会,除非我……”那少年的话还未说完,一只纤纤玉笋,却是轻轻按在了他的朱唇上,淡淡的温热,让他悸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不禁诚然地望着对面那个憔悴的身影。

“别说了,云郎,你若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她终究耐不住他宽厚的肩膀,俯在他的肩膀,不住的啜泣,殷红的樱唇嗡动着,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此刻她无助极了,一个女人在无助的时候,最是让人疼惜,即便冷如萧依寂,也是眉尖轻蹙,有了一丝动容。

见他们两人相拥而泣,萧依寂心头不禁有些触动,悲然兀自由心底冒了出来,他们两人想成亲,却成不了;而他,明明有个喜欢的人,明明已经定下了亲事,却还没想好,他突然不知dào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还有什么会比一抹笑靥如花更致命?他就像一个陷在泥沼中的人,踏进沼泽的一刻,他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死亡,只是却没想过,在死亡的瞬间,却有一只温暖的手又将他的心,拉了出来。无论身体,无论心理,他本能的排斥着,与此同时又感动的无以言表。他是矛盾的,仿佛双子,同时寄载在他的身上,他从想过有一天被他打压的双子会重新复活,并且生机勃勃。

“谢谢你的好意了,我们决定了,不再回去了。以后天涯海角,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会保护她不受伤害!”那少年的声音蓦地响起,着实让萧依寂为之一振,目光一旋,便看到那少年正极为满足地痴痴望着清丽少女,他相信他说的话,至少他做不到这一点。

“那好吧,我只能告sù

你们,江湖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走,以后处处小心就是了,碰上我这样的人,还是尽量不要惹,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江湖中厉害的人物多着呢!我下山之后,若是碰到你们家人,自是不会多说,以后靠你们自己了!”萧依寂默然颔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得看见他这么善良的时刻,只是不知dào

,他们若是知dào

,面前的人是萧依寂,会不会吓得跑掉。

“恩,我也祝兄台你早日找到你的洛儿,下山的路,就在你左手边的山头上,我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那少年见萧依寂肯放行,显是十分激动,微微颤抖着抱了抱拳,毅然高呼。星目朗朗,倏忽间又似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在下狄云龙,这位是慕容婉静,还敢为兄台大名,日后想起也好有个念想!”

萧依寂哪里想到这少年竟然问自己的名字,不由随口一笑:“萧……”萧依寂倏然止住了自己话,不由心头发起一丝苦笑,他深知,自己的名字足以让他们俩人惊慌失措的逃走,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什么?”那少年显然没有听清萧依寂的话,茫然追问道。

萧依寂仅是淡淡一笑,以极轻的口吻,说道:“萧!你们可以叫我:萧!”此刻,萧依寂卓然立在蔼蔼如茵草地上,心中却是痛苦极了。

“恩,萧大哥,大恩不言谢,若是日后再见,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一声,小弟万死不辞!”那少年抱拳口中尊称,面色极为坦然,便知不是场面上的虚话。萧依寂却是听得嘴哂冷笑,只是摆摆手,让他们自行离去。萧依寂心中立kè

浮起萧君醉和云天语的画面,口中幽

幽自嘲:“忠诚?不过是背叛的筹码太低罢了!”

他转首看着对面香火鼎盛的寺院,心中极力想把那抹悲恸压制下去,只要一想到自己父母惨死,一想到自己的父母是被最信任的人出卖,他就恨不得再将云天语从坟墓中再拖出来,狠狠地刺上几剑。那对面隐约传来的撞钟声,非但没有平息他的恨意,更是让他感到心烦意乱。他只觉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是连落月山庄灭门的背后主使都找不出,自己爹娘守护的东西,仍是流落在外,不知去向。想到此,他胸中一股怒气上涌,立时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大喝。

萧依寂此时功力大增,这一声长喝,直震得松枝摇动,松枝簌簌而落,林间宿鸟振翅而逃,细碎的石块,经不住他周身爆fā

出的狠戾气息,而坠入山涧。这一声长喝,回荡在群山之间,余音不绝,久久不歇。他立在突岩上,却仿佛上天视他如蝼蚁,渺小得如同沙砾。

待这一声喝,声音减弱,萧依寂心头也是感觉到一丝久违的舒畅,抬眼看了一下略微偏西的日头,洒然一笑,朝着刚刚那少年指的路驰去。他极力施展轻功,疾驰如飞,点踏松石,身形超轶绝尘,捷逾流星。尤其此刻,萧依寂的身形是有山腰向下俯冲,更是快逾飞矢,令人看来毛骨悚然。

这条小径着实细长,小径两侧荆棘丛生,荒草及膝,放眼望去,丝毫没有盛夏的绽放,倒是有一丝悲凉,山风一过,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耳畔有人轻昵,若即若离,辨不清亦看不见。萧依寂心中急切,奔驰如飞,沿着这条小径,直走了小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山口。这时,日已西斜,彩霞漫天,小城以北巍峨的山势,逐渐凸显出来,他转首看向自己之前所站立的位置,那一块突岩已是被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掩映得不见踪迹,而对面那座庞大的寺庙,却是十分清晰,此刻已是黄昏十分,小城之中,逐渐升起袅袅炊烟,但仍是比不上那寺庙的香火。

萧依寂这才发xiàn

这座小城坐北朝南,三面环山,尤其以小城之北的巍峨山势最为引人注意,在那重叠的山峦屏障中,依稀可以辨别山上事物,更是可以模糊看到山上密密麻麻的小洞,千以数计,让人看来不寒而栗。萧依寂游目扫看,只见小城街口的路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凤羽镇。

“凤羽?凤羽?”萧依寂尽量摸索着自己的回忆,希望可以在记忆深处,找到一些有关于风雨镇的人或事。但良久,他便露出了一丝失望神色,显然没能得到突pò



这小城中人山人海,车马骡轿,好不热闹,街上香烛摊的生意异常的好,相比较之下,其他家的生意,也是显得清淡不少。这些人里面不乏江湖中人,有些是江湖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有些确实江湖中臭名昭著的流鼠之辈。只是在这座小城中,他们似是谁都不愿理谁,都是自顾自的买着香火,看样子是准bèi

明天一早去山上拜佛烧香的,这倒是让萧依寂心中警惕起来,力道暗暗凝在丹田,旋而不发,生怕有人认出自己。

第一百零五章 远南荀四爷

萧依寂心中大为奇怪,便也站到了卖香烛的身边,佯装着要买香烛,一边跟老板打听起来:“这怎么这么多人?平日也是?”

那老板听他问话,似是嘲讽地瞟了萧依寂一眼,也不理他,继xù

张罗着生意,只消片刻时间,他的荷包中便塞满了钱,甚至有些放不下的,他就干脆放到案子上,也没有来抢。看着那焦急的人群,萧依寂眉头不由得就皱了起来,低声又问:“老板……”

他正想问,旁边一个人朝他身边挤来,身形还未站稳,就一副赔笑的说道:“你不会什么都不知dào

就来了吧?”

“知dào

什么?”萧依寂茫然问到,见那男人手中已是抱有三柱高香,身子一斜,就将那男人让了出来。这时,萧依寂才游目打看,这男人大约三十几岁,已近不惑之年,神色间却是十分干练。浓眉虎目,黄净面皮,方口若涂丹,一方儒巾束头,一身淡黄锦缎公子衫,身形壮硕,倒是透着几分憨然的书卷气。萧依寂见他手中一只描金折扇,腰际配有一块璞玉,已知这人身份地位必是极高,但不知怎么会亲自跑来这种地方,和那些江湖宵小为了买三炷香抢到一块。心念及此,知dào

自己刚刚有些失礼,便抱拳一躬身子,恭声问道:“在下初到贵宝地,的确是不知dào

怎么会这么多人?还请指教一二!”

那男人瞟了萧依寂一眼,见萧依寂面色诚恳,才嘴角一挑,哈哈大笑道:“我也是从湘水远南的地方赶过来的,只听说这山腰上的小宝相寺来了一位得道高僧,博古通今,断言批命更是奇准无比,这高僧说是和着小宝相寺甚有缘分,便在这里挂了单。这不,这些人都是来求高僧指点的!”说着示意萧依寂去看那人潮涌动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潮俱是朝着香烛摊子挤过去。若不是那香烛摊的老板有几个帮手,这摊子恐怕早就被挤翻了。

萧依寂似是恍然,又调笑着问道:“那您也是想求那高僧指点的?”

萧依寂话音未落,只听那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半晌,微带怒气地说道:“你小子是什么都不知dào

啊!老子在远南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用的着求他这个半吊子神棍?”那男人口中狂傲已极,神色却是有些惶然,显是有些忌讳。

萧依寂却是听得心头一凛,这男人说话时的样子,和那书生扮相,相差甚远,实在是意料之外。想到自己有求于人,却也不好发作,只是暗自舒了一口怒气,仍是低声说道:“现在的确是不知dào

,被仇人追杀了半个月,才侥幸逃脱,要不是看到街口的石碑,我都不知dào

这个地方叫凤羽!”

那男人却是听得冷冷一笑,眸中尽是不信神色:“你小子不用跟我套,我还就告sù

你,我见过多了被仇人追杀的,哪个不是落魄到极点?再看看你,脸色红润,呼吸均匀,身上虽然全是血迹,但一处伤痕都没有,这像是被仇人追杀的?你要是不会骗人,学学再出来,在江湖上混,你这不是找死吗?”

这男人说话极其老练,脸上也渐渐显现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如刀的双目正笑意盈盈地盯着萧依寂,嘲讽的目光却让萧依寂感到心中怒火大盛,气血逆涌,他何时受过如此奚落?想要暴起发难却是不能。如实在这人口中说的远南地区,恐怕萧依寂会毫不犹豫地出剑,但现在是在中原,在湘水,只要落痕长剑一出,街上摩肩擦踵的人群立kè

都会朝他冲过来。他可不想尝被千刀万剐的滋味,也只好先忍下这男人嘲笑的话,只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撞见这个人,必定要拿他喂剑。

“喂,小子,你不用想了,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老子不惧多你一个!告sù

你,老子名叫:纳兰荀,外号荀四爷。”那男人口中狂笑说道。说吧,贪婪的目光便撞上了萧依寂的长剑,血红的斜阳映着落痕剑鞘上的宝石大放异彩,毫光盈盈,十分引人注意。那男人见萧依寂木讷,心头一狠,出手如电,就朝萧依寂提剑的手撞去。

萧依寂心头一惊,只顾着回想那人的名字,万没有想到他突然发难,萧依寂仓皇间提剑的手一滑,置于剑鞘中间,巧劲一旋,直将那男人的手旋在其中,怪异的旋力,落痕剑一盘,便将那男人的庞大身躯带了出去。那男人被甩出数步,猛提真气脚上一撑才稳住身形,面色陡然一丝涨红,转身却见萧依寂神色自若,岳峙渊渟,卓然立在不远处,手上长剑已是退回原来的位置,冷冷问道:“你干什么?”

那纳兰荀一见一击不成,心中顿时明镜,这萧依寂绝不是一般江湖宵小,就凭刚刚那股诡异的旋力,就绝不容他小觑。他心中虽是极为震惊,但仍是悻悻说道:“干什么?抢你的剑!还敢问朋友是哪条道上的?可否报上大名?我也好知dào

是谁有这么厉害的功夫,竟能让我荀四爷起手就差点吃亏!”

萧依寂见那纳兰荀也是爽快之人,坏就坏在嚣张跋扈,与他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只怕难逃被追杀厄运,旋即冷然说道:“我没有名字!”

“你大爷,荀四爷我也好歹跟你说了句软话,你小子这么不识抬举?换了别人,娘的,我早一刀一个把他咔嚓了!”那荀四爷一听萧依寂的话,不由暴怒大喝,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那些本在抢稥的众人,听得纳兰荀一声大喝,一齐将目光置于萧依寂的方向,有些好事的人,竟还是跳了两下,想越过层层人头,看到里面情形。萧依寂一见众人俱是凝目不瞬地看着他,心头一窒,知dào

要糟,提剑的手已是按在了哑簧之上,必要的时候能够杀出重围。

“说话,你小子别装死,到底是哪条道上的?说!是不是来和我抢女人的?”纳兰荀一见萧依寂面上迟疑神色,更是有恃无恐,狂傲已极的大笑。这一声更是引得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有笑的,有叫板的,一时间人群中各种声音,一入萧依寂耳中,便犹如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盘旋围绕,只恨不得将这些人杀个片甲不留,仅残存的理智,却是将他肆虐的杀意压制了下去。

“别逼我!”萧依寂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纳兰荀一个人能够听清。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压抑,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迫感,让纳兰荀感到如坠冰窟,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甚至能闻到一丝血腥的气息。那纳兰荀也不傻,立时翻然大悟,知dào

面年这衣着褴褛的男子,用的竟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怎敢怎敢?小老弟初到这地方,我本就应该尽些心意。”纳兰荀一脸赔笑道,说着拱了拱手,指了指这小城主道最里面的一个酒家。见萧依寂久久才微一颔首,就朝着众人说道:“都散了散了,没见过主子和仆人吵架的啊?散了散了!”

“这人倒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萧依寂心中感叹,旋即便也释然,自己此刻正是需yào

一个这样的人,心念及此,眉间也是舒了半分,面色缓和了下来,说道:“你让我去哪里?”

萧依寂话音才落,就见那纳兰荀露出一个极为惊诧的表情,久久盯着萧依寂,没有回过神来。半晌之后,才怯生生地说道:“您真不是来和我抢女人的?”

萧依寂一听就乐了,原来刚刚这五大三粗的人,竟是为了这件事在吃飞醋,便也跟着星目绽笑,说道:“这里女人不错?”

“您是不知dào

啊,这凤羽铜雀楼的头牌歌妓,那就是仙女下凡,有天下第一之称啊。虽然人家是做歌妓,但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天上地下,只要你能说的出来的,她都能为你一一解释,这样的女人,谁不想要啊,不瞒您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能穿成这样,完全是为了见她一面啊。要是没有她,谁稀罕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拜什么佛啊!”纳兰荀说话之间,眼睛痴痴地望着一处,那皮厚的老脸上硬是爬上一抹红晕,若是在说下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是说,天下第一的歌妓,就来这种地方?”萧依寂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你也别不信!”纳兰荀倏然不满地回道,旋即朗目一惊,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懦懦地说道:“您也别不信,天下英豪每个月都要来上三五百人,专门为了见她一面。本来更多,后来她定下了规矩,所以有些不符合规矩的,自知无缘见她一面,便也就不来了……"

“那你呢?”萧依寂调笑的问道,星目中多了一抹戏谑。在萧依寂看来,天下女子都是一样,再美貌的女子,也终究会有老的一天,韶华易逝,终不复当年。更何况,他自认为女人他见的多了,只一个洛吟霜已是足够惊艳,他都没有动心,恐怕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了!

第一百零六章 铜雀楼

“不瞒您说啊,我是年年来,年年都见不到,这不,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如果再见不到,我明年还来,直到我见到她为止!”纳兰荀说着,目光闪闪泛辉,波澜不平,着实是十分激动,见四下人都散了,才又拉进了和萧依寂的距离,附耳而道:“据说,那女子还是个处儿!”

纳兰荀此话刚出,却听萧依寂冷笑一声,说道:“那我倒是想看看了!”那纳兰荀的话,是真的说动了他,至少让他颇为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能在烟花柳巷里守身如玉?又或者她是怎样一个女人,能骗倒天下所有男人?处子他见得多了,可这样一个女人,的确让他心头涌起一丝欲望的火。

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又涌起另一个人,一个他从来不敢面对的女人。他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身边这个讨诌献媚的汉子,心中已是有了计策,朝那纳兰荀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低声说道:“你有远南过来,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纳兰荀沉吟了一会,虎目一闪,神色傲然说道:“怎么可能?我好歹也算是在远南赫赫有名,虽然不用什么八抬大轿,身边总要跟几个贴心的人吧?”

萧依寂听他一言,似是极为顾虑地瞟了他一眼,鄙夷说道:“那怎么不见刚才他们出来救你?”

萧依寂嘲讽的话一出,纳兰荀面色立变,心中极为不忿,却是仍是拱手躬身说道:“您看,这街上虽然人潮涌动,但是您仔细看来,里面至少有我纳兰荀的随从十几人!”

顺着纳兰荀的手指,游目看来,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车如流水来往络绎不绝,但只要稍加用心,不难看出,在那人群中,有不少人朝他的方向投来冷冽的目光,身形如常移动,但那眸子却是凝注不瞬。萧依寂一眼扫过,已知dào

这纳兰荀再打什么主意,心念电掣,出手如电一闪,便将那纳兰荀的脉腕扣住,口中美其名曰:“荀四爷,您看,我是到这里找人的,要不您帮帮我?”我字出口,萧依寂指间猛然发力,只听一声轻微的骨头摩擦咯咯的声音,随着那纳兰荀一声嚎叫淹没在人潮中。

“您这算是答yīng

我了?”萧依寂俊面泛起一丝笑意,颇为真诚,在纳兰荀看来,确实阴毒无比,实是要置他于死地。只是自己脉门被对手拿住,不禁真气无法提起,就连那常人用的力qì

,也是使不出来。

萧依寂手上慢慢加重力道,知dào

他的指尖深深嵌在纳兰荀的腕子里,一抹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流到地上。那纳兰荀终究苦撑不住,声音颤抖的哀求道:“帮,帮,只要是您说的……我……我就算赴汤蹈火我也帮你办到!您先把手放开!”纳兰荀说道最后,已是气若游丝,面皮惨白,额头上渗着豆大汗珠,显然承shòu了极大痛苦。

“这样最好!”萧依寂冷冷说了一声,手上力道随手一置,便又将纳兰荀甩了出去。萧依寂对他痛苦的神色视若未睹,只是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痛苦果然比死亡更加令人震慑,旋即朱唇轻启说道:“叫你手下的人,去帮我找一个姑娘。”

“什么样的姑娘?您确定您要找的人在这座小城中?”那纳兰荀追问道。

“不确定,确定要你去找?”萧依寂冷喝一声,不置可否的不悦,接着说道:“这姑娘……身着淡黄长裙,身材吗?大概到我这里!”萧依寂说着比了比自己的肩头,俊面亦是添了一抹红潮。

“嗯……样貌嘛?应该也能算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这鬼丫头十分机灵,不要看她豆蔻初成,心思缜密的程度,绝不亚于你我!至于其他,她手提宝剑,名字唤作飞寒。一定要叫人找仔细了,特别要注意女扮男装的人!”萧依寂似是回忆着口中叙述,他对她女扮男装的模样记忆犹新,仿佛还是昨天一般,只是一转眼他竟令她伤心绝望,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哦,我这就叫手下人去找,方圆百里,您就等结果吧!”那纳兰荀见他一脸痴迷模样,心中也猜了七八分大概,不由毅然颔首,就朝人群中隐藏着的护卫招呼着。

纳兰荀刚一抬步,萧依寂又似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去帮我弄件合适的衣服!”

……

萧依寂此刻总算放下一丝心头担子,抬眼打量着这座小城,青石铺路,梨木小屋,一座座一排排十分整齐,虽然没有琉瓦遮顶,倒也显得古色古香,尤其这花梨木年头越久,越是散发出淡淡清香,微风一动,沁人心脾,令人感到神经舒缓,心胸一畅。

散步徐行,已是华灯初上,凤羽小城内一派灯火通明,青烟流水,小桥回廊,处处张灯结彩,散发着阵阵喜气,这里民风淳朴,山腰上有那巨型寺庙为和,惬意已极。在梨木小屋尽出,青石道一左一右两侧,显露出两道气势磅礴的大门,一面铜鎏金兽面纹铺手衔环,威严施压,而另一面金华铺手,倒是显得极为精美。两家大门,四扇门整齐地排了十六道铜制门钉,闪闪生耀。朝里面一窥,只见这两家大门之内,俱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不时有人影晃动。萧依寂思索片刻,心神一晃,这应该就是在山上遇到的一男一女的家。

他不由嘴哂一笑,又在凝目细看,大门上方悬着一块匾额,与平日所见略有不同的是,这匾额见方,上书之子,竖成两排,由右读起,分别为:狄天为王,慕容为帝。字体飘逸入仙,一个刚劲有力,一个柔美行云。萧依寂一见之下,不由苦笑摇头,难怪那两人要私奔,这样两家势力,即便再给他们一百年,结下的仇怨,恐怕也未必能够解开,说不定还会越缠越紧。

在小城的尽头,两座庄院过去,有一座三层小楼,萧依寂虽然伫立在庄院门前,仍是能隐隐听到由那里传来的声声曲调,铮铮流水,直袭心意一团久违的欲,火。看那小楼雕漆,木窗棂上挂着各色彩带,一抹玫瑰红飘荡在小楼的八个角上,尤其每个玫瑰红色的彩带上,都坐着一名描眉敷粉,姿色不俗的少女,衣着,,暴露,身材婀娜,柔若无骨般盘在彩带之上,每人手中捧着一样乐器,萧依寂耳畔所听天籁之音,便是由这几名少女演奏而出。

在这座三层小楼门外,车马流水,迎来送往,竟是比之白天更为热闹,其中更是不乏大家公子,江湖高手。而那小楼门外左右各立着三名妖娆的女子,忙着招呼客人,口中浪,语不绝于耳,笑声更似夜枭桀桀。小楼之内烟雾缭绕,嬉闹声,歌声,调笑声混成一片。萧依寂一看之下,心头恍然,知dào

面前朱漆小楼必然就是纳兰荀口中所说,倒也生出一片好奇,这种烟花之地,倒是能出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丝毫不顾自己是否衣衫褴褛,血污满身,心念已定,便朝那灯火深处走去。他很少来这种地方,但是他不排斥,甚至这一次,倒是有些莫名的想法。他行至小楼门前,却见这原来还有一条小路,小路两侧晚市正盛,人潮涌动,不时传来一两声女人叫骂,正是那些登徒浪子图一时刺激所致。

这条小路上,最多的便是卖花的,每个摊子上都是摆满了各色怒放正好的鲜花,一时间,鲜花的香气和令人作呕的浓烈胭脂味对冲着,竟是让萧依寂的心头拂过一丝荡漾。萧依寂游目细看,这三层小楼框架极高,比之平日所见四层楼高,那镂雕精美,朱漆点珠,楼门上方一抹银色映着初升月华,反射出一片耀眼白光。萧依寂依稀辨认良久,才看懂上面三个大字:铜雀楼。这名字倒是有点来头,萧依寂不由得对着小楼的主人,多了一丝兴趣。

“呀,李公子,明儿再来,怎么样,我这铜雀楼的姑娘还合您的口味吧?”一声极富妖娆的女人声音由楼门口传来,循声望去,一个半老徐娘模样的老鸨拉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极尽讨好,修眉凤目,殷红薄唇,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上仍是有细微的皱纹,因此萧依寂判断,这女人起码四十岁有余,她身形一动,一股浓烈呛鼻的气味,便灌进萧依寂的鼻子中,呛得萧依寂直向后倒退了几步,剑眉一蹙,颇为厌恶地盯着那两个几乎扭成一团的人。

“行,明儿叫春红等着小爷……”那男人醉得犹如一滩烂泥,依着那老鸨才勉强站稳,说话之间蹒跚了数步,喉头一阵翻动,立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直吐到了青石台阶上,封住了铜雀楼的大门,一股酸臭的味道,散发出来,原本在周围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躲到两侧,俱是一脸鄙夷的看着那男人。

那男人却也不管有没有人看他,胡乱地朝身上扯了一把,将那本就穿戴不齐的衣服,又扯乱了几分,就朝楼前小路跌跌撞撞而去。这男人才一走,萧依寂就听到身边有名楼中女子,以不悦的声音说道:“这春红想吃独食,姐妹们可不能称了她的心意!”

第一百零七章 挡路

“蓝姐姐说的是,这李公子可算得上凤羽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丽娘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傍到了李公子的爹,才有了今天。我们可不能让春红一个人抢了这么好的机会……”萧依寂身边突然又冒出一个身着淡黄色纱装的女子,掩口娇笑道,神色间尽是得yì

神色。

洛吟霜平日最爱穿淡黄色长衫,因而萧依寂对这名女子也是十分注意,但见她柳叶眉,桃花眼,樱口巧鼻,肤如凝脂,韵味十足,身上一动,环佩叮琮作响,宛若银铃。但萧依寂实在对她没什么好感,和洛吟霜相比,这女子虽然能算上颇具姿色,却仍是差了许多。继而转念又想:“她们口中说的春红,不会就是天下第一吧?”他想到这里,不由一笑,如果的确是,那这个名未免也……

“你们几个死丫头,站在这里闲聊?还不快去给我干活,老娘赚不到钱,拿你们开饭啊?”那老鸨倏然娇叱道,恶狠狠地瞪着萧依寂身边的几个女人,恨不得要将她们撕碎一般。那神情极为高傲,仅仅是动了动脖子,吼了一句:“找两个人把这收拾了,这还怎么进人啊?”

萧依寂听得暗暗摇头,心中觉得可笑之极,嘴角牵动了一下,就欲往里面进。哪知,萧依寂才一抬脚,正撞见那老鸨一个照面,萧依寂心头一惊,险些脱口而出。本来在灯火掩映下,倒显得这老鸨也有几分姿色,但此刻她离他不到一尺,他仅有对这个女人的好感也完全化为灰烬。萧依寂步子一旋,本来半只踏上青石台阶的脚,又退了回来,眉宇间极尽坦然,等着那老鸨先开口。

老鸨先是蹙着柳眉,鄙夷神色的打量了萧依寂一眼,而后娇声冷笑说道:“敢问这位……”那老鸨的话停了一停,又极不情愿地瞟了一眼浑身血污的萧依寂,说道:“你知dào

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种人能来的?该去哪去哪,别妨碍老娘做生意!”她十分相信自己的眼光,虽然萧依寂破损的衣服质地极为上层,手拿宝剑也较为引人注意,她也只当做哪家落魄的公子哥,跑到自己的铜雀楼来想混花酒。

萧依寂此刻对着个女人一点好感也是没有,旋即,星目一旋,一抹残忍神色就腾了起来:“听说你这里有个歌妓,据说天下第一?”

那老鸨听他一说话就问自己这里的头牌,嘲讽的冷哼了一声,讪笑说道:“不错,不过我们落愁姑娘可不是随便见人的,就你这等人,就算年年都来,落愁姑娘都不会见你,看看你,乞丐都比你穿的好,你拿什么给我们落愁姑娘送见面礼?不是我说你,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还是速速离开吧,不然我叫人‘请’你出去,那可不大好kàn

!”那老鸨一边说着,一边干脆靠在了门上,笑盈盈地看着这个落魄少年。

萧依寂不由冷笑一声,俊面上的神色更是深沉了几分:“你看,这个够吗?”萧依寂朱唇轻启,手指轻轻一探,便在腰间抽出一沓银票,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一扬,那沓银票,如有流花飘散,直看得那老鸨眼睛都直了。那些银票就如

老鸨怔了许久,连地上的钱也不顾,凤目贪婪地望向萧依寂,一张傅粉老脸上,立kè

绽起古怪的笑颜,口中的话也是客气了起来:“哟,这是哪家的公子爷啊?您请,您请……”那老鸨连说了两个请字,对于萧依寂那不屑神色,丝毫没有在意。

“让开!”萧依寂冷然喝道,星目坦荡,神色极为傲慢,实则心中却是对这老鸨另眼相看。她能做到如此八面玲珑,想必也绝不是普通人物。

“让,让……您快请……”老鸨说了一声,手上纱帕一挥,就做了个请的手势。随着老鸨纱帕一出,浓烈的香味又倒灌进萧依寂口鼻,一时间香味混合酒臭味,呛得萧依寂一皱鼻,便踏进了另一方世界。

一个纸醉金迷,他从不愿涉足的世界!

萧依寂最先看到的便是在这小楼内一方木搭的舞台,红毯铺地,金丝为线,红毯中央正绣着一龙一凤相互缠绕,在龙凤围绕中,是一颗又银线绣成的明珠。这刺绣的手法十分巧妙,萧依寂凝目细看,这幅游龙戏凤图,竟是价格不菲的双面绣,每一针每一线都设计巧妙绝伦。即使一鳞一爪、一瓣一叶之微也一丝不苟,尤其这双面绣竟是绣在红毯之上,更是极为稀有。平日绣在绢帕,屏台上便已经十分珍奇,更何况现在这红毯要比丝质厚上许多,仍是做到惟妙惟肖,着实让萧依寂啧啧称奇。

此时,红毯上四名身着素雪绢云千水裙,水袖与舞,飘飘入仙。那四名女子面容姣好,俱是淡扫蛾眉,微蹙着形如远山,给人惆怅之感,琼鼻樱口,凝脂玉肤。那素色的水袖衫和千水裙根本不能遮住她们的动人胴,体,在通明的灯火下,隐隐欲现,勾起人无尽遐想。这的确可以算是萧依寂看到最了无生趣的青楼,但那遮掩下的欲望,反倒被激起得无以复加。

抬眼上看,在四名女子头上,一副金凤还巢图刻在房梁之上,雕花镂洞,漆着金粉,在灯光掩映下也是显得气势逼人,透着无尽威严。那金凤凰之上仍有巧妙机关,在这只腾空欲飞的凤凰眼睛位置,正有一个细孔。若不是萧依寂心细如尘,险些与这等恐怖的机关错了过去。那凤凰眼睛上的细孔,若他猜的不错,应该是朝这小楼中,喷洒迷药,迷烟的小洞,这等下三滥的门道,倒是让他霍然一惊,不自觉的提防了几分。他心头一动,旋即纳兰荀的话便冒了出来,一股莫名的感觉窜上脑海,纳兰荀的话,一遍一遍在他的脑海重复:“您也别不信,天下英豪每个月都要来上三五百人,专门为了见她一面。本来更多,后来她定下了规矩,所以有些不符合规矩的,自知无缘见她一面,便也就不来了……"

“难道……”萧依寂心头猛地一颤,面色立变,立kè

止住了遐想,迷茫地瞟了一眼梁上金色凤凰,也只好作罢。

他抬眼上看,每层楼上八面雕栏,每个雕栏之上都悬坐着一个身材婀娜的绝色佳丽,此刻她们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唱着同一支曲子,声音宛如天籁,敛人心神。

在舞台周围,零星散落着几张方桌,已是早早坐满了人,桌上点心,酒水,也是吃的七七八八。萧依寂倒是心中起疑,这人声鼎沸的铜雀楼里,自己竟还能听到楼上女子的歌声,实在叫人不得不防。这铜雀楼内,此刻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摩肩擦踵,面面期盼,想必应该都是为了那所谓的天下第一而来。其中不时穿梭着身着单薄轻纱的妙龄女子,妖艳妩媚,娇靥凝笑却是一副狐媚模样,一脸春色,拖着似是柔若无骨的身体,与一个个火热的身体,交织碰撞,任由那些男人,污秽的双手在身上游走,不时发出一两声娇嗔。甚至有些女子,被摸得兴起,干脆就坐在难男人身上,极尽女人功夫。一时间,直叫这三层小楼中从满了淫靡的味道,娇声浪,语不绝于耳。肉体的撞击声,夹杂着舒服的呻吟,冲上巅峰的嘶吼,让这个夜晚为之疯狂。

最原始的欲望,在这三层小楼中与浓烈的脂粉味搅在一起,魅惑人心,区别于鲜血的咸腥味道,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随着狂舞的身躯,绷紧绽放,香汗淋漓的女人瘫倒在一处,随后又如一条滑腻的毒蛇,再次盘上另一个男人身体,娇,喘呻吟之声渐渐变大,终究变成一声声高亢颤动的尖叫。

萧依寂冷眼看来,不由隐隐作呕,对于这些事,或许他并不讨厌,只是不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即便他可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杀人,但显然这比杀人要难。他仔细地在人群中找了两圈,却是不见纳兰荀的踪影,心中疑惑间,耳畔传来隐隐的歌声,与楼上女子不同,这声音极尽空灵,使人心绪宁静。他转头看向四周,却发xiàn

周围的人,仍是不住的交谈着,小楼中仍是回荡着极尽淫靡的声音,所有人的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声音。萧依寂心头一惊,便又听了下去。

“犹记你,眉间那一点凄凉,回不去当初,落月成霜;听闻那一场,盛世繁华,留不住庄公,梦里霓裳……”宛如灵雀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呢喃,曲子悠扬,合着叮叮淙淙的筝音,仿若潺潺流水,令萧依寂原本充满防备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歌声一遍遍的重复着,淡淡的哀怨中透着决然,云起飞雪,淡然无奈。

萧依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过了多久,小楼中突然传出一声异常激动的大喝:“快看,快看,云落愁出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云落愁

萧依寂循声望去,一缕青烟袅袅飘起,拥簇的楼梯口立时挤满了人,你推我搡俱是想离那白玉阶梯更近一步,能最先看到美人芳容,甚至在人群中不时传来几声响哨,仿佛在挑逗这那三楼上姗姗而来的窈窕人形。

在这名绝色的女子身前,四名清丽女子手执纱灯,在前面引路,女子由一侧回廊款款而来。只见那名窈窕的女子,面罩寒纱,神情说不出的冰冷,裸露在薄纱外的皮肤,吹弹可破,白肌胜雪,宛若凝脂温玉。淡扫黛眉,浅施脂粉,愈加显得这女子冰清玉洁,美艳不可方物。一双澄如秋水的明眸,随意地扫视着楼下为之癫狂的人,在她的遮住嘴角,却是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想必这名冷傲的女子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云落愁了!心念及此,又挑目看去,只见,这名女子乌黑发亮的秀发高高地挽了一个云髻,垂在肩上的乌发宛如乖巧灵动的鸟儿一般服帖。云髻上松松地别着一只含珠玉凤,在这只玉凤口中除了那一颗较为引人注意的夜明珠,还垂着几丝银色坠子,跟着这女子轻移莲步,微微晃动泛起闪闪银光。在她穿在窈窕身材上的白纱云裳,尤为别致,香肩捧起,宛若两朵盛放正艳的莲花,毫无妖媚之感,玉璧挽着两袖垂下的长纱,蛮腰上的银丝鸾带缀着一排雪白的绒球,亦是左右摇摆,毛绒绒的雪白纱裙,直拖到地上。不知这女子在身上带了什么首饰,环佩之声叮叮作响,倒是十分好听。

她一路下来,神色间冷若冰霜,极为傲然地看着这群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娇靥面无表情。想来也是,她已是看过了各种各样的男人,甚至最疯狂的,但这些只能让她心头涌起无尽的恶心,却不能为她找到一点点的安慰。

这大厅里男人的眼光,随着她的身体飘来晃去,惊艳已经不能满足于这些人的内心,更多的是欲望,赤裸的欲望,焚烧着一个又一个强壮而有力的身体。在大厅中不时转来一声声挑逗的高呼夹杂着口哨声,连成一片。然而那云落愁仍是顾盼游移,根本不屑一顾。足上一双雪白缎面的舞鞋,由两侧升起,盘绕在小腿之上,愈是将她撩人的身形勾勒出来。

萧依寂听到耳边声音愈发大了起来,不由冷冷一笑,心中暗道:“难以驯服的气质,难怪到现在她仍能保持处子之身!”他心中正感叹着,却见一逾冰霜,直朝他的眼底撞来。

是她?她竟然在这么多人中,会注意自己?萧依寂莫名的泛起一丝悸动,却又不知这悸动从何而来。四目相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冷冽的明眸中疑惑已极。而他,心中却是盘算着,这女子能在上百人中一眼就捕捉到自己的存zài

,实在是有些骇人耸闻。

“喂,让让,让让……”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由身侧想起,萧依寂心头一惊,转首却望见身体一侧拥挤的人潮,被分开两边,有些实在躲不开的,干脆猛地一用力,推到了下去,人群中立kè

发出一声声尖叫。大厅中立kè

掀起一阵骚动,就见在推到的人潮中,蓦地冲出一人,身形十分魁梧,身着公子衫,头束方形儒巾,踏着摔在地上的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朝自己本来,竟是纳兰荀。

纳兰荀一边跑,一边呼道:“那个……您先听我说两句!”

“嗯?”萧依寂微蹙剑眉,朝纳兰荀身上打量了几眼,见他面色涨红,兴许是有了洛吟霜的消息。

他正开口待问,就见纳兰荀一步跨到萧依寂身边,仍是不忘抱拳施了一礼,附耳低声说道:“我的人回来了,的确是找到了你要找的人!”

“在哪?”萧依寂心头一凛,急忙质问。

“湘水潇城!”纳兰荀听他询问,毅然颔首说道,旋即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周围的人,见没人注意他们,才再次将声音压得嘶哑奇低,说道:“注意点,角落里有人在注意你!”

萧依寂听纳兰荀一说,不由得剑眉一轩,笑道:“大可放心,这三层小楼,还难不住我!”

纳兰荀知dào

他自恃艺高胆大,脸上却是露出一股无奈神色,口中尊道:“当然是难不住您了,您可是陌红楼第一杀手,能有谁敢找你的麻烦?即便是我在远南小有名气,都在你身上吃了亏……”这人也极为豪爽,此刻竟是毫不顾忌的数落起萧依寂来。

萧依寂微微侧目,便也坦然:“你知dào

了?”

“能不知dào

吗?你都坑死我了!”纳兰荀连忙叫苦不迭,挽起袖子叫示意萧依寂去看,那手臂上比之傍晚时分多了一条奇长的刀疤,在刀疤之上凝着厚厚的血痂和金疮药,令人一眼望去心惊胆颤。萧依寂星目为之一颤,就听纳兰荀带着哭腔说道:“你小子差点没害死我,让我找那什么姑娘,老子一想,我要是不跟着去,底下这帮小兔崽子肯定找不着啊,老子我就跟着去了。先开始离这凤羽镇不远,还没什么事。后来他娘的就诡异了,我他娘的问一个,不是不知dào

,就是吓跑了,好不容易逮着几个人,一问……我就成这样了,你小子到底杀了多少人,我一开口,那帮人就跟见鬼了似的!”

萧依寂听得嘴角不由牵动了两下,浮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对于纳兰荀的话,他并不关心,沉吟半晌才问道:“那你又怎么找到我说的人?”

纳兰荀略带幽怨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嘿嘿阴笑起来:“你小子是逃婚出来的?”

“啊?”萧依寂心头一震,一声惊诧脱口而出,茫然地望着纳兰荀,不知他话中意思:“什么逃婚?”

“你小子也不用装,从第一眼老子就看出你不是个省油的灯,欺负人家姑娘也就算了,那话……那话怎么说来着,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子不听也就算了,居然他娘的答yīng

了又悔婚,真不是东西啊……你小子比我还不是东西,实在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纳兰荀冷冷训斥着他,面色深沉,宛如煞神一般,丝毫不容许萧依寂插嘴,几次萧依寂想要接话,都被他冷冽的双目瞪了回去。

见他说完了,萧依寂依旧听得糊里糊涂,冷峻的俊面上两道剑眉紧紧蹙在一起,疑惑问道:“你这些都从哪听来的?”

纳兰荀听他不认,甚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厉叱道:“你也不用管我从哪里知dào

的,反正我只管告sù

你,你找的人在潇城,别的我他娘的可不管!”话罢,未等萧依寂回话,那纳兰荀一闪身便溜进了人群里,仅是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走下楼来的第一歌妓云落愁,看也未曾看过一眼。

萧依寂正心中起疑,却见眼前一道白影飘洒入仙,正是那云落愁曼妙的身姿。此刻云落愁施展着绝妙轻功,在低空荡起一阵阵清幽的香气,尤其她在接近萧依寂的时候,身形竟是停了一停,使得萧依寂连她鬓角上留着的那丝女人香都闻得到。袖上两道薄如蚕翼的轻纱掠过萧依寂的俊面,就像一只温柔的手,带着一丝暖意,婆娑着他的身体。他心底不由升起恍如隔世的复杂情感,嘴角不由挂起浅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喜欢在温柔乡里浪荡,喜欢凤羽这个地方,喜欢云落愁这样的女人,无论云落愁是不是真zhèng

的天下第一歌妓,至少在凤羽这个地方,她是!她能带给人轻描淡写的时光,让人抛却繁华,恩怨。清歌美酒,一个冷艳高傲的女子,一曲委婉的古筝曲,一段恍然再世的时光,谁愿从这样的时光中走出来?

那云落愁御气而行,力道拿捏奇准,雪纱裙角带着细小的银铃声,飘飘而起,宛如仙乐。只见她窈窕的身形,猛地向上一旋,绝美的娇靥露出一排瓠犀皓齿,莞尔绽笑。燕子般缓缓降落,点尘不惊,不偏不倚正落到那游龙戏凤图的正中央,回眸浅笑,惹得大厅中的男人吵吵嚷嚷,一阵叫好。

萧依寂也是失神地望着这个冷冰如雪的女人,幽幽脱口:“好一个‘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便笑意盈盈地望了过来,似乎对于他唇角轻启的动作甚为关注。他这才发xiàn

,在那层面纱下的冷靥如霜,凝脂玉肤,在那绝美的面庞上,嵌着明眸,点漆如墨,眉间如远山含黛,说不出的惆怅意味。她正望着他,一股悲然侵进他的眼低,冷艳,决绝。他不禁感叹:“她真的好美!”

这时,大厅中已是由那名唤作丽娘的老鸨,压制得没有半点异响,俱是屏息凝神地等着这宛如仙女的云落愁发话,甚至有些男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不由得用手按在心脉上,似是生怕心会随着云落愁的顾盼而跳起来,脸上一副痴迷神色,喉头不断翻动着,不时发出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

第一百零九章 富家少爷

云落愁却是视若未睹,充耳不闻,似是对这些男人染满欲,火的眼光丝毫不为在意,甚至连凝霜娇靥也不曾露出过一丝鄙夷神色,也不曾因为众人的目光而俯首怯懦,她转首望着身后几个提灯少女,轻声娇呼:“浣碧,把我的琵琶拿来!”她声音宛转悠扬,似水如歌,如空谷幽兰,冷傲却直慑人心。

“是!”身后一位身穿绿衣的少女低声允诺,踩着小碎步,到内堂将云落愁的琵琶取出。这名绿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鹅蛋型的脸上,嵌着两颗滴溜溜地乌珠,说不出的精明伶俐,琼鼻樱口,娇而不媚。倘若不是在云落愁的身边,恐怕也是世间难求的甜美佳人。

她一路小跑,将琵琶递于云落愁,萧依寂却是看得面色微变,半启的朱唇久久没有闭上。那是一把古琵琶,甚至在恍然间就仿佛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立在哪里,或远或近,若隐若现。小叶紫檀为背板,象牙覆手作品,山口绝妙,玛瑙作相。萧依寂一眼便能看出这把古琵琶,绝非庸俗之物,仅凭那颗圆润无痕的玛瑙相,便已是世间极品,尤其这把古琵琶隐隐之中泛着光泽,若它的主人一般清冷孤傲,难以触碰,便可知云落愁平日对这把琵琶是有多爱不释手。

那云落愁纤纤玉手,轻拨了一下素弦,低沉凝涩的声音宛若钟音,响彻铜雀楼。旋即云落愁脚步一旋,雪纱长裙随身体轻舞,水袖轻合,一朵盛放的雪莲花,在炽烈中绽放,淹没一切火光。直到琵琶声再起,她宛如一朵无根无蒂的白云,落在了骄纵的烈日之上,掩了一地雪白。

柔荑轻拨,低沉凝涩的音调再次弹出,扯着每个在场的人心,随着琵琶的高亢,悲烈,起伏不定。她如梦似幻的歌声再次响起:

“伊人碎,碎流光,韶华不覆倾离殇。

诉一笙离人泪,抚一曲断情殇,

终不敌她当年,嫣然一笑醉城皇。

犹记你,眉间那一点凄凉,

回不去当初,落月成霜。

听闻那一场,盛世繁华,

留不住庄公,梦里霓裳。

沽酒执墨凝箫动,反弹琵琶醉情肠……”

她的歌声极尽空灵,更胜天籁,唱起一阵阵悲凉,却又裹着琵琶本身的决然,刚烈,合成一曲不卑不亢,如高山流水的曲子。她神情清冷,身罩雪白纱裙,更是为这首孤调,增色不少。尤其在她绝妙的控zhì

下,反应高远,犹如空谷回声;弹指触弦间,微微震动,轻吟低啸。这词却不知是谁填的,似乎正是为云落愁所写,那一抹淡淡哀伤,浪荡,全只因一场流年落花,水依然,花依然,落永恒凝在厚重的土里,知dào

自己也变成那一蓬泥土,再回不去当年。

“犹记你,眉间那一点凄凉,

回不去当初,落月成霜。

听闻那一场,盛世繁华,

留不住庄公,梦里霓裳。

沽酒执墨凝箫动,反弹……”

“云姑娘,可有情趣随在下到寒舍小聚?”一声突兀地高喝,打算了云落愁原本的轮指,琵琶缠绵悲然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亦是眺目后看,妄图看到是何人敢出口如此狂妄的话。

“云姑娘可否愿意?”那调笑的声音再次响起于一个角落,萧依寂游目打看,在那层层人群中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锦衣缎衫的少年,衣衫半开,裸露着结实的胸膛,对于众人鄙夷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仍是淫笑连连地盯着那木台上的云落愁,眸中饶有兴致。

萧依寂细看来,这男人最多二十四五,俊面犹若傅粉,剑眉含烟,星目反正甚为得yì

的神色,挺鼻朱唇,也算一表人才。此刻他身上左右正盘着两个妖娆女子,已是娇,喘连连,一丝力qì

也没有。而这男人仅是俊面略微有些涨红,呼吸之间仍是十分平缓。萧依寂不由冷冷一笑,知dào

这定又是哪家公子爷,与自己无关,便也看作一笑罢了。

在萧依寂冷笑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孤清冷傲的声音:“既然肯赏脸,进到这铜雀楼中都是客,丽妈妈,请客人上座!”萧依寂星目余光微微侧目,却见那云落愁仍是镇定自若,对于这幅淫靡场景,似是司空见惯,殷红唇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那老鸨丽娘一看那半裸着的男人,起初一怔,旋即紧忙赔了个笑脸,恭声作揖道:“哟,呦,呦,我当是谁呢?慕容少爷,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招呼不周,实在是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浣碧,凝霜,还不快给慕容少爷看座?”说着怒叱了一句云落愁身后的几个少女,转首又道:“不知,今日慕容少爷来铜雀楼所为何事?”

萧依寂听得再为清楚不过,这丽娘果然是人越老越精,先是一句算是给这位来头甚大的公子爷赔礼道歉了,随后一句是怕云落愁听出言中之意,顺着云落愁说的方法去做,最后一句,警告这位不速之客,不要再她的地界儿胡闹,不然她要不客气了。萧依寂心头迟疑间,赫然发xiàn

这所谓的慕容少爷,竟然就是他在半山腰上遇见的慕容婉静一家人,从年级上看,正应该是慕容婉静的哥哥,他心念及此,便有朝着那男人的俊面瞟了几眼,果然发xiàn

眉宇间有着和慕容婉静一样的特征。只是萧依寂万没有想到,他们同为慕容一族,怎么能在性格上差这么多?妹妹清丽可人,这哥哥却是嚣张跋扈。

只见那男人似乎根本未把老鸨的话放在心上,面色不善的吵嚷道:“丽娘,我今天还就告sù

你,我慕容然,来你这破窑子,是给你面子,别不识抬举,快点把那个云姑娘请下来,陪我喝酒!”那男人似醉未醉,口中说的却尽是疯话,一呼气,便是一阵令人作呕的酒气,看样子的确是喝了不少。那老鸨丽娘,不由看向了云落愁,眉目间像是问她该怎么办?

“慕容公子,你若是有心想听我的琵琶曲,我云落愁很荣幸为你演奏;可若你是诚心来捣乱的,那么也别怪我云落愁不给慕容家面子,请吧!”云落愁绝美的娇靥腾起一丝嗔意,冷冷地盯着慕容然,口中娇叱说道。

云落愁娇呼未绝,就听那慕容然神色一变,旋即阴冷笑道:“云姑娘莫惊,我自是有心听你这绝代佳人歌舞翩翩,只是这里人多口杂,还请云姑娘移驾慕容府!”慕容然越说眉宇间越是腾起一丝得yì

,顾也不曾顾得云落愁那嗔怒的表情,只是一个人自斟自饮。那一个请字说得尤为重yào

,言中意思呼之欲出。

云落愁听得黛眉一蹙,知dào

今日碰上大麻烦了,甚是厌恶地瞟了一眼慕容然的位置,立时娇叱道:“慕容然,想请我移驾,看你有多少资本了!”

萧依寂着实为之一惊,万没有想到这云落愁会如此沉不住气,先欲发难。迟疑间,一股极为淡薄的血腥味沁入心脾,他朝慕容然的位置望去,眼前景象却是让他心头为之一震,手中长剑也是握紧了几分。这慕容然以女人光滑的背部做桌,凝脂玉肤上摆着一只玛瑙酒杯,他手中执碧玉酒壶,一个人慢慢斟酒,低眉颔首间,一股傲然跋扈,冲荡在他的周身上下,而最令萧依寂感到惊讶的是,在那玛瑙酒杯下,流着汩汩血液,那曼妙的胴,体瑟瑟发抖,吓得动也不敢动。看那酒杯颤颤巍巍,便可知这女子已是害pà

到极点,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血液仿佛是由慕容然手中的酒化成,倾倒进圆润,的玛瑙酒杯中,细细划过雪肌玉肤,留下一道刺眼的鲜红。

萧依寂惊讶间,就见慕容然蓦地从座位上站起,缓缓地朝着云落愁所在的木台移动着。而周围的人,俱是像看见煞神一般,不自觉的就闪开一条道路。或许在外面,仅仅在凤羽外面,这群人都会不屑于慕容然这种人,但现在是,并且这慕容然的手段,足够让他们退避三舍,毕竟为了一个不一定是自己的女人,得罪了这等狠毒的人,得不偿失。

“难道我慕容世家,还会亏待了你?”慕容然俊面冷然,嘴哂一笑说道。

“慕容公子,想我云落愁风月里的生活,过的也算逍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云落愁粉面立沉,威凌的目光,正望着缓缓而来的慕容然。

“我倒想想看看这烟花柳巷,如何能容得了你这冰清玉洁的仙女?今日本少爷就让你在众人面前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看看你这只金丝雀还能高傲多久?”那慕容然眼中尽是玩虐地盯着云落愁,尤其在她那雪纱下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更是让他在嘴角扬起一弧邪恶的笑意。他步步紧逼,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她的精神上,狠狠地划上一刀。他步子极缓,犹如老虎捕食。

第一百一十章 受辱

“你……你想干什么?”云落愁娇躯一震,粉面大变,不由瞪大了凤目,震惊地望着慕容然。这云落愁到底是名女子,见那慕容然神色间极为正经,便知他绝不是说说而已,不由得一时间朝大厅中众人投来无助的目光。一个女人无助的时候,最动男人心肠,尤如她一般绝美的女子。只是此刻大厅中的众人,却是仿佛没有看到这待宰的羔羊,投来请求的目光。

萧依寂环顾四周,却见这些所谓为了来看云落愁的男人,面色如常,甚至一些人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丝窃喜和期盼,注视着慕容然的动作,凝注不瞬,生怕自己一眨眼就错过了好戏。萧依寂不由案犯怒火,心中隐隐腾起狠毒注意,剑眉微剔,嘴角报以一剂不可一世的冷笑。

“干什么?等一下你就知dào

我的厉害,我的小金丝雀!”慕容然一脸淫笑地说着,欲望的火在他的双眸中熊熊燃烧,恨不得将云落愁身上的雪白的一抹全然融化,化成一汪他渴望的清泉。

他的桀桀笑声,更是让云落愁黛眉紧蹙,娇靥凝霜,隐隐泛着铁青,瓠犀贝齿紧咬着下唇,娇躯秫秫发抖,却是不曾离开舞台半步,手中琵琶也是停在刚才的动作,她完全被他的话吓得怔住了,久久极力压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懦懦的道:“慕容然,你敢在铜雀楼放肆?”

她的话没有给慕容然造成威慑,却是让慕容然神色之间更为得yì

,肆无忌惮的讥笑道:“还没有什么事,是我慕容然不敢做的,小金丝雀,来吧,到我怀里来,让我疼疼你,快来……”他口中尽是下流话,眉尖轻挑,似是一眼将云落愁看穿,直盯着那高挺的峰峦,口中喃喃。

“不要!”云落愁终究抵不过慕容然一波波的精神侵略,身形化作一缕青丝,便朝楼梯口奔逃。她不经意的转身,萧依寂却发xiàn

在她澄澈无浊的明眸中含着一抹害pà

的泪。她一面奔逃,一面不时回头打量慕容然的动静,御气之下,速度锐减。

“这可由不得你了!”慕容然口中厉喝,身形猛地冲起,朝木台急射过去。随着慕容然的冷喝,由这小楼几个角落中,冲出八个莽撞大汉,俱是紫红面膛,黝黑的皮肤泛着油光,半裸着的上半身,肌肉耸动得一颤一颤,一望便知这些人是训liàn

有素的打手,不禁武功极高,身体素质更是极为强横,碰上功夫不相伯仲的人,绝不会吃亏。这八个大汉身形如烟,电光一闪,俱是朝着小楼楼梯口中奔去,欲挡住云落愁去路。

云落愁一见,慌忙止住身形,与此同时,慕容然的身形已是追至近前,双手如电,剑指指点云落愁肩井大穴。那云落愁一见慕容然朝自己扑来,失声娇呼,娇躯借着地面反弹而起,化作一只孤雁,纵身而上。

却见那慕容然嘴角掀起一丝冷笑,猛地一提真气,轻身一掠,便已是出现在云落愁面前。旋即,慕容然出手如电,刚劲有力的一拳便落在云落愁小腹上,疼得云落愁一躬身子,身子便直坠了下来。纵然云落愁仓皇间猛旋步子,仍是激起一片灰尘,呛得众人不禁捂住口鼻,眯着眼睛注视着这场悬殊的大战。

随后,云落愁窈窕身形,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眉间隐隐中透着痛苦,更多的却是愤nù

,对这群所谓的男人愤nù

,她极为不屑地瞥了一眼在场的男人,目光陡然冷了下去。

那慕容然看着她决然神色,眉头一皱,心中悚然,仍是有恃无恐的调笑道:“云姑娘,轻功不错,只可惜在下三岁起,便由家里专门请江湖高手,来教在下轻功心法。我不敢说江湖后起之秀中数一数二,但应该单论轻功,我绝不会差到哪里去!”慕容然说话之间,神色极为傲然,那如刀的眼神,似是已经将云落愁剥得赤条条,不留一丝遮掩。

云落愁才想反驳,只觉腹痛难忍,胸中五内俱焚,难受之极,香颈微微一动,一口血就差点涌了出来。那云落愁也着实是位贞洁烈女,竟硬是将那口血忍着难闻的味道,咽了一些下去。她实在受不住那咸腥的味道,才嘴角沁血,嗔声说道:“慕容然,想打我云落愁的心思,除非我死了!”她虽口中这样说着,心头却是怕极了。她的娇靥凝着惨白,往外不断渗着汗珠,黛眉之中掺着极为痛苦的神色。萧依寂知dào

,那是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否则就凭刚刚慕容然那一拳,打在自己身上,也会疼上一阵吧,心念电掣间,不由对这个烟花里的寒冰,多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死了?我慕容然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了,哪个不是投怀送抱,任我摆布?不过你云落愁和她们不一样,,少爷我就喜欢你这么刚烈。”慕容然被云落愁的话说的一惊,目中滑过一丝狡黠神色,显然他也知dào

云落愁现在是强弩之末,只要突pò

她最后一道防线,她便会乖乖认命,而她致命的弱点……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却是望着云落愁因为仓皇逃跑已经不再整齐的白纱云裳打转。倏忽间本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庞上,多了一抹阴狠,低声笑道:“这世上,只有死最容易,我怎么会让你这天下第一的美人,死得那么容易?死亡是丑陋的,但死亡的过程……却是一种绝妙的享shòu

……”他故yì

把话音拉的奇长,形成一种极为阴冷低沉的声音,直砸进云落愁的心底,使她本就脆弱的身心,更蒙上一层死亡的阴霾。

慕容然的声音刚落,就见云落愁两行热泪已是簌簌而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十分坚毅的俊面,以极为不引人注意的脚步往后挪动。他再一次向她紧逼,而这一次,她已经退到了墙角,再没有任何退路。他的星目中的欲望,渐渐由玩虐变成了渴望征服的眼神,她知dào

他要动手了,梨花带雨的娇靥上,涂着微微红晕,她恨恨地看着这个肮脏的世界,决然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心中却是诅咒着这群冷血可怕的男人。在她闭上双眼前,她看到的是一双双兴奋和按耐不住的眼睛,期盼着接下来的时刻,甚至参加到慕容然的行列里。她心里骂着,即便做鬼也要杀光这群伪君子,这群冷酷无情的男人。

然而,她从未想到,在角落里,有一个人始终关注着她,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等待着一个绝妙的机会。他的剑已缓缓推出剑鞘,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的娇靥。他不由得感叹,自己先前的看法是错的,这云落愁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世间第一,至少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梨花带雨的模样可以那么美。柔弱的身体勉强支撑着,那滴滴热泪像是躺进他的身体,敲打着他冰冷的心。她无助极了,极力压制着低低的啜泣,甚至将那殷红的樱唇咬得渗出血来。她决然,孤傲,或许她只是不想这慕容然这样的人面前怯懦。在她的束着的手上,却是闪着一线雪光。

萧依寂冷眸一闪,心头骇然,立时明白了云落愁的想法,他想要阻止却已是太晚,慕容然已经抵在了她的身前。他粗糙的手掌,裹在她的脸上,残忍的笑意,即便在萧依寂看来,都感到背后陡然升起莫名冷意。慕容然胸膛剧烈起伏着,似是极为满足,他的手划过她如雪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泛红的印子。

“告sù

你,还没有我慕容然得不到的女人,包括你云落愁!”他倏然狂妄地大笑起来,那抚摸着云落愁的手,力道也是加重了几分,跟着慕容然那细微的挑逗,云落愁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娇靥亦是腾起一丝绯红,在她娇靥上的脸庞嵌着两片鲜红欲滴的樱唇不住的轻颤着,却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慕容然一见自己得手,在云落愁的眉宇间,羞愤难当,紧紧闭着眼睛,一道晶莹的泪水簌簌顺着眼角流下。他心中得yì

已极,不由嘴角一挑,幽幽问道:“怎么样?可是知dào

了这之中的欢愉?别着急,今天晚上,我就让你好好享shòu

一下这感觉,保证你以后会求着我要的……”他的声音突兀急转,倏然威凌地大喝道:“过来,让本少爷好好调教……啊……”

慕容然话未说完,本欲伸手去抓云落愁胸前白纱云裳,却不想云落愁芊芊玉手猛扫向他抓来的手,云落愁手中银簪,疾若流星直刺进慕容然的手臂,立时一道血箭喷涌而出,听得那慕容然失口痛呼,与此同时心头怒火顿起,另一只手挟着巨大的力量就将云落愁甩了出去。窈窕的身形直被甩出一丈有余,落在了那幅游龙戏凤图上。

她强忍着举动,缓缓站了起来,唇角微颤,几乎冲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慕容然,这算是我还给你的!”此刻,她着实没有力qì

再动,蹒跚数步,终究还是倒在了台子上,犹如一只垂死的凤凰,早失去了之前的风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出手相救

随着那一滩洁白飘然落下,只见慕容然恨恨地看了云落愁一眼,朝人群中那八个大汉一递眼色,同时口中暴喝:“过来,把她的衣服给我撕了!”

那八个大汉听得一声令下,一挽臂上长袖,似是一刻也按耐不住,直朝木台奔去。在这本烟花歌舞交织的铜雀楼里,男人的呼气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仿佛离开水的鱼,再次找到了汪洋大海一般,令整个三层小楼为之沸腾起来,甚至不时传来一声声助好的响亮口哨,充满了挑逗意味。小楼中的温度陡然升高,那一个个喉头翻动的男人,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木台之上嘤嘤啜泣的云落愁,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反倒在心底现出一丝快感。

那八个大汉,仅是几个箭步便纵上木台,由两人将那云落愁本就柔弱的身体架了起来,其他六人相视一眼,便上下其手,胡乱地在云落愁身上抓扯着,黝黑的脸上,极尽兴奋神色,口中淫笑着尽是下流的话,杂夹着云落愁害pà

颤抖的娇呼,一阵阵袭击着这群龌龊的人。渐渐的云落愁压低了声音,也不再做任何挣扎,只因为她看到,再这群人眼中,自己的哭声,自己挣扎只会让他们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之火,越烧越旺。一波波摧残,让她的心中埋下了恐惧的种子,雪白的纱裙一颤一颤,掩映下的雪肌也渐渐涂上一层红晕,她纵然不愿承认,但还是经受不住他们的重手,低低呻吟出声。

“够享shòu

吗?还是要本少爷亲自来伺候你?”慕容然阴冷地说道,一手捂着伤口,猥然地看着木台上的云落愁,那眸中欲望的火,似是要将那毫无反抗能力的云落愁一口吞掉。

“慕容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云落愁娇,喘不休,声音极为柔弱,显然已经承shòu不住。

“给我撕!”慕容然高声喝令那台上的几个大汉,俊面上腾起十分嘲笑的神情,他相信没有哪个女人,能在这样的攻势下,不退缩,不服从,所以他根本不是在命令,而是极为巧妙的用最冲击的话,使大厅中的这群男人为之疯狂起来。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驱使一群人的能力,让他感觉无比的舒畅,甚至比一个一个杀了在场的人,更加舒畅。

慕容然话音刚落,就听角落中传出一声极为低沉的冷喝:“放开她!”这一声冷喝,在这本就不大的三层小楼中一遍遍回想,久久不歇,历历不绝,立时在大厅中掀起一阵哗然,众人相互顾盼,却仍是找不到声音来源,俱是疑惑地望着身边的人。

“谁?”慕容然心头一惊,旋即谨慎地打量着大厅中默立的人群,目光电掣,逐个扫视。但那低沉的声音却仿佛消失了一般,慕容然迟疑间,背着的手却是朝那八个大汉隐秘的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xù

,而他却是暗凝功力,辨别着小楼中出现的不合时宜的响声。就连云落愁也是被这一声宛如地狱之音的低喝,吓得停止了啜泣,蓦地朝萧依寂的方向投来两道疑惑的冷芒,而他只是报以一剂轻笑。

见慕容然打了手势,那八名大汉,面色恢复如常,毅然点了点头,就再欲动手。

“放开她!”仍旧是极为有力的低沉冷喝,慕容然却分明在这几个字中,感觉到了对方滔天的怒意,那命令性的语言,几乎压得人臣服,一股血腥的杀意,冲天而起,淡淡地飘荡在这淫靡的空间里,格格不入。

那慕容然神色一滞,旋即朗声高呼道:“朋友,既然今日有缘,可否现身相见?我,慕容然,凤羽慕容世家长子,还敢为阁下尊姓大名?”这慕容然几句话说的极为谦和,身子也是稍微一欠,恭敬地环视四周,目中神色极为诚然。

设非这慕容然以有了注意,依他个性绝不会这般冷静。心念及此,萧依寂冷冷一笑,以不屑口吻说道:“算了吧,你见到我,会后悔的!”

“好大口气,我倒是想见见你是哪门哪号?可敢?”那慕容然哪里受过这等奚落,直将萧依寂当做初生牛犊,狂妄自大。

“放了她!”萧依寂的声音冷漠至极,在那不引人注意的一角,一道湛蓝的光蠢蠢欲动,他不想轻启杀念,不管为了陌红楼,还是洛吟霜。他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犹豫,若台上的人是洛吟霜……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因为他分明感到来自心底的悲恸气息。

“你说放我就放?在江湖上也许我慕容然惧你三分,但在凤羽,我慕容然为王,跟我作对,只有死路一条……”那慕容然顾盼自雄,不可一世的大笑,旋即倏忽厉喝:“看你怎能拦我,动手!”

慕容然话音刚起,却见一道诡异人形,快逾流星,一道湛蓝剑光便挡在了那八个大汉身前,他的手臂一环,已是将那云落愁娇躯揽进怀中,手上力道一发,直将那那八个大汉撞出半丈,惊恐地望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脚下步子缓缓向前移动,,却是谁都不敢妄自上前一步。

那慕容然一见萧依寂一招震退自己八名手下,知dào

萧依寂不是一般人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仔细打量起这个比自己略大的人。他的俊面写尽沧桑,微微有些胡茬,却仍挡不住他英姿勃勃,卓越不群,一双明似晓星的眸中,正冷冷地盯着他,挺鼻朱唇,双唇紧紧闭成一个弧形,面色不善。此刻,萧依寂身上穿着褴褛缎衫,血迹斑斑,却无一处伤口,看的慕容然也是眉头一皱,有些恍惚。只是不知dào

他若知dào

面前这个人是死而复生,会不会还如此镇定。

“慕容然,我说放就放,在江湖上我从不知有你这么一号,在凤羽,你想为王,先打败我再说!”萧依寂幽幽说着,声音不缓不急,冷列如刀的目光,仿佛穿透慕容然的内心最渴望的地方,微微颔首,示意慕容然可以先手,自己绝不偷袭。随后,朝怀中受惊的女子,抱有歉意的一笑,柔声说道:“让你受惊了,去找个位置,看我怎么帮你教xùn

这几个人!”

云落愁这才从刚刚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一双哭红的双眼,似委屈似感谢地深深望着萧依寂,口中轻呼:“算了,慕容家在凤羽家大业大,我斗不过他们,躲就是了,不必为我惹上这不必要的麻烦!”

她虽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但萧依寂仍是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冷淡,死灰一般的冷淡。萧依寂单手化掌,轻轻朝她身上一推,一股极为温和的掌风,直接将云落愁送出战圈,而后卓然立在木台之上,等待慕容然出手。

“上!”

然而那慕容然仅是厉喝一声,身形却是向后飞退。萧依寂一见,知dào

他有心逃走,手上落痕一旋,寒光一闪,剑鞘挟着猎猎风声,直奔慕容然笑腰穴打去。与此同时,那八名大汉听到指令,又再次冲了上来。八名大汉虽是身材狂莽,但论速度确实略低一筹。只见那大汉才刚一靠近萧依寂身边,萧依寂便一旋身子,晃过身形,站在另一面笑意盈盈地看着这八个莽汉。无疑,他没有出杀招,他也不愿意在无辜的人身上,开一个可怕而又致命的洞。但慕容然必须死,他不在他不杀的行列,心念到此,萧依寂脚下步子一旋,就朝正欲逃走的慕容然追去。

那慕容然一见萧依寂追来,猛提真气,速度立时快了一截,仅是几个云步就将萧依寂甩来,一闪身,便出了这铜雀楼的大门。空气中淡淡泥土的味道,让他心情一舒。

此刻冷月正值中天,月华如水,皎洁如练,将这凤羽染上一层银色。远山上灯火憧憧,隐约可见猎户人家。抬眼上看,层叠的山峦中,飘荡着蒙蒙薄雾,松涛阵阵,呜呜咽咽。楼前的小街上,残花碎叶,凌乱不堪,夜风拂过,脱落的花瓣,簌簌而起,形成一道极为动人的画面。西面山腰上的寺庙,隐在夜色之下,钟声隆隆,不绝于耳,恍然空灵。

更深夜半,这凤羽小镇中,仍是灯火通明,相峙而立的两处庄院中,人影绰绰,往来不绝。慕容然一冲出来,立即朝着其中一座庄院冲去,他一边飞驰,一边大喝:“慕容家的都给我抄家伙!”他飞驰之下,以眼角余光观察身后情况,见萧依寂没有追上来,才略舒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找我?”一声低喝夹杂着微微有些嘲讽的味道,惊得慕容然立时停住了脚步。却见萧依寂正站在他的身前不远处,看不清萧依寂俊面上的表情,但他清楚地感觉到,方圆几丈之内,缓缓地凝成一股狂乱的气势,使之周围为之起风。与这夏夜不同,这风冷冽得很,仿佛吹进他的骨头里,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冲进他的血脉,让他的行动都变得僵硬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犹豫

此刻萧依寂逆光而立,慕容然仅能凭他的声音判断,不由心虚地说道:“阁下尊姓大名?慕容然这方受教了,以后定不敢在您头上动土,还好今日没有伤到云姑娘,您看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听他说话,显是经过大家教诲,萧依寂不禁侧目冷笑,口中幽幽说道:“就此作罢?”他唇角轻启,喃喃自话,旋即朝那慕容然施施然笑了,剑眉略轩,迟疑地问道:“就此作罢?”旋即,在他的眸中陡然绽放出一抹血色,仍是阴冷说道:“若我不在,她就让你毁了,你说我能放过你吗?”

萧依寂话音未落,一道灿然剑光朝着自己心脉刺来。萧依寂一惊,脚下步子一旋,同时一道湛蓝的奔雷,就撞了出去。只听铮然一声巨响,数点火星爆fā

出来,演过月华。

待耀华尽毕,那慕容然已经被撞出去一丈有余,功集双腿,猛地蹬住地面,滑了几步距离止住了身形。在他双脚立处,青石板碎裂,双脚深深陷在其中,而在他的身前,有着两道清晰的划痕,布满了细小的裂纹。他惊恐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乞丐,口中难以置信地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你不需yào

知dào

!”萧依寂冷冷地报以诡异笑意,他面上自若从容,但在他的手上,却是有一道清晰的伤痕,他果然是小看了他。

心念间,慕容然软剑挺身刺来,这软剑似是一条灵蛇,在月华下泛起一阵阵萤萤绿磷。他这一剑,包涵了极为复杂的剑招,萧依寂只觉眼前扑满剑光冷影,根本分不清虚实。他正疑惑间,落痕剑微微轻吟,立时让萧依寂清醒过来,蓦地一剑攻出,剑qì

激荡着他破烂不堪的缎衫。就在慕容然软剑攻来的一刹那,他功灌臂膀,由落痕剑尖而出,形成一道耀眼光幕。

只见那成千上万道剑影,悉数砸在光幕之上,却不闻半点声音,悉数化作尘埃,愈是接近萧依寂本身,那股压迫性的势就越强,慕容然能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承shòu着极大的痛苦。如巨石压迫着自己的真气,想要妄动真气,非要先结束自己的攻势。他实在不愿就此放qì

,索性面色一变,就刺了下去。

萧依寂冷冷地看着他,甚至在那涨红的俊面上找到一丝他想得到的快感,他朱唇轻启,以极冷傲的口吻,低声道:“慕容然,舒服吗?还是让我来伺候伺候你?”他几乎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仿佛一根根尖刺扎在慕容然最柔软地方。

然而慕容然怒目瞪了萧依寂一眼,软剑更是凌厉了几分,连续挥动出几道剑光,形成一张交织光网,朝萧依寂撞了过去。随着他身形急射,爆fā

出一声怒喝,响彻云霄:“我看你如何杀我?”他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如夜枭尖嗥一般,令人心惊。

那软件凌厉的剑势,已是扑向萧依寂。只是萧依寂仍是冷冷看着他,直到慕容然的剑势撞在光幕之上,萧依寂倏然将落痕长剑一格,身形由慕容然身侧滑了过去,旋即人未回,落痕却冷冷反手扫出,挟着凛凛寒光扫向慕容然腰际。慕容然心头一凛,见萧依寂这剑来势汹汹,分明要置自己于死地,飞身暴退,手中软剑猛地一挥落痕剑,叮叮之间,竟硬是封住了萧依寂的一手快剑。

他纵退丈外,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却是凄苦无比。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腕子上的青筋可见的暴起,正是他强行暴涨功力所致。那软剑在月华之下仍是仿若一条匹练的银蛇,只是微微颤抖着,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吟。冷汗早已将他身上的缎衫浸透,夜风一抚,寒颤沁骨。

萧依寂嘴角牵动了两下,手中长剑凛然一抖,湛蓝色的剑光由一变二,由二变四,最终化成一盘沙星,随着他猛然爆fā

出来的真气冲击,悉数打向慕容然。慕容然不禁大惊失色,他自诩在江湖中还算是个高手,但眼前这人的功力,显然不是他说能对付的了。想到这里,心底却是竟生出誓死一拼的念头。旋即双手握住剑柄,足上一旋,朝着那剑雨迎了上去。虽然这慕容然内力比不上萧依寂,但轻功倒是极为厉害,只见他在剑雨中闪转腾挪,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数点火星泛起一片耀华。仅是片刻便由那剑雨中冲了出来,手上剑式一变,那软剑直奔萧依寂哽嗓,冷焰森森,磷光泛泛,直欲取萧依寂项上人头。

然而萧依寂仍是卓然而立,气定神闲的模样,更让慕容然暗暗吃了一惊,知dào

自己上了大当,可惜为时已晚。灵蛇般的软剑直到萧依寂身前一尺的地方,便再也迫近不了,即便慕容然将内力提至极限,仍是想要再迫近一寸都难。他几乎能看到萧依寂俊面上露着一丝残忍的神色,未及他反应,萧依寂左手化作一道残光,电掣而动,以指力轻弹慕容然的软剑,将那慕容然再次震了出去,落到丈外,立时口吐鲜血不止。

“去道歉!”萧依寂厉喝道,冷峻的脸上不带一丝笑意,却也无丝毫杀气。

慕容然听的心头一冷,但仍是肆无忌惮地讪笑道:“向谁?那个贱人?”此刻他的身上,也是无一处完整衣服,着实狼狈不堪,面色惨白,嘴角不断沁出的鲜血正显是这他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心中极为清楚,他必须尽lì

周旋至慕容家的人赶到。

“你再说一遍!”萧依寂不怒反笑,口中的话极为轻松,但在他手上的落痕长剑,却是渐渐褪去了湛蓝,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红光,落痕三尺之内,矮雾游走,毫毛蜷缩,嘤嘤低吟,似是等待着慕容然的回答。

“我不道歉又怎样?说到底云落愁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少爷我就是要了她,都嫌她身子不干净。那个贱人!”慕容然低声怒喝。

慕容然人字出口,就见萧依寂长剑一抖,猛攻他身上三大要穴。

萧依寂剑法卓绝,慕容然看得不由心头一虚,脚下步子也乱了起来。萧依寂趁此机会,长剑一抖,连着攻出三剑,可谓一剑比一剑狠毒,龙吟清啸间,剑qì

激荡着慕容然的锦缎长袍,将那长袍划出一道道痕迹,直将慕容然整件长袍都撕裂一般,却又不伤及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不禁让慕容然怒火中烧,这面前的人,分明就是在戏弄自己。

只是萧依寂并不着急,仍在慕容然身后紧追不舍,知dào

追出十数丈,慕容然终于抵挡不住萧依寂这种无声的嘲讽,当即长剑一旋剑刃,横锋向萧依寂颈间扫去。这一剑攻得极为巧妙,说是扫,实则力道奇大,一道萧依寂颈间,立kè

变为了由上而下的落手式,狠狠地砸了了下来。

萧依寂料准了他会出手,几乎在他落手的同时,猛提真气灌入足下,身形掠地一闪,恍如青烟,横着飘出八尺借着横冲的力道,落痕剑锋一偏就刺向了慕容然的右臂。

这一剑挟冽冽风势不容缓和,转眼便到了慕容然身侧。那慕容然虽是知dào

萧依寂挺剑刺来,未及做出反应,只觉右臂一痛,软剑脱手而飞,打过一道烁烁圆弧,插进不远的地面。一道血箭随着萧依寂拔剑而喷涌了出来,疼得慕容然惨叫不绝,瘫倒在地上,哀嚎道:“大侠,我错了,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动您的人,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那慕容然此刻被刚刚一剑震骇的魂飞天外,身体蜷缩在一起簌簌抖了起来。

“左手还是右手?”萧依寂自是看也不看他,冷冷问道。

“大侠你就饶了我吧,所谓不知者不罪,我是真不知dào

她……真不知dào

她是您的人啊,不然打死我我也不敢那样啊,您就饶我一次吧……”慕容然一边抱着流血的臂膀,一边哀求着萧依寂,但在那痛苦的神情下,深深隐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狡黠。

萧依寂仍旧不语,反看了一眼中天上的皎洁的明月,心中陡然凄凉了起来。澄碧的夜空中,玉盘搞高挂,沙星闪烁,耳边不时传来夜枭振翅的声音。他不由苦笑,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厌倦了杀人的日子,甚至对于慕容然这种恶贯满盈的人,也下不了杀招。那种血腥的味道,让他由心的厌恶。是洛吟霜吗?他的心变得柔软多情,只是不知dào

洛吟霜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遇到危险?心念急转,他真想马上了结现在的事,然后快马加鞭赶到潇城,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伊人碎,碎流光,韶华不覆倾离殇。诉一笙离人泪,抚一曲断情殇。终不敌她当年,嫣然一笑醉城皇……”幽幽浅歌,合着琵琶声奏,悲恸得让萧依寂心头一滞,回首望向铜雀楼方向,那一兮倩影如梦而来,只让萧依寂泛起此曲只应天上有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三章 恐惧

琵琶声温柔不失坚韧,正如那朵洁白莲花,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亦如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琵琶声起,由断续则连续,有徐缓渐而渐疾,音尤天外,悦耳怡神。听那铮琮琵琶,轮指显是娴熟,仿佛一片残秋,顺水而行,跌宕蜿蜒,云海绵绵,破水潺潺,有节有序实在是极为动听。那琵琶曲,仅是演奏了一部分,便骤然而停,只剩下萧萧风声,席卷着满山的苍松库柏,呜呜咽咽,说不出的凄凉。

萧依寂心头一怔,但旋即恍然彻悟,这云落愁以琵琶声相告,让他饶过慕容然一命,实在是用心良苦。他不由得动容,以眼角余光去看那可怜的将死之人。这一看之下,霍然就是一惊,原本在他不远处的慕容然,踪迹皆无,那插在地面上的软剑,也是不翼而飞。正当他蹙眉沉思之际,只觉身后蓦然有人欺进,一道极凛冽的剑qì

,冲击着自己心俞大穴。

尽管萧依寂飞身闪躲,仍是稍显太迟。身后之人,一见萧依寂闪躲,便携一柄耀眼生花的长虹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直刺在萧依寂的左臂上。萧依寂只觉左臂一痛,立时狠戾的杀意顿起,反臂封出一剑,剑光妖红,似是一条傲睨天下的苍龙,贴着慕容然的衣襟扫过,连着几缕丝线,撞在街边一棵桃树上,爆裂在空气之中。这一剑狠毒无疑,只见这一剑落处,一树桃花凌乱,还未落下,便燃成灰烬,落在地上,剑qì

一荡,便消散开来,空气中立时充满焦糊的味道。而慕容然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手中软件也几乎脱手。

“本想饶你一命,没想到,你这么急于想杀我。你这等狠毒之人,且可让你存活于世?”萧依寂眉尖轻挑,俊面面色一变,世字出口,身形化作一逾流星,飘逸绝尘,直朝呆若木鸡的慕容然袭去。

剑速之快,捷逾流星,力道极猛。慕容然的眼里,脑海里,填充着萧依寂一招一式,深深的惧怕已是埋在心底,无法自拔。见萧依寂身法轻逸,下意识纵身又退,妄图晃过长剑,谁料,萧依寂长剑中途变式,只听长啸惊天,挟着冷眼寒光,便朝慕容然双腿扫去。那股巨大的压迫力,带动着周围的风势,朝慕容然压去。慕容然不由一笑,立时旋身而上,身形绝妙。只可惜再漂亮的轻功,此刻都难以回旋他错误的决定。

在他身形自负的置于半空时,身前蓦地出现了一道诡异的红光,那一抹冷笑,注定不是挂在他的嘴角。落痕剑没有半点停留的刺了进去,慕容然想要痛呼,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最终俊朗不凡的五官,扭曲在一处,显得一场突兀。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表情,在他深邃的眸子中,感不到任何快感,或者杀人时那一瞬间的悸动。

慕容然的伤口,血流如注,血顺着落痕长剑流淌着,跟着他生命的气息,他的手不停的在空中不甘心乱抓,似是对萧依寂充满了恨意,他的眸子中,除了痛苦,更多的是恨不得将萧依寂千刀万剐的光。萧依寂自是看到慕容然那惧怕的表情,朱唇轻启,冷笑道:“放心,你还配不上我的剑!”说吧,萧依寂猛地剑尖一旋,又狠狠地刺进慕容然的肩头,立时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慕容然的身体直线坠落了下去,砰的一声,激荡得地面上一阵尘埃四起。

慕容然摔得七荤八素,感觉胸中剧痛难忍,嘴角微微有些咸湿,伸手抹来,一滩刺眼的鲜红。他平日自是嚣张惯了,哪里受过如此羞辱,一滚身形,就欲再次站起。却不想,他才刚一动,萧依寂的落痕剑比他更快,仅是挽了一式便落在他的颈间,一股寒冰般冷冽的气息,冲进他的体内,令人毛骨悚然。那股慑人的威胁,更是让慕容然动也不敢动上半分。萧依寂手上长剑往前送了送,那慕容然也是身形向后倾了几分,十分忌惮地看着眼前这道致命的冷光,喉头翻动,胸口起伏剧烈。萧依寂冷冷地看着他,手上力道慢慢灌进落痕,缓缓地摩擦着他的皮肤,一波又一波的凉意,陡然冲进慕容然身体的各处筋脉,他终于抵挡不住,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口中呜呜咽咽,似是在说着什么,却被愈渐增大的喘息声所掩盖。

萧依寂长剑微微一旋,便又在他的颈上划了一道口子,温热的液体缓缓涌了出来,艳如百花,月华下,更是显得尤为血红。几乎在落痕长剑还未触及慕容然皮肤时,慕容然已是因为强烈的恐惧感惨叫出声。实jì

这一剑,萧依寂控zhì

的极为巧妙,纵是在他的颈上开了一道口子,却未触及动脉,不至于让慕容然立时而亡。

“看看是我们谁先死?”萧依寂玩虐地打量着慕容然,面色极为残忍。旋即话音未落,出手如电,疾点慕容然身上几处大穴。伸手一提,便将慕容然吓得瘫软的身体提了起来。萧依寂这一提才发xiàn

,在这慕容然锦衣缎衫的下身,突兀地显现出一片水渍。在他原本瘫倒的地方,形成了一汪淡黄色的液体,顺着慕容然的缎衫,仍是不但向下滴着水。萧依寂不禁嘲讽的一笑,说道:“慕容然,你好歹是这凤羽慕容家的大公子,就这点出息?”

那慕容然早吓得魂飞魄散,口中哆哆嗦嗦,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几句话:“我慕容家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到底是谁……放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需yào

多,但是杀你的时间足够了!”萧依寂冷然低喝,声音极尽沙哑,带着阴阴死气,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瘆人。萧依寂直将慕容然提到铜雀楼门前小路,才随手一置,将慕容然的身体松开。那慕容然才一接触到地面,竟似无骨一般直接瘫在地上,神色中极尽恐惧,口中仍是微微颤抖着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慕容然似是完全被吓傻了,星目涨红,泛泛已是有了些许泪光。

萧依寂听得反而觉得好笑,剑眉略轩,唇角轻启,道:“萧、依、寂!”

慕容然似是听到这几个字,倏然身体猛地颤抖起来,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速度之快,的确是萧依寂不曾料到。直躲到一个无人的摊子后面,蜷缩着生怕露出一点身体,生怕萧依寂看到,不时偷偷瞄一眼萧依寂。

萧依寂不由摇摇头苦笑,心中暗道:“既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会遇上你!”铜雀楼中蓦地传出一阵银铃般的轻声细语,如有耳畔呢喃,十分悦耳,令人心胸一畅。

萧依寂转首,却见那云落愁正拖着自己的雪纱长裙,姗姗迟来,而更令萧依寂奇怪的却是,自己心中想的事情,这云落愁似是全都知晓,刚刚的话,完全是为了他的话所准bèi

。心念及此,萧依寂疑惑地瞟向云落愁,却不想,这一瞥险些让他沦陷。

那一湾澄碧的秋水明眸正含着淡淡笑意望着他。雪白的纱裙和松挽的乌丝对比成一幅极美的泼墨。四目交接的霎那,他分明能感到她冰冷的神情中,浅浅一丝跳动的火。她美极了,灯光月华下,更是显得她凝脂玉肤,白肌胜雪,掩在半透明的白纱裙下,泛起诱人的光泽。银丝束着长发挽起一抹波澜,她离他越近,那丝丝发香,不觉让他心神一荡。略薄的双唇紧紧闭着,仿佛一颗熟透的樱桃,鲜红欲滴,直欲让人轻轻触碰,留一抹甜意。淡扫黛眉轻蹙,犹若含烟远山,凝霜的娇靥上,无时无刻不是柔弱模样,令人心疼不已。

云落愁五官拼凑的精致极了,一望而知是个饱读诗书的清冷女子。这时,她正望着他,即便是萧依寂,也看得心头撞鹿,泛起一阵痴意。她莲步轻移,环佩叮叮作响,十分好听。直到萧依寂近前,萧依寂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俊面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笑意,说道:“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能让陌红楼第一杀手,出手相救,落愁三生万幸!”云落愁樱唇嗡动,绵言细语似是耳边呢喃,听得萧依寂心内顿起酥麻感觉。但那话中之意,却又是让萧依寂隐隐有些不悦,心道:这女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她的话,明里是称赞萧依寂英雄救美,实jì

上却是怪萧依寂见死不救,出手晚矣。

“不知dào

,姑娘想怎么处置这罪魁祸首?”萧依寂星眸一闪,旋即便已有了主意,佯装没有听出云落愁的弦外之音,仍是谦然地恭声问道。

那云落愁听他这样一说,意味深长地瞥了萧依寂一眼,掩口格格地娇笑起来,似是在这夜晚传出一阵阵银铃轻颤。在云落愁那寒玉般的娇靥上,也是立时腾起两片红云,随后黛眉轻蹙,说道:“落愁受教了!置于那慕容然,还请萧堂主放他一条生路,算是给我个面子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惊动

萧依寂自知云落愁这话另有意思,自己却也不好揭穿,只觉这云落愁虽然一副柔弱模样,但心思缜密,绝非他所能及,他心念间游目,那一道银簪珠钗落在磨盘之上,彩毫烁烁,尤为璀璨。那蒙蒙之中围绕在珍珠上的珠光大放异彩,似是警告着靠近云落愁的人。

“落愁自诩在江湖中,还算有些名气,希望这件事,萧堂主不要再追究下去!”云落愁见他不做回答,冷峻无丝毫笑意,不由黛眉一蹙,冷语娇声说道。

“这点姑娘大可放心,我本与慕容然就无瓜葛,要他性命自是不会。只是姑娘如此宽容,到是令在下十分佩服!”萧依寂本就不想惹这麻烦,此刻云落愁出口,他便也俊面绽笑,口中应是。

萧依寂的话音还未落尽,就听背后人声嘈杂,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这声音虽乱,但极沉稳,至少有百十人,这倒是让他心头一惊,立即转首去看,身后情景,险些让他惊讶的失声脱口。身后由那两处庄院出来两列护卫,俱是手提齐眉棍,身高八尺,半裸的身体上泛着古铜色的光,裸露在外面的身体上,亦俱是纹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花纹豹。这豹子双目怒睁,豹口开合到一个几乎不可能达到的极限,两排冷森森的尖牙,令人不寒而栗。这些人显然都是训liàn

有素的职业打手。在两队护卫后面,跟着十数名手执火把的壮汉,虬髯浓眉,面似锅铁,凶神恶煞,一望而知是些跑惯了江湖混饭吃的人物。这十数名壮汉一经门内出来,照的铜雀楼前,明亮如昼,落针可见。

在队伍的最后,相继走出一胖一瘦两位老者,由于逆光,萧依寂凝目辨认良久,仍是仅能看出他们是两位老者,其他方面却是完全看不见。他正懊恼间,却见那云落愁已是站在了自己身侧,明眸染笑地瞥了一眼他错愕的表情,似是有些无奈。

萧依寂看见云落愁眼中那丝落寞,这才恍然大悟,这云落愁不让自己出手杀慕容然,竟然是怕这凤羽两家联手,对付自己。不过这样看来,山腰上那一男一女说的也不全然都是实话,至少现在有着世仇的两家,为了他准bèi

联手发难。想到这里,他不由气声一笑,低声问道:“你在帮我?”

“不然呢?”云落愁轻声反问,在她寒玉般的娇靥上,仍是极尽冷漠,明眸凝注不瞬地盯着那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这慕容然没有慕容世家的允许,怎敢如此猖狂?”她说话的语气,显是知dào

些什么。

“看来,我今晚走不了了!”萧依寂不由轻叹,他固然是不怕这些人,只是他一想到身在潇城的洛吟霜,心头便隐隐作痛,泛起无尽自责。

“你很忙的话,这里可以交给我!”云落愁说的极为轻松,萧依寂这才发xiàn

,这云落愁眼见来人数量极多,却仍是卓然立在青石地面上,神情自若,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你?”萧依寂意味深长地反问道。星目不自觉地瞥向雪纱下若隐若现的胴,体,她身材极好,窈窕曼妙,纤腰堪堪一握,那白皙的小兔,跟着平静的呼吸,一起一伏,呼之欲出。不得不说,她的确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那冷漠冰冷的外表,在自己的身下,盛开出一朵朵娇艳的花,将是一副多么美妙的画面。

云落愁被萧依寂看得一怔,见他俊面微泛桃花,娇哼一声,樱唇嗡动说道:“对付你这种人,我至少有上百种方法!”

云落愁娇音才落,萧依寂当即知dào

自己失礼了,之后才微一颔首,歉声道:“我只能说,你这种女人,的确很想让人有征服你的冲动!”

然而,回答萧依寂的只有她头上那银色珠钗作响,此刻那银色珠钗上的珍珠,更发出萤萤珠光,令云落愁整个人看起来,犹如月宫姮娥,不食人间烟火。萧依寂转而淡淡笑了,这云落愁也许根本就不需yào

他去救。她不但极美,心思极为缜密,而且冷酷无情,这种女子恰恰是好色之徒的克星。谁知dào

,在她身上泄尽全身力qì

沉沉睡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一支珠钗,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脏?

“今天倒是吹得什么风?能把凤羽镇里最有钱有势的两位请来?”云落愁的声音倏然响起,比之刚刚那低声软语,此时更似黄鹂般声音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拉。

萧依寂这才注意到,刚刚那里的尚远的对于,已经行至近前。两列队伍,一左一右分开而行,以铜雀楼为首,环绕四周,将自己和云落愁包围在其中。那队伍最后面的两位老者,此刻也是立在不远处,一见躲在摊子后边呆呆傻傻的慕容然,面色立变,以恨恨地目光望着提剑的萧依寂。

“可是你行凶伤人?”那身体微胖的老者高声喝道。但看那老者,身材略胖,花白头发,浓眉豹睛,面色红润,双眉之间,隐隐透着傲态。他身穿火红道袍,金丝束腰,足登剑靴,束腰下方配着一块极品白玉,镂空雕花,极为精妙,一眼便知是绝佳上品。在那火红道袍上,以丝线精美的绣着一只张翅欲飞的豹子,只是令萧依寂颇感惊异的是,那豹子的每个斑点花纹,都是由八卦图形组成,看起来,说不出的怪异。此刻他双手束在背后,正面色不善地望着萧依寂,对于身边的绝色女人,却是丝毫未曾放在眼里。

“行凶伤人的是你慕容家的大公子,你还是问问他吧!”萧依寂冷笑说道,旋即正了正身形,岳峙渊渟,镇定如山,朗朗星目中冷辉泛泛,并没有因为那胖老者的话而生半点怯服。

“那我这慕容小侄伤的人,在何处?”瘦老者见萧依寂丝毫不畏,目中狡黠一闪,便朗声问出。这老者身材瘦小干枯,面目惨白,身上未携任何兵刃,削腮圆眼,稀疏灰须,未显下勾的鼻子,两片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一望而知,是为极攻于心计的人,绝非善良之辈。

“没有,令公子没有伤人!”萧依寂刚想回答,却不想被云落愁抢先一步,否决了。他不禁诧异地望着她,着实猜不透她想做什么,而她只是浅笑盈盈不曾看他,继xù

说道:“慕容老爷,狄老爷,今日对于令公子之事,我十分抱歉。两位也看见了,不如这样……啊……”

那云落愁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惊呼,萧依寂立时转头,一柄寒光闪射的短刃正架在了云落愁香颈上,雪线刀刃紧紧逼着香颈间青色隐隐的动脉。在那断刃的尽处,赫然一张熟悉的面孔由黑暗中显露了出来,竟是刚刚还呆呆傻傻的慕容然,此刻他杀气腾腾地脸上,极尽残忍神色。

“你果然是装的!”萧依寂低低吟出几个字,沉如撕裂一般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令人听起来一阵阵恶寒。他的目光冷冷地望着慕容然,心头怒火暗泛。不仅因为他出其不意将云落愁从自己身边劫走,更是暗暗责怪自己是在太过心慈手软,竟对着易反易覆的小人起了善念。心念及此,杀念顿起。

“不装怎么能逃过你的剑?想不到你萧依寂英明一世,到头来还不是被我骗了?想充英雄就这个贱人,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慕容然狂妄已极的大笑道,一边挟着云落愁的身体后退,一边又另一只手,在云落愁的身上胡乱地摸着,似乎有意挑起萧依寂的愤nù



“然儿,你说他是谁?”那微胖老者惊恐的问道,额头上的汗珠立时涌了出来,面色上也极为不好kàn



未等慕容然回答,萧依寂诡异的报以一记冷笑,以轻松的口吻说道:“你没听到吗?他说我是萧依寂!”

"萧依寂,如果不想你相好的死,把剑放下,给少爷我磕三个响头,说句我错了,或许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那慕容然神色狠戾,嘲讽地说道。见萧依寂面色冷峻,却没有回答,手中短刃更是向云落愁颈上动脉,逼近了一些,直将那雪线绒光嵌进皮肉之中,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然对萧依寂那种深深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无法自拔了。

“你随意!”萧依寂倏然淡淡说道,嘴角挑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冷漠不带一丝感情的俊面上,更是腾着残忍神色,沉吟良久,继而又以幽幽声音说道:“只要你敢在她身上划一刀,我萧依寂追你到天涯海角,也必定将你千刀万剐!”

“萧依寂又怎么样?敢动我家少爷,我定让你血染凤羽!”萧依寂话音才落,便听到在这包围的人之中,传来一声暴喝,高远的夜空中如有一道炸雷,滚滚而去,寂寂群峰,回声不绝。

萧依寂星目电掣,游目一周,便将目光置于一个身穿护卫服,但身材比之周围的人更加魁梧的汉子身上。那汉子年约三十有余,宽厚的肩膀上,半搭着半边锦衣护卫服,在护卫服的边角处,俱是裘皮包过,绒毛外翻。灯光照射下,油亮泛光,扯着他古铜色的身体,显得尤为结实。他紫红面膛,浓眉怒目,隐隐中透着跋扈傲态,单手提齐眉棍背在身后,脚下步子一旋,站定地上,猛力向下一压,只听砰的一声,青石板铺成的地面,顿时断裂开来,呈现一种四分五裂的状态。

这千金坠的功夫,绝非一天而成,需yào

童子由小时起练,风雨捶打不误,霜雪欺身不惊,并且修liàn

这种功夫的人,一旦不复童子身,千斤坠不攻自破。看这汉子的力道,恐怕才用上三分力,实力却不容小觑。萧依寂心念间,就听那胖老者摇着手中折扇,哈哈笑道:“北堂总管,那就麻烦你了,把这个冒犯慕容家族的人给我拿下!”听那胖老者口气显是没有将萧依寂放在眼里,眉宇间更显得yì

神色,他始终坚信,萧依寂这等人,不过是在江湖传言中才能存活的人罢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愤怒

“是,老爷!”那汉子低眉颔首,沉声应是,眸中尽是兴奋。旋即齐眉棍一甩,呼呼刮风,置于身侧,直奔萧依寂而来。那汉子步子极为深沉,但每走一步,如千斤压顶,在青石板砖上留下深深一个印子。那齐眉棍白蜡杆,粗有盈把,刚刚那一甩之下,风声飒然,可见这棍子软度刚好,倒是萧依寂心头更是防备一分。他极为清楚,这汉子手中的齐眉棍,因竖于地面,棍梢与眉齐,因此而得名,但会使这齐眉棍法的人,多是僧侣,他便不自觉地想起了半山腰上的寺庙,看起来,这凤羽两家并起,向峙多年,恐怕远非那么简单。

心念到此,萧依寂不由冷冷一笑,口中傲然说道:“看来,这凤羽镇在你们两人的执掌下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今日也算为凤羽除害了……”

那汉子也不等他说完,齐眉棍拦腰横扫,气势猛极无匹,一道劲风扑奔萧依寂腰际。萧依寂并没有闪躲,也没有后退,他知dào

他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那汉子如此势猛的齐眉棍,但在他的眸中。却无丝毫惧惮神色,这不禁使飞奔而来的汉子吃了一惊,知dào

他还有后招,却仍是将棍势一变,劈头砸来。

直到齐眉棍棍势激荡着萧依寂乱发,倒竖翻飞,而萧依寂丝毫不顾忌那刚猛的棍法,反而脚下一旋,扑向以云落愁作威胁的慕容然。萧依寂身法奔电,捷逾流星,飞扑之中,落痕一声嗡然低啸,挟一团湛蓝磷火,不偏不倚刺向慕容然握刀的右手。

那慕容然心中一惊,知dào

挺剑刺来的是萧依寂,于是厉喝一声,双手扣住云落愁脉门,猛一发力,云落愁吃痛,立时娇躯乱动起来,正将他的身体,挡在后面。哪知,萧依寂举剑未返,打出一道剑qì

,剑光陡然大盛起来,宛若一道奔雷,横锋贴着慕容然的右耳扫过,惊得慕容然失口惊呼:“萧依寂,你敢?我先杀了她!”说着,手中短刃便在那细嫩的香颈上,轻轻抵了进去,只听得云落愁微痛呻吟,一道鲜红的生命之泉,便顺着短刃划了下来。

萧依寂星目一震,心中忿忿怒火立时转变成无尽的杀意,虽知背后那北堂汉子紧追而来,仍是手中落痕轻点,挽了一道掩月剑光,旋即人如飞仙,剑qì

陡然凌厉了起来,冲天的杀意,将这铜雀楼四周,仿佛置于一片炼狱,血腥和死气淡淡漂浮在空中,随着落痕猛地一刺,冲向慕容然的眉心。

这一剑合着劲风扑面,令慕容然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手中力道仍是持续增强,云落愁因剧痛而凌乱舞动的身体,动作幅度更加大,却仍是无法挡住他的眉心。落痕剑才一触碰到慕容然的眉心,倏然变了一式,剑走偏锋,其势一荡,剑身猛地拍在慕容然的颈上,力道其猛,慕容然手中短刃被震得脱手而飞,划过一道银光长虹,斜斜射上夜空,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慕容然本人则是被撞出丈外,面现惊愕神情。慕容然身形还未立稳,萧依寂狠戾的一剑便直奔向他的后心。

“尔敢?”那微胖老者一见不好,也顾得自己身份,立时高声警告萧依寂。但他的话略显微迟,落痕剑已是毫不犹豫的由慕容然腋下穿过,萧依寂脚下轻点,剑式一变,长剑跟着由腋下一挑,便如切莲藕一般,没有丝毫阻碍地将慕容然一只手臂卸下,鲜血淋漓喷涌而出,血如细雨般洒下,空气总血腥的味道愈来愈浓,直欲令人作呕。那慕容然痛的厉吼一声,翻然摔倒,险些晕厥过去,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却听萧依寂冷哼一声,说道:“我说过,你敢在她身上划一刀,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他转首正待看云落愁伤势,星目倏然被一道棍影闪过,萧依寂知dào

是那魁梧汉子追来,不禁猛提真气,飞身暴退了两丈有余,仓皇间,手中落痕,轻轻挽了一剑,一道青色苍龙猛扫齐眉棍,只撞出一片耀眼火花。在那片火花中,一条白练赫然攻出,手法老练,轻抖旋劲,那棍首处,犹如雨后荷池,轻颤泛音,吟啸间挟着劲风,蓦地朝萧依寂天蒲大穴劈下。这天蒲穴在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又称百会,属督脉大穴,被击中者轻则晕倒地不省人事,重则暴毙于此,这一招着实是十分狠毒。

萧依寂身形一敛,仿若一道青烟,晃出八尺,落痕在这之间,连挽三式,俱是一招未满,又至一招,仅是留下一道淡淡剑光,在惨然月华下,泛起一片萤萤磷光,似是笼罩着一层薄霜。萧依寂三剑才满,那魁梧汉子,又追了上来。萧依寂显是一怔,旋即身体中蓦地涌出狂躁的内力涌动,见三道剑光悉数打向奔来的魁梧汉子。那汉子一见萧依寂攻势已成,不由霍然失色,想要撤步闪身却万不能够,旋即便心头一发狠,迎了上去。

“北堂,给我杀了他!”那胖老者一见自己儿子生生被削去一只手臂,不禁勃然变色,怒不可遏的高声厉喝道。转而看见慕容然已因为剧痛而晕死在地上,眉宇间凝着深深痛意,朱唇也无丝毫血色,在慕容然的身下,渗着大片殷红的血液,那一只手臂孤零零地躺在血液里,显得异常突兀。那微胖老者一见这情景,立时恨声说道:“给我也把这小子大卸八块,我倒要看看,你可有江湖传言那么厉害!”说罢,低声又传达身边几名贴身护卫,眉间神色,似是让那几名护卫将慕容然打回去。

那魁梧汉子一听老者发话,似是得到了精神鼓舞一般,毫不犹豫地撞向了三道剑光,双手将齐眉棍一横,连出一片棍影,只见他棍上生风,愈舞愈急,幻化出千万道棍影,将自己的身体笼罩在其中。萧依寂自是知dào

这汉子功夫了得,手中落痕紧跟三道剑光,挟着森森冷焰,就刺了出去。

那三道剑光撞上棍影,立时化为一片沙尘,萧依寂不由冷笑,这魁梧汉子果然上当了,旋即脚下步子一旋,身形猛地奔出,飘逸绝尘间,一道妖异的红光便刺进了棍影之中,泛起一阵耀目光华,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待耀华尽毕,场中只剩那魁梧汉子惊恐地立在地上,久久未回过神来,他的额头挂着巨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面色惨白,方口大张着,似是想要叫喊。没有人知dào

他看到了什么,但在他的心脉上清楚地印着一个极小的白点,十分明显。而萧依寂的身形,已是冲向那欲抬走慕容然的四个护卫,口中狂傲已极的大笑道:“你这慕容老贼,教子无方,纵子行凶,害人家冰清玉洁的姑娘,云姑娘不从,便令手下八人动手行凶,敢问,你慕容家就是如此教养小辈的吗?”

萧依寂话音才落,之间铜雀楼前泛起一阵阵剑光,寒冰饮血。那四人怎是萧依寂对手,齐眉棍一齐扫出,各奔不同,萧依寂剑眉一蹙,便点地而起,冲上半空,落后轻旋,划出一道圆弧,俯冲下来,头下足上,宛如苍鹰袭来,挟一道冷光,冲进棍阵。两人对战,本就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萧依寂竟是凭自己身负绝世剑术,冲进棍阵,一进入棍阵,便险象立生,连连东封西挡,进退两难。

四人齐眉棍配合的极为默契,一棍抽离,一棍又到,即便江湖高手,一旦进入此阵,也只有消耗内力的份。萧依寂连连封挡中,冷眼观察着这四人的破绽,而这四人也在寻找萧依寂的破绽,哪怕露出一丁点破绽,都立kè

会遭到杀身之祸。萧依寂心念及此,不由瞥了一眼,站在圈外气定神闲看着自己的为胖老者,心念电转,长剑猛地一扫打出一道耀眼圆弧,合着火光冷月,陡然升起一抹戾气。萧依寂一剑猛扫,将那四人阵势以极微小的脱离而破开,电掣间,萧依寂由体内爆fā

出一股磅礴的内力涌动,这股涌动的内力,如大海翻波,掀起一阵阵气浪,直将四人撞飞出去,倒在一处口吐鲜血,四根齐眉棍脱手而飞,落在远处地上,应声而断。

旋即萧依寂以剑指向慕容然,剑眉一剔,语气森然地说道:“想从我面前带走一个我想保护的人,就是这个下场!慕容庄主,见好就收吧,面子是人给的,价儿是自己掉的!”

“你……你……来人……”那微胖老者,听萧依寂口出狂妄语言,直气的面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原本苍劲的声音,也因为盛怒而微微颤抖着,气的完全说不出来,只是圆睁怒目等着萧依寂,目中恨火,恨不得要将萧依寂开膛剖心,才能解此心头之恨。

“萧堂主,我们不想惹事,我们只是这凤羽城里,两个家族罢了,而你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么刁难两家毫无还手之力的山庄,传到江湖中去,可是不太好听吧?"那身穿水袍得干瘦老人倏然站了出来,抱拳施礼,面色极尽谦然,设非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萧依寂几乎会错以为这老者的确是个好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报信

萧依寂听罢,不由冷冷一笑,眸中尽是不屑神色:“我萧依寂的名声,从来在江湖中都不好听,多着一桩血洗凤羽两大山庄的罪名又如何?”萧依寂说的豪气干云,眉宇间不可一世的神色,渐渐显露出来。见那老者刚欲反驳,萧依寂又反问道:“毫无还手之力?十三棍僧的齐眉棍法,倘或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我,恐怕早已惨死了吧?”

那老者听他这样一说,嘴角抽搐了一下,似是想要发难,沉吟半晌,才舒了一口气,佯装笑意说道:“齐眉棍法由高人处求来,的确是想保一方平安,不曾想过害人,然儿这孩子虽然平时被宠坏了,不过也就是喝喝花酒,生性好淫罢了,做不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这点萧堂主应该也十分清楚!”

“与他这等嗜血恶魔,还有什么可说?”那微胖老者由鼻中发出极为沉闷的冷哼,面色不善地盯着萧依寂。手中折扇背在身后,全然开启,等待着萧依寂一旦放松警惕,便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搏。

“慕容师兄切莫再说,这事的确是然儿做的不对,老朽在这里提他跟云姑娘说声对不起,希望萧堂主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然儿已经被您卸去了一只手臂,想日后也翻不起多大的波了!”那干瘦老者干咳了两声,立时以疾言相斥,略微颔首,甚是恭敬。

萧依寂哪里不知dào

他打什么主意,却听一侧云落愁宛如黄鹂般的声音传了出来:“狄庄主,慕容庄主,今日之事,皆因我云落愁而起,说来十分惭愧。但我知dào

您二位胸怀若谷,定能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叫您的人回来吧!”说道最后,云落愁声音泛冷,明眸冷辉闪闪,似有忌惮地望着半山腰上那被夜幕笼罩的寺院。

“云姑娘说什么,在下怎么不明白?”干瘦老者望了云落愁一眼,旋即嘿嘿一笑,躬身说道,在他微微颔首的遮挡下,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神色,正被云落愁看在眼里。

云落愁娇呼未绝,那干瘦老者惨白面色立时变得铁青,目光亦是变得犹疑不定,只听萧依寂低喝道:“看来,这慕容然阴狠毒辣的手段,也不全然是天性使然。”说罢,落痕剑剑刃一旋,一道雪线映着冷月,泛起一片银光,清越低吟,像是一条暴虐的苍龙,蠢蠢欲动。

“狄庄主该明白我再说什么,还用我再说下去吗?这凤羽两家向峙并立,在外人看来是两家恩怨甚深,殊不知你们两家从未离间,而掌控着凤羽的人,既不是你狄大庄主,也不是你慕容庄主,而是住在那半山腰上的人,想必你派去的人,也是去找请那个人了吧?”云落愁娇音才落,遥手一指,远处那鬼鬼身形,正欲往山脚飞奔,见那人速度并不十分快捷,显是害pà

全然施展功力会被萧依寂发xiàn



萧依寂一见之下,落痕一挽背在身后,电光一敛身形如烟,就朝那人追了过去。

“给我杀了他,谁杀了萧依寂,老子我出一万两黄金!”微胖老者倏然大喝一声,身形前扑,捷逾飞矢,犹如猛虎扑向不远的萧依寂,随着这老者一声大喝,只见那本围在铜雀楼四周的护卫,顾盼相视了一眼,口中高喝着一齐冲上前来。

萧依寂眉头一皱,哪里想到拿微胖老者竟为了阻他而出手。他心念电掣间,那几十名护卫如同飞蛾扑火般冲了上来,棍影如林,一时间竟将萧依寂层层困在其中,顿时让萧依寂心头一凛,长剑反臂一格,以极快的速度连攻出几道剑qì

,直将缩小的包围圈破出一条小路,朝着那微胖的老者猛地撞去。

那慕容庄主心头骇然,仓皇间背后描金折扇出手,轻合之间,便见萧依寂那一剑穿心化解,旋即描金折扇顺势横推,袭向萧依寂哽嗓咽喉,这一招用的极为巧妙,描金扇一时间金光大作,快速绝伦。萧依寂一见,立即旋身而上,一旦拉开距离,萧依寂的长剑便攻出一道又一道夺目的剑光。萧依寂这几剑并非杀招,但若是挨上一下着实是要吃些苦头的。

那慕容庄主虽身材微胖,施展轻功却是快逾飞矢,仅是几个小碎云步,便追赶上萧依寂,描金折扇一旋,一扣扇骨上的紫色珍珠,扇锋一展,竟是长了一寸,借着轻功的力道,蓦地扫向萧依寂萧依寂左臂,显是想要一攻之下,毁掉萧依寂一只手臂,已报慕容然断臂之仇。萧依寂知dào

身后有人欺近,慌忙间身子一沉,那描金折扇擦着萧依寂的耳边扫过,带下一小撮黑发。几乎与此同时,萧依寂翻剑便刺,落痕湛蓝的剑qì

,直将那慕容庄主的前胸斜斜划出一道口子,险些将他开膛破肚。

慕容庄主哑然失色,立在不远处,恐慌地望着这个涉世未深的弱冠少年,却不敢再次妄自出手,那眸色中第一次有了一丝胆战神色。萧依寂这时才发xiàn

,这微胖老者手中的描金折扇仍是隐藏着许多机关,在折扇扇骨上,嵌着三色珍珠,尚有黑白两色珍珠未开启,不知又是什么狠毒机关。刚刚那紫色珍珠一按之下,描金折扇展出一寸薄如蝉翼的扇面,而那扇面竟是千年寒铁而成,纵然镀了一层金粉,仍是能让萧依寂感到丝丝寒意沁入身体得战栗。

此刻,萧依寂顾不得再去打量微胖老人,全力施展轻功,便朝报信的那人追了过去。这时,正值夜半,古木参天,松柏密布,林中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飞驰间,月色蒙蒙,景物依稀可辨认,见山脚人影一闪,风声飒然。萧依寂心头一喜,身形如电一闪,飘逸绝尘追了出去。

“你挡不住他!”云落愁轻轻娇呼道,唇角绽起一抹笑颜。

“但,我能挡住你!”那微胖老者口中咯咯一笑,面色立时阴沉了下来,说话之间,一只手快如奔电,只见五指一提,云落愁还未来得急惊叫,那微胖老者的手已握住了云落愁的手腕,幽幽冷笑道:“既然然儿是因为你,被废了一只手臂,那你就认命吧!虽然你的命跟我然儿一只手臂比,比蝼蚁比之不足,我却不介yì

杀了你。”

“你觉得,我的死能让他收手?”云落愁先是一怔,旋即莞尔笑了,明眸泛起烁烁冷辉:“没有人能让他收手,除了一个人!”她口吻甚是坚定,仿佛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萧依寂一般。

“想吓我?你试试看,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赶回来……”那慕容庄主气急败坏的低吼道。他才在萧依寂那里吃了大亏,现在连云落愁这等歌妓都拿萧依寂来吓唬他,他怎能不怒?翻掌间,便要下手。却听远处山脚下出来一声凄厉异常的惨叫,旋即便是无数宿鸟振翅的声音,让这夜变得异常恐怖。

中天悬月,不知何时,已被一层稀薄的薄云遮挡起来,沙星早已是躲进云中,淡淡凉意陡然增添,山风愈吹愈急,看来再过不久就要有一场大雨。那慕容庄主一听到惨叫,一阵寒噤钻心,浓眉紧皱,迟疑道:“怎么回事?”

他声音未落,就听那山脚下,再次传来惨叫,比之上次更加凄绝,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仿佛置人于地狱,背后寒意四起。一声声惨叫不断传出,扭曲而嘶吼的声音,但不知萧依寂用了怎样的手段,能使一个人如此痛不欲生。凄厉的惨叫声仿佛一根根尖刺,扎进人的心底,牵扯着隐隐泛痛,那接踵而来的恐惧,更是让许多护卫放下了手中的齐眉棍,簌簌抖了起来。

“给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那微胖的慕容庄主此刻更是心惊胆颤,却万不能发作,尽量压制着自己因为惊惧而微微颤动的声音说道。但,话音落了许久,却不想根本没有人答话,不由啐了一口,骂道:“我他妈平时白养你们这群饭桶,都给我滚……滚……”说罢,见身边护卫仍是注视着山脚方向,面色惨白簌簌而抖,怒火大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你骂他们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一样害pà

?”云落愁不以为然地说道,娇靥凝霜,一双淡然如水的眸子,似乎对那凄惨的叫声,没有丝毫抵触。

那慕容庄主,恨恨地望了一眼云落愁,一时语塞,也只好作罢。惨叫声渐渐小了下去,更多的变成哀嚎,最后虚弱的犹如呓语。随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萧依寂此刻一手执着妖异的落痕长剑,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怪异的东西,逆光之下,仍是显得十分可怕。他步子缓慢,却极有威胁,每踏出一步,都让众人感到心头一寒。

“慕容庄主,下次找通风报信的人,还是找个功夫好的!至少比我好!”萧依寂冷冷一笑,眸中透着异常满足的兴奋。说罢,随手一置,那一手提着的怪异东西脱手朝众人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缠斗

那东西似圆非圆,似方非方,说不出的怪异,刚在萧依寂手中提着,似有棉布包裹。直到进前,众人才算看清,那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直滚到那微胖老者的脚下,才算停了下来,溅出的血仍是温热,带着一丝暖意,却将萧依寂绝顶轻功暴露无遗。那头颅切口处,裹着散乱的头发,汩汩流着咸腥的血液,粘腻的殷红,将一块青石板,染出一片血墨,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着红光。在那颗头颅之上,嵌着一双细目,因为惊恐而睁大到一种难以达到的形状,瞳孔中,涣散得有些浑浊,似是仍凝着恐惧和痛意。在鼻孔中不断流出黄色的液体,微微泛白,显得异常令人恶心。

而萧依寂此刻,挟剑立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眸中暴戾仿佛在看一个到手的猎物。他并不急,看着已被几个护卫抬回慕容庄主身边的慕容然,不禁泛起一丝诡异冷笑。

那微胖老者看的浓眉一蹙,面色立时沉了下来,直将那颗头颅提到一旁,声音压得奇低,说道:“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跟了老夫二十年的贴身护卫,都能够被你毙掉,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他强压心头愤nù

,红润的脸上杀意腾腾,一开口先叫了三声好,可见他盛怒已极。

“我也不想!只可惜,他实在是太慢了!”萧依寂喟然一叹,浅笑道,眸中那一抹得yì

神色,却是表露无遗,旋即见那昏迷中的慕容然似是动了一下,剑眉一剔,冷然又道:“要怪也只能怪你纵子太过,怨不得别人!”

那慕容庄主一听萧依寂口提慕容然,不禁勃然大怒,想到自己爱子右臂被削,立时大喝一声:“老夫与你这狂妄小辈拼了!"刚劲的声音刚落,就见那慕容庄主的身形一旋,竟是先朝云落愁射去,手中描金折扇轻合,化成一点流星本想云落愁心脉。

云落愁霍然大惊,不由嘤咛一声,纤纤玉足轻点,身形一敛便横着飘了出去。随着她身形一动,身上轻纱随风扬起,寒玉般的娇靥上仍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竟似月宫嫦娥一般令人着迷,那浅笑盈盈,那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独有的女人气息,足以使所有男人为之疯狂。而此刻萧依寂丝毫没有心情欣赏,落痕一动,身形旋即冲起。

落痕旋着一道诡异的剑qì

,就冲向慕容庄主,这慕容庄主一攻不成,立时陷入了被动。此刻萧依寂挺剑刺来,他已是没有回旋余地,只见他将描金折扇扇骨上的黑色珍珠轻轻一按,手上如电一闪,反手攻出,立即发出几道银丝,朝袭来的萧依寂几大命门射去。

萧依寂心头一惊,撤腕手势,挽了一道剑qì

,以自己极深的内力相抵。萧依寂猛地一旋步子,卓然站定,长剑一晃,只听叮叮几声脆响,那几道银丝由中间断裂,分向两旁,从萧依寂的发际扫过,直射在身后准bèi

包围萧依寂的护卫身上。那护卫仅是喉咙中发出两声怪异的咕噜声,便翻然摔倒,七孔流血,立时暴毙。实体又青变紫,不断萎缩,最终变成一副枯骨。在哪枯骨上,脱落下几只细如牛毛得银丝,在火把的照耀下,反正粼粼银光,看的萧依寂心头后怕。

正是萧依寂心念间,那老者已是转变了攻势,描金折扇泛起一片金光耀眼,慕容庄主手上轻动,连连扇出诡异的扇影,连成一幅八卦光影,朝萧依寂笼罩而去,强风阵阵,吹得萧依寂勉强用内力抵挡住慕容庄主无形的一招,一转落痕剑刃,一道流星蓦地奔出,映着长啸惊天,直刺慕容庄主的前胸。

那慕容然一见,惶然飞退。他快,但萧依寂的剑更快,落痕始终逼着慕容庄主的前胸。慕容庄主后退一寸,长剑就迫近一寸,剑qì

直冲进慕容庄主的身体,压制着慕容庄主本刚劲的内力,如一道枷锁,将慕容庄主的内力困死在体内,他只觉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说不出的难受,五脏六腑搅做一团,红润的面色也渐渐惨白了下来。他知dào

这样不是办法,游目间,却见那一弯犀利的冷弧正望着他,眸子中说不出的孤傲与冷漠。那残忍麻木之后的眼神,着实让他一震胆寒,仓皇逃脱间,描金扇猛扫长剑,铮然一声巨响,泛起无数火花。那慕容庄主直撞得倒飞了出去,直到数十步才稳住身形。而萧依寂却自若地立在一处,未曾倒退过半分,口中狂妄说道:“看来,慕容然的狠毒,倒是继承了你。既然你们是父子,那就由你代替他向云姑娘道歉!”说罢,落痕剑刃一转,映着冷月,反射出一道银光,正射进慕容庄主的眼底,一种嗜血的杀意,也随之落尽眼底。阴冷如地狱的声音,即便如他活了大半辈子,心头也是有些抽搐,喉头发紧,脸上说不出的颓然。

在他恐惧的同时,就听一声低喝,急忙说道:“爹,抓云落愁!”

听这一句,慕容庄主那本苍然的神色立敛,双目一铮,目射,精光,一手执扇,一手化作利爪就朝云落愁扑去。萧依寂一见,心头猛然一震,险些脱口而出,万没有想到慕容然醒来。旋即他眸子一冷,心念电掣间,落痕一道苍龙般的惊天杀意,如电奔出。

萧依寂冲起的身形却丝毫不顾那慕容庄主,而是转首冲向慕容然,不带一丝犹豫,凛冽诡异的剑qì

,激荡得周围为之起风,枯叶残红挟森森冷焰刺骨,仅是一旋,便到慕容然近前。萧依寂不由冷冷一笑,嘴角嗡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声,长剑一抖,便刺了下去。

只听叮得一声,萧依寂身形猛地一滞,竟被一杆齐眉棍震退了数步,剑眉一蹙,惊讶的望着对面那干细身形,竟是那狄姓老者,此刻他面色泛白,一双冷目中湛湛盈辉。这狄姓老者看似随意而立,萧依寂却注意到他脚微外摆,镇定如山,手中背提齐眉棍置于一侧,隐隐之中能感到这老者周身上下爆fā

出来无以匹及的气势。这极为简单的站法,却是将自己三面完全置于自己的攻击范围下,尤其这老者手提齐眉棍,萧依寂想要靠近,着实是十分不易。之间那老者面色微微一变,也完全去了刚刚那谦然态度,鼻中发出沉闷的一声冷哼,说道:“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棍法刚猛!”说罢,老者单手提棍,左手向前一推齐眉棍,一招秋风萧萧,长棍挟一道冷风,就奔萧依寂小腿扫来,气势刚猛之极。萧依寂长剑变了一式,横锋一裹,连连攻出几道剑光,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极为耀眼的光幕,那老者齐眉棍一到,直砸在光幕之上,发出恐怖的隆隆声,随后光幕开始崩碎,而老者的齐眉棍仍是势气不减,朝萧依寂的身形冲去。

萧依寂一见,暗暗心惊,纵身暴退,与此同时,手上落痕,结了一道十字剑光,护在自己身前。那狄姓老者一攻不成,竟硬是凭借自己深厚内力,猛地将齐眉棍一撩,随着老者步子向前一送,那齐眉棍似是一条毒蛇,以一道不可思议的攻击,就朝萧依寂胸前袭去。棍法纯属,劲道恰到好处,一弹一拨间,逼得萧依寂再次后退,连连封挡,冷峻的俊面上泛起一丝顾忌。

那狄姓老者一见萧依寂被迫后退,心头一喜,长棍便又再次猛扫而来。萧依寂长剑一抖,一道急如破竹的龙啸惊天奔出,那道剑光渐渐变成一片蒙蒙的光雾,将萧依寂包裹在其中,旋即萧依寂脚上步子一旋,稳稳踏在青石板上,一股磅礴的内力由丹田爆fā

出来,力道之猛,如绵绵云海,脉脉不绝,直将那狄姓老者本冲起的身形,撞出丈外,旋即,嘴角一挑,落痕长剑冷芒一闪,剑若流星,刺向慕容然的哽嗓。

杀气陡然之中夜空,星光已黯淡,月色亦惨白。慕容然还未来得及惨叫,萧依寂的长剑中途变式便刺中了慕容然的腕脉,剑尖微微一旋,便由另一侧贯穿而出。这慕容然本是富家少爷,受苦极少,这一剑贯穿手腕,顿时大声吼叫,十分疼痛,额头冷汗立现。而原本在慕容然身侧的几个护卫,也是被撞得倒在站外口吐鲜血,痛苦抽搐起来。

那狄姓老者游目一看,立时觉得心头一寒,萧依寂嘴角挑起那丝微笑,似是正嘲笑着他竟上了自己的当,听他幽幽说道:“慕容然,你再说一遍?”

“没想到堂堂陌红楼萧依寂,竟然也会看上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若是江湖中人知dào

……”慕容然放肆的大笑起来,话未说完,只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由咬紧牙关,此刻他虽剧痛难忍,心知难逃一死,便也不惧萧依寂,一双欲喷出火的双眸,恨恨地盯着萧依寂,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萧依寂,杀不了老子,老子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慕容然,你的姓名全系在我一念之间,还敢如此狂妄?”萧依寂不怒反笑,俊面上腾起残忍神色。未及慕容然回答,落痕便落在他另一只手腕上,剑尖触碰着他的肌肤,冰凉刺骨,寒意陡然。萧依寂不急,略带一丝玩虐得在他的腕间轻抖,肆虐的恐惧笼罩着在慕容然的心底,萧依寂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因害pà

而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双唇,低声嘲讽说道:“你说,在你身上开上几个洞,你还会不会像刚才一样豪情万丈?”说罢,萧依寂眉尖一挑,眼神中说不出的轻蔑,似是等待着慕容然的回答。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者

谁知这慕容然听他这样一说,竟被吓得心胆俱裂,身形一震,泛辉的星目中竟隐隐有了泪水,颤声说道:“你想干什么?”慕容然话音未落,紧跟着响起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设非萧依寂单手提着他,慕容然已是昏倒在地。他手上两指一扣慕容然肩胛,用内力一催,那慕容然身子一弓,又再次醒来。

萧依寂手上一闪,一柄耀眼生花的短刃已是握在手中,猛地一发力,便钉进慕容然另一只手腕。随着短刃钉进手腕,慕容然星目突兀地瞪大到极限,一声痛呼身体秫秫发抖,尤其那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种比死亡更令他恐惧的感觉,油然从心底升起,那种意志力的消耗,几乎让他恼羞成怒,怎奈此刻他如砧板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心念间,手腕传来阵阵绞痛,尽管他极力忍耐,仍是低声呻吟了出来。剧痛的带来的绝望,让他觉得生不如死,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那一抹残忍的神色,更是让他如坠地狱。他的手,轻轻旋着短刃极缓的在慕容然手腕搅动着,汩汩血液带着碎肉流淌在短刃上,泛起阵阵血光,冲击着他心中疯狂的那道防线,听着慕容然的呻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萧依寂,你不如一剑杀了我吧,不然的话,总有一天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以千倍万倍,偿还给你!”慕容然虽四肢不能动弹,仍是以仇恨的目光望着萧依寂,几乎用气声说出,也正显是这慕容然此刻已是虚弱到真气涣散的地步。

“我说过,你不配死在我的剑下!”萧依寂冷冷说道,旋即握在短刃上的右手,猛然发力狠狠地刺了进去,随着慕容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数道血箭喷薄而出。

倏然间,萧依寂感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气息,渐渐逼近,不由的停下手中动作,屏息凝视周围。此刻月色中天,薄云蒙蒙笼罩下的大地,披上一层银霜,愈吹愈急的山风,响起刺耳惊心的厉啸。最令萧依寂感到不安的却是刚刚不时传来一声夜枭的尖嗥,此刻却半点振翅的声音都听不见。他眼角余光一扫,见那一胖一瘦两个老人,亦是脸上充满惊恐,停止了对云落愁的追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提防着出人意wài

的杀招。

远处山腰上,突然传出一声声撞钟声,着实让萧依寂一惊,反首借着蒙蒙月华去看山腰上那座寺院,山腰上苍松摇动,呜呜咽咽,隐隐成为一片云海,松涛阵阵。那庞大辉煌的阁殿早已隐藏在苍松古柏之中,仅露出数角飞檐琉瓦,在蒙蒙月色中,泛起萤萤磷光,设非萧依寂白日看过这座寺庙的全景,谁敢说这是一座巨型寺院,而不是一座巨大的雕楼庄院?撞钟的声音,泛着高远,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空显得十分空灵。极为低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不缓不急,却好似敲进众人心底,泛起一阵阵不安。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一个苍劲十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宛如洪钟,在三面环山的月夜长空里,久久不歇,历历不绝,一直飘荡开去。随着这声音一落,半山腰上的撞钟声,渐渐急促起来,经过一段似狂风骤雨般急促的撞钟声,破音轻启。与此同时,萧依寂蓦地惊觉身后一道人影,如飞奔来。

萧依寂心头一震,未及反应,右手腕间感觉一痛,右腕大穴已被人扣住,短刃脱手,旋即整个右臂被一股极为霸道的真气,倒灌进身体,冲击着五脏六腑。萧依寂只感觉五内如焚,气血逆流,说不出的难受,却是提不起一丝真气来。

只消片刻,萧依寂的俊面便惨白了下去,眉宇间凝着痛意,想要强自运行真气,只觉一股气浪激荡在他的丹田处,冲击着渐渐凝聚的真气,再次涣散。萧依寂几经尝试,却都无果,索性只好放qì

,星目一闪,打量来人。萧依寂一看之下,不由得就是一愣。

这人着青灰色僧袍,干瘦的身材显得异常怪异,僧袍被夜风吹得四散飘开,在那飘开的长袖中,露出一只干枯的手,连着骨头,血管暴起,泛着青白。皮肤松垮得搭在那只手上,看上去只要轻轻一拨,那皱纹满布的皮肤就会脱落,鲜血淋漓赫然入目。那老人十指并在一起,削薄得如同纸片,指甲略长,呈青灰色。再往上看,老者面色如常,微微泛着红润,修眉细目,一对耳唇宽厚的耳朵,十分引人注意,在他两道修眉之间,隐隐透出高深莫测,一望而知,是位身负绝学的隐世高人。此刻他一手扣在萧依寂腕间,似笑非笑地看着萧依寂。

萧依寂身形不由一颤,但表面仍是不惧,低眉颔首,以极谦然的声音说道:“既然出手了,想必大师也不是同道中人,若是过路僧,我这自当放于一条道路而去;但……”萧依寂倏然把声音压得奇低,见那老和尚面上显是抽动了一下,才继而又道:“若你就是山腰寺庙的主人……只怕就算我容你,我的剑也容不下你!”说罢,萧依寂错愕的神情中,再次爬起一丝狠戾,手中落痕,蓦地泛起一蓬蓝光。

萧依寂瞬间的转变,倒是让那老和尚一怔,正待说话,却听咚咚两声,循声望去,正是那一胖一瘦两位老者,叩伏在地上,朝老和尚必恭必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尊道:“老祖宗在上,请受我等一拜!”

“老祖宗?”萧依寂心头咯噔一下,背后立时冒出一丝凉意,星目也是不自觉地瞟向那张面孔。听这两个老者称他为老祖宗,想来定然比这两个老人要大上不是一辈两辈,但不知这老和尚到底活了多久.心念一掣,自己竟然被一个活了上百张的人擒住,不由得冷汗连连。

“老祖宗,这少年叫做萧依寂,就是他今日在凤羽捣乱,将然儿打成重伤……还请……”那微胖老者连连磕头,以祈求的口吻说道。

只是话还未说完,那老和尚神色狠戾,冷电闪烁,抬眼望着惴惴不安的慕容庄主,强抑心中怒火,沉声说道:“今日之事,全起于你对慕容然宠溺过度,纵子行凶,你倒恶人先告起状来?你可知你罪无可恕?”

那老和尚的声音说到最后,嘶哑异常,令众人听得浑身一战,尤其慕容庄主,听老和尚这样一说,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连忙解释道:“老祖宗,然儿纵然有错,也罪不至死……”

那老和尚听他这样说,神色微微一变,鼻子中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打断了他的话:“慕容然现在可有死?”

老和尚的话说得极轻,甚至在厉啸惊心得松涛掩盖下,几乎听不见。那慕容庄主身形一颤,不禁作揖而道:“老祖宗,您知dào

对于习武之人,武功看得比自己身家性命还要重yào

,若是一身武功被废,又与死了有何区别?这萧依寂算是废了然儿一身武功,还请老祖宗将他交予我,也便我从他身上一一讨回……”慕容庄主,说话之间,不是瞟着老和尚的表情,生怕自己哪一句遭来杀身之祸。

那老和尚听罢,冷笑一声,目光电掣,扫向慕容庄主的面庞,久久才以极冷的口吻说道:“你似乎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不答yīng

!”

他说的掷地有声,慕容庄主又想反驳,却被一旁弓着身子的干瘦老者拉住,示意他不要再去争辩,而后恭声说道:“然儿的确是顽劣了些,但还不至于杀生害命。老祖宗您是佛门中人,您可知现在被您擒住的人,手上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冤冤相报何时了,佛本渡人出苦得乐,无妄无相,如是我闻,净土如尘,我本空,佛本空,你又何必执念?”那老者以淡淡口吻说出,竟似扎在众人心中,贯穿脑海,挥之不去,在这静谧的夜空中,飘飘荡荡,似真似幻。萧依寂这才发xiàn

,这老者虽然身形干枯瘦小,但声音却是浑厚铿锵,神色之间也是精光毕露。

这老者话一出口,那两人俱是神色一变,一齐颔首施礼,惶声说道:“老祖宗教xùn

的是!”

“佛说众生相,还敢问无痕大师,万者皆空,众生亦为空;众生空,何来执念?”云落愁这一声娇呼,宛如黄莺呖语,悦耳银铃婉转悠扬。随着这一声娇呼,云落愁的纤细的身形蓦地冲起,借着冽冽山风,白纱飘飘,雪绒轻动,那丝带绑束的玉足,轻踏树尖,沙沙声音合着她曼妙的身姿,盘旋而落。此刻她凝霜的娇靥上毫无感情,一双澄澈如秋水的眸中透出淡淡无奈,银色飞洒下,宛如月宫姮娥。

那老者听罢仅是淡淡一笑,随手放开扣着萧依寂的右腕,双手合什,做莲花合掌,嘴角轻启:“菩提无我,尘埃亦清,我既不执著,你又何苦偏叫众生?渡人,即为渡我。”那老者眉间尽是淡漠,看似丝毫不惧萧依寂突然暴起发难。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邀请

“大师说的是,只是落愁还有一事不明,还想请问大师……”云落愁微微躬身,黛眉略轩,极尽谦然。

云落愁娇呼未绝,就见那无痕老者微一颔首,说道:“二位,寺里已经备下斋饭,请随我来,至于你们心里的问题,我想你们到了本寺,自然迎刃而解!”

“好,我随你去!”萧依寂星目一闪,依然点头应是,神色自若。他料定那老者必定,还有话没说,反倒也不急。说着微微前伸,做了个请的手势,浅笑盈盈地等着那老者的后话。

“萧依寂,你等等!”云落愁倏然说道,明眸冷辉泛泛,划过一丝精明的光,继而,转首又道:“无痕大师,今夜的闹剧,恐怕大家都累了,我看今晚就不随大师去了吧。而且,我的身份,恐怕会扰了佛门清净,还是算了吧!”

“我随你去!”萧依寂略微沉吟,剑眉一轩,冷然说道,对云落愁的好意完全视而不见。

那老者见萧依寂坦诚,立时露出赞许目光,微微颔首:“果然英雄出少年!”他心中极为清楚,这萧依寂虽身着破烂衣衫,但身上散发出强者的气势,却是鲜有匹敌。单凭他敢只身应他之邀约,这份胆识豪气,若非身怀绝技,谁敢如此?想到这里,话锋一转,低声又问:“女施主,确定不随贫僧上去?”

他这一问,着实让云落愁心中一窒,她的确有十分重yào

的事,现在已经把半山腰上的人逼了出来,只差这最后一步,想要放qì

却是万不能够,旋即心头一狠,深呼了一口气,娇靥绽笑道:“好吧,既然大师诚心邀请,落愁也没有理由拒绝,烦请大师带路!”

"那,请吧!”那老者哈哈大笑道,随即身形一展,立敛如烟,消失在了这茫茫夜色中。脚程之快身形之美,恐是跻于高手之列的萧依寂,也是微微色变,游目打探着灯火外寂静得小镇,口中喃喃道:“嗯?这老者功夫奇高,轻功如流水行云,显然不是泛泛之辈!”说到这里,心头猛地窜上一个念头,便又苦笑摇了摇头:“天知dào

他活了几百张,再笨的人恐怕经过这几百年的淬炼,也会达到巅峰!”

“在那!”云落愁如烟云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兴奋,顺着云落愁的纤纤玉手的指向,隐约间在远处山脚苍松摇动,在那矗立的树影中,一个消瘦得如蒲草的身形,正疾驰如飞,几个旋步,轻点林中怪石,已是逃出萧依寂的视线。

萧依寂星目一闪,冷辉泛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云落愁,正想征询她的意见。谁知,他嘴角才轻启半下,云落愁窈窕的身影已是流星一逾,快如闪电,朝那老者追了上去,那隐隐透出纱外的皮肤,在月华下泛着雪光,凝如温玉,澈如碧水,尤其在那薄薄白纱下,曼妙的胴,体,更是引人遐想。

“还不快追?”云落愁回头嗔怒了一句,明眸含怨,黛眉如远山一般轻蹙在一起,直令萧依寂心头一窒,那种慑人的冷艳,更是让他感到喉头有说不出的感觉,背后得一丝暖意,冲上脑海,一种莫名的悸动萦绕在他心里,使他怔住了。此刻她似是飞天的仙女,带着两道水云纱袖,飘飘吹起。她冷艳高贵,却又不知她怎么会做了这铜雀楼的歌女?

萧依寂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摇头,脚下步子一旋,身形快逾流星,犹如一道箭矢,射向山脚。他身形才一动,就听身后,想起了那两位老者的恭送的声音:“老祖宗慢走,老祖宗慢走!”伴随着砰砰的声音,叩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萧依寂眉头一皱,看着来两个人的样子,恐怕这其中必然有诈。

心念及此,前进中游目一看,这才发xiàn

,愈驰愈近的松林树荫暗影中,闪烁的目光,密如繁星,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的行动,不论自己如何前进,是缓是急,那些目光都凝注不瞬,让他觉得那些逼近的目光,似乎是一个个野兽,在等待着他这只猎物的靠近。他知dào

,今夜想要全身而退,恐是不大可能,想到这里,反首看了一眼偏西的月亮,手中暗凝旋劲,将落痕剑轻轻推出剑鞘,以备这些人突然以暗器偷袭。

他此刻虽然表面淡然自如,脚程也是略略加快,想要追上前面的无痕和尚,但心中却是因为那一眼冷月,而升起一丝英雄末路的孤独感。他的眼中闪现出一个又一个人,活着的,死去的,甚至还有他亲手杀掉的,他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他的宿命如此,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他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全速飞驰,与此同时,他游目观察这盘山而上的山道地形,一看之间,霍然大惊,这无痕和尚并没有沿山道而行,而是从山道一侧的小径,徐徐上升。从远处看,这条小径完全被茂密的松枝掩盖,即便是他在对面山腰看来,也是不得其法。尤其,现在树林中没有任何标志性的东西,四通八达的小径,看的他眼花缭乱,设非隐约尚能看到那无痕和尚飘忽的身影,仅凭他自己,完全走不出这个迷魂阵。

这山翠黛如画,但在如此月色下,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小径杂草丛生,荆棘密布,遍地开满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绿草茵茵,落针可见,劲风侵袭下,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草香,隐隐中尚有唧唧虫鸣,好不惬意。萧依寂自是没有心思欣赏这别样美景,脚下猛地一蹬,挺身跃起,已经展开身法,身形如烟,捷逾流矢,只觉天云飞旋,松石倒逝,两耳风声呼呼,直如御风飞驰。仅是片刻便已经能清晰的看见那无痕和尚的身形,与之前追来的云落愁平行。此刻云落愁的速度已是缓了下来,凝霜得娇靥上,涂上了一抹红晕,显然是内力空失,体力不足而至。他知dào

她用不了多久,便会支撑不住。

萧依寂心头不禁奇怪,口中问道:“你似乎很熟悉这条道路?”

那云落愁显然被萧依寂问得一惊,脚下方寸大乱,险些从怪石上跌落了下去,错愕地望了萧依寂一眼,强自笑笑道:“我在凤羽时间久了,自然什么路都知dào

,你可有什么疑问?”她旋即反问道,明眸冷冷地盯着萧依寂,直到在他脸上没有找到任何奇怪的表情,才佯装嗔怒地冷哼一声,朝前面追去。

萧依寂不由暗自摇头,这云落愁,不仅是外表冰冷,连内心也是十分孤傲,对于他,纵然她没有感激,也不该是如此莫不关心。心念电掣间,眼角余光轻瞟,立时就是一怔,那无痕和尚踪迹皆无,就连云落愁的身形,也是消失不见。萧依寂心头一急,立kè

止住身形,此时四周除了矗天的苍松古柏,四周一片漆黑,不知不觉萧依寂已经深入林中腹地,想要抬头看一眼月亮,只见上面一片黑,月色和天空皆备松枝遮挡,林中顿起大雾,掺着露水,落了萧依寂一身,他不由心中奇怪起来,这盛夏夜怎会有如此潮湿寒冷的时候?这些莫名而来的露水,全将他的衣衫打透,山风疾劲一吹之下,冷如寒秋,直令萧依寂打了个寒噤,茫然地望着四周。

此刻看不见月光和夜空,亦是看不到山腰上琉瓦的反光,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萧依寂知dào

那无痕和尚轻功极好,先要从他那里得到确切位置,显是有些不太可能。索性还有一个云落愁,他心念到此,剑眉一轩,略略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他静下心来默念,体内躁动渐渐消除,灵台立见清明,遂入忘我之境。一团真气精华又丹田处,磅礴而出,泱泱不绝,犹如绵绵云海,无边无际。他立于松石之间,纳天地灵气,呼吸之间,灵犀之感立kè

四散而去,逐渐覆盖了方圆十丈,二十丈……三十丈的时候,他星目一铮,冷芒如电,不由诧异轻声脱口:“嗯?”

他惊诧之下,再次将真气全部打出,蓄满功力的一击,直将身旁参天巨树当做目标,振腕劈出一剑,只见,这一道淡蓝剑光应和着气流,斜斜划开空气,悄无声息地落在那可巨树的树干上,一声暴响竟是将萧依寂自己,吓了一跳,松叶簌簌而落,映着这声暴响,那棵巨树,不断发出吱扭的声音,轰然而到,烟尘飞扬,一时间,将这本就大雾弥漫的树林,激荡着更加迷了人眼,声型不辨。

萧依寂看着自己的落痕剑,心中激动,久久不能平复。落痕剑此刻仍保持着刚刚他推出剑鞘得模样,仅有一丝雪线绒光露在外面,甚至落痕剑的剑刃完全隐在剑鞘之中,而刚刚那一击,完全是萧依寂借助剑鞘发出,他怎能不惊讶?他的实力,从那次吸收了龙睛,就有了就巨大的改变,尤其是轻功这一部分,似乎完全可以称之为脱胎换骨。

第一百二十章 宫殿

“我……我……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萧依寂不由自语道,他很清楚他的实力,刚刚那一棵巨树,若是平日的他,绝无可能一剑劈断,而现在他居然连剑鞘都没启,就将巨树劈断,这种突如其来的实力,让他觉得一起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正是这时,他放出的凝息之感,突然有了回应,而令他心中迟疑的却是,这细微的动静,不似在他的范围远离,而是狂奔而来,似乎在逃命?脚步乱而没有章法,只是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两只脚来。

“嗯?如果是无痕和尚或者是云落愁,断然没有要跑的理由,可……这人是谁?”萧依寂静静回想着无痕和尚和云落愁的脚步,倏然就发xiàn

奔来这人的脚步,与他两人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他正心念间,就觉自己站立的位置,微微一颤,一声闷响就传了出来。这突兀的一想,着实让萧依寂已经,忙去打量周围情况,无奈,完全没有月光的夜晚,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没有光的屋子。虽然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但扔仅是勉强依稀辨认周围场景,对于其他,他完全是看不清的。

耳边不断传来隆隆的沉闷声音,伴着这沉闷的声音,地面不断颤动,声音渐渐变大,而地面的颤动也是随之大了起来。萧依寂半睁眼睛,观察着周围情形。倏然就见面前本来一个巨大的身影,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不知什么东西。随着这庞然大物的靠近,周围的树林中开始窸窸窣窣的出现声音,萧依寂游目之间,树荫遮蔽下的黑暗中,影子绰绰,快速奔逃。夜枭的凄厉尖嗥,挟着振翅的声音,愈添恐怖气氛。

那庞然大物奔跑而来,带起的风势,扑面而来,刚猛疾劲,直将萧依寂撞了一个踉跄。满地沙尘枯叶,随着那劲风,形成一道恐怖的漩涡,搅动着周围的事物。仅是片刻,便将萧依寂面前的两个参天古柏连根拔起,树叶飘零而下。那恐怖的漩涡狰狞着朝萧依寂的方向袭来,怎奈漫天沙尘,萧依寂根本睁不开眼睛,仅能在耳畔听到令他悚然的树木断裂声,呼呼风声,除此之外,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忽然,一片落叶施施然从黑暗中飘来,不偏不倚地落在萧依寂的肩上。随着这树叶一落,那股巨风,戛然而停,地面上的颤动也随之停止,一切倏然归于平静,倒是着实让萧依寂心头一紧,仍是醒目紧闭,以灵犀之感,探着身边情况。空气中浅浅散发出一股极为腥臭的味道,像是血,但萧依寂极为清楚,人血难以达到如此腥臭浓郁的味道。

他正心念间,就听着山腰上,传出一声极为苍劲的声音:“施主莫怕,沿着白色石头,便可走出这片树林,直达我佛慈悲。”这声音,宛若洪钟,在这密密连连的树林中,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萧依寂心头一震,这声音浑厚有力,传音入密的功夫显是大成,而更令萧依寂觉得汗毛倒竖的却是,随着这苍劲的声音一同而落的,还有那股咸腥的血气,夜风一过,荡然无存。萧依寂疑惑地看着周围场景,模糊中可见满地一片狼藉,残叶,断枝,狂沙,还有一滩黑色的水渍,滩在地上,设非落痕剑微微射出的一道剑光,萧依寂几近以为那是一滩烂泥。

那滩水渍在剑光之下微微泛起反射的光,这才使萧依寂注意。他手上轻推,右手一扬,宝剑出鞘,立时一道银亮的华光腾起,将这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勉强照出依稀场景,那所谓的一滩水渍,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虽然听不见那隆隆闷雷的声音,萧依寂仍是极为小心的移了上去。剑光掩映下,萧依寂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看清了地上的水渍。那是一滩还未干涸的血液,呈现着一种粘腻的褐色,愈是离那滩血近,萧依寂就越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呛得萧依寂嗓子一甜,不住的咳嗽起来。

萧依寂蹙着眉头,回想着刚刚那庞然大物,不禁哑然:“难道,有人救了我一命?”心头恍然间环顾四周,仍是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见有任何人,萧依寂这才发xiàn

,原本隐藏在树林中的人,似乎也已经全然退去,树林中不再见到那一双双注视的眼睛,反倒让他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他知dào

,这些人离开,只有两种理由:一,他进入了一个禁地,一个必死的禁地;二,他进入了一个大凶之地,九死一生。但是不论这两种中哪一种,对于他来说,都是极为危险。想到这里,手中落痕长剑也是握紧了几分。

抬眼望去,在落痕剑微弱的光线下,的确能看到在荆棘丛遮盖下的白色岩石,顺着这岩石上看,隐约中能看到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直通山腰。萧依寂心头一喜,立即施展轻功,向山腰上射去。萧依寂这一全力施展轻功,踏松枝,点怪石,捷逾飞矢,快如闪电,飞驰之中,沿白色岩石而上,仍是不忘记下这条小路,以便全身而退。

仅是片刻,便到达山腰。萧依寂立身山腰,游目一看,不禁愣了。月色偏西挂在澄碧的夜空中,沙星烁烁。这是一座巨大的宫殿,高两丈的黄色宫墙围绕。黄色宫墙中间矗立着一座琉光闪射的巨型宫殿,上覆琉瓦,宫殿周身俱是黄龙玉壁,银色月光飞洒下,金光乍现,耀眼得金光晃得萧依寂几乎睁不开眼睛。那座巨型宫殿一旁,似是立着一个极为不显眼的八角小楼,亦是黄龙玉制成,在那八角小楼的每一角上,俱是挂着一盏明亮纱灯,更是将那小楼映得美轮美奂。

萧依寂仰首上看,高阁三层,朱漆雕栏,在三楼一处,悬着一面落地花窗。由落地花窗处,铺出一道玉石飞桥,直通向巨型宫殿上方,形式壮观已极,愈显富丽堂皇。沿着黄色宫墙东南面,鎏金大门,金华压面。十六颗夜明珠,嵌在其中。朱漆飞檐,金匾高悬,上书三个黑字:“流云殿”

在那大门内,灯火通明,等同白昼。绰绰人影,飘忽闪烁,不断传来一曲又一曲悠扬婉转的古调。萧依寂久久才从这等震撼中回味过来,剑眉一蹙,心头顿时疑惑万分:“这难道是我白天所看到的寺庙?怎么可能?”

他正猜想间,就见又大门内,迎出一个青衣小童。看那小童,最多十六七岁,面色清秀十分,剑眉星目,唇红而齿白,星眸顾盼间自有一股灵气。他见萧依寂站在门外,单手提剑,丝毫不敢怠慢,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询问道:“请问,您可是老爷请来的贵客?”

萧依寂一怔,一时间没能明白那小童的意思,不由面色一沉,星目泛起迷茫神色。那小童也不急,而是万般耐心地说道:“您可是陌红楼来的贵客?”

萧依寂沉吟良久,微微颔首,打量着青衣小童,口中茫然说道:“不错,我是从陌红楼来的!可是我是由这山腰上……”

萧依寂话音未完,就听那青衣小童眉梢一喜,顾盼而笑,抱拳恭声说道:“那就不会错了,我家老爷的确是请了山下两位贵客上来,那位姑娘已经到了,就等您了。您快请!请!"这小童连着说了两个请字,俱是重音。随即,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身子闪在一侧,大门让了出来。萧依寂心中已是有了定数,这青衣小童,莫要道他年纪上小,但这心计却是十分清明。两个请字连连道出,一是不让萧依寂有过多的时间思考;二来,是加重他家主人的分量,让萧依寂心中顾忌。

萧依寂心中极为困惑,既来之则安之,想到这里,便也释然,眉间浅扫一丝阴霾,点头称是:“那就辛苦你了,烦请带路!”

那青衣小童,听他这样一说,丝毫不感意wài

,起身抬步便将萧依寂往里面请。萧依寂一见之下,便知dào

自己上当了,心中也是不惧,仍是气定神闲随他而去。这大门之内,又别是一番景象。纱灯引路,长歌铮铮,空气中淡淡飘着不知名花的香味,十分好闻。但萧依寂却屏息而行,对于这些花香显是厌恶,尤其是经过了司马落飘的事,他更是对任何香味,都特别在意。

随着那青衣小童引路,这巨型宫殿也算摸清了门路。大概一盏茶时间,他的面前再次出现了一扇巨门,便是中门,这扇中门实是由花梨木制成,没有任何漆过的痕迹,自称一体,在那木上,栩栩如生的呈现着一副美女望月图,图中美女纤细身材尤为突出,脚下踏着茵茵浅草,草地上玩耍着两只兔子。最令萧依寂感到不寒而栗的是,这美女望月图中,女人的模样竟和洛吟霜如出一辙,半点不差。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十字战弩

她着淡蓝色长衫,神情极为冷漠无情,一双明如皓水的眸子,整望着天边月色,似是十分幽怨,萧依寂甚至能够感觉到她心中的那份悲恸,却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他知dào

,她和洛吟霜不同,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热如炎夏,这图中女人,似是有一股无穷的魔力,她的影子就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只是不知dào

她又是谁?怎么会和洛吟霜长得如此相像。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进入中门,即是通厢,穿过花厅,即是一座雄峙中央的巨大宫殿,紧邻巨型宫殿一侧,便是那做三层琼楼。

此刻站在琼楼下面,萧依寂才发xiàn

,这做所谓的三层琼楼,高耸入云,在那座通往巨型宫殿飞桥上,围绕着淡淡云雾,金光一晃,宛如仙境宫阙。萧依寂只觉现在门外没觉得这三层琼楼如此的恢弘,怎么才进来这样一点路就会变成如此巨大?

“缩地成寸?”一个念头由他的心底陡然升起,但内心微微的恐惧,却是让他立kè

否决了这条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能。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他走错了地方,这不是那座山,自己登上的也不是那山腰,所以看见的自然就不是那座寺庙。只有这个可能,但萧依寂却不得不承认,这做巨型宫殿,是他见过气势最为恢弘的一座宫殿。即便如他陌红楼,也不过仅能称其的麟羽一角罢了。

“请随我来!”

那青衣小童见萧依寂怔在一处,便又紧忙催促了一下,生怕这院子的主人,怪罪自己怠慢了客人,在那稚嫩的眉宇中亦是藏着一丝焦急神色。

那青衣小童呼声未绝,就见在那大殿之中,迎出两道火龙,缓缓奔出,映着金色墙壁,愈添磅礴声势。随着那两道火龙靠近,萧依寂感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身体,开始不住的发烫,甚至毫毛蜷缩。空气中干涩,爆裂的焦糊味,愈加浓烈起来。直到萧依寂近前,那火龙似是戛然而停。这等强劲的内力和控zhì

能力,岂是他所能比?萧依寂星目一颤,知dào

自己的胜算又是少了一分,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朝那青衣小童微一颔首,谦和说道:“走吧,你家主人,可是山腰上寺庙的方丈?”

那青衣小童听他这样一问,立时止住了脚步,诧异地瞥了萧依寂一眼,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口中止不住笑道:“什么寺庙方丈?你该不会认为,一个老和尚就有实力住得了这流云殿?”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沉,眉间立时浮起阴霾,回首去看山腰下的凤羽镇,谁知他一望之下,不由一惊,这里山形复杂,层峦叠嶂,丝毫不似白天看见的山势,萧依寂正待问出,那青衣小童却是先一步开口:“不用看了,这里你的风雨镇还远着呢,那风雨镇山腰上的寺庙,也不过是来流云殿的一道门罢了,你白日看到那些上山朝香的人,都是想来着流云殿求我家老爷指点一二,来日想是执掌江湖!”

那青衣小童话中尽是不屑,显示对那些求见的人,没有丝毫好感可言。萧依寂听到这里,心头一动,佯装未懂,仍是低声下气地询问道:“看来,你家老爷是位隐世的高人?”

青衣小童微微侧目,以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萧依寂,讥声说道:“你不会不知dào

我家老爷是谁吧?”见萧依寂不作回答,青衣小童先是一怔,而后大笑不止:“你还真是不怕死,连我家老爷是谁都不知dào

,就敢来着流云殿,也算是条汉子,那就请吧!”说罢,青衣小童微泛红的脸上正色些许,手上凛然高举,指了指宫殿最上方的位置,略带挑衅的说道:“我家老爷就在那上面,我就不上去了,若是你能活着走出来,我自然回去接你!”

“还没有能困住我的地方!”萧依寂不由神色傲然道,在凶险的地方,他也到过,自是不惧。倒是这话,听得那青衣小童本想回转的身形一滞,口中似是关切说道:“等你从那里出来,再说吧!”说罢,也不等萧依寂作答,脚下轻点,一逾流星就朝小楼一层的黑暗中奔去,仅是一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青衣小童看起来年纪尚小,但这一手轻功,却是着实让萧依寂骇然。他低头下看,青衣小童脚下轻点的地方,青石方砖突兀地出现一个小坑,伸手摸来,极为圆滑,犹若经过细细打磨一般,仅是这份功夫,就不知要修liàn

多少年,想到这里,那流云殿主人的实力,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青石方砖一直通向巨型宫殿,两旁铺着火盆,白玉为柱,金色盘龙,盆中火焰夜风一抚,狂乱的跳动着,似是等待着萧依寂的自投罗网。隐隐之中,琵琶声声,悠悠婉扬,轻拨弦,浅吟歌:“

天涯别时路,往事情长。

踏燕饮秋风,云歌斜阳。

怎奈何归处,残碑无详。

九霄千古炼沙场,

碧落魂兮亦称王!”

歌声不卑不亢,倒有几分无奈隐在其中,轮指十分娴熟,一阵阵高远泛音下,直摄人心。一曲之下,宛如仙乐,回荡在寂寂群峰之中,最令萧依寂入迷的是这曲调,铮铮入骨,慑人三分。竟是云落愁那一曲悲歌,他心头一滞,知dào

自己没有退路也只好坦然面对。

由他起步,到那巨型宫殿的门口,一共八十八根白玉柱,通过这八十八根白玉柱夹峙的青石路,便是那座仙府一般的巨型宫殿。此刻萧依寂站在宫殿门前,仰首上望,高耸入云,淡淡薄雾遮掩下,已是看不到宫殿飞檐琉瓦,片片洒下的金光却是让萧依寂感到走进了一座所谓的金屋。大殿以玛瑙为门,通透晶莹,上门上方,悬着八盏明亮的纱灯,每一面都精绣着一副美人望月,而无一例外,每幅图中的女子,都是洛吟霜。由于大门内灯光明亮,虽然隔着玛瑙门,但殿内精彩,仍能清晰可见。

在玛瑙门两侧,紧连着一对金华铺手,显得极为精致,拉环翠绿,随县几分不应景,倒也让他眼前一新。萧依寂游目将这大门两侧看了一遍,刚欲起手,就将大门吱扭一声,应声而开。随着这大门一开,大殿内的景象,让萧依寂为之一怔。

对着大门处,阶高九阶,闪射的灯光下,那阶上一派金碧辉煌。在厅阶之上,黄幔垂落,一座轻纱罗帏,帏内是黄色牙床。径由牙床左右,缓步走出四个手提长链香炉的小童来,由于四个小童俱是提着长炼香炉,正冒着浓浓香烟,牙床附近,顿时弥漫起缭绕烟雾,似真似幻。在牙床背后,是巨型金屏,金屏下,尚立着八名侍女。在那牙床之中,端坐着一位老人,身形枯瘦,由于烟雾渐浓,萧依寂几次想要看清那老人模样,都无果而终。

琵琶曲仍旧铮铮,确实不见云落愁的身影,萧依寂环顾四周,这大殿的陈列,倒是有几分与陌红楼相似,几根汉白玉柱子,撑着大殿繁华。而萧依寂的目光却是钉在一处,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几乎忍不住要先发问,却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你想问什么?”牙床中那老者问道。苍劲声音响彻大殿每一个角落。他端坐在牙床内,呼吸之间流露出的强劲内力,几乎让萧依寂感到战栗。此刻他闭目养神,却似是看到了萧依寂眼中疑问。

“是你找我上来,似乎要问,也是应该你问我!”萧依寂幽幽冷笑道,卓然立在大殿中央,不可一世的神态,毕露无遗。

“我猜,你见过那把十字战弩?”老者丝毫没有将萧依寂的傲慢看在眼里,仍是似笑非笑地问道,似是一点不急于突pò

萧依寂的心理防线。

萧依寂心中一冷,表面仍是从容已极,沉吟半晌,微微颔首:“不错,我的确见过!”旋即,他的目光再次置于牙床后的金色巨屏。在巨屏的正中间,旋着一把战弩,若不是凝目仔细,萧依寂险些以为是镂雕在巨屏上的花纹罢了。这是一把十字战弩,和传统的战弩有些不太一样,区别于莫颜墨迪那一把,战弩通身乌黑,牙后连有望山,悬刀处却是缺失的,那弩翼张着,弩臂略长,正好可以附在人的手臂处。箭槽中二十到凹槽正显示着这把战弩的与众不同。

若是说莫颜墨迪的那一把有些类似于诸葛连弩,这一柄,就是诸葛连弩和床弩的完美结合,这把战弩弩床之中,血迹斑斑,确实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仿佛如同死了一般。在弩翼两侧悬有两柄短刀利刃,可拆可合,实在是不得不称为杀人利器。更为重yào

的是,这把十字战弩,萧依寂见过,在一个战神一般的男人身上。

“莫颜墨白的战弩,只是现在已经不能用了!”那老者喟然叹了一声,声音中透尽苍老。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招擒获

萧依寂丝毫不觉意wài

,只是他当初见过这把战弩,战弩中以玛瑙悬刀,现在悬刀处空空如也,倒似一个人失去了灵魂一般,萧依寂沉吟良久,以内力极力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从未想过,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见到这样一个诡异的人,还有这样一把诡异的武器,随即心底倏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他是莫颜墨白吧?

“我是谁,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倒是这柄战弩惹来了不少麻烦。我知dào

你与这战弩有缘,所以叫你来看看这战弩是不是有什么名堂?”那老者一语轻描淡写的带过,随后话锋一转,便将这话题让了过去。

萧依寂眉头一皱,心中已是知dào

这老者大有来头,但这老者到也不似他想的狠戾,也略微放心,唇角轻启:“我与十字战弩有缘?莫颜墨白乃千年前战神,以一人之力,横扫碧云,反出家族,建立自己的领地,接天之战,更是以一人之力,力战中原各大好手。他的确是骇人听闻的存zài

,只是与我,相差太远!”萧依寂口中幽幽说着,星目烁烁毫光闪着敬佩,他是亲眼看到莫颜墨白的至情至性,他怎能不佩服?

“真的远吗?那为什么你能看到莫颜墨白?也见过这把十字战弩?”那老者厉声逼问道。双目一铮,一道冷芒突兀射向萧依寂的俊面,不带有一丝感情,冷漠已极。见萧依寂语塞,似是十分得yì

的一笑,嘴角一挑又道:“你再看看这个!”

萧依寂惊诧中,顺着那老者干枯的手臂指向,转首去看那宫殿大门之上,一见之下,面色立变,不由脱口一声轻啊:“怎么会这样?”那宫殿大门之上,同样旋着一把战弩,正是他在簟溪所见,莫颜墨迪所用的那一把。此刻那把战弩悬刀,仍是凝着阴阴死气,银光流转,与十字战弩形成鲜明对比。他几乎能在这把战弩上,看到莫颜墨迪的灵魂,他依旧活着,而且仍是豪情万丈的英雄。

“你没有看错,那的确是莫颜墨迪的战弩!”老者似是猜透他心思一般,淡然一笑说道。话音未落,老者枯瘦的双手,轻轻一弹,两道疾若流星的弹丸,猛然奔向萧依寂后心。

萧依寂迟疑间,弹丸已到,未及闪躲,那两颗弹丸一前一后,撞向萧依寂的身体,直将萧依寂撞得踉跄数步,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立即翻掌一运内力,强行将那逆流的气血压了下去。一股无名怒火由心底升起,他反首去看端坐在牙床之上的老者,他一看之下,就是一怔,牙床周围云烟缭绕,却是不见那老者身影。

“嗯?”萧依寂失口轻嗯了一声,剑眉微剔,谨慎的打量着这灯火通明的大殿,金华飞影,美轮美奂,尽入眼底,一种威严施压的气势,几乎让萧依寂臣服,不由喃喃自话道:“王者!这流云殿的布局,竟让是王者局!”所谓王者,以珠嵌顶,八根白玉柱锁住八卦乾位,以龙为引,青石为槽,以凤凰血染,东南锁财,萧依寂凝目之下,大殿东南面一根白玉柱上,正锁着一把玉锁,颜色与玉柱相契合,若非有意去寻,实难看到。牙床巨屏,寓有掌控天下之意,也可称作背靠江山,信手天下。那牙床想必也是十分讲究,王者局中,以牙床的位置最为重yào

,若是萧依寂猜的不错,这牙床下方必是藏有暗阁,奉着碧玉麒麟,作为阵眼。

在王者局仍是藏着杀局,紧扣其中,两把相对的战弩,正是将萧依寂此刻站的位置锁死,萧依寂低头下看,自己站立的位置处,隐隐呈现出一个字,只是这笔法不是他所熟知的笔法,更为流畅,也更为肆意,仔细端详来看,竟与莫颜族牌匾上的字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布局,让萧依寂看得面色微变,旋即却是自嘲的一笑,他真的不知dào

自己何时如此的惜命,在他看来,死由不得他怕。

“看来,你看懂了?”那老者的声音,倏然在耳边炸响,一阵轻微的波动,老者的身形便突兀地出现在萧依寂身边,甚至萧依寂还未来得及惊讶,那老者的身形便已经到了。

萧依寂赫然大惊,眉间立时涌起一丝震骇,随即俊面便恢复了冷然,仍是以不屑的口吻说道:“王者局!至今为止,我见过最精密的王者局,看来,你为了这个局,花了不少心思。所谓王者局,布局以上古流传,以麒麟结界作为阵眼,降服者可得天下。但此阵却有一处缺陷!”

“哦?说来听听!”那老者似笑非笑的函授点头,面色显得颇有兴趣,等待着萧依寂的后话。

萧依寂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老者,知dào

老者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嘴角一挑,冷笑说道:“麒麟反噬!”

萧依寂话才出口,就见那老者原本似是得yì

的神情,略微一怔,哑然失笑。萧依寂见此,继而才道:“麒麟乃上古神兽,又形容麒麟与龙,凤凰同等,一身是宝,但极难驯服。这王者局,正是以玉麒麟为阵眼,麒麟反复无常,想要降服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从古至今,死在这王者局中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不过,这流云殿中,除了王者局,还有另外一种杀局,恐怕也是你以防万一吧?江湖中,敢在大殿布这个局的人不多,但每一个的心思,都昭然若揭,想来,你也一样!”萧依寂此刻,完全剔去先前谦和,神色极尽傲然,冷冷反问道。

“哈哈……”那老者不怒反笑,手上轻动,阵阵鼓掌声反倒让萧依寂感到心寒:“好,好!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能说出我这流云殿的布局,实在是块好材料。可惜,我视名利如浮云,掌管天下?我没有那个闲心!”

“云落愁也是你的人吧?”萧依寂面上一寒,干笑了两声,问道。那笑在那老者看来,分明带着几分嘲笑,却又是不好发作,沉吟良久,喟然轻叹了一声,摇头苦笑:“

只有她不是!”

萧依寂实在没有想到,这老者也有失算的时候,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作答,正在一处。正是这时,那老者干枯的双手,猛地朝萧依寂胸前撞来,双腿猛地一发力,一道劲风就扑了出去。

萧依寂经过刚刚一下,本就已经起了戒心,眼角余光中见那老者扑来,脚下步子一旋,身形微晃,将老者那如钩双手让过去,旋即落痕轻吟,剑鞘一拨,一股狠戾的内力由手臂灌入剑鞘,直将那老者双手一缠,猛一发力,便攻出一招。

老者双手被裹,只觉内力灌入体内,与自己真气对冲,不由一口浊气上升,猛烈咳嗽起来,攻击的双手也是停了下来。撤了两步,双手又再次变式,一手抓萧依寂腰带,另一只手却是向萧依寂哽嗓探来。只见他指甲奇长,十指弯曲如钩,长袖一挥,冽冽又出一式。

萧依寂知dào

他还有后招,一见之下,落痕随手一置,在空中打了几个漂亮的轻旋,仓啷一声龙吟,一柄银光闪射,耀眼生花的落痕长剑,以盈然在握。他冷冷一笑,剑锋一变,一道傲睨苍生的银龙,蓦地奔出,挟着粼粼逆光,袭向那老者。力道其猛,罕有匹敌。

那老者倏然变式,身体腾空而起,俯冲下来,一掌化剑指,随意一只,变式一道凌厉的剑qì

,萧依寂微微侧身,那道剑qì

贴衣扫过,撞在萧依寂身后的白玉柱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小洞。萧依寂不禁看得心头一惊,正想要施展流星赶月,只觉自己右手被人提起,大穴被拿,此刻萧依寂半分力道也是发不出,落痕剑叮的一声,应声而落。那老者的手化剑指,出手如电,疾点了萧依寂身上九道大穴。而后,立在萧依寂身前,似是满yì

的看着萧依寂,笑意吟吟。

“我萧依寂佩服,江湖中能一招就擒获我的人,恐怕不多!”萧依寂俊面微泛怒气,仍是极为狂妄的说道。他表面极为镇定,但心内却是波澜四起,若是那老者仔细听,必然能听到萧依寂剧烈颤动的心跳声。此刻,萧依寂完全是在用性命去赌,他知dào

,面前这个所谓的老者,恐怕不止是隐士高人那么简单,以他的实力,达到极限也不过就是接下那老者十招而已。

“不错,不错,骨骼惊奇,筋脉扎实,为人光明磊落,是块练武的好材料!"那老者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以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口中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沉吟了一会,那老者才回过神来,以指力为萧依寂冲开了其中一道大穴,颔首而笑,道:“帮我去找苦玉的下落!”那声音极为霸道,似是命令,神色间亦是丝毫没有将萧依寂放在眼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条件

萧依寂听得暗泛怒火,不由发出一声冷哼,口中不以为然说道:“你认为,我会帮你找?”

那老者也不理会他,在大殿之中悠悠踱着步子,束手而行,嘴角轻启,几句深深刻在萧依寂骨头上的诗,便脱口而出:“九曲碧云接天路,仗剑浮生天涯休,莫非真来莫非假,且行江湖且行秋!”

他苍劲的声音在大殿之中,一遍遍回荡,余音绕梁,历久不歇,随着那老者最后倾吐出一个字,萧依寂神色立变,失口问道:“你怎么知dào

这首诗?”但,萧依寂话音未落,便知dào

自己说错了话,索性也不再隐瞒,剑眉一剔,口中冷冷问道:“这首诗和苦玉有什么关系?”

“等你找到苦玉,你自然就知dào

这首诗,会有什么作用!”那老者神mì

的说道,精明的目光中可见的划过一丝狡黠,更多的是狠毒,慑人的狠毒。见萧依寂沉吟,那老者似是嗔怒道:“不要跟我玩花样,没有我,你即便得到苦玉,也是没有丝毫用处,因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够解开苦玉之谜!”那老者说吧,肆意狂妄的哈哈大笑起来,眸中神色,傲睨孤冷。

萧依寂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请君入瓮,看着他大笑,看着他的野心。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极大的不适应。那本肆意的大笑,也戛然停住,嗔声问道:“你看什么?”

那老者越是表现出如此的迫不及待,萧依寂就愈加确定,这老者很可能是莫颜一族的人。尤其在他说如今世上,只有他一人能够解开苦玉之谜时,那眉间癫狂,更是确定了萧依寂的判断,想到这里,萧依寂轻蔑的笑了,俊面上腾起一丝古怪的表情,轻声问道:“碍难从命!”

萧依寂的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字字斩钉截铁,听罢,那老者神色立变,鼻中发出冷冷一哼,手上电光一闪,剑指直点萧依寂肩井大穴,内力一催,其痛难忍,萧依寂的额头立时渗出一层细汗,却是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萧依寂俊面继而铁青,断断续续地呼吸,更是让那老者的脸上多了一丝玩虐的意味,显然像萧依寂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所以对付这种人,若是不将他的意志力磨平,他永远不可能臣服。心念间,剑指猛地一用力,那奇长指甲,全然没在萧依寂肩头的皮肉中,指尖温热,一行明艳的红色顺着皮肤淌了下来,即便萧依寂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仍是呼吸一窒,身形一委,险些摔倒。

“怎么样?受伤的滋味不好受吧?现在肯答yīng

了吗?”那老者微微一笑,对萧依寂眉间那丝痛苦,丝毫不为所动。他随手背束,高深莫测的眸子,瞟向巨型金屏上的十字战弩,倏然间平静如水的眸子,泛起无尽的恨火,脸上的肉,微微抽搐,拳头也捏得咯咯作响。

萧依寂一见那老者这番反应,便知自己猜测不错,单手以剑指向那十字战弩,神色仍是极为傲然:“我不管你和莫颜墨白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管你为什么想得到苦玉,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功夫。我萧依寂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可也非贪生怕死之辈!”他这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显是将他本就刚毅的性格暴露出来。

萧依寂话音甫落,那老者修眉一蹙,面色凝霜,旋即恨恨地点了点头,口中恨声说道:“果然有莫颜墨白当年风采!”他神色中凶光毕露,怒目切齿,旋即一个阴狠的念头就窜上心头,旋即又冷笑道:“这世上,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我相信,你是聪明人,知dào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的话倏然出口,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蓦地倒灌起一丝凉风。那声音冷的可怕,甚至,深深刺在萧依寂的骨头上。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只觉得像是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那口中的话,都荡着微微血腥,残忍已经不能用他的声音衡量。这老者此刻散发出的王者之气,几欲让他退缩,心念电掣间,他明白,绝不能退缩,一旦退缩,那才真的是末日。

心念及此,口中舒了一口气,淡淡笑道:“我知dào

有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只是,没有什么,能使我屈服,即便是你。我虽不知dào

你是谁,但从你王者风范,软硬兼施的手段,我也能猜测出几分。不管你是几千年前从哪座墓中走出的人物,想要我的命,就在这,只要双手一扣,我相信我没有能力抵挡。”他的话说的慢条斯理,星目余光却是凝注这老者的神色,见那老者坚定的眸中,微微一颤,知dào

自己这番话正中下怀,继而又道:“你若想要我痛苦,我至少有上百种方法,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一一尝试。我的血,还和你的胃口吗?”

萧依寂此话一出,那老者神色立变,略带惊诧的望着这个所谓的后生晚辈,口中仍不罢休:“等你一一试过,便知dào

那种滋味!”然而,那老者的目光,却是盯着萧依寂的心脉,饶有兴趣。在萧依寂的胸口处,无数的疤痕覆盖着,有些已经化成了一道勋章,有些还微微泛着红色,周围褶皱的皮肤,正显示着这道伤痕,并未完全好,只是不再流血罢了。他的胸前,尤其是心脉上,大大小小,不下几十处伤疤,看的那老者面现惊异,半张的薄唇,久久未闭。

“每一道伤疤,都是我死里逃生的记号,你……'萧依寂话犹未完,一声微痛呻吟便响彻整个大殿,血如泉涌,划过皮肤,滚烫着他正被愤nù

燃烧着的血液,口中极为不屑道:“仅仅是这样吗?”

那老者目光微微一怔,扣在萧依寂琵琶骨上的手指,猛一发力,又深深扣了进去,直将整片指甲全部插入萧依寂的身体,看着萧依寂微微颤抖,口中得yì

说道:“我不需yào

你的命,只是你的血非常符合我的口味!”说着,指尖一勾,缓缓搅动,咸腥的血液,随着老者旋着的手指,汩汩向外流出。萧依寂只觉琵琶骨被穿,心头涌起刀绞般的剧痛,立时豆大的汗珠,簌簌而落。想要以内力抵挡,那老者灌进自己身体的灼热真气,却是丝毫提不起内劲。

丹田处炽烈的灼痛感,几乎让萧依寂为之疯狂,他只觉火焰般的热流,分窜进四肢百骸,疼痛难忍,恨不得引剑自刎,心中极尽后悔刚刚夸下海口。萧依寂以玉齿紧咬朱唇,硬生生忍下剧痛,心念电闪,星目无意之间,正瞥在落痕剑上。此刻落痕剑没有了萧依寂的控zhì

,安静地躺在大殿的地上,似乎也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己的主人,在受着蚀骨的痛。他知dào

这样忍耐不是办法,旋即心头竟生出拼死一搏的念头。

正待那老者再次发力之际,萧依寂身形一歪,力道尽泄,同时佯装求饶道:“疼,疼……,我认输,我可以帮你找苦玉,但是我有个条件!”萧依寂断断续续痛呼出来,星眸中染满恐惧。

“你的命尚且在我一念之间,还敢跟我讲条件?”那老者口中冷喝,手上力道又倏然加重几分,大殿之中只听一阵咯咯声,随即便是萧依寂撕心的痛呼,随着那老者内力涌动,灌进萧依寂的身体,萧依寂险些昏死过去,俊面立时变得惨白,朱唇泛青,胸口剧烈的起伏,正显示着他承shòu着极大的痛楚。

萧依寂嘴角沁血,强忍剧痛,颤声大笑说道:“既然不答yīng

我的条件,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动手吧,我若再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萧依寂!”他此刻神色凄厉绝决,狂妄已极的大笑,显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笑声中,出手如电一闪朝老者的手腕一扣,身形猛地冲起,借着冲起的气势,硬是见那老者迫得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望着他。

“来啊!不够!不答yīng

我的条件,别妄想我会帮你!”萧依寂口中的大笑,目空一切,一身狂傲已极的气势转变,直让老者那扣在萧依寂琵琶骨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想要从萧依寂的身体中拔出来,却被萧依寂手死死扣住,一时间僵持在一处。萧依寂肩头褴褛破烂的衣服,再次沁血,却是让萧依寂整个人看起来可怕之极,冷傲的眸子中,尽是对那老者的嘲笑,乱发倒飞,剑眉微剔。此刻,在萧依寂的脸上,丝毫看不到痛意,更多的是不可一世的疯狂。

大殿中出现了难以忍受的平静,杀意的眸子都在找对方的破绽,只要一个小小的导火索,萧依寂就可以拼掉性命,去搏杀。他知dào

,那老者内力纯阳,如此凶猛地灌进自己的身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全身爆裂而亡,他甚至能够感到自己的血液在逆行,真气在逆行,那老者内力的压制下,仅是只能提起三分之一的真气。想到这里,不由急切起来,他必须在真气被封之前,脱离这老者的手掌。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秘密

“不够,再来!”萧依寂厉喝一声,身形再次前冲,脚尖轻点,大殿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泛着金光的痕迹,无数耀眼的金花,又脚下迸出。而这一次那老者没有之前半点得yì

,身子竟是随着萧依寂的前冲,而飞快的后退。无奈,萧依寂此刻扣着他的脉门,无论他暴退的速度有多快,仍是无法摆脱,犹如杀神的萧依寂。那老者凝视半晌,目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骇然神色。

良久之后,那老者干冷的眸中一旋,露出了一抹无奈神色,手上的力道也是慢慢泄了下来,喟然一叹,说道:“说!想好了,条件我可以答yīng

你,但是,你敢耍花样的话……”他的话阴冷无比,似是凛冽的风,扎进萧依寂的心低,话没有说完,他的拇指飞速一轮,正压在萧依寂的哽嗓之上,缓缓发力,仅是片刻功夫,那拇指便深深嵌在萧依寂的脖颈里,仅露出一截指甲,隐隐泛着青白色。

萧依寂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面色涨红的厉害,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喉咙传来咕噜的声音,只要稍微喉头翻动,便是一阵压迫的巨痛,那老者下压的拇指部位,似是一块巨石堵住哽嗓,如烟如尘的味道,涌了上来,他想要咳,却根本咳不出来。渐渐的感觉不到任何呼吸,萧依寂眼前变得模糊,最后一片漆黑,甚至,他能听见,自己脖颈传来咯咯的声音,他知dào

用不了多久,他的脖子就会被那老者扭断,只是恐怕他听不到那个时候。那种临死前的绝望,让他感到浑身冰冷,奇怪的是,他的心头传来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正当他想着,那老者的手,突然松开来,泄了力道,冷哼说道:“快说!我没有耐心!”那老者的手才一松,萧依寂不住的咳嗽起来,大口贪婪的呼吸空气,心中狠戾却是腾了起来,星目游移不定,显得有些恐惧,实则却从未离开过落痕剑半分。

萧依寂弓着身子,佯装不断地咳嗽,以掩饰他星目中的神色,随口问道:“你让我帮你找寻苦玉,可是苦玉本就不是我萧家东西,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绝迹江湖,我怎么可能见过?到底是什么样子?什么材质?里面又有些什么东西?苦玉的缔造者渔樵老人,我也是半点不曾熟悉!”

那老者怔了良久,略微点头,唇角轻启道:“你说的有点道理!”那老者异常谨慎的踱着步子,见萧依寂神色正经,也不顾他是否同意,靠着大殿中一根白玉柱子座下了,他的胸口依然剧烈的起伏着,面色青白,眉宇间凝着痛意。

萧依寂倏然似是又想到什么,剑眉一蹙,又蓦地问道:“还有,那中门上的女子,是谁?”

那老者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发问,刚想启齿的双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缄默不语,眸中可见的波纹,令萧依寂心头一震,恍然似有所悟,口中喃语:“你认识洛吟霜?”他心中已是想到最坏的打算,只是仍不愿承认罢了。

“洛吟霜?”那老者被问得一怔,怒火全消,神色也是略显黯然,似是陷入苦苦回忆中,沉吟良久,疑惑出口:“你见过那门上女子?”

那老者话一出口,便投来急切的目光,似是急欲得到萧依寂的回答。而萧依寂却是浅浅颔首,道:“认识!她叫洛吟霜,是十八年前嵌晞楼的大小姐,和我……”他不由停顿了一下,而后嘴角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苦笑:“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和我已经订下了亲事!”

他的话透着淡淡无奈,眼神中也有些飘忽不定,他或许只是不知dào

,找到了洛吟霜,该怎么面对她!他从没想过,他这样的人,还会有成亲的一天;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闭上眼睛,想着念着的人,全是那一个影子,一个用任何事情都抹不去的人。

“你说她……是谁?”那老者倏然问道,口气中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些许惴惴不安。原本狠戾的面色,也是变得铁青,牙齿轻微碰出咯咯的打颤声。

萧依寂自是以为他的话,那老者没有听到,不由轻叹了一声,无奈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天意弄人!我,萧依寂,人人得而诛之的杀手,陌红楼聚啸堂堂主,迄今为止,死在我手上的人,数不胜数,偏偏栽在她的手里。我从来没想过,有哪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去灭神风山庄一门;更是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能笨到如此程度,去救一个恶魔,染满鲜血,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只是,我萧依寂何德何能?受不起这等福气罢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声音飘忽的犹如呓语,大殿外的月色正好,听不见风声,他的目光却是望向那一弯冷月,弦月如钩,他的心里,不觉腾起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陌红楼中的惊鸿一瞥,仍是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对于洛吟霜,她不是天下最美,最温柔的女子,但她一定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肯为萧依寂付出性命的女子。大殿中极静,牙床周围的烟云,渐渐飘荡在大殿中每一个角落,淡淡的香烟,十分好闻。良久,萧依寂微一转首,落寞轻启:“你不是让我帮你找苦玉吗?她就是守护苦玉的人。只是苦玉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为了这件东西,洛吟霜家破人亡;也是为了这件东西,我凌云城萧家,满门惨死。你说,我该不该帮你去找?”

那老者似乎对于萧依寂的话,完全没有听进去。修眉仅仅蹙在一起,但仅是片刻,而后面色便又恢复如常,目光冷冽起来:“你可知苦玉之中藏有什么?”

“不知!”萧依寂毅然回答,迟疑间品着这老者的话,心头猛然就是一震,剑眉一轩,星目冷冷泛辉说道:“江湖传闻,得到苦玉,解开苦玉之谜,便可得到至高无上的心法,研习此心法,大成者可掌控江湖。只是苦玉和羊皮卷如同石沉大海,即便如我是守护羊皮卷的人,也是从未见过。难道,这其中还有些什么?”萧依寂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只想着怎样逃脱这流云殿,却没想到,自己胡乱编出的话,套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心念及此,又以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落痕剑,心中已是有了应对之策。

“哈哈……武功心法?”那老者倏然朗声大笑,那嘲讽的笑声,更加让萧依寂确定,这其中必是有什么是他不知dào

的,索性佯装不懂,恭声问道:“难道不是?”

那老者听他这样一问,笑声戛然而止,显是轻蔑地反问道:“你认为老夫需yào

那所谓的武功心法?”他话中之意,显是十分狂妄。

萧依寂有心反驳,但实在不知dào

这老者到底是什么底细,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是尊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萧依寂话犹未完,那老者一只干枯的手,便按在了萧依寂的肩头,力道之大,立时让萧依寂堵在喉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那琵琶骨处,又隐隐作痛起来:“仅仅如此,江湖中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这件东西?想要解开其中谜题?如果仅仅是为了一本武功心法,接天湖一战,莫颜墨白一脉,怎会全军覆灭?绝无半点生还?”

这老者口中低喝,每个字都似一跟钉子,钉进萧依寂的心里,除了震骇,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疑惑,站在这些疑问面前,他才感到自己有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无知。他想要发问,却不知从何处开口,只好想到什么就先问什么:“不对,这苦玉的缔造者:渔樵老人,享年才一百二十八岁,而接天之战一役,更为遥远,怎么可能是因为苦玉才引发这场战争?”

“渔樵老人?缔造者?没想到一个小偷,居然成了后人嘴里说的缔造者!传说大约千年以前,西北碧云峰天显异象,当天黑云压城,暴雨欲侵,随即火流星现,巨大的火球,爆zhà

开来,将西北小城夷为平地。这座小城便是你所见过的簟溪!随着当时火流星一同落下的,便是这块传说中的苦玉。十年后,这座小城中仅存活下来的人,身体开始出现变化,他们无一例外,身体强横,力大无穷,甚至有些人,修liàn

武功,突pò

迅猛。西北簟溪,瞬间便从江湖中崛起。后来,这块石头,由莫颜墨白获得,嵌于他所用十字战弩之上,十字战弩实力立增,无人能及。莫颜墨白也因为骁勇善战,而成为骇人听闻的存zài

。只是可惜,势力盲目扩张之后,有些人开始有了私心,联合中原江湖,准bèi

登上西北碧云峰,朝莫颜墨白讨回那块石头,也就是后日你们所说的接天之战。这场战役,莫颜墨白以一人之力,力战群雄三天三夜,最后以莫颜墨白体力不支,战死而结束。”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秘地方

“战役结束,胜利的一方屠杀了碧云峰上所有人,跟着莫颜墨白斩杀的人,形成白骨遍地,血流成河的末世景象。所谓渔樵老人,并非只有一百二十八岁,是他,在战役结束后,将莫颜墨白战弩上的悬刀卸下,将那块石头藏了起来,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小偷罢了!”那老者幽幽说着,目光紧盯着萧依寂的俊面,怕他不信,旋即又说道:“那首诗不过是渔樵老人耍的小把戏罢了!”

萧依寂听罢,久久没有答复,沉吟半晌,俊面神色一变,再次问道:“中门上那女子,到底是谁?”萧依寂声音微微有些迫切,心中却是极为紧张,两条路,一条糊涂的逃走,另一条,清醒的死亡,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女子……”老者略微沉吟间,萧依寂双手一撑,身形化作一缕青烟,贴着地面掠出一丈有余,手上轻划,便将落痕长剑收回手中。动作奇快,带老者回过神来,萧依寂已是横飘了出去。

那老者立时一惊,厉喝一声:“找死!”双手十指弯曲如钩,尽向萧依寂死穴袭去,与此同时,那宽袖中,倏忽奔出两道冷芒,和着大殿暖色格格不入,森森冷焰快速绝伦。

萧依寂一见,将剑交由左手,丹田之气灌进左臂,立时就将内力提升至极致,长剑盈然一挥,一道银光闪射的剑qì

,便撞上了那两道冷芒。铮然一声巨响,大殿地面微微晃动,粉尘四起。萧依寂被那巨大的力量撞得倒退了数步,手臂酸麻,落痕剑险些脱手。身形还未站稳,那老者已是到了近前,朝萧依寂的肩头便抓了下来。这一爪,狠毒无比,萧依寂纵是极力闪躲,仍是被那老者奇长的指甲,齐齐划出四道血痕,皮肉立时外翻了出来。

那老者一击没有奏效,立时以爪化拳,顺势劈手就砸,一道劲风就朝萧依寂胸口砸去。萧依寂此刻琵琶骨处,仍是隐隐作痛,由于刚刚那一击对撞,更是不能动手搏斗,见那老者顺势袭来,心念电掣,知dào

万不能停留,猛提真气,便暴退了两丈有余,晃过这老者诡异的一劈。游目一看之下,却是暗呼一声糟了,落痕长剑仓皇间,一声惊天龙啸,只袭向那老者心脉。

萧依寂眸中目光冷冽,嘴角泛着轻笑,只有他自己知dào

当他选择刺出这一剑,就没有机会回头,心念及此,内力磅礴而出,将他的身体罩在其中,落痕渐渐隐去了轻吟,剑速之快,一丝雪线绒光一闪,便已迫道那老者心脉,甚至落痕剑尖已经能后碰到老者的长衫。

“去死吧!”那老者大喝一声,脚下轻点,几乎与此同时,手上轻引,萧依寂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剑势一偏,便贴着那老者身体划了过去。那老者臂上一格,将萧依寂冲起的身形,撞得倒飞了出去,直撞道大殿中一根白玉柱子,身形才落了下来,痛的萧依寂呻吟了一声,嘴角沁出丝丝鲜血。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额头立时冒出一层细汗。

萧依寂早就知dào

自己非那老者对手,却着实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心头一狠,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落痕长剑一抖,便又冲了上去。剑光绕体生花,细细萤光瞬间裹满全身,流星一逾,寒光如电。那老者目中一惊,旋身一晃,刚猛拳势,错着落痕长剑,落在萧依寂的胸口,旋即老者拳势猛地一涨,再次将萧依寂的身体,震得倒飞出去,落在九阶台下,鲜血与染,所呕之血沁透胸前长衫,中拳之处,淤紫青黑,说不出的恐怖。

那老者缓缓止住身形,见萧依寂口吐鲜血,丝毫不为在意,反是冷面之中轻蔑神色立现,口中沉闷一哼,横眉冷对,说道:“跟我玩这种把戏?想死得痛快?妄想!”

随着那老者“想”字出口,双手化爪,如电一闪,将萧依寂双肩一提,顺势下拉,只听几声骨头摩擦的脆响,突兀的在大殿中响起,紧接着便是萧依寂充满愤nù

的嘶吼。那老者眉间甚至狂妄,哈哈大笑间,论乱的随手一置,萧依寂的身形,如同蒲草一般已被高高抛弃,划过一条弧线,砸在九阶牙床之上,那牙床发出发出一声巨响,木板迸飞,尘烟四起,惊得那牙床周围的四名提灯小童失口大呼,四散奔了出去。而那八名侍女,也是一并逃走。一时间,九阶上,只剩下痛苦翻滚着的萧依寂。

萧依寂此刻忍受着身体剧痛,血液的流失,已是让他虚弱至极,面色惨白。自己在完全没有伤的情况下,尚且不是这老者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想到这里,有心底蓦地生出无尽滔天的愤nù

,这种愤nù

越来越压制着自己的理智,虽然自知内脏伤重,无力相搏,在忿恨懊悔之下,轩眉嗔怒,厉吼一声,长剑轻吟,身形就朝那老者飞扑过去。

萧依寂今非昔比,此时一声大喝,竟是震得这流云大殿猛烈颤动了一阵,厉喝声震耳欲聋,在这大殿的回声中,宛如洪钟,挟着惊心厉啸,飞扑间,他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去,他知dào

,今日恐怕要用最后的一点希望了。心念及此,长剑猛地一旋,就朝那老者心脉刺了下去。

那老者被萧依寂的厉喝声,震得一惊,待他回过神来,萧依寂的长剑已是逼近了他的心脉,他哪里想到萧依寂还留有一手,以为萧依寂只是强弩之末,伸手就朝落痕长剑抓来,想要凭着自己高深的内力,倒灌进萧依寂的身体,给予萧依寂更大的痛楚。岂料,萧依寂中途变式,长剑一偏,便刺中了那老者肩头。

那老者愤恨中,双手猛扫萧依寂胸前,连连两掌,掌风拳势,悉数落在萧依寂的身上,那股炙热的纯阳内力,冲进萧依寂的身体,灼烧着他最柔弱的五脏,萧依寂只觉胸中五内俱焚,知dào

自己挺不了多久,电掣之下,落痕一旋,内力奔出。那老者一见,立即旋身暴退,略带惊讶地望着萧依寂,以手捂住肩上伤口,避免血流过快。

萧依寂此刻完全被疯狂征服,见到自己一击奏效,眸中不禁泛起一片狠毒的光,那惨白的俊面,唇角微微上扬,不可一世的冷笑,说道:“来吧,看看是我们谁先死!”这一刻,萧依寂好像找回了以前的自己,即便一个功夫比他高上几倍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也能拼死一搏,绝不退缩。萧依寂话才出口,落痕一抖,一道湛蓝色的剑光,猛地奔出,似是一条傲睨的苍龙。

那老者赫然大惊,意味深长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双手以掌心为面,催动内力,由体内爆fā

出磅礴的内力涌动,在老者身前形成了一片光幕,一光幕为中心,大殿中被碎落的虽小石块,迅速形成一支支利箭,朝萧依寂身形射去。湛蓝色的剑qì

砸在光幕之上,立时化成一片烟尘,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紧接着就是一柄银光闪射的冷芒长虹,挟着诡异的旋力,直抵老者心脉。

那老者只觉周围的空间开始急剧扭曲,空气在减少,一种由剑尖而覆盖来的压迫感,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应。这一剑将他的退路全部阻死,最后只剩下湛蓝的剑光由四面八方射来,那老者一惊,面色惨然,仓皇飞退间,立即旋身而上,但当他的身形腾起半空时,他便知dào

上了萧依寂的当,

那一线雪光,倏然出现在他眼前,萧依寂挟着巨大的冲力,猛地射来,离他的眉心只有半寸,甚至他能感到自己心头轻微的震颤,毫毛蜷缩。而,萧依寂离他的眉心只有半寸,但再想迫近半分,也是十分吃力。他挟剑欺身,他仓皇飞退,只是一角扬起一丝不引人注意的微笑,眸子中刻毒的光似是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萧依寂万没有想到这老者轻而易举便破了流星赶月,只感觉落痕剑尖轻颤,见那老者,以剑指轻弹落痕,一股逆冲的气流便扑了进来,旋即,老者暴喝一声,晃过长剑,五指弯曲如钩,朝萧依寂面门抓来……

天涯别时路,往事情长

踏燕饮秋风,云歌斜阳

怎奈何归处,残碑无详

九霄千古炼沙场

碧落魂兮亦称王……

泠泠惨惨的琵琶语,声声悲切,流水潺潺,泛音高远。行云之间,悠扬却带着哀怨……

云落愁的声音,高雅却又不失温柔,那清冷的模样,梨花带雨时的决绝,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个美人,至少,是个永远无法了解的美人。

“嗯?这不是……”萧依寂心头霍然大惊,蓦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那老者却是不知所踪,身体撕裂的痛苦,而是让他感觉行动有些吃力,索性也不再动,游目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话

这地方和小绿谷很像,却又不失有另一番味道,这是一座小山谷,里面荒草及膝,杂花似锦,在茂盛的草木中,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赫然入目,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在遍地的杂花中,盛开着许多无名的却十分淡雅的笑话,山风微微一动,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便迎面扑来。远方隐隐可听见潺潺流泉的声音,山麓明亮,抬眼上看,这小山谷四面环山,山峰高耸入云,苍松之间,荡着薄雾,满山鸟鸣倒也显得十分惬意。

这盛夏十分,山谷中却是凉风习习,清爽如春。耳畔云落愁的歌声,忽远忽近,宛如天籁。萧依寂一看之下,剑眉不由立时蹙了起来,心中疑惑:“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来?这首歌是云落愁的,难道……”他心念未完,就见前面草丛中微微晃动,旋即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人的窃窃私语,只是说了什么,又完全听不清。

萧依寂试着沿着这条小路走,此刻没有落痕剑的保护,他心念已定,便暗凝功力,聚于手掌,已备那些出人意料的偷袭。这条小路十分狭小,愈复前行,荆棘密布,大雾蔓延。萧依寂反手看了一眼天际,虽是十分明亮,却也满布着厚厚云彩,丝毫看不到太阳。隆隆的水声,湍急而流畅,想必这前面,必是有一处宽阔瀑布。

这样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只是不知dào

这一次又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心中想着,便不由苦笑出声:“既来之,则安之!”萧依寂自嘲的说着,反而放松下来。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正当萧依寂极为会深入树林腹地,面前霍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水潭呈现在眼前,潭内水花翻然,飞珠溅玉,十分壮观。

在那水潭边,一座小竹屋,倒是显得十分别致,在那竹屋前,负手立着一人,此刻他背对着萧依寂,看着奔流的瀑布,沉吟入神。那男人身材魁梧,挺拔玉树,此刻虽是背对着萧依寂,去仍是给人英挺不凡的感觉。小竹屋内传来一声声断肠琵琶,萧依寂这才发xiàn

,不知不觉间已是从松林,走进了一片竹林中,所立之地,周围竹身上,或多或少有几道划痕。

清风微微一过,竹林中掀起一阵飒然,凌乱的竹子纷纷下落,到也让萧依寂奇怪,这夏天怎么还会有落叶?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男人倏然说道,仍是背对着萧依寂而立,却似是早就发xiàn

了他的存zài

。那男人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大,而萧依寂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一惊,便已知这男人非等闲之辈。

“你能看见我?”萧依寂星目一闪,迟疑半晌问道。

“我当然能看见你!”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萧依寂略微沉吟问道。他知dào

,不论这个人男人是什么来头,他能看见他,就已经能够说明,他必是大有背景。旋即也不拖拖拉拉,抱拳施礼,朗声道:“虽然我不知dào

你是谁,但是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无匹的气势,还敢问尊姓大名?”萧依寂本就骨子中刚毅沉稳,此刻更是断然没有害pà

的意思。

“颜墨白!”那男人朱唇轻启,以淡淡口吻说道。

“什么?”萧依寂失口惊呼,顿时愣了,惊诧的表情僵在俊面上,星目轻颤,甚至整个人在簌簌发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他感到呼吸困难。良久,他才以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是莫颜墨白?”

“呵呵……”那男人倏然开口落寞的笑了两声,口气中微微有些自嘲:“我早已反出莫颜族,改姓为颜!世上没有莫颜墨白这个人,只有我,就好像世上只有一个你一样!”他的话信口而来,丝毫没有半分虚假。

听得萧依寂更是身形一颤,这莫颜墨白声音不大,而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半点没有遗漏,单凭这份功夫,便是人中蛟者,是他万莫能敌。心念及此,攒满恐惧的心头,陡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兴奋,压制着他的心跳:“战神,千年之前的战神,不论你是莫颜墨白也好,还是颜墨白也罢,这是不争的事实……”

萧依寂话犹未完,就听莫颜墨白再次轻笑了两声,似是极为淡漠:“战神?我怎么不知dào

,我还有这样一个称号?”说罢,转首笑意盈盈地看着萧依寂。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面,刚毅沉稳,眉宇间透着隐隐的老练。他目似晓星,蓦地一铮,寒芒如电,冷冷泛辉,精光立敛。两道斜飞的剑眉,鼻似玉垂峰,双唇若涂丹,面色温玉,。与萧依寂不同,他五官硬朗,仍能看出西北人的粗狂与豪迈,却又不失江南湘水的细腻温柔。他着白色缎衫,青色束腰,腰间悬有一块玉佩,呈色正好,翠绿欲滴。一双剑靴,银色镶边,与水潭深色,形成一道鲜明对比,愈突出他身上的强横气势。

“是后人称颂,你自然不知dào

。我这是在哪?”萧依寂如实回答,话锋一转问道。在莫颜墨白回头的霎那,他突然感觉不怕了,更是将难以置信抛诸脑后。他的目光冷然,却似是给他无穷的信念,足够他坚持下去。

“问问你自己!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答yīng

他的条件!”莫颜墨白浅笑盈盈,剑眉一轩问道。

“除非我自愿,否则没有人能逼我萧依寂做任何事!”萧依寂神色一冷,不屑说道:“那个人是谁?”

“你认识洛吟霜?”莫颜墨白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神色间有些急迫,显是十分在乎。

萧依寂神色一滞,久久才微叹了口气,答道:“是,我的确是认识洛吟霜,难道你也认识?”

莫颜墨白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也是无语,只是又望着瀑布出神,这瀑布宽约数十丈,迳由群峰间奔流而来,在蒙蒙雾下,矫若游龙,拍打着水潭,穿云裂石的隆隆水声,响彻山谷。他星目眺望着远方,似是就在对面山上,又似极为遥远,深沉的俊面上透着一丝淡淡的无奈。

“你……怎么了?”萧依寂略微怯懦地问道。

“兮子佳人泪红妆,试问英雄可安康?三年一别接天讯,忽闻琵琶断人肠……如果我当时,听了你的话,会不会今天我们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了?”

他话音甫落,便见一人由小竹屋中走了出来,是一名清丽女子,娇靥洋溢着浅浅幸福,娇呼道:“墨白……”萧依寂一见之下,霍然大惊失色,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洛吟霜。此刻她似是没有看到萧依寂一般,仍是口中焦急的唤着,见莫颜墨白没有回应,面上立现不悦神色,佯装嗔怒说道:“颜墨白,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嫁给你哥了!”

萧依寂星目一震,翻然彻悟,惊诧地望着莫颜墨白,失口问道:“她不是洛吟霜?”

莫颜墨白无奈浅笑,略微摇头,口中的话确实高深莫测:“你觉得她是谁,她自然是谁!她由你心而来,由你心而成,若是你心中没有,你是看不到她的!”莫颜墨白说罢,随意一挥手,那女子竟似一道青烟,渐渐在萧依寂眼前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那愈催愈急的琵琶声也是倏然而止。但她那模样却是时刻在萧依寂的心头。莫颜墨白望着那女子消失的地方,嘴角蓦地泛起一丝微笑,说道:“流云殿殿主的话,你相信多少?”

莫颜墨白的话才问出,萧依寂便是冷冷一笑,不以为然说道:“一个字都不信!”

莫颜墨白似是明白的微微颔首,眸中显是欣赏:“那就回去吧……你并不需yào

我……”

“回不去了!”萧依寂不由凄然苦笑了一声,面色尽显落寞:“回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和你死在一处,我也算死得其所,若是死在那老头子手上,我还真是觉得有些不甘啊!”他调笑了一句,丝毫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莫颜墨白,就束手束脚。

“死?你怎么可能死?”那莫颜墨白剑眉一蹙,面上泛起一丝难以置信的笑意。

“我连他三招都接不下,怎么可能不死?”萧依寂摇头反驳道,嘴角那一抹苦笑,显得十分无奈。

“死不了的……死不了的……"那声音犹如空谷泛音,越来越小,随后变得空灵起来。萧依寂只觉自己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起来,天地飞旋:“你死不掉的,拼命和送死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有时候,不要顾忌!”萧依寂的眼前最终变得一片漆黑,身子猛地下坠,似是掉下一个无底的深渊。

莫颜墨白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他开始感觉自己体内的变化,丹田处炙热的温度,着实让他小小吃了一惊,心念电掣,便已知莫颜墨白的意思。他将心中杂念屏退,提起一丝真气,运转着丹田气,使体内每一处穴道,都收到内力的冲击。这样的冲击,几乎让他感到肢体四分五裂,剧痛难忍。

第一百二十七章 顿悟

但与此同时,他亦是感到自己周身大穴,开始有了意wài

的变化。他心中一惊,知dào

这种剧痛下的蜕变,只有渗入经脉,方为有效。

片刻之后,他周身赏析,已罩上一团蒙蒙蒸腾的热气,身上汗如雨下,任凭那湿咸的汗水,流过伤口,萧依寂此刻都不在乎,他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波动,渐渐从丹田处喷薄而出,侵入血脉,每冲击一个穴道,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却是让他更加兴奋,不可名状的兴奋夹杂着喜悦,汗如雨下的同时,身体渐渐散发出略微清香,体内的燥热感和疼痛愈渐减少,灵台立见清明,遂进入忘我之境。

一树流花,秋风飒飒,枯叶飞扬,天边残阳如雪,彩霞烁烁。一剑起,流光飞转,龙啸惊天,震颤着大地猛烈颤动起来。随着这一剑猛扫,一道劲风挟着冷焰,便撞上了一颗百年古树,铮然一声巨响,树叶纷纷零落,犹如天空飘起一场叶子雨。

一个挺拔的身形立在树下,静默的看着他,他静静的立着,任凭长剑带起的风势,将他的乱发吹起,刚毅的面庞上显露出以为淡然的神情,似是对刚刚那一剑十分满yì



落痕愈舞愈急,连成一片光影,在那光影中,一道银光闪射的寒芒利刃,似是染上了一层薄霜,三尺之内,毫毛蜷缩,令人望而生怯。裂空剑势,猛然大作,将这清明之地,搅起阵阵狂风,肆虐着周围的事物,撼地之势,无以匹及。此刻在萧依寂的面前,不断闪现着一幅幅残念,痛苦,挣扎,死亡,还有仇恨……那阵阵怒波,催得他肝肠寸断,攻出的剑势,更是其猛无及,一道道狂奔而出的苍龙,在这片天地下,搅碎星辰日月,形成一片又一片虚空,而在那虚空之中,再次凝聚出沙星如尘,残阳夕照。

他一剑剑狂舞,毫无保留的一剑剑猛攻,一套流星赶月,行云流水般招招轻点,一招未满,一招又至,盈缺有度,绝不浪费半点真气。腹中炙热缓缓流入经脉,冲击着各大要穴,吸收着精华的热量,渐渐他感到这些炙热的真气,已经并不能满足他的需yào

,似是江流汇入茫茫大海,丝毫起不到作用。

他只觉身体开始变得干燥异常,血脉喷张,似是要将他整个人撑爆,萧依寂知dào

,想要突pò

这个瓶颈,就必须找寻更加精妙的武学,心念及此,剑眉微微一剔,手中落痕轻旋,一道流星乍现,风云突变,天地失色。道道剑光大盛,和着他抑制不住的嘶吼,宛如临绝英雄,剑式凌厉,却不失狠毒。

“云步前送,收,龙吟百啸,剑吟流光走,凌者百达,轻动者,飞剑行之;逆行气血,方止则达,经脉离心,一旋为主,风为奴,剑为旗,冽冽势,挑灯长刺,回首月者,磅礴涌动,游游隐隐,迫于其势……”

树下之人,音如鬼魅,久久不歇,飘荡在这片大地间,极尽空灵,即便是呼呼风声,也是被他喃喃的话压制了下来,令人听起来,有宁心之感。萧依寂连连挥动剑势,目光却是略带诧异的瞟向树下,那是一个沧桑的人形,一身素雅的长衫,他手上执有一只长箫,透尽书生气质。他俊面沧然,静静看着萧依寂打出这一整套流星赶月,口中喃喃作语,星眸却是凝注不瞬,随着落痕剑尖轻转,微微泛着满yì

神色,最令萧依寂感到意wài

的却是,他的眉间与他十分相似,凝目之间,不由大惊失色,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君醉。

此刻他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口中仍是刚刚那几句话:“云步前送,收,龙吟百啸,剑吟流光走,凌者百达,轻动者,飞剑行之;逆行气血,方止则达,经脉离心,一旋为主,风为奴,剑为旗,冽冽势,挑灯长刺,回首月者,磅礴涌动,游游隐隐,迫于其势……”

萧依寂倏然手上一挽,将落痕长剑背在背后,看着这个满面沧桑的男人,星目渐渐泛起血丝,立时涌上泪水,喉头翻动,声音也是有些哽咽:“我……我可以叫你一声爹吗?”

这一句话,他几乎用尽全身力qì

说出来,虽是极力压低了声音,仍是难掩那骨子中的兴奋,他星目泛泛有泪,波动的水纹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有些凄伤。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摇头,只是站着,站着看他,看他的剑,良久,才沉声说道:“应该可以吧!”

他以淡淡的口吻说道,面色如常,仍是笑意盈盈,却是听得萧依寂心头一怔,旋即,“咚"的一声,双膝跪倒在地上,悲切说道:"爹,我对不起您,对不起落月山庄,孩儿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求您不要怪我。”

良久,萧君醉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反而轻笑说道:“你长大了,还学会了流星赶月,我已经很欣慰了!”

萧依寂听罢,强忍住泪水,凄然苦笑,说道:“欣慰?我毁了萧家一世英名,爹娘落月双侠的名声,响彻江湖,而我……人人恨之入骨的杀手罢了,为了杀人,可以出卖自己,出卖任何人。时至今日,我不但无法查出杀害你们的幕后主使,更是连传家至宝羊皮卷都未寻回,我这样一个人,怎么配做你的儿子?”萧依寂的声音,愈加哽咽起来,还未说完,那泪水便顺着脸颊滴在了衣襟上。他恨只恨自己,无法完成身上的担子,他日泉下,无法向落月山庄和自己的爹娘交代,却没有想到自己在活着的一天,竟然还会再看见萧君醉。想到这里,更是泪如雨下,身体也跟着簌簌抖了起来。

而萧君醉听他一言,微微一变,俊面泛起无尽歉意,亦是悲然,想要说些什么,却仅是唇角轻启,抽搐了一下,又生生咽了下去,微笑地看着萧依寂。

萧依寂此刻,悲恸的说不出一句话,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哭泣的声音,只是口中喃喃:“爹,娘,我对不起你们,我不配做你们的儿子,不配……终有一天,我会为你们,为落月山庄报仇雪恨,一定会将仇人的头颅旋在落月山庄门前,让他跟你们说对不起。我一定会重振落月山庄,寻回羊皮卷,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生死,我一定会做到……”他口中喃喃渐渐变成恨声,说着眸中恨火越烧越旺,紧握着的拳头咯咯作响,俊面泛着坚定的冷光,周身上下爆fā

出数道凌寒磅礴的真气,直将方圆内枯叶,再次激荡飞扬。

“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为你们报仇!”萧依寂心中突然爆fā

出一股难以匹及的气势,逆反心态陡然盛了起来,不禁仰天嘶吼:“我萧依寂誓报灭门之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随着这一声怒吼,那数道真气,化为有形的剑光,蓦地射向四方。轰然暴响,碎石木屑四射,烟土蒙尘。破空厉啸,穿云裂石之声不绝,萧依寂所立之处,方圆一丈之内的树木,岩石,被剑光真气一过,顿时消失不见,百年古树轰然倒下。

“活下去……只要你能够活下去……”萧君醉的身形,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来不及萧依寂阻拦,便消失在这蒙蒙烟尘中,无丝毫预兆,一个声音响起,低沉而有力,却使得萧依寂心内求生的欲望渐强起来。声音一遍遍回荡,犹如空谷回声,响彻萧依寂的脑海。

倏然,萧依寂的腹内再次泛起阵阵绞痛,那撕心裂肺的痛意,险些让他跌倒下去,他知dào

这已经是最后的瓶颈,只有忍耐,只是不知dào

死亡会不会先来。

……

“啊!”身体的疼痛再次加重了一分,纵使萧依寂再英雄,仍是抵不过肉体的折磨,不由的撕痛的低吼了一声,紧闭的星目微微轻启,一束亮光迳自射进眼底,立时心智清明,自己仍是处在流云殿的大殿中,那老者正讪笑地看着自己,眉尖轻挑,尽是不屑神色。

“还想反抗吗?”那老者鼻中发出冷冷一声闷哼,束手而立,面色微微有些嗔怒。

“……啊……”萧依寂强忍着剧痛想要再次站起,却不想还未起身,胸中逆流的血脉便如化成汹涌的怒涛,一波波侵袭着他的神经,他只觉嗓子一甜,嘴角划出一丝鲜血,正欲起身的身体,又再次跌落了下去。他再无半分力qì

,那起伏不定的胸膛和断断续续的痛吟里,便已能看出萧依寂此时受了极重的内伤,毫无还手之功。

“肯乖乖听我的话了吗?我不杀你,但是我能你必死更痛苦!”那老者阴冷的笑了一下,意味深长。他步子极缓,却带着极大的威胁,在萧依寂看来,那老者的每一步,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他倏然想起萧君醉的话:“活下去……只要你能够活下去……”

“活下去?”萧依寂心头蓦地起了反抗的心思,游目瞥了一眼落痕剑的位置,心念电掣,便已有了对策。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战弩入手

在那老者略带侵略性的脚步再次朝萧依寂进了一步,萧依寂身形猛地朝落痕剑的落处冲去,仅是一个旋身,落痕便化作一道长虹,重回萧依寂的手中。清越龙吟,长剑入手,那一泓剑光,立现湛蓝,蒙蒙薄雾,矮游着剑身,萧依寂蓦地向后退了一步,将落痕置于身侧,星目两道冷芒射向那老者:“只要我萧依寂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在我身上得到任何好处!”他说的豪气干云,显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好!”那老者双目冷芒一闪,怒极反笑,口中沉声连道两个好字。话音未落,袖口一扬,一枚暗器迳奔而出。紧接着那老者大袖一挥,腰上软剑,仓啷一声龙吟,惊天长啸见,流光一闪,手上轻点,两道剑影,纵分左右,罩向萧依寂。

萧依寂冷眼凝目,不由冷冷一笑,不顾身上痛楚,竟是朝那剑势撞了上去。他脚下云步极为玄妙,不覆之前有所顾忌。他身形极美,捷逾流星,飞驰中游目一瞥,那道暗器写着凛凛淡紫光束,极快朝自己本来,亦是丝毫不怕,猛提真气,左手化掌,振腕劈出,一道刚猛劲风,直将那枚暗器劈得偏离了自己,又再次云步一点,凌波飞驰,剑光一闪,袭向老者心脉。

老者打出两道剑光,分绕左右,直到萧依寂近前,就见他猛地由身体中爆fā

出一股强dà

无匹的内力,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在其中,那两道剑光撞在萧依寂的内力之上,荡然粉碎。萧依寂不屑冷哼,旋即落痕反手攻出一剑,剑光大盛,掩过大殿中盏盏华灯。那一道光幕迳自变化成交织的光网,朝那老者笼罩而去。冽冽剑势,使流云殿大殿为之风起,扬尘飞屑,迷乱人眼。

那老者见萧依寂这一剑分明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不由心头大骇,手中软剑猛扫光网,与此同时,枯瘦的身形暴退两丈,剑尖轻颤,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数道剑光宛如流星,电掣一般打向萧依寂几处大穴,出手之狠辣,罕有敌手。

萧依寂心头一惊,这老者剑法其高不说,落手出极准,极狠,更为令他哑然的,是这老者剑法奇快,倏然间,便是连攻了九剑,每一剑力道恰到好处。他正迟疑间,数道凌寒剑qì

,蓦地欺进左右。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让他感到行动吃力,只见那细细的九道剑光,在他面前合而为一,未及闪躲,那一剑便刺进萧依寂的胸前。萧依寂的身体,再次落到那已破烂的牙床之上,他只觉胸前剧痛传来,气血一阵翻涌,眉间更是有了三分痛苦神色。

最令萧依寂感到不安的是,此刻他手上的落痕剑,轻轻颤动着,他已经没有能力在出剑,那虎口处泛着丝丝鲜血,触目惊心。心念及此,胸中更是大痛,险些让他昏了过去。他心中不禁苦笑,自己怎会想到,不可一世的陌红楼聚啸堂堂主,竟然会死在这里?更没有想到,他的善念葬送了他的性命。

“还来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比现在痛苦十倍,百倍!”那老者冷然问道,长剑剑尖直指萧依寂痛苦的俊面,下颌微微高抬,说不尽的盛气凌人。

只是现在的他已是强弩之末,苦苦挣扎也不过是在对方的眼里,多了一抹玩虐的意味罢了,想到这里,星目冷冷置于手上落痕,湛蓝的剑光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全然隐去了剑光。落痕长剑静静地躺在萧依寂的手中,却是再无半点回应。萧依寂沉吟良久,倏然开口大笑道:“你赢了又怎样?我不会投降!”说罢,萧依寂强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涌出来,直将大殿中洒下一片血雨,映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说不出的凄伤。

倏忽间,萧依寂只觉星目被剑光一晃,本以为自己的话激怒了那老者,惹来杀身之祸,于是将心一横,嘴角漫过一丝嘲讽的冷笑,闭目等死。

“别以为在我这软硬不吃就能了事……”那老者气的面色铁青,持剑的手亦是微微颤抖,显是已经拿萧依寂毫无办法,口中却是威胁说道。

萧依寂听得眉间轻蹙,心中顿感疑惑,星目微微半睁,却见那老者站在九阶高阶之下,面色说不出的难看,星目怒火大盛,只是不知为何那老者虽是几次出手伤了他,但都不曾下杀手。冷冷剑光仍是反射着他的眼睛,依稀辨别,竟是手中落痕。

惊诧之间,落痕微微泛起一阵龙吟,回响在大殿之中,迟疑间,就见落痕挟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打着他的手臂,微微轻旋,在那剑身之上,赫然出现了一把十字战弩,在那十字战弩之上,隐隐现出一个“战”字,笔法苍劲,飘然绝尘,挥毫之间,从容淡定。那十字战弩悬刀处,扣着一块墨色石头,一蓬黑雾由这块石头中散出,矮游在十字战弩周围,死气森森,说不出的阴寒诡异,似是守护者十字战弩安宁。此刻,那十字战弩,弩翼大张,两柄冷芒泛泛的利刃,裹着杀气,青光流转。

“嗯?这是……”萧依寂醒目倏然一亮,恍然似有所悟,回首后看,那巨型金屏之上这旋着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字那战弩之后的金屏上,正是行云流水针雕着一个“战”字。他目光才一到,那十字战弩竟是微微动了一下。萧依寂心头立时大惊,倏然惊觉自己腹内一股无形而磅礴的真气滚滚涌动,灌入他奇经八脉,他本虚弱的身体,渐渐开始恢复,那战弩蓦地洒下一道乌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难以抵抗的旋力,渐渐将他的身体置于半空。

那腹内炙热的真气,丝毫没有灼烧感,更是令他感到从所未有的舒坦,无尽的暖意缓缓流进身体各大穴道,仅是片刻他便觉得耗尽的真气,在飞速的填补,直到他感觉自己身体充满了力量,那十字战弩乌光戛然止住,微微一翻,由那巨型金屏上落下。

萧依寂心惊之际,身形纵然跃起,仅仅略微提气,便跃起两丈有余,心中一呆,伸手接下十字战弩,扣在自己手臂之上,缓缓落下竟然轻如蒲草。萧依寂还未立稳,那老者如烟身形便已到了近前,软剑横锋一扫,左手探爪,就奔这十字战弩而来。

萧依寂仓皇间,身子向后一委,纵退三尺,手上十字战弩一格,铮然一声巨响,泛起无数金花,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几乎让流云殿大殿都为之一颤,那老者竟是被萧依寂这无意间的一搪,震退了数步,软剑险些脱手,甚为惊恐地打量着萧依寂,眉间一蹙,略微现出痛苦神色。

而萧依寂亦是被震得手臂酸麻难忍,却是满面惊诧地看着手中战弩。此刻战弩弩身通体乌黑,泛着隐隐雷泽,乌光流转,悬刀处仍旧空空如也,却仍是荡着阴阴死气,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这战弩中散发出滔天的战意,如一个末路英雄一般,他星目赫然一怔,心头涌起一丝恐怖的错觉,莫颜墨白没有死,或者说莫颜墨白的灵魂就在这战弩之中,等待着后人将战弩开启,将他再从战弩中,释fàng

出来。那弩臂紧紧扣着自己的手臂,不大不小,似是特地他准bèi

的一样,在那悬刀处流转的死气,绝大部分,灌进了萧依寂的身体,森森刺骨的寒意,却是让他更加清醒,甚至这十字战弩的威力,比落痕还要高出许多。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突pò

感觉,他的心里都在止不住颤抖,癫狂,他想要呐喊,星目两道精光阴冷地撞向那流云殿殿主,显然他要拿他开刀。

“好,想不到你竟还有所保留!”那老者沉声说道,面色变了又变,那丝狡黠瞬间淹没在滔滔怒气之中,手中软剑,随手一置,一道极其凌厉的剑qì

,猛地奔出,射向这大殿一侧的莲花玉台。随着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巨响,那莲花玉台爆裂迸射而出,碎成细小的碎玉粉末,粉琢玉器,在大殿亮如白昼的灯光下,闪闪泛光,十分好kàn

。随着那一声巨响,流云殿殿门,吱扭一声,机关契合,殿门缓缓闭落。

萧依寂这才发xiàn

在这流云殿大殿两侧俱是有着不高的莲花玉台,白玉基底,玛瑙为花,在那蜷缩的花瓣中,一捧色泽上乘的洁白珍珠,耀眼夺目,荷叶为翠玉,晶莹剔透,上嵌着几颗小而圆润的夜明珠,作为露水,在这通明灯火中,泛着湛湛水波。萧依寂一看之下,嘴角微微触动了几下,只觉喉头发干,这两侧除了刚刚一剑损坏的一个玉台之外,竟是整整齐齐放有五个。每一个俱是晶莹璀璨,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只是在这漂亮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五个极为狠毒的机关消芯,萧依寂知dào

这流云殿殿主,此刻暴怒以及,直向将自己斩于此处,想到这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全身那凝功力,沉声说道:“现在就看看你我谁先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机关

那老者听罢,面色露出一抹得yì

,幽幽开口,说道:“你以为,那一把战弩,就能赢了我?那就让你看看我真zhèng

的实力!受死吧!”那老者眸中尽是不屑,一声厉喝身形猛地朝萧依寂冲去。他的身形蓦地暴起一丈有余,宽袖飘扬间,三道袖箭挟着冷芒,扑奔萧依寂面门,力道之猛,迳自诡异旋力,封锁住萧依寂的退路。几乎与此同时,一剑攻出,蔽日耀华,令人目眩。

随着那流云殿大门一声悠远的闷响,老者身形已是冲到萧依寂近前。然而,萧依寂仍是不动,此刻在他的体内,一阵阵热流席卷全身,无上的力量使他的周身上下散发出暴戾的气息。他星目紧闭,落痕隐去了全部光泽,而那十字战弩上,却是乌光流转,弩臂连着手腕,似是血脉生息,紧紧相扣,深深地嵌在萧依寂的肉中。由于萧依寂琵琶骨受伤,渗出的丝丝血液,顺着结实的手臂,缓缓流淌进十字战弩的悬刀中。

那老者飞驰之中,见萧依寂如此转变,冽冽攻出的一剑,竟是略微一滞,倏然变式,软剑猛扫萧依寂的右臂。萧依寂虽是星目紧闭,心智极为清明,功集双耳,仅是未旋真气,便已知那老者贸然欺进。右臂一横,手上请拨弩弦,一道疾如厉风的银光,直撞向老者的利刃。光矢之快,与那老者软剑一碰,撞出一片耀目火花。

待耀华尽毕,那老者来势丝毫未减,软剑轻颤仍是刺向萧依寂右臂。萧依寂耳畔风声飒然,那阴冷的劲风,更是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知dào

自己一招未能阻住老者剑势,旋即右臂一挡,落痕剑尖一旋,为作箭镞,搭在十字战弩上,才刚一契合弩弦,那十字战弩竟是由弩身之中,爆fā

出一阵极强的华光,一声清脆的龙吟,响彻大殿每一个角落。

那老者一剑未成,亦是脚下轻旋,旋身飞退,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唇角嗡动良久,才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微微颤声说道:“战气?居然是战气!你怎么可能懂得战气的修liàn

方法?”那老者声音透尽了恐惧,目光死死盯着萧依寂手臂上的十字战弩,口中喃喃:“莫颜墨白……是莫颜墨白……没想到,你竟然还阴魂不散,我早该毁了这十字战弩……”

萧依寂听闻老者之言,面色一变,星目半睁,就见那老者神色极为难看,缓步后退,身体不住秫秫发抖,似是十分害pà

这十字战弩,只是他已经退到了大门处,再没有半点退路。

他口中说道战气,萧依寂不由迟疑良久,询问道:“战气?什么战气?”

那老者一听萧依寂说话,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看着萧依寂的俊面,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似不知从何说起。那求助的目光,深深触动了萧依寂,不禁心头隐隐恍然,侧目于自己臂上的十字战弩,剑眉轻蹙,沉吟片刻,亦是略微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那老者,继而又问:“你是说,我刚刚所用的是战气?”

那老者甚是凝重地点了点头,方才嚣张气焰亦是敛入体内,仅是这片刻转变,他的声音便苍老了许多:“战气,是莫颜族十三种心法中,数一数二的上乘心法,但修liàn

此种心法之人,必须摒弃一切杂念,修liàn

过程亦是极为残酷。只有不断地杀戮,以自己的鲜血作为滋养,才能使战气突pò

到极致。所谓以血做媒,只要有血的供养,杀戮,战气就会源源不绝,比之如今江湖中的内功心法,不知要高出多少……”那老者说着,眸子中立现落寞神色,嘴角轻挑,泛起一弧苦涩:“莫颜族内,敢修liàn

此种心法之人不多,而莫颜墨白便是其中之一,更为令人感到悚然的是,莫颜墨白是双修liàn

者,他所修liàn

一种是战气,另外一种……是亡气……”

他的声音几近微弱,仿若用尽全身力qì

,才将这一段话说完,手中软剑也收回腰间,丝毫没有再战的念头。萧依寂听罢,却是赫然大惊,星目睁大,喉头有说不出的难受,他对于莫颜族的了解,虽然显是没有面前这老人知dào

的详细,但单论这莫颜族十三中心法,他是亲眼所见,自是十分熟悉。然而当那老者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几乎感到不寒而栗,尤其那十字战弩上的冷芒,寒光乍现,反射着他的眼睛,更是让他感到喉咙发紧,三种禁忌心法,莫颜墨白竟是通悟两种,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胜?怎么可能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怎么学会这种心法?”那老者倏然厉叱道,牙齿紧咬着嘴唇,似是要暴起发难。

萧依寂一怔,两道斜飞的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迟疑说道:“也许,我根本不会!”萧依寂苦笑着看了看十字战弩,毅然点头。

那老者突兀地怪笑起来,笑声桀桀,说不出的难听:“莫颜墨白……多么耸人听闻的存zài

?只可惜你不是莫颜墨白!”那老者声音其微,若不是这大殿中空旷无物,萧依寂几乎漏了过去。这老者声音响起同时,萧依寂才发xiàn

他的身形不知何时已委到那右侧莲花玉台处,未及反应,那老者软剑一抖,嵌入玉台之中。

随着呛啷一声,玉台应声而启,缓缓开出一条细缝,显然这方莲花玉台后是一条奇长的暗道,那奇长的甬道漆黑一片,从细缝之中猛地灌进一阵冷风,不知通往何处。那老者身形直线冲起,进入那甬道之前,转首朝萧依寂报以一记嘲讽的冷笑:“即便你会战气又怎么样?即便你有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又怎么样?你的尸体将永远留在这流云殿,好好享shòu

接下来的杀戮吧!”说罢,身形一闪,没入黑暗完全不见。萧依寂这才隐隐绰绰地醒悟,刚刚那老者表现出的颓然,不过是他故yì

示弱。刚刚一切都是他蓄谋已久的,环环相扣,欲擒故纵,自己是在是太大意了。

而后,那莲花玉台又再缓缓关合。萧依寂懊恼之际,脚下凌步微变,在原来站立之处,只留下一道残影,身形已是冲向那莲花玉台。却不想,他始终还是慢了一步,眼见那莲花玉台在面前再次紧紧扣入墙壁,严丝合缝,不留半点间隙。萧依寂冲起的身形,更是险些撞上那玉台,立时止住身势,黯然丧气。

他凝目观察着做玉石台,就发xiàn

,在那玉石台中央位置,有一处极为细薄的小孔,上手一摸,冰凉沁骨,犹如女人凝脂,微泛暖意。玉台之中缓缓水气流转,漾着波光,现出一片萤萤。想必那流云殿殿主就是将软剑插进此处,以开启机关。心念及此,心中怒火立时腾起,嘴角漫过一丝冷笑。

此时大殿中,只剩下萧依寂一人,偌大的殿堂中,金碧辉煌自不待言,那金屏上闪闪生辉,映着通明灯火,毫光大放。在那巨型金屏前,精致牙床已是破碎不堪,不覆往日场景。萧依寂正屏息查看见,就听身侧一旁的莲花玉台下,机关旋转之声顿起,咯咯声音,在这毫无生气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萧依寂星目一滞,心头立起戒备之心,小心翼翼地看着身侧莲花玉台,深息为凝。

这流云殿大殿之中,落针可闻,更何况机关转动声音。良久,萧依寂身侧玉台,开启一条小缝,一团红色雾气,喷了出来,随即在那小缝之中,兀地出现了一只黄色眼球,足比萧依寂的拳头还要打上一圈。萧依寂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物,惊得失口啊了一声,身体纵退两丈,直退到白玉柱子后面,才算略微安心,将十字战弩架起,谨慎地盯着那玉台后面的密道。

那是一只如碗大铜铃般的眼睛,微微泛黄,毫无神情可言,却是看的萧依寂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一股冲天的戾气,从那眼睛中射了出来。随着那玉台缓缓移开,那只眼睛似是十分好奇地,慢慢探了出来。萧依寂身躯一震,惊得哑然失色。他终于见到了这铜铃眼睛的主人,那是一头巨兽,虽于龙无比,但仍是散发着上古的气息。硕大的脑袋支着两只鹿角,像是龙,却又不是。马身狮眼,鱼鳞狼蹄,说不出的怪异。此刻,那东西打着响鼻,四处张望着,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会吧?”萧依寂心中暗暗吃了一惊,立时窜上一个恐怖的念头。这头所谓的巨兽,一人多高,四蹄踏雪,头上鹿角泛黄,两只铜铃眼睛,十分突出。尤其以马身鱼鳞为皮,更是让萧依寂联想到了一个生物,一个根本不可能存zài

的生物。但仅是电掣之间,萧依寂便又暗自摇了摇头,自嘲地说道:“连龙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是我遇不到的!”此刻,萧依寂有十字战弩在手,更是不惧任何东西。

第一百三十章 麒麟反噬

想到这里,萧依寂略微放心,将手中战弩调整好角度,以便对付面前这头生物。那竟是一头麒麟,一头不折不扣的麒麟。身披鳞甲,泛着古铜色的雷泽,闪闪金光,两只铜铃大眼,略带愤nù

,不断打着响鼻。在这头生物面前,萧依寂愈发感到自己太过渺小。他似是顾忌地回头后看,就见原本流云殿的地面上刻着的字,全然消失不见。在原来的地方,堆了一层薄尘,随着那莲花玉台轻启,呼呼冷风便将那灰迹吹散。

在那灰迹下若隐若现地呈现出一块麒麟印,碧玉雕镂,浑然天成,在那麒麟印中,翻天的波纹激荡着,源源不断的散发出诡异的黑色雾气。那麒麟印令人一眼看去,心生畏惧。

萧依寂醒目倏然一亮,立kè

回头看向流云殿大门上端旋着的战弩,果不其然,莫颜墨迪那把战弩此刻已是将爆fā

出的强光,敛入弩身,即便是悬刀处,也是看不出丝毫异常。

“麒麟反噬?”萧依寂嘴角嗡动了一下,朱唇轻启。

岂料,萧依寂话音未落,那麒麟似是听见人声,立时变得暴躁无比,狠狠一爪便朝白玉柱后面的萧依寂拍了下来。萧依寂沉吟间,蓦然惊觉一股强dà

的压迫势,由头贯穿,心中大惊,身形一晃,纵跃暴退。几乎与此同时,左手一搭一旋,一道凌厉光箭暴虐奔出。

那道光箭之快,力道之猛,倘若凡俗肉身,这一箭狠毒穿心,必是十死无生。但面前这头庞然大物,显然不是凡间之物,萧依寂惶然攻出的一箭,竟仅仅是撞在那头麒麟的鳞片上,便破碎萤萤,鳞片上未曾留下半点痕迹。即便这一箭成功,也未必就能扭转形势,天晓得这头怪物的心脏长在哪里。更为奇怪的是,这麒麟是上古神兽,可与龙,凤凰,龟,并称四象,是大吉之兽,可面前这头所谓的麒麟,却是诡异万分,说不出的邪恶感觉。

那麒麟虽是分毫未损,但显然被萧依寂这一道攻击所激怒,一声声响鼻,喷发出泛黑的雾气,仅是片刻就将它的身体全然裹在一种,只留一双傲睨的眼睛,和一对寒芒四射的蹄子。随后,那头麒麟,一甩头颅,就又朝萧依寂撞了过来。

萧依寂一击不中,转身便逃,好在这流云殿大殿占地十分庞大,能够轻易施展轻功,此刻萧依寂极尽闪转腾挪,身形飘逸绝尘,穿梭在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心中却是有说不出的滋味。这头麒麟,竟是自己破坏了杀局,将它放了出来。自己早该想到,这流云殿殿主,敢用这么精密的王者局,就必然应该困住了一头上古神兽,一杀局牵动王者局,将麒麟封在麒麟印中。

这两把翻天的战弩,才能锁住的一只猛兽,恐怕极难对付。萧依寂正懊恼间,就听身后一声沉闷的低吼,那麒麟竟是紧紧跟来。萧依寂飞驰中,反手便是一道箭光,一声清脆的弦动,挟着巨大的力量,疾如流星,直奔那麒麟眼睛。萧依寂极为清楚,想要对付这种东西,只能从他身上最为柔软的地方下手,又或者……他的心头蓦地出现一个极为危险的想法,不由得将幽幽目光置于那地面下的麒麟印。

那头麒麟前蹄猛抬,那一箭光羽竟是贴着鹿角射了出去,直贯穿白玉柱子,才黯淡了下来。那头麒麟幽怨地看了一眼身后柱子,充满怒气地低吼出声,随即便冲了上来。

萧依寂心头一怔,脚尖轻点,旋身而上,落痕剑叮叮龙吟,光幕交织间便将那头麒麟禁锢,而他的身形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麒麟印。电掣之间,那麒麟似是知dào

他心中想法,全然不顾那光网的伤害,猛地冲向麒麟印方向,牢牢将麒麟印守在身下,略微颔首,眼中恨恨地望着萧依寂,不断打着响鼻。

萧依寂长剑才一触碰到麒麟身上的鳞甲,只觉一股巨大而诡异的力量灌进身体,旋即便被撞得倒飞了出去。萧依寂仓皇间,身体硬是生生一旋,稳稳落在站外,甚至顾忌地看着那头麒麟不敢再次贸然上前。他的胸中血脉闭阻,难受以及,提剑手上虎口,染满了鲜血,微微颤动。

“战无道,无生,无我……以经脉逆流,血染融合,完璧无详,以盈若缺,凌,剑者语。以弩在臂,以血饲养,无生,死气阴阴,阿鼻方成。以经脉通达……”

大殿中蓦地响起洪钟般的声音,萧依寂身形立时止住,即便那头暴虐的凶兽,也是身形微微一颤,俯首而立。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莫颜墨白,萧依寂游目大殿内的场景,却是没有发xiàn

莫颜墨白在这大殿之中。

“以脉为人,以断骨,断血,神死方能大成。纳膻中之气,推至双掌……”

莫颜墨白的声音听来雄浑非常,在大殿中久久不绝,良久,萧依寂才翻然醒悟,这莫颜墨白竟是在用这种方式,传授自己战气心法,不由朗声高呼:“莫颜……你若没死,就请出来相见。”萧依寂本想发问,却又不知该怎么称呼莫颜墨白,索性只用了一个“你”字代替。

“我颜墨白,与莫颜族没有半点瓜葛。你只要记住,以血供养,只有以血供养……”莫颜墨白的声音,渐渐飘远,断断续续,听不出是愤nù

还是欣赏,最后消失在麒麟的低吼声中。

“以血供养?”萧依寂不由喃喃自话,深锁的眉头从未舒展半分:“什么以血供养?”他反复重复着莫颜墨白的话,却还是一无所获,只听那麒麟鳞甲剐蹭出的声音,刺耳惊心,亦是让萧依寂由莫颜墨白的话中跳了出来,以十字战弩一搭,就欲再次奔出一道光箭。

“嗯?”萧依寂不自觉脱口轻啊,星目猛地震颤了一下,便明白了莫颜墨白的意思,原来所谓的以血供养是这个意思。萧依寂继而瞟了一眼迳奔而来的麒麟,心头一狠,猛地一提真气,将落痕掷出,与此同时,战弩弩翼一侧的利刃,已是在萧依寂的左手上划开了一个口子,温热的鲜血慢慢渗透而出,最终变成汩汩血液,晶莹的鲜血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愈加显得瑰丽起来。

血一滴滴的滴在十字战弩上,瞬间的转变,让萧依寂目瞪口呆,他的血竟是完全渗进了十字战弩之中,随着他的血液沁进,那十字战弩爆fā

出一阵耀目的强光,流云殿大殿中为之起风,旋着劲风,那战弩仿佛活了一般。萧依寂震骇的魂飞天外,而那头麒麟兽,更是俯首贴地,目露臣服的服从神色,凝着淡淡恐惧,口中低吼,也是变成了小声的呻吟。

良久,那十字战弩悬刀处,蓦地冲起一道霞光,由悬刀槽中,血液慢慢凝聚,最后形成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在那血红色的珠子中,荡漾着暴戾的气息,几乎让萧依寂都为之一窒:“这是……我的血……”萧依寂生硬的从喉咙处挤出了几个字,忍不住的簌簌而抖起来。缓缓撑起,此刻的十字战弩散发着勃勃的生命力,薄薄冷雾矮游弩身,寒凉刺骨,血红悬刀傲睨天下,萧依寂轻拨一弦,一道光柱蓦地由弦上奔出,直射穿两根白玉柱子,那道冷芒才略略微弱,但仍是以电掣一般冲向那巨型金屏。

只听大殿中暴起穿云裂石之声,巨型金屏一分为二,一左一右轰然倒塌,而拿到光箭则是深深地钉在了金屏后的墙上,箭矢全然没了进去,可见这随手一击,威力几何?萧依寂自己都是被吓得一怔,惊诧地看着这手中的十字战弩,又望了一眼叩伏在不远处的麒麟,心中对莫颜墨白不由又敬畏了几分。

随着那巨型金屏一破,这大殿之中的王者局不攻自破,流云殿殿门,缓缓而开,一丝凉风吹了进来,萧依寂从未感到,吹风也有这般享shòu

的时候,西天边的残月已是隐去了大半,东方天际微微泛起鱼白,开来再不过片刻便要天亮了,反首看了一眼仅剩的如沙星盘,心中腾起一丝再世为人的感觉,不由苦苦一笑:“又熬过了一个夜晚,不知dào

以后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那头麒麟,听他这样说,似是听懂了一般,甩着巨大的头颅,就朝萧依寂的身上蹭,鼻中闷响,竟似是在逗萧依寂开心。而萧依寂仅是略带畏然地看了它一眼,黯然神伤:“如果世上的人,都如你这样,就好了……”他落寞的俊面仰首看天,似是回忆着什么,良久,才拍了拍那头麒麟,说道:”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江湖……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去吧!”、

他说的不错,江湖!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生存,即便这头畜生是上古神兽,在江湖中也绝不可能全然而退。尔虞我诈,易反易覆他见得多了,也就司空见惯了,所以他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他自己,但他相信洛吟霜,甚至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她。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阻拦

那麒麟仿佛明白了他的话,竟是发出一声欢愉的高亢吼叫,震彻山野,狂奔而去。萧依寂摇摇头苦笑,实在是羡慕这头麒麟。

“很羡慕它?”一声夜莺的娇语蓦地传出,旋即一个绝美的身影,如飞一般从树林中急急向他驰来。

萧依寂正迟疑间,那绝美的身形,纱袖轻轻一抚,宛如蜻蜓点水一般,已是来到萧依寂面前。他心头一喜,询问道:“你没事了?”

“没事,我习惯了!”那女子淡淡出口,黛眉紧蹙,浅笑盈盈,口中的话却是让萧依寂感到冰凉刺骨。

“习惯了?"萧依寂略微不解,星目微微一颤,继而又问:“怎么会习惯?你不是……”萧依寂倏然止住了自己的话,知dào

自己险些说错了话,俊面腾起一丝红晕,干笑了两声,以缓尴尬。

云落愁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不禁掩口娇笑,花枝乱颤,但那明眸却仍是十分冰冷,透着无尽隐忧:“你看这个!"她娇呼未绝,纤纤玉手一旋,便从碧玉簪子上去下一颗颜色碧绿的珠子,与那精致的簪子相得益彰,隐隐中却是散发着死气。

萧依寂一怔,就听云落愁娇声幽幽说道:“这是一颗孔雀胆,剧毒无比,见血封喉,如果你不出手,我亦是不会让他们得逞……”她说话之间,轻音袅袅,神色看破,显是将生死看透。

“看来,我有些多余!”萧依寂谦然而笑,半点不怒,只是望着她的绝美娇靥,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她竟是如此的熟悉,那笑,那从容,那眉间点点哀愁也仍是浅笑盈盈,她请冷的目光足以让每一个男人疯狂,包括萧依寂。

“我想是我帮了你!”云落愁眉间轻挑,抛给萧依寂一个妩媚的眼神。她自是不理萧依寂俊面上的表情,自顾自的去看那一树桃红色的花树,在微微有些破晓的残星下,深的绯然,仿佛犹如一树鲜活的生命,在清凉的夜风中,沙沙作响。守不住流花凄美,簌簌而落。那云落愁的洁白纱裙,吹起一角,胜雪凝脂的肌肤裸露在外面,映着淡淡薄光。

“的确,至少现在我知dào

苦玉并非渔樵老人缔造,而那首听起来磅礴大气的诗,竟然是是个千年前的谜题!我确实该谢谢你!”萧依寂不由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凄然说道。

“看来,你不想面对?”她冷冷一笑,沁人骨血,用他的话,说到他哑口无言,这份聪慧,若是用在心计上,几人能敌?只是面前这女子再美,再令他动心,他都不会去触碰一下。萧依寂知dào

,亵渎了她的冷傲,也许在他从她的身上退下来的一刻,便会中毒身亡,她无疑不是一个绝情冷漠的女子,而这种人正好是好色之徒的克星。

萧依寂看着她超脱尘世的娇笑,心头不由就是一滞,他喜欢聪明的女人,但对于她,更多的是敬畏:“面对?我面对的太久了。人做一件事情久了,总会有些厌烦!”萧依寂俊面神色微变,不由感叹道。

“噢?堂堂陌红楼聚啸堂的堂主也会有累的时候?若是现在我有一把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你的心脉刺进去,毕竟可不是人人都用这个机会来杀你!”云落愁倏然停下了娇笑,甚为正经地盯着萧依寂的俊面,明眸中冷辉泛泛,翻天的水波,似是要将萧依寂淹没。

“你就那么恨我?”萧依寂不以为然的冷笑,身形卓然而立,微微挑衅着云落愁的自信。

“当然了,不是你出来搅局,那慕容然早已是我裙下鬼,焉有让他苟活的道理?”云落愁明眸一旋,幽怨地一瞥,顾盼生媚,秋水盈盈。

“你不觉得,现在慕容然比死还要痛苦吗?对于习武之人,被废去一身武功,挑断筋脉,比杀了他更令他痛苦!”萧依寂听罢,再度嘴角一扬,冷冷笑道。

“我不懂你们江湖中人的事情,我只知dào

,慕容然必须要死在我的手上,不惜任何代价!”她轻咛一声,淡然说道,那声音温柔极了,温柔如刀,深深划在萧依寂的心底。听她的语气,昨晚在铜雀楼的一切,都是她早有预谋,早就设计好的,那委屈害pà

,甚至决然的神色,她都演得恰到好处,竟是连他都被骗了。心念及此,不由得寒噤,冷意陡然爬上后背。

“仇恨是这个世界上最要不得的东西!”萧依寂苦笑着摇了摇头,便去看东天那一隅鱼肚白光。

就在这时,那一抹鱼肚白光,蓦地冲起一碰朝霞,松林间已是生出绵绵云雾,林中已有了悦耳的鸟鸣。东天曙光已露,萧依寂游目一看,峰峦峥嵘,苍郁翠黛,远处一抹黄色刺眼,萧依寂凝目细看,才看出正是那山腰上的庞大寺庙,而现在站在这山巅看来,竟是如此渺小,更令萧依寂感到惊诧的是,自己此刻站在山巅之上,而这山巅距离凤羽镇,少说也有半天形成,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如何与那老者缠斗?他已是完全没有了把握。

“那你为什么又要执着呢?没有仇恨,你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云落愁淡淡说道,绝美的娇靥却是享shòu

着那日出时分的柔和阳光,睫毛轻动,唇角嵌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我?我和你不一样,我必须要报仇,必须要解开苦玉之谜,即便杀再多的人,我也在所不惜!”萧依寂恨声说道,也不去看云落愁,只是将目光置向更远的远方,想着昨夜发生的每一个诡异的细节。

“什么不一样?我也要杀慕容然,即便牺牲我自己,我也在所不惜!”她莞尔浅笑,知dào

萧依寂没将自己看在眼里,倒也不急不气,仍是娇声道:“如你一样,我要为我的姐妹报仇!不错,在你们眼里,我们是最下等的人,甚至是最下贱的女人,为了钱出卖一切,包括肉体。但是我们一样有感情,一样敢爱敢恨,当每一个姐妹惨死在慕容然手上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为她们报仇,一定要用慕容然的血,洗刷她们的耻辱。也许你说的对,我们不一样,我云落愁,无父无母,在江湖中浪荡惯了,除了会一点轻功可以防身之外,再无别的本事。而你,陌红楼楼主最宠信的徒弟,陌红楼聚啸堂堂主,江湖中耸人听闻的杀手,落月山庄的二公子,羊皮卷的守护人。在你的身上,有着这么多的光环,想我这么渺小的人,你自然是看不到的!”她轻轻说,绝美的娇靥亦是没有半分生气,说罢,竟是咯咯笑了起来。

她娇呼未绝,萧依寂便毅然颔首,略带惭声说道:“我不是有意说这点我们不一样的,还请云姑娘见谅。我若真是嫌弃你,也不会出手救你。”

谁知,那云落愁一见萧依寂面色惶然,扑哧一声便大笑出声。知dào

自己失态,不禁又提起纱袖,遮住寒霜般的娇靥,口中调笑道:“我知dào

,不然我怎么可能不生气?还在这树林中等你从流云殿中出来呢?”

萧依寂一听之下,心头立见清明,顿时恍然,嘴角不由牵动了两下,责备的话又咽了下去,而后一抖手将落痕收入剑鞘。龙吟未绝,就听萧依寂低语道:“你在等我?”

“我在等你!”云落愁淡淡说道,神色上腾起一丝不悦神色:“我在这流云殿外等你,是怕你被那老怪物杀了,没人给你收尸!”她的话极尽冷然,萧依寂却是听得微微一怔,若是这话从洛吟霜的口中说出,恐怕又是另一番滋味了吧?

想到这里,心头决然,朝云落愁微一颔首,抱拳施礼道:“在下还有要是在身,就先行离开了!”说罢,萧依寂的身形便贴地掠起,想借着这向下的山势,俯冲下去。岂料,身形才一动,那云落愁便飘然如到自己的目光中,窈窕的身体,纤腰堪堪一握,胸前的酥团,随着云落愁浅浅的呼气,一起一伏,呼之欲出。而那薄弱蝉翼的薄纱,根本不能遮挡住曼妙的身姿,香肩稍稍端起,更是有几分冷傲的气质。愈是这样的女人,愈是能够激起男人征服的欲望,萧依寂也不例外,他此刻,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膨胀,自己的大脑根本不受自己的支配,呼吸间,也是越来越急促。

“不许走!”那云落愁蓦地娇叱了一声,柳眉微剔,明眸中亦是腾起点点怒火。

“嗯?”萧依寂不由脱口轻啊,却再无半个字。他极力压制着体内的躁动,其实只要在多说一个字,哪怕一个声冷哼,云落愁都能听出他的不对劲,只是他没有罢了。

“那老怪物,到底可以说了什么?这战弩……”云落愁娇靥一沉,冷冷明眸也是撞向了萧依寂手臂上紧扣着的十字战弩,旋即好深莫测的眼神望向萧依寂,那一种压迫而来的势,是他几乎不敢相信的。他能确定云落愁没有丝毫内家功法,所以这种恐怖的势,竟是完全来自她的本身。

第一百三十三章 琵琶调

“你怎么对苦玉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萧依寂星目一闪,冷冽的星眸撞上一滩湖水,激荡起一片又一片水纹。见她明眸轻颤了两下,显是有些许难言之隐,便口中哂了一声冷笑,冷冷说道:“既然你不便相告,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让开!”萧依寂话音才落,由身体中猛地爆fā

出一股冷傲的气势,直将云落愁的气焰打消,他目光如刀,那神色间的桀骜不驯,似是将她整个人剥光,看了个清楚。

云落愁娇躯不由打了个寒噤,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有些怯懦地看着萧依寂,但旋即,娇靥上惊讶的神色,便恢复如常,黛眉紧蹙,娇声叱道:“我不是小女孩,你这一招,对我没有任何作用!我知dào

你萧依寂出手无情,多一条鬼魂葬送剑下,也不过是一念间的事!”

萧依寂一怔,蓦地见她凝霜般的娇靥上,镇定自若,甚至在初升的太阳照射下,愈加显得她五官拼凑得精致极了,一望上去,令人错觉以为是哪一名门望族之后,绝想不到这女子竟是来自烟花柳巷。沉吟半晌,萧依寂才略微一松,苦叹了一声:“为什么一定要知dào

苦玉的事?我不想知dào

,可却偏偏被牵连;而你,明明不知dào

,却是想要知dào

苦玉的事。真是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你本来就是守护羊皮卷的人,肯定比江湖中人更加知dào

羊皮卷和苦玉的事,难道你在面前我还需yào

问别人?”云落愁反问道,黛眉一轩,不以为然。

“不然,我们换换?”萧依寂凄然苦笑道。

“换?怎么换?”云落愁显然被萧依寂说的怔了一下,明眸一旋,神色恍然,却仍是佯装不知dào

萧依寂的意思,轻声问道:“难道,你要来铜雀楼当头牌?”说着,似是十分感兴趣的在萧依寂周围,转上了两圈,口中啧啧,振振有词:“恩,不错是不错……如果画个女妆,倒也颇有几分姿色,会唱曲吗?会弹琵琶吗?会……”

萧依寂听着不由苦笑连连,听她说起琵琶,心中电掣一闪,轻笑道:“你的琵琶很有讲究!”

那云落愁止住打量,轻叹了一声,娇靥亦是深沉了下来:“的确,那把琵琶可不是一般的琵琶,是我到现在为止,最珍视的东西了。是教我弹琵琶唱调子的师父教的,只是她老人家已经过世了,只留下那把琵琶给我!”她口中低语,说起她师父过世,凤目中立时染满泪水,眺望着远方的目光,也是微微滞了一下,继而又放眼望去,也许只有这远山近壑的苍翠,才能平息她的哀怨,她的冷清。她就像一支洁白的莲花,孤芳自赏,却又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萧依寂良久才略微关切地说道,面色上更是因为惭色而变得绯红。

而云落愁只是轻轻的摇头,强忍着泪水,轻轻发出啜泣的声音:“没什么,那琵琶自我八岁,就入了我的手,与其他琵琶不同,我的这把能够弹出其他琵琶弹奏不出的曲子,听起来,更温柔一些。这把琵琶自古时便已不可考,尤其整块的小叶檀做为背板,更是极为难得,而它也似懂我,调子冷淡地调,亦是没有浮华!”云落愁口中自语,款款而谈,似是那把古琵琶已经成为他的生命。

“你的那首曲子倒是……”萧依寂颔首浅笑道。

话音未落,云落愁便已是接了过去,袅袅云烟浪荡,云落愁的身形蓦地掠起,贴地而行,在空中完成一个有一个极美的动作,水袖与舞,直令人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那云落愁一颦一笑,纤纤玉手轻提之间,便是一道飞瀑洒落人间,婀娜间,透着一种刚劲的美,仿佛临绝前,诀别的一抹笑意,韵味十足。她不是江湖儿女,身上也没有手起刀落人头飞的狠心魔女模样,绝美的姮娥,在灿然日华下,别有一番韵味。

伊人碎,碎流光

韶华不覆倾离殇

诉一笙离人泪

抚一曲断情殇

终不敌她当年,

嫣然一笑醉城皇

犹记你,眉间那一点凄凉

回不去当初,落月成霜

听闻那一场,盛世繁华

留不住庄公,梦里霓裳

沽酒执墨凝箫动

反弹琵琶醉情肠

英雄幕,幕江山

挥剑盈然月半悬

留一树残花落

悲枉年痴情错

依稀初识佳人

卸甲一曲倾天下

流韶过,不悔那一念执着

天涯别时路,往事情长

踏燕饮秋风,云歌斜阳

怎奈何归处,残碑无详

九霄千古炼沙场

碧落魂兮亦称王

云落愁无曲而歌,一声罢,刚柔并济最杀人心。她的声音极为柔美,宛如天籁,余音绕梁,绵绵不息,三日不绝。比这满山的清脆鸟鸣也是丝毫不差,没有琵琶伴声,更是令她的声音显得悦耳动听,直欲沁人心底,拔之不除。她跳得极为投入,已将这山巅当做自己的世界,翩翩彩蝶,行云流水,宛若飘飘入仙,她的身形如一片枯叶,随着山风徐徐,将她雪白的纱裙,吹得轻轻飘起。

天涯别时路,往事情长

踏燕饮秋风,云歌斜阳

怎奈何归处,残碑无详

九霄千古炼沙场

碧落魂兮亦称王

一曲歌罢,舞亦停,云落愁香肩微晃,由半空盘旋而下,轻落在地面上,点尘不惊。她笑意盈盈,娇靥上绽着冰霜傅面。她走到他面前,轻启樱唇,娇声说道:“你也觉得这首曲子很好听?”

萧依寂木然地点点头,半启的朱唇确实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直沉吟了一阵,才从那失魂的惊讶中转醒过来,不自然地笑道:“是很美,只是听起来太过凄凉,合上你的琵琶更是巧妙之极,你很厉害!”

萧依寂倏然的赞美,让云落愁先是一怔,而后失口娇声问道:“你在称赞我?”但那表面上仍是冷若冰霜。

“算是吧!”萧依寂剑眉一轩,坦然说道。

“的确,若是说在这风月场里打滚,能全身而退,恐怕是你也做不到!”那云落愁也不推辞,而是欣然接受,也丝毫没有避讳:“很难想到,这样一首曲子出自一个风尘女子吧?”

萧依寂却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剑眉微剔,以好奇的口吻说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提你是风尘女子?歌姬又能怎样?就算你是陌红楼的大小姐,又能怎样?”

“我听说,你是来这里找人的?那么人可有找到?我能否帮上什么忙?”云落愁顾盼生辉,口中却是略微谦逊的说道。对于萧依寂的话,她似是完全没有听到。

萧依寂听罢,原本开朗的俊面,不禁一沉,立时微微变色,叹了一声,无奈说道:“的确是来这凤羽找人的!谢谢云姑娘好心!”他略略躬身,显得十分谦让,心中却是对这云落愁有了另一番看法。不要说现在他已经知dào

了洛吟霜的下落,就算不知dào

,他也不会让她帮忙,纵然她外表柔弱,可那颗心……不知几时会要了自己性命。

“她对你很重yào

?”云落愁倏然浅笑问道,那眉间一点深邃,正显示着她的话,显然有多重意思。

“是!很重yào

!”萧依寂沉吟半晌,毅然颔首,沉声应了个是,见那云落愁面色一变,心头立时一惊,旋即又脱口而出:“如果我知dào

,救你需yào

这么多时间,也许我会选择不救你!”

“在一个女子面前,说另一个女子,看来你还真的不是很聪明!”云落愁佯装怒意,微微嗔声说道。

“有人跟你说过,我很笨?”萧依寂笑笑问道,旋即嘴角挂起一抹不起眼的得yì

,但仅是片刻,片刻后他的这抹得yì

便被打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然很笨,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而且,你若是不笨,怎么还看不出那流云殿殿主的计谋?”云落愁幽幽说道,在她的娇靥上找不出任何心急,甚至气定神闲:“不管那流云殿殿主,告sù

你什么事!……估计那老怪物也不会有好事跟你说……不管他说什么,他都只有一个目的……”

云落愁娇呼未绝,却见萧依寂冷冷一笑,心头却是浮起一丝阴霾:“这是我的事情!”

云落愁一听他这样说,便也不再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问道:“刚刚跑出去的是什么东西?我只觉得影子一闪,那东西就不见了!"

“麒麟!”萧依寂落寞开口,想起那麒麟窘态,却是由心添上一抹笑意。

“麒麟……”云落愁惊得失口娇呼一声,凤目睁大,立时怔在那里,许久才以极为尖细的声音问道:“你说那东西是麒麟?”

萧依寂郑重的点了点头,星目中冷冷泛辉,望向她的目光,却似是一颗定心丸,云落愁渐渐平息自己激动的心情,不由低声骂道:“这老怪物,竟然养了一头麒麟……”

“那不是真的麒麟!”萧依寂淡淡说道,嘴哂冷笑:“那是麒麟印中封住的麒麟魂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高深莫测

“听你方才说,看来你知dào

这流云殿殿主是什么人?”萧依寂侧目问道。对于那头麒麟,他实在不知dào

该说什么,又或者他根本不知dào

该怎么说,设非那是麒麟魂,只怕他这条命,就搭在这流云殿了。而此刻,他能感到自己体内战气在熊熊燃烧,与那十字战弩更似是心意相通。

“他?”云落愁黛眉轻蹙,如凝脂般的娇靥上,涂上一面冷霜,立kè

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我不知dào

他是谁,但是我知dào

,整个凤羽镇都在这个人的掌控之中,似乎是个很久远的老怪物啊!这流云殿由他一手创建,但这一笔钱,就不知一般人能够出得起的!”

她娇音落下许久,却不见萧依寂再语,她微微侧目,那萧依寂只是缓步退进殿里,似有所思,她见他如此,极为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

萧依寂不作答,却是将那十字战弩从臂上退下,脚下轻点,身体腾空而起,将那十字战弩高高抛起,手上连着奔出两道剑光,借着剑势,十字战弩划过一道弧线,银光大放,毫彩烁然,直落下那大殿的房梁上,放出一声干净的脆响。随着十字战弩和莫颜墨迪的战弩再次相对呼应,这殿中九阶之上的巨型金屏,以极慢的速度合拢。

血色渐渐消失,萧依寂和那战弩的联系也是越来越微弱,那一抹光彩明灭了两下,黯然了下去,萧依寂体内的战气也似被抽空了一般,胸中剧痛猛烈来袭,他轻咳了几声,只觉气血逆流,难受以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险些让他跌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云落愁眉头一皱,略微紧张的问道,那娇靥也是涂上一抹绯红,她正望着他,冷冷的星眸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情感的波动。

“没事!”他冷然回答,眉宇间的痛意却是越聚越深,强自运功,将那逆流喷张的血脉压制下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俊面铁青,双唇泛白。他终究还是抵不过那剧痛的侵袭,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痛苦的低吟了一声,呼吸声也渐渐变得剧烈。

“看来,你受伤了!”云落愁轻问道。

“是,若想杀我,现在倒是好时候!”萧依寂也不理云落愁听到这话的反应,自顾自的找了根白玉柱子,靠在上面,极力的平复自己的呼吸,运用自己的内力调息气血。此刻的萧依寂就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危险之极,只要一个导火索,就可以让他变得冷血残忍,不因为任何原因,只是他感觉到了不安。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云落愁面若凝霜,听他这样说,不禁娇哼一声,神色傲然,似是不屑,又似是气急:“不管江湖中有多少人想趁这个机会杀你,但是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萧依寂听着,嘴角一扬,泛起一丝苦笑:“的确,江湖中有很多人想杀我,想要将我千刀万剐凌迟的人更是大有人在,不过看来我很好运,恰好,你不想杀我!”

“为什么要把十字战弩挂回去?难道你不知dào

有多少人想得到这把战弩?有多少人想当莫颜墨白?”云落愁话锋一转,倏然开口问道。

而他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会,星眸中毅然决绝,斩钉截铁地说道:“不!那个人是颜墨白,不是莫颜墨白,他从来都不是!”对于莫颜墨白,他不知dào

有种什么样的情愫在里面,只是更多的是敬佩,一种男人由心的敬佩:“十字战弩?没有苦玉作为悬刀的十字战弩又有什么用?况且,我从来不想得到这把神话中的武器,我相信,没有它,我萧依寂一样能够报仇,一样能杀我想杀的人!”

他的声音冷冷,却是透着极尽自负。云落愁一愣,纤纤玉手,轻轻起落,落寞的掌声响起,口中赞声说道:“说的真好,萧依寂就是萧依寂,比起江湖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更喜欢快人快语的真小人,况且,你也算不得小人!”

她似乎很喜欢学他说话,而且,似乎比萧依寂的话更令人信服。萧依寂眉间一挑,微一颔首:“我当然不是小人!你什么时候见过杀人如麻的小人?”他的话,无疑不是对的,所以他永远当不了小人,自然也当不了伪君子。

“你是一个受约束的浪子!”云落愁浅笑吟吟,娇呼娓娓动听,那语气中的娇媚,直令听者,酥了骨头,而何况,是如此一句听起来是赞美的话:“浪子没有太多的顾忌,只凭自己喜好做事。所以,你只能勉强算是一个浪子!”

“听起来,很有道理!”萧依寂笑笑回答,面色上的一丝涨红渐渐消了下去,内视心肺,却是凛然一震。经脉契合比之他平日竟是高出许多,虽然五内俱焚,胸内脏器被战气压制着,沁出死死鲜血,但此刻竟是在极快的修复,丹田处一蓬正盛的生气正勃勃愈发,痛苦的感觉也是慢慢消失。

这种转变……萧依寂几乎不敢再想下去,反首去看那高高挂在大殿梁上的十字战弩:“也许,颜墨白说的是对的,我的确不需yào

他!”心念及此,不由会心一笑,淡然说道:“十字战弩是属于颜墨白的,而且,我不需yào

它!”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云落愁不禁轻叹一声,黛眉紧锁,愁云惨雾。

萧依寂并未回答,只是微一颔首,抱拳低眉:“云姑娘,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萧依寂仍是不理她的叹息,木然说道。

“咯咯……”她掩口娇笑起来,映着那东升的日华,瓠犀皓齿越加显得洁白,娇靥绽笑道:“你知dào

怎么下山吗?知dào

怎么去潇城?”

云落愁的话犹未完,莺呖犹在,萧依寂却是蹙了蹙眉头,心头腾起一丝异样,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他身形一颤,心智立时恍然,反问道:“你怎么知dào

我要去潇城?”

云落愁倏然止住了笑声,寒玉般的娇靥上,冷意泛泛,似是从来都不会笑一般。眸中讪意陡升,明眸顾盼,略微带着精明。他望着她,四目相对,一时间无言,让气氛开始显得尴尬。一个男人和一个绝美的女子本应该在这了无人烟的地方,做些让人高兴的事,可是他现在只想让她的面具撕碎,连同某些不必要的东西,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妖媚,冷傲下的妖媚。

云落愁终究还是妥协了,明眸似是无意的一转,知dào

自己瞒不住萧依寂,索性也不再隐瞒,以极为沉着的口气,说道:“你以为纳兰荀是谁的人?远南荀四爷,他在凤羽就算再有势力,仅仅一个傍晚就帮你查到洛吟霜的下落?没有我的帮忙,恐怕现在你早就跑去天涯海角,找你的未婚妻了!”说罢,云落愁轻拂水袖,似是气极地背后头去,不看萧依寂。

云落愁越是往下说下去,萧依寂心头就是越发的觉得寒意湛湛,说不出的冷,尤其是他在她背过头的一刹那,看见她眼中那平静如水的眸子,更是让他觉得面前这个女子,绝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心念电掣,便是计上心头,剑眉一轩,佯是嗔怒:“你到底是什么人?没有人想帮我!”

云落愁听他这样说,不由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说道:“我?风雨镇铜雀楼的头牌罢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就好比你是陌红楼的杀手一样!”她的话深沉得紧,才一出口,顿时令萧依寂无言以对,唇角抽搐了一下,却仍是没有说出来。云落愁这话,显然是警告萧依寂不要得寸进尺,更不要再问下去。的确,他是陌红楼的杀手,可他还是守护羊皮卷的人,所以云落愁自然也有两种身份,她不愿说,他问也是徒然,至少,她没有害他。

未等萧依寂想好应对之词,云落愁却是说道:“既然萧堂主有事,可以由流云殿后侧小路下山,这流云殿前面的路,是布了奇阵的,进去了,没有人指引,一辈子也别想走出来!本想留萧堂主在铜雀楼小坐,但现在看来也实在没什么必要!就此别过,落愁先走一步!”

每一个字都克制内敛,似是伤透了心,凄然决绝。娇呼未绝,云落愁那一道身影,蓦地冲起,向对面树林中冲去,仅是几个旋步,便全然没了踪迹。空气中仍是飘着淡淡女人香,似是云落愁还在,山巅上却是空空荡荡,任凭山风将萧依寂的乱发吹起。见完全没有了云落愁的踪迹,他的心头才不禁泛起一丝歉意,只是已经太晚。便也只好苦笑一下,绕过流云殿,去找寻流云殿背后的下山之路。

这流云殿十分庞大,在大殿内已是有所见识,只是现在绕着大殿外侧走,更是让萧依寂感到这流云殿的磅礴气势,灿然日华下闪射的金光,彩毫烁烁,泛起一片又一片瑰丽的颜色,直欲迷了人眼。尤其那座大殿旁的小楼,镂雕精美,宛若仙境天宫,山巅被风吹动着的薄雾,飘荡在其中,更是显得美轮美奂。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画

而那小楼门窗俱是镂雕,游目看来,八扇雕花木门,朝里开着,每一扇的木门上,都雕着一副精致绝伦的雕画,栩栩如生,刀下有神,竟似是将画中人物的灵魂都刻在其中,那传神的刀法,绝非一般人能比,显然是个功力极为高深的人刻下的。而最吸引萧依寂的,却是那画中传达出的意思。

八扇雕花木门,每一扇上,都可以独立成为一个小故事,萧依寂凝目细看,那画中人,竟似在门上游动,那一幅幅血的画面,在他的面前展开。每一幅,都深深刻在他的心头,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看到最后,他神色间蓦地变得悲恸,星眸腥红,紧握拳头是自己开起来没有那么激动,牙齿紧咬着下唇,微微颤动。那是一副残忍已极的场面,即便是他看来,都难以平息。

画中,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破败的城楼上,夜风吹着残留的半面旗,将那残破的旗布,吹得猎猎作响,城中火光四起,哀嚎声响成一片与刀剑撞击的声音,交相呼应;哭声,喊杀声一片。天空中乌云流动,残月无光,看起来就快有一场大雨,偶尔传来几声闷雷。然而这些,丝毫不能遮挡在萧依寂面上,那屠杀的场景。这是一个小城的街口,昔日熙熙攘攘的人潮涌动依旧,却不复繁华当初,替代的是完完全全的人性的大恶。鬼头刀似是肆意的挥动,溅起一股又一股温热的血液,而那高高抛起的头颅,却是在鲜血滑落以后,不缓不急的落下。

一个个抽搐的身体,淋着殷红和腥臭的黄白,凛凛山风拂过,干裂的气息,令整个小城变得异常恐怖,炼狱之地,青石长街淡淡飘着血雨,空气中全是焦糊的味道,炽热的高温,使面前场景渐渐开始变得扭曲。随着那些手起刀落的刽子手杀得性起,嘈杂凌乱的街口,开始有了女人和孩子的啜泣,婴儿的啼哭,在这冷风和烈火交织的夜里,令人感到一阵阵不寒而栗,寒噤的冰冷爬上背后,心却是在剧烈跳动。

火焰肆虐蔓延,将整座小城照的亮如白昼,火势绵延,直射在萧依寂眼里,他身形霍然一阵,在那破败的城楼上,竟是古朴的雕着几个大字,虽然萧依寂看懂上面的字,但那一笔一划,龙飞凤舞却是让他星眸一滞。熟悉的一切,瞬间从眼前掠过,一幅幅惊奇的画面,这里竟是西北簟溪小城。而那街口被屠杀的人,想来应该就是莫颜一族。

想到这里,萧依寂到底还是经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去打量那些所谓的刽子手,那些人俱是黑色紧身夜行衣,面罩黑纱,冷漠的眸子中透着淡淡放肆的笑意,似乎在他们眼中,莫颜一族的性命,不过就像是青楼女子,那么的不值分文,玩虐的味道,更是陡然立现。那是一个才刚成形的婴儿,被其中一个黑衣人用手高高举起,说不出的桀桀冷笑,在那黑衣人的脚下,躺着一名清丽的女子,面目狰狞恐怖,双手在空中不断的乱抓着,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用不了片刻,那两只原本纤细的玉手,动作缓了下去,而后,僵硬的停在半空中,不再有任何反应。在她的小腹上,触目惊心的开着一个空洞,汩汩体外留着殷红的鲜血,覆盖了原本腹中白花花的肠子,血渐渐也凝固了起来,比之温热,更为粘腻腥臭。

鲜血合着水渍不断从黑衣人的手上淌了下来,渗进他的袖口,那一抹寒光猛地一晃,袖口中竟是还藏有一柄短刃。那黑衣男人俯下身,毫不在意的以手指,轻轻滑动女子小腹上的空洞,以手扯动女子腹中之物,她的身体仍是不时颤动一下,弓起的身子晃动之下血液溢出空洞,立时腹腔中的情景再次浮现了出来。女子的五脏已是被刚刚那人的一抓一扯之下,全然脱落到腹腔之中,说不出的恶心。那黑衣男人一见,凶狠的目光中再次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意。

女子的头,偏向萧依寂,他能看到那女子因为剧痛而瞪大的明眸,瞳孔渐渐涣散开来,眼白愈来愈少,最终只剩下两只完全漆黑的如点墨的黑色眼仁,她的身体仍是弓着,在周围的火光下,泛着油亮,一层细细的香汗裹着女子的全身,两团雪白的酥团,微微半露。在萧依寂的脑海反倒是出现了一幅极为香艳的画面,放纵之下,轻吟细语,肢体的交错,缠绵,扭动的欲望,巅峰中那忘乎所以的娇,喘呻吟,沾着血的疯狂,总是令人更为着迷。疾劲的山风吹拂下,一种极度的不适应,让萧依寂的胃内感到一阵阵搅动,味觉冲击着自己的理智,一种恶心的呕吐感立kè

涌了上来,伴随着血液中跳动的不安,竟是令他隐隐有些兴奋。那张扭曲的脸上更多的是惊恐,直到最后一秒仍是想要要回自己的孩子。而那黑衣男人,却是响起一阵轻蔑的大笑,随手一置,将那才刚成形的婴儿,狠狠摔了下来。萧依寂几乎能听到一块肉,摔在石板上的声音,星眸泛着微红,泪水在眼圈中打转,此刻他恨不得自己冲上去,与那些黑衣人拼杀,残存的理智却告sù

他,一切都是没用的,在这画里,他杀不掉任何人,他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一种无力的感觉,窜上心头。

天空中一道奇长的闪电划过,突然爆fā

一阵穿云裂石般的脆响,随之雨点密集的洒了下来,瞬间将这小城包围在一片哗哗雨声之中,倾盆的大雨,并没有阻挡那些黑衣人的杀念,挥动的冷刃更加迅速,一声声惨叫,地狱也不过就是如此。冲刷下的青石长街再次显现出古朴的颜色,咸腥的血液,似是找到了依附,渐渐与雨水混作一块,真zhèng

的血流成河,萧依寂看起来,却是这般的触目悚然。尸体堆积如山,圆滚滚的头颅落了遍地,接受着最后的洗礼。

雨越下越大,掩盖着夜幕下的罪恶,雨水将熊熊大火,渐渐扑灭,萧依寂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直到耳畔只能听到雨声,他倏然感到一阵恍惚,阳光刺进眼底,一瞬间的转变,让他有些不适应,几次想要挣开眸子,都因为炽烈的阳光照耀,而睁不开。

索性他也不着急了,细细回想那画中的意思,旋即便有了一些推论,簟溪覆灭,一定是在接天之战以后,不然,凭莫颜墨白的脾气秉性,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另外一点就是他画中所见的簟溪小城破败不堪,哪里还有他当日所见辉煌,想必莫颜一族的衰退应该也是在莫颜墨白泛出莫颜族,踏入碧云峰开始。只是他仍是不知dào

,那群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袖口藏刀,下手极狠,极快,以黑纱掩面,夜行衣为着,显然是训liàn

有素的职业杀手。想起那黑衣男人冷冷的目光,他仍是感到背后一丝凉意爬了上来。

簟溪之后,西北再无人烟,荒废至今,而那群黑衣人到底想要在簟溪找什么?莫颜墨白泛出莫颜族,带走了十字战弩和苦玉,此后再未踏入簟溪半步,如果他们是为了找寻苦玉的下落,必然是说不通的。会不会这流云殿的殿主,就是当年黑衣人中的一员?他心念及此,不禁幽幽然说道:“不知dào

这些人,还有没有人活了下来……”

萧依寂剑眉微剔,半睁星眸,反首看了一眼天上高悬的日盘,已是没有刚刚那般刺眼,却是不敢再看那八扇雕花木门上的画,生怕那些画会将自己再次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朝小楼后走去,那小楼后倒是极为别之清幽,以翠竹为壁,搭起一座小院,院中一颗参天银杏,枝叶正盛,阳光透过叶子,射在地上,斑驳得惬意。树下摆着一个石质八仙桌,在八仙桌周围,围着几个石凳,粗略的雕着一个石花,倒是也有别样味道。在那八仙桌上,摆着两碟茶点,一只紫砂壶。一只紫砂杯。看来这流云殿中,自己一人独住,也是几分孤单。在院子的一角,整齐地摆放着两个木质架子,上面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在灿然日华下,冷冷泛辉,一股无形的寒意,包裹着这里,即便炎炎夏日,这小院之中,仍是凉爽如春。

继而前行,荷池流水,假山林立,游廊画栋,美景尽收眼下。而此刻萧依寂哪里有心思欣赏这些,一面想着刚刚画中之事,脚下急步,朝那游廊尽处走去。

这游廊之中,以金色琉璃瓦铺顶,梁间飞檐雕刻,凤舞欲飞,栩栩如生不说,颜色更是极为艳丽,一眼让人望去,没有平日所见游廊压抑之感,梁以绿漆做底,上面雕刻着双龙戏珠,而那珠确实是嵌在梁上的珍珠,每一颗都同等大小,颜色上层,极为难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又遇云落愁

最吸引萧依寂的是,在那梁上,刻着一些他熟悉的文字,莫颜族的文字,龙舞翻飞的刻在梁上,柱子上,萧依寂见罢,不由苦然一笑:“你倒是认识我,可惜我不认识你!”古色古香的游廊尽处,一扇拱门,拱门之后,便是无尽的翠绿欲滴。

萧依寂快步前行,行至拱门,心头大惊,两道斜飞的剑眉,立时蹙在一起。拱门尽处,竟是一处悬崖峭壁,山雾缭绕,远山翠黛如画,鲜绿欲滴,却是无一处下山之路,山涧下,潺潺一道细线,珠光雪润,隐隐传来阵阵瀑布落水的隆隆声,偶尔几声尖嗥,倒是显得有几分落寞。

萧依寂见此情形,便是一怔脱口自语:云落愁说这下山之路就在流云殿大殿之后,可这分明是一处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前行的路,自已也非鬼非仙,如何能下得了这万丈深渊?难道云落愁此话还有其他意思?他沉思良久,游目打看这游廊,却是再无任何异常,不由叹了口气,起了一片徒然。靠在拱门上,他愈发感觉到一阵阵无力,看着自己褴褛的衣服,衣襟已经被血染尽,干涸后不断划着萧依寂裸露在外的胸膛,他不禁自嘲的一笑,他萧依寂何时有过这样的落魄?琵琶骨仍是隐隐作痛,尚不能动手搏斗。

倏然,落痕轻吟,泛起一道道炫丽的银光,晃得萧依寂几乎睁不开眼睛,萧依寂苦苦一笑,抚着剑柄自语道:“你也觉得?无论莫颜墨白那把十字战弩,有多合手,仍是不及你的十分之一……"萧依寂话音未落,就见落痕长剑蓦地一旋,直刺进拱门一侧,随着那一声脆响,咯咯机关启合的声音,渐渐传进萧依寂的耳中。

萧依寂不由大惊失色,身子一旋,迳自立起,落痕入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重石滚动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带着扑天的粉尘,呛得萧依寂不住咳嗽起来,眯着双眼看去。却见这拱门左侧,游廊墙壁上传出一丝光亮,那壁上刻满莫颜族的文字,也是随着滚动的重石变得模糊起来,一道清晰的剑痕突兀地显现出来,那正是落痕刚刚的落处。

随着石壁开启,粉尘归于平静,萧依寂才算看清这条所谓的密道,这也许就是云落愁口中所说的下山之路,想到这里,不觉心头一喜,便也全然不顾危险,由此路下山,越向前飞驰,面前景色,愈是令他感到大喜过望,旋即,全力施展功力,脚尖轻点怪石,仅是片刻,便冲下山腰,而这苍翠郁郁的树林中,怪石林立,其中不乏形状奇特的顽石,萧依寂游目间,仅是淡淡一笑,已是看出这片山林中怪石为阵,与他上来时的阵法相似,怪石黑白相间,倒是显得这树林中清幽十分。他眸中带着一抹冷然笑意,自是知dào

破解之法,那流云殿中,行事为人极为乖张,这样的把戏绝不可能只玩一次,所以他根本无需多费脑力去想。

心念及此,轻提真气,点怪石,踏松枝,宛如风驰电掣,捷逾流星。尤其此刻他是有山巅向下俯冲,更是快逾飞矢,令人看来,眼花缭乱,怵目惊心。飞驰间,群峰翠碧,山中鸟鸣旋绕,薄雾了了,错眼看间,那山上竟似真的隐藏有仙穴灵窟,瞬息万变,令人震撼。

他急速飞驰,待到山下,已是时值正午,毒辣的阳光照在他虚弱的身体上,更是有几分令萧依寂感到头晕目眩,他回首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巅,山上白雾茫茫,流云殿已是隐藏在其中,完全不见踪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凤羽发xiàn

不了这座气势宏伟的高台楼殿,全因这山上,终年云雾缭绕,越复上看,越是将山巅上的情形,全然遮在其中,实在是一块难得的清修之地。想到被那老者霸占,萧依寂心头不由升起再世为人的感觉,昨夜种种,历历在目,他实在没有力qì

回想。

回到凤羽城中,日头更是偏西,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奔进镇中,镇上的人异样的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窃窃私语,纷纷低声议论着这个不速之客,有昨日见过萧依寂的人,更是在背后指指点点。山腰上的寺院,香火仍是鼎盛已极,接着风势,更是能闻到空气中夹杂着的香烛味道,令人感到一阵阵的呼吸困难。镇子上仍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那卖香烛的摊子也仍是被买东西的人,团团围在中间。

然而,萧依寂看着这一切,星眸中的景象越来越是模糊,身体的虚弱已经让他感到濒临死亡。镇道上车辚辚,来往密集,萧依寂哪里顾得其他,伸手便将离自己最近的马车拦下,低声问道:“可是去往潇城的?”

那马车上的车夫,先是已经,而后急忙勒住缰绳,防止马受到惊吓。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极为壮实,烈马怒嘶了四声,前蹄扬起,由于车夫勒住缰绳,而没能伤到萧依寂,立时停了下来。那车夫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一二左右,脸上却是写满了沧桑,显然是个跑惯了江湖的老手,他瞟了一眼萧依寂,眸中立现惊恐神色,失口惊呼道:“我的妈呀,您这是演哪一出?自杀到别的车前面去,我车上有客人,要是吓到了,你担待的起吗?”

那车夫虽是满口埋怨,但话却是十分坦诚,万没有因为萧依寂落魄样子,露出半点鄙夷。萧依寂哪里有心思跟他猜哑谜,强忍着胸中痛楚,问道:“你的车,我要定了,到潇城多少银子,我都出得起!”

那车夫茫然地打量了萧依寂一遍,眉头紧皱,显是不知如何是好:“您看您这人,这凤羽去潇城的马车,多得是,您在拦一辆就是了,何必为难我一个驾马车的?”他声音洪亮,几乎恳求说道,似是怕萧依寂没有听清。其实这句话,有着两层意思,一深一浅,相顾两者,谁都不得罪,也不想放走自己赚上一笔的机会,要知dào

,从这凤羽小镇,到潇城的人,可是远没有达到有人肯出高价与别人同坐一车的程度。更何况,他已经认定萧依寂必定不是平常人家,单凭他出众的样貌和手提斑斓宝剑,十有八九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在凤羽糟了什么变故。

萧依寂听罢,不由得嘴哂轻笑,这车夫的伎俩他怎能不知?旋即由腰间一探,取出一张百两银票,置于手上,星目一闪,冷然问道:“你看,够吗?”

那车夫一见萧依寂出手如此阔绰,更是认定萧依寂是富家子弟。他眉间绽笑,一把接过银票,星目中闪闪泛辉,翻着兴奋的波澜,便朝萧依寂赔笑说道:“您稍等,我这车里有位客人,我要先问过她是否愿意与您通行,如果她不同意,那小的我也没办法了,银票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您!”说着,也不等萧依寂回答,便探头到车里询问。

随着那车夫半掀草帘,一股轻轻的幽香飘了出来,味道淡雅,令人闻之着迷。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极为清高的女子。萧依寂的心里已经有了定数,正欲亲自询问,琵琶骨处蓦地传来一阵痛楚,使他的双唇抽搐了两下,却是没有说出来,他只感觉到星眸前的景象渐渐暗了下去,天旋地转的感觉令他难受之极。他受伤极重,此刻再也无力支撑,身体倏然倒了下去。他能听到耳边嘈杂的人声,议论声,只是他已经没有任何力qì

回击,眼前黑暗越聚越深,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绝美的娇靥,正略带紧张的望着他,口中轻语:“你没事吧?没事就点点头告sù

我……”耳畔的声音渐渐消失,萧依寂彻底昏迷了过去。

……

当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了,颠簸得马车令他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上手摸来,身上每一处伤口都被仔细的包扎过,渗透着药力,比之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他微微侧目,那一张绝非的娇靥,仍是那般紧张地望着他,见他醒来,凤目一旋,莞尔浅笑,轻声问道:“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这是哪?”当他看见身边的人,是她的时候,他心头便已经是一凉,问道。

他没指望她能回答,可她却是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你不是要去潇城?正好我也要去潇城!”她浅笑盈盈,娇靥倏然绽起两朵绯红,只是在萧依寂眼中,她的笑,分明没有那么简单。

“是你救了我?”他喟然轻叹,眉间仍是凝着痛意,最令萧依寂不解的是,云落愁分明和他一起下山,以自己轻功飞驰的速度,竟然比云落愁玩到凤羽镇,这一点,他怎能不怀疑?

“是,是我救了你!”云落愁自然知dào

他想什么,他那迷茫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他。随即,由身侧一个小食盒中,取出一碗药汁弄弄的草药汤,樱口小心的试过了水温,才递给他:“把它喝了,对你的伤有好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同行

萧依寂剑眉一皱,口中不由发出一声冷哼,显示对云落愁的好心不以为然:“你早知dào

,我会和你同行?”

云落愁瞥了一眼俊面暗泛怒火却无处发泄的萧依寂,黛眉含烟,樱唇轻启,娇声说道:“不是你想去潇城吗?现在既然已经在去潇城的路上,你还想知dào

什么?”她冷语相对,神色间说不出孤傲的味道,刻在骨子中的清冷,着实十分动人。

她的话,说的萧依寂一怔,立时无言,想来惭愧,自己的确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眉间一轩,双唇轻碰,以歉意的口吻说道:“云姑娘,对不住了!”

入耳舒畅,她似是得到一丝满yì

,唇角挂起浅笑,将那药碗递给了萧依寂:“快把这药喝了,前面要进山了,路途颠簸!”她说的极为平常,倒也诚恳,有了刚刚的教xùn

,萧依寂纵然想要拒绝,也是有些为难。他细看药碗中的药汁,呈黑褐色,嗅之微微有些甜腥,草药味极浓,温度适宜,显是经过长时间熬制,且是不知这云落愁是什么时候熬了这服药,似是早就知dào

他会受伤一般!

“怎么?怕有毒?放心吧,我若是想害你,只怕现在你困在流云殿里,而我早已经到了潇城,找到洛吟霜,告sù

她,你心里根本没有她,你猜……她会不会去找你?你就在那流云殿中过一辈子吧!”云落愁幽幽说着,纤纤玉笋轻划着碗沿,似笑非笑的说道,明眸中更是深沉的可怕。

萧依寂不傻,自然是知dào

她话中意思,更何况,以洛吟霜的个性,得知了这个消息,绝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更不要想她会来找自己,尤其,这句话,是由一个女人向另外一个女人转答的,言中威力更是徒增数倍。更何况,这云落愁心思缜密,此刻又不知dào

在打什么注意。心念及此,萧依寂将心一横,接过云落愁手中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半点没有留下,那因难闻的味道,呛得萧依寂不住的咳了两声,旋即将手一摊,冷然说道:“药,我已经喝完了,现在可以告sù

我,流云殿和你的关系了吧?”

“你以为那药是什么?还能好喝到哪里去?要毒死,也是我先毒死,你大可放心!”云落愁见他如此不解好意,娇靥不禁爬起一丝愠色,似是轻蔑说道。随后,仍是冷冷然,望着窗外渐黑的景色,口中轻叹了一声:“哎……算了,也罢,免得一路上你在问我了。我和流云殿没有任何关系,知dào

流云殿的机关,不过是因为那流云殿的老怪物,请我去唱了几次曲罢了!”

萧依寂听罢,俊面一沉,口中立时冷笑道:“这么简单?流云殿殿主绝非一般江湖世家的老前辈,恐怕其中原因,只有你自己知dào

!”说到这时,萧依寂肩头仍是感到隐隐作痛,纵有白纱包扎,那触及筋骨的伤一时半会必然不会全好。

“你真的想听?”云落愁见瞒不过去,娇靥立现犹豫神色,沉吟半刻,才明眸一旋,樱唇轻碰出声:“好吧,告sù

你也无妨,反正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也算解了一解我的心事!”萧依寂听得心头一紧,星目一闪,却见云落愁娇靥面现愁容,那一泓盈盈秋水也是黯淡了几分,似是有极重的心事。

“的确,你猜的不错,我是最熟悉流云殿的人。至于我为什么熟悉,是因为流云殿那个老怪物,五年前,有个男人,他英俊,潇洒,风趣幽默,侠肝义胆,在凤羽镇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我,还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歌姬。有一天,不知dào

为什么,山上的野猪发了疯似的向山下小镇冲了过来,马上就要到凤羽镇镇碑了,为了斩杀由山上冲下来的野猪,那个男人受伤了。是我,随身带着的一碗药,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你不必奇怪,为什么我总是随身带着草药,或许那样,我会感觉他还在我身边!”云落愁的话,声音越来越轻,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但那仅是片刻的事,云落愁轻舒了几口气,以极低的声音,啜泣的说道:“如你所想,我和他……后来,我才知dào

,原来他是流云殿的少殿主,我在他口中得知,流云殿是由那老怪物一手创建,老怪物姓莫,他也不知dào

那老怪物到底活了多久,只是知dào

他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后山乘凉,有时候会念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也会写一手自己看不懂的字……”

云落愁娇呼未落,萧依寂心头一惊,立即脱口而出道:“果然,看来,我猜的不错,那流云殿殿主的确是莫颜一族的族人!”他未及激动,便见一双柔弱的眸子望向他,那娇靥上的委屈,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直令萧依寂心头撞鹿,而她显然也是一怔,有自觉露出一抹娇羞神色,旋即将相视的目光移开。

“而他,名字唤作西寒,是由那老怪物在别处抱回来的,自然也就随着那老怪物的姓氏,姓莫。他和我说过,许多那老怪物当成秘密的话,现在我将它告sù

你,也算了了我一丝怨念。这流云殿并非心里门派,而是又东方迁来此处,并且在迁来此处之前,也并非是叫作这个名字,听他说来,应该人丁声望,极为兴盛。据说当时迁来湘水地带,路过凤羽,还有一些怪异的事情发生,所以导致了老怪物一下就看重了现在流云殿的位置,更是大兴土木,奴役凤羽城中家家户户,以供驱使。

只是,西寒来到风雨之时,恐怕这做流云殿已是矗立百年,斑驳痕迹突兀明显,也是后来这老怪物再一次修复和修改流云殿的开始。就是那一次,让我的人生,彻彻底底变了……”

萧依寂能感觉到,云落愁低声诉说,在啜泣的同时,身体簌簌发抖,明眸中的恨意却是更加明显,恨不得现在那流云殿殿主在眼前,她也能全然不顾自己,冲上去将他撕烂,不顾忌自己的性命。他微一颔首,继而追问:“改变?我觉得你现在仍是极为自由!”

“自由?”云落愁听罢,不由娇靥一沉,樱唇冷笑道:“如果不是那老怪物狼子野心,妄图得手江湖天下,西寒不会死,而我更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如果他不是流云殿的少殿主,如果抱养他的人不是那个老怪物,他会帮我赎身,然后去乡下盖一间竹屋,我纺纱他打猎,远离尘世繁华!我才不想当什么天下第一歌姬,我才不想让别人觉得我高高在上,冷漠无情,可是他不在,我要学会保护我自己……”

云落愁说着,到底还是抵不住想念,那乌溜溜的眼眸中一颗颗滚烫的泪滴,不断落下,啜泣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渐渐蜷缩起身体,洁白的薄纱,将她遮盖起来,只露出一张绝美的娇靥,和一泻瀑布般的乌发,轻轻颤动间,泪滴折射出无数星华。她的大哭,让萧依寂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地给她一条丝巾,让她擦擦泪水,,却发xiàn

,自己除了一身伤疤外,身上没有任何能够擦拭眼泪的东西。想要给她一个安静的肩膀,但似乎这个位置,已经属于了另外一个女人。索性他也不再找寻任何东西来替代,略带紧张的出口:“你还好吧?对不起,我不知dào

这会触动你心里的伤!”他的话,稍显迟疑,更是因为紧张,而红了俊面。

那云落愁见他如此,不禁“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旋即她知dào

自己失态了,又再次回复了漠然:“我没事,我只是有感而发。西寒是在那老怪物建造流云殿大殿使,妄图用强dà

的功力将那麒麟印封印在其中,却不想,麒麟反噬,西寒为了救那老怪物,不敌麒麟魂,就这么走了……我始终记得他,对我说:等我,我一定会把你赎出来,我们成亲,然后携手白头……”

“想不到……”萧依寂不由感叹,话至一半,便将剩下的话又忍了下去,那一双微微有些泛红的明眸中正望着他,极尽坦然,似乎早已经知dào

他想说的是什么。

她仅是笑笑,在初升的夜幕下,略显得她娇靥苍白,那眉间锁着一字愁绪,远山含黛,落寞由那鲜红欲滴的樱唇出口,显得异常突兀:“其实你看到那流云殿大殿中布局惊奇,根本都是虚设,王者局是不错,杀局也不错,而真zhèng

令两种布局能够融入其中的,是莫颜墨白和莫颜墨迪的战弩,那才是真zhèng

的阵眼结界,麒麟魂也是被二者压制,才没能反噬。能降得住麒麟的东西可不多,尤其这块麒麟印中封印得是麒麟战魂,若是没有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恐怕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保完全!”云落愁倏然开口后,说道莫颜墨白,神色又再次深沉了下去,刚刚那份柔弱更是完全隐藏在她瘦弱的身体里。设非萧依寂看到了云落愁的两面,哪里会想到,这样一个美人,竟会有一颗比男人还狠的心肠,心细如尘自是不用多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刁蛮

从刚刚云落愁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萧依寂大致已经知dào

一些事情。

第一,这流云殿的殿主,是莫颜族的族人,很有可能是反叛莫颜族,使其覆灭的人。第二,这流云殿是由东部迁移而来,所以,莫颜族残存的人,应该是集体迁移到东部,也有可能,是画中那群黑衣人。第三,这流云殿殿主,急欲找到苦玉,以便能后统一江湖,横扫称霸。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萧依寂的耳畔倏然传来清脆的娇,吟,声音中,沉稳内敛,着实是十分令人着迷。萧依寂蓦地从沉思中转醒过来,低眉颔首,说道:“我大概知dào

,这流云殿殿主,打的什么主意了!”

萧依寂话音未落,却见云落愁极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理他,继而去看天上细瘦的月儿。只见马车窗外,月光似水,皎洁如练,松涛阵阵,呜呜咽咽,声声蝉鸣,犹如窸窸窣窣的人语,令人无限遐想。那驾车的车夫,倏然开口高呼了一声:“二位坐稳了,入山了!”车夫嘹亮的声音,在这夜空中久久开去,惊起一片又一片的宿鸟振翅声,偶尔几声夜枭的尖嗥,更是将这夜的寂静显现出来。

随着那车夫高亢的声音,马车进入了一条黑漆的羊肠小道,颠簸立现,几次过突出的石石块更是险些将云落愁颠出窗外,幸有萧依寂,否则等到了潇城,这车夫还真不知dào

怎么找人收钱。一道道蜿蜒的山道,在似水的皎洁月光下,似是一条白练,由山上直泻而下。遥望浮沉深处的一座座山巅峭壁,在群峰寂寂,尘雾弥漫的掩映下,瞬息变化莫测,淡淡薄雾中,似是真的藏有仙宅灵窟。”我都是在铜雀楼里,锁着一把琵琶。原来夜半三更,也不必歌舞升平,这样的感觉很美……”云落愁望着车窗外飞驰的景色,脱口轻语,那声音宛如夜莺,十分动听。

而萧依寂含笑应了一声是,那车夫长鞭迎空一甩,“啪”的一声脆响,烈马放蹄前奔,写着辚辚车响,带起滚滚扬尘,向着潇城方向驶去。

来到潇城,已是第二天,随着东天边的日头升起,潇城的繁茂景象,逐渐向前迎来,一座依着山南麓的小城,已是横在眼前。车夫见将客人送到了潇城,心中已是一阵畅快,一声吆喝呼喊,急挥马鞭,马车如飞驰进了潇城街口。

此刻潇城内,车水马龙自是不用多说,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更是十分热闹。叫卖声,吆喝声连成一片,街道两侧摆着两排整齐的摊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几条街的街口已经被走江湖卖艺的人占据,人群涌动,不时传来一阵阵叫好声。”原来潇城这么热闹,看起来,比凤羽好上很多!”云落愁浅笑说道,丝毫不畏惧街上那些好色的男人,挑逗的目光,更有甚者,口哨声连成一片。却也有些人见到身旁的萧依寂,知难而退。

萧依寂游牧打探了一圈,并未发xiàn

什么异常,便朝云落愁微一颔首,抱拳说道:“云姑娘,既然我们已经到了潇城,就此告辞!”他的话,说的极为正式,显然对云落愁仍是有些顾忌。更何况,若是被洛吟霜撞见他与云落愁在一处,定时百口莫辩。想到洛吟霜那古灵精怪的想法,他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一丝冷意浮上心头。

那云落愁也似是看出萧依寂的心思,便顾盼生笑,娇声道:“好,我云落愁以后就打算在潇城了,反正凤羽我是回不去了,回凤羽必定是死路一条。等我当上了这潇城的头牌,你可要来捧我的场!”

云落愁娇呼才落,萧依寂面色便是一沉,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去捧你的场?恐怕我走到哪,都会有危险,你要是想在潇城落地生根,还是说不认识我的好,这不是凤羽,提到你认识我,你随时可能被杀!”他神色极为诚恳,倒也有几分对云落愁的好感。

“真的?你不说你的名字,难道还有人认识你?到时候来就是了。对了,记得带洛吟霜来,我想看看,能降得住你的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的话轻描淡写,却给了萧依寂无尽苦恼,心中更是想起洛吟霜那张嘴,便是不寒而栗。要是让洛吟霜知dào

,自己没有直接来找她,而是在青楼救了一位绝色的青楼女子,洛吟霜绝对会把他大卸八块的。

心念及此,尴尬一笑说道:“好吧,我尽量!那就告辞了!”说罢,萧依寂转身就走,似是极为害pà

云落愁再提出什么要求。快步行至街边转角,眼角余光见云落愁没有跟来,这才稍微放心,不由喘着粗气,休息起来。

“你什么人啊?吃了饭不给钱也就算了,还欺负老人家,你长没长心啊?”

蓦然一个女子略带刁蛮的声音传来,萧依寂心头猛地一震,这声音化成灰,他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洛吟霜的声音。萧依寂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寻找洛吟霜的踪影,那一抹淡黄色旋即映入眼帘。她一如平日,仍是淡黄色长裙,一挽乌发,垂到腰间,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的娇靥上,一对明如秋水的眸子,恨不得要将对面一个壮实的汉子撕了。此刻她气得面色发红,瓠犀贝齿紧咬着樱唇,微微颤抖。耳际银亮的光线,将洛吟霜的不平凡勾勒出来。

那汉子虽背对着萧依寂,但那结实的身材,确实让萧依寂感到一阵阵无力,这洛吟霜还真是会惹麻烦,上次是唐灿,这次不知dào

是谁?他的心底反倒生出一个模糊的感觉,他从未见过洛吟霜嘴上功夫输过别人,此刻他反倒不急去救她,而是躲在墙角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我就吃了,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莫不说你不是老板,你就算是……我他娘的也不怕你,告sù

你,老子在潇城吃饭还没付过帐呢,你敢让老子付账,你以为你是谁?”那魁梧汉子倏然爆fā

一阵狂傲已极的大笑,犹如牛魔王般难听。在看这人,五短身材,胖的满肚流油,魁梧身材上,一颗极为惊恐的头颅,正旋在上面。修眉细目,肤如凝脂,显然是个女子象,十分受看。他着紧身布衣,双袖口,腿口俱是扎着带子,令人一望而知是个跑惯了江湖的人物。在他的身后,立着四五个彪形壮汉,黑亮面膛,凶神恶煞自是不说。这四五个彪形壮汉,手中提着鬼头刀,隐隐中透着跋扈神色。萧依寂一看之下,险些大笑出声,尤其当他看到澹台在洛吟霜和这男子中间,想要调解这件事时,那副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模样,实在是让他忍不住,偷偷笑出声。

洛吟霜一见对面这个魁梧的汉子说这样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娇叱道:“你在潇城吃饭没付过帐是吧?那今天我就给你破破纪录。记住了,你在潇城混,我不管你到谁家不给银子,但是谁在陌语客栈不给银子,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手还是脚,给个爽快话!”

那魁梧汉子一听,身形挺像那么猛地一颤,哪里想到这话出自一个瘦弱的女人口中,不由得讪笑道:“说的倒是挺像那么回事。把我放倒了再说!”说着,伸手到背后一探,两柄镔铁锏一手一掷,轻旋撞击,泛起一片炽目的火花,那两种金属摩擦的声音,更是说不出的令人脊背发凉。但看这镔铁锏,旋螺花,长而无刃,有四棱,长为四尺。隐约之中,透着一股极重的煞气。镔铁锏的分量重,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那魁梧汉子双手一提,轻若鹅毛,便已可知这魁梧汉子不是善类。尤其在他裸露在外面的身体上,露着几处令人恐惧的伤疤,更是可知不是好惹的人物。

洛吟霜心头一惊,凤目顾盼,黛眉却是舒了半分,凝霜般的娇靥也是立时绽起了浅然笑意,口中所言,却仍是极为狂妄,似是半点没有将那魁梧汉子放在眼里:“你也配?你是江湖中哪门哪号?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我是谁?谁敢在我的地头上闹事?”说罢,琼鼻中发出一声娇哼,凤目阴冷的眼神,便射向那魁梧汉子。

萧依寂听她这样一说,俊面立时腾起大笑,到底是洛吟霜惯用的招数,娇呼才出口,那魁梧汉子,就是一怔,一双丹凤细目疑惑已极的打量这洛吟霜上下,尤其留意洛吟霜单手提着的飞寒长剑,直是盯了片刻,茫然出口,粗声道:“老子是湘水柳唐镖局的总镖头:柳唐盎川,还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他此话一出,洛吟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略微放下,只是自己此刻身份不便暴露,毕竟这几日在潇城中听到最多的议论,便是她和萧依寂的婚约,若是现在意气用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恐怕还没有等到萧依寂,已是命丧黄泉了。她才不想拿性命去赌,迟疑间,一计又上心头,凤目顾盼生辉,从容自若,似是丝毫不畏惧,那魁梧男人和他身后之人的目光。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死

“柳唐?”她喃喃自话,凤目倏然一震,略微惊恐地看着对面的魁梧男人,心中立时悔意翻然。自己其实早就应该想到,当那魁梧男人从背后亮出镔铁锏,自己就该知dào

这一次又惹上了极大的麻烦了。洛吟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惹到了柳唐镖局的柳唐盎川。

这个狠角色,嚣张跋扈不说,更是欺软怕硬,为人极为善变,做他的谋略,从他建立柳唐镖局起,九个年头,砍了五个军师。现在柳唐镖局的军事,据说是为隐士高人,天文地理,博古通今,对于奇门八卦,更是研究透彻大悟。却不知dào

这柳唐盎川是从哪里挖出了这么一个人,请来做自己的军师。如果这军师知dào

柳唐盎川之前已经砍了五个军师,不知dào

会不会连夜逃走。

这柳唐镖局在湘水地区地位极为显赫,可以称为湘水地带第一镖局,镖局立在凌云河一侧,占地极广。而这柳唐镖局的镖师也是经过极为严格的选拔出来,非骨骼惊奇的练武奇才而不用。在这柳唐盎川手下,四员大镖师,以管理柳唐镖局与江湖中人的业务往来。而这柳唐盎川自己,更是从小以镔铁双锏为武器,由儿时练起,至三十岁便已经大成,镔铁双锏极重,更是极难掌握,而他竟是以一人双臂之力,立kè

江湖几大高手,更是将其中一人斩杀,虽然战到最后,以平手收场,但以对战人数和伤痕上来看,柳唐盎川绝不是胜出一点点那么简单,那一年,柳唐盎川二十二岁,这一战亦是奠定了他在江湖中的地位,而后建立柳唐镖局,兴盛到今日,更是几乎将湘水地带的走镖活计,垄断在自己手中。

只是因为这柳唐盎川杀人成性,独断专行。心念及此,洛吟霜不禁娇靥面露尴尬,樱唇唇角那一抹浅笑,完全僵在嘴边,干笑了两声,说道:“实在是没想到,在潇城这种地方,还能碰到柳唐总镖头,实在难得……”她樱唇仍是僵硬着没动,那声音完全是种嗓子中挤出来的。

“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那魁梧男人一见洛吟霜面现难色,便也一怔,心知她想要转移话题,便追问了一句,目中神色冷冷,在洛吟霜看来,分明对她是一种拷问,折磨着她的神经。

“我……”洛吟霜一时为之语塞,她实在不知dào

该怎么开口。想要和对面这个嚣张的男人说自己是洛吟霜,吓他一吓,但仅剩的一丝理智却是再说,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自己绝对会比柳唐盎川死的快。

萧依寂一见,知dào

洛吟霜要吃亏,刚刚那一抹得yì

地笑意,也是全然收了起来。暗凝功力,以极为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推剑出鞘,一放不得以的时候,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救出洛吟霜。他心中正是想着,却听洛吟霜那清脆如铃铛一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敢不敢,您柳唐镖局的总镖头在这里,我这小鱼小虾,怎敢跟你相提并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您请,快请……”她的声音极为温和,婉转悠扬,十分动人。萧依寂星目一抬,险些因为站立不稳跌倒。那洛吟霜绝美的娇靥上,露着一丝难看的赔笑表情,娇躯一闪,将门口让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凤目中染满委屈。

“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那魁梧男人冷冷一声闷哼,旋即不屑地瞟了洛吟霜一眼,口中低喝:“走,进去,我请哥几个喝酒!”那魁梧男人也不理洛吟霜,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带的人,眉宇间那露出的一似得yì

,深深打击着萧依寂的内心。

此刻他一不管是不是洛吟霜会看到自己,步子凝着深沉,缓步向前,口中冷冷,以极缓慢的口吻说道:“柳唐盎川,欺负女人,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萧依寂话音未落,就听柳唐盎川身侧的洛吟霜爆fā

出一声高亢的娇呼,不禁失口问道:“你怎么知dào

我在这?”而那原本想在中间调停的澹台老者一见萧依寂的身影,也是面色立变,想要抱拳施礼,却无奈与街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也只好木然站在一处,眼神却是盯着萧依寂,凝注不瞬,见他胸前血迹斑斑,伤口外翻泛白,生怕他有什么闪失,冷汗立时爬上额头。

萧依寂不语,星眸冷冷的目光,仍是盯着柳唐盎川,那眸中点点的残忍,几乎让柳唐盎川心头一滞,为保谨慎,口中竟是略带谦然询问道:“你是谁?这是我和她的事!”言外之意,非常明显,他的话只有一个意思,无论萧依寂是谁,这件事情,不希望他插手。

“我?我是杀你的人!”萧依寂仍是不紧不慢,幽幽说道,但言中那带着死气的血腥味,却是陡然涌进空气中,淡淡飘荡,令人不觉间,心中腾起一丝本源的恐惧。他的星眸,如刀锋利,似是要将他的身体穿透。那一抹带着讪意的调笑,更是令柳唐盎川感到浑身不自在,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只是略微惊讶地看着他,小心地放着萧依寂突如其来的杀招。

而萧依寂只是旋即冷冷一笑,并未出招,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死之前,不想留下什么话?还是,我一个一个从他们杀起?”萧依寂说着,星目一闪,逐个挑衅,那种嘲讽的意味,显是重了几分。只有萧依寂自己知dào

,他的改变,彻底的改变。他不知dào

这种改变好还是不好,但是他能感觉到,血开始能够让他变得兴奋,疯狂,甚至不惜一切。而血,更能将他潜能激发出来,是他的功力瞬间达至癫疯。

然而这些萧依寂根本就不在乎,他坚信无论有没有战气的存zài

,无论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见了莫颜墨白,自己都会报仇,即便没有战气,他一样报得了仇。心念电掣间,就听耳畔传来阵阵笑骂声,竟是那魁梧汉子,柳唐盎川。只听他笑得前仰后合,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萧依寂还是饮啸天?又或者,你是楼天涯?狼剑?你丫什么都不是,还敢在这里说大话,兄弟们,更我砍了他下酒!”

柳唐盎川说罢,第一个冲了上去。镔铁锏划过地面,发出一些恐怖的声音,泛起的火花,更添声势。就见他冲至萧依寂近前,劈手就往下砸了过来,另一只手,却是猛地横扫萧依寂腰间。这一招极为狠毒,更非一般的招式。力道奇大无比,萧依寂只觉一道银光扑天而来,一种巨大的压迫力直欲将面前空气撕裂,那镔铁锏便已经到了面前,萧依寂一滞,身形蓦地一旋,横飘了出去,站在丈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柳唐盎川一击击空,巨大的前冲力竟是是他没能及时刹住身形,而萧依寂见此,嘴角扬起一弯犀利的冷弧。手上轻动,寒光一闪,龙吟飒然,一柄银光凛凛,耀眼生花的落痕长剑已是赫然出鞘,剑尖一转,横锋便刺。萧依寂落痕长剑挟森森蓝光,快如流星,直刺柳唐盎川的心脉。

柳唐盎川一见,赫然大惊失色,口中爆出一声厉喝,那因为用力过猛停不下的身形,立时止住,旋即凌步紧踩,就朝街上飞奔。萧依寂不由心头中不屑已极,这柳唐盎川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此刻面对他的剑势,竟是选择逃到人多的地方,以躲避自己。这等小人行径,更是让他不由得怒火中烧。那柳唐盎川分明是在挑衅他的善良,若是唤作洛吟霜,必然会为了怕伤及无辜,放qì

追击,这样他就能轻而易举的逃脱他的攻势,然而,萧依寂仅是嘴哂了一声冷笑,猛提真气,朝柳唐盎川追去,长剑立时脱手,捷逾飞矢,快似电掣,只见一道蓝光划过人海,随后便是一声凄厉惨叫。

那仓皇逃跑的柳唐盎川应声摔倒,一道血箭,与舞长空,洒下一片细雨,继而传来柳唐盎川的痛苦呻吟,镔铁双锏脱手而飞,划过一道极美的圆弧,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泛起一阵火花。此时,萧依寂身形已是诡异的出现在柳唐盎川面前,落痕长剑已是回到萧依寂手中,泛着湛蓝幽光,紧逼着柳唐盎川的不断翻动的哽嗓,丝毫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就要下手!

“不要!”洛吟霜的声音蓦地响起。

萧依寂止住手上动作,反首看了一眼洛吟霜,却见她黛眉轻蹙,凤目恳求,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杀柳唐盎川,他不由得冷笑道:“难道他不该死?”

洛吟霜听他这样说,凝霜的娇靥立时变得开朗,莞尔轻笑道:“该死,但,他一定会死在别人手上,而不是你!”她浅笑盈盈,明眸中冷辉泛泛,注视着萧依寂,直盯得萧依寂感到有些不自然。

“死在别人手上,和死在我手上有什么区别?”萧依寂继而追问道。

第一百四十章 密室

“当然有!”她不以为然,似是高深莫测地说道:“我不想他脏了我的地方!”她声音极轻,却正是对了萧依寂的心思。

萧依寂沉吟良久,默然地点了点头,手上轻晃,龙吟未绝,长剑回鞘。而后,似是不屑地看了一眼在地上已经因为恐惧,而昏死过去的柳唐盎川,朱唇轻启:“利用我的善良?没用!如果你不用卑鄙的手段,或许我会留你一条性命,现在……”

洛吟霜听到这话,不禁凝目去看萧依寂的俊面,那一丝残忍伴随着一种杀人前的喜悦,让他看起来,异常令人不I寒而栗。萧依寂话音未落,落痕剑凛然高举,随手轻拨,一道湛蓝的剑光,透过剑鞘直奔柳唐盎川的颈间。

“不要!"随着洛吟霜惊恐的失口娇呼,那昏迷中的柳唐盎川已是身首异处,头颅高高抛弃,洒下一片红黄绿橙交织的色彩,剧痛使柳唐盎川的尸体蓦地弓起,不停的抽搐起来,从哪脖颈之处喷涌出殷红的鲜血,渐渐包裹柳唐盎川的身体。甚至他的死,还未来得及一声惨叫。萧依寂回首再次逐个挑衅,而那些跟着柳唐盎川来的人几名壮汉,更是低头不语,神色懦然。有两个头几乎埋进长衫里,生怕萧依寂下一个拿自己开刀。

赤裸裸的死亡呈现在洛吟霜面前,她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凤目,凤目更是紧紧闭了起来,巨大的视觉冲击,险些让她崩溃。想到刚刚柳唐盎川身首异处的画面,更是吓得她一跺脚,干脆背过身去,娇躯簌簌而抖,娇声轻颤,埋怨地问道:“你干什么?”她是见过死人的,甚至有些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她亦是能够忍受,可看着别人杀掉另外一个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仍是感到十分残忍。无比的恶心,恐惧,相互冲击着她的神经,微风将那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扩撒。洛吟霜只感觉胃内一阵蠕动,旋即便哇哇吐了起来。

而萧依寂却是顾也不曾顾得那尸体一眼,神情以为坦然,口中调笑道:“不过是具尸体罢了,有什么好害pà

的?”他说的轻描淡写,似是这事情完全与他无关,也没有问道空气中夹杂着的血腥味,或许对于这些事情,他早就习惯了。

“尸体?你说他是尸体?可刚刚他还是活生生的!”洛吟霜听到萧依寂这话,见他如此漠然,心头不觉一震,随即压在心底的怒火便泛了起来。

“如果他不死,以后可能死的就是我!”萧依寂冷冷说道,也不管洛吟霜是否生气,大步朝陌语客栈的大门走去。其实他没有说错,只是洛吟霜不能理解。

“哎哟,这位爷,住店啊还是打尖啊?里面请,您里面请!”澹台老者见这台闹剧收场,怕再出起来意wài

,忙着赢了上来,必恭必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仅仅跟在萧依寂身后,那自然的动作,极为平常,平常得不再平常。

萧依寂微一颔首,轻启朱唇,说道:“给我找一间上房,我要住下来。去找人把尸体处理了,我不想惹来麻烦!”他的话极尽简单,随后星目一闪,似是恍然又道:“掌柜的,给我找的房间,离她远点,我喜欢清净的地方!”说罢,身形向陌语客栈的大门处一横,那原本挡在小楼门口的几个彪形大汉,竟是十分忌惮地自动闪出一条道路。萧依寂稍一停顿,星眸中一抹狂傲已极的笑意,愈加显现出来。而后流星大步疾奔向客栈中。

即便身后响起洛吟霜嗔怒的声音,他仍是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什么叫离我远点?还你喜欢清静的,你喜欢清静的,墓里还清静呢,你怎么不去住呢?把话给我说清楚!”洛吟霜娇呼未绝,香肩微晃,纤纤玉足轻点,身形宛如纸鸢一般,朝萧依寂射去。

……

客栈中仍是一如往常,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在柜台后面,满柜摆着各式各样的酒坛子,散发着浓浓酒香。几个酒保,正忙着倒酒切肉送馒头,客栈内高谈阔论,点就要肉,加上醉汉们的豪言壮语,乱成一片,丝毫没有半点异样。

澹台老者进门先是打发了几个前来问东问西的人,而后,微微颔首,低声说道:“萧堂主这边请!”说着,便朝楼梯口走去。洛吟霜这才发xiàn

,这客栈内,并非只有向上盘旋,登至二楼的楼梯,在那楼梯口下面的缝隙中,竟是还有这一个十分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处下行的楼梯。设非澹台老者有意带路,自己绝对不会发xiàn

这竟是隐藏着密道机关。

行至那缝隙前,澹台似是仍是不太放心,随手一招,叫来一个酒保。见这酒保,年纪尚轻,最多不过十五六岁,那闪闪生辉的星眸,明若晓星,滴溜溜乱转,虽是身着酒保布衣,一望而知是个睿智的少年。他疾步过来,低眉颔首,问道:“掌柜的可是有什么事情?”

澹台老者游目扫了一眼在座的食客,划拳喝酒,聊天交yì

的,做什么的都有,也是稍稍放心,低声交代道:“你去给我盯着点,如果有人找我,或者对上信号的,直接请上楼去,好生招待着,千万不要怠慢了!这下面的人,告sù

他们都给我盯紧点,一旦有事,不要管别的东西,先把你们自己保护好就行了!”

那小酒保一听这话,略微估计地看了一眼,萧依寂和洛吟霜,神色极为正经地,点头应了个是,说道:“掌柜的,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事吧?”

澹台老者听他问,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极尽坦然说道:“只要有任何事情,你们不用管我,自己保护好你们自己就是了,实在要是扛不住,就跑,知dào

吗?”

澹台的话显然极深地触动了小酒保,那小酒保星眸一滞,旋即眼圈泛红了起来,却是强忍住泪水,说道:“知dào

了!掌柜的去忙你的吧,客栈里有我就够了,我还不信,谁能过的了我这关!”说着,俊面绽起爽朗的笑意,微微施了一礼,退了出去,接着招呼客人。

萧依寂看着那小酒保的背景,不禁十分感兴趣的问道:“这小酒保我怎么没见过?”

然而澹台的一句话,彻底让他无言以对:“小?我看他可能比萧堂主的年纪还要大上一些!”说着,也不理萧依寂错愕惊诧的样子,迳自走进那楼梯口后面的缝隙中,身形随即没入黑暗,里面传来催促的声音:“萧堂主快下来,上面不安全!”

萧依寂和洛吟霜对视了一眼,不由苦笑了一下,旋即闪身进入那细小的夹缝中,萧依寂摸索着前行,待眼睛适应了夹缝中的黑暗,才隐约能够看清楚这地方。这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细长空间,有点像他们去假矗天堡时,那大殿中的游廊甬道,只是不同的事,这地方显然比他想象的要脏的多,灰尘和蜘蛛网几乎占据了全部,要不是澹台在前面带路,萧依寂估计自己会被糊成蚕蛹。

只是在萧依寂的印象中,从这小楼开起客栈,自己在这度过的日子几乎比在陌红楼还多,只是他实在不曾记得有这个地方,刚想要开口问澹台老者,一开口,一口浓重的灰尘全然吸了进去,立时呛得萧依寂不断咳嗽起来。漂浮的粉尘,因为萧依寂的咳嗽,更越聚越多,萧依寂心头一惊,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咳嗽,却引起了这么大的变动,强忍着咳嗽的萧依寂,沙哑着嗓子问道:“澹台伯伯,你这是去哪啊?”

而澹台老者回头朝萧依寂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萧堂主莫要大声,这通道灰尘太大,吸入之后咳嗽不止,萧堂主可以用块布料捂住口鼻就可以稍稍缓解一些了!”

萧依寂听闻澹台老者之言,微睁星眸,却见前面的澹台早是准bèi

了一块浸好水的棉布,捂住了口鼻。不由得暗骂了一声,看了看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好衣服,索性强忍着向前摸索。大概过了半刻钟,前行甬道豁然开朗,前面一道石门,上有兽头铺手,石门上刻着一个似圆非圆,似方非方的东西,说不出的诡异,这东西有脸盆大小,深深陷了进去,凹进去的地方,仍是有着一些古怪的划痕,像是某种文字,只是被一些灰尘和蜘蛛网填满,根本就看不出那些是什么东西。

澹台老者伸手一挽兽头铺手的手环,用力一拉,那手环竟是被拉了出来,仔细看来,那手环上缠绕着一根极细的银线,泛起一线雪光。随着兽头铺手手环被拉起,只听一声闷响,那面前石门应声而来,一股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突兀的光亮,渐渐照亮着通道口的地方,兽头铺手泛起阵阵炫目的金光煞为好kàn

,石门轻轻转动,不断抖落巨石和灰尘,这本就不大的地方,掀起一片蒙蒙烟尘。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故

石门机关声咯咯,在这甬道内,愈加显得有些瘆人,片刻后,石门沉闷的嵌入石壁中,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蒙蒙烟尘也随之渐渐散去,门内情景立现。萧依寂游目看去,这石门后,是一座不大的石屋,石屋中桌椅凳子,盆栽挂画应有尽有,一眼望去,除了那没有窗子而看起来有些怪异之外,其他都是十分普通。石屋顶部有着几个拳头大的小洞,一蓬日华流泻而入,射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有一个小小的方块,看起来十分惬意。

这石屋之中,空气通畅,潜藏草香,想必上面定是潇城之外,荒草掩映之地。令人最为惊奇的是,这屋子中适度正好,似乎完全不用担心雨雪天气。室内布置倒是有着几分精致,漆几亮桌,盆景奇异,整个室内铺着黄色的细绒地毯,室的一角,是一座淡紫色罗帏,帏内是一张缎面牙床。在那八仙桌背后,倚着墙体,挂着一幅泼墨山水,令人一眼望去,淡然古朴,韵味悠长,更是将这本已暖色调铺成的屋子,变得十分干净大气。桌子上,摆着一把碗口大小的紫砂壶,和几个茶杯。十分漂亮。那紫砂壶,颜色浸深,显是有些年头,壶身上印雕着日月百花,倒是十分别致。

“澹台伯伯,这壶可也是您收藏的古董?”洛吟霜娇呼一声,打破了这原本寂静的沉默,先萧依寂一步,郊区一闪,便进入屋内。

“哎,知我者,吟霜丫头也,这把紫砂壶可是我的命,根子,谁要是碰坏了,我可跟谁急!”那澹台老者捋着胡须,笑着说道:“这把紫砂壶,出自名家手下,用到今日,恐怕已是有了千年之久,最为奇妙的地方,就是这把紫砂壶,曾浸入茶水中浸泡过上百年,所以现在信手而来,即便不用放茶叶,一样是茶香四溢!”他说着,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泛起阵阵满足的光。

萧依寂仍是不在乎澹台老者口中说什么,游目扫了一圈这石室,淡淡轻启唇角,剑眉微蹙,疑惑问道:“澹台伯伯,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不知dào

,陌语客栈中还有这个密室?”

萧依寂话音一落,石室中再次变得一片沉默,片刻后,那澹台老者的面上,笑意尽褪,口中极尽落寞的叹息了一声:“哎!”

“澹台伯伯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萧依寂听他这样悲切,心头立时一惊,一种不安的只觉疼了起来,旋即星目一变,倏然又问。

“萧堂主竟不知dào

此事?”澹台老者反问道,惊诧地目光望向他,口中压着惊愕的口吻,尽量让他的话,听起来普通一些。然而他的反问,却是得到萧依寂迟疑间的缓缓摇头,俊面上的神色更是凝重了下去:“前几天楼主将公孙羽打成重伤,无奈公孙羽被那黑衣人就救走。那公孙羽,野心勃勃,怀恨在胸,这两天竟是在江湖中到处散布苦玉不在羽残宫,而是在楼主手中。尤其,公孙羽散布谣言,说萧堂主您要和吟霜丫头成亲,苦玉和羊皮卷都将现世,到你们成亲之日,苦玉之谜将由楼主解开,算是当做送给你们的大婚之礼!现在我陌红楼成了众矢之的,大量挑衅的人,不断赶往陌红楼属地,准bèi

发动一次围攻。”

澹台老者的话,说的极为低沉,微微但这有些惋惜,显然他也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更是听得萧依寂心头悚然,想到自己从陌红楼中跑出来,来找洛吟霜,却是将那一楼的伤员留在了那里,实在是有嵌考lǜ

。想到这里,胸中悔意翻然,拳头也是立时握紧,低声问道:“现在楼外属地已经集结了多少江湖人物?”

“那我倒是不清楚,只是从我知dào

这件事,我已经处理了几匹人马,但是这几匹人马,少说也有二三百号,并且看起来还有后备人马没有赶到,想必楼外属地的状况,也不会好到哪里!”澹台老者躬身微微施了一礼,如实回答,目现恭敬。他知dào

萧依寂这样问,是准bèi

要做一些事情了。

“萧依寂,你冷静点,陌红楼自有陌红楼的定数,世伯也会全力与那些小人周旋到底,就算你在本事,也不可能以一敌千!”洛吟霜寒玉般的娇靥上,露着一丝担心,那一泓盈盈秋水,正极为关切地看着萧依寂。

她一声娇呼未落,却见萧依寂的身形猛地一震,星眸中立即闪气一片懊悔,不由又追问道:“萧依寂,你怎么了?”

然而,萧依寂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关心,剑眉微剔,陷入了沉思。他自然后悔,当洛吟霜说出以一敌千的时候,他只觉自己内心深处,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那种莫名的感觉涌了出来。如果他不是将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留在了流云殿的大殿之中,他怎不能以一敌千?甚至,在某一个霎那,他仿佛看到自己和莫颜墨白的身体重叠在一起,在刀光剑影中冲杀,不顾自己,肆意的挥动十字战弩,斩杀者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无知宵小。在那一刻,他的灵魂,和莫颜墨白的灵魂重叠了,融入了自己的身体,让他变得无所畏惧。他要保护的东西,没有人可以触碰。血渐渐染进眼底,让此刻的萧依寂看起来,异常可怕。

略微沉思了半晌,萧依寂倏然间变得异常坚定,以冷冷的口吻问道:“我师父可是有话让澹台伯伯传达给我?”冷静下来的萧依寂,仿佛一头潜伏等待猎物的凶兽,只要一个导火索,他就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死,他也绝不轻易放qì

。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即便是此刻对他凝注不瞬的洛吟霜。

“楼主交代,誓死守护陌红楼,若他不敌大批人马……”澹台老者终究没有将话说完,便喟然叹了一声。沉吟半晌,继而又说道:“楼主交代,他若不敌,由萧堂主您接替楼主之位!”

澹台老者的话,仅是让萧依寂微一颔首,星目中仍是极为冷然。却听一旁的洛吟霜惊诧的娇呼一声,脱口骂道:“呸,呸,呸。说点什么不好,世伯的功夫,我还没看到哪个人能够轻而易举的制服,怎么可能会不敌。再说了,这个木头管理陌红楼,估计以后陌红楼真的要该卖药材了。”

萧依寂听得剑眉一蹙,面色立沉,腾起一丝不悦神色。此时却是实在没有心情和洛吟霜斗嘴,旋即,回首冷冷说道:“现在形势怎么样?”

“恐怕这一次,我们陌红楼很难脱离危险!”澹台老者说着,朝萧依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桌子两侧的花梨木太师椅搬了出来,笑笑说道:“萧堂主,请,待我慢慢来说!”

萧依寂微微颔首,继xù

听了下去:“萧堂主,虽然我不知dào

,你去了哪里,但是这两天你也该听说,江湖中几个比较有名气的门派已经集结了大批人马在来陌红楼的路上。虽然还没有到,但是已经证明了江湖中大多数人,都已经相信了公孙羽的花言巧语,甚至有些原本围攻羽残宫的人,已经倒戈羽残宫,想要借机除掉陌红楼。吟霜丫头也打听了,恐怕有些人来陌红楼的目的并不存,他们并非是为了来找苦玉和羊皮卷的,而是趁乱报仇。

这次,好像江湖中九大门派,十几个山庄的庄主,都到齐了。我和楼主猜想,等到这九大门派的人,都到了,公孙羽必然会出现,到时候,楼主以假的苦玉相要挟,先稳住这群人,然后……”

澹台老者的话,戛然而止,沉默了下去。低眉颔首地立在萧依寂身侧,目光不时瞟向萧依寂,生怕他看出其中问题。自是他如此拙劣的掩饰,怎能逃过萧依寂的眼睛,心中一团怒火,蓦地喷发出来,不禁叱喝一声:“快说!”那口中语气,全然都是命令。

澹台老者一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愤nù

的萧依寂,甚至对于他这个老头子,从未有过一句重话的萧依寂,今日却是以生硬的口吻命令他,他怎能不惊?心念及此,便也苦笑了一下,气声说道:“楼主准bèi

亲自出手,偷袭公孙羽,若是不成,他必然落入那群人手中,便又您接替陌红楼楼主之位。楼主特地嘱咐属下,此事千万由我转告您,他叫您先不要回陌红楼,等他处理完这些事情,他自会叫您回去!”那澹台老者口中话虽是必恭必敬,边说之间,脚步却是移向石室的门口。

纵然他步子极缓,仍是被萧依寂看了出来,突入起来的变化,几乎让萧依寂感到一阵阵眩晕,尤其是仇天正为了保住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更是让他无地自容。他不语,冷冷地看着澹台老者的面上表情,那漠然的眸子中,蓦地射出两道精光,直刺澹台老者的心底,竟是让澹台老者身形一颤,险些退了一步。那种直射人心的冷酷,让他感到陌生。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奈

他此刻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愤nù

和情感,冷声问道:“你想去哪?”

那冰冷异常的声音,即便旁人的洛吟霜听来,都是心头一寒,旋即樱唇轻启,劝慰道:“萧依寂,世伯这么做,肯定会有世伯的道理,你不要……”

洛吟霜娇呼未绝,那一双泛着血色的星眸阴冷地朝她看来,再也抑制不住的愤nù

激发喷薄出来,几乎于嘶吼道:“不要什么?我师父在陌红楼里替我赎罪,我却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你让我冷静,我怎么冷静?那里有带我如亲生的师父,有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让我别去?我怎么能?我做不出,我必须要回去,就算战死,我也要回去!”他口中嘶吼着,星眸中隐隐泛着泪光,对于他来说,陌红楼就像一个家,一直以来,他的身份都是为陌红楼惹来最大的麻烦,他怎么能看着这些人为他送死?上官云翀,南宫烈雪,叶雨枫,碎月,仇天正……那一个不是陪他闯过刀山火海的人?这一刻,他心底那一股豪迈的侠义,被激起的淋漓尽致。

“萧依寂,你去只会坏事,绝不会帮到任何忙!你看看你现在,浑身是血,伤口都已经泛白,你能杀掉几个人?还是能够抵挡住那一波波的进攻?这是蓄谋已久的事,只是我们没有早发xiàn

,现在为时已晚。”洛吟霜娇叱了一句,显然对萧依寂的意气用事,有极大的不满。

她的话才一出口,便见萧依寂星目一震,但旋即便更加的狂妄,俊面上更是腾起极为残忍的神色:“杀掉几个?杀一个,我就值了;杀两个,我赚一个!我萧依寂不是怕死之人,更不可能让我的兄弟,师父,为我去冒这个险!”

洛吟霜不禁被他这话气的瑟瑟发抖,娇靥涨红,樱唇咬着瓠犀贝齿,几次抽动唇角,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萧依寂哪里管她是不是生气,提剑便朝门口走去。

“萧依寂,你敢走!”洛吟霜一见他步子十分坚定,便知dào

自己劝不动他,不禁娇叱一声,微微带着威胁,最重yào

的是唤起澹台老者的注意,可见,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索性,那澹台老者已是挡在了萧依寂身前,沧桑的脸上,写尽了毅然,断声低喝道:“萧堂主,请不要为难属下,属下奉命办事,若是事情办不成,属下也有性命之忧!”

谁知,澹台老者话音未落,萧依寂便是嗤声一笑,眉间全是不屑神色,反驳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日你敢阻我的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他几乎是从哽嗓处挤出了几个字,带着浓浓血腥,残忍的微笑更是让澹台老者心中底气全无。只有他最清楚,萧依寂杀人的习惯,那一抹嘴角的笑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澹台老者心头一狠,身形一旋,便稳稳卓然立在门前,神色间隐隐透着凛凛傲然,说道:“萧堂主,楼主特地嘱咐属下,事情没完之前,绝不能让您离开这间房间。萧堂主请三思,就算是为了陌红楼将来,也请忍耐!”他仍是极为耐心,没有丝毫怒意,其实萧依寂和他如何亲近,他始终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

“让开!”萧依寂以极阴冷的口气说道,星目中的神色更是极为残忍,落痕剑轻轻颤动,剑身碰着鞘壁,发出一阵阵龙吟,似是等不及想要尝试不同的鲜血。

“那澹台老者也似被萧依寂的执念,勾动出阵阵怒火,眸子一旋,鼻子中重重一声闷哼,挑衅地说道:“萧堂主三思,楼主自然有楼主的用意,若您一定要回陌红楼,那就先从属下的尸体上踏过去吧。只要属下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您走出这间房间的!”说罢,眉间一挑,无畏精神立现。

澹台老者话声未落,只听呛地一声龙啸,寒光如电一闪,萧依寂手中已是握了一柄银光泛泛的落痕长剑,剑尖搞不犹豫的轻送,挑破澹台老者胸前缎衫,抵在他的心脉上,冷哼说道:“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就请萧堂主动手吧!”澹台老者说的极为淡然,旋即身子也是放松了下来,眸子轻闭。他表面上从容自若,实jì

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此刻他是用自己性命去赌,怎能不忐忑?他心念未完,只觉心脉传来一阵刺痛,不禁呻吟脱口,那丝温热的血脉顺着落痕淡蓝的剑光,缓缓流向萧依寂的手腕,经过长剑时,泛起一片又一片炫丽的光芒。

萧依寂的剑停了,停在澹台老者的胸前,落痕剑尖深深地埋进了澹台老者的皮肉,却没有刺下去。萧依寂的俊面上不忍和痛苦的神色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扭曲,星眸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衣襟上,染透了一片血色。落痕随手一置,口中嘲讽的大笑:“想不到,我萧依寂嚣张了一世,最后却连自己的家都救不了,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二十五年前,凌云城落月山庄灭门,二十五年了,我竟还是找不到幕后主使的人,报不了灭门之仇;杀我满门的刽子手,竟是师父代我出手报仇,我自己竟是连这种人都杀不掉;我本可以以一敌千,自己一念棋错,竟是将十字战弩,留在了那山巅的流云殿上。若是师兄师弟们,因我而死,我怎能安心?我是罪人,天底下最大的罪人!”他背过身去,仍是大笑,只是那笑声中,夹杂着疯狂,渐渐的笑声变成了一种桀桀的声音,尤其在这狭小的石室当中,更是显得令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萧依寂!”洛吟霜见他如此痛苦,不由试探问道,她从未见到萧依寂这个样子,更没有看到萧依寂忍着痛苦啜泣的样子,那种无声的哭和狂妄的大笑,竟是将他折磨的几近崩溃。秫秫抖动的身体,正显是着他强忍着压制心头痛楚。她见他如此,不禁跟着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选择

“萧堂主,属下先告退了,有些东西,如果落入那些伪君子手中,才是最可怕的!”那澹台老者不忍心再看,萧依寂如此难过,便躬身施礼,退了出去。旋即竟石门紧闭。

随着那石门一声沉闷的关闭声,泛起一阵蒙尘,滚滚袭向石门每一个角落,更是萧依寂最后一丝意念打消,地面微微颤动,终究归于死一般的寂静,澹台老者临走前,无奈叹了一声,凄然苦笑说道:“萧堂主,希望你能理解楼主的苦心,万莫要冲动行事,对付公孙羽这种人,拼命是一回事,送死又是另一回事!请三思,楼主交代过,还请您跟洛姑娘好好谈谈,一来,为了促成你们一段姻缘;二来,也算楼主完成了老友之托!”

他的声音极尽沧桑,似是隐着极大的悲伤,随着缓缓退了出去,而后,彻底消失。洛吟霜瞥了一眼萧依寂,见他神念俱灰,撕心裂肺的痛喝了一声,身形颓然倒了下去。焦急和愤nù

的冲击,使他感到胸口的痛苦,渐渐传来,一种伤口撕裂的痛意,瞬间过慢全身,一层细汗亦是涌了上来。

“你没事吧?萧依寂,世伯这么做,也是希望你可以确保安然,也只有你安全了,他才能放下心,不顾一切的去抵挡那群所谓的江湖豪杰。我知dào

你视他如亲生父亲,可你也该明白,你是他最宠信的徒弟,你怎么能让他布置得这一切,都毁于一旦呢?”洛吟霜几乎生硬的说道,那娇靥更是现起凝重的神情,明眸中那一抹心疼,更是显得她异常动人。只是萧依寂不曾回过头看她一眼,只要一眼,他便沦陷。

“怎么能?”萧依寂喃喃自话重复着洛吟霜的劝慰,嘴角却是哂出一丝嘲讽的冷笑,自话道:“我是他最宠信的徒弟,我怎么能够让他一个人去抵挡千军万马?怎么能?”他星目泛泪,似是陷入深深回忆。

洛吟霜听他这样说,不由一叹,知dào

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娇靥立现焦急,触目的殷红,让萧依寂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半死不活。洛吟霜哪里还管其他,在这石室中胡乱的翻出几个没有名字的小药瓶,又扯了一些纱帐,捧到萧依寂面前,继而问道:“你可认得这些都是什么药?你的伤口再不处理,会感染溃烂的!先让我看看!”

她话音落了许久,萧依寂仍是不理她,她也便不再问,凑过来,来解萧依寂的衣服。说是解,实jì

上一扯即掉,完全不用什么力qì

。萧依寂身前长衫,已是被他的血染透,尽管洛吟霜的动作已经极轻,撕扯之间,萧依寂仍是略微呻吟,俊面立时变得惨白,连说话的力qì

也是没有,显得大声苦楚。他痛苦的呻吟声,让洛吟霜的心底泛着一阵阵难过,当她看到萧依寂琵琶骨处那极深的伤口时,不由脱口娇呼一声,纤纤玉手立时停住了。

那伤口极深,伤口外覆着泛白的肉,乌洞洞的伤口中,不时向外渗出死死鲜血,与那干涸的血液连成一片,粘腻异常。萧依寂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星眸也不似平日清明。他以极微弱的声音,说道:“让开,我不需yào

!”

他的声音仍是冷酷,洛吟霜不禁苦笑摇头,也丝毫不生气,只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萧依寂的伤口,轻吟娇呼问道:“还疼吗?”

擦拭好伤口,面前那一堆瓶瓶罐罐却难倒了洛吟霜:“到底是哪一个?”她的手不停在那堆瓶瓶罐罐中翻找,颜色各异,形状不同的瓶子,似是在跟洛吟霜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看着这个也像,看看另外一个也像,直挑得洛吟霜眼花缭乱。生怕挑错一个,要了萧依寂的性命。

“啊!”一声呻吟,在这死寂的石室中显得那么突兀,她吓得娇躯一战,粉面立变,不由瞪大了凤目,惊诧地看着萧依寂,凤目立时涌满泪水。

“萧依寂,你别吓我!你不是能起死回生吗?怎么还会弄成这个样子?你必须给我挺住,我去找药……听见没有?萧依寂,就算你不想娶我,好歹也清醒的时候跟我说一句,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啊?”洛吟霜口中说着,慌乱的翻找,那一声声剧烈的喘息声,几乎让洛吟霜的心理崩溃,如果她知dào

,她不会让他留在这里,她会毫不犹豫的带他回陌红楼,至少,他是英雄,一个豪情万丈的英雄。

“洛吟霜……”他的声音模糊的犹如呓语,听得洛吟霜心头一悲,滚烫的泪水簌簌落下,顺着娇靥,一滴滴落在地上,与他褪下的血衣,何为一处。一种小女子的悲切,又心底腾起,渐渐抵挡了一切,停下了手中胡乱翻找的动作,啜泣声愈加大了起来。

“别哭了,我还没死……”萧依寂的声音极微弱,险些被洛吟霜的啜泣声掩盖了下去,幸好洛吟霜悲伤之中,明眸一直落在萧依寂的俊面上,才得以看到他的唇语。然而,萧依寂几乎用尽全身力qì

说出的一句话,更是让洛吟霜涕零雨下,大哭出声。

“你想吓死我是吧?萧依寂,你敢死,我就敢把你从坟墓里挖出来!”

哭了许久,洛吟霜到底是破涕为笑,看着萧依寂那痛苦凝成的俊面,着实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自己的心思已经完全被萧依寂知dào

,心念及此,羞得一转身,口中骂道。

“那我还真是不敢死了!”萧依寂轻声调笑道。

“自己看看,这些哪个是金疮药?我可不想你死在这里,不然我可要跟一具尸体同处一室了!”洛吟霜听他这样说,立即话锋一转问道。生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更是为自己辩解。

却见萧依寂嘴角泛起一丝莫名其妙的微笑,浅浅摇头说道:“我还真不知dào

这些,哪一个才是治伤的?哪一个是要人命的。要不我们一个一个试试?”他说的极为轻松,却是听得洛吟霜侧目忘了他一眼,佯装嗔怒地娇哼了一声。死亡,当一个人能够把死亡看的如此平常的时候,那便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害pà

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阴谋

“恐怕,你试第一个,就被毒死了!”洛吟霜佯装嗔怒说道,旋即黛眉轻轻一挑,面色微变,不怀好意的说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你看这里有这么多瓶瓶罐罐,这里面肯定有些是毒药,有些是解药,而且,我刚刚也数过了,这些药瓶是双数,不然我把这些药都放在一起,你试试,说不定会有效果!”

洛吟霜娇呼未绝,就听萧依寂脱口轻啊了一声,立时反驳道:“洛吟霜,要试你去试,我可不想那么早死!”说着身体一旋,盘腿而坐,双手及膝,微微向内弯曲,又丹田爆fā

出一股极强的内力,渐渐裹满萧依寂的周身上下。蒸腾的雾气,由萧依寂百会大穴涌出,萧依寂默念心法口诀,立时进入了自我调息。

“不是吧?你自己能止住血,还装受伤要死?”洛吟霜说着也不理他,知dào

萧依寂这一调息,少说也要个把个时辰,多则十天半月,都很有可能。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不大的石室,口中幽幽念道:“这小地方……啧啧……倒是五脏俱全。”

她游目看来,最令她注意的还是墙角处那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竹简,玉简,甚至还有一些刻着字的动物骨头。骨头泛白,极薄,那浮刻的刀工,极为精致,看起来质感极好,却是掩着隐隐怪异的感觉在其中。洛吟霜信手捏来,一种寒凉之感,立即由手尖,传遍全身,竟是冷得她打了一个寒噤,才凝目细看这块骨书,铁画银钩且是不说,但那在薄如玉片的骨头上,半浮刻那些意气风发的字迹,便是一种极高的修为。这骨书一面刻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是洛吟霜依稀辨认了许久,却仍是看不出来是哪种字体。在这骨书背面,沙面无字,上面仅有一方小图案。图案宽有七分,长一寸,似是一块牌上,刺了数以万计的小点,浓淡不同的绿磷小点。

洛吟霜想要回头去询问萧依寂,这是什么东西。却见萧依寂此刻已经进入深度调息,凤目一旋,不由自嘲笑道:“洛吟霜啊,洛吟霜,枉你自称饱读天下诗书,却被这一块小小的骨书难住了!”

说罢随手将那骨书一置,便去看其他架子上的书简,除了平日读的书之外,最多的不过就是这陌语客栈的账目,账面做的极为工整,一眼看起来,竟是有几分书卷气,可以假乱真。只是洛吟霜眼光奇准,仅是翻了两页,便已经知dào

其中奥秘,那页面隐隐之中竟是透着杀气,一笔一划,几乎能让她看到账目内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死亡和挣扎对冲着,让她感到有些不敢相信。

略微走了几步,洛吟霜立时发xiàn

,这石室另有玄机,不由得脱口问道:“萧依寂,你看这屋子是不是有些不对?”

她声音极尽诧异,听得萧依寂心头一震,倏然星目一铮,冷芒立敛,低声问道:“什么不对?”

洛吟霜暗暗吃了一惊,见萧依寂琵琶骨处的伤口,已经结痂,略微放下了旋着的心,继而娇声说道:“你想想,这屋子,是不是没有正南正北?也没有阳光照射?”

“嗯?”萧依寂沉吟半晌,星目一闪,恍然似有所悟:“墓局!这间石室,是墓局!难怪我从进到这里,身体就开始虚弱,心中更是狂躁不安,原来是它在作怪!”说着,他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显是有些得yì



“墓局?”洛吟霜轻问,黛眉立时蹙在了一起,娇靥亦是凝起一丝沉重,她不愿意相信,这间石室布一个极为狠毒的局!更不愿想像澹台老者那憨态可掬的模样,竟然用了一招极为高明的请君入瓮。

“是墓局!我不会看错!”萧依寂舒了一口气,略微落寞的出口,星目旋即腾起一丝复杂的神色,残忍,无奈,不愿相信,交织在一起,让萧依寂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沉默了一阵,他才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看来,我们中计了!墓局的布局非常高深,绝非一般江湖宵小更够驾驭。世人都知dào

王者局以坐拥天下,却不知这墓局乃杀局中的大局,会此种布局的人,恐怕非那些隐匿江湖的老妖怪所不能!尤其是墙角的那个书架,为整个局中阴气最重的地方。我相信阵眼结界应该也在那个地方!”萧依寂信手一直,正是对着那书架背后的地方,哪里漆黑一片,听他这样一说,洛吟霜反而觉得这漆黑的地方,真的有些什么。不禁朝后退了一步,谨慎地盯着那书架后面。

“墓局不同于王者局,杀局,只要有阵眼结界,就可以开启机关。墓局必须有一具尸体作为压阵,而且这具尸体,越厉害,这墓局就越能起到作用。想要杀死江湖中任何一个绝顶高手,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除了压阵,还要有三十六具副阵,一边锁住八卦,将极阴极寒封在其中,使之到达布局人的想要的效果。现在这座墓局,还没有完全成形,应该是缺了我这个压阵!”萧依寂说罢,嘴哂冷笑,游目打量着这石室的每一个角落。如他所说,墓局与王者局不同,王者局以改命,而墓局更为实用,完全是为了杀人的。

洛吟霜听得心头一惊,凤目一旋,紧张的问道:“你是说,他们想用你的尸体做压阵?而那个人是……澹台伯伯?”她心念电掣,几乎不敢在想下去,她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立时感到呼吸困难,娇躯轻晃,险些倒了下去。

“是,他们想要我的命!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瓶瓶罐罐没有一瓶是金疮药,应该里面装的是各式各样的剧毒,见血封喉,只要我沾上一点,便会要了我的性命,而我一死,这墓局立成。只是,这个人……”萧依寂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以唇语朝洛吟霜传达,只见他朱唇轻启,微微碰了两下,却是说出了一个令洛吟霜毛骨悚然的可能:“这个人,不是澹台伯伯!”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识破

“什么?不是?"洛吟霜惊诧的娇呼起来,明眸中透着难以置信,却是将萧依寂的一片苦心,毁于徒然。

“不是!”萧依寂神色略微黯然的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早知dào

!”那眉宇之间,全然是迷惑,俊面铁青,让人看起来有些恐怖。

“你早就知dào

?我都在陌语客栈这么多天了,而且总是听他念道你的事,怎么能可能会有错?如果那个人不是澹台伯伯,他怎么可能知dào

那么多关于你的事情?”洛吟霜倏然反问道,嘟着樱唇,显是仍然对萧依寂的猜测抱有怀疑。

“如果我说你之前见到的澹台伯伯和现在这个,不是一个人呢?”萧依寂略带嘲讽地瞥了洛吟霜一眼,自顾自的笑道,手中把玩着那些堆成一堆的小药瓶,不时晃动一下,细细辨别着瓶子中所发出的声音,旋即继xù

说道:“洛吟霜,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和你之前见到的澹台不太一样?我不知dào

你有没有发xiàn

,但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很奇怪!他很像澹台,但他不是!”

“萧依寂,你到底什么意思?”洛吟霜听得糊里糊涂,当下问道。谁知,她娇呼才起,萧依寂手上轻轻一放,手中一只翠玉小瓶应声而碎,那翠玉瓶中旋起一阵青烟,青色粉末立现。洛吟霜一怔,恍然就明白了萧依寂想做什么,不由颤声问道:“你想证明什么?”

只见他双手化作剑指,蓦地寒光一闪,便已是从洛吟霜松松挽着的发髻上,取下一只银簪。伸出另一只手,深深划了进去。银簪一触碰到萧依寂的手心,一股殷红立时涌出,那一抹刺眼的鲜红,滴在青色粉末之上,立即呈现出极为骇人的现象。那青色粉末遇血立变,腾起一股刺鼻的辣味,不断翻腾的泡沫,渐渐掩盖了青色,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仅是片刻,萧依寂和洛吟霜对视一眼,心头俱是一惊,那青石地面,已是被青色粉末灼烧出一个小坑,渐渐将萧依寂的鲜血附在坑中,形成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现象。没有殷红,没有血,只有一个小坑,若非光线照射,几乎完全看不到。

“见血封喉!”洛吟霜惊诧之间,低声说道,黛眉一轩,立kè

娇笑出声。她庆幸极了,纵然她讨厌自己优柔寡断的个性,但现在开来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这一次,她的犹豫没有让她铸成大错,旋即疑惑已极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发xiàn

这些药有问题的?又是怎么知dào

那个澹台伯伯是假的?”

萧依寂舒了口气,胸中隐隐镇痛已是让他没有半分力qì

动弹,索性靠在墙上,落寞地开口说道:“如果他真的是澹台的话,在客栈里,他就不会开口称我为萧堂主!澹台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称我为堂主,除非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二人,又或者在陌红楼之中!他是混惯了江湖的人物,不可能连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再者,这个人并不了解澹台的脾气秉性,他定是看见陌语客栈中古器居多,便猜测澹台喜欢收藏古董,所以才会和你说,那紫砂壶是他的命,根子。”

“就因为这些?”洛吟霜追问,显然这些说起来,不过是萧依寂的猜测,全完可以当做是萧依寂的臆想罢了。更何况,她已在这里待了几天,对澹台老者还是有些好感的。

“当然不是!还有最重yào

的一件事,澹台从未跟我说过陌语客栈有这样一条密室,就是说这座密室,是根本就已经弃用了的,弃用的可能只有两种,一种是这座密室建成之后从来都没有用过,第二种,就是这座密室,是因为暴露,所以完全不用了。尤其这个人由我们一进门,就急于将我们骗进这个密室,必然是想困住我们。所以我就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样的花招!只是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个组织这么庞大!尤其是他说,我师父直接下达命令给他,让他转告给我的话。这个人从来都不知dào

陌红楼在外的人,都是单线联系某一个固定的上级,绝不会有越级的情况出现,更何况是楼主亲自下达命令,更是天方夜谭,绝无半点可能!”说着,萧依寂的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似是自责与自己的大意,又像是在认命。

“什么?你在演戏?”洛吟霜听罢,略微嗔怒道。她刚刚几乎被萧依寂感动,甚至差点落泪,而他竟然全是装出来的,她怎么能不愤nù

?心念到此,不禁黛眉一剔,娇叱道:“萧依寂,你竟然是在演戏?你这么做……你居然还差点把我骗哭了,你……”

“我没有骗你!”他冷冷说道,似是极为从容,寒玉般的俊面上写满诚意,带着浅浅的惭意,久久自嘲的一笑,失意尽显:“虽然我知dào

,他不是澹台老者,但是我能够肯定他带来的信息是真的!陌红楼正面临着极大的危险,陌红楼急需我回去,否则他们也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想要困住我,杀了我!”

“所以,你刚刚……”洛吟霜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现在面前这个萧依寂城府深沉的紧,自己感到无比的陌生。

“所以,刚刚后面,我的确是装出来的,这样才能让他们对我彻底放心!让他们感觉到我的愤nù

,他们才会觉得我已经绝望了!”萧依寂说着,那一抹冷酷的笑意,再次浮在脸上,星眸冷冷闪辉,正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既然,你已经知dào

了,为什么不杀了他?你有机会杀了他,然后逃出去的!”洛吟霜凤目一旋,倏然问道。

“杀他?”萧依寂苦笑喃喃,看着浑身是血的自己,反问道:“你真的认为,我能杀的了他?”

他的才出口,洛吟霜娇躯一震,向后退了一句,惊诧地看着萧依寂,微微有些不知所措。她知dào

,他说这话的意思,可她几乎不敢相信,有谁能使他受这么重的伤,连杀人的力qì

都没有,剩下的不过是一具无奈的躯体罢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决定

她正迟疑间,却听萧依寂又问:“从你到陌语客栈,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她被问得雨里雾里,不知他所谓奇怪的事是什么,娇靥一变,樱唇嘟着陷入一片沉思。

良久之后,洛吟霜突兀地发出一声脆响,娇靥绽笑,浅浅莞尔,带着略微的兴奋,腾起一丝绯红:“对了,还真是有一件奇怪的事,不过不知dào

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说着,深深回忆起来:“就在我离开陌红楼那天,我在楼外小镇上,看到很多江湖中人,看似有备而来,而在这些人中,就有澹台伯伯。我本来想上去找他,见他在与别人交谈,就故yì

从背后去吓他。但是,我看到的,并不是他被我吓到的眼神,而是带着极大的惊恐。我和他闲聊,却是发xiàn

他有些神不守舍,再后来,他就说有事请要办,就先走了。等我来到潇城,却发xiàn

,澹台伯伯坐在陌语客栈里,身上的衣服也是全然换过。我问他,怎么去小镇上了,他只说去办了点事,然后就问我和你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很担心你,不知dào

在陌红楼那晚,你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不错,你在楼外见到的人,一定就是假扮澹台伯伯的人,所以,他才会所问非所答,驴唇不对马嘴。”他蓦然开口,打断了洛吟霜的话:“如此看来,这个人是早有预谋,也许,我遇上的那拨人,甚至连她,也是他们的人!”

洛吟霜略带嗔意地瞟了一眼萧依寂,示意他不要多话,让她把话说下去:“后来,我在客栈住下,倒是和澹台伯伯说了很多你的事情,发xiàn

他对你就像对……就像对自己的孩子,疼着护着,却又无能为力。就行上次你去神风山庄……”她的话,没有说下去,顾盼之间,蓦地多了一丝女子的柔媚。但那也仅是片刻的事,她十分清楚此刻该做什么,解释的话,她可以任何时候说,但是绝不是现在:“大概是昨天凌晨,我听见澹台伯伯屋里有些动静,但不是很大,便也没有在意。后来,澹台伯伯就来找我,说要出去一下,如果他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就快点离开这里!”

“我们得离开这里!”萧依寂沉吟良久,朝洛吟霜苦笑说道。他一刻也等不了,没有人知dào

,他心里的滋味,与那种担心的煎熬比起来,他宁愿拼到最后一丝力qì

都没有。此刻,澹台老者生死不明,他怎么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待得住?他萧依寂不是鸡鸣狗盗之辈,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此时只剩下满心的愤nù

与恨意,在交织着他胸中的战火在熊熊燃起。

“离开?”洛吟霜一惊,娇声问道:“怎么离开?你现在受了重伤,根本连逃跑的力qì

都没有。而且,我们也无路可逃!”洛吟霜知趣地瞟了一眼这四面石墙的屋子,略带绝望说道。

“洛吟霜,还真是笨的可以!”萧依寂佯装嗔怒,口气不屑说道。

“你才笨呢!”洛吟霜嘟着樱唇,反驳了一句,娇靥面色立沉,竟是真的有些不悦。然而,萧依寂却闭嘴了,继xù

反驳的话一句也没有。他知dào

她说的不错,他才是最笨的人,直到现在他仍是不知dào

她的心思,更是对她那些古灵精怪的想法猜不透,要比笨,他还是真是首当其冲。

心念及此,萧依寂幽幽问道:“你想想,这里和我们一路过来有什么不一样?”

“哦!”洛吟霜似是恍然大悟,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瓶子捡起了一个,一抹浅笑盈盈,娇呼道:“你刚刚用血为引,是这青石地面灼烧出一个小坑,我们或许可以试试,把它们集中在一起,这样就能弄出一个口子,我们就能出去了!”

她娇呼未绝,萧依寂不由黯然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还真天才,不要说这些药够不够我们出去,单单我的血就不够用!”他说着,胸中一丝痛楚又加重了一分。他知dào

,再不逃离这墓局,他终究会死在这里,他现在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变化。尽管他强忍着剧痛以内力抗衡,仍是难以抗拒墓局中的死气侵入身体,渗进血脉之中。只要这些死气一旦顺着血液流进心脉,他就会四孔流血,内脏爆裂而亡。

“我知dào

了!”洛吟霜突兀兴奋的娇呼起来,得到这个答案,几乎让她欣喜若狂,难以置信地看着萧依寂,大笑说出:“你真聪明,真的太聪明了。我们一路而来,都是灰尘遍地,蜘蛛网密布,你还被那些扬起的蒙尘,呛得咳嗽不止,但是进到这石室之内,却是没有任何灰尘。即便石室上面开着几个小洞。来方便呼吸。这里既没有灰尘,也没有任何水渍。也就是说这里经常有人来,而且走的不是我们走过的那条通道。”旋即,她的明眸顾盼生辉,已经变成了一弯皓月,脱口而出:“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他看着她的欣喜,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满足,纵然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下去,幸好有莫颜墨白临时叫得那几句心法,否则单凭这密室中的死气,便足以让他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了。只是他心中仍是奇怪,洛吟霜好像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一如平日调皮刁钻。他听她分析,低眉颔首而笑:“看来,洛吟霜也不是吃干饭的?我也许知dào

该怎么出这个局!”

他口气极为平常,却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轻启双唇,说道:“不论以你我任何一人的功力,现在都无法强行破开这墓局。唯一的办法,是毁掉这墓局的阵眼,墓局自破。洛吟霜,你听好,我现在已经到了身体承shòu能力的临界点,在多一刻,我都有可能倒下,所以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这个墓局的阵眼,听懂了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怪物

“恩……完全没懂,阵眼到底是什么?”洛吟霜听他这样一说,立时紧张起来,呼吸也是跟着变快,等待着萧依寂接下来的重点。那一抹赞赏的浅笑,僵在嘴角,令萧依寂看的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继xù

下去。他身形微微一委,示意洛吟霜扶他起来。

“这墓局的阵眼可谓千变万化,一旦成型,想要毁掉确实有几分难度。而这阵眼,可移动,更是所有布局之中,独树一帜,也曾有人怀疑过,这墓局并非上古布局,而是后人野心勃勃,以邪术布局加进去的。这阵眼结界,可以是任何一种东西,甚至一根细小的针都有可能……”

萧依寂的话音未落,就听洛吟霜蓦地传出一声娇呼,旋即她的清澈明眸中立时染尽了骇然,她的眸子盯着他的身后,凝注不瞬。萧依寂剑眉一蹙,他看的出洛吟霜的娇躯在微微战栗,骨子中的害pà

传递出来,让他也跟着位置一怔,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慌忙间凝息之感立即放出,然而身后空空荡荡,并未有丝毫可疑之处。

“怎么了?”萧依寂试探性的问道,剑眉紧紧蹙着,神情出现一丝不解。

“你后面……”洛吟霜纤手遥手一指萧依寂身后,几乎从嗓子眼中挤出了几个字,随即厉声娇叱道:“萧依寂,躲开!”随着洛吟霜这声娇叱,萧依寂蓦然惊觉,身后妖风肆虐,挟着一团磷磷鬼火,猛地朝他脊背砸来。萧依寂一惊,脚下一旋,身形贴地掠起,仓皇间腰际一闪,已是奔出一丈有余,站在了洛吟霜身边,回首看身后那东西。

萧依寂一见之下,不由脱口轻啊了一声,只觉头皮发炸,顿时呆了。身后之物,无头无尾,全身覆有鳞甲,紫金覆体,透着阴阴青气,显得着实怪异非常。尤其那怪物两只前爪由墙壁一侧探出来,锋利的爪如钢构,泛着银光,而刚刚萧依寂靠着的位置,已是被这怪物的爪子,砸的深陷了进去,细小的石块击飞出来,地面形成道道裂纹。那怪物仅是两爪探了进来,已是占了许多地方,估计这怪物体型巨大,已非普通可预知的生物。但由于这怪物体型太大,头颅完全伸不进来,倒也给了萧依寂一些机会。

萧依寂倏然眉间一条,轻喃自话:“不会吧?”旋即,一手扯住洛吟霜肩头,低声说道:“洛吟霜,我数一二三,我去挡住怪物,你去那个角落,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听见了吗?”

他话音落了许久,却不见洛吟霜答话,转而一看,洛吟霜娇靥铁青,屏息凝视那头怪物,显是被吓呆了。良久,她才喃喃问道:“这是什么?”微微颤抖着的话语,几乎让萧依寂听不清。石室之外,倏忽爆fā

一声高亢的野兽啸声,穿云裂石,带起狂风沙石,倒灌进石室的通风口,吹得萧依寂几乎睁不开眼睛,那空气中慢慢凝着咸腥的臭味,放佛像是腐烂的尸体,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呛得萧依寂几乎眼泪都下来了。

“去,快去那个角落!”萧依寂一声厉喝,命令道,手指向离那怪物最远的一个角落。那是一个几乎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角落,在那角落中有着一扇紫檀木屏风,苏绣为面,上面极精细的绣着美人出浴图,金丝裹被,明珠覆坠,洁如白玉的胴,体,在若隐若现的黑暗中,更为引人注意。在那紫檀木屏风下面,摆着几只木桶,想必这角落后面应该是只沐浴用的浴桶。

“这到底是什么?”洛吟霜完全没有听到萧依寂的话,强忍着恶心,带着哭腔,娇呼问道。

“你问题还真多,让你去就去!”萧依寂几乎是骂出来的,声音极尽冷酷,却全是气声。星目更是紧盯着那身前怪物,生怕那怪物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狂躁。他知dào

,那种血腥的气味几乎已经侵入他的肺脉,不消一刻他就会咳嗽出声。在这个时候来临之前,他必须要将洛吟霜安置在那个角落,他不能对她有一丝丝姑息。但旋即他便露出一丝自嘲的表情,自己竟是被这头牲畜耍了。

“不行,我不能让你自己面对这种东西!我要和你一起,哪怕死!”洛吟霜断然回绝了萧依寂的好意。她的明眸满满都是坚定,无可转移的坚定。倒是着实让萧依寂为之愣了许久。就见洛吟霜娇躯一闪,寒光如电,玉腕翻处,无声之间,手中已是握了一柄冷芒闪射的飞寒长剑,神色之间,更添一抹决然。

萧依寂剑眉一蹙,知dào

事情要遭,那气味已经开始侵入肺脉。用不了多久时间,他心念及此,急怒交加,知dào

洛吟霜性格执拗,立时将手一扬,疾点洛吟霜肩井大穴。洛吟霜肩井大穴被拿,只觉身上力道泄尽,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随着洛吟霜晕倒,手中飞寒长剑脱手而落。一声金属脆响,立即引起了那头怪物的注意,隆隆的闷响离石室越来越近,最后一爪蓦地朝萧依寂的位置猛扫,这一爪来势极猛,俨如一道钢铁流星。萧依寂一见,出手如电化作一道白虹,将洛吟霜揽在怀中,脚下轻点,捷逾流星,直奔紫檀木屏风。

身后劲风越加刚猛,萧依寂只觉自己体内的血脉在喷发,一种火烧的战意蓦地腾了起来。他身形如箭矢流星,才是冲到那角落,只听身后爆fā

一阵大地穿裂声音,旋即一股无以匹及的气浪,险些将他掀起。巨石滚落的隆隆声,让萧依寂心头感到一阵阵后怕。巨大的势,直将碎石砸的迸飞,挟着诡异的力量,嵌进墙壁之中。萧依寂以自己身体将洛吟霜护在身下,有那么一瞬的晃然,他似乎看见了他和她的以后。

她仍是以为恬静的睡着,芙蓉般的娇靥上微微带着一些稚嫩的孩子气,那轻轻颤动着的睫毛,仿佛在向他诉说生命,只是他抬头,却见那一头的银白,如雪如歌。唇角半启,脱口一声轻啊,似是惊醒了她,樱唇带着甜美,莞尔轻笑,翻翻身,又沉沉的睡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麒麟魂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没有昔日的光滑,却更令他感到由心的一丝颤动。他对她,竟是如此的重yào

,手心的淡淡温度,让他感到她的心,仍是洛吟霜,那个天地不怕,鬼神绕道的精灵女子。在他的眼前,闪过一幕幕,他清醒的知dào

,自己的伤势极重,没有了龙睛的守护,他不再是死不了的萧依寂,那胸中的剧痛,几次都险些让他晕死过去,他怎么能不清楚?

只是此刻,在他面前,没有怪物,没有任何危险。远山之外,碧翠如画,山峦叠嶂,山中飘着蒙蒙白雾,在灿然日华下,显得极为惬意。一处精致的竹屋,绿的耀眼,立在湖水之中。湖面如镜,掀不起一丝波纹。竹筏孤零零的飘在湖水中,似是等待着带它离开冰冷的人。窗外的精致,让萧依寂感到一阵又一阵惊异,这场景,这种莫名的感觉,正是他梦了上千次,想要的生活。只是他不曾想到,这之中,一直有她,而且她一直都在。

他的心也亦如平静的湖面,再大的风浪也掀不起一丝波澜。这一刻,他似乎突然想通了很多事,不由浅浅露出一种安然的笑意,看着身边这女子,他知dào

他需yào

做什么。他给她拾了拾被角,轻声喃呢说道:“等我!”说罢,头也不回离开。

身后的劲风再次袭来,比之上次,更增声势。萧依寂只觉身后冽冽风势,几乎要将他碾碎,猛地身子一旋,横飘了出去,随即,落痕长剑嗡然出鞘,湛蓝剑光大盛,将萧依寂整个人照的异常冷漠,他的俊面毫无表情,死一般的眼睛,紧瞪着那怪物冲进来的庞大身躯,丝毫没有因为那怪物无匹的力量而生出半点怯懦。反是有些怒意,只见萧依寂随手一甩落痕长剑,一道银光匹练,快逾飞矢,直奔角落中的紫檀木屏风。剑势中途立变,诡异的旋力将角落中那紫檀木屏风,拔地旋起,打了几个漂亮的翻滚,盖在洛吟霜藏身的木桶之中。旋即,长剑一抖,一道剑qì

,扑奔那因击空而懊恼的巨兽。

这道剑qì

,掺着妖异的血光,撞向巨兽的前肢,无奈,这巨大的怪物,鳞甲遍及全身,根本没有柔软可攻攻击的地方。萧依寂那一道剑qì

,仅是在这怪物身上,留下了一道泛白的痕迹,再无其他。

萧依寂一击不中,却毫无意wài

,他已经十分清楚,这东西非是猛兽,而是猛兽的魂。而这一头,正是在那流云殿中,他无意之间取了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所放出来的麒麟魂。只是不知dào

这家伙,怎么会跟到这里来?尤其在流云殿大殿之时,这麒麟魂拼命朝他示好,而此刻竟是想要他的命,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方式,着实是让他颇为头疼。

落痕这一剑,虽是没有给那麒麟魂造成任何伤害,但那麒麟魂似是吃疼,猛地转过身来,前蹄就朝萧依寂的位置拍了下来。它一转过身,蓦地一道刺眼的光线,射进了这昏暗的石室中,立时这石室在日华下暴露无遗,而那麒麟魂也看见了萧依寂,那原本已经抬起的前蹄,更是加重的力道就往下砸,不时打着响鼻,似乎也极为愤nù



萧依寂猛地将自己的内力提升至极致,朝那麒麟魂踏破的裂口猛冲,这石室极为狭小,不禁无法全力施展剑术,更是怕伤到洛吟霜。谁知,那麒麟魂似乎早就想到他要冲出石室,那似是牛尾一般的尾巴,猛地一扫,正撞上萧依寂的身形。萧依寂只觉天昏地暗,竟是被麒麟魂尾巴扫得倒飞了出去,直撞在墙上身形才算落地,随即,哽嗓一甜,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胸前剧痛使他根本再站不起来,勉强忍着巨痛靠在墙角,微微带着怒气看着那头巨大的麒麟魂,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办。

而那麒麟魂似是初战告捷,竟是欢快的立起前蹄,打着响鼻,一边歪着头打量着萧依寂。萧依寂喷出的鲜血极大的引起了麒麟魂的兴趣,探着头来嗅,但凡有阻挡那麒麟魂前行的青石板和黑色石头,直接被它一蹄踢飞,那道劲风,波及萧依寂,惊得他向后又委了一委,气血倒流的冲撞,让他难以忍受,惨白的俊面上,已是渗出一层细汗,如同被水洗过了一般。

片刻之后,隆隆穿云裂石的声音渐渐停止,那麒麟魂几乎掀开了屋顶,将巨大的脑袋探了进来,在萧依寂周围嗅了嗅,却是扑棱了两下脑袋,响鼻之中喷出两股腥臭的热气。萧依寂此刻正委在它的脑袋之下,半点也是不敢移动,连呼吸也是使用内力强行转变成龟息之法。这颗巨大的脑袋,鼻中热气喷涌,又是嗅了嗅刚刚萧依寂喷出血的地方,赫然张开血盆大口,血红的舌头,一搭就舔了起来。萧依寂能够清楚的看到那麒麟尖利的牙齿,上面沾满了恶臭不止粘液,腥黄滑腻,那落下一丝丝的晶莹,几乎滴在萧依寂的身上。

剧烈的冲击感,让萧依寂的神经几乎崩溃,两只如铜铃般的眼睛,幽幽黄光正望着他,似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的身体。当萧依寂看到麒麟魂的眼睛时,他反倒心中冷静了下来,从没出现过的冷静,即便是他自己,也是被自己这种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的手,紧紧握着落痕长剑,以既不引起麒麟魂注意的真气运转,将落痕剑上那湛蓝剑光隐去。

他已决定,一旦麒麟魂发xiàn

自己,伸头过来,便不顾一切的攻出致命的一剑,若是这一剑不成,立即引剑自刎,绝不犹豫,他可不想成为这麒麟魂最好的补品。心念到此,翻动了一下喉结,尽量压制住自己过快的心跳,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这头嗜血暴虐的凶兽。

一丝水划过气管的声音,到底还是惊动了那头麒麟魂。只见那麒麟魂蓦地将巨大的脑袋抬起,鬼焰森森的两只铜铃眼睛,阴冷地盯着萧依寂,血盆大口中发出一声引天长啸。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敌

旋即,那两只前蹄扬起,猛地砸了下来。萧依寂一见,心中暗骂一声,啐了一口,身形立起,正借着那下落的前蹄,脚尖一旋,便借机旋身而起,与那麒麟魂硕大的头颅平行。此刻自是胸中剧痛钻心,亦是不能有半分犹豫,他心念电掣间,落痕轻转,在半空中打了一道极亮的圆弧,猎猎狂风大作,竟是让那头麒麟魂神情一滞,显是露出一丝惊讶。

仰天咆哮了一声,就想萧依寂奔了出来,带起的滚滚扬尘,几乎将这个小地方踏平。萧依寂大惊失色,这麒麟魂冲击而来的身形,竟是将他出剑的角度完全封死,惊慌之间,撤步闪身,那麒麟赫然立起的前蹄,几乎是贴着萧依寂的皮肤划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记,险些将萧依寂开膛破肚。

那麒麟魂用力之猛,一攻不成,竟是朝着紫檀木屏风的方向冲了过去。萧依寂这一撤身,身形还未立稳,就见麒麟魂狂暴冲向洛吟霜的方向,心头一急,落痕剑剑势高举,斜斜劈了一剑,一道诡异的黑色妖光,蓦地扑奔那头麒麟魂的尾巴。这一剑极狠,萧依寂全力攻出一剑,竟是硬将那麒麟魂尾部的鳞甲,震得出现道道裂纹,在那裂纹内,渐渐渗出鲜红色的液体,带着恶臭,扑面射来。那麒麟魂吃痛,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萧依寂,血盆大口中不时发出几声低吼。

此刻,萧依寂只觉得胸内战火熊熊四起,那股痛意似乎消失殆尽,丹田中爆fā

出磅礴的内力涌动,开始流走于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穴道,经脉,甚至血管。一种缓缓的暖意在他的身体里流转,他讶异的感受着这种功法的神奇,更是对自己急剧恢复的内力感到丝丝兴奋,超出了想象的速度。萧依寂淡淡地看着落痕剑上剑光,那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光,黑的可怕,几乎将落痕的银白都全然覆盖在其中,一蓬蒙蒙黑雾,矮游在剑身周围,令人望而生畏。他轻轻转动手臂,那一丝雪线银白,耀眼夺目,冷意陡然。

他知dào

,体内的战气在改变着一些东西,虽然他并不希望,但那种强dà

的感觉,让他为之癫狂。莫颜墨白的战气,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莫颜墨白的苦玉悬刀……他倏然想要大笑起来,一种极为嚣张的想法,由心底最深的地方,窜了上来。他要做莫颜墨白,一个令江湖、天下都为之颤抖的人。

萧依寂心念及此,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笑意,不再畏首畏尾,落痕长剑一扫,蓦地朝那头麒麟魂的头颅攻去,那一道乌光挟着寒霜凛凛,卷起一道飓风,直将那头麒麟魂困在其中。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杀,冲天的杀念,几乎将腥臭的味道掩盖了下去。麒麟魂万没有想到萧依寂竟能反攻,在它眼中,他已是虚弱至极。旋即,伸出前蹄,便朝那飓风漩涡之中逃窜,似是十分畏惧这落痕剑的剑光。

萧依寂不依不饶,脚下轻点,身形直射向那头麒麟魂,这一剑端的是捷逾飞矢,快似流星,那头麒麟魂一见,尖嗥了一声怪叫,四蹄踏着蒙蒙飞灰,鼻孔中冲出殷红的热气,前蹄一扬,又朝萧依寂肩膀压了下来。萧依寂早知dào

那麒麟魂会恼羞成怒,不觉发出一声得yì

地冷哼,脚下云步一旋,剑式立变,落痕横锋刺出,竟是奔着麒麟魂如铜铃的双眼。

萧依寂心中笃定,他的确有了先前和苍龙的对峙,此刻才能有如此坦然,这一剑成败与否,就看命了。想到这里,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那麒麟魂才摆脱了萧依寂长剑的追击,又见萧依寂攻来致命一剑,不由爆fā

出一声洪钟般的厉啸,声震山野,余音不绝。那麒麟魂一扑棱硕大的脑袋,尾巴一甩,一道刚劲的厉风直将萧依寂虚弱的身形扫了出去,砰地一声,再次撞在石墙上,落了下来。刚刚提起的一丝真气,全然被打消,胸中剧痛让他感到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那种腥臭的味道,呛得他五内俱焚,不断从嘴角渗出丝丝鲜血。

那血液的甜味,显然再次吸引了那头麒麟魂,又将头颅凑了过来,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显得极为兴奋。看着眼前伤重无力相搏的萧依寂,竟是顺着那张血盆大口,滴着口水,那口水粘腻腥滑,连成一丝丝晶莹,甚至还连着一块块腐烂的肉,滑落在萧依寂的身上,令萧依寂感到一阵阵恶心,更是心惊胆颤。在这之前,他想过无数种死法,无论那一种,都是极为英雄的,甚至豪气干云,即便是自刎,也要死得其所,只是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死亡,会降临到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死在麒麟的口下。看着那麒麟魂口中不断落下的腐肉和着口水,说不出的令人作呕,却是那么讽刺,也许再过不久,他也如这些人一样,变成一堆堆烂肉,发出一阵阵恶臭。

那头麒麟魂,见萧依寂不再反抗,仅是用前蹄小心翼翼地碰碰萧依寂,似乎在挑选他身体合适的地方下口,萧依寂不仅怒火暗泛,口中暗暗骂道:“我还没死,又不着你试探,告sù

你,你能吃掉我,算你八辈子修来的,下辈子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我定要将你大卸八块!”萧依寂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大了起来,越是临近死亡越近的时候,他才发觉,他并不惧怕死亡,反而跟多的是一种期待。

然而,那头麒麟魂,只是歪着头看着他,血盆大口竟是露出了一个桀桀的微笑,似是在嘲笑着萧依寂的话,仿佛在说,下辈子它不要碰到他,不然它定然还要吃他。

正是这时,远处树林中响起一阵急促如骤雨般的马蹄声,卷起滚滚扬尘,朝这面飞奔而来。萧依寂仅凭听觉,便已经这驭马之人必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第一百五十章 救星

那震撼山野,暴雨般的抽鞭声,挟着烈马怒嘶的声音,着实让那头麒麟魂吃了一惊,当下一扑棱脑袋,朝四周望去,四蹄原地踏着,似是极为不耐烦。萧依寂心头一动,落痕长剑蓦地一旋,带着萧依寂的身体,冲出那狭小的空间,强忍着胸前剧痛,将内力提升至极致,风驰电掣般冲向那飞奔而来的烈马。他游目一望,这马上一簇月白人形,瘦弱蒲草,似是一块门板,但着实是十分熟悉。心中一动,便高声呼喝了一句:“前面何人?”

“你不想见的人!"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震,倏然刹住身势,立即望着飞扑而至的那人,星眸掀起点点波动,他知dào

看见他,他多半不用死在这头怪物嘴里了。只见那人胯下烈马,突然昂首一声震撼山野,直上九霄的震耳长嘶,烈马前蹄顿时扬起,停了下来。由那烈马上翻下一簇人形,手提极细宝剑,剑眉微蹙,双目泛辉,沧桑的俊面上,神色隐隐透着焦急,立即如飞向这面本来,口中大喝道:“洛吟霜呢?”

萧依寂一怔,旋即回答:“放心,她没事!”

萧依寂话音未落,就见那一团月白人形挟着一道寒光凛凛的利刃,电掣一闪,直袭向萧依寂身后那头麒麟魂。那头麒麟魂一见有人来袭,打着响鼻便迎了上去,前蹄直砸向那月白袍的男人。

“你小心点,这东西不是活物!”萧依寂蓦地提醒道。旋即便苦然一笑,竟然是他救了他,也许还没有,但是现在总有个人陪着自己死,倒也有些欣慰。

听见萧依寂的话,那男人立即剑式一变,攻向那头麒麟魂的耳朵,随着那男人由丹田爆fā

出一股无以匹敌的内力涌动,那一线雪线绒光,爆fā

出一道炫目的寒光,直照的那麒麟魂双目紧紧闭上,仅是凭着声音,向那男人冲来。那男人飞身暴退,身形潇洒自若,似是丝毫没有将那麒麟魂放在眼里。他飞驰之间,萧依寂只见他手上一旋,三枚泛着青色的钢针,已是信手拈来。

那麒麟魂暴怒之极,双蹄一扬,一道劲风扑奔而来。月白长衫男子见此仅是冷冷一笑,手臂轻轻一挥,三道青光流转熠熠,直奔那头麒麟魂双眼和口内。随即,随手一甩佩剑,萧依寂自是对这把剑极为熟悉,那是一柄极细的长剑,上手极为舒服,轻如蝉翼,杀伤力却极强,尤其使用这柄佩剑的人,是一个连他都甘拜下风的男人。他正想着,蓦地听见耳边传来麒麟魂震天的怒吼,他抬眼望去,却见那麒麟魂,双眼泛出腥黄的粘液和着鲜血,看起来十分恶心。麒麟魂显是暴怒,双蹄和尾巴在空气中乱抓,甩着,誓要将那月白长衫男子撕碎才甘心。

那月白长衫男子一见麒麟魂双目已失,立即以剑做媒,手臂轻抖,一声声越然轻吟的龙啸便传来出来,与此同时,那月白长衫男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精悍短小的匕首,握在左手,一种冰冷的寒意,陡然盛了起来。那麒麟魂一听见剑啸声,仰天怒吼了一声,双蹄一甩,横着便朝月白长衫男子的身形撞来,企图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堵住他的奔逃。

月白长衫男子见那麒麟魂全力本来,不禁剑眉一蹙,立时心中一惊。然而,他不退反进,竟是以极快的速度迎了上去。只听那麒麟魂哀嚎一声,同时麒麟尾部一甩,将那月白长衫男子甩了出去。那男子的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巨大的力量迫使月白长衫男子直撞断了几棵树才落了下来。一落到地面,立即一口鲜血喷出,大声呻吟出来,旋即啐了一口血沫,骂道:“够劲,我杀了那么多怪物,这东西还真算是一号!”而那头麒麟魂亦是不断哀鸣着,萧依寂凝目一看,却见那麒麟背上嵌着一只匕首,深深嵌入肉里,那麒麟魂几次想要将匕首甩出来,无奈匕首刺进太深,已经卡在了骨头里。

萧依寂几乎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递过手去,示意要拉他起来,星目中泛起无奈,自己似乎高兴的太早了:“算是一号?你看看那个石室的布局!”

“嗯?墓局?你别吓我,这里居然有个墓局!”碎月星眸中全然是难以置信,最后以低声疑惑问道:“你不会说,这东西是你从那墓局中放出来的吧?”他惊诧的目光中,似是有些顾忌,但仍是不曾退缩,就凭他肯伸手拉他起来,他就不会把他扔在这里,让他一个人对抗麒麟魂。

“不是!”萧依寂落寞轻启,旋即略带嘲讽的一笑,剑眉微剔,望着那头在试着抖落匕首的麒麟魂,冷冷出神,沉吟良久,才说道:“那墓局是这麒麟魂直接给掀开的!”

“麒麟魂?你说这东西是麒麟魂?”碎月几乎惊得目瞪口呆,一阵后怕立时涌起,迟疑间,又问:“看来,你还真是惹到麻烦了!”

他口气轻描淡写,但心中却是惊诧已极,自己哪曾想到会碰到一头麒麟魂?而萧依寂却是坦然苦笑,知dào

碎月口中若是说出“麻烦”二字,想必这件事情就一定比登天还难。他不由叹了一声,瞥见那麒麟魂不知什么时候正死气阴阴地瞪着他们两人,背上那一柄冷刃,仅是泛起一丝银白,其余部分全部没入麒麟魂体内,可见刚刚碎月那几乎等同于同归于尽的一攻,内力已经是迸发到极致。

“碎月,你的伤能撑多久?”萧依寂心中倏然被一团无名的怒火勾起,旋即一丝阴狠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如果我们两个联手,大概还能撑半个时辰!”碎月剑眉一轩,毅然颔首,显示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瞥了身侧碎月一眼,全然不在乎他的回答,将落痕长剑置于身侧,心中默念萧君醉教给他心法:““云步前送,收,龙吟百啸,剑吟流光走,凌者百达,轻动者,飞剑行之;逆行气血,方止则达,经脉离心,一旋为主,风为奴,剑为旗,冽冽势,挑灯长刺,回首月者,磅礴涌动,游游隐隐,迫于其势……”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经脉逆转

萧依寂试着将经脉逆转,一种痛入骨髓的感觉,立时传遍全身,一层细汗合为清流顺着萧依寂棱角分明的脸颊,滴在地上。他只觉自己眼前一片恍惚,光线似乎从他的眼底抽离,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越来越强。萧依寂体内战气渐渐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一种无匹的力量,由丹田处隐隐现了出来。

蚀骨的剧痛,使他完全控zhì

不住自己的身体,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血渐渐停止,一抹妖异的红光,却是蓦地裹在萧依寂周身上下,仿佛一层淡淡薄雾,看不清萧依寂此刻的表情,反倒有着一丝诡异。此刻,他卓然而立,默念着心法,强行逆转经脉,以双脚感受着大地的脉动,在他的眼中,渐渐有了一丝欣喜的光。萧依寂内视心肺,一种奇怪的律动裹着脏器,似是在脏器周围形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萧依寂在探出凝息之感,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意,立即窜满神经,萧依寂不由爆fā

出一阵嘶吼,身形已是倒了下去。尽管萧依寂以落痕剑强撑着,没有摔倒,想要再起来,却是十分困难。

他剑眉一蹙,想要停下心法的逆转,才一提真气,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再起,让他痛得汗如雨下,力道全然泄尽,再想要提起一丝,也是枉然。他能够感到,一种诡异的气流,在体内激荡着,冲击着自己的心脉,一股巨大的压力,几乎将他的内脏压爆。“难道,这心法我记错了?”他心念电掣间,便否定了这条想法,他绝不能接受,萧君醉教给他的心法,是错误的。只是,此时,胸中难受已极,一种火热的灼烧感,

“吼……”那麒麟魂蓦地爆fā

出一声低吼,鬼气森森地看着苦撑不住的萧依寂,两只铜陵般的眼睛,不知又在什么时间,变换成一双紫金色的眼睛,两只泛着青色的钢针,也是不翼而飞,眼底仍是留着血水,样子看起来凄厉怕人。麒麟魂前蹄不断咆着地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依寂的变化。那头麒麟魂在萧依寂身上尝到了苦头,显然不敢贸然冲上前来。

忍耐!萧依寂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萧依寂极为清楚,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两种。一种现在冲上去,和那头怪物拼死一搏。第二种,等待经脉逆转蜕变成功。无论这两种选择哪一个,都是九死一生。萧依寂冷冷地看着那头麒麟魂,将心法提升至极致,一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带着一声震天怒吼,炸响在片空地上。声音极尽愤nù

,一片血雨洒下,染红一边日华。

“萧依寂,你……”碎月大惊失色,立即急声询问,眉间一点担忧,却是道破了他的心境。

“逆转经脉!”萧依寂以冷冷的声音说道,身形猛地立起,卓然站定在碎月身侧,俊面无丝毫痛意,更没有一丝杀气,只是随手将落痕轻置,一道苍莽剑qì

奔出,寒光一闪,极近树林边的一棵树发出一声沉闷的吱扭声,旋即应声而倒。他反首看了一眼偏西的日华,被茂密的树林遮挡得有些支离破碎,斑驳的光线碎了一地,映照着不远处的麒麟魂,泛起闪闪瑰丽奇光。

碎月心头一惊,旋即星眸微微轻颤着望向萧依寂,强抑惊诧,压低了声音问道:“逆转经脉……刚刚那一剑……”他仍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语塞,一种强烈的对手感,陡然在他和萧依寂之间建立起来。他知dào

,现在的萧依寂,恐怕对他来说,已经能够称之为对手了。那么这个人的实力,便是不容小觑。

他正迟疑间,只听那麒麟魂打了一声响鼻,扬起一阵急促如暴雨般的蹄声,猛地朝萧依寂的方向奔来。跟着那麒麟魂飞奔而来,旋即,爆fā

出一股傲睨天下的气势,长剑一抖,一道凌寒剑qì

直射麒麟魂双眼,随即口中冷喝一声:“碎月,准bèi

!”

这一声冷喝如平地响雷。萧依寂话音未落,就见数道惊天长虹悉数朝那奔来的麒麟魂打去。随后,萧依寂脚下凌步一旋,落痕长剑一抖,龙啸间一道凌寒剑qì

,电掣之间,已是先一步袭向那头麒麟魂。这一剑,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凝着极大的压迫力,直将那麒麟魂攻来的空间全部封死,单就这一剑,已是耗了萧依寂绝大部分真气,他心中极为笃定,他和碎月都没有能力和这个东西再耗再去,耗下去,吃亏的只可能是自己。

那麒麟魂冲起的巨大身形,飞速撞上那一道剑光,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泛起一阵耀目的火花。那头麒麟魂的身形竟是被撞的一滞。正是此时,萧依寂原本打出的数道剑光,因为对撞而起的狂风,改变了位置,八道妖异的血光,泛着极冷的阴气,竟是在麒麟魂周围封出一道八卦锁妖阵。以八道剑光,锁住麒麟魂的进退,纵然只能锁住麒麟魂片刻不到,但对于萧依寂和碎月来说,这样的机会太宝贵了。

麒麟魂暴怒之际,麒麟尾部猛抽那八道剑光,直震得地面剧烈颤动起来,蒙蒙扬尘,卷着麒麟魂怒吼的声音。麒麟尾部每一次攻向那剑光,便如同碰在铜墙铁壁之上,滑向一侧的地面,直将那地面砸出几个深浅不一的坑洞。试了几次,那麒麟魂似是找到了这阵法的弱点,身形立起,两只紫色铜铃般的眼睛,蓦地射出两道精光,竟是将那八道剑光中的两道抵散,旋即血盆大口中爆fā

出一声引天长啸,震得萧依寂心胆俱寒。

他剑眉紧蹙看了一眼那残破的阵法,八卦锁妖阵一破,其余六道剑光立即暗淡了下来,忽明忽暗中,就欲消散。萧依寂知dào

,这是最后的机会,不管对于他,还是那头麒麟魂。心念及此,长剑一旋,身形蓦地又刺了出去,宛如一道流星,剑势之猛,剑如霓虹,人如飞仙,长剑一挑,挟着一道诡异的旋力,就朝那六道剑光搅动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逃生

森森冷焰间,一股巨大无形的压力,就朝那头麒麟魂罩去,旋即口中暴喝:“碎月!”

几乎与此同时,萧依寂长剑已是逼近那头麒麟魂的双眼,紫色的双眼愤nù

已极的瞪着他,那麒麟魂却是身子向后一委,就欲逃脱萧依寂的剑势。谁知,萧依寂提着剑鞘的手,凛然高举,轻划之间,一道寒光闪射的剑qì

,又再次与那六道剑光靠拢,形成了一勾似是弯月,又似勺子的形状。萧依寂手上化掌,向前轻松,掌上劲风,直接将这起到剑光打至麒麟魂身后。旋即冷冷一笑,长剑又是迫近了几分。

那麒麟魂原本向后退的身体,蓦地惊觉背后的七道剑光,立即止住身形,怯懦地看着那剑光,不知所措。

正是这时,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点尘而起,追星看似轻飘飘的攻出,却似猛虎扑食一般,寒光电掣,便听到那麒麟魂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惨叫。追星仍是不停,快逾飞矢,不偏不倚刺进那头麒麟魂的血盆大口中,一股恶臭的血液,溅了碎月一身。那麒麟魂哀吼着胡乱冲撞,麒麟尾猛扫,直扫萧依寂和碎月身上,立时被抽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已是再无力起身。

麒麟魂哀鸣着,扑棱着硕大的身躯,震得大地剧烈颤抖,嘶吼的声音,更是千山余音,久久回荡,历而不衰。直到它在无力挣扎,倒在血泊之中,那声音仍是激荡着,不曾断过。

“碎月,你没事吧?”萧依寂看着那麒麟魂一动不动,良久,才有气无力的问道。

“没事,你呢?”碎月躺在地上,倏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却是被口中的血水呛到,不住的咳嗽起来,他胸前已是被所呕之血染透,乱发倒飞,样子狼狈之极。

“有事!”萧依寂自嘲地笑道,看了看自己,比之碎月更为狼狈,至少碎月还有件衣服遮体,自己却是赤条条的,浑身是血,是伤。旋即,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你怎么回来?”

碎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啐了一口,说道:“我要是知dào

,你惹上了这玩意,打死我都不来找你。陌红楼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是由密道跑出来,搬救兵的。没想到,居然会遇上你们!”

“我师父怎么样?”萧依寂剑眉一蹙,面色立变。极尽焦急的问道,胸前剧痛又撕裂般的疼了起来。

“放心吧,楼主没事。”碎月随口回答,躺在地上,看着夕阳和晚霞,一丝悲切油然而生,不禁感叹道:“要是能死在这余晖下,也是件很好的事啊!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跟你,躺在地上,这么说话。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是死对头!”说着,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麒麟魂尸体,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我也没想过!我们会成为死对头?这点我倒是没有想过。”

“这头什么麒麟魂,到底是哪冒出来的?你不会想告sù

我是自己冒出来的吧!”碎月话锋一转,当下笑着问道。若是萧依寂此刻转一转头,他必然会发xiàn

,他眼中划过的那丝狡黠,只是他没有。

“是我从王者局中,放出来的!”萧依寂极尽轻描淡写的说道,旋即简单的跟碎月交代了这麒麟魂的来历,当他讲到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时,碎月显然听得极为认真,时而沉思,时而蹙眉,不知心中再想些什么:“我把十字战弩,留在了流云殿!”

树林中倏然变得安静下来,除了树叶沙沙的声音,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远处山村中的农家已是生起了炊烟袅袅。树林中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夕阳的余晖照的天边泛起一片彩霞如血,微微风吹来,送着浅浅草香。将这浓重的血腥味吹得渐渐散了。

出奇的安静,没有反驳,没有任何质疑的话,不可相信的冷静,几乎让萧依寂忍不住发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讲十字战弩据为己有?”

碎月意味深长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不以为然说道:“据为己有?那把十字战弩,本来就是你的!”见萧依寂上唇半启,惊得哑口无言,继而舒了一口气,才又说道:“你以为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是谁都能入手的?不是莫颜墨白选定的人,即便得了十字战弩也毫无用处,甚至还有可能遭到十字战弩的抵抗。也就是说江湖宵小得到这把十字战弩,就如同得到了一把死亡的刀,随时会送了自己的性命。就算有武功高强的人,这十字战弩开刃,以血认人,若非它认定的主人,立时会被它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死,绝无生还。这我想而是流云殿的殿主,不曾用着战弩作为武器的一种原因!而且,你将十字战弩留在流云殿是极为明智的选择,是我的话,我也会那么做!”

“流云殿……”萧依寂喃喃自话道,模糊的犹若呓语,想起之前在流云殿发生的种种,他便觉得一阵不寒而栗,胸前的疼痛正显示着他又一次死里逃生,他心中凄然,不知改庆幸,还是绝望,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他,没有尽头。

“这流云殿,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实力?依你之说,这流云殿,垄断了风雨镇,也有许多上山拜师之人,巨型宫殿,以王者局和杀局做布局,用麒麟魂坐镇杀局,为了不然麒麟反噬,以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和莫颜墨迪的战弩,相对而悬挂,起到封住杀局阵眼的作用。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碎月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一种有心的恐惧感,攒满心头。

“很恐怖是吗?”萧依寂旋即冷冷一笑,口中落寞轻启,似是带着万分困惑:“我在流云殿,见到了莫颜墨白和我爹!”

萧依寂话音未落,却见碎月身形猛地打了一个寒噤,俊面不自然地看向萧依寂,见他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知dào

他此话不假,以颤声说道:“你看到莫颜墨白?”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赶赴潇城

“恩!”萧依寂略微沉吟,毅然颔首,沉声应是,心中一抹奇怪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他侧望他,凝注不瞬。

碎月被他盯得一怔,星目泛泛闪辉,俊面上腾起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旋即自顾自的清理起自己的衣服和伤口,随口说道:“你怀疑我?”碎月的声音极轻,带着微微呻吟,在这渐暗的黄昏,尤为显得有些凄凉。想来,碎月本就该气,自己由陌红楼逃出,一路奔波就他性命,最后却是落得被人怀疑的下场,他怎能甘心?一抹苦涩的浅笑,凝在俊面上,无奈地看向萧依寂。

“我……”萧依寂略微沉吟了一下,心念一转,爽朗笑道:“若是你说的那样,我还会把命交到你手上?”他的话着实耐人寻味,也着实的聪明,避开了碎月的正面问题,模棱两可间,更像是警告碎月,不要得寸进尺。

“洛吟霜呢?”碎月见他不做回答,轻笑了一声,话锋一转,轻松的口吻问道。

“她?在那!”萧依寂眉间一挑,俊面浮现一丝晕红,变得有些手足无措。顺着萧依寂手指的方向,碎月发xiàn

了那个完好无损的角落,一扇紫檀木屏风尤为引人注意,遮着下面那巨大的浴桶,极为荫蔽的一角,露出一缕乌发,若不是那乌发和着仅余的一点残阳,泛起一抹雪光,险些被碎月遗漏了过去。

“萧依寂,洛吟霜这个小丫头不错,尤其对你,那是绝对没得说,真是不知dào

,你还有什么顾虑!”碎月见他如此,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十分惋惜的说道:“这小丫头,可够能折腾的,你要是不愿意,倒是可惜了。你点了她哪处穴道?竟然能让她安安静静躺那么久?”

“肩井大穴!”萧依寂如实回答。

话音未落,就听那紫檀木屏风发出一声脆响,屏风由中间断裂开来,旋即,一道纤细的人影,直射而起,掠地而来。洛吟霜脚程之美,宛如飞仙,微风将那流纱水袖飘飘吹起,更是有几分渺渺入仙的感觉。此刻她芙蓉般的娇靥上羞怒难当,一双澄如秋水的明眸,怒气冲冲地望向萧依寂,樱唇鲜红欲滴,更是将她凝脂雪肤衬托出来,顾盼流转,翩若惊鸿,人未至,却听洛吟霜娇叱一声:“萧依寂,你敢欺负我!”

“说曹操,曹操到!你怎么欺负她了?"碎月浅笑盈盈地看着萧依寂,露出了一种诡异的表情。萧依寂一见,知dào

碎月心中所想,不由辩解了一句:“我欺负她?你觉得呢?”说罢,双手一摊,示意碎月去看他那一身伤,即便不是这种情况下,他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更何况,现在他几乎遍体鳞伤。

“萧依寂,我说要跟你同生共死,你为什么还……”洛吟霜柳腰一闪,纤细身影化作一道流星,仅是瞬间,便已来到萧依寂身旁,却见碎月也在,不禁就是一怔,黛眉立时蹙在了一起:“怎么你也在?”

“我不在,你的萧依寂早死了!”碎月略微讪笑说道,随即,手上剑势一挽,龙吟未绝,追星回鞘,剑眉略轩,微微正色问道:“看来,这陌语客栈已经暴露了,那些人留不得!”

碎月话音未落,就见萧依寂点了点头,星目中立时阴冷下来,胸中五内俱焚的灼痛,并不能阻止他杀人的念头,只听他唇角轻启,冷冷说出了一个字:“杀!”随着这声带着血腥味道的话,树林中蓦地卷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枯叶旋扬,出升月色半遮云内,渐暗的夜空,竟是没有一颗星星,云雾渐起。夏夜的天气总是很多变,在几个人耳中,听到的全是阵阵怒涛声音,再无其他。

碎月小心地打量着周围树林,碎月不由一笑,极为坦然:“萧依寂,我还真是有点欣赏你了!”

“欣赏我?”萧依寂压下满心惊讶,略微茫然的问道。在他心里,他从来都是一个傀儡,一个不受自己控zhì

的人,纵然他比陌红楼中许多人都好,但,他仍是觉得他和碎月相比,仍是差上许多。而此刻,碎月竟然说欣赏他,这怎能让他不惊讶?

“够果duàn

!这个江湖,只有果duàn

的人才能活命!”碎月冷冷说道,俊面不带一丝表情,与之前判若两人。一种淡漠的感觉,愈加显现出来。他的话,无一不对的,高手对决,胜负往往是一念的差距,优柔寡断的人,注定会败,而败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碎月丝毫不在乎萧依寂的看法,游目扫了一眼周围事物,判断了潇城城门的方向,猛提真气,全力施展轻功,快逾流星就朝潇城飞驰而去。萧依寂和洛吟霜对视一眼,便驾驭轻功追了上去。

飞驰中,萧依寂落在最后,由于身体的虚弱,几次险些从半空跌落下去。脚下步子更是凌乱不堪,想要提气真气,更是万莫能够。大地渐渐被一片蒙蒙雾色笼罩,几乎看不见远处的山脉,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树林中传出几盏灯光,也是零零散散。树林中渐渐响起蝉鸣,湿重的草香,此刻,在萧依寂的周围,却是有着几分惬意。

好在这里离小城不远,全力施展轻功,仅是片刻便感到了潇城城门。那城门与其他小城不同,青砖琉瓦,明灯高悬,以旗为守,倒也十分整洁,城门上排排钢钉,陷入门内,硕大的兽头铺手。在城门两侧立着两只石狮子,眸子傲睨天下,脚踏彩霞,巍然施压,镇守着平凡的小镇。萧依寂游目之下,心头不由冷冷一笑,不知dào

今夜之后,潇城还会不会平静。那两座石狮子又会不会化作活物,来守护这个地方。城楼上高高悬挂着一块金色牌匾,上面用隶书雕刻了两个大字:潇城。这潇城,得名于潇城外一条河,河上游便是凌云城。这条河名字便叫做萧。是以他落月山庄甚至是萧家列祖为名,内有英雄之意,落月山庄覆灭后,这萧河改名为潇河,这潇城便也跟着改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入瓮

萧依寂抬眼仔细观察,发xiàn

这金字牌匾上的潇字的确是有些改动的地方,心中不禁一悲,胸中的伤势更是隐隐作痛起来。

“萧依寂,你怎么了?”洛吟霜黛眉一蹙,略微紧张的问道。

“没什么,我们还有事要做,走吧!”萧依寂仅是摇摇头苦笑,旋即舒了口气,眉间再次聚起漠然,任凭夜风将他的身体吹得刺痛,他仍是毫无表情,目光置于金字牌匾,冷峻的面庞上悲恸的不能自己。仇恨,与同情一样,是一把无情的双刃剑,刺进去久了,再拔出来,便连着自己的血肉。动与不动,都会痛彻心扉。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如果不是当年的灭门,也不会有今日江湖中骇人听闻的萧依寂!”碎月感叹了一声,轻抚萧依寂的肩膀,落寞与共,四目相对,萧依寂几乎被碎月目光中的沧桑所臣服,一种由碎月体内爆fā

出来的悲伤,淡淡荡在他的周身上下。

萧依寂唇角牵动了几次,却没有问出来。碎月在他眼中,就像个巨大的谜团,剥落了一层,却发xiàn

,那仅仅是无关紧要。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们三个再在这里站一会,估计整个潇城都知dào

你萧依寂,碎月回来了!”洛吟霜佯装嗔怒的娇叱道,那绝美的娇靥,傅粉一般的写满了刁钻精灵。

萧依寂自是不会多等,洛吟霜娇音才落,萧依寂的身形便已是冲出一丈有余,纵然萧依寂此刻进到城内不能施展轻功,却仍是步子极快,丝毫不在意街上行人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更有甚者见他浑身是血,单手提一柄耀眼生花的宝剑,脸上冷峻不带一丝笑意,便自行让了一条道路出来。洛吟霜,碎月紧随其后。

夜幕初临,这小城内晚市正盛,灯火通明,街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车辚辚,马萧萧,好不热闹。尤其今晚潇城内十分热闹,街口舞龙舞狮,鼓声震天,人潮涌动,鼓掌叫好声连成一片。街边小摊子上,各色商品齐全,几个小吃摊子边上,站满了人,吃的不亦乐乎。洛吟霜看着这街上如潮涌般的人潮,就是微微一皱眉,心头泛起一丝不安,旋即与身侧的碎月耳语道:“小心点,情况有些不对!”

然而碎月仅是微一颔首,显是早就发xiàn

了这其中的蹊跷,以柔和带笑的目光瞟了一眼周围,见没有注意他们两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洛吟霜,今日如果不是什么节日的话,我看我们是进了龙潭虎穴了!”说罢,努了努嘴,示意洛吟霜仔细去看那些人。

洛吟霜一看之下,娇躯一战,大惊失色,险些脱口而出,幸而有碎月以极大的力道按在了洛吟霜的肩膀之上,示意她不要叫出声来。洛吟霜强忍下惊诧,点了点头,游目扫去,樱唇唇角僵着一抹笑意,却是心胆俱寒。那些所谓的行人,虽然身着缎衫布衣,颜色款式全然不同,但脚上俱是小剑靴,靴尖微微上扬,靴底极厚,显是在靴底藏有夹层,想必暗器毒粉,不乏其中。在小腿内侧,更是无一例外的在剑靴中,藏有一柄短刃。

尤其在潇城通明灯火的照射下,那些行人的表情,动作全都逃不过洛吟霜的眼睛,那一双双看似平淡如水的眼睛,冲着淡淡杀意。腰间突出,被长衫遮挡下,显示藏有软剑,九节鞭之类的软式武器。

“那块木头呢?”洛吟霜游目扫了一圈,却仍是没有看见萧依寂的身影,迟疑了片刻,问了出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特地将萧依寂的名字隐去,用了一个代称。正是此时,洛吟霜只觉身体被人挤着,就朝街口的地方而去。洛吟霜略微回头,不知何时,这支舞龙舞狮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由刚刚一条龙,两只狮子,已是变成了四只狮子。而街上的行人,更是多了起来。

“嗯?"听洛吟霜这样一问,碎月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刚进入潇城时,的确是三人同行,即便萧依寂走在前面,他们也总还能看见萧依寂的影子。可现在,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摩肩接踵,早就将他们两人和萧依寂冲散了:“刚刚不是在我们前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碎月不禁喃喃自话,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即便在他面前,他仍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涌动的人潮,将他们越带越远。如果是他,和他们两人走散了,他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可现在是萧依寂,江湖中人人欲处之而后快的人。心念及此,碎月已是不敢再想下去,随即星目一转,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洛吟霜,拉住我的手,我们必须从人群中出去。”

碎月话音未落,就见街口的地方,蓦地爆起一团火焰,竟是从那苍龙口中喷出,旋即,那条苍龙口中喷出各式各样的火焰形状,再次引起人潮的再一次涌动,冲撞。洛吟霜原本瘦弱的身体,几乎被挤得双脚离地,再无任何办法抵挡那人潮将她带去任何地方。

“救我!”洛吟霜以唇语轻碰,那一双凤目微微泛红,显然已经接近崩溃。如果真如碎月所言,那么这些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落在他们手上,那遭遇定然比死更可怕。

一种黑色的绝望,从心底升起,碎月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以至于模糊,最后碎月的身影,淹没在一片人潮中。耳边全是叫好,呼喝的声音。陌生的人群,让洛吟霜感到了危险,尤其那条苍龙喷出的火焰,更是让她感到胆颤心惊。洛吟霜甚至能感觉到,有几手,不安分的在她的身体上游走。可是她有什么办法,此刻想要暴起发难,无疑就是送死。若是不反抗,只怕她比死不如。想着想着,她轻轻闭上了明眸,两行热泪簌簌而落了下来。

“抓住!”一声沉闷有力的声音,蓦地在洛吟霜耳边响起。

第一百五十五章 萧城

旋即,洛吟霜微睁凤目,却见碎月正站在她身边,身形矮了一截,微微有些驼背。比之这些行进的人,仍是显得有些出众,一时间,他刚毅的脸庞,竟是看得她心头一羞,有些不知所措。洛吟霜知dào

,碎月施展了缩骨功法,才能使他本来看来挺拔的身体,看起来拙笨了许多。

“吟霜,抓住我的手,快点!”碎月低吟了一声,手指轻轻发力,扣在洛吟霜的手上,指尖温度微凉,手心中攒满了汗,她顾盼之间略微惊讶的望着他,哪曾想过他碎月也有紧张的时候?来不及再做她想,只觉手上一紧,一股缓慢的真气,在碎月体内膨胀起来。

旋即,在他的身体中爆fā

出淡淡的旋力,冲击着身边的人,洛吟霜险些惊讶的脱口惊呼,周围的人被碎月身体爆fā

的旋力,竟是渐渐驱散,在他们面现,出现了一条极为黑暗的小巷,几盏昏黄幽暗的灯火,隐约中传来柔弱的歌声,忽远忽近,飘渺回荡。

“现在!”洛吟霜从非非中回过神来,娇叱一声,脚尖轻轻一提,就朝那小巷奔去。

岂料,她纤细的人形才刚一动,就觉手腕上一阵微痛,旋即碎月急翻手掌,出手如电,死死将她冲起的身形压制了下来。那磅礴的内力,瞬间冲进她的体内,她只觉胸中难受已极,凝起的力量顿时全泄了下去,前额渗出了一层细汗。不禁心中怒火顿起,以极轻的声音,骂道:“你干什么还不走?我们在这里多托一刻,那根木头都可能有性命之忧!”说罢,也不再估计周围的人,拉着碎月就想闯出这片人潮。

怎奈,碎月仍旧毫无反应,仍是任由拥挤的人群,将他带到陌生的街道,不时张望,星目中露出一种极为困惑的表情。他的手紧扣着洛吟霜的脉门,惹得洛吟霜暗泛怒火,娇靥气的涨红了起来,嗔怒道:“你到底搞什么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用力的拍打着碎月的手臂,示意他放手。

“他在前面!”碎月轻轻脱口而出,剑眉紧紧蹙着,心念电掣间,暗凝功力,谨慎地将追星长剑推出剑鞘。

顺着碎月的目光,洛吟霜凝目一看,心头立即掠过一丝凉意,萧依寂不知何时已到了他们前面,跟着舞龙舞狮的队伍,一路向西,看样子这队伍快要出城了,而萧依寂身形挺拔,显是镇定自若。洛吟霜不禁喃语:“他什么时候跑去前面了?”

“嗯?”碎月看着那背景,不禁就是一怔。那一抹寒光,设非正好晃在他眼睛上,险些被这些火光灯光露了出去。抬眼望去,前面不远已是能看到城门,与之前他们进来的南城门不同,这城门楼破败不堪,城门上悬挂的旗子也是被风吹得撕裂,更似已经褪色成了灰白色,误点斑驳。城门不高也极为狭小,刚好能通过舞龙舞狮的队伍。随着那舞龙的队伍,再次喷出一道耀眼光亮的火焰,随之将整个夜空照亮。在那土墙的城楼上,深深地刻着两个字:萧城!

碎月星目一闪,就是赫然一惊,低声对洛吟霜说道:“原来,这才是萧城!曾经在落月山庄还在的时候,这萧城是作为凌云城的辅城存zài

的,在落月山庄被灭门以后,这萧城也是存zài

一段时间,不过大概二十年前,这里不知dào

因为什么原因,这里原来的居民,全都迁移到其他地方,而这座城也就空了下来。同年年底,有一批不知dào

从哪里来的人,进驻到萧城,从此萧城更名为潇城,以城外之河命名。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潇城竟是还有一座城门,留到今天!”碎月似是回忆着说道,那神色间兴奋不可名状,只是,他更是为了转移洛吟霜的注意力,绝不能让她看到街边的情形,他知dào

,只要她一看到,他所做的努力,萧依寂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越是靠近城门,碎月渐渐发xiàn

,两侧街道宽整起来,两侧商肆林立,灯火通明,却是没有一个活人,空空荡荡,越复前行,碎月就越是感到后背发凉,似是被千把刀逼在腰间,身边的人,看也不看他一眼,随着那舞龙舞狮的队伍前行,叫好大笑不乏其中,这一切在碎月眼中,都是那么的可疑。

“怎么办?”洛吟霜无奈问道,那娇靥再无丝毫精灵,她冲击了几次,人群却是纹丝未动,一时间也是没了办法。颓然的看着身边这群人,一种刚刚缓解的恐惧感,再次冲了上来。

正迟疑间,震天的鼓声戛然而止,就见城门处,蓦地冲起一道九霄银光,那舞龙舞狮的队伍被撞散了,旋即那人群竟是自动让了一条道路出来,掀起一片哗然。碎月一惊,却见萧依寂急急如飞一般向自己射来,身后跟着几个劲装男人,厉喝之声,不绝于耳。萧依寂仅是朝他唯一点头,冷冷的一剑,反手便扫了出去。

“洛吟霜,保护好自己!”说罢,萧依寂剑式一挽,就冲进了人群中。碎月紧随其后,追星打出一道好kàn

已极的银弧,将萧依寂身后那几名劲装男人拦了下来。

这一晚,月色隐在厚厚的云层中,四下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人的低语,更没有任何鸟类振翅的声音。这更加能够确定了碎月的判断,这些人都是训liàn

有素的杀手,而现在他们身上的任务,就是杀了萧依寂和自己。心念及此,口中不仅一哂冷笑,幽幽说道:“来看看,是你们能杀了我?还是……”眸子中耐不住的落寞,几乎让他一刻也忍受不了。他的话未完,那一道银光乍现,一道黑影,电掣之间袭来。

碎月立时大惊,追星长剑一格,想要飞身暴退,却是不能。他看着那道黑影,心中盛怒已极,冷哼一声,不退反进,追星挟着一团冷焰,直逼那黑影的心脉。那黑色影子一见碎月挺剑刺来,立即一变剑势,划整为零,数到凌寒剑qì

,蓦地抖出,扑奔碎月。

碎月沧桑的俊面上腾起一丝冷笑,微微挑衅地看着那黑色影子,不屑一顾的冷漠,竟是让那黑色影子一怔。他没有躲,更没有暴退,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感情。数道凌寒剑qì

激荡着碎月的乱发倒飞起来,他仍是不屑,追星轻颤,龙吟之间,一道剑qì

以极快的速度射向那黑色影子,剑光盛极,这一剑挟着巨大的力量,竟是将那黑色影子撞得倒退了数步。

碎月这才看清,那已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略微消瘦的脸庞上,稀稀疏疏留着一缕胡子,他身材十分魁梧,手中持一柄镔铁剑,一身黑衣劲装,紫红面膛,修眉虎目,胆鼻朱唇,眉间紧蹙,淡淡透着跋扈傲态,倒也十分受看。碎月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那男人冷笑道,话音未落,镔铁剑横锋扫来,一道刚猛的劲风,险些将碎月的身形扫了出去,却见他脚尖轻点,月白长袍衣袂飘飘,口中轻吟:“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就别怪我!”说罢,追星猛地一旋,人若流星,剑如飞矢,寒光如电一闪,鬼魅已极,仅是一个旋身,便来到那黑衣男人身前。

那黑衣男人和然大惊,仓皇飞退,手中镔铁剑一格,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立时掀起一片耀目的火花。那黑衣男人直向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面色涨红,显是十分痛苦,提剑的右手虎口,已是血迹斑斑,微微颤抖着。而碎月也是向后退了一步,眉间也是十分凝注,这一剑力量极大。尤其,那黑衣男人手持的镔铁剑,少说也有上百斤。

“你杀不了我!”碎月星目然这轻笑说道。

天空中传来一声又一声闷响,似是在替这场厮杀助威。碎月俊面深沉,反问道:“能当下我一招的人,不多。看你的招式也不像歪门邪道,不知师承何处?”他显得极为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可怕。

“到下面去问吧!”那黑衣男人冷喝一声,旋即身形一敛,再次举剑攻来,没有挽式,没有夺目剑光,却是非常实用,奇快奇准。碎月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旋即轻抖追星,一道波浪形的剑qì

,直射向那男人,而自己却是脚下一旋,身形如烟一闪,追星隐去了剑光。

那黑衣男人似是极为惧怕碎月的攻势,一见碎月攻出一剑,立即沉腕撤式,晃过长剑,嘴角自鸣得yì

的冷笑。然而,他笑到了死,诡异的剑,不知从什么地方,刺进了他的身体,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而碎月的剑,停在黑衣男人的胸前一寸,在没有几乎此下去。

萧依寂冷冷一笑,略带着讪意说道:“怎么手软了?”

“干的漂亮!萧依寂,从现在开始,看看我们谁更快!”

碎月“快”字说口,身形一旋,便冲进了人群之中,随后,凄厉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在这个没有月色的晚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突兀。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中毒

一声声的惨叫,却是让萧依寂和碎月更加的兴奋,溅起的血液,几乎让萧依寂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没有任何阻挡,那些人甚至还未抽出腰间的软剑,便一个个无力的倒下去。血液开始向周围蔓延,萧依寂在流云殿中所看见的情景再现,只是这一次,刽子手是他,并且没有丝毫罪恶感。的确,一个人要杀自己,无论是谁都不会坐以待毙,除非这个本就想死。落痕妖异的红光渐渐散去。一蓬乌光流转,冷冽的剑尖直指人群后,带着一抹诡笑的老人。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他露出这样的笑意。心念及此,不由感到怒火中烧,脚下微微一旋,功集双臂,蓦地爆fā

出一股无形的真气,直将身边几个喽啰撞得倒飞出去,倒在丈外口吐鲜血。萧依寂丝毫不顾忌一波又一波冲上来的人,只是淡淡地望着他,唇角轻启:“你死定了!”

话才出口,萧依寂长剑一抖,挟着一道森森冷焰,快似奔电。那老者面上一惊,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狡黠,随手一摆,身前几名壮汉已是赫然迎了上来。这几名壮汉,身材魁梧,面上凶神恶煞,手持单刀,快步赶来。只是,三五个壮汉焉能挡得住他,只听得一阵叮叮脆响,溅起无数零星火花,那几名壮汉还未来得及出手,身形踉跄,同被震得倒退了数步。落痕长剑却仍是快速绝伦,杀意陡然直冲云外。

那老者一见之下,心中更是登时起了杀心。只见他极其自然地一松手,右掌一晃之间,倏然遥空一掌打来,这一掌,无声无息,知dào

萧依寂身前数尺,他方才发觉。顿时脉腕一沉,翻剑落尘,纵身飞退了一丈有余,闪过掌风,他的眼中蓦地爆出两道精光,然而俊面又陡然阴冷了下去,嘴角更是浮起一抹讪笑,顾盼生辉。长剑置于一侧,他知dào

这老者一击不中,必然还有后手,便也不急。

他心中正念着,那老者阴柔的掌风便紧跟着袭来,萧依寂不由发出冷冷一哼,眸中赫然现出一抹冷傲,落痕长剑轻吟,诡异的朝老者的双掌猛扫,剑速之快,罕有其匹。谁知,那老者脚下一旋,身形以腰为几点,能地向后一压,萧依寂的长剑贴着老者的衣襟扫过,甚至带下几缕丝线。那老者惊得汗如雨下,神色俱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恐的望向萧依寂。

然而,那一抹残酷的笑意,如刀一般锐利眼睛足以穿透那老者的心,他颤巍巍地顾盼了一眼背后,却见身后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中冲杀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更是让他心胆俱寒。他知dào

今日想要全身而退,绝不可能,想到这里,便把心一横,翻腕之间一道刚劲的掌风,便落在萧依寂的胸前。

萧依寂只觉胸中一痛,体内一阵热血沸腾,立kè

一口鲜血用了上来,萧依寂长吸真气,硬是将那血气生生压住,旋即,反臂封出一剑,就听身前老者,突兀地发出声痛彻心肺的惨叫,更胜夜枭尖嗥。那老者落在萧依寂胸前的一掌,生生被落痕在腕出削断,一股咸腥温热的生命之泉,喷涌而出。那老者纵身暴退了两丈有余,痛的哇哇怪叫,仅是片刻涌出的血便染透了老者的袖口。

萧依寂眉头一蹙,星目立现迷惑,熟悉的身形此刻略高了两分,那张沧桑的脸上,横纹密布,干枯着结满冷汗,花白的鬓角微微有一丝翘起,黑色剑靴裹着一双弧形完美的玉足。萧依寂身形一颤,唇角抽动了两下,万没有想到,这假扮澹台老者的居然还是名女子。萧依寂游目打量这对面老者,身形极为窈窕且不说,就是那杨柳细腰堪堪一握,自己竟然没能第一眼看出来,导致自己和洛吟霜被困在那石室里,遇到麒麟魂。

心念及此,一丝好奇便腾上心头,这苍老的面庞背后,会是一张怎样的脸?一张女人的脸,但绝不会太难看,因为她扮成的澹台老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将他都骗了。

“萧依寂,小心!”一声娇叱蓦地在这片厮杀声中炸响。

萧依寂被吓得一怔,身子略微向后撤了一步,还未立稳,一道纤细人影,捷逾流星向他射来,一抹浅笑盈盈,明眸中清澈动人的水波流转,顾盼生媚。她着淡黄色长衫,轻轻吹起的裙角露出一抹轻柔的薄纱,在那薄纱下,隐藏着令人心动的玉,肌雪肤。她芙蓉般的娇靥上,含烟柳眉,樱桃小嘴微微半启,轻碰出几个字:“我今天漂亮吗?”萧依寂不禁看得一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几乎与洛吟霜出口同时,她身形已是冲到萧依寂身前,脚尖轻点,薄纱水袖旋起,唇角那莞尔,宛如流泻下的一湖月色,她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姿轻盈的跳动,一团火,从萧依寂的心底腾起,从来没有过的渴望,鲜红欲滴的樱唇,微微绯色的脸颊,一泻乌发松松的挽在头上,他倏然发xiàn

她原来,竟是那样一个精灵的女子。只是,萧依寂的心底倏忽地泛起不安,她轻轻浅笑,那笑容下,说不出的苦涩,更是让萧依寂担心以及。

此刻,她如同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水袖与舞,无歌自成,无曲亦华。淡黄色的纱裙全然蓬了起来。她的脚下轻转,翻袖之间,仿佛月里姮娥,树下轻舞,一树流花落,盈盈脉脉。尤其那反衬袖,如一缕青烟,飘腾在空。洛吟霜轻轻旋着,直到她再无力支撑,颓然倒了下去。

萧依寂被遮住的视线豁然开朗,那假扮澹台老者的女子仍旧立在那,不曾走开半点。在她香颈间,一柄寒光凛冽的剑刃正紧紧逼着她的脖颈,那一道极细的剑刃嵌在肉里,冰凉刺骨的感觉让她不由得簌簌发抖。

“洛吟霜!”萧依寂不由心中一紧,伸手快似闪电,直将洛吟霜单臂环住,抱在怀中,不知所措:“你受伤了?”

他的星眸游走在洛吟霜的身上,却是不见有任何伤口,不禁有些慌乱起来:“洛吟霜,你个傻女人,我不用你来救,我这种人本就死有余辜!你快说,到底哪里受伤了?”他手上轻摇着洛吟霜,却是无半点反应。继而一看,只见她柳眉紧锁,樱口紧闭,绝美的娇靥上已是没有了一丝血色。萧依寂探手扣住洛吟霜的脉门,双指才一碰到,萧依寂不由就是已经,脉象细而迟,往来难且散,这分明就是中毒现象。

“洛吟霜,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萧依寂轻问,俊面上立现忐忑神色,心急如焚。

“萧依寂,封住吟霜穴道,这种游走太快!”碎月见萧依寂紧张的样子,不禁提醒道。旋即,追星长剑向前送了一送,几乎挨在她的动脉上。

那老者被碎月这一举动,吓得冷汗连连,却仍是有恃无恐地说道:“怎么?你碎月的剑也会生锈?动手吧,姑奶奶我但凡皱一下眉,让我下辈子还死在你剑下!”说罢,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将头偏去一边,不去碎月脸色。她知dào

,他的脸上也定然不会太好。

谁知,碎月不怒反笑,那深沉的俊面,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似是丝毫不怪这女子说话难听,只是口中幽幽说到:“不用下辈子,这辈子的事还没办完!拿解药出来,我也许会考lǜ

放了你!”

“放我?你会有这么好心?”那女子听罢,不由得嗤笑出口,一双眼中满满都是笑意。此刻她不求其他,只求一死,她知dào

,即便现在不死,恐怕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碎月,搜她身上!”萧依寂冷冷说道,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仍是极为小心的将洛吟霜扶好,仔细的检查着洛吟霜的伤。刚刚一阵拼杀已经让大多数灯笼烧了,不然就是灭了,仅留的几盏灯火,根本不足以照到萧依寂的位置,萧依寂一边轻轻翻动着洛吟霜的水袖云裳,一边脑海中冲慢了自责,同样在潇城,同样中毒,只是这一次,他却不知dào

能不能救活她。

她的娇靥渐渐开始变得铁青,樱唇微微有些泛白,口中呢喃着话,却比风声还细,根本就听不出什么。萧依寂再次扣住她的脉腕:“嗯?”萧依寂不由失口轻啊,洛吟霜的纤纤玉手,开始变得冰凉,毫无血色。

若不是他,她怎么会这样?心念到此,不禁将自己骂死。一丝压抑在心底的愤nù

仿佛一杆火把,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足够点燃。他的目光冷冷置向那名假扮澹台老者的女子,阴狠的神情中再去半点怜悯。杀意,冲天的杀意,淡淡裹着他的身体,强压下心头怒火,以极为冰冷的声音,问道:“解药!”

“我没有!”那女子似是有所顾忌的说道,眼神中微带着丝丝怯意。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解药

“你没有?”萧依寂打量着她,似是饶有兴趣,仿佛在看一头到手的猎物一般:“你要是想像第二个神风山庄一样,我可以成全你!”他的声音极低,略微有些沙哑,冷冷的话语,却是让那名女子娇躯猛地一颤,一张沧桑的脸上,面色剧变,微微向后退了两步,眸中立现惧意。在她看来,萧依寂阴冷狠毒的目光,比逼在自己颈间的那柄冷剑,更为致命。

“我看你还是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也保不了你!”碎月浅笑轻吟道,说得极为诚恳,那神色也是自若如常,只是他的剑仍是在她的香颈上,没有任何要放下的念头。那一柄极细的长剑,反射出森森冷光,仿佛连在碎月手上,没有半点颤意。

“没有!”那女子瞥了一眼萧依寂,娇哼一声,神色凛然,显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随着那一声冷哼,女子纤纤玉手轻抚,水袖轻轻一动,玉腕翻处已是多了一柄耀眼生花的短剑,翻手疾刺向碎月的前心,短剑剑啸很轻,剑光也不夺目,但这一刺,实为又狠又稳又准,无疑是非常实用的一剑。此刻,那女子镇定如常,心中却是已经拿下主意,这一击不中,立kè

引剑自刎,绝不拖延。

她的短剑确实是快,但碎月更快!就见碎月沉腕一收追星,旋而不发,由体内爆fā

出一阵强有力的真气,直将那女子的短剑撞得一偏,贴着碎月衣襟扫过。继而左手顺势一挥,一晃之间,已是点中了那女子的肩井大穴。以剑指将内力催入,那女子只觉胸中血气翻涌,那隐隐而来的痛楚,犹如阵阵怒涛般地摧残着她的神经,她的额头开始流汗,呻吟之声也是渐渐大了起来。

然而碎月仍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口中幽幽问道:“短剑不错,看来有些名堂!”话音未落,碎月已是将那女子手中短剑夺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这一抢之下,那女子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禁霜眉倒剔,口中娇声厉叱道:“还给我!这柄短剑岂是你能亵渎的?”娇音刚响起,那女子便也不顾自己身家性命,全力去抢那柄短刃。碎月一见,唇角一挑,知dào

她已经再无用处,出手如电一闪,疾点女子身上几处大穴,封住她的奇经八脉,再次将长剑一翻,直指那女子心脉,口中甚为得yì

的说道:“萧依寂,怎么处置?交给你了!”

此刻萧依寂哪有心思理那女子,他的心里快把自己埋怨死,看着洛吟霜那愈渐铁青下去的娇靥,急切之间,暗凝功力于手上,单手化掌,以内力催动,游走于洛吟霜体外一寸。一种内力制衡的波动,使之方圆一丈都为之起风,滚滚烟尘中扬着浓重的血腥味。萧依寂以极大的旋力,硬是将洛吟霜的身体旋上半空。几乎与此同时,云隙间倏然炸裂,一道月色苍然流泻下,萧依寂星目一扫,便见洛吟霜胸前心脉,三点寒星,流光闪闪,直差半点便全然没进心脉之中。

萧依寂剑眉轻蹙,由体内再次爆fā

出磅礴的内力,双掌猛地交替连连拍在洛吟霜后心,强横无匹的内力冲进洛吟霜体内,纯阳内力下,三点寒星渐渐被逼出洛吟霜体外。萧依寂全力施展功法时,无意间的一扫,却见洛吟霜眉间泛黑,双唇绛紫,睫毛轻颤也是慢慢停止,面色惨白怕人,更是三分像人,七分更似鬼魅邪灵。

萧依寂不禁看得赫然大骇,但心念灵智电掣一般闪过脑海,知dào

现在这种功法想要比如毒针,仍是稍显太迟,洛吟霜已是到了生死边缘。心底蓦地腾起一丝念头,可怕而危险,完全算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旋即低声喝道:“碎月,如果我中毒,不需yào

救我,立kè

杀了她!”

他声音极冷,俊面不带一丝笑意,不曾回顾一眼。声音良久未落,他身形一变,遥控一掌便落在洛吟霜心脉处,仍是稍有迟疑,他极为清楚,这种办法绝不是上策,很可能救不了洛吟霜,连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她仍是倒下去时的那一抹浅笑,没有半点痛楚,若不是那不合时宜的绛紫双唇,几欲让人因为她是那睡梦中的仙子,呼吸之间都是暖意。

他知dào

不能再拖,暗凝全身功力集于右手手掌,青黑色的战气,淡淡裹着萧依寂的手掌,使那只手掌看起来,诡异非常,地上残叶,随着萧依寂的功力凝聚,开始想他的脚下聚拢,他的掌心开始出现点点湿气。看着萧依寂如此恐怖的功法,碎月不由就是一惊,那面前宛如苍龙的一道乌光,几乎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他眉间凝重的神情,却是看也不看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掌缓缓发出一股旋力,使之他脚下的残叶碎屑全然飞舞起来,向萧依寂手掌的位置靠拢。

一片全绿的叶子施施然被萧依寂吸到手掌之中,随即,萧依寂猛然发力,一股诡异的旋力直将洛吟霜的娇躯带起,那三点流星追风一般扑奔萧依寂。萧依寂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觉心中一畅,电掣之间,手臂猛地一扫,那三点流星已是被他稳稳夹在两指之间,不多不少。洛吟霜的身形缓缓落下,萧依寂将她安置在一旁,见她虽是没有立即好转,但也没有急速恶化,自然也是放心不少。旋即身形自若,撤步立在一旁,观察着这三点流星,心中却是骇然俱寒,设非自己现在轻功和内力都有所提高,恐怕刚刚这样冒失的举动,便会让自己中毒而亡。

萧依寂借着残余的灯光才发xiàn

,这三点流星竟是三支极细极长的银针,有些像是针灸用的针灸针,只是这针两面俱是针尖,粗细若牛毛,如非在灯光下自习观察,绝看不出。这三支银针俱是呈现着青色,显然是涂了剧毒。萧依寂仅是看着,心头怒火噌的窜了上来,这等狠毒的暗器,岂能让她在活?心念及此,手上轻抖,三支银针本全然射进那名女子身体。萧依寂这一手,本就是悲愤出手,力量奇大,罕有其匹,那三支银针亦是全然没进那名女子体内,半点伤痕不曾留下。

那名女子一见银针进入自己体内,不禁吓的哇哇乱叫,泛红的眼眶簌簌向下落着滚烫的泪水,想要将银针逼出体外,怎奈碎月已将她的经脉封住,想要一时间冲开碎月的点穴手法,几乎是不太可能。那女子似乎也知dào

这一点,渐渐安静了下去,神情颓然了下去,高声的叫骂也渐渐变成了啜泣。只听,萧依寂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一种蚀骨的胆寒深深扎在那女子心里,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这个如恶魔一般的男人:“不疼吧?我已经将三支银针,全打入了你的血脉,这三支银针会随着你的血脉游走,最后进入你的心脏,你不会感觉到多痛苦,这种针即便刺入你的心脏,最多也不过就是痛几下,可能还会多疼几下。你会死的很惨,至于是七孔流血,还是全身腐烂,那种滋味,恐怕只有你自己去尝了!放心,我会看着你的,看着你从活着到死亡,那是一种享shòu

,你就乖乖的品尝这种味道吧……”

萧依寂的话才说完,那女子便低低啜泣的声音,蓦地大了起来,嚎啕着叫骂着,萧依寂,碎月不得好死。只是萧依寂完全不在乎她的叫骂,即便骂的再难听,他也能笑着听完。他心中清楚,这世上骂他萧依寂的人,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比她骂的难听的也是大有人在,自己何必为了她,在乎些什么呢!

“萧依寂,你就是个畜生,王八蛋……混蛋,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没有解药,哈哈……我就算死,也要拉洛吟霜当个垫背的,我这辈子,值了……”那女子越骂越变得激动起来,口中的话也越是不能听,只是当她的口中提到洛吟霜的名字时,萧依寂再也忍受不了,落痕长剑一挑,一道剑光蓦地疾扫那名女子的手臂,直将那女子的手臂砍了下来。

随着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那女子的一只手臂已是划过一道极为美丽的弧线,落在萧依寂脚下,血汩汩的往外冒着,咸腥的味道,让萧依寂感到无比的舒服,仿佛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仇人,灭落月山庄一门的仇人。那女子被断一臂立时瘫倒在地上,疼的面色如土,声声哀求。

萧依寂不理,落痕长剑一置,一道湛蓝色的剑qì

,倏然腾起,直冲九霄,合着那云隙流泻下来的一抹月色,煞是好kàn

。是可惜再好kàn

,都是杀人的剑,如果一柄剑,没有杀过人,那么它也称不上是一柄剑!碎月一见,心头赫然大惊,萧依寂眼神冷冽,面色如常,眼神冷冽,但碎月却是清楚的在他的双目中,找到了一丝可怖的精光,不禁立时劝慰说道:“萧依寂,已经够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女子

“不够!”萧依寂冷冷厉喝一声,那阴冷的目光置向碎月,直盯得碎月心头微微有些发毛,口中不屑说道:“没有解药!我就让她陪着吟霜一起死,而且,我要让她比吟霜痛苦上千万倍!”他的声音极尽残忍,星眸中一抹血色,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可怕。

萧依寂话音未落,却听那女子低低啜泣的声音,立时生生止住住,已是吓得目光有些呆滞。碎月知dào

萧依寂要做什么,随手长剑一掷,横在那女子身前,口中低吟:“萧依寂,够了!她不过是棋子罢了,没有必要为难她。”旋即回首瞟了一眼吓得心胆俱裂的女子,以无奈的口吻说道:“你还是将解药交出来吧,那个人是萧依寂,我……我救不了你!”说罢,俊面上腾起一丝苦涩。他我万没有想到在他眼中不堪一击的萧依寂,此刻散发出难以匹敌的气势,即便厉害如他,也是心头略微有着一些顾忌。

谁知,碎月的话仿佛触碰到那女子心底,那女子眸子中立时染满不屑冷笑,有恃无恐地说道:“是吗?原来,你碎月也会有怕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个这么不堪的人?真的要我交出来吗?”那女子轻问,双唇轻轻一碰,高深莫测地说道,那神色间好无惧意。

“萧依寂,看看这个!”碎月倏然开口,将那女子所用短剑递给萧依寂。

萧依寂结果那短刃,不禁就是一怔。这柄短刃以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单刃开口,极为锋利,削金断玉,吹毛短发,凛凛剑光泛着青芒,上好的千年玄铁而成,以刃为锋,三寸之内,冰冷异常,毫毛蜷缩,令人心惊胆寒,自是不在话下。最为让萧依寂感到惊诧的是,这把短剑剑柄略长,显是不合适这女子的纤纤玉手,而这剑柄上有着一块方形的小小图案,以碧玉嵌入,而那图形,似是在这块玉牌上,刺了数以万计的小点,在昏黄灯光下,毫光烁烁,仿佛一层飞洒的薄霜,泛起一片灿灿金色。而在那玉牌最中央,镂空雕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苍鹰下方刻了一个古朴苍劲的“羽”字。这块玉牌造工极为精细,玉片也是上好的翠玉,但就这玉片上镂雕的苍鹰,就非是一般人所能。

“你是羽残宫的人?”萧依寂旋即不屑冷笑,负手一抚,那柄短剑如箭一般射向那女子,只听得“呛”的一声,那柄短剑钉在那女子跪伏的脚下,离那女子的玉足,仅是差了一寸。那女子被这突入其来的短剑,吓得身形向后一委,却不想,背后那柄冰冷的长剑,正抵在她的颈间,她娇躯不住的颤抖,显是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只要萧依寂再一次,一次就足以让她发疯。

夜风已冷,东天月色不知什么时候再次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随着一道闪电,隆隆低鸣,雨点沙沙般落下,喑哑着西风。一道接着一道的金蛇,匹练无及,点亮了整片大地,潇城内出现了难得的肃静,任凭风声雨声将每个人冲刷得更加落魄。粘腻的血液顺着汩汩雨水蔓延。

他的眸子仍是极冷,尽管在他的眉间看不到半点杀气,但那女子却是能感到,丝丝寒意,比雨水更冷。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潇城裹在一片阴霾中,尸体横陈,血流成河。远山近壑冽冽风势,仿若哭诉着一曲清歌,是吊唁,亦是不甘。碎月的长剑被雨水一冲,更是显得寒光凛凛,阴阴死气渐渐显现,不引人注意的一角,哽嗓翻动,神情中也是飘出一抹狠戾。

“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不过如果你不交出解药,我或许也能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萧依寂仍是冷冷说道,心头泛起无尽的厌恶,不愿再看那女子一眼。反身将洛吟霜的身体抱了起来,经过雨水的拍打,她的娇靥显得更加的惨白,没有丝毫血气,原本鲜红欲滴的樱唇,也是黑得不成样子。她的玉臂柔若无骨般垂下,萧依寂不禁心头就是一痛,立即抽手放在洛吟霜的琼鼻下,呼吸之间,气若游丝,时断时续,仅是剩下一丝气息在维持着她的性命。

无论萧依寂怎样晃动,甚至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洛吟霜也是毫无半点反应,若是平日,恐怕他的脸上又要挨上一下了。心念一转,那丝恨意渐渐爬上心头,搅着他的负罪感,让他的心隐隐作痛,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想到她那么的确定,那么的娇弱,为了他却可以毫不犹豫的挡在他前面,他的简直快要将自己骂死,悲恸得不能自己。

他将昏迷的洛吟霜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旁的屋檐下,看着她甜甜的笑意,声音忍不住有些哽咽,却是被他生生忍住了,贴着她的耳畔,冷峻的脸上,徒然地温柔了下去,轻轻呢喃:“吟霜,你一定要撑住,你这样的精灵,怎么能比我早死?我答yīng

你,只要你能挺过去,我不会食言,我会娶你,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我萧依寂的女人……”

蓦然,耳畔响起一阵轻轻的掌声,在这如此静默的夜里,显得那么突兀。萧依寂剑眉一蹙,知dào

来人功夫不差,单论轻功,恐怕已能称为江湖中的佼佼者。萧依寂朝碎月递了一个眼势,示意他小心,变谨慎地打量着周围,手中落痕置于一侧,将内力提升至手腕,以便应对突然的袭击。

然而,除了那一阵落寞的掌声,再无其他可疑之处。这潇城的西门处,仍是血流成河,尸体被断线的雨滴冲刷得有些泛白,看上起着实有些恶心。萧依寂面色深沉,以极低的声音,问道:“你听到了?”

碎月微微正色点了点头,游目四周,铺天席卷而来的黑暗,让他的星目有些不适应。环顾之下,心头蓦地大惊,随即以追星剑尖直指潇城破败的城门,朝萧依寂微一颔首,道:“那里!”

随着碎月的长剑,萧依寂的星目转向城门处,雨声中突然多了一丝嘈杂,像是急促的马蹄声,又像是几个人在窸窸窣窣的聊天,听不太清。正当萧依寂准bèi

放qì

的时候,却见那城门处蓦地闪出一个人影,身材极细,柳腰堪堪一握,显然是个女子。萧依寂和碎月相顾一眼,继而望去,那女子打着一把纸伞,衣着极为利落,款款而来。在她的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队人马,令人一眼望去,倒也有些气势。

那女子,人未至,一声讪笑的娇呼便先到了:“萧依寂,碎月你们好歹在江湖中有些名号,却是趁着雨夜,在潇城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倒是给陌红楼长脸了!”她话音未落,便又扬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娇呼,一道血光冲天而起,随着哀雨再次洒下,淡淡的血腥气味飘荡在周围。

澹台老者的脸上,布满着难以置信,瞳孔瞪大到令人吃惊的程度,那痛苦的神情,几乎让她的脸型扭曲。一柄寒光闪射的短刃深深插在她的心脉上,而她的手,而是保持着袖箭抖手的招式。她眸子冷然,不屑地瞟了一眼那名女子,看着她挣扎了几下,便昏了过去,嘴角却是浮起一抹笑意。

直到她身形来到萧依寂近前,萧依寂这才发xiàn

,来人竟是名清丽女子。这女子,生得柳眉凤目,肤如凝脂,这张寒玉般的娇靥上,嵌着两片娇艳欲滴的樱唇,略微有些削薄,手中提着一杆特长马鞭,狐媚中透着阴沉,明显中透着冷酷,一望而知是个刁蛮任性,手起刀落人头飞的狠角色。尤其,她一身猩红色的劲衣,纤细一握的柳腰上,配着一个金色的表囊,一双红色小剑靴上,绣着几处明艳而不知名的小花,与刚刚那些人的剑靴款式相同。

在看那女子身后,带着不多不少十二位大汉,身形魁梧不说,由于落下的雨水,更是衬出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泛着古铜色的雷泽。这十二名大汉,俱是背背双刀,浓眉大眼,紫红面膛,虽是没有凶恶之气,隐隐之中却是透着不屑一顾的傲态。

萧依寂剑眉轻蹙,面色微变,心念急转,回想着这女子是羽残宫哪一号人物,口中却是半点没有退畏,冷冷一笑,说道:“可惜了,如果她知dào

不交出解药的最终结果,是这样,只怕她早会叫出来了!”

那女子听罢,仅是淡淡一笑,娇靥立时现出微微挑衅,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听,也不会告sù

别人。所以,秘密只有在死人之间才能保留!”她娇呼着,那狐媚的眼睛却是瞟向了错愕的碎月,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说不出的痛快。

“自然!”萧依寂声音极冷,即便她狂傲的大笑,也是被他弄得有些不舒服,心头掠过一丝阴霾,却听他继xù

说道:“如果你肯把这个秘密交出来,我想也许你可以不用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深莫测

“哈哈……”那女子倏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丝毫不顾萧依寂那不悦的神色。直到她笑弯了腰,仍是忍不住笑道:“杀我?萧依寂,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未必用我动手,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倒也算成全你们,一对苦命鸳鸯了!”

萧依寂听闻此话,不由得怒火中烧,手上长剑微动,就欲暴起发难。谁知却是听碎月幽幽冷笑,道:“羽残宫,阮红湘,倒也是个十分好听的名字。或许!或许他不是你的对手,可碎月两个字,恐怕你还惹不起!”他的声音极为平静且低沉,但如同他的剑一般锋利,足以穿透一切。

那女子听得娇靥面色微微一变,口中娇哼一声,缓步走来。随着那女子步步逼近,一股淡淡幽香在这雨夜中飘荡着,那身猩红劲装裸露在伞外的地方,已经被雨水打湿,呈现出一片深红,犹如血色。她笑的极冷,鲜红的樱唇轻碰,两排瓠犀贝齿显露了出来,尤为明艳:“碎月,这是我和陌红楼的事情,与你无关,让开!”

那女子淡然的说着,但萧依寂分明从她的眼底找到一丝可怖的寒意,冽冽射向碎月,似是十分愤nù

。萧依寂见这女子面上隐透着幽怨,不禁位置一怔,一种奇怪的感觉就腾了上来。

“如果你交出银针的解药,我决不再插手!”碎月略微无奈的说道。

“噢?”那碎月口中的阮红湘柳眉轻挑,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碎月,佯装不懂,疑惑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已经是萧依寂的人了,你来凑什么热闹?”那最后一句,阮红湘有意拖得很长,警告碎月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越过了某一条无名的线。

碎月心头一紧,知dào

自己上了阮红湘的当,并没有立即反驳,而是煞有闲心的去看倒在地上的那名女子,写满沧桑的脸上凝聚着痛意,身体十分冰凉。她的胸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血迹顺着雨水渐渐变淡,最后变得透明。那阮红湘手段十分残忍,这短刃虽是全然没进那女子心脉,却是没有将她一招置于死地。他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便是不屑的一声冷哼,说道:“这招玩的漂亮,宋清啸果然没白养你!”

“知dào

最好!”那阮红湘毫不客气的应道,微带着一抹趾高气扬,随后甚是高傲地环顾了一下几个人,口中低声说道:“既然如此,便请几位到我们羽残宫坐坐。只要你们肯跟我回去,我立kè

为洛吟霜解毒!”

“怎么会不知dào

?"碎月口中不禁喃语,早就闻听江湖传言,阮红湘虽为一介女流,但实则武功路数极为野蛮,又因为她心思缜密,行事作风极为狠辣,以一杆奇长马鞭,行走江湖罕有敌手,故在短短几年内,已经成为羽残宫宫主宋清啸的左膀右臂。今日一见,恐江湖传言虽不能尽信,但想来也必不是空穴来风。

他心中灵智急转,知dào

自己此刻绝不能露出半点退缩或是顾忌,星目余辉一扫萧依寂,更是霍然失色,萧依寂此刻分明就是在强撑,以现在萧依寂的身体虚弱状况,不要说是阮红湘,只怕是个宵小鼠辈也能将他毙于当下。心念已定,俊面颜色也是舒缓了几分,笑意盈盈说道:“我现在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阮红湘凤目一滞,万没有想到碎月会突然说出这话,不由娇靥一红,羞愤已极,口中厉声娇叱道:“碎月,你别不知好歹,想尝尝我鞭子的味道吗?"

哪知,阮红湘娇音才落,碎月却是右手一抚,追星长剑划过一道耀目的弧形,轻吟未绝,不偏不倚收入剑鞘,继而无奈大笑道:“好啊,有你我陪我就够了,你大可以杀了洛吟霜!你说是你的鞭子厉害?还是我的鞭子厉害?”碎月说罢,步子极缓而带着一股极大的压迫力,朝阮红湘的位置,走了两步。

阮红湘却是后退了两步,显得有些惊慌。她知dào

碎月是在激自己,但她却仍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凤目一冷,口中厉喝:“碎月,这是你逼我的!”说罢,纤纤玉手一挥,身后十二名魁梧壮汉中,冲出两名尤为出众的汉子,朝阮红湘一抱拳,口中低喝道:“姑娘放心,我们定当尽心竭力!”

那阮红湘微一颔首,就见两名壮汉面透煞气,直奔碎月而来。这两名壮汉半露上身,古铜色的皮肤被雨水冲刷得熠熠发亮,肌肉耸动,更是显得两人孔武有力,可怕非常。下着湛蓝色布裤,足登剑靴,背背双刀,手上一人持长刀,一人持九节鞭。两名壮汉脚下十分沉稳,但速度极快,每行一步,都带着一股紧逼的气势,显是江湖中少有的好手。尤其此刻疾疾本来,更是陡然徒增声势,快逾飞矢,捷逾流星。长刀划着地面,虽是没过雨水落下形成的水渍,仍是泛起无数火星。碎月不禁一惊,和萧依寂对视一眼,却是示意萧依寂不要硬拼,旋即追星未出鞘,便横锋刺了出去。

一软一硬两种兵器,以极为默契的方式配合在一起,碎月身形才一冲起,那长刀横锋变扫,挟着刀锋冷焰斩向碎月腰际。碎月冷冷一笑,却并未闪躲,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身形仍是猛向那两人冲去。设非他已看出这刀上的破绽,绝不会这样不顾性命。那携长刀的男子,离得稍近,竟是被碎月体内爆fā

出的内力涌动,撞得倒飞了出去,直退了几丈,方才停下脚步。那两人俱是心中一寒,就连阮红湘也是柳眉微微一皱,有些难以置信。

碎月不依不饶,追星再次以极快的速度刺出,却见携有九节鞭的男子蓦地将九节鞭掷起,双手同时提拿甩绕,将那九节鞭甩得呼呼刮风,奔着碎月的追星剑卷来,那诡异的旋力,几乎让碎月感到心头一窒。碎月挟剑猛地一旋,突兀地从剑身爆fā

出一道光幕,骤然扩大,竟硬是将旋绕而来的九节鞭,一招破开,叮叮之声大作,泛起阵阵耀眼火花。

待火花尽毕,碎月倏然飞身暴退了两丈有余,那最后一节钢鞭,竟是不偏不倚砸在自己正前方,与自己的身体仅剩三尺不到,而那男子一见碎月败走,脚下一点,身形突兀腾空,九节鞭绕着臂膀,便又打出一击,这一击阴冷恐怖,带着一声极为尖嗥的厉啸,扑奔碎月面门。

碎月身形还未立稳,蓦然惊觉一道劲风袭来,猛提真气,横着纵出一丈。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身旁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可与天空炸雷相比,响彻云霄。那一鞭挟着刚猛劲风,砸在刚刚碎月所立身的位置上,青石板四分五裂,击飞出丈外,青石板下深深砸出一个深坑。碎月看的就是一惊,在晚上片刻,自己恐怕都要身首异处。碎月口中哂然冷笑一声,几乎与此同时,碎月长剑脱手而出,划过一道流火,奔着那挟九节鞭壮汉的左肋攻去,碎月的身形如影一闪,便再次出现在追星后面。他的剑将那男人迫得倒退了两步,而他仍旧不依不饶,剑尖仍是指向他的左肋,激荡的剑qì

将那魁梧汉子的左肋,硬生生凹进一处。无论这汉子怎样闪躲,都躲不开他的剑尖。

那魁梧汉子仓皇之间,手中九节鞭猛扫碎月长剑,碎月冷哼一声,手上不住轻动,一阵阵剑光形成一道闪射耀眼的光圈,将那汉子笼罩在其中,那九节鞭撞在光幕上,却仅是撞出几点火星,便被反弹回去。那魁梧汉子似是愤nù

已极,招招全力猛攻,妄图破开碎月的控zhì



碎月星目一闪,手上猛一发力,寒光电闪,出手疾点那魁梧汉子的肺俞穴,指力一催,那汉子愤nù

地怒吼一声,双手不惜受伤代价,手上一带,那九节鞭似是一条匹练的银蛇,被带回魁梧汉子手中,随即双手一紧之间,直将碎月整条手臂锁住。

碎月臂上微痛,不由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杀意,之间他剑眉一挑,冷傲的星眸中划过一丝残忍神色,口中轻语:“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碎月!”随着萧依寂冷冷一喝,碎月蓦然惊觉身后再次有人来犯,呼呼劲风直扫碎月被九节鞭锁住的手臂。眼角余光顾盼,却见刚刚被他一剑震退的提刀男子劈刀而来,心头一惊,断喝一声:“开!”与此同时,由丹田猛地发出磅礴内力涌动,追星脱手,碎月足下猛地一扫,追星如电掣一般射向那提刀男子。旋即,手上力道泄尽,立时臂上血肉一委,宛如女子纤纤玉臂,极为轻松的便从那九节鞭的缠绕中,脱了出来,立即飞身暴退了两丈,划过脚下水纹,稳稳立在横陈的尸体中。

那提刀男子力道太劲,长刀劈天裂地,正是碰上碎月的追星长剑一格,只听铮然一声巨响,追星长剑应声而落,一线雪绒细光,立即被雨水淹没。

第一百六十章 好心办坏事

那两名魁梧汉子一见碎月武器尽弃,不禁面上现出狂傲神色,口中更是狂笑不止,只是手中兵器,却是握得更紧,他们都尝过碎月的厉害,自是不敢轻易妄动。一柄长刀,刀锋寒森森,刀光耀目。一条九节鞭,匹练无及。

雨声更加大了起来,敲打着屋檐,淅淅沥沥。除了阮红湘撑一把油纸伞外,碎月几人早已被雨淋透,湿重的感觉,让碎月又感到了丝丝压力,环顾望去,乌云遮月,远山近壑一片凄蒙蒙,四下寂静无声,潇城内唯独这一处还留有几盏灯火,已经是家家关门闭户,偶有几声犬吠,也显得异常凄凉。残败的城楼孤零零矗立在雨中,隔着桃源世外,雨水打湿城楼上残旗,在肆虐狂风之下,猎猎作响。苍劲古朴的字迹,渐渐深了下去,仿佛诉说着繁华过往。然而,此刻的潇城,只是一座没有灵魂的死城,无异于亡。

碎月心头一沉,知dào

这两人恐怕有些来头,今天想全身而退,恐怕不行了。继而,星目一闪,便也一发狠,强压下心头怒火,低声说道:“萧依寂,剑!”

碎月话才出口,萧依寂已是将落痕轻旋,手上猛地一掷,只见一道银色光弧,挟着一道劲风直奔碎月右手,力道适当,位置极准,碎月眉头一皱,不禁迟疑,转首顾盼间,却见萧依寂嘴角挂着一抹淡笑,俊面极为镇定。他不由心头泛起一阵暖意。碎月仅是纵身一跃,便盈然握在手中。落痕才一入手,一股刺骨冰凉由手掌迅速冲上碎月的后背,慑人的寒意险些让碎月脱口惊呼。

他以眼角余光打量萧依寂这柄长剑,长约三尺有萤,光飞洒。握在手中虽不如他的追星剑那般轻盈,倒也十分合手,两面雪线绒光,冷芒烁烁。剑柄以白鲨皮包裹,只是早已被血迹染得斑驳林乱,变成了深红色,剑身上雕着一只五爪龙皇,傲睨地看着世人,说不出的不可一世。碎月神情微微一变,有些迟疑。这落痕剑一入他的手,便如一条苍龙蠢蠢欲动,轻吟龙啸,不绝于耳际。落痕剑轻颤,爆fā

出一阵妖异的红光,比之在萧依寂手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这把剑似是有些抵触他的内力,他能感到想要控zhì

住这把剑,除非带着它,杀上一次,不顾一切。

他微微运气,将落痕剑的颤动压下,缓缓以内力激荡了两次,剑光忽明忽暗,红浅相依,煞是好kàn

。直到这落痕渐渐安静下来,他才略舒了一口气,剑眉一轩,冷冷看着对面的阮红湘和那两名壮汉,手上突然结了一道十字剑光,划向那提刀男子。那男子似是早有准bèi

,长刀弧形半圆,劈头便是一刀。

谁知,碎月冷笑一声,身形猛地旋起,突变一式。他没有理睬那男人的长刀,反而电掣一般扑向携鞭男子。那携鞭男人显是一惊,仓皇之间,口中暴喝:“大哥,救我!”旋即九节鞭猛地一扫落痕长剑,泛起一阵耀目火花,那携鞭男人闷哼一声,踉跄得倒退数步,翻然摔倒,右手虎口染满鲜血,面上凝满痛意。

碎月这才发xiàn

,这男人手中所谓的九节鞭,并非普通。这鞭子,鞭把和鞭头和中间十二节组成,每节之间用三个圆环连接,中间的环一边配有一个环称为响环,五个环形成了梅花形。这竟是一条连环鞭。虽然同归属称呼为九节鞭,但实则比九节鞭更为狠毒。九节鞭中,所谓“七节龙,九节鞭,十一节霹雳,十三节连环”以十三节连环最为狠毒,也最为难达大成。

但看这男人手中携的十三节连环鞭,精铁打造,三个圆环更是环环相连,鞭头处系着一只梅花镖,五根尖刺闪闪发亮,泛着青黑色乌光,想来必是喂了毒药,见血封喉。碎月仅是看着,不禁泛起一阵恶寒,自己实在大意,若非这男人功力不济,只怕自己早是鞭下游魂,焉有活命之理?

他正心念间,身后一柄长刀蓦然欺进,碎月稍一闪身,寒光贴衣扫过,惊得他一身冷汗,纵身飞跃。那提刀男子手上一挥,一道奇长刀势,奔着碎月腰际便砍。碎月不由暗泛怒火,飞驰之间人未回,落痕却是冷冷回了,只见一道刚猛无匹的剑光诡异的晃过刀势,迳奔提刀男子的手上便扫。

那提刀男子即刻止住身势,长刀一横,撞上那道冷芒,口中怒吼一声:“开!”说话之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截然不同的两种真气对撞,立时爆fā

出一阵炫目的强光,和着冲击的势,使之周围为之起风,雨点也是被冲击得完全进入不了这片战场。待耀华尽毕,那提刀男子身形仍是屹然立在那里,半点不曾退畏,只是眉间凝着痛意,面色十分难看。他低着头,牙齿拼命地咬着嘴唇,鲜血从牙齿旁滴了下来。

他的手虽然仍是成握刀的姿势,但那手上染满鲜血,不住颤抖,显是承shòu不住碎月愤nù

打出的一击,长刀由中间断开,断面极为平整,也可见碎月功力之高,绝非他这等人可以抗衡。他没有躲,也知dào

躲不掉,在他的心脉上抵着一柄冷焰森森的长剑,碎月的双眸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大哥!"不远处倒在地上那携鞭男人一见提刀男子被擒,生生一咬牙,轱辘着从地上爬起,九节鞭一带一收,重新回到手上,就欲与碎月拼命:“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然而,碎月只是幽幽冷笑,长剑轻轻向前一送,剑qì

激荡着那男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口中微一挑衅道:“如果你想他立kè

就死,你不妨试试。看看是你的十三节连环鞭快,还是我的剑快!老老实实带待在那里,也许我可以考lǜ

不杀他!”说罢,手上轻旋,落痕横锋抵在那男人心脉上,再次缓缓发力,直迫得那提刀男子身形向后退了两步才停了下来。

却听那提刀男子怒哼一声,以两只喷火的眸子等着碎月,恨恨说道:“要杀就杀,老子不需yào

你手下留情。霜弟不要意气用事,你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阮姑娘,属下办事不利,不能为您尽职了!”话音才落,就见那提刀男子身形略一后撤,仅是转瞬,那断刀已是架在脖颈之间,就欲下手了断。

“大哥!”那携鞭男人痛呼一声,身形径直扑奔而来。却见碎月已是提前一步,落痕长剑一挑,挟着诡异的旋力,撞向那提刀男子的短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那男子手中短刀脱手而飞,划过一条极为炫目的弧形,直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那刀刃上的一抹血色,却是让碎月懊恼不已,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提刀男子身形一歪,便倒在雨中,脖颈处汩汩流出的血液,将周围的雨水染红,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那携鞭男子一见自己的哥哥倒在血泊中,脑子嗡的一声,意志全消,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提刀男子身前,声音忍不住哽咽,双目更是微微泛红,他的泪水合着雨水,淌在这片血泊中。他将他的尸体抱起,却是不忍再看一眼,他仍保持着死时的惊恐,眸子瞪得极大,似是发xiàn

了什么,却再也不发开口。尸体上的温度在一点点的退去,这更是让携鞭男子感到,无比的恐慌,口中颤抖着喃喃自话:“哥……哥……你不能死啊,不能……”他悲恸的大哭起来,颓然地半跪在雨中,无助极了。

萧依寂不禁目光瞟向碎月,眸中诧异已极,碎月却是耸耸肩,微微摊手,示意这是个意wài

。萧依寂微微颔首,已是明白碎月的想法。的确,如果碎月想杀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必死,但绝不是这种死法。他是知dào

碎月的手段,今日对他们兄弟二人,已是隐去了大半实力,恐及伤及无辜,怎料这提刀男人宁死不屈,碎月出手想救,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迟疑间,星眸游目一扫,却是正望见阮红湘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甚至除了自己她的眼中再无其他,更没有半分悲怮神色,那一张寒玉般的娇靥上,毫无同情之意。萧依寂心头一冷,知dào

这阮红湘今日是冲自己而来,便也坦然,萧依寂缓步向前,神情淡漠,口中幽幽说道:“羽残宫培养出来的人,果然够英雄,宁死不屈,萧某佩服!”萧依寂略微躬身,低眉颔首,却是极为傲然神色,旋即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仅凭你和他们几个,就想请我去羽残宫做客,未免太笑话了。今日我萧依寂虽是身受重伤,但对付你们几个,还是足够了!碎月,带吟霜走,这里有我!”他说话时的脸色,显得非常骄矜,丝毫没有把阮红湘放在眼里。

最后一句话,萧依寂说的尤为低沉有力,显是在提醒碎月。碎月听罢,周身神经一阵,眼中冷芒一闪,立kè

明白了萧依寂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惊人举动

这阮红湘分明实在拖延时间,她不是真的想请他们回去,而是拖住他们,从而使陌红楼两名高手无法及时赶回陌红楼,帮zhù

仇天正。这样,离宋清啸的目的就又进了一步!碎月心念及此,剑眉一蹙,一挽剑势,将落痕背在身后,说道:“萧依寂,你先走,我来断后!”

他说的十分坚定,一副豪气干云的精神表露无遗,借着冷冷剑光,在他的脸上,泛起一片冷漠和杀意,直看得阮红湘娇躯微微一战,凤目中荡着一缕惧色,惶然说道:“碎月,你敢!”

碎月不由淡淡笑了,冷冷泛辉的眸子在她的身上游移,最后停在她的娇靥上,轻轻反问:“我为什么不敢?”他声音极轻,险些被这雨声覆盖,但那不可一世的傲态却是逐渐显露出来。

岂知,碎月话音才落,就见身侧的携鞭男人一翻身,站了起来,双目腥红,恶狠狠地瞪着碎月,口中狂吼道:“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不管你是谁,是碎月也好,莫颜墨白也好,今日我定要你血溅当场,已报我心头只恨!”这男人此刻声如洪钟,撼天动地,即便再如此雨夜,这高亢声音仍是响彻山野,一遍遍回荡在寂寂群峰中。

碎月一怔,略微错愕地看着他,心头涌上一丝惭意,嘴角抽搐了几下,星目却是一点点冷了下去,冷笑说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旋即,脚上缓缓开了半步,卓然而立,口中低喝道:“萧依寂,走!”

“走”字出口,碎月手上剑势一变,力道疾劲,手中落痕轻挑,一条傲睨天下的苍龙,如飞奔出。那携鞭男人一见,碎月这一剑来势凶猛,分明要将自己一剑穿心致死,不禁飞身暴退,身形同时晃过剑光。那九节鞭一抡起,忽忽挂风,一道银光匹练,横着朝碎月扫去,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则隐藏了极为高深的招数,力道刚猛无匹。那携鞭男人此刻完全不顾及自己,一招招猛攻,那一道银光,在这雨夜中幻起一片又一片的杀意。

碎月见他竟是与自己拼命,倒也不敢大意,长剑猛地旋起,手臂轻颤,挽起无数剑花,一道道剑影渐渐形成一幕光网,直将那携鞭男人挡在丈外,几次想要破开碎月的剑势,却是仅是泛起一阵炫目火光,叮叮脆响,更是让他几乎崩溃。他怒吼着,一鞭紧接着一鞭扫来,一一被碎月化解。

他的目光极冷,四目相接的瞬间,携鞭男人几乎感到呼吸一窒,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被愤nù

冲昏的头脑也立见清明。然而,他的清醒,似乎已经太晚了。碎月身形掠地而起,人如飞仙,剑若流星,手上阴阴内力一荡,长剑泛起一抹妖异的红光。

碎月的身形飞驰而来,他想跑,想要大喊,身体内却是仿佛有太多的负担,在禁锢着他,一时间,他的眼中全是碎月飞奔而来的影子,妖异的红,冷漠至极的笑意,一切都让他感到心惊胆寒,不觉的颤栗。他未及再想其他,碎月那极快的一剑,已是出现在他身前数尺。他突兀的发出一声大叫,一种来自心底的惊恐,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碎月没有施展轻功,而是在飘,他不需yào

着力点,不需yào

真气的供给,身形却是掠在地面之上,这如何能不让他感到害pà



然而,越是接近他,他的心就越确定下来,此刻到了那携鞭男人数尺的地方,心头一发狠,落痕便轻飘飘地落在那携鞭男子的肩上。旋即一股极为狠辣的内力,冲进那携鞭男子的体内,他只感觉胸内有说不出的难受,血气逆行,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长剑猛地一压,那男人身形立时矮了一截,竟是承shòu不住碎月的内力侵袭,嘴角淌下一行血迹,五内如焚,他的剑犹如在他的身体内搅动,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身子便是一歪,与刚刚那提刀男子的尸体倒在一处,从他的七窍中,汩汩向外冒了血液,咸腥异常。

即便如萧依寂,也是不由背后攀上一阵凉气,这碎月狠辣比之他也不输半分,好在自己与他是友非敌。碎月仅是冷冷地瞟了一眼那两具尸体,嘴角搐动一下,泛起一抹阴冷狠毒的冷笑,旋即目光置于惊恐未定的阮红湘,幽幽说道:“我说过,不交出解药,今日潇城就是死城,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包括我自己!”

一个人最令人害pà

的,不是多高的功夫,更不是多深沉的计谋,而是如碎月一般,不畏死,并且身负绝学。阮红湘被他盯得心头一冷,立即转移了目光,微微怯懦地说道:“今日看在你碎月面子上,我可以放萧依寂一马,但是……”

那阮红湘话未说完,碎月蓦地打出一道剑光,不偏不倚直奔阮红湘心脉,他身形微晃,紧随其后。阮红湘一见,大惊失色,未及反应,碎月冷冷一把长剑便已横在她的心脉之上,他的笑意更加明显,仿佛如同恶魔一般,那低沉且有力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炸响:“阮红湘,别逼我动手!”

阮红湘听得心中一沉,知dào

碎月不是说笑,娇躯猛地一颤,面色立变,口中懦懦出口:“解药,我有,这次我可以饶萧依寂不死,但是下一次,我希望你碎月不要再插手我和陌红楼的事!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是谁!”

听闻阮红湘说罢,碎月倏忽发出自若的笑声,神情显得极为轻松,朗声说道:“好,阮姑娘的确是爽快之人,碎月佩服。他日相见碎月自当信奉承诺!”

萧依寂不禁一怔,哪里想到碎月会说出此话,心头正感迟疑,却听碎月说道:“阮姑娘既然已经说了这是解药,我想自然是不会弄错的,也就不用找人来试药了。阮姑娘快人快语,我这个大丈夫怎甘落后?”

萧依寂总算舒了一口气,反首去看靠在墙边的洛吟霜。只见她柳眉紧蹙,眉间积满痛意,绝美的娇靥上一无丝毫血色,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那玲珑的曲线隐隐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此刻她在簌簌发抖,显是十分寒冷。

萧依寂快步而去,却听碎月倏然又言:“萧依寂,解药!”萧依寂微微侧目,就见一道流星如电一闪,快于飞矢自是不说,但那陡然直冲天外的冷意,就是让萧依寂一滞,险些忘记出手去接住那药瓶。

药瓶一入手,他便一惊,心中万分犹豫:“水蔓延秋?”他不禁凄然,阮红湘出现,的确是有些让他乱了阵脚,若是知dào

洛吟霜中的毒,是水蔓延秋,他何苦在这与她苦苦周旋?这种毒药,他只是有五种以上的解毒方法。想到这里,便是一阵懊恼不已,星眸游目一扫,那阮红湘正是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凤目中显是轻蔑不屑,笃定他不敢轻易喂洛吟霜服下。

这种目光的杀意,滋味的确不好受,而他的心中,更是犹豫已极,对于阮红湘他从来都是不信任的,她给的药瓶中,装的是解药还是毒药,只有她自己知dào

。偏偏此刻叶雨枫不在,只能由他来猜。萧依寂只觉心头五味杂陈,看着洛吟霜黑紫色的双唇,悔意翻然。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她救了他,不顾一切,不顾自己,只是为了救他,可他的心……他心神立敛,知dào

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手中药瓶似是极为沉重,他翻掌来看。那只药瓶,通身艳红,着烈火文,内有如雾如烟的水气,将药瓶照的如同一块璞玉一般,经过打磨圆润晶莹,上手极为细腻,仿若置手与凝脂,瓶口处是一粒蓝色珠子,比起这瓶身,略微显得不是那么起眼,萧依寂却仍是一眼看出,这颗蓝色珠子内涵水气,与那瓶身水气相连,想必也不是一颗简单的珠子。

萧依寂不觉将手捏得咯咯作响,却仍是左右为难,一种无力让他精疲力尽。他嘴角不由泛起两下自嘲的笑意,自己妄称为陌红楼第一,竟是连一个决定都下不了,实在是可笑可悲。

“萧依寂,试试吧,没别的办法!”碎月见他犹疑不定,提醒了一句,微一颔首,示意萧依寂不要犹豫,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放心吧,现在我的性命在碎月一念之间,若是我给了你假的解药,岂不是在拿我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阮红湘莞尔轻笑,口气丝毫没有退让。

“和聪明的人说话,的确是件很美好的事!”碎月不由感叹道。

“碎月,如果情况不对,立kè

杀了她!”说罢,也不等碎月回答,萧依寂一只手将蓝色珠子拿起,颌瓶向掌心一倒,倒了一粒解药出来,这药丸不大,成同红色,隐隐散发着浓郁馥气,嗅之微甘,萧依寂也顾不得许多,便放入口中,咀嚼下咽,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第一百六十二章 悲恸

“萧依寂!”碎月眉头一皱,知dào

萧依寂的确是动了感情,不禁暗暗摇了摇头,无奈已极。若是换做是他,也许他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同样义无反顾。

萧依寂仍是不理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他将内力完全引入丹田,以肉身去感受这药带来的改变。片刻过,丹药完全渗入穴内,周身三尺之内,已罩上一团蒸腾热气,在这雨夜中更是显得在他身上裹着一层白雾。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抵着上颌的舌尖传来隐隐清香气息,体内原本的如火般的燥热,也是渐渐消除,灵台立见清明,一种飘渺的感觉是他感到心神一荡,好不舒服,身上伤口,也是有些酥麻的感觉。

尤其,此时夜半更深,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停了下来,夜风一吹,一股寒意侵入萧依寂的身体,萧依寂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却是发xiàn

丹田处流淌着丝丝暖意,全将这冰冷击碎。

“我说了,这是解药!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害pà

我这小女子,若是传到江湖上去,恐怕你萧依寂的名声,可不大好听……”那阮红湘轻咛一声,娇靥泛起不悦神色。雨声停止,阮红湘这一声,显得尤为突兀,这声娇呼,在群山中飘荡开去,久久不歇。

萧依寂听她说话,星目一睁,冷芒如电一闪,精光立敛。他自是不理阮红湘的冷嘲热讽,又从瓶中倒了一颗出来,喂洛吟霜服下,才舒了一口凉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现在,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你们也该履行你们的承诺了!”阮红湘略带挑衅说道。

还未等萧依寂有任何表态,只见碎月颔首而笑,龙吟未绝,长剑入鞘,抱拳施礼道:“自然!我碎月说到做到!”说罢,撤步一闪,将道路让出,做了个请的手势,神色间更是泰然,没有半分不愿。

这倒是让阮红湘有些出乎意料,柳眉一挑,轻声道谢:“既然如此,后会有期!”说罢,微一躬身,一挽手上奇长的马鞭,转身离去,她步子极缓,口中娇喝一声:“我们走!”她身后仅剩的十人亦是恨恨瞪了碎月和萧依寂一眼,却是不敢再说其他,欠身闪出一条路来。

“澹台可是在你手上?”萧依寂倏然开口问道,也不回身,小心仔细的为洛吟霜擦拭着落在她身上的雨水。

“死了!”阮红湘轻轻脱口而出,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她步子极快,比之男人也绝不输上半分,仅是片刻,便已经完全看不到她的影子,只是隐隐可见一把纸伞,在林中渐渐消失。夜风比之刚刚更加疾劲,地上的水渍渐渐散去,露出了原本青色的石板。

萧依寂仰首上望,夜空已经渐渐放晴,在稀薄的阴云间隙中,已是能够看到明亮闪烁的晓星,山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加多了起来,夜枭凄厉的尖嗥,更是将这夜衬得徒增一抹凄凉。他星眸中可见的悲怮,微微泛红,喉咙似是哽咽得发不出一声,一时间他的俊面显得异常沧然,落寞已极。

碎月见他如此,不禁心中也是一悲,喟然叹了一声,道:“萧依寂,人死不能复生,这些你比我明白!我知dào

,澹台对你来说,就像是家人一样,但是现实就是现实!”

他的话深深刺在他内心最痛的地方,萧依寂绝望地瞟了碎月一眼,口中幽幽一抹苦笑:“现实?人错了,不能总是怪现实残酷!”

“错误?你指什么?”碎月一顿,神色迷茫追问。

“我!"萧依寂斩钉截铁地说道,旋即身子立起,略微挑衅地看着碎月的双眸,发出一声讪笑:“我活着就是个错误!没有我,澹台不会死,洛吟霜不会中毒,陌红楼不会一次又一次遭到江湖中人的围攻,师父也不用时至今日还没有退隐江湖,一切都是因为我……”

萧依寂话犹未完,就听碎月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剑眉略轩,毅然说道:“难道,没有你,澹台就不会死?”他的话似是玩笑,却说得掷地有声,萧依寂几次想要出声反驳,却是毫无解释可言,仅是唇角轻启,生生忍了下去。碎月见此,继而又道:“萧依寂,你何须自责?你身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有时候,我反倒是很佩服,你不需yào

像我一样,躲躲藏藏,想杀就杀,无论对上什么样的对手,你都可以不顾生死去战,难道,还不够吗?现在最重yào

的,是我们必须马上赶回陌红楼,澹台的事情,绝不能让他们再演一次。”

他的话,着实让萧依寂一怔,星眸一闪,撞上那十分真诚的双目,便也是有些惭色,心中一酸,喉头不断翻动,碎月知dào

那是萧依寂动情所致,是他阻止不了的事情,便也不再做声。

“嗯……”蓦然一声轻咛,将萧依寂从悲恸中惊醒,夹杂着狂欢侧目望去,洛吟霜口中发出浅浅的呻吟声,娇靥已是有了几分血色,秋水般的明眸微睁,迷茫地看着周围,有些不知所措。

“你醒了?”萧依寂大喜过望,悲喜交加间,星眸立时涌满泪水,他低着头,牙齿狠咬着自己的嘴唇,生生忍住了泪水,轻声询问:“你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伤口疼吗?”

他连着追问,却是让洛吟霜惊愕地看着他,微微有些怯懦,低眉颔首,嘟着樱唇,说道:“我错了,对不起,我知dào

我太草率了,我只是怕你受伤……你……哭了?”洛吟霜说道最后,明眸偷偷瞄了一眼萧依寂的俊面,更是惊慌起来,以为萧依寂生气,娇靥一沉,委屈已极。

萧依寂见她如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由唇角牵动了两下,将声音压得奇低说道:“我没怪你!”

“真的?”洛吟霜看着他,仍是有着几分惧畏,怯生生说道。

萧依寂见她如此,便已知她捡了一条性命回来,便也不再理他,回首对碎月说道:“你有什么打算?最快的速度回去,也许我们还赶得及!”

“我?不急,我们慢慢回去就来得及!阮红湘走时的洒脱,已经能够确定他们的大军并没有集结完成,她也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用急。”碎月幽幽说道,落痕长剑一挑,轻轻朝地上的追星剑一磕,只听一声叮地脆响,那追星已是化作一道星丸,身形已选,碎月已是盈然握在手中,甚是高深的问道:“萧依寂,为什么把剑给我?陌红楼的叛徒,很有可能是我,那样我得到了你的剑,第一个要杀的人必然是你。”

“没有为什么!如果有,只是因为你是碎月!”萧依寂冷冷说道,神色傲然。碎月见此,也只要摇头苦笑作罢。

“那假扮澹台伯伯的到底是什么人?”洛吟霜倏忽问道。

“羽残宫,阮红湘的人!”碎月如实回答,知dào

洛吟霜中毒才解,必是有些不舒服,便问:“你不要紧了吧?”

洛吟霜并不理他的问题,而是惊诧的脱口而出,明眸立现惶然:“竟然是羽残宫?不是应该是……”

碎月黯然点头,沉吟良久,才低声说道:“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状况发生了,矗天堡和羽残宫联手了!看来,这一次,陌红楼是凶多吉少!他们能够找到潇城这么隐秘的地方,就足以能够证明,他们手上握有太多的资料了,而我们对矗天堡却是一无所知,尤其那晚在楼中的黑衣男人,我相信,我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羽残宫!”萧依寂含恨出口,星眸不觉划过一抹杀意,手中拳头握紧得咯咯作响。此刻他一动怒,胸前立kè

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额头上就渗出一层细汗,险些摔倒,踉跄了两步,以手捂住伤口,恨恨说道:“澹台伯伯,我萧依寂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我不知dào

羽残宫是谁杀了你,那就将羽残宫连根拔起,我绝不会放过杀你的人!”说罢,仰天一声长啸,穿云裂石,在这夜空宛如一道炸雷,立即惊起一阵飞禽,惊慌的振翅声让如死城的潇城,多了一抹人气。长啸止,萧依寂翻然摔倒,闷哼一声,便昏了过去。

“萧依寂!”洛吟霜离他最近,早是娇呼一声,疾步奔了出去,伸出一纤纤玉手,将他缓缓扶了起来:“受了伤就不要硬撑,你真把自己当成不死的了?”

“他的确是受了重伤,而且失血过多,不好好调养的话,恐怕难以恢复!”碎月苦笑说道,这一夜,总算又挺了过去,只是他扔不明白,为什么萧依寂会毫不犹豫的把落痕剑交予他?如果仅仅出于信任,他完全不必。良久,他才叹了一声:“把他扶回客栈吧,这里实在不是个好地方!”他看着那满地的残肢断臂,白花花红艳艳的内脏,胃内不由一阵蠕动,似是有几千只蚂蚁在他的胃里啃咬。

“恩!”洛吟霜轻轻点头,娇靥凝霜,却是一步不曾离开萧依寂。

第一百六十三章 难言之隐

云隙泻下的一抹月色,照在这座三层小楼上。孤零零的一扇窗子半开着,夜空薄云漫天,不时显露出明亮的晓星,由于刚刚一场小雨,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浅草味道,屋檐下仍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水滴声,远山墨绿中,飘着浓重的夜雾,这夜,显得尤为寒冷。蝉鸣悠扬,潇城内外静谧如深,隐隐在不远处传来空灵婉转的琵琶声,伴着幽幽歌声,在这寂寥夜半,显得有些突兀。陌语客栈孤零零地矗立在潇城中,没有人知dào

这座客栈中发生了什么,客人们仍是安心的睡着,甚至能听到极大的鼾声。

没有人会记得昨夜有怎样的惊心动魄,半开的窗扇内,露出一张绝美的娇靥,面色泛白,樱唇却是鲜红欲滴,星眸幽幽飘向远方,似是在寻找那琵琶声的来处,唇角牵动,落寞的喃喃自语:“琵琶声声催断肠,直叫夜半默悠扬,此花开后彼花落,又问……”

“又问何人是萧郎?”那男人轻轻附和,身材高挑,月白长衫目光却是锋利而冷漠,说不尽的沧桑,藏在他眼中,与他的淡漠融为一体:“好诗,萧依寂怎么样?”

“有点发烧,不过好在客栈里什么都有,应该明天烧退了,就没有大事了!”女子如实回答,顾盼流转瞟了一眼牙床上躺着的萧依寂,见他剑眉紧蹙,眉宇间凝着痛意,面色惨白,朱唇毫无血色,已是沉沉睡去,哪里还有平日不可一世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紧,沉吟良久,才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月白长衫男子微微一怔,星目倏然一闪,略微迟疑了一下,唇角扬起,轻笑道:“碎月!陌红楼碎月!”他神情自若,手中执着茶杯呷了一口,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这个娇小的女子。此刻他徒手未携兵刃,却也是不怕她的,对付她,他至少有几十种手段,他又怎么会怕?

“早知dào

你不会说的!”洛吟霜黯然颔首,说道。

他神情中立时掠过一丝惊讶神色,他以为对于他的身份,她会死缠烂打,然而她没有,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让他感觉,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洛吟霜,城府深沉的紧,却是让他多了一抹笑意。

“你早就知dào

我们会被困在墓局之中,也早就知dào

麒麟魂的存zài

,从一开始你的出现,就是有备而来,只是你并没有算到麒麟魂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也应该早就知dào

有人冒充澹台伯伯,引萧依寂上钩!虽然我不知dào

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我能肯定一点,你和羽残宫必然有些关系,我说的可对?”洛吟霜没有动怒,仍是说的极为平常,但在她的心里,却是痛苦极了。

“我的确是早就知dào

了!”碎月颔首而笑,略略点了点头,星目多了一些苦涩。任凭夜风,将他的乱发吹得票票扬起,直挺的鼻梁,深邃的星眸,眉宇间藏着神mì

,每一丝每一毫都透出他的从容自若,处变不惊。他身上的每一个特质,都足以吸引洛吟霜,只是他不是他!

“所以,你才是陌红楼的叛徒!洛天鸿做了你的替罪羊!”洛吟霜娇靥凝霜,口中怒斥道。她不愿相信,碎月就是那个人,只是事实如此,由不得她不信,心念及此,明眸微微露出些许不忍。

碎月转首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洛吟霜,心中不由就想笑,到底是洛吟霜,实在是沉不住气,他喟然叹了一声,接着幽幽琵琶声,落寞说道:“如果,我真的是陌红楼的叛徒,我还会来救你们?杀了萧依寂,陌红楼还有谁能阻我?”他说罢,仍是看向苍穹,手中茶杯随手而置,听闻啪的一声,立即碎如粉末。他心中隐忍着的痛苦,在这一瞬间爆fā

出来。

洛吟霜一惊,侧目顾盼,知dào

碎月生气了,黛眉一挑,不依不饶问道:“为什么要解释?碎月做事,从来不需yào

解释!”

难以打破的平静,碎月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倚着窗框,不住的冷笑。良久,他回首看了一眼睡熟的萧依寂,高深莫测的说道:“我不想你们回到陌红楼!至少不是现在!”

“什么?”洛吟霜听得微一迟疑,问道。

而他却不作声,默然摇了摇桌上的茶壶,泛起一抹苦意:“若是有酒,这夜倒也不覆我这般心情!”

“你既不承认是陌红楼的叛徒,也不愿让我们回去帮世伯击退羽残宫,你到底想做什么?”洛吟霜微微正色问道,心头疑惑顿起,她从来都看不透碎月,每次接近谜底,就又被他冷冷驳回。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不需yào

知dào

,知dào

也没有任何用处,不论对羽残宫,还是陌红楼,我不希望你和萧依寂再参与进来,以后的事情,你们管不了,也没有能力去管!”碎月突兀地回答,着实让洛吟霜大惊失色,他闪烁其词,含糊不清,显是不愿告sù

于她。但在他说的时候,眸中那一抹狠戾,洛吟霜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碎月的眼中有情感波动,这倒是让她完全没有想到,自顾自的说道“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要把萧依寂陷入不忠不孝不义的地步,恐怕我由不得你!”洛吟霜怒叱了一句,娇躯向后撤了一步,显是怕他突然出手。

然而,碎月对于洛吟霜的举动,仅是哂了一声冷笑:“以后你会明白的,只是不是现在!带萧依寂远走高飞,天涯海角我都不管,只是不要再回湘水!”他的口气极为坚定,带着些许命令,冷傲的眸子直逼洛吟霜,那狂傲已极的气势,直欲让洛吟霜臣服。

“我偏不!世伯待我如亲生一般,我怎可留他在陌红楼中,无论你说什么,等萧依寂醒了,我们立kè

就会回陌红楼,除非……”

洛吟霜娇呼未绝,便听碎月阴冷的声音,在耳畔炸响,不知何时,碎月竟已是无声的飘到了洛吟霜的身侧,他的唇几乎贴在洛吟霜的耳朵,呼出的热气,让洛吟霜不住的颤栗,直逼人心的杀意,荡在这小楼之中:“杀了你们?我随时可以!我知dào

你古怪精灵,但你不要想把那些刁钻的点子,用在我身上!我知dào

菰蒲雨遗传了这些给你,但对付你,我至少有十种以上的方法,你想试试?”

“你知dào

我娘?你知dào

?”洛吟霜失口惊呼,难以置信的看着碎月,不住摇头,瓠犀贝齿紧咬着樱唇,将那惊诧完全压制下来。

碎月不由一笑,毅然颔首,低吟道:“知dào

,而且,很熟悉!你很奇怪对吧,为什么我知dào

菰蒲雨?江湖中人都知dào

嵌晞楼洛宇,却没有几人知dào

他的妻子,更别说知dào

他的妻子名字叫做菰蒲雨。她不是中原人,可以说算是西域一带,素来有拘魂幽女之称,是个手起刀落人头飞的狠心魔女,更因为她古怪刁钻,心细如尘,而使得她在西域一带,无人敢欺。不过,这女子也算是女中豪杰,后来洛宇去西域探访苦玉之谜,行踪泄露,而引发了一场西域的混乱大战,这女子极力与西域之人周旋,以保洛宇可全身而退。两人暗生情愫,最后定了终身,菰蒲雨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跟了洛宇回到中原嵌晞楼,我说的可对?”碎月微微挑衅,星目一抹笃定神色,立时让洛吟霜有些慌张。

“你怎么知dào

这些?你认识我娘?不可能……”洛吟霜恐惧的摇头,碎月最多不过而立,可此刻却是将她家的底细说得一清二楚,语气掷地有声,似是亲身经lì

过那些事情一样,她心念及此,娇靥一战,颤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碎月!陌红楼真zhèng

的第一杀手,碎月!”他重复了一遍,俊面仍是浅笑盈盈,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几乎让洛吟霜崩溃。一抹淡淡的幽香,碎月不禁耳语:“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你说你必须回到陌红楼,因为楼主对你如同对亲生女儿,如果我告sù

你一些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眉宇间旋着一抹得yì

,知dào

洛吟霜会追问下去,索性他便不再说了。

“什么事?”洛吟霜凤目倏然一亮,心中恍然似有所悟,追问道。

“等这件事情结束,如果我还活着,我会亲口告sù

你!”碎月口气极为神mì

,说罢,身体便撤离了洛吟霜的身边,回到窗口,陷入沉思。

“你不说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个房间!”洛吟霜的娇靥突然旋起一抹笑意,莞尔顾盼,掩口娇笑,一串银铃声便传了出来:“告sù

我,不然……”

“不然怎样?”碎月笑着问道,似是也很喜欢和洛吟霜打这个哑谜。

“这客栈中,至少住了几十号人物,只要我高喊一声非礼,比什么都有用!”洛吟霜佯装无辜,明眸微红,仅是一瞬,便涌满泪水。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追

“潇城,本就是一座死城,多几具尸体又如何?”碎月冷哼说道,俊面立时腾起残忍神色,说话之间,手上诡异旋力一拉,追星长剑已是盈然握在手中,他微微挑衅,星目冷冷盯着洛吟霜的娇靥,似是警告。警告洛吟霜不要跟他玩这种把戏。

“那你就……”洛吟霜娇呼未绝,就见碎月手掌一翻,寒芒一闪,以剑指疾点洛吟霜的哑穴,洛吟霜哑穴被点,立即感到喉咙一堵,难受之极,却是一声再也发不出来,不禁气的娇靥涨红,身体秫秫发抖,以唇语传达出来:“卑鄙!碎月,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小人!”

只是,碎月却是欣然颔首,将声音压得奇低,不怒反笑:“不错,我就是个卑鄙小人,你想说你看错了人?江湖险恶,你该学着长大了!这个江湖,没有人会对你好,所谓的忠诚和情义,不过是背叛的筹码太低罢了。离开陌红楼,离开湘水,和萧依寂远走高飞,天涯海角。”最后一句,碎月说的尤为斩钉截铁,这更加让洛吟霜感到他内心的挣扎,矛盾。

而碎月只是从腰间一探,将一叠银票翻了出来,用茶壶压住,放在桌上,厚厚的一叠,几乎让洛吟霜窒息,她从没有见过那么的银票,一下子倒是让她不知所措。却听碎月继而说道:“这些钱,是我这些年在陌红楼卖命换来的,够你和萧依寂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了!江湖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你也不用问为什么,我说过我有我的理由,如果有机会,你没回来,我还活着的话,我会告sù

你一切!”他淡漠的话,在夜风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这一瞬,在她的眼中,碎月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无声的悲切,在他的脸上,说不出尽的凄然。

他深深吸了口气,星目一铮,冷芒如电一闪,将刚刚那份悲怮隐藏在那身月白色长袍下,未等洛吟霜反应,就见他反身一踏窗棂,人影一闪,风声飒然,仅是几个云步,身形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的人,如这夜风一样,冷的厉害,洛吟霜其实心中清楚,想要从碎月口中知dào

什么,那的确是比登天还难的事。看着桌子上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她不禁百感交集,沉吟半晌,洛吟霜的明眸平添了一抹惊色,恍然彻悟。

她以内力轻轻运转,想要解开被碎月封住的穴道,但仅是才一用力,便觉一种对冲的力道侵入五脏六腑,禁锢着她发力,更是将她刚提起的内力,全然打散。洛吟霜心中急怒交加,望着碎月远去的方向,更是难过已极。夜风更加疾劲,那云隙泻下的月色,将这潇城内外照的落针可见,远处山上传来一阵阵松涛的啸声,她心中一急,便也不顾疼痛,强行运转内力,冲破阻碍,那对冲的内力,是她感到胸中一阵阵的痛意,催着她的神经,只是她知dào

她不能倒下,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心念电掣间,内力猛地一荡,忍着巨痛,悉数灌进右臂,随即右手化做剑指,一道凌厉的剑qì

蓦地迳奔而出,只听一声脆响,直将那桌上茶壶击得粉碎,顷刻间灌进小楼的夜风,将那原本压在壶底的银票,吹得飘飘散落,如同漫天雪花飞舞。这一声脆响立时惊醒了熟睡的萧依寂,只见一道剑光挟着无匹冷焰,仅是一旋便落在洛吟霜后心之上,冷冷问道:“谁?”

这剑qì

一荡之下,冲进洛吟霜身体中,三股内力对撞之下,洛吟霜痛苦的娇呼一声,翻身倒地,唇角沁血,只觉胸中血气翻涌的厉害,几次想要上撞,都被她以真气强压了下来,柳眉之间凝着痛意。

萧依寂一怔,口中惊诧问道:“洛吟霜?你受伤了?”

“没事!”洛吟霜低吟了一句,柳眉紧蹙,略微紧张的说道:“萧依寂,去阻止碎月,不然来不及了!”

“嗯?什么来不及了?”萧依寂听得糊里糊涂,手上长剑,龙吟一声,收回鞘中,错愕的看着满面焦急的洛吟霜。这房间中的银票,更是让他觉得隐隐有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不要问那么多,我们快回陌红楼,恐怕羽残宫那些人,要有所行动了!”洛吟霜边收拾着自己的行装,便说道,根本不顾萧依寂是不是一头雾水,拉着他边走。她这一拉,萧依寂却如闪电一般将手抽了回来,俊面沉了下去,略带几分不悦神色。

洛吟霜一脱手便觉得心头一沉,心中凄伤,内伤更是隐隐作痛,那唇角丝丝鲜血便溢了出来,险些摔倒。她沉吟良久,也不回头,只是低声娇呼:“那些银票是碎月所有的身家,他让我们离开陌红楼,不要再回来。他说以后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没有能力去管。是否跟我一起回去,你自己决定吧!”在她的娇靥上,丝毫看不到怒意,也没有任何伤心,只是在那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有些微微的变化。

萧依寂听得剑眉一蹙,也是感到十分意wài

:“碎月?”

“碎月想替你扛所有的事,想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洛吟霜意味深长地瞟了萧依寂一眼,还是决定把事情隐瞒下去,她最在意的还是碎月口中想告sù

她的一些事,她娇靥上立现笃定,她已经决定回到陌红楼,和仇天正死守,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退缩,更不愿意在嵌晞楼洛宇的身上抹黑。如果碎月是叛徒,那么她回去可以阻止他;如果不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和他并肩作战。

然而,萧依寂仍是不作声,低着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这一刻,带给他的震撼太大,让他有些承shòu不住。战气蓦地由他体内而生,缓缓流进血脉,是他感到内力一荡,伤口上酥麻疼痛的感觉,立即消失,胸内熊熊的火焰,渐渐将他的内脏包裹,萧依寂默念心法,以极速将内力强行运转一个小周天,再次回到丹田之内,力道一点点凝聚,他内视心肺,发xiàn

自己的伤势,在极快的愈合,尽管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伤口没有结痂,但要不了多久,他的内伤就会全好。

他星目倏然一铮,精光立敛,兴奋夹杂着惭意,令他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十分古怪。他强自压下心中五味杂陈,沉声说道:“想要追上碎月,必须马上就走,我知dào

回去最近的路!”说罢,微微正色,直视洛吟霜的凤目,示意她不要闹情绪。

洛吟霜凤目轻颤,说道:“好,我们必须快点赶回去,迟了恐怕……”

洛吟霜娇音未绝,萧依寂身形已是掠地而起,由窗口直射出去,一道流星飞奔潇城城外。洛吟霜不禁摇头娇笑,香肩微晃,便也追了出去。洛吟霜紧随着他,见他也不说话,神情似是若有所思,不时游目顾盼,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他身形掠地极美,捷逾流星不说,但是脚程和呼吸之间,便可知是一流高手,最令洛吟霜吃惊的是,与之上次在陌红楼中他们前后去追碎月之时,他的轻功不知好了多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越是愈加凌厉,远远一眼望去,仿若一只猛兽,傲睨天下。

她无论怎样追赶,都只能紧紧跟在萧依寂身侧,绝不会脱离他的攻击范围。她心中到底有些欣慰,嘟着樱唇,娇笑问道:“萧依寂,我们在陌语客栈那晚,你灭了神风山庄满门,是有原因的,对吗?”

萧依寂听她这样说,不禁回首看了一眼洛吟霜,剑眉微蹙,嘴角牵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冷呵斥了一句:“专心一点,注意你后面!”

萧依寂话音才落,洛吟霜便是一怔,立时恍然,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的确跟了自己很久,她微一颔首,娇靥立沉,手上轻轻一提,便小心翼翼将飞寒剑推出剑鞘。她稳住身形,环顾四周,自己正身处山涧的树林之中,浓密的枝叶将这山涧遮挡在一片黑暗之下,借着偏西的月光,斑驳洒了一地,朦胧中依稀可辨别方向,稍远的地方,则是隐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远方传来隐约的隆隆水声,夜风微凉,一道银练,从高耸入云的山巅,直泻而下,听闻水声,想必不远处必是有一处极深的水潭,飞珠溅玉自是不说。这夜风一抚,松涛阵阵,呜呜咽咽,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更是泥泞湿滑,接着树枝空隙泻下的一蓬月色,那青石上,全是长满青苔。在那浓郁的奇松古柏之间,隐约现出一座岌岌可危的木牌坊,下面立着一块石碑,碑面斑驳,上面刻的字迹早已被腐蚀的看不清了。但仍能从规模上看出必定是哪门大户的墓,只是不知dào

这墓怎么会荒废在这里。

只是,四下环顾之后,那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戛然而止,洛吟霜又在观察了一圈,凝重朝萧依寂摇了摇头,却见萧依寂双目微微泛红,有些不对。

第一百六十五章 墓

“萧依寂,你怎么了?”洛吟霜见萧依寂有些不对劲,便紧忙追问道。

“没什么!”萧依寂微带着哽咽说道,但那星眸却是红的更加厉害,缓步走到那座荒墓边,伫立许久,他低着头,洛吟霜还是隐隐能听到萧依寂低吟的啜泣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是受到极大的打击。

“你哭了?”洛吟霜试探着问道,却不见萧依寂回答,似乎感到事态严重,因而有些迟疑焦急。

萧依寂默立良久,以手缓缓一直那残断的石碑,点点磷火下,残碑上似是有些字迹,只是树林中黯淡无光,洛吟霜几次凝目都未能将石碑上的字看清,模糊中感到一股冲天的悲怮,荡着这树林中,夜枭的尖嗥,宿鸟哀鸣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愈增添恐怖气氛,黑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隐隐约约有着幽绿的磷火,游移不定,洛吟霜黛眉一蹙,险些惊叫出声,背后阴风阵阵,一时间,莫名的狂风大作,吹得叶子沙沙尖啸,尘土卷着落花,扬起一片蒙尘。

她急急朝萧依寂的方向奔去,愈是飞驰中,心中惊诧便越加明显,最后她的身形倏然止住,看着那块残碑便是心中一悲。头上木牌摇摇晃晃,残破的不成样子,蛛网落叶将那褪色的画栋雕梁衬得更加惨白。她驻足于牌楼之下,只是顾盼一眼,便也能猜到八九。

这木牌楼十分讲究,纵然岁月侵袭之后,上面覆着的黄色琉瓦,已经全然不见,但接着树枝间隙泻下的洒然月色,仍是能够看到地上碎落的琉璃瓦碎片。这木牌楼三间四柱,四根柱子以夹杆石压住,这才使得这木牌楼能够经lì

风吹雨淋,春秋冬夏。只是这木牌楼实在恐怕是经lì

了许多年头,又在这荒郊野外,已经分辨不出,是不是柱出头,也分辨不出是出自哪门哪家。

再复前行几步,行至萧依寂身侧,却见萧依寂星目泛着泪光,低低哭泣,却是硬生生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洛吟霜已经,便再次去看石碑上的字,心头一悚,赫然大惊:“啊?”她控zhì

不住的大叫出声,秋水般的明眸立即颤动不已,只见她捂着自己的双唇,极力想要控zhì

自己的惊讶,却仍是没有半点作用。

正是这时,却听萧依寂苦苦笑了一声,低吟道:“你也没有想到吧?他们……”

那块石碑由上端断裂,差不多一半已经掩埋在土中,碎成一块块,但那矗立在土中的另一半,上面刻着的字,却是十分清晰。萧依寂半蹲下来,目色十分恭敬,以自己的手指,沿着那雕刻的线路一路向下,勾勒出一幅难以置信的字迹。深深刻在石碑之上,暗红色的朱砂不知什么原因,还未完全退去,仍如当年殷红,仿佛在诉说着一幕幕动人心魄。

随着萧依寂的手指划过每一道凹槽,一道道清晰而深刻的痕迹浮现出来,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痛,鼻子一酸,眼中热泪,滚滚淌了下来。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抚摸那座冰冷的残碑,一道又一道的剑痕,刀痕,划进他的心里,悲伤的不能自己。

在萧依寂擦清残碑上的字,那一刹那,洛吟霜终于看懂了上面的字,潇洒若定,飘逸如风,行云流水中有着别样的侠骨豪情,刚毅的笔法,使得这个人的性格呼之欲出。那残碑由上端断裂,正断裂在刻字之间,但碑上面的字依稀可辨,那上面几个字也就能够猜测出来:“萧君醉,狄沁舞之墓”最令洛吟霜感到惊慌失措的,是在那墓碑的左下方,刻着几个细小的字,以小纂而成,写的是:“洛宇长拜”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萧依寂口中泣声喃喃:“爹,娘,孩儿来迟了!来迟了……”他口中幽幽重复着,嘶哑的声音,让他本就消瘦的身形,显得异常凄凉,泪水一滴滴地滴落在他的衣襟上,渐渐打湿了一片,而他仍是喃喃自话,丝毫未曾估计洛吟霜是不是会嘲笑他:“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没有羊皮卷,也许爹娘,落月山庄的人就不会惨死!现在,我一事无成,连你们用性命去守护的羊皮卷也是连下落都没有找到,跟不用说为你们报仇,我本来以为杀了云天语,杀了饮天傲,我就报仇了。可是……”他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以肉拳不断的砸在地面上,懊恼得如同一只凶兽。

“萧依寂,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就不要再执迷了,冥冥中自有天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遇到他们,这已经是老天最大的对你最大的眷顾了,仇你一定会报的,总有一天会的!”洛吟霜见他如此悲怮,也是被他感染的凤目旋上一抹凄然,幽怨地说道。

“报仇?我拿什么报?我怎么报?甚至到现在我连仇人是谁,我都不知dào

……”萧依寂说话之间,仰头发出一声高亢如洪钟的长啸,这一声惊得树林中立时由肃静变得鼎沸了起来,一时间野兽奔逃声,飞鸟振翅声,荒草发出的沙沙声,四周绿色磷光渐渐仓皇逃窜,最后消失在更远的地方。他以手,以头捶着地面,直到那地面被他砸的凹出一个小坑,坑中血迹斑斑,他却仍不畏痛一般,狠狠的发力,震颤的地面,都跟着抖动,细小的石块滚动着,灰尘四起。

“萧依寂,你别这样,你已经很强dà

了,至少你比我强dà

对吗?你看看,那个名字!”洛吟霜苦笑说道,以芊芊玉手一指洛宇的名字,劝慰道:“我从不知dào

我爹和你家走的这么近。我一个人从小在江湖里浪荡惯了,坑蒙拐骗偷,我样样都会,我从来没想过这一辈子,居然还能和陌红楼扯上关系,和你,和碎月……想象一下,如果我们当初都没有这场变故,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江湖中怎么会有那个冷血的杀手存zài

?”她不知dào

该怎么劝他,他几乎将她感染,凤目中的泪水,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周围一片片晶莹,却是大雾蒙蒙。

“我做不到!”萧依寂沉吟良久,似是痛苦的答道,面色凄伤:“你说的不错,没有当日落月山庄灭门,不会有我这个人存zài

,我每杀一个人,我就离报仇更近一步,也许你知dào

,从来楼里最危险的任务,都是由我去执行,只有不断的磨练自己,杀戮,才能让我觉得还有仇可报。我和你不同,你善良,柔弱,而我,生下来就必须要冷血的!”

他的话,说的极为轻松,卷着淡淡的厌倦,旋即,神情笃定说道:“我要带他们离开这里,我要为我爹娘重修坟墓!”

洛吟霜听得心头一惊,立时拦了下来:“萧依寂,你冷静一点,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赶回陌红楼,而且若是萧伯伯,萧伯母的尸骸被找到,这又将引起多大的一场腥风血雨?你想清楚?哪里都不如这里安全不是吗?这墓在这里也有二十多年,你在移到别处,你真的觉得安全吗?”

“谁敢?谁敢再来打扰我爹娘,我就让他血溅当场,死无全尸!”倏然从萧依寂身上爆fā

出一道乌光,一股阴冷狠戾的气势,荡在他的周身上下,他原本如晓星的眸子中,泛着血丝,阴阴死气,无尽的恨意将他最冷漠一面显露出来。此刻,他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猛兽,异常危险。

“虽然这里确实是破败了一点,不顾你不觉得这里过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人找到很奇怪吗?若不是我们误打误撞,想必也是找不到的。刚刚一路过来,我已经发xiàn

了一些端倪,这树林中,恐怕已经被我爹布下了局!”洛吟霜见他如此,心头不禁隐隐泛痛,绝美的娇靥立现幽怨神色,娇声又道:“萧依寂,你能杀多少人?那晚在陌红楼中出现的黑衣男人,你能杀掉几个?”

洛吟霜娇声才落,萧依寂心头一凛,星眸中不置可否的动摇了,以他现在功夫,即便有战气护体,也绝非那黑衣男人的对手,更不要说几个。新年如此,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恨意,手中拳头攥的咯咯作响,身体微微颤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萧依寂蓦地跪在了那座墓前,深深叩了三个响头,手中长剑轻轻一拨,一道冷芒闪射而出,极快的在萧依寂的手上划了下去,一抹刺眼的鲜红,立即喷涌了出来。萧依寂仅是眉头一皱,以血滴在残碑之上,口中恨意翻天,说道:“爹娘,孩儿不孝,辱了爹娘名声,依寂在这里发誓,有生之年,必报灭门之仇,以血洗碑,将仇人头颅带到爹娘坟前,以告慰爹娘在天之灵。如若悔誓,孩儿永不为人,甘愿受地狱千刀万剐之苦!”说罢,又长长一叩,星眸含泪站在墓前,默立许久。

“萧依寂,走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在这里,也许碎月现在已经回到楼里了!”洛吟霜心头总算有些宽慰,颔首轻笑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玉笛声声

“嗯!”萧依寂毅然颔首,却仍是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星眸止住的眼里,便又再次划出了眼眶,他喉头翻动的厉害,极力想要控zhì

自己的泪水,却毫无作用。

蓦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施施然飘出一枚青叶,带着滴滴水气,在朦胧的月华下,闪闪发亮。那片青叶绿的尤为鲜艳,轻旋着落在了萧依寂的肩上,一道轻划的戾气,直将他肩头的衣服,划出一道口子。萧依寂不禁冷哼一声,脚下一旋,周身上下爆fā

出极为凌厉的气势,以凝息之感探查周围的异样。

令萧依寂感到意wài

的是,除了这一片青叶之外,这方圆数十丈丝毫没有异样,甚至连风声似乎都停了,出奇的静,更令他毛骨悚然,背后攀起一丝凉意。萧依寂剑眉紧蹙,迟疑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静!”洛吟霜微一颔首,生辉顾盼四周,口中轻吟:“出奇的静,好像……这树林中,不可能会出现这么静的时候,除非……”

洛吟霜娇呼未绝,就听远方传来阵阵玉笛飞声,清婉悠扬,泛音高远,倚音干净利落,实在是难得好曲,只是这暗淡无光的树林中,听起来着实让人心惊胆颤。尤其,那笛声一扬,树林中立时变得骚动起来,那群鸟振翅的声音,最先想起,挟着尖嗥,哀鸣,突兀的出现。

洛吟霜见此,不觉一怔,疑惑开口:“哇,怎么回事?集体半夜出去捕食?”

萧依寂嘴角牵动,浮起一丝冷笑,幽幽说道:“不是捕食,而是逃命!它们想逃离这个地方。”他神色倒也显得十分悠闲,半点没有因为敌人出现,而怯懦畏惧。对于这笛声,他熟悉极了,不得不说月啸的笛声的确很高明,也很动听,只是再喜欢听,他也不愿多听。

几声高远飘渺的泛音,由远及近,笛弄三声,梅心惊破。仿若一幅泼墨,展现在眼前,惊心动魄,委婉凄凉,都曾一一道来。那玉笛与竹笛,骨笛自是不同,玉笛发出的声音较为沉着,也更令人迷醉。仅是听着这玉笛中传出悠扬,幽幽笛声在这山涧之中显得尤为飘忽,似真似幻,在那隆隆水声掩映下,久久开去,历久不歇。尤其这曲子中泛起极高,洛吟霜便觉头痛欲裂,那笛声离得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直到月啸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已是痛的冷汗连连,娇靥惨白,几近昏死过去。

月啸着一身艳红长袍,比之上次凌乱的乌发,仔细的梳起,额前飘来荡去的几缕黑发,将他棱角分明的俊面衬得更加惨白,唇色淡粉,那亮如晓星的眸子,熠熠生辉。身形消瘦,肩膀却很宽厚,腰上束着三道金丝,宽大的袖袍中,隐隐露出一角寒光。月啸的确妖媚,若是女儿身,也是倾国倾城。洛吟霜看着,心头就是一紧,这月啸,比之上次看起来,更加的神mì

,也更加恐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尤为凌厉。

“月啸,每次我有要事在身,你就出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萧依寂笑道,手中长剑一旋,收入剑鞘。

“看来,你对我没有敌意?”月啸缓步前行,沉稳带着威胁,那身形极瘦,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抹得yì

的微笑,手中黄龙玉笛飞旋,灿灿金光连成一片,那黄龙玉笛浮在月啸手上,旋即,一收一敛,那玉笛已是落在他手上,置于一侧。

“对付你,我不需yào

出剑!”萧依寂剑眉一舒,口中低吟道。他立于残碑一侧,刚刚那种悲恸的神情已经变得冷漠孤傲,尤其他手提宝剑,自是不惧这等手下败将。随即,轻蔑问道:“你来,总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次又是碎月的交代?”

“算是吧!”月啸见萧依寂一语猜中他的心思,便也不再隐瞒,低头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能撑过你几招?”

萧依寂一怔,剑眉微蹙,神情诧异,久久不愿回答,怕是伤了他的性命。他不禁心头苦笑,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像洛吟霜,若是以前,不要说不忍心,想要他迟疑半分都难。

“月啸,让开!我不知dào

你和碎月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现在我们是去要救他,晚上一时一刻,碎月都有性命之忧!”洛吟霜倏然开口,她最懂萧依寂,此刻不禁莞尔轻笑,站了出来。她知dào

月啸不是君子,手上轻轻将飞寒推出剑鞘,以防他蓦然出手。

哪知,洛吟霜手上才一动,月啸手指轻划,玉笛飞声,声声催人心魄,一道道光弧直奔洛吟霜而去。那笛声入耳,洛吟霜只觉胸内血气逆行,说不出的难受,丝丝压迫下,五内如焚,妄图拔剑的纤纤玉手,生生被月啸止住,想要再提起半分都难。萧依寂尝试过月啸的厉害,心头悔意翻然,没有将月啸的玉笛除去。心念电掣之间,一股气流由呼吸之间传来,其痛甚烈。强dà

的势,直将他的内力完全压制,一声声摄人心神的泛音,让萧依寂有苦难言,却见,月啸手中飞指娴熟已极,快速绝伦,紧凑湍急的节奏下,令他亦是隐隐作痛。玉笛飞声,风飒然,群鸟不近。

月啸笛声戛然而止,几乎与此同时,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刃,以袭到了洛吟霜胸前半尺。

“吟霜!”萧依寂低喝一声。

岂料,未及洛吟霜反应,那柄利刃便已抵在了她的经脉之上,剑尖荡着妖异的金光,略微冲起她身上薄纱,飘飘欲仙,月华剑光掩映下,显得她雪肌玉肤,更胜凝脂,纤细柳腰堪堪一握,隐藏在那几层轻纱下的酥团,剧烈的起伏着,若隐若现。她来不及惊呼,月啸冷冽的声音,便在她的身边,炸响:“别动,别逼我动手!”

洛吟霜吓得娇躯一颤,粉面立变,良久,才以轻吟说道:“月啸,再不救碎月来不及了!”

“对不住了!”说罢,月啸出手疾点洛吟霜后心肺俞大穴,以指力一催,便封住洛吟霜的周身经脉,使其动掸不得,而后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傲慢地一挑,口中冷冷说道:“萧依寂,放下剑!还请你们不要再参与这件事情!”

“月啸,我最恨有人威胁我,拿我在乎的人,恰好两件事你都做了!”萧依寂不怒反笑,毫不为月啸缓缓逼来的声势所动,卓然而立,岳峙渊渟。他声音极低,显是从哽嗓中嘶声出来,声音轻飘,犹如呓语。

他轻飘地说出这句话,一点都不显得勉强,饶是素性高傲的月啸,也不禁略敛狂态,手上黄龙玉笛向上一送,直抵在洛吟霜的香颈上,一抹冰凉瞬间裹满全身,洛吟霜不禁心头骇然,口中大呼:“月啸,你真的不在乎碎月的生死吗?”

“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不需yào

知dào

!我相信他,所以,你们还是走吧!萧依寂,不要拿你的话,来激我,我不怕死,也不怕你的手段,只要能够达到他给我的任务,我不惜一切。”月啸口中幽幽说出,神情笃定,显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萧依寂听他如此说,心头泛起一丝敬佩,与他月啸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能说出如此一番话,也算是大丈夫。他心念及此,杀意已是减了半分,但仍是暗凝功力,等待着绝佳的时机。他冷然说道:“碎月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替他卖命?”

“这与你无关,是我和他的事!”月啸说道,星目却是略带挑衅地看着萧依寂缓缓背到背后的手,示意他不要反抗:“别动,不然我会在她身上先开个洞,我可不懂怜香惜玉,到时候,你别怪我!”

萧依寂听罢,也是好默然点头。心念电掣间,灵智立见清明,佯装无奈苦笑,说道:“碎月在那里和别人拼命,你却在这里拦着我们去救他,不知他是与你有恩,还是仇!”

“萧依寂,这招对别人好使,对我,不管用!我只管碎月说了什么,别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月啸不禁冷冷一笑,眉间绽起一丝蔑意。与此同时,玉笛猛地又向前一送,迫得洛吟霜惊呼一声,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却见月啸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黄龙玉笛仍是在自己的脖颈之上,那丝凉意仍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慌。

“我发xiàn

,你真是个固执的人!”萧依寂喟然一叹,苦笑摇头。正是他摇头之际,脚下轻点,一道极美的身形捷逾流星,长剑一送,便刺向月啸握笛子的右手,他耸动手臂,一声声清越龙吟,在这片树林中久久开去,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十分恐怖。

月啸剑眉一蹙,立即一掌旋起,将洛吟霜的娇躯送出战圈,手上玉笛飞旋,飞指轻动,一声高远的泛音,凝成一道无匹的光弧,迳奔萧依寂的肺俞穴,这一道光弧将这方圆三丈内照的亮如白昼,为之狂风四起,旋着树叶扬尘,就朝萧依寂笼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奇怪关系

萧依寂一见,立即沉肩,身形一矮,那道光弧贴衣扫过,捎带着几缕乱发,只听砰的一声,撞在身后一颗参天古柏的树干上,立即现出一道极深的痕迹。设非如此古柏,这一道光弧之下,必是碎如尘埃,随风逝去,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他心念未完,蓦地一道光弧又朝他身侧攻来?挟着阴森恐怖的笛声,倚音连连如弦断,一道道光弧形成一幕光网,迳向萧依寂笼罩过来。旋即,月啸身形一变,委于黑暗之中,高远飘渺的笛声再现,七律一扬,搅动着萧依寂的五脏六腑,剧痛一波波侵袭着萧依寂的神经,丹田内力难以凝聚,连手上力道也是弱了三分。萧依寂只觉头痛欲裂,一阵阵天旋地转,耳畔,脑海全是月啸的玉笛声,挥之不去。萧依寂不禁大惊骇然,万没有想到月啸几次与他动手,功夫确实一次比一次精湛,心念及此不由责怪自己是在是大意了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子。

那一幕光网此刻离他愈来愈近,激荡着他的长衫,一股强劲的气势扑面而来。萧依寂微微正色,见月啸这一招,显是要困住他,却是只敢六分发力,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月啸出人意料的冷招。见他落痕剑尖轻颤,反臂封出一剑,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竟硬是将月啸打出那道光幕强行破开,全然封了回去。

笛声罢,剑吟声亦止,只见月啸细长的身形略地而起,长袍飘飘扬起,赫然现出一柄极细的长剑,正是当日在客棹山庄外,月啸用的那把。却见他沉腕一晃,一声长啸惊天,那柄剑已是盈然握在他的手上。脚下一旋,点尘不惊,长剑蓦地奔出一道银光,将那幕残存破损的光网一招破来,但那道银光丝毫没有影响,仍是电掣一般射向萧依寂的前心。

萧依寂不退反进,迎着那剑光撞了上去,然而在他手上的落痕剑,却是交由左手,准bèi

发出杀招。谁知,月啸中途变式,长剑挟着嘤嘤啸声,迳自奔向萧依寂的哽嗓,这一剑啸声震天,快速绝伦,挟着阴森鬼火,犹如地狱。尤其他手上黄龙玉笛轻旋,再次爆fā

出阵阵刺耳的惊心厉啸,不再像刚刚那般悠扬动听,此刻听起来仿佛如同地狱之音,令人不寒而栗。那黄龙玉笛飞旋,翩翩金光,就朝萧依寂笼去。

慑人厉啸搅得萧依寂心烦意乱,手上落痕妄图想要提起,却再无半分力qì

,这月啸的黄龙玉笛着实厉害,与长剑并用,交织在一起,搅动得地面微微颤动,魔音历久开去,在这寂寂的群峰中回响。萧依寂嘴角沁着的血,更是让月啸挂起一抹冷笑,长剑猛地一旋,便狠狠刺了下去。

风很冷,树叶沙沙的声音,斑驳的月色,照在萧依寂的身上,一弧冷笑,他仍是如磐石一般,卓然而立。他知dào

自己已被月啸的玉笛,损伤了五脏,胸内如焚,这一剑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了他必死无疑。心念及此,手中落痕一格,一道妖异的红光便迎了上去,旋即,他撤步一闪,落痕嗡然一声龙吟,扑奔月啸手上黄龙玉笛。

月啸不禁黯然失色,万没有想到萧依寂在他的掌控之下,仍是能攻出如此令人震惊的一剑,他面色一沉,眼中划过一丝狡黠,沉腕撤剑,将长剑一格,玉笛飞旋一道光影,却是奔向一侧的洛吟霜。此时,洛吟霜大穴被拿,万不能动,想要一时间冲破月啸的点穴手法,显示不太可能。

翩翩光影染满半侧树林,将洛吟霜原本凝脂般的娇靥,照的有些突兀,她见月啸来袭,紧闭着双眸,那激荡而来的劲风,仍是使她不自觉的尖叫出声:“啊……”

洛吟霜失口惊呼,萧依寂大惊,腕子一沉,倏然止住身形,口中大喝:“不要!”

萧依寂“要”字出口,长剑攻出一道苍龙,龙啸响彻山涧,直欲掩住山涧中隆隆的瀑布水声。与此同时,月啸倏然止住身形,那玉笛魔音戛然而止,再次停在洛吟霜的香颈上,那丝熟悉的冰凉,让洛吟霜赶到一阵阵冷意,那娇靥上却仍是显得毫无惧意:“月啸,怎么不动手?”

月啸仅是以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洛吟霜,口中幽幽冷笑说道:“原来,萧依寂也不是毫无弱点!”

萧依寂哑口无言,只好干笑了两声,无奈地放下的手中的剑。他无法反驳,若是没认识洛吟霜之前,没有知dào

一切关于落月山庄的事情,他什么都不怕,死,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种解脱罢了。可现在不同,为了她,他也要活下去,为了报仇,他更要活下去。心念及此,灵智倏然闪过脑海,他口中不禁笑道:“每个人都有弱点,没有弱点的人,不存zài

!”

月啸听他这样说,颔首而笑,那神色间却是傲然已极,丝毫没有将萧依寂放在眼中,他如他,之前的他,一个肯把命,系在剑和玉笛上的人,必然不是怕死的人,更何况,他无牵无挂,更是可以肆意的厮杀,不用顾忌:“可惜,我已经知dào

了你的破绽!”

“哦?”萧依寂佯装惊诧地脱口而出,旋即眉间现出孤傲神色,星眸如刀一般蓦地射出两道精光,望向月啸,似是要将月啸从内到外看个清清楚楚:“不错,我承认,洛吟霜是我的弱点!而你……碎月!”他轻轻说道,才一说完,却见月啸面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平常。

然而,身侧的洛吟霜听得更是心头悚然,略微有些懊恼,没有仔细听萧依寂说的话,她望着他,明眸中泛泛泪光,这一刻突然来到,却是让她又惊又喜,悲喜交加之下,泪水簌簌滚落,红了眼眶,樱唇颤抖着,缓缓轻启:“萧依寂,你说的是真的?”

萧依寂哪里注意到洛吟霜,见月啸面色变了又变,知dào

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心头一喜,嘴角立kè

牵动出一丝冷傲的笑意:“你我都有弱点,只怕也是扯平了吧!更何况碎月的功夫本就在我之上,我想要擒获他,还不如擒获你来的爽快。”

“萧依寂不愧是萧依寂,月啸佩服!”月啸浅笑盈盈,黄龙玉笛也是由洛吟霜的颈间撤了下去,旋即大笑道:“走吧,碎月交代我,叫你们走的越远越好。这里有些银票,足够你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说罢,长剑一收,手在腰际一探,便拿出一叠银票递了出去。

萧依寂一怔,和洛吟霜对视一眼,只见洛吟霜微微摇头,知dào

这其中有诈,便问道:“碎月已将所有积蓄全部交给我,你这又是何意?”

月啸仍是坦然笑道:“这是我这些年替别人卖命赚回来的!”

月啸话音未落,便听到洛吟霜娇嗔了一声,怒道:“碎月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什么事情都要听他的?甚至让你交出所有钱财,自己的命也毫不在乎?”

月啸听她这样说,俊面上仍是无丝毫杀气,眉宇间反倒又了几分迟疑,但那仅是片刻的事,便神色一震,以坚定的口吻说道:“带着钱离开这里,送走你们,我也会去陌红楼,不要再妄图救碎月!他若执意要死守陌红楼,没有人能让他离开!”说罢,他随手一扬,漫天银票纷纷旋落,看也不曾看顾一眼萧依寂的俊面,手上长剑挽了一道极美的剑花,一声清越龙吟,收入剑鞘,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身影逐渐在眼前变得灰暗,就在他的衣角要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时,洛吟霜倏然娇呼道:“你甘心吗?”

洛吟霜这声娇呼,显然对月啸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就见他缓缓前行的步子,倏然停了下来,等待着洛吟霜的后话。

“月啸,你甘心吗?如果碎月这次真的战死在陌红楼,你真的觉得你做的对吗?没有我们,碎月肯定会输,有了我们,也未必会赢,但不试过,怎么会知dào

呢?”洛吟霜紧张的出口,生怕一句话不对,招来杀身之祸。

“不要再说了,碎月不会死的!”他未曾回头,负手而立,星眸轻轻颤抖,显是已经动了心思,最令洛吟霜感到不寒而栗的是,那月啸微微侧目,一双泛红不成样子的血色眸子,整望着她,阴冷狠毒,更多的是桀骜不驯,仿佛一只猛兽一般,低声嘶哑地说道:“碎月不会死,至少我相信他!”这月啸,双目泛红,荡着无尽的杀气,直冲北斗,周身上下的真气,涌动浩瀚,使之以他站立之处,方圆三支中,为之风气。

他的话,似乎没有作用,但那以后一句,洛吟霜却是听得真真切切,那句:至少我相信他!分明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心念如此,不由莞尔轻笑,娇靥微微正色道:“我相信,不愿意看到碎月死,更不愿意看到碎月死无全尸。你相信他?你那什么相信他?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帮他,不要说是江湖中人,围攻陌红楼,就算是一个门派来挑zhàn

陌红楼,恐怕只有一个碎月也难以抵挡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回程

月啸没有回答,仍是默立在月光下,似是一座无主的石碑,悄无声息,神色间却是极为痛苦。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会去救碎月,哪怕现在让我杀了你!”萧依寂沉稳颓然说道,但心中却是痛苦至极,五味杂陈。先是知dào

陌红楼有难,后又发xiàn

了萧君醉和狄沁舞的墓,他实在不知是上天的眷顾,还是预示着什么。心念及此,体内强dà

的战意已经渐渐消退,他靠在树上,似是要和月啸耗下去。

“我知dào

!”月啸沉声应是,剑眉略轩,毅然颔首:“我虽然不知dào

碎月为什么这么做,但,一个死,总比再搭上你们两个强!洛吟霜劝萧依寂离开,如果真的要回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他说罢,脚下步子微微一变,卓然立在及膝的荒草中,极尽坦然。黄龙玉笛被他负手而握,挟剑的另一只手,随意而置于身体一侧,内力全然敛进身体,已经完全放qì

了抵抗。

他到底是动摇了,为了碎月。他话音才落,洛吟霜不禁一怔,身体内一股温热已经冲开了她的穴道,她一惊,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月啸,默然苦笑,抱拳大大的施了一礼:“洛吟霜对月啸佩服至极!”旋即,话锋一转,娇声说道:“能让我佩服的人不多,但你月啸算是一个!碎月也算,真zhèng

的陌红楼第一杀手,可惜了!”

她娇靥上那一抹落寞,是月啸心头微微一颤,便又一狠,神色凛然,朗声说道:“你不用再劝,我意已决,无须在费唇舌!”他负手而立,仰头去看那西天的残月,月华剑光掩映下,他的俊面竟是悲切已极。他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强自一抹笑意挂在嘴角,或许他只是不想自己死的太窝囊,尤其是死在萧依寂的剑下。

三人之间,再次出现了尴尬的安静,只有或深或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沉吟略久,月啸终究耐不住落寞,微微挑衅说道:“萧依寂,这地方,你知我知,洛吟霜知,再无其他人知dào

。如果你不杀了我,只怕江湖上所有人都会知dào

萧君醉的墓在哪里,羊皮卷在哪里!”

萧依寂听得略微蹙眉,星眸一闪,冷冷望向月啸,面色隐透杀机:“月啸……你的确该死!”他几乎一字一顿,手上落痕轻音龙啸,蠢蠢欲动,星眸一点点冷了下去。

“不要!”洛吟霜倏然娇呼一声,绝美的身形蓦地冲起,香肩微晃,横飘八尺,挡在了月啸身前,不住的摇头,道:“萧依寂不要!月啸不会的,如果他想要将萧伯伯萧伯母的墓告sù

给江湖中人,他不会现身的,也不会告sù

给你听的!”

“洛吟霜让开!我跟萧依寂之间,必须死一个!如果他现在肯答yīng

离开,或许我们谁都不用死!”月啸佯装怒意,但这一句话已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他话音未落,就听洛吟霜娇叱道:“月啸,你以为你这样很英雄?你可以说义字当头,你别无选择,你可以说你是大丈夫,大丈夫必须信守诺言。但你要知dào

,你的诺言,是建立在碎月的性命上的,你安心吗?你这样做,是在拿你的命还是碎月的命,抵抗?”洛吟霜盛怒已极,不禁气的娇靥涨红,肩头簌簌发抖,以手指着月啸,唇角牵动,最终却仍是没有骂出来。

月啸惊诧已极的看着洛吟霜,显是因为心内想法全然被洛吟霜猜到,而懊悔不已,俊面不觉抽搐了两下,神情倏然低迷了下去,口中颓然道:“我想救他!”

洛吟霜听闻此话一出,暗暗朝萧依寂点了点头,继而又道:“想救他,就跟我们一起去,或许现在还不晚!”

月啸陷入深深的痛苦中,良久,才微微颔首:“你们走吧!趁我还没有改主意之前!”说罢,冷冷地瞟了一眼萧依寂,撤步闪身让出一条道路。

洛吟霜心头一凛,不觉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

月啸仅是摇头苦笑,喟然叹了一声:“不了,我和仇天正有宿仇,还是不去的好!见到碎月,告sù

他,我食言了!”他的俊面上满是凄然神色,口中苦笑渐渐变成了大笑,有些不甘,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

“好,月啸,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萧依寂微一沉吟,抱拳施了一礼,目色中显是有些敬佩。旋即和洛吟霜对视一眼,身形如电一敛,飘渺如烟,疾疾朝着陌红楼的方向射去。

山涧隆隆水声中,隐约再次传来月啸的笛声,凄然哀伤,月色黯然,沙星点点散落在深蓝色的苍穹上,玉笛声回响在肃杀的群峰中。月啸的身影仍是在洛吟霜的脑海中,异常清晰,淡然如水的眸子,棱角分明的俊面,那一身血红色的宽袖长袍,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她不知dào

,他们几时会再见,但她对她的敬佩,绝不会减少。她忍不住转首,却见不远的山巅上,立着一个细瘦的身影,衣袂飘飘,说不尽的潇洒。一支玉笛,吹出无边的萧条落寞,然而他只是伫立着,不曾顾盼他们一眼。

洛吟霜凝视许久,樱唇泛起浅浅笑意,玉足轻轻一点,身形便朝着萧依寂追去。淡黄色的水袖云裳,更为这夜添了一抹娇艳。两人掠地而行,捷逾流星,点怪石,踏松枝,疾如弹丸。这时,月已偏西,萧依寂二人沿着山道飞驰,离那流云殿愈来愈近,萧依寂心头隐隐现起一个念头,这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是一惊,不自然地瞟向洛吟霜。

“怎么了?”洛吟霜见他神情茫然,便也一怔,旋即开口问道。

“没事,你跟我来!”说罢,展开轻功,云步飞快,轻灵攀登,快捷上升,眨眼之间便登上了山巅,面前正现出他下山时的蜿蜒游廊。这游廊在入夜又是有了另一番变化,接着月光,依稀可辨周围景象,那流云殿的大殿仍是一派金碧,尤为壮观,直染红了半边苍穹。幽幽歌声荡在这山巅之上,忽远忽近,那声音空灵飘渺,直欲让人错以为天籁。

那流云殿黄龙玉壁,月光飞洒下,金光乍现,琉瓦金辉烁烁,洛吟霜才登至山巅,立即被这面前一幕惊得一怔,樱唇微张,哑然失笑,一种几近让人臣服的气势,压迫着洛吟霜的身体,她不禁紧张的问道:“萧依寂,你带我来这做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在这幢庞然大物面前,还有什么能够比这流云殿更震撼的?

“流云殿!”萧依寂幽幽说道,也不再理会洛吟霜的追问,直奔流云殿大殿而去,他知dào

,想要今日挽回局势,他就必须去大殿拿走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尽管他不愿意,这难得见到的王者局和杀局,都将毁在这里。更何况,莫颜墨白的战弩一旦现世,必然又会引起轩然大波,江湖中又会有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只是此刻,他顾不得那么多,想要挽救现在陌红楼的局势,非十字战弩所不能。心念及此,猛地提起真气,射向流云殿的大殿。

这流云殿仍是和他走时一样,丝毫未改,殿内的小童也悉数不见,恐怕是因为那场大战,而散去了。那座小楼上的画仍旧在那里,萧依寂游目一扫,却见那八幅画,全然和他白天看到的不同,变成了一幅幅炼狱中的情景,看的萧依寂一阵阵毛骨悚然,心神开始恍惚起来。

萧依寂骇然一惊,惶然间以真气涌动抵御,立即收敛心神,口中提醒道:“洛吟霜,不要去看那些画,跟着我!”

旋即,身形再次掠地冲起,仅是几个旋步,便已来到大殿正门,里面仍是灯火辉煌,青石路面经过昨夜一场小雨,已是冲刷得十分干净,半点尘埃都没有,经两排火盆一照,反射出一片灿然,白玉柱隐隐发着白光,比之他在流云殿那夜,更是有些富丽堂皇。只是此刻,看起来确实有些肃杀。他登上高阶,那巨型金屏泛起耀目华光,晃得萧依寂有些不适应。

“这……”洛吟霜几乎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这座宫殿的磅礴气势,几乎让她臣服,沉吟良久,她才颤声说道:“萧依寂,你来这里做什么?再不回去……”

萧依寂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遥手一指,示意洛吟霜去看这座大殿的房梁上。洛吟霜抬首上看,上面纱灯环绕,香烟飘渺,在那不引人注意的一角,银光闪闪,遮在梁上,洛吟霜凝目细看,也仅是看到一柄利刃的一角,她不觉就想笑,萧依寂来这里找一把剑?而且看起来还是不如落痕的一把剑,不由立即疑惑问道:“你不会就来找这个东西吧?萧依寂,现在是陌红楼生死存亡的时候,你还有心思来找这个东西?”

萧依寂转首看了他一眼,以高深莫测的口吻说道:“如果没有它,陌红楼才会亡!”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回流云殿

他口中轻语,微带着痴迷的看着那梁上露出的一角利刃,他心头纵是有千般不愿不甘,也只能寄希望于它,或许这便是宿命,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他苦笑着摇摇头,撇开内心的五味杂陈,以淡淡的口吻说道:“你回头看看!”

洛吟霜对他的糊弄玄虚显然有些不耐烦,不禁娇嗔了一声:“萧依寂,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她还未说完,便发出一声极细的尖叫,突兀地吓了萧依寂一跳。那大殿玛瑙门,通透晶莹,而殿门之上,旋着一把死气阴阴的战弩,银光流泻下彩毫熠熠,一蓬冰冷青气,矮游在战弩周围,红色玛瑙悬刀大放异彩,弩翼微张,气势汹汹。

“莫颜墨迪的战弩!”萧依寂瞟了一眼惊诧已极的洛吟霜,不以为然。

他笃定了以洛吟霜的聪明,不会想不到大殿梁上的利刃,是什么!果不其然,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洛吟霜便柳眉轻蹙,惊恐地看着萧依寂,掩口惊呼道:“你……你不会说,这梁上的……”她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一种疯狂的感觉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萧依寂轻轻脱口,神情极为自然,伴随着洛吟霜一声失控的尖叫,萧依寂的身形已是轻盈掠起,人影一闪,伴随着一声呛啷龙吟,乌光赫然乍现,一股强dà

的气势使这流云殿大殿之内,为之起风,萧依寂步子轻旋,宛若一道流星,疾如奔电,飞驰间,就见长剑一挑,一道疾劲刚猛的劲风,直射向半空,那流云殿的梁一被击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立时由中间断开,随即流云殿顶处,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

萧依寂不禁一惊,口中大喝:“洛吟霜出去!”随着他这一声大喝,头顶传来一阵阵如同闷雷般的响声,灰尘碎石不断的下落,细小的地方开始崩塌。那大殿上梁已断,显是承shòu不住巨大的力量压迫,地面震颤的厉害,那高阶之上,巨型的金色屏风轰然倒塌,旋起一阵剧烈的灰尘,直呛得人不住轻咳起来。那几个白玉莲花柱也是顷刻之间碎成粉末,里面盛得珍珠全然散落在地面上。

哪里知dào

,洛吟霜仍是樱唇微张,错愕地看着萧依寂,并未有所行动,萧依寂不禁心头一震,身形猛地下沉,口中断喝:“洛吟霜,跟我出来!快点,这大殿要塌了!”

萧依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洛吟霜这才如梦初醒,看着周围震颤的厉害,朝萧依寂微一颔首,足下云步一旋,就见她的曼妙身姿幻起一道金光,直射门外!萧依寂微微放心,这大殿之中隆隆声音更盛,碎石开始纷纷滚落,他剑眉一蹙,万没有想到这流云殿竟如此不堪重负。心念电掣间,极为震撼,但脑中灵智急闪,他知dào

决不可停步,如此,便是将心一横,飞驰间以手满握落痕长剑,暗凝功力灌于其臂,猛地爆fā

出一股难以匹敌的气势,身形跟着那一道捷逾飞矢的剑光,奔雷一般射了门外。

萧依寂直到门外数丈,身形还未立稳,便听身后暴起一声,响彻云霄,那气势磅礴的流云殿大殿,应声倒坍,激起剧烈尘埃.那高耸入云的流云殿大殿,顷刻间变成一片废墟,滚滚烟尘直上九天之外,巨大的气浪冲击得碎石向四面激发。

“萧依寂!小心!”洛吟霜一声娇叱,身形射上半空,直朝下山的那片树林,迳奔而去。萧依寂听她一言,立时大惊失色,起身去追。

“洛吟霜,万万去不得!”他口中惊呼,脚下云步紧踩,怎奈身负两把战弩,无论他怎样追赶,都相距洛吟霜一尺有余。萧依寂心头一急,口中又道:“洛吟霜,快停下!”

谁知,他话音未落,洛吟霜的绝美娇靥略带诧异地回头看着他,身形骤然停下,迟疑道:“怎么了?”此刻,她已身处树林边。萧依寂剑眉一舒,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没事,跟着我!”萧依寂略微沉吟说道,微微有些尴尬,俊面一红,不自然地回首去看那坍塌的流云殿大殿。之间原本富丽堂皇的流云殿,已是变成一片废墟,趁着阴阴死气,激荡而起的灰尘,渐渐平息,纵然月色下,黄色琉瓦仍是微微泛着金光,却早已没了那王者的压迫气势。犹如死灰,与这寂寂群峰,相互呼应。只有那座八角小楼仍是孤孤矗立一边,那黄龙玉壁也显得黯然失色。

萧依寂不禁喟然叹了一句:“再坚固的建筑,也敌不过人心!”他默立良久,似是有万千感慨,心中的不安驱使着他,环顾四周,那不引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蓦然出现一蓬霞光,彩毫烁烁,染红半边天幕,东天地平线已现了鱼白,再用不了多久,一轮红日就会升上来。

萧依寂凝目细看,那蓬霞光由树林中射出,亮如白昼,可与日月争辉。他心中一动,剑眉微剔,一种奇怪切荒唐的感觉就涌上心头,他不禁苦笑,自己的确是变了,若是平日,他何曾顾忌?心念及此,手上轻叩,低声说道:“洛吟霜,接着!”说罢,足上一抹站定,随手将莫颜墨迪的战弩抛出,那战弩在这将已暗淡的月色下,仍是银光流泻,异常耀眼,划过一道极为漂亮的圆弧,直插在洛吟霜身上不远处。

萧依寂自是顾也不曾顾得一眼,落痕与十字战弩相碰,只听得铮然一声龙吟,溅起无数火花。待火花尽毕,那十字战弩已是扣在萧依寂的手臂上,熠熠流转着一抹妖红,他的身体蓦地爆fā

出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滔天战意,使之周围为之风气。他卓然而立,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那道强光。他表面神情轻松自若,但心中却是笃定,无论从那强光中出来任何人或猛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剑。心念如此,左臂轻轻一晃,冲起一道湛蓝剑光,合着清越脆响,搭在十字战弩之上,暗凝功力,蓄势以待。

晨雾渐渐开去,这山巅上的场景依稀可辨,远山近岫由于昨夜一场雨,而更添了一抹新绿,山涧中开始传来一声声鸟鸣。雾气渐渐浓重起来,将那一蓬光线掩映得有些瑰丽,萧依寂紧绷的神经开始减弱,夜晚总是让人多了一些防备,现在天渐渐放亮,他反倒是不再那么提防。

却见,东天边蓦地冲起一道霞光,金光万道,耀眼生花,半轮旭日,已爬上了遥远的地平线。而随着这一道霞光,那道绮丽的光线,渐渐淡了下去,最终消失在浓重的雾气中。萧依寂仅是看着,身后便感到一阵阵发凉,压低声音问道:“洛吟霜,你看见了吗?”

洛吟霜微一点头,娇靥凝霜,沉声说道:“看见了,不过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只有一团黑影,你不要太紧张了,就算是什么猛兽,现在也退了去,我们还是快走吧!”说着,就去拉萧依寂。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自当是萧依寂小题大做。

谁知,她才靠近萧依寂,就发xiàn

,萧依寂体内战火熊熊,涌动着强劲的内力,将她的纱裙飘飘吹起。而萧依寂仅是剑眉一轩,面色凝重的说道:“走吧!下山一定要小心,踩着白色石头方可……”他一路下山,一边叮嘱洛吟霜,话犹未完,俊面立时一沉,后半句话,生生止住,身形也是缓慢了下来,这一路下山的白色石块全然破碎,有甚者更是白色粉末铺了一地,深深埋在泥土之中。想起那晚云落愁的话,他不由冷冷笑了出来,自己聪明一世,到底还是上了这个女人的当,环环相扣,欲擒故纵。

没有这白色石头,他该如何下山?他轻叹了一声,颓然无奈起来,望着那山下的景色,缭绕的云雾下,一片黄色宫墙,引起了他的注意:“嗯?”

“萧依寂,你觉不觉得不对?”洛吟霜转首朝他无奈说道,娇靥上更是铺着一抹红晕,微微有些喘息声,起伏不平。

萧依寂微微颔首,旋即心头浮现一丝笑意,朝洛吟霜招招手,笑道:“走吧!没事了,这缩地成寸已经破了!”他隐隐能够感到臂上十字战弩的传来的鸣响,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指引着下山的路,几乎让他感到癫狂。他知dào

,也许一切都会结束,这一次他恍惚间感到了死亡,没有了龙睛的庇佑,他剩下的仅仅是不屈的荣誉!那一柄看似平淡无奇的落痕剑,仍是安详地躺在剑鞘中,不离不弃,他倏然想要大笑,一种疯狂的念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以唇语轻轻嗡动:“走吧,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落痕微微轻吟,似是回答着他的话,又像是在安慰他,轻柔的剑qì

荡在身体周围,使他看起有些异样,他会心一笑:“老朋友,如果没办法,我只能破例了!”

第一百七十章 震撼

说话之间,谁手解开腰上束带,脱下长衫,赤裸,胸膛,结实的肌肉,隐隐展现着雷泽,无数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是恐怖怕人,尤其此刻他的星眸微微泛着血丝,神色决然,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强dà

。他将十字战弩包好,背在背上,单手提宝剑,两道斜飞的剑眉紧紧蹙在一处,毅然颔首,道:“洛吟霜,走吧!”他说话之间,不经意的剑眉略轩,却是与莫颜墨白如出一辙,那股不可战胜的信念,足以让他傲睨天下。

他不需yào

再问洛吟霜是否要与他同行,这一刻到来,他反倒有了答案,无论他去哪里,冒怎样大的危险,刀山火海,洛吟霜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他经过洛吟霜身侧,微微拢了拢洛吟霜的乌发,神情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疼惜,却是让洛吟霜又惊又喜。

两人竭力施展轻功,宛如风驰电掣,捷逾流星,尤其此刻是由山上向山下俯冲,更是快逾飞矢,令人看来委实惊心。此刻碧空如海,艳阳照山,山中流水潺潺,轻快的鸟鸣响成一片,远山翠黛如画,缭绕山间的白云薄雾,被朝阳映得幻起各色瑰丽的色彩。昨夜一场雨后,茵茵青草中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徐徐山风下,扑面而来的全是这不知名小花的特异花香,浅浅草,更是绿得油量,令人一眼望去,顿觉心胸一畅,好不舒服。

只是萧依寂此刻丝毫没有闲心,去看如画的景色,心中全然都是陌红楼和仇天正的安危。他疾疾飞奔,掠地而行,身体自然地发出凌厉的气势,直将及膝的荒草都强自分开,由中间而行,全然不顾自己的内力是否承shòu的住。飞驰间,他想了太多,最后却都归于命运,星眸中悲切已极,轻叹了一声,悲声说道:“洛吟霜,我可能挨不过今天,如果我死了,把我带到我爹娘坟前埋葬,生前我不能尽孝道,死后也当弥补!”他几乎一字一顿的异常正经,没有半点平日的桀骜不驯。愈是离陌红楼近,那股无形的压力就愈加让他如坐针毡,忍不住想要战栗。

然而,洛吟霜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做出半点反应,这倒是让他暗暗一惊,却听她口中娇呼:“如果你挨不过今天,陌红楼没有人会看见明天的太阳,落月山庄和嵌晞楼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了他们你必须活下去!”她说的极为轻松,只是不再看着萧依寂,明眸中泛泛有泪,只有这一次,她后悔了。

萧依寂哑口无言,无疑洛吟霜说的不是对的,今日的果,全是前日种下的因,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绝不会有这场大战。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耳边隐隐传来喊杀声一片,他抬眼上望,浓密的树枝完全遮挡了阳光,树林中阴风阵阵,现在本是盛夏,那吹来的风却是旋着落叶,直欲打在萧依寂的脸上,微微带着咸腥的味道。纵然血的腥味他已经麻木了,甚至偶尔带着一点兴奋,但此刻,他的心仍是剧烈的抽动了一下,隐隐的心痛,让他愤nù

已极。

他心中正作他想,只听耳畔传来一声巨大的鸣响,直将地面微微颤抖,刚猛强劲的厉风便扑了出来。还未及他反应,便爆fā

出声声嘲讽的奚落,怒骂。他心头一紧,疾步奔向陌红楼大门,但眼前景象却是令他触目惊心。

原本陌红楼大门处有重兵把守不说,倒也十分干净整洁,但此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那浩浩荡荡的几百人的队伍正嘲笑着一个身材极瘦的男人,不是别人,那正是要替他承担守护陌红楼的碎月,刚刚那一声巨响,显是来自碎月,他赶到之时,仅是看来碎月踉跄数步,险些摔倒,勉强以追星稳住身形,双腿生生撑起,没有跪在地上,神色间痛苦已极。萧依寂不由看得案犯怒火,碎月此刻已是遍体鳞伤,原本月白色的长袍,已经被血染透,泛着无尽的杀意。他嘴角沁着鲜血,也正显示着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他的身后立着陌红楼所有人,连云游闭关的阮麟浪也是出现在萧依寂的视野中,但最令他感到怒火中烧的,他和南宫烈雪正架着一个弱冠男子,面上凝着极深的痛意,正是昏死过去的上官云翀,他胸前渗着大片血迹,经过包扎仍是显得十分刺眼。仇天正冷眼看着,似有所思,更是极为关注着场中形势,双手合着一起不断的搓着,也是有些坐立难安。

一名提刀男子立在战圈中,见碎月身形立稳,不依不饶口中啐了一口,高声厉喝:“看你还能撑多久,死吧!”话音未落,那提刀男子晃了一式,直向落月肩头劈了下来,力道奇大,迫得碎月竟是倒退了两步,云步一旋,便晃开了那提刀男子的一刀。

旋即,追星剑剑光大作,已是掩过灿然日华,碎月本就是江湖杀手,自家性命如同草芥,此刻,面前男子显是要置自己于死地,他便也不再顾及,竟是生出一拼之心,情愿与这男子同归于尽。只见碎月手上追星猛地旋起一阵青色剑光,诡异的吸力,竟是将那提刀男子袭来的一道,旋出攻击范围,那男子身形一偏,便从碎月身侧划了过去,与此同时,碎月左手化掌,直拍在提刀男子的后心上。

那男子惨叫一声,身形猛地向前扑去,险些栽倒在刀尖之上,抽搐了两下,口中不断吐出白沫,双眼亦是上翻,仅是片刻,便不动了,在看着提刀男子,面色铁青,双唇紫黑,显然是中了剧毒。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便掀起一片哗然,叫骂声再次连成一片。

却听碎月阴冷的声音,传遍这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还有谁不怕死的,大可以上来,我碎月奉陪!”碎月这一声,穿云裂石,亮如洪钟,却带着滔天杀意,说罢,忍着巨痛,逐个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酸,喉头似是有什么哽住,心中隐隐泛痛,他知dào

,碎月虽非光明磊落,但也是豪气干云,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他绝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取胜。想到这里,他更是悲从中来,切声对洛吟霜说道:“把战弩收好!你……准bèi

好了吗?”

他以眼角余光看向身后的洛吟霜,却见绝美娇靥,莞尔轻笑,轻灵地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半分勉强。他不觉嘴角浮起笑意,心胸一畅,强压下盛怒,继而又向场内望去。

碎月仗剑而立,眸子中睥睨天下,将生死看淡。左手手掌处夹着三支银针,在日华下闪闪发光,那剧烈的胸口起伏,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惨烈,数一数,这地上横着的尸体,少说也有百十具。如此想来,碎月必是经过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战。而现在,完全是在消耗意志力战斗。

他心念之间,只觉一道劲风如猛虎一般扑出,还未及他反应,便听到场中再次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游目一看,身形猛地一颤,霍然大惊。此刻场中,碎月和三个壮汉缠斗在一起。三名壮汉俱是虎背熊腰,生的紫红面膛,络腮横飞,浓眉豹睛,端的是凶神恶煞,手挟着黑金长刀。三人一齐出手,碎月险象立生,顿时东封西挡,仓皇间,连连踉跄向后退去。

三人仍是紧追不舍,碎月暴退间,长剑猛扫出一道光弧,旋即臂上一晃,就朝着三人中的其中一个攻了过去,萧依寂看的心急如焚,手上暗凝功力,巧用旋劲一扣剑鞘绷簧,轻轻将落痕剑推出剑鞘。

碎月轻晃一招,追星剑中途变式,剑光掩过日华,冲天的杀意陡然直上云霄。只见他脚下轻旋,推臂穿掌,三支银针迳奔面前壮汉射去,那壮汉一见,知dào

这银针厉害,立即撤步闪身,三支银针贴着衣角划了过去。此刻碎月完全不顾身后紧追两人,而是流星一闪,剑尖直直插进面前壮汉的心脉,以内力一催,那壮汉连哼都未能哼出一声,便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身后两柄长刀劈头便砍,冽冽而来的劲风,让他心头一惊,纵身一跃,极细的一道身形略地而起,怎奈仍是稍显迟了,身后那两名壮汉,长刀一送,刀尖划过碎月的内力抵挡,在他的背部生生划开了两道奇长伤口,鲜血汩汩喷涌出来。碎月疼得口中暴喝一声,人未回,追星长剑却是冷冷回了。这一剑乃碎月暴怒攻出,其猛无匹,与那两人长刀相撞,只听铮然一声震天巨响,掀起一股疾风疾浪,由场中扩散开去,使之这空地狂风大作。无数耀眼的火花尽毕,那两柄长刀由中间齐齐断开,巨大的力量迫使那两名壮汉踉跄了数步,才稳住身形。两名壮汉相视一眼,面色如土,骇然大惊,口中大呼一声不好,慌忙暴退。

第一百七十一章 垂死

碎月不屑冷笑一声,眸子渐渐冷了下去,追星长剑蓦地再次攻出一剑,剑速之快,剑势之猛,罕有匹敌,宛如一道流星,便朝仓皇飞退的两人扫去,与此同时,碎月阴阴冷笑,狂傲已极,喝道:“想跑?你们两个,给他陪葬吧!”

那两人不知身后情况,微一侧目,却见流星来袭,身形猛地一震,惊恐之中,知dào

自己避之不及,却也不再躲闪,长刀蓄力射出,奔雷一般直奔碎月。长刀才一出手,追星长剑赫然出现在面前。只听两名壮汉惨叫未绝,头颅已是脱离颈上高高抛起,身子一歪,倒在血泊之中。

长刀未停,划过空气,亦是直砍在碎月肩头,碎月闷哼一声,身子一顷,倚着追星,半跪在血泊之中。那半截长刀,没进碎月肩头半个刀身,险些将碎月整条手臂齐齐砍了下来。再看碎月,此刻他低着头,面色惨白,牙齿拼命咬着嘴唇,鲜血从白齿旁滴了下来。

谁知,他一动不动沉吟良久,缓缓将手移到长刀上,随着他撕心裂肺的痛呼,那半截长刀已是被他拔出,一道血箭喷洒出来。他的星眸不再似刚才那般冷漠,旋着怒火,朗声喝道:“还有谁?今日只要有我碎月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动陌红楼半分!”他的声音稍微有些颤抖,胸中的伤痛,有如阵阵怒涛般地摧残着他的神经,他的额头开始流汗,这是虚弱的表现。

“碎月,退下吧,老夫亲自来会会这群人!”仇天正倏然发话,深沉的面色上,腾着极尽残忍。手上微微一动,示意南宫烈雪将碎月扶回来。旋即,将身上长袍褪下,露出里面紧身华服,足上蹬剑靴,沉稳之极,立在原地,傲然地看着前面浩浩荡荡几百号人物,万没有半点退缩。他知dào

,今日生死存亡之时,只有他才能威慑住这群人,如果他不能,那么陌红楼必亡。

“师父,万万不可啊,师父,吟傲请战!”凌吟傲剑眉一剔,抱拳施礼,心中急切万分,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他本就年少轻狂,此时更是怒火盛极。

然而,仇天正仅是微一摆手,微微正色道:“吟傲,为师知dào

你的心意,退下吧,保护不了你们,我枉为人师!”说罢,冷冷看了凌吟傲一眼,颔首而笑。

“属下不死,怎敢让楼主出手?”碎月忍着巨痛,颔首低眉,朝仇天正施了一个大礼,仍是不屑地看着那群人,口中挑衅:“还有谁?站出来!”

碎月话犹未完,他只觉一缕劲风迎面撞到,其疾无匹。碎月心中一狠,身形跌跌撞撞再次站起,提剑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显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自知内伤极重,无力相搏,在忿恨怒火之下,轩眉嗔目,厉吼了一声,臂上凝力,追星反臂封出一剑,只是剑qì

稍显微弱。那是一个挟剑的男人,身材略高,惨白如纸的俊面,倒也十分耐看。他手中的剑,直袭碎月心脉,荡着残忍的笑意。无论碎月怎样闪躲,他的剑,始终不离碎月的前心,甚至在以微弱的速度缩进距离。

疾风激荡着碎月染血的长衫,遍体鳞伤的恐怖伤口,赫然在目。萧依寂再也忍耐不了,他实在不忍心看下去,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搅着他的神经,战气由丹田中爆fā

出来,隐隐流转在每一个穴道,体内战火熊熊燃烧起来。他摸了摸身后的十字战弩,习惯性的嘴角一挑,泛起一丝冷笑。星眸中一点点冷了下去,长剑一晃奔入战圈。

萧依寂斜着手中落痕,猛地一抖剑尖,一声苍龙咆哮,寒光一闪,直径扑奔那挟剑男人,剑速快的难以置信。那男人倏然一惊,知dào

身侧有人来袭,手上一沉,立即变了一式,改刺为扫,反臂就朝萧依寂封去。他哪里知dào

萧依寂此刻盛怒已极,这一剑力道奇大,两剑相撞,铮然泛起无数火花,那男人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惊诧地看着这个突然而至的一人,右手虎口染满鲜血,眉宇间更是透着三分痛苦神色。

这是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的一招,令在场所有人,无不霍然震惊。但当所有人看清来人是萧依寂的时候,更是掀起一片哗然,指指点点只声大作,甚至有些江湖上的宵小之辈,迫于其势,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而更多的人,则是暗暗将手中各式的武器横在胸前,恶狠狠地瞪着萧依寂,恨不能将他斩于自己刀下。

萧依寂哪里顾得其他,剑势一挽落痕反手背在身后,将碎月扶起,剑眉一轩,低声说道:“碎月,现在开始,这里有我!”他扶着碎月,紧紧握着碎月渐冷的手,星眸中感激的泛起泪光,布满血丝,心中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碎月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黯然回答:“你还是回来了,吟霜呢?”他轻声问道,那声音不止微弱,而且模糊得犹如呓语,显是临近了真气涣散的地步。见他如此,萧依寂心头由怒转恨,无尽滔天的恨意,驱使着他想要报复,疯狂的报复。怎奈他被碎月强自拉着。

“碎月!”洛吟霜娇呼一声,明眸中泪水簌簌滚落,更是哽咽的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俯在碎月肩头不住的哭泣,口中紧张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叠银票,塞在碎月手中,略带着刁蛮的说道:“这些是你给我的,现在还给你,不许你死,我要你活着把这些钱花掉,不许你死……”纵然在这之前,她对他还有无数的猜忌,在这一刻,他用自己性命来捍卫陌红楼,她对他已经完全的臣服,翻然的悔意和悲切更是令她难过已极。

“别哭了,吟霜!”他轻轻呢喃,从未有过的温柔口气,让洛吟霜略微吃惊。他眉间凝着剧痛,嘴角却是又有浅笑,有似是有些责备说道:“我不是叫你和萧依寂离开吗?难道你们没有遇到月啸?别哭了,洛吟霜笑起来才好kàn

!”

他的话深深扎在萧依寂和洛吟霜的心里,曾经不可一世的碎月,此刻狼狈之极,陷在死亡边缘。尽管伤口的剧痛,一波波侵袭着他的神经,他仍是咬紧牙关,使自己看起来轻松些。看到这些,萧依寂不禁悲从中来,口中嗔骂道:“碎月,你想死也不用这么赶,还想用月啸挡住我们,你疯了吗?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够抵挡这么多人?还是,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够救陌红楼?”

然而,碎月仅是微微摇了摇头,那一丝气声,几乎让人听不清:“萧依寂,照顾好洛吟霜。我不怕死,更怕活着……我不想……”他还未说完,胸内痛楚加剧,不由剧烈的咳了起来,那艳如残阳的一抹血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萧依寂看的心中犹如刀绞,手中更是紧紧握住了落痕剑剑柄,直将剑柄握得咯咯作响。

“二师兄!”萧依寂慌忙大喝了一声,胡乱地扯下了一块衣物,按在碎月的伤口上。他见碎月如此,心中自责,后悔,万千种感觉都浮了起来,即便冷漠如他,此刻也是微微颤抖着,如鲠在喉,惶然说道:“碎月,我本来就是该死之人,你何苦拼了性命救我?这些本来就是我该承担的,由我开始,也一定由我而结束!”

叶雨枫疾步而来,也不等查看碎月的伤势,便在药箱最下面的小抽屉中,拿出一个小药瓶。颌瓶向掌心一倒,红光一闪,竟是依林打入豌豆,鲜红如血的药丸,美艳醒目,十分好kàn

。先喂碎月服下,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俊面悲愤的萧依寂,黯然摇了摇头,以双指探向碎月的脉腕。

他双指才一触及碎月脉象,不禁心头猛地一颤,险些失口惊呼,两道清秀的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他以指力缓缓推入真气,怎奈石沉大海,竟激不起一丝波澜,显是经脉闭阻的现象,还有另外一种更严重的后果,便是碎月已经是经脉尽断。他暗叹了一声,由药箱中取出针灸长针,以长针刺入内关穴,轻轻拈动,以真气激荡试图找到闭阻的经脉,真气温热地游走在碎月的身体里,稍有闭阻的经脉,均被打开,碎月俊面上的颜色也是有了几分好转。

正当此时,叶雨枫轻弹长针,那长针针尖在碎月体内爆fā

出一股强劲的内力涌动,冲击着碎月的五脏六腑,却没有丝毫回应。叶雨枫眉上一挑,嘴角牵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口。

“叶雨枫,不用犹豫了,身体是我自己的,我很清楚!”碎月坦然自若的说道,似是丝毫不在乎自家性命,旋即佯装轻松的说道:“不过,你那几下手法,冲开了我几处闭阻的经脉,不至于让我死得太难受,不得不说,你的针灸手法,已经可以堪称绝世!”他毫不吝啬赞美之言,笑意盈盈地看着洛吟霜,星眸之中竟是旋起一丝怜爱。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全失

叶雨枫见他如此,也只好低沉地点了点头,将长针从他的内关穴撤了出来,颓然说道:“你既然都知dào

了,我也就不在隐瞒了!我听闻你呼吸之间,断断续续,必是其痛甚烈,内伤极为严重;身上伤口虽深,但没有伤到大脉,只要我及时帮你止血,还不至于致命;只是,你经脉已断,恐怕……”

“武功尽废,恐怕以后不能再拿剑了,是吗?”碎月轻轻问道,仍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如同狠狠划了一刀,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他话才一出口,萧依寂不禁惨然失色,他闭口不言,只是星眸置于一侧,全是悲愤的意味。落痕剑剑光渐渐盛了起来,由湛蓝变作血红,最后落痕剑剑身通身裹着一层黑色的雾气,矮游在周围,森森冷焰,直摄人心。在落痕剑三尺之内,毫毛蜷缩,冷意陡然。他知dào

武功尽废对于碎月来说,比死还要来的残忍。沉吟了片刻,他才强自忍下盛怒,声音微微颤抖问道:“二师兄,还有其他办法吗?”

叶雨枫听他声音嘶沙,显而易见,他的心情正十分紧张,喟然叹了一声,无奈已极:“经脉尽断啊,恐大罗金仙也是毫无办法!也许有办法,只是你师兄我还没有达到大成……”

“好了,别说了!今日,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口中极尽狠戾,星眸不再复一丝一毫情感,冲天的杀意,直指那些不请自来的人。

然而,那些人一见,萧依寂出现,倒是不覆之前傲态,微微收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依寂。更有人眼光独具,口中不断自语着:“这是萧依寂吗?不像啊!”但更多的是嘲笑,讽刺的话语不绝于耳,那人潮中,叫好声连成一片。

“萧依寂,冷静点,不过就是武功废了罢了,但碎月还在!”他自负的冷笑,与眉间那抹撕心裂肺,竟是显得异常突兀。

怎奈萧依寂星目倏然一闪,冷芒如电,精光立敛,声音嘶哑已极,冷冷说道:“不管是谁,我如你碎月一样,只要我不死,谁也别想妄图打陌红楼的主意!”他声音极尽冷酷,俊面毫无笑意,不论碎月再说什么,他自是不理,缓步来到仇天正面前,毅然单膝跪在仇天正面前,颔首施礼,道:“师父,依寂回来迟了,请师父责罚!”

仇天正微一颔首,双手一托,将萧依寂扶起,口中甚至关切道:“不怪你,今日陌红楼生死存亡之刻,你能赶回来,为师甚感欣慰。只是这来人不乏江湖一等一的高手,碎月和云翀已经负伤,为师不愿你们再卷入其中,万不要以死相搏。这陌红楼本是为师一手创立,今日就算没了,只要你们都在,为师何愁不能东山再起?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为了陌红楼已经做了太多,为师实在不忍心今日再让你们去与那群小人拼杀,不值得……”他言辞恳切,悲怮已极,说到动情之处,更是老泪纵横,令人看着十分揪心。

“师父,您放心,我们七兄弟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住陌红楼!”南宫烈雪正色说道,手上抱拳,那眉间凛然神色更是让仇天正甚至欣赏。见他长剑一横,显是要和萧依寂并肩而战,毫不畏惧众人目光,朗声笑道:“依寂,今日你我联手,纵死无怨!”

“还有我!”凌吟傲由仇天正身侧而来,剑眉略轩,口中轻笑:“三师兄,五师兄,算上我,我们兄弟联手!”他说的豪气干云,已是将他和萧依寂的个人恩怨抛诸于外,一副义胆侠肝,显露无疑。

仇天正见昔日膝前儿童,今日已是成长为大丈夫,能够抛却生死,这如何能让他不感动:“好,好,今日我陌红楼大敌当前,你们可愿为陌红楼效力?”

仇天正话音才落,却听萧依寂说道:“师父,各位师兄,吟傲,今日之事,全因我萧依寂而起,也该由我做个了结!如果今日我萧依寂不敌,各位再出手不迟!”说罢,长剑一横,一股其疾无匹的剑qì

,奔电而出,挟着一道妖异的红光,直将战圈内横陈的尸体撞出圈外,巨大的力量旋着狂风,卷起一片腥红,耳畔叮叮之声不绝,全然随着萧依寂的剑qì

,抛出战圈。战圈之内再次现出茵茵草地,灿然日华下,落针可见。

“萧依寂!”碎月倏然开口,以极微弱的声音说道:“不要恋战,这群人不够君子!”

萧依寂侧目,俊面阴冷,微一颔首,便缓步向战圈走去。此刻他游目观察着来人情况,当他看清场中立着的几人,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容,但立即又变为不屑神色。萧依寂心中盘算,羽残宫和矗天堡的人倾尽而出,江湖中各路人马齐聚,围攻陌红楼,心念如此,苦叹了一声。对面人马以羽残宫宫主宋清啸和矗天堡堡主公孙羽为首,后面更是站着宋清啸座下几名弟子。

“嗯?”萧依寂游目之间,诧异已极,不禁自语轻呼了一声,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中,他顾盼了几圈,竟都没有看到羽残宫第一杀手饮啸天的影子,心中疑惑顿起。江湖有传言:陌红天正萧如影,羽残清啸饮无情。这羽残宫饮啸天的大名,也是耸人听闻的存zài

,但不知今日为何没有出现?

他缓步来到战圈中,卓然站定,剑眉微剔,星眸冷冷闪辉,隐隐之中透得凛然傲气。此刻,他镇定如山,并没有因为众人炯炯目光而畏怯俯首,而是在他的俊面上更添一抹不屑,口中冷然喝道:“宋清啸,公孙羽,你我都很清楚,今日站在这里所谓何事,一切都因我萧依寂而起,与陌红楼无关!现在我就站在这里,羊皮卷没有,命有一条,只怕你们没命敢来!”

他声音宛若洪钟,声震山野,余音在这树林中历久不歇。说罢,傲然地凝视宋清啸和公孙羽阴沉的脸,眉间一挑,嘴上哂了一声冷笑。

他话音才落,就听对面众人爆fā

出一阵讪笑,指点唾骂声震天,丝毫未将萧依寂放在眼中。

“大胆贼人,敢直呼家师名讳,你先吃我一剑!”那人群中径直闪出一名弱冠少年,看年纪最多不过十八九岁,生的也算唇红齿白,皮肤极嫩,星目熠熠生辉,倒似是女子一般。此刻见他仗剑冲来,面色上怒火暗泛,仅是一纵之间,便到了萧依寂面前。

却见萧依寂不慌不忙,撤步一闪晃过长剑,以剑指轻弹那少年的长剑,嗡然一声龙吟,便将他撞开两丈开来,仍是踉跄几步,神色骇然。萧依寂瞟了那少年一眼,口中不屑说道:“来挑衅我陌红楼,就都是这等货色?”

“离儿,给我回来!”公孙羽口中厉喝一声,面色难看已极,左顾右盼,显是有些不悦。

萧依寂听公孙羽说话,星目倏然一闪,狂妄已极开口大笑道:“你师父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你就想教xùn

我了?”他说话之间,便见公孙羽那张老脸上阴晴不定,几次想要反驳,却都按捺了下去,只是怨毒地看着萧依寂。他本就是城府极深之人,纵然是再大的难堪,他也能安之若素,但心头却是涌起千万条毒计。

公孙羽此刻佯装谦然,手中折扇轻合,恭恭敬敬地朝身后众人施了一礼,说道:“众位,今日大家也听到了,我公孙羽的确不是这厮的对手,不然上次我去讨伐陌红楼,就不会节外生枝,也就不会今日请大家前来!萧依寂这厮自恃武功卓绝,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在江湖中肆意滥杀无辜,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谁能替我除了这厮,我公孙羽感激不尽,日后只要用得到我矗天堡的地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低眉颔首,躬身前倾,目色谦卑,恳求的意味不言而喻,说到后面,竟欲跪倒在地,幸而有身后两人将他搀了起来。

纵然公孙羽演的再好,仍是逃不过萧依寂的眼睛,那诚恳的目光中旋着一丝狡黠,他怎么能看不出,只是他不愿点破,也不愿为自己解释什么。

“公孙堡主,你放心,这厮就交给在下,我正与这厮有仇,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报此大仇!”那喧哗的人群中,蓦地传出一声断喝,旋即,从人群中走出一名壮汉,手持双锤,赤裸上身,黑黝的皮肤上纹着一只豹子。长牙五爪,俯在那壮汉肩头。这壮汉,身高八尺挂零,魁梧的身形,着实是让萧依寂吃了一惊,剑眉立时紧紧蹙在了一起。这人唤作雷元盛,可算是双锤中的一把好手,天生神力,双锤一出,开碑断石,但凡沾上一点,便筋骨爆裂而亡。尤其,这人虽然看起来莽撞有余,但实则计谋出众,心思缜密,城府更是深沉的紧。

萧依寂心中正盘算,这时,又从人群中闪出一人,干枯瘦小,挟着一只判官笔,一袭淡青色长衫,倒是显得潇洒飘逸。

第一百七十三章 姬封阳

见那老者年约五十余岁,面目白皙,削腮圆眼,稀疏灰须,微显下勾的鼻子,两片薄唇,一望而知,是个极为工于心计之人,在那老者腰间,似是携有软式兵刃。萧依寂仅是看着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上落痕又是不觉握紧了几分,心中暗暗说道:“公孙羽居然请得动这个老怪物?还真的是有备而来!”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曾经叱咤江湖的第一杀手:姬封阳。当年一杆判官笔要了江湖中多少人的性命?听闻此人,生性孤僻乖张,脾气古怪,行事作风更是狠辣之极,有出手必见血的说法。更为重yào

的,是这老者武功奇高,曾经以一人之力,力战十人不败,也成为江湖中一段骇人听闻的传说。后来,在凌云城城外一战,败于狼剑的剑下,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而狼剑自然成为江湖第一杀手。今日这姬封阳前来,必然不是善意,要与他为敌,萧依寂到底还是输了几分底气。

只见,那姬封阳疾疾奔到雷元盛面前,将他一把拦了下来,口中以商量的口吻说道:“雷兄弟且慢动手!”

雷元盛一见一个干枯瘦小的老者将自己拦下,心头立时起了不悦,甚是不耐烦的一抽手,蛮声喝道:“你这小老儿,挡我做什么?难不成你和这厮是一伙的?”

姬封阳修眉一蹙,面色微愠,但仍是恭声说道:“雷兄弟莫急,雷兄弟有所不知,老朽与这萧依寂也是有上几分仇怨,可请雷兄弟高抬贵手,让老朽先与这厮过上两招,我若抵挡不住,再请雷兄弟出手如何?”他说话之间,阴冷地眸子瞟向萧依寂,显是已经将他当成囊中之物。

萧依寂听得一惊,面色立变,嘴角嗡动了两下,硬生生止住发问,舒了一口真气,仍显桀骜,心中却是惴惴不安,灵智急急闪过脑海,却是不知这姬封阳到底与自己有什么仇?他自出江湖以来,这姬封阳已是退隐乡里,怎又与自己有仇?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心浮气躁。

“萧……那个,萧什么的,今日临死前,你还想说什么,赶快说,不然可就没有机会了!”那姬封阳也不管雷元盛是不是同意,脚下一旋,身形如烟便已经踏进战圈,口中不断催促着:“快说,快说,老朽没工夫跟你耗!”

萧依寂剑眉一蹙,那一股有些刺鼻的问道飘荡在姬封阳周身上下,令他顿觉不安。他凝目细细打看姬封阳,这才发xiàn

,他身形虽瘦,但全身上下,至少藏了十余种暗器毒药,这些由他身上散发的刺鼻味道就可以判断,最令萧依寂感到意wài

的是,这老者轻功极高,但身形略显僵硬,显是背后还藏有兵刃。一个人敢在身上藏这么多武器,不是畏死的话,那么必然是敢不顾性命,也要给对手致命一击。这姬封阳敢当第一杀手,显然不是第一种。

“喂,你小子是不是吓傻了?”姬封阳见他不语,也没有半分怯懦神色,耐不住性子问道,手中判官笔一旋,显是嘲讽。

萧依寂眉间一挑,心中顿起厌恶,佯装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嘴角稍扬,冷笑说道:“姬封阳啊姬封阳,他日你在凌云城外战败,便与天下众英雄许下永不踏入江湖,今日能为我萧依寂破了誓,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他朗声说罢,落痕剑锋微一变式,手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岳峙渊渟,半点没有退缩。

姬封阳听他如此说,面上颜色变了又变,难看已极。他不知如何作答,便话锋一转,口中厉喝:“小子,今日且不说那些,我问你,你可认识姬寒玉?”

“从未听过!”萧依寂随口回答。但在他的内心却是灵智急转,略微有些焦急。

“既然你从未听过,你如何要害他性命?”姬封阳咬牙切齿地问道,手中判官笔蠢蠢欲动,已是有些按耐不住。

萧依寂立时翻然醒悟,心中大骇,现在知dào

这姬封阳是来索命的,倒也不惧,星眸微冷,傲睨不屑地瞟了一眼对面众人,嘴哂冷笑道:“死在我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岂是要我个个都记得?”

姬封阳不禁勃然大怒,身形蓦地冲起,判官笔直扫萧依寂左肋。萧依寂知dào

这姬封阳是与自己拼命,哪敢怠慢,撤步闪身,晃过一击。他身形才一立稳,那姬封阳狠戾的一招,便又到了萧依寂胸前。萧依寂大惊,这老头虽然看起来干枯瘦小,但身法之快,脚程之稳,即便在江湖中也是罕逢敌手。萧依寂惶然间,身子一歪,落痕长剑猛扫,两道光弧相撞,巨大的力量,直将萧依寂撞出一丈有余,踉跄数步,稳住身形。只觉喉头似有东西上涌,却是被萧依寂生生忍了下来。

他游目一扫姬封阳,但见他眉间也是凝着三分痛意,心头一松,立即生出一拼之心。那姬封阳一见萧依寂没有受伤,眸中一冷,判官笔脱手抛起,划过一道极亮银弧,就朝萧依寂射去,旋即,脚下轻点,身形一逾流星,紧跟着判官笔而来。

萧依寂不禁抽身暴退,他的判官笔挟着冷锋青焰,直指萧依寂心脉,无论萧依寂怎样后退,始终不离他心脉三尺,那暴起的冷芒,激荡得周围为之起风。姬封阳的判官笔,亦是不能近萧依寂身前三尺,想要迫近半分都难。萧依寂暴退间,落痕剑尖轻颤,数道凌寒剑qì

打出,脉脉相连,以封住六阴六阳十二道经脉,姬封阳奇经八脉被禁锢,判官笔立时笔锋一旋,以极强的控zhì

力,硬是使判官笔在手心之上飞旋,只听得耳畔叮当之声不绝,接着灿然日华,反射出片片金光,便将萧依寂的一剑消失殆尽。

萧依寂心头一栗,凝息之感磅礴涌出,进入耳畔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远及林中飞鸟惊起的振翅声,近则叮叮金属清脆的撞击声,夹杂着嘲讽怒骂,叫好的声音连成一片,隐隐之中荡着一丝细微的响动,让他觉得十分不安。

他心念未毕,蓦然惊觉身侧劲风袭来,长剑一格,脚下轻点,引身而上。星眸中冷芒一闪,正撞上姬封阳的判官笔,心中灵智一闪,翻然大悟。只是萧依寂明悟稍晚,那姬封阳的判官笔已是直指萧依寂,手上一按笔杆上的哑簧,那判官笔之中立即射出三道短箭,箭羽快于流星,隐隐传来阵阵破风龙吟。

他顿时身形一委,仓皇飞退间,长剑猛扫三支短箭,其猛无匹,一蓬妖异的血雾遮挡,竟是令那三支短箭一抖,贴着萧依寂的皮肉划了过去,只听砰砰砰三声,那三只短箭直钉在萧依寂身后的树干上,随即那参天古柏,开始变得干活,迅速萎缩,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炽热的气息散发出来,噼里啪啦的脆响,响彻这片空地,带着难闻的味道,扑面迎来。

萧依寂着实大惊,手上长剑随手一置,愕诧地看着姬封阳,眸中冷意陡然,尤其对他手中的判官笔更是注意。这杆判官笔,单头笔尖,全由镔铁打造,通身乌黑,长二尺八寸,也可称作状元笔。会使这种武器的人,先必须通晓穴位,经脉,达到取穴打位,也有少数人,将这判官笔当做短枪使用,也是威力奇大。最令萧依寂感到喉头发紧的是,这姬封阳手上的判官笔显是已经经过他精心打造,外形与普通判官笔丝毫无异,但那判官笔笔杆上,装有九颗金色珠子,在那九颗金色珠子周围,盘绕着一条苍龙,神情睥睨,藐视着一切苍生。

刚刚那姬封阳按下的便是这第一颗珠子,但不知其余八颗珠子下,是什么样狠毒的机关暗器。这种机关倒是有些十分好听的名字,唤作:九子连环。但看这暗器的威力,便能够知dào

姬封阳在他这件兵器上着实是下了功夫。

他心念未完,便听那姬封阳讪笑说道:“看来,这陌红楼第一也不过如此,只知dào

躲闪,还不如刚刚那小子撑得久!你小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跪下给老朽磕上三个响头,叫一声爷爷,老朽便不杀你,你看如何?”那姬封阳说罢,双手一负,立在战圈之中,似是等待着萧依寂投降。

姬封阳的话才一出口,便引来一片哄笑,那一对人中,不时传出几声嘲讽的叫骂,使得萧依寂的眉头蹙得更深,暗泛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脚下微微一旋,使之与肩同宽,口中暴喝:“姬封阳,我敢磕这三个响头,你受得起吗?”

他话音才落,就见一道身影,飞速扑奔姬封阳的哽嗓,半点不容缓和。落痕剑剑光夺目,一股压迫的势,封住了姬封阳的退路,姬封阳不禁哑然失笑,万没有想到萧依寂这一剑快速绝伦,他还未反应,便已连攻三剑,以剑qì

封住他的退路,在他面前,眼中,全是萧依寂迳奔扑来的影子,那巨大的真气涌动,冲进体内,立时难受之极。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圆刀

体内的真气几乎让他感到隐隐作痛,碾压着内脏,手上力道也是弱了几分。仅是一瞬,萧依寂的长剑,便袭道姬封阳胸前,四面剑qì

倒海压来,几乎让姬封阳动弹不得。愈是离姬封阳近了,姬封阳就愈是能够看到萧依寂冷峻的面上,出现得那丝不可一世的冷笑,如同一头嗜血的凶兽,残忍无情,尤其那妖红的剑光,更是令人看去毛骨悚然。

他心中又气又急,几次想要冲破萧依寂的控zhì

,但仅是刚提起真气,灌入判官笔,就觉得身体陡然虚弱。知dào

这样不是办法,脚下一撞茵茵草地,身形直射而起,升上半空。他身形才一动,心头便已经开始后悔,手上判官笔横在胸前。但仍是稍迟,萧依寂的落痕已是出现在他的面前,离他仅是半尺不到,他几乎能够感到落痕血红的妖光下,确实一颗异常冰冷的心,一颗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心。

萧依寂嘴哂冷笑,口中轻蔑说道:“看来,你杀不了我!那么,你就死吧!”几乎与此同时,落痕长剑毫不犹豫朝姬封阳的哽嗓刺去,剑速之快,比之弹丸。那姬封阳一见无处可多,身子一倾,便将几处死穴全然隐藏起来,微微后撤。萧依寂不禁大惊,却仍是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姬封阳的肩头。萧依寂猛一发力,剑尖轻颤,就欲将姬封阳的肩头搅碎。

谁知,那姬封阳咬紧牙关,硬是用判官笔一格,只听铮然巨响,萧依寂被震得倒退了数步,稳住身形。那姬封阳趁此机会,飞身暴退了两丈有余,惊恐地望着萧依寂,眉间皱着,显是有三分痛苦,判官笔横在胸前,却是不敢再贸然上前。

“流星赶月!竟然是流星赶月!”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旋即,人群中变得沸沸扬扬起来,不断有人想要挤上前来观看,却又被后面的人,挤下去。摩肩擦踵,鼎沸已极。宋清啸几人面面相觑,确实是没有想到萧依寂的剑法如此厉害,竟是能让姬封阳这样的老怪物吃上苦头。心头着实是有些担心。宋清啸不禁侧目朝公孙羽递了个眼色,然而,公孙羽仅是略微点头,将宋清啸的焦急压制下来,反首看向鼻孔苍穹,那一轮灿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空气中干燥已极,幽幽蝉鸣。这烈日骄阳下,几乎已经晒得他大汗淋漓,全身湿透,但他仍是不在意,眸中期盼,似是在等待什么。

姬封阳不动,他在萧依寂身上吃了亏,立时有些慌了,不知这萧依寂的底细,就朝宋清啸投去询问的目光。其实他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单凭萧依寂能在惊诧之中,挺剑未返,仍是刺中自己肩头,便可看出这萧依寂是亡命之徒,尤其今日更是拼了性命。想到这里,这姬封阳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凝目直视萧依寂,迟疑的目光立现。

萧依寂一怔,剑眉微剔,冷哼说道:“怎么了?你的判官笔不会这么快就生锈了吧?刚才不是还叫我磕三个响头给你吗?即便今日狼剑站在这里,我也不惧,更何况是你!”萧依寂星目冷芒泛泛,心中一动,毫不忌讳说道。

偶然,那姬封阳老脸一沉,飞快地闪过一丝怒容,但那脸色又陡然陷了下去,十分难看,仅是冷冷地盯着萧依寂,良久,口中连连叫了三声好:“好,好,好,玉儿死在你手上不算冤枉,能把老朽逼到这个份上的,江湖中也没有几个。今日要了你的性命还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这姬封阳话还未完,干枯的手,在腰际胡乱的一扯,只听闻哗啦一声,已是从腰间解下十三节连环鞭,劈头便抽,毫不手软。

萧依寂一见,肩膀一晃,横飘了八尺,口中切声道:“卑鄙!”旋即长剑一旋,便遍了上去。姬封阳一手十三节连环鞭,使得忽忽挂风,连抽三鞭,均是被萧依寂一一躲开,那一凛寒光,俱是贴着萧依寂的皮肉划过,甚是第三鞭,硬是将萧依寂的手臂,生生削下一层皮,血立kè

顺着手臂淌了下来,疼的萧依寂身形猛地一颤。

正是如此,姬封阳的第四鞭,朝着萧依寂的肩头就扫了过来,那鞭头系有三棱钉,长有两寸有余,上面泛着青光,显是经过药水炮制。那姬封阳算准了萧依寂吃疼,这一鞭可谓力道极猛,三棱钉在空气中猎猎作响。萧依寂霍然大惊,长剑轻点地面,尘埃不惊,力道玄妙绝伦,身形反射弹起,足上头下,飞退一丈。他才一稳住身形,就将那十三节连环鞭在萧依寂眼前扫过,三棱钉蓦地爆fā

出一阵青色火焰,一股极难闻的味道,立即传出。

“萧依寂小心!”一声娇呼宛如黄莺呖语,微带着紧张灌入耳中。他以眼角余光顾盼,却见洛吟霜绝美的娇靥全是焦急神色,甚至因为刚刚那三棱钉的爆裂开来,吓得有些微微颤抖,手上紧紧握着莫颜墨迪的战弩,那把战弩虽然在帆布的包裹下,却仍是冷傲尽显,以微弱的冷芒,散发着难以匹敌的气势。洛吟霜见他出于下风,不禁就想将手上战弩抛给萧依寂。

萧依寂一惊,失声大呼:“洛吟霜,不要!”说着,朝洛吟霜凝重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这么做。他极为清楚,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将莫颜墨白和莫颜墨迪的战弩亮出来,否则这群人会变得更加疯狂,更加的不择手段。心念及此,他又是低声重复了一遍:“不要,收好它!”

“这东西能让你小子这么紧张?看来事有蹊跷!”姬封阳阴沉的老脸上,倏然旋起一抹狠毒的笑意,还未等萧依寂反应,他的身形已是朝着洛吟霜射来,手上一收全然将十三节连环鞭收在手上,暗凝功力,蓄势待发。

萧依寂一见,勃然怒极,厉喝一声:“找死!”也不顾得其他,猛地由身体中爆fā

出一股惊天战意,落痕瞬间变作乌光,流星一闪,身形已是到了姬封阳身侧。随即,长剑猛扫姬封阳双手,左手却是化掌,照着姬封阳后心就是狠狠一掌。

却听那姬封阳惨叫一声,身形如同断了线的纸鸢,摔在地上,弓起身子,痛得哇哇乱叫,那十三节连环鞭也是脱手而飞,划过一道银亮光弧,挂在树枝之上。萧依寂的长剑直指他凝满痛意的脸,嘴角现出一抹残忍笑意,就欲朝姬封阳哽嗓下手。

那姬封阳一见之下,吓得心胆俱裂,但那随之而来的便是千百条毒计,手上朝背后一搭,微微一声脆响,背上覆盖的衣物,立即被撑破,露出里面寒光慑人的刀锋。只看他身形一矮,背上那冷冽刀锋,立即迳奔错愕之间的萧依寂。

萧依寂暗呼一声不好,落痕一格,身形暴退。那道银光,挟着惊心厉啸,继xù

斜斜上升,直飞半天,再由高空盘旋飞回,落在姬封阳手中。此刻姬封阳已是挺身立起,面上阴晴不定,怒不可遏地看着萧依寂,嘴角不住的抽搐,自是因为刚刚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

萧依寂心头大震,游目去看姬封阳手中武器,立时就是一惊,这才隐隐醒悟。这姬封阳方才使用判官笔,本就不是取穴打位之法,现在自己逼得姬封阳使出绝招,实为意wài

之得。但看这姬封阳手中圆刀,刀锋极为锋利,映着灿然日华,泛着出冰冷的刀光。这圆刀与平日所见略有不同,以圆环成形,周身皆为刃,千年寒铁而制,三尺之内,毫毛蜷缩,五丈之内便可令人经脉僵冷,又因为此刀刀刃喂有毒药,见血封喉,故此这柄圆刀又称作:封魔刀,寓意将剧毒毒药封于刀刃,一触而发,但凡沾染上半点,都绝无生还可能,尤其这姬封阳本就是江湖杀手,刀上喂毒更是连自己都没有解药。

“依寂,这姬封阳的封魔刀剧毒无比,千万不可大意!”南宫烈雪一见姬封阳亮出封魔刀,心头一震,立kè

提醒道。

萧依寂神色不屑,毅然颔首,落痕剑尖轻旋,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姬封阳出人意料的狠毒招数。

姬封阳古怪的老脸上,倏然绽起一弧犀利的冷笑,说道:“好个后生小辈,江湖中能逼得我使出封魔刀的人也没有几个,今日你既然逼我出手,便也别怪老朽心狠手辣!”

“辣”字出口,姬封阳圆刀猛地发出高亢龙吟,圆刀飞旋着扫向萧依寂的脖颈,萧依寂嘴哂嗤笑,长剑一旋,反臂便封出一剑,剑光挟着森森冷焰,一股无匹的死气,渐渐朝姬封阳笼罩而去,但他的身形,却是转身飞退。姬封阳口中大笑,甚为得yì

,干瘦的身形拔地而起,紧跟着飞旋的圆刀,双掌暗凝功力,狂发两掌,将萧依寂所有逃跑的方位,全部禁锢。萧依寂大惊,万没有想到这姬封阳如此可怕,耳畔龙吟愈来愈大,那包裹而来的掌风,更是让他感到冷风倒灌进身体,胸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以怨报德

萧依寂惶然飞退,长剑蓦地暴起黑色雾气,将他全完裹在雾气之中,冷傲的眸子犹如猛兽一般,令人一眼望去不寒而栗。旋即,脚尖轻旋,纵身便逃,没有半分迟疑。姬封阳一怔,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犹豫,便追着封魔刀,袭了上去,掌风更劲。

姬封阳的封魔刀刀啸惊天,攻出的双掌,不偏不倚的落在萧依寂后心,但随即,姬封阳那一抹得yì

的笑意,变得僵硬,而后惊诧得险些脱口惊呼。他双掌灌入萧依寂身体的内力,全然被挡了回来,倒灌入自己的身体,双掌吃痛,更是紧忙缩了回来。

萧依寂趁此机会,落痕一逾,朝姬封阳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姬封阳身形一颤,知dào

今日恐怕是要死在这里,不由发出一声悲切长叹:“可怜我姬封阳,英明一世,却栽在你这个后辈……”话未说完,耳边便听到一声巨响,冲击的气浪直将他干枯的身形,抛出三丈开外,直撞在身后人群中,跌倒在一处,口吐鲜血。

萧依寂的身形亦是向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剑眉微蹙,眉间更是有几分痛楚,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首先请命的雷元盛。此时,雷元盛口中先是询问:“姬老前辈,你可有事?”随即,以双锤重重地碰了两下,泛起片片火花,怒目圆睁,看着萧依寂,恨声说道:“既然刚刚你已经说过,我便也不问你了,你我有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萧依寂自是不以为然,星眸在场中一扫,却见公孙羽和宋清啸两人脸上旋着同样一种阴阴冷笑,令人胆战心惊。萧依寂终于隐隐绰绰地醒悟,今日陌红楼遭此劫难,全是因为他萧依寂,这些人前来,帮zhù

公孙羽和宋清啸为次,最令他们想要前来的,驱使他们最根本的东西,是欲望,仇恨的欲望。对他,碎月……甚至陌红楼中每一个人。

心念及此,心中暴怒便更是难以压制,身体周围涌动的风,更加狂躁不安。他冷冷看着这个魁梧大汉,刚刚一次撞击,已经在萧依寂的心里,有了一些了解,手上长剑握得更加紧,那右手虎口染满鲜血。而那雷元盛也是脚下站定,知dào

宝剑锋利,不敢轻试,双锤一碰,朝着萧依寂的胸前便砸。这一锤,刚猛异常,萧依寂抽身一晃,长剑猛扫雷元盛手中双锤,只听得叮叮脆响,真气涌动着射向四周,那雷元盛几锤之间,竟是将萧依寂的一手快剑全封了回去。

雷元盛顺势急下,双锤劈头就砸,萧依寂只觉头上劲风拂面,还未及反应,心知不好,本能地将头一偏,那狠戾的一锤便砸在了萧依寂的肩膀上,直将萧依寂砸的七晕八素,踉跄了数步,胸中血气翻涌的厉害,哽嗓一甜,便由嘴角沁出死死鲜血。萧依寂不禁悔意翻然,知dào

小看了这雷元盛,不由恨恨地瞟了雷元盛一眼,将嘴角血迹擦去。他才一提真气,便觉胸中剧痛难忍,经脉抽搐得厉害,手上长剑险些脱手。

“萧依寂,我劝你还是投降吧,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那雷元盛哈哈大笑说道,眉间狂傲已极,完全没将萧依寂放在眼中。尤其这雷元盛本就好大喜功,现在一锤之下便将萧依寂砸得吐血,在群雄面前长了脸,脸色上更是极为骄矜,轻蔑地看着萧依寂。

“萧依寂……”洛吟霜慌然娇呼,就欲上前,却是被萧依寂冷冷一挥阻止了。只有他自己知dào

,雷元盛刚刚这一锤,若是换做别人可能已经丧命,但是现在却是在他体内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隐约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一个几乎不肯能的变化,无论是他的十二正经,还是奇经八脉,都在以极为诡异的速度包裹上一层黑色雾气,即便他内视心肺,亦是不知dào

这些黑色雾气是由何处而来。

尤其经由他的十二正经,更是让他各个穴道全冲击开来,一股股暖流在体内运转,他此刻也是丝毫不顾雷元盛,星目渐渐闭合,感受着那断断续续而来的真气。

“云步前送,收,龙吟百啸,剑吟流光走,凌者百达,轻动者,飞剑行之;逆行气血,方止则达,经脉离心,一旋为主,风为奴,剑为旗,冽冽势,挑灯长刺,回首月者,磅礴涌动,游游隐隐,迫于其势……身为气,剑为血,饮血长歌,龙吟现,凝气与双臂,指为通脉,翼微张,以无形攻其实质,不攻自破……”

萧依寂感受着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化,口中默念歌诀,这歌诀的确由萧君醉传授,只是他至今仍是仅理解了前面的意思,至于后面,他实在找不到任何解释,甚至每次轻试,便会感到气血逆流,仿佛要破体而出。现在这种时刻,他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雷元盛一见他没有作答,竟还似闭目养神起来,不禁心中怒火中烧,口中一声厉喝:“兄弟,大哥为你报仇了!”旋即,双锤翻飞,银光乍现,一锤接着一锤的在地面炸开,每到一锤,那地面便被砸的颤动一下,扬尘蒙蒙间,奔着萧依寂便是一锤。

萧依寂星目紧闭,只觉面前劲风袭来,肩上一晃,便横着飘出八尺,这一锤贴着萧依寂的胸前划过,却是没能伤到萧依寂半分。那雷元盛立kè

另一锤砸来,顺势一翻,变了一式,直砸向萧依寂的胸前。谁知,萧依寂这时虽是闭着眼睛,灵智却是极为清明,仿佛能够看见这雷元盛一举一动。

连攻两锤,都让萧依寂逃脱,雷元盛不禁怒极,紧接着第三锤便抡起砸了过来,却见萧依寂仍未睁开眼睛,脚下连着一串绝妙的旋步,身形潇洒入仙,赤裸在体外的皮肤上,现出隐隐的一种雷泽,包裹在萧依寂周围。

雷元盛不禁啐了一口,骂道:“你这厮就这点本事?快点过来受死,老子没空陪你玩!”说着双锤一撞,又朝着萧依寂迳奔而去,电掣之间,雷动之声不绝。然而,萧依寂仅是纵退,绝妙的身形轻动,便纵退出一丈有余,这雷元盛这一锤又击空,双目爆出两道精光,口中大喝:“本听江湖传言,还以为你也算是条汉子,却不想今日一战,只会做缩头乌龟,快快出手,让老子一锤解决了你,省的你再祸害别人!”

这雷元盛话音未落,就见萧依寂星眸一睁,冷芒如电,无情的双目盯着骄矜已极的雷元盛,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唇角嗡动:“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事”字才有出口,落痕顺势一挥,一道耀眼萤光匹练中,隐隐传出一阵破风龙吟。此刻他卓然而立,岳峙渊渟,万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然而他的唇角那一抹讥笑,更是让雷元盛怒由心生,将心一横便冲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萧依寂并未闪躲,只是冷冷地看着扑奔而来雷元盛,淡漠的眸子中隐藏着一丝狠戾的杀意,裹在他的周身,尤其背后包裹着的战弩,更是爆fā

出惊天的战意。雷元盛越是飞扑而来,就越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禁锢,似是切断了他丹田的真气,行动也是缓了下来。他惊诧地看着萧依寂,然而,萧依寂仍是笑着看他,说不出的残忍,一幅幅血腥的画面,都从的他心头腾起。恐惧驱使着雷元盛双锤一翻,旋着出战圈。

他身形还未立稳,就见萧依寂挟着长剑疾刺向他的前心,剑啸很轻,剑光也不夺目,但却是让人看来胆战心惊。雷元盛一见,面色立变,双锤一搪,泛起无数火花,在灿然日华下,亦是有些骇人。待耀华尽毕,在场众人,不觉目瞪口呆,更有甚者脱口惊呼出来,立时将这安静打破,变得沸腾。

萧依寂的长剑抵在雷元盛的哽嗓,剑尖横锋,寒光凛冽,嵌入皮肉半分,却是不伤及雷元盛性命。而那雷元盛面色惨白,双目骇然,双锤砸在不远的地面上,直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激荡起蒙蒙尘埃。他的喉头不断的翻动着,身体更是微微颤抖,吓得魂不附体。

萧依寂见他吓得不轻,不禁嘴哂冷笑,暗自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至少现在。要报仇,我奉陪,但是送死,就算了,落痕剑下,都是该杀之人!”

那雷元盛听他如此说,神色一怔,唇角嗡动,沉吟良久,才木然点了点头,口中恭声说道:“今日承蒙兄弟不杀之恩,雷某记下了,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萧依寂微一颔首,落痕挽了一式,反手背在背后。岂知,这雷元盛以怨报德,双掌一撞间,便将萧依寂的身体撞出三尺有余,旋即一翻双掌,身形宛如弹丸一般射向萧依寂的方向,口中冷喝:“别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感激你……”

第一百七十六章 白衣胜雪

他的声音,渐渐由远及近,萧依寂却是冷冷看着,他并没有闪躲,也没有向后退,因为他知dào

他的身法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个距离内快过如此势猛的双掌攻击,然而,他轻蔑的冷笑爬上眉间,星眸中多少带着萧瑟的味道,反而迎了上去。

“伪君子,你杀了那么多人,多雷某一个又怎么样?受……”雷元盛“死”字还未说完,萧依寂的长剑已是刺进他的心脉,毫不犹豫,甚至他能感到自己在那一刹那,是兴奋的,莫名的兴奋。血渐渐将落痕剑的剑光淹没,他随手一置,剑尖一旋,又狠狠刺了下去。只听雷元盛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翻然摔倒,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不断抽搐,原本还算俊朗的面貌,扭曲变形,说不出的难看。

萧依寂仅是冷冷一笑,剑眉一挑,以玩虐的口吻说道:“雷元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阴冷的有些怕人,令在场诸位心惊胆寒,知dào

这雷元盛难逃一死,却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上前来惹这头暴虐的凶兽,天知dào

什么时候,萧依寂会对自己下手,刚刚还占尽上风的雷元盛,此刻已是砧板鱼肉,任凭萧依寂宰割,见此情形更是没有人愿意上前。

那雷元盛也算是条硬汉,听萧依寂如此说道,竟是硬生生忍下剧痛,以能喷出火得双眸,恶狠狠地瞪着萧依寂,切声说道:“怎么?你的剑生锈了?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到了老子这就犹豫了?我呸,什么陌红楼第一,你萧依寂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当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你想的挺好。当年萧君醉萧大侠,若是看见你这个不孝子,定会被你活活气死。”雷元盛此刻盛怒已极,口不择言,说着更是骂了起来:“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他娘的就是个杀人工具罢了,就是仇天正身边的一条狗,还整天一副高人一等的德行,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你,好歹也算是落月山庄唯一活下的人,当年落月山庄也算天下第一大庄,怎么就生出你这种败类?萧大侠若是知dào

你现在的模样,估计要被从哪座坟里气的跳出来了,老子还就告sù

你,老子打小就在江湖上卖命,刀尖舔血惯了,要杀就杀,给你爷爷来个痛快的!”说罢,神色凛然,将自己脖颈是上的动脉完全暴露给萧依寂,略微挑衅。

“你说完了?”萧依寂不怒反笑,那浅笑吟吟,在雷元盛眼里分明犹如噩梦,瞬间使他清醒冷静了下来。一种无法自拔的恐惧,使他汗洽股栗,不知所措地看着萧依寂,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没有激怒萧依寂,心中对于萧依寂更是感到几分惧惮。

“我为什么要杀你?”萧依寂轻吟,泪痕剑不偏不倚抵在雷元盛的哽嗓上,力道奇旋,恰到好处,雷元盛每次翻动喉头,便能感到一阵慑人的冰冷剑qì

,窜入五脏六腑,是他感到五内如焚,说不出的难受,压制着本来他的真气,更是使他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但越是这样,他的喉头就翻动的越厉害。这种逼迫人意志力消耗的狠毒手段,在雷元盛眼中,更是十恶不赦,他怒目瞪着萧依寂,鼻子中发出重重一声冷哼。

殊不知,他越是愤nù

,在萧依寂眼中,他就越好笑。他不以为然,嘴角那丝轻蔑笑意,却是更加明显,谦声询问:“雷元盛,好受吗?这种滋味……”

萧依寂话音还未落,便听雷元盛啐了一口,怎奈萧依寂此刻挺身直立,他这一口口水,也不过是徒然罢了:“卑鄙小人,要杀就杀,不要和老子玩这种把戏,老子见的手段无数,还没见过你这么下三滥手段,快点给……”雷元盛亦是还未说完,便又是一声惨叫,原本支起的左臂,已是被落痕长剑钉在了地上,血流如注,疼得雷元盛身体猛地弓起,口中依依呀呀的呻吟之声不绝。

“舒服吗?机会我已经给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看来,总是有那么多人自以为是,恰好你是其中一个!”萧依寂冷笑着,兴奋驱使着他再次将剑从雷元盛的手臂抽出,再次刺了进去,声声惨叫,直令在场众人感到不寒而栗,惊悚的看着这场中的发生的一切。

“你就是个……”萧依寂根本就不允许雷元盛说话,他才一开口,便是狠狠的一剑,贯穿他的四肢,却又不伤及经脉,令雷元盛痛不欲生,有几次险些昏了过去。而他仍是不理,落痕长剑毫不犹豫,星眸中更是无半点同情,冷峻的俊面上浮着残忍的笑意,嗅着空气中那新鲜的血腥味,更是让他眸中目光,渐渐变得狠戾且贪婪起来。

“雷元盛,我不杀你,也不会让你死,既然你说你见过的手段无数,那今日就让你好好尝尝我的手段如何!”萧依寂话音才落,锋利的长剑再次贯穿雷元盛的右臂,这一次,他以极大的力量直将雷元盛的身体带起,随手一置,便见雷元盛的身体抛过一条直线,撞在一刻参天古柏上,才跌落下来,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扭曲着身体,显是已经虚弱的站不起来,那呻吟的声音也是比之刚刚,有些微弱。

萧依寂缓步向前,就欲再次出手,却听雷元盛哀求声音响起:“萧依寂,你杀了我吧!”他一边说,一边不断从紧咬得牙缝中渗出殷红的鲜血。见萧依寂上前,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挪动,直靠在树上,再没有半分退路,不得已看着萧依寂,那一抹血红的眼眸中,竟是滔天的杀意,玩虐的意味不言而喻。

“想死得痛快?”萧依寂微微正色的反问,但随即便是一阵猖狂已极的大笑,那神色间全是不屑,口中冷冷说道:“我会你生不如死,要你求着我杀了你,就凭你刚刚的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异常,星目中蓦地爆fā

出两道冷芒,直袭雷元盛心底。

萧依寂话音才落,那雷元盛便如泄了气一般,变得颓然,游目扫了一眼在场群雄,悲切已极,旋即看着萧依寂,苦笑说道:“萧依寂啊,萧依寂,你就是个可怜虫!不过我也是,我雷元盛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虽然不算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但也算是活得自在,却没想到今日会栽在你的手里,动手吧,老子但凡皱一下眉头,就让老子做鬼都不得安宁!”

萧依寂听他这样一说,星眸一闪,长剑立即落在雷元盛的身上,疼得雷元盛身子弓起,口中呻吟两声,却是生生忍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血由胸前涌出,面色古怪凄然,却是发出一声惊天大笑,旋即双手猛地朝萧依寂的面门抓去。萧依寂只觉两道劲风蓦地扑奔而来,恐之避闪不急,以手中长剑猛地一扫。却听一声凄厉不绝的惨叫,那雷元盛疼得满地打滚,两只双手齐刷刷地被落痕剑削掉,落在不远处的地方。

萧依寂更为不屑,以剑尖直指雷元盛堆满痛意的脸,冷哼说道:“跟我玩这种把戏?你还嫩了点!”随即,长剑毫不犹豫的刺进去,血肉飞溅,雷元盛甚至还为来得及尖叫一声,便已经倒地而亡,那惊恐的双眸,仍是瞪得奇大,渐渐瞳孔放大,最后全然都剩下黑色的眼仁,令人一眼望去,不寒而栗。在场的人中,更是对萧依寂如此残忍的做法,更是感到阵阵胆寒,却是没人再敢上前。

萧依寂神色狂傲已极,口中大喝:“今日我萧依寂就在这,你们今日前来不是想要我的性命吗?来啊,我倒想看看我能死在谁手上?"他此刻完全不覆刚刚之前气势,眉间微微上挑,逐一挑衅。

“好!”蓦地一声震天如洪钟,响彻商业,直将树林激荡得群鸟振翅而起,远处草丛中窸窸窣窣,显是积聚的野兽快速后退而成。即便狂如萧依寂,也不禁剑眉微蹙,环顾四周,谨慎的盯着众人。谁知,萧依寂顾盼之间,宋清啸缓步向前,萧依寂身形一战,巨大的压力如山压来:“仇天正,好,竟能培养出萧依寂这等人才,你也算这辈子值了!看来,也该老夫帮你教xùn

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了!”他说的好不勉强,神色也是极为轻松,看似全然未将萧依寂和仇天正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陌红楼最大的威胁:碎月,已经战败,仇天正倒是能跟他不相伯仲,但他笃定仇天正碍于面子,绝不会上前。

“那倒是不用宫主出手,也许再下可以代您出手!”一个细瘦的身影,掀起萧依寂内心的恐惧。那男人身材高挑,白衣如雪,目光锋利而冷漠,冷峻的脸上不带有一丝笑意,象他的剑一样,足以穿透一切。他单手提剑,那身上的气势,却是足以和萧依寂抗衡。

“是你?”萧依寂轻问,声音中微微透露着不安。对于这个人,他的记忆力从来都是充满了痛苦,无法自拔的痛苦。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战

“你好像很怕我?”那男人神色蔑然地望着萧依寂,随意而立,一身白衣,更是显得他清冷孤傲。

“怕?”萧依寂喃喃自话,重复了一声,冷峻的面上突然多了一抹嘲讽意味,倒也不急,幽幽轻声说道:“当然怕!狼剑,戈莫月,楼天涯,哪一个不是站在巅峰上的人?我自愧不如,况且我是你楼天涯的手下败将,怎会不怕?”萧依寂说着,唇角轻启,半幕浅笑,在毒辣的骄阳下,略微显得阴冷,话锋一转,自负开口:“不过,就算再怕,今日我也是要站在这里,别无选择!”萧依寂话才一出口,落痕挽了一个剑花,背在身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未因为楼天涯浩瀚的真气涌动压制而失了分寸,反倒是更为从容,眉宇间隐隐透着凛然之气,显得萧依寂英姿绰约,卓而不凡。

楼天涯一怔,两道剑眉微微蹙起,高深莫测地看着萧依寂,沉吟良久,才倏然泛起一弧冷傲已极的笑意,似是全然看透萧依寂的内心:“看来江湖传言也不是全都是空穴来风,你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突pò

到如此境地,我上一次还真是小看你了!”

萧依寂对于楼天涯的刮目相看仅是报以一记淡漠的笑,没有丝毫意wài

,此刻,他如玉的俊面上无丝毫杀意,也没有因为楼天涯的轻视,而有半分过分举动:“机缘巧合而已,就像我们之间,你要杀我一样!”

楼天涯略微沉吟,由腰间探出一块牌子,却是让萧依寂霍然心惊,那块牌子在日华下金光闪闪,却是透着阴阴的死气,正是神风山庄的追杀令。萧依寂神色一滞,哪里想到神风山庄已经被自己亲手毁了,却仍是有人效忠于神风山庄,竟还能请出楼天涯这样的人物,不想而知是个极为高深莫测的人物。

他心念未完,就听楼天涯略微嘶哑的声音,低低说道:“萧依寂,对不起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准bèi

出剑吧!”他口中说着,神情中满是苦涩,落寞轻启。如果不是如此,他们也许是朋友,只是他答yīng

的事情,从来不能改变,即便心中对萧依寂十分佩服,此刻也必须出剑。想到这里,楼天涯的心头,泛起一丝凄伤。旋即,心中一动,浩瀚的内力灌进右臂,饮血剑剑光英红,无尽的杀意瞬间裹满全身。

“我不想与你动手!”萧依寂却是眉间一挑,淡淡说出,说不出的无奈。

“你不可能离开,而我,也不可能放qì

,今日即便我不出手,你也难逃一死!”楼天涯哑然失笑,沉吟半晌才微一颔首,玄机自现。

他此话显是规劝萧依寂不要抵抗,就算他不出手,宋清啸也会,萧依寂又怎是宋清啸对手?可他死于他的掌下,必是不甘,如此想来,这楼天涯竟是为了萧依寂作响,他心中念着,便是生出一丝敬重,剑眉略轩,颔首而笑:“我是真的不想与你交手,我想你知dào

原因!”

楼天涯瞥了一眼萧依寂背上包裹着的东西,神色微微一变,迟疑问道:“是什么?”

“一个能让我绝地逢生的机会!一个……”萧依寂毫不吝啬,如实相告。

“依寂,不要跟他废话,杀了他!”蓦地一声冷喝,打断了萧依寂的话,声音由背后传来,极为沉稳老练。萧依寂微微侧目,正撞见仇天正殷殷目光,又似是带着极为冷漠的命令口吻,审视着自己。

萧依寂心头不禁泛起一丝犹豫,但那也仅是片刻的事,旋即一抹冷意浮上面庞,神色也是漠然了下去,毅然说道:“楼天涯,看来,我们真的逃不掉,出剑吧!今日注定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他的声音极尽冷酷,星眸也不带一丝笑意,冷冷看着楼天涯没有任何表情可言,手中落痕嗡动一声,再次横在身体一侧,乍现寒芒乌光。

楼天涯嘴哂了一声冷笑,饮血剑犹如一条苍龙,狂莽奔出,厉风袭来。萧依寂便是一晃身形,旋着诡异力道落痕长剑便于饮血剑交织在一处,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无数的火花也是十分夺目,两道巨大的剑芒相撞,铮然泛起一声巨响,萧依寂身形向后一委,便又攻了出去。这一剑宛如流星,平刺而出,竟是没有剑啸,亦是没有半分力量波动,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实则狠毒异常。

楼天涯才立稳身形,那一道寒芒贴衣扫过,惊得他仓皇暴退,手中饮血剑猛地一旋,反臂封出。巨大的力量迫使萧依寂中途变式,沉腕一收,身形微微一掷,晃过楼天涯的剑势,却不想楼天涯此刻已经结出一道十字剑光,朝自己迳奔而来。

萧依寂剑眉微蹙了一下,以剑尖直指那道十字剑光,电掣之间,剑啸龙吟大作,穿云裂石,夹杂着的真气涌动,磅礴爆fā

,四散开去,使得在场的人不得不捂住耳朵,恐又耳聋之危险。

谁知,楼天涯长剑一变,势如猛虎,紧随着那道十字剑光而来,就在十字剑光撞向剑啸的一刹那,他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纸鸢,旋身而上,轻飘异常,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身体的限制。他身形在空,却是不顾剑光撞击的气浪,将剑锋一横,便朝萧依寂的心脉刺了下去。

萧依寂一惊,灵智急转,知dào

避闪不开,心头一狠,将剑一格,两剑相撞,只听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那楼天涯的长剑竟是被萧依寂生生击得偏了位置,刺在萧依寂肩头。萧依寂疼的身子一颤,怒由心生,竟是脚下一旋,身子猛地前送,硬是凭着一股猛劲,迫得楼天涯后退了一步,旋即落痕剑轻磕,便将楼天涯的饮血剑震得脱离身体。

萧依寂飞身后退,站在丈外冷冷地看着楼天涯,心头却是骇然,想到他如此迅速的领悟速度,若是平常人,早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这楼天涯分明比之上次在陌红楼,更为厉害。尤其,他在惊骇之间能够举剑未返,而是刺中自己肩头,这等过人的冷静,显是与江湖宵小有着巨大区别。但随即,萧依寂便嘴角一挑,苦然一声笑,能够和江湖三大杀手中的楼天涯拼到如此程度,他纵死也是无怨。

“到底是师命难为啊!”楼天涯不禁苦笑说道。

岂知,话音未落,萧依寂已是挟着一团乌光,直袭胸前鸠尾穴,身形快逾闪电,森森冷焰直逼得他飞身暴退,冲击的气浪将他雪白的长衫激荡得衣袂飘飘,乱发倒飞。楼天涯惊诧之间,双目猛扫萧依寂的俊面,却见他俊面上隐隐腾着杀机,星眸中涌满恨意,知dào

自己的话有些多余,脚尖贴地掠地,飞速倒退。此时,萧依寂的长剑就迫在他鸠尾穴前一寸的地方,只要他稍一分神,都必死无疑。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冲进楼天涯的体内,震动和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有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喉头发紧,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撞。

楼天涯心头一紧,这种奇怪的压迫力,倒是让他紧锁的眉头又蹙禁了几分,饮血剑剑光大作,剑光掩映下,他功集右臂,全灌入饮血剑,全力打出一道剑光,凄厉龙吟中,扑奔萧依寂的面门。这一剑着实阴险,萧依寂身形飞扑见,却见剑光打来,力道奇大,显是要将他力劈于此,霍然大惊,立时沉腕收剑,身形横旋而出,立于楼天涯身侧,眉间绽起三分痛苦神色,那正是因为他强行收力所致。

楼天涯见他旋出战圈之外,饮血剑一横,气定神闲,漠然的脸上微微有些自负:“萧依寂,如果你不用背上的那把武器,不可能是我的对手的!”

萧依寂一怔,未曾想到楼天涯会如此说,稍微迟疑回道:“也许,还用不着它,至少对付你还用不到!”他说的豪气干云,尽显狂傲,眉宇间更是不可一世的神色。

“那就试试!”楼天涯“试”字说口,身形化作一缕青烟,饮血剑已是被一蓬殷红雾气包裹,剑尖轻颤,数到剑光迳奔萧依寂的周身上下,将萧依寂死死包裹着剑光剑光之中。他口中轻轻嗡动,似是默念心法,又似是在与萧依寂说话。另一只手手掌一翻,便朝萧依寂背着的战弩下手。

萧依寂一见,嘴角一挑,报以一剂冷笑,唇角轻启:“铜雀春深?”他话音未完,便如磐石一般,脚下一旋,一瞬间身体内积蓄得滔天战气释fàng

开来,形成了一道极强的黑色光幕,饮血剑的剑光,仅是在那片光幕中撞击了一下,一声响声都为来得及发出,便化为一滩灰烬,洒下的一片银白,立即被黑色光幕吸收,消失殆尽,而那光幕却是更加乌黑,甚至完全看不见其中萧依寂的动作。

楼天涯未曾想到萧依寂的内力如此之强,现在再想刹住身势,显是已晚,心头冷冷一笑,便朝着那道光幕撞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警告

越是离光幕近,楼天涯的丹田就越是被压制住,五内如焚不说,更是说不上的痛楚,仅是顷刻那额头便腾起一层细汗。此刻萧依寂如同鬼魅一般,立在乌光之中,衣袂激荡得飘飘而起,乱发倒飞,剑眉微微剔着,一双冷傲的星眸正如刀一般朝他射来,冷峻的面上,尤为清晰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恐怖以及。楼天涯能够明显感到,身体内的变化,周围空间也是为之冰冷异常,是他身子一晃,如坠冰窟,饮血剑嘤红的剑光亦是暗淡了几分。

楼天涯惊诧已极,却仍是心头一发狠,将全身功力集于剑尖,脚下一点,一道流星便没进了乌光之中,铿锵之声,历历在耳,脉脉不休,只听楼天涯嘶声大喝:“开!”沙哑的声音泛起阵阵余音,还未等余音落下,那一身雪白染着幽幽白光,由乌光之中射了出来,身子纵跃出两丈有余,才稍微稳住身形,那张沧桑的俊面上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写满了惊诧之色,嘴角一抹微带着讽刺的鲜血,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向下淌着,显是受了极重内伤。

他缓缓抬起左手,做了个极不引人注意的手势,神情决然,苦笑道:“萧依寂,厉害!”尽管他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是输了,就凭他左肋处斜斜划开的长襟,他就输的信服口服。萧依寂仅是沉腕一收,施施然看着楼天涯,心中却是不住的后怕,今日若非他身背战弩,借助体内战气,想要和楼天涯战上几个回合都难,更不要说他侥幸赢了楼天涯,更是想都不要想。

心念如此,表面上却仍是桀骜不驯的模样,星眸顾盼,尽显傲然,口中冷声说道:“今日恐怕你要不了我的性命!”

楼天涯身形一滞,便也跟着微一颔首,胸前隐隐作痛,他强行忍住,以手捂住胸口疼痛之处,凄然说道:“萧依寂,别要以为我杀不了你,就没人能杀得了你,江湖上隐士高人多的是,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臂膀微晃,龙吟未绝,饮血剑已收回鞘中。他也不理会萧依寂,径直朝树林中走去,步子缓慢而沉重,他的背景仍是白衣胜雪,只是微微有些驼背,不觉中又苍老了下去。但在萧依寂眼里,他着实的值得敬佩,那话中之音,更是让他感激不尽。

“楼少侠……”公孙羽蓦然开口,身形朝楼天涯紧追了几步,描金扇面微张,抚着微风,口中恭声说道:“楼少侠,今日是来围剿陌红楼的,您看,是否将您和萧依寂这厮的死人恩怨先放一放?等我们……”公孙羽的声音戛然而止,嘴角牵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口,那一抹阴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萧依寂这才发xiàn

,楼天涯的侧脸,竟是那般冷漠骇人,冷峻的面上没有意思笑意,残忍的眸子闪着贪婪血腥的欲望,此刻他侧目望着公孙羽,竟是震撼得公孙羽身形险些后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楼天涯。

然而,楼天涯仅是微微低眉,神色全是不屑,以因为阴冷的声音说道:“等你们什么?我对你们的恩怨不感兴趣。我来,只是因为萧依寂在这,现在既然我杀不了他,那么我也不必出现在这里。”

公孙羽听他这样说,一丝狡黠飞快的闪过面上,目光一旋,露出一抹赔笑,抱拳施礼,说道:“楼少侠,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做个交yì

,我帮你除去这萧依寂,你帮我们剿灭陌红楼,如何?”

公孙羽话音才落,就听楼天涯爆fā

出一声爽朗的笑声,旋即步子一旋,身形也跟着转了出来。公孙羽心头一喜,满以为这楼天涯被自己说动了,阴冷的面上不禁浮起一丝笑意。谁知,楼天涯仅是回身瞟了一眼他本人和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又瞟了一眼萧依寂,鼻子中重重地发出一声闷哼,说道:“公孙羽,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如果是戈莫月也许,他会同意,但可惜的是,我不是戈莫月,也不会答yīng

你开出的条件。一,我讨厌别人跟我讲条件;二,我杀不了萧依寂,但随时可以取你的项上人头!”说着,嘴角牵动了一下,浮起一抹笑意。

在公孙羽看来,竟是异常的可怕,尤其他的星眸冷漠已极,甚至带着点点兴奋,杀人前的兴奋。他不禁哑然失笑,看着楼天涯,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得拼命地拱手,示意楼天涯自己已经认错。沉吟半晌,楼天涯才目光一转,置于如画的远山中,愁云惨雾自是不用多说,口中感叹:“是人都道权利好,却不知权利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故yì

说给公孙羽听得,警告他不要多言,更不要多管闲事。

公孙羽修眉一挑,意味深长地盯着楼天涯的俊面,一时间无言以对,竟是尴尬地笑笑。正是这时,宋清啸由公孙羽背后一闪而出,虽是拱手施礼,但那眉宇间透尽跋扈神色,没有半分谦然。

但看这宋清啸,年过五旬,身材魁梧异常,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梳在头后,显得十分精神,霜眉豹睛,胆鼻挺立,深陷的眼窝中,嵌着两颗褐色眼珠,阴冷地看着楼天涯,眉宇间跋扈傲态尽显,尤其此刻他负手而立,着一身银色宽大长袍,腰间束带全黑锦缎,映着日华反射出丝丝金光,腰间悬有一柄软剑,这软剑亦是十分巧妙,以剑尖扣着剑首,银光泛泛,密密连连,相绕而生,在那剑身周身三尺之内,冷意陡然,吹毛短发,锋利无匹。他负在背后的双手上,几乎每一只都佩戴者一枚戒指,金银铜铁各式各样,尤以左手大拇指带着得一枚玉扳指最为耀眼,夺人眼球。那扳指以温玉打造,玉质十分柔软,想在这种玉上刻上一些雕花,不禁需yào

刀工卓越,更是要有一定的内功修为。就这种玉而言,没有个三五十年刀工,绝达不到如此程度,江湖中更是绝找不出第二家。

萧依寂仅是瞥了一眼,便已能确定,这玉扳指不是其他,正是羽残宫历代宫主的信物,由一代宫主临终前传给下一任宫主,如此相连,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只是萧依寂凝目细看间,心头便掠过一丝阴霾,这玉扳指应以羊脂玉而成,上手如同抚在女子背上,说不出的细腻。更重yào

得是如此珍贵的玉石,宋清啸竟是随身携带,没有放在羽残宫中,便已可知宋清啸已是抱着必胜之心。那玉扳指接着灿然日头,反射出阵阵光芒刺眼。但在萧依寂眼中,却是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疑惑。

江湖传言羽残宫宫主手中的玉扳指本应是一对,但是另一个流落江湖,至今杳无音讯。这枚扳指不仅通身雪白,隐隐之中水润十分,摸上去冰凉刺骨,在扳指上,刻着天龙重生的画面,刀工罕见更是圆润已极,不要说现在,就是倒退百年,也绝不会找到比这一快更上乘的玉石。然而,萧依寂此刻,看见刻在扳指上的画面,分明是一头蛇飞升的状况。

萧依寂新年未完,却听宋清啸浅笑说道:“楼少侠,楼少侠,莫要动气,为了这点小事犯不着,我这公孙兄弟实在是有冒犯之处,我想你赔礼道歉,他的确是急于求成了。”他话说的极为诚恳,神色间也是十分恳切。楼天涯眉间一滞,心头立时不知所措起来,他瞟向萧依寂如玉的玉面,胸前血迹斑斑。

哪知,这宋清啸还留了一手,见楼天涯不说话,便话锋一转,笑意盈盈:“不过,你看啊楼少侠,今日你也除不去萧依寂,但是我们能啊,这里这么多英雄好汉,难道还打不过陌红楼小小的一条狗?”

宋清啸的话说得尤为重,声音厉如洪钟,贯穿整片树林。萧依寂听罢,长剑一挥,仗剑便向冲上前去,却硬生生被楼天涯的示意他稍安勿躁的目光,压了下来。之间,楼天涯幽幽浮起一抹笑意,口中当下反驳说道:“既然你们能够对付萧依寂,陌红楼中又有谁是你们对付不了的?我是去是留,又有什么关系?”

那宋清啸听得霜眉紧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略微怨气地看着楼天涯,想要做声,却是苦无对策。楼天涯见他如此,嘴哂冷笑,眉间不置可否,说道:“宋宫主,公孙堡主,你们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惜,这萧依寂并非与在下有仇,更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我也是久历江湖之人,这点小把戏,不需yào

我再点透吧?”说罢,手中饮血剑一挽,背在身后,脚下一点,身形宛如一道青烟,已是掠上松尖,电掣之间,竟是全然消失不见,仅留下树木沙沙作响的声音。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就听楼天涯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说不出的清冷:“我看今日就算了,再争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周旋

声音嘶哑得令人听起来有些难受,背后不禁爬上一丝凉意。萧依寂望着楼天涯飞驰的方向,久久不愿回头,这楼天涯固然冷漠,但对他却是仁至义尽,怎能让他不感动?他不觉舒了一口冷气,抬首去看正值晌午的日头,一抹艳红的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此时,苍穹深邃,碧空如海,这树林间开满了奇花异草,微风一送,令他不觉心胸一畅。潮湿的气息一扫而光,远山翠黛间,飘飘荡着一丝白云雾霭,昨夜这陌红楼附近雨势甚大,落在树尖树梢上的雨珠,经过日华得一照,更是幻起一片片瑰丽七彩的光斑。淡淡薄雾迷离在林间,愈是将这陌红楼的属地衬得宛如世外仙境。萧依寂仅是看着,心中阴霾便也挥了去,俊面上的颜色亦是好kàn

了几分。

“大家一起上啊,杀了萧依寂这个大魔头,为我们的亲人,朋友报仇啊!”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霎时间,原本就寂静如墨的场面,变得更加安静,甚至每一个人的呼吸,心跳完全逃脱不掉萧依寂的耳朵。兵器碰撞的声音,极尽冰冷的目光,一切都让他感到一丝恍惚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没有人附和,众人皆是相互顾盼,挑眉斜视,或有三两成群,低声讨论着刚刚那一声高喊是由哪里传来,经过刚刚一次战斗,萧依寂已经在他们心中更加可怕化了,没有人相当第二个雷元盛,天晓得萧依寂会不会使出更残忍的手段,连楼天涯这样不可一世的人物,今日都被逼的遁走,他们自是不敢胡来。

宋清啸一怔,眉头紧锁,心知场面将要控zhì

不住,不由将手放在唇上,低沉的咳嗽了一声,纷纷议论的声音立时止住,几百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清啸,眼中俱是迷惑。这一声落下良久,宋清啸才气定神闲地朝前又迈了两步,笑道:“仇天正啊,老兄弟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连楼天涯这样的人,都能被你们收买,看来,老朽也该亮亮本事了!”说着,两只宽大的袖袍,轻抚向后一甩,卓然站定。虽然这宋清啸年逾五十,但那身体却是魁梧结实,身材直挺,分毫看不出年纪,只觉他精神抖擞。

听宋清啸这样一说,洛吟霜几人霍然心惊,知dào

宋清啸不是说笑,洛吟霜明眸一旋,计上心头,巧笑倩兮说道:“宋宫主,您好歹也算是一宫之主,手下也有众多徒弟,在江湖上更是名声鹊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你是打算当着全天下英雄的面前,教xùn

一个比你小一辈的人吗?”她声音坚定而有力,不置可否,明眸中的神色亦是决然凄美,只是那绝美的娇靥下,绽起聪颖得媚色,令人一望而知,是个睿智调皮的少女。

她笃定了宋清啸会放qì

这个念头,只是宋清啸听完,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冷冷地目光死盯着她,似是将全部的力道都用在上面。良久,宋清啸倏然话锋一转,面色微有缓和,笑笑说道:“好伶牙俐齿的姑娘,我猜的不错,你就是嵌晞楼洛宇之女:洛吟霜?对吗?这招对付别人或许管用,只是对我……”他阴冷的声音泛起一丝笑意,高深莫测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他一样笃定,聪明的洛吟霜,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洛吟霜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娇靥涨红得厉害,瓠犀般的贝齿,紧咬着玉牙,身体不住得瑟瑟发抖,却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即便说,也是从嗓子眼中挤出得几句话:“不错,我是洛吟霜。宋清啸,今日你不逼我还罢了,你若在得寸进尺,休怪我不讲情面!”她几乎一字一顿,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愤nù

,只要一想到萧依寂的爹娘和洛宇之死,都可能于宋清啸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她便有些沉不住气了,有几次她想要开口发问,却也被她生生忍了下来,只是以一双能够喷得出怒火的明眸,恶狠狠地看着宋清啸。

宋清啸听她这样说,不尽发出一声不屑得仰天长笑,神色间俱是轻蔑神色,哪里将洛吟霜看在眼中,只觉洛吟霜实在故yì

吓唬他,他贵为一宫之主,怎会受此欺骗,还是如此低级的骗术,心念及此,不由怒火中烧,鼻中冷冷发出一声冷哼,大袖一抚,说道:“不讲情面?也对,如果算辈分的话,你也算是我的世侄女,只可惜如今你与我为敌,我岂能容你?更何况洛宇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以为你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吗?”他说道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阴阴地说道:“也许今日你能叫出苦玉,也许我和你还有情面好讲,若是不交……你就去和这群陌红楼的人,一起下地狱吧!”

她听得娇躯一颤,立时以极为惊诧地眼神看着宋清啸,一旁的萧依寂也是一丝茫然爬上眉梢,剑眉紧蹙着,不知dào

该如何发问。这宋清啸向洛吟霜询问苦玉,还要洛吟霜交出苦玉就饶她一命,可在这之前,羽残宫早已经广发英雄帖,于七月十六,在羽残宫当众解开苦玉之谜。这恐怕是最好笑的笑话,一个声称能够解开苦于之谜的人,手中竟没有苦玉。尤其,这宋清啸本就心思缜密非常,如此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尽管萧依寂不愿相信,但现在种种已经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心中一动,傲然问道:“你没有苦玉在手?”

宋清啸瞟了一眼萧依寂,忿恨不平地说道:“去问问你师父吧,是他派人夺去了,他才想要集齐苦玉和羊皮卷,想要解开苦玉之谜,一统江湖!”

萧依寂听他如此说,竟是一瞬间没有回味过来,微微侧目去询问仇天正,岂知,仇天正此刻目光摇曳,似有所思,对于场中剑拔弩张的危险形势,仿若丝毫未见,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旁,目光中几分犹疑。萧依寂不禁凄然一笑,看来这宋清啸说得不错,他从未见过仇天正如此担忧的神色,更没有见过仇天正如此的失魂落魄。只是他已经站在了战场中,还能够做些什么?即便此刻知dào

他是错得,他必须死,他也要坚持下去。想到这里,嘴角突兀地浮现出一丝冷笑:“哦?宋宫主既然已经广发英雄帖了,怎么还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总不会是监守自盗吧?”他的口气中极尽挑衅,那张狂的俯视,更是让宋清啸感到不自在。

他早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滋味,偶然被萧依寂这等初涉江湖的小辈,评头论足,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火中烧,还未等他开口,就见一个身材不高但极为细瘦的少年,由人群中闪出,脚下一旋,身形如同一缕青烟,仅是两步,便已窜到宋清啸身边,口中怒叱道:“你这厮休要胡言,我家宫主行得正,站得稳,绝不是监守自盗之人,宫主既然说已经不见了,那么就绝不可能错。你这厮以为每个人都是仇天正吗?伪君子!”说道甚处,更是啐了几口,鄙夷神色表露无遗。

他话音未落,萧依寂便打断了过去,冷声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羽残宫的人,难怪如此。今日我也不多说,能过得了我这关,苦玉原封不动地会还,但要是赢不了我,那你们就一起去个伴吧!”萧依寂虽口中如此说来,但是那星眸仍是仔仔细细地将那瘦少年打量了一圈。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羽残宫宋清啸座下三员大将其二:龙影。但看此人,柳眉细目,勾鼻薄唇,双腮内陷,下颚微尖,着一身黄衫,单手提一柄扩口刀,名字唤作:天绝。此人心狠手辣,也算得宋清啸左臂右膀,从不离之左右。尤其,这人毒辣的手段和心计都极为过人,又在江湖中有名曰:无龙公子。行事作风更是诡异非常,一柄天绝刀也曾一人力战数十人而不败。

萧依寂眼睛扫着这瘦小的身影,灵智飞快地闪过脑海,身后蓦地发出微微颤抖,那十字战弩似是与他心意相通一般,蠢蠢欲动。他才想到实在对付不了这个龙影,就只好亮出十字战弩,与之拼死一战,那只那十字战弩却是传来嗡动。萧依寂不由小小,心头阴霾也是缓了一丝,说道:“怎么?不想动手?”

那龙影也不理他,瞥了一眼宋清啸,低眉颔首,施了一个大礼,恭声说道:“宫主,可需yào

龙影出手?”

宋清啸面色泛起一丝得yì

的笑意,缓缓将龙影扶起,以一只手猛地按住龙影的双手,说道:“龙影,你也算是我羽残宫一员猛将,不是用人之际,我确实不想让你出战。但今日情况特殊,你便跟这厮切磋切磋,点到为止,我要活的!”

“是!”龙影沉声应是,微微有些惨白的面色上,压制不住泛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章 不是对手

“装什么君子?还切磋切磋?分明就是想要五师兄的性命!”凌吟傲不屑冷哼,鄙夷神色立现。说罢,手中长剑一旋,就欲上前阻止这场战斗。

谁知,凌吟傲身形才一动,腕间一紧,他便侧目去看身边的南宫烈雪。只见,南宫烈雪的手紧紧压住他的手腕,扣在内关外关两处穴道上,力道奇大,捏得他隐隐作痛。他抬首一看之下,南宫烈雪面色凝重,良久才低声说道:“吟傲,不要贸然前去,你不是龙影对手!”

凌吟傲听他这话沉稳十分,不禁一怔,旋即不屑笑笑,说道:“三师兄,你太杞人忧天了,和龙影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就不信他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话中之意,显是轻蔑。凌吟傲话音刚落,再次起步打算前去战圈,然而南宫烈雪扣在他腕间的手,猛地一发力,他只觉说不出的难受,臂膀酸麻,接着是半个身子,半分力道也使不出,那踏空的一脚,仍是架在半空。

这一下,疼的凌吟傲背上冒出一丝冷汗,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南宫烈雪见他面色倏然爬起几丝涨红,翻然而悟,手上力道也是松了几分,柔声问道:“吟傲,你可与这龙影交手而胜?”

凌吟傲剑眉略轩,恍然似有所悟,迟疑了片刻才道:“不曾!”

“那便是了!”南宫烈雪颔首低眉,口中之话高深莫测,凌吟傲有心想要问,却又碍于不好开口,正是焦急间,又听南宫烈雪幽幽开口说道:“这龙影的确和我们都交过手,但最多我们也只能平分秋色,想要赢他,也未必有三分把握。今日你看他独自请命,切眉间闲适,神态自若,便也能才出他今日是有备而来。”

凌吟傲顺着南宫烈雪的神态游目观察,便已知南宫烈雪刚刚一番话绝非危言耸听,龙影此刻一身黄色长衫,手上提着那把冷芒森森的天绝,说不出的诡异,尤其这天绝刀的刀刃上,泛着青紫色雪线,显是刀刃喂了剧毒,见血封喉!凌吟傲本就是用毒的行家,如此一看之下,心头便是一凛,压低了声音与萧依寂说道:“五师兄,龙影的刀上喂了剧毒,万不能碰,沾染上一丝,都恐有性命之忧!”

萧依寂微一颔首,报以一记浅笑,示意凌吟傲放心,他侧目一扫,却见凌吟傲由腰间探出一只浅黄色玉瓶,玉瓶质地极为通透,隐约可见内藏着几颗丹药,裹着一蓬蒙蒙淡雅的青气。凌吟傲伸手颌瓶一倒,手心中便多了一颗珍珠般大小的药丸,似黑非黑,有些古怪。他朝萧依寂一点头,剑眉略轩,口中说道:“五师兄,服下这粒药丸,一旦中毒可以短时间内减缓毒性发作,不至丧命。龙影在江湖中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要小心才是!”他话中尽是担忧,星眸中闪闪辉光也满是忧心神色。

萧依寂心中立时升起感动之情,他怎不知凌吟傲视他如剧毒,不拔不快,此刻他能全力帮自己,亦是看在十几年来师兄弟的情义。是以,毫不犹豫将药丸放入口中,津,液下喉,一丝清明立见,周身上下筋骨舒张缓达。旋即,他再次以缓步踏入战圈。

萧依寂本就英挺不凡,赤裸的上身更是隐隐泛着雷泽,他目光傲睨,极快速的扫了一眼宋清啸,见他冷笑十分,心头阴霾更重一分,手也不禁搭在十字战弩之上。

“怎么?萧依寂也有怕的时候?”龙影一见萧依寂顾盼略带隐忧,颌首嗤笑道。

“笑话!”萧依寂冷叱道,星眸中两道冷芒立现,突兀之间,异常狠戾。但仅是一瞬,便将那盛怒敛起,冷笑自若的说:“羽残宫没人了吗?饮啸天不在,就派你这路货色出来应战吗?赶路的常见,赶着投胎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话音未落,萧依寂健腕一翻,落痕剑剑qì

再起,激荡着他身体一丈之内,为之风气。一道虹芒,杀气陡然直冲天外。

龙影天绝一横,刀刃泛起一蓬青雾,脚下云步一旋,便是极为诡异的一刀。他身法脚程极稳,捷逾飞鸿,自是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萧依寂仍是淡淡浅笑,似是丝毫未将龙影放在眼中,只是脚下微微一动,以千斤之力卓然而立在草地上,强dà

的内力将地下浅草分向两边。龙影哪知萧依寂如此狂妄,心头一团怒火,腾地升了上来,臂上力道全然灌进天绝,猛地就朝萧依寂的左肩劈了下来。

此刻,萧依寂是何等功力,心头默念萧君醉所留下的心法残章,体内战气迅速暴涨,落痕长剑蓦地打出一道凌厉剑光,化作一道光幕,朝着龙影迳奔而来的身体扑去。龙影不禁大惊,口中厉喝一声,硬是凭着自己深厚的内力,将这一剑生生抗下,却听穿云裂石之声不绝,场中强风顿起,直搅得天地变色,两股截然杀气相冲之下,两人俱是踉跄着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一击之下,萧依寂已经大概对这龙影掌握了七八分,旋即,冷冷一笑,脚下轻点,落痕轻吟直奔龙吟后心肺俞穴,犹如一道流星,一瞬之间便已攻到龙影身后。这龙影身形才稳,已是惊觉身后萧依寂来袭,腰际微微一晃,晃过落痕剑尖,以天绝轻磕,一阵叮当之声不绝,竟是将萧依寂一手快剑,全封了回去。紧接着,他周身上下爆fā

一股极为刚猛的戾气,以青龙出水应对,直刺萧依寂心脉。

龙影身形迅猛无匹,刀啸惊天,刀尖上隐隐冷芒,慑人的寒。他出其不意的一招,竟是迫得萧依寂后退了半步,落痕长剑一格,飞身纵退。哪知,天绝刀毫不费力,旋着诡异的旋力,朝萧依寂笼罩而来,刀啸声越发沉重,如同临行号角,催人心肺。萧依寂顿时哑然失笑,他万没有想到,龙影的功夫卓绝到如此地步,尤其他在月啸身上吃了同样的亏,更是心中有些发虚,连连攻出几剑,俱是虚实相依,非但对龙影构不成威胁,更是使对方借力打力,一刀刀猛攻。

一经龙影反攻,萧依寂现象立生,连连封挡,向后退去,刀啸声越来越盛,催动着萧依寂的五脏六腑其痛难忍,想要施展半分功力都难。龙影见此机会,天绝刀,挟着森森冷焰,劈头便砍了下来。

“萧依寂!”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蓦地响起,萧依寂一怔,无尽的担心又陡然盛了起来。这声音何止虚弱,模糊的犹如呓语,如若将死之人:“月啸的剑!”

四个字轻轻碰出,话音还未落,他灵智一闪,翻然彻悟,伴着一丝惭悔,长剑轻轻一磕,身形倒飞出去,脚尖贴着地面,身形之美,衣袂飘飘荡起。随即,落痕剑轻吟龙啸,数到淡蓝色剑qì

,将萧依寂包裹在其中。天绝迫近心脉,萧依寂仍是视如未睹,轻轻抖动落痕,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剑啸,划破长空,映着骄阳,幻起道道冷芒,令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魔音厉啸,在场众人,稍有内力不济,便被侵入肺腑,搅动真气打乱。萧依寂飞身暴退间,长剑猛扫龙影的天绝刀,一道无匹的剑芒,挟着滔天的死气。龙影飞扑而来,见萧依寂剑qì

之盛,又恐落痕剑在江湖中小负盛名,立即旋身而上,一压天绝刀,剑光贴衣而过,惊得他面色立变,心头大骇。那道剑光蓦地在身后响起,他以眼角余光,看到身后一颗小树,轰然而倒,心头更是后怕,天绝刀势亦是凌厉了几分,目光中扫过一丝毒辣的光。

萧依寂见他分神,落痕置于身侧,卓然而立,傲睨的眸子轻蔑地扫了一眼龙影:“还要再战吗?”

龙影心头一怔,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一起,面色有些茫然,口中却是毅然说道:“如果你愿意在宫主面前磕头认错,或许我可以考lǜ

!”旋即,龙影便冷冷一笑,刀势一横,蓄势以待。

“那你就试试看!”萧依寂冷喝之中,落痕剑势一变,长剑剑光逆转,一抹妖异的红光一闪,刺向龙影的心脉,毫不犹豫,甚至在刺出的一刹那,他的嘴角泛起一抹浅笑。那是他杀人之前的习惯,只是龙影并不知情。这一剑,没有挽式,极为实用,剑啸极轻,剑速之快,罕有其匹。龙影脚下一旋,天绝反臂封出一刀,刀焰森森,虚招一晃,紧接着第二道,就朝萧依寂哽嗓砍来。

萧依寂丝毫不为在意,不退反进,脚下一点,浅草四分,捷逾流星,与此同时,身体中战气已经突pò

了经脉约束,渐渐裹满他的血肉,他移动之中,周围一丈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而一丈之外,狂风四起,沙尘漫天,将战圈之外的人,完全阻隔开来。龙影先前一道刀光,竟是撞在萧依寂身上,仅是留下一道白印,便消失殆尽。然而,萧依寂的长剑,没有半分停顿,直刺向龙影心脉。

第一百八十一章 负伤

龙影不禁骇然,心头一狠,天绝气势再次涨起了一分,眉间神色,显是要跟萧依寂一拼到底,不死不休。他刀上一抖,一招上步七星,掣肘沉腕,天绝划过一道诡异的圆弧,朝着萧依寂的左肋砍去。这一招极为巧妙地避开了萧依寂的剑势,扭转了局势。

萧依寂只觉左肋寒风劲袭,撤步一晃,出手如电,翻腕一扣,提在龙影肩头,一股浩瀚涌动喷薄的真气倒灌而入,就听一声惨叫,龙影的身体倒飞出去,直撞上身后一颗参天古柏,才落了下来,激起一片蒙尘。那龙影面色惨白已极,凝着痛苦神色,只觉胸中真气逆流,似是有千般难受,哽嗓一甜,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龙影身形还未及立起,就见萧依寂长剑剑式陡然一变,落痕直袭胸前,一长身形,衣袂飘风。

龙影天绝哪是对手,铮然一声嗡响,数点火花随着龙影的鲜血,化作一团血雾,惨叫声中,天绝刀险些脱手而飞,然而,龙影却是藉着萧依寂的力道,身形蓦地凌空射起,刀光血刃,合为一处,龙影的身形倏然暴涨,长衫瘦处,已是全然被撑破,隐隐露出恐怖的肌肉,如铜墙铁壁一般,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滔天的杀意葬在他的双眸之中,阴冷地看着萧依寂,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仿若再说:“你杀不了我,你很可怜!”。

萧依寂身形一滞,剑眉微微一蹙,紧接着落痕挟着一道劲风,扑奔而去。此刻,在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战意,他心中极为清楚,这一击不中,后果不堪设想,他已将自己的命门全完暴露给了龙影。但想要威慑众人,恐怕此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是以,落痕剑中途变式,飘如灿然晓星,朝龙影左肋便刺了下去。

谁知,就在萧依寂剑qì

激荡着龙影衣襟的一霎间,龙影天绝刀势蓦地暴涨,振臂挥出一道长虹,拦腰朝萧依寂扫去。几乎与此同时,左手健腕一翻,数道寒光立现,捷逾电闪,直袭萧依寂肩头。萧依寂身形蓦地一展,旋身横退,却仍稍显迟疑,右肩与臂膀相连处,齐齐被钉进一排袖箭。龙影抵死出手,这一排袖箭着实暗旋刚劲力道,猛如奔雷,直将萧依寂打的踉跄得后退了十数步,才立稳身形。萧依寂肩头剧痛,迫使身形缓了下来,提剑的手臂,血流如注,眉宇间聚满痛意,飞快地扫过一丝惊异,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龙影。却见龙影冷笑着,天绝一挽,背在身后,冷笑着看向自己,心中一团怒火烧了起来,更是让他的内伤隐隐作痛,面色霎时间惨白了下来。

“依寂!”南宫烈雪一见萧依寂受伤,天星残雪剑一提哑簧,便欲上前:“你可有事?”

怎奈南宫烈雪话才出口,还未说完,便见萧依寂冷冷一挥,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卑鄙小人!”那一抹讪笑,着实是让龙影怒火中烧。

萧依寂话音甫落,龙影不禁发出一声高亢的大笑,阴冷诡异,令人听起来不寒而栗,良久,他才转首笑道:“萧依寂,对付你这种人,无所谓手段,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说罢,那白净的面皮上再次腾起一丝残忍笑意,转首朝宋清啸等人躬身施了一礼,口中尊道:“宫主,萧依寂已被属下拿下,任凭……”

龙影话犹未完,却听身后窸窸响动,与此一瞬,一股刚劲无匹的劲风扑来,一袭之间,他只觉背后脊背发凉,一丝恐惧陡然升了上来,竟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战栗。龙影眼角余光一见,心头一骇,此刻萧依寂已逼到了自己身后,自己竟是分毫不知。

落痕剑隐去了剑qì

的波动,剑光收敛,令人一眼望去,平淡无奇,但只有在它面前的龙影才知dào

,这柄剑令他感到从未有过的不安,尤其,萧依寂那阴冷的目光,似笑非笑,他的右臂仍旧血流如注,但在萧依寂的脸上,却是毫无痛意,甚至带着一点兴奋。他迟疑之间,一股甜腥异常的味道令他隐隐欲呕,萧依寂长剑已贴近龙影的后心.龙影自知躲闪不过,健腕一抖,以天绝刀的刀背猛地一磕落痕剑尖。

一声清脆撞击立现,哪知,萧依寂剑式一点即收,宛若蜻蜓点水,剑招未满,又已换式,剑尖轻颤之际,落痕一划,便在龙影肩上划开了一道奇长伤口。龙影疼得身体一弓,怒嘶了一声,紧接着反臂一封,一道其疾无匹的光幕,力劈而出,萧依寂身子一撤,晃过刀势,举剑未返,旋身又攻出极为凌厉的一剑。

萧依寂身形蓦地腾起,几乎与此同时,萧依寂只觉面前一道劲风,暗呼一声不好,胸前一痛,身形宛如断线的纸鸢,翻翻滚滚,挟着一声惊心的惨呼,迳向半空升去,划过一道弧线,衣袂风声飒然,直向地面上坠下。

“萧依寂!”洛吟霜此刻离他最近,早已娇呼一声,柳腰一晃,疾步奔了过去,伸出一双娇嫩玉手想将萧依寂扶住。

“洛吟霜,不要!”南宫烈雪急声大喝,怎奈话仍显迟,萧依寂的身体才一接触到洛吟霜的之间,洛吟霜便觉一阵痛彻肺腑的灼热,窜进体内,随后娇躯踉跄了数步,摔倒在地上,一丝鲜血沁出嘴角,一双明眸惊恐地看着对面突然出手的宋清啸,纵是胸中剧痛难忍,口上仍是不饶:“宋清啸,你身为一宫之主,在江湖中不算英雄豪杰,也是赫赫有名,怎干如此勾当?方才,龙影以卑鄙手段取胜,也就算了,不过现在看来,什么样咬人的狗,就有什么样的主人!”

洛吟霜娇呼未绝,就见宋清啸老脸上面色数变,怒目中蓦地射出两道精光,恨恨地望着瘫倒在地上的两人,良久,嘴角牵动了一下,不由阴冷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那一张嘴倒是能说会道,只是不知dào

,一会你还能不能说出来!”来字出口,微微转首,朝身后递了一个眼神,就见,由宋清啸身后,走出一个身材挺拔结实的汉子来。

见这汉子,最多而立出头,身高八尺,着一身素白长袍,腰系大红色束腰,宽而厚,显是在这束腰之中藏有些许暗器,背上背着一柄单刀,仅是露出刀柄上雕着的一只狠戾的白虎,血盆大口开启,仿佛想将天地吞为食物,那残忍的目光中,多多少少带着寒冷。这汉子每走一步,带给萧依寂的都是深深的窒息感,那种强dà

的势气,扑面迎来,直欲让他低头。尤其,洁中冠玉的面膛,无丝毫感情可言,傲睨的眸子中带着点点冷笑,如他一样。

“羽残宫座下啸傲天!看来,你这次还真是倾巢而出!”未等萧依寂开口,便听洛吟霜请咛一声笑道。旋即,纤纤玉手轻轻一抚,曼妙的身形犹如飞燕,轻旋而起。擦了擦嘴角沁出的鲜血,才又掩口娇笑道:“宋宫主,想必有备而来,却怎不敢派饮啸天出战?难道你认为,这样一个草包,就能擒住萧依寂?还是你认为,啸傲天能擒住我?”

她声音极柔,媚入骨头,使人听了十分舒服。但在宋清啸听来,却是句句针锋相对,千般讽刺意味在这之中。只是宋清啸也是久历江湖之人,今日得洛吟霜晚生后辈出言讽刺,竟也能安之若素,城府着实深沉的紧。宋清啸桀桀冷笑,大袖一抚,面现得yì

神色:“小丫头,你不用激我。想当年,嵌晞楼确实敢称江湖第一,但你老子对我,也得恭恭敬敬。想要以卵击石,你倒是可以试试!”

洛吟霜听他如此说,瓠犀贝齿紧咬着樱唇,娇躯直气得色色发抖,心中怒气大作,不禁隐隐作痛,嘴角亦是再次躺下鲜血。却见宋清啸步子丁八,卓然站定,朗声喝道:“今日,我也想请诸位在场的英雄豪杰做个见证。我宋清啸,不为英雄之名,只为在场英雄,是想一下,今日我们饶过陌红楼,日后,想必各位的日子……”

宋清啸话未说完,便听身后有人高呼了一声:“不能放过陌红楼,不能放过萧依寂,陌红楼不灭,萧依寂不除,江湖永无宁日……”

“对,不能放过他们……”

“杀了他们,只有杀了他们,我们才是安全的!”

声音渐渐变大,扩散开来,嘈杂的议论声中,无一例外的都站在了宋清啸一边,继而统一成了一句!

“灭陌红楼,杀萧依寂!”“灭陌红楼,杀萧依寂……”

声音央央不绝,响彻云霄,久久回荡在群峰中,不歇于耳。那浩浩荡荡的上百人马中,更是有些所谓豪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更是令仇天正面色霎时惨白了下来。南宫烈雪几人,一见如此,相互顾盼了一眼,手俱是已经按在哑簧之上,准bèi

好最后一搏。

第一百八十二章 惊变

此刻,剑已拔,弩已张,断没有任何理由挽回。耀目的日华,毒辣已极,透过密实的树叶,斑驳地照在每个人身上。远山近壑,仍是一片宁静。微风起,旋着尘土,血腥的味道,隐隐令在场的每个人作呕,尤其在萧依寂的心底,一种疯狂的欲望在滋生。此刻,他体内的战气,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随着那呼喝不止的口号声,化成无尽的杀意。

他的身体,渐渐被一层真气裹满,激荡得他眉发乱飞,衣袂飘飘而起,原本倒在地上的身形,也是随着气流立起,缓缓升上半空。萧依寂这一转变,到底还是有人发xiàn

了,在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快看萧依寂!”随后,口号声戛然而止,众人目光全然投向萧依寂。

只见萧依寂此刻星目闭合,面色红润,眉宇间饱满,赤裸的上身,血筋隐现,精华流转,雷泽涌动。黑色的雾气,由身体涌出,将萧依寂的身体笼于一片黑色薄雾之中,在萧依寂肩头那排袖箭在日华下,反射出耀眼的银光。血染尽肩头,顺着手臂流淌在落痕剑剑刃上,一道血光陡然直冲天外,龙吟轻啸,渐渐化作一道血色苍龙,盘旋在萧依寂的身体周围,发出一阵阵慑人的咆哮。幽幽两道青光,蔑视这场内的人。

在场百十人中,除开碎月外,其余群雄无不悚然震惊,一齐将目光投向萧依寂,凝注不瞬,即便如仇天正,宋清啸,也是惊得哑然失色,一瞬不瞬地看着萧依寂的惊人转变。随着萧依寂的身体置于半空,狂风肆起,滚滚烟尘漫天,澄澈如洗的苍穹,霎时间风云变色,笼罩起片片云霭,如山压来,一股直欲逼人的死气,浸入众人的五脏六腑,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在萧依寂眼中,这,仍是一片净土,洁若纤尘不染,仍是陌红楼的大门,只是这与他印象中的大门,相差甚多。周围古树苍翠,呜呜咽咽。萧依寂缓缓睁开星眸,,模糊中心头便是一凛,只见周围古柏矗立,月光飞洒,反首一看,一轮初升的弦月,皎洁地挂在夜空。而更多地是他叫不出名得树木,树上开满白色的花朵,衬着这夜凉如水,倒也别有另一番韵味。

萧依寂环顾四周,这才发xiàn

,这地方虽与陌红楼一曲同工,但仍是不同,没有陌红楼的精雕细刻,却宛若仙阙,王者之势,如行云流水,丝毫不显格格不入,反倒应了此时月下美景。此刻,夜空澄澈,银光飞洒,松涛阵阵,不徐不疾的山风,吹得地上花摇草动,沙沙有声,隐约之中尚有唧唧鸟鸣。那皎洁如练的月华,映着一片惨白与血红交织。

流泻而下的月华,洒在树林之中,在浓郁的奇松古柏之间,隐约现出一块断碑,显得有些突兀,惨白流转下,一抹猩红,更是让萧依寂如鲠在喉,半个字也是说不出来,只是那强壮的身体微微颤抖,眸中有些难以置信的波动。断碑上爬满了藤萝奇花,孤峙独立,五彩缤纷,十分秀丽。最令萧依寂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断碑上行书赋予三个大字:接天湖。三个大字之右,一排隶书小字:莫颜墨白,冬,廿四平碧云峰,立碑与此。

以莫颜族文字,萧依寂断然不可能读懂碑上内容,这倒是让萧依寂暗暗吃了一惊,游目小心地观察这周围变化。这夜极静,萧依寂能够清晰地听到耳畔呼呼地风声,旋于此地。他心中不禁暗暗盘算:照这碑上之言,此地便应是碧云峰接天湖,但自己环顾之间,只见树木成林,高耸入云,险些将月色切割,并不似他上次看到的碧云峰,树屋宅院林立,道路整洁。

他心念未完,却听隐隐中传来阵阵衣袂破风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势猛极,脚程之稳。萧依寂还未反应,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形,便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星眸一闪,俊面微微变色,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这已不是一次两次,只是这一次,对面那个男人离他更加的近,似乎也更加的迫切。

“你来了?”那男人人还未至,洪钟一般的声音,响彻夜空,声声回响,慑人心神。

萧依寂迟疑了片刻,心中更为不是滋味,仅是微一颔首,显得有些拘谨:“莫颜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莫颜墨白一见萧依寂茫然而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由泛起一抹笑意,身形猛地一冲,腰际一闪,便已到了萧依寂面前。萧依寂怎曾想到莫颜墨白轻功卓绝道如此地步?想来刚刚也必是莫颜墨白故yì

向他透露行踪,心念及此,也略略放下心来,打量起莫颜墨白。

此刻,面前的莫颜墨白,纵是御气而行,冷毅的俊面上仍是血气十足,呼吸之间亦是十分顺畅,足可见莫颜墨白内力深厚,绝非萧依寂可比。他仍是半裸上身,任凭微凉的冷风吹打他的皮肤,他自是不为意。尤其,冷风将他的衣袂吹起,更是显得他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即便没有战弩在身,他仍是狂傲得不可一世,冷冽的眸子,仅是无意的一瞥,便已让萧依寂胆战心惊。

“不认识这里?”莫颜墨白倏然开口,笑意盈盈地看着萧依寂,对于他肩头的一排袖箭尤为感兴趣,继而问道:“你有战气护体,竟然有人能让你受伤,看来现在的江湖中,的确有高手存zài

!”说着,伸手一抚,那一排袖箭,竟是随着莫颜墨白的手心,脱离出萧依寂的肩头,随着几道温热的血箭,射向不远处的地面。

然而,萧依寂并不感激,冷冷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说道:“高手?卑鄙小人罢了!”说罢,反首去看东天出升的月华,此刻,他不知dào

陌红楼的情况,急切难耐,一种欲望得火,烧得他五内如焚。无尽的恨意渐渐腾起,他的耳边渐渐开始听到各种声音,交织着,汇成一句有一句使他怒火滔天的话:“灭陌红楼,杀萧依寂……灭陌红楼,杀萧依寂……灭陌红楼……”

蓦然间,脑海间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搅动着他的怒气,直攻心脉。他只觉胸腹内似是又刀再搅,血往上撞,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身体更是不支地靠在身后古柏上,痛苦已极。

“嗯?”莫颜墨白见萧依寂如此,不禁剑眉一蹙,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吟,几乎与此同时,出手如电一闪,便见他的手已经搭在萧依寂的脉腕之上,拿捏良久,俊面便沉了下来,低声问道:“呼吸之间其痛甚烈,经脉血气逆流,你老实说,这一掌,拜何人所赐?”

莫颜墨白话音才落,萧依寂心头便是一骇,偷目观察莫颜墨白,见他面色凝重,两道剑眉紧紧蹙起,知dào

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道:“羽残宫宫主,宋清啸!”

萧依寂话音未落,便听莫颜墨白一声冷哼,明若晓星的眸子中蓦地爆fā

出两道慑人光芒,说不出的诡异。萧依寂佯装不明就里,茫然问到:“可是我这伤治不好了?”

怎奈,莫颜墨白负手而立,星眸冷冷置于树林深处,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dào

他在看什么,那目光多少有些凄然。萧依寂一见之下,也不再等莫颜墨白回话,冷冷一笑道:“既然治不好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反正我萧依寂一声罪孽深重,生在血海之中,死也要死得其所。”他的话,说的豪气干云,心内恨意搅动,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告sù

我,江湖是什么!"

莫颜墨白倏然开口,声音低得有些沙哑,犹如夜枭尖嗥,突兀而瘆人,听起来有些不寒而栗。他的身子仍是没动,侧对着萧依寂,负手望着远方,似是揭开了他一段不想提及的往事。

萧依寂正值怒火中烧,自是没有半分谦逊,阴冷地说道:“江湖?我知dào

我杀一个就值了,杀两个,我赚一个!”

莫颜墨白听罢,不禁哑然,沉吟良久,才舒了一口气,干笑了一声,说道:“好,你跟我来!”

他话音未落,身形确如一纸轻鸢,掠地而行,裹在他身上的真气,激荡着将地上浅草分向两边。他也不管萧依寂是否跟来,也或许他笃定萧依寂一定会来。脚下轻点,身形一变,捷逾流星,比之刚刚更胜一筹,仅是片刻,便快要消失在萧依寂的视线中。

最为诡异的是,此刻正值夜晚,周围树木密集,总是天上挂有一弯弦月,也是不足以看清周围事物。但萧依寂却能清清楚楚看到莫颜墨白的去向,没有半点费力。心念及此,不禁苦笑摇头,这莫颜墨白绝不是要他性命而来,否则刚刚便已经下手,何必故弄玄虚?如此想来,身形一展,脚下一点浅草,宛若一道流星直朝莫颜墨白追去:“莫颜前辈,你这是要去哪?”

谁知,他话才出口,便听莫颜墨白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跟我来便是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接天湖

莫颜墨白声音极冷,他也不好再问,只是跟着莫颜墨白的身形,闪转腾挪,倒也不费什么力qì



越往树林深处,越加潮湿阴暗,他游目之间,身形不禁一滞,不知何时,周围树木已经变成了一种他所不熟悉的样子,在密实的树叶中泻下得一抹月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十分好闻。而此时,深入腹地之中,荒草及膝不说,那脚下泥泞不堪的路多少有些让他不适应,每每轻点,都不能随意而行。萧依寂剑眉微蹙,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正是这时,却听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声音刚劲沉稳,正是出自前方的莫颜墨白:“我这接天湖的确是寒酸了点,你也就勉强将就一下吧!”

听闻莫颜墨白的话,萧依寂赫然大惊,他不知莫颜墨白何种性格,以为莫颜墨白将他刚刚不悦神色,看在眼里,耿耿于怀。旋即,身形一缓,抱拳施礼,歉声说道:“莫颜前辈……”

萧依寂话犹未完,便听莫颜墨白笑道:“不用拘谨,的确是我有失了待客之礼,你好歹也算陌红楼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我也的确很多年,没有待过客了,过了这一段,路就好走了,跟我来吧!”他的声音极尽凄伤,在这微凉的夜里显得尤为苍凉。

“晚辈怎敢!莫颜前辈带路就是了!”萧依寂自知施礼,颔首抱拳,俊面上立时腾起尴尬神色。随着莫颜墨白手指的方向,隐隐约约中透出数点灯火,摇摇曳曳,昏黄凌乱,但仍能现出数角雕梁飞檐,磅礴之下,更显壮阔。

萧依寂复行几步,霍然开朗,弦月正值夜空之上,广场沙星闪烁,夜风一起,潮湿的浅草香迎风而来,四下游目,群峰寂寂,或远或近有着几处灯火,忽明忽暗,黑暗中不知什么生物发出低低呜咽。萧依寂瞟了一眼莫颜墨白,立时哑然,这峰顶乱石林立,除了风声飒然,小虫叽叽,听不到任何认为声音,万籁俱寂之下得接天湖,气势神圣。尤其,月光飞泻下一片银白。

借着月色可见在萧依寂面前一片天阙仙宫,美不胜收。只见眼前曲桥盘旋,朱漆雕栏,竟有数到之多,曲阁交叉,有伸有缩,煞是好kàn

,一片曲桥,架在水潭之上,好不漂亮。弦月高高挂起,较之方才,尤为皎洁,照得这湖面波光粼粼。直射萧依寂的心底,最令萧依寂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接天湖的美景,竟是与陌红楼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群峰环绕,接月洞天的磅礴气势,却是陌红楼所不及。

在曲桥之后,矗立着几座三层小楼,俱是紫檀而成,夜风一抚,清香沁人,令人心胸一畅。这三层小楼,虽是比平常看起来,要朴实厚重得多,却也镂雕飞檐,琉瓦浮顶。尤其在那三层小楼之后,一抹流苏银白接天而落,尚传来隐隐隆隆水鸣,想来小楼之后必是一方深潭,飞珠溅玉,灿若辰星。

“接天湖……”他口中喃喃自话,星眸中可见的波动,久久不能平复心中滋味。倏然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首去寻莫颜墨白,略微茫然问到:“你到底是活人还是……?”

他的话没有问下去,在他看到莫颜墨白眼中闪过那一丝精华时,他便已没有勇气再问下去。然而,莫颜墨白仅是嘴角一挑,浅浅一抹笑意乍现:“你觉得我是活人还是死人?相由心生,佛魔都在你心中!”他的回答,巧妙的避开了萧依寂的问题,却又显得那么高深莫测。

在世人眼中,原本他就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即便他简单的如同一张白纸,他仍是别人眼里的谜。萧依寂微微颔首,星眸中烨烨生辉,恍然似有所悟,如玉俊面也绽起一丝笑意:“无所谓生死,如你,仍然活着,若我,已经死了!”

“和你聊天总不是件太坏的事!”莫颜墨白压低声音,不住赞赏了一句,目光却从未离开萧依寂的俊面半分,良久,才似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苦笑道:“如果,我告sù

你,你很像我,你会怎么想?”

他的声音极低,峰巅山风略强,险些让萧依寂听漏了过去,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震,俊面立时深沉了下来,唇角微张,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只是错愕地看着莫颜墨白。

莫颜墨白见他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不由摇摇头,神色间泛起一抹苦笑,喟然轻叹了一声,多少有些落寞:“吓到了?”

“嗯!”萧依寂木然地点了点头,仍是面色凝重地看着莫颜墨白,心头灵智急掠,旋即,神色一冷,毅然说道:“我不会怎么想,既然我已经成了今日的萧依寂,这条路我就必须走下去。如同你当年一样,明知dào

脱离莫颜族是不明智的选择,还是做的义无反顾!”说罢,他也不再复之前那懦懦神色,只是反首去看那一线流泉,接天而下,将这碧云峰与夜空连成一片。

“看来,我能够放心的把十字战弩交给你了!”沉吟良久,莫颜墨白的声音倏忽而起,刚毅的俊面上突兀地显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萧依寂听得身形一悚,完全呆了,但心中却是犹如一团散沙,无论莫颜墨白此刻再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只是想着莫颜墨白的话,背后渐渐攀起一丝凉意。即便他竭力的克制着自己,却仍是轻颤着问道:“你什么意思?”

莫颜墨白瞥了他一眼,继而游目去看背在萧依寂身后的十字战弩,原本冷峻的面庞,陡然浮起一丝温柔:“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劝你什么了,只是萧依寂你记住,江湖原本就起于混沌,纵后起阴阳,光明,也是徒然。由哪里开始,便由哪里结束。这把十字战弩,我一生携带,虽然苦玉悬刀已经不再,倒也还算一件合手的兵器……”

莫颜墨白话犹未完,萧依寂神色一凛,显是已经知dào

了他的意思,剑眉一蹙,茫然问到:“莫颜前辈,我自知身上有几斤几两功夫,恐还不能将这战弩运用自如!”

“不能?”莫颜墨白略带调笑地看了一眼萧依寂,负手而立,立时神色间也是威凌了几分,口气胸有成竹地说道:“你试试运转腹中内力!”

莫颜墨白话音甫落,萧依寂虽不知他话中意思,却仍是剑眉微微一蹙,双掌一提内力,腹中隐隐一股温热流窜开来,一丝异样的感觉将他周身神经一震,原本剧痛难忍的伤势,竟是有了几分好转。萧依寂知dào

,这是体内的战气累积,但着实没有想到这战气竟有如此效果,顿时惊得哑口无言,惊恐地看着莫颜墨白,不知所措。初升月华泻下皎白,照在萧依寂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然,无力。

“很奇怪?”莫颜墨白反倒不急,脚步缓缓移至萧依寂身侧,倏然猛地发力,双手如鹰扣在萧依寂的肩井大穴上,指力一催,一股巨大的力量,搅着萧依寂的心肺,冲击体内,不由得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在如此寂静的夜晚,异常凄厉。

萧依寂本就肩上有伤,被莫颜墨白一提一拿之下,伤口再次裂开,一股咸腥的鲜血便顺着手臂淌了下来。再看萧依寂,此刻面色惨白,朱唇更是没有半点血色,额头上渗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说不出的痛苦。然而,莫颜墨白并不理会,而是继xù

用手,疾点萧依寂身上几处大穴。一股强横野蛮的内力冲进萧依寂的体内,使之更加的虚弱。那提起的一丝内力,全然埋没在其中。

“啊!”随着萧依寂一声痛呼,只见肩上伤口处一道血箭一闪而出,直奔莫颜墨白面门,飞矢之快,已非凡物可比。莫颜墨白立时已经,电掣之间,双手脱离萧依寂的身体,合zuò

一揖,向前急引,与此同时脚下步子,点尘而起,飞快的向后退去。直退了两丈,却仍是不见那道血箭有丝毫缓和之势,心头怒火顿生,星眸余光回顾,身后已是树林边缘,再不曾有多余退路。

却见莫颜墨白身体在半空中一滞,旋即,体内爆fā

出一股毁天灭地的真气涌动,直将那道血箭撞了出去。那血箭由莫颜墨白身体一侧划过,钉在身后一颗参天古树树干上,立时化为乌有,仅留一支细长的银针,在寒风中显得有些突兀。萧依寂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痛的栽倒了下去,即便强忍着肩头如焚剧痛,还是不住的轻声呻吟,纵然他不想,也不愿在莫颜墨白面前示弱。

莫颜墨白深沉的俊面,仍是带着一丝安然的笑意,游目之间已是确定萧依寂再无大碍,才话锋一转,浅吟一笑:“看来,伤你的人,是想要你的命!”

然而,萧依寂却仅是顾盼一瞬,便也跟着泛起一丝苦笑:“看来,我们的确很像!”他的声音极尽苍然,模糊得犹如呓语,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未能从刚刚的痛苦中脱离出来。终于他苦撑不住,索性也不再勉强,干脆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莫颜墨白,凝注不瞬:“你!我!有谁不想要我的命?”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战弩易主

“这一手,玩的着实狠毒啊!若非我故yì

试探你体内战力是否能够掌握十字战弩,必然也会大意,那一根银针,进入血脉,用不了多少时候,你就会经脉爆裂而亡。”莫颜墨白叹了一声,星眸微微动摇了几分,嵌着深深自责。

“那结果呢?”萧依寂毫不为意,随口问道。他心中极为清楚,莫颜墨白不想说的事,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开口。或许有,只是那个人同样是他的弱点。

“结果?”莫颜墨白心头一凛,旋即,微一颔首,笑道:“果然是成大事的人!不问缘由,只问结果!此刻,陌红楼大敌当前,你能如此安之若素,倒也不负我心!”话音才落,莫颜墨白伸手一扬,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谦然不傲。

此夜清冷,风微停,带着些许落寞,远山之间不时传来一声声尖嗥,藉着屋后传来的隆隆水声,尤为凄厉。峰顶沙星如盘,一弯初升的冷月照的大地一片银芒,落针可见,撞碎了一抹夜色,倒也不失一番味道。不远处的树林沙沙作响,摇晃着银白飞洒,映着莫颜墨白深沉的俊面上,萧依寂微一侧目,星眸立时一怔。他从未发xiàn

,他和莫颜墨白如此的像,甚至一挑眉,那淡漠一切的眸子傲睨天下,一样不信命,只信手中的利刃。

但那也仅是转瞬罢了,他眸色一转,陡然冷了下去:“不重yào

,宿命罢了!”

萧依寂话才出口,便可见莫颜墨白身形一滞,俊面现起一丝惊异,双目更是爆fā

出两道精光,恨恨眺望向远方。良久,才以极为苍凉的口吻说道:“十字战弩以血为媒,以脉引魂,破天之均,血逆龙鳞为巅。浅草栖行,点尘而动,驭风则成。虽然,你体内的战气,仍然十分微弱,但借助龙睛之力,催动体内战气,应该能够勉强操控十字战弩。想要达到掌控之势,恐怕非是一日之功。切忌,不可操之过急,太过求成,更不可将体内战气全然灌进十字战弩。以你现在的功力,只能勉强行之,若是真气涌动太过,十字战弩的力量会扑噬会体内,轻则有断臂之险,全身武功尽废于一旦;重则,被十字战弩力量反噬,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血气逆流而亡。”

莫颜墨白说得苍凉已极,平常十分,但在萧依寂听来,却是为之一悚,俊面立变,星眸也是偷偷观察莫颜墨白的面色,以便知dào

刚刚他说的哪一句尤为重yào

。怎料,这莫颜墨白的城府深沉得紧,口中嗡动而出,脸上却是半分也不曾露出关切。萧依寂心头灵智一转,不禁泛起一丝微笑,佯装茫然地追问道:“我该怎么做?”

萧依寂的俊面上略微带着迷茫神色,但在莫颜墨白看来,那实在是有些试探,索性左手恣意一挥,如玉俊面上立现不悦神色,示意萧依寂不要得寸进尺。

萧依寂一见,心中一沉,知dào

要糟,正欲开口解释。却见,莫颜墨白嘴角牵动了一下,似是有些话还未说完。沉吟半晌,他才轻叹了一声,似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幽幽开口:“萧依寂,好好利用十字战弩,它不仅仅是用来获得名利的工具。”说罢,那伟岸的身形,也是略为一松,颓然了下去。

他的声音透尽不舍,余音缭绕在天地之间,倏忽中,老态毕露,一种英雄落寞的无奈,将他与这接天湖,化为一处,血脉相生。任凭凉风吹动他乱舞的黑发,怎也吹不去他透骨的悲恸。

“我会的!”萧依寂唇角轻启,报以一剂浅笑,目光冷冽:“如同,我对待落痕一样!”

莫颜墨白剑眉一蹙,神情凄切,唇角几次轻启,却不曾有半句话语。只是望着萧依寂背上的十字战弩,愣愣出神,犹如面对一位挚友。萧依寂几乎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却又不忍打扰。藉着月光,十字战弩青光流转,泻若霓虹,道道青芒,掩月而释。十字战弩的弩槽之中,渐渐显现一片璀璨,丝丝光羽,凝入悬刀,泛起一抹妖异的血色。

萧依寂心头亦是浮起一丝苦涩,他是一个杀手,他最清楚杀手的剑,就如同他的命一般重yào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只要他的手中,仗着落痕,他就绝无半点退缩,即便千军万马在前,他也能坦然自若。此刻,看见莫颜墨白如此不舍,他心头更不是滋味。

沉吟半刻,萧依寂终究还是敌不过他内心的挣扎,将十字战弩由背上解下,剑眉一轩,星眸泛辉,牙齿紧紧咬着朱唇,半启嗡动,笑道:“莫颜前辈,既然舍不得,干脆就留下来,这十字战弩是由您一手打造,虽然现在它已不复当年……”

萧依寂的话,还未说完,便见莫颜墨白伸手一抚,那把十字战弩,仿若一道流星,便已经安然扣在莫颜墨白的臂膀之上,弩臂深深嵌进莫颜墨白的手臂,分毫不差,似是在宣告,莫颜墨白才是它真zhèng

的主人,而他,还差得太远。三柄寒光利刃冲起三道冷芒,莫颜墨白站立的三丈之内,劲风四起,滚滚扑面而来的潮湿泥土气息,更令萧依寂呼吸一窒,多少有些失意。

“留下来?”莫颜墨白意味深长地问道,旋即俊面上多了一丝笑意,继而又问:“现在的你,身受重伤,血脉经络闭阻,血气上涌得厉害,不是你体内战气护身,恐怕已经气绝身亡,万没有活着的道理。宋清啸那一掌,不仅用了十成功力,更是扣住了你的肺俞穴,两伤其加,即便是我,也并未能全身而退!你此刻,打算把十字战弩留给我?用什么去对付陌红楼外的那群人?”

莫颜墨白说到最后,俊面攀起一丝愠色,口中冷叱,神情更是十分凝重。萧依寂知dào

他说这话,绝非危言耸听,自己五内如焚更是灼得他痛不欲生,背后不断渗出冷汗,他清楚这是虚弱的表现,尤其当莫颜墨白说道宋清啸那群人,仍在陌红楼前时,阵阵怒波摧残着他仅有的理智,那被压制的血气,倏忽翻涌起来,他口中不禁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险些昏死过去。

血,此刻,只有无尽的血,才能够让他看起来,安静一点。由体内荡出道道真气,直将接天湖染得咸腥,滔天的恨意,翻滚在他的胸腹之中,横冲直撞。萧依寂只恨,自己实在不堪一击,却不曾惦记十字战弩分毫。放qì

十字战弩,无论是他,还是陌红楼,都在劫难逃。然而,他仅是冷冷一笑,星眸中荡起说不尽的孤傲:“不需yào

!我知dào

我在做什么!君子有成人之美.而且,即便没有十字战弩,那群人,想要我的命,也没有那么容易!”说罢,星眸目光一闪,冷芒如电。

萧依寂的俊面,冷傲已极,浅笑而现出坚毅的唇角,愈加残忍。声音落了许久,莫颜墨白才黯然点了点头,似是默许他的轻狂年少:“带它离开这里,它有它的天下,不该留在我的身边。”

说话之间,莫颜墨白身形一闪,横飘三尺,已经到了萧依寂身后。这一手功夫,着实让萧依寂大惊失色,他几乎感觉不到莫颜墨白的存zài

,倘若他由自己后侧欺进,必是全然不知。想到这里,心头更是泛起一丝后怕。

“它有属于自己的宿命,并不属于这里。”莫颜墨白浅笑说道,将十字战弩由臂上取下,又不禁喃喃暗语,声音宛如箫鸣,飘渺苍凉:“笛弄悲切惊碧云,碎弦三生话接天,云巅无痕风自起,袖手未出剑凝寒!”

空灵已极,鬼魅飘忽不足以形容其诡异,当莫颜墨白唇角嗡动到最后,萧依寂只觉自己周身血液为之禁锢,随着莫颜墨白的缓步移动,一股陡然冲天的戾气,将这峰巅与凡尘隔离,飒飒夜风,衬着弩弦嗡声四起。却见莫颜墨白恣意随手一挥,十字战弩倏地发出一道寒光,摄人心神,挟着一阵刚猛厉啸,划过苍穹。还未及萧依寂反应,那峰下一角传来隆隆巨石坍塌之声,犹如雷鸣。迸裂声绝,便见坍塌处窜起一道火光,藉着山风,愈加肆虐起来。

“这……”萧依寂唇角轻启,惊得目瞪口呆,他哪曾想过,莫颜墨白功力卓绝到如此地步?随手而来,便是致命的杀招。

“离开!”莫颜墨白的眸子惊现一丝不可动摇的坚定,微一颔首,刚毅的面庞才又陡然下陷温柔,黯然道:“那里便是离开的路!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现在是真实的吗?”沉吟良久,萧依寂哑然无语,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面前这个男人给他带来的压迫力,那种来自心灵的震撼,都让他感到不能自己。

“真实?”莫颜墨白神情惊诧,幽幽脱口,星眸一闪,微微摇头:“我,来自你的内心!世上本就没有几件事是真实的,你何必在意?所谓真实,不过是你没有看到最终的答案;所谓虚假,也不过是你自己看透了真实,赋予的答案。”他的话,说的极为高深,显得有些神mì

莫测,却又听上去,如此的无法反驳。

第一百八十五章 苏醒

还未及萧依寂再问,体内那一股被压制的血气,蓦地爆fā

出来。丝丝冷汗,将后背完全打湿,这碧云峰的夜风此刻着实有些冷得刻骨,巨痛犹如阵阵怒涛般地摧残着他的神经。与此同时,莫颜墨白的话,深入脑海,似是绕梁余音,久挥而不去,浩瀚如万钧之力,冲进肺腑,竟是令他强行提起的一丝真气,全然溃散。随着莫颜墨白的话语,胸内伤势更是发作。内伤大冲之下,萧依寂只觉气血翻涌得厉害,腹内丹田阵阵绞痛几乎让他昏阙过去。

“自碧云峰以西,入雪峰,复行三日,水火交融,地脉丛生,草木繁盛;倚天交接密林深处,脉脉星云,引雷而动,巨石环抱之中,岩石蒸腾,鱼贝畏矣,百丈之内盘绕,聚之不离,亦不肯散去。洞府高阔,岩成碧陨。将天下,以白玉铺手为界,天鬼为分,入则无锋无芒,星隐月黯。水行而动,俯首畏之,方始为终。蔽月天光,长剑如挑,以气养血,血生力,力化无形,凝天地而发……”

莫颜墨白的声音极尽苍凉,低沉有力,响彻云霄,贯绕山林,历久不歇,朝着清远深邃的高空开去,一遍遍回荡在萧依寂的心底。此刻莫颜墨白竟是以极强的内力,强行侵入萧依寂的每一条经脉,破开萧依寂被闭阻的奇经八脉,只见萧依寂的面色渐渐由惨白变得有了一丝血气,较前巨痛而深锁的剑眉,亦是舒了几分,断断续续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然而,莫颜墨白的低吟仍旧未停,而是继xù

飘荡开去,挟着狂风巨浪,将山林之间的苍松古柏,激起一层层绵延千里的林海波涛。霎时间,整个碧云山巅树影摇曳,飞沙走石,星月暗淡无光。无尽的杀戾包裹着莫颜墨白,灼灼黑发倒飞,星眸中冷傲得不可一世,轻蔑地睨着万物苍生,身体亦是冉冉而起,轻如棉絮,瞬息之间,已离开地面数尺高低。他身后的小楼,似是经不住这般剧烈的摧残,不断发出吱呀的声音,小楼上微微开启得一角窗棂,探出一张精灵小巧得娇靥,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的莫颜墨白和萧依寂,莞尔轻笑,便又将窗子紧闭。

肆虐得狂风卷起枯叶扬尘,沙石杂草渐渐将接天湖掩埋在一片漫天的黄沙之中,仿佛要将天地搅碎一般,只有那古老的声音,仍铭刻在每一条血脉:

“龙睛启,羽衣翎,青山隐,狂沙陷,大漠烟荒天下;铭梵著,冷幽伤,弄波起,落无常,弦曲一声霸王!血战道,无其伤,生死一念乾红装。脉涩生止,止境则为道,逆法转为生,推三里,肺俞之脉,以血饮剑,试其锋,光羽表里,贯注如虚,方达入门。亡道者,气成一炼,势成一炼;内气涌者,扣命门激矣,势冲脉关,成者亡,败者亦亡……落月者,体强横,力劲内敛,八脉各异,以心经为常,得异者压天下之能。闻玉以稀,以精体则更盛。‘云步前送,收,龙吟百啸,剑吟流光走,凌者百达,轻动者,飞剑行之;逆行气血,方止则达,经脉离心,一旋为主,风为奴,剑为旗,冽冽势,挑灯长刺,回首月者,磅礴涌动,游游隐隐,迫于其势……’实则,云乾未已,反势为扫,龙吟百啸,剑吟流光走,凌者百达,与苍生为凭,折其戾猛,扑其鸠尾,攻其肋下,轻动,御剑藉风行之;逆行血气,方止则达,经脉离心,战者,以旋为主,风为奴,剑为旗,冽冽势,挑灯长刺,回首月者,以为战,亡之外,磅礴涌动,游游脉脉,迫于其势,微若浩瀚,猛如潺湲……”

耳畔莫颜墨白那极尽苍凉空灵的声音,渐行渐远,却仍是在萧依寂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与之同来的是体内一阵阵的舒畅感觉,侵入萧依寂体内的真气,化成一阵阵暖流,护着他的脏腑,巨痛之感完全消失。天地最终归于沉寂,但萧依寂此刻却是五味杂陈,心头似有千斤石,想要呼吸都十分困难。即便他挖空心思,却仍不明白莫颜墨白的话中意思,最令他震惊的却是,他最后说出的心法,竟是与自己之前知dào

的心法完全不同。莫颜墨白所说的落月者又是什么?

他正如是作想,紧锁的剑眉却是突兀的一舒,而后扣得更紧,双手凝力一推,一股绵绵无尽的真气,游走全身,竟是将他自身的真气全然泄尽,无形万钧之力,挟着翻天蹈海之势,灌进胸腹内,顿时令他气节血涌。内视心肺间,更是惊得他身形一委,体内的战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较前身体的剧痛也是渐渐褪去,一股无匹的力量隐隐的流转在丹田之中,几欲爆fā

出来。心念到此,赫然就是一震,自己刚刚完全是按莫颜墨白改动的落月心法而运用内气,没想到竟会是自己体内的战气提升到如此地步,这怎能让他不骇然?

莫颜墨白的声音终究消失殆尽,替代的则是杀伐声不断。不断累积的战气,极为快速的恢复着萧依寂的伤势,无奈宋清啸那突然袭来的一掌过于歹毒,即便此刻战气护体,也不能全然将伤势恢复如初,尤其之前萧依寂肩上伤重,流血过多,体力已经大不如前。

他试着将自己的内力压制到最平稳的状态,哪知,他才刚一提真气,那股蛮横的战气便在他体内搅着五脏六腑,肝肠寸断,迫使着他紧闭的双眼突兀睁开,两道精光立现,那突如其来的骄阳烈日,让他感到头痛欲裂,加之刚刚体内无法承shòu的真气,险些一口气绝,再次昏死过去。

体内磅礴涌动的内力,与之他睁眼同时,由内爆fā

出来,瞬间将他身体所在方圆一里之内,扬尘蒙蒙,狂风瞬息,潮湿的泥土气息越来越重,席卷而来的风沙似是要将这这片土地搅碎一般。直吹得在场的英雄豪杰以袖掩面,眯着眼观察着场中得情形。

萧依寂此刻星眸两道精光立敛,平静地扫视着四周,如同石木,冷冷地瞥着一张又一张或丑陋或怕人的面孔,心中泛起无尽的不屑。看那一幅幅嘴脸,也仅仅是看着,轻蔑得如同上神,任凭体内战气滋生,膨胀,将他杀戮的心思爆fā

出来,尤其当他的星眸,扫至宋清啸时,微微泛起的波动,更是让他的心坚定了下来。

一个人真zhèng

想要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没有太多的言语,更不会有太多的表情。正因为他已经决定,并且他们不共戴天,他的心坚定的如同利刃一般,足以穿透一切。

“杀了他!”宋清啸此刻见萧依寂转醒,气势尤为惊人,不由心头一悚,灵智急转,知dào

绝不能让萧依寂完全清醒过来,随即便是一声暴喝。

宋清啸话音未落,就见他身旁青光一闪,旋即一道极快人影挟这一柄冷焰森森的利刃,扑奔萧依寂。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在场诸位能胜其者,也是寥寥无几。那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宋清啸座下啸傲天。方才啸傲天没能一展身手,此刻听到宋清啸下达命令,终于按耐不住,第一个冲了出来。

啸傲天此人本就城府极深,见萧依寂身形仍旋在半空,心中顿生一计。飞驰中硕风刀交由左手,长袖一抚,抖手便是一道极冷寒光,挟着一阵清越厉啸,宛如流星,直奔萧依寂前心。啸傲天打出这道凌寒着实下手阴狠毒辣,便是看准了萧依寂此刻动弹不得,才以十分猛力发出,以求捷逾瞬息。

纵然萧依寂此刻身体周围裹着厉风,仍是无法拖延住那道袖箭的速度,然而萧依寂只是冷冷的看着,俊面上无丝毫感情,星眸亦是没有半分摇曳,似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长风已冷,风云变色,就在那道袖箭接触到萧依寂胸膛的一刹那,血溅了一地,青蒙寒冷的箭光终于消失,没在血肉之中,贴着萧依寂的心脉,想再近半分,也是再无可能。

挡在萧依寂面前的,是一个极其瘦弱的人影,面色如死人一般惨白,但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仍是显露着他目空一切的狂妄,嘴角上一弧浅笑,不置可否得嘲弄着面前那个飞扑而至的男人。旋即,脚下轻点,弄尘不惊,蒲草般的身形竟是迎着冷冽的刀光,撞了上去。

“碎月!”随着洛吟霜一声惊诧,那一道人影赫然旋进刀光之中,只一阵清越龙吟,刀光陡然大盛了起来。两道掩日光辉缠斗在一处,极细无情,碎月那一柄追星,宛如灵蛇一般,盘着硕风,身形紧随啸傲天,倏地一旋,阴柔的一掌翻然攻其肋下。这一掌端的是刻毒无比,啸傲天一见之下,面色立变,刀势才接触到碎月的身体,却又不得不放qì

,飞身暴退了两丈有余,悻悻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被擒

“啸傲天,今日你羽残宫率众前来,我本不想多提,是你自己不知好狂风渐渐平息,碎月单手负在背后,卓然立在战圈中央,眸中傲睨,手中仍是仅仅攥着啸傲天发出得那只袖箭,整只手几乎已经被血染尽,温热地不甘心留到地面,耀目日华下,泛起一道道瑰丽得血色。然而碎月丝毫不为所动,仅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手中袖箭,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道:“啸傲天,就拿这点本事出来,也想杀萧依寂?未免太过笑话了吧?”

碎月声音极轻,语气十分平常,甚至那双平静的眸子中笑意盈盈,但在啸傲天眼中,却是天大的耻辱,自己竟被一个重伤垂死的人,逼到倒退,怎能让他不感到愤nù

。只是此刻碍于江湖群雄,没有暴起发难,面色却是凄厉怕人得厉害,沉声说道:“即便你碎月插手又怎样?我惧你不成?”

“碎月!”洛吟霜柳眉紧锁,娇靥凝霜,轻咛一声,显是话中有话,樱唇几次轻启却都没有问出来,只有一双凤目,微微泛红,几欲奔去救他。但当她看到碎月背在背后的手,朝她示意让她站在远处不要靠近时,洛吟霜这才恍然似有所悟:“碎月,你的伤……”

然而,碎月仅是报以一剂浅笑,淡淡开口说道:“不必为我担心,我知dào

我伤得很重,但对付啸傲天和这群人足够了!”说着,目光一旋,冷冽撞上那微带诧异的脸,声音陡然冷了下去:“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今日谁也别想动陌红楼一分一毫!”

“毫”字出口,追星蓦地爆fā

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碎月手上轻轻一抖,一道耀目的光弧,扑奔丈外古柏巨树,只听得一声震天裂地的巨响,一线光辉没进巨树,沙石滚动,巨树应声而倒,树干迅速干枯,碎如粉砾,而碎月却仍是笑意依然,眸中微微挑衅着啸傲天,身上散发出来得气势却是愈加骇人。

巨响才落,人声再次鼎沸了起来。万没有人想到,碎月伤重,剑势还能够如此凌厉,不禁惊得面面相觑,不时低声攀谈。身后的叶雨枫更是惊得哑口无言,面色数变,想要启齿,最终却又忍了下去。只是略微劝慰道:“碎月,注意你肩上……”他没有再说下去,也只能说到这里,这是对于碎月最好的认同。心念及此,不禁苦笑,自己最不信任的人,此刻竟是站在战圈之中,代替萧依寂,对抗整个江湖。他惨白的俊面上,嘴角渗着殷殷血迹,朱唇早已没有丝毫血色,但在他的眉间却找不到半分痛楚神色,仗着一柄极细的追星,卓然而立,淡漠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放肆的笑意,放佛他从未受伤一般。而只有叶雨枫最清楚,此刻的碎月,是强忍着经脉碎裂的剧痛硬撑着站在这里。恐怕今日,他是不打算活着离开。

叶雨枫的话很轻,轻到只有碎月听到,然而,这一句话却是让碎月微微侧目,星眸中荡起一丝动摇。但那仅是片刻的事,旋即,他俊面一沉,阴冷地说道:“我碎月今天站在这……”

碎月话犹未完,只觉身前劲风扑面,一道银光便劈头砍来。碎月一惊,手中长剑一格,仓皇中暴退一丈,身形踉跄了数步,才得以稳住身形,眉间立现痛苦神色,嘴角那丝血迹更是明显了几分。凝目一扫,心中不禁怒火中烧,那一刀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他逼退得啸傲天,此时竟是趁着自己分心之际,突然袭击,设非他早有准bèi

,这一刀恐怕已经要了他的性命。想到这里,火气更是上涌,追星剑尖一旋,一声清脆剑吟,挟着寒光,便朝啸傲天扑了出去。

“试试我的!”碎月身形一旋,剑光蓦地爆fā

出一阵强光,与此同时,追星中途变式,直向啸傲天的鸠尾穴刺去。怎奈碎月伤重,损及肺腑,这一剑仍显稍迟,被啸傲天的刀一格一撞之间,身体倒飞了出去一丈有余。

碎月身形还未立稳,便听身后一阵狂傲笑声,不绝于耳:“刚刚你迫我倒退,两丈有余,现在我们扯平了。碎月,受死吧!”啸傲天口中大喝一声,刀起一式,变扫为劈,直袭碎月肩头,突变的刀势迫着碎月肩上大穴,使碎月行动受阻,森森冷焰激荡着碎月染血的长衫飘飘而起,将碎月肩上的伤口更是暴露无遗。啸傲天显是听到了刚刚叶雨枫的劝慰,这一刀来势凶狠不说,单那穴位拿捏和那无以匹及的刀势便用上了八层功力,准bèi

给予碎月致命一击。

但他愈是接近碎月,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感渐渐攀上心头。他没有他想的慌张,更没有躲闪,而是长剑一抖,脚下云步一旋,身形腾空而起,瞬息之间,连连攻出九道剑光,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光网,以锁住啸傲天的退路。剑qì

中裹着得暴戾让啸傲天感到从所未有的不安,逼迫着他的刀势,渐渐缩小。

啸傲天猛地脚尖一点地面,身形一变,捷逾飞矢,慌忙间硕风刀反手封出一道夺目刀光,力量之大,比之浩瀚,却未能对碎月造成一点伤害,仅是解了他的困境。啸傲天飞奔之中,突感身后一道刺骨的冷风,侵袭而来。未及他想,腰间猛地一沉,横飘了出去,追星长剑贴衣扫过,惊得他俊面颜色剧变,额头不由渗出一层细汗。

碎月一击不成,身形猛地一旋,长剑交由左手,朝啸傲天胸前猛地一荡,接着蛮力将啸傲天的身形撞出三尺,长剑倏忽变式,朝他的心脉猛刺。啸傲天嘴角一挑,泛起一丝笑意,还未及碎月反应,却见啸傲天手上一动,不知由何处抽出一柄短刃,流星轻闪,便在碎月手臂内侧刺了进去。

鲜红的血由腕子喷涌出来,带着碎月吃痛的低吼,传遍整块空地,回应着阵阵喊杀声,更是让碎月感到内心最深沉的绝望。啸傲天的短刃刺中了他腕上大穴,碎月想要妄图提起一丝真气却是不能。腕间的剧痛,渐渐使他的愤nù

平静了下来,心内不禁苦笑轻叹了一声,他早知dào

自己会有这一天,只是从未想过自己竟是死在这样一个卑鄙小人的手上!

“碎月!”洛吟霜娇躯一震,粉面大变,接着纤纤玉指一按剑上哑簧,嗡然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乍现,一泓秋水,已横在身前,娇呼声中就要冲上前去。

“站在那别动!”碎月忍着巨痛,口中低吼一声还未落,他只觉胸内血气上撞,哽嗓一甜,嘴角便渗出殷殷血渍。消瘦如同蒲草得身形也是摇摇欲倒。此刻的他,哪里还覆平日里那狂傲神mì

?哪里还是那个心思缜密,手段毒辣的碎月?

“没想到碎月也会怜香惜玉?看来这嵌晞楼主的女儿果然有些手段,竟然能将陌红楼两大杀手,收于自己裙下,为自己所用,岂是我等人俗人可比?”啸傲天俊面骄矜,笑意吟吟地打量着洛吟霜,眸子更是不停的在洛吟霜胸前旋着,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洛吟霜哪曾想到,啸傲天竟如此出言不逊,他话才刚一出口,她便娇靥一沉,一双明眸倏地冷下去,瓠犀贝齿紧紧咬着樱唇,直气得娇躯瑟瑟发抖,玉臂轻轻一挥,玉腕翻处,飞寒乍起一抹冷光。随手一挥,置于身侧,娇声厉叱道:“你再说一次?”

“嵌晞楼的大小姐,落魄到寄人篱下……啧啧……不过,洛宇那个短命鬼,能生出一个你这么貌美倾城的女儿,倒也该瞑目了。”啸傲天口中讥讽的话语不断,星眸不时瞟着洛吟霜的胸前,淫笑连连,旋即,他话锋一转,直白得更加明目张胆:“洛吟霜,今日不管怎样,陌红楼中所有的人,都要死,碎月和萧依寂也绝不会幸免,不如此刻弃暗投明,我自当在宫主面前保你!”说罢,洛吟霜明眸一闪,一泓秋水盯着宋清啸那张阴沉的脸,一瞬不瞬,唇角冷笑,道:“宋宫主,你说世伯盗取苦玉,请问你可有证据?我又请问,在场诸位,宋宫主扬言天下已经取得苦玉,你们之中又有谁,见过苦玉?或者说,又有谁在羽残宫见过与苦玉相关的那个少年,听他亲口说过将苦玉交付于了宋宫主?你们这群所谓的江湖中的大英雄,大豪杰,竟然笨到如此被人利用,还真是一大天下奇闻!”娇呼未绝,飞寒剑尖一旋,剑刃陡添一抹寒意,以剑尖指向宋清啸的心脉。

宋清啸哪时受过如此晚辈奚落?洛吟霜说话之间,一张深沉的面上,鼻翼微张,双唇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只是那神情自若的紧,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洛吟霜不要!退后!”随着碎月一声厉喝,洛吟霜蠢蠢欲动的身形戛然止住,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黛眉一蹙,有些不知所措。然而,碎月的一声呼喝,换来得却是腕间传来的砭骨之痛,几乎让他的身形一委,一口浊气上涌,险些昏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妄言

人群中一浪高过一浪的戏谑语声,嘲弄得大笑,终究让一切都变得多余。没有人在乎碎月是不是痛苦,是不是在流血,更没有会同情这个一生杀了无数生灵的人。对于碎月,更多的人恨之入骨,恨不得自己能将他抽筋剥皮,不除不快。而此刻,碎月的痛呼,更是令在场许多人感到无比畅快。

“杀了他……”

“杀了碎月……”

“灭杀萧依寂……捣毁陌红楼……”

“啸少侠,好样的,给我们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杀了碎月,用他的人头来祭死去的兄弟们……”

“对,用他的命,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

“你听到了,不要怪我,你能死到我手里也算便宜你了!”啸傲天冷笑说道,星眸玩虐地看着碎月,手中不时转动一下那柄嵌在碎月腕间的短刃,看着自己带给碎月的痛苦和呻吟,他不由得放声大笑,狂妄已极:“碎月?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扬言要动陌红楼,先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吗?嚣张啊?怎么不嚣张了?我今天会让你亲眼看着陌红楼消失!”啸傲天话音未落,短刃一掀再次深深刺了进去,刀光一闪,血色立现,疼得碎月猛地弓起身子,惨白如纸的俊面上,倏地腾起一丝涨红。他身子因为剧痛微微抽搐,玉牙却是狠狠咬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一双几欲喷火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啸傲天残忍的俊面,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愤nù



碎月隐忍着的表情,更是让啸傲天的狂妄滋生,嘲讽地桀桀冷笑:“很不服啊?碎月啊,连江湖三大杀手都要退畏三分的人,居然会出来送死,哈哈哈哈……”他的话没有继xù

下去,被一声变本加厉的仰天大笑代替,最终消失殆尽,只有寒光凛凛的利刃,停在啸傲天的后心上,不曾有半寸离开。一股阴冷的寒气冲进啸傲天的身体,面色巨变。那股慑人的威胁下,想要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却是感到自己喉头有说不出的难受,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窜上心头。

“放开他!”那男人挑挑眉,微微将头一偏,示意啸傲天不要轻举妄动,然而那一抹嘴角嵌着的笑意,却是让啸傲天心头一冷,手上的力道也是泄了几分。

“凭什么?”啸傲天纵是此刻心胆俱裂,仍是俊面含笑,有恃无恐地说道,语气中显是轻蔑。他笃定他不会下手,手上一旋,短刃猛地脱开碎月腕子,朝身后之人反刺。但那一刺,仅是推出不足半尺,只觉手中匕首如遇重岭相阻,再难移动分毫。即便他将真气贯注短刃之中,蓦地爆fā

,竟是被身后力量震得身子前倾,踉跄了数步,而那冷冷的剑尖,却仍是逼着他的后心。

“碎月的命,你没有资格碰!”那男人声音低沉的可怕,听起来像是从哽嗓中嘶吼出来,他几乎一字一顿的说,言中血腥,直逼啸傲天。与此同时,剑刃突兀地向前,旋进啸傲天的长衫之中,却没有刺破皮肉。剑光在日华之下泛起夺目银辉,赫然凌厉了几分。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啸傲天口中怒叱一声,显是被这男人的长剑逼得有些浮躁,星眸急转,在脑海中腾起无数种刻毒的办法,全都集于一点。而最令他懊恼的是,虽然这人在自己身后,自己竟是完全捕捉不到他的位置,仿佛这个人是飘在半空中一般,心念及此,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寒。

“阴魂不散?”那男人俊面不屑,剑眉微蹙,嘴哂冷笑道:“你在碎月身上加注的痛苦,我会一点一点在你身上讨回来,我会让你比他更痛苦!”他的话如同耳语,眸中浅笑,微微带着讽刺。

语声未落,只见长剑一旋,便直刺了下去。几乎与此同时,啸傲天脚下猛地一旋,飞纵出两丈有余。他飞纵之间,转首一望,顿时惊得膛目结舌,只觉得喉头发紧,那一柄极细的剑追着他的身形而来,丝毫没有半点缓和。尤其那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此刻扬着诡异的笑意,星眸中不带一点感情,更是让他如坠冰窟。他自是知dào

不能多想,身形却是一滞。正是如此,身后一阵劲风刺骨,啸傲天几乎想都未想,便是一晃,躲过长剑,手上硕风盈·满破钧之势回扫。

这一刀乃是在啸傲天惊怒交加下发出,力道之猛,鲜有敌手,亦是迫得身后那男人轻点落尘,身形宛如一只飞雁,向后划去。直退了三四个身位,才蓦地一旋,躲过刀势,仗剑而立,鬼气森森地看着面前这个囊中之物。

“好强!”啸傲天看着对面的男人,惴惴不安,星眸几次扫到那男人的俊面,都感到阵阵胆寒。他目光如刀,睿智而锋利,还未杀人,便已经足够把一切穿透;此刻,他竟是弃了自己的剑,倚着追星,立在空地处,淡淡地看着他,如同看一座坟墓,眸中掀不起一丝波光。最为引人注意的,仍是他身后背着得那个包袱,看起来沉重异常。

这个男人正是萧依寂,此刻他卓然而立,星目冷冷泛辉,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炯炯目光注视而畏怯半分,更是对人群中目瞪口呆的人视而不见。口中只是淡淡询问:“碎月,你没事吧?”

碎月仅是剑眉紧锁,摇了摇头,却是忍不住呼吸之间的急促:“放心,还死不了!只让你当陌红楼第一,岂不是很无聊?”说罢,嘴角牵动了几下,才勉强苦笑了起来。

萧依寂微微侧目,见碎月如此神情,便是一怔,心中立时一阵难过。他何时见过碎月如此狼狈,即便是在假矗天堡中,遇到那恐怖的黑衣人,他也能安之若素,而现在,面前那个如同血人的碎月,意志消沉,再无半分斗志,身上骇人的伤口,皮肉外翻泛白,他知dào

那是流血过多造成的,可他却无法帮他分担半点。

他突然就明白了他在潇城的决定,永无休止的杀戮,带来的只是杀戮,再无其他。在死亡面前,没有人能够幸免,即便这个人强如碎月。心中隐隐得另一种感情,却是将他的疯狂彻底激发,无论这个人是谁,无论这个人有多厉害,只要伤了他在乎的人,他即便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他回首看着陌红楼前站定得一个又一个身影,心中那丝疯狂,终究坚定了下来。纵然他不愿意,但形势所迫,别无他选。心念已定,萧依寂星目一旋,口中朗声大喝道:“想必方才洛姑娘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你们怎知dào

宋清啸真的得到了苦玉?今日站在这里的人,有冲我萧依寂来的,有冲碎月来的,但是更多的人,我想你们很清楚自己为了什么而来,受人蛊惑,还如此义正言辞,枉称英雄豪杰!苦玉若是真的现世,难道我这个羊皮卷的守护者会不知dào

?”

萧依寂的声音清越嘹亮,贯彻云霄,在群山中回荡,激起阵阵宿鸟的振翅声,竟是将这原本喧闹的战场抚平下来。那群所谓的江湖豪杰,顾盼之间显是忌讳,不时瞟向萧依寂与宋清啸,一时间不知dào

该相信谁说的话。萧依寂仅是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口中继而反问:“看来,是时候请宋宫主出面解释清楚了!”话中挑衅意味,不言而喻,直逼宋清啸。

宋清啸心知要糟,老脸上腾起一丝古怪的神色,口中干笑了两声,唇角却仅是微微一动,不悦地冷冷质问道:“老夫好歹也在江湖中走动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苦玉,甘愿舍弃羽残宫这么多年的心血不成?”

宋清啸话声未落,便见一个胖大老头由人群中钻了出来,手摇折扇,一身锦缎华服,俨如一派富甲乡绅,丝毫没有江湖中人的煞气。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穿紧身黑衣的男人,身形略瘦,但那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是显得他极为强壮,此人以银色面具相配,手中把平淡无奇的长剑,如同他散发出的气势一样,神mì

已极。然而,对于萧依寂来说,那是一个噩梦一般的存zài

。那男人似乎发xiàn

萧依寂在看他,竟是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那胖大老头身体才越过人群,高呼声便传了出来:“不要听萧依寂的,他这是混淆我们,在场诸位,到现在我也就和各位明说了,我当日收到请帖,便早早赶去,希望能提前一观苦玉风采。宋宫主也不是吝啬之人,所以在下实jì

上早已经见过苦玉,也和盗走苦玉的人交过手。”

听着胖老头一说,萧依寂心头不由一沉,剑眉微微蹙起,暗恨自己上次没能将他解决,星眸中点点狠戾渐渐涌起。人群中更是掀起一片哗然,不时有人追问情况。而那胖大老头瞥了一眼萧依寂,面带微笑道:“这盗走苦玉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陌红楼座下第一杀手:碎月!”

第一百八十八章 相助

萧依寂身形一凛,赫然大惊,星目一旋,就朝碎月方向望去,却见碎月仅是报以一记冷笑,黯然摇了摇头,摊手做无奈状,心中无名业火顿起,五内如焚,握拳的手直捏得咯咯作响,低吼道:“公孙羽,或者我该叫你公孙习碧,上次我陌红楼饶你一死,今日你竟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胡说八道,罪无可恕!”

恕字说口,萧依寂的身形已是化作一道流星,朝公孙羽袭去。飞扑一种的无意一瞥,却是让萧依寂的冲起的速度,缓和了下来。那是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平静得有些凄厉怕人,似有所思地观望着战圈之中所发生的一切,不急不怒,看得萧依寂心头一窒,他从未在仇天正的脸上见过那样的神情,心中一抹不安也更加确定了他的判断。

只是此刻的自己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半点回旋余地,这更使他懊悔不已,他无法袖手不管,索性眸子一冷,长剑不停,直刺公孙羽腰际。

哪知,公孙羽描金折扇一合一启,信手而来,仅是轻轻一磕,便是将攻来长剑击偏,旋即手上一阵微微抖动,翩翩扇影就朝萧依寂身上九大要穴笼罩而来。那九道扇影,飞扑而来,金光大作,瞬息之间形成一道光幕。萧依寂长剑倏然变式,腰际一沉,那九道扇影竟是贴着萧依寂的胸膛扫过,削下一缕黑发,令萧依寂惊愕不已,只要自己在晚上半寸,恐怕就要生生被削下一块肉去。想到这里,将心一横,长剑横扫,一道无匹剑光,挟着一道妖异的猩红,苍莽奔出。

公孙羽一击未成,被剑势一迫,巨大的真气涌动竟是将他的退路封死,压迫着他的五脏六腑,难受之极,就欲逃走。怎料他身形还未动,萧依寂那一剑便已经攻到,快速绝伦,宛若飞矢。脚下云步,更是巧妙。眸中目光,阴狠已极。公孙羽惊得撤步闪身,身形蓦地上旋,却不知已经落入绝地。

那一抹诡异的冷笑,在他旋身而上的同时,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点流星便朝公孙羽哽嗓刺去。这一剑极为简单,没有任何挽式,更没有剑花,看似平淡无常,却极为使用。公孙羽腾起在空中的胖大身子,几次想要旋身,都未能如愿,显是已经被萧依寂封住了所有退路。那神情中的恐惧,愈加明显,口中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日华已经偏西,西天边薄雾余晖,映照着大地一片祥和,不远处的村庄已经渐渐升起了袅袅炊烟,那一轮血色的轮盘,半遮山下,山林映照如血,正如陌红楼前这场大战,血染浅草。山林中,渐渐已听不到宿鸟的鸣叫。大地沉寂,东天边隐隐现出一弯弦月,暮色笼罩下,一行鲜血流淌,人未回,长剑回撤猛扫,只听得一声穿云裂石般的撞击声后,战圈中泛起无数火花,那一道身影,极速下落,滴滴鲜血最后将浅草染红,追星剑吟清啸,似是悲鸣着身旁那个身影,撑着追星剑,微微单膝跪倒,肩上的伤口再次血流如注,面色惨白如同一张白纸,眉间紧锁痛意,嘴角沁出的丝丝鲜血,更是让他看起来无比痛楚。

那一柄冷焰寒刀,被他的长剑击落,直直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啸傲天的身体也是被剑qì

激荡得倒飞出去,直撞在一棵巨树上,才落了下来,那巨树被震得一阵摇晃,松针落了一地。公孙羽亦是不能幸免,身形飞退出几丈,小心谨慎地盯着萧依寂,生怕他会突然暴起发难。

“依寂!”南宫烈雪哪里还顾得其他,肩膀一晃,便来到萧依寂身侧,却死死被萧依寂拦下。南宫烈雪这才发xiàn

,萧依寂肩头上的伤口已经露了白骨,连着皮肉,鲜血淋漓,几次想要强忍内伤撕裂站起来,却最终都因为肩上传来得砭骨之痛而放qì

。只是那一柄剑,却仍是不曾摇动过半分。

南宫烈雪微微一怔,看着自己干净的手臂,心中立时涌起无限自责:“依寂,别再继xù

了,你救不了陌红楼。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陌红楼,落月山庄,嵌晞楼,你,洛吟霜,没有人能逃得过,依寂,放qì

吧!”

南宫烈雪话音落了许久,萧依寂仍是颔首而跪,不曾有半点回应。他怎会不知南宫烈雪话中的意思,若此时不是命悬一线,他真想放声大笑,笑到肝肠寸断才会罢休。沉吟半晌,他嘴角轻启,不禁喃喃自话:“苦玉,苦玉,我当真是为你苦了这一辈子啊!”

“依寂,放qì

吧!”南宫烈雪沉吟良久,眸中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定,毅然说道:“你为陌红楼做的够多了,现在开始,由我们来守护这里!”南宫烈雪话音还未落,却听一声清越龙吟,残雪出鞘,旋着一道极细的银光乍现,一蓬淡蓝剑qì

游走在剑身,裹着冷冽,令人望而生寒。

萧依寂仍是摇头苦笑,承shòu着偌大痛苦,微微侧目,望着身后缓步而来的几个身影,星目隐隐泛辉,唇角轻启:“既然是由我开始,也必然由我结束!你们大家不必为我枉送了性命,我很清楚的知dào

我在做什么,我没有赌气!”他仗剑踉跄立起,却仍是虚弱至极,几次想要倒下,都被他硬生生的撑住,他知dào

,他此刻不能倒下,就算是为了南宫烈雪,为了碎月,也绝不能倒下。

南宫烈雪剑眉一蹙,恍然彻悟他的心思,不由发出一声喟然轻叹,俊面不知所措的苦笑。旋即神色一变,冷然厉喝:“啸傲天,羽残宫宋清啸座下第一悍将,没想到竟是如此卑鄙小人!”他眉间一挑,显是没有将啸傲天和一干众人放在眼中,手腕轻轻一挥,一道极冷剑qì

,巨大的旋力竟是将丈外直插在地面上的硕风刀卷起,直射向啸傲天的位置,丝毫不容缓和。

这一式极为诡异,以极大的力量控zhì

着硕风刀的来势,啸傲天霍然震惊,神情立变,哪里还顾得自己损及内脏,连连踩了两个旋步,才脱离了南宫烈雪的攻势,硕风刀贴着衣襟扫过,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直钉在啸傲天身旁的树干上,没进三寸有余。

“拿起来!”南宫烈雪冷冷说道,星眸一闪,寒意陡然,口中继而又道:“你不是很厉害吗?拿起你的刀,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

“那又怎样?萧依寂这样的人,就算死一千次,也不够赎他身上的血债!”啸傲天不禁嗤笑道,说话时的神态非常骄矜,显是将自己与萧依寂划开界限。

“你又能好到哪里?”南宫烈雪幽幽反问道,那星眸中竟是渐起笑意。没有人知dào

,那是他的习惯,如同萧依寂一样的习惯,默契得如同双手。此刻,他立如磐石,卓然站定,丹田蓄力,已经做好了接下啸傲天一击的准bèi



话音甫落,听自己身后隐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不由回头,那一张清秀的俊面,出现在视线中,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神态狂傲已极,口中高喝:“啸傲天,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杀手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五师兄?还是你怕逐一对战,赢不了五师兄?”

这一句话,到底直刺进啸傲天的心底,俊面颜色变了又变,几次想要发作都碍于没有借口。索性偷眼观察宋清啸的神情,却见宋清啸正朝他示意,冷眸中泛着残忍,无疑给了他最好的回答。旋即哈哈放声大笑:“笑话,萧依寂这种货色,也配你们如此保护?”

“护”字音还未落,就见啸傲天暗凝功力,手上一引,硕风刀有如附灵一般,已是回到手中,云步一旋,身形宛如一道流星,直扑向凌吟傲。凌吟傲不禁剑眉倒竖,撤步一晃,身形闪出圈外,右臂轻动,嗡然一声低啸,残红剑剑鞘迳奔啸傲天扑去。

啸傲天肩头微微一撤,沉腕反手便封出极快的一刀,刀光森森,刀势之猛,凌吟傲只觉面前狂沙之中,旋着一股诡异的力道,立劈而来。哪知,那股力道还未劈到,便全然消失,一个强壮的身影,正立在身前,手中一柄长剑泛起妖异的血红。

“居然还没死?”啸傲天不禁啐了一口,将手中刀势一横,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萧依寂的下手。

谁知,萧依寂仅是立在凌吟傲面前,不再有任何动作。星眸冷冷泛辉,嘴角牵动,泛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玩虐地看着啸傲天,低声说道:“吟傲,回去,和三师兄他们一起保护好陌红楼,我若不敌,你们再出手不迟!”

“五师兄!”凌吟傲剑眉立蹙,眉间可见的失落,极不情愿地道了一声,却没有说下去。

“回去!”萧依寂倏然厉喝一声,犹如平地春雷,震彻云霄。旋即目光电掣,扫向身后的洛吟霜,嘴角一挑,盈盈浅笑。旋即,手中追星一旋,径直刺向啸傲天,身形之快,捷逾流星,只消一瞬,便出现在啸傲天面前。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战弩再现

啸傲天心头骇然,哪里想到萧依寂此刻重伤,速度却是不减,一柄长剑已到身前。惶然之间,连连封挡脚步踉跄向后退去。

萧依寂一剑剑猛攻,星眸泛红,显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一幕幕残忍的画面,攥着他的心,无尽的悲恸,将他整个人笼罩,他此刻犹如一只受了伤的嗜血凶兽,没有任何人能够知dào

他的下一步要做什么。正如同他的剑,前一刻还在啸傲天的胸前游走,后一刻,却是瞄上了他的哽嗓。

那一抹妖红,紧逼着啸傲天的哽嗓,即便啸傲天飞身暴退,他的剑尖仍是不离他哽嗓三寸,嘴角挂着那一抹残忍的冷笑,几乎让啸傲天感到窒息,喉结不断翻动,灵智却是急转,手中长刀猛扫追星。一声金属撞击声,泛起无数耀目光华,待耀华尽毕,萧依寂长剑仍是不停,剑啸惊天,迫得啸傲天无论可退。

啸傲天知dào

再这样下去死亡是唯一的结果,尤其萧依寂一剑剑压制自己,更是令他怒火中烧,旋即,硕风刀刀势随意一挥,一道寒光苍龙,直奔萧依寂的颈间,与此同时,手上在腰际胡乱的一抓,出手如电,数点粼粼寒光,直奔萧依寂的面门。

萧依寂却仅仅是浅然一笑,旋即身体之中蓦地爆fā

出磅礴的内力涌动,战气肆意笼罩在萧依寂的身体周围,数点寒光才一接近战气包裹,便悉数被击落。战气激荡着萧依寂的乱发倒飞,眸中傲睨,更是显得狂傲已极,追星渐渐隐去了剑光,如同一柄死剑。

他目光电掣,扫了一眼战圈之外,跃跃欲试的人群,终究将他的耐性磨平。

“既然想要我的命,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了!”他口中嘶吼一声,腕脉一翻,便将背后遮盖十字战弩的衣物除去,一柄寒光凛凛的绝世利刃立现,接着两股截然不同的黯淡光辉,竟是冲起一道瑰丽的彩霞,直上九天,即便如宋清啸,仇天正,也是惊得哑然,身形微微一颤。

南宫烈雪几人更是深沉的紧,几次想要开口,怎奈仇天正正全神贯注着战圈之内的萧依寂,也只好作罢。凝目细看这战弩,通体乌黑,泛着雷泽,悬刀处空洞洞地有些怕人,弩翼微张,十三道凹槽立现,尤其在那弩身三面环着得雪线绒光,更是让这柄战弩看起来诡异非常,令人不寒而栗。

只有洛吟霜最清楚,那是什么!也只有她最清楚,萧依寂若不是被逼到绝路上,绝不会亮出十字战弩,来招惹杀身之祸。想到这里,看着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心头隐隐泛起痛楚。

“这是什么?”人群中有人不明就里的询问。

“这东西好像是把弩!”

“从未听过萧依寂会使用弩做武器……难道……”

然而,更多的人已经面色蜡黄,震撼的汗如雨下,心内翻江倒海,更有胆小怕事者,由人群中退走,想要远逃。一时间,人声再次鼎沸,而这一次更多的是惊叹和狂呼。没有人想到十字战弩,或许有,但谁都不愿意暴露这个秘密。或许,它真的是个秘密。

怎料,人群中才有动作,却听萧依寂口中狂傲已极的大笑:“现在才想起逃?未免太晚了”他的声音犹如鬼魅,身形更是快得难以置信,追星剑连连几道剑光,剑啸惊天,剑光到处血溅断臂,哀嚎声连成一片,血雨腥红,裹着浓烈得血腥味,令人作呕。却是让萧依寂更加的疯狂。冲杀之中他终于明白了莫颜墨白的用意,无论这柄战弩是否为他而用,只要它在,就可以然他毫无顾忌的去拼杀,即便败了还有最后一丝回旋的希望。

恐惧渐渐笼罩了这片曾经的净土,而此刻,只有无数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萧依寂的身形在人群中,不断突围,剑光亦是从妖红变得血暗,没有之前的黑色剑qì

,却是在腹内觉得一股股暖流,不断游走在每一个穴位,使他力之不竭。

莫颜墨白的话渐入耳畔:“龙睛启,羽衣翎,青山隐,狂沙陷,大漠烟荒天下;铭梵著,冷幽伤,弄波起,落无常,弦曲一声霸王!血战道,无其伤,生死一念乾红装。脉涩生止,止境则为道,逆法转为生,推三里,肺俞之脉,以血饮剑,试其锋,光羽表里,贯注如虚,方达入门。亡道者,气成一炼,势成一心经为常,得异者压天下之能。闻玉以稀,以精体则更盛。‘云步前送,收,龙吟百啸,剑吟流光走,凌者百达,轻动者,飞剑行之;逆行气血,方止则达,经脉离心,一旋为主,风为奴,剑为旗,冽冽势,挑灯长炼;内气涌者,扣命门激矣,势冲脉关,成者亡,败者亦亡……落月者,体强横,力劲内敛,八脉各异,以刺,回首月者,磅礴涌动,游游隐隐,迫于其势……’实则,云乾未已,反势为扫,龙吟百啸,剑吟流光走,凌者百达,与苍生为凭,折其戾猛,扑其鸠尾,攻其肋下,轻动,御剑藉风行之;逆行血气,方止则达,经脉离心,战者,以旋为主,风为奴,剑为旗,冽冽势,挑灯长刺,回首月者,以为战,亡之外,磅礴涌动,游游脉脉,迫于其势,微若浩瀚,猛如潺湲……”

笛弄三声,梅心惊破,古朴苍老的曲调,不时在耳畔掠过,狂风呜咽,将这晚幕下得陌红楼染得如血。他肆意的挥舞追星,打出一道又一道凌厉的剑qì

,幻起片片银光,掩过余晖冷月。体内战气的滋生,更是让他感到从所未有的欣喜若狂,按照莫颜墨白教给他的心法运转,果见奇效。

一股股暖流是他的战意更是不可遏制,星眸中渐渐被血染成得猩红,听着耳畔痛呼惨叫,心中不禁冷笑,这些所谓的英雄,敢为了一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拼个你死我活,却在这种时候,抱头鼠窜,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到可笑?他喟然一叹,暗自摇头,旋即眸色一旋,杀意陡然,再次冲进人群中,浴血厮杀。

“萧依寂!”一声娇呼,使他从顿悟中醒来,循声回首,却见洛吟霜,南宫烈雪几人,均是陷入苦战,而最令他感到怒火中烧,不可遏制的是,碎月此刻正被龙影追击,闪转腾挪,极尽内力。龙影手中天绝刀势无匹,横扫之间,刀啸惨厉。碎月身形方才一动,龙影手中天绝便紧接着猛如山虎,扑其胸腹。碎月眉间一变,心头骇然,几次想要躲闪,却无奈胸中其痛甚烈,仅是一动内力,便觉血涌气结,脉关撕裂剧痛,险些使他葬送刀下。龙影一见碎月吃痛,身形缓滞,手上暗劲猛旋,势如流火,刀刀致命,几欲将碎月逼入绝境,瞬息之间,佩刀一甩,刀光凛冽乍现,一抹妖异的青光,直扑碎月哽嗓,最为诡异的是,龙影的刀势旋着刀啸,卷起扬尘枯叶,干裂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不引人注意的一角,三道极细青光,凌厉慑人,设非弦月初升,险些铸成大错。

“尔敢!”萧依寂断喝一声,手中追星脱手而置,挟着一道磷磷鬼火,迳奔龙影脉腕。剑吟清啸,剑势惊天,直逼浅草退让。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龙影飞扑而至的身形竟是被剑qì

激荡得倒飞了出去,直射上半空,随后,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坠了下来。

萧依寂哪里顾得再看一眼,反手便将十字战弩取下,直将弩臂往自己手臂上一扣,心头就是猛然一震,这战弩虽非他第一次入手,但这次的感觉确实跟上一次在流云殿相差太多。悬刀处仍是空洞洞的,犹如幽深的万丈深渊。他微微思忖莫颜墨白对他说的那些话,仿佛有些根源,又有些虚无缥缈。正在萧依寂沉思之际,背后一道厉风劈头便砍。

萧依寂到底是久经杀场之人,仅是凭着直觉,腰际一旋,反手便将十字战弩封了出去。萧依寂惶然出手,仅是轻轻一格,想要逼退身后之人,却没想到又十字战弩上,蓦地冲起数到雪线绒光,在萧依寂背后形成一道光幕。他明显觉得身后之人想要沉腕收势,还未撤刀,便听清脆得骨头碎裂声传入耳中,惊得萧依寂星眸一变,紧忙回首。不曾想,鲜血未尽,竟是喷涌而出,悉数落在他的身上,顿时令他剑眉立蹙,俊面泛起一丝不悦神色。

那是个男人,一个神情骇然的男人,面色惨白狰狞,眸子中无尽的绝望,隐隐萧依寂觉得他死前一定是看到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而这个人是他。看着这个全身经脉爆裂,骨肉分离的人倒下,总不会有太多的同情,正如同萧依寂,眉间一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随即再次冲向下一个人。

无所谓开始,他从未答yīng

;更无所谓结束,因为那才是萧依寂真zhèng

想要的结果。

第一百九十章 激怒

他不再小心翼翼的厮杀,保护着自己。而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罩门暴露给对手,没有顾忌的杀戮,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怕,就如同他所说,杀一个人他便值得,杀两个他多赚一个,没有多余的理由,他必须做,不然他会比这些人死的更惨,更可怕。只见,一道强壮的身躯,冲进一片人潮,幻起一片片刀光剑影,而更多的是惨痛哀嚎,那一身雷泽,渐渐被咸腥的血液包裹,粘腻湿滑,暗红色下,一双冷傲的星眸,肆无忌惮的嘲笑着眼前的每一个人。浴血搏杀之中,一道血色人影,旋着诡异战气,掀起声声惨叫,光雨交织,已掩过初升月华。

一蓬夜雾将皎月染得血红,晕色射寒,云气氤氲,散落夜空的沙星隐入薄云,大地灰暗,隐约中山林树影依稀可辨,道道刀光箭羽,显得更为凌厉骇人。

他如同一只嗜血凶兽一般,只有萧依寂自己最为清楚,他几次想要催动弩翼上二十支光箭,都没能成功,勉强凝聚成得箭光,亦是没有最大的发挥出其威力。体内战气的极速消耗,的确是令萧依寂没有想到,莫颜墨白所担心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他思忖之间游目扫视,那些人正以缓慢的动作向他包围而来。妄图用人海战术拖垮自己,那些陌生的脸上,腾着杀气,凶光毕露,虎视眈眈地望着萧依寂,等待着萧依寂一个虚弱的破绽!他知dào

以自己此刻的内力消耗,必须速战速决。心念及此,手中战弩悬刀蓦地冲起一道妖光,脚下云步未旋,位战丁八,手上一扯,暗凝功力推入十字战弩。

他手臂微晃,横推而出,细长的左手不断拨弄着弩弦,一道道捷逾流星的光箭扑奔而去,洒下一片血雨。强壮的身躯在人群中闪转腾挪,极尽轻功玄道,藉着战气的包裹,脚下仅是轻轻一点浅草,便如孤雁一般,纵退躲闪,巧妙地躲过一个攻击,便是狠狠的一刀,绝不留情。仅是片刻之间,陌红楼外,血雨飘飞,残肢断臂,尸体横陈,仍尚有未死之人,倒在血泊之后,呻吟哀嚎,金属撞击声音不绝于耳,原本上千人的队伍,被萧依寂冲击得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剩下的二三百人,同属羽残宫同盟,虽是没有退畏,却也是战战兢兢地躲避着萧依寂的攻击,生怕惹到杀身之祸。

“哈哈……”一声浑厚而冗长,凄仄刺耳的桀桀冷笑,抱空环至,震撼山林,枝叶纷落。

萧依寂倏地从杀戮中转醒,闻声先是一怔,旋即循声而视,心头便是猛地一震,剑眉立蹙。微微上扬的嘴角也是下闭成一个弧形,神色冷然。

公孙羽那胖大的身躯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宝扇华服,面膛泛光,额头上不断向下滴着豆大汗珠。只是这一次身旁多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洛吟霜!

此刻,公孙羽那描金折扇轻启,抵在洛吟霜香颈之上,深深嵌在皮肉之中,温热的鲜血划过玉,肌雪肤,染透颈上薄纱,蔓延开去。那柳眉紧蹙着痛意,明眸含恨地看着公孙羽,竟是让萧依寂微微心头一颤,荡着一股深深的自责。口中低沉厉喝道:“公孙羽,放开她!”说话之间,脚步一撤,手中战弩微旋就欲出手。

“别动!”公孙羽面色微微一变,似有顾忌地低喝一声,手中描金折扇向前一推,便将洛吟霜的娇躯带动向前,不禁发出一声低吟,娇靥惨白,几次想要挣脱公孙羽的控zhì

,皓腕却都被公孙羽死死扣着,内力一冲进娇躯,只觉半边身子全然没了知觉。香颈之上,殷殷血迹流淌。洛吟霜贝齿般的玉牙紧咬着樱唇,几乎从喉咙中嘶哑地厉叱道:“公孙羽,你休想用我来威胁萧依寂!”

娇呼未绝,却见公孙羽油光发亮的面上,泛起一丝阴狠,口中冷笑,喝道:“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他话音甫落良久,却见萧依寂仅是眸中冷笑,泛着冷冷光辉,不言不动,只是诡异地嘴角旋起一弧犀利的笑意。臂上轻挥,示意身后急急奔来的凌吟傲后退,旋即口中压低声音,说道:“公孙羽,你贵为矗天堡堡主,却想用如此手段逼我就范,恐怕传出去,可是不大好听!”

“好听?今日你涂炭生灵,肆意滥杀,我为众生除害,有什么不好听?你与洛吟霜狼狈为奸,怂恿仇天正盗取苦玉,以谋私利。我公孙羽也算为江湖除害,你这等视人命如草芥之人,若不诛杀,岂是让你日后反来杀我不成?放下战弩,快!”公孙羽几乎一字一顿,抑着恐惧,手中描金折扇,微微颤抖,更是贴着洛吟霜的皮肉,正显示着他心内惶然挣扎,目光更是战战兢兢地瞟向一边的宋清啸。

哪知,此刻宋清啸对于场中之事,视若未睹,丝毫不闻不问,目光铮然,朝碎月的所在的方向凝注不瞬,怔怔出神。

“公孙羽,你自认为除去战弩你就胜券在握?我死,你就能安枕无忧?”萧依寂冷冷反问,反而不去在乎那些谨慎包围而来的人,自顾自的把玩着手中战弩,抚摸着战弩上的花纹,感受着那十字战弩中封存的印记与力量。心中灵智却是急转,知dào

绝不能透露出半点怯懦,随即目光一扫,神色顿时一沉,暗呼糟了。不知何时,与公孙羽同行的黑衣人,已是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自己身侧,微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公孙羽,放了洛吟霜,我今日可饶你不死!”萧依寂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怒吼,突兀的吓得公孙羽一缩手,那描金折扇立kè

在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那声怒吼不是来自别人,正是凌吟傲,此刻他仗剑而立,眸中怒火燃尽一切,神色诡异地看着公孙羽,想要在公孙羽胖大臃肿的身上找到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执剑身侧,那残红剑剑光夺目,旋着一蓬蒙蒙妖异的雾气,矮游剑身,雪刃掩月,令人望而生畏。

“杀我?狂妄小辈,你可有此资格?”公孙羽不禁哈哈大笑,讥讽地说道,眉间不可一世,更是令凌吟傲怒火中烧。

“即便你公孙堡主再强,恐怕也难敌我们几个人联手,我劝你想清楚!”南宫烈雪倏然开口,嘴角泛起冷笑,身子微微后倾,手上暗用旋劲,轻轻将残雪剑推出剑鞘,以便一旦动手,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出剑,将洛吟霜救下。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你还太嫩,回去再跟仇老鬼学几招吧,今日萧依寂不死,我就要死,你觉得我会让这种事发生?”公孙羽嘲讽般地说道,心中却是胆颤心惊之极,担心地将目光置于宋清啸,那两道精光,四目交接,公孙羽便爆fā

出一声桀桀狂笑,睥睨地看着他眼中几个幼稚未脱的后生晚辈,不住得挑衅。

“你听到了,放了洛吟霜,今天我不会杀你!”萧依寂冷冷说道,剑眉轻蹙,不屑已极,目光停在十字战弩上不曾离开,言中血腥味道却是令公孙羽心底泛起一丝不舒服。

“但是今天我会!”公孙羽倏地有身体中爆fā

出一股极其凌厉的气势,口中暴喝,有恃无恐的大笑,手中描金折扇轻轻一磕,内力如巨浪潮涌般灌进洛吟霜的身体。洛吟霜只觉肩上刺骨之痛传进体内,催着五脏六腑,闭阻经脉,呼吸困阻,即便她强忍着剧痛侵袭,仍是低声呻吟起来,额头上渗着的一层细汗,娇躯微微颤抖。

“不要!”萧依寂到底沉不住底气,俊面焦急,嘴角牵动了几次,终究口中低呼了一句。眸中不忍,摇荡的意志溃散,心头一抹隐隐的痛意,比内伤发作,更为致命。

呼声未绝,便听洛吟霜带着得痛意的娇叱:“萧依寂,别管我,杀了他,杀了公孙羽……啊……”洛吟霜话犹未完,身上肩井大穴被指力一催,酸痛难耐,娇躯一软,险些倒了下去。纤纤玉手竟是就势猛地一旋,剑指疾点公孙羽鸠尾。岂料,公孙羽早有防备,出手如电一闪,两根粗胖的手指便扣在了洛吟霜的皓腕上,猛一发力,洛吟霜只觉一边身体犹如蚁噬,痛苦得不断挣扎起来。口中厉叱:“萧依寂,杀了他,快!”

无论洛吟霜此刻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她腕间大穴被拿,不用说真气被封,连一丝力qì

都提不起,只是胡乱地在公孙羽身上捶打,毫无作用。然而,这些动作,更是令公孙羽感到无比的畅快,尤其是看到萧依寂那举棋不定的神情,更是狂妄已极的大笑,狂喝道:“萧依寂,束手就擒吧,不然我会让她尝尝什么叫分筋错骨!”说罢,手中力道自是又加重了一分,洛吟霜本如雪的手臂渐渐泛青,缓缓由公孙羽拿捏的地方渗出一丝殷红,疼的洛吟霜霎时间娇靥惨白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受制

看着洛吟霜痛苦的神色,他的心撕裂般的痛,可当他眼角余光瞟向陌红楼大门时,那熟悉的小路,两旁的古柏,站在门旁若有所思的中年男人,面色死灰,一双平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如同一潭死水。无论他做任何决定,他都会如此。想到这里,心底那一丝愧疚蓦地腾起,他缓缓转身,第一次他的心底,有了一丝害pà

,害pà

看到身后那些熟悉的面孔。心痛的感觉第一次搅得他神思不安,剑眉紧紧蹙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是无法下定任何一个决心。

“不许,萧依寂,你敢放qì

,我死都不会放过你。出手,杀了公孙羽……”洛吟霜娇呼才起,与之同来的便是强忍不住的痛苦呻吟,和公孙羽的断喝:“萧依寂,不想看她死,就束手就擒,今夜已经成了定数!”

萧依寂星目悲然,泛红的血丝,在这光线暗淡的夜晚,尤为恐怖。他低眉颔首,平日一贯行事嚣张,此刻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冷刃,牙齿紧咬着下唇,似是在下一个重大的决定,身体簌簌而抖。

“你考lǜ

清楚,是要洛吟霜的命,还是手上战弩,你自己选择!”公孙羽阴沉有力的冷冷一笑,继而朗声呼喝:“给我拿下!”

公孙羽声音才落,萧依寂身后立即传来数声暴喏。萧依寂剑眉微蹙,眉间顾忌神色立现。纵然他十分清楚,这些货色来上再多,也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确实给他带来了最大的麻烦。尤其他犹疑之间目色顾盼,山林之中草木摇晃,不断发出沙沙响动,显是刚刚逃走的那些人不甘如此败走,见此刻公孙羽控zhì

了形势,又心生歹毒,折返回来。

萧依寂不禁心中诧疑,倘若平日有人如此刁难陌红楼,仇天正必是下死令诛杀,而在他一顾之下,仇天正仍是淡淡地看着场中,不知在想写什么,霜眉微剔,面色深沉,对于公孙羽的威胁,毫不为意,似是有极重心事。最令萧依寂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仇天正那神情,竟是与宋清啸十分相似。心念及此,如电一转,佯装镇定,口中继而低喝:“三师兄,吟傲,后面的人,交给你们了。”旋即,健腕一挺,五指一闪,弯曲如钩,扣在弩弦之上,凝真气而成一道轻灵光羽,夺目凄冷,令人感到阵阵阴寒,汗毛倒竖。

“你敢?”尔后,公孙羽描金折扇一合,翻手电掣,双指指尖紧扣在洛吟霜香颈哽嗓之上,猛一发力,洛吟霜倏地不断咳嗽起来,娇靥涨红得厉害,想要摆脱公孙羽的手掌,挣扎了几次却是感到一阵阵酥麻之感传进身体,再无半分力qì

。她只觉娇躯无力瘫软,仿佛天地都离自己远去,呼吸愈加困难,明眸渐渐模糊起来,心中急切之间,窒息的感觉更是明显了起来。

见洛吟霜渐渐放qì

了挣扎,娇靥渐变铁青,想要出声却是不能,喉咙中不断的发出嘶嘶声音,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油然而生,星目徒闭复启,剑眉轩动,将对准公孙羽的十字战弩放下,喟然轻叹了一声,毅然开口:“好!我答yīng

你!”说罢,肃手而立,任凭臂上鲜血向下流淌。看着公孙羽的手渐渐松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心甘情愿。他何曾想到,今日他竟会被逼迫到如此境地?更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心软,放qì

抵抗!

只是公孙羽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洛吟霜没有继承洛宇的沉稳干练,而是继承了其母的刁钻诡道。此刻,她香颈哽嗓被拿,其痛甚烈,几次脑海中灵智一片空白,令她痛楚难忍。而她竟是硬生生凭着自己最后一丝意识,反手扣住公孙羽的手臂,樱唇微张,就咬了下去。

“洛吟霜,不要!”萧依寂星目一颤,一声阻止响起为时晚矣。

公孙羽手臂被洛吟霜深深咬住,鲜血直淌,痛入骨髓。无论他扣住她颈间的手怎样发力,她仍是死死咬着公孙羽的手,心头大怒之间,翻掌便拍在洛吟霜的肩头,一股磅礴如浩瀚的内力,冲进洛吟霜的身体,只听洛吟霜惨呼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后身形一颓,立时昏死过去。即便萧依寂尚离两人有两丈距离,仍觉掌风扑面,卷起狂沙。

萧依寂见洛吟霜昏死,胸中怒意狂暴而起,星眸复启,较之方才更冷,两股慑人的精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公孙羽,战弩置于身侧,卓然而立,犹如磐石,几乎是从哽嗓中嘶哑出得几个字,血腥异常:“公孙羽,你该死!”

萧依寂话音未落,再次旋力于弩弦,腕子一甩,只听一阵破风龙吟,一道无匹箭光,爆fā

出极强气势,正是奔着公孙羽眉心射出,捷逾飘风。这一箭,犹如鬼魅,瞬息之间,已到公孙羽身前。公孙羽一惊,脚尖后撤,飞身暴退。怎奈,无论公孙羽如何后退,那道光箭仍是指着公孙羽的眉心,绝无半点偏差,那飞扑而至的诡异身形,更是令公孙羽心胆俱寒,仓皇间,手中描金折扇猛地一磕来袭光箭,只听一声脆响,那光箭竟是擦着公孙羽的皮肉划了过去,留下一道痕迹,稍有沾染,便是鲜血淋漓。

还未等公孙羽身形立稳,萧依寂战弩一旋,三道寒光,逐一朝肋下猛扫。力道之猛,却又悬而不发,一蓬湛蓝薄雾,缭绕雪刃周围,在暗中中毫光大放。公孙羽眼见萧依寂猛扑,心中骇然大惊,修眉一蹙,折扇轻启,竟是欺身而进。倏忽几道金光翩翩扇影,竟是从萧依寂身侧滑过,飞纵两丈,才勉强稳住身形,悻悻地看着萧依寂,面色涨红,眉间几分痛苦,显然这一招已经到达公孙羽的极限。

然而,萧依寂见他如此,嘴角却是冷冷一挑,一抹残忍至极的笑意,荡在泛辉的星眸中,说不出的恐怖,口中压低了声音,阴沉可怕:“公孙羽,你死定了!”

话音未落,萧依寂的身形再次冲起,右腕一翻,凝入悬刀之中的血液,幻起一丝瑰丽的血色,旋即道道冷芒,渐渐包裹战弩,战弩弩翼全张,二十支弩槽森暗幽邃,仿佛无底深渊,令人心深陷。萧依寂五指如钩,轻轻拉动弩弦,却见而是支弩槽中盈,满箭光,一道道光羽立时让这无光暗夜变得异常明亮,浅草落针可见。脉腕轻颤,一排排箭羽光矢,宛如皓月流星一般全然冲向公孙羽,气势惊人。在场百十号人无不悚然震惊,一瞬不瞬地盯望着场中。

那一排排光羽,一点即止,完全将公孙羽的退路封死,随后,萧依寂尽展轻功,弩翼置于身侧,身形亦是朝着公孙羽射去。此刻他才不在乎是不是将自己的死穴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他笃定公孙羽毫无反手机会,一刀刀猛攻,刀光森寒,刀势更是猛戾强蛮,直将公孙羽迫得连连东封西挡,踉跄向后退去。一刀未罢,一刀又至,丝毫不留余地。正如同他心中怒气,灼得他五内俱焚,说不出的心痛感觉,更是让他变本加厉,战弩随手一甩,反手打出一道光弧,绕臂而出,竟是旋着空气道道激飞,奔着公孙羽横扫而来的手臂缠绕而去。

阴狠诡异的一招,几乎让公孙羽身形一滞,想要向一旁闪躲,为时已晚,纵是他旋身向上,那道光弧仍是洞穿他的脉腕。只听他口中爆fā

出一声极其惨烈的哀嚎,一线血光带着公孙羽胖大臃肿的身体,急速落下,又将一片浅草染透。描金折扇亦是脱手而飞,直钉在一旁的树干上,仍是微微颤抖着爆fā

出蒙蒙金光。

逃!只剩下逃!在他手上剧痛传来时,他的脑海中便只剩下这一件事,他心中极为清楚,落在萧依寂手中,那遭遇定然比死更可怕。如果逃不掉,他宁愿选择自尽而亡,绝不会有一丝犹豫。心念未毕,腕间凉意陡然,目光复启,那一张桀骜不驯的俊面,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见他转醒,战弩一旋,利刃直逼他的胸腹。

“公孙羽,好受吗?”他冷冷笑道,手上力道突兀地加重,一股浩瀚的真气,极尽将公孙羽的内脏压碎,嘴角沁出的一线血丝,更是让萧依寂感到无比的畅快。内力源源不断地由十字战弩灌进公孙羽体内,直到公孙羽呻吟出声,哀呼痛嚎,那副狞厉惨象,望之令人心寒,却仅是带给萧依寂一抹笑意,口中仍是煞为不屑:“公孙羽,今日江湖群雄围攻陌红楼,全因为你在幕后作乱,你不仅该死,我会让你死得比任何人都痛苦!”他口中说着,星目蓦地射出两道精光,玩虐地看着公孙羽,手指一闪,寒光如电,食指中指直接扣在公孙羽受伤的脉腕处,猛一发力,两指竟是扣进肉中,信手一挥,那公孙羽的身形似是纸鸢一般,被萧依寂甩出一丈有余,躺在地上不断抽搐起来,右手腕间血肉模糊,伤口恐怖至极。

第一百九十二章 祸从口出

在场众人全然被萧依寂的举动惊得魂飞天外,立时汗如雨下,且不说萧依寂手段极其狠毒,单提他能信手一挥,便将公孙羽那臃肿不堪的身形甩出丈外,这等惊人臂力,岂是寻常人可比?更不要说萧依寂负伤在肩,提拿剧痛难奈。更有见势不妙,转身尽展轻功,像山林深处逃出,连回首都顾不得多看一眼。

公孙羽口中不断模糊得吼着什么,但不断从口中涌出的鲜血,却是将他的吼声渐渐淡去。与他同行而来的黑衣人,仍是站在圈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戏,他的眸子中掀不起一丝波澜,想来那张银色面具下,亦是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尤其当他的目光和萧依寂不期而遇时,颔首示意,微微浅笑。

萧依寂彻底被愤nù

所征服,他缓步向前,星眸傲睨,直走到公孙羽身边,才佯装好心地俯下身子查看公孙羽的伤势,几次公孙羽想要抵抗萧依寂的查看,怎奈自己腕间正被萧依寂扣在手中,战弩前端的锋利刀尖正轻轻搭在他重伤之处,只要他向后一撤身形,都立时会有断手之险。尤其此刻,萧依寂漠漠然地看着他的腕间,他捕捉不到他的神情,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然而,萧依寂反倒没有急躁,不屑瞥了一眼公孙羽吓得惨白脸上,带着惊恐神色,心中掀起无尽的恶心之感,直欲压制不住杀念,将面前这个砧板鱼肉杀之而后快。微微思忖,却是极有耐心地幽幽说道:“公孙羽啊公孙羽,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平生最讨厌的两件事:一,动我在乎的东西,只要是我在乎的,谁敢动,我不会管你是谁,就算追你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原因很简单,因为你这种人,必须诛杀;二,威胁我!你恰好都做了!”他口气极为冷静,冷静得如同一只等待捕食的猛兽一般可怕。

公孙羽嘤嘤而语,声音模糊得犹如呓语,微微战栗的身体,拼命的想要逃离萧依寂的身边。在萧依寂看来,却是那么无谓,随即身子一探,附在公孙羽耳畔,发出一声喟然叹息,星眸黯然:“没有用的,落在我手里,你逃不掉的!”

萧依寂阴冷的声音,犹如一柄利刃洞穿公孙羽心底最后一丝防线,他倏忽间不再颤抖,那模糊的呓语也是停止,一双恐怖且满布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萧依寂,说不出的怨毒。萧依寂被他盯得一怔,旋即出手一扣,猛点公孙羽鸠尾大穴,与此同时,指力猛地一催,冲击腹壁,震动心脉,可怜公孙羽还未来得及哼上一声,便已血滞昏死过去。直到公孙羽一动不动,才沉腕一收,冷冷报以一记嗤笑。他不喜欢别人看他,尤其是一个将死的人。

尔后,萧依寂目光一摰,转首望向宋清啸,俊面丝毫不带一点感情,说道:“你,是下一个!”

萧依寂话音一落,便听宋清啸爆fā

出一阵爽朗大笑,神态自若,眼中遮不住的嘲讽,却是将双手肃在背后,旋即朗声说道:“好一个狂妄小辈,而今江湖中,即便是你师父,也要让我三分,你竟口出如此妄言,不知死活!”

“活”字出口,一道掌风挟着狂风厉啸而来,几乎同时,右臂遥控又是一掌,双臂循序而发,激起道道狂风,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萧依寂早听闻宋清啸此人阴险狡黠,行事作风极为歹毒,现在看来,有有过之而无不及。心念电掣间,身形却是飘忽诡异,足下几个玄妙的云步,便暴退出丈外,才稳住身形,便听身后连连传来穿云裂石的隆隆轰鸣,滚滚扬沙之间,一只如恶鬼般的利爪由此中探了出来。

萧依寂顿觉身后冷冽刺骨,背后一丝寒意攀起,血液为之凝固,心知不好,厉喝一声,战弩一旋反臂封出一式,力道奇猛,一道光刃一闪即逝,竟是将身后之人迫得倒退开去。萧依寂嘴角不禁一挑,急转身势,捷逾流星,宛若惊鸿,横臂急扫,三道寒光扑奔而去,径直射进那滚滚狂沙之中,瞬息之间便没了踪迹。

“尔等狂妄之辈,焉能将你留于世上苟活?”宋清啸怒吼之声蓦地传出,震撼山林,枝叶纷落。那怒吼声未绝,宋清啸的身形已是再次出现萧依寂身前,双掌齐发,萧依寂只觉两道暴躁的苍龙,席卷而来。面前的空间渐渐狭暗了下去,黑幽幽的无尽深渊在向他展开,一种窒息感油然而升,体内血气翻腾得厉害,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血往上涌,几次哽嗓一甜,就欲喷出。萧依寂方才已是尝过宋清啸的厉害,此刻硬是凭着自己体内战气护体,腹内真气急速流转,将狂吹而来的风势分流而走,宋清啸疾奔而来的身形立现,此刻他十指如钩,身形电掣,宽大的袖口飘飘,神色凄厉怕人,尽向萧依寂死穴下手。

萧依寂却仅是冷笑撤身,微微一晃腰际,闪过宋清啸的攻击,与之周旋在一处。轻灵躲闪,绝不逃离宋清啸身边太多,却也恰好在宋清啸的攻击范围之外。

夜风渐冷,升起的如弦弯月,已是全然藏在了厚厚的云层中,远处不时传来电闪,隆隆雷声,想必就快有一场大雨。萧依寂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渐渐泛起雷泽,矮游在身体周围的黑雾,更是显得萧依寂气势盛极,几乎每一次闪身之后,他身上的雷泽便强盛一旦,尤其那嘴角轻挑,挂着的那么冷笑,更是让宋清啸感到心头一寒,怒极攻心,手上连连攻出三掌,掌风强劲,直令萧依寂黑发向后乱舞。

萧依寂心中一喜,知dào

宋清啸已经盛怒,他便不再是他不可战胜的人物。萧依寂战弩一旋,云步一闪,便将五支光羽箭矢凝成,旋力未发,凝注宋清啸的身形,见宋清啸此刻招招猛攻,倏地一松弩弦,五指光羽捷逾瞬息,幻起五道冲天妖红,瞬间淹没了宋清啸的攻势,旋即臂膀一晃,奔入战圈。

妖异的一抹血光,挟着森然厉啸,出现在宋清啸面前,诡异的身形,竟是迫得宋清啸不自觉向后一退,正是退到五道光羽中心,心头一惊,霜眉微蹙,看着疾疾奔来的萧依寂,如潮涌般的怒意一波波摧残着他的神经,一股暴戾的气息由他体内而出,磅礴涌动。他面上深沉已极,脚下步子缓缓一推,将真气灌进双掌之中,立见两蓬青光乍现,旋在他掌上三分,幽幽淡青色的异火,直慑人心底。

萧依寂见他面色陈黯,知dào

宋清啸必是已经想到破解之法,心头一发狠,战气上冲,硬是凭着一丝旋力,将弩刀一横,变式为扫。三道弩刀刀光,逐一迳向宋清啸腰际奔去。力道巧妙,跟着变式,竟是让这一式变得复杂凄厉。宋清啸只觉面前刀光大作,一股阴寒之气笼罩而来,双掌狂发,势如烈火,搅动着干裂的气息,竟是将萧依寂的战弩刀势全然破开,而那掌风却是狂喷而出,直将萧依寂身形击的退了三尺,体内血气大冲,身形一委,停了下来。那嘴角沁着的丝丝鲜血正显是这萧依寂受了极重的内伤。

宋清啸嘴角浅笑,收势肃手,霜眉一挑,神色之间傲态尽显,冷冷地说道:“狂妄小辈,交出苦玉和羊皮卷,我饶你不死!否则,今日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萧依寂听闻此话,星眸铮然两道含恨精光,射向宋清啸,冷芒电掣,精光立敛,旋即嘴角轻挑,报以一剂诡异的冷笑:“原来,落月山庄灭门,你也有份!”说罢,强忍胸内伤势大冲,缓缓立起,卓然不惊,微微抬头,桀骜地看着宋清啸,以手擦掉嘴角血迹,身体中却是爆fā

出一阵恐怖的气势,较之方才,更为骇人。

此刻,十字战弩弩翼全张,令人望去,错以为一柄奇大扇面,那丝丝光羽凝入悬刀,血色瑰丽冲天,渐渐向战弩周身扩撒,渐渐融入玄铁之中,精华流转其中,电光一敛,九道箭羽交织而成,向前平推,便是一道道厉风,惊天狂啸。宋清啸心头赫然一惊,猛旋身形,越过众人向后飞退。

他飞退中灵智中爆fā

一丝怪异,怎奈面前九道光羽慑人而来,变也顾不得其他,袖口一展,身形如烟。

“宋清啸,灭门之仇,血债血偿!”萧依寂阴冷的声音蓦地由身后响起,旋即宋清啸一绝臂上一暖,一股温热便喷涌而出,剧痛使之身形一颤,却不敢怠慢,翻手便是一掌,便是落在萧依寂肩头,只听萧依寂一声惨呼,身形再次倒飞出去,撞上身后巨树,才落了下来,胸中似有火烧,气血逆流上撞,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勉强倚着树干站起,眉间痛意深刻,星眸却仍是丝丝盯着宋清啸,从未离开片刻。宋清啸虽见萧依寂负伤,却也不恋战,自知身后九道光羽紧逼,暗劲一旋,横飘八尺。

第一百九十三章 真相

“宋清啸,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战圈之外蓦地一声平地暴喝,旋即一道诡异身影,身形一敛,急射向萧依寂方向。仅是瞬息便出现在萧依寂身侧,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微微泛着冷傲,继而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宋清啸,若不是你贪得无厌,今日敢率众来我陌红楼挑衅,我还真的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当年湘水落月山庄萧君醉何其英雄?一人战八方,保得中原太平,如你之辈焉能比之?羊皮卷本就是萧家不外秘传,世代相守,由萧家保管本就无可厚非,竟想不到是你作幕后主使,令莫星魂,饮天傲出手,更是以云天语作为内应,否则你岂是萧君醉的对手?”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悚,却见宋清啸那阴沉的老脸上,肌肉抽搐,青白交替,目光阴狠毒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方向,没有任何一句反驳,顿时胸中怒气如狂风骤雨一般搅得他五内如焚,不由压低了声音,问道:“师父,你说的可是事实?”而这时,众人亦是缓下心境,刹住几欲逃走的想法,朝仇天正茫然望去。落月山庄的名号,即便今日仍如雷贯耳,萧君醉那耸人听闻的存zài

亦是为人津津乐道。更为重yào

的是落月山庄羊皮卷的下落如同苦玉一样,杳无踪迹,这更使江湖中有好事之人,对落月山庄十分感兴趣。此刻听闻仇天正提起,大多数人亦是站定一处,对于场中形势凝注不瞬。

仇天正微微颔首,声音略微嘶哑说道:“二十五年前,七月十六,凌云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场大火将江湖第一大庄落月山庄毁于一旦。当日宴席上,有人不请自来,我便是其中之一,矗天堡堡主公孙羽,塞北莫家莫星魂,神风山庄唐清逸,冷血弑魂饮天傲,羽残宫宫主宋清啸,江湖少侠云天语,自然还有我蚀焰君子仇天正。这其中任何一位都足够令江湖掀起腥风血雨,更不用说,这些人凑在一起。当日萧君醉以酒宴款待江湖英雄,却没想到,你们事先买通了落月山庄的人,在酒菜中下了烈性蒙汗药,如果我说的不错,这蒙汗药中也是做了手脚,你们怕萧君醉的内力深厚,蒙汗药不能起作用,竟是借公孙习之手来将药性调烈。只是你们没有想到,萧君醉武功卓越,蒙汗药虽然见效,却没能将他麻翻,莫星魂和饮天傲联手,都未能将其制服,最为狠毒的是,你们竟是收买萧君醉的义弟云天语,最后萧君醉惨死在云天语手上。”仇天正越来越激动,面上涨红,说道萧君醉惨死,平静如水的眸子中泛起一丝失落,神色颓然。

沉吟一顿,继而又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真相,云天语至死也不肯说出谁是幕后指使,唐清逸更是请动江湖中骇人听闻的老怪物为他所用,保他安全。而饮天傲与我一战,最后竟以死亡而告终,宁死抵我一掌,也不愿提当年之事。如若今日不是你急于求成,恐怕我仍被蒙在谷里。宋清啸,你也该露露你的真面目了!”说罢,步子微旋,与肩同宽,暗凝功力于双掌,警惕着宋清啸出其不意的冷招。

场中出奇的静,似乎这个夜就是如此的死寂,甚至听得到每个人的心跳。宋清啸仍是默立一处,不言不动,冷冷地看着仇天正,唇角抽动,面色阴晴不定。双掌之上真气流转,两蓬青火随着徐徐山风跳动,变幻莫测,悬而不发。

“敢做不敢承认吗?”仇天正不禁怒火中烧,口中厉喝一声,响彻山林,久久不歇。

“你忘了一个人!”宋清啸突兀地泛起一抹狂妄的笑意,淡淡地看着他,唇角轻启,显是有成竹在胸:“慕容飞!”

仇天正听闻霜眉微微一蹙,旋即不以为然,说道:“宋清啸,今日还不承认吗?竟然跟我搬出慕容飞?你可知慕容世家一家满门,都是被我陌红楼诛杀?之前我就一直怀疑慕容飞是落月山庄的内鬼,是他将烈性蒙汗药放入酒菜之中,他本是落月山庄的家仆,七月十六竟是逃过一死,逍遥于世,实在可疑。索性有人出钱,我就杀了他一门,今日经你提点,看来此人果然就是当年的内鬼!”仇天正正色说道,目光一旋,微带笑意。

仇天正话音才落,就见宋清啸面色入土,汗如雨下,面部抽搐着想要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怒气腾腾地看着仇天正,就要发作。沉吟半响,才将声音压得奇低,阴冷地说道:“是又怎样?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

仇天正一愣,肃手冷哼一声:“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吗?羊皮卷的事,江湖中人讳莫如深,不愿多提,而今日,你却打着索要苦玉的旗号,来找羊皮卷,未免太笑话了吧?再者,羊皮卷早就不在我徒依寂身上,今日你率众前来,恐怕也只能空手而归了。今日你若是冲陌红楼而来,仇某也将奉陪到底,绝无半点退缩!”说话之间,神色极为严峻,目色一摰,铮然有力,撞上宋清啸那一抹冰冷,便如同两道利剑相撞。仇天正已是忍了这场闹剧许久,任凭宋清啸和公孙羽在这里挑衅,此刻,强压心底的那丝怒意,终于爆fā

出来,无尽的怒气侵袭着他的五脏六腑,隐隐的痛楚,令他眉头紧锁,面色不善,看起来阴沉得可怕。

“哦?仇老鬼,你陌红楼的确是在江湖中有些地位,但处处与我争锋,我岂能留你?不管与落月山庄有关,今日陌红楼必亡!”宋清啸口中狂喝一声,倏然身体中狂躁的气势暴涨。随着那一声狂喝,龙影,啸傲天,身形一闪,一左一右跟在宋清啸身后。那黑暗之中,竟是又走出几人,俱是羽残宫杀手中的厉害角色,虽比啸傲天等人,仍是差上许多,但此刻一眼望去,的确令人有些心寒。

仇天正见势不好,丝毫没有一丝怯畏,心底竟是生出一拼之心。他十分清楚,高手对决,哪怕一丝破绽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更何况此刻自己重伤在身,一旦自己抵挡不住宋清啸,那么正如宋清啸所言,陌红楼危矣。尤其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的黑衣蒙面人,正笑意吟吟,更是令他心底泛起丝丝不安。将心一横,翻掌就欲出手。

却听身后微微响动,未及回头,枝叶纷落了一地,落寞轻启:“师父,这是我与宋清啸的事,还希望您老人家不要插手!”话犹未完,他的身影,已是出现在仇天正的身侧,鲜血染遍萧依寂的身体,夜风一过,粘腻地贴在萧依寂的身上,咸腥的味道,几欲令人作呕,几处伤口,俱是皮肉外翻,微微泛白,而那一双冷傲的眸子,却仍是坚定不移,如同一头嗜血的凶兽,神色凄厉。

“依寂,当年之事,我本就有过错在先,今日也算是为我自己赎罪了。你为陌红楼做的已经够多了,退下吧,让雨枫看看你的伤势,这里有我!”仇天正微微颔首,面色中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他反倒觉得现在他才真的解脱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一直萦绕着他,挥之不去。尤其是面对羽残宫的挑衅,每每都不能做的痛快淋漓,此刻无端有了这样一次机会,他怎会放qì



“是师父为我已经做的太多了,今日是时候让我与杀害我爹娘的真zhèng

凶手,来个了断了!”萧依寂恨恨地回了一句,还未等仇天正回答,萧依寂已是扯着他虚弱的身躯,站在了仇天正面前,四目交接下,萧依寂终究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感,倏地一倚战弩,半跪在仇天正面前,星眸立时涌满泪水,恭声说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长揖身形,以头点地,萧依寂深深地叩了一个大礼,继而才道:“我自幼全家满门被灭,幸得师父收留,才有徒儿今日,现在我已经知dào

我真zhèng

的仇人是谁,还请师傅成全依寂最后一次,依寂即便战死,也毫无怨言,他日地下,也好对爹娘有个交代!”

“你拜他?哈哈……”宋清啸见此不禁爆fā

出一阵狂妄大笑,身形簌簌而抖,古怪的面色上,不知dào

在打算些什么,旋即话锋一转,说道:“仇天正啊仇天正,你果然是教了一个好徒弟出来!”

话音未落,但见宋清啸右掌一晃,便朝萧依寂还未立起的身形狂奔而去,挟着狂风直欲吹得众人退畏。仇天正嗤笑一声,早知他会如此,手上轻轻一磕萧依寂的肩头,萧依寂只觉身体如同棉絮一般,冉冉横飘了三尺,旋即一声巨响,两道刚猛的掌风相撞,气浪激飞,掌风到处,狂沙立现,枝叶簌簌纷落。稍有内力不足者,竟是被激荡得倒飞出去,踉跄数步,得以稳住身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又见银面

仇天正知dào

绝不能让对方先占据上风,旋即左手一挑,寒光如电,便朝宋清啸肩上劈下。力道之大,掌势猛极,掌未落,却见宋清啸肩上锦缎,如同棉絮遇火,撕裂而开,皮肉外露。谁知,仇天正这一掌才刚落到宋清啸肩上,深沉的面色倏地一变,惊诧地望向微带一抹笑意的宋清啸,内力一冲之下,犹如江流汇入绵绵大海一般,瞬间没了踪迹。

然而,宋清啸仅是嘴角一挑,旋即掌风狂气,卷着一道青芒,便将仇天正的手掌由肩上下压,翻手五指如钩,朝仇天正心脉便是一探。这一式变幻极快,一道残影仍在,手已是探到仇天正的胸前,寒光一欺一扣,仇天正身形一颓,微微向后一撤,宋清啸的手指贴着衣襟扫过,带下片片布角,仇天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立即泛起道道红痕。仇天正霜眉一蹙,翻掌便是一道巨浪,生生将宋清啸推出一丈,以脚尖划过地面,两侧浅草外翻,才稳住身形,面色不善地看着仇天正,胆鼻之中发出一声冷哼。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功夫竟是到了如此卓绝境地,可惜老夫这些年也没闲着!”仇天正颔首浅笑,毫不为意地掸掸身上的灰尘,将胸前衣物铺平,看着那五道红痕,神情深邃。

“仇老鬼,时至今日,站在这地方的,除了你,我,公孙羽,恐怕没人经lì

过落月山庄之事了,我若再不提防着点,恐怕就和云天语,唐清逸一样了,焉能活到今天?”宋清啸阴沉沉地说道,声音苍老凝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随即,手上攻势一转,两团青蒙蒙的磷火再次凝聚出现在宋清啸的手心上,笑着瞥了一眼仇天正,显是话中有话。

“宋清啸啊宋清啸,你机关算尽,却反而没看清这苦玉,可悲可悲!”仇天正不禁黯然摇头,眸中失落显而易见,似是想起二十五年前之事,喟然轻叹了一声,苍凉又起:“湘水萧家,嵌晞楼,云家,神风山庄,有这么多前车之鉴,你还不肯放qì

吗?”

“你不还是一样?将苦玉交出来,我没有耐心!”宋清啸口中厉喝,身形如电,一敛成烟。

只见,一道残影飞扑向仇天正,两团凛凛鬼火,犹如通幽直径,令人望去凄厉怕人。然而仇天正仅是足上点尘,身形宛若无骨一般,向后飞退,毫无半点勉强。就在他纵退的同时,身体蓦地暴起一股杀气,陡然直冲九霄,暴戾之气裹着仇天正,使之乱发倒飞,衣袂飘飘而荡,神情冷冽地看着面前的人影,锋利得如同一柄利刃,直欲将宋清啸斩于此处。

宋清啸见他只退而不攻,心中立时迟疑,飞扑的身形也是略有缓和,良久,倏然霜眉一展,当下手上连连攻出几掌,将面前浅草掀起,掌风一至,立即向仇天正挥去。这浅草本就扎根极深,此刻被掌风卷起,卷着土砾泥块,顺势而来,急如弹丸。

然而,仇天正仅是冷冷看着面前如潮水一般的攻势,猛提真气,纵跃出一丈有余,腰际一沉,脚下丁八,深深陷在浅草地面,没过靴底,手中急演一式,双手一推一合之间,一股猛如浩瀚般的真气狂涌喷薄而出,将他的身形裹在其中,形成一道真气屏障,任凭呼啸飞来的土砾泥块侵袭,一旦接触道真气屏障,便全然溃散,迅速干枯,燃起一阵阵黑烟,烧焦的味道,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直令在场众人不断的干咳,纷纷向后退了数步,想要躲开这气味。

黑烟之中,蓦地探出一只泛着隐隐青光的手臂,掌风强劲,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毫无阻挡地探进真气屏障之中。仇天正不禁赫然一惊,双臂猛地一旋,内力瞬息之间全然引入丹田之中,手上一引,便将宋清啸悬空的身体向前抛起,右掌微晃,一掌正是击在宋清啸胸前。另一手,死死扣在宋清啸的脉腕间,使之不能逃脱。

怎料,仇天正翻掌再起,目色一旋,眼角余光只见自己后侧一道人影,蓦地本来,脚程之快,比之捷逾流星,仍是不足。还未及仇天正做出反应,一道极细的剑光,如电掣一般直刺宋清啸被拿的手腕,显是想将两人的手齐齐削掉。

剑未至,仇天正只觉一股强烈的气势,搅得他心内不安,那道剑光越是近,这种奇怪的感觉就越明显,就像是……死亡!心念不禁如电一闪,赫然大惊,也顾不得其他,腕子一撤,便将宋清啸松开,飞身暴退两丈,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

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空洞的星眸,茫然地看着仇天正,似笑非笑。一道极细的剑光,幻起一张银色面具,在那张面具下,没人知dào

是一张怎样的脸?或奇丑,或俊秀,他仍成迷。

“你到底是想救宋清啸,还是想将他再往西天送上一程?”仇天正虎目一掣,略微不安的问道。他想要再问其他,却觉喉头似有千般难受,这一句,几乎都是压低了声音,勉强说出。那一种强者的气势,几欲令他低头臣服。只有仇天正自己清楚,刚刚那一种飞扑来的气势,令他由心底的颤栗。

“救他!少一只手,总没有什么!”那黑衣银面少年沉吟片刻,似是下了很大决定,略微颔首,眸色十分正经。他话音才启,就见宋清啸那一张老脸,瞬间变了颜色,惊恐地看着他,微启唇角,亦是说不出一句话。

言中平静,却旋荡着无尽血腥,而他仍是看起来平平淡淡,若非他手上仍是仗着那柄极细的长剑,谁敢说他不是一介书生,而是一招破开仇天正攻势的狠辣角色?那黑衣银面少年游目扫视,一场大战,血染尸体,残肢断臂更是随处可见,草地上,红白绿黄,各色交织,夜风徐徐下,粘腻半干,令他不禁一蹙剑眉,神情有些不悦,旋即,毫不客气地将仇天正与宋清啸打量一番,才缓声说道:“江湖中又要少多少英雄少侠,谁又会知dào

他们竟然因为身外之物葬送在陌红楼外?我似乎知dào

你们的世界,你不杀他,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他的手上,死循环罢了,得到与不得到,又能怎样?徒劳罢了!”

他的声音,高远清脆,在这样低沉的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远处不断传来隆隆雷声,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照在他那一片银色上,留下无数惊诧得目光凝注。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敢在江湖中两大杀手组织中间,说出这样的话?又将他与整个江湖,甚至这个世界的关系,抛除得一干二净?他是谁?终究有些好奇的人,忍不住的发问,然而这一次,没有回答。

“我是我!”他蓦地回答,谦然不傲,甚至冷辉泛泛的星眸中,笑意吟吟。旋即,又开口问道:“我说的如何?你们考lǜ

的怎么样?”

黑衣银面少年话音才落,仇天正和宋清啸俱是心头一震,偷眼观察对方,微微皱眉,无奈以及。两人俱是肃手而立,微微颔首,却是谁也不肯先开口。那少年顾盼了一眼,也不理会,径直朝树下的萧依寂快步而去,轻声笑道:“我知dào

你要成亲了,以后恐怕不能在江湖中闯荡了,上次见到你,你已经昏死过去了,实在没有办法给你送上祝福,你可不要见怪!碎月……没事吧?对了,上次那个人呢?”

萧依寂神色一诧,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脑海中灵智急闪,不知dào

自己几时和这个可怕的人物这般熟悉,不由瞪大了星眸,仔细打量起来,这黑衣银面少年,身材略瘦,但仍显英挺不凡,黑发如瀑,一双似晓星般的眸子正浅笑望着他,即便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但萧依寂却能感到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如同他的目光,没有丝毫不舒服。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剑靴,腰佩,俱是黑色,愈加衬托出他神mì

的气质。尤其那一柄没有任何剑qì

波动的极细长剑,令他一眼望去,竟是有些微微战栗,不可自拔。

“碎月恐怕以后是不能再用剑了!”萧依寂以淡淡的口吻说道,眸中萧瑟,唇角一挑,报以一记苦涩的冷笑。他是不可一世的萧依寂,他怎能想到有一天他竟会如此狼狈?即便宋清啸站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力qì

手刃仇人,想到这里,心中立时一阵难过,眼眶微微泛红。胸中一阵怒气大冲,内伤更是隐隐作痛,不时干咳几声,额头上立时渗出一层细汗。他知dào

那是他虚弱的表现,却是更加讽刺着自己的无用,苦笑便又加重了一分。

“依寂,你认识这位少侠?”仇天正倏然开口问道,旋即手上抱拳,朝那少年施了一礼,以示尊重。他虽表面极为平淡,但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有了上一次陌红楼中他凭空消失的前例,他哪里还敢小视他?此刻心中漫起千万种方法,都归于一处。

萧依寂仅是微微摇头,惊诧之余,抱拳试探着问道:“还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我没有名字!但我知dào

你叫萧依寂,他叫碎月!”那少年如实回答,面色并未有任何不悦,反倒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阻止

那少年话声甫落,仇天正面色微带缓和,恭声说道:“今日是他羽残宫欺人太甚,聚结江湖群雄,围攻我陌红楼,口中声声讨要苦玉与羊皮卷,莫说老夫没有,即便有,老夫也绝不会独享其乐,自然是交于天下英雄处理。我徒依寂灭门惨案,更是宋清啸一手策划,这新仇旧恨,还请少侠不要过问,少侠若是有其他事情,待老夫与宋清啸了结之后,再说!”仇天正话说的十分诚恳,说到最后,一张深沉的脸上,隐隐现着腾腾杀气,手掌上暗自一旋,功集双臂,仅是一瞬那手臂便暴涨了一圈,冷冷看着宋清啸,就欲动手。

“今日我是为了他而来,你想动他,先杀了我!”那少年听闻仇天正如此说,眉头便是一皱,沉腕一抖,剑势渐起,此刻在他的身上,丝毫找不到刚刚的温和,只觉一股狂戾杀气荡在他的周身上下,一双眸子仍是冷冷盯着仇天正,那剑尖却是直指一旁的宋清啸。剑光陡然冷下去:“宋清啸,你过来我身边,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伤你分毫!”

“你到底是什么人?次次都和我陌红楼作对?”仇天正一惊,立时追问,神情若霜,似怒非怒。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今日要定了宋清啸的项上人头!”萧依寂的声音蓦地响起,旋即再次踉跄地来到战圈之中,环顾四周,口中却是不屑冷笑:“血海深仇,一朝得报,阻我路的人,杀!”

那银面少年听到萧依寂的话,神色微微一怔,迷茫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怕我?”言中意味深长。他默立在宋清啸身前,仗着那一柄极细的长剑,如石如木。

“你?怕!但是再怕也不能阻止我报仇!”萧依寂略微沉吟,才幽幽说道,微微颔首,似是默认。

“那你不怕死?”那黑衣银面少年将头一偏,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萧依寂,口中疑惑问道。

“死?我从来没想过我能活着,灭门之仇,倘若能报,纵死无怨!”萧依寂冷冷笑道,丝毫没有半分怯懦。尔后手臂上轻轻一退,便将十字战弩脱下,肆意一挥,却见十字战弩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直直插在洛吟霜面前,旋即嘴角掀起一犀冷弧:“替我收好,若我不敌,将它送回该去的地方!”

说罢,健腕一挺,功集臂间,顺势一挥,掌中蓦地爆fā

出一股诡异的吸力,引起周身上下真气激荡,旋着枯叶浅草,一抹冷傲,平静的看着银面少年,没有丝毫波动,却是令他心头一悚,饶是他神mì

难测,背后也是蓦地腾起一丝凉气。尤其,此刻萧依寂身上的气势,愈加凌厉起来。在他的眸子中找到一丝满yì

的欣喜,似是已将他归为囊中之物,更是令他不安起来。手中执着的长剑嘤嘤颤动,纵是他极力压制,仍是不时跳动一下,令他心惊不已。

萧依寂身形蓦地一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道暴戾的气息,随着身体转动,向四面八方狂涌喷射而出,席卷着草地上横着的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再次腾空疾飞。战圈之外围观的众人,见势不妙,步子后撤,稍有避闪不及,便被那恶心腥臭的尸体不偏不倚砸中,而后连转首也是不敢,脚下生风,直向更远的地方飞遁。远远地枯叶覆盖下,蓦地冲起一道冷芒,罕比闪电,直将这片不大不小的空地,照得落针可见。

旋即萧依寂手臂轻动,宛如浩瀚般的吸力竟是向前一引,一道光矢捷逾流星,龙吟未绝,长剑入手,落痕轻颤,一弧湛蓝,如同他的心一般,锋利,冷酷!

“你想杀我?”那少年轻声问道,嘴角边倏地挂起一丝无奈。

“我不想杀任何人!但是任何人想杀我,也没有那么容易!”萧依寂冷冷说道,长剑顺势一变,以剑尖直指少年银面,丝毫不容缓和:“我说过,我要杀宋清啸,不管你是神是鬼,想要阻我,我一样要杀!”

他的话,无疑不是说给那少年听的。听闻如此,似乎令那银面少年一怔,微微思忖了片刻,迷茫口吻问道:“你杀不了我,虽然你的确很厉害,但是还杀不死我!”他的声音一如平常,明如皓星的眸子中,也是十分诚恳。

愈是这种态度,愈加令萧依寂感到一阵阵无形的压力,心底最深处那一丝怒火,倏地被他的话激起,燃成一丝又一丝仇恨的火,他竭力想要压制,知dào

先一步出手,绝不是好办法,但那跳动的火焰,却是令他心口隐隐作痛。尤其看到那银面少年身侧的宋清啸,无明业火窜上心头,不禁口中厉喝一声,长剑飞扑。

谁知,萧依寂飞扑的身形还未到,那少年只是轻轻颔首,笑意顿起,手中一提宋清啸的衣襟,横着飘出三丈,尽展轻灵,显是心法已然大成,虽是提着宋清啸少说上百斤的身形,仍是不以为意,呼吸匀畅,丝毫没有勉强。

他的身形才一稳,顺势便又将宋清啸抛出数丈,落在树林边上,反手封出一剑,剑势之猛,剑速之快,罕有其匹。萧依寂哪曾想到这少年剑法如此卓绝,身形立展,旋身躲过一剑,落痕中途变式,向那少年肋下刺去。这一剑,剑啸极轻,偏锋剑qì

激荡,直将那少年的衣襟荡起,然而却仅是能逼近到如此,在想迫近半寸都难。萧依寂这一剑猛攻,眉间立现痛苦神色,体内真气稀少,令他隐隐感到今日恐怕是要纵虎归山了。想到这里,怒气一阵上撞,无尽的恨意使他完全不顾及自己,此刻竟是剑尖一旋,一道耀目的剑光,直奔银面少年,而落痕竟是脱离他的控zhì

,直射向那少年。两道剑光夹峙而来,那少年赫然大惊,身子微微后撤,极细剑光悬于身体之前,以掌中真气灌入,旋荡着道道真气,将落痕击飞,剑光才一沾染真气,便碎如尘埃,消失不见。他不禁舒了一口气,还未及他回过神来,萧依寂的身形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手中一柄平淡无奇的普通兵刃蓦地刺出,他想要躲闪,却是为时已晚,肩上一道血箭射出,便是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萧依寂手中利刃应声而断,而那银面少年脚下轻点,捷逾飘风,仅是云步一旋,便纵退出战圈,冷冷地看着萧依寂,眸中全然都是痛意。

“你好狠毒!”那银面少年微带着痛意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奈,似乎有些失落。却见他右肩中剑,剑尖旋进肉中,中剑之处血流如注,殷红血液缓缓流在黑色外衣上,渐渐顺着手臂滑落剑身,顺着剑尖一滴滴落在茵茵草地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强忍着剧痛,将半截剑身拔出,带着一道咸腥的血液喷出,顺势靠在身后的树上,说不出的痛苦。那张银色面具下,必然是一张写满痛楚的俊面。

“我说过,阻挡我报仇的人,杀!”萧依寂面无表情,冷冷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因为虚弱靠在树干上,看着他拔出深陷在身体中的剑尖,却仅仅是看着,无论他和他是不是真zhèng

的朋友,他是他的仇人,无可置疑。萧依寂的话音未落,目光电掣,再一次扫至宋清啸,嘴角一挑,轻声说道:“宋清啸,你该庆幸,当年萧家满门被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江湖中人更是少说上百人,今日只要你一人性命偿还,太便宜你了!”

“你不能杀他!”那少年蓦地说道,极为坚定,佩剑轻吟,身形霍然力qì

,步子稍微一动,丁八站位,卓然立在萧依寂面前,微微摇头,又道:“不要逼我动手!”

萧依寂哪里不知?这银面少年,武功极高,路数深不可测,有了上次在假矗天堡一战,他便心中已经知dào

,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有十字战弩在手,恐怕最多也只能接下这银面少年十几二十招,更别说想要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去杀宋清啸。然而,一阵阵怒波催着他的神经,心中有个阴沉的声音,一遍遍的在重复,重复的告sù

他,要报仇,过了今夜,在想有如此机会,恐怕难于登天。

心念及此,星眸一冷,俊面亦是深沉了下来:“不要逼我拼命!”他星眸微微泛红,嘴角那一抹骇然的冷笑,更是令人望之不寒恐栗。

他的声音尽管不大,却仍是让那少年身形一滞,上手刚刚微松的拳头,握得更紧,咯咯作响。这一句话,足以让他感到不安。极细的剑光一旋,便置于身侧,不顾肩上伤势,暗凝功力:“如果你杀了宋清啸,能让落月山庄重现,萧君醉,狄沁舞重生,江湖不再掀起杀戮,苦玉羊皮卷不会现世,那么你可以动手!”

“我不需yào

改变什么!我活着,他就必须死!”语声轻脆,在这暴雨来袭的前夕,犹如一道响雷,向山林中久久开去,历久不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

萧依寂话音未落,落痕随意一甩,只见一道傲睨天下的青色苍龙,直奔那少年眉心扑去,双爪一翻,连连两爪拍下,直欲将大地拍碎。那少年一见,急演一式,极细剑光,肆意挥出,直将那只青色苍龙挡在光幕意wài

,旋即身形猛地一旋,朝萧依寂心脉直刺。此刻,两人一剑剑猛攻,俱是冷酷的杀招,不再有任何保留。

高手对决,即便一个细微的破绽都可能致命,但萧依寂两人却如同不畏死一般,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死穴暴露在对方剑下,因为他们两人都笃定,对方没有任何机会攻击自己的死穴。如同萧依寂一般,长剑飞扑之中,蓦地中途变式,径直刺向那银面少年的哽嗓。一股阴冷无比的剑qì

紧逼着自己的咽喉哽嗓,而那银面少年却仅是淡淡一笑,旋即左臂微晃,出手如电,轻轻在落痕剑身上轻轻一磕,便见落痕偏了半分,贴着那少年哽嗓划过,而那少年的极细长剑却是已到萧依寂的胸前,猛地一拍,萧依寂只觉一股比之浩瀚的真气涌动灌进体内,直将他撞出一丈有余,血气逆流,不断上撞,确实被他生生忍下,挟着落痕,打量着对面的少年,目光冷冽。

“时间到了?”那少年轻轻脱口,反首去找沙星皓月,但仅是一瞬,便爆fā

出一声爽朗的大笑,转瞬望着萧依寂,忍俊不禁:“我居然忘了就快下雨了,真是该打!”

萧依寂神色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这银面少年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仍是笑得出来,不禁嘴角牵动了几下,想要说话,最终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不知dào

到底该说些什么。

“看来,我们只能下次再见了!对了,治好碎月,我可不想少一个人陪我玩!”他倏然说道,顾盼间有些茫然,丝毫没有顾忌到身边的人。尤其在仇天正那张脸上,正面色不善的打量着他和萧依寂,而他视若未睹,仍是浅笑继xù

说道:“宋清啸你杀不了,如果我能把他带走,他就是我的!”

“你逃不掉,宋清啸也必须留下!我知dào

,你上次在楼中凭空消失那一手,的确很厉害,但是今日你想都别想!”萧依寂剑眉微蹙,试探着说道。旋即以剑尖一指战圈角落中,昏迷不醒的公孙羽,阴沉地说道:“现在,我们离公孙羽一样远,但是我能够保证,在你到达公孙羽面前之前,我一定能够先杀了他!”

他口气煞为正经,却不想那少年竟是咯咯干笑了两声,手上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如果你想杀他,我绝不插手,这一次,我只要他!”说罢,黑色紧身衣裹着的身体,蓦地爆fā

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凌厉气势,身体冉冉而起,犹如柳絮一般轻飘,仅是瞬息之间,便藤上半空。连带着满脸惊恐,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宋清啸,裹在一个巨大的真气包裹中,无尽的吸力,开始将周围的枯草树叶卷起,向那银面少年包裹而去。狂沙之中,那少年连同宋清啸的身影,渐渐开始变得模糊。

“你走不掉!”萧依寂蓦地嘴角掀起一丝冷笑,身形暴退,晃过那真气屏障吸引,猛地一提内力,身躯宛如描叙一般,冉冉而起,腾空至那少年面前,星眸凝注不瞬,双臂微微一晃,只消一瞬,便由身体中凝结的真气倒灌进他挟剑的手臂,倏忽爆fā

出一阵骇人的气势。落痕剑轻吟,妖红飞洒,森森烈焰幻起一蓬蒙蒙雾气,矮游着剑身,在落痕三尺之内,毫毛蜷缩,气息恐怖。在萧依寂的俊面上,毫无笑意,剑眉微剔,眉间凝着深深痛楚,呼吸之间,断断续续,那正是他强行以落月心法凝结战气所致。黑暗之中,一声声清啸颤动着地面,雪线绒光之中,仿佛一缕青烟飘飘而出。

那真气屏障之中两道朦胧的身影,开始变得扭曲涣散,再用不了多少时候,那银面少年和宋清啸就会完全消失,而他仍是冷冷地看着,身形倏然一颓,右腕一掀,直指屏障之中那道残影,任凭狂风卷起身形,朝着那真气屏障翻滚而去。这是出乎任何人意料的一招,即便如仇天正久历江湖之人,也无不霍然震惊。没有人知dào

,如果这一招失败,萧依寂会怎么样?或许会被那少年引成真气屏障冲击得粉身碎骨,也或许会跟着那少年去到未知的地方,然而任何一种可能,都会让萧依寂陷入绝地。

正如同现在的他,孤注一掷,那道妖异的红光背后,倏然冲起幽幽鬼火,旋即便听一阵刺骨厉啸,阴风阵阵字耳边盘旋而过,三道雪光,疾如奔电一般朝那真气屏障冲过去,碰撞出点点耀目火花,继而射向高空,像个彗星,划空而过,狂风立止。

那少年和宋清啸的身体蓦地由半空中跌下,却如同燕子点水一般,缓缓下落,卓然立在草地上痛苦地看着半空中的萧依寂,朝自己猛扑而来。臂上一挥,反手便封出一道剑光,挟着破空厉啸,直指萧依寂心脉。萧依寂身形猛旋,以落痕轻轻一格,却不想那道凌厉的剑光仅是变得暗淡未碎,竟是迫得他后退了几步,才全然溃散。

“你……”那银面少年话音才启,牵动心脉受损,不住的咳嗽起来,嘴角立现一片殷红,显是刚刚受了极重内伤,沉吟良久,才运转真气,强自压下伤势,问道:“当日在石室里,你若是使出这一招,我恐怕伤不了碎月!”

“我只杀我想杀的人!”萧依寂倏然开口,他的面色冷峻之极,嘴角上却挂起了一丝残酷的微笑,在他自己看来,那却是一抹嘲讽的苦笑。面前的银面少年的确被他逼得坠下半空,而他自己体内也是十分痛苦,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搅动着他的经脉,他内视心肺之间,心头更是一苦,恐怕自己今日难逃碎月的命运了,思忖如此,冷冷说道:“你走不了,宋清啸必须死!”

萧依寂话音还未落,那银面少年却是咯咯笑了起来,听那清脆的语声,丝毫不为意的说道:“我要走了,我们下次见面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了!保重!”那少年说罢,单手将宋清啸一提,腰际一晃,人影如电一闪,风声飒然。电掣之间,竟是轻飘飘跃出数丈,已经到了树林边上。

萧依寂一见,顿时勃然大怒,不由大喝一声,尽展轻巧,奋力追去。两人一前一后,如电奔入树林,踏松枝,点怪石,宛如风驰电掣,捷逾飞矢。尤其两人此刻毫无保留,脚下云步之玄妙,江湖鲜有人可比,快似脱兔,快愈飘风,令人触目惊心。

然而,愈是进入树林腹地,萧依寂心头愈加凭添一抹阴霾,这片树林,本是陌红楼属地,且不说早晚有四、五组护卫轮流巡视,更是有楼中眼线埋伏其中,此刻林中没有任何光线可言,可面前这银面少年脚下腾挪闪转,几次险些将他甩开。

心念电转,脚下步子霍然猛进,轻功心法提至极限,势必幻起一道亮影。银面少年似是一惊,旋即,云步变得迷离怪异,游走在树林之中,怎奈此刻无光,萧依寂仅是凭着凝息之感,耳畔种种声音判断那少年的所在之处,脚下的云步也开始变得凌乱起来。

几次扑袭无果的情况下,萧依寂立时星眸一闪,恍然彻悟。戛然停住脚步,屏住呼吸,伫立在树林之中,将自己的内力磅礴而出,试探着转向每一个角落,一一辨别着耳畔出来的种种声音,滴水声,夜枭刺耳的尖嗥,细细蝉鸣……奇怪的是,再无半点其他声音,树林中静得可怕,可怕到随时随地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心中一急,一口浊气上腾,便不住的咳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一声极轻的草杆折断声传入耳畔,随即便是衣袂破风之声,不绝而来。萧依寂心头一震,霍然大喜,身形如同星丸一般急急射了出去,身法之快,疾如一缕青烟。电掣飞行之间,长剑猛地一扫,一道剑光逐渐照亮前方的路。在他的面前,赫然正是那银面少年,但仅仅是那银面少年一人,在刚刚那一段消失的时间里,宋清啸已经不知dào

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他极尽轻功,飞驰之间,人未回,剑却冷冷地回了,两道剑光相撞,泛起巨大耀目火花,待耀华尽毕,那一线流光,不偏不倚抵在萧依寂的心脉上。而落痕,剑qì

激荡着他的衣袂飘飞,裸露出他惨白的皮肤,却没有在越界半分。他望着他,终究有些无奈;而他,仍是轻轻冷笑。

“我说过,不要逼我出手!”他淡淡说道,星眸倏然变得深邃无底,荡着浅然无奈,显然他不想和萧依寂动手。

“我也说过,不要逼我拼命!”他唇角轻启,不置可否的冷笑,似乎在宣告着他差一点就要了他的性命,旋即,几乎一字一顿地从哽嗓中挤出几个字:“宋清啸在哪?”

第一百九十七章 纵虎归山

“你好奇怪!”那银面少年说着沉腕收势,龙吟未绝,长剑入鞘。对于萧依寂的问题,充耳未闻,只是看着萧依寂毫无善意的面色,茫然问道:“我能感觉到,你和我好像,可是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萧依寂听他如此说,心头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起了一个极为荒诞的念头,便也毫不隐瞒地说道:“我没见过你的真面目!”

“我也没有!”那少年倏然回答,发出一声凄凉的淡淡叹息,旋即转首看着萧依寂,他自然是看到了萧依寂目光中那丝犹疑,又道:“你不信?恐怕没有人会信,我们都是怪人!”

“我只是在想,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没见过……”萧依寂的话突然哽住,他知dào

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旋即,话锋一转,星眸目光一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

那少年听闻他如此说,星眸微微颤动,似是想起了一些事,望着斑驳支离的夜空,沉默不语。静默伫立,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古木参天,一片黑暗。那少年的银色面具,在道道闪电光亮下,显得异常凄伤。随着一声声震雷,沙沙零星的雨点,随之洒下来。这个夜,注定有人流血,有人流泪。

雨声渐渐包裹着漆黑的树林,一滴,两滴,滴入银面少年的星眸中,泛起微红。裸露着的胸膛起伏不定,他想要笑,却仅仅是喟然轻叹了一声,苦苦浅笑:“我不知dào

我是谁,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认识你和碎月,还有那小子……”他淡淡说着,落寞已极。

“那你为什么救宋清啸?”萧依寂试探着问出,那一柄寒光,仍是贴着他的心脉,如同连在他的手上一般,没有半分颤动,即便他心中五味杂陈,痛意翻然,他的剑绝不会动摇半分。因为他十分清楚,江湖中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纵然他已经开始相信这个人银面少年。

“我没有要救任何人!”他舒了口气,微微颔首说道:“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不能不听!我这一身功夫都是他传授的,我不能知恩不报!”

他的话,犹如一根尖刺,深深刺入萧依寂的心底,无数个问题充斥着脑海,嘴角牵动了几次,才问了出来:“如果他是灭我萧家满门的人呢?”

他倏地星眸一旋,有意避开了萧依寂冷冽的目光,沉吟半晌,以坚定的口吻回答:“不管是谁,想要杀他,我都不会允许!”

那银面少年的话音甫落,萧依寂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正如他所说,无论仇天正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做的义无反顾,甚至是要自己的命,自己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而他亦是如此,这样的一个人,与他何其的相似。

萧依寂略微颔首,心中恍然,似乎明白了他口中说的意思。他和他的确很像,可他不是他,而他终究也成不了他。他不再问,只是任由零星的雨点打在身上,打在落痕剑的剑身上,幻起道道霓虹。

雨声渐渐小去,冷风一过,令人寒噤立起,这夜显得尤为寒冷。细雨,冲刷着两个浑身血债的男人。参天的古柏林中,只剩下渐小的雨声,淅淅沥沥,流淌着鲜血。夜枭的尖嗥,似乎在这夜里,尤为恐怖,令人毛骨悚然。雨泠泠,冷风无痕,夹杂着他的回忆,阵阵酸楚立时涌上心头。直到徐徐的冷风,不再荡起乱发和衣襟,妖异的剑光终于隐去,嘤嘤剑吟立止。

“你不杀我?”银面少年倏然开口,微微有些犹疑。

“我只要宋清啸的命!”萧依寂淡淡说道,惨白的俊面上一弧冷冽的笑意,星眸冷辉泛泛:“你走吧!”

萧依寂略微苍凉的话音未落,那银面少年神色微微一滞,惊诧已极,沉思良久,才不安地说道:“你不杀我,恐怕回去没法向仇天正交代!”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似乎不甘心萧依寂就这样放了自己。

“也许吧,那是我的事情!”萧依寂冷冷一笑,剑眉一轩,继而问道:“你的剑法高深莫测,是我所不及,这柄剑,想必也有些来头!”他目光一旋,落在那少年提剑的手上。

“它?它叫流星!”银面少年手上轻轻一推,一道匹练冷光立现,长剑半启,横在萧依寂面前,毫无dí

意。那是一柄极细的剑,剑柄和剑身上没有任何图案,通身由银白,耀眼生花。剑光绕体而生,密密相连,首尾相顾。

萧依寂不禁一怔,只觉面前这银面少年十分单纯,倘若此刻自己出手,夺下他的剑,仅是片刻之事。而他正殷殷地看着自己,星眸中绽起浅浅笑意,全然是对手中长剑的喜爱之情。

“喜欢就收好,当它有一天不在代表一柄剑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想要得到它!你……”萧依寂话犹未完,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破风之声,脚程之快,身势之稳,单论轻功心法而言,显是已经大成。萧依寂心念电掣,略略侧身,以极为沉重的口吻说道:“离开这里,快走!陌红楼你惹不起,以后也不要过多的在江湖中走动,对你没有好处!”

那少年似懂未懂地点了点头,想要启声再问,萧依寂的身形,却是宛如一线纸鸢,飘腾在空,迳奔那细微声音的来源,连头也不肯回顾一下,倒是有些令他失落。

而他只能脚下进展轻功,以极快的速度朝树林边缘飞奔而去。此刻他极力的控zhì

着自己内心的仇恨,或许只要他回头,他就无法再将他毫发无损的放走,想到那一晚冲天的火光,哀嚎,血染庄院,不禁紧紧握住了拳头,一张又一张陌生却血脉相关的脸,在他的脑海不断闪现。他不断的杀戮,变强,等待的就是这一天,然而自己竟那么容易就放走了那个人,任凭他带走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想到这里,心念已定,不论下次他再见到宋清啸是什么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甚至,赔上自己。

萧依寂心念未毕,蓦见前面树林,人影一闪,风声飒然,飞身纵出一个人,朝他的方向,星丸一般射来,捷逾飘风。他不禁身形一滞,手上暗凝旋劲,将落痕剑轻轻一转,蓄势待发,才有朝那人急射而去。直到近前,那人似是已经听到萧依寂的动作,试探着问道:“依寂?”

萧依寂骤然一惊,立即刹住身势,凝目细看飞扑而至的那人,心头便是一喜,颔首而笑:“三师兄?”

“果然是你……”南宫烈雪身形毫不迟疑,直奔到萧依寂面前,才步子一旋,止住身势,倏地面色立变,口中迟疑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萧依寂听得剑眉一蹙,稍显不悦,无奈声道:“我不是那人的对手!”

南宫烈雪星眸一震,心中倏然腾起一丝异样感觉,不由压低声音,问道:“你也打算这么跟师父说?”

萧依寂微一点头,以凄伤的声音,担心地说道:“是,我也打算这么说。”

“你是故yì

放他走的!”南宫烈雪冷冷发出一声闷哼,嗔目说道,威凌的星眸直逼萧依寂。四目交接的一霎,他的心头一滞,他从未见过萧依寂那么无助,甚至挟着落痕,却难掩悲恸,在他惨白的俊面上,合着雨水,星眸微微泛红,显得有些突兀。唇角挂着的意思血渍,让他看起来异常虚弱。尤其,经过雨水的冲刷,他身上的血污已经悉数除尽,裸露的身体上,遍布伤痕,皮肉泛白外翻,令人看起来冷意陡然。

而他丝毫都不在乎,只是淡淡地说:“以我现在的武功,不要说那个银面男人,就算是宋清啸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我都动不得他分毫,我恨我自己,我口口声声说要替萧家满门报仇,可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了!想想可笑,我爹娘是名震江湖的侠士,而我却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冷血杀手,杀了那么多人,最后却连自己的仇人都杀不了,我算什么杀手?我算什么陌红楼第一,我算什么男人?”说到最后,话声哽咽得犹如呓语,他只觉体内好似压着万钧之力,连呼吸都困难不畅,不禁张口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极尽苍凉,响彻云霄,历久不绝。直到一声声开荡而去,听不到回音,萧依寂整个人颓然地靠在了树干上,自嘲地轻笑。

南宫烈雪自是知dào

他心中痛苦,不禁开口问道:“你真的认为宋清啸就是真zhèng

的凶手?”

“不知dào

!”萧依寂微微侧目,星眸蓦地射出两道精光,却又陡然陷了下去。良久,才苦笑着摇头道:“我不知dào

,我本以为,饮天傲就是萧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可后来我发xiàn

如果不是云天语背信弃义,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杀害我爹,也许落月山庄根本不会亡……我一直以为,杀掉饮天傲,杀掉云天语,我的仇就算报了,可苦于现世,越来越多当年在落月山庄死里逃生的人出现……唐清逸,公孙羽,宋清啸,我真的不知dào

,哪一个人才是尽头……”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怀疑

“依寂,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南宫烈雪劝慰道,看着萧依寂如此,心中亦是十分不是滋味。他待他如亲弟弟一般,他怎忍心看他如此颓然:“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杀了唐清逸,云天语,我相信不出多久,你一定会大仇得报。宋清啸乃是你父辈就崛起的人物,你想要他的命,总不会来的太容易!”

“一想到我的爹娘,兄弟,是惨死在这些人手上,我就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宋清啸,我就不信你能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让你尝尝一个一个失去手下,失去亲人的滋味!我要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萧依寂目光阴狠,几乎一字一顿说道,眼中血腥的味道,陡然直冲,握紧的拳头更是咯咯作响。心中的愤恨,几乎压得他窒息,一股急切想要杀人的欲望催动着他的心。

血,仇人的血,只有无尽的鲜血,才能令他暂时好过一些。一声清越龙吟,妖异的红光乍现,随着萧依寂狂乱的步伐,一剑剑猛攻。只见萧依寂腕上轻抖,便是一串凌厉的剑势,径直奔着南宫烈雪身后的一棵树苗奔去,还未及南宫烈雪回头,便听一声震撼山林的巨响,随即便是吱呀一声,树苗应声而倒。这一剑,力道之猛,拿捏奇准,惊得南宫烈雪心头一窒,口中劝慰再起:“依寂,宋清啸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然而,答复他的却是冷冷一剑,贴着他的长衫划过,他几乎能够感觉到暴戾的气息。萧依寂对他的话,完全不顾,长剑一旋,脚下连着踩了几个云步,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飘忽,裹着道道剑qì

,在这凄凉的雨夜,倒是平添一抹光彩。落痕剑qì

激荡,萧依寂右臂微晃,连连挽了几个剑花,好kàn

已极。连连挥出的剑势,将下落的雨渐渐扭曲开来,在萧依寂周身上下一丈以内,雨滴不进,仅是贴着激荡的真气滑落。

萧依寂身形飘荡狂舞,旋起一阵阵妖异的风,随后便是一道又一道剑光,爆裂开来,每一剑都是致命的杀招,甚至有些他根本不曾用过。他的手,紧紧的握着落痕剑,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胸内无尽的恨火,灼得他生不如死,眼前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开展。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的面前倒下,他思绪至此,顿觉五内绞痛如焚,不禁发出长长的一声悲啸,更是令他毫不犹豫的连攻出三剑,三道剑qì

苍莽奔出,看似凌乱的攻势,暗藏杀机,仅是片刻之间,一手流星赶月被萧依寂舞得淋漓尽致,一剑封喉无血,锋锐的剑qì

直欲将天地划开。他冰冷的心,如同他的剑一般,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耳畔一丝轻啸,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惊醒,一道极细的剑光,蓦地出现在他的身前,剑速之快,宛如一道流星,攻向他的肋下。这一剑十分诡异,剑啸极轻,剑光也异常暗淡,但这一剑又快又稳又准,无疑是非常实用的一剑,分明是要将自己擒于剑下,仓忙间身形一敛,猛地退了三尺,健腕一旋,落痕贴着身侧扫出,一道耀眼的萤光匹练中,隐隐传出一阵破风龙吟。

那柄剑竟没有退畏半分,一点即止,剑招未满,便又换式,剑尖微颤之际,似是行云流水,却是巧妙之极,他的剑好不犹豫的抵在萧依寂的哽嗓,面色焦急,担心地道:“依寂,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放下剑!你每一剑都是全力发出,内力散之不聚,你想要做什么?内力全废了你还怎么报仇?”他的话无疑不是对的,最后冷冷的质问,更是让他看上去目光威凌,他十分清楚萧依寂在做什么,不顾内伤大冲,一剑剑猛攻,最终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而那个结果恰恰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他思忖为止,便见萧依寂目光一旋,泛红的星眸冷冷地望着他,如同一头嗜血的凶兽一般,漠漠然没有意思感情。手上轻动,挟着赤红烈焰,径直扫来。南宫烈雪已经,确实没有想到萧依寂此刻会出手攻击自己,反臂封出一道光弧,旋即脚下一旋而定,默念心法,身形飘飘而起,宛若一线鸢尾,缓缓纵退,落痕逼近一寸,南宫烈雪便后退一寸,萧依寂眸中那丝冷漠,几乎令他心神一怔,一丝寒意漫上后背。

他的剑快,而他更快。就在落痕接触到他衣襟的一刹那,他的身形幻化成一缕飞烟,留下一道残影。而他,仗剑树下,仍是一身白衣胜雪,冷冷地看着萧依寂的长剑刺空,心中泛起一丝酸涩,看着萧依寂极尽癫狂,他便能够猜测,方才他放走那银面少年和宋清啸,到底下了多大勇气。心念及此,悲伤陡然,继而低声说道:“你总有个仇人,而我呢?我甚至连仇人都不知dào

是谁?在哪里?死了还是活着?你如果真的认为这样有用的话,那么你可以一直下去,我不会阻止。萧依寂,你听清楚,一个人的剑,注定是要用仇人的鲜血开锋,不然这柄剑就是一柄无用的剑!无用的剑,就该舍弃!你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么多年,你到底为了什么?陌红楼第一杀手,到最后竟会为了报仇的欲望,毁了自己一身武功,岂不笑话?”

他说到最后,嘴角泛起一丝哂然笑意,似乎挑衅着萧依寂的底线,他此刻如同一根干枯的稻草,一把火足以让他失去理智。南宫烈雪微带嘲讽的话音还未落尽,落痕惊天长啸戛然而止,剑光微微颤抖,却是再没有任何动作。沉吟良久,才颓然说道:“我知dào

了!”

南宫烈雪略微颔首,星眸多了一丝欣慰,轻轻抚了抚萧依寂耸动的肩膀,说道:“我不希望看到你,被仇恨毁了!”

“回去吧!连你都过来找我了,师父他们怎么办?”萧依寂仅是泛起一丝哂笑,旋即话锋一转,冷冷说道!他不在南宫烈雪说什么,他心念已定,他知dào

这一生,他注定要为仇恨活着。只有报仇才能勉强撑住自己活下去的信心。

“放心,二师兄在!”南宫烈雪倏然一怔,尔后笑笑说道,他无需多言,仅此而已。

“我的确不够老练!”萧依寂幽幽说道,不禁喟然轻叹了一声,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说罢,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拖着重伤的身躯,起步向陌红楼大门走去。

南宫烈雪听闻仅是微一颔首,对于萧依寂的话,似是未闻,神色十分凝重,唇角几次抽动,才下定决心问道:“依寂,你真的认为,师父说的都是真的?你可有听师父提过慕容一家?又可有听师父或者旁人提过慕容飞?”

萧依寂星眸倏地一颤,立时刹住身形,侧目而视,沉吟良久,略微摇头:“你认为,师父是故yì

把当年之事,按在宋清啸头上的?可,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的确,如果没有好处,一个人是不会随便诬陷另一个人的,而仇天正似乎也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南宫烈雪听他如此说,亦是陷入思忖之中。那一丝怪异的感觉,更是搅得萧依寂心思难安。

在两人沉思之间,夜空已渐渐放晴,在稀薄的云雾缝隙中,已经能看到闪烁的沙星,一弯如钩的弦月,皓然明亮,光华如练。林中薄雾渐起,徐徐的冷风拂过,便是一阵微寒,空气中荡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在月华的照耀下,茵茵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花开得正艳,水珠映月,如同涂上了一层晶亮的明珠银屑,闪闪生耀。尤其这时,万籁俱寂,仅有唧唧蝉鸣,好不惬意。

“萧依寂……南宫堂主……你们在哪?”

……

“萧依寂,快出来吧,别躲了,里面好黑……”

“萧依寂……”声声娇呼,犹如黄莺呖语,悦耳的银铃一般,在这月夜长空里,一直飘荡开去,显得尤为急切。

一声声娇呼,惊醒了沉思的两人,萧依寂不禁心头一轻,好似一块重石落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喃喃自话道:“这丫头,居然找来了,真是不怕死!”在他的心底,突兀地腾起一丝暖意,一股令他无法抗拒的暖意。

还未及他回味,便又听到洛吟霜轻咛地抱怨声传来:“萧依寂,你个好死不死的,就算了,也要找个没人埋的地方?气死我了,害得本小姐还要去找你,让你曝尸荒野算了,就算你不死,等我找到你,我一定要咬死你……”洛吟霜的声音,愈发嗔怒起来,最后竟是传来阵阵破风清啸。

南宫烈雪不禁瞟了一眼萧依寂,见他俊面微微泛红,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俊不禁:“恐怕,也只有她能降得住你!”说着,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

“三师兄,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我身上背着无数条人命,血债累累,想要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我萧家灭门之仇未报……”萧依寂叹了一声,焦急的解释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埋恨于心

话犹未完,却已被南宫烈雪全然看透心思,旋即高深莫测地说道:“依寂,别骗你自己!洛吟霜为了你,吃了很多苦头,你是看到的……”南宫烈雪的声音蓦地止住,星目一旋难以置信地看着萧依寂,唇角微张,难掩的兴奋。

“对了!”南宫烈雪星眸中铮然泛起两道精光,恍然彻悟:“苦玉,是苦玉!”

萧依寂神色一滞,心念电掣之间,灵智急转,猜想到的最终结果,却仍令他赫然大惊失色,不由脱口而出:“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的话一点即止,脑海中可怕的念头也是不敢再想下去,只是不住的摇头,喃喃自话:“不会的,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绝不可能……”

南宫烈雪见他如此,剑眉微微一蹙,说道:“依寂,那种事情不会发生!解开苦玉之谜,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就像师父说的一样。”

他目光微旋,望着南宫烈雪凝注不瞬,直到他不再看着他,他才略微将心放下,颔首低语:“全天下的人都在寻找苦玉和羊皮卷的下落,都想成为所谓的天下第一,可是,又有谁知dào

,天下第一,远远没有那么好当?”他说话之间,神情显得非常骄矜,冷傲的有些不食烟火,唇角仍是挂着那一抹笑意,仿佛笑天下痴妄,又仿佛仅仅是笑自己无能。

远处再次传来洛吟霜的轻咛,纵然她的话仍是显是这她此刻盛怒已极,但在萧依寂听来,似是一丝未灭的星火,突然再次燃起:“萧依寂,你在哪?听到了给我出声?再不出声,等我找到你一定扒了你的皮……姓萧的,敢不敢给我出来……”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最后只剩下嘤嘤啜泣,连刚刚疾奔的步子,也是缓了下来:“萧依寂,你出来吧,我求求你,别这样,别死……”

“我……”萧依寂才要出声,却被南宫烈雪以手掩住口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继xù

听下去。

洛吟霜娇躯愈是像树林腹地中飞驰,心头那一种惶恐的感觉,就愈剧加深。直到她体力不支,才娇躯一委,停下脚步,反首去看中天悬挂的皓月,月华似水,夜空深邃澄碧,徐徐的冷风下,松涛呜咽,尤其此时正值夜深,又刚刚下过一场下雨,水气更重,夜雾渐渐弥漫起来。

一阵冷风袭过,洛吟霜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那一身蓝黄色轻纱水袖长裙,根本不足以御寒,细弱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抱紧自己,心底那丝寒意却是让她感到绵绵心痛,不可自拔。明眸茫然地扫视着周围,希望能够发xiàn

萧依寂的身影,然而每每探寻,都无果而返,胸中急切万分,想到萧依寂可能已经不在了,明眸中立时涌满泪水,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萧依寂,你又扔下我一个人……我恨你,恨你,恨你……你不想成亲,我们可以不成亲,我可以去求世伯解除我们的婚姻,本来就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你不愿意我跟着你,我可以离开,永远都不再出现;你不要我救你,我……我做不到……只要你回来,活着……我会离开,不会再打扰你……”她喃喃哭诉,最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娇躯蜷缩在一处,不住的啜泣、颤抖。

然而,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心思如此,哭喊出声:“萧依寂,只要你回来,我立kè

就离开陌红楼,我不会再缠着你,绝不会,只要你活着……”

树林中雾气渐浓,夜风渐渐由缓转疾,松涛如啸,刺耳惊心,数点磷火飘忽游动,时明时灭,更是显得阴气森森,弥漫着鬼气。四周散发着浓重的水气,阵阵宿鸟振翅的声音,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蓦地一声窸窣的拨草声传入耳际,似乎就在洛吟霜面前的一片树灌中。

洛吟霜不由心头一震,向后退了两步,心底立即泛起一丝恐惧,厉声娇叱道:“谁?谁在那里?”说话之间,纤纤玉指一按哑簧,嗡然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一闪,一泓秋水,已是横在身前,犹疑了片刻,再次娇叱:“出来,我知dào

你在哪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拨草声再次响起,与较前相比更加明显。藉着清冷的月光,洛吟霜依稀看到树灌荆棘剧烈摇动,显然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一想到可能是昼伏夜出的猛兽,娇躯一战,面色大变,脱口一声,顿时愣了。

夜雾包裹下的树灌丛中,倏然钻出两个人影来,年纪相仿,背着月华看不清面容,左侧男人身形微瘦,却极为挺拔,湿漉漉的长衫不断朝地下滴着水滴。而另外一个人身上竟是蒸腾着热气,泛起一蓬蒙蒙雾气。

“这是什么东西?”洛吟霜心里微微思忖,凤目一掣,皓腕疾翻,以飞寒剑尖直指两人,冷冷刁蛮地问道:“是人是鬼?报上名来,本小姐一概不知dào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声音愈到最后愈是小了下来,甚至带着微微战栗,终究变成一声高亢的尖叫,划破夜空。旋即足下轻点,水袖轻轻一抚,转身便逃。

“你叫我回来,自己还跑什么?”那男人倏然说道,剑眉微蹙,一双星目茫然地看着洛吟霜,发出冷冷一声轻笑。

“这声音……”洛吟霜大惊失色,蓦地刹住冲起的身势,微微侧目,迟疑地看着身后两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娇声问道:“萧依寂,你是人是鬼?是人就动一下,是鬼的话……你还是不要动了,你哪里来哪里去,是不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帮你报仇,你走吧走吧!”

萧依寂听闻此话,剑眉一蹙,噗嗤一声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喂,是你叫我回来的,你还管我是人是鬼?要不今晚就和我这只鬼入了洞房好了。”他不禁气的摇头苦笑,正如南宫烈雪说的,他真的是拿这个迷糊小姐毫无半点办法。

萧依寂话音未落,便见洛吟霜娇靥绯红,神情娇羞,轻轻一跺脚。随即话锋一转,莞尔轻笑,一泓盈盈秋水,深情地向萧依寂望来:“你真的没死?”

萧依寂微微颔首,嘴角一抹笑意,已是准bèi

好了洛吟霜飞扑而来的准bèi

。哪知洛吟霜竟是娇哼一声,凤目含嗔,沉着娇靥膛声说道:“没死也不知dào

出个声,想吓死我啊?”

萧依寂一怔,旋即顾盼游目却见南宫烈雪那略带嘲讽的笑意,心中顿起无奈,目光微旋,便落在洛吟霜的娇靥上,藉着如水月华,反映在她绯红的娇靥上,瓠犀贝齿正微咬着樱唇,气势汹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抹委屈的神色,渐渐闪现,凤目中的泪水簌簌而落,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任凭风将她薄纱的裙角轻轻吹起,一抹流苏更是显得她娇美可人。萧依寂不禁呆了,心悸不已,胸口更是起伏不定,一种从未名状的感觉由心底陡然升起,他从未想过,现在他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洛吟霜面前,还能够听她说着一些蛮不讲理的话。那一丝丝的暖意,几乎令他感到窒息,一种令他恐惧,却又深陷的感情深深激荡在他的内心深处。

“萧依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居然敢到树林中来,那个黑衣人武功深不可测,诡异非常,恐怕不是中原功夫。你是不要命了?还是觉得陌红楼有没有你都行?莫不说今日那黑衣人在,就算是宋清啸站在这,你觉得你能为萧家报仇?何况,你已经身负重伤。”她声声娇叱,句句都击在萧依寂的心底。

他唇角微张,神色木然,显是没有想到洛吟霜能说出这么一大篇慷慨陈词,微微思忖片刻,玉面上冷峻得不带有一丝笑意,星眸却是极为坚定:“我必须报仇!”

而她,仅是冷冷一笑,樱口中一声轻咛,带着嘲讽说道:“那你大可以去报仇,我和南宫烈雪绝不会拦你……”南宫烈雪星眸一震,哪里想到洛吟霜竟把自己也拖下水,索性身形一转,佯装反首去看夜空沙星如画,却是以凝息之感,小心翼翼地听着身后动静。就听洛吟霜的声音倏然再起,刁蛮不复,仅是带着淡淡失落,轻轻叹息了一声:“你我都清楚的知dào

,从一出生,就注定要为报仇活着。也正因为如此,你我早就准bèi

好,为了报仇,舍弃自己的性命。可是如果相反过来,会怎么样?”

洛吟霜轻轻的反问,令萧依寂心头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望想洛吟霜,那一双朗目,闪闪泛辉,终究一颓,说道:“我会报仇,但不是现在!”他语声甫落,身形蓦地暴转,蓄满功力的一掌,发泄性的向着身后一棵参天巨树,振腕劈出。只听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巨响,破空厉啸惊心,那一棵巨树吱呀几声,轰然倒下,树根断裂处,一蓬青蓝色火焰渐渐熄灭。

第二百章 凭白消失

“现在舒服些了吗?”洛吟霜轻吟出口,巧笑倩兮,说不出的伶俐。

他略微点头,却不回话,足下一点,一线浅草分行,脚尖掠着地面,向树林边缘飞奔而去。飞驰之间,回想之前种种,一股怪异的感觉就升了上来,令他有些不适应,心念之中,回首去看洛吟霜,南宫烈雪两人,却是安然无恙地跟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身形轻飘,捷逾飞矢。

夜风疾劲,雨后总显得有些微凉,飞驰片刻,前面已能看到数点星火,随风摇曳,忽明忽暗。青面蝙蝠在火光上空不断盘旋,不肯离去。那是一种食肉蝙蝠,想必是闻到血腥味,聚集而来,未尝到鲜肉的美味,自然是不肯离去,就好像这个江湖中的人,比之蝙蝠,都不为过。萧依寂心念及此,不由发出一声冷笑,猛地一提真气,身形如烟,捷逾飘风,只觉天玄旋飞,松石倒逝,仅是呼吸之间,便将洛吟霜两人落下两丈有余。

他体内的战气正在急速飞旋恢复着他的伤势,更是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觉,他终于体会到莫颜墨白的感觉,那种战弩在手,傲睨天下的气势,更是令他心中悸动,甚至不可自拔。

“萧依寂……”身后蓦地响起洛吟霜的声音。这才使他由非非中转醒,面前的一幕,令他身形霍然一震,神色立变,急忙刹住身势,停在树林边缘,看着那忙碌奔走的护卫,剑眉微剔。

此刻,陌红楼门前,江湖人士悉数散去,留下一地残肢断臂,粘腻的血液跟着雨水,缓缓流淌向低洼地方,渐渐形成一个殷红色的小溪。最令萧依寂感到诧异的是,面前陌红楼的护卫在打扫着门前,在大门处仅有一个孤孤伫立的身形,显得十分沧然,而碎月,叶雨枫几人竟是没有一人在此。

仇天正漠漠然地看着这些护卫忙碌,似是早已喜欢这样的场面,即便有些尸体一碰之下,便流出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他也能安之若素,视如未睹,显是有极重的心事。游目之间,看见萧依寂站在树林边,虎目蓦地一睁,精光立敛,冷峻的面容陡然又悲伤了下去。

“师父,是徒弟保护不周,让您老人家受惊了!”萧依寂见此,心中迟疑了片刻,星目一旋,佯装不明就里,飞扑而去,口中直呼:“徒儿这就去追那些人,绝不能让他们走出陌红楼属地!”说罢,脚下云步一变,身形宛如一道流星,迳奔离开陌红楼必经的一条小路而去。

他冲起的身势极快,瞬息之间便一道了树林的匝道上,只要在往前几步,他的身影就会消失仇天正的视线里。正是这时,身后果不其然响起仇天正低沉的声音:“依寂,回来吧,不用再追了!”

他心头冷冷一笑,止步转身,仍是佯装茫然,微微躬身,问道:“师父,这些人欺我陌红楼无人,今日他们敢来围攻陌红楼,明天就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勾当来!是师父从我一小就教导我,想在江湖中立足,就必须要懂得狠,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萧依寂此刻虽是低眉颔首,实则偷眼观察着仇天正面上神情,一旦有一丝不对,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问出他想要知dào

的问题。

然而,仇天正仅是面色微微一变,喟然叹了一声:“哎!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走吧,这些人也是受了宋清啸和公孙羽的蛊惑,罪不至死!”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冷,已是恍然彻悟,今日之事,多少与仇天正有些关系,尽管他不愿相信,但种种迹象表明,仇天正的确动了苦玉。早在仇天正和宋清啸对峙之时,他便知dào

其中有些问题,只是当时自己被仇恨蒙蔽,全然没有在意。现在回头想来,不由苦笑,自己最信任的人,自己奉如亲生父亲的人,竟然在苦玉的事情上,说了假话,那么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又欺骗了他多少?他身形微微一阵战栗,却是不敢再想下去。

仇天正话音甫落,便听林边传来南宫烈雪的焦急的声音:“师父,您老人家没事吧?”南宫烈雪竟是与萧依寂一样急急飞奔过去,却是在飞驰之间,余光一扫,正看见萧依寂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做无用功,自己方才已经试过了。南宫烈雪旋即顾盼凝目,仇天正那冷冷威凌的目光这注视着他,一见之下,身形猛地一撤,竟硬是在仇天正身前一丈稳稳停住,顺势以剑尖点地,呛地一声龙吟,身形也是随着半跪施礼,急忙恭声说道:“烈雪的确过于心急依寂的生身性命,未能顾全大局,请师父责罚!”

哪是最后御风飞驰而来的洛吟霜,游目分心,一双凤目急切的在战场中央寻找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南宫烈雪的动作,待她发xiàn

,为时已晚,惊声娇呼,划破长天,声声回响在空荡的夜空。

洛吟霜被南宫烈雪下附的身形绊倒,跌了个结结实实,不禁娇声痛呼起来:“痛死我了。南宫烈雪你属耗子的?怎么还跑着跑着往地下钻?痛死了,我的骨头要散架子了,我要是瘫了,定然是要你养我一辈子了……哎哟……好痛啊……”洛吟霜索性坐在地下不起来了,也不去管地上血渍污泥,更是不管仇天正是否站在身后。娇靥蛮横,嘟着樱唇,以手不断敲打着面前泥坑。随着她的敲打,点点污泥溅了南宫烈雪一身。

南宫烈雪不禁一皱眉,哪曾想到洛吟霜这样骄横无礼,当下就像反驳,却碍于身后仇天正正逼视着自己,旋即将头一偏,不再去看洛吟霜。

“世侄女,你可有事?”仇天正慈蔼问道,较之方才竟是判若两人,全然不顾洛吟霜满身满手泥污血渍,伸手轻轻一拉,便将洛吟霜拉起,继而,又十分关切问道:“还疼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你说你,好好一个女孩子家,不就该好好呆在陌红楼里,种种花草,闲了无事,去找沅湘,雁茗陪你说说话,聊聊天,不是很好?这样整天跑来跑去,万一哪天真的伤到你,他日底下,我怎么向老友交代?”

洛吟霜娇靥一沉,嘟着樱唇,凤目无辜地望着仇天正,那撒娇的模样,甚是让人心疼。也不管仇天正是否愿意,两只满是泥污的玉手,扯着仇天正,似是讨好地摇着仇天正的手臂,娇声说道:“世伯,你总不能总把我关在陌红楼里吧?再说了,我也能帮到世伯很多事情的……”

“你啊!”仇天正摇头调笑,甚是疼惜地拍拍洛吟霜的肩膀,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个鬼灵精,真该把你关在聚啸堂里,让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等着出嫁。你这小姐脾气,以后可怎么改的了?”仇天正说着,不由暗自摇头,眉间神色舒展,似是已经卸下大战后的疲惫。

洛吟霜听罢,娇笑一声,游目顾盼空地周围,柳眉微微一蹙,茫然问道:“世伯,这满地的尸体,您可看到公孙羽?还希望世伯能将他交给我,我要在我爹娘坟前,为他们报仇,手刃仇人!”

洛吟霜娇呼未绝,便听仇天正发出一声轻“嗯”,旋即神色一变,立即向四下寻找无果,两道霜眉紧锁,似是不甘心地目光一掣,缓缓置于每个角落,浅草裹着鲜血雨水,反映着耀目月华,泛起一片片辉光,尤其徐徐夜风一抚,闪闪生耀。残肢碎肉,撕裂的五脏,半掩在浅草中,看起来异常血腥。但更令仇天正觉得心底发凉的却无疑不是没有看到公孙羽的尸体,迟疑之间,不禁喃喃自话:“方才明明已经将他擒住,怎么却不见人?”

心念及此,仇天正面色一沉,暗呼一声不好,口中厉喝一声:“洛伊,你给我过来!”这一声暴喝,这是他盛怒发出,大啻平地暴起一声春雷,远处群峰回应,余音历久不歇。

“世伯,你别急,可能已经被打扫的人,收走了也说定!”洛吟霜说话之间,却见一道黑色影子,由树林一侧闪出一道人影,疾奔仇天正而来。只见他飞驰之间,游目一扫,竟是连着轻点几处干爽的高地,身形如同一只孤雁,已是来到仇天正面前,略微躬身屈膝,神色间全然都是沉默:“楼主!”

寥寥两字,再无半点言辞,神色漠然,对于南宫烈雪等人亦是不顾看一眼,低眉颔首等着仇天正发话。但看此人,一身黑色锦缎长袍,腰系束带,两只亮银色护腕微微泛着青芒,戾气陡然直冲。那束带上,系着一块银色铭牌,上面竟是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副微雕的棋盘,棋色两极,黑的漆黑如墨,白的萤光粼粼,藉着明亮皎月,煞为好kàn

。凝目细看,这微雕棋盘上的棋子,个个如同珠玉一般,饱满莹润,泛着光彩。一副残棋,走之这一步,已是杀局立现,想要破开这棋盘上的玄妙,恐怕非要是黑白高手才行。

第二百零一章 将计就计

洛吟霜立时一震,她曾听萧依寂提起过这块铭牌,上面微雕乃是珍珑棋局,最为重yào

的是,这块铭牌是陌红楼中最高手令,见此铭牌如见陌红楼楼主,只要是陌红楼的下属,均需听此调令,即便如他为陌红楼一方堂主,亦是不能例外。只是听萧依寂言,这块铭牌一直收在掌管陌红楼事物的总管说中,这一刻突然在洛伊身上见到,怎能令她不惊诧万分?即便是萧依寂和南宫烈雪也一直以为,这块铭牌收在洛天鸿手中,哪里知dào

陌红楼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不禁剑眉微剔,相视一眼,无言以对。

此刻,洛伊颔首半跪,虽是看不清他的脸,但仅凭身上散发出来的神mì

气质,便知绝不是什么善类。尤其他虽半跪这身体,单手擒着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另一只手却是置于胸前,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是否有人欺进,一旦有人不顾生死冲来,自己亦是能够以最快速度出剑。

洛吟霜看在心里,她知dào

这种人,最可怕,不顾自己生身性命,一旦出手,必定要给敌人最狠的一击。未及她多想,却听仇天正似是满yì

地:“洛伊,我且问你,到现在为止,清理了多少具尸体?里面可有未死之人?那未死之人里,可有公孙羽?”

“回楼主,属下过来之前,已是清理了三百三十八具尸体,算上还未清理完成的,今日即便是他们大举来袭,最后也是损兵折将,死伤无数。未死之人尚有二十几人,里面不乏高手,却没有公孙羽的身影,可能还未清理出来!”洛伊如实回答,仍是十分简洁,便再无半个字。

洛伊话音未落,便见洛吟霜娇靥凝霜,神色一颓,险些翻身摔倒,幸有南宫烈雪扶住,口中悲切娇呼:“怎么就会不见了?明明已经抓到公孙羽了。怎么会……”

洛吟霜口中喃喃,两行热泪簌簌落下,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即便毫无相关的南宫烈雪,也是心头一悲,目光迫切地望向仇天正,说道:“师父,想必那公孙羽身受重伤,也不会走多远,如果现在我们派人去追,也许还来得及!”

南宫烈雪话音落了许久,仇天正却如充耳不闻,霜眉紧锁,望着渐起的夜雾,似是有极重的心事。南宫烈雪一见如此,尚且以为仇天正没有听到,就欲再开口:“师父……”

师父二字才一开口,便觉手臂一痛,后边的话硬生生忍了下去,转首疑惑地看着臂间的洛吟霜,四目交接的一霎,凤目如水,电芒一闪,示意他不要说话。

仅是他们几人说话之间,门前空地已是被陌红楼的护卫收拾干净,整洁如新,连浅草中的鲜血也是冲刷干净,一丝丝草香,沁人心脾。仿佛这一个昼夜都不曾发生,陌红楼仍旧孤单单的矗立在湘水,无人敢欺。

“世伯,我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本以为可以手刃仇人,没想到又让他跑了,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这么多年,苟且偷生,一个女子在江湖中漂泊,吃尽了苦头,全都是因为公孙羽,是他毁了我全家,毁了嵌晞楼,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爹娘更不会惨死……”娇呼至此,洛吟霜只觉胸口似有一股热流上装,剧痛难忍,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直溅了仇天正和洛伊一身,随后闷哼一声,昏死在南宫烈雪怀中。

“吟霜!”萧依寂顿时心头猛地一颤,身形一展,宛如鬼魅,瞬息之间便来到仇天正身旁,却被那娇靥深深地痛意所震撼。此刻洛吟霜娇靥惨白,明眸紧闭,樱唇毫无一丝血色,只有唇角那一丝殷红,汩汩向外流淌。萧依寂灵智飞旋之下,手上如电一闪,以双指扣住洛吟霜的脉搏,不禁轻啊了一声,立时呆了。

“依寂,洛姑娘怎么样?”南宫烈雪见他面色数变,最后那声轻啊,更是如同哽嗓挤出的一般,急切追问。

萧依寂哪里哪顾得南宫烈雪,转首茫然追问:“师父,二师兄他们在哪?我必须现在就将洛姑娘送去他那里医治。”他星眸中满是悲伤神色,微微有些不知所措,却不敢在仇天正面前放肆,只是喃喃地自责道:“都是因为我!怪我太恋战,不然她也不会在树林中为了找我,而淋湿自己。方才听到公孙羽逃走,她虚火上升,怒极攻心,这才昏了过去,都是我的错……”

仇天正目色微旋,终究抵不住他的自责,喟然轻叹了一声:“哎,你们啊……那群人才一走,碎月就昏死过去了,你二师兄现在在为碎月救治,想碎月也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今日为我陌红楼全身武功尽废,恐怕日后想要修习武功,也是不可能了。回你的聚啸堂去吧,他们都在,洛伊,你跟我来……”仇天正悲声渐起,却又极力忍着,只是胡乱找了个借口,想要躲开。

望着仇天正缓步离开的背景,萧依寂到底心头一悲,微微有些酸楚。那记忆里,英挺的背影不复存zài

,不可一世的傲睨,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目的苍然,仿佛一夜之间,他便老了许多,微微驼着的背,更是令他看起来,十分心痛。各种滋味,窜上心头,想要流泪,却生生忍住了。在这一刻,他突然相信仇天正是在帮他,真真zhèng

正的帮他,为他遮风蔽日,扫除一切障碍,才可能有了今天这个令天下都为之微微一颤的萧依寂。

“依寂,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南宫烈雪略微提醒了一句,示意他去看洛吟霜,一见之下,顿时骇然失色,仅仅是片刻不到,洛吟霜那面色已是由白转青,印堂发黑,显是怒气已经攻至心脉。

这一见之下,更是令他心急如焚,忧心忡忡,旋即抱起洛吟霜展开轻功,便朝聚啸堂疾驰而去。她的身体极为轻巧,这倒是令萧依寂感到一丝暖意,他从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体,会像洛吟霜这般柔弱无骨。他的手尖不时触碰到她的肌肤,有如凝脂般的雪肤,更是听他感到心内一阵阵悸动,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如水月华,映照在那一张精致面庞上,如霜娇靥上凝着丝丝痛意,柳眉紧蹙,断断续续的呼吸扑面而来,呼气若兰,但这淡淡的独特的幽香,几乎令他克制不住自己。

此刻萧依寂由陌红楼大门处飞驰进入,沿着蜿蜒小路而行,仍显稍慢。萧依寂心中不禁气急交杂,无名业火顿起,猛地一提腹内真气,将轻功心法提至极限,云步连着轻点,身形捷逾飞矢,才刚冲起,腹内立时一阵绞痛,痛不欲生,血气逆行,将他数条经脉闭阻,犹如蚁噬,蚕食着他的神经。

怎知,萧依寂却仅是身形一顿,便又向聚啸堂飞驰,脚程之稳之快,令身后跟着飞奔的南宫烈雪都是暗暗一惊,启声询问:“依寂,你可是有事?”

南宫烈雪话音未落,萧依寂只觉怀中微微一动,掣目查看,却见一双澄如秋水的凤目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樱唇发出一声轻咛:“你真的这么不想我死?”娇呼未绝,便见她身子一轻,宛如一道流星射上半空,燕子般缓缓降落,点尘不惊。淡黄色的薄纱在月华下泛起一层晕色,将洛吟霜笼罩在其中,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仙子。她绝美的娇靥微微泛着桃红,美目顾盼生辉,望着萧依寂,淡淡浅笑。

“你没事?”萧依寂沉吟良久,冷冷问道。纵是如此,他的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这么说,你好像很希望我有事?”洛吟霜莞尔轻笑,古怪刁钻的反问。旋即看见萧依寂那诧异的星眸,才娇哼一声,解释道:“小把戏罢了,不然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在江湖中闯荡?只是将自己经脉痹阻,结气于面,造成昏迷不醒的假象,不过若是碰到个中高手,恐怕还是逃不过高手的眼睛!”

“你真的觉得能骗得了师父?”南宫烈雪不由摇头,身形才一立稳,便忍不住发问。

“希望可以吧!”洛吟霜明眸失落一闪即逝,听南宫烈雪这样发问,她心中便已经知dào

她的小伎俩连南宫烈雪的眼睛都没有逃过,更何况是老谋深算的仇天正。心念及此,轻叹了一声,继而说道:“我的仇,又不知何日才能报了,纵虎归山,只怕公孙羽这一次,是要躲起来,不再露面了……”

说罢,明眸深情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心中说不出的愧意:“萧依寂,对不起,我假装昏死,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一些事情……”

“我知dào

!”洛吟霜的话有未完,便见萧依寂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该来的总会来,他想要躲,却毫无办法。旋即,星眸冷冷地射向洛吟霜,微带落寞:“没有我,你的戏演不下去!你确定了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响动

萧依寂的话一出口,洛吟霜不禁哑然失笑,绝美娇靥上惊诧的神情立现,明眸意味深长地看着萧依寂的俊面,感到一阵阵无力,失望以及的道:“我确定不了……”她的声音很轻,犹如夜间空灵吟唱的鸟儿,显得有些孤独无助,险些被树叶沙沙的响动掩盖,哽咽得在说不出任何话,索性身形一转,躲开萧依寂的目光,仰首去看天边月华。

“依寂,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太奇怪了吗?”南宫烈雪倏然开口,眉间一挑,面色凝重。

“是很奇怪……”萧依寂沉吟片刻,才唇角嗡动说道,只觉一阵阵心力交瘁,一种无形的力量仿佛在将他往一个深渊疯狂的拉,越是挣扎,剩下得只有遍体鳞伤。

“明明你已经将公孙羽擒住了,怎么会逃走?为什么当我追进树林之后,世伯就派人将楼门前打扫干净?会不会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是我们不知dào

的?方才我以昏死试探世伯,而他眼神飘忽,回答得模棱两可,显是有些什么没有告sù

我们。为什么你曾经跟我提起的令牌,会在洛伊手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世伯如此器重?”洛吟霜冷冷的一串质疑出口,舒了一口气,不断拨弄着自己的水袖,似是仍有话未说。

“你是不是想说,师父一反常态,竟没有赶尽杀绝?”萧依寂不禁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胸中阵阵催着的痛意将他搅得痛不欲生,几次血脉闭阻冲起的内力,他都是生生忍下,硬是将推至哽嗓的鲜血咽了下去。只是在重的内伤,都不及他的心痛。

“是!”洛吟霜干脆的承认,娇靥泛起一丝倔强,凤目微红:“为什么我才一离开,世伯就让所有人都回了陌红楼,楼门前除了他,竟是叫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主持大局,难道他就不怕那些人掉头反击?所以我才用昏死试探世伯……”

洛吟霜娇呼未绝,却听前方不远,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醒了附近宿鸟,掀起阵阵振翅逃命的声音,那一声痛呼凄厉已极,说不出得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三人俱是神情一骇,知dào

声音正是来自聚啸堂方向,立时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相视之下,微微颔首,旋即尽展轻功,身形快如脱箭,电掣飞驰,加之心中迫切恨不得一步能踏进聚啸堂。是以,身法之快,疾如一缕轻烟。

仅是片刻,三人便到达聚啸堂前,身形不停,傲然直入,只见洛天鸿,凌吟傲等人聚集在厅堂之中,神情焦急,如坐针毡,不时走动几下,探首寻望内堂,似是在等待什么,发出一声声叹息。萧依寂三人才一进入,顿觉屋内滚滚热浪袭来,面前厅堂的内壁泛起红光,一道道蒸腾的气浪正是由此处而来。

“三师兄,五师兄……”聚集在厅堂的人中,以上官云翀轻功最好,也最先听到了门口的异响,侧身望去,心头不由一喜,兴奋地道。听他如此一说,正焦急等待的几人俱是回过头来,惊诧地看着萧依寂几人。

“依寂,你没事吧?刚刚你去追那黑衣人,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洛天鸿开口说道,微带欣慰,看着几人平安归来,旋着的一颗心总算略微放下。

“大师兄放心,我的命没有那么好拿!”萧依寂笑道。

“你没事就好!”洛天鸿微微颔首,似是安慰说道,又似高深莫测,话中更有深意,几次想要道明,却都碍于身边人众多,而勉强止住了。

“他当然不会有事,没见那黑衣人自称和五师兄是朋友?”凌吟傲无不讥讽地说道,嗤笑一声,神色间全然都是蔑视。

“你再说一次!”萧依寂冷冷说道,星眸一旋,锋利如刀的目光,更是令凌吟傲心头一冷,他哪里知dào

,此刻萧依寂心中痛苦,愤nù

交杂,五味翻然,正无处发泄。

“难道不是?今晚之事,几位师兄都听到了,碎月和你,恐怕都和那黑衣银面人逃不了关系,宋清啸未擒,公孙羽逃走,放龙入海,我看日后你还怎么收!”凌吟傲冷冷质问,俊面显得十分骄矜。

“收不收,能不能报仇,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关?今日不是碎月,陌红楼焉能保住?你可以说我与黑衣人串通,但碎月不行!”萧依寂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而出,与此同时,在他身体中蓦地爆fā

出一股无以匹及的凌厉气势,险些将凌吟傲撞得倒飞出去。

“今日我叫你一声师兄,否则……”

“否则怎样?”萧依寂冷冷问道,冷峻的面上丝毫不再复刚刚怒极的表情,微微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似是全然不在乎凌吟傲再说什么,只要再多一个字,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剑。

话声甫落,厅堂之中形势,立kè

变得剑拔弩张。蓦然,不知由何处莫名抚起一阵冷风,直叫烛光摇曳的厉害,在萧依寂和凌吟傲的脸上幻起一阵又一阵的青白。厅堂之中,静得厉害,几乎能够听到每个人的呼吸,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无形的相互抗衡,气浪激荡的乱发倒飞……

“咚、咚、咚……”原本不大的空间里,突兀地传出三声轻响,脆若呖语,戛然而止。只有短短三声,慑人心神,犹如来自地狱,不禁让众人背后爬起一丝凉意,面面相觑,却不知这三声轻响由哪里传出。洛吟霜反复查看了几次,都最终无果,无奈朝众人摇了摇头。”咚、咚、咚……”

洛吟霜凝着凤目,扫视厅堂中每一个角落,靠着内壁一张汉白玉长桌,桌上摆着一套碧绿翡翠茶杯,杯中茶水,微微颤动,泛起一道道水波向周围四散而去。荡起阵阵辉光。长桌两侧各置一张锦帔大意椅,上好的花梨木,散发着淡淡幽香。地上一张巨大的绒毯,铺满了这个厅堂,其余桌椅,均是整齐的放置在厅堂两边。整个厅堂,一眼望尽,仅有进入内堂的几卷幔帐能够藏住身形,洛吟霜也是仔细的打量,再无半点可疑之处,心念一动,凤目中冷辉一闪,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指了指门外,脚步一旋,悄声来到门旁,微一示意,却听南宫烈雪口中暴喝一声:“别跑,我看见你了!”

几乎与此同时,洛吟霜柳腰一闪,飘出门外,游目顾盼,树影交错,松涛呜呜咽咽,远处尚传来几声叽叽蝉鸣,好不惬意。尤其此时月色正值中天,沙星如盘,反映着院中空地上,落针可见,却仍是不曾见到任何一人身影,倒是令洛吟霜微微思忖了片刻,才神情恍然地回到屋内,樱唇嗡动了一下说道:“外面没有人,连个鬼影都……”

洛吟霜话犹未完,只听“咚、咚、咚……”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众人确定这三声是传自屋内某一角落。

“咚、咚、咚……”

三声轻响再起,竟是掀起一阵高远的泛音,悠扬婉转,意在坚定。众人一惊,这三声脆响,竟是由厅堂内壁的另一侧传来,正是出自在内堂为碎月救治的叶雨枫之手。最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叶雨枫刚刚竟是通过自己的内力,将声音完全穿过墙壁发了出来,所以他们才会错以为声音来自厅堂的某个角落。单凭他透露得这一手功夫,便可知叶雨枫内力高深莫测,绝非几人可以比拟。

“二师兄在帮碎月医治,已经一个时辰了,恐怕已经到了瓶颈期,方才我们的动静定是影响到了二师兄。”上官云翀星眸一旋,恍然彻悟道。

“一个时辰了?”萧依寂剑眉一蹙,反问道。

“是啊,在你追着那黑衣人进入树林之后,先是三师兄,后来吟霜姐也跟着进去了。在这之后,师父旧伤突然复发,那群不知廉耻的小人竟是借此机会,进行了一次攻击!是碎月,是碎月最后拼死替师父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上官云翀生性侠义,哪里见得此等以多欺少的草莽行径,即便此刻说来,仍是星眸含恨,手上握拳直发出咯咯之声。

萧依寂立时心头猛地一震,星眸掀起一丝波澜,朝南宫烈雪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急忙追问道:“云翀,你是说,在我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一次攻击?”

上官云翀被萧依寂这样一问,面现犹疑,口中仍是如实回答:“是,所以师父才叫我们都退回到聚啸堂,他说外面有他,就足够了,现在最重yào

的是碎月的伤……”上官云翀说到这里,不禁一顿,神色立即变得凄然:“二师兄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我从来没见过二师兄给任何人治伤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尤其,当时我们七手八脚把碎月抬回来的时候,二师兄的表情,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二师兄的脸,可以那么严肃,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第二百零三章 帮助

上官云翀的话,几乎令萧依寂想要大笑,由心的大笑,但那随即而来的担心,亦是源源不绝,听到上官云翀几次说道叶雨枫的表情,不由得剑眉微剔,思忖起方才在树林中听到的那声惨叫,更是令他愈发的坐立难安。那一张微带笑意的俊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别担心,碎月既然敢丢下我们,只身返回陌红楼,就有一定的把握,绝不会出事!”洛吟霜朝萧依寂报以一笑,柳眉一剔,似是十分镇定,但在她的心里,却是如同翻江倒海般的难过不已。只是他不知dào

,他们的对话,他是抱了必死的心。

“这份罪过,本应由我承担!”萧依寂落寞轻启,星眸中立时一阵难过,舒了口气,便朝内厅张望,希望能够从反射的影子上,得到一丝安慰。

“依寂,就算你不相信碎月,也该相信你二师兄的本事;若是连他都医不了的伤,恐怕在这个江湖中也就无人能医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不要给他压力!”洛天鸿幽幽脱口,剑眉一蹙,星眸全然都是笃定,他相信叶雨枫,甚至比相信自己更多,就凭那一手奇准的认穴功夫,和仅凭气味便可辨别百草的能力,便不是江湖宵小可比。尤其,叶雨枫行事作风极为沉稳老练,谦然不傲,即便如他,与之一起长大,都难以猜测叶雨枫的真zhèng

实力。

萧依寂木然地点了点头,倚在门旁。厅堂之内再次变得悄然无声,一道道炙焰的气浪,又内厅激荡而出,却毫无半点响动。然而,这样的安静,却仍是让萧依寂的心头不是滋味,一种无处宣泄的暴戾,几乎令他感到一阵阵的无力。体内的伤势虽然在战气的包裹下,渐渐好转,仍是隐隐作痛,尚不能再动手搏斗。

门外月光似水,皎洁如练,松涛阵阵呜呜咽咽。不徐不疾的夜风,吹得花摇草动,隐约之中尚有唧唧鸟鸣。夜空高远,点缀着无数闪烁的小星,乱如散沙。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心酸。今日之事,在他的脑海不断重现,碎月为了不让自己与洛吟霜回到陌红楼,将毕生积蓄悉数交给洛吟霜,命月啸阻止,却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萧君醉的墓。他也曾问过仇天正关于自己爹娘埋葬的地方,然而每一次都被仇天正冷言勒令不许再提。

他也曾怀疑碎月的真实身份,也曾怀疑碎月是敌非友,但当他亲眼看到一个举世无双的高手,站在他的位置上,浴血奋战,用最下三滥的招式杀人,那一霎那,他几乎愧疚得无地自容。那一刻起,在他的心底,一种疯狂的感觉不断滋生,面前那个瘦弱如蒲草的身形,是他注定的另一面,一个他想做,却永远做不到的另一面。

这个江湖,终究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他思忖恍然,只有无情的人,才能生存,任何的一丝情感,都会令一个绝顶高手,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同他,如同碎月,如同楼天涯……

直到宋清啸被黑衣人带走,他才明白,即便自己在江湖中再危言耸听,令人闻之变色,自己仍然没有报仇的能力,甚至,真zhèng

的仇人是谁,自己都没有能力弄清楚。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想做一个冷傲孤清的高手,恐怕不仅仅要身负绝世武功,更多的……

他不想在想下去,亦不愿再想下去……

心念及此,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徒然苦笑,神色悲恸已极。

“啊……”蓦地一声凄厉惨叫由内厅传来,带着一口,含糊不清的话,变得呜咽,最终只剩下无力的呻吟。

这一声惨叫着实惊得众人一怔,上官云翀最是耐不住性子,听到声音,便冲了进去。但仅是不到片刻,上官云翀便踉跄着步子退了回来,清秀的俊面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两道斜飞的剑眉仅仅蹙在一起,眉间竟是现有三分痛苦神色,还未及众人询问,便哇的一声,吐了一地,黄白交加,酸臭的味道直令众人退了两步,才急忙询问,道:“云翀,你看到什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云翀仅是摆摆手,示意众人先不要再问,想要启齿,但想到方才情景,只觉自己胃内翻腾的厉害,一直恶心的感觉上撞,便又弯腰吐了起来,直将自己胃里吐得一干二净,苦味酸臭味夹杂,更是令他一阵阵作呕。

“先喝杯茶,坐下慢慢说,别急!”洛吟霜轻咛一声,娇躯一旋,不知从何处已是端出一杯半凉的茶水,递了过去。她知dào

这事情急不来,但见上官云翀如此表现,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上官云翀感激地点点头,找了个干净的空椅坐下,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面色惨白而凝重,显是因为刚才呕吐,经不起折腾,唇角几次抽动,最终却放qì

了。

“云翀,你到底想说什么?”萧依寂按耐不住心中急切的心情,疾声追问道。

“我……我……”顾盼犹疑,不知所措地瞟着众人,剑眉紧蹙,用尽全身力qì

,却仍是只有一个“我”字。

“说,看到什么!”南宫烈雪倏忽间厉喝一声,宛如大啻平地春雷,惊得上官云翀手上一抖,险些将茶杯掀翻在地。

上官云翀被一声劲喝吓得心头一震,萦绕不散的恐惧也是倏地止住,俊面一悲,星眸渐渐泛红,口中带着哭意说道:“碎月……碎月恐怕是撑不下去了!我方才听到惨叫,就冲了进去,就看见满地满床的血,桌上摊着二师兄的针灸包,还有……”话音至此,上官云翀似是哽咽得说不下去,直舒缓了两口真气,才断断续续的继xù

说道:“还有一些碎肉,我本来好奇碎月到底伤有多重,心想着看一下就走,没想到,我看见碎月身上,千疮百孔,大的伤口上,露着骨头。二师兄不知在用什么,一片片将碎月伤口周围的皮肉去掉,我一时没忍住……”

上官云翀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内厅传来一声极为淡然的咳嗽声,轻轻咳了两声,才幽幽说道:“上官云翀,再没有经过我允许进来半步,等我出去有你好kàn

!”叶雨枫冷冷呵斥完,话锋一转,才话音无奈说道:“我需yào

一个帮手,你们谁进来……”

思至上官云翀方才的话,众人俱是身形一滞,面面相觑。

“二师兄,我来帮你!”萧依寂话音未落,身形已是绕过那堆黄白之物,朝内厅匆匆而去。

绕过迎壁,萧依寂的星眸不由一亮,一蓬明亮的光,迳由深垂的珠帘纱帐内射出来,八盏明亮纱灯,整齐的排在床边,一股股热浪正是由此发出。由于内厅灯火亮如白昼,纵然隔着珠帘,但里面情形,仍能清晰可见。青白色绒毯上,片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渍,血仍未冷,和着烛火,反射出道道耀目血光。咸腥的血气扑面而来,腐烂的碎肉随处可见。萧依寂只觉胃内一阵翻腾,却强自忍了下去,胃内心底仍是觉得十分难受。

他是见过血的,也见过死人,甚至折磨过人,但此刻,满目的血肉,直欲令他逃走,一种自责愧疚的感觉,油然从心底升起,若他可以在强dà

一些,也许躺在这里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心念及此,缓步朝床边移动,每行一步,浓烈得血腥味,呛得他不住的干咳起来。

“看什么?过来帮忙!”叶雨枫冷冷呵斥了一句,微微侧目,见萧依寂俊面悲然,心头一滞,才又说道:“过来帮我压住碎月,我一个人做不到!"

萧依寂略微颔首,提了一口真气,强压下心中其他想法,几步便来到床边。晃过叶雨枫俯着的身体,纱灯中的烛火微微有些晃动,那一双无神凝着痛意的眼神正茫然地看着他,见萧依寂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不由牵动一下唇角,苦笑道:“我就知dào

,进来帮忙的一定是你!”

萧依寂只是凝注不瞬地望着他,只见碎月此刻卧在床上,清理过的伤口,已经被叶雨枫用纱布包扎起来,裸露在外面的伤口,血肉模糊,筋骨俱露,在那破损的皮肉周围,乌青立现,显是中毒表现,在碎月的身下,殷红鲜血染了一床,干涸得有些粘腻,裹着碎月的身体,触目惊心。强压在心底里的一团怒火,在他看见碎月身上那些恐怖的伤口时,便全然发作起来,星眸一闪,口中恨恨地说道:“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碎月听闻他如此说,仅仅是报以一剂浅笑,声音虚弱至极的说道:“萧依寂,你不是一直都怀疑我吗?这有什么?江湖罢了,这种厮杀,免不了的!”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那神色将的痛意,却是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削薄的唇角,已渗出两行鲜血。

碎月话声甫落,萧依寂便是心头一悚,看着勉强笑意的碎月,心内一酸。沉吟半晌,剑眉一挑,冷冷说道:“我是怀疑过你,我不会凭白相信任何一个人!”

第二百零四章 救治

说罢,俊面颜色略有缓和,两只厚重的双手缓缓按在碎月的肩上,倏忽间,猛一发力,死死将碎月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全然不在乎碎月那一脸惊诧,却也不看那些恐怖的伤口,转首询问道:“二师兄,你可全有把握?”

叶雨枫听闻此话,动作稍微一顿,高深莫测地瞥了一眼萧依寂,黯然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有把握!他的伤势实在太重,我为他探过脉,虽然没有经脉尽碎,但几条奇经八脉的闭阻,恐怕非我药能医。尤其,你来看……”叶雨枫说到此,微微一停,以眸示意,萧依寂去看碎月的伤口,红肿泛光,随着叶雨枫轻轻一抚,一丝银光乍现,旋即便是碎月一声带着颤声的痛吟,再看那伤口,生生被削下一片肉去,暗黑色的血液夹杂着黄色的脓液一下子涌了出来,还未及萧依寂反应,叶雨枫已是右手五指化成弯钩,电掣一闪,便扣在了伤口周围,以内力一催,暗黑色的血液如潮涌一般喷洒而出,直溅了萧依寂满身。

而此刻,萧依寂哪里顾得那些,由于叶雨枫的猛然发力,蚀骨剧痛令碎月不断的想要挣脱萧依寂的发力的双手,力道奇大,险些将萧依寂甩开,口中含糊不清的呼喊着什么,却模糊的犹如呓语。碎月的双手不断的在空中乱抓,妄图能够抓到萧依寂的脉腕,但仅仅是胡乱的抓着,却什么都抓不到,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惨叫,令萧依寂跟着一阵阵痛意,涌寒于胸。

渐渐得碎月的力qì

开始迅速变小,最后颓然了下去,原本那双冷辉闪烁的眸子,变得空洞、了无生气,茫然地看着萧依寂,俊面铁青,提不起一丝表情。萧依寂见碎月再无半点反应,才舒了口气,游目去看叶雨枫。却见,叶雨枫此刻右手仍旧扣在伤口之上,持续的发力显然也是有些吃不消,手上微微颤抖,两道斜飞的剑眉紧紧蹙在一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

在那伤口中心,已不再流出暗黑色的血液,而是全然变成黄色粘腻的脓液,看起来令人作呕。屋子里,静得再无半点声音,与之方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在断断续续的响着……

“帮我扶住他!”叶雨枫倏然开口,还未及萧依寂看清,空闲的左手,便是一抚,在伤口上突兀地一扬,反射出一道耀眼银光,萧依寂只觉眼前一亮,便下意识的去按住碎月肩头,然而这一次,难得的没有丝毫反抗,他星眸复启,碎月紧紧咬着下唇,硬生生忍着巨痛,星眸淡然地看着叶雨枫,幽幽冷笑:“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这是什么?”

纵然碎月冷笑着出口,但那声音何止微弱,而且甚至模糊,模糊得犹如呓语。随着碎月带着轻诧的疑问,目光微旋,一团腥黄色肉瘤一样的东西,落在碎月的伤口旁,藉着八盏明亮纱灯,愈发显得恶心已极。方才叶雨枫扣住的伤口,也是卸下力道,松了下来,一个令人看上去怵目惊心的血洞显露出来,露着森森白骨,尤为可怕。在那伤口周围,五道暗红色的抓痕,看起来亦是十分明显,可见方才叶雨枫力劲十分霸道。

“这个?”叶雨枫喃喃自语了一句,放下左手上的东西,转身去翻放在桌上的药箱。萧依寂这才看清,叶雨枫方才左手上竟是夹着一片薄如蚕翼的银色小刀,长约二寸,刀身上竟是鬼斧神工地雕着游龙戏凤,雕工之美,精细已极,刀锋极薄,设非八盏纱灯同时照射,几欲错眼看成一面银饰。

他心中正感叹,却听叶雨枫喟然轻叹了一声,颓然说道:“这东西……恐怕是有人想要你的命!”

“有几个人不想要我的命?”碎月不以为然,轻声回答,眉间微微凝着痛意,却是神情自若。

“你别太大意了,现在我仅仅是将你体内的剧毒清理了大半出来,还有一些已经随着你的血液进入你的身体,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救治的药材,用不了多久,你一样会全身溃烂而死!尤其,这种毒,不发作就罢,一旦发作,其痛难忍,伤及内脏,损及经脉,若是找到了药材,时间过长,你一样还是神仙难救!”叶雨枫冷冷说道,神色连他顾盼也不曾看过一眼,由药箱的抽屉中,取出一包红纸包裹的药,气味极烈,即便隔着尚远距离的萧依寂,也是闻之变色,微微皱鼻。心中更是一惊,他从未见过叶雨枫打开过那一层药箱抽屉,更别说见过这包药。

心念及此,按耐不住心中好奇,索性直言问出:“二师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救治碎月的药材,楼中没有?”

叶雨枫略微颔首,正确定了他的想法,他并不急于道明,而是将碎月的伤口,仔细的包扎上,又将那包药小心翼翼的放回药箱之中,才舒了口气说道:“这种毒,来源于上古时代,是由西北传入中原地带,名字唤作:珍珠降!花叶茎根、果实,皆可入药,其中以根、果实为剧痛,可炼制成各种形态,以药水最为常见,无色无味,可杀人于无形。多见于喂于刀口,见血封喉。但花、叶、茎又有其他功效,可以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毒药,以花、叶、茎炼成药泥,喂于刀口,可是敌人中毒之后,全身溃烂流脓,其痛难耐不可遏制。毒素在伤口处聚之凝结,形成脓瘤,使敌人伤口不愈,或流血过多致死,或毒素扩至全身,溃烂而亡。由于这种毒药调制非常困难,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绝迹江湖,至今我读过的医书中,对它的描述仍是寥寥无几,跟别说解毒之法,更是寥若浩瀚晨星!”

叶雨枫话音落了许久,碎月竟是发出一声轻笑,星眸荡着一丝释然,无力地说道:“想我碎月在江湖中闯荡这么多年,能有人为了杀我找出这等早已绝迹江湖的杀人圣物,我也算死得不冤!”

碎月的话才启声,便被萧依寂冷冷呵斥住,俊面凝重已极,沉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死,你死了,岂不是没有人跟我抢陌红楼第一了?何况,刚刚二师兄也说,这种毒是可以解的!”萧依寂目光微旋,星眸一闪射向碎月的俊面,他感激他,五体投地的感激,若是月啸知dào

现在的碎月,如此的狼狈……他想到这里,心头那一丝豪气干云的侠义气概,又渐渐显露出来。

“是有方可解,不错!只是这味药材十分难找,即便是楼里,也不曾收集到一片花叶!”叶雨枫不自觉地暗叹了一声,显是对这味药材不抱有一丝希望,因此,剑眉略微一旋,佯装不禁意的收拾着药箱,不再去看目光殷殷射来的萧依寂。

反倒是萧依寂,此刻星眸湛湛有神,嘴角渐渐浮起一丝笑意,似是胜券在握地问:“二师兄,你只要告sù

我这味药材,可能会出现在哪里,可能在谁的手上,其他的,我会做的很干净,不会连累陌红楼!”他听叶雨枫如此说,心中想要救治碎月的想法,便急速膨胀起来。尤其他曾有为了一棵雪域魔樱,灭杀神风山庄一门的把握在手,更是显得有些骄矜!

“不必了!”碎月倏地冷冷开口,侧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萧依寂,略微挑衅道:“萧依寂,你真的以为你那么本事,能够灭杀任何人?如果再碰上那黑衣人,没有我的相助,你能安然脱身?还是下次你再破开王者局,放出麒麟魂?楼主说过,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该舍弃!”语声到最后,变得斩钉截铁,异常坚定,那眸中满yì

倔强神色,似乎完全不在乎萧依寂的好意。

“碎月,不要挑zhàn

我的耐心!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救你!”萧依寂心中一团无形的怒火立时被碎月激了起来。他从不喜欢别人的挑衅,似乎这一次,已经做得极为隐忍,换做平日,只怕挑衅的人,早已经被杀,绝不会有半点其他可能。

“一意孤行!”碎月冷冷抛出几个字,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他只怕他会给他任何一丝希望,或者其他什么,他不愿意萧依寂去冒险,更不愿意活着。方才叶雨枫在介shào

珍珠降时,他已是稍作调息,内视心肺,丝丝隐痛,夹杂着经脉闭阻的阵痛,几欲令他癫狂。正如他所说,若他自己以后连剑都无法再提起,还要这一身皮囊,有什么用?

“你真的认为死什么都可以解决?”萧依寂轻蔑地反问,旋即话锋一转,继而又问:“二师兄,你说的那味药,到底在哪里能求得到,我去就是!”此刻,萧依寂眸中毫无惧色,他始终坚信,如果不是他,这一切不会发生,碎月更不可能为了替代他,而受伤。陌红楼也不会为了保住他,而落得如此地步。

第二百零五章 一夜未眠

叶雨枫见他已是下定决心,也不便在阻拦,慎重地点了点头,嘱咐道:“这种珍珠降,与其他毒药不太一样,一般毒草周围,或者毒草本身就是解药,而这种花,方圆三十里,甚至上百里都不会有解毒的草药出现,只有在偏远的山区,雪峰,才可能会有解药。有一种草,名曰:金银果,形似荷花,长在雪峰山巅,西北更北,无人雪山之中,只是这些年,已没有人再愿意踏进西北这块土地,想要找到金银果,更是无从下手!而且,你不要逞强,你身上的伤没比碎月少上多少,虽然我不知dào

为什么你的伤势在没有任何药物的作用下,仍是极速恢复,但从我对你现在气息上的判断,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情,只是你血脉不顺,我给你调上几幅药,喝了便好!”

叶雨枫话音才落,萧依寂心头便是暗然一惊,叶雨枫竟是凭着自己的气息便能判断自己体内伤势的恢复情况,这如何能让他不感到可怕?若是让叶雨枫知dào

自己体内有战气护体,只怕在仇天正那里,更不好交代,本来仇天正就已经对不知从哪跑出来那黑衣人的一番话,对他产生了怀疑。心念及此,佯装不懂叶雨枫之言,茫然问道:“找到那金银果,是不是碎月就没事了?”

叶雨枫仅是淡淡地看着萧依寂一眼,意味深长,旋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似乎在笑萧依寂根本不会说谎一样:“找到金银果,我能保住碎月一条性命,其余的,恐怕要看他自己造化了。奇经八脉,闭阻了五条经脉,只怕我没那个本事……”他说到这里,倏然地瞟了碎月一眼,饶有兴趣地问道:“我记得,你应该经脉尽碎,功力全失才对,没想到最后你竟然还能帮依寂当下那几手毒辣的招式!”

“我不出手,萧依寂必死无疑。”碎月冷冷回答,令萧依寂感到心头一滞,渐渐回想自己由幻境转醒时的事情,模糊已极,想要再多想些其他,却是一阵阵头痛。

碎月见萧依寂满面茫然,剑眉微蹙,知dào

他在回想方才大战,不由发出一声冷哼,略带嘲讽:“接下来的话,我只是今夜如此情况下,说说罢了,至于你们信与不信,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他说的极为轻松,将自己抛脱世外,眉间一点看破,淡然已极。见萧依寂与叶雨枫相视一眼,微微点头,才继xù

说了下去:“你们可曾想过,为什么萧依寂才一离开,宋清啸就集结江湖人士围攻陌红楼?上官云翀负伤,我也被派出去执行任务,即便是楼主有心想要苦玉,也不会选这个时候,何况,有谁能够出入羽残宫,做到神出鬼没?”

“有一个人!”碎月话音未落,便听萧依寂一声轻叹,说道:“洛伊!”

两个字轻轻一碰而出,犹如唇语,却见碎月惨白的俊面一惊,不住的干咳起来,一丝丝血迹,顺着他的唇角淌下,他都全然不在意,呼吸亦是变得急促,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早该想到是他!我为什么会不顾自己出手,就是因为当时我已经知dào

陌红楼中有内鬼,我不得不站出来。我知dào

那一次攻击若是落在萧依寂身上,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尤其你和南宫烈雪必须清醒,否则,陌红楼万劫不复!”

碎月的话说的含糊不清,断续之间,又似没有联系,令两人听得糊里糊涂,不明就里,追问道:“碎月,你到底知dào

些什么?”

碎月仅是黯然摇头,无力已极地轻声道:“不管我知dào

什么,现在都已经太晚了,恐怕已经如了那个人的愿。洛伊啊,洛伊,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说罢,长长舒了一口气,沉吟良久,才反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很奇怪,这个洛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的确,我一直以为那块铭牌一直是大师兄在保管,直到今晚我在洛伊要上看到那块铭牌!”萧依寂低眉颔首,说道。

“你们当然不会知dào

洛伊!”碎月说到此,不由发出一声嗤笑,星眸中充满了轻蔑,显是对洛伊有些成见:“洛伊是比我稍晚进入陌红楼的,但因为此人极为狠毒,办事果duàn

,得到楼主更多的赏识,也就自然而然地跟在楼主身边,你们知dào

我,是因为我经常在江湖中走动,而洛伊则不然,他是楼主最后的一颗棋子,从未以真zhèng

面目涉足江湖,即便是出外执行任务,也会易容成其他人的样子。当然,他最多的,就是易容成我的样貌……”

“可是铭牌代表师父,师父怎会如此相信一个外人?”萧依寂思忖不同,追问。

然而,碎月听罢,却爆fā

出一阵嘲讽的笑声,落寞相依,剑眉一挑,微带挑衅的问道:“你杀过多少人?洛伊可和你不一样……”他的目光霎时变得深邃,似是望着迎壁,又似回忆着令他不安的事情:“只要被洛伊锁定的目标,不管用任何办法,他都会杀死对方,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萧依寂蓦地心头一震,思忖起之前种种,方才碎月说起此人擅长易容,而自己和碎月同被困于客棹山庄地下未知空间,碎月当时的解释,如此想来,恐怕都与这个洛伊脱不了关系。

他思忖为止,只听耳畔一阵阵低声痛吟,转首一看,叶雨枫再次手上一旋,割开碎月的伤口,将里面令人作呕的黄脓挤出,这一次他的动作极为干净利落,眸色淡然,似是方才他和碎月的对话,他丝毫没有听到,那手上薄如蝉翼的薄刀,没有半分颤抖,仿若不是凡尘入物。

“二师兄!”萧依寂看着那道道银光飞旋,一片片腐肉落下,心头泛起丝丝不忍。

“不想他死,就过来帮忙!”叶雨枫仍是面色如常,冷冷呵斥了一句,说不出的冷。

……

一夜未眠,夹杂着令人揪心的惨叫。

西天边的晓星渐渐隐去光亮,东天已出现一蓬朝霞,树林中腾起团团棉絮般的白雾,已是能听见清脆悦耳的鸟鸣。内堂之中再无半点动静,八盏纱灯已是油尽灯熄,此刻碎月星眸紧闭,呼吸断断续续,其痛甚烈,惨白的俊面上,凝着痛意,全身上下几乎被白色的纱布裹满,却又透露着点点殷红,显得尤为突兀。

“二师兄,现在可以告sù

我,碎月真实的情况了吗?”萧依寂靠着床沿,颓在地上,无精打采地问道。此刻,他全然不在乎地上的血迹和碎肉,也无力挣扎。经过一夜的折腾,他已经再无半分力qì

,若此时有人举剑来刺,只怕他连躲得力qì

都使不出半分。

叶雨枫随意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问道:“你到底想知dào

什么?”

萧依寂不禁心中苦笑,就连自己心头一丝念头,都逃不过叶雨枫的眼睛,索性也不再隐瞒:“我想知dào

,碎月的话,你到底信了多少?”

叶雨枫不语,自顾自的清洗着满是血迹的双手,看着盆中的清水,浅浅变得血红,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落寞的笑意,即便他不愿承认:“只怕,我每一个字都信!”他说这话时,神情和眉间,皆是透着隐忧,旋即缓步走至窗前,推开窗,微微侧目道:“我早就知dào

陌红楼中有内鬼,而且,也早就猜到,是洛伊!”

昨夜一场骤急而来的一场夜雨后,苍穹深邃,碧空澄澈,举目望去,远山近岫下,一片新绿。微风一抚,挟着一阵特有的浅草花香,迎风拂面,熏人欲醉。簇簇薄雾,飘逸在密峙苍松,翠竹之间,掩映着竞秀峰峦,令人忧雾蒙蒙凄迷迷之感,惬意已极。

然后再惬意,仍是无法使叶雨枫感到一丝舒适,心头中翻然五味,难受已极。他怎么会猜不到?想到那一夜,他便后背一阵阵发凉,涌寒于胸。他不愿多提,心脉上那一道颜色尚新的伤口,正是拜罗伊所赐,他怎会不记得。

“二师兄,你早就见过洛伊?”萧依寂心中已然有些判断,仍是佯装不明问出。

只是这样拙劣的手法,怎骗得过叶雨枫,他不语,束手而立,仅是微微颔首,似是默认。沉吟了半晌,俊面倏地正色,开口说道:“我的确早就见过洛伊,差一点死在他手上!”

萧依寂身形几乎一顿,瞬息便从地上力qì

,星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叶雨枫,唇角微张,却惊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很惊讶?”叶雨枫笑笑说道,显是已经猜到了萧依寂的反应,示意他坐下来,才似是回想地说道:“当时,我被师父指派去执行一项绝密任务,恰巧碰上洛伊,当时我并不知dào

,洛伊是师父的左膀右臂。他出手阻拦我,而我当年,年轻气盛,也的确有些经不住他的挑衅,万没有想到,当时以我一手成名绝技竟是被他逼得退无可退,身受重伤,与我同行的下属,均被他一剑穿心致死,绝没有偏离半分之说!”

第二百零六章 没有身份的人

他说此一顿,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似是回忆到那些惨死的人,仍是十分感伤。萧依寂虽是心有疑问,见他悲切十分,亦是强忍住没有发问,静静地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正如碎月所说,即便我们杀在多人,都不如他杀的狠,杀的干脆,杀的不择手段。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人,能活下来的,恐怕寥寥无几,我是其中一个,设非当年是我手下的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替我挡了一剑,只怕陌红楼早就没有叶雨枫的存zài

了!那时,我便怀疑过他的身份,只是仍没有想到,他也是陌红楼的人!”叶雨枫说罢,身形微微一晃,斟了一杯苦茶,一仰头,一饮而尽,若是酒,只怕他会再多饮上几杯,即便夹杂着难闻的血腥味。

“后来呢?”萧依寂到底耐不住性子,急忙追问,生怕叶雨枫突然闭口不谈。他这个二师兄,他是最清楚不过,若是不趁着他现在悲伤使然,问出缘由,只怕一辈子他都会把这些秘密封在心里,绝不会透露半点出来。

“后来?后来,当我知dào

他是陌红楼的人,我便开始着手调查他,这个人,不但没有背景,而且,连身份都没有,就连他的名字,都是进入陌红楼以后,师父亲自给取的,在这之前,他没有过去……”叶雨枫说罢,身形一颓,以手支着桌缘坐了下来,立时疲态立现,两只乌青的眼眶中,申请悲切已极,似是对那洛伊有千仇万恨,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萧依寂自然知dào

这代表什么,一个人没有过去,没有背景,甚至没有名字,除非这个人洗清了一切,不顾一切,想要达到某种目标。否则,再厉害的绝顶高手,面对成长,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可气的是,仇天正翩翩对这个没有过去的人,十分信任,连代表自己的铭牌都传了与他,连自己本门的徒弟,都不曾考lǜ



他心念未必,就听叶雨枫倏忽间发出一阵轻笑,似是带着多少玩味,星眸瞥了萧依寂一眼,语声轻快地说道:“不过,在我调查之中,倒是发xiàn

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洛伊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而碎月是个连未来都没有的人!”

萧依寂心头一震,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一起,俊面立现深沉,嘴角那一抹笑意抽动了几次,才嗡然低声说道:“什么意思?”短短几个字,几乎是萧依寂从哽嗓之中嘶吼出来,一字一顿,不自然地回头瞟了瞟昏迷中的碎月,继而转身又问:“碎月难道比洛伊还……”

萧依寂的话没有问下去,也没有必要问下去,因为他已经看见叶雨枫微微颔下的头,眸中浅笑更加明显,竟是带着一丝放肆,一丝终于能够一吐心事的畅快:“洛伊仅仅是没有过去罢了,他做的每件事目的都很明确,就是想尽办法往权利的至高点爬,离师父越近,他的这种心思就暴露的越明显;而碎月,他做的每件事,没有目的,甚至没有原因。似乎一件事情,有没有他都会达到同样的效果,但又似乎没有他不行!”

叶雨枫的话,如同一根利刺,深深刺在萧依寂的心底。

没有目的的人,正如碎月,毫无目的的打赌,毫无目的的出现在他的任务中,毫无目的的将他和洛吟霜留在陌语客栈……只有一次,只有一次他是有目的的在做一件事,却险些连他的命都一并搭了进去,心念及此,萧依寂毅然颔首,声音坚定已极地说道:“不管他有没有过去,也不管他是不是有未来的人,我一定要救他!即便他要死,也不是这一次!”

叶雨枫目光倏地一旋,意味深长地望着萧依寂深沉地俊面,似有所思,星眸冷冷泛辉中,全然已将萧依寂的内心看透,正如同他的剑,锋利、冷冽。随即,轻轻晃动茶杯中仅剩得一点水渍,缠绕着杯沿,一圈一圈没有终点,口中幽幽淡漠轻启:“依寂,你到底有多少把握,碎月是值得信任的?”

“只有这一次!不管他是不是值得信任,他现在一身伤,都是为陌红楼所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而什么都不做!”萧依寂嘴角轻挑,报以一剂浅笑。

叶雨枫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心头不由泛起一丝冷笑,但也仅是片刻而已,略微颔首,说道:“金银果,并不好找,碎月经脉闭阻,伤损内腑,没有被震断经脉,气绝身亡,已是奇迹。即便找到金银果,解了他身上的毒,只怕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再提剑。”他言中之意,十分明显,听得萧依寂亦是心头一悲。即便冷漠如他,话音至此,也不禁扼腕叹息,连江湖三大杀手都要退畏三分的碎月,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令人惋惜?

“他有多少时间可以耗?”萧依寂倏地问道,星眸中悲然全敛,神情立现冰冷。

“恐怕不多,我以针灸设法将他闭阻的经脉破开,能以我内力进驻他的身体,我便有办法将他封阻的穴道打通,若是能,我再无半点办法。即便将他逆行闭阻的经脉破开,依他如此伤重,我也无力回天!”叶雨枫见他认真,便也如实回答,旋即,话锋一转,继而又道:“三天,最多三天,我能帮他抑制住毒性不侵入五脏六腑,过了三天,即便有金银果在,大罗神仙也是束手无策!”他说罢,眉间一条,微微挑衅。

“好,三日后,我必带着金银果回,决不食言!”萧依寂冷冷一笑,毅然颔首,星眸闪着冷芒,坚定决绝,绝不会动摇半分。

“我没见过你为了外人,心软!”叶雨枫蓦地笑道,饶有兴趣的看着萧依寂。也不等他回答,脚步一旋,掀开幔帐,径直走了出去,他不需yào

他回答!

阳光斜照进聚啸堂中,柔和成一抹薄彩,一双双泛红带着血丝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内堂中幔帐轻动,珠帘翠语。一线素白人形,拖着略带疲惫的身躯,已进入视线,便听到一声急切的娇呼:“碎月怎么样了?”

一抹素黄,旋即一张绝美娇靥映入眼帘,带着无尽的憔悴,正殷殷地看着叶雨枫。他仅是略微点头示意,以示礼数,轻语:“如果依寂能够带回一味草药,我应该可以救他一命!”

叶雨枫话音未落,便见洛吟霜娇靥一沉,立时凤目染悲,一夜未眠,加之心力憔悴,一声轻咛,险些倒了下去。不禁,以手支柱桌缘,娇音微微有些颤抖,道:“你是叶雨枫,你一定会有办法,如果连你都救不了他,就没有人能够救他了!”

是的,没有人能够救他,除了叶雨枫,这个身世凄惨,却又十分恐怖的存zài

。世代修医,传至叶雨枫这一代,整整一十二代,代代豪侠,言出必行,医者仁心,却不想传至他这一代,因得罪了江湖中传说一般的存zài

,而满门被灭,这才使叶雨枫进入陌红楼,习得一身恐怖绝学,剑法更是高深莫测。可喜的是,叶雨枫天生骨骼精奇,经脉韧实,仅是稍微指点,便已在江湖中小有名气。尤其,他一手医术,虽是没有得到自手真传,却也凭着自己多年修医,和祖上传下的不外秘本,而略有小成。

叶雨枫一怔,面色一沉,似乎没有想到洛吟霜此刻如此紧张碎月,剑眉微蹙,口中试探道:“或许还有一个人,能够救他!”

洛吟霜听闻此话,微微啜泣的声音立止,惊诧已极地盯着叶雨枫,柳眉一舒,娇靥上愁云惨雾也是舒了几分,哽咽追问道:“是谁?”

“司徒水儿!”叶雨枫双唇轻碰,嗡然而出。

“嗯?”洛吟霜不禁发出一声轻咛,灵智在脑海中急转,最后不由轻叹了一声,略微埋怨地说道:“你说的人是谁?司徒什么……?”

叶雨枫冷冷轻笑了一声,星眸直逼洛吟霜的娇靥,一股强dà

的压迫力直让洛吟霜觉得浑身不自在,一种不寒而栗的阴森感觉,陡然从背后升起,令她不敢直视叶雨枫的眸子,口中刁蛮地嗤了一声:“你看我做什么?我要是知dào

还会问你?”那声音何止刁蛮,竟是带着几分骄横,显是对叶雨枫突兀的直视不满。

“二师兄,我们也不知dào

这个司徒水儿是谁,为什么你说她有救碎月的本事?”上官云翀茫然追问,神色间有些迫不及待,见叶雨枫不语,又道:“至少,我没见过江湖中有比二师兄你医术更高明的人!”

“呵!”

上官云翀话音未落,便听叶雨枫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星眸复启,精光立敛,继而说道:“司徒水儿是江湖毒王毒后之女,且不说她医人的本事,单比识之毒性,我便远不及她。在救碎月这件事上,恐怕,她的确要胜我一筹!”叶雨枫淡漠出口,眉间轻描淡扫,谦然不傲,设非他周身裹着杀戮戾气,此刻样子几疑是个苦读诗书的书生。

第二百零七章 困龙

“这么说起来,这司徒水儿,倒是和我蛮般配的!二师兄要不要做个媒,让我娶了算了!”上官云翀听叶雨枫说的极为轻松,倒是有些得yì

忘形,自负少侠存zài

,配上这毒王毒后之女,倒也是一段佳话,心念及此,非非绽笑。

“只怕到时候,你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的!”叶雨枫低喝一声,剑眉微剔,神色有些不悦。但他说的却是十足的实话,跟一个以药为伍的人打交道,最好自己是解毒高手,否则,一句话说错,都可能会要了性命:“而且,我的确是不知dào

,这个人在哪里。似乎毒王毒后双双过世时候,我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如果,我能找到她,是不是代表碎月不用死?”洛吟霜冷冷问道,秋水明眸中坚定不已,似是下了极大决心,娇躯微微颤抖,一双纤纤玉手紧紧握成拳头,直捏得吱扭有声。

“不需yào

,等我去看过师父,我会将金银果带回来!”萧依寂的声音蓦地响起,剑眉轻挑,示意洛吟霜不要再说。说罢,不等洛吟霜答话,将落痕微微一提,便向门外走去,不曾回顾一次。

“我陪你去!”南宫烈雪追至几步,口中朗声高呼。

“我一个人足够!”他的话干净利落,仍是不曾转首顾盼一下。

陌红楼仍旧如昔日,花红草绿,尤其一抹新绿,更是令人看起来极为舒心。此刻艳阳照山,远山近岫掩映下,粗粗白云,幻起瑰丽色艳,焕彩流丹。微风一过,树木沙沙作响,微旋着淡淡潮湿得泥土气息,浅草茵茵,不知名的小花遍地,芬芳扑面,清新脱俗。晚季的桃花灿烂如锦,将陌红楼中,染成一片没有喧嚣得世外桃源。

萧依寂却是无心去看一眼面前美景,步子旋法急妙,尽展轻功玄灵,尤其此刻,他心无旁骛,只一心匆匆前行,他怪石,点浅草,捷愈飘风,云步一送,便是一丈有余。在那水上游廊的另一面,以看不到高耸的陌红楼大殿,纵然仍是崇屋栉比,错落有致,却仍是稍显气势不足。游廊之下,水池中已经从新蓄满了清水,又山上引下,一线流泉,潺潺水鸣,竟是一霎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接天湖。几乎一模一样的设计,即便两处景致全然不同,但着实是十分相似。

萧依寂飞驰中,无意得目光一瞥,便被这布局所吸引,飞驰中的身形缓和下来,最后点尘一划,蓦地刹住身势,停在了曲桥游廊前。他从不曾好好顾看过这曲桥,总觉得这样的曲桥,对于他这样的江湖中人,显得有些多余,即便面前荷池再宽,他轻轻一提腹内真气,以轻功点尘,也是极容易便到了荷池对面的陌红楼大殿。此刻,平心静气缓下心神来看,似乎更有已成深意。

曲桥朱漆,游廊玉石铺地,汉白玉凭栏,上望可谓雕梁画栋,一幅幅绝美的山水、美人、战局,花鸟,镂空半浮,惟妙惟肖,宛若行云流水,跳刀更是用的十分微妙,灿然日华反射着荷池流水,波光粼粼,镂雕流水相互掩映之下,仿若一幅幅雕刻之中,富有灵性一般,相得益彰。

没有那气势磅礴得辉煌阁殿,反倒是将陌红楼得世外之感,衬得更加宛若仙阙。在那铺地的玉石上,亦是雕着一些令人看不懂,又觉得奇异的花纹,花纹以刀锋偏走,极轻极薄,却是刻骨三分,令人心悸。设非昨夜一场大雨,这些花纹必然已被灰尘掩盖,尤其日华下玉石泛着辉光,更是十分容易忽略。

萧依寂仅仅是游目一眼,心头便是一悚,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陡然升起。凝目再看之下,那些花纹雕得极美,带着凄凄哀怨,更有丝丝戾气裹在其中,最为重yào

的是,那些花纹,像极了莫颜一族的文字,奇怪的是,这些花纹却仅仅是像,而不完全是。凝目之下,他才发xiàn

,这些玉石,是以一种极为复杂的排列方式铺成的,每一行都有一个如斗大的玉石,和数干个小玉石组成,在那大玉石中央,刻着一个似花飞花,似也非叶的东西。复行心中默数,萧依寂沿着一条游廊从一端,道另一端,一共是九九八十一行,再从另一端回到游廊一侧,却是用了一百四十四行。

这些令他感到心中奇怪的东西,几乎令他头痛欲裂,好像这些东西在诉说着什么,而他却又无从知晓。索性甩了甩头,继xù

朝两侧看去。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去研究陌红楼的景致,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游廊两侧,修篁一族,奇花异草,青松翠竹,分立两侧。在荷池中央分布着假山,怪石,数百条金鲤正围在一处,不时付出水面嬉戏,倒也显得十分惬意。但这些又怎逃得过萧依寂刻意寻找下的星眸,那块块看似古怪的石头,竟是以一种古怪的排列方法,将这荷池布了一个局。

他心头不禁冷笑,自己在陌红楼长大,竟不知dào

这荷池有些门道。他正做猜想,星眸便扫向自己后侧,那一棵参天巨树,口中不仅喃喃自话道:“果然我猜得不错!”

当他看到这棵巨树时,他便已经能够确定,这是一个困局,也可称作困龙局。江湖中懂得此布局者,倒是不在少数,只是想要将困局部署得天衣无缝,不仅需yào

极为高深的内力修为,更是需yào

布局之中每一步都要精准无误,一部棋错,整个布局都会失去作用。尤其,一旦困局形成,进入困局之人,便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想要妄图破开阵眼结界,更是犹如痴人说梦。

“困者,围也!围者,兵诡道也!困龙,乃上古杀局,祭旗为立,破围势,则可大破其道。儒者得达,以上九之数,困龙立现。虚实相映,秘境复生,阵结界,如立世外,噩道血肉之躯瞬息湮灭,飞灰入尘,荡然无存。断其根,如血脉被斩,若以血养地,水围城,背倚浩瀚,指点天下之势,无疾可匹,点将行风,折起针芒,挫其锋锐!”

伴随着他的话才一出口,一道疾风倏地席卷而来,身后巨树发出吱呀吱呀可怕的树枝摇晃声,呜呜咽咽,泛起阵阵惊心啸声。他心中立时一惊,万没有想到这布局已经基本成型,若是假以时日,只怕牢不可破。游目一扫,只见树林中一道人影,如飞向自己方向奔驰而来,捷逾流矢,仅是轻点了几处怪石,便出现在萧依寂的视线之内。

萧依寂一见之下,俊面一喜,略微兴奋地说道:“二师兄?”

那道人影倏地刹住冲来的身势,剑眉微蹙,星眸顾盼之下,似是高深莫测地问道:“看来,你已经看出来这是什么了!”

萧依寂略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困龙局!”

叶雨枫蓦地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萧依寂,说道:“不错,困龙!只是除了困龙,还有两种布局……我曾和大师兄研究过,只是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知dào

,楼内的布局,是由师父一手而成,并未用过任何外人指点。三鼎至圣,只怕这困龙是三种布局之中,最为不堪的一种!”他说罢,卓然而立在荷池边,痴痴地看着眼前一派堂皇富丽的楼阁殿堂,不再理会萧依寂。

不知为何,叶雨枫总是觉得今日的曲桥游廊.别有一番味道,是他所不曾熟悉的感觉。小榭亭台,绿荷一衬,更是显得尤为艳丽,栉比林立,阁殿辉煌,阁顶覆着的片片琉瓦,灿然日华下,闪闪生辉,幻起瑰丽色彩。蝶舞花香,奇石假山,流水潺潺相互掩映之下,徒增几分灵动。

耀目的光华似是嘲笑着他的肤浅,他便也附和着盈盈浅笑,眉间那一抹看破,淡然已极,任凭风将他的衣袂飘飘吹起,也全然不顾,只是口中轻声询问:“你准bèi

好了吗?”

萧依寂星眸一震,灵智飞旋,无果而终,不禁诧声追问:“准bèi

什么?”

他沉吟良久,微微侧目,见萧依寂仍是一副茫然,摇头苦笑,喟然轻叹了一声:“十字战弩!”叶雨枫唇角嗡动,轻轻碰出几个字,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四目交接,萧依寂惊恐已极,万没有想到叶雨枫能够窥其一二,隐隐而来话中之意,却是让他感到无力。一个苦玉,一个羊皮卷就能闹到江湖血雨腥风,何况是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那些所谓的江湖豪杰,又不知会为了这件武器,花费上多少心思。想到这里,他的背后不禁攀起一丝凉意。

“莫颜墨白啊,多么恐怖的存zài

。”叶雨枫感叹了一声,星眸中蓦地冲起两道精光,射向高远深邃的苍穹,似有所思的说道:“不用瞒我,你体内两股内力相冲,若是换了常人,定然五脏撕裂,经脉逆行。而我却感觉不到你体内有任何冲击,就像……一个内力生生包容住另外一个,任由另外一个怎样冲击,都冲不破阻隔!”

第二百零八章 请命

萧依寂的星眸诧异已极地看着叶雨枫,心内更是惊恐万分,自己体内的变化,哪怕是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即便是他自己,都忽略的变化。萧依寂心头微颤,犹疑之间,内视心肺,奇经八脉血气逆行,身外各处穴道闭阻,运行不畅,其胸瘀疾,隐隐闷痛难忍,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冲荡在自己的体内,游走无阻。尤其体内战气,极为强横霸道,凡过之处,脉经阻塞,积气而结,萧依寂仅是心念一动,一股磅礴浩瀚得真气涌动,立将闭阻经脉破开,其势如猛虎,旋如飞凤。

萧依寂心念电掣,知dào

瞒不住叶雨枫,剑眉一轩,冷冷浅笑:“什么都瞒不过二师兄。我昨日用的,的确不是师父所授的心法……”

萧依寂话犹未完,却见叶雨枫似是不耐烦地轻轻一抚宽大的长袖,随口说道:“走吧,我陪你去见师父,碎月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拖!”他说的极为干脆,亦是不等萧依寂,一敛身形,如电疾奔出去,宛若一道流星,丝毫不作停留。

他不想知dào

,也不用知dào

,萧依寂的事情,再看他来,与他无关,他也没有必要知dào

太多事情,在这个江湖里,知dào

太多事情的人,似乎都死得很早。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笑,脚下一旋,快捷流星,朝着游廊对面,宛若一道飞矢,疾奔而去。

密林分立两侧,较之萧依寂上次来,荆棘密布的小路上,遍布不知名的小花,开得正艳,鲜红欲滴,衬着茵茵浅草,显得尤为艳丽,直欲让人顿生不忍之心。萧依寂飞驰之间,游目扫视,不远处一片新绿摇动有声,沙沙作响,碧绿翠竹在日华掩映下,多了一抹轻快。不似上次来时,那份凄凉,而是显得十分清幽。

再复前行数十步,听雨轩那座古朴简洁的二层小楼,出现在萧依寂面前,藉着小池塘潺潺而来的流泉,冷风习习。那土台上已经爬满了藤萝,开着奇花,散发出阵阵幽香。远山簇簇白云,秀水山明,二层小楼虽是雕梁画栋,也是显得十分简约。此刻听雨轩大门四开,屋内传来阵阵议论之声,不时传来一两声轻笑。

萧依寂与叶雨枫相视一眼,剑眉一剔,疾步上前,脚步才踏上门前石阶,就听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断喝:“什么人?”

惊得两人均是后退一步,抱拳躬身施礼,道:“徒弟叶雨枫,求见!”“徒弟萧依寂,求见!”

屋内议论声立止,就听一阵窣窣步声,不急不缓,但极为沉着,压着步伐,发出吱呀吱呀声响,旋即便让出门外,停在两人面前,仇天正游目扫了一眼两人,神色间迫切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是不是碎月出了什么事?”

此刻仇天正已是换上一声宽大的暗棕长袍,腰系龙文腰带,上面铺着三道花白玉石接成的水纹,颇具韵味,足登一双金丝黑缎剑靴。神色间一点傲然,更是衬托出仇天正的刚猛之气,威严施压地看着两人,肃目而立。

萧依寂心头略微一沉,腾起一丝暖意,如实回答道:“师父,碎月身负重伤,更是中了剧毒,非是需yào

一位草药所不能解,徒儿与二师兄商量了一下,想那宋清啸一时半会也不敢再来讨要苦玉,公孙羽更是不知去向,所以,徒儿想出陌红楼,寻找金银果,一旦找到这位药,立即回来像师父禀报!”他如玉的俊面上隐隐腾着侠气,心中更是笃定,若是救不了碎月,他宁可搭上自己。

“哦?雨枫,是什么草药,竟连我们楼里都没有?方才听依寂说,叫什么金银果,你可知dào

?”仇天正微微正色,霜眉紧蹙,神色间微带茫然,对于萧依寂不清不楚的话,显是没有听清。

“回禀师傅,我已将碎月身上伤口清洗处理完毕,只是碎月奇经八脉闭阻严重,只怕我也是回天乏术,想要在提剑,是不太可能。徒儿又在他的伤口中发xiàn

了珍珠降,这种毒,毒性猛烈,喂于刀口,已经深入碎月皮肉,若是三日之内寻不到金银果为药引,奇药为辅,碎月性命堪忧!”叶雨枫低眉颔首,说话之间利益关系全然理清,旋即,默立一旁,等待仇天正发话。

话音落了许久,仇天正鼻中发出冷冷一声闷哼,面色微愠,口中冷冷地说道:“那就随他去吧!也许,对他来说,活着要比死痛苦,何必让他痛苦?”仇天正声音中,隐隐透着几分刻毒,说罢,朝叶雨枫做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手势,转身便要进门。

“师父!”萧依寂倏地一声低喝,竟是他自己心头都是一悚。此刻,听闻仇天正如此说,心头似是打翻了五味瓶,难过已极,俊面颜色变了又变,几次唇角微张,强抑下心中渐渐燃起的怒火,颤声问道:“你可曾问过碎月?”

仇天正脚步一沉,刹住身势,转首一瞥萧依寂,口中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你别说你对碎月心软了!我这也是为你好,除去碎月,没有人能阻你的路!”仇天正见萧依寂俊面凝重,语声一转,暗自摇头:“我知dào

雨枫会心软,但我从不知dào

,对待这样一个人,你也会心软!”

仇天正的话,显得有些高深莫测,透着几分苍凉。在萧依寂看来,着实令他心痛不已,没有利用价值,就要无情的被抛弃掉,残酷的令他感到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萧依寂本就生性侠义,听到仇天正这样说,心内立时暗泛怒火,一种难以压制的情感似是就要破体而出:“师父,这么多年,碎月对我陌红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尤其他此刻一身伤,全因为我陌红楼,我不会坐视不管,师父今日若是不同意,我一样会去!”

“你说什么?”仇天正口中厉喝一声,勃然大怒,神色一变,两道冷冽的精光,冷冷地注视着萧依寂的俊面,威凌已极,继而又道:“萧依寂,你不要以为你有多大本事,金银果?你知dào

金银果是什么东西?长在哪里?你又知dào

碎月的底细?还是他有多忠诚?”

萧依寂被仇天正的一声厉喝,震得一怔,心头立时浮起千万个顶撞的心,却强自压下,待仇天正说完,嘴角不由挑起一丝冷笑,阴恻恻地说道:“我从来没以为过我有多厉害,至少我会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他是为了陌红楼,为了替我而受的伤,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做不出!”

“哈哈……”仇天正怒极反笑,一张脸上嘴角抽搐,大袖一抚,切齿恨声说道:“你啊,这种性格,以后早晚会害了你自己!我早就和你说过,做人可以善良,但是做事一定要狠。”说罢,束手而立,不住的摇头,眉间凄然神色立现。

哪知,萧依寂听罢,星眸冷芒一闪,灵智急转下,一个冒险的念头就冒了出来:“无论如何,我会救他!师父,徒儿告退,如果有苦玉的消息,徒儿会一并带回!”

“你果然有些想法!”仇天正阴冷地低喝,愤nù

已极,竭力地控zhì

着自己,目光极狠地望着萧依寂,在那不引人注意的嘴角,却是露着一丝苦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怪异。

“依寂不敢!”萧依寂急忙颔首,抱拳恭声说道:“依寂只是不希望江湖中人对陌红楼说三道四,毕竟碎月所受之伤,江湖中人有目共睹,是为了陌红楼挽回局势,师父自是比我更清楚,有碎月在,对整个江湖,都是一大威胁,无论他是不是武功尽废!”萧依寂说得极为诚恳,虽是低眉颔首,却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仇天正的脸色,血气奔腾,使他胸口起伏不定,显是极为紧张。

“我只是不想你出陌红楼!”仇天正霜眉紧蹙,终究喟然轻叹了一声,神色一颓:“昨日江湖众位豪杰,围攻我陌红楼,碎月的确立下大功,我本应竭尽所能,救他性命。可你昨日祭出十字战弩,你知dào

又要引起多少人的觊觎?你的身份,可不仅仅是碎月的朋友!”

仇天正声色俱悲,听得萧依寂心头一滞,一丝犹疑掠上心头。仇天正说的不错,此刻对于昨夜之事,恐怕已经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自己祭出十字战弩虽是迫不得已,也仍是稍显不够冷静,更是将自己陷入不覆境地,心念及此,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喃喃自话道:“师父,我很想知dào

,昨夜之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萧依寂的声音极轻,微微颤抖,险些被潺潺水声掩盖,却是听得仇天正怒火中烧,一双虎目中冷芒泛泛,冷然厉喝道:“你想知dào

什么?”他双手束在背后,紧紧握着拳头,怒不可遏地盯着萧依寂,威严施压,一股内力涌动磅礴浩瀚而出,直将方圆三丈以内,激荡得狂风四起,沙石漫天。

第二百零九章 锁云楼

“师父,你为我做的够多,依寂已经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少年了,我知dào

该怎么做!”萧依寂说罢,躬身弯腰,单膝一跪,星眸全然是恭敬神色,抱拳施礼:“依寂告退,三日内若寻不到金银果,自当死心,我绝无二话!”

纵然口上十分执拗,但那礼数仍是极为工整,丝毫不敢怠慢,直向后倒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一种无形的万钧之力,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干脆想躺在地上,就那么躺着。在他看来,无论碎月有没有出卖陌红楼,无论碎月是不是武功全失,他绝不会弃他而不顾,看着他一点一点毒发身亡。心念着昨夜那声声惨呼,心头更是悲切,亦是更加笃定出外寻找金银果的决心。就如同他杀人一般利落,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幽深的小径,日华透过枝叶散落了一地,他快步之间,却是愈加的急躁起来,虽然他当着仇天正的面,放下豪言,却未曾想需yào

到哪里寻找叶雨枫口中的金银果,思忖起昨夜叶雨枫对金银果的描述,更是愈加无力。

“这种珍珠降,与其他毒药不太一样,一般毒草周围,或者毒草本身就是解药,而这种花,方圆三十里,甚至上百里都不会有解毒的草药出现,只有在偏远的山区,雪峰,才可能会有解药。有一种草,名曰:金银果,形似荷花,长在雪峰山巅,西北更北,无人雪山之中,只是这些年,已没有人再愿意踏进西北这块土地,想要找到金银果,更是无从下手!”

叶雨枫的话,一遍遍在耳畔回响着,他倏地身形一抑,脑海中立即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当日公孙羽带人挑衅陌红楼,自己重伤弥留之际,体内吸收龙睛精元,恍惚间来到西北碧云峰,在莫颜族老祖宗与莫颜墨白对话时,荷池中遍布的月腥草,倒是与叶雨枫的描述十分相似,只是自己苦于没有分身之术,想要来去西北,即便自己驭骕骦名驹,只怕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到那时,碎月只怕已经只剩下一副骨骸,再无其他。

尤其自己对金银果这种东西,知dào

甚少,即便放在自己眼前,恐怕自己也会当做一般野草。心念到此,苦笑摇头,自己枉为萧家之后,将记忆中所有的人,回顾一遍,却只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帮上忙,想起这个人,确实令他有些犹豫。

一缈水袖琵琶弦,

泠泠塞上曲,卿卿子心忧,

倾尽离殇,舞断歌未央。

倚栏凭望,江山暮,草树秋。

靥如花,霜染三千发,泪沾羽霓裳。

……

他心中极为担心碎月毒性侵入血脉,顾猛提腹内真气,一经展开身法,身形如烟,捷愈飘风,只觉天地飞旋,松石倒逝,耳畔尽是风啸吟吟,直如一道飞矢,向陌红楼南侧南麓径直飞驰而去。

飞驰之间,只见雄伟巍峨的山势,峰峦竞秀,浓郁苍翠,云雾缭绕,白云连崖间,一道断断续续的白练,迳由云上,直泻而下,隐约之间,耳畔传来隆隆泄瀑之声。直欲令人心生迷恋,使人心旷神怡。远山近岫,一派盛夏美景。这时,沿山道飞驰,只见古木参天,松柏翠竹交织密布,一眼望去无际无边,没有任何标志物,幸而萧依寂极为熟悉其中方位,否则极难辨别方向。

萧依寂自是无心关注其他,足下轻点怪石,掠地飞驰,速度已经达到极致,体内战气飞速流转,心内不断计算着达到地方,需yào

多久,继而再次提升轻功,尽展轻功,身法之美,已达炉火纯青境地。

到达潇城城外之时,已是旁晚时分,萧依寂刹住身势,胡乱地抹了一把俊面上如雨的汗珠,举目一看,日已西斜,残阳如血,一望无尽繁盛的晚桃,平添几许霞辉,焕彩流丹,愈加绮丽宜人。城外人家,袅袅炊烟,好不惬意。潇城的西城门,正在萧依寂眼前,仍是一如当初破败不堪,上面笔锋强劲,铁画银钩地刻着两个大字:萧城!

萧依寂仅是休息了片刻,便朝城内飞驰,随着如血残阳西下,地势逐渐平坦,逐渐向前迎来一座繁华的小城,已是横在眼前,萧依寂随即心胸一畅,脚步也是缓和下来。这时,城内人潮涌动,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叫卖之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晚市才见规模,便是有不少酒保,吆喝起来,喧闹异常。

萧依寂走至哪里,人潮便自觉地退开,与这繁华熙攘的集市,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些人掩面绕过萧依寂,在他的身后指指点点,低声议论。全因为他一身伤口血迹,还未来得及擦上一把,又是驾驭轻功,达到自己的极限,飞驰到潇城,身上一身大汗,酸臭血腥味道,直欲令人作呕。

但萧依寂对于众人鄙夷的动作神情,却是全然不顾,脚步不停,直来到一座久违的三层小楼面前,那是一座他最为熟悉的建筑,此刻小楼之内灯火通明,娇声浪,语不绝,门前八个魁梧的提刀男人,分立两旁,神色傲睨地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面色极为冷峻。

萧依寂眼见这座小楼移作他用,心头不禁悲喜交加,一种再世为人的苍凉之感,蓦地腾了起来。凝目在看,却见这三层小楼虽是灯火通明,却是在每一层最不引人注意的一角,埋伏着几个打手,谨慎地注视着门前街道上的状况。尤其此刻萧依寂出现在街上,那几个人打手,更是一齐将目光置向了萧依寂,暗凝功力,以备能够一举拿下闹事者。

然而,萧依寂仅是冷冷一笑,口中喃喃自语道:“看来,她还真是被吓到了!”说罢,步子一旋,便朝三层小楼而去。

萧依寂游目看去,原本的陌语客栈早已是面目全非,仅是留下一逾轮廓,那块古朴苍劲的牌匾已然卸下,被丢在一角,灰尘遍布,设非仔细辨认,实难认出陌语两字。这三层小楼重新装饰过,倒也显得十分典雅,萧依寂才一接近门口,一股刺鼻的香粉味道,呛得他剑眉一蹙,心头立生一丝不悦。

这小楼仍是琉瓦铺顶,灯火掩映下,片片金光,流彩四溢。漆色亮丽,倒也让人觉得眼前一新,尤其小楼四角上,挂着明亮的四盏纱灯,每一层都复如此,整整一十二盏纱灯,在微风中摇摇曳曳,忽明忽暗,愈是平添了几分神mì

色彩。那大门之上,旋着一块金色牌匾,非是平日所见模样,这块金色牌匾上,似是以针刺上数以万计的小点,再灯火之下,毫光闪烁似是笼罩着一层薄霜。在那金匾之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锁云楼。笔法阴沉却不失锋锐,凄美决绝,可堪上乘。

大门处八名护卫分立,几名妙龄少女,衣着暴露,迎来送往,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却是令萧依寂感到一阵阵恶心不已。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正有说有笑地答对着一个个来往的客人,却已不是当初在凤羽看见的那名妇人。却也不禁感叹,这云落愁着实有些本事,竟能在短短时间里,将一个风尘场所,经营得有声有色,着实令他有些心惊。但见这妇人,一身浅黄色水纱流苏长裙,修眉凤目,珑鼻樱口,白皙雪肤,面泛微红,虽是颇有风韵,却仍是稍显平庸。这一身,淡黄却是令萧依寂心头一旋,脑海中立即出现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娇靥,若她不是有些刁钻,倒也是一名绝色女子。

但不知,洛吟霜若是知dào

他来这种地方,而且还是找一个女人,她会怎么想?

心念及此,不禁一声轻笑,脚步一旋,便来到这锁云楼前。他脚步才一踏入门槛,便见那名中年美妇人,疾步过来,口中厉叱着:“这地方是你能随便来的吗?快走快走,不要耽误我做生意,你这往我楼内一进,客人还不都吓跑了……”说话之间,已是到了萧依寂身前,尤其刚刚几步稍显有些急促,那一对酥团上下起伏得厉害,险些全然暴露出来。

那美妇人似是也知dào

自己方才的动作太急,不禁胸中怒火立生,一剔修眉,横眼打量萧依寂。却见萧依寂单手提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半裸上身,遍布伤口血迹,俊面深沉得可怕,一双冷冷泛辉的星眸正盯着自己。四目交接的瞬间,那美妇人心头一紧,一丝凉意漫过心头,知dào

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口中话语亦是有了丝毫缓和,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走了快走了,一会我这锁云楼的客人,都要被你熏走了,你瞧瞧你自己,也好意思到这种场所来?告sù

你,这都是有钱的大爷们,来的地方!不过吗,就算你出得起银子,就你这一身,我都不会让你进去,吓到我的客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美妇人的话越是说到最后,越发的没有底气,不管她怎样说,怎样羞辱他,而他仍是冷冷地看着自己,一种从所未有的恐怖感觉,直欲让她尖叫。尤其看着萧依寂那双平静如水,却隐藏着杀意的眸子,更是令她想要逃跑。

第二百一十章 佳人依旧

“我要找人!”萧依寂冷冷说道,剑眉微蹙,厌恶地将眸子置于一侧,不再去看那中年妇人。

“找谁?”那美妇人沉吟了一瞬,才微微颤声问道,即便萧依寂不再看她,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怖气息,还是让她觉得不寒而栗,直到门外分立两侧的八名大汉微微挪动身形,挡在了萧依寂面前,那美妇人,才微微正色,再次问道:“来我这里的客人,哪个不是来找人的?难道是来喝酒吃菜的不成?你若再是胡搅蛮缠,我可要不客气了!”

萧依寂不禁剑眉一剔,轻蔑已极,星眸逐一扫视八名魁梧壮汉,却见这八名壮汉,身高八尺挂零,俱是紫红面膛,凶神恶煞地看着萧依寂,神色傲睨,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上,青筋暴起,隐隐泛着雷泽,尤其当中一人,更是十分魁梧,单手压着单刀,暗凝功力灌入双臂,使他的双臂竟比旁人大出许多。

萧依寂见此,心中暗泛怒火,手上暗凝旋劲,便将落痕剑轻轻推出剑鞘,神色自若,星眸一摰,蓦地两道精光射出,口中冷声低喝:“我说我要找人!”他的声音,阴冷之极,飘忽如同鬼魅,几乎是从哽嗓中嘶哑而出。

“小子,告sù

你,我这锁云楼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地方,速速离开,我不追究此时,否则……”那美妇人话还未说完,便发出一声高亢颤抖的尖叫,带着哭腔,低低啜泣起来。

而他的剑,停在那美妇人的颈上,深深陷入她的皮肉,一丝冰凉侵入她的身体,她不由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几乎快要窒息。然而,萧依寂仅是冷冷地泛起一抹玩谑地笑意,丝毫不在乎身后八柄寒光森森冷眼刺骨的刀锋,是不是对着自己。

“现在我可以去找我要找的人了吗?我没有耐心!”萧依寂的声音几乎在她的耳边炸响,一丝沉重的呼吸,更是吓得她心胆俱裂,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却慑于落痕剑扔停在自己的颈上,踉跄了一步,便停住了,而他的剑,始终不离她的香颈,轻轻转动,那一抹寒意游走,在她的皮肤上,汗毛倒竖。

“可……可以……”那中年妇人终究软了下来,吓得张目结舌,一双凤目中含着泪水,颤声说道,旋即求饶声再起:“别杀我,少侠,你找谁,我这就去帮你找,只要是在我这锁云楼里的人,只要你说个名出来,我一定把她叫到您面前,好好伺候您……”

萧依寂见他苦苦哀求,视如未睹,嘴哂冷笑,继xù

阴沉地说道:“你这等欺软怕硬,见风使舵之人,留你何用?”

萧依寂话音才落,便听那美妇人一声哀嚎,身子也不顾寒光剑刃威胁,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哭求道:“求求你,大侠,别杀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您看您这一身……不不不,我是说,您看着确实不像来这种地方的人,你看我,笨嘴拙舌,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命吧……您要找谁,只管知会一声,我现在就去给您叫去!”

萧依寂剑眉一蹙,厌恶已极地看着面前的妇人,心智急速飞旋,星眸一扫,见一场闹剧下来,日已西沉,天色渐晚,知dào

碎月没有更多时间,便也不愿再生事端,继而口中发出冷冷一哼,说道:“你只管告sù

我,云落愁在不在就行了!”

那美妇人本哭得凄凄惨惨,一听到“云落愁”三字,啜泣声猛地一停,倒吸了一口凉气,凤目急旋,见萧依寂星眸正打量了她,心知不好,便又嘤嘤啜泣起来,佯装没有听到,身子更是躬得十分畏惧,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在?还是不知dào

?”萧依寂心头思忖着碎月,一时间,一股无明业火顿起,落痕剑尖一旋,手臂轻轻一动,向前一松,那道湛蓝色的剑芒,蒙蒙笼着一层薄雾,剑刃贴着那美妇人香颈上的皮肤,留下一道突兀地血印,冰凉蚀骨的阴冷冲进那妇人体内,直听得她一声惨呼,身躯一战,立时蜷缩在一处,瑟瑟发抖,面如死灰。

萧依寂却是看也不曾看顾一眼,转身面对八名壮汉,逐个扫视,眸中阴冷,竟是直逼得八名壮汉倒退了两步,面面相觑,犹疑地看着眼前这个恐怖的人物,任谁也不愿先踏出这一步。

“不想死的,滚!”萧依寂此时是何等功力,尤其正值暴怒之际,口中一声大喝,大啻平地春雷,清越脆耳,余音久久不歇。

一声厉喝远远开去,直将这纸醉金迷的小楼中各种声音,震得戛然而止,众人俱是纷纷转首,朝门口萧依寂的方向望来,一望之下,心头又是一窒,略带着几分怯懦。小楼之中歌停舞罢,一声声重重的喘息,笼罩着三层小楼,呼吸之间难掩的兴奋,即便是萧依寂,也是微微心神一荡,强自一凝真气,才又冷静下来。

声声娇,喘呻吟,回荡在这小楼之中,在这如死一般的寂静下,显得尤为诱人,缭绕耳边,久久未曾散去。更有甚者,干脆直接推开房门,朝下张望,那婀娜多姿的身体,似是灵动的水蛇一般,攀上围栏,朝下张望着。薄纱裹着的身子,玲珑有致,雪肤凝脂,那一隅双峰点珠,隐隐透出纱外,更是令人浮想联翩。

“我们兄弟几人,乃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即便今日你是神,是鬼,没有锁云楼云姑娘的同意,我们也是不会让你进去!”那八人中为首的一名壮汉,单刀一负背后,朗声说道,神色之间,隐隐透出点点侠义豪气,却着实是令萧依寂星眸一震,旋即,凝目打量起这名壮汉,虽非洁中冠玉,却也算得上是相貌清秀工整,一副四方大脸上,虎目圆睁,两道冷冽精光由此射出,更是衬托出他身上的凛然之气。剑眉微剔,挺鼻朱唇,卓然立在萧依寂面前,似是等待着萧依寂的回话。

萧依寂目光一旋,这才发xiàn

,这名为首的壮汉,身穿布衣,几处磨损严重的地方,罗列着补丁,看起来与其他几名壮汉相比,有些窘迫。尤其,这名壮汉在说话之间,脚步微微向上一步,将其他几人让在自己身后,如此城府,萧依寂怎是不知?一股敬重之心,立时又内心深处腾了起来。

那壮汉粗声话语才落,便听一声琵琶音,高远悠扬,淡淡泛音,若隐若现。再次轮指,凄楚婉转,直欲令人心碎。娴熟得拂指,犹如行云流水,双挑琵琶弦,勾动人心。一副荒烟大漠,血战厮杀的场景渐渐显现,一名高大的男子,独自一人在千万大军中厮杀,一杆长枪,力挽狂澜,血溅四方。那眉间神色,全是兴奋,不曾有一丝一毫害pà

,直欲令萧依寂血脉喷张,他仿佛看见了莫颜墨白,有仿佛仅仅只是看到了他自己。一抹片段轻吟低语,似是诉着女儿情肠,含泪低语,一树梨花开了又落,直到花白了云鬓,那一丝痴痴地凝望,注视着远方,削薄得唇角轻启:

“兮子佳人泪红妆,

试问英雄可安康?

三年一别边疆讯,

忽闻琵琶断人肠。”

……

一曲罢,一袭幽香,萧依寂剑眉一舒,微带笑意望向楼梯口处,一抹雪白由楼上缓缓而下,半遮琵琶,半遮娇躯,绝美的娇靥正莞尔轻笑地看着萧依寂,神情极尽温柔。在那柔弱无骨的娇躯上,穿着一件白纱云裳,香肩捧起,形如荷花,水袖拖着长纱,纤腰上的鸾带,绣着不知名却高贵的小花,轻薄的雪白纱裙,一直拖到地下。尤其在她鸾带上,系着一排精致的银色铃铛,伴随着叮叮脆响,款步姗姗而来。

仍是上次萧依寂见她时,她着的那一身雪白,冰冷的神情却是不覆。只见此刻的云落愁,说不出得柔媚,脸如新月,浅画娥眉,一泓秋水明眸,不是闪着冷辉。在她小巧直挺的琼鼻下,一张殷红的樱桃小口,嘴角一挑浅笑,美艳不可方物。

人间尤物降落锁云楼,一楼的大堂里,立即响起来无数种声音,嬉笑着,一声声叫好,更有痴迷云落愁美色者,情不自禁地打起来响哨,想要引起云落愁的注意,一些稀稀落落的抱怨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几名身材妖娆的女子,正低首交谈,窃窃私语。

“云姑娘可否赏脸,与在下同饮一杯?”

“云姑娘今夜出现,可是有相中的男人?你看我怎么样?”

“云姑娘,我已经定了潇城最好的酒楼,只要你肯赏脸……”

……

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终究演变成一场此起彼伏的叫喊。在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女子面前,没有人愿意在云落愁的面前出丑,更不愿意看到云落愁投入任何一个自己以外的人怀抱,一句句不甘落后挑逗的话语,渐渐变得不堪入耳。

第二百一十一章 物是人非

却见云落愁轻移莲步,口中发出一声极为诱人的轻咛:“我一直在想,几时才能再见到你,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纤纤玉足一点,却见她曼妙的身形,宛如一线纸鸢,掠空而来,轻风落叶一般,盘旋而下,点尘不惊,水纱云裳随着她的轻动,飘飘而起,那神色中慑人的冷芒,令人感到阵阵心惊,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陡然升起。玲珑的身体,诱人地散发出阵阵幽香,雪肌玉肤,在这小楼稍显昏暗得灯光下,仍是显得吹弹可破,温润如玉,一双芊芊玉手,犹如一根根嫩白的竹笋一般,拂在琵琶之上,一声铮然铿锵,她已是出现在萧依寂面前。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又找了一个这样的人!”说罢,萧依寂剑眉略轩,神色顾盼了一眼一旁瑟瑟发抖的美妇人,无奈地说道。

“怎么?一来就对我这锁云楼有意见,是不是因为……”云落愁淡扫的娥眉一挑,似有深意地说道。

怎料,云落愁娇音未落,便听萧依寂唇角哂出一丝冷笑,星眸淡淡地瞟向云落愁,低声说道:“陌语是吗?这里每一寸土地,几乎都沾染过我的血,但如果因为这样,我对你这样的倾世佳人闹意见,岂不是跟我自己过不去?”

云落愁的明眸中一丝惊诧一闪即逝,樱唇微张,竟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萧依寂不由冷然一笑,微一颔首,说道:“多日不见,不请我上去坐坐?”

“多日不见,你看来还是老样子!”云落愁口中稍微埋怨,鄙夷地说道,娇躯却是微微一侧,闪了一条道路出来,绝美的娇靥上嵌着两片红云,令她看起来,更是绝世倾城,一双明眸顾盼生媚,流转着水纹,荡起道道辉光。他听她如此说,不由看看自己,爽朗大笑,自己一身伤痕血污,确如当日初见云落愁的情景。

她的美,和洛吟霜不同,至少在萧依寂看来。无论她笑的多甜,她对他怎样的好,他都不会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因为那是最危险的温柔,但与此同时,一种内心疯狂滋生的欲望,却是令他感到阵阵心悸,恍惚之间一种最原始的冲动,令他感到躁动不安。

仍是原来的盘旋而上的楼梯,萧依寂恍然思忖起,这楼梯早些年因为滋事着寻仇报复而损坏,是他与澹台老者一同重新修补好,用了几夜时间,只是担心外人知dào

这地方乃是陌红楼的属地。心念及此,一头一悲,几乎就要落下泪来,自是强自忍下,微微侧目道:“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这地方彻底改头换面,看来你也花了不少心思!”萧依寂话说之间,神色极为高深,显是在说楼门口处那八名彪形大汉。

“的确是花了我不少时间,为了这地方,倒也吃了不少苦头!”云落愁随口回答,脚步仍是没有缓和,一直处于前面引路,只是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才转首朝萧依寂淡淡一笑,纤纤笋指掀起水袖一角,遍布的淤青,触目惊心,尤其在那如雪的肌肤上,更是显得极为令人心生怜惜,即便是萧依寂,也是心头微微一顿,立生不忍之心。

他怎能不知,这三层小楼原本属于陌红楼所有,后来暴露,被羽残宫之人易容维持,在昨夜大战之前,羽残宫宋清啸座下,阮红湘更是帅大队人马,想要阻挡萧依寂的回程。得知这陌语客栈是陌红楼属地的江湖中人,自是不会放过客栈中的每一个人,自然包括云落愁。只是萧依寂心中仍做犹疑,云落愁一介柔弱女子,竟是在短短两三天之内,就将这陌语客栈改头换面,且不说要用掉多少银两,单就是需yào

上百人连夜赶工,就着实是听他心惊不已,却也是几分坦然,总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看来这云落愁,的确没有自己想象那么简单。

楼梯尽处,一扇雕花门,半启着,霭霭烟雾缭绕在门旁,令人神往,淡淡一股香气袭人,正如她一般孤芳清高。萧依寂不禁剑眉一蹙,他向来对女人香没什么好感,即便是再美的女人。他见过一个女人,甚至称不上一个女人,绝世倾城,貌美如花,淡淡的女人香更是令人痴迷。然而,那个人,叫做司马千变!

屋内整洁干净,装饰一新,又不失布置豪华。整个室内以金丝绒铺地。室内得一角,是一座藕色罗帷,罗帷之内,是一方紫檀雕花床,与这卧室布置相得益彰,淡淡得紫檀香味,到也令萧依寂感到心头一畅。紫檀床上已置好了锦枕绣被,一座形似幽竹的落地烛台上,熊熊染着一支红烛,室内光线暗淡,极为柔和。床边亮漆小桌,镂雕着一副美人奔月图,错眼之间,那镂雕着的美人,竟似随着清风,翩翩起舞,宛如惊鸿。那一名系着青纱斗篷的清丽佳人,衣带飘飘,朝着一弯细瘦的弦月,娇躯曼妙一旋,踏月而去,只留下一抹烟尘浩渺。

床前一张金丝楠木的圆桌,色泽淡雅均匀,木色微紫,散发淡淡树香,木纹之中丝丝金色,最为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一张金丝楠木的桌面上,天然形成了一幅泼墨山水,远山近岫,一派蔚然清秀,点指天下,坐拥翠黛如画。在那桌上整齐得摆着碧玉茶具,玛瑙茶杯,一个雕花镂空得香炉中,正飘出袅袅云烟,味道一如雨后林间,浅浅草香,潮湿地泥土气息,回味不绝。

“你倒是很用心!”萧依寂不禁轻笑道。

“你是想说我别有用心是吗?”云落愁自是顾也不顾看一眼,迳自走向床角的架子,将琵琶工整地摆放起来,随意开口。

“这里也有我的血!”萧依寂剑眉稍微一挑,指了指地面,俊面泛起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房间,不是别处,正是萧依寂当日安置洛吟霜的房间。他心头暗暗一阵发酸,想来自己为了就洛吟霜血洗神风山庄之事,仿佛就在眼前一般,挥之不去。那一张熟悉的面孔,几乎令他忍不住落泪,从他踏上第一阶楼梯时,那一幕幕笑着,痛着的回忆,就涌现出来,心底不顾一切想要复仇的念头,又再次熊熊燃烧,灼得他五内俱焚,澹台的仇,碎月的仇,自己爹娘的仇,萧家灭门的仇,深深捶痛他的心,他要报仇,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心念及此,两道精光,蓦地由双目之中爆射而出,阴狠毒辣之极,直看得云落愁心头一震,险些发出一声惊诧娇呼。

“你在想什么?”云落愁明眸轻颤,娥眉紧紧蹙在一处,紧盯着萧依寂的面庞,试探的问道,她心中笃定,哪怕萧依寂再多说上一个字,她都回毫不犹豫的赶他出去。

然而,她话音未落,便见萧依寂眸内精光一敛,似是知dào

自己有些失态,微一颔首,举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他不禁回首,却见那墙上当日被暗器打出的洞仍然在,却已物是人非,星目悲然已极地说道:“我想要喝酒,不知云姑娘可否赏脸?”

“当然!”云落愁巧笑倩兮,樱唇嘴角那一抹浅浅笑意,令人如痴如醉,旋即轻声问道:“只是,你这一身的伤口,只怕是不能碰酒吧?”

“只有我想喝,没有能不能!”他的星眸仍旧置于远山之中,俊面愁云惨雾,难过已极。却仅是唇角轻轻泛起冷笑,一抹自嘲,不言而喻。

“因为昨晚的事?”云落愁缓步行至他身边,才见他一脸悲恸,才是几日不见,他便苍老得不成样子,即便凤羽当日,他也是如此颓废,那眉间神采奕奕却是与现在的萧依寂有天壤之别。

“你果然是神通广大,昨夜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十分清楚了?”萧依寂幽幽说道,感叹了一句。

“神通广大?”云落愁娥眉间突兀地现出一抹惊异,明眸淡淡如水,目光一旋,莞尔浅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当然神通广大!虽然我不是江湖中人,但也勉强做了这么多年天下第一歌姬,想来也还算有些人脉关系,何况你陌红楼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dào

?”她说话之间,含着愠色,显是不悦。

沉吟半晌,萧依寂才微一颔首,神情凄切,谦然说道:“那想必你也知dào

碎月的事?”

云落愁仅是颔首,转身之间,不知在何处端出一只碧玉酒壶,两只羊脂玉酒杯,夹在她纤纤玉指中,温如凝脂,一袭淡漠的笑意,仍是挂在唇角,明眸灵动,暗暗含妒地瞟了萧依寂一眼,斟上满杯,才轻咛开口,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今日你是为了碎月才来这锁云楼的了!不过,说起来,碎月那个人倒是古怪的很……”话犹未完,一饮而尽,一股清淡的酒香入喉,后劲微辣,呛得她咳了几声,一双明眸泛起泪花。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偷听

“我今日的确是为了碎月而来,有求于你,若你不愿意,我自当离去!”萧依寂撤身疾步走至云落愁身边,以极为迫切的声音说道。但话才一出口,他心头便泛起阵阵后悔,方才他话音才落,便见云落愁娇靥立沉,明眸冰冷的神情直射向他,一瞬不瞬。

云落愁一抹笑意僵在唇角,随即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神色不屑地说道:“好啊,说吧,求我什么事?能让你萧依寂有求于我!”她说罢,抬手一点,一道碧色流泉,不偏不倚落在酒杯之中,满而不溢,尤其桌子上藉着烛光,更是看不到半点溅出的酒水。

萧依寂听她如此说,剑眉一剔,心中急切心情更是加重起来。却听云落愁喃喃说道:“我知dào

,我没什么用,可能这一辈子也就在青楼里了,能有幸被你这样的人物求上一次,也算值得了。”她的声音极尽无奈,明眸之中更是苍凉悲恸,想起自己身上遭遇的事情,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泪水如断线珠子一般不断的下落。

她自是不顾萧依寂诧异已极的目光,杯中酒一杯接着一杯饮尽,连饮七杯,那凝霜的娇靥上一抹绯红,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令萧依寂感到心疼。她是羡慕洛吟霜的,甚至嫉妒,无论什么样的难事,她至少都有一个萧依寂,在帮着她,任凭她怎样胡闹。而她,再大的屈辱,她也要忍耐,因为她必须活着。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心急碎月的毒!”萧依寂沉吟了片刻,唇角轻启,舒了口气才道。想来可笑,他竟是对一名青楼女子心生不忍,可那又怎样?他不过只是一个江湖杀手罢了。心念及此,一种他极力压制的感觉,终究爆fā

了出来。只见,他出手如电,寒光一闪,便夺下云落愁手中的酒杯,那一瞬间的肌肤接触,直欲令他心惊。她的手,冰冷异常,皓雪凝脂,却不带有丝毫生气。

他心头一旋,便冷冷地叱道:“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不会勉强你!你将自己灌醉,惩罚的也不过是你自己罢了,得逞的还不是那些所谓的君子豪杰?”

云落愁听他一说,不由樱唇哂出一抹嘲讽,娇呼道:“你在这,我怕什么?还是你已经决定,若果我不帮你,你就袖手旁观?”她凤目一旋,略带挑衅地看着萧依寂,嫣然一笑,眸中略带茫然:“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我是有利用价值,可我没有那么好利用!”

萧依寂静静地听着,不禁凄然,看着面前这个落魄得女子,心头不知如何是好。他从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这么心软,看着云落愁哭泣,自己竟有心底旋起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可他只能苦笑,知dào

昨夜他才真zhèng

的知dào

,这个江湖中,太多的东西,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萧依寂剑眉略轩,随即苦笑说道:“我没有利用你!”

他的话,显然令云落愁一惊,明眸盯着萧依寂的俊面诧异已极。而他,仅是避开她的目光,叹了一声,悲然说道:“我只是不知dào

该找谁帮我,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人!”

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无尽的落寞。入夜的潇城,繁华喧嚣,人潮车马,络绎不绝。叫卖声,嬉笑声,连绵入耳,却激不起一丝感情。此刻,萧依寂看着窗外,似水月华,似是回想起遥远的心事。屋内烛火摇曳,更为昏暗,却在云落愁的娇靥掀起一抹笑靥如花。

琵琶声声渐起,悲恸惊天,冲起一弦落花,夜风与舞,水袖流云,古朴苍凉的调子,直欲令人心碎,尤其这首曲子中,泛音高远,轮指娴熟,节奏铮铮入人心神,断续间泛音悠长,随即便是一阵连续而急切的飞指,琵琶声声优美之极,悦耳倾心,仿佛眼前展开一幅绝美的画卷。

伊人碎,碎流光

韶华不覆倾离殇

诉一笙离人泪

抚一曲断情殇

终不敌她当年,

嫣然一笑醉城皇

犹记你,眉间那一点凄凉

回不去当初,落月成霜

听闻那一场,盛世繁华

留不住庄公,梦里霓裳

沽酒执墨凝箫动

反弹琵琶醉情肠

英雄幕,幕江山

挥剑盈然月半悬

留一树残花落

悲枉年痴情错

依稀初识佳人

卸甲一曲倾天下

流韶过,不悔那一念执着

天涯别时路,往事情长

踏燕饮秋风,云歌斜阳

怎奈何归处,残碑无详

九霄千古炼沙场

碧落魂兮亦称王

……

一曲琵琶调,余音绕梁,久久开荡而去,回味无穷,直在这空切高远的夜色中,更添一抹苍凉。她的声音,清亮空灵,犹如黄莺呖语,银铃一般动听。萧依寂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凝注不瞬,尤其她认真的模样,最是令他动心。仍是他听过的曲子,这一次却是有了些许不同,在她的娇靥上,淡淡地凝着悲伤,凤目含泪,刻骨的清冷孤傲,说不出得伤心。

天涯别时路,往事情长

踏燕饮秋风,云歌斜阳

怎奈何归处,残碑无详

九霄千古炼沙场

碧落魂兮亦称王

……

“说吧,碎月怎么了?虽然他人很古怪,倒也算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她倏然开口,不覆方才梨花带雨模样,明眸浅笑,却是更加妩媚动人。

萧依寂沉浸在方才那一曲磅礴悲凉的琵琶曲中,久久才回过神来,俊面一红,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你的确是个琵琶高手,更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碎月他受了重伤,而且身中剧毒,仍是不想他死,只有找到一位药引,才有可能将他救活,此草名为:金银果。生在西北绝地,雪境冰峰,形似荷花。我知dào

的只有这么多!”

萧依寂话音才落,便见云落愁蛾眉微蹙,娇靥略有所思,微带诧异地瞟了一眼萧依寂,问道:“这些是谁告sù

你的?世界上且不说有没有金银果这东西,但就是西北绝地,都是你们江湖中人口中的禁地,不敢踏入一步,想要找着金银果,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说此话时,萧依寂终究身子一颓,跌坐在桌前的木凳上,星眸荡着不敢相信的波澜,那手中拳头握的更紧,心念一动,猛地砸了下去,只听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金丝楠木圆桌应声而断,随即从他的口中发出一声急怒大啸,啸声低沉悲然,响彻三层雕花楼,缮绕深邃高远的夜空,历久不歇。一种无能为力的颓废感,立时搅得他五内俱焚,即便金丝楠断裂处的尖刺仍旧深深刺在的手掌之中,他也丝毫不以为意,脑海中全是碎月的影子。

云落愁惊得娇躯一战,柳腰轻晃,便退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依寂,游牧顾盼见,蓦地发xiàn

门不知dào

由何时开了一条小缝,仅有一只手指大小,若是附耳过来,倒也是能够听到一些端倪。设非方才被萧依寂一掌开桌吓得退到门旁,只怕现在两人还未发xiàn

端倪。云落愁蛾眉轻蹙,暗自吃了一惊,朝萧依寂方向示意,让他去看门外可否有人,怎奈萧依寂仍是沉浸在悲伤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她的动作。

她心中整做其他盘算,却听门外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灵智急转,知dào

门外偷听的人,打算打走,明眸一掣,立时发出一声娇叱:“萧依寂,你想吓死我啊!”与此同时,她的玉手已是轻轻竖在樱唇之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萧依寂听得一凛,正要发作,却见云落愁动作古怪,明眸急旋向门口。那一道缝隙立kè

暴露在萧依寂的目光之中,旋即,冷冷一声厉喝:“谁?”

萧依寂话音才起,便听门外那声音立即大作起来。萧依寂心中冷冷一哼,暗凝功力,脚步一旋,身子已如一线纸鸢,从容地从窗口追了出去。这锁云楼恐怕没有人比萧依寂更加熟悉,方才他一踏进楼内,便已经把四周情形,摸得一清二楚,加之之前对陌语客栈的了解,他笃定那人由门外逃走,必然要经过楼下那人朝拥挤,车水马龙的往来街道。

他身形宛如燕子一般缓缓落在人群之中,身体中蓦地散发出一股阴柔得内气,磅礴涌动而出,直将他身体周围一丈之内的人,全然撞得倒飞出去,却是稳稳落在丈外,不曾有半点受伤。人群之中随即掀起一阵惊诧的叫声,对于这个突兀地出现在街上的不速之客显是十分畏惧。

萧依寂卓然而立,岳峙渊渟,环顾四周,冷冷带着杀意的目光逐个扫视,有心智精明者,看见萧依寂目光残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也有好事者,似是看惯了江湖厮杀,远远地躲在墙角,偷眼观瞧。仅是瞬息之间,原本喧闹繁华的街道上,寂若无人,仿佛一座死城。

果不其然,一道人影如飞从锁云楼中射了出来,急急飞奔之中,不断回头后看,生怕有人追出来。哪知,萧依寂和落痕剑都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他的到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弱冠少年

“你在找我?”萧依寂嘴哂冷笑,俊面泛起一丝残忍神色,旋即身形一闪,已是出现在那人身前。萧依寂这才看清来人。

这人个子不高,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八九岁,剑眉朗目,挺鼻,方口若涂丹,是个相貌俊朗的弱冠少年,一身湛蓝色布衣,衣襟处缝有皮毛,与这盛夏时节格格不入,显然不是中原人士,他急急飞奔间,没想到萧依寂竟是突兀地出现在身前,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急忙刹住身势,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地盯着萧依寂的俊面,口中仍不依不饶地说道:“什么人,敢当小爷去路?速速让开,我饶你不死!”说罢,手上一动,已是扣在了腰间束带上,小心翼翼地望着萧依寂,生怕他会突然出手。殊不知,即便萧依寂此刻离他三丈之外,想要取他性命,也是瞬息之间的事。

萧依寂见他动作,才发xiàn

他腰间束带中似是藏有软刃兵器,显是有备而来,不由得怒火中烧,口中一声冷喝:“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那少年一听萧依寂这样问,星眸一旋,面现一丝狡黠,口中无辜地说道:“什么听到了什么?我刚刚从这地方出来,自然是到这里玩的人了。倒是你,这大半夜的,一身血污,我还说你杀人了呢!”说罢,目光游移,见围观的百姓不少,更是有恃无恐地高声呼道:“你们大家给评评理,我这刚从锁云楼出来,就被他给拦住了,还问我听到了什么?你说在这些风月场所还能听到什么?奇了怪了,你真是什么人都敢懒,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是哪一号!”

“号”字出口,却见他手掌一翻,一柄耀眼生花的软剑已是握在手中,旋即,翻剑便刺。萧依寂剑眉一挑,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他的确没有想到,这少年年纪不大,剑法却十分凌厉,这一剑,藉着冷风,斜斜破开空气阻碍,直刺萧依寂心脉。

“以为这样就伤得了我?”萧依寂浅笑,在那少年的长剑接触到他皮肤的一刹那,一道残影,脚尖轻旋,身形已是暴退了两丈有余,漠然地立在那里,玩谑地看着惊慌错愕的少年,冷冷说道:“到底是谁派你来偷听的!你没有下一次机会!”

“我不需yào

!”那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蓦地旋起一丝倔强,旋即手腕轻抖,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向萧依寂腰际猛扫,几乎与此同时,他云步一旋,软剑脱手,化作一道流星,奔向萧依寂,剑势之猛,剑速之快,与同龄人相比,显是有鹤立鸡群之分。然而在萧依寂看来,仍是稍显稚嫩,他仅是一旋落痕,那道剑光与之相撞,只听叮叮几声脆响,泛起一阵耀目火花,凶猛的招式却是被萧依寂悉数破开。

随即萧依寂腕子一翻,指尖轻弹哑簧,嗡然一声清越龙吟,寒光一闪,直直射上半空,落痕剑划过一道银亮的圆弧,再次回到萧依寂手中,横在胸前。那少年似是被这幕吓得一怔,微微向后撤了半步,声音颤抖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萧依寂仅是冷冷一笑,一道湛蓝色剑光扑奔那少年咽喉哽嗓。长风已冷,他的剑势一点即止,剑招未盈,便又换式,剑尖轻颤之际,那少年只觉道道光幕扑奔而来,剑势飘风,电掣捷迅,还未及他反应,一柄寒光凛凛的落痕剑,便已落在他的心脉之上。

“你是谁?为什么偷听我们谈话?”萧依寂剑尖一旋,抵在那少年心脉上的长剑向前送了送,竟是迫得那少年脚步踉跄向后一退,霎时间吓得面色惨白,汗如雨下,星眸紧紧盯着落痕长剑,那一蓬湛蓝剑光,冰冷刺骨,一种深深的恐惧攥着他的心。

“想不到小爷我今日栽在你的手里,既然胜负已分,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只望你能给小爷来个痛快的!”那弱冠少年思忖沉吟了片刻,两道清秀剑眉倏然一剔,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表露无遗,眉间更是隐隐透出侠义之气。然而,他的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萧依寂剑眉立时一蹙,星眸冷冷泛辉,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会的!只要你不说,我会把你带回陌红楼,自然有办法让你说。”他是佩服他的,至少在心里,这样一个初入江湖,胆大妄为的少年,的确是让他下手之间,于心不忍。只是,他更清楚,他不死,日后,死的必定是他。

他的几个字几乎是从哽嗓之中嘶哑出来,一如手中落痕长剑,冰冷血腥。嘴角那一抹冷笑,嘲讽地看着那少年,健腕一抖,一道破风龙吟,便径直刺向那少年。霎时间,落痕剑qì

激荡得那少年乱发倒飞,衣袂飘飘荡起,剑若流星一闪,势如飞矢。

“萧依寂,不要!”一声娇叱传来,几乎与此同时,那三层锁云楼之中急急飞奔出一道曼妙的身影,水袖与舞,那一张凝霜娇靥上微带着惶然神色,正朝萧依寂的方向急急奔来,玉足轻点,娇躯好似柳絮一般轻飘,随风荡起。

萧依寂心头一震,赫然大惊,知dào

云落愁必是有什么大事,飞驰之中,身形猛地一顿,沉腕撤式,浩瀚涌动的真气,犹如阵阵怒涛,袭向他的经脉。他健腕一旋,身势立止,落痕剑尖不偏不倚抵在那少年哽嗓之上,此刻哪怕那少年猛地翻动一下喉结,落痕剑都会毫不犹豫地在他的哽嗓上,划开一个伤口。而萧依寂竟是硬生生凭着自己深厚的内力,将刺出的一剑收回,立时令他血气结涌,逆行的厉害,他只觉胸内似有一股气浪翻腾,一口浊气上升,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你是芮羽吧?”云落愁疾奔而来,还未立稳娇躯,气喘吁吁地问道。

那少年显是一惊,星眸之中泛起点点波澜,但随即却是剑眉一挑,神色不屑地说道:“你别想套我的话,我不是什么芮羽!”

云落愁倒也不气,明眸瞟了萧依寂一眼,微一颔首,示意萧依寂不要动手,娇靥腾起一抹笑意,温声说道:“好,既然你都不是,那我让他带你回陌红楼好了。只要回到陌红楼,你以为你师父还能救得了你?”

“你说什么?”那少年说话之间,全然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竭力克制着自己自己内心的恐惧,星目一旋,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身受重伤的男人,沉吟良久,几乎从嗓子中发出一线细细的声音,才道:“他是萧依寂?他不是应该……”惊恐之情溢于言表,上下翻动的喉结不断触碰到落痕冰冷的剑尖,他的话没有说完,却再也说不出下去。

“现在你知dào

我为什么会知dào

你陌红楼的事了?”她口中冷语说道,神色高深莫测,却难以触碰,远山含黛,愁字紧锁。旋即,话锋一转,道:“芮羽,我知dào

你为了什么而来,现在回去,你也没办法向你师父交差……这样吧,我写一封书信,你带给你师父,他看过之后,自然不会怪罪于你。你只需yào

闭口不谈今晚所看见之事,我保你没事!”她略微沉吟了片刻,樱唇绽起一抹绝美的笑意,脉脉含情,令人一望而知,是个深沉睿智的少女。

萧依寂听得云里雾里,几次想要发问,却又强自忍下,他十分清楚,现在绝不是好时机,在那少年俊朗不凡的面上,正现着极度犹豫神色,沉思良久,才试探着问道:“你为什么帮我?你怎么知dào

我师父会怪罪我?看起来你和我师父很熟?”略微带着质问,剑眉紧蹙,星眸盯着云落愁一瞬不瞬。

“我和你师父是故交了,难道他没和你说?”云落愁不禁掩口娇笑,那一泓秋水盈盈,已是弯成了一勾新月。她暗暗地瞥了一眼萧依寂的方向,见他眉头不曾宽慰,疑惑不解的模样,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良久,樱唇才轻碰,嗡然说道:“你师父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可知dào

我是谁?”

“我师父只是叫我保护好你,他要离开潇城去总坛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若能保护得了你毫发未损,师父答yīng

回来后,传授我奔雷剑法。我也没想到师父让我来这种地方,我找了几次才找到你的房间,就看到你们两个在里面了……”那少年如实回答,稚气未脱的俊面上说话之前腾起一丝红晕,显是对不谙男女之事,方才为了找云落愁的房间,看到些不该看的。

云落愁明眸微微一掣,似有深意的瞟向萧依寂,那一抹略带嘲讽的光,令萧依寂恍然彻悟,不禁俊面绽笑,朱唇轻启,笑道:“你师父就没告sù

你,我在的时候,让你离我远点?”

那少年听他话中讽刺,面色泛起不悦,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怎知你是萧依寂?若是假扮的,我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那说话之间不屑神色,直欲令萧依寂笑的更加厉害,而他仅是冷冷哼了一声,继而又道:“我知dào

落在你手里,我怕是活不了了,你嘲笑也嘲笑够了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窥视

岂料,萧依寂沉吟半晌,落痕一撤,龙吟未绝,剑已回鞘:“似乎我和你师父也算打过交道!没想到,纳兰荀那家伙居然收了你这么一个资质聪颖的徒弟!”

听萧依寂口中赞赏自己,那名叫作芮羽的少年,星眸立时泛起一丝得色,朱唇唇角轻启,傲然说道:“那是自然,我不觉得我比你差在哪里,相反,我比你更年轻,以后的江湖迟早有我一席之地!”

萧依寂不禁听得心头苦笑连连,却不在做任何回答,只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经过昨天之事,他渐渐发xiàn

一些事情根本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更是令他感到窒息。若不是他身负血海深仇,他宁愿种上几亩薄田,娶洛吟霜为妻,平平淡淡相安无事地了此残生,却在不愿涉足江湖一步。

他心念未毕,却听耳畔传来云落愁的娇声呖语:“芮羽,纳兰荀就没告sù

你,说不定我是你未来的师母?”

那少年听得身形一震,惊诧已极地瞟向云落愁那张淡施脂粉的绝美娇靥,惶恐地摇着头,不敢相信地惊呼道:“不可能,我师父才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你……”

“我什么?”云落愁娇靥立沉,低声不悦问道,旋即,冷语又道:“我好歹也算堂堂天下第一歌姬,锁云楼楼主,难道还配不上他那远南荀四爷的名号?”说罢,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嗤笑,瓠犀贝齿紧咬着樱唇,气势汹汹地瞪着那少年不再说话。

萧依寂听她如此说来,心念一动,看来这锁云楼恐怕和纳兰荀也有些关系,也正因为如此,才能使云落愁一介女子得以在陌红楼的属地上任意妄为。如此想来,这纳兰荀的身份,倒是令人生疑,他虽称自己为远南荀四爷,能在中原立下如此关系,恐怕也远非宵小之辈,想起那纳兰荀虬髯大汉,却是一身书生装扮,不禁感叹,这云落愁的魅力,的确是能令人神魂颠倒,即便是他,也是时有分神,不能把持。

“你跟我来,我有信要你带给纳兰荀,你必须速速送去,不然我这有了事情,你师父到时,不禁不会交给你奔雷剑法,更会怪罪于你,你自己想清楚!”云落愁蛾眉一剔,面罩寒霜,一双秋水明眸置向远处,似是等那少年回答。

云落愁心内十分清楚,他们三人这样立在街头,的确太过显眼,尤其是萧依寂,方才她游目之间,已经发xiàn

有些人,躲在角落之中,偷眼探查萧依寂的位置,且不说那些人獐头鼠目,鬼鬼祟祟,就是那单手提着长剑,冷芒慑人,便已足够令人心惊。她心中正急着盘算,却不曾想萧依寂此刻已经通过凝息之感知dào

有人聚集在身后,因而眸中一冷,手上长剑暗凝功力,推出剑鞘,一线雪光立现。

云落愁一见,心中一悚,一种方才在她心底盘旋良久的计策便撞了上来,未及反应,便听她樱唇之中暴出一声娇叱厉喝:“芮羽,你要是不想被逐出师门,就跟我过来!”说罢,也不管那芮羽是不是痛意,凝霜娇靥朝萧依寂唯一示意,随即转身缓步踏入锁云楼。

那少年沉吟了片刻,俊面显得十分犹疑,茫然地看了萧依寂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萧依寂低声说道:“看到小巷里那些人了吗?不想死就跟我来,遇上那些人,你师父可救不了你!”他声音极为沉稳,却听得那少年暗暗一惊,就欲转首去寻,身形才刚一动,萧依寂力道奇大的手掌便按在了他的肩头,一股殷殷暖意,瞬间冲进体内,到达四肢百骸,令他心胸一畅,方才一丝急切感觉,也是消失殆尽。

那少年剑眉一剔,不知dào

萧依寂打什么注意,朗声便问:“那些人……”

三个字出口,便伴随着一阵剜骨之痛,传遍全身,疼得他身子一凛,险些翻然摔倒了下去。萧依寂的星眸正阴阴地看着他,眸中杀意陡然直冲天外,更是吓得他一身冷汗,想要叫喊,如鲠在喉一般,这才发xiàn

,在他身子一歪之时,萧依寂右手轻轻一抚,便已经点了他哑穴,此刻他也只能任由萧依寂摆布。

在他眼角余光,不断有人影绰绰,鬼鬼祟祟似是在打探着什么,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些人行动来去,竟是悄无声息,他不禁瞟了萧依寂一眼,眸中信服神色,倒也诚恳。

萧依寂朝他微微颔首,唇角嗡然而动,以强dà

的内力,直将他细若蚊音的话语,直灌入那少年芮羽的耳中“别回头,别出声。只要你出现任何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们都会立kè

冲出来。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但也绝不会放过你,跟我进去,他们现在还不敢动锁云楼!”

萧依寂如此说着,话音未落,手上轻轻一提,磅礴的内力化作一股强劲的吸力,直将那少年的身形带起,脚下一旋,宛如一道流星,两道极快的身影,径直射向锁云楼大门处。他身形才一动,便觉身后人影暗袭,带着强劲的厉风,扑奔而来,而他仅是嘴角一挑,报以一剂冷笑,连着踩了几个云步,便踏进了锁云楼大门。

直到到达云落愁房间,他才将那少年的身形随意一置,口中问道:“你早发xiàn

了?”

云落愁惊得一怔,冲忙回头,却见萧依寂俊面铁青,泛着冰霜,正悻悻地盯着自己,不由冷冷一笑,倏然点头:“那几人恐怕是冲着你来的,只是看样子不像是江湖高手,只怕抵不过你十招,若是我想害你,还不如下点毒在酒里,总有我一个人换你一条命,似乎很值得,比那些人值得!”她说话之间,神情冰冷的可怕,黯然神伤,纤纤玉指随手一指窗外,瞥了萧依寂一眼,便也默不作声,显是对萧依寂的不信任有些伤心。

萧依寂半信半疑地微微一动窗子,一条极细的缝隙半启,一股微凉的夜风倒灌进来,竟是吹得萧依寂眼睛一痛,一连眨了几下才凝目看去。

藉着月华灯光,锁云楼门前的小街上,亮如白昼,落针可见,萧依寂凝目细看之下,疑惑顿起。楼下街上卓然立着一十二个魁梧男人,俱是黑衣蒙面,腰携长剑,剑鞘上纹着一只形象怪异的猛兽,兽头如碗,两眼如铜铃,兽口大张,尖齿利牙,好不恐怖。在这十二名魁梧男人的左臂,纹着一只四爪苍龙,俯视众生,傲睨天下。仅从身上散发出来强者无匹蛮横的气势,便已可知,绝非江湖宵小,而是训liàn

有素的江湖杀手。

在这十二名男人前面,仍是立有一名身着白色锦缎公子衫的男子,正对着这十二名杀手咆哮着什么,似是懊恼不已。这白色公子衫的男人,玉面俊朗,却是因为急愤难耐而变得扭曲起来,星眸之中微微泛红,看起来异常可怕,那面色如死人一般惨白,朱唇却是血红,看起来尤为突兀。

萧依寂打量之间,不禁一皱眉,这楼下之人,自己莫说没有得罪,更是连见都未曾见过,不知怎会对他下手,他思忖之间,不禁浅然苦笑,恍然彻悟,想必这些人,也是听说了昨夜之事,来杀萧依寂抢十字战弩的人。心念及此,他的心内立时腾起一丝杀意,拳头直握得咯咯作响。这等为了某种东西,某个人不择手段之人,在他心中最是该诛杀。

“萧依寂,你冷静些,他们暂时还不敢动我这锁云楼,你安心养伤就是!”云落愁见他眉头紧锁,知dào

他心中正作何打算,不禁劝慰道。

萧依寂听得喟然叹了一声,似有估计地瞥了那少年芮羽一眼,唇角嗡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进口,强自将心头的话,忍了下去。

“芮羽,你将这封信,送到总坛给你师父,他看到自然会奖赏你。”云落愁手上一动,不知由何处取出一封信件,已是封好封口,显是早已经准bèi

好的,还未及芮羽反应,便塞在他的手中,口中娇呼了一声:“吴妈,带这位小哥出去!”

只见云落愁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轻盈的脚步声立即响起,旋即雕花门被缓缓推开,一股令人神迷的幽香传来进来,随后四个身着浅绿色布衣的豆蔻女子,提着长链香炉走了进来,香炉之中正散发出蒙蒙烟雾,那股幽香也正是由此传来。在看着四名绿衣少女,俱是清秀可人,虽非倾国倾城之貌,倒也算得上天生丽质。在她们的布衣之外,拖着一层白色长纱,更是将她们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衬托出来。

萧依寂不禁感叹,这云落愁的本事实在不小,方才他进门时,拦着他的美妇人由最后面走了进来,见萧依寂在,不禁一惊,旋即仍是对云落愁恭恭敬敬地说道:“云姑娘,叫我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就好了,这楼下还要有人主持大局,您若是没事,我便先下去了。”那美妇人一见,屋内几人神情极为不悦,自当是自己平日嚣张跋扈,被萧依寂的告sù

给了云落愁,凤目中亦是出现一丝害pà

的神情。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飘紫峰

“等等,吴妈,将这位小哥从后门带出去,尽量不要惊动别人,在外人面前你自当说,他是纳兰荀的弟弟,切不要提他的身份……”云落愁似有顾忌地瞥了一眼窗外,疾声说道,眉间神色更是凝重以及。

“云姑娘,这事可是与飘紫峰有关?”那吴妈凤目一旋,立现一抹深意冷芒,总是她竭力掩盖,却仍是逃不过萧依寂的眼睛。这名美妇人,虽是看起来姿色娟丽,但隐隐之中身体之间散发出来的戾气,着实令萧依寂暗暗一惊。

“我说过了,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带他出去,如果让楼下那群人发xiàn

了,他什么下场,你就是什么下场!”云落愁樱口之中蓦地冷冷一喝,娇靥神情威凌已极,一双明眸冷冷地盯着街上那一队来历不明的人马,旋即话锋一转,又对那少年芮羽说道:“这封信一定要交到你师父手中!”说罢,娇声轻叹,黯然挥了挥玉手,示意吴妈带那少年离开。

“是!”吴妈口中喏了一声,似是十分恭敬地微微颔首,低声呼喝那少年离去,将房门紧闭。

萧依寂心中正思忖,倏地听到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疑惑,默立窗前,冷冷地看着楼下正东奔西走,焦急商量对策的几人,口中不由发出一声轻笑:“看来,我艳福不浅,天下第一歌姬居然会为我得罪那些人……”

他没有说下去,那一双顾盼生媚的明眸正深情地望着他,莞尔娇笑,娇靥绯红,然而,在萧依寂眼中,她的眸中的申请,仍是清冷孤傲,绝不会因为她的笑容而改变半分:“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现在是月初十分,到达飘紫峰,取得金银果,最快也要明日早晨,你若能在明日夜里赶回陌红楼,或许能救碎月一命!”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悚,惊诧已极地看着面前这个楚楚可怜,伤春感秋的女子,唇角轻启,略微有些不知所措。沉吟良久,才沉声问道:“你不该这么帮我!”

“那我应该怎么做?”云落愁娇笑着反问道,顾盼了一眼初升的皎月,神情凄美,似有所思。

“你该杀了我!然后,去找天下英雄邀功,这样你就会摆脱你的命运!”萧依寂试探着说道,剑眉微剔,心中却已是将对云落愁的戒心放下了大半,仅留着一丝余地。

“你真的以为我会那么做?如果会,早在凤羽我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杀了你,我在凤羽就立足更稳!”云落愁樱唇轻启,明眸中透露出点点残忍的光,却令萧依寂提不起一丝不安,那淡淡的失落,仿若涌入她的全身,无论任何,她仍然是她,冷傲得如同一枝雪梅:“我知dào

你想问什么,虽然纳兰荀自称远南荀四爷,在远南地区,无人敢欺,但在他的背后,更是有一个恐怖的组织,就是飘紫峰!方才你也听到芮羽说的,纳兰荀此刻人在总坛,而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把芮羽这样天赋异禀的徒弟独自留在潇城,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这飘紫峰的总坛,就在潇城附近,只怕就在不远处的山麓里!”

“飘紫峰……怎么我以前没有听说?”萧依寂喃喃自语着,冷冷泛辉的星眸,蓦地射出两道精光,不甘心地望向远处山麓。此刻,夜风强劲,掀起蒙蒙扬尘,隐隐绰绰地在远方山麓之中现出数点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闪了几下,倏地熄灭。那一片密峙的苍松古柏,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萧依寂脚下微旋,站字丁八,星目一掣,凝息之感由体内勃发,脉脉如浩瀚一般,笼罩而去,怎奈萧依寂身上而是负伤,隐隐作痛,尚不能动手搏斗,更别说如此耗费功力的探听城内的各种声音,夜枭尖嗥的厉啸,令他也是略略心惊。

心念未毕,却听云落愁娇呼道:“你当然没有听过,这飘紫峰本来就不是中原门派,有何而来,起源在何处,俱是不知。只是这飘紫峰与中原江湖相安无事,也不曾管过江湖中的大小事务,倒也本分。我若不是听纳兰荀提起,也是不知其中缘由。不过但凭今日看来,只怕这飘紫峰上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他们的人,不会轻易踏进潇城,最多在潇城城外置换些东西而已。”云落愁说话之中,身形一旋,幽香未散,她曼妙的身姿便已经站在了落地红烛便,轻启樱唇一吹,那滚烫的红烛摇晃了几下,蓦地熄灭。

“你做什么?”萧依寂低声问道,手上长剑也是紧握了几分,星眸虽是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仍是置向云落愁方向,暗凝功力于双臂,小心提防着出人意wài

的冷招。

“你看看那个人!”云落愁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身边,贴着他的耳畔。他身形一滞,胸内呼吸立时变得急促起来,心跳骤急。他能感觉到她冰冷的呼吸,游走在他的颈间,一种酥麻之感,令他心乱已极,她的樱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朵,不断喷出冰冷又迷人的气息,称之她为呼气如兰,亦不为过。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种最原始的欲望攒动起来,一阵阵犹如怒波一般摧着他的神经,身体燥热的厉害,几乎令他想要转身扑上去。而仅剩得一丝理智却令他竭力的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星眸犹疑地朝窗外看去。

他星目微旋,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楼外街道上,仍是熙熙攘攘,来往人潮络绎不绝,而方才躲在角落中的那一队人马,却仅是剩下一个身穿白色锦缎的挟剑男子,其余十二人,皆是不见踪影。却见那白衣男子,身形魁梧,生得剑眉朗目,挺鼻朱唇,星眸泛着血丝,俊面惨白,刚毅而冷峻的面上,不带一丝笑意,隐隐之中透出跋扈骄横之气。他着一身白色锦缎公子衫,单手提剑,提剑手臂比之另外一边,生生暴涨了一圈,便可知他此刻在功力凝集之下,显是为了对付萧依寂。在他白色长衫胸前,金丝银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猎鹰,爪如钩,极为锋利。背部为灰色银线镶嵌其中,腹部锈色横斑,眼呈金色,冷冷地蔑视众生,一种百禽之王的感觉,栩栩如生。

“他胸前……”

萧依寂话犹未完,便听耳畔出来一声轻咛娇笑,似是赞叹道:“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那是飘紫峰堂主,只有堂主级别的人,才能穿那些衣服。飘紫峰等级十分明显,堂主之上仍有分坛坛主,分舵舵主,长老,护法等人,之下亦是有各个香主。这门派与其他门派有些不同,就是他们极为崇尚金银,甚至不惜在江湖之中,花重金打造金银佛像,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猜测这飘紫峰必是收藏有金银果的存zài

。飘紫峰把守极为森严,想要混过去,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我将芮羽放走,借着送信的名义,我们跟在其身后,便有机会到达飘紫峰真zhèng

的位置。”

萧依寂不禁听得剑眉一蹙,暗暗感叹这云落愁心思缜密,听她这一番话,早已是将这飘紫峰摸得一清二楚,显不是他所能够比拟,旋即,灵智飞旋,佯装没有听懂,继而问道:“既然是把守森严,我们如何进得去?”

“我自有办法!”云落愁巧笑倩兮,明眸倏地一旋,娇靥立即平添一抹霞色:“若想进入飘紫峰,必然是要打扮成平民百姓的样子,否则,以你现在这样一身走进去,恐怕还未拿到金银果,就被人擒住了。尤其,纳兰荀见过你,芮羽也见过你,楼下那人,若是回峰,也必然向飘紫峰帮主说明情况,所以,你我必须乔装易容,若是有半点差池,我也是要跟你送命的!”云落愁说罢,由柜中取出两套衣物,随手一置,递给萧依寂。她的确冰雪聪明,至少在萧依寂眼中,没有她最后一句话,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下定决心。

“和你死在一起,总还不算太坏!”萧依寂唇角绽起一抹笑意,打趣说道。

那是一件天青色布衣,布衣之上有些破损,线头丛乱,胡乱地缝着几个补丁,看起来十分寒酸。萧依寂拾起衣物一见,一种如坠深渊的感觉,渐渐由心底腾起,她仍是不为意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无意间的游目顾盼,四目交接,终究变得暗淡下来,她的动作放慢,最终停了下来,口中喟然轻咛:“你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萧依寂知dào

自己有失礼之处,剑眉略轩,微一颔首,谦然地说道:“信,只要能救碎月,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将金银果带回陌红楼!”他说的极为肯定,星眸坚决,更是豪气干云,将自己的生死与碎月系在一处,一种为了一个人万死不辞的精神,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去换衣服,再不追,只怕芮羽已经要进山了!”云落愁唯一点头示意,毅然说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易容

他仅是片刻便换好了衣服,一股奇重得霉味,几乎令他作呕,几次恶心,似有东西在胃内翻滚上撞,都被他强忍了下来。看着自己一身补丁布衣,不禁微微苦笑,这一身衣服,似是云落愁早就已经准bèi

好了一样,如同她身边总是带着一碗药。

半推开雕花窗,一弯如钩弦月正旋在高远的夜空中,沙星如盘,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似水,星华暗淡,耳畔忽忽夜风低啸,蝉鸣入耳,倒也有些惬意。夜雾升腾,远山翠黛笼罩在薄雾之中,立时令人心生凄迷苍凉之感,更是在萧依寂心里翻江倒海,恍如隔世。

尽管他不愿相信仇天正会为了苦玉将陌红楼的利益抛之不顾,也不愿相信仇天正将能代表自己的铭牌交给了一个他们七兄弟之外的人,但昨夜种种,现在回想起来,仍是令他阵阵心惊,从未有过的无奈与冷酷,由他的心底升起,他倏然彻悟,当是自己的优柔寡断害了碎月。几乎与此同时,一抹笑靥如花,淡雅得眸子温润如水,俏皮伶俐的模样立时旋在眼前。

他感叹造化弄人,却又没有任何办法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此刻如水月华照在他的脸上,他只觉愈加的无力,头痛欲裂,想要再想下去,却是毫无办法。他不禁暗暗摇头苦笑,若他不是萧依寂,也许他们会很好,至少碎月会很好……

萧依寂思忖之间,蓦地听闻背后一阵轻盈窸窣的脚步响起,莲步轻移,便传来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十分好闻,直欲令萧依寂沉迷。仅有的理智,却是让他倏地撤步转首,一双盈盈秋泓,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眸中隐隐透着无辜,显是被刚刚萧依寂的动作吓到了。

萧依寂游目一看,星眸不由得一颤,便觉心头撞鹿一般,气血上涌,起伏不定。此刻,云落愁已是换了一身月白公子衫,腰系束带,身形略瘦,却是显得极为潇洒。见她将乌黑秀发全挽在高高地儒巾之中,娇靥未施粉黛,仍是暗泛桃花,两道柳眉一蹙,远山含黛,琼鼻,殷红的樱唇微张,娇艳欲滴,明眸冷芒立现,仅是一掣,也是显得极为深沉睿智,竟是扮成了韶华少年模样,设非她腰间悬有一柄极细的宝剑,几疑是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书卷气息尤为令萧依寂着迷。

云落愁见他哑然惊诧,良久才略微紧张地问道:“是不是不好?看来,我果然和你们江湖中人还是有些差距!”说罢,暗自叹息了一声,神情有些颓然。

“没有!”萧依寂焦急解释,眉间一点紧蹙,继而又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的易容术会这么厉害!”说话之时,洛吟霜那调皮的模样又跳了出来,想起她形容自己的易容术,不由得嘴角一挑,泛起一丝笑意。

“你嘲笑我?”云落愁游目顾盼,自当是萧依寂看见自己才发xiàn

,冷冷一声娇哼,柳眉微剔,面色不善地看着萧依寂,冷冷说道:“若是我的易容术失败,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活路,你最好还是先担心你自己!”

萧依寂心头立时一惊,听她如此说来,想必已是给自己找好了后路,否则怎肯陪自己冒这份风险?但旋即,便也恍然,即便他们二人被人拆穿,以那纳兰荀的脾气,必是要竭力保住云落愁,不惜以命相逼。心念及此,心头一个隐隐绰绰的决定终究下定,目光一旋,毅然颔首道:“我知dào

,动身吧,碎月没有时间!”

“不行!”云落愁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不断打量着萧依寂的俊面,倏地明眸射出两道喜悦的精光,说道:“你不会以为在这潇城没有人认识你吧?我保证你这张脸,即便是你化成灰,也照样有人对你恨之入骨,别说想进入飘紫峰属地,只怕在路上早就会暴露身份。不过,我有办法!”

未及萧依寂回答,便见她由床边小柜子中,伸手一探,取出一个小锦盒,那锦盒藉着月光,反射出无数萤萤光点,煞是好kàn

。萧依寂凝目细看,才发xiàn

这锦盒上,密密麻麻地扑满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大的犹如清水珍珠,大放异彩,光毫烁烁;小的,却是仅有米粒大小,萤萤幽光,秘密相连。才由云落愁手中拿出,便将室内照射得青芒凛凛,恐怖幽森。

那小锦盒上尚系着一把小锁,十分精致,通体泛起银光,浮雕着一副望月图,却见云落愁手指轻轻勾动小锁,那把锁上的皎月,蓦地一旋,由满月渐渐变作上弦,只听一声细微的机关启动之声,咯噔想起,盒子应声而开。萧依寂不由自主,好奇的朝盒子之中张望,却不想,那盒子中什么都没有,仅是在盒子底层似是覆盖了一层透明材质的纸张而已。

“这是……”萧依寂略微迟疑,星眸诧异已极地问道。

“你坐下来!带上这个东西,我想至少能混过今晚!”云落愁幽幽浅笑,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看似透明的东西拿了起来,萧依寂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张人皮,一张脸,一个男人的脸,空洞泛白。他几乎能看到那张面皮下她的手,扭曲尖细,一时间竟是令他背后陡然生起一丝冷意。

他心中极为犹豫,但看这云落愁那双明眸,却又觉得自己的确有些杞人忧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头一沉,似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缓步走至凳前,稍一躬身,做了下去。

她的手凝脂一般细腻,柔若无骨,散发着淡淡幽香,不是滑过他的挺鼻和双颊上,令他无法平静下来,尤其云落愁那双寒潭秋水般的明眸,像是夜空中的沙星,在他面前闪烁不停,更令他心绪不宁。他几乎能够嗅到她云鬓传来的丝丝发香,琼鼻之中喷出炙热的气息,似有似无地吹拂在他的颈上。

就在萧依寂几乎按耐不住身体躁动的时候,云落愁的娇躯突然撤离了他的身前,纤纤玉手抚着他的双颊,最后脱离出去,声音微微带着颤抖,娇声微弱地问道:“好了,你去检查一下有没有破绽!”她的声音,冰冷入骨,似是竭力的控zhì

着自己的颤抖,却又无可奈何,仅仅是两句话,便一个字都不肯再说,娇靥一旋,背过身去。

萧依寂略微点头,却见铜镜之中,一张陌生的面孔突兀地现了出来,突如其来的改变,竟是令他有些不能适应,心头立时一惊。萧依寂这才发xiàn

,这是一张俊秀的男人面皮,玉白朱唇,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朗目之中星辉泛泛,高挺而刚毅的鼻梁,虽然自己此刻身着布衣,却仍是说不尽的风流倜傥。萧依寂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一种奇怪的感觉渐渐在他的心底形成。

“方才我在易容之时,已是将你我身份,想了个大概,我来说,你看看如何?”云落愁低声询问道,明眸微微泛红,却是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那一副柔弱的模样,愁字紧锁,顾盼之间,了无光彩。直沉默良久,才又说道:“进入飘紫峰,一旦被人询问,切不可暴露你的身份,恐怕这落痕剑是不能再用了,它太过引人注意了。切忌,我是这潇城大户人家的少爷,你则是我的伴读,你我二人进山是为了偷偷去凤羽找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婉静!我本和慕容家的大小姐定下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怎料节外生枝,慕容家的大小姐竟是看上凤羽狄家的狄云龙,我一时之间,气不过所以带着伴读,偷偷从家里出来,打算去凤羽看个究竟!”

萧依寂星眸一旋,心头暗自生出一种佩服,这云落愁竟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到如此万全良策,可见她天资聪颖,冰雪丹心。尤其,她已是将自己的身份来龙去脉俱都安排好,不得不让他再次起疑,心念一动,佯装仍有所不明,道:“跟你一起去飘紫峰,总不是件太坏的事,若是换做我,只怕硬闯了去。我只是担心你这样的女子,如果一旦交手……”

萧依寂话音未落,便听云落愁娇声中透着无尽担忧地说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轻易使出武功,你自己很清楚,若是你一旦出剑,即便没有落痕在手,一样会暴露你的身份,到时我们便功亏一篑,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萧依寂听罢,凝重颔首,旋即问道:“你假扮的身份,恐怕是存zài

的吧?”

“自然!”她柳眉一挑,明眸掀起无尽的冷酷:“潇城轩辕一门,你总听过吧?轩辕一族乃是潇城中最古老的一支,早些年虽然也在江湖中走动,但近几年已经是远离江湖,不问世事。轩辕一族蜗聚在潇城,做些生意,生活亦是十分奢华。怎不曾想,轩辕一门的大少爷:轩辕宇,天生身子骨就弱,一直病在榻上,从未见人。即便是轩辕一门有大事发生,这轩辕宇也不曾露面,皆是隔着鸾帐示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引路

“高明!”萧依寂不禁赞叹了一声,对于如此心思,他当是自愧不如。

“我知dào

你心理在想什么!要不是这轩辕一门之中,有人去到我那凤羽铜雀楼,我也是不知dào

的!”说罢,亦是不再理会萧依寂,打开房门,左右顾盼了一眼,径直下楼,显是对萧依寂的质疑颇为不满,在她凝霜般的娇靥上,全是写满不悦神色。

“我只是有些紧张!”萧依寂俊面写满歉意,似是想到什么,眸中铮然射出两道精光,立即敛起,口中问道:“我若一定要带落痕在身……”

“不可能!”

萧依寂话犹未完,便听耳畔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那凤目之中,全然都是轻蔑神色:“只怕我们还未上至飘紫峰峰顶,就会被发xiàn

。若你一定要带,我这里有一柄长剑,虽然比不上你的落痕,倒也算是一柄好剑!”旋即,他的星眸一震,赫然惊觉,云落愁那堪堪一握的纤腰上,似是携有软式兵刃,碍于她曼妙妖娆的身姿,萧依寂险些是没有发xiàn

,而她的玉手,正轻轻拍打着她手中的长剑,凤目之中笑意盈盈,微一颔首,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立时从萧依寂的胸中涌起。

萧依寂虽是满腹疑团,怎奈自己此刻受制于人,也是毫无半点办法,口中发出一声喟然叹息,脚步一旋,便跟着云落愁不缓不急的脚步,出了房门。

“你的动作!”萧依寂忽听耳畔娇声乍起,游目一扫,却不曾想云落愁正回头凝望着他,盈盈秋水,顾盼生辉。他不禁俊面微微一红,思忖起方才云落愁的话,无奈苦笑,自己此刻仅是云落愁的伴读而已,怎能是大摇大摆走在她的身前。

身形稍微一顿,待云落愁走至身边,他才将心中疑惑全然抖了出来:“那纳兰荀的徒弟,已经走了有半个时辰,云姑娘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追上?”萧依寂终究在云落愁面前学得聪明起来,这倒使云落愁凤目一颤,略微讶然地瞟了萧依寂一眼,掩口娇笑起来。

“我早有准bèi

!”娇呼未绝,她潇洒的身形,宛如一只孤雁,玉足轻点,轻如柳絮,仅是瞬息,便已经将萧依寂落下三丈有余,立在锁云楼门外,左右探查,见飘紫峰那名堂主已是不知去向,才暗自松了口气,由腰间双指一探,一盒盈盈泛着青光的小盒呈现在她温柔细腻的指尖。

见她嫣然浅笑,指尖轻轻一弹,锦盒应声而开,三颗洁如珍珠的萤光小虫由锦盒之中飞了出来,不断忽扇着薄如蝉翼的翅膀,隐隐传出轻微的振翅声。这三只小虫,十分美丽,才一离开锦盒之中,舒展了两下翅膀,便朝潇城南边城门飞去,不缓不急,似是在等待云落愁的到来。

“这是什么?”萧依寂剑眉一蹙,飞驰期间,猛提真气,追上前面的云落愁,疑惑问道。

“三只我养的小家伙罢了,刚才我给芮羽的信上,涂了一种常人闻不出来的香气。只有我训liàn

的这三个小家伙能够追着香气,一直找到芮羽为止!”

萧依寂不仅听得一怔,顿时无言以对,诧异已极地看着那三只振翅欲飞的小虫,犹疑了片刻,唇角嗡动了两下,模棱两可地问道:“你是怎么……”

听到萧依寂如此开口,云落愁心头便是一骇,明眸一旋正望上萧依寂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不禁有气,瓠犀贝齿紧紧咬着樱唇,娇叱声道:“我若想引你入瓮,起码会设个更高明的局,仅仅是这样,怎么能骗得过堂堂陌红楼聚啸堂堂主?”娇声才落,樱唇盈盈浅笑,眸中深意不言而喻。

而后轻轻抖动皓腕,发出一阵空灵清越的银铃声,在这高远深邃的夜空中,久久开去,一遍遍回荡。

萧依寂这才注意到在云落愁纤细的皓腕上,挂着一串银铃,而那声音正是由此发出。凝目细看,那一串手链上,缀着一十八颗如豆粒大小的银铃,做工精细,镂雕更是巧夺天工,银铃之中包裹着一小颗玛瑙珠子,圆润剔透,天然而生,在皎洁的月华下,反射出点点耀华。尤其带在云落愁凝脂般的雪肤上,更是显得小巧玲珑,十分讨喜。音铃声罢,却见那三只明如珍珠的身体,轻轻振翅,朝着南城门飞去,不缓不急,似是等待着云落愁紧跟而来的步伐。

飞驰间,已是出了潇城,家家灯火,正盛的晚市,一一倒逝。飞驰不远,便已来到潇城以南的山麓,巍峨山势已经渐渐展开在眼前。在皎洁月色星光下,愈显得雄伟起伏,浓郁暗沉,峰峦无际。遥望那山麓峰顶,气势磅礴,耸拔嵯峨。山上古柏奇松矗立,夜风强劲,松涛阵阵如啸,伴着夜枭凄厉的尖嗥,徒增恐怖气氛,令人心悸不已。

萧依寂不由得暗暗心惊,平日自己也曾路过这片山道,树木佳葱,翠黛如画,而此刻恐怖气氛,的确令他有些不适应,一种不安的感觉陡然由心底腾起。

然而,当他的星眸瞟到云落愁那寒玉般的娇靥时,心头一窒,在那绝美的娇靥上,神情专注,一双明若秋泓的眸子仅仅注视着三只小虫的去向,樱唇紧闭,柳眉微蹙,紧张的神情溢于言表。顾盼之中,见萧依寂凝视着自己,顿时娇靥一红,飘渺入仙的步伐亦是凌乱起来。

萧依寂自是看到她慌乱神情,以为出了什么意wài

,不由压低声音,悄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云落愁慌忙娇呼了一声,便回头去寻那三只珍珠般的小虫,萤辉烁烁,在高耸树木林立的山道中,显得愈发明亮,又有青光,若隐若现,游游隐隐,直朝山道深处飞去。

“再往里面,就是飘紫峰的属地了,你准bèi

如何了?”云落愁回眸浅笑,略带讽刺地问道。

萧依寂已经她的提醒,游目一看,心头猛然一惊,险些脱口而出。这才恍然发xiàn

,在山道两侧的树荫暗影,经济灌木丛中,闪烁着的目光密如繁星,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们二人的行动,不禁身形一滞,旋即将云落愁让出半个身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口中浅笑说道:“公子,这夜路难行,你可是小心一点,等等我!”

萧依寂说话之间,佯装吃力的朝云落愁追去,剑眉紧蹙,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竟是令云落愁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旋即微正神色,一提灵台真气,身形宛如一线纸鸢,掠地飘荡,朝山道深处飞驰而去,那细瘦的身形,功法极为潇洒,殊不知,萧依寂额头上那一层汗,正是他虚弱的表现。他这几日几夜未眠未休,与江湖群雄大战,更是九死一生,此刻体内纵是有战气护体,仍是稍显力不从心。怎是他心中一思忖起碎月那惨白如死人的面孔,决定便又坚定了几分,脚下猛地一点地面,带起一寸浅草,弹丸一般朝云落愁疾疾射去。

沿着山道一路盘旋而上,突岩林立,几处险地,身前的云落愁竟是能一一闪过,似乎是早就来过一般,更是令萧依寂心中起疑。他心中极为清楚,此刻相信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也许会要了自己的命,而不相信,却一定会要了碎月的命。他能赌上的,也只有这么多。

“前面没路了!”萧依寂思忖间,忽听云落愁粗着声音朗声说道,剑眉一蹙,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竟是将自己打扮成这幅模样,话说之间,就好似久历江湖一般,虽然在那尾音,仍是有些颤抖,但在萧依寂看来,这样做,已经是太过为难她了。

他抬头扫视了一圈,高峭陡直的山壁,光滑十分。峻崖峭壁,仰首上望,在东天边皎洁如练的月华下,飞洒一片银光,生起簇簇白雾。峰势极高且险陡无比,夜雾飘渺笼罩下,仿若那飘紫峰真是建筑在云巅天阙,若隐若现,恍惚未至。崖上横七竖八的错落着奇松古柏,天风疾劲,不断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一线白练迳由峰顶奔下,隐隐之中尚传来隆隆泄瀑之声,想必附近该是有一处极深水潭,飞珠溅玉,冷气逼人。

萧依寂环顾四周地形,虽然自己与云落愁竭力施展轻功,但离峰顶仍有尚远的距离,即便自己没有受伤,登至峰顶,将轻功心法提升极致,起码也还需yào

两个时辰,何况自己重伤在身,一旦遇到飘紫峰的人,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你来看!”云落愁倏地发出一声娇呼,呼声未绝,娇躯一闪,便沿着山道尽头,向东疾疾飞奔而去.萧依寂随着云落愁这声娇呼,凝目细看间,赫然发xiàn

杂草丛生,乱石堆积的深处,现出一条幽深且不知通向何处的小道,两旁荆棘密布,鬼火磷磷,不时传来一阵阵宿鸟被夜枭偷袭而惊起的振翅声。他心念一动,便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村庄

愈是深入林中腹地,一股潮湿咸腥的泥土气息迎面袭来,脚下也愈是变得泥泞不堪,但奇怪的是,那那一双双密集遍布的眼睛却是悉数不见,一时间倒是令两人有些不适应。两人相视一眼,微一颔首点头,猛地提起腹内真气,朝更深处疾射而去,心头期盼着方向位置没有错误。

两人已经展开轻功,速度陡升,步法飞旋玄妙,捷逾流星,总是脚下小道泥泞不堪,十分湿滑,仍是限制不住西欧以及冲起的身势,此刻他心念碎月伤势,心中急切,已是将胸内真气提升到了极限,恍惚中一种内力枯竭的征兆,令他脊背发凉,额头蒙上一层细汗。

才飞驰片刻,太守一望,面前景色豁然开朗,不远处平坦的隐隐草地上赫然出现一片小村庄,已是月初时分,几近夜深,万籁俱寂,村庄内空无一人,家家关门闭户,不时传来一声声犬吠,仅有几家仍是亮着灯火,焦糊干裂的气味起来,萧依寂灵智一动,脚步一旋,立即朝那片村庄飞驰而去。

“你等等!”云落愁蓦地停下脚步,悄声呼喝,神色间极为谨慎,不时打量着周围环境,良久,脱口娇呼:“这荒郊野岭有上几户人家,倒有可能,只是平白人家这么晚还不睡的,只怕有些说头!”

哪知,萧依寂并不以为然,剑眉微剔,遥手一指那村庄中仍是亮着灯的一户人家,竹木草庐,依树而建。夜雾升腾着,将繁盛的竹叶附上一层银霜,这个夜显得尤为凄凉,却听萧依寂口中略微沉吟道:“看到那家门前亮着的两盏灯了吗?那是用来传递消息的,一旦两盏灯灭,就代表山下有不速之客,山上的人能够第一时间知dào

,这飘紫峰就算没有我要的东西,倒也算来对了!”他说道最后,双目之中蓦地爆fā

出两道精光,立即敛进眼内,嘴角轻轻一挑,心中似是下了一个残忍的决定。

他怎不知,懂得这么手法的江湖中人,不是杀手组织,便是亏心事做多了,老祖宗级别的存zài

,若是今日能够得到金银果,顺手掀了这飘紫峰的寨子,倒也为了陌红楼以后除了一大祸根,想到这里,顾盼神飞,点头笑道:“走吧!”

萧依寂话音未落,便觉身后一阵阵劲风席卷而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更是十分急促,虽仍是尚远距离,隐约之中亦是可以听到他们高声谈论着什么,萧依寂面色一沉,手上轻轻摆动,示意云落愁不要发出声音,几乎与此同时,他丁八步子一旋,由体内涌动而出磅礴的凝息之感,朝四面八方狂奔而去。

身后那如呓语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阵阵衣袂破风声,愈加明净。仅是从脚步呼吸上辨别,便已是知dào

来者为两人,内力颇为高深,轻功极尽大乘。仅是瞬息之间,已是来到萧依寂身后。

“听说总坛来了一个神mì

人物,连上面堂主几人,都不曾让见,看来这次飘紫峰是要有大事,据说那个人好像在江湖中很有名,要是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在萧依寂的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稚气未脱,尚带着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口气。

“大事?还有什么事,能大过昨夜江湖众高手围攻陌红楼的事大?听说昨夜陌红楼损了一员大将,险些满楼被灭,不过倒是挺人说陌红楼聚啸堂的堂主萧依寂不知从何处得到一把绝世战弩,才使陌红楼转危为安。说起来,我倒是有几分佩服这个萧依寂啊!”另一个微微成熟苍老的声音响起,似是带着无限感叹,尚不知此刻萧依寂距他仅有几丈。

“你佩服萧依寂?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你居然佩服他?哈哈……”爽朗却嘲讽的笑声,在这高远的夜空,久久飘荡而去,震得树叶纷落,恐怖已极。

那人话音刚落,云落愁便见萧依寂俊面立时凝重起来,知dào

他的心思,便抢在萧依寂前面,朝那两人迎了过去,口中大喝一声:“大哥,你们可是这村子的人?”

那两人蓦地听到有人呼喝,急急飞奔的身形立时刹住,相顾一眼,疑惑已极地朝云落愁的方向看去。其中一人,朗声大喝道:“什么人?”旋即便听到一声呛啷龙吟,一道微微泛光的长剑,已是赫然出现在那少年手中,谨慎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萧依寂飞驰游目之中,这才看清两人。方才大喝之人,正是那声音略微苍老的男人,一身蓝色绸衫,却是不合时宜地披着湛蓝色大剑氅,在这盛夏的夜晚,显得尤为奇怪。细看之下,这人年约三十余岁,身材极为魁梧,面目黝黑,虎目挺鼻,方颐大口,两道斜飞的宽大剑眉,微微剔着,一双湛如晨星的眸子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飞驰而来的两人,粗壮的手臂,轻轻一摆,已是将手中佩剑轻推出鞘。

“大哥,且慢!我们只是迷路了,你可知dào

这去往凤羽的路该由哪边过去?”云落愁凤目顾盼之下,柳眉轻轻一蹙,立即止住身形抱拳躬身,微一颔首问道。

“哦,你们要去凤羽啊?你从这里……”在那身穿蓝色绸衫的男人身后,继而闪出一个弱冠少年,相貌清秀,白净面皮,最多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玉白朱唇,挺直的鼻梁,倒也看上去十分周正,一身月白色青衫,更是将他儒雅的气质显露出来。

怎奈他话犹未完,便被同行的另外一人呵斥住了:“老六!”目光之中倏地闪过一丝狡黠,旋即抱拳回礼,谦然不傲:“这深更半夜,你们二人这样贸然进山,不是不想活了,就是有什么急事,我说的可对?”

“还是逃不过这位大哥的眼睛,我们的确是有急事想要绕过这片山麓,听人说这里又条捷径可以去到凤羽,所以……”云落愁说到最后,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淡若傅粉的俊面上,腾起一丝红晕,似是在笑自己莽撞,顾盼之间,却是示意萧依寂不要露了马脚。

“敢问两位大哥,可知dào

去到凤羽的路,我家少爷的确是有急事,后面……”萧依寂故yì

说此一顿,目光游移不定,佯装言辞闪闪烁烁,怯懦地瞟了一眼云落愁,旋即默立在云落愁身后,不再说话。

“这样吧,我看你们两人也不像什么跑江湖的,今夜天色实在太晚了,我和我兄弟二人由山上打猎回来,已经再没什么力qì

,如果你们二人愿意,便在我家住上一晚,明日一早,我让你家嫂子送你们两人出山如何?这上山下山的折腾,我可是折腾不起了,再说这山上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这深更半夜的,我是难保你们两人安全……”那人见萧依寂唯唯诺诺,心头不由冷笑,朝云落愁微一抱拳笑道。

云落愁目光一旋,心里立即升起一阵不由自己的恐惧,两道柳眉微微蹙着,星眸顾盼犹疑,正欲步子后退之时,一股绵绵如海的内力冲进体内,萧依寂厚实的手掌,轻轻按了一下云落愁的肩膀,旋即,低眉颔首,恭声说道:“公子,既然这夜路难行,倒也不如住上一晚,或许能够躲开后面那些人!”他说道最后声音极轻,几乎俯在云落愁的耳际,呼出的热气,几乎令云落愁打了一个寒噤,一种酥麻的感觉立即升了上来。

萧依寂嘴角泛着一丝浅笑,那阴毒的光,冷冷地置于不远处,心中盘算着。果不其然,那身穿剑氅的男子,俊面颜色变了又变,沉吟了良久,才展颜带笑,宽眉一轩,朗声大笑:“是啊,是啊,我看你们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倒不如明日一早,我们送你们出山,你看如何?”

未等萧依寂回答,云落愁俊面绽笑,微微一欠身,口中询问道:“还敢问您尊姓大名?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不会,怎么会?在下姓裘,裘咏堂!这位是我远房表亲,祝雪寒!”那男人不禁哈哈大笑,甚是随意地一挥宽大的袖口,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个你们自然放心,我们在这个村子里住得久了,也极少到山外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女人们在家缝缝补补,我们也就没事上山去猎些野味,也见惯了迷路的人。说实在的这山上还真是不太平,没有我们熟门熟路的人带领,只怕就你们两个,早被那山贼一刀一个给咔嚓了!”

萧依寂听得剑眉微微一蹙,厌恶已极地瞥了那男人一眼,继而佯装朝来时方向张望,心念一动,步子一旋,目光朝云落愁示意,就见云落愁面色一变,神情极为紧张,口中大呼一声不好:“糟了,好像是我爹他们追来了,裘大哥,你可有地方供我们躲避一下?待那些人走了,小弟我自然厚礼相谢,以后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弟自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二百一十九章 竹木屋

“好,好!”那剑氅男子裘咏堂连呼两个好字,身形微微一撤,将通往村子的唯一小路让了出来,剑眉一提,正声说道:“前方亮着两盏纱灯的便是我家,你们随我来便是了。”说罢,将云落愁的身形一让,脚步便跟了上去。萧依寂不由得微微一怔,背后几乎被冷汗沁透,他知dào

,只要漏出一丝马脚,身后的那名剑氅男子都会随时要了自己性命,没有落痕剑在手,他此刻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

几人疾步来到村口,平坦的地势,霍然开朗,村口歪斜地矗立着一块青石碑,已是断成了两段,青苔弥补,仔细辨认下,方才能看出上面的三个大字:青石村。萧依寂游目一扫,在这青石碑后面,便是一间二柱的木牌楼,显是已经有些年头,柱子之上弥补这苍老古朴的纹路,开起来有些骇人。随即,便是村庄内的几户人家,纱灯微微摇晃,似是等待良人归来,如此寂静的夜里,多少有些凄凉。这村庄内小路整洁,堆积不下的稻谷整齐地堆放在自家屋后,没有村庄该有的异味,倒是令萧依寂暗暗心头一震,更是对心中判断坚定了几分。

旋即,却见他心念一动,佯装害pà

地朝云落愁紧走了两步,俯在云落愁的耳畔悄声说道:“多加小心,这地方不对劲!”他说罢,星眸湛湛泛起一丝波澜,却全然被云落愁回绝了回去。

“还不知两位大哥由何处归来?我看您二位身材健硕,相貌英挺不凡,倒像是行惯了江湖的高手!”云落愁毫不为意地打趣说道,脚步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愈是进入村子深处,她的心就越发地忍不住恐惧,一种窒息的感觉几乎令她想要逃走。

“什么江湖高手?我俩人原本是这山上的猎户,后被一伙山贼赶了出来,便在这山脚下村子里,搭了一间竹屋,偶尔上山打打猎,日子过得清苦着呢,可是苦了我这弟弟和你嫂子了,一辈子没本事就算了,还让他们跟我受苦……”说罢,那裘咏堂喟然长叹了一声,沉吟良久,话锋一转说道:“走吧,不说这个了,不远就到了!”他言语之中诚恳已极,设非萧依寂早有所了解,也定然被其蒙蔽。

那两盏悬挂于大门东南角的纱灯,明亮摇曳,竹木屋逐渐展开在眼前。篱笆围栏上爬着姹紫藤萝,在这深夜看去,仍是绿意怏然。院落内宽敞平整,虽是深处荒郊野外却仍是纤尘不染。愈是离竹木屋近,阵阵冷意陡然袭来,夜风呼啸,不由得令萧依寂打了一个寒噤,继而游目一望,心头顿时一凛,那竹木屋后隆隆传来泄瀑之声,方才尚远距离不觉什么,此刻一条宽大的瀑布,迳由峰巅急泻而下,犹如一道无匹白练,周围裹着蒸腾的水雾,飞珠溅玉,矫若游龙。巨大的声势,几欲令人臣服。尤其在清辉月华飞洒下,幻起片片银白,耀眼夺目。

绕过竹屋的遮挡,一片宽大极深的水潭出现在眼前,淡淡薄雾,掠地缭绕,飘渺的水雾,令人顿生凄迷之感。在水潭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材质不同的假山怪石。隐隐草地上开满了不知名而又高贵的淡雅小花,花香沁人心脾,令人立时心胸一畅。

萧依寂细听之下,那隆隆水声之中,隐约尚有女子高远轻灵的歌声,动听委婉。虽是不似云落愁那一曲天籁,在这寂静的夜里,也是十分悦耳。循声而望,只见一名清丽女子如一只曼妙的美人鱼一般,摆动着自己的纤腰,在水潭之中,游来荡去,不时溅起阵阵水花。水潭之中蒸腾的水气,更是被她搅得绕体飘荡,玲珑有致的胴,体,肤如凝脂,纤纤玉手,撩拨着清水,时而发出一阵轻吟悦耳的娇笑。一对白皙的酥团,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泛着诱人的光泽。

萧依寂不由看得俊面一红,立即转过身去,口中询问道:“水潭中的女子是……”

还未及他问完,便听身边裘咏堂身形一顿,知dào

方才一幕被萧依寂看到,急诧之间,口中大喝一声:“梦珍,家里来客人了!”说罢,只听水潭之中隐约传来一声惊诧娇呼,旋即便是一阵水花,显是看到萧依寂二人站在潭边,羞得往水潭深处躲去。

萧依寂心念刚刚情景,不觉一笑,正听那裘咏堂说道:“二位兄弟,先到屋里说话吧,也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个时辰,还有山外的人,冒险进山,平日可是不多见!”说罢,朗声大笑,手上微微一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哥说笑了,若不是我今日偷跑出来,想去凤羽一趟,自是不会两人进山,这潇城南面的山麓地带,我也是经常听家父说起,悍匪横行,毒蛇猛兽也多,尤其夜里更是有毒瘴阻路,我也不是不要命的人,实在是有急事啊!”云落愁面色一苦,摇摇头苦笑起来。还未等那裘咏堂答话,便又腰间荷包中,取了一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星眸一旋,诚恳神色立现:“裘大哥,你看,我们这样贸贸然进山,还劳您照顾,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有些散碎银子,好歹是点敬意,还望大哥不要嫌弃……”云落愁有意将银票说成银子,若是平常村民,见了百两银票,定然会眉开眼笑,讨诌献媚。

然而,那裘咏堂却是连连挥手,说道:“这倒不必,我看你们两人与我也有些缘,倒是方才听你说,你听父亲提起山麓中的事情,但不知您府上如何称呼?”

“轩辕!”云落愁淡淡两字脱口而出,似是毫不为意地朝着竹木屋方向缓步而去。

话音未落,便听那裘咏堂身后的少年:祝雪寒发出一声轻啊,目光一摰,惊诧已极地看向云落愁那细瘦的身形,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你不会就是轩辕一门的少门主,轩辕宇吧?”说话之间,鄙夷神色立现。整个潇城都知dào

,轩辕一门的少门主,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轩辕老门主原本想要传为与他,却不想在传位当日,轩辕宇旧疾复发,没有露面便曹操结束了传位仪式。即便是在潇城生活多年的人,亦是没有见过轩辕宇的真实面目,今日一见,却不想这轩辕宇竟是个唇红而齿白的瘦弱书生模样,倒也像极了几分病秧子。

那祝雪寒话音才落,目光一掣,正是撞上裘咏堂冷冷地目光,微带愠色地瞥了他一眼,才转头微微颔首,赔笑地说道:“原来是轩辕家的少门主,家弟愚昧,年纪尚轻,不谙江湖事,还请轩辕少门主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

云落愁话音未及,便见竹木屋内闪出一道人影,急急朝几人飞奔而来,口中娇呼道:“裘大哥,祝六哥,我听山上的人说……”那飞奔而来的人影,一见裘咏堂,祝雪寒身旁多了两人,不禁身形微微一怔,继而停了脚步,茫然地看着几人。

“胡说些什么?山上那些人怎么了?他们要是再敢下山来找你和梦珍的麻烦,我……我……我就和他们拼了!”那裘咏堂厉声呵斥住了来人,面色涨红得厉害,眸中全是愤nù

神色。旋即知dào

在云落愁两人面前失了礼,才微微躬身说道:“抱歉,让你们二位跟着担惊受怕了,凤娘快快去烧些热水,夜里湿气重,山峰更是阴凉,让两位客人洗个热水澡,早早休息,明日我和雪寒送他们出山便回,不用担心山上的人!”裘咏堂最后一句话说得尤为的重,显是故yì

说给那人听,萧依寂怎会不知。

只是万没有想到,这来人竟是一名绝色女子。见她身穿白绫长襦银缕衣,一头乌黑得云发,散落在肩后,挽起一个松松地云髻,说不出得娇弱。体态纤瘦,纤腰堪堪一握,尤其那一对酥团在银缕衣之下,随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呼之欲出。芙蓉般的娇靥上,嵌着两片娇艳欲滴的樱唇,殷红水嫩,一双凤目顾盼生辉,娥眉含黛,请轻蹙在一起,正疑惑地看着萧依寂两人。

“还不快去!”裘咏堂倏地一声厉喝,大啻如雷,宽大的剑眉微微剔着,含着愠色,一双虎目圆睁,气势威凌。

萧依寂听得一怔,剑眉一蹙,心中怒火暗泛,唇角轻启,正欲开口,却被云落愁拦下:“裘大哥,不必如此,为了我二人,如此费心思,我二人心里怎过得去?再说,我们住上一晚,明日一早边走,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萧依寂目光始终不离云落愁那傅粉般的娇靥,心头却是落下一块大石,舒了一口长气。这云落愁此刻说话,竟自带着一股侠气,英姿飒爽,柳眉微微剔着,一双明眸朗若星辰,卓然立在朝地上,脚步丁八,单手负在背后,隐隐之中透着大家风范,比之他这个半吊子伴读,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第二百二十章 无可奈何

进入竹木屋,屋内整洁一新,摆放着一张花梨木桌子,几张椅子被闲置在木屋一侧,木屋右侧一块摆着双面绣着百花争艳得屏风,在屏风后面,便是通往卧室的内厅,在屏风两侧,坐着两个白玉的落地烛台,上面的红烛,燃得正旺。在那花梨木桌子上,整齐得摆着四碟糕点,一只碧绿的茶壶,四只矮口碎裂纹的玉石杯子。如此看来,这屋子中,的确是只有他们四人居住,再无其他人,这也略使萧依寂的心,微微放下。

思忖刚才,那名叫做凤娘的女子,疾疾飞奔那几步娴熟的轻功底子,便可断定,她与云落愁尚有不同。云落愁是仅以万不得已之时,才会展开轻功,却没有内力根基,这种轻功,大多仅能撑过一时半刻,想要再提升,必须要修liàn

武功心法。而这名女子,仅凭她的眼神,谈吐,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便可知dào

,她定是习练武功之人,并且已经有了一些根基,不是江湖宵小。

尤其这四人中,以那裘咏堂的武功最为厉害,萧依寂一路而来,心底都在暗暗思索,怎能将他一招擒获,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知晓这附近虽然没有树林中那么多暗中埋伏的人,也定是有着几个高手,若是他们几人识破自己,一旦动起手来,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制服几人。由刚才看来,这四人中,自当是以裘咏堂为首,另外三人身份较低。

他思忖未至,便听云落愁的声音由耳畔响起,带着几分谢意,说道:“这么晚还打搅你们,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们随便住上一晚,明日路上定有酒家客栈,倒是我们在进些食物也就可以了,不用麻烦嫂嫂了!”云落愁柳眉略轩,颔首施礼,话音才落,便见那名叫凤娘的女子,芙蓉般的娇靥上一红,泛起一抹娇羞。继而断定,这凤娘与那裘咏堂必是有些什么,从她如此娇媚的神情看来,想必方才在屋后见到的那名女子,才是这裘咏堂的正室。

“这倒没有什么,这夜里迷路的,也是常有的事,你们稍坐,这山野乡下,也没有什么好茶好饭相待,你们也就将就一下,我去沏茶,这夜里山风疾得很,怕是两位少侠穿的单薄,喝上一碗浓茶也能解解寒气。”那名叫凤娘的女子凤目染笑,急急拉着云落愁的手,示意她不要客气,那一声柔荑才一触碰到云落愁小巧的双手,娥眉一挑,不由发出一声诧异惊呼:“哟,这位少侠的手可是够小巧的,瞧瞧,你们瞧瞧,这白净的小手,皮肤细的呀……哎,你不当女人真是太可惜了!”凤娘不由叹息了一声,仍是把玩着云落愁的双手,一瞬不瞬地。

“凤娘,还不快去沏茶!”那裘咏堂面色不善地瞥了一眼萧依寂,喝了一声。

“哦,哦,你看,我倒是把这茬忘了,裘大哥,你看这茶要沏几分?”那凤娘听得裘咏堂呵斥,不怒反笑,一声声银铃般的娇笑,摄人心底,媚入骨髓,直令萧依寂脊背发凉,尤其她口中所说的暗语,更是让他觉得好笑已极,这等浅显的暗语,他怎能不知?此刻,强抑下心中那股愤nù

,冷冷地看着裘咏堂,等他如何回答。

那裘咏堂游目一扫,心头赫然一惊,一种不安窜上心头,愈发的没有底气,神情微微一变,连连挥手道:“快去快去,沏个茶还要我教,真是要累死我啊!”话音中多少带着几分试探,尔后,话锋倏地一转,甚为好奇地问道:“还不知轩辕少门主,因为何事这么急,要赶夜路?”

“我……”云落愁被问得一时语塞,俊面微微泛红,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裘咏堂会如此问,心中灵智一转,唇角微张,旋起一抹笑意,故作神mì

地说道:“你可答yīng

我,不许说出去,我才能将事情前后,告知与你,不知你可同意?”说罢,明眸紧张神情立现,不由自主地望向萧依寂,眉间一挑,想要启齿,最终却万般无奈地忍了下来。

“这是自然,就算我想说,恐怕也没有人会听!”那裘咏堂听云落愁如此说,不由得面色一喜,承诺道。

“好吧!”云落愁一抚衣襟,哂然苦笑出声,柳眉紧锁,愁意尽显,还未说话,便先发出一声自嘲地叹息:“哎,都怪我那固执的爹。想必你在山上打猎走动,也曾听说我轩辕一门,我虽为轩辕一门的少门主,也从未露面,更不要说参加各种武林盛会。江湖传言我体弱多病,下榻难行,空有一副架子,却是个活不过而立的病秧子。实则不然,我的确是自小体弱多病,但早已在我八岁时候,便也全好了,只是身体虚弱,不是习武材料,加之我爹有心想让我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待到他百年归天,我便可以逃离江湖是非之地。所以,种种事情,便有了种种因果。你不要看我手提宝剑,若是江湖高手,一眼便知我是个废人……”她说话之间,顾盼流转,一种悲恸的感情,冲天陡然。

萧依寂听罢,立时再次腾起佩服之情,这云落愁才思敏捷,岂是他能比拟?如此转瞬之间,便能够将一段故事信手拈来,情深意切,着实不易。尤其,她举手投足之间,从容自若,令人一眼望去,散发着淡淡英气,显得卓尔不凡。

“你们就这样出来的?轩辕门主岂是能让你们出城?”裘咏堂宽大剑眉微微一蹙,神情甚是不解地问道。

“自然不是!”云落愁轻叱了一声,眉间微显不悦:“若是能够光明正大的出来,我和下人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地步,因为我爹派人紧追不舍,在山麓以北,接近潇城城门的地方,我们发生了一场交战,马匹也丢了,干粮盘缠都在马匹之上,我落得落荒而逃,还有几名跟着我出来的下人,都被抓了回去,恐怕现在已经是人头落地了!”

云落愁话犹未完,便见那凤娘已是托着三个粗瓷茶碗和一个茶壶走出来,一面放在桌上,一面谦和地说:“山野地方,粗茶味道实在有些发涩,两位少年,将就着喝吧!”说罢,便为云落愁二人各自斟了一碗。

“这怎是好,你与我们沏茶,又与我们倒茶,姐姐实在是太客气了,这等小事,我这等下人来就是了!”萧依寂一面欠身感谢,一面执意将凤娘手中茶壶接了过来,佯装谨慎地将云落愁面前茶杯斟满。趁势细着碗内茶水,色呈淡绿,丝丝清香,看不出有何异样。

而那凤娘一听萧依寂称她为姐姐,不由得掩口咯咯笑了起来,娇靥绯红得厉害,纤巧如玉笋地小手,有意地种种拍了两下萧依寂的背,每次落下,便旋着一股劲道,冲进萧依寂体内,一种酥麻难耐的感觉立时升起,炽烈的身体却流不出一滴汗,直欲令萧依寂感到身体内不该有的变化,却听耳畔热气滚滚而来,娇笑声再起:“好,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也应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弟弟,不过能有你这么个俊朗不凡的弟弟,倒也不负我心……”说罢,嘤嘤浪笑不止,手上挽着的薄纱,故yì

在萧依寂的脸上拂过,一丝魅惑的女人香,更是搅得萧依寂心神不宁。

“姐姐说笑了,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自当给您赔个不是!”说着,健腕轻轻一翻,将桌上原有的茶杯翻起一个,手中力道旋而不发,竟是使那玉石茶杯,脱离手掌,悬在掌心之上,掠起一寸有余,裹着已成淡淡的薄雾,十分好kàn



那名叫凤娘的女子,一见萧依寂落这一手,笑声立止,惊诧万分地看着萧依寂。却见,萧依寂缓缓发力,以极强dà

的内力将茶杯推至凤娘面前,另一只手连连轻点,一线淡绿流泉,潺潺落下,溅起珠玉,泛起粼粼光华。旋即,口中深沉已极,谦然不傲地说道:“这一杯,当时我给姐姐赔罪!”他心中虽是极不情愿,但仍是提起茶杯,朗声道:“小弟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敬”字出口,一饮而尽。茶一入口,萧依寂立时惊觉有异,但他仗着自己战气护体,和高深的功力,仍然咽了下去,翻掌示意,一滴未留,以表诚意。那凤娘一见萧依寂如此,娇靥神情变了又变,喜忧参半,几次想要启齿,樱唇嗡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一声。

茶至咽喉,如饮沸油,好似五内如焚。一股股炙热毒辣的药物侵袭,令他感到如鲠在喉,火烧一般难受,药物迅速的分窜到四肢百骸,剧痛难忍下,一种离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只觉面前景象开始发黑,一阵阵的眩晕,四肢力qì

便欲散尽。萧依寂心头立时清明,这茶中之药,非是别物,正是迷人心神的迷药。想来也是,若来人真的是轩辕一门的少门主,被如此毒害在这荒郊野外,这几人就算是手眼通天,只怕也逃不出轩辕老门主的手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昏迷

心念至此,星目一旋,立即催动体内战气,以内力逼迫迷药在体内聚集,内视心肺,默运歌诀,将聚集的迷药,全然压制在体内,是其不能流窜。他缓缓运功之间,方才眩晕之感立时减轻了不少。

萧依寂深怕失去机会。立即佯装头重脚轻,作着昏昏欲睡之态,接着两手支额,立时伏在桌上,嗔目剔眉,口中愤nù

已极的惊呼道:“你们在茶水中放了什么?少爷,不要喝这茶水,有……”萧依寂话犹未完,身体便药一连几晃地翻身跌坐在椅上,人事不省。

云落愁不禁发出一声怒叱:“你们是什么人?连我也敢得罪?”哪知,她话音还未落尽,便见由门外疾射进来一道残影,离她不到三尺距离她方才看清,竟是刚刚在屋后水潭沐浴的那名女子。只见她着一身淡紫色云裳,两臂拖着一条薄纱,如非奔来。一种令人低头的煞气,几乎令云落愁失声尖叫。那一张寒玉般的娇靥上,凝着冷冷的戾气,一双寒冰般的明眸直射向云落愁的心底,杀意肆起。她愈是紧逼,一股幽香散发出来,将云落愁的身形包裹。无论她怎样逃,无论她怎样躲闪,都始终挥不去那一抹淡淡的幽香,渐渐地她感到自己在无法挪动一步,明眸黯然失去了光辉,只剩下无尽得黑暗,最后娇躯一颓,瘫倒在地上。

“哼,这点小伎俩,倒也想和老娘斗!”一声冷冷娇叱传来,旋即,在云落愁的身旁出现了一名身着淡紫色云裳的女子,看这女子年约二十七八,神情说不出的冰冷高傲,顾盼之间,全然是轻蔑已极的神色。令人一望而知,是个行事作风极为狠辣的女子。

“梦珍,梦珍,你可算回来了。”那裘咏堂竟是一脸讨诌献媚地说道,说着便朝那紫色云裳女子靠了过去。

“让开!”那女子冷冷呵斥了一声,明眸一旋,微带一丝疑惑地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这深更半夜的跑来这里做什么,你们可有问清楚了?”口中娇呼不带一丝情感,命令的口吻更是令她看上去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在一旁佯装昏迷的萧依寂,见她武功路数极为复杂,心头立时一惊,惭悔之心立生,自己竟没有算到这名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竟然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听她方才说话,恐怕仍是对屋后之事,耿耿于怀。若真是这样,恐怕他二人是有性命之忧。

“这个,自称是轩辕一门的少门主,那个人嘛……可能是他的随从之类的,我看到他可是非常怕他的!你看着大半夜的,可如何是好?”还未等其他两人答话,便听裘咏堂柔声说道,那一脸讨好的神色,令人作呕。尤其是一旁的凤娘,更是微微侧身,故yì

不去看裘咏堂那讨好的丑态。

“蠢货!”那名叫做梦珍的女子柳眉一横,娇靥立沉,以极为阴冷的口吻说道:“你可是听他说是轩辕一门,恁地他不曾佩戴轩辕一门的腰牌?身上还透着女人香?”话音未落,便发出冷冷一声闷哼,以纤纤细指遥手一指,继而又道:“你们好好kàn

看,这样水灵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女子,难道你们不知dào

总坛来了大人物?恐怕这两人是来探听虚实的!”

“哦?若她当真是名女子,倒也算得上眉目清秀可人,怕还是个美人胚子!”裘咏堂故作不信神态,厚重泛黄的手,便蠢蠢欲动地朝云落愁的胸前摸去,显然听了那紫衣女子的话,对云落愁的美貌动起了心思。

“别碰她!”那紫衣女子一见裘咏堂垂涎美色的下流样子,娇靥立时霾上一层阴云,明眸不屑一扫,口中厉声冷叱。

裘咏堂一听,倏然停步,不由得自我解嘲地耸耸肩,泛起一丝讨好地笑意,恭声说道:“好啦,梦珍,你要生气嘛,我就是好奇,这样一个女扮男装还能如此清丽的女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说着,便一抚宽袖,将手束在背后:“你不让我碰,我不碰就是了,你看这两人,怎么处置?”

“我看这两人两头不小,怕是与我峰有些怨隙,咏堂,你这就与峰上联系,让他们下来几人,我和你亲自押送这两人去一趟总坛,说不定要是真的抓到了坛主要的人,还能分发下来几个赏钱,我可是不行再住这种荒郊野岭了,连个寻常人都没有!”那紫衣女子明眸轻转,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樱唇轻启,嘴哂出一抹得yì

的笑意,旋即喝令道:“你们两个,把他们两人抬进去,藏起来!”

那紫衣女子声音才落,萧依寂心头便是一惊,不过旋即便泛起一丝冷笑,这紫衣女子虽是看起来极为干练深沉,却仍是稍显稚嫩,倘若她生性多疑,或是做事谨慎,自会来探他的鼻息,到时必是识破萧依寂没有被迷翻。萧依寂却又不禁心头暗哼一声,也算的这紫衣女子命大,没有试探他的鼻息,不然自己在如此情况之下,必然暴起反击,以她的性命相要挟,勒令其他三人带自己去飘紫峰总坛。

萧依寂心念未必,只觉身子一轻,便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进了内堂之中,胡乱地扔在了榻上。随意垂下的头确实正砸上了榻上的小木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萧依寂的身体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那小木桌之上,将那原本就单细的小木桌压了个粉碎。尖细的木刺深深埋在萧依寂的皮肉之中,缓缓渗出血来。

木刺刺进他皮肉的一刹那,剧痛难忍,只觉一口浊气上升,险些脱口痛呼而出,思忖大厅中的云落愁,心念电掣,牙关一咬,强自运行体内战气,将那一声压了下去。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到屏风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梦珍姐也真是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以前我们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杀了算了,还费那么大的劲,若不是总坛要的人,还不是白费力qì

,空忙一场?”说话之间,那年纪尚轻的少年祝雪寒背着昏迷不醒的云落愁闪进内堂,话语之中,埋怨已极。似是嫌弃地将云落愁的娇躯,往榻上一扔,便独自斟起枯茶。只是不知,若他知dào

他此刻扔的是天下第一歌姬,会作何感想?

即便如此,云落愁仍是未曾醒来,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轻动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此刻,云落愁那张绝美的娇靥,离萧依寂尚不足一尺距离,未施半点脂粉,娇靥皮肤吹弹可破,隐隐泛着桃花,明眸紧闭,呼吸之间,馥气暗袭。两片娇艳欲滴的双唇,似是一颗熟透的樱桃,可口甘甜。她如睡着了一般不动,那冰冷夹杂着暖意的呼吸,几乎令萧依寂感到阵阵恍然,不能自持。

“你可不要小看这两个人!”

一声娇叱,打断了萧依寂的非非念想,那紫衣女子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仍是极为冰冷的神情,顾盼之间,极为高傲,丝毫没有将那祝雪寒和凤娘放在眼中,只是冷冷地说道:“我且问你,你可知入村到达潇城路程不远?再去看看他们的鞋底!”

她以眼神示意祝雪寒自己去看,祝雪寒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如玉俊面立时深沉了下来,口中恍然:“这两人,根本不是骑马而来,分明就是要上峰顶,如果他们二人真的是要去往凤羽的话,如那所谓的轩辕宇所说,他们都不是纯粹的江湖中人,自是不能以轻功飞驰掠地迳奔,怎会不选择马匹车轿?”如此想来,祝雪寒心中顿时怒火泛泛,冷冷一哼:“我还当他们是平常过路人家,想不到竟是打我总坛主意,岂是能让你如愿?”说着,仍是感到怒火中烧,不解气地连连在萧依寂身上踢了几脚,才算罢休。

“不过,依我看这两人的确是武功不高,但不知跑到这来做什么!”那凤娘思忖了片刻,娥眉紧蹙,嘟着樱唇,一副沉思未明的模样。

“这人武功路数我还没有看清,不过这个女扮男装的,确实没有什么武功根基,这点我倒是没看错!”那紫衣女子梦珍先是指了指萧依寂,犹疑说道。

“姐姐恁地看人?这家伙可仅仅是喝了一杯迷魂水,便倒了下去,若是真如梦珍姐姐说的这么厉害,他怎会如此?之前那些人起码也要喝上三杯下肚,才能不省人事!”那凤娘巧笑倩兮,瓠犀贝齿皓白洁净,一双明眸完成了新月,掩着樱唇,媚态横生。

“我早在你沏茶的水中,放了三倍的迷魂散,不是若此,你以为能够轻易麻烦这等人物?从他一进到院子,那脚下的步伐,神态,谈吐,绝非泛泛之辈,就算不是什么组织的探子,恐怕也是那个门派的重yào

人物,若是你我不问就理,下手杀了他们二人,真是找上来,你我四人摊上这隐瞒不报,先斩后奏的罪名,你可是担待的起?”那紫衣女子,娇声说道,缓缓施压,最后由明眸之中,蓦地旋起一丝狠戾的光。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二女之争

“原来如此,梦珍姐,你真厉害!”凤娘倏地赞叹道,吐了吐舌头,样子极为可爱。

“你们两个在这样游手好闲下去,我看这一辈子都只有待在这个地方,还妄想去总坛做事?明日一早,我会和刘香主说,将你们两人带上山,多多锻炼你们两个,不然以后有你们吃亏的地方!”紫衣女子娇靥凝霜,明眸之中透尽了决断,丝毫不给祝雪寒和凤娘的辩解机会,话音未落,柳腰一闪,便横飘了八尺出去,立在了屏风之前。萧依寂不由得暗暗一惊,着实没有想到这紫衣女子梦珍的轻功极高,较之自己仍为不输,心头一丝必拿金银果的胜意也是衰败了一份。

“我看是你想让我们两个离开吧?这样就给你和咏堂哥腾了地方!”凤娘冷冷一哼,说道。

那凤娘娇呼未绝,便见紫衣女子梦珍倏地回头,恨恨地望着凤娘,一瞬不瞬。眸中杀意肆起,身体之中释fàng

出极为强盛的内力涌动,将她的秀发吹得倒飞,目光凌厉已极,盯得凤娘娇躯一战,微微后撤了一步,仗着祝雪寒在场,口中仍是不饶:“怎么?梦珍姐,我说的不对?是你嫌我和雪寒碍事吧?如果你觉得我们碍事,你可以直说,明日我就去找刘香主说明,我和雪寒上山也不是不行,但你和我们一样,你有什么权利叫我们离开?”

凤娘的话着实说到了紫衣女子梦珍的痛处,口中冷哼一声,狂然已极的气势,显露出来,极为骄矜地说道:“我这是问了你们两人好,何况山下只要有我和咏堂就够了,太多人,反而容易暴露!你们明日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可由不得你们!”

祝雪寒听闻梦珍如此说,心头不禁气愤难当,山下四人,以他最为老实,人也最为和善,但此刻见那紫衣女子如此飞扬跋扈,不由怒由心生,口中暴喝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想要指挥我们做事,你还没够资格!要到山上去,是我和凤娘自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你再给我说一遍!”那紫衣女子梦珍听他说罢,娇靥深沉已极,这一声更是由她的嗓子中发出,低沉得如同鬼魅,那一双星眸微微泛红,泛着无尽杀意,冲天的怒波,在她的眼中焚烧不止。

“你不就是想把我咏堂哥拆开,我不会如你的愿,水梦珍,我告sù

你,这几年我忍你也忍够了,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对我们几个人呼来喝去的?说到底,你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是总坛里最低等的人,你凭什么对我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和咏堂哥好,你看着就不顺眼是不是?”那凤娘终究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娇声喝道,一双明眸,全然是委屈的珍珠,如断了线一般,不住的下滑。

榻上的萧依寂忍着隐隐疼痛看着这一变化,心头又惊又喜,他很少能这样安静的看着别人剑拔弩张,而对手不是自己,大多时候,他总是要把落痕第一时间,穿过对方的胸膛,难得如此,尤其心中盘算了一下时辰,还未到子时,接他们上总坛的人,也还没有来,不禁心情大好,等着裘咏堂回来,看他如何收场。

但听那紫衣女子冷冷嗤笑一声,明眸之中立现嘲讽神色,婉然顾盼,趾高气扬地娇声说道:“凤娘啊,凤娘,你还真以为你的咏堂哥,会看上你这等货色?何况,你自己的那些情史,可是在峰顶传得沸沸扬扬,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黄花闺女,清白之身?”她本就怒极叱声,带着沉闷不屑的一哼,鄙夷已极。

那凤娘听她提起这些陈年旧时,心中怒气一浪高过一浪,一双盈盈秋泓,似是要喷出火焰来,不禁气得娇躯瑟瑟颤抖,贝齿般的玉牙紧咬着樱唇,气势汹汹地看着紫衣女子,娇靥铁青,口中发出一丝阴沉的冷笑:“我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强,若不是碍于你的面子,你以为咏堂哥还会要你?看看你那副凶狠的模样,简直像个母夜叉。你以为你仗着有刘香主几人罩着,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告sù

你,我凤飘飘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娇叱之声未绝,只听呛啷一声龙吟,那凤娘玉臂轻晃,不知由何处抽出一柄寒光四射,耀眼生花的软剑,皓腕一抖,以剑尖直指紫衣女子梦珍,杀意陡冲北斗,剑qì

激荡,迫使内堂之中,红烛纱灯摇曳,忽明忽暗,愈加显得两人娇靥深沉的厉害。

尤其这凤飘飘,对于紫衣女子水梦珍向来不服,她山下四人,都是同一等级划分之人,唯独着水梦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全因仗着在总坛上有着几个香主靠山,才敢如此嚣张跋扈,不把其他三人看在眼里。最令凤飘飘感到气愤的是,这水梦珍,不仅对她和祝雪寒疾言厉色,呼来喝去,即便是自己的夫君,也是冷言冷语,毫没有半点温柔可人可言。凤飘飘本就与裘咏堂有些关系,平日看到水梦珍如此对自己的爱郎指手画脚,碍于自己没有名分,也只得作忍气吞声,今日话已说绝,再没有什么好估计,心念及此,轻抖皓腕,软剑剑尖轻轻颤动之际,片片银光朝那紫衣女子笼罩而去,丝毫不带半点缓和。

那紫衣女子亦是不甘示弱,秋水明眸一掣,娇躯一闪,寒光如电,纤细修长的玉手,化作一道残影,直向凤飘飘面门抓去,这一爪,看似平常无比,实则蕴含极为复杂的招数,飞扑之间,玉手顺势一变,竟是极速一落,迳奔凤飘飘的香颈,眸中神色残忍至极,旋荡着那一抹冷笑,略略让凤飘飘感到心惊。水梦珍这一招,乃是发自盛怒之下,自是狠辣无比,凤飘飘一见,水梦珍丝毫不顾剑光阻拦,而是不顾一切地扑向自己,心头便是一骇,立即沉腕撤式,玉臂轻格,只听几声叮叮脆响,凤飘飘只觉一股极阴寒气冲进体内,立时胸内血气翻腾,五内如焚。

凤飘飘仓皇之间,脚尖轻点,堪堪一握的柳腰点水一晃,娇躯暴退到了榻边,险些立足不稳,跌在萧依寂身上,不由得娇靥涨红,眉间透出点点痛意,体内血瘀气结,强自提起一口真气,将上涌分窜的气血,生生压了下去,却是不敢再冒然出手,脑海中灵智急转,旋即一阵阵心虚陡然腾了起来,愈发没有底气地看着紫衣少女。她心中极为明白,即便她不愿意承认,水梦珍的武功的确比她要高上许多,即便自己软剑在手,想要让水梦珍吃点亏,也是不大可能。心中思来想去,毫无半点办法,不由得慌了起来,怒极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好了,梦珍姐,飘飘,你们这样争来争去,有意思吗?山下只有我们四人,相依为伴,若是我们四人再分裂,成什么样子?”那祝雪寒剑眉轻蹙,思忖了片刻,蓦地从椅子上立起,大喝了一声,俊面微带愠色。

“我可没有整天高高在上的样!”凤飘飘一见祝雪寒有意帮她,也不恋战,皓腕一掣,便将剑背在身后,讥讽地说道。

那紫衣女子水梦珍听凤飘飘这样说,心中滕地一股怒火,再次爆fā

出来,柳眉一剔,嗔目怒视着凤飘飘,琼鼻发出一声冰冷的闷哼,鄙夷地说道:“凤飘飘,你在峰顶勾引谁家的男人我都不管,但是裘咏堂,不是你能碰的男人,最好离他远点,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犯贱,你那勾人的小脸蛋就别想再要了!”说到最后,水梦珍口中倏地暴喝一声,吓得那凤飘飘娇躯一战,微微向后撤了一步。

“好了,梦珍姐,飘飘和咏堂哥的事,你也不是不知dào

,先前也不见你说,现在再翻出来旧账,可是有点……”祝雪寒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水梦珍恶狠狠的目光之中,断了声音,低眉颔首地瞟了凤飘飘一眼,微微耸肩,示意自己也毫无办法。终究见凤飘飘明眸中一颓,悲然已极,嘟着的樱唇更加明显,显然更是对水梦珍极为不服气,却不敢造次。

正是这时,萧依寂耳畔隐隐传来破风龙吟,心中立时一震,听那步伐沉稳有力,想必是裘咏堂带了总坛的人下来,还未等他思忖完,便觉得竹木屋微微颤动了几下,显是有几个人的分量,那裘咏堂才一闪进内堂,眼前一幕剑拔弩张的场面,令他着实大惊失色,立即沉声问道:“可是那两人跑了?”

然而,他如此一问,却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那凤飘飘一见自己爱郎回来,显是娇靥一喜,眉间立舒了几分,正欲去到裘咏堂身边,却见水梦珍神情自若,冷冷地将目光置于一旁,心中顿觉不是滋味,继而踏出的脚步又缩了回来,气的一跺脚,发出一声轻咛冷哼,侧过身去,不再理会裘咏堂。

第二百二十三章 香主

裘咏堂不明就里,一见在凤飘飘那里吃了闭门羹,便往紫衣女子水梦珍的身边凑,欲再水梦珍口中知dào

发生了什么!谁知,裘咏堂身形才一动,便听水梦珍娇声冷冷地说道:“你别问我,还是去问你的凤娘吧,裘咏堂,我告sù

你,今日你若是选了她,便也不要怪我不客气!”说罢,水袖用力的一挥,似是要和裘咏堂一道两断,懂得裘咏堂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是好!

“咏堂哥,那两人还在,不用担心!”祝雪寒见他两头为难,不由提醒了一句。

这才使裘咏堂心头恍然,猛地一拍宽大脑门,发出一声苦叹。暗自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声音倏地一变,再次换成方才讨好水梦珍的声音,挠了挠头,口中略带埋怨地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才走没多大一会,你们这是干什么?凤娘,把剑收起来;梦珍,你看,你到底是做大姐的……”

裘咏堂话未说完,便被水梦珍那一声冷冷的嗤笑打断,明眸之中绝望地笑意,更是令她看起来愈加恐怖,血丝密布,一瞬不瞬地盯着裘咏堂,悲然说道:“裘咏堂啊,裘咏堂,我水梦珍当年也是飘紫峰数一数二的女子,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我现在没有当年韶华容颜了,你就如此对我?你想要纳妾,我不反对,但是凤飘飘,就绝对不行!”说罢,明眸染泪,紫衣女子水梦珍深深呼吸,生生忍住了眼泪,倔强地看着裘咏堂,怨恨地看着。

水梦珍娇呼才落,便见裘咏堂那面色微微一沉,尴尬地瞟了一眼,殷殷热切望着他的凤飘飘,心中着实左右为难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正是听到前厅几位山上的人,似是听到内堂吵闹,正踱着步子过来,心念电转,不禁意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对他来说,简直如同救命稻草。心念几次,稳了稳身形,宽大剑眉略轩,口中喝道:“都不要吵了,恁好让外人看了笑话?等我将这两人送上峰顶,回来再说!”说罢,不等水梦珍和凤飘飘反应,便似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她们二人不要再闹。

萧依寂自是听到了门口声音,那几人还未进到内堂,一种无形的内力压迫感,直欲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不似一般江湖中人身上的戾气。萧依寂能够感觉到,这是一种功法练至极致,自然散发出来的一种势,直欲令人臣服。即便萧依寂,也是尽量控zhì

着呼吸,生怕那几人看出异样。虽然,他心中极为清楚,屏风后立着五人,仅有两人可列于武功高强之列,其他三人,仍是他视为草芥的喽啰罢了,即便被他几人识破,他也能轻而易举的杀出包围,带着云落愁逃出飘紫峰属地,但是想要再有这么好的机会,拿取金银果却是再无半点可能。所以,此刻他只能忍,甚至任人摆布,不知dào

下一刻,会不会有一柄利刃架在颈子上。

他心念未毕,便见由屏风后面,陆续走进来四五个人,闲庭信步,似乎丝毫未将萧依寂二人的事,放在眼里,为首的一人,略略游目一扫,极为不耐烦地问道:“可是榻上这两个人?”声音低沉有力,略带沙哑,苍然已极。

“属下参见刘香主!”这几人一见有人进来,想都未想,变双手垂在身侧,躬身施礼,低着眉首,半点不敢造次。

“免了吧,你们几个与我峰上有功,这礼数能免就免了吧!”为首的人声音苍劲已极,宛如空谷泛音,慑人心神,余绕耳畔,久久不绝。

萧依寂心中诧异已极,偷眼观瞧,说话之人是个干瘦的老者,年约六十余岁,灰白长胡,两道琉眉,一双细目,勾鼻薄唇,双腮内陷,下颚微尖,一望而知不是个善良之辈,此刻他神情肃穆地立在内堂之中,隐隐之中透出威严已极的凌厉气势。在那老者身后,分立着四人,灰色长袍,目中神色十分恭敬,显是对身前老者畏惧,在他们身上披着大剑氅,剑氅之下胸口处,绣着一只怪异的巨鸟,獠牙尖利,爪似钢刃,银线穿梭,便勾勒出云际翱翔,展翅博飞的图形。仔细看来,施针匀细,片线光亮,针脚极为平整,显是出自高人之手,尤其那巨鸟圆睁的双目,以银线繁复锁针,双目外凸且湛湛有神,更是显得那巨鸟目光凌厉。

“是,是,刘香主,您看,就是这两个人,一男一女,行为很是值得怀疑,所以我就叫咏堂回报香主,您看这两人可是有些什么目的?”那紫衣女子梦珍倏地开口,微微躬身,谦然地朝干瘦老者施了一个大礼,明眸中全然都是恭敬:“您看,这两人那身材略小的,自称是潇城轩辕门的少门主,轩辕宇,但是经过我的辨认,已经识破她乃是一名女子。另外一人,确实不知叫做什么,但依我来看,反倒是这身穿布衣的男人,武功极为高强,他们自称由潇城南城门出来,遭到轩辕门的阻杀,马匹干粮丢失,听旁人提起南面山麓里有一条通往风雨镇的捷径,误打误撞闯进了村子。但是我仔细观察,他们二人鞋底满是淤泥,恐怕是有意想要打探我峰顶上的事情!”

干瘦老者目光一旋,似是满yì

地点了点头,口中称赞道:“梦珍啊,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把你留在这山上打探消息,确实是大材小用了。这一次,有你一功,若是真的与我峰有如此大威胁,捉拿这两人的功力,便是记在你的头上,自然将你调上总坛,你看如何?”那干瘦老者神色高深莫测,话中似是带着玄机地说道:“我刚刚与总坛主会面,他交代了几件事情下来,你们定要用心去办。”

“什么事情?可是能出这村子?我真是受不了这里了!”祝雪寒最先按捺不住问道,星眸中涌动着冷冷辉光,掩藏不住的兴奋神色。

“那倒不是!想必你们也是听说了峰顶来着一位贵客,这位贵客欲与我峰永接江湖之好,总坛主担心有人从中作梗,让你们多注意这几日来往行人,若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不用问过峰顶,直接放翻了,再来禀报与我,我自己会下来处理!”那老者说着,捋了捋灰白胡须,郑重地说道。

“这我们上哪里去找?夜里也就罢了,这平日里,外面的山道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刘香主您看,是不是该给我们些提示?我们也好多为注意!”裘咏堂宽大剑眉一剔,似是有些不悦地问道。其实,他说这话不假,虽然能找到路进来这村子的人不多,但是在那外面的山道,四通八达,每日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不曰摩肩擦踵,也是车水马龙,绝不会因为阴天下雨,雷鸣闪电而减少。裘咏堂一想到,山道上每日来往的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屑,想要开口骂着香主,却是生生忍了下去。

“自然,总坛主交代下来,让你们多为注意挟剑的江湖人士,恐怕背弩之人,也是不能放过,我想说这么多,你们也该猜到你们要注意的是哪一位了吧?”那干瘦老者笑意盈盈地逐一扫视,一丝狠辣的光,在细目之中瞬息闪过,但凡他们四人中有谁敢多说一句,退缩一点,他束在身后的双手,都会毫不犹豫地要了那个人的命。

好在,这四人面面相觑,茫然地看着彼此,不知所措。倒是裘咏堂思忖起,昨夜江湖中人围攻陌红楼,萧依寂祭出十字战弩之事,心头一震,眸中神色立变,恍然脱口而出:“我的娘哩,总坛主这是要让我们注意萧依寂啊!”他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几声惊诧已极的轻啊,相继传出,显是不敢相信。

“很惊讶?想要活得久,我峰上之事,你们也不要多过问,只管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切忌,这萧依寂是个丧心病狂的嗜血恶魔,你们切不可惊动他,咏堂,你等一下跟我去峰上,总坛主为了对付萧依寂,重新配出了迷魂散,你跟我去取下来。”干瘦老者对于他们几人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听到他们几人惊诧的失声脱口,薄唇唇角一挑,泛起一丝不屑地笑意。

倒是凤娘,明眸一旋,便见那刘香主的目光,虽然看似置于别处,实则全在水梦珍的身上打转,尤其那一对呼之欲出的酥团,更是令刘香主有些沉不住气,继而神情变得极为怪异。凤飘飘佯装嗓子不舒服,轻咳了两声,一双澄如秋水的明眸,却是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刘香主的神情变化。

果不其然,那刘香主一见凤飘飘冷芒闪闪的目光,正望着自己,不由一怔,继而老脸阴沉了下去,变得十分难看。凤飘飘自是不肯就此罢休,故yì

掩口娇笑,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明月如弯,荡着丝丝得yì

,令刘香主感到浑身不自在。

第二百二十四章 飘紫峰属地

旋即,凤飘飘才娇声问道:“刘香主,你看这两人中的可是有那萧依寂,若是有,我们也剩得再去找了,直接送上总坛,总坛主他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我们一屋子人,都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奖赏……”

风飘飘的话,身在榻上的萧依寂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发笑,这凤飘飘显是故yì

说给刘香主说的,话中之意不外乎警告刘香主不要得寸进尺,水梦珍和她的事,他决不能插手。然而,令萧依寂最为兴奋的是,那凤飘飘的话,更是证实了他的判断,这飘紫峰的总坛主,果然是个隐世的老怪物,但不知,怎么又扯上了自己。不过他心中极为镇定,既然走至今天这一步,便已经由不得他退缩。心念及此,不禁泛起一丝愧疚,星眸轻动,那一张熟睡一般绯红的娇靥便映入眼中,没有平日的冰冷,恬静可人。

那刘香主听得一惊,心中灵智思来想去,这凤飘飘说的也并不无道理,便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榻上昏迷的两人,打量了一阵,似是恍然想起了什么,才沉声说道:“恐怕这两人中,没有一人是萧依寂。就以你们那点小伎俩,你们能骗过这等人物?可笑!”说罢,那刘香主冷冷发出一声闷哼,轻蔑地扫了一眼凤飘飘,蓦地厉喝了一声:“把他们两人抬走!”

萧依寂一听,知dào

来人就要进来抬他们了,面闭日屏息,一面暗蓄功力,以防猝然被袭。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刘香主身后的四人低声商议一阵,立即七手八脚地将萧依寂两人抬起来,匆匆抬至院中的担架上,只听那刘香主吩咐一声,那四人立即脚步一旋,同时掠地而起,踏着浅草,疾速想前飞驰。此刻,萧依寂因为前后两人夹峙,并不敢有大的动作,听着耳畔隆隆泄瀑之声,渐渐远去,他心中方为明镜,已是离开了村子。

五人两副担架,以刘香主为首,掠地飞驰,捷逾流星,飘风未及。

一阵默默疾走,至少深入四五里地,他才敢渐渐睁开星眸,觑看周围环境。根据刚刚他所记忆下来的方向转变,和山势的高低,此刻他们应该已经进入飘紫峰,尤其他感觉到抬担架的那两人,呼吸渐渐开始变得急促,气喘如牛,便也能确定此刻他们正在往峰顶疾驰。

他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将旋着的心放下,继而游目查看,深碧的夜空,布满了繁星,中天皎洁如练的月华,银光飞洒,心头算来,应该也是三更天了,离救治碎月的时间,又短了一步。思至碎月,他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然后直冲上峰顶,索要来金银果,快马加鞭赶回陌红楼,然而,他不能,不为别的,就为另一副担架上的女子,他也不能冲动用事。

四周的事物,飞旋倒退,疾逝而过,还未及萧依寂看清,便远远被甩在身后,深入林中腹地,万籁俱寂的安静,终究让萧依寂感到一丝不安,手指轻轻弯曲了两下,想要去抓落痕长剑,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本就没有带任何武器进山,经过方才迷魂散的假戏真做,此刻,连云落愁身上的那柄长剑,都落在了那竹木屋之中。没有落痕在手,他感到无比的不适应,当即决定,一旦上到峰顶,第一件事便是要先备一把剑在手,习惯使然,即便他知dào

这一趟,可能凶多吉少,他仍是喜欢落痕在身边的感觉。

这一昼一夜,直到再次入夜,他都急于想要找到金银果,救治碎月,并未多想其他。此刻,被人抬在担架上,他才发xiàn

,自己身上伤口隐隐发痛,重得地方,可能已经流血溃烂,痛入骨髓。萧依寂不由得暗暗苦笑,这上山之路,曲折蜿蜒,曲径幽深,由于昨夜一场急雨,浅草中上泥泞不堪,那两人抬着萧依寂也是有些吃力,担架左摆右晃,更使萧依寂的伤口剧痛难忍,几次想要呻吟出口,却被他生生止住。

复行一里多地,地势渐渐平缓下来,倒是令萧依寂心头一沉。就在萧依寂忍耐剧痛至极限之际,目的惊觉前面不远处,火光冲天,亮如白昼,干裂枯炙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细听之下,似是有不下数十人来回踱着步子,星眸微微半启,映入眼帘的一幕,着实令他心头一惊,险些脱口惊呼出声。

一座气势磅礴的山门出现在他的眼中,以石木结构,漆雕画梁,木质极硬,经过多年风吹雨淋自是看起来黝黑发亮。在山门之前,尚立有一块五柱四间的木牌楼,琉璃覆顶,月华灯火掩映下,金光闪闪,好不气派。五根主打的圆木,荆条稀客这五只上古神兽,张牙利爪,目光似是朝圣一般虔诚,叩伏向飘紫峰峰顶的方向。尤其,跳刀娴熟,雕工罕匹,龙鳞凤羽闪烁辉光,栩栩如生。在那木牌楼的坊额上,龙飞凤舞地行书着五个大字:飘紫峰属地!字体非隶非篆,一眼顾盼望去,端的是行云流水,笔法流畅,飘逸之极。

在那牌楼之下,两侧均是立着四名身着大剑氅,手持长枪的守卫,卓然峙立,目不斜视,隐隐之中透着威严,山门之外扔有多名守卫,自成两队来回巡视着山门周围情况。萧依寂凝目细看,在山门门口处,尚有一名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背上背着一柄大环单刀,一身亮银锦缎束腕长袍,肩披剑氅,卓然而立,威风凛凛,眉宇之间,神色傲然。最令萧依寂感到诧异的是,在这名虬髯大汉的胸前,金丝银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猎鹰,竟与在锁云楼门前窥探自己的那名白衣男子相同,思忖起之前云落愁的话,因而断定这虬髯大汉必定也是堂主级别的人物。

几乎就在萧依寂心念一动的同时,就听那虬髯大汉口中,爆出一声断喝,在这高远寂静的夜空里,大啻平地春雷,空谷绝响一般久久开荡而去:“来者何人?报上今夜通至飘紫绝顶的密令来!”

“峰顶无月,飘紫无边,千秋万载,存以留名!青龙坛下,议事香主:刘乐天!”觑听干瘦老者刘香主朗声高呼道。这一声高呼,清越嘹亮,铿锵有力,仅听其声音绝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之口。

萧依寂直到这时才得知,这干瘦老者叫做刘乐天。只见这刘乐天话音才落,由山门口,那虬髯大汉疾步迎了出来,两队分立,八支火把随即跟出。那虬髯大汉人未至,话音先启:“刘伯伯,这么晚了,还上峰顶,可是有什么大事?”

听他口中称刘乐天为伯伯,萧依寂心头暗自一喜,这山门处的一贯,怕是不用费什么力qì

便能轻而易举的通过了。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灵智立见清明,听这虬髯大汉话中意思,这刘乐天非是从这一路下山,而是还有其他捷径可寻,也令他自己稍稍安心,多了一条逃生的路,总不是件太坏的事情。

不出所料,那干瘦老者发出一阵爽朗之极的大笑,却仍是微微躬身,抱拳施礼,十分恭敬地说道:“树下参见水堂主!”

那虬髯大汉不禁听得神情一怔,旋即黝黑的面膛上,充满了羞怯拘谨的神色,憨笑了几声,才说道:“刘伯伯,这里又没有外人,我是您看着长大的,没有您的教诲,世瀚焉能有今天?您就不要再调笑我了!”说罢,手势微微一掣,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干瘦老者里面说话。

谁知,干瘦老者仅是哈哈一笑,扬了扬眉,神色十分得yì

,将那虬髯大汉水世瀚的健腕压住,说道:“你能如此待我,已是我的福分,这礼数自是不可少的,虽然你是我一手带大,如今你贵为堂主,我也不能倚老卖老!”说话之间,嘴角那一抹笑意极为潇洒,从容自若不说,更是显得他此刻竟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怎么敢当,刘伯伯,我叫您一声伯伯,但事实上在我眼中,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若没有您当年收留我兄妹二人,我早饿死街头了。”说着,这看起来魁梧健壮的虬髯大汉,眸中竟是微微泛红,旋着泪水,噙在眼眶,生生忍住,话锋一转问道:“刘伯伯,您这么晚还上山,恐怕是有些大事吧?”

那干瘦老者随意地瞟了水世瀚一眼,干笑了两声,说道:“能有什么事?方才刚从你妹妹那里回来,山下来了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送上去给总坛主看一眼,若是没什么用,就地杀了了事,倒也容易!但不知峰顶贵客走了没有?”

水世瀚听刘乐天的话,便是连连颔首,神情似有所思,直到干瘦老者话音落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口中沉吟了一下,说道:“应该没有走吧,听峰顶传来的消息说,那位贵客要在峰顶待上半月之久,估计不会这么早下山来,而且我也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倒是今晚本不应是我来守夜,应该是翁堂主守今夜,不过傍晚见他匆匆下山,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坛主

萧依寂躺在一旁倒是听得真切,心中微微灵智一掣,一种奇怪的念头便腾了上来。听那虬髯大汉口中所诉,山下那名冷傲睿智的紫衣女子水梦珍,正是他的亲生妹妹,但不知同姓兄妹怎会相差如此之远?那紫衣女子水梦珍,虽然已是过了韶华年少,仍是颇具姿色,身材更是玲珑有致,婀娜性感,雷厉风行的气势,更是让她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而面前这虬髯大汉,且不说看起来个性莽撞,仅是那黝黑铁青的面上,便于水梦珍千差万别。

“哦?翁堂主下山去了?”那老者捋了捋灰白胡须,一双细目中,蓦地爆fā

出两道精光。

“是,天快黑的时候下山的,听其他几个门的人说,还带了一队人马,冲冲走的,看去时方向,该是往潇城方向,不知dào

是不是总坛主有什么任务交代下来!”那水世瀚说着,似是有些沉不住气,目光中到底有些茫然,询问干瘦老者。言中语气十分古怪,似是担心那翁堂主的安危,又似有些幸灾乐祸,想来,这水世瀚必是与那堂主有些仇怨,此刻得知仇人无故下山,心中打翻了五味瓶,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萧依寂听罢,恍然似有所悟,这才明白为什么在山下,自己和云落愁那么容易就露了马脚,全是因为这飘紫峰,不仅仅只有这一条通向峰顶的道路,然而,从潇城一路过来,最不应该的就是深入杳无人烟的腹地,若是换做是他,他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两个人,仅仅是路过而已。

“看样子应该不会,若是翁堂主是总坛主派出去的,应该不会走的这么急,恐怕是有些自己的事情,去处理吧!”那刘乐天摇着脑袋,示意水世瀚放心,自己的判断应该不会错。尤其他以议事香主身份,常年混迹于潇城内外,对于所谓的翁堂主更是摸得一清二楚,此人生性好淫,却又不喜青楼柳巷,专爱找些良家女子,占为己有。恐怕这次下山,又是因为肚皮上的事情。

这刘乐天想到这里,不由得口中发出一声嗤笑,嘴角轻启,刚欲说话,便见由山门之后,又闪出来一个人。身材如水世瀚一般魁梧,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弱了几分。但看,这男人大约三十几岁,已近不惑之年,神色间却是十分干练。浓眉虎目,黄净面皮,方口若涂丹,身披银白剑氅,足登剑靴,单手提一柄耀眼生花的宝剑,面上神情微微肃目,却仍是掩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痞样。

还未等刘乐天看清楚来人是谁,便听一声憨入骨髓的生意,如炸雷一般传来:“这他娘的谁啊,大晚上不睡觉,跑大门口聊天来了……”那人走至近前,目光一扫场中形势,亦是毫不为意,随口说道:“刘香主啊,这大晚上的,抬什么东西上山?明日再来,明日再来。水世瀚,你回去休息吧,翁堂主这一去,不知dào

几日能回来,今日我帮你守夜,明日起,你代为管理翁堂主那边的事……对了,一会回峰顶的时候,千万别从正殿和总坛主门前过,绕着走,听懂了吗?这可是坛主亲自交代的,你他娘的要是惊吓到贵客,明日连同你家妹子,一同受死!快走快走,不要烦老子,老子烦着呢!”

那声音蓦地响起,萧依寂听得心头一悚,汗毛倒竖,丝丝寒意由背后腾起,这声音不是别人,竟是纳兰荀。那纳兰荀声音一起,萧依寂险些从担架上立起,微微轻启星眸,观察着疾奔而来的人,那依稀可辨的眉眼,终究出现在面前。然而,此刻纳兰荀身着一身动物皮毛围成衣襟的月白长袍,半裸上身,那一只臂上亦是如同其他飘紫峰的人一样,纹着一只四爪苍龙,傲睨地看着众生。尤其,最令萧依寂感到吃惊不已的是,在他的胸前,竟是栩栩若生,片针工整地绣着一只麒麟,全以银线挑绣,在如水月华下,闪闪发光。显是又比那水世瀚高上一个等级,这倒是着实让萧依寂没有想到。

“属下参见纳兰坛主!”水世瀚与刘乐天竟是恭恭敬敬地颔首抱拳,身体躬倾,长施一揖,口中同时恭声说道。

“不用礼数,没礼数,刘香主你快请起,你乃是我飘紫峰的元老功臣,我乃后生晚辈,岂是能让你拜我,折寿了,折寿了!”纳兰荀慌忙将刘乐天浮起,手上力道微微一沉,那一丝诚意尽显。旋即,朝水世瀚微一颔首,神色极为正经:“水堂主,你这就回去吧,这里我来守!刘香主,你上山所为何事?”

未等刘乐天回答,便听水世瀚先一步回答道:“哦,刘香主乃是由山下上来,带这两人去总坛,给总坛主辨认。”水世瀚说罢,星眸蓦地一旋,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再次嗡动,道:“纳兰坛主,这两人是有我妹妹梦珍发xiàn

,恐怕是有些问题!”

纳兰荀听他如此一说,心中微微思忖,水世瀚口中言明,又念在水梦珍这些年,在飘紫峰的名声赫然有着一号,以行事作风雷厉风行,阴狠毒辣著称。然而,最令纳兰荀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水梦珍虽然功勋显赫,却仍是本分的守在山下,并非她不想晋升堂主一干职位,而是她的心思全在裘咏堂身上,若是裘咏堂不能晋升堂主,那么她也宁可在山下守着那一房竹树屋,也是心甘情愿。

心念及此,心头不禁涌上一丝佩服,便暗暗点了点头,缓步走至两副担架前,随意地打量了一眼,心中一种不安的感觉便腾了上来。担架上的萧依寂,此刻星目紧闭,以真气封住自己血脉冲击,使战气封在体内,而不散发出来,气若游丝,与中毒无异,生怕自己露出一丝破绽。纳兰荀仅是游目一扫,赫然一惊,在萧依寂身边的另一副担架上的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多日的云落愁,只是此刻的云落愁,明眸轻覆,远山含黛的柳眉,微微蹙着,似是有极重的心事,呼吸之间,均匀平静,却是对周遭事物,不言不顾,想必必是中了迷魂散才会如此。旋即,目光一掣,面色立沉,口中沉声示意:“刘香主,你看这样,这两人交给我处置,你速速下山,告sù

水梦珍,这几天定要小心可有其他的陌生人来探听峰顶的动静,若是有,便一同与我带来,我自会向总坛主禀报。切忌,告sù

水梦珍他们,一旦遇敌,只可智取,让他们一切小心。”

说罢,纳兰荀俯身小心翼翼地翻动起云落愁的身体,一袭女儿香搅得他心烦意乱,胡乱地在她的四肢上,翻了两下,神色变得犹疑起来。然而,这一切,一旁的萧依寂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打定心思,但凡纳兰荀有一点非分的举动,他都会立kè

暴起发难,就算暴露自己,也在所不惜。

好在纳兰荀仅是翻动了两下,便自嘲地一笑,口中喝令道:“带这两人上山,水世瀚,你继xù

守夜,直到我回来,切不可移动!若是有半点闪失,我要你提头来见!”

“是!”水世瀚听罢,眸子中立即旋起一丝犹疑神色,沉吟良久,才低声轻喏了一句。

倒是那干瘦老者面上颜色变了几变,立即赔笑地贴了上去,皮笑肉不笑地干咳了两声,询问道:“纳兰坛主,您可是认识这两人?”

干瘦老者刘乐天的话,才一出口,便见纳兰荀俊面霎时变得铁青,轻蔑地瞟了一眼低眉颔首的刘乐天,口中无不讥讽地问道:“是有怎样?刘香主可是有些指教?”话音才落,纳兰荀蓦地星眸中射出两道冷冷地精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刘乐天,面现不悦神色。

“不敢,不敢!”那干瘦老者听闻一声暴雷,身形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立即颔首抱拳,连连称了两个不敢。尔后见纳兰荀面色微有缓和,才低声说道:“属下只是有些事,想要……”

“放心,这关系到我飘紫峰的安全,我自是不会胡闹,也请刘香主,不要质疑我作为坛主的权利!”纳兰荀鼻中发出冷冷一哼,盛怒已极,将剑氅大袖一抚,双手束在背后,反首去看月色。

听闻纳兰荀如此说,刘乐天便也猜到了几分,朝水世瀚相顾一眼,似是极不甘心地将身子向后一撤,闪出一条小路来,口中招呼着:“快点,跟着纳兰坛主,把这两人送上山,若是送不到,你们几个也不用回来了!”他话音极冷,话中之意不言而喻。随着干瘦老者的话音,在纳兰荀的身边,便传出几声暴诺。纳兰荀侧目打量,那四个家丁模样的守卫,一前一后分立在担架前后,神情如同枯木,毫无生机,木然地看着前方,显是经过极强的训liàn

。纳兰荀心头一思忖如此,不由得案犯怒火,这刘乐天不仅质疑自己坛主的身份,更是私自培养自己的心腹,倘若他日成了气候,焉还能有他的位置?

第二百二十六章

纳兰荀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刘乐天,嘴角嗡动了两下,终究把不该说的话忍了下去,大手一挥,示意道:“跟我走!”说罢,纳兰荀冷冷瞟了一眼刘乐天,脚步一旋,尽展轻功,朝山门迳奔而去。

声音甫落,萧依寂只觉身子一轻,再次被人抬起,朝着更高的峰顶急急奔去,原本在这山门前休息了片刻时间,身上的伤口已是不再流出新鲜血液,怎奈再次再次颠簸,竟是将那些刚欲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开,剧烈的疼痛,钻入骨髓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感到阵阵无力,背后全然被冷汗沁湿。

然而,抬着担架的两人,跟随着纳兰荀的轻功,愈加将速度提升起来,脚下颠簸,更是使萧依寂痛不欲生,仅能凭着自己一丝护体战气,勉强维持。他痛苦恍然中,星眸微启,那冲天的火光渐行渐远,周围再次变得密林丛生,漆黑一片,藉着中天愈加明亮皎洁的月色,隐约可见周围事物,蝉鸣蛙叫,连成一片,峰腰上的气温,骤然下降,浅草湿滑异常,草木花叶上,挂起一层薄露,倒有几分初雪的味道。

“纳兰坛主,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峰顶宫殿的路啊?”为首的一名守卫迟疑了片刻,颤声问道,环顾四周,杂草丛生,荆棘及膝,遍地开满奇怪的小花,姹紫嫣红,尤其花瓣叶上,俱是凝着一层水雾,更是显得娇艳欲滴。此刻,已是看不见那块刻有飘紫峰属地的牌楼,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凄厉尖嗥,更是令几名守卫,相继缓了脚步下来,面面相觑,心头俱是掠上一层阴霾。

“他娘的,别废话,你们在这峰顶待了多少年,老子待了多少年?难道老子还不如你们认识上峰顶的路?跟着老子走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纳兰荀倏地刹住身形,口中劈头盖脸地骂了出来,萧依寂偷眼看见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几乎忍不住发笑。想必是那纳兰荀方才强抑怒气,对刘乐天和水世瀚不好发作,此刻面对几名守卫,全然爆fā

出来。

“纳兰坛主,这的确不是上峰顶的路……这里根本连路都没有。”为首那名守卫,被训斥了一顿,立时颓了下来,低声诺诺自语起来。

“给老子停!”纳兰荀口中怒喝一声,剑眉倒竖,气势汹汹地回头望向那名守卫,暴跳如雷地吼道:“老子用你来管吗?你比老子知dào

是不是?来,来,来,你给老子我滚过来,别以为有刘乐天那老小儿在背后撑着你,你就能不把老子我放眼里,听好了,就是你们主子,到我这,也得行大礼,叫我一声坛主。你他娘的,还没完没了了……”纳兰荀怒火中烧,灼得他无名恨意立时高涨,方才在刘乐天那里受得气,全泻在这守卫的身上。而这守卫,也只能默然立着,一声自是也不敢发出。正如纳兰荀说的,即便是刘乐天都要称他一声坛主,他这小小的护卫又算什么?

说话之间,担架已经停下来。

就在担架停止尚未放下的同时萧依寂竟然一声暴喝。大喝声中,腾空而起,飞身跃下地来,身形洒然,飘逸入仙。未及几名护卫反应,便见萧依寂身形一闪,双手如钩,化作利爪,迳奔那几名守卫哽嗓扑去。身势之快,捷逾飘风,脚下云步玄妙,电掣星丸一般,迳奔而出。

只听几声清脆的骨头断裂之声,那几名守卫尚未发出一声呻吟,便翻然摔倒在地上,气绝身亡,面目狰狞,凄厉怕人,令人不忍直视。旋即,萧依寂仍是不停,健腕一翻,朝纳兰荀的胸前抓去。电光一闪,便已袭到纳兰荀身前。纳兰荀只觉一股极为凌厉的真气,冲进自己体内,生生压制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难受至极,随即,便似有一股暖意上撞,涌至哽嗓,只觉一甜,一大口鲜血便喷涌出来。

萧依寂旋即化爪为掌,翻腕便朝纳兰荀胸口落下一掌。但听,纳兰荀口中发出一声惊呼,身形一晃,内力瞬息提升至巅峰,却仍是稍显微迟,萧依寂那看似轻飘的一掌,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的肩头,一股浩瀚无边的内力,倒灌进体内,直将他的身体撞出一丈有余,仓皇之中踉跄了数步,才勉强得以稳住身形,随后,目光微掣,怒目圆睁,惊诧已极地看着萧依寂。

“带我上山!”萧依寂撤腕手势,他怕纳兰荀认出自己来,故yì

将声音压得奇低,几乎冲嗓子中嘶喊出一句话,即便他自己听来,也不禁剑眉一蹙,微微有些心惊。

哪知,萧依寂话音落了许久,都不见纳兰荀回应,星眸一旋,心头猛地一悚。此刻,纳兰荀自顾自地搓揉着萧依寂落掌的肩头,眉宇间隐隐透着三分痛苦,嘴角一挑,泛起一丝苦笑,说道:“你就不要再装了,无论你怎么装,一出手,我他娘的就知dào

你是谁!就是把你挫骨扬灰了,剩下一根手指头,我也能猜得出你是谁!”说罢,只见纳兰荀手上蓦地发力,扣在另一只手臂上,猛地一托,朝肩上一送,一声脆响,伴随着他微微痛苦的呻吟声传来出来。在他的额头上,因为剧痛而蒙上的一层细汗,已是如断线一般,不停朝下直淌,口中却是放肆已极爽朗的大笑:“萧依寂!”

“还是没有瞒过你!”萧依寂沉吟良久,剑眉微剔,舒了一口气,颓然地说道。旋即,星眸冷冷泛辉一掣,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从何时知dào

是我的?”

“山门,从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知dào

了!”纳兰荀毫不保留地回答,似是丝毫没有和萧依寂讨价还价的意思,面上三分痛意,却是令萧依寂感到十分愧疚。他既然,识破了她,却仍是带他进山,便已是十分难得,然而,自己却险些要了纳兰荀的性命。

如此想来,对纳兰荀的戒心,也是稍有缓和,俊面亦是平静了下来,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知dào

是我?因为云姑娘?”

纳兰荀微微颔首,瞟了一眼,仍在昏迷之中的云落愁,神色心疼已极。那芙蓉般的娇靥上,凝着丝丝倦意,着实令人着迷,尤其云落愁昏迷之中,睫毛轻颤,呼气如兰,凝脂雪肤,透着诱人的绯红,两片娇艳欲滴的樱唇,嘟在一处,恬静的模样,不要说是纳兰荀,即便萧依寂看来,都有些心动,一种压制不住的欲望,油然从心底腾起。

沉吟了良久,纳兰荀面色上略微旋起一丝拘谨,点头称是:“能将我一招擒住的人,恐怕在江湖中也是不多见的,何况,即便你改头换面,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改变不了。加之,我这些年跟着云落愁走了不知多少地方,她每到一处,我必然捧场,即便不能单独相见,我也绝无二话。你是不知,云落愁身上的香味,乃是出自西域,而非中原,是一种名为美人煞的花香。这种花香,不但沁人心脾,更有慑人心神的功效,是人一闻之下,心情立时变得开朗愉悦。然而,这种花制成的香粉,价格昂贵,非是寻常人家,能够随意挥霍,仅是一块小指甲大的粉砾,便足够平常人家舒舒服服过上一年半载了。而,在中原境内,我尚未发xiàn

有人使用这种香粉,自然,她身上的味道,我一闻便知。”

说罢,也不等萧依寂发问,自顾自地俯下身子,看着昏迷熟睡中的云落愁,嘴角泛起一丝满足的笑意,他心中微微思忖,若是恍然一世,此生足矣。一种酸涩的感觉,涌满心头,无论这些年他离她多近,都没有今夜来的直接,那个心念已久的女子,此刻近在咫尺,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为她拾起稍有凌乱的鬓角,云鬓如水,流泻在他的指间,令他激动不已,眸中疼爱的冷辉,烁烁不绝。甚至他能感到她的呼吸,带着温热的诱惑,一浪一浪侵袭着他的神经。

“你真的……”萧依寂不禁哑然,唇角嗡动了几次,才缓缓脱口。

哪知,他话音才起,便被纳兰荀打断:“是!不管以后怎样,只要有我纳兰荀一天,我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不管这个人多么强dà

,我都不会退让!”他口中话语说的豪气干云,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表露无遗,说话时,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极力想要抑制自己的激动之情,却仍是遮掩不住,星眸之中,冷辉泛泛,望着萧依寂那目光,亦是带着一丝警告。

“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萧依寂毫不为意地冷冷问道,星眸置于一旁,观察着林中的动静。

“能让她,出生入死的人不多,你算一个!”纳兰荀想要反叱,最终神情却颓然了下来,喟然轻叹了一声,苦笑说道,剑眉微微蹙起,神情极为悲然。他又何尝不想说与云落愁听,然而,她的心里,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他一分一毫,虽然他不知dào

那个男人是谁,他却能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在她的心底,住着一个他永远超越不了的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附加条件

“你这样放我们进来,若是我一旦被认出来,只怕你也跑不了!”萧依寂星眸一旋,冷冷一丝辉光,笑意盈盈地望向纳兰荀。

“我相信她!”纳兰荀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与在凤羽不同,当初他虽身着公子衫,口中仍是粗狂豪放,而此刻,他却翩若书生,倒也有了一分英气在身:“我相信落愁不会凭白帮你,除非你的确是有什么要紧事,需yào

来飘紫峰。不过劝你,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的事,还是速速离去,方才你也听到,峰顶上来了一位贵客,而我可以告sù

你,这位贵客就是为你而来!”

纳兰荀话音刚落,便见萧依寂俊面立沉,哑然一惊,星眸蓦地爆fā

出两道慑人的精光,剑眉微微一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朱唇才嗡然而动,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我当真是有生死攸关之事,又当如何?我此次前来,全是为了一人,想必你对昨夜陌红楼前发生的事,也是有所了解,碎月本不应受此重伤,力拼那些所谓的江湖豪杰,昨夜之事,全是因我而起,碎月实属无辜,此刻他身中剧毒,奄奄一息,非有一味药引,才有可能解他身上奇毒,我实在束手无策,才贸然来飘紫峰试试运气!”

萧依寂的话,极为简洁,毫不带有任何情感可言,但在他冷冷泛辉的星眸中,却是荡着一丝波光,搅得他心神不安,目光注视纳兰荀,凝目不瞬。他只觉心头似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一种无形的压力,令他感到气郁血结,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见纳兰荀面色微微一变,心头悚然,无数种阴狠毒辣的想法腾了出来,束在背后的手,缓缓发力,功集五指,暗凝功力,蓄势待发。他心中笃定,但凡纳兰荀有半点不愿神情露出,他都会立kè

要了他的命,在他心里,他的命自是远远不及碎月。

“陌红楼最冷血的杀手,居然会为了一个人,不顾自己生死,我他娘的服了,你说吧,要我怎么做?”那纳兰荀沉吟思忖了许久,面色缓和下来,倏地一拍大腿,大笑着摇头说道。

萧依寂一怔,万没有想到这纳兰荀竟然这么容易就答yīng

自己,不由剑眉一蹙,心中迟疑这其中是否有诈,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纳兰荀神色一旋,话锋立变,低声说道:“要我怎么做?当然、我有个前提!”

萧依寂听罢,心中不禁冷冷一笑,神情中立时有些不屑,不急不缓地问出:“说吧,什么条件!”纵是他胸中怒火泛泛,却也不能发作,平日他最是憎恨与他讲条件之人,这等人,在他眼中,必须诛杀,犹如草芥。此刻他也只能忍着,碎月的命全在他的手上,他怎能不忍?

“保护好云落愁!把她安全送下山,如果你的身份一旦暴露的话!”纳兰荀干脆地脱口而出,神色泰然自若,旋即俯下身子,由自己腰际摸索着,探出一只白瓷小瓶,精致玲珑,犹如一弧冷月,触手冰凉,丝毫没有因为贴着纳兰荀的身体,而变得温热。

随即,只见他倾瓶向掌心一倒,银光一闪,一颗米粒大小,颜白如雪的小药丸来,藉着中天月色,在药丸周围似是裹着一层青蒙蒙的雾气,矮游在纳兰荀的手掌中,十分好kàn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小药丸给云落愁服下,才站起身来,淡淡浅笑地说道:“想杀我?”

萧依寂一惊,旋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星眸之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几乎令纳兰荀感到背后一阵阵发凉,巨大的压力,庞然来袭,使他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然而,萧依寂,仅是黯然苦笑地摇了摇头,将释fàng

出的杀意,全然隐藏了下去,口中自嘲地说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没有任何把握,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说此一顿,抬首上看,中天月色皎洁明亮,微微泛着晕色,却仍是十分清冷,四周除了疾劲山风带来树叶沙沙的响动,再无其他。似乎连夜枭也全都消失不见。四周荒草及膝,荒草覆盖下道路坎坷不平,坑洼不断,甚至有些仍是带着一些污泥,一脚落下去,湿滑泥泞,但凡不小心,便会摔倒。但他心中思索的并非此事,所以仅仅是游目扫视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跟来,才略微安心地说道:“天亮之前,我必须离开飘紫峰,回到陌红楼,否则即便有我药引在手,亦是救不得碎月性命!”

纳兰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眸中异常正经,他虽表面上从容自若,实jì

心内却是翻江蹈海,才一答yīng

萧依寂,便有些后悔了,此刻听他如此说来,更是五味杂陈,立生慌乱之心。心中灵智急转下,明眸蓦地一闪,惶然说道:“你必须答yīng

我,上了峰顶,不管看到任何人,都不能暴露你的身份,不然不仅你活不了,我和落愁,也要给你陪葬!”

“不错,你现在已经改头换面了!”一声轻咛倏地由纳兰荀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轻松,晃动着因为昏迷而僵硬的玉臂,娇靥上笑意盈盈,见萧依寂惊诧已极得说不出一句话,才继而又道:“记住,你现在不是萧依寂,你从来都不是萧依寂!”

“你醒了?”纳兰荀喜出望外地问道,眸中闪闪,说不出的激动,双手微微拱起,像是要施礼,最终却又放下,激动得嘿嘿憨笑起来,挠着头,憨声说道:“云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他娘的,都是山下那群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下人,给你们下了迷药放翻了,等我下次下山,我非得抽他们几个,给你出出气……现在还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头很痛吧?要不要我背你上山?还走得动吗?”

纳兰荀口中激动地问东问西,而云落愁只是略带茫然地看着他,柳眉微微蹙着,似是在回忆什么,显然迷魂散的药效还没有全解清,仍是有些昏昏沉沉,对于纳兰荀的询问,只是不住的摇头。而一旁的萧依寂,心头不由发笑,他本以为山下那裘咏堂对水梦珍的态度,就够让他感到恶心了,现在看到纳兰荀也是这般模样,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你这飘紫峰,是不是所有娶妻生子的,都怕内人啊?”

纳兰荀听他这样调侃他,俊面立时涨红得厉害,口中嘟囔了几句,好似喃喃自语。良久,才话锋一转,问道:“说吧,要我怎么做?”

“带我上山,仅此而已!”萧依寂斩钉截铁地说道,星眸之中冷冷泛起一丝杀意,在他表面的平静如水下,隐隐不安的躁动,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沉,极力克制着自己体内暴戾的气息。他十分清楚,一旦让纳兰荀看出一点破绽,他都会立kè

改变自己的主意,他看得出,在他的面上展现着犹疑不定,显是内心极为挣扎。

纳兰荀心头赫然一震,虽然萧依寂说起来,似是十分简短,但想要做到万无一失,却是比登天还难上百倍。萧依寂不明情况,而他确实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经过这道山门,设非他故yì

绕路,早就到达了第二道山门,方才形势已是剑拔弩张,看似和善,实则貌合神离,若不是刘乐天和水世瀚比他坛主身份,矮了一阶,只怕那刘乐天早就暴起发难,将自己重重围困在其中。心头思忖至此,倏地心念一摰,灵智急旋下,知dào

此刻在这里从长计议绝非什么好事,眸中冷冽目光一闪,立即沉声示意:“刚刚在山门,只怕刘乐天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们若是想要顺利到达峰顶,必须赶在他之前,现在就走!”

“原来你也有正经的时候!”纳兰荀话音才落,就听一声轻咛地娇笑声传自云落愁之口,明眸顾盼之中,闪闪生辉,一双秋泓,正打量着纳兰荀,娇躯笑得花枝乱颤,直令手腕上那一串银铃,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声,与之相喝,余音缮绕林间。旋即,她才朝萧依寂颔首示意:“走吧,只要你不用落痕剑,不用流星赶月,我自有办法让你脱身!”

却见云落愁娇呼未绝,朝萧依寂莞尔一笑,玉足轻轻一点,轻呼一声:“纳兰荀,我们该往那边去?”

几乎与此同时,她堪堪一握的柳腰轻晃,便朝着纳兰荀的方向急急奔去,娇靥一抹浅笑,映着皎月,雪肌玉肤,凝脂含黛,轻柔的玉碗,随意转动,纤纤玉指微微上翘,馥气扑面,惹人欲醉。突如其来的转变,险些令纳兰荀看得呆住,喉头不断的翻动,强自抑下心中暗涌的冲动,几乎从哽嗓中,一字一顿地木然说道:“沿着山路,向上便是,因为峰上守卫众多,所以便也没有小路匝道,用来晃人视线!”他将声音压得奇低,毫无感情,生怕云落愁听出什么异常。哪知,他此刻,白净面皮已经变得涨红,尤其脖颈之上,血脉喷张,显然已经动了情,欲。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通风报信

哪知,云落愁仅是朝他谦然一笑,微微颔首,樱唇微张,娇声说道:“现在已经三更了,必须在天亮以前拿到金银果,快点!”娇呼未绝,见她足下点尘,踏着怪石松尖,沿着山道疾驰而去,那蓦地冲起的身势,翩若惊鸿,宛如一道流星,令人惊诧。仅是片刻,便已离两人远有三丈,朝山道更深的地方迳自疾驰。

萧依寂听闻她口中所说,这才哑然失笑,仰首一看,中天月色正明,将这大地镀上已成银霜,好不漂亮,心中不由叹了一声,正是三更之时,碎月所剩的时间只怕已经经不起他这般折腾,心念及此,脑海中漫起了一丝刻毒的念头,笃定一沉,尽展轻功,直朝云落愁追去。

三人一时之间将内力提升至极限,尽展轻功玄道,点怪石,踏浅草,掠地而行,身法之快,脚程之稳,戴月疾驰,映着清冷的三道影子,捷逾飞矢,快似奔电。一经轻功心法提升,便见三人身形,交替向前,互不相让。飞驰之间,萧依寂只觉天地飞旋,松石倒逝,体内丹田缓缓一股暖流,分窜四肢百骸,使他感到胸腹之中,无比的畅快,因而更是极尽施展轻功,脚下云步一旋,连着踩了几步飘逸的凌步,高深莫测,瞬息之间,便达到其他两人身前三尺之外。

萧依寂心中更是十分震骇,纵然方才听纳兰荀口中说法,这飘紫峰的几条山路,都没有多少小路可言,但地势凹凸不平,坎坷难行,设非有纳兰荀一旁指路,恐怕自己复行尚不足三里。

“还有多久?我好像已经看到前面有火光了!”云落愁飞驰之中,游目扫视,明眸一旋,口中疑惑地问道。还未纳兰荀回答,便听云落愁口中发出一声轻呼。这一声惊呼出口,只见她娇躯一战,倏地刹住身势,以手掩口,惊恐万分地看向前面树林外的动静。

密峙的树木,阻碍着萧依寂几人的视线,只能依靠缝隙来观察前面情况。此刻他们已是来到树林边缘,在这片密林之外,便是一大块空地,一座七楼三开间四柱的玉石牌楼,赫然出现在眼前,在那牌楼周围,整齐地包围这六只巨大的火把,将这玉石牌楼照的愈发晶莹剔透,发出阵阵水润珠光。在这林子的边缘,更是每隔一丈,便立着一名手举火把的护卫,另一只手我在剑柄之上,蓄意而发,等待命令。在那七楼三开间四柱的玉石牌楼下,立着一名胖大汉子,年约三十余岁,浓眉虎目,紫红面膛,虽无凶恶之气,隐隐之中却也是透着跋扈傲态。因这胖大汉子光头绝顶,被那火把玉石,相互照耀之下,这胖大的头颅上,反射出明晃油光。

纳兰荀才一刹住身势,见这胖大汉子守门,不禁心头霍然一凛,口中极为仇怨地口气说道:“恁他娘的,今晚是他守夜?”

萧依寂一听纳兰荀这话,俊面颜色立变,心头一沉,知dào

这纳兰荀必是与庞大汉子,有些过节,不由星眸微微侧目,压低声音问道:“这人是谁?听你来,你们好像……”

“他娘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和此人不共戴天,这胖子乃是飘紫峰四坛坛主之中的白虎堂堂主:公孙繁!也是四坛坛主之中,最难伺候的,高傲不驯,平日里张扬跋扈,有几次被我撞见了,他手下几人办事不利,他便想尽办法,折磨这几个下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与他理论,不想他蛮横无理,竟硬是以这几名属下乃是他坛下之人,当着我的面,将他们全杀了。我脑子一热,就跟他打起来了,这仇也算结下了!后来,他想尽办法想要除掉我,这我才没事跑江湖走动,才能得以安稳到今天。”他想萧依寂解释了一番,看着那庞大汉子面色不善地样子,口中不仅啐了一口,不屑已极地说道:“公孙繁,公孙繁,亏你叫得公孙繁,你是真他娘的烦人,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将你剁成七八块,拿去喂狗,看看狗吃不吃你这黑心黑干的死人妖!”

萧依寂这一听来,心头不禁暗笑,面上表情立即变得极为古怪,星眸犹疑之间,亦是随着纳兰荀的目光瞟向空地中央。那胖大汉子卓然立在牌楼之下,双脚分立,威风凛凛,不时以冷冷的目光扫视周围。萧依寂凝目细看,才发xiàn

,这胖大汉子抱肩的双臂,血脉微张,青筋暴起,显是在遮挡下的双手中,藏有致命暗器。至此,心念才微微一动,看来这纳兰荀说得没错,这所谓的公孙繁,的确是个十足的小人。

一旁的云落愁一听,不由掩口笑了,娇靥一红,轻哼一声,正待说什么,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衣抉破风声。

三人同时霍然大惊,萧依寂将手腕一翻,五指弯曲如钩,星眸一冷,就欲出手,却被纳兰荀死死地按住,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萧依寂不要意气用事,这里离第二道山门太近,若是稍有失手,他们三人必将暴露。

尔后,见萧依寂微微颔首,不再反抗,这才将手松下,小心翼翼地朝萧依寂,云落愁一招手,飞身纵进左侧林内,迅即隐身在树后。

这时,那阵衣袂破风声,听得愈来愈真切了。萧依寂三人循着风声响处一着,只见十数支外的树道中,三道快速人影正如飞驰来。凝目细看之下,不由一喜,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乐天身边的贴身亲信,身着黑衣,胸前却是十分平整,显是有书信之类藏于胸前。纳兰荀猜的不错,这刘乐天很可能当时就已经识破了他,只是碍于等级之分,才没有说出来。纳兰荀才一走,便急忙派人通知比自己更高身份的人,欲阻止纳兰荀的计划。尤其,这刘乐天本就极为阴险,他身为青龙坛座下的议事香主,竟是找了与纳兰荀最为不和的白虎坛坛主,来管此事,足以证明,这刘乐天的毒蛇心肠。

萧依寂目光一掣,冷冷瞥了一眼纳兰荀,四目交接之下,微一颔首,步子一旋,身体微微前倾,手上寒光一闪,落在了云落愁的腰际,他尚记得,云落愁的腰际藏有一柄软剑。

萧依寂突兀地出现,使云落愁猝不及防,娇躯一战,失声轻啊,脱口而出。

“完了!”萧依寂心中一沉,未及反应,便听林间三道人影,骤然提升速度,朝自己方向冲来,同时,其中一人口中厉叱:“什么人?敢在我飘紫峰撒野?”

声音沉稳已极,宛若洪钟,震得枝叶纷落。萧依寂灵智一沉,既然别无他选,也只好如此,旋即口中发出一声阴冷的低笑:“我!”几乎与此同时,萧依寂手上微晃,云落愁只觉娇躯一轻,身子如羽毛一般旋上半空,一道银光,清越龙啸,随着她缓缓盘旋下落的身体,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朝这那三道飞快奔来的残影,疾射而去。

那为首的男人,一见一道神速人影的衣着,便心知不妙,这时再定睛一看,浑身不由一战,顿时楞了,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呆了。但仅是片刻,他便飞身后退,仓皇之中,手中长剑合鞘一挥,轻格快若流星的长剑,只听铮然一声脆响,泛起道道冷芒,巨大的气浪直将那为首的男人掀飞,直撞到身后一棵巨树,身形才落了下来。却见他,还未立稳身形,口中鲜血蓦地喷涌而出,血光之后,一道奇快无比的利刃,已是冷冷指向他的心脉。

萧依寂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星眸极冷,以极为冰冷的声音问道:“你们可是刘乐天的手下?”

那为首一人听得心头一震,顿时无话可答,久久才沉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上飘紫峰峰顶?”他话犹未完,转首望见纳兰荀,神情不由的一怔,眸子中涌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继而又问:“你们和纳兰坛主果然有不可告人的事,等我回去……”

“恐怕,你回不去!”萧依寂仅是冷冷一笑,眸中轻蔑,一种暴戾的真气涌动,立时由体内爆fā

出来,肆意的朝周围扩散而去,那为首的一人,只觉一种阴寒的气息,侵入血脉,一股窒息的压迫力,生生将他的五脏六腑压制,难以忍受的剧痛,迫使他低低的痛苦呻吟起来,嘴角沁出一丝血迹,显是受了极重内伤。几乎在同一时间,萧依寂胆鼻之中,发出一声嘲讽的冷哼,旋即手腕轻抖,剑光一闪即逝,宛若一道流星,惊起林中宿鸟,剑势奇快,直将正欲逃跑中的一人,钉在树干之上,未及一声惨呼,便已气绝身亡。而他的身形,却是捷逾一道飞矢,朝另外一人飞奔而去,身形飘忽,如同鬼魅。

那人微微侧目,顿时身形一滞,霍然大惊,不知何时,萧依寂已经追至自己身后,心念急切之间,脚下轻点,纵身跃出两丈有余,顾也不曾顾得一眼萧依寂,只管速速逃命要紧。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忍

哪知,他身形才一动,萧依寂的身形亦是跟着他一旋,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侧。无论他怎样闪躲,萧依寂的身影,始终不离他三尺之外。却见,萧依寂星眸冷芒一闪,杀意陡然直冲九霄,以极轻的声音,嗡动朱唇:“你也得死!”

他的声音极轻,险些被衣袂破风的声音掩盖,才一开口,便见那名飞速遁逃的男子,身形一委,倏地刹住身势,神情之中似是按耐不下如此奇耻大辱,转身翻腕便是极其诡异狠戾的一掌,掌风疾劲,激荡着萧依寂的衣袂飘飘荡起,乱发倒飞。那人到底被萧依寂逼得暴怒,丝毫不在顾忌萧依寂慑人的凌厉杀意,而是一招招猛攻,掌上飘风,化作一道道光刃,迳奔萧依寂而去。

然而,面对他的攻击,萧依寂眉间微蹙,心中十分不屑,仅是身形一矮,那几道光刃,便贴着衣襟扫过,随即,脚下云步一旋,身体如同一只孤雁,仅是一瞬,便出现在那人身前,右掌一翻,只听一声脆响,那人一声闷哼,身形踉跄,急忙拿桩立稳,他只觉胸中似是有一股气浪翻涌,五内如焚,强自用自身内力将那股四处流窜的真气,压制住,胸内却是剧痛难忍。

他哪里想到,他身形才一立稳,萧依寂不退反进,右手青光一闪,力道奇大,扣在那人的哽嗓咽喉之上,猛地一发力,只听那人口中发出一声低吟,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一双眸子瞪得奇大,惊恐万分地看着萧依寂,手上胡乱地撕扯着萧依寂的手臂衣服,终究力qì

渐渐泄尽,双手无力地垂下,口鼻之中不住向下流淌着鲜血,瞳孔渐渐变得涣散,目中泛黄,毫无生气。萧依寂见他如此,手上力道再次加重了几分,直到那人再没有半点反应,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右臂随意一挥,将那人的尸体抛向远处,听得一声闷响,激起片片蒙尘。

看着萧依寂这等狠辣的手法,方才那为首的一人已是吓得心胆俱裂,委在树根处的身形,忍不住瑟瑟发抖,口中嘤嘤,不知是说话,还是在哭。

萧依寂朝纳兰荀微微点头示意,这才使纳兰荀从惊诧之中缓过神来,仍是心有余悸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冷冷喝道:“邹管家,你这么晚了,不在刘香主家待着,跑来峰上做什么?我早他娘的知dào

刘乐天那老子儿,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和我纳兰荀对上了,你说我是要了你的命?还是让你回去给他带个话呢?你是想死,还是想活?给个痛快话!”纳兰荀剑眉一剔,意味深长地笑道,那眸中神色,全然都是戏谑,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树下的男人,似是饶有兴趣。

萧依寂这才回头注意到,刚才被他击落的这名男人,年逾不惑,但那一张蜡黄的脸上,写满沧桑之感,一双丹凤细目,正冷冷泛辉,似有所思。胆鼻,方颐大口,令人一眼望去,是个极居城府的中年男子。方才听纳兰荀称这人为管家,从穿着上看,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以带子紧紧束着袖口,并没有身穿飘紫峰的剑氅,胸前也没有任何花绣,看来仅是刘乐天私底下的管家而已。

他心念未毕,便听那名所谓管家,眸中不屑已极,口中无不讥讽地说道:“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我告sù

你,用不了多久,刘香主就会带人来救我,倒时候,你们就等着死无葬身死地吧!”话音才落,便听他口中发出冷冷一声闷哼,毅然转首,似是不愿意在多看纳兰荀一眼。

“你认为你能活到老不死的来救你?”萧依寂口中不由发出一阵慑人心神,异常残忍的笑声,旋即缓步朝那邹管家走去,身体中的战气,更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杀意四起。

一种致命的威胁,立时让那方才还豪气干云的邹管家心慌起来,他几乎连滚带爬的后退,知dào

背后剩下一棵树干足够五六个人环抱的巨树,以背在背后的手,慌乱地摸了一把背后,知dào

再没有任何退路,不由吓得心胆俱裂,目光顾盼犹疑之中,望见这里已是邻近飘紫峰第二道山门,旋即,战战兢兢地泛起一丝刻毒的笑意,有恃无恐地道:“此刻,只要我一声高喊,都会惊动,外面的公孙坛主,你若不怕惊动公孙坛主,就尽管动手!”说着,眸中狡黠地望向纳兰荀。

这邹管家十分清楚,无论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谁,都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尤其方才杀害他两名手下那残忍的手法,他已经猜到,可能是江湖中那个杀手组织的人,所以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能够让这种人心软,索性,还不如用纳兰荀来做些文章。

他这话才一出口,果然萧依寂和纳兰荀面色上俱是一沉,微微有些迟疑。那邹管家正做盘算,一见如此,便也心头一喜,眉间舒了半分,继而又道:“纳兰坛主,我虽不知你为什么绑着两人上山,但是我希望你是被蒙在鼓中,这可是关系到我们飘紫峰的安全,存活,希望纳兰坛主考lǜ

清楚……”

“我他娘的知dào

!”纳兰荀口中厉喝一声,显是神色不悦,正说到他心中郁闷之处,泛泛怒火中烧起来,是他无法冷静:“你他娘的跟谁学的?没大没小。我他娘的做事用你教?还是你觉得我这一个飘紫峰的坛主,还不如你小小一个管家?”

“不敢!不敢!”那邹管家立即拱手赔笑,面色缓和了几分,谦然一笑:“纳兰坛主,我自是不敢跟你比较,我仅仅是一名小小的香主管家,自是有些不明的地方,不必考lǜ

我的想法,不必。只是,坛主你这样上山,若是总坛主……”

那邹管家话犹未完,便听那纳兰荀神色一僵,面色如土,怒目而视邹管家,口中厉叱道:“少他娘的拿总坛主压我,我纳兰荀从出生顶天立地,到现在为止,还没怕过谁,你们今天是他娘的吃错那根药了,都跑来训老子,老子好歹是个坛主,轮不到你们这群下人训!”说话之间,横眉怒目,口气十分骄矜,不可一世。

纳兰荀那暴跳如雷,怒目圆睁的模样,几乎令萧依寂忍不住发笑,几次唇角嗡动,都被他生生止住,旋即神色一冷,冷冷一笑说道:“看来,你是不愿意合zuò

了!”

萧依寂话音还未落尽,星眸暴睁,蓦地射出两道暴戾的精光。几乎瞬息之间,手指如钩,电光一闪,以三根手指扣住那邹管家的哽嗓,欣然一笑,衫袖微微一拂,剑指轻扬,便已点中邹管家的奇经哑穴。那邹管家立时面色一变,方才那丝笑意僵在唇角,惊恐地望着萧依寂,只觉得哽嗓传来阵阵剧痛,令他无法呼吸,巨大的扼力,将邹管家脖颈扭曲的变形,嘴角不断沁出血来。旋即,手上急冲他身上内外双关,鸠尾膻中两道大穴,由萧依寂的体内流泻,出磅礴的真气,全然灌进那邹管家的身体,却见,那邹管家赫然一惊,想要挣扎脱离萧依寂的控zhì

,怎奈他此刻身体被萧依寂扣住哽嗓,完全不由自己控zhì

。尤其,萧依寂此刻双指疾点鸠尾,膻中两道大穴,以极阴指力一催之下,那邹管家挣扎渐缓下来,原本不屑的面色,渐渐变得狰狞怕人,在他扭曲的面庞上,一张口极度张开,似是想要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疼得他汗如雨下,一双眸子,浑浊不清,却是恶狠狠地盯着萧依寂。

“现在,你还觉得公孙繁能够听到你的求救吗?”萧依寂星眸一旋,剑眉轻挑,嘴哂冷笑道。在他寒玉般的俊面上,丝毫没有任何感情,扣住邹管家的手臂再度发力,只听轻微的咯咯声,随着他玩虐地目光,愈加令人感到不寒而栗。邹管家此刻鸠尾,膻中被拿,内气散漫,心慌意乱,神志不清,只要萧依寂稍微加重一分力qì

,都会立kè

令他血滞而亡,然而,萧依寂没有,他只是漠然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那张脸,心中泛起一丝久抑不散的畅快。

他的手指慢慢发力,咯咯的声响愈加明显了起来,催动邹管家的每一根神经,仅是片刻,那邹管家便经不起折腾,双眼翻白,身体抽搐了几下,登时昏死了过去。

“不要杀他!”纳兰荀蓦地一声低喝,旋即,云步一旋,身形如电一敛,已是晃至萧依寂身前,一把拉住萧依寂正欲下杀手的动作。

“嗯?”萧依寂不由发出一声轻“嗯”,剑眉立时一蹙,沉声问道:“为什么?”

纳兰荀暗自摇了摇头,苦然一笑:“这邹管家说到底也只是替刘乐天办事的,罪不至死!好歹是我飘紫峰的人,这次就放他一马,日后,我定是要找那刘乐天算账,只是今日不是时候!”

第二百三十章 猜忌

纳兰荀话音落了许久,萧依寂心中灵智急转,知dào

这纳兰荀的确说的没错,旋即才微一颔首,不屑已极地说道:“这种人,早晚就要坏了些事的!这次……”

“你们看!”云落愁娇呼声才起,便见她的身影一旋,俯在昏迷不醒的邹管家身边,纤纤玉指一探,在那邹管家的胸腹间,探出一纸信笺,朝着萧依寂挥了挥手,浅笑盈盈。

“打开看看!”纳兰荀迫不及待地道,心中极为忐忑不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徘徊不散,莫名涌起淡淡失落。

“好!”云落愁娇靥倏地一沉,立即沉声示意,微微颔首。

信笺极为平整,在那信封之上,并未有任何文字,整洁如新。在信封之上,呈现着一个焦糊黑漆的圆洞,正是萧依寂方才施展点穴手法所留下。信封内仅有一张不及手掌大小的纸片,一角边缘已经被萧依寂的指力磨没,但仍是意思明确:

纳兰为敌,携我四名属下,抬一男一女至峰顶,身份未明,然,绝非善辈。纳兰与之似有深交,此事关乎我峰安危,务请公孙坛主与第二道山门处拦截!

笔墨尚新,在这更深露重的夜里,墨迹尚未干透,甚至有些墨印模糊,由此便能断定,定是那刘乐天在纳兰荀离开当即,便书写了这封信,命邹管家前来报信。纳兰荀生性侠义豪迈,此刻一见这心中当真是刘乐天写给公孙繁的告密信,心头不由得怒火中烧,口中厉叱道:“刘乐天,你跟老子结怨结大了,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他娘的,欺负人欺负到老子头上了,我还就干了,我就不信了,就凭你们几个,还能把我赶出飘紫峰不成……”

纳兰荀性子使然,勃然大怒之下,张口发出一声冷冷长啸,啸声大啻平地炸雷,响彻云霄,缮绕林间,历久不绝。还未等他话音全落,便听林子外面,冷冷一声厉喝:“什么人,出来!”

一声浑厚而冗长,凄仄刺耳的厉喝,抱空环至,震撼树林,震得树叶纷落。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飘紫峰白虎坛坛主:公孙繁。

纳兰荀一听是公孙繁发话,神情一委,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你他娘的耳朵倒是好使!”那说话口气之中,多少带着些退畏,萧依寂听来便也心里有了些许门道,纵然纳兰荀嘴上说他和公孙繁不共戴天,只怕多数时候,纳兰荀仍是十分害pà

此人,心念及此,星眸微微侧目,正撞见纳兰荀那带着三分的怯懦神色,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我,纳兰荀!”纳兰荀顾盼犹疑,沉吟半晌,才低声应了个是。转头朝萧依寂微一示意,才朗声说道:“今晚恁他娘的是你守夜?”纵是他心中有些畏惧,但那神色坦然自若,嘴角一挑,爽朗大笑,缓步走出树林。

萧依寂与云落愁相视一眼,却听云落愁娇呼道:“小心点!”

萧依寂不由俊面一红,心中立时翻涌波涛,微微有些不知所措,抬首正撞上云落愁那殷殷目光,莞尔浅笑地看着自己,立即慌忙颔首,朝纳兰荀的背影,疾步追去。

才追了几步,面前景色霍然开朗,比之放在下面那道山门,这道山门气势更为磅礴,也更为雄伟,虽是没有山门城楼,却是在空地之上立着一座七楼三开间四柱的玉石牌坊,此刻没有树木阻挡视线,那汉白玉晶莹剔透,焕彩流丹,雕工极为精美,一眼望去,仿佛一座仙阙的天门,周围矮游着淡淡雾气,散发着萤萤银光,尤其火把月色相互掩映下,更是现得富丽堂皇,水纹流转,熠熠生辉。在这汉白玉的四柱之上,雕着四大神兽,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与之下面第一道山门,似是少了一些神兽,看起来亦是雕工十分平整,却非出自一人之手。

那胖大汉子一见树林中闪出三人,浓眉立时一剔,面色亦是阴沉了下来,眸中似有所思,知dào

三人来至近前,才朝纳兰荀一抱拳,手上施了一个礼数,恭声道:“纳兰坛主,这么晚了才回来,可是去了哪家烟花柳巷,却是忘了带我,不够意思……”他佯装调笑了一句,才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还不知这两位是……”

纳兰荀见他如此和善态度,面色微微一变,隐隐作呕,却也仍是恭敬地回了一礼,笑道:“没有,没有,我都很久没有去那种地方了,下次去的话,定是要带上公孙兄了……”他故yì

说此一顿,想令那公孙繁干着急。果不其然,这公孙繁到底是耐不住性子,目光不断地打量萧依寂两人,现出疑惑神色。

“这两人是我的朋友,到了峰顶,我自是不会让他们乱跑,这点你放心。这样我总能过去了吧!”纳兰荀迫不及待地出口,话音还未落,便一招手,示意萧依寂和云落愁快些进去。

哪知,萧依寂的身形才一动,那公孙繁腰际一闪,恍然来到萧依寂身前,手臂一横,横眉冷视萧依寂,口中低沉有力地说道:“且慢!纳兰坛主,你是知dào

规矩的,今夜的口令!”说话之间,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萧依寂的俊面半分,甚至带着一丝打量的神色,傲然已极。

纳兰荀眸子一掣,挥了挥手,似是极不耐烦地说道:“我说,公孙繁,咱俩之间还用什么口令,你是不认我,还是我不认识你?来来,你问问这些守卫,有哪个他娘的不认我纳兰荀的?”纳兰荀心中不由暗泛怒火,知dào

这公孙繁是有意刁难他,心中思忖至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搅得他心烦意乱。

“哎,纳兰兄,不可让我难做不是,峰上的规矩你是懂得,没有口令,即便是总坛主亲自来,也没有用!纳兰荀,不会是把口令忘记了吧?”那公孙繁说到最后,阴恻恻地笑道,紫红面膛上却是显得极为诚恳。萧依寂不由感叹,这公孙繁亦是小人一个,难怪纳兰荀会与他结仇。

“这也是情理之中,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今夜第二道山门口令为:云气飘渺,峦黛竞秀,巅峰天下,江湖一行!”纳兰荀听他如此说,心念一转,立即赔了个笑脸,拱了拱手,谦然说道。

萧依寂一怔,这纳兰荀口中答复公孙繁的口令,竟完全与在第一道山门时的口令不同,心念一掣,不由暗自庆幸,幸而自己没有自作聪明在第一道山门就暴起发难。

“好像不对吧?”公孙繁口中戏谑地漫出一丝诡异的冷笑,那眸子中更是无不刻毒地打量着云落愁,不时发出啧啧声响,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公孙繁话音才落,纳兰荀赫然一惊,神色失措,迟疑了片刻,开口中喃喃低语,茫然地说道:“不对?不可能啊,这他娘的我不可能记错啊,口令,口令……不可能记错啊……”纳兰荀越是思忖,神情越是焦急起来。

“纳兰坛主,公孙坛主乃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就当真了!”云落愁倏地娇呼开口,樱唇轻轻碰出几个字,一泓盈盈秋水,顾盼生辉,朝公孙繁微微欠身,颔首轻笑,浅施一礼,呢喃柔声说道:“公孙坛主,既然已经看出我是女儿身,也就不要再刁难纳兰坛主了,能搬得动他这尊大驾,想必你也该有所耳闻,我的名字!今日之事,小女子拜谢了!”

未等公孙繁发话,就见云落愁再施一礼,娇靥泛起一丝娇羞,双瞳剪水,顾盼生媚,那娇滴滴的声音更是媚入骨髓,令人顿生酥麻之感。尤其施礼之极,云落愁的娇躯正对着公孙繁,挺拔丰腴的双峰,更是令公孙繁翻动了一下喉结,目不转睛地盯了上去。

纳兰荀一见公孙繁色眼迷离,气息渐渐大了起来,知dào

这公孙繁对云落愁动了心思,眸中当下闪过一丝冷芒,一种想要暴起发难的冲动,暗自在心底涌上来,强抑心中怒火,压低声音说道:“既然,是公孙坛主与我这大笨牛开玩笑,那么我就带他们两人上山了,公孙坛主告辞!”

说罢,缓步走至云落愁身边,一把将云落愁揽入怀中,冷冷地瞟了公孙繁一眼,剑眉微微一剔,似是警告。然而,一旁身侧的萧依寂,却全然不顾场中形势,卓然伫立,足上丁八,不时以眼角余光打量四周情形,尤其是在他身侧尚不足两丈的地方,立有一名护卫,长枪在手,目不斜视,仍是面无表情地立在一处,在他的腰际,尚配有一柄七寸宝剑,剑鞘以白鲨皮制成,剑鞘内心以普通白木制成,但在剑鞘之上,通身连云黑漆,柄配有珠彩宝石,耀眼生花,显得十分突兀。剑柄之上,乃是玉头首,上镂雕着一只吐纳仙气,腾云驾雾的入云龙,以一爪紧扣剑格护手,设计极为巧妙,能够将长剑紧紧扣在使用者的手上,防止巨大的对冲,长剑脱手而飞。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识破

萧依寂抬首上看,这名男子,年纪尚轻,最多不过弱冠年华,稚气未脱的脸上,仍是带着一丝疲态,虽是站立身体极为挺拔,却是下盘不稳,内力尚浅,虚若骨外。目光至此一顿,心头一喜,虽然他离他距离尚远,但仍是在他的控zhì

范围里,一旦有必要,他能够轻而易举将那护卫身上的长剑,归于己用,心念及此,才微微放下心来,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断喝:“纳兰坛主,且慢!”

断喝声才落,就见那公孙繁,脚下轻轻一点,肩膀一晃,便已是来到纳兰荀身前,挡住了去了。而他方才落脚之处,平白多出一个深有两寸的脚印,正是出自公孙繁的脚下。萧依寂不禁心头猛地一颤,着实没有想到这看起来的黑壮汉子,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公孙繁这一招轻功,非似他们所使的轻功,虽是同样以内力催动,却是将内力全部灌于胸口待发,脚下反倒不估计快慢,令自己能够在奔逃之间,以最快的速度反击,可见,这公孙繁实是心思缜密,神居城府的老练人物。

只怕是要骗不过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萧依寂心念急转,趁着那公孙繁与纳兰荀纠缠之际,暗凝功力于双掌,蓄势待发。

“纳兰兄,你看,今夜这山上事多,你也不急于这一晚见总坛主,不如我们到我舍下,小酌几杯如何?前两天我到山下打上来的好酒,可是还没有和别人喝过,不知,纳兰兄可否赏个兄弟这个面子?”公孙繁见纳兰荀面色立变,眸光一旋,立即憨声说道,似是对纳兰荀那带着杀气的目光毫不在意,嘿嘿笑了两声,似有深意地说道:“你看,今日有位姑娘在,又正值月色中天,天气晴好,正是喝酒的好时候,纳兰兄何时不能拒绝我啊!”

他口中话语不紧不慢,极为恭敬,尤其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是对纳兰荀劝说。然而,在他的背后,一双手凝着真气,伺意而动。

月华灯火下,总有些东西无所遁形,就像此刻公孙繁的影子,那么真切。就在公孙繁束在背后的双手,微微朝身后的护卫做了一个极为隐蔽的手势时,只听萧依寂蓦地发出一声厉叱:“纳兰,带她走!”话音未落,电光一敛,身形如烟。萧依寂的身形,宛如一道流星,身形之美,脚程之稳,仅是云步一旋,便出现那名护卫身边,快似闪电。手上轻轻一动,只听一声清越龙吟,健腕翻处,寒光如泻一闪,一柄极细的长剑赫然握在萧依寂的手中,剑身矮游一蓬湛蓝青气,萤萤飞洒,毫光大放。

旋即,萧依寂长剑一挑,迳奔那朝云落愁扑去的公孙繁,脚下轻点,尘埃不惊,轻功心法,出神入化,捷愈飘风,江湖中罕见其匹。连着踩了两个绝妙的旋步,便是出现在公孙繁的身后。公孙繁惊觉身后一阵劲风来袭,飞驰之中,微微侧目,却见萧依寂挟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冷剑,朝自己方向射来,霍然大惊,腰上一沉,身体横着飘出一丈有余,眉间一蹙,显示不知dào

面前这武功奇高的人是江湖中哪号人物。

他心念未毕,眼角余光一扫,萧依寂已是再次出现在他的身旁,毫不犹豫地刺出一剑,这一剑剑qì

激荡,剑啸很轻,轻到几乎没有剑啸,却是挺公孙繁神情一震,阵阵寒意犹如水银一般流泻,急速注入他的身体,令他感到阵阵不寒而栗,只觉一道奇快的剑光,飞扑而来,直至眼前,才恍然回神,仓皇之中撤步闪身,寒光贴衣扫过,惊得他汗如雨下,立时猛提腹内真气,飞身暴退了一丈有余,心中怒火倏地腾起,冷冷喝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敢对飘紫峰坛主动手?”

萧依寂听罢,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剑眉微剔,星眸之中蓦地爆fā

出一阵死气,一瞬不瞬地望着公孙繁,嘴角微微上扬,漫出一丝残酷的笑意,将声音压得奇低,犹如鬼魅:“杀你的人!”在他的心里,一种疯狂的想要杀人的欲望滋生出来,搅得他心烦意乱。不知为何,自从这一次来到潇城,他便神情恍惚,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是离飘紫峰的峰顶近,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强烈。

越是不安,他便越是想要杀人,此刻,公孙繁站在他的面前,自是心头一阵发冷。却见,萧依寂,手臂轻抖,剑尖轻颤之际,道道极细的剑光,已掩过皎洁月华,直朝公孙繁迳奔射去,萧依寂一连攻出九道剑光,看似十分简单,但其中暗藏着极为复杂的高招,挟着蚀骨冷焰,剑速之快,宛如道道咆哮的苍龙。公孙繁哑然失笑,仅是瞬息之间,那九道剑光已到近前,来不及多想,脚下一沉,点地而起,胖大的身形竟是掠地而起,飞身暴退。

几乎与此同时,萧依寂的长剑,剑尖一旋,挟着一团湛蓝色的磷火,直攻公孙繁的心脉。公孙繁已是被他逼得有些不耐烦,手中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以一双直欲喷出火焰的双眸,恶狠狠地瞪着萧依寂,似是在等待机会。然而,无论公孙繁怎样闪躲,萧依寂的长剑俱是紧紧逼着公孙繁的心脉,绝不会偏离半寸,亦是没有再进一分,在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玩虐的冷笑,更是令公孙繁笃定,这面前之人,完全是在戏谑自己。

旋即,公孙繁极力压制的怒火,不可遏制地爆fā

了出来,猛的一提胸内真气,蓦地将他与萧依寂的距离拉开,身形朝着树林边缘疾奔而去,捷逾飞矢,竟似一只孤雁,毫不费力,由护卫手中夺过一只花枪,健腕一甩,枪头颤抖不停,红缨更是抖动乱坠,至于令人眼花缭乱。未及萧依寂反应,那公孙繁胖大身躯一转身,花枪一挑,直到银线直朝萧依寂肩头挑去,这公孙繁乃是急怒之下发出一招,枪法极快,极狠,显是想要将萧依寂一招挑与当下。仅是瞬间,便已是到了萧依寂眼前。

“小心,公孙繁枪法极好!”战圈之中蓦地响起纳兰荀的提醒声,就见萧依寂神情自若,全然没有半分退畏,直到公孙繁的枪头几乎抵至他的心脉,他才冷冷一笑,旋身飞退,那枪头挑着他的残影而去,还未及萧依寂站稳,极其狠戾的第二枪便又到了身前。萧依寂心中着实是暗暗吃了一惊,完没有想到这看似五大三粗的公孙繁,竟是能将以柔,寸之劲为主的花枪,使到如此出神入化实属不易。

正是萧依寂分神之际,那第二枪便又到了,萧依寂挺鼻之中发出一声冷哼,以宝剑相格,只听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泛起无数耀眼的火花,萧依寂的身形竟是生生被震飞出去,直落在丈外,稳住身形,只觉手臂酸麻得厉害,右手虎口染满鲜血,险些长剑脱手而飞。再看公孙繁,身形已是落在了两丈之外,直撞在树上,才落了下来。眉宇间更是凝着色三分痛苦神色,丝丝鲜血由嘴角沁出,面色如土,说不出的狼狈,勉强试了几次,才踉跄着站了起来,惊愕不安地盯着萧依寂,不是地轻咳几声,显是瘦了极重内伤。

“如此高深的内力,你到底是什么人?纳兰荀,你勾结外人,欲登峰顶,到底是何用意?”那公孙繁不时以手遮住胸口,将逆流翻涌的血气强自压下,却是感到体内阵阵绞痛,撕心裂肺,额头上立时蒙上一层细汗,那黝黑的面目上更是凝着丝丝痛意,眸中冷意陡然,射向萧依寂。

“杀你的人!”萧依寂仍是轻轻开口重复之前的话,神色漠然已极,丝毫不顾虎口伤势,长剑一挽流星,旋即一道残影,挟着森森冷焰,直奔公孙繁心脉。

公孙繁心头一沉,花枪枪头猛颤,仅是甩手之间,连点七枪,以北斗之位,封起一道极盛光幕,电光掩目,交织着深厚而狠戾的真气涌动,竟硬是将萧依寂一手快剑,封了回去。萧依寂长剑追星,电光火石之间,一挽健腕,旋即变式为扫,手上力道亦是加重几重。旋即一手无匹剑光,振腕扫出,与那光幕相撞,穿云裂石般的巨响,震耳欲聋。

随着这声巨响,场地中央再次泛起无数耀眼夺目的火花,撞击的气浪宛若阵阵怒涛一般,向四下扩撒而去,险些将身旁几名伺机而动的护卫激荡得倒飞出去,以内力着于双腿,才勉强稳住身形。公孙繁亦是被气浪打的倒退了两步,惊魂未定间,只觉面前一道劲风,挟着森森冷焰,刺眼光芒中,萧依寂竟是挺剑刺来,剑速之快,奔逸绝尘。

公孙繁心头断然一惊,知dào

面前挺剑而来的这人,武功奇高,即便是自己将内力提升至极致,恐怕也绝非他的对手,眸中一掣,一个狠毒的念头便窜涌上心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束手就擒

就在萧依寂的长剑几乎贴到公孙繁的衣襟之时,公孙繁花枪一扫,反臂轻格,只听铮然一声巨响,竟是将萧依寂震得身形向后一委,而公孙繁的身形却是毫不停留地朝云落愁射去,云步玄妙已极,脚下生风,身形赫然一展,长枪已是抵在云落愁的肩上,随即,口中断喝一声:“不要动!”

“啊!”随着,公孙繁那一声断喝,传出一声惊诧已极的娇呼。

萧依寂游目之间,却见那公孙繁以云落愁相要挟,心头不由勃然大怒,猛地刹住身势,将攻出的一剑,生生收住,立即感到体内一阵血气大冲,剑眉微蹙,眉宇之间,立现三分痛楚,口中冷冷说道:“公孙繁,我当你也是什么英雄好汉,想不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能用的出手!”话中讽刺意味不言而喻,萧依寂此刻怒火中烧,若不是顾忌怕自己身份暴露,惹出更大的麻烦,他定会以流星赶月摘下公孙繁的项上人头,绝不有半点犹豫。

顾盼之间,心头犹疑不定,却见纳兰荀已是被五名护卫围在其中,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一股疑惑顿起,这纳兰荀口口声声对云落愁爱慕不已,此刻云落愁被俘,他竟能如此从容不迫,面色丝毫不显焦急,确是萧依寂没有想到。

然而,公孙繁见萧依寂刹住身势,更是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面现得色,口中以要挟的口吻说道:“放下剑,不然你知dào

后果!”最后一句话,口气尤为的重,似是怕萧依寂听不清,微微轻颤的枪尖向前一送,一道寒气逼人的冷刃,不偏不倚地抵在云落愁的香颈之上,雪肌映锋,更是显得那把长枪寒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一股阴冷地寒气,侵入云落愁的身体,令她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娇靥铁青,瓠犀贝齿紧咬着樱唇,一双寒潭秋水略带惧意地看着公孙繁。

“你敢?”萧依寂朱唇轻启,轻轻碰触略带杀意的两个字,星眸蓦地望向公孙繁,手上长剑剑尖一旋,置于身侧,一股暴戾的气息,直朝公孙繁笼罩而去。

阴冷恐怖的气息,沁入骨髓,却是令公孙繁肆无忌惮地发出一声嗤笑,花枪红缨微微一颤,便牵动着一声微痛的呻吟,在云落愁的香颈上,缓缓流下一抹刺眼的殷红,艳如罂粟,一双无助的双眸,顾盼盈盈,泛着泪光,射向萧依寂,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令萧依寂心头一震,微微有些心疼,握着长剑的右手,竟是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却听公孙繁继而阴阴笑道:“束手就擒吧,不然我会让她吃更多的苦头,这么一个美人,若是这张脸蛋废了,恐怕这辈子是不能在见人了!”

“公孙繁,你他娘的别动她,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对一个弱女子耍狠使手段,算什么本事?”萧依寂还未答话,便听身旁一声厉喝,宛若平地响雷,吓得萧依寂身形一颤,继而望向纳兰荀。此刻纳兰荀被五名护卫围在当中,已是双手垂下,放qì

了抵抗。见公孙繁对云落愁下手,心中不由怒火中烧,方才大喝一声。在他心中,云落愁就是自己的命,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无论他是不是对手。

仅凭这一点,萧依寂心头便是涌起一阵佩服,能够让自己出生入死的人,恐怕除了洛吟霜,此生不会有第二人,然而,想到这里,不由泛起一丝苦笑,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隐隐搅动着他杀意肆起的心,令他看起来,有些漠然,对于公孙繁的话,也是充耳不闻。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走到今天这步,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一个女子,情有独钟。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杀戮,只有杀戮才能活着,只有无情,只有无情,才能这个无情的江湖活下去。他从不知dào

,一个人知dào

他是萧依寂,还会去救他,全然不够自己的性命危险,那张绝美的娇靥,渐渐在他的脑海根深蒂固。如同云落愁,义无反顾的为了自己,甘愿陪自己来飘紫峰送死。

心念及此,已下念定,深吸了一口冷气,凄然将手上长剑轻轻一松,叮叮两声脆响,长剑应声落地。旋即,萧依寂神情一变,卓然而立,潇洒已极,坦然自若地道:“放了她!”

公孙繁以为萧依寂就范,不由面上大喜,口中狂妄地大笑,道:“说,你们是什么人?和纳兰荀串通好了,上峰顶做什么?”去见,公孙繁此刻身体因为狂笑而轻轻颤抖,设非他手握长枪,抵在云落愁的香颈之上,直欲笑弯了腰,眸中嘲讽的神色,更是令他看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落入你手中,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萧依寂星眸一掣,瞟了公孙繁一眼,鄙夷神色立现,口中豪气干云地说道,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表露无遗,剑眉紧蹙,深邃的星眸中,仍是显得极为漠然,似是不带一丝情感,但在他的胸内却是翻江倒海,无法平静。纵然他从弃剑那一刹那,就将自己的生死抛诸于外,却仍是极为甘,他以为他会死在楼天涯,戈莫月,甚至狼剑手中,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这小小的飘紫峰上,葬送自己的性命,让他怎能平静得下来?

他思忖之中,就听耳畔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叱,声音铿锵有力,却又十分动听,宛若黄莺呖语:“公孙繁,你如果想知dào

我们是什么人,最好带我们去见总坛主,他自会告sù

你,我们是什么人。如果你要现在杀了我们三人,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你觉得这坛主之位你能继xù

当得下去,你便下手。我若是眨一下眼睛,我下辈子跟你姓!”

萧依寂星眸电掣,却见云落愁娇靥凝霜,阴沉已极,口中声音压得奇低,却十分沉稳,说话之间,那神色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骄矜已极,明眸不曾看顾公孙繁一眼,说到最后,琼鼻之中,发出冷冷一声娇哼,似是十分生气。

“小娘们儿,你给老子玩这套还嫩了点!”公孙繁先是一怔,随后便发出一阵讥讽的嗤笑,冷冷叱道:“别说你什么都不是,就算是天下第一现在落在我手上,也得叫我一声爷。还想见总坛主?做梦!”

“那你就动手吧!”云落愁娇呼说道,声音极柔,媚入骨髓,神情冰冷直透过一双秋泓,轻蔑地看着公孙繁,一瞬不瞬,不时樱唇唇角,泛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那公孙繁自是不傻,听闻云落愁如此说,纵然表面上仍是不依不饶,心中却是紧忙盘算,猜测着云落愁和萧依寂的身份。方才与萧依寂交手,他便悚然大惊,知dào

这萧依寂非是普通江湖人物,这时,云落愁傲然神色,根式顿时令他心中起疑,紫红面膛倏地一沉,良久,心念一转,仍是讥笑道:“等我知dào

你们是什么人,我看你们还怎么在我面前装清高,来人,把这三人捆了,抬上峰顶,给总坛主发落!”

随着公孙繁一声断喝,蓦地在公孙繁身后,响起数声暴喏,随即几名护卫将萧依寂三人,捆绑扎实,由公孙繁亲自,带着护卫,押送三人。

一路相顾无话,萧依寂抬首看一眼偏西的月色,经过这一耽误,恐怕已经快到了四更天,不由心中升起一丝颓然,苦闷若失。眺望峰巅,隐约可见,峰顶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直欲染透半边夜空,红彤彤自成一片。此时,夜风更为疾劲,吹得松枝摇动,厉啸惊心,尤其,在高耸密峙的苍松古柏掩映下,隐约可见远处团团绿光磷火,飘忽游动,时明时灭,更是陡添恐怖气氛。目光一扫下来,他才发觉所处位置,尚离飘紫峰峰顶,有较远距离,若是以现在公孙繁押送自己三人的速度,到达峰顶,必是天一放亮。

心念及此,目光游移,灵智飞旋,体内真气阵阵暴,动起来。萧依寂一面跟着公孙繁的脚步,一面暗暗催动真气,飞速的在体内蓄积,怎奈几次尝试之下,都未能成功,反倒是惊动了公孙繁。

公孙繁疾步之中,惊觉身后有异,转首掣目,意味深长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嘴角漫出一丝刻毒的笑意,冷冷说道:“别挣扎了,就算你是神仙下凡,这绳子你也是挣不脱的,我劝你省省力qì

。若是到了峰顶,总坛主不认识你们,就别怪我公孙繁心狠手辣了!”经他这一提点,萧依寂才注意到,捆绑自己这根绳子,着实有些门道。这根绳子足足粗有两指,乃是由苎麻而成,然而在这麻绳之中,月华相映下,反射出点点银光,萤萤飞洒,显是之中加了极细的钢丝制成,韧性极好。萧依寂这才恍然,方才自己暗自用了几分力道,想要冲破这种绳索的捆缚,的确是轻了几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脱逃

“公孙繁,你他娘的等着,老子就是死了,黄泉路上寂寞,也得拉你一个垫背的!”纳兰荀面色铁青,心中怒极,竟是升起一丝和公孙繁同归于尽的心思,怎奈自己此刻被捆缚,也只能说说空话罢了。

公孙繁自是知dào

,心头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大喝一声:“快走!”说罢,脚下一旋,掠地而行,脚下轻划浅草,以极高的轻功心法,疾驰如飞。身后那几名押送萧依寂的护卫,也是不由加快了脚步,急追了上去。

这一队人,尽展轻功之下,天地旋飞,松石倒逝,奔逸绝尘。公孙繁仅是片刻,便足足领先了一丈有余,反倒是萧依寂跟在了最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名携枪护卫,神情冷漠,小心谨慎地打量着周围动静。萧依寂微微侧目,星眸一种倏地闪过一丝冷芒,趁着公孙繁脱离队伍之际,缓缓运转腹内丹田真气,功集双腕,暗蓄待发,转首一看,飘紫峰的山门,已经隐约可见,心头不由一喜,倏地刹住脚步,冷声喝道:“公孙繁,就送我到这里好了!”

“了”字出口,萧依寂久已蓄满功力的双腕,赫然暴涨,随着他体内真气飞速的流转,战气滋生了起来,蓦地犹如磅礴的巨涛,狂涌而出,只听萧依寂口中发出一声强抑的厉啸,那捆缚在身上的绳索,犹如灵蛇一般,滑落他的身体。

萧依寂才一脱离绳索的束缚,身形未停,迳奔尚未反应过来的状况的公孙繁,脚下生风,捷逾一道流星,电掣之间,健腕一翻,出手如电,疾点公孙繁身上三处大穴,以浩瀚的内力,由指尖灌入公孙繁的身体,指力一催,公孙繁只觉其痛难忍,想在使出一分力qì

也是不能,掣目转身,自是吓得心胆俱裂,惊恐万分地看着萧依寂,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体内难忍的剧痛打断,却听萧依寂阴冷地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他!”蚀骨的冰冷,令公孙繁几乎感到窒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攥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令他感到阵阵心惊。

那六名护卫立时惊诧得哑口无言,难以置信地看着萧依寂,不时顾盼相视,俱是带着几分惧惮之色,能将飘紫峰白虎坛坛主公孙繁一招擒下,这到底是何等人物?尤其萧依寂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势气,即便是江湖高手,亦是罕有其匹。良久,才听其中一名护卫,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声音颤抖着说道:“你是……什么人……可知dào

,飘紫峰是何等地方?……放了公孙坛主,我们不动就是……”那名护卫,见萧依寂似是不耐烦地剑眉一皱,翻手上扣,不偏不倚拿住公孙繁的哽嗓咽喉,就欲发力,不禁吓得失声惊呼。

“放了纳兰荀他们,你们两个,把你们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萧依寂星眸目光一旋,诡异神色立现,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旋即,遥手一指在他身后伺机而动的两名护卫。

那两名护卫面色一沉,相顾一眼,微微有些不知所措,提起的双手放在腰际,在没有任何动作,心慌意乱地看着萧依寂。沉默半晌,才缓缓将自己的衣物,脱了下来,放置在一处,怯懦地盯着萧依寂,等待他发话。

“滚!”萧依寂口中蓦地一声厉喝,星眸微旋,眸中狠戾神色立现,暴怒的气息,几乎令那六名护卫身形一颤,俱是瞟了一眼公孙繁,立即疾步倒退,显是怕萧依寂伤害公孙繁。

“就算你上了总坛也没有用!”待那六名护卫走远,公孙繁面色涨红得厉害,几乎从喉咙中嘶哑地挤出几个字,胸口起伏十分明显,显是萧依寂的手上发力,扼住了他的呼吸,直停了片刻,才又恨恨地说道:“没有总坛山门的口令,即便是你到达峰顶,也绝对进不去!”公孙繁说此话时,神情似是骄矜,却又十分痛苦,几乎一字一顿说完,便气喘吁吁,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瞬间毙命的感觉,令他心胆俱裂,想要极力回旋,笃定为此,萧依寂也会留他一条性命。

哪知,萧依寂听罢,不由不屑地冷冷一笑,朱唇轻启,淡淡地出口:“你不想死?你忘了,纳兰荀也是飘紫峰的坛主!”说着手上猛一发力,只听公孙繁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传出喉头不断翻涌水声,他的身体猛烈颤抖,挣扎着想要将萧依寂的手掰开,却仅是徒劳。他怎能不知,越是挣扎,他消耗得体力就越是巨大,越是将他往死亡线上再送上一程。

然而,窒息的感觉,几乎令他绝望,眼前渐渐发黑,口中不断吐着白沫。然而,萧依寂仍是不为所动,漠然地看着公孙繁,甚至在他泛着冷辉的星眸中,带着一抹残酷的笑意,公孙繁这等人,在他眼中,必须诛杀,没有半点情有可原。旋即,他手上再次缓缓发力,力量罕匹,他的眸子渐渐冷了下去,冷冷地看着公孙繁垂死挣扎,他的心里阵阵发笑,仍是一个杀惯了人的人,却害pà

死亡,他甚至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件事情更加的可笑。

心念及此,扣在公孙繁哽嗓上的三根指头,暗凝真气,蓦地一错,只听那公孙繁的脖颈,传来一声脆响,旋即一行鲜血汩汩流了下来,那公孙繁低声一嘶,力qì

尽散,抓着萧依寂手臂的双手,继而垂了下来。萧依寂鼻中发出一声冷哼,鄙夷神色立现,手上随意一置,那公孙繁的身体竟是宛如无骨一般,被他抛上半空,划过一条细线,落在站外,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你速速带云姑娘下山,我取得药引,自会离开。!”萧依寂转首说道,顾也不曾顾得两人一眼,一面穿上护卫服饰,一面又低声说道:“今日之事,我萧依寂铭记在心,若是这一次侥幸未死,他日必当涌泉相报。”说罢,朝两人深施一礼,抬首看了看时间,心头一惊,知dào

不能再有半点耽搁,便欲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云落愁蓦地发出一声轻咛,娇靥立沉,一双寒潭秋泓,微带愠色地看着萧依寂转身的背影,口中冷冷叱道:“没有我,即便你上得了这飘紫峰总坛,恐怕想要全身而退,也是痴人说梦!”

云落愁娇叱未尽,萧依寂脚步一顿,似是舒缓了一口气,毅然说道:“你们帮我的已经够多了,上一次,已经让你在凤羽呆不下去了,难不成,这一次,又要让你辛辛苦苦弄起来的锁云楼也呆不下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需yào

任何人!”他话中之意,十分明确,那冷峻的面上,不带一丝笑意。

“就因为碎月?”云落愁缓缓出口,幽幽地说道。旋即,轻移莲步,手上银铃碰撞的响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仅是一旋,她的娇靥便出现在他的面前,温柔如水地看着萧依寂,那明眸之中,满是心疼神色,倒着实令萧依寂一惊:“你一直认为碎月是因为帮你才落得今日地步,所以,你才这样不顾性命地想闯上飘紫峰,得到金银果,回去救他!如果我告sù

你,我也是为了一个人,才想上飘紫峰的呢?”

云落愁说着,不由得低声哽咽啜泣起来,看着萧依寂的那双明眸之中,涌满泪水,红了眼眶,一副柔弱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太危险了,我不想你跟着我冒险!我本就是该死之人,生死对我来说,没有太多的意义,可你不同!”萧依寂将目光不自然地置于不远处,口中冷然地说道,丝毫不容缓和,悲恸冲天,星眸点点摇动的漠然,令他看上去,身形消瘦得如同一根蒲草。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你再在这里磨磨蹭蹭,只怕飘紫峰上已是有了戒备!”云落愁明眸顾盼之间,对萧依寂的冷漠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樱唇嗡动,轻咛地说道。

她的话,的确是令萧依寂身形霍然一震。他知dào

她的话不假,自己方才对那六名护卫的确是动了恻隐之心,不由泛起一丝苦笑,他甚至不知dào

自己从何时变得如此善良,优柔寡断,倘若平日,那六名护卫必死无疑。也许,因为一个人,一个他想要逃避,却又舍不得的人。

沉吟良久,他才动作僵硬的微一颔首,以奇低的声音说道:“那好,你必须答yīng

我,一旦我暴露身份,立kè

跟纳兰荀离开,不许有半点犹豫!”他这话才一出口,不禁就是一怔,脑海中恍然现出洛吟霜巧笑倩兮的绝美娇靥,正是刁蛮已极地看着他,明眸顾盼生辉,似是一潭秋水,牵动着他的心神。心念及此,不由发出一声喃喃会心的笑声,电光火石间,他竟将云落愁错以为是洛吟霜在身边,旋即,星眸一旋,意味深长地瞟了云落愁一眼,嘴角嗡动了几下,抱歉的话却是强压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朱雀坛主

“放心,我不会让你暴露!”云落愁娇靥凝霜,似是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温柔已极地看着萧依寂,顾盼浅笑,一抹爱意,丝丝展现。

“走吧,我会帮她安全带出来!”纳兰荀最是见不得云落愁这娇艳动人的模样,暗暗含妒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冷哼一声,大步朝着飘紫峰大门走去,自是不顾萧依寂是否跟了上来。

萧依寂心头终究一沉,那丝一直不安的感觉,倏地释然。他不惧死亡,但是碎月的性命,此刻,在他的眼中,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重yào

,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加感到不安。他是个奇怪的浪子,浪子没有太多的感情,只凭自己的喜好做事,突兀地出现一种深深的责任,压在肩上,仍是让他看起来,有些慌乱,甚至有些幼稚。

他心中极为清楚,以他今日重伤在身,想要如血洗神风山庄一般,得到金银果,只怕是痴人说梦。心念到此,电掣一转,灵智飞旋,脑海中立现清明。随即,步子一旋,跟着纳兰荀走出树林边缘,一面橙黄色,高约两丈有余的宫墙出现在他的面前。萧依寂游目一看之下,惊得目瞪口呆,险些脱口惊呼。

萧依寂胸内暗自旋起一股真气,灌于双臂,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面景象,一片金碧已是令人惊叹,最令萧依寂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树林一侧,一条宽约数丈的山道,迎接着那宏伟的山门,高约三丈,气势磅礴,青砖琉瓦,三间四柱,巨大的朱漆门,迳向两侧大敞四开。在那大门两侧,八名护卫,分立在两侧,目光炯炯,身着蓝呢剑氅,手中压着单刀,环视着山门前的情形。

萧依寂抬首上看,这巨大的宫墙,又下方火把映照,显得通透晶莹,似是能泛起道道波光,盈盈挥洒,山门上,共是插着一十二只火把,萧依寂怎能不知,者一十二只火把,代表着十二种不同的信号,然而,不管是那一只火把熄灭,都会立即由总坛中的人,出来查探。这样看来,他要想硬闯飘紫峰的念头,更是连最后一丝也打消了。

火光冲天,强劲的山风,将这峰顶火把,摇曳得忽明忽暗,大有熄灭之势,却仍是亮如白昼,照的大地上,落针可见。脚下浅草凝气薄薄雾气,经过灯光照射,竟是泛起盈盈光辉,好不漂亮。

“你看!”云落愁明眸圆睁,惊诧已极地望着墙内不远处那座巨大的宫殿。萧依寂举目一看,只见墙内崇屋栉比,耸楼雕阁,一色金黄琉瓦,俱是朱漆画栋,在皎洁弦月映照下,光华闪闪,愈显得金碧辉煌,焕彩流丹,一派威严气势,更是凸显出来。

这巨型宫殿般的建筑,想必就是总坛,通身以雪白的水晶石打造,晶莹剔透。萧依寂心中默数,直数到第七层,再一摊手,便见一勾弦月,挂于偏西夜空,周围沙星如盘,略显暗淡。还未及萧依寂心中思忖完毕,便听那山门之中,蓦地传出一声厉叱:“什么人?”

这一声娇叱,惊得萧依寂神色一滞,哪曾想到,这最后一道山门,竟是一名女子镇守,不由目光微掣,星眸立即朝纳兰荀投以询问的目光。

纳兰荀亦是一惊,面色立变,嘴角嗡动,将声音压至最小,不由发出一声惊叹:“不好,怎么是她?”旋即,纳兰荀朝那山门似有顾忌地瞥了一眼,怨声说道:“这女人,乃是飘紫峰朱雀坛坛主,名字唤作:尤红香。与那公孙繁交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是知dào

公孙繁已经被我们给杀了,只怕今日努力全然白费了!”

纳兰荀话音未落,萧依寂心中便已经有了几分眉目,恐怕这一关也不容易,继而再次望了一眼偏西的月色,心中一横,朝山门疾驰而去。

到达门下,八名蓝呢剑氅护卫,俱都注目肃立。

萧依寂飞驰之间,凝目细细打量着八名护卫的衣着武器,虽然与他身上所穿之物,大同小异,却仍是在做工和材质上,有些细微的不同,尤其那八名蓝呢剑氅护卫手中提着的单刀,上面刻着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头,颗颗利牙,俱是可见。但雕工却不如他方才使用的那柄剑,想来,这几人是不如方才那些护卫身份高的。思忖至此,本想谦和地点点头,继而想到这飘紫峰的几名坛主也好,堂主也罢,对属下的高傲.索性昂然走进门内,顾盼自雄。

进人山门一看,只见一条笔直石道,直通深处,在右松林中,俱是木制房屋,木条式的小窗内,无有灯光透出,显然妖道的门徒尚未入睡。这时,不知由何处,掀起一阵妖风,直吹得狂沙四起,松涛厉啸惊心,夜枭更是连连凄嗥,显得尤为恐怖,令萧依寂暗凝的真气,更是蓄势以待,身体绷紧,翻掌置于身侧,继而才有朝那巨型宫殿疾疾飞奔。

就在这时,身后蓦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问:“什么事,这么晚还要上总坛?”

萧依寂心中一惊,转首一看,一个身罩长襦,内衬锦缎水袖长裙的女子,赫然出现在眼前。但见这女子,年约二十五六,面容姣好,娥眉凤目,小巧的樱口,正微微张着,神情诧然地打量着萧依寂,见萧依寂见她不拜不扣,更是怒声说道:“你这小小护卫好大胆子,见了我竟然不施礼?”萧依寂不禁,哑然一惊,显然,面前这名风姿卓越的女子,就是纳兰荀口中的朱雀坛坛主:尤红香。万没有想到,这尤红香,竟也是一名国色天香,天生丽质的绝色。

“属下见过尤坛主,这么晚还上总坛,是有要事向总坛主汇报,乃是公孙坛主亲自发话,属下心念此事,所以忘了礼数,还请尤坛主不要见怪,属下领罚就是!”萧依寂星眸一震,佯装诚惶诚恐地朝那尤红香深施一礼,继而说道:“尤坛主,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倒也苦了!”

尤红香一听,立即举目向萧依寂望来,两道目光,宛如两道利刃,似是要看透萧依寂的底细。萧依寂剑眉微微一蹙,知dào

那尤红香想必对自己方才那番话,起了疑心,不由得悔意翻然,自己明知这尤红香和公孙繁交好,却是言明自己是来朝总坛主传递公孙繁带来的消息,心念及此,束在身后的拳头,直捏得咯咯作响,渐渐泛红。

那尤红香反应冰冷,木然不动,但两道利刃目光却更亮,沉吟半晌,才由小巧的樱唇中,发出一种近似沙哑地声音,粗如男声:“你可是有公孙坛主的手令?”她声音奇低,宛若来自地下,飘忽得如同鬼魅,一双凤目,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萧依寂,傲然已极地等着他的回答。

尤红香话音未落,萧依寂心头便是一颤,翻掌便欲出手。几乎与此同时,却听山门处,隐隐传来衣袂破风声,正是纳兰荀与云落愁,人未至,便听纳兰荀那憨声,响彻林间,朗声大笑道:“尤坛主好久不见了。”

尤红香蛾眉一挑,娇靥立沉,立即罩上一层冰冷的寒霜,冷冷说道:“什么风把纳兰坛主吹上总坛了?听说,你不是迷上了个歌姬,不肯回来吗?”话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尤红香这一番话,立时让纳兰荀心中怒火中烧,眸子不善地瞪了尤红香一眼,鼻子中发出一声闷哼:“那是我的事,何况这一次,是总坛主亲自叫我回来的,就算我再不愿意回,也不能辜负了总坛主的一番心意不是?”说着,他阴测测地冷笑起来,面对尤红香那气得铁青的娇靥,胸内感到一阵无以比拟的畅快。

尤红香哪里不知纳兰荀打得注意,碍于纳兰荀也是一方坛主,自己也是没有办法。心中盘算良久,蓦地凤目笑意盈盈地遥手一指:“难道是山下出事了?”

萧依寂这才惊觉,方才杀公孙繁之时,血迹沾染在袖口,还未全干,殷殷血迹,在这皎白月色里,愈发显得突兀。那尤红香越是紧逼,萧依寂强抑的杀念,便如同一蓬跳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胸口,渐渐盛极。

“哦?也难怪你还不知dào

,水世瀚守卫的第一道山门,已经被人攻破了,两个武功奇高的男人,恐怕现在已经攻上第二道山门了!”纳兰荀先是一怔,微微侧目,见神色的云落愁朝他微一颔首,明眸生辉,才心念一定,继而又道:“这两人恐怕是十分清楚我们的情况,他们是以山下假装喝下迷魂酒,骗过了水梦珍他们,被刘乐天刘香主带人抬上山来的。才到第一道山门,那两人就将堂主水世瀚打伤,可怜刘香主,一把年纪,命丧于此,尸横遍野。现在,这两人怕是已经攻上第二道山门,与公孙坛主交战起来,我乃是助他逃出,这就速速上来禀报总坛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飘紫峰大殿

纳兰荀话说之间,神色极为正经,口中之话说得煞有介事,竟是听得那朱雀坛坛主尤红香,面色一沉,半信半疑瞟了一眼纳兰荀,隐隐之中焦急神色立现,显是心中吃不定主意,却又十分担心爱郎公孙繁的安全,微微迟疑了片刻,继而蛾眉一剔,冷声问道:“那二人可是已经攻上公孙把守的第二道山门?”

“不错,正是!”纳兰荀应声回答,嘴角不由旋起一丝笑意,佯装对公孙繁十分关切,神色苍然,目中一悲,喟然苦叹了一声:“哎!虽然我与公孙坛主往日有些怨隙,平日里也是针锋相对惯了,一想到他现在生死未卜,我心里也是万分的不好受!若是公孙坛主不幸惨死,我定要将他的灵位供于堂前,一日三炷香相拜!我这就叫人去禀报总坛主,让他老人家定夺!”

说罢,急忙朝萧依寂两人一挥手,眸子一掣,断喝道:“你二人速速去通知总坛主,越快越好,再晚,恐怕公孙坛主就要支撑不住了!”纳兰荀此番话语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却是偷眼观瞧那尤红香的反应,显然这番话是故yì

说给尤红香听的。与此同时,纳兰荀的手,束在背后,微微轻摆,示意萧依寂快走。

萧依寂的身形才一动,尚未飘出一丈,便听身后爆出一声厉喝娇叱:“等等!”

萧依寂心头猛地一悚,体内战气瞬息之间达到顶峰,星眸冷意翻然,微微侧目,旋着一抹杀意,却听那尤红香娇声疾呼:“纳兰荀,你这就去禀报总坛主,我带人先下山去接应公孙!”

尤红香娇呼未绝,玲珑有致的身形一展,衣袂飘飘而动,脚下轻点,口中娇叱一声:“都跟我来!”旋即,迳奔山下之路冲去,丝毫不容许有任何缓和。

纳兰荀注视那尤红香的娇躯,纤影几闪,便没了踪迹,立即转首沉声示意:“快走,要不了多时,那尤红香必是能够猜到几分端倪,我们必须要赶在事情败露之前,拿到金银果!”说罢,朝那富丽堂皇的巨型宫殿遥手一指,眸中不引人注意地掠过一丝悲然。走出这一步他便在没有任何办法回头,无论萧依寂是否暴露身份,加害同门,这不忠不义的罪名,他是背定了,心念及此,他怎能不难过。

纳兰荀知dào

和尤红香不用多时便能够猜到这其中的梗要,此刻断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索性向云落愁,萧依寂一挥手,沉声喝了声“走”,展开轻功,飞身向深处驰去。

越是向巨型宫殿的方向疾驰,来往之人,越是多了起来,人声渐起,脚下泥泞不堪的路,也渐渐变得干爽起来。萧依寂环顾四周,这时景象已与方才不同,一路上山,山道两侧俱是古柏参天,奇松怪石点径,树林之中,更是十分湿滑,甚至有些地方荒草及膝,荆棘铺路。但从一进入这峰顶最后一道山门,青石铺路,十分宽敞,道路两侧立着巨大的火盆,火盆之中熊熊大火,燃得正盛,峰顶夜风更是尤为疾劲,直吹得大火摇曳,一股干裂得焦糊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设非萧依寂早有准bèi

,以内力控zhì

住呼吸,险些被这滚滚飞烟,呛得不住干咳起来。

只听身侧的云落愁不住的咳着,以眼角余光一旋,却见云落愁那明眸微微泛红有泪,必是因为这浓烟所致,不由压低了声音,关切地问道:“云姑娘,你没事吧?还疼吗?”萧依寂话语之间,微微一顿,俊面一红,嘴角直启合了几次,才问出声来,星眸置于云落愁的香颈之上,血色极深,已经枯涸,凝脂玉肤上,已是结了厚厚一层血痂,脉搏跳动起伏着,牵动着萧依寂的心。

云落愁只是摇了摇头,娇靥立现几分惨白,平静了一下呼吸,明眸浅笑盈盈,才娇声说道:“没事,走吧!”

萧依寂三人疾步而行,不知由何时起,去往巨型宫殿方向的人越来越多,无论男女,一律身着长衫,外罩剑氅,只是胸前图案不同,有些绣着龙凤,有些却是飞禽,游目一望之下,萧依寂不由一怔,这些人总是脚步急冲冲朝宫殿方向,面上却是无丝毫表情,目光呆滞,月色映照下,惨白得宛若死人。

“我们快追上去!”纳兰荀一见这些人,心中不由一喜,立即朝萧依寂低声说道:“混在这些人当中,我们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萧依寂唯一点头,三人立即散入这些门徒之中,犹如水如汪洋,萧依寂几次想要游目顾盼,都未能发xiàn

云落愁的下落,仅能依靠隐隐从云落愁身上散发的幽香,才能判断。复行片刻,一座其实磅礴的巨大宫殿出现在萧依寂面前,威严华庭,直欲令萧依寂感到一阵阵出自心里的颤栗。

那一座巨型宫殿,朱漆画梁自是不说,以石木相结合,金丝楠与水晶石掩映之下,相得益彰,华彩熠熠,好不雄伟。尤其,这座巨型宫殿以琉瓦覆顶,在这座巨型宫殿下方,围着宫殿四周嵌着无数夜明珠,大有一握,小则如豆,毫光大放,直照得整座大殿,堂皇富丽,火树银花,似是在整座大殿外侧,裹着一层淡淡薄雾,矮游在大殿周围,令人惊叹不已。

大殿殿门亦是由水晶石打造,却是与殿外宫墙不同,自成一色,毫无半点瑕疵,竟是由一整块水晶石,打磨,再由中间以强dà

的剑法劈开而出,断面极为平整,足可见制作此门之人,必是武功极为高强的世外高人。一对金色兽头铺手,兽口大张,四颗尖利的牙齿,令人一眼望去,有些狰狞,威严气势十足。殿门之上,挂着一块血玉匾额,色泽艳丽异常,仿若沁血,点点辉光飞洒,上面铁画银钩,极为飘逸地刻着三个大字:飘紫峰。

在这大殿周围,种满了翠竹,高入云霄,夜风一过,沙沙作响,倒也有几分惬意之感。在竹林之后,隐隐泛起粼粼湖光,尚传来潺潺水鸣,想必竹林之后必是有一湾水潭,仅凭这一点,萧依寂便更能确定,这飘紫峰的总坛主,是个隐于世外的老怪物,绝非寻常江湖中人可比。心念及此,不禁灵智极快速地飞旋起来,猜测着这飘紫峰的总坛主到底是哪路神仙,竟是由如此大的本事,能在陌红楼属地旁,安安稳稳带上这么多年。

那些门徒走至大殿门前,便如石木一般,分立两侧,神情肃穆,低眉垂首,方才喧闹之声,立时戛然而止。萧依寂这才发xiàn

,这宫殿门前,尚有台阶,心中暗数下来,竟有一十一阶,萧依寂不由口中轻嗯一声,剑眉微蹙,一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久挥不散。这殿门台阶最是讲究,寻常山庄院落,不过三阶而已,即便他陌红楼,不过七阶,当日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到流云殿,大殿门前也才不过九阶,这小小的飘紫峰,竟是用了一十一阶殿前长阶,心念及此,背后爬起一丝寒意,单手束在背后,暗暗凝聚真气,没有落痕剑在手,只有这样,他才能略微感到安心。

直到登至第七阶,大殿之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云烟雾霭缭绕,散发着淡淡馥气,宛若仙境。这大殿之中,灯火通明,九根白玉莲花柱,以九宫锁龙只位排列,每一根白玉莲花柱上,又嵌着一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九颗夜明珠大放异彩,将飘紫峰大殿点缀得焕彩流丹,落针可见。

萧依寂觑目一看殿上,灯火耀眼,在那大殿中央,赫然是一面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绣着一只目光凛冽,威严施压的豹子,利齿外露,腰际微微后撤,豹头高昂,傲然地俯视着大殿中的一切。在那屏风之前,已色杏黄,正中悬着黄幔,黄幔下是一张闪闪发亮的黄缎云床。

黄缎云床两侧,分别放着四张锦帔圆椅,此刻,圆椅之上,赫然坐着四名男子,年纪尚轻的不过才年值加冠,年长得却是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在这四名男子胸前,俱是以金丝银线绣着一阴一阳,位置颠倒的两条鱼,环抱嬉戏,两条鱼嘴之间,以跳针手法,缝制一颗拇指大小的黑珍珠,虽是罕见之物,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已是显得有些暗淡。这四人虽是年纪不同,但那神情却是如此的相似,俱是十分冰冷,且不带有一丝情感,目中神色极为恭敬,坐在锦帔圆椅之上,似是入定,对殿门外的事,自是不曾看顾一分一毫。

萧依寂心中有所顾忌,几次想要走近大殿殿门一看究竟,都被自己的理智说服。看着那九根白玉莲花柱,他心中再次出现了陌红楼大殿,和流云殿大殿的情形,一个是杀局,一个是困局,纵是出己还没有看出这飘紫峰大殿的布局,想来也绝不会比这两处布局差到哪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 贵客

萧依寂正心念间,蓦较一阵悠扬悦耳的音乐,逞由大殿中传来。旋即,只听殿内传来一声洪钟巨响,气浪翻飞,夜风相冲之下,旋起一阵妖异的旋风,直吹得竹林摇动,沙沙有声,绿叶纷纷落下。

萧依寂还未辨别声音出自大殿哪里,便又紧接着连连响了两声。撞钟之声,若雷贯耳,响彻云霄,在这连延起伏的山脉中,一声声回响,历久不绝,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愈加有些萧索,苍然冰冷。

“咣”然一声巨钟大震,殿前数百徒众,同时高举双手,面色崇敬神色,仰天高呼:“恭请总坛主!”这一声高呼,大啻焦雷,加之“咣”然震耳的钟声,更易得气势雄壮,震人心弦。

萧依寂心中正感疑惑,只听大殿黄幔之后,传来一声娇弱小童得朗声大呼:“总坛主驾临,降福群伦!吾门弟子叩伏!”这声音极尽空灵,纵然口中语气稚气未脱,却着实沉稳老练,仅从声音萧依寂便能够辨别,这说话之人,年纪尚轻,内功修为却是已经达到同龄之人不可比拟的深厚。

随着这一声大呼,萧依寂身侧门徒,皆是一同俯身跪拜,萧依寂仅是星眸一旋,立时心头大震。这飘紫峰的门徒,竟是双膝叩伏,这倒是萧依寂万万没有想到,数百门徒目光恭敬,抱拳于胸,仰首崇敬已极地望向大殿之上的云床,口中异口同声地吟念着:“飘紫峰千秋,世以敬畏,永无休止,恭请总坛主降福!”

萧依寂身形一滞,到底稍是晚了半步,仅是略略屈膝,却没有跪倒,游目打探着大殿之中的动静。但见,八个提着长链香炉的小童,迳由黄幔之后,缓缓走了出来,模样清秀俊朗,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傲然地扫视殿外,眉宇之间,更是透着隐隐不屑神态。这八名小童才走至云床两侧,脚步一收,卓然而立,长炼香炉之中,袅袅烟雾,立即缭绕在云床周围,灯火映照下,霞光熠熠,似真似幻。浓郁的馥气,藉着夜风,荡在大殿门前,幽幽茶香,沁人心脾。

紧接着,人影一闪,云床上巳多了一个身穿紫缎绣金长袍,衣襟之上,嵌有雪白貂毛,不带一丝杂色,显是上好雪貂制成,雪白长发的老者。但看这老者,头戴水火冠,冠首之上,嵌有一颗碧绿翡翠,翠绿欲滴,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再看着老者,年逾古稀,修眉细目,双腮内陷,白净面皮,设非他雪白长发,未曾遮掩,几近极为最多不过不惑而已。

只见那老者手持金丝拂尘,盘膝而坐,两道摄人精光,宛若两柄利剑一般,铮然一扫,一闪而逝,想是已经合上双目,丝毫不在乎殿外跪伏之人。

倒是那八名小童之中,最前面一位小童,眸中注视萧依寂许久,不由神色傲然,遥手一指,口中厉喝道:“你怎么不跪?”

这一声厉喝,着实是令殿前数百名门徒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那小童口中所诉之人,到底是谁。纷纷相互顾盼,低声议论起来,顾盼转身,大殿门前,变得喧闹无比。混在人群之中的云落愁一见萧依寂已是站上了台阶,不由又惊又急,暗暗埋怨萧依寂为何要站在前排。饶是她云落愁再冰雪聪明,此刻也是毫无办法,气得她暗自跺脚,贝齿紧咬着玉牙,明眸连连朝萧依寂示意。哪知萧依寂的心思全然都在大殿之上,剑眉紧蹙,冷峻的面上不带有一丝笑意,星眸望着大殿之上一瞬不瞬,似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完全没有在意朝他使眼色的云落愁。

云落愁尝试了几次,不禁略微顾忌地朝四下瞟了一眼,朝萧依寂的方向,缓缓移动,口中压低了声音问道:“快跪下!快!”

云落愁娇声一起,萧依寂才似打了一个寒噤,目光微微一掣,旋即望向这蠕动而来的云落愁。那一双星眸中,微微泛红,布满恐怖已极的血丝,一种毒辣的眼神,径直奔射出来,令云落愁骇然大惊,尚不知dào

发生什么事情的她,云步一旋,便出现在萧依寂神色,全然忘了身边众多门徒,传来一道道惊诧已极的目光。

“怎么了?”云落愁明眸一旋,柳眉微蹙,娇靥上立即现出紧张已极的神色,茫然地望着萧依寂,不知所措。

“快说,到底是什么人,敢见了飘紫峰总坛主,不叩伏?”那小童不合时宜地厉声冷叱一句,步子微微向前,似是在等萧依寂的回答。整个过程,那古稀老者,仍是面没无表情,眸子紧闭,呼吸宛若游丝一般,似已入定,不曾看顾殿门前一眼。

“你倒是说……”云落愁娇呼未绝,便见萧依寂缓缓举起一只手,朝殿上遥手一指,星眸之中恨意翻然,冷冷地望着殿上之人,唇角抽动了一下,陡然冷酷了下去。随着萧依寂的手指方向,云落愁无意的一瞥,娇躯不由一颤,电掣之间,以手掩住樱唇,险些失声脱口而出。

那殿上在八名小童之后,赫然立着一名年过五旬的长者,双手垂于身体两侧,卓然立在云床一侧,目光威凌。花白头发整齐地背在头后,霜眉豹睛,方颐大口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眉宇之间,隐隐透着跋扈嚣张的气势。最令云落愁感到不可思意的是,这长者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在陌红楼前被那黑衣人救走的宋清啸。此刻,他与萧依寂四目相接,继而,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显然是对萧依寂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此刻,萧依寂眸中恨火越烧越旺,手中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体内只觉阵阵怒涛催着他的神经,他只觉五内之中,气血翻涌得厉害,一种想要手刃仇人的冲动,灼得他胸膛五内如焚,一想到碎月,想到陌红楼,想到落月山庄,想到自己爹娘,一种压抑不住的愤nù

,渐渐由体内喷薄而出,旋在他的身体周围,使之他身体方圆一丈之内,为之风气,旋着蒙蒙扬尘枯叶,呼啸大作,血脉翻涌,渐渐冷了下去,唇角泛起一抹犀利的冷弧,看着宋清啸的目光,亦是变得阴冷起来。

“不要!”

就在他准bèi

要出手的一刹那,云落愁的娇声蓦地在他耳畔响起,扰乱了他的心思,还未及他反应,只觉手臂一暖,一丝温度缓缓流进血脉,云落愁那纤如竹笋般的小手,死死地压住他,明眸神色极为坚定,凝望着萧依寂,微微摇了摇头,那劝慰的神色,竟是令萧依寂微微一怔,似是恍然有所彻悟。

“我知dào

该怎么做!”他将声音压制奇低,几乎由嗓子之中,挤压出来,冰冷得有些骇人!

还未及云落愁说话,萧依寂只觉殿内一道劲风,迳奔袭来,星眸余光一掣,一道银光闪烁的长剑,赫然出现在他的身侧,猛地一砍,正是朝云落愁握着他的那只手臂坎来。萧依寂挺鼻之中,冷冷发出一声闷哼,沉腕一横,云落愁那玲珑有致的娇躯,立即旋着跌进萧依寂的怀中,寒光贴着云落愁的衣襟扫过,锋利的剑qì

,立即在云落愁右臂的衣物上,开了一道口子,凝脂雪肤上,亦是留下一道泛红的剑痕。

旋即,萧依寂手上凝力旋而不发,双掌一扣云落愁的双手,身形猛地冲起,仅是瞬息便掠上半空,脚上轻轻一踏,横着飘出八尺,缓缓盘旋下落,点尘不惊,亦是脱离开那人的攻击。怀中的云落愁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娇靥绯红得犹如染血夕阳一般,秋泓盈盈顾盼萧依寂的俊面,见他仍是俊面凝重已极,星眸注视着那赫然来袭的男子,嘴角泛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冷笑。

“看来,阁下不是我飘紫峰的人!”那人话音未落,健腕一翻,一道流星,再次扑奔萧依寂心脉,半点不容萧依寂后退,剑势之猛,剑速之快,奔逸绝尘,罕有其匹。

然而萧依寂仍是立于不远处,将云落愁放下,口中略带柔声说道:“站着别动!”旋即,身形不退反进,竟是朝着那人的剑尖迎了上去。萧依寂心中自诩是剑术高手,即便飘紫峰的人,俱是隐世的高人,也未必有几人能够在剑术上胜他一筹,思忖至此,心念一转,右臂微晃,手化剑指,疾如电掣,便落在了那人的剑刃之上,轻轻一弹,只听一声清越龙吟,那人身形竟是踉跄得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那剑上盛极的光芒,亦是掩去了大半,惊骇已极地望着萧依寂,似是难以置信地开口冷笑道:“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

那男子话音一落,萧依寂心头不由一沉,虽是不知这男人话中之意,想必绝不是什么好事。游目一扫那人面上表情,便也有了几分肯定。但见这男人年值而立,面罩寒霜,星目朗朗,剑眉略轩,挺鼻朱唇,好不潇洒,隐隐之中透着大家风范,显与普通江湖中人有着几分差别。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冷面道人

“竟然是你!”云落愁明眸一顾,飞快地滑过一丝惊诧,失声娇呼道。旋即略有顾忌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凤目一冷,樱唇轻启道:“看来,总坛主倒是为了流云殿,煞费苦心了!”

萧依寂略微吃了一惊,云落愁此刻娇靥凝霜,泛着愠色,一双秋水明眸,恨意翻然地望向大殿之上的云床,轻移莲步,缓缓走至萧依寂身侧,才凤目冷芒一闪,怨恨地看着那突然出手的男子,樱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阴沉地说道:“冷慕枫,没想到你居然是飘紫峰的人,更没有想到,你竟是这飘紫峰的少殿主,我真是当初错看了你!”

云落愁话音未落,萧依寂心头赫然一悚,朝那云床上的老者望去,惊骇神色立现,口中直嗡动了几次,才略带沙哑地问道:“难道,那人是当年在潇城,以一敌百,得yì

全身而退的,冷面道人,冷无风?”他话音说至最后,模糊的犹如呓语,因为他已经不需yào

再问,迎着通明灯火,那老者面上右颊,清晰可见的一道奇长疤痕,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油然从心底腾起。关于面前这个七旬老者,他仅有的记忆,全都停在两个字上:残忍!即便今日风烛残年,仍是给人一种恐怖的气势,令人忍不住想要战栗。他怎能不知?这冷面道人冷无风,说到底与他落月山庄有些渊源。

当年,这冷无风才在江湖中小有名气,行事作风以狠辣见长,初出江湖,便结下不少仇家。一日行至潇城,突遇仇家伏击,冷无风竟是以一人之力,力战上百人,最终以气结血滞,体力不支而不敌。正巧此时,萧君醉出手相助,冷无风才免于一死。而后,这冷无风与萧家结了世家交好的盟誓,更是与萧君醉歃血结义,以冷无风年长几岁,自称为兄。却不想,这冷无风,表面是与萧家来往甚多,背地里却是暗自打算这,想要将羊皮卷占为己有,险些将萧君醉害死。

然而,令这冷无风名震江湖的,却是他曾盗取羊皮卷,与萧君醉大战一百回合,毫发未损,更是趁着萧君醉分神之际,夺路而逃。亦是因为手持羊皮卷,这冷无风曾与上百江湖高手对战,仅是皮肉受损,再无半点重伤,而那上百江湖高手,却是死伤大半,仅剩得十数人,也是慌不择路,弃剑而逃。之后,冷无风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仿若凭空消失一般,只为躲避萧君醉的视线。终于在两年以后,萧君醉再次发xiàn

冷无风下落,夺回羊皮卷,将冷无风一身武功,断于脚筋,冷无风那面上疤痕亦是拜萧君醉所赐。可以说,这冷无风,是恨透了萧君醉,恨透了落月山庄,心念及此,萧依寂心中五味翻然,看着云床之上的冷无风,油然升起一丝没落,抱着势在必得金银果的心态,也是颓然了下去。

令萧依寂感到奇怪的是,这冷无风乃是修道之人,却不知方才急于出手的那名男子:冷慕枫又是什么来头。不由剑眉一蹙,目光微旋,打量着两人面相。心念未毕,便听云落愁娇声冷冷一叱,发出一阵悦耳银铃般的娇笑,却是冰冷刺骨,令人感到冷意陡然:“说到底,我还要叫你一声,世伯!”

面对云落愁的嘲讽,那云床之上的冷无风,充耳不闻,仍是闭目养神,一副入定神色,嘴角微微牵动,一声奇低嘶哑的声音,蓦地响起:“是什么人,在此喧哗?慕枫,你代我问问!”这声音,听得萧依寂心头一冷,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只觉自己仿佛掉入一潭寒冰之中,音如鬼魅一般,飘忽缭绕,搅得人心神不宁。

只见那男子冷慕枫剑势一挽,连点几个剑花,将长剑背在身后,略略躬身,低眉颔首说道:“义父,自当放心,只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冷慕枫话犹未完,便听大殿之中,传出一声轻咛,冷冷一哼,看也不曾看冷慕枫一眼,毅然说道:“世伯,流云殿莫西寒和云落愁来拜访世伯,世伯总不会赶我走吧?”

流云殿三个字一出,那冷面道人身形一战,眸子复启,铮然有力地射出两道精光,冷冽地望向大殿之中的云落愁和萧依寂,霜眉一蹙,沉吟片刻,幽幽说道:“自是欢迎!”寥寥无几的四个字,毫无半点感情,那神色中,亦是没有将云落愁放在眼里。一双足以穿透一切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萧依寂,唇角嗡动,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

反倒是萧依寂,听到莫西寒几个字,星眸一滞,惊诧未定地侧目瞟向云落愁,俊面迷茫神色立现,心中却是已经隐隐绰绰的醒悟了。一路之上云落愁的种种表现,加之在锁云楼的那番话,他已经能够确定,他易容成的样子,不是别人,正是流云殿的少殿主:莫西寒。正是云落愁心中仍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知dào

此刻,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她设下的计,环环相扣,令他无法自拔。

旋即,心念一动,怒火中烧,亦是不再管其他,口中冷冷问道:“不知,总坛主可有金银果在手?”萧依寂话音才一落,大殿之上,嘈杂的声音,立即戛然而止,一双双惊诧已极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萧依寂射来。

见许久没有人答话,萧依寂略微有些沉不住气,冷冷的又问了一遍:“不知,总坛主可有金银果在手?”

云落愁暗自一惊,心头一沉,知dào

这场面就快要失控,心念电转,一个冒险的念头便腾了起来。随即,凤目一旋,嘴角绽起一抹笑意,说道:“冷世伯,我和西寒今日前来,的确是为了想您讨救命的药物,设非人命观天,我也不想如此。尤其,上次西寒与慕枫交手,误会甚多,我在这里,替莫伯伯向您赔个不是,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晚辈计较!”

听罢云落愁的话,那冷面道人似是十分满yì

地微微颔首,面上颜色也是有了丝毫缓和,口中意味深长地轻声冷笑道:“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云落愁柳眉一蹙,微微思忖片刻,未及她开口,只听身后传来阵阵衣袂拖地的声音,不由疑惑地回头望去,凤目一扫,樱口之中,立时发出一声轻嗯,娇靥惨白,焦急神态立现。萧依寂一见如此,笃定身后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跟着回头,却见那朱雀坛坛主尤红香,正立在身后,在她的身旁,正是五花大绑,捆缚结实的纳兰荀。

此刻,那朱雀坛坛主尤红香,凤目微微泛红,满布血丝,泪如泉涌,娇靥涨红得厉害,啜泣了几次,才勉强忍下哭泣,抱拳施礼,恭声说道:“属下朱雀坛坛主:尤红香,参见总坛主。此二人,联合我飘紫峰青龙坛坛主,纳兰荀,意图不轨,对我飘紫峰不利,先已将纳兰荀拿下,等候总坛主审问。我飘紫峰白虎坛坛主公孙繁正是死于其三人合谋之下,还望总坛主做主,将这三人严惩!”说着,合揖深深一叩,以头点地,大礼参拜。原来,这尤红香,早就已经识破了纳兰荀的谎话,索性将计就计,佯装是去接应第二道山门处的爱郎,实则带着几名护卫,由小路折返回峰顶,先萧依寂三人一步,将山门处种种,告知了冷面道人。也正是,由这条小路上山,尤红香才在树丛之中,发xiàn

了已经气绝身亡的爱郎公孙繁。

“啊……”大殿之中蓦地传出一声,微痛轻吟。

萧依寂这才注意到,这尤红香腰间携有十三节连环鞭,而在那纳兰荀的肩膀上,皮肉模糊,显是与这尤红香对手时,尤红香下了死手。纳兰荀此刻,朱唇惨白,俊面之上凝着几分痛意,尤其那捆绑的绳子深深地嵌进肩头伤口之中,听得纳兰荀呲牙咧嘴,殷红鲜血不住得向下直淌。

“哦?纳兰荀,你可认,你与外人勾结之事?”那冷面道人不屑地瞟了一眼纳兰荀,慢条斯理的问道,不急不怒,霜眉微微蹙着,一副抛然世外的高人模样。

“我他娘的,没啥好说的!”纳兰荀冷冷一声闷哼,不服地挣扎了两下,却是将肩头上的伤口,裂得更大,疼的他面色惨白,魁梧的身躯,微微不住的颤抖起来,却是以牙齿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直缓和了片刻,才说道:“总坛主,我纳兰荀自认为对飘紫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为了飘紫峰尽心尽lì

做事,今日我的确是想将他们二人带到峰顶来见您,这点我纳兰荀认,大丈夫敢作敢当,但也实在是形势所迫,云姑娘的确是需yào

金银果救命之用,设非如此,我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私自带人进入峰顶大殿。若是,总坛主想要杀我纳兰荀,我再无半句多言,反正,我纳兰荀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算不得什么,但我敢说,飘紫峰上,再找不出任何一个,比我更忠心耿耿的坛主!”说罢,目光一掣,傲然神色立现。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万全之策

冷无风威凌的神色,微微一变,眸子扫向纳兰荀,怒目切齿,恨声问道:“纳兰,我且问你,尤坛主说的可是真的?”

“回禀总坛主,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总坛主想清楚,杀了我之后,如果服得了悠悠众口?以后,谁还敢替飘紫峰卖命?想我纳兰荀,虽然是你飘紫峰一名议事坛主,但好歹,我纳兰荀在远南也算有这些些名气,若是如此冤屈了我,老子还不如会远南,当那一方霸主,总好过在你这飘紫峰受气!”纳兰荀将头一偏,暗泛怒火,愤愤不平地道。

纳兰荀话音才落,就听云床之内,传出一声阴森冰冷的尖笑,尤为突兀:“恐怕你走不了!”咯咯笑声未止,只见一道电掣一闪,那冷无风的身躯已是出现在纳兰荀身前,手中金丝拂尘猛地扫向纳兰荀颈间,狠戾无匹,捷逾飞矢。纳兰荀不由心中赫然一惊,虽是他口中豪言不畏生死,但是面对那冷无风诡异凌厉的招式,仍是惧上三分。

怎知,那冷无风的拂尘,才一贴上纳兰荀的脖颈,一道寒光,挟着森森鬼火,便朝冷无风迳奔扑去。冷无风全力攻出的一招,竟是被这道剑qì

,逼得身体猛旋,以手中金丝拂尘裹与自己身前,纵身飞退回云床之上,冷眼一扫,面色微微一变。

那俊朗男子:冷慕枫,俊面惨白,星眸神色痛苦已极地立在大殿一侧,捂着自己的臂膀,肩胛处微微外凸,显是已经脱臼,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星眸却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那个男人,冷峻已极,傲睨天下的气势,略略让他感到心惊。在他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柄寒光凛凛,耀眼生花的长剑。此刻,他卓然而立,淡漠地星眸中,鬼气森森。

“好剑法!”那冷无风目光一掣,不由哈哈大笑,神色变得十分古怪,直笑得老泪纵横,声音倏地一转厉叱道:“莫西寒啊,莫西寒,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功力,着实是令我有些兴奋,你老子打不过我,倒是将你调教得如此武功卓绝……我早该想到,你敢带着云丫头只身前来,自然是有上几分本事,也算得上是少年英豪。不过可怜豪杰,束手就死,倒是可惜可惜了!”那冷面道人冷无风说罢,再次狂傲已极的大笑出声,豹睛之中,却是飞旋过一丝狡黠的杀意。

然而,萧依寂仅是微一颔首,朱唇泛起一丝浅笑,谦然不傲:“是您老人家让我三分,我才侥幸将您迫得后退,晚辈不才,仅是学了家父几成功夫!”萧依寂虽是表面神情自若,心内却是翻江蹈海,以眼角余光不时瞟了几眼云落愁,这一次,云落愁可是害苦了他,纵然方才他倏然出手,将冷面道人迫得后退,但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全然将那冷面道人的内力,摸了个清楚。且不说这冷面道人武功奇高,单论内力深厚,便已不是他所能比拟,想到这里,心念电掣一转,竟是生出一拼之心,方才冷无风出手之间,他已是看出冷无风的双腿虚有其形,想来是出自萧君醉之手,所以他笃定,这冷无风,虽然内力极深,但轻功,比之自己,尚有几分差距。

心念及此,还未等那冷无风开口,便听云落愁娇呼一声,纤影几闪,出现在萧依寂面前,柳眉轻蹙,隐隐担忧地轻声道:“小心这妖道,冷无风城府极深,切不要上了他的当!”

娇呼未绝,便听冷无风爽朗地大笑,看着萧依寂的身形,不住地点头,似是极为满yì

:“好,好,看来我这死对头,倒是在你身上下了心思。说说吧,方才你说为了金银果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家父一位忘年故友,身中剧毒,需yào

金银果作为药引,加以辅药,捣碎药汁,熬制饮用,方能解毒。晚辈此番前来,的确过于冒昧,然事乎人命,晚辈自是不敢马虎!”萧依寂低眉颔首,似是恭敬地回答,全然放下自己冷傲的一面。幸而,有上次在凤羽,云落愁对自己描述莫西寒的样子,否则今日看来,必是要露出马脚,心念及此,不由掀起一阵后怕。

哪知,萧依寂话音才落,就见云床之后,蓦地探出一张脸,微微带着一丝笑意,俯在那冷无风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那冷无风面色倏地一沉,目光一旋,略带愠色地问道:“,你且说,莫老怪的那位忘年友,叫做什么?”

萧依寂心头一悚,两道如刀的目光,铮然射向那张脸的主人,心头不由暗泛怒火,却被他生生强压了下去,旋即抱拳施礼,微微躬身,合手一揖,剑眉微蹙,面现为难神色:“这……家父可没有告sù

我,只是家父说,这人对他十分重yào

,若是能求得金银果,家父自当感激不尽!”话说之间,萧依寂以宽袖一合,四指并拢伸直成掌,拇指屈拢,右手成拳,深施一礼,身形极为潇洒从容,显有大家风范,眉宇之中隐隐透着勃勃英气,卓尔不凡。

“用不用我来告sù

你,那人的名字唤作碎月,乃是陌红楼第一杀手!”那冷无风暴喝一声,旋即,鼻中发出冷冷一声闷哼,似是冷笑地说道:“那莫老怪竟是想用方法拉拢陌红楼,来对抗我飘紫峰,倒也煞费苦心。不过,恐怕他这如意算盘要打空了,宋宫主,且出来,见见我的故友之子吧!”

冷无风话音刚落,便见萧依寂眸中一冷,长剑剑锋微微一旋,剑光夺目,仅是瞬息便又隐去,一双星眸,如一潭枯水一般,望着缓步立于冷无风身侧的宋清啸,凝注不瞬,道道血丝令他看起来,有些恐怖骇人。那宋清啸一见面前这加冠男子,目光充满恨意,心头一滞,灵智电掣,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四目相视良久,他才将眸子移开,曲意逢迎朝那冷无风,微微躬身,浅笑说道:“道人能够与在下相交,已是在下万分荣幸之至,且敢且敢?”

冷无风并不答话,而是朝萧依寂冷冷说道:“既然和陌红楼有关,那就见见宋宫主吧,羽残宫宫主,不知比你那陌红楼如何?”说话之间,神色轻蔑已极,说到最后,更是嗤笑连连,似是嘲笑着萧依寂。

“陌红楼不需yào

跟……”萧依寂怒极厉喝,话犹未了,便被云落愁握住了手腕,纤长的指甲,深深地刺在萧依寂的皮肉之中,疼的萧依寂剑眉一蹙,话也随即停了,目光一掣,望向身边的云落愁。

然而,云落愁仅是顾盼一旋,浅笑盈盈地瞟了萧依寂一眼,暗示他不要动怒,旋即,轻移莲步,轻如柳絮,皓腕上的铃铛,嘤嘤作响,却见云落愁走至萧依寂身前半丈,才停了下来,莞尔轻笑道:“冷世伯,你看这样可好?西寒和慕枫,同时晚辈,也同时一位出自莫伯伯的教导,一位更是有您的言传身受,就让他们二人比试如何?若是西寒赢了,便请您不吝将金银果赏给西寒,也算救了一条性命;若是慕枫赢了,我和西寒二话不说,这就下山,再不踏入飘紫峰半步!如何?”

“这个办法好,云姑娘,不愧是天资聪颖,国色天香,我看总坛主,就按这个方法办吧!您若是动手杀了我们三人,传到江湖中,也没有多么光彩,我峰上的人,可以守口如瓶,但是别人……”那纳兰荀一听云落愁话中意思,心头一喜,朗声大呼,亦是顾不得肩上伤势,朝这冷无风的方向,挣扎了几步。话音还未落尽,便被那尤红香一掌击在后心之上,随之一声痛呼,带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立而未稳,身形一委,险些摔倒,直踉跄了数步,才停了下来。此刻纳兰荀说不出的狼狈,看的云落愁着实有些心痛。

心中想都未想,明眸一旋,厉声娇叱道:“你干什么?冷世伯在这里,纳兰荀的生死,还由不得你一个小小坛主来做主,还是你想取代冷世伯的位子?才敢如此在冷世伯面前放肆?尤红香,你胆子不小”旋即,话锋一转,略带温柔地问道:“纳兰,你可有事?”

云落愁的话,的确是说到了冷无风的心里,尤其数百名,门徒皆在大殿之外,朝里面张望,尤红香方才的做法,的确是令他有些尴尬。索性,阴冷的目光一置,面上满布愠色。未及,冷无风开口,便听那尤红香失声颤抖地说道:“总坛主,不要听这小丫头胡说八道,我的确是气不过这纳兰荀,竟然能够杀害同门,这等卑劣之人,飘紫峰留他又有何用?况且,这三人乃是我峰劲敌,焉能留他们活命?望,总坛主三思而后行!”说罢,双膝跪倒在地,低眉颔首,眼中噙泪,显是被冷无风那一双充满杀意的眸子,吓得魂飞魄散。

第二百三十九章 点到为止

“不知dào

,冷世伯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萧依寂仍旧冷冷问道,对于尤红香的忠言,自是也听进去了大半,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先冷无风一步说出此话,冷无风乃是深居城府,颇为老练之人,如何能听不出萧依寂的意思,怎奈大殿外一干门徒,都守在殿外,不肯离去,心头微微思忖了片刻,一发狠,将声音压得奇低说道:“好,慕枫,你就会会西寒吧,切忌,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了和气!”这冷无风偏在和气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显是在暗示冷慕枫些什么。

冷慕枫倏然身形一震,略带疑惑地望向冷面道人,却见冷面道人,此刻微微颔首,目中深沉,示意他不用担心。冷慕枫这才略一闪身,抱拳施礼:“慕枫谨遵义父教诲!”说罢,亦是不看萧依寂一眼,电光一闪,手化剑指,疾点自己右臂内外双关,封住气血。尔后,冷慕枫以手拿住小臂,向上一端,只听已声脆响,冷慕枫神色之间立现三分痛苦,剑眉一蹙,忍着巨痛,星眸泛着冷辉,低喝一声:“剑!”

冷慕枫话音未落,便见云床最后那名提灯小童,由冷面道人身后,取出一柄古色斑斓,耀眼生花的古剑来,青绿色的剑鞘上,已是锈迹斑斑,残留的花纹,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倒是那剑首似兽头,紧紧咬住剑柄,十分奇特。但看那小童将长链香炉放于地上,双手捧剑,仍是稍显吃力,便可知,这一柄长剑,着实有些分量。尤其,在锈迹斑斑的剑鞘上,嵌着几个色彩斑斓的奇形宝石,更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直令萧依寂面色微微一变。

那捧剑小童,缓缓来至冷慕枫身侧,双手高举,神色恭敬,道:“少殿主,请!”

冷慕枫结果长剑,腕子一抖,只听清越龙吟,寒光一闪,那柄长剑盈然在握,目光一掣,冷冷问道:“莫西寒,你可准bèi

好了?”

哪知萧依寂仅是报以一剂谦然笑意,低眉颔首,从容自若地说道:“只要你准bèi

好了,在下自然奉陪!”萧依寂说罢,随意而立,手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暗凝功力于长剑,剑尖一旋,一蓬湛蓝色的剑光,流光溢彩,矮游在剑身周围,荡着淡淡死气。设非,他此刻易容做莫西寒的模样,他定然毫不顾冷慕枫的攻击,也要将宋清啸诛杀。

冷慕枫星眸之中,不屑一扫,脚尖轻点,宛若一道孤鸿,捷逾流星,身形直直射向殿外。那冲起的身形,猛地一震,同时爆fā

出一股极强内力涌动,直将殿门外聚集的门徒,激荡得向后倒飞出去,让出一片空地,响指声起,翻掌便是连连挥出,竟是将人群激荡得再次倒退,旋即,身形卓然而立,俊面傲然。

萧依寂不由冷冷一笑,抬步便欲出门,只听身侧想起一声轻咛,娇声叮嘱道:“你千万小心,虽然你方才突然出手,将冷慕枫的长剑夺下,实属侥幸。当日,在流云殿,西寒亦是输他几分,切忌不可大意,这妖道将他一身本事,悉数传给了冷慕枫,自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切不可听信那妖道谗言,说什么点到为止,以冷慕枫和你想必,势必是两败俱伤,绝无半点可能点到为止,所以你务必要小心!”云落愁说道最后,话音微微有些颤抖,一双明眸噙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娇弱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然而萧依寂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喜忧参半。此刻,他根本不知dào

,云落愁担心的是萧依寂,还是莫西寒。已经走至这一步,他再无半点退缩的理由。旋即,点尘掠地,腰身一晃,飘出大殿。

萧依寂身形还未立稳,便觉身侧厉啸劲风,猛地刺来,不由神色一怔,确实没有想到这冷慕枫剑法凌厉骇人,仅是瞬息之间,便已到了萧依寂身前。哪知,萧依寂仅是脚下一蹬,身形蓦地向后飞退,脚尖贴着地面,飞快地朝人潮边缘退去。那冷慕枫的剑,不偏不倚地抵着萧依寂的肋下,相距三寸,剑qì

激荡着萧依寂的衣袂飘飘而起,乱发倒飞。然而,他的剑,只能迫至如此,再想迫近半寸都难。

冷慕枫近一寸,萧依寂的身形,便向后退一寸,自始至终,萧依寂眉间那一点笑意,似是极为轻蔑,搅得冷慕枫心神不定,一种被蔑视的感觉,令他急于想要证明自己,旋即,长剑剑锋一转,中途变式,朝这萧依寂的哽嗓猛扫,一道无匹剑光,蓦地扑奔萧依寂。萧依寂只觉,眼前耀眼光芒一闪,劲风扑面,心头暗呼一声不好,手中长剑一格,只听一声穿云裂石般的脆响,叮叮两声,泛起阵阵盛极火花。

耀华未止,那冷慕枫身形猛地旋起,立于半空,健腕轻抖,连攻三道冷芒,挟着森森鬼气,宛若奔雷一般迳奔萧依寂眉心,鸠尾,气舍,三道大穴,剑速之快,剑势之猛,即便如萧依寂剑法卓绝,仍是不免吃了一惊,剑盈若缺,湛蓝色的剑qì

,淡淡旋在剑身上,随着萧依寂身形一动,那道湛蓝色的剑qì

,似是灵动的光,随着萧依寂的身形流窜,招式精绝,长剑一碰到冷慕枫攻来的三道剑光,却见,那三道剑光,似是不受控zhì

一般,分向萧依寂身侧,贴衣而过,却是不停,直射向人群外,一棵参天巨树的树干,轰然一声巨响,震得枝叶纷落,宿鸟振翅逃亡。

未及冷慕枫惊讶,萧依寂的长剑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一股浩瀚无边的真气涌动,几乎听他感到喉头阵阵发干,不由自主的恐惧。然而,萧依寂星眸中那一抹浅笑,染尽了残忍,更是令冷慕枫感到后背发凉,长剑未到,冷慕枫已是飞身纵退了一丈,蓦地由身体之中爆fā

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功集长剑,疾刺向萧依寂的胸前,这一剑,剑啸很轻,剑光也不夺目,但实在是不得不称又快又稳又狠的一剑,竟是迫得萧依寂沉腕撤式,旋身而退。

冷慕枫一见迫得萧依寂倒退,不由面现得色,乘胜在攻出一件,猛扫萧依寂下盘。冷慕枫一招招猛攻,然而萧依寂仍是有着三分顾忌,尤其他不能使出陌红楼的功夫,更是不能使出流星赶月,心中急切之间,长剑猛扫冷慕枫的一道寒光,只听铮然一声巨响,冷慕枫竟是被两剑对撞的气浪,冲得倒飞出去,直踉跄了十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觉胸内气血翻涌,逆流的血气阵阵上冲,被他以极强的内力硬生生压制下来,却是忍耐不住,嘴角沁出丝丝鲜血。

萧依寂见此,眸中一冷,反首看了一眼天西的弦月,仍是皎洁如白玉盘一般明亮,却是令萧依寂心头不顾生死的心,更加坚定了一步。旋即,星眸微旋,意味深长地瞟了宋清啸一眼,尔后,嘴角哂出一丝冷笑,问道:“还想试试吗?”

哪知,那冷慕枫听罢,剑眉一蹙,神色立现坚定,口中不服地厉喝一声:“来!”说罢,长剑一旋,再次朝萧依寂攻来,长剑qì

势再次凌厉了几分,这一剑,直奔萧依寂的咽喉哽嗓,显是要将萧依寂一剑封喉,置于死地。

然而,萧依寂只是冷冷地看着,面无表情,星眸之中更是没有半分波动,令飞扑而至的冷慕枫,着实一惊,长剑猛地中途变式,袭向萧依寂的心脉。设非一个看出另一个人的致命破绽,这个人是不会如此平静地看着,看着冷慕枫盛怒,看着冷慕枫愕然的神情,看着冷慕枫无可奈何,看着冷慕枫强行变式……,正如萧依寂一般,在冷慕枫的长剑,贴在他心脉的一刹那,他的身形,在他的面前消失,尽留下一道残影,和冷慕枫错愕恐惧的目光。

而萧依寂的身形,出现在冷慕枫一丈之外的地方,神情冰冷漠然地看着冷慕枫扑空,嘴角一挑,报以一剂无奈的冷笑:“你杀不了我!”

哪知,冷慕枫目光一掣,切齿恨生说道:“莫西寒,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屑与我交手?还是你根本惧怕与我动手?莫西寒,你我情义,早就在流云殿一刀两断了,今日你我必有一人伤在对方剑下,你好自为之!”冷慕枫说这话时,俊面神情极为痛苦,剑眉紧紧蹙着,星眸微微泛红,无法自拔,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良久,才似下定决心,星眸一颤,继而冷声又道:“莫西寒,你不用手下留情,我也不会。”

说着,长剑冷冷一挥,一道剑芒,挟着森森冷焰,扑奔而来。萧依寂剑眉一蹙,长剑立即旋起一个挽花,将冷慕枫那道剑芒裹在其中,诡异的旋力,将那道剑芒一引,以长剑轻轻一磕,便见那道剑芒,宛若一道流星,立即掉转了方向,朝冷慕枫奔了回去,丝毫不容缓和。

第二百四十章 暗箭伤人

冷慕枫赫然一惊,似是没有想到萧依寂内力如此深厚,目光一旋,未及闪躲,那道剑芒贴着他的衣襟扫过,削下一块衣角,皮肉泛红,显是被那道剑芒划过的痕迹,不由惊得冷汗连连,撤步闪身,才免了开膛破肚的危险。

“好,好,好!莫西寒,你出手,竟如此狠辣,枉你我兄弟一场!”冷慕枫悲愤出口,步子轻点,长剑划过一道银光,便朝萧依寂攻去,剑速之快,奔逸绝尘。瞬息之间便是迫得萧依寂倒退了数步,旋即那道银光匹练荡着疾劲力道,猛扫萧依寂胸前,丝毫不容一丝缓和,在他的星眸中没有半分摇动,全然是足以燃尽一切的怒火。

萧依寂心头微微一震,虽是不知这冷慕枫与莫西寒的恩怨,但此刻看来,怕是已经变成仇人。是以,一敛心神,脚下云步轻旋,纵身飞退一丈,手中长剑,反臂一格,只见一道夺目剑光迳奔射向冷慕枫,剑势之猛,挟着诡异的旋力,卷起滚滚枯叶扬尘。冷慕枫星眸一震,仓皇之间,心中一狠,身形蓦地掠空而起,道道冷芒,绕体而生,才一晃过萧依寂的长剑,便急演一招。

但见,冷慕枫身体悬于半空,一柄重剑,愈演愈急,剑影如林,翩翩飞舞,健腕轻轻抖动,便是九道无匹光练,宛如疾风,夹杂着惊心厉啸,迳直朝萧依寂的身形笼罩而去,狂卷而来的砂砾土块几乎令萧依寂睁不开眼睛。

这一剑无疑不是狠毒的一剑,剑qì

平平,却如同鬼魅。然而,萧依寂仍是卓然立在丈外,星眸冷然,唇角依旧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任凭锋锐的剑qì

激荡起萧依寂的衣袂飘飘而荡,乱发倒飞,淡然地望着冷慕枫疾速射来的身形,猛提胸中真气,脚尖轻点,剑尖一旋,长剑脱手射出,捷若流矢,寒光如电一闪,随即便是穿云裂石般的巨响,泛起阵阵耀目火花。

夹杂着一声凄厉惨呼,冷慕枫的身形倒飞抛起,划空落在丈外,强行一旋,步子直踉跄倒退了十数步,才勉强立稳,胸中撕裂剧痛,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手中重剑亦是脱手而飞,右手虎口染满鲜血。此刻,冷慕枫俊面惨白狰狞,显得十分痛苦,以牙紧咬着下唇,殷殷鲜血由嘴角沁出,明似晨星般的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萧依寂,唇角嗡动了几下,终究耐不住内伤作势,不停的咳了起来,眉间更聚三分痛意。

“我不想杀你!”萧依寂剑眉微微一蹙,毅然说道。星眸置于远处,俊面冷峻已极。

萧依寂口中话音未落,只见一道身影,由大殿之外疾射而来。清秀朗目,月白朱唇,俊面隐透焦急神色。人未至,便听由那人口中传出一声高呼:“师父,徒弟来晚了!”

脆若呖语!萧依寂凝目细看,来着乃是一名弱冠少年,非是别人,正是纳兰荀的徒弟:芮羽!芮羽步子才一踏进大殿,游目一扫,见纳兰荀被捆缚结实,跪在大殿中央,身上道道伤痕,怵目惊心,不由赫然一惊,心头无名怒火顿起,立时收势,刹住身形,焦急问道:“师父,你可有事?这飘紫峰欺人太甚!我师父对你们飘紫峰也算尽心尽lì

,你们却是将他……”

芮羽的话终究没有说完,游目之间,那一双剪水明眸正盯视这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感到脊背发凉,如鲠在喉。

“芮羽,纳兰荀勾结外人,相对我飘紫峰不利,你还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对待他?难不成我们还要好吃好喝供起来吗?”尤红香厉叱一声,娇靥涨红,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反问芮羽,眸中神色十分骄矜.

娇声才落,芮羽面色一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萧依寂的方向,略微沉吟了片刻,继而,冷冷发出一声怒哼:“我师父不说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却也在远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你既然说我师父勾结外人对你飘紫峰不利,那还请你说说,我师父是如何勾结外人?又是如何对你飘紫峰不利?”芮羽说话之间,凛然傲气立现,顾盼之间,侠骨铮铮,一副少年豪杰模样。

萧依寂听罢,唇角不由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转首望向捆缚结实的纳兰荀,心中隐隐出现一个不该出现却又十分危险的想法。尤其,纳兰荀此番遭遇,全因自己而起,这种想要撕裂伪装的想法,就愈加强烈起来,在他的胸口起伏不定。

“不知死活!”大殿之上蓦地传出一声冗长阴沉的低喝,声音渐起,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银光匹练,电掣一扫,扑奔芮羽胸前。惊心厉啸,惊得芮羽踉跄着倒退了数步,才一立稳身形,一道光箭迳直本来,不由脱口一声惊呼,均是还得手忙脚乱,纵身向后暴退。

哪知,几乎在芮羽纵退同时,一道残影奔逸绝尘,瞬息之间便已经将芮羽拦在身后,一股盛极无匹的气势,竟是激荡得大殿之内为之风起,浩瀚涌动,翻飞的气浪,直令大殿之中的人,涌寒于胸,莫不被这种恐怖的气势惊得目瞪口呆。

“小心!”芮羽口中大喝,却见那道残影仍是屹然如山,不曾半分退畏,光羽交织,撞出巨大火花,那冷面道人才一出手,便觉一股暴戾残忍的强劲内力直冲入自己体内,设非自己习武多年,内力强横,全然不能抵挡。心念及此,也不恋战,大袖一展,施以轻功,一旋玄身,已是回到大殿牙床之上。

“世伯,竟有如此雅兴,与晚辈动手!”萧依寂星眸一掣,冷冷发出一声闷哼,神色显是傲慢。尽管他表面如此平静,心内却是翻江倒海。方才被冷面道人内力一冲之下,平复的内伤再次发作,呼吸之间,其痛难忍,砭肤刺骨,俊面亦是惨白了下来,胸中翻滚的血气不住上撞,更是令他痛楚不堪。

萧依寂强忍着剧痛,星眸一顾,见那冷面道人面上,亦是有着几分痛楚,显然也受了内伤,索性就此机会,以战气灌入四肢百骸,丝丝暖意立即使萧依寂灵台明净,剧痛有了丝毫缓和。在他体内的奇经八脉,裹着淡淡精光,流转在他的十二条正经之中,一股股炙热将他的几处闭阻的经脉冲开,一种久违的真气激荡,宛若浩瀚江洋,汇在一处,迅速地恢复着萧依寂体内的伤势。

沉吟了一会,这才冷笑抱拳:“世伯好掌法,晚辈佩服!我已将少殿主击败,又受了世伯一掌,尚不知世伯可否满yì

,可否将金银果交付在下?”萧依寂说罢微微躬身,看似十分尊敬冷面道人,实则此刻根据冷面道人的反应,他已经确定这冷无风反复无常,恐怕是不会将金银果交出,所以他这一躬,全奖自己的命门掩住,抱拳双手,更是蓄满功力,蓄势以待冷面道人出其不意的冷招。

“冷世伯!我看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与西寒非是想与飘紫峰为敌,实是为了救人,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著有得罪之处,还望冷世伯高抬贵手,西寒乃是后生晚辈,年轻好胜,沉不住气,实在是失礼了!”云落愁玉手轻施一揖,顾盼生媚,娇笑说道。话中之意全是劝冷面道人不要轻举妄动,她哪里知dào

萧依寂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哈哈……”那冷面道人听罢,蓦地发出冗长大笑,阴沉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继而说道:“世侄女说的是,较前便听说流云殿少殿主少年英雄,今日一见,西寒晚辈,可谓青出于蓝,实至名归!我冷无风纵横江湖多年,说出的话,自当算数!慕枫,你速速去取金银果来,送于他们!”

那冷面道人话音才落,萧依寂便听身侧传来一声低喏,冷慕枫脚下云步玄妙,身形便一晃,疾疾奔了出去。冷慕枫渐逝的身形,愈加让萧依寂感到不安,这冷面道人此刻倏然的转变,更是令他心中忐忑已极。

“殿主……”

萧依寂心念未必,耳畔一声冷冷低诉,立时令他心头一惊,一双泛着血色的星眸,缓缓置于大殿之上的宋清啸,强抑下蠢蠢欲动的杀念,等着宋清啸的后话。无论他有多么想要报仇,此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为了碎月,更为了大殿之上的三条性命!

“殿主,可否听我一言?”宋清啸微微躬身,施了一礼,面上十分诚恳,在冷无风面前,竟是半点不曾有跋扈傲态,不由得让萧依寂更加相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见宋清啸那副阿谀诌媚的模样,萧依寂心中不由冷笑,未等冷无风答话,便先一步说道:“宋宫主,昨日你在陌红楼之外所做之事,已是江湖皆知!这个时候,你来飘紫峰,这不是为飘紫峰树下了陌红楼这个大敌吗?”萧依寂说话之间,星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冷面道人的面色,见他听到陌红楼三字时,面色微微一变,便也知dào

了冷无风的心思。

第二百四十一章 退无可退

却听萧依寂语声倏落,未等冷面道人开口,大厅之上传来冷冷一声不悦闷哼,正是出自宋清啸之口,随即,冷冷一抚宽袖,满面愠色却难掩一丝得色:“少殿主,真的认为我羽残宫,比不上仇老儿的陌红楼吗?”虽然,宋清啸口中称萧依寂为少殿主,但那神色间,却是阴狠已极,不时掠过几丝狡黠。

“嗯?”萧依寂脱口轻啊,听得心头倏忽一颤,剑眉紧蹙,隐隐绰绰中,似是恍然明白了宋清啸话外之意,不由泛起一片胆寒。微忖片刻,强抑下心中疑惑,朗声自若问道:“西寒初涉江湖,自是有许多不明之处,听宋宫主的口气,当是一丝一毫也不怕陌红楼,且不知,宋宫主对昨日之事,又作何解释?”

“少殿主此话怎讲?若我羽残倾宫而出,焉有不敌陌红楼之理?”宋清啸积羞成怒,却又无处宣泄,口中冷冷呵斥了一声。说话之间,霜眉略微一蹙,盯视萧依寂的俊面良久,见萧依寂面色如常,并无半分怯懦,便是一顿。

先不论面前这人,桀骜不驯的表现,单凭方才他能凭一人之力,扛下冷面道人一掌,便不像他口中所言,初涉江湖。宋清啸心念灵智急转,心头立时升起一个极为阴狠的念头。无意抬目,竟撞上那恨意交织的星眸,是以,心头一冷,心念打定。索性继xù

说道:“少殿主不用疑心,这本就是我羽残宫用的一计,纵使昨日没有让陌红楼全军覆没,想来,他仇老儿少了碎月和萧依寂这个左膀右臂,也是强弩之末,陌红楼再无强人能将,对我羽残宫更是再无半分威胁!”宋清啸说罢,发出一声似极为畅快的长啸,雄武威壮,声若洪钟,悠悠不绝。

宋清啸话音落尽,萧依寂不由听得心头猛然一凛,怒火暗泛,握拳双手,直捏得咯咯作响。他哪曾想到这宋清啸如此大费周章,竟只是为了削弱陌红楼的实力,而非真为丢失的苦玉,来兴师问罪。心念及此,更是怒极,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冷然笑意,静如岳峙,谦然不傲:“小侄愚钝,还请宋宫主言明!”

“看来,少殿主对此颇有兴趣!”宋清啸口中幽幽说道,神色铮然凝注萧依寂的俊面,一瞬不瞬,良久才负手一旋,霜眉立展:“你要的东西,已经取来了!”

宋清啸话音未落,萧依寂顿觉身后劲风激荡,隐隐传来衣袂破风之声,显是有人全力欺进。脚程之快,捷逾飞矢,单这一手轻功,已是能够跻于高手之列,不由一怔,微微侧目,想要看个究竟。

几乎与此同时,宋清啸口中发出一声厉喝,出手如电,袖口之中疾射出一道灿然红光,迳奔萧依寂胸前。威势猛极,快捷无伦,宛若一道流矢,瞬间便到了萧依寂身前。

忽见萧依寂晃肩滑步,左让盈尺,仅是反臂一伸,已将那道红光以戟指夹住。萧依寂早已料到宋清啸有此后招,故而暗凝功力,回首之际,更是小心地提防着宋清啸出人意料的手段。

星眸游目一扫,萧依寂心头便是霍然一震。只见他戟指之间,夹着一颗珍珠般大小的赤红丹药,烁烁红光,雷泽流转,十分讨喜,药香极盛,沁人心脾。这颗丹药才已入手,萧依寂便觉戟指奇热难耐,设非他功集臂腕,实在难以忍受如此灼烧痛楚。

萧依寂不由俊面一沉,剑眉微微蹙起,星眸之中冷辉翻然。直过了许久,才浅施一笑,谦然问道:“还请宋宫主明示!”萧依寂幽幽脱口而出,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在明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嘴角自傲的笑意,更是明显。

话语之中难掩冷傲,尽管他竭力抑制自己冲天的杀意,却仍是在神情中丝丝流露出来。他不由得苦笑,自己哪里想到今日之事,他千算万算,终究算不过命。若不是顾忌碎月性命,当真拼了性命也要诛杀宋清啸。

萧依寂心念未毕,只听大殿之上的宋清啸,冗长雄厚的大笑,其中之意,全是蔑然不屑,不禁听得萧依寂剑眉一蹙,恨意翻然:“这颗丹药乃是由雪山雪参与天山之巅采集的雪水,又加入异兽血肉,炼制而成,此药有通筋活络,再塑血肉之能,更是对内伤损脉,有意想不到的奇效,少殿主服下即可。”

萧依寂听罢,剑眉一剔,唇角泛起一抹鄙夷的冷笑,原本盯视着宋清啸的星眸,渐渐泛红,满布血丝,神情亦是变得十分骇人可怕。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天杀意,暴戾地游走在他的血液中,怒火恨意交织,搅得他五内如焚。直至此刻,他才恍然彻悟,自己竟是上了这贼人的当。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萧依寂眼前,放佛又见那一夜的屠杀,冲天火光中,狞厉惨叫,痛苦哀嚎声连成一片,殷红鲜血流过落月山庄的大门,咸腥味道,似是若闻,不禁令他剑眉微蹙,立时眼前又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诡异嘴脸。

是以,心头一冷,缓声低语答道:“莫某谢过宋宫主美意!”

萧依寂话音才落,蓦感袖口一紧,被缓缓拉动。略一侧目,却见云落愁正凝视着自己,明眸染泪,泫然欲泣。寒霜般的娇靥上,尽是担心已极的神色。顾盼轻转,樱唇轻启,喃喃呖语:“西寒,不要!”

“西寒,不要!”云落愁呼声切语,丝丝哀怨,那祈求的目光从未离开萧依寂的俊面,她哪曾设想自己的一时自私,竟令萧依寂走至如此境地,念及如此,更是一股愧疚陡然升起。

然而,萧依寂沉吟良久,仅是唇角略微抽动了一下,喟然苦笑,微微颔首,轻语:“放心,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不会再多死一次!”

旋即,星目一掣,浅一侧身,望向了身后的纳兰荀。四目交接,萧依寂的星眸中蓦地爆射出一铮精光,英雄末路,立即敛尽。以极强dà

的内力封住空间,声音压入哽嗓,传音入密:“纳兰荀!”

“嗯?”纳兰荀不由惊得身形一颤,失声轻啊,眸中难掩的骇惧神色表露无遗,即便他早就见过萧依寂的这一手功夫,却仍是双眉一蹙,背后立时攀起一丝凉意,但也仅仅是片刻之间,便恢复了方才萎靡的神情,轻轻微颔点头,示意萧依寂自己已经听见了。

“如果我……”

到底是久历江湖,看惯了生死无常的人物,萧依寂话犹未完,纳兰荀便已经才出了他的心思,急切之间,暗暗摇头,目光瞥了一眼云落愁,仿若在请他三思。

哪知,未等他开口,便听萧依寂低沉有力的声音,如绕梁余音,潺潺灌入耳中:“纳兰荀,你听好,我手中拿的是一颗毒药,我虽有战气护体,却也不知能否撑得过去,若我中毒绝命,切忌将金银果带到陌红楼,交到叶雨枫手里。最后,请你带云落愁和芮羽离开湘水,远走高飞,万全之计只能如此。我萧依寂一生杀孽太过,今日也就一并还了!”

纵然萧依寂知dào

手中这颗毒药绝不比珍珠降弱上多少,却也是半分不曾畏惧,他不由得再次苦笑,自己一生杀戮,最后竟是死在这小小药丸之下,他怎能不感凄凉?传出江湖,又不知掀起怎样的江湖笑谈。

纵是有多少不甘,为了碎月的性命,他此刻也全然放下,朝大殿之上的冷面道人微一欠身,剑眉略一轩动,周身上下蓦地爆fā

出一股极为凌厉的气势,星眸渐渐冷了下去,唇角诡异的冷笑,更是令他看起来愈加恐怖,犹如一头被逼上绝路的嗜血凶兽,口中朗声嗡然,穿越裂石,震落尘埃:“冷世伯与宋宫主的大恩,西寒记下了,他日再相见,我必当十倍偿还!”

冷语讥声,恨意翻天,星眸之中怒火高涨,口中再次发出一声怒哼,对于冷无风和宋清啸那小人得志的嘴脸,视若不见。几乎与此同时,萧依寂感觉到自己体内战气急速飞旋,已经到了顶峰,蒙蒙黑雾游走在脏腑之中,将最柔软的脏器渐渐包裹。是以,倾手一颌,便将那粒赤红丹药放入口中。

丹药才一入口,立即融化,未等萧依寂多想,只觉这一口如饮沸油,随着他的津液下咽,如火烧,如烙灼的感觉,立时让他五内翻腾,两道斜飞的剑眉紧蹙在一起,哽嗓灼痛难耐,不断翻动。越是如此,萧依寂越是觉得呼吸不畅,几次运动内力,想要将毒药逼出体外,却不想适得其反,愈加加速了药物的下咽,有如蚁噬,十分痛苦。仅是片刻,额头上已是一层细汗,随着萧依寂轻轻颤抖的身体,合为一道清流,缓缓流过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的面颊,滴在地上。

“西寒!”云落愁一见如此,心头悲切,泣声娇呼,身形一闪,横飘三尺,将萧依寂摇摇欲倒的身形扶住,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没有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张,你撑着,我不许你死!”

第二百四十二章 琵琶弦断

然而,萧依寂的回复仅仅是几声痛苦的呻吟。只见萧依寂此刻,俊面惨白狰狞,显是大生苦楚,牙齿死命咬着下唇,丝丝殷红鲜血,沁出唇角,毒药已是进入他的身体,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游走在他每一寸血肉,剧痛难忍,设非方才他已经暗运战气护住脏腑,只怕此刻,他早已命绝于此。然且在他的心中,一种不甘死亡的欲望,勃然而发,陡然盛极。越是痛苦,他越是不愿在宋清啸面前低头,即便他不是以萧依寂的身份,最后竟硬生生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那眉间的痛意,却是愈加显现出来。

“西寒,你感觉怎么样?别吓我,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看着萧依寂那因巨痛而扭曲的俊面,云落愁不由心头一窒,愧疚难当,喃喃而语说道。泪染明眸,心欲泣血,她仿佛又看见了莫西寒,看见了流云殿,血迹蔓延下的冷傲笑意,令她痛心不已。

“答yīng

我,好好活下去!你活下去,就是我的希望!”莫西寒模糊犹如呓语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不断重复,一幕幕厮杀,鲜血喷溅,可怕而撕裂的伤口,令莫西寒看起来是那样的虚弱,尤其在他那一弧浅笑的嘴角,粘腻的殷红,洒成一片,触目惊心,令云落愁更是心中悲恸。

“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你的希望活着。”她泪眼潸然,六神无主地抱着莫西寒,痛彻心扉地哭喊。她几乎能够感到他的身体在轻轻颤动扭曲,因为疼痛而怵怵发抖,在他背后的奇长伤口,白骨森森,触目惊心,仍是不断向外汩汩渗血,温热的鲜血流过云落愁的玉手,而他的身体却是越发冷下去。雪白殷红缠绕,艳如罂粟,悲若长歌!

若不是她闯了进来,那头麒麟魂,势必已经被莫西寒控zhì

。而正是因为她的冒然胡闹,麒麟魂竟是挣脱了莫西寒以剑qì

筑起的光幕,旋即一声怒火滔天的震吼,尖利锋锐的爪子猛地拍下,滚滚烟尘中,莫西寒的身体直被抛飞丈外,倒在地上震落点点血花,口中不断呻吟出声。

“云儿,帮我!”莫西寒星目暗淡,声音极其微弱,几乎被云落愁的哭声掩盖。手臂微微弯曲,拂在腰间,眉宇间那丝痛意更是加重了一分,可他也全然不顾,呻吟笑意交织,愈是令云落愁心痛不已。明眸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莫西寒的束带涨起,显是有东西藏在其中。

他微微颔首,呼吸之间其痛不止,仅是那一下点头,便是一阵痛彻肺腑的剧裂干咳,喉头似有火烧一般,不由呻吟出声。

“西寒,你忍着,我这就带下山去找郎中!”她忍住啜泣,明眸蓦地掀起一道冷芒,瓠犀贝齿紧咬着樱唇,神情说不出的倔强!

娇呼未绝,玉臂轻轻一揽,便将莫西寒无力支撑的身体扶起,纤足轻点,身形宛若一线纸鸢掠地而起,却又生生被他拉住,停了下来了:“别去!”他嘴角牵动了几下,忍着生生痛楚,嘶声嗡动道。莫西寒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不听使唤,即便他不顾伤势,想要抬起手在抚一下云落愁的娇靥,却似有重岭阻挡,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再也无多一分力qì

。心头一种悲恸的绝望,油然而生,看着面前的云落愁,如此伤心决绝,他又怎忍得下心。旋即,一丝淡淡笑意腾上俊面:“别哭了,答yīng

我照顾好自己,不要恨义父,也不要恨慕枫,不要为我报仇……”他的声音,终究暗淡了下去,那一抹笑意仍一如她初见他时,顾盼神飞。他怎能让她冒如此风险?在那流云殿的下方,凤羽城内,几百名江湖高手,正焦急地等待着能见上天下第一歌姬一面,只要云落愁此刻一露面,就会被那些所谓英雄豪杰的欲望火,烧的一丝不剩。

“云儿!”冰冷开始侵袭他的神经,令他忍不住绷紧身体,不住颤抖,编贝玉牙已经狠狠将牙床咬破,不住向外渗着鲜血。而他只是佯装笑意,轻轻拭去她靥上泪花,疼惜地抚摸她因绝望而涨红的脸颊,他说过,他是她的一生,划过她的雪肤,一段段拼凑的回忆,心如刀绞,星眸涌满泪水:“云儿,这些钱,是我攒来替你赎身的……我这一生,没做过一件违背义父的事,唯一的一次,我想娶你……从我见到你第一眼,我就想娶你,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任何人的非议。这笔钱,是我攒下来的,与义父无关……”

莫西寒每说一句话,眉头便又皱紧一分,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模糊得犹如呓语,其声之微弱,已是到了真气涣散的地步:“云儿,我不好,所以不要再为莫西寒伤心,我一生有你,纵死无悔……答yīng

我,拿着这笔钱,替我帮你赎身,离开凤羽,不要抛头露面……这个江湖,你……应付不了……”

莫西寒的声音缓缓消逝,终究没有言尽他心中的话,俊面痛意荡然无存,仅余一丝欣慰的浅笑。几乎与此同时,他周身上下,力道尽泄,抚着她娇靥的手,亦是陡然垂了下去,再唤不起一丝生机。目光如水,仍显当日无限疼惜,却挡不住渐渐涣散,随着云落愁的心,灰然死绝。

血仍未冷,心却冷了!

如他活着,如她已经死去!

残阳如血,却比不上他的血!

一缕魂断,却抵不过一念情殇!

……

绝巅之上,月光飞洒,皎洁如练,凝着肃杀,声声琵琶欲语,却怎也诉不断她如泉涌的泪滴,丝丝入心,砭肤伐骨,催人断肠!一袭白衣,素手而立,任凭冷冽的寒风,吹动那一抹水袖,纱裙飘飘,不时拂过他仍未冷的笑意。

“你若赴黄泉,我必生死相依!”

云落愁沉吟半盏,倏地樱唇轻启,伤心欲绝的娇靥上,泛起一抹莞尔,她不怕死,却惧怕活着!荒凉的笑意,在这寒风疾劲的深更,显得尤为荒诞。琵琶语,一曲绝弦,轮指娴熟,潺潺流水,经不住决然,直到十指沁血,琵琶弦深深埋在指尖皮肉。却听她仍是痴迷地沙沙而语:

“胭脂雪暖红帐寒,

韶蔻白蹄落云裳。

未画远黛横锋笔,

半点朱砂诉断肠。

青丝已成黯然泪,

绝弦玉指叹空城。

执子回眸终未悔,

不与墨白负一生!”

终曲未了,云落愁不由轻叹一声,微微转首,睇了一眼那似是熟睡的面庞,顾盼盈盈,浅笑轻语:“等我!”

娇语虽轻,却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久久开荡而去,回荡在群峰之间。音未落,她的娇躯已是纵入万丈深渊,临行决绝,云裳水袖,飘飘而舞!

曲未绝,一声高远泛音,琵琶弦断;阴阳路,仍记唇角含笑,红颜命薄!

……

“哈哈……”大殿之上,蓦地传出一声低沉地冷笑,将云落愁从痛苦中唤醒出来。恐怖而冗长的大笑,令她感到不寒而栗,循声而望,那冷无风的脸上,腾着一片刻毒,铮然目光极为得yì

地盯着自己身旁的萧依寂。

“啊……”一声痛苦低吟,迫使她拉回心思,却见萧依寂此刻以手上长剑勉强支撑,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星眸泛红,面色极为痛楚,哪里还有方才那一身桀骜不驯的狂妄。

“西寒!”云落愁略微迟疑了一下,柳眉一蹙,毅然问出,扶着萧依寂的双手,也是加重了力道,试图将萧依寂扶起。

“云落愁,你听好,无论发生任何事,我要你和纳兰荀离开,带着……”

萧依寂的话犹未完,便听大殿之上再次传来一声震喝,随之便是一道如潮力浪,狂猛而来,险些将无力支撑的萧依寂掀翻在地,未等他稳住身形,那冷无风阴冷已极的声音又至:“莫西寒,我不管你与碎月之间有多少交情,但这金银果,我飘紫峰上只此一株,你和他之间,必定要死一个!”

冷无风说罢,口中再次狂妄已极的大笑,眸中那怨毒的精光,似是已将萧依寂的身份看透,随着萧依寂的痛苦呻吟,不时掀起一阵玩谑地冷芒,嘲讽痛快,更是不言自明。

“珍珠降?”萧依寂唇角嗡动,不由泛起一丝不屑冷笑,生生强抑胸内灼炙剧痛,口中发出一声冷哼,星目微掣,冷电急扫大殿之上的冷无风与宋清啸,虽没有因为二人的咄咄气势而俯首畏惧,心中却是有苦难诉,想到自己竟没有料出这宋清啸早已识穿了自己的身份,愈加感到一阵胆寒,涌上胸内。

“不错,珍珠降!既然你想要当英雄,我就看看你到底有骨头有多硬!”宋清啸突兀一声怒喝,大啻平地响雷,声震殿瓦,积尘飘落,此刻他无比的痛快,说此话时那一张冷面上,全是狂然神色,横峰怒目,全然没有前日狼狈。看着萧依寂的那双眸子,犹如扑食饿虎一般,恨不得将萧依寂的身体撕碎,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千钧一刻

萧依寂心头一震,原本强行压制住的血气再次涌起,犹如阵阵怒海翻涛,催入五脏,又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随之摇摇欲倒的身体终于苦撑不住,颓然倒下,深吸真气以缓解难以忍受的痛苦。

身后纳兰荀眼见萧依寂倒下,心中暴怒再也无法抑制,暗凝功力,集于双臂,身形陡然一阵,只听几声脆响,那缚在纳兰荀身上的铁链,立时断开几节。震断的铁链,被纳兰荀的内力激荡得疾射向四面,射进大殿殿壁,竟有盈尺,不禁令众人悚然大惊。

那尤红香一见杀死自己爱郎的凶手挣脱铁链,明眸一闪,冷意翻然,薄叱一声,皓腕疾翻,一柄乌光闪射的短匕径直刺向纳兰荀的后心。这一招乃是尤红香愤恨出手,实可谓又准又狠,声势夺人。纳兰荀只感背后一道冷风侵袭,目光一掣,却见一道冷芒就此射来,不禁大惊失色,慌忙之中连连向后扑奔,竟是一连被尤红香逼退了十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腕间一抖,以一双肉拳,去抓尤红香那一柄寒芒耀眼的利刃。

一股劲风扑袭,冷意陡然盛极,一道冷刃,宛若陨星泻地,力似狂浪。纳兰荀立时一惊,身形蓦地一顿,他是知dào

那公孙繁的本事,却没想到这尤红香内力刚劲,扑面生风,全然不似女子阴柔,一柄长剑,剑势一挽,疾扫他的双腕。

未及他思忖对策,只觉眼前一花,尤红香已是出现在他的身前,迅快无比,纳兰荀不由讶然失色,想要躲闪却毫无半分余地,愤恨之中,口中爆出一声怒喝,一双肉拳猛地一旋,直袭尤红香胸腹之间。这一招施展得极为凶险,若是一击不成,必是被那来势汹汹的长剑将一对手腕齐齐削去。

此刻纳兰荀周身涌起道道狠戾气息,杀意顿起,他心中极为笃定,即便杀不死,也要重创对方,给萧依寂和云落愁创造逃出大殿的机会,心念如此,再无半分收势,健腕一抖,那两条臂膀生生暴涨了一圈,隐隐泛起雷泽。

几乎就在此一瞬,耳畔一声清越剑吟,长啸惊天,一道冷芒,贴着纳兰荀的衣服射出,拦腰扫向尤红香的腰间,剑势之猛,宛若浩瀚,丝毫不留半点余地。随即便是一声痛绝惨叫,一道血箭喷洒而出,全然溅在纳兰荀身上,那尤红香的身体已是被拦腰斩断,五脏齐出,两段身体倏地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原本清丽的脸庞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恐惧,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得异常狰狞,令人毛骨悚然,不由泛起阵阵恶寒。一时间窃窃私议的大殿,阒无人声,无不悚然震惊。

纳兰荀险些失声大呼,看见那流了一地的破碎脏腑,心头隐隐一阵抽痛,即便杀人如他,也被此番景象吓得微微向后撤了一步,默立良久,平整心绪,才转首去看身后之人。

萧依寂仍是保持着方才掷出长剑的姿势,而那翻动的喉结上,死死扣着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手的主人亦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身首异处的尤红香,星眸之中,冷冷泛辉,恨火欲织。纵然他极力压制着自己,扣着萧依寂哽嗓的手,仍是微微颤抖,剑眉飞剔,冷叱一声:“别动!”

“慕枫!”云落愁芳心大震,娇呼脱口而出,那请求的目光,凝着凄伤,令人心疼不已。此刻她紧咬着下唇,娇躯簌簌战栗,明眸轻旋,轻咛一声,强忍啜泣说道:“慕枫,是我错了,你要杀就杀我吧,放了西寒,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

娇声渐渐模糊得犹如呓语,即便如此,那冷慕枫的神情一变,冷峻的面色,陡然温柔陷了下去,扣在萧依寂哽嗓上的手,也是松了几分力道,星眸之中立现不忍神色。

萧依寂不由微微一怔,星眸疾扫冷慕枫的俊面,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听方才云落愁的话,这冷慕枫和云落愁,莫西寒之间,必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而此刻冷慕枫那犹豫不决的神情,更是令他感到惴惴不安。

“莫西寒,你救不了别人,拿着解药,离开飘紫峰,我也劝你少管陌红楼的事,你管不了!”冷慕枫沉吟半晌,才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手上力道全然松泄,似是极为无奈地瞟了一眼正嘤嘤啜泣的云落愁,暗自无奈,苦笑摇头,旋即将一株金银交织的植物摊在手上。

经由冷慕枫的指引,萧依寂游目一掣,心头赫然一震,胸内立即翻起一阵彻骨绞痛,经脉逆涌,血气如潮水一般在他的体内乱冲,萧依寂不禁发出一声极为痛楚的呻吟。但他的星眸却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株植物,愈加深陷的恐惧感,让他感到脊背发凉。

冷慕枫手中的植物在灯火如昼的大殿里,彩毫烁烁,夺人眼目。尤其,那株植物周围,似是裹着一层淡淡雾气,矮走在冷慕枫的手上,更是显得神mì

无比。然而,令萧依寂惊异的,却是这所谓的金银果,竟是当日他在西北,莫颜族荷池中所见的月腥草。以星为叶,以月作花,宛若一弯弦月的花心中,正嵌着一颗金珠,大放异彩。细看之下,这颗金珠,与月腥草的花叶完全脱离,而是悬空置于弦月花心之上,着实令人暗暗称奇。

“月腥草……”萧依寂星眸黯然地瞥了一眼冷慕枫,脑中灵智急旋,知dào

自己万不可将实情托出,索性唇角轻启,幽幽冷笑出口:“碎月的事,我管定了!”说此话时,他的星眸冷辉一闪,面色倏沉,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表露无遗。

话音未落,冷慕枫竭力遏制的愤nù

,被萧依寂激起,手上力道猛增,扣在萧依寂哽嗓上的手指,渐渐没入皮肉,一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觉,让萧依寂不住剧烈的咳起来,一抹血色顺着唇角流到冷慕枫的手上,怵目惊心。萧依寂能够感到自己身体在一点点麻木,渐渐失去知觉。自己惯用的杀人手法,此刻正被用在自己的身上,这不禁让他心中觉得可笑之极,心念及此,力道一泻,全然放qì

挣扎,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由心底升起。

“慕枫,杀了他!”大殿之上再次传来一声低沉阴冷的断喝,威严施压!冷无风面色肃然,冷眼看着面色惨白的萧依寂,嘴角露出一抹阴笑,顾盼转首,似是满yì

地朝宋清啸微微颔首,示意他去看阶下场面。

“峰主大恩,宋某他日必定肝脑涂地,待我宫内之人,找出羊皮卷,宋某自当与冷峰主共享!”宋清啸侧目睇了一眼垂死的萧依寂,身形却是必恭必敬地朝冷面道人的位置,反手施礼,藏不住的得yì

,全然显露出来。

萧依寂看在眼中,不由发出一声悲吼,心内恨意无尽绵延,报仇的欲望再次由心底腾起,搅得他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战气疾升,分窜四肢百骸,蚀骨的痛意刻在他的俊面上,更是让他看起来异常怕人。不引人注意的衣袂下,赫然出现一道耀目寒芒。

“别逼我!我不想杀你!”冷慕枫低喝一声,星眸透尽不忍,两道斜飞的剑眉始终紧蹙,微微颔首,示意萧依寂不要轻举妄动,他的命系在他一念之间。他的手,缓缓发力,触及萧依寂脖颈的手心上,已被汗渍浸透,正显示着他内心极为矛盾,尤其在那一张如玉俊面上,犹豫不决的神情,再次让萧依寂感到一种来自他心灵的悲恸,比之如他尤为不输。

“我要杀了宋清啸!”萧依寂嘴角哂出一抹涩笑,他的声音极轻,星眸划过一丝坚定决绝的杀意,让人望而生怯。几乎就在萧依寂说话的同时,他的健腕一抖,一道寒光,挟着森森冷焰,迳向宋清啸的心脉激射而去,迅如电芒,奔逸绝尘。

他这一击实在是太过冒险,若是一击不成,不但打草惊蛇,更有可能激怒宋清啸,萧依寂可说再无半点生还机会。金银果尚在冷慕枫手中,念及如此,愧悔难当,这一掷乃是极尽他的全力,想要收回已然太晚。

却不曾想这宋清啸看似狂妄,暗中早有准bèi

,脚下云步微微后撤,翻手如电,已是将萧依寂射出的短匕以剑指夹住,双指轻轻一弹,只听一声脆响,那柄短匕应声而断,跌落地面,旋即宋清啸发出冷冷一哼,勃然而怒:“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你是想让我亲自动手!”宋清啸说罢,脚下一旋,功集双臂,便欲向萧依寂下手。

话音犹存,蓦然在不远处传来战鼓之声,嘤嘤不绝,令殿中之人,皆是为之一怔。由远及近,由缓慢而渐急,直到最后连成一片,响彻云霄,震天骇地,令人心惊。

“什么事?”那冷面道人更是不由心头一凛,阴沉有力地低喝道。知dào

必是发生了紧急大事,神色诧疑地朝大殿之外张望。

第二百四十四章 意料之外

殿门之外的峰众已闪开了一条道路,立时阵阵夜凉山风倒灌进来,丝丝寒意透骨生凉。不远处密峙的树林里,渐渐升起火光,浓烟肆意,烟尘气息随着鼓声愈加渐浓。偏西的月华笼在薄云后,从云隙中,泻下一抹皎光,照的大地一片惨白,夜宿怪枭,凄厉尖嗥,振翅远遁,震得枝叶纷落,沙沙鸣响,一时间更是陡增恐怖气氛。殿外众人,早不复刚刚窃窃私议的闲淡轻松,屏气静神,一瞬不瞬地望着那由远及近而来的火光,耳畔隐约传来衣袂破风的声响。

原本立在云床两侧的八名小僮相视几眼,俱是向冷无风投去不解神情,略微沉吟片刻,其中打头的一名小僮才躬身颔首,询声问道:“总坛主可要我去看看?鼓声如此之急,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这小僮声音虽是稚嫩,口气却是着实老练,倘若假以时日,江湖之中必然有他一号。

这小僮话音还未落尽,便听鼓声如狂浪一般,再次急促起来,直令人感到阵阵心惊。冷夜山风灌进飘紫峰大殿,抚在冷无风的脸上,漠然神情微有几分动摇,随即目光铮然一掣,沉声示意道:“去!”

仅这一个字,声若洪钟,似是给殿内峰众吃了一颗定心丸。那小僮躬身一退,掠地反身,听那殿外鼓声,岳撼山崩,便朝殿门处急急奔去。脚步移至萧依寂身旁,侧目一睇,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圆润的面庞上立现骄矜,显是在笑他不知死活,敢来飘紫峰闹事!

岂料,他正游目间,余光之内人影一闪,他的衣袂竟是被激荡的乱飞。那小僮赫然一惊,倏地刹住冲起的身势,脱口一声轻啊,立时惊呆了,对面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飘紫峰的叛徒:纳兰荀。

“小娃娃,你要去哪儿?爷爷我今天就偏不让你过!”纳兰荀目光轻蔑,不怀好意地调笑道。

“纳兰荀,你恁地敢称爷爷?总坛主面前,还敢口出狂言,看我今日不教xùn

你!”那小僮身形一怔,横眉怒目地厉叱一声,翻掌就欲动手,丝毫没有因纳兰荀魁梧身材而露出半分怯懦。

“你个小兔崽子也敢如此教xùn

老子,老子今天要是……”

纳兰荀口中狂喝还未说完,心头不由一悚,只觉背后一到劲风,快速绝伦,分明要将自己斩于此地。念及如此,暗自冷笑,脚下云步一送,闪身撤腰,当即横飘三尺。身形尚未立稳,耳畔风声呼啸而来,一道夺目寒芒贴着纳兰荀的衣襟扫过,全然击在那小僮的身上。

只闻那小僮一声痛彻心腑的惨呼还未落,弱小身体已被贯穿,血染大殿,颓然倒下,登时气绝。然而,那道寒芒却是丝毫未见减弱,仍是径直朝云床内的冷无风射去。那冷面道人一见之下,自鼻内发出冷冷一声闷哼,电目疾扫萧依寂的俊面,几乎与此同时,双掌一翻一落,自那道人体内猛地涌出雄浑内力,迳向四周激荡而去,那一道冷芒,才一接近真气,便碎如粉砾,消失殆尽。

冷无风这一掌,虽是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含极为繁复莫测的高招,即便当下将攻势化解,心头却是暗自心惊,不由凝神抬目,殿门之外的情形立时让他神色一怔,千百条狠毒的念头都涌上心头。

此刻,一名浑身浴血的男子正朝殿内疾疾飞奔,掠地脱箭,捷逾流星。在他那素白长衫上,血迹斑斑,几处可怕的伤口,皮肉外翻,怵目惊心。在他的左肩上,有一道奇长伤口,深已露骨,惨白森森,在那刺眼的殷红下,显得尤为突兀。

他一边朝殿内飞驰,一边惶恐失措,嘶声大喊:“此人想要对飘紫峰不利……总坛主救我……”话尚未说完,又乍起一声哀嚎,一道血箭直射三尺,疼得那男子身子一弓,骤然一顿,险些栽倒。然而身后紧逼而来的咄咄气势和衣袂破风之声,却是让他强行忍住伤势,脚下一旋,不顾一切地朝大殿疾射奔来,流矢生风,宛如电掣。

萧依寂听他说话,神色倏地一沉,星眸闪过一丝冷芒,原本深锁的眉头更是变得凝重。目光循声而视,嘴角不由挑起一抹浅笑,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门外仓皇奔逃而来的男子,正是在潇城里的那名议事堂主。素白长袍褴褛不堪,已是被鲜血染透,粘腻地贴在他的身上,看上去狼狈已极。倘若不是萧依寂早前见过,谁敢说这男子竟是一堂之主?

萧依寂尚思忖未毕,却听那议事堂主口中恼羞成怒地嘶吼道:“杀了我,你一样要给我陪葬!云寒,你想清楚,杀了我,你也逃不掉!”

萧依寂唇角笑意未消,顿时听得身形一凛,晃过那名堂主的身体遮挡,一张怒不可遏的俊面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是仇人云寒。只是较之上次云寒的气势更为恐怖,纵提身侧的弑魂刀,雪线刀光,笼着一层蒙蒙青气,矮游刀身,龙吟破风,令人闻之胆寒。尤其此刻,云寒掠空直追而来,犹如一道疾星泻地,显是经过上次一战后,苦心研习武功,有了极大的突pò

。想到这里,萧依寂星眸一冷,微微染红,一种压抑不住的凄然,油然翻起。

“翁清阳,我云寒就算赔上性命,今日也势必要诛杀你!”云寒一声彻腑断喝,声震如雷,在这高远肃杀的夜空里,历久不绝。

“我看你如何杀我?”那翁清阳并未因云寒的大喝而停止半分,身形飞驰到阶下,云步轻点,似是一道脱箭,便径直奔入大殿。几乎与此同时,耐不住心中得yì

,有恃无恐地大笑道,全然将这一路狼狈逃窜的郁结发泄出来。

“翁清阳,你贵为一峰堂主,却在潇城干下如此勾当,当真是以为你逃回来了,我就不敢杀你吗?”你字出口,一道刀光,挟着刺骨冷焰,直扑向翁清阳的腰际,这一刀力道极猛,厉啸声中显是要将翁清阳斩于当场。

那翁清阳只觉背后一道劲风电掣袭来,面色倏沉,连头也未回,肩上一晃,便朝一侧避闪,横飘三尺,身形尚未立稳,刀光贴着翁清阳的腰际扫过,刀势一荡,竟将他要上束带激荡的撕裂开一个口子,甚至贴着他的皮肉,留下一道红印,惊得他心胆俱裂,险些失声叫出声来,急忙游目扫向大殿情况,不由心头顿时一骇。

他一见冷面道人眉头深锁,屏息沉思,对于殿上之事,似是毫无所睹,周身神经一震,却不知冷面道人此刻正为萧依寂的事情苦恼,尚以为是自己闯下大祸,心念急转,立即连声戚呼:“总坛主……总坛主救命……这人分明就是没把我们飘紫峰放在眼里,才敢在你老人家面前口出狂言……”翁清阳说到此微微一顿,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冷面道人,见冷面道人虽没有半点动摇之意,却也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这才继xù

气急败坏地说道:“总坛主,属下性命是小,但我们飘紫峰怎能让一个丧家之犬如此欺辱?属下……”

“翁清阳!”云寒一声冷冷低喝,星眸杀意尽显,俊面冷傲已极,提刀的右手缓缓举起直指翁清阳的后心:“今夜便是你的死期!”他声音极低,却极清楚,带着缓缓施压的暴戾。旋即,身形一闪,疾翻健腕,一道夺目寒光,径直扫向翁清阳。

长啸惊心,刀光过处,狂风起卷,森森冷焰,令人心惊。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翁清阳那张因为惊惧而扭曲的脸,就如同他的刀一般致命,似是要穿透翁清阳的身体。

萧依寂心中极为清楚,即便如他,也极少见到云寒如此嗜杀的一面,设非有人触及到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以云寒的个性绝不会下杀手。念及如此,他不由暗自摇头,喟然苦笑,云寒乃是少年豪侠,能有今日,因人一句辱骂,便要出手诛杀,全拜他所赐,他与他又是何其的相似?

“啊!”一声惨呼,彻耳惊心,将萧依寂从思忖中拉了回来,顺着声音,漫不经心地一瞥,却是顿觉如雷灌顶,神色剧变。

翁清阳的身体被一柄长剑贯穿,剑尖穿透他的身体犹在滴血,鲜血泛着残忍的殷红滴落在地上,翁清阳惊恐至极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眸中的讶异掩盖了一切,面上痉挛搐动,极为痛苦的呻吟出声:“纳兰坛主,你……啊……”话犹未完,便被一阵痛彻心腑的惨呼所替代。

“老子早他娘的看你不顺眼!”纳兰荀微微冷笑,手中的长剑,剑尖轻轻一旋,毫不犹豫地又刺进了几分,血迹飞溅,翁清阳尚未来得及哼上一声,细瘦的身体贴在纳兰荀的肩上,轻轻一推,便颓然倒了下去,挣扎了几下,登时气绝而亡。死亡所带来的痛苦,令那具尸体看起来阴恻恻有些瘆人,却不碍纳兰荀胸中的畅快,旋即长剑猛地置于身侧,神色傲然地道:“冷无风,老子不干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怒发冲冠

说罢似是不解气地,又在翁清阳的尸体上补了两脚,将翁清阳的尸体生生踢出一丈之外,拖出一条血痕,直撞在殿门上才算停落下来。尔后,纳兰荀转身一顾大殿之上的冷无风两人,立现鄙夷神色,口中不屑地说道:“小老儿,你这飘紫峰峰主的位子做的够久了,今日以前,我尚且当你是英雄好汉敬重,却不想,人家上门来求药,你不想给也就算了,竟还如此这般地加害于人,我纳兰荀虽不是什么侠义豪杰,好歹也是响当当的一号,老子今天要反出飘紫峰,我看你能拿我如何!”

越说到最后,纳兰荀的声音越发狂妄起来,周身上下爆fā

出阵阵逼人气势,冷冷地盯着大殿之上的冷无风,目光如刀锋一般,似是要穿透他的身体!在他眼中,他不愿看见有人死在他前面,就只好让自己置于绝地,这样他才略微感到踏实。

纳兰荀话音一落,便听那冷面道人冷叱问道:“纳兰荀你说的可是当真?”冷无风的语气十分平静,面色阴郁,眸中却无任何杀意,但他分明感到摄人的冷酷!

“是!”纳兰荀微微一怔,旋即身形一正,轩眉颔首,毅然回答:“当初我愿意任飘紫峰坛主,乃是觉得虽然飘紫峰不是什么名门大帮,却也端得安份守己,能在中原隐逸世外,明哲保身,那也必定使一方安宁!但现在看来,你竟不顾峰众性命,答yīng

宋清啸,妄图覆灭陌红楼,你可知这将奢害了多少峰众的性命?他们将自己交于你,你怎能如此糟践?”此话一出,殿门之外立时引起一阵轩然非议,耳语窃窃,更有少数峰众赞同纳兰荀的话,频频点头,霎时间,殿外乱作一团。

纳兰荀尚且停在总人的非议之中,只觉对面一道刚猛劲风扑面袭来,是俟全无防备。凝目之间,却见冷面道人的掌影如山攻来,不由大骇,方才激动之情,全然灭尽,脚下步子微微一旋,想都未想便全力朝右侧躲闪,横着飘出三尺。

怎料,那道劲风旋而未发,竟是跟着他的身形打出第二道攻势,凛冽掌风中,冷面道人那一张阴森可怖的老脸赫然出现在纳兰荀身前,双掌如影,攻其肋间。纳兰荀不由惊骇的脱口大喝,想要闪躲,却是再无半点余地,一股激荡的劲风,冲进纳兰荀的胸腹,只觉体内如一团火焚烧一般,身体竟是硬生生被撞出一丈。

然而,那诡异刚劲的掌风却并未追袭,纳兰荀只听叮叮两声脆响,掌风戛然而止,冷面道人那盛怒已极的脸,亦是消失不见。

“纳兰!”云落愁离纳兰荀最近,早已惊得娇叱一声,疾步奔了过去,伸出一双纤细玉手,将纳兰荀的身体扶住,柳眉微微一蹙,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这冷面道人实在是……”云落愁一双秋泓,盈盈泛泪,看着纳兰荀,芳心愧悔难当。话说到此,不禁气得玉牙紧咬,樱唇轻颤,终究没将话说下去,便被一声叱喝打断。

“卑鄙!”

她不由得娇躯一震,哪曾想到这一声断喝,竟是出自云寒之口,只见云寒此刻倚刀立在纳兰荀身前,岳峙如山,冷眼睇着云床内的冷无风,星眸中的杀意,似是比他的刀更冷,更加蠢蠢欲动。

然则在他的身侧,尚立着一名男子,剑眉斜飞,冷峻的面上,不带一丝笑意,却也无丝毫杀意,只是冷冷地看着冷无风,良久,刚毅的嘴角微微嗡动,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趁人之危!冷无风,今日饶是我性命不保,也定要将你诛杀!”

他的声音极轻,但极残忍,尤其他说此话时,俊面那极为深沉老成的面色上,丝毫看不出勉强,即便是冷无风,也不禁一怔,凝目细看这男人,心头便是犹若雷击一般,万念一灰,旋即谨慎地盯着面前这个看似毫无防备的男人,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那一株世间罕有的灵药,正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而角落里的冷慕枫,早已昏死过去,看冷慕枫臂上弯曲,必是被他卸去了筋骨。一念及此,怒火愈炽,强自压下杀意,沉声道:“你不是莫西寒,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替陌红楼出头?”

“冷无风,你真的想知dào

?”萧依寂几乎一字一顿地反问道,声似鬼魅,飘忽而冰冷。看不清他的双眸,更让冷无风心中倏地生出一丝忐忑。面前这个不速之客,给他的感觉,无疑不是毛骨悚然,尤其萧依寂周身上下,隐隐现出雷泽,一蓬黑色薄雾矮游在他的双腕,纵然他肃手而立,仍是十分骇人。

他更清楚无论面前这人是谁,能够在珍珠降的药性下,发挥出如此势猛的功力,足见他绝不是一般的江湖宵小,念及如此,面色一沉,微微转头,去探寻身侧宋清啸的反应。

四目相接,宋清啸微一颔首,示意冷无风平下心来,旋即,嘴角漫出一丝冷笑,压低声音,耳语说道:“不管这人是谁,都不会是我们的盟友,若不除去,来日必成大患!”说着,手上极为紧闭地做了一个坚定地动作,那一双阴毒的眸子,仍旧望着萧依寂意味深长地打量着。

“冷无风,你他娘的倒是说话啊,要是不说话,我可就当你有心放我们一马,他日我必当一天三炷香供奉你了啊!”纳兰荀心知自己内脏伤重,却仍是毫不为意地哈哈大笑一起,言语之中那讽刺意味,当真了得。

“纳兰荀,剑!”萧依寂心头一震,知dào

要遭,星眸一闪,当即冷冷说道!随后,健腕恣意一掷,卓然而立。对飘紫峰几名坛主惊诧打量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然而,在那张冷傲,不可一世的面目下,嘴角一行殷殷血迹,正如同他撕裂地身体,砭骨刺痛,几不欲生。即便他强行运转体内战气,生生压制住珍珠降的毒性,那倒涌的鲜血,仍是滴滴沁出嘴角。他知dào

要不了多久,莫西寒的面具就会被鲜血浸透而脱落下来,想到这里,心中一急,险些支撑不住。

好在芮羽已将那一柄射杀尤红香的长剑取来,他手上轻动,一声悦然龙吟,长剑入手,幻起一道淡蓝色的剑光。他仗剑而立,剑眉微剔,眉间透出凛凛傲然之气,唇角微微上挑,星眸轻蔑已极地扫视着大殿内的众人,似是从未受伤,更从未中毒一般,浩瀚的战气,狂涌而出,激荡着他身体周围,为之风起。

“与我为敌,还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冷无风,你想好!”他的星眸冷冷泛辉,却没有半点生气,逼视冷无风那张阴晴不定的老脸,唇角哂过一丝嘲讽的冷笑,他心中笃定,若是冷无风看出破绽,纵是死,自己也要先杀了宋清啸,为萧家一门报仇。

冷面道人只听得嘴哂大笑,一脸不屑神色,显然已经知dào

萧依寂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旋即面现得色,胸有定见地说道:“飘紫峰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留下金银果,我会考lǜ

放你一条生路,不然,你就把命留下!”

下字出口,冷面道人的残身,已是化作一道劲风,直袭萧依寂尚未防备的身体,欺进当中,口中狂喝:“飘紫峰峰众听令,将云落愁,芮羽拿下,我重重

有赏!”

这声狂喝,宛若晨钟一般,在这寂静的夜里久久荡开,仿佛要将那西天边的皎月震落,还未散尽,那冷无风弯曲如钩的骨爪已是探到萧依寂身上三尺,冷无风那张狂得yì

的神色,已经全然印在萧依寂的眼中。

而他,仍是落寞已极,星眸平静地看着他,任凭激荡的风,将他的衣襟吹起,淡淡肃手,仗剑而立。设非他已经看清了冷无风招式上的变化,他又岂会如此平静地等待死亡?无疑,他在等,等一个可以令对手致命的机会。

“小心!”

就在冷无风的骨爪抓到他的衣襟之时,一道寒光贴着萧依寂的衣襟扫下,叮叮脆响,已是将冷无风歹毒的一招化解,旋即雄浑的内力,磅礴涌出,刀寒森森,直扑冷无风腰际。

冷无风心内暗自一惊,眉间立现三分焦急神色,显是没有想到云寒会出面阻止,蚀骨阴寒的刀锋,冲进他的体内,不由发出一声嘶喝,双掌交相攻出。那冷无风到底是身经百战之人,虽是残躯,仍显十分灵活,腾在半空的身子,微一后撤,便将云寒那疾劲的刀势晃过,随即,骈指如戟,便朝云寒胸前点去。

这冷面道人内力阴柔之极,剑指指风,诡异非常,才一接近云寒的周身附近,便觉一股生生的压迫感,将他的弑魂压制,涌动的内力,仅是将云寒的身体禁锢。冷无风的戟指仅是轻阖刀身,便听一声细微脆响,云寒的身形,竟是被撞出一丈有余,才勉强立稳。云寒只觉气血逆流,呼吸之间,其痛甚烈,两道剑眉紧紧蹙在一起,俊面涨红得厉害,握刀的右手虎口,已是染满鲜血,微微颤抖着。

第二百四十六章 被迫出手

“云寒,你想当英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冷无风一攻得逞,立时得yì

地讪笑说道,那眸子中嘲讽的意味,更是不言而喻。

“那就试试!”云寒仅是报以冷冷一笑,星眸一睁,冷芒如电,似不屑,似挑衅。说话同时,云寒内视心腹,只觉胸内气血翻涌的厉害,哽嗓似有东西上撞,眉宇间立显痛意。然而,云寒此刻全然不在乎,脚下步子一旋,卓然站定,弑魂交由左手,缓缓置于身侧,暗凝功力蓄势以待。

“云寒!”萧依寂见他如此,霍然大惊,剑眉一轩,口中冷喝:“你一人尚且能够逃出飘紫峰,不必为了我等送了性命!”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终究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仅是苦然一笑。他知dào

,一旦云寒使出左手刀,意味着什么!方念及此,似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星眸一闪,望向云寒:“若我不敌,请将纳兰荀几人,带离飘紫峰,在下感激不尽!”

说罢此话,萧依寂长剑发出一声啸空怪诞的龙吟,似是像冷无风挑衅一般,剑眉倒剔,星眸冷意盈盈,嘴角那一抹冷弧,狂妄已极。他不在乎生死,更不在乎自己的输赢,只要能够将金银果送回陌红楼,他纵是死,也心甘情愿。

“不管你是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受死吧!”冷无风口中狂喝,十指如钩再次向萧依寂肩头抓来,这一爪迅快若电,无疑不是十分狠毒,力道奇猛无及,旋着阴寒刺骨的指风,直袭萧依寂肩井大穴。

“杀我?”冷冷的两个字,没有感情,声音压得奇低,似是发自地狱一般。他只是冷笑,就在冷无风的指尖抚到他身前之时,他脚下云步微微一变,仅是留下一道残影,便横着飘出了一丈。

冷无风一击击空,心头不由一惊,旋即身形迅快绝伦地朝萧依寂射来,手上骨爪更是一左一右朝萧依寂的哽嗓下手。

他快,而萧依寂更快,只见萧依寂健腕一翻,一道流星迳奔冷无风的双手射去,剑速之快,奔逸绝尘!那冷无风,骇然一惊,飞身暴退,才躲过这意料之外的一招。岂料,一招未满,一招又至,萧依寂此刻全然不顾自己体内战气与毒性的对冲,而打出杀招,不留半分余地。他清楚,一旦内力耗尽,毒性必然发作,即便冷无风不杀他,他也一样会死。

一招招的杀招,竟是逼得冷无风东封西挡,连连向后退去,几次险些开膛破肚,不禁震骇的心胆俱裂,冷汗连连,小心翼翼地提防着萧依寂出乎意料的冷招。妖异的湛蓝寒光,慑人的冰冷,冷若刀锋的星眸,都让冷无风感到恐惧,一种来自心灵在战栗,迫使着他的攻势,开始变得毫无章法。

真zhèng

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萧依寂心头不禁冷笑,剑势一挽,宛若一道流星,剑尖一旋,破风龙吟挟着森森阴寒,迳逼冷无风的肋间。冷无风不由目光一滞,肩上一晃,横着飘出三尺,寒锋贴着他的长襟扫过,斜斜地划开一道整齐的口子,在他枯黄的皮肤上,留下一抹红印。这一剑,端的狠毒,即便一旁的云寒也是暗暗心惊,倘若换做是他,未必会有冷无风这般冷静,却也为那一剑掀起隐隐担忧。

这样刺出的一剑,势必灌注全身真气,一旦不成,必是极大的破绽。这样的破绽,足以致命。就如同冷无风晃过剑势,便阴笑一声,掣肘横腕,戟指疾出,电光一闪,便朝萧依寂背上的大穴下手,显然他也看出了萧依寂剑上的破绽。

然而,萧依寂的剑势却是紧接着反臂一封,一道耀目银弧,好kàn

已极,惊起大殿之内的一片失声尖叫。冷无风哪知他那看似与他同归于尽的一剑,竟只是佯装攻击,心念及此,再想躲闪,已然不及,一道银弧划空而过,冷无风只觉手上一凉,一双手指,被齐齐削掉,顿时血如泉涌,疼的冷无风口中一声嘶喝,面色立变惨白,脸上皮肉抽搐良久,才勉强隐忍下疼痛,一双怨毒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视这萧依寂。

“冷无风!”冷冷一声低喝,震骇心神,令人听上去,空灵残忍,不寒而栗:“别逼我杀人!”

萧依寂的声音极冷,星眸亦是自顾自的置于一处,不去看冷无风的表情。他也不用看,那张脸上,必是充满了愤恨,心里也必是想要除他而后快。设非他今日不是为碎月而来,定要与冷无风,宋清啸决一死战,绝无半点犹豫。

话音落下许久,却见冷无风嘴角抽动了几下,神情一颓,没有半句话说出来,只是凄然苦笑了一声,悲声叱道:“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还不肯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不想死的话,知dào

的越少越好!”萧依寂沉吟半晌,眉尖一挑,傲然说道。他星眸中的神色,全是极力抑制的杀念,握拳的手,咯咯作响。他的剑,微微颤抖,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令他感到五内如焚,似是要爆裂开来。一股股的炙热的热流开始窜进他的经脉之中,他知dào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和碎月一样,千疮百孔。念及如此,想要杀了冷无风的念头,更加盛极,一种不可遏制的恨意油然升起。

一幅幅肆意杀戮的画面,令他感到如坠深渊。血,流淌的血,残肢断臂,凄厉的惨叫,哭喊,哀求,却抵不住疯狂的大笑。冲天的火光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变得扭曲狰狞,最终变成一具具令人作呕的尸体。一种想要杀人的欲望,愈加在他的心头加深,渐渐变成他唇角那一丝玩谑的笑意。

他不在乎冷无风的命,就如同冷无风不在乎萧君醉的命。他恨,这种人只恨他杀的不够多,不够狠!思忖尽毕,强抑不住的杀念促使萧依寂缓缓举起长剑,一蓬妖异的紫色,慑人冰冷。他的剑,不再颤抖,仿佛和他的手臂连在一起,一种强dà

的势,由他的体内倏然爆fā

出来。

大殿之上笼着一层阴阴死气,除开云落愁和宋清啸外,众人无不悚然震骇,俱是望着萧依寂,盯视不瞬,似是等待着萧依寂的下一个动作。

萧依寂毫不为意,他的眼里,只有冷无风,唇角微微上挑,一抹诡异的冷笑:“你不是想知dào

我是谁吗?那就不要后悔!”

话音未落,手上微微轻动,剑尖一旋,爆出一阵紫芒,龙吟清啸,渐渐环空不散。未及众人反应,萧依寂的长剑已然出手,直取冷无风的心脉。

冷无风心头一悚,双眸徒闭复启,铮然如电,精光立敛。只见他疾点脉腕大穴,以指化拳,转瞬之间,接连攻出三拳五指,拳风罡猛凌厉,指风诡异阴柔,刚柔互济之下,更是威力极大。

五道指影,交替变化,竟是在萧依寂身前三寸,完全组成一道掌风,狠狠拍下。萧依寂不由一声怒哼,长剑反手一格,泛起一阵耀目火花,叮叮之声不绝。两股极强的内力相互冲撞,直欲搅得风云变色,残月无光。

待耀华尽毕,那刚猛的三拳,倏然出现在萧依寂身前,宛若坠地流矢,攻向他的胸肋,拳风比之方才不知又盛了多少,萧依寂只觉一道寒风扑面,想都未想便撤步闪身,塌肩疾上一步,长剑变格为扫,一道森森冷焰电掣攻出。随即,掠地而起,旋身而上,一挽流星,直朝冷无风哽嗓射去。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笑话!”冷无风口中狂笑,狞厉的老脸上,甚为得yì

。显然他已想到破解之法。就在萧依寂欺身而进的一瞬,冷无风干枯的右臂,在腰间随意一抚,一声长啸飒然,紧接着,腕子一抖,一道无匹剑qì

,猛扫萧依寂胸腹。

这一招端的十分狠毒,萧依寂迳奔之中,顿时心头骇然,面色微微一变,手上长剑轻点,嗡嗡龙吟不绝,霎时间九点寒星,笼成光幕直朝冷无风罩去。翩翩剑影中,萧依寂的身形,倏地一顿,旋即横退三尺,剑qì

贴着耳际扫了过去,不由泛起一阵心悸。

心念未毕,却听身后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随即便是一股砭肤刺骨寒气,突兀地出现在身后,然而萧依寂仅是塌步一撤身形,晃过冷无风的长剑,手上电掣一闪,便是反手扣在了冷无风的右腕上。

“冷无风,这是你逼我的!”阴冷的声音,在冷无风的耳畔炸响,吓得冷无风面色剧变,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攒在心头,挥之不去。萧依寂那一双微微泛红的星眸,没有半点波动,平静如水,他却分明感到无比慑人的冷酷。说罢,扣着冷无风腕脉的手指,猛然发力,立时发出一阵咯咯声响,冷无风的老脸霎时惨白,额头之上片刻便蒙上一层细汗,惊恐已极地望着萧依寂,唇角不时抽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公子,且慢!”一声低喝,不缓不急,声音中尚带着几分疑惑。

第二百四十七章 红衣如血

“嗯?”萧依寂星眸一震,只觉身侧一道残影,衣袂一闪,一个提刀身形已是出现在他与冷无风之间,手上微微一动,便将萧依寂发力的手握住,没有任何威胁,只是微微一笑,略一颔首,接着说道:“公子,切不要让他人称心如意!杀了他,我们更加走不掉!”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萧依寂需yào

以内力凝息探及,显是不想人听见他的这番话。听罢,萧依寂只觉心头一沉,恍然似有所悟,却仍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来人,发出一声哂然冷笑:“我要他死,他就必须死!”

云寒听得心头一冷,星眸一掣,难以置信地望向萧依寂的俊面,冷傲无情,甚至在他的注视下,更加的不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地腾起,挥之不去。

“让开!”萧依寂冷冷警告,却仿佛重重敲在云寒的心上,打断了他的思忖。

“你不能杀他!”云寒剑眉一蹙,毅然摇头,示意萧依寂不要执迷不悟,手上缓缓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内力才一侵入萧依寂的体内,云寒便觉萧依寂手上力道一泄,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星眸一旋,险些惊诧地脱口而出。

“铮……”

几乎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声高远清明的泛音,入耳惊心。宛若龙吟,霎时间将窃窃非议,喧哗异常的飘紫峰大殿,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下。余音历久不绝,向澄澈的夜空飘荡开去。

萧依寂听得星眸一震,游目望向大殿之外,两道斜飞的剑眉立时紧紧蹙在了一起。大殿之外,人影绰绰,攒动不安,却无丝毫异常,只是更加安静,一抹暗淡的月华,飞洒而下,映照着大地一片惨白。这更是萧依寂心头一紧,提剑的手,缓缓变式,暗凝功力,以防来人是敌非友。

东天边已经开始现出一线灰白,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阒无人声,仅有几声夜枭苍凉的尖嗥,峰上苍松古柏,天风疾劲,松涛如啸,呜呜咽咽。参天古柏摇摇晃动,似是有无数人影,凝目细看之下,有空无一人。

异常的死寂下,几乎让萧依寂感到如鲠在喉,不由瞥了一眼身旁的云寒,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再过片刻,那一轮耀目的金光就会笼罩整个飘紫峰,却也将萧依寂最后的信念击碎,心念及此,神情一颓,手上力道完全泄尽。

“这……”云寒蓦地发出一声惊呼,剑眉一剔,面色微微一变。

顺着云寒诧异已极的目光,暗淡的残月下,一抹妖艳的猩红,如飞向大殿驰来。但看来人,身形细瘦,星眸湛湛有神,丝毫不曾看顾大殿外聚集的峰众,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眉间更添几分淡漠。衣袂破风之声十分紧密,可见他此刻飞驰的速度已达到了不可比拟的境地,然而,在他泛白的俊面上,却丝毫不感勉强,甚至削薄的唇角,微微下弯成一个紧闭的弧形。

萧依寂星眸一震,微一分神,只觉一阵阵怒涛般的痛楚,摧残着他的神经,撕心裂肺的疼痛,脑海中一闪断念,险些让他松开扣住冷无风的手。但仅是片刻,他便清醒过来,绝不能放虎归山,否则今日想走出飘紫峰,便无异于痴人说梦。他极为清楚,方才云寒的话,无疑不是对的,他已和冷无风缠斗如此之久,宋清啸既没有出面阻止,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必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一念及此,眼角余光一瞥宋清啸,见宋清啸那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手上力道亦是松了几分,微微沉吟,鄙夷地低声说道:“你的好同盟,可没有要救你的意思!”说罢,嘴角掀起一弧笑意。

那冷无风听他一言,面上一沉,一抹阴郁闪过老脸,怨眸中立现一片杀意,怎奈此刻被萧依寂扣住脉腕,丝毫提不起真气,只能不甘心地盯视这萧依寂。

“你现在不能杀他!”萧依寂淡淡地脱口而出,便不去管冷无风的反应,目光一铮冷芒,朝殿外射去。

那一抹艳红,已是突兀地出现在殿门外的空地上。萧依寂不由一怔,这人竟硬是凭着自己内力强劲,将四周峰众以内力震落丈外。殿外所有人俱是惊恐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就凭他那一双冷漠的眸子,就如他的剑,足以穿透人心。

来人着一身艳红剑氅,袖口宽大,黑缎束腰,单手提一柄斑斓宝剑,剑鞘血迹斑驳,显然是个手起刀落的江湖杀手。尤其,虽然他年纪尚轻,但俊面神色,极为残忍,也极为老成。暗淡的月华下,惨白如纸的俊面,更显突兀。

竟然是他?

萧依寂星眸一震,心头顿时一悚,险些脱口而出。尚未及他反应,便听殿外男子阴阴一声冷笑,说道:“看来今天很热闹,你说是吗?”他说话之间,身形一旋,飒然风声才落,他已出现在萧依寂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萧依寂。

“你怎么知dào

我在飘紫峰?”萧依寂沉吟半响,微微颔首,哂然冷笑道。

萧依寂话音甫落,只见那男人游目扫视了一周,当他的目光转向云落愁时,神情不由一怔,却也仅仅是转瞬,就再次将目光置于萧依寂,打量了一番,以警告地口吻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旋即,朝冷无风略微躬身,身体一轻,浅施一礼,继而开口说道:“冷峰主,且看在我家主人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日后,我家主人必有重谢,倘若……”

“你他娘的谁啊?”纳兰荀倏地一声暴喝,大啻炸雷,将那人的话打断:“这儿有你什么事?告sù

你,这闲事,你他娘的管不起,就你这小身板,老子一刀一个,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话声才落,月啸剑眉一蹙,俊面微微一变,挑衅地看了一眼萧依寂:“单枪匹马,找了一个这样的人?”话中之意,显而易见。

“你给老子说清楚!”纳兰荀横眉怒目地厉喝道,臂上一旋就欲出手:“你他娘的说不说你到底是谁?”

“纳兰!”萧依寂低斥了一句,微微摇头,眸中示意纳兰荀不要冲动,旋即意味深长地反问:“看来,有人不想我死,你说是吗?月啸!”话音落尽,萧依寂的星眸染满落寞,扣着冷无风的手,也缓缓松开。萧依寂反首看了一眼落尽的月色,喟然叹了一声,嘴角泛起一丝惨烈的笑意。

“但不知,令主人和碎月是什么关系?能让月少侠前来。”蓦然由大殿之上传来一声询问,略带谦然,听上去十分受用。萧依寂循声而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清啸,此刻宋清啸面上带笑,那神色甚是殷殷。他虽口上说的看似轻描淡写,内心却是急迫想要知dào

这其中的厉害。

“你终于肯出面了?”萧依寂听得心中冷笑,剑眉一剔,从口中发出一声厉叱:“宋清啸,今日我死,你也别想苟活!”他说这话,显是已经将自家生死置之度外。说罢,冷目一扫,掀起一片杀意。

“宋宫主,你听到了,我的话只能如此!”月啸缓缓向前逼了两步,卓然而立,静如山狱,那威凌施压的气势,丝毫不比宋清啸差上几分。

宋清啸听闻月啸的话,深沉的老脸上立现一阵青白,他此刻吃不定萧依寂的来历,单凭方才他能几招之内擒住冷无风的手段,便是不容小觑。何况,半路杀出的云寒和月啸,都不远非江湖宵小,他可说实在毫无胜算。一念如此,心头一发狠,也只好作罢:“既然月少侠开口,老夫自当放他们离去,他日有幸的话,老夫定会登门拜访,还希望月少侠不吝向令主人引荐!”

宋清啸的话说的谦然不傲,相宜得当,却是双关一语,十分巧妙。几乎与此同时,目光疾扫月啸面上神色,但凡他的面上出现一丝波动,宋清啸都会毫不犹豫的先出手,就算不能置于死地,也要重伤月啸。

好在,月啸仅是冷冷一笑,抱拳施礼,神色自若地回道:“那就在这里谢过宋宫主与冷峰主了,他日月啸自当为二位引荐,若没有其他是,月啸就告辞了!”随后,目光微掣,冷眼瞟了一眼云寒,嘴角抽搐了一下,要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只是淡淡地说道:“云少侠,今日你能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实在是难能可贵,你这就随我下山吧!”

月啸的话音还未落尽,便听一声龙吟未绝,云寒的弑魂已收入刀鞘,反手一挽,便背在身后:“有劳!”说罢,心念一动,正色一凛,朝冷无风深施一礼,颔首浅笑:“今日之事,的确是云寒多有冒犯,虽然飘紫峰下任堂主有错在先,云寒也有过失之处,还望冷峰主海涵!”

“不碍,不碍……”冷无风哈哈一笑,急忙将云寒扶起,眉宇一轩,面色立现几分愧疚:“的确是我太过疏忽,竟让峰上出了如此十恶不赦的人!”

“冷峰主如此……”

云寒话还未说完,迎面一道劲风,劈头盖下,力道之猛,堪比浩瀚。云寒只觉一股刚猛内力,冲进体内,搅得他五内如焚,血气逆行。索性想都未想,便横刀一格。

第二百四十八章 孤注一掷

冷无风一掌未至,左手弯曲如钩,疾扫云寒胸前,速度之快,拿捏之准,俱是让云寒感到心头一惊,脚下轻点,身形急速向后飞退。再看冷无风,哪里还有方才面带微笑的样子,此刻冷无风杀意尽头脸上,十指虚张,弯曲如钩,大袖飘飘之间,尽向死穴下手。

云寒只觉翩翩掌影如山,面前狂风四起,仅是一瞬冷无风双臂一抡,两道无匹冷焰,直袭云寒腰际。云寒一见之下心头怒火倏地窜起,星眸一掣,健腕一翻,一声悦然龙吟,寒光起处,刀锋森寒。旋即刀锋一迫,一道耀目寒光横扫而出,刀势猛极,分明要将冷无风双手齐齐削去,才能以解自己心头怒火。

云寒哪知此刻一旁的萧依寂见他如此势猛,心头一栗,神色立变,他刚刚与冷无风交手,那阴柔诡异的内力,若非他有战气护体,根本不能承shòu,自己更是险些被逼得暴露身份。此刻云寒如此猛攻,不但分毫占不到任何好处,还会急剧消耗自己的内力。

他心头微微思忖之中,只听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巨响,眼前顿时泛起一阵耀目火花,火花之中一道身影被抛飞出去,直飞落丈外身形才停落下来,随即,便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三尺,只见云寒身形一颓,险些晕厥过去。

尚未及众人反应,一道人形,掠地而起,残影一闪,冷无风戟指疾出,疾点云寒身上几道大穴。旋即,冷芒一闪,一把短匕,已是横在云寒哽嗓之上,刀刃紧贴着皮肉,留下一道白印。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他!"冷无风口中爆出桀桀阴笑,一双怨毒眸子恶狠狠地盯视萧依寂,似是要将他撕碎才肯善罢甘休!

话音落下许久,却无半点回应,月啸一怔,不禁游目扫向萧依寂,只见他俊面深沉得紧,知dào

他心思极重,怕是要对冷无风下重手。

"冷无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月啸紧扫一眼冷无风的老脸,悠悠脱口道,丝毫不觉逞强,嘴角那一抹冷笑,仿佛对云寒的性命毫不看顾。

"留下金银果,否则我就杀了他!这事乃是飘紫峰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手?"冷面道人双眉一展,轻蔑地挑衅说道,旋即,手上轻动,那一柄短匕,深深卡在云寒脖颈之上,寒光丝丝流转,刺骨冷意冲进云寒体内,难受至极。

"你敢!"一声厉叱,月啸周身气势倏然盛极,健腕一翻,一声诡异尖啸由他指尖爆出,慑人心神,听之毛骨悚然。冷无风直觉啸声一起,胸中便如刀绞一般,想要凝力抵挡那魔音的侵袭,却是没有任何办法。玉笛飞声,风飒然,群鸟不近。他黄龙玉笛岂是浪得虚名?

“月啸!”平静而冰冷,他决定的事,就一定要做,无论有多危险:“把东西带回陌红楼,这里,我来处理!”说罢,缓步向前,步步带着慑人威胁,然而,更令冷无风感到心头一窒的,却是那一句话。

岂止冷无风,大殿内外更掀起一片哗然。大殿之上的宋清啸更是听得星眸猛地一颤,险些跌坐下去,纵然他方才已经怀疑面前这个奇怪男人,就是萧依寂,但由他口中亲自说出,仍感诧异。

“你是谁?”云寒沉吟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出,那泛辉的星眸,更是一瞬不瞬地望向萧依寂,心里翻然,五味杂陈。

萧依寂不语,卓然站定,游目扫视大殿,然后逐一挑衅,冷傲的目光,狂妄已极,许久才淡淡出口:"冷无风,放了云寒,或许我可以饶你一死!"激荡的杀意腾在他如玉俊面上,说不出的落寞。在冷无风眼里,更像是他在等待他的抵抗,等待一个必死的决定。

"决定了吗?"萧依寂阴冷地问道,低沉有力,直指冷无风的恐惧。他没有时间等待,碎月也没有时间等待。

“就算你是萧依寂又能改变什么?”冷无风讥笑一声,有恃无恐地问道,那目中神色,全然未将萧依寂放在眼中。

“改变不了,我也要改变!”萧依寂剑眉微剔,毅然出口,周身爆fā

出一股无匹凌厉的气势。

话音未落,便听自冷无风口中爆fā

出一阵轻蔑大笑,狂妄已极:“仅凭你们几个货色就妄想能逃出我飘紫峰领地?做梦!你想救云寒就留下自己的命!”

而他只是冷笑,听着冷无风的话,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意,丝毫不为冷无风的话所动,反手去看殿外的场景,藉着东方泛白的光亮,依稀可辨。缭绕树水之间的淡淡薄雾,掠地而生,似梦似幻,夹杂着晨钟嘤嘤回响,贯入云霄。苍郁暗沉的翠黛间,缕缕山风吹拂下,更添一翻韵味。

晨风冷极,凝着肃杀的味道,却是让萧依寂感到血液在丝丝沸腾,他要战,要以他自己的身份,以他的性命战。只见他缓缓伸手,摘下那一张面具,呈现出的一张无比冷傲的俊面,顾盼之间,凛凛浩然。那是一张云寒再熟悉不过的脸,甚至是一张梦魇。在他摘下面具的同时,云寒身形猛地一颤,全然不顾自己的内伤,一压身形就欲向萧依寂攻来。

几乎与此同时,萧依寂的身形掠地而起,长剑一抖,一道苍莽剑qì

贴着冷无风的前胸猛扫。惊得冷无风嘶喝一声,手中短匕反臂一挥,迎空猛击,只听铮然一声巨响,泛起耀目火花。裂响声中,萧依寂长剑未停,剑尖嗡然一旋,又朝冷无风的心脉刺去。这一剑剑啸极轻,快速绝伦,轻颤之际,宛若一道流星。夺命追魂。

冷无风厉叱一声,双掌轮番攻出。怎料,萧依寂的长剑中途变式,掣肘一扫,继而刺向冷无风的哽嗓,剑qì

之盛,挟一弧冷焰,反手便刺。剑走横锋,竟在冷无风身前贴衣划过,带下一撮斑白苍发,震骇的冷无风倒吸一口冷气,纵身暴退,和云寒距离立时拉远。

而萧依寂仅是剑势一挽,龙吟未绝,将长剑置于身侧,星眸以为深藏地瞟了云寒一眼,低喝道:“走!”他极力抑制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生怕冷无风看出破绽,但那惨白的俊面正显示着他无比的虚弱。他心内知dào

,方才一剑,已经引动了自己的内伤发作,珍珠降的毒,没有了战气的阻挡,更是在体内肆虐,令他感到阵阵彻腑剧痛。

“月啸,把金银果拿给叶雨枫,告sù

碎月,以后陌红楼要他多费心了!”萧依寂说的断然决绝,已是将自家性命,置之度外。

话音甫落,月啸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却见他略略闪身,手上微微一引,一道金光落入手中,不偏不倚,力道也恰到好处。金银果才一入手,月啸心头便是一惊,一股炙如烈火的感觉,由掌心至掌缘扩散,仅是片刻,便爬上了他的手臂。这感觉似是被人刺中穴道一般,又麻又疼,不由两道剑眉一蹙,立时向萧依寂射来惊诧目光。

他尚未开口,便见萧依寂俊面绽起一抹诡异的浅笑:“若我不敌,还望你和碎月能够替我照顾洛吟霜!”说罢,喟然苦笑一声,剑眉一轩,冷然目光直扫向大殿之上的宋清啸,那湛然星眸中,充满了翻天的杀意。

“哎,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打架不算我一个?这太说不过去了!冷无风,还有那个什么啸的,有本事朝爷爷招呼,两个人联合起来欺负一介后生晚辈,也不怕传出江湖,让人笑掉大牙!”大殿之内再次传出放浪不羁的叫骂,伴着声声粗犷的大笑。纳兰荀自云落愁身边,缓步走至萧依寂身侧,那眉宇之间涌满了凌云侠义!

那冷无风听罢此话,神情微微一滞,当真是有些许顾虑。倒是宋清啸,丝毫不以为意,双手一负,干笑两声,似是极为得yì

地说道:“既然怕,那就只好请你们各位,都留在飘紫峰了!”说罢,攻击双手,丁八站定,蓄势待出。

萧依寂听闻此话,竟是心头一松,涌起一丝畅然,他本还担心宋清啸这只老狐狸,不会出手。心念及此,一双几欲喷火的星眸,渐渐泛红,渐渐冷了下去,暴戾的杀意涌荡。他微微转首,将声音压得奇低,说道:“纳兰,跟月啸出去,带芮羽和云落愁走……”

萧依寂话犹未完,便听纳兰荀不以为然,愤nù

地反驳道:“萧依寂,你他娘的啥意思?老子当你是自己人,才愿意跟你同生共死,你要是觉得老子不配,老子现在就走!”说罢,忿忿不平地啐了一口,双眉一剔,立现挑衅。

萧依寂不由心头一滞,望向纳兰荀,星眸难得地出现一丝波动,这句话着实对他的触动太大。唇角抽动了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都没有说出来,沉吟良久,冷漠已极地说道:“纳兰荀,带云落愁和芮羽离开!”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死在顷刻

“萧依寂!”纳兰荀冷冷厉喝,神情更是担心,他哪里不知,萧依寂是准bèi

牺牲自己,换取他们的逃生机会?纳兰荀天性侠骨,此刻,被萧依寂这样的举动,激发出的豪迈性情,任凭他怎样想压下去,却都万莫能够:“无论生死,我纳兰荀做定了你的兄弟,今日你生,我生,你死,我绝不独活!”他说此话时,身形一震,微微塌步,如山狱一般,卓然而立,一种强dà

蛮横的气势由体内爆fā

出来。

一句话足矣!萧依寂冷冷一笑,俊面深沉得紧,心中却是凄然苦楚,自己这样一个人,纳兰荀会说出愿与自己同生死的话,竟还是在这种境地下,他如何能不动容?但他不能,索性将星眸置于冷无风,不再理会。

然而,就在纳兰荀说出这话的同时,萧依寂的身后,缓缓站起一人,正是云寒。只见云寒手上暗用柔劲,一声低啸,寒芒一闪,弑魂盈然在握。旋即,深吸一口气,剑眉一轩,似是下了很大一个决定,才微一颔首,毅然说道:“萧依寂,你我恩怨今日暂且放到一边,我只是不愿看到你牵连这么多人!”说罢,星眸一闪,望向冷面道人:“冷无风,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萧依寂的命,是我的,你要杀他,起码要问我同不同意!”云寒说罢,弑魂一挥,一道萤光匹练,煞是好kàn

,将刀置于身侧,傲然直视冷无风,丝毫不为形势所动。

萧依寂不由剑眉一蹙,微微一怔,惊诧地看着云寒,朱唇微张,却说不出半句话。只觉自己胸内似有血液在沸腾,一种无以名状的悲然,令他泛红的星眸,湛然闪闪。恨火和心内的感激对冲着,令萧依寂不知所措,一时间怔怔愣住。他的恨,不会少,却会更加令他苦楚,脑海中那噩梦一般的画面,不时闪过,血液渐冷。

沉吟片刻,萧依寂才强行抑住心内激动,牙齿狠狠咬着朱唇,几乎一字一顿,冷语说道:"我不需yào

!"那冷傲的神色,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大哥……"芮羽心头一急,立即开口劝说。

哪知话刚说到一半便听萧依寂一声阴冷骇人的断喝,令人如坠冰窟:"我说过,我不需yào

!"

几乎同时萧依寂体内蓦地爆fā

出一股磅礴浩瀚的内力涌动,直将纳兰荀和云寒两人撞得倒飞出去。旋即,口中狂喝一声:“走!”剑尖一旋,径直朝冷无风攻去,剑法凌厉骇人,捷逾流星,立时与冷无风缠斗在一起。

“我来……”纳兰荀身形直落丈外,踉跄倒退了数步,勉强拿桩立稳,便臂上一晃,便欲出手。

却不想身形刚一冲起,就被月啸按住了肩膀,手上猛一发力,纳兰荀只觉肩上麻痒难耐,力道立时弱了几分。就听月啸沉稳老练的声音,蓦地在耳畔响起:“别让萧依寂的的苦心白费!走!”月啸说着,挑眼瞥向萧依寂那萧瑟的身形,伫立片刻,负在背后的双手握得咯咯作响,他也想毫不顾忌的出手,但他知dào

,他有更重yào

的事情去替萧依寂做,一念及此,心里苦笑一声,俊面一沉,说道:“我们走!”

语声倏落,腕脉一翻,黄龙玉笛声乍起,魔音入耳,厉啸惊心,震得飘紫峰大殿琉瓦碎砾倾泻而下,滚滚烟尘四起。合着远山翠黛之前,宿鸟振翅的声音,变成一曲悲歌。就如同萧依寂剑刃上的雪线绒光,直射人心,毫不留情。

萧依寂眼角余光一扫,确定月啸几人已经离开,唇角不由挑起一抹冷酷笑意。腕间一抖,一剑攻出,中途变式,横刺冷无风的心脉。剑势极猛,设若不是他俊面,嘴角挂着一行殷殷血迹,几近以为他没有中毒。

冷无风见这一剑,分明要将自己穿心至死,不禁抽身一掣,旋即掌影如山,力浪似潮,直向萧依寂笼罩而去。他的一招一式,阴柔之中,透着巨大旋力,干净利落,势深力猛,尽朝萧依寂的死穴下手,实是狠毒无比。

哪知,萧依寂口中大笑,大啻闷雷,久蓄而发。手中长剑一挑,反臂封出一剑,也不管是否阻挡冷无风,身形一闪,便又朝宋清啸攻去,宛若一道流星,映着殿内恍如白昼的灯火,乍起射月寒光,直令人心惊。宋清啸不由撤步闪身,寒光贴衣射出,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身后牙床已被击得碎如粉砾,剑qì

激荡间,滚滚蒙尘乱飞,直呛得宋清啸干咳两声,惊诧不已地望着萧依寂,更令宋清啸感到惊心的却是,萧依寂那恨意翻天的眸子,身上暴戾的气息,竟让他错觉面前袭来的,是一头嗜血的凶兽。

就在萧依寂攻出此剑的刹那,冷无风鬼魅般的身形突兀地出现在萧依寂的身侧,单手化掌,一掌击中萧依寂的左肩。萧依寂闷哼一声,身形疾射而出,直落丈外,步子一旋,勉强立稳,只觉一道暴虐内力,冲进体内,血气不断上冲,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俊面霎时惨白下来,身形亦是险些颓然摔倒。

“卑鄙!”萧依寂剑眉紧紧蹙在一起,冷然的星眸射向冷无风,忿恨地挤出两个字。自他眉宇之间,更是显得十分痛苦。起伏激烈的胸膛,正是因为他受了极重内伤,方才冷无风一掌全被他承shòu下来,更是加速了珍珠降的毒进入血脉,他只觉眼前一阵阵恍惚,手上握剑的力道也是弱了几分。

“你以为你是谁?想以一人之力,战我和羽残宫宫主?”冷无风得yì

地哈哈讪笑着,身子一盘,直接坐在阶前,阴冷地看着萧依寂痛苦,不时发出一阵桀桀冷笑。

“我从来不认为我能赢!”萧依寂星目闪辉,牙齿紧紧咬着朱唇,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一行鲜血仍是从他的唇角丝丝沁出。他自顾自的冷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缓缓立起,卓然而立,神色狂傲已极地说道:“金银果,我是要定了!”

话音一落,便听一声清越剑啸,一团森森冷焰,再次朝冷无风的肩肋猛攻,剑势层叠如山,寒光凛凛,胜如风雷。冷无风身子倏地腾在半空,闪身晃过长剑,手上翻掌便是一道红影,朝萧依寂左肩再次拍下。这一掌轮势便砸.

萧依寂蓦地身势一变,脚尖点尘不惊,身形直射半空,绝妙玄身中,一道凌厉森寒的剑光,直袭冷无风面门。剑qì

激荡搅动着狂风四起,剑光到处,空间扭曲异常,冷无风只觉退路被封死,一股暴戾恐怖的气息生生压制住了自己的内力,想要向一侧躲闪,却提不起一丝劲力。不由慌乱之中,游目疾扫,然而,他看见的只有一双嗜血的凶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随即,便是一声痛彻肺腑的惊心惨叫。长剑从冷无风的左臂贯穿,直逼得冷无风倒退数步,才踉跄停住身形,面色铁青,臂上血流如注,还未及冷无风反应,萧依寂长剑猛地一震,一股剑qì

,直冲进冷无风体内,直将其抛飞,落在丈外,疼的冷无风失声痛嚎,面目狞厉可怖,一行殷殷血迹汩汩而下,那散乱倒竖的头发,更显几分狼狈。

萧依寂俊面不由掀起一丝残忍冷笑,神情自若,长剑一挽,置于身体一侧,剑尖犹在滴血。他淡淡开口,似对冷无风视如未睹:“冷无风,这一剑,是我还你的!”

“好,好!”萧依寂话音尚未落尽,便听宋清啸清冷地一声低哼,微带挑衅,霜眉一轩,说道:“流星赶月!不愧是仇老怪最宠信的徒弟,身中珍珠降,还能有如此身手,实在难得!”话中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萧依寂不由俊面一沉,宋清啸说此话,其言不善,他自是知dào

,但方才他强行引动流星赶月,已经是强弩之末,毒性发作的剧痛已不是他所能承shòu,背后簌簌冷汗,已是浸透了衣衫,正是他虚弱的表现。但他胸中那积郁难消的恨意,不断翻涌,一想到自己爹娘的惨死,自己的亲生兄弟命丧火海,落月山庄在一夜之间从江湖上消失,他便再也理智不起来,一种暴戾的气息渐渐裹在他的周身上下,剑光更加湛蓝,微微龙吟,震落附在剑刃上的血迹。

旋即,萧依寂挑起一弧犀利的笑意:“宋清啸,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现在飘紫峰上,没有一人是我陌红楼的人,你就不用在假仁假义的装下去了!想杀我,就动手,我倒要看看,江湖传言的羽残宫宫主,到底有几分能耐?”萧依寂的话说的豪气干云,但那眉间仍是藏不住无奈,一种英雄末路的无奈。

“哈哈……”对于萧依寂的话,宋清啸仅是报以一阵仰天大笑,须眉俱张,眉间轻挑,一双冷目,如电一般朝萧依寂射来,精光立敛:“萧依寂,今日你死期将至,还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妄?”

“当年参与灭门的还有谁?”他声音极冷,却极慑人心弦,仿若来自地狱一般飘忽,冷辉翻然的星眸中,只有剑,只有无尽的杀意。

第二百五十张 英雄末路

“你死在顷刻,尚不自知?死人是不需yào

知dào

秘密的!”宋清啸微微一怔,旋即一蹙霜眉,轻蔑已极地说道。说罢,负手一立,分毫不曾将萧依寂放在眼中,那成竹在胸的模样,显是已经看透萧依寂的路数。

“宋清啸,你杀我爹娘,灭我一门,害我骨肉兄弟,葬身火海,今日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萧依寂恨声喝道,直欲咬碎玉牙,湛湛星眸之中滔天的恨意,令人望之恐极,不寒而栗。摇曳烛火下的惨白俊面,显得尤为突兀,萧依寂缓缓稳住身形,岳峙渊渟,丝毫不为宋清啸咄咄逼人的气势所慑服,反而更加的狂妄,哂出一抹傲然笑意。

声音落尽,微微颤抖的身体,摇身一晃,长剑龙吟奔出,随即,人影杳然出现在宋清啸身前,剑势之盛,剑速之快,宛若一道陨星泻地,剑qì

激荡得宋清啸的衣袂飘飘而起,冲起一窝圆弧,径直刺向宋清啸的心脉。然而,他的剑迫到宋清啸身前一尺,便如遇重岭,想在迫近半寸都难。

宋清啸仅是戟指轻轻一阖剑身,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萧依寂攻来的一剑撞得偏离出去,就在萧依寂的身形接近宋清啸的一刹那,一道冷芒爆射,反臂横扫,剑啸极轻,其势无以匹及。宋清啸心头一凛,纵身飞退,却仍嫌稍迟,剑光过处,将宋清啸胸前缎袍,斜斜划开,在宋清啸的胸膛上,留下一道红印。

旋即,萧依寂毫不停留,脚下轻点,旋身便攻,这一剑看似平常,剑光并不夺目,剑啸亦是极轻,却仿若划空隔断空气一般,突兀地出现在宋清啸身前。此刻,萧依寂一招招猛攻,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在他的泛红的星眸中,只有仇恨,无尽滔天的仇恨,几近将他自己的一切点燃。

尸横遍野的废墟里,火光冲天,喊杀声,哀嚎声连成一片,藉着凛凛寒风,在凌云城里,久久不散。难掩腥甜的鲜血,流过雨水冲刷的石阶,蔓延在萧依寂眼中,一幅人间地狱在他的灵魂深处搅动着,渐渐变成一种欲望,一种想要杀人的欲望。

只见他,疾翻健腕,长剑刺出,带着一股诡异旋力,朝宋清啸猛攻,唇角那一抹笑意更加明显。宋清啸不由心头一惊,眸子中立时划过一抹阴狠,随机身形向后一撤,功集双掌,遥空一掌蓄势而发,力浪宛若山狱压来,挟着一道指光,疾点萧依寂胸前命门大穴。掌风到处,烛火摇曳,忽明忽灭,更是陡添恐怖气息。

宋清啸这一招可谓狠毒至极。他笃定萧依寂奔袭之中,必然躲不开他的攻击。哪知,萧依寂冷哼一声,不退反进,长剑嗡然低啸,一弧湛蓝直取眉心,惊人胆寒。萧依寂不由哂出一抹冷笑,他心中极为清楚,这一剑已是自己的极限,倘若一击不成,后果必是不堪设想。

念及至此,只觉一道刚劲掌风狂涌而至,怎料萧依寂根本不去闪躲,那一道掌风,全击在萧依寂胸前,却见萧依寂仅是身形一滞,随即脚下轻点,人影闪动,一点耀眼寒光,迳射而出,剑锋如山,声势凶猛惊人,未及宋清啸反应,长剑乍起寒光,腕子一翻,直刺入宋清啸肩头,鲜血如泉,疾射八尺。

宋清啸只觉肩上一痛,心内恼羞成怒,霜眉飞剔,凝力而发,遥控一掌,便朝萧依寂胸前猛拍下。这一掌势深力猛,红掌翻出,血浆激射。萧依寂的身形直被震出两丈,撞击在白玉石柱上,才算跌落下来。这猛烈撞击,直将大殿震得岌岌颤抖,殿梁之上的蒙尘飞扬飘落,呛得人只觉喉咙挤满灰尘,不住的干咳起来。

再看萧依寂,倚着身后白玉石柱,勉强稳住身形,星眸浑浊,俊面青白,额际凝满豆大汗珠,簌簌滚落,朱唇更是毫无血色,唇角鲜血涔涔,身体胸前大片殷红血迹,更是触目惊心。萧依寂只觉心血翻滚上涌,一阵阵无力,几次想要颓然摔倒,都被他苦苦撑住,胸前剧痛如割,不由呻吟出声。

宋清啸一见萧依寂如此狼狈模样,不由轻蔑寒笑,周身一震,将肩上长剑逼出体外,须眉颤动,冷冷逼问道:“萧依寂,交出羊皮卷,或许我可以考lǜ

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我会让你知dào

生不如死的滋味!”

萧依寂听罢,一掣冷眸朝宋清啸望去,冷焰闪射,恨意夺人,久久才颤声回道:“做梦!”仅仅两字,模糊得犹如呓语,却似是用尽了所有力qì

,从他的喉咙挤出,说不出的凄凉。当他游目扫视大殿之时,发xiàn

冷无风的身形已经不见,更是心头一沉,星眸立时涌满悲然。萧依寂自知珍珠降已经侵入心脉,方才连受宋清啸两掌,内脏伤重,经脉闭塞,再无力相搏。在忿恨懊悔之下,轩眉嗔目,发出一声厉喝长啸,声震殿瓦,刺耳惊心。

一声啸罢,立即不住的干咳起来,胸口猛烈的起伏,不住扯动内脏的伤势,鲜血经由嘴角汩汩流下,滴落长衫上,连成一片。胸前有一道深深的掌印,血肉模糊,更有地方白骨触目,看上去十分恐怖,深蹙的眉宇间,显是大声苦楚,眼前模糊的感觉越加渐强,阵阵恍惚,几乎就要抵抗不住,翻然摔倒。

他心念微动,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已经放亮的天,知dào

月啸应该已经到达山下。尔后,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宋清啸,索性缓缓闭合星目,祛虑凝神,长吸一口真气,等待着接下来的噬骨痛苦。他也用残忍手段折磨过人,他当然知dào

,落在宋清啸这种人手里,那遭遇一定比死更加可怕,但他要报仇,非做不可。

“你和你爹一样不知好歹,当年萧君醉若不是贪图羊皮卷,一早就交出来,我一定会放狄沁舞一条生路!可惜,萧君醉冥顽不灵,我只能……”宋清啸一边说着,一边极为得yì

地盯视萧依寂惨白的俊面。他心内说不出的畅快,无论萧依寂会不会说出羊皮卷的下落,他根本不在乎,只要除掉他,陌红楼就不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果不其然,萧依寂到底被逼出了愤nù

,蓦地星眸复启,星目冷芒如电一闪,玉牙紧咬着朱唇,恨恨地颤声说道:“要杀要剐,你尽管下手!”他心中急怒一攻,立即一阵砭骨锥肤般的剧痛,不住的猛烈咳了起来,刺眼的殷红,丝丝滴落,那铁青的俊面亦是再次灰暗了几分。

“你可以不说,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宋清啸冷冷一声闷哼,横眉怒目,切齿恨声说道。萧依寂那凛然自若的从容模样,直令宋清啸怒火中烧,心念一动,脑海中立kè

浮起一个狠毒主意。随即,径直缓步走到萧依寂身前,以极阴沉的声音说道:"现在交出来还来得及,我的耐心有限,我知dào

你不怕死,不知dào

洛吟霜怕不怕?"他缓缓地说罢,哂出一抹狠毒的笑意,眸中立kè

泛起杀意。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震,胸内立时涌起一片盛怒,同时星眸一掣,怒火欲织地逼视宋清啸,强忍着蚀骨剧痛,唇角抽动良久,才勉强挤出两个字:“你敢?”然而,他的声音何止模糊得犹如呓语,其声微弱,已是到了真气涣散的地步。

就在萧依寂说话同时,宋清啸手上轻动,一柄森寒冷厉的短匕,青光一闪,已是猛地刺进萧依寂的肩头,随之一声厉喝,伴着萧依寂的痛苦呻吟,传来出来:“说!”

刺耳惨叫声中,数道血箭,喷溅而出。短匕全然埋进萧依寂的肩头,淡淡的血腥味,更是让宋清啸得yì

,看着萧依寂的俊面因为剧痛而变得扭曲,他心里畅快极了。他的手缓缓转动匕首,不断搅动这萧依寂肩上的皮肉,不时用力深钉,一股股血液犹如一汪泉涌,仅是片刻便流到宋清啸的握匕的手上,血肉模糊,刺眼鲜红。只听一声声惊心的痛苦呻吟,传自萧依寂的口中,渐渐模糊了下去,身形亦是翻然摔倒,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萧依寂只觉痛彻肺腑,几不欲生,丝丝温热血液渐冷,染满他的长衫。看着自己的鲜血,涔涔滴落。钻心的疼痛,让他感到一阵阵无力。他缓缓蠕动着身子,瞟了一眼殿外,一蓬金光,直射进眼底,心中不由自嘲冷笑,从未感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更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由心的恐惧,甚至比生不如死更令他感到绝望。

他不怕死,也不怕活着,更不怕宋清啸那骇人的狠毒手段,但他怕,怕宋清啸对洛吟霜下手,那个一眼就认定他是好人的女子,在他心里挥之不散。他曾经暗自发誓,不管以后如何,他都要保护她,只要他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我不骗你怎么行?如果一个女儿家站在树上打劫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更何况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饱过了……"

"我叫洛吟霜,我不是故yì

骗你的。"

“我在赌,赌你是个好人!”

"碎月,不管你出多少次剑,不管你什么时候出剑,只要我活着,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挡在萧依寂前面!"

“萧依寂,只要你回来,我立kè

就离开陌红楼,我不会再缠着你,绝不会,只要你活着……”

洛吟霜哭喊的声音,仍然似是在他耳畔不绝,娇靥悲然,一双明如秋水的晓眸,泛着无尽担心,泪如簌簌滴落,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萧依寂隐隐泛起心疼。若他不在,她会如何?他几乎要苦笑出来,他连想都不用想,她一定会想要把羽残宫搅得天翻地覆,可他不在身边,谁能真的去保护她?

他心念至此,胸内悲凉已极,那一抹莞尔浅笑,离他渐行渐远,终究苦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血泊之中。

……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隔世恍然

“这次大胜而归,全靠大哥,二哥神勇,不然要是靠我们几个人,恐怕这次是要葬身在那谷里了!”

“我们总算回来了,有惊无险,虽然有人不幸,但比上前些年,已经是好了太多了……”

“恩!”

恍惚间,沉闷地一声回应,传入耳中,萧依寂的心底猛然颤了一下,只觉身体的剧痛渐渐消失,一丝暖意照在俊面上,耳畔全是窸窸窣窣地人声,仿佛在议论着什么。他极力想要听清,凝神屏息,却仅是能听到吵嚷笑骂。

索性便不再去听,缓缓由丹田提起一丝真气,彻入脏腑,内视心肺,虽是内脏伤势极重,却还没到能要他性命的程度。良久才发出一声喟然苦叹,自己竟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肩上蚀骨的痛楚已经愈渐消了,仅是尚且不能动手搏斗。

“大哥,二哥,你说老祖宗看见这些个东西,会不会乐的蹦起来?”一个稚嫩未脱的声音蓦地在萧依寂的身侧响起,萧依寂心头猛然一震,立时又感一阵无力不支,片刻调息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周围熟悉的场景,让他不由苦笑,果然如他所料。

淡淡难掩的血腥味道夹杂着雨后草香,令他顿觉心胸一畅,反首看了一眼澄碧深远的高空,正值晌午,一轮耀目日华,远山近岫,一派蔚然清秀,矗立镇甸北方的一柱巍然山峰,高耸入云。只见满山翠黛,古木参天,深处叠嶂峭壁,白云缭绕,薄雾弥漫,在灿烂艳阳照耀下,云蒸霞蔚,焕彩流丹。加之浓郁暗沉之中,隐约逸出的数角朱漆飞檐,琉光闪射,直令人有琼台仙境之感。

“大哥,二哥,这次我们满载而归,看那不明事理的族长还有什么好说的?要不是二哥你大仁大义,恐怕他儿子早死了,还看他如此嚣张?”那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脆若龙吟,语气中多少带着些不屑,萧依寂星眸微微一掣,一张清秀俊面出现在眼前,正是莫颜墨迪。此刻莫颜墨迪脸上,多少带着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俊面之上更是眉开眼笑,朝着身后大批队伍比划着什么,毫不顾忌。

这是……簟溪城?

萧依寂心头一怔,微微思忖了片刻,游目环顾四周,不大的小城仍是十分整洁干净,青石铺地,商肆林立。城内主街上行人熙攘匆匆,络绎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更多的是夹道欢迎的人潮,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那些人俱都看不见他般,不断挥舞这双手呼喊着,形成一浪比一浪高的呼声:“莫颜墨白……莫颜墨白……莫颜墨白……”

循声望去,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由城门处徐徐走进。这一队人马倒是让萧依寂微感诧异,他不是不知dào

这次莫颜族出城狩猎从九人提高到一十三人,但确实是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尤其队伍为首的几人,皆是皮裘裹身,策马徐行,目不斜视,顾盼自雄,那神情说不出的骄矜。

“今年居然有人活着回来?”

“不止,今年选出的十三人,多半都活了下来,恐怕这是这些年,簟溪最强的一支队伍了!”

萧依寂听着耳边纷纷议论,不禁侧目,身旁说话的两人,身着皮衣,边角处缝制着动物皮毛,面上清秀,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稍微年长的也不过二十一二岁,俱是洁中冠玉的面膛,两道斜飞剑眉微微剔着,眉宇之间隐隐透着几分相似。这两人虽是年纪尚轻,说话却是极为老成,倒有几分沧桑味道。

“是啊,我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从碧云峰那种恐怖地方,活着回来的人!”

“我听说,这次的狩猎,虽然莫颜琇是队长,却是让莫颜墨白那一家人出尽了风头……”

那稍微年长的少年话尚未说完,便听在他的身旁响起一声冷冷的闷哼,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是听谁说的?没看到在队伍领队那几人里,连一个莫颜墨白家的都没有?说什么莫颜族最有实力的人,我看都是白扯……”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滞,一丝不安的感觉,立时腾了起来。随即,望向队伍的星眸蓦地一震,疾扫莫颜墨迪身后那个浑身是血,狼狈已极的男人。此刻,他被莫颜无痕抚着,仍是艰难地举步,每走一步,眉头就深锁一分,眉宇间凝满痛意,俊面毫无血色,唇上的血印,正是他生生忍下剧痛而噬咬出来的。那赤裸着的上身,伤痕累累,血色斑斑,粘腻地裹在皮肤上,看上去怵目惊心。

萧依寂不禁想要上前去查看,步子才刚要抬起,心头便涌起一丝苦涩,自己的样子恐怕比莫颜墨白好不了多少,思忖至此,肩头隐隐痛意又开始侵袭他的神经,他长吸一口真气,强行将涌动冲撞的血气压制下去,这才发xiàn

自己满身血污,左肩之上血洞骇人惊心,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深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不忍直视。好在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血痂结成一块,尚没有完全凝结,手指以触碰,便又涌出黑褐色,异常腥甜的血液,顺着萧依寂的手臂,涔涔流下。

他的毒到底还是没有解,但旋即便也释然了,就算他不中毒,落在宋清啸手上,他焉有活命之理?心念及此,暗自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抹凄凉。他萧依寂,何曾被人逼到如此地步?就算他只身一人,落在仇人手里,也不曾有过半点退缩。

“哎,你们看,我就说吧,这莫颜墨白就是个废物!”刚刚那男子再次出口,毫不避讳地指着队伍中间缓缓步行的莫颜墨白,高声说道,那眉间得yì

洋洋的神色,似是极力想要向周围的人证明他的猜想。

萧依寂听得剑眉一蹙,星眸立现鄙夷神色,唇角微微抽动了两下,泛起一丝落寞。旋即,目光一旋,担心已极地朝莫颜墨白望去。浩浩荡荡的队伍,已是由城门口全部进入城内,淡淡的血腥气,愈加浓烈起来,尤其腐肉的臭味,更是让萧依寂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咳起来。

萧依寂声音倏起,就见一双极冷目光向他射来,星眸翻红,涌动无尽杀意,即便是萧依寂亦是不禁为止身形一颤,生生将咳嗽咽了下去。他只觉此刻的莫颜墨白犹如一只受伤的凶兽,只要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他都会立kè

使出杀招!尤其,那一双足以穿透一切的眸子,更是令萧依寂感到阵阵心惊。

“墨白,怎么了?”一旁的莫颜无痕似是注意到了莫颜墨白的神情,剑眉一锁,茫然问道。

“没什么,我好像……”莫颜墨白暗自摇摇头,星眸冷冷泛辉,仍是紧盯着萧依寂的位置,沉吟良久,微有迟疑地开口。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听一声高抗震嘶,旋即一阵急如骤雨的马蹄飞奔,由远及近。只见一匹银鬃枣红大马,挟着呼呼风声如飞驰到队伍前,马上人一声厉叱,猛地勒住狂奔马势。红马上的男子蓦地一收丝缰,那匹枣红烈马昂首一声震耳长嘶,前蹄倏地人形立起,宛若如飞飘下一团红云。

枣红烈马才一立稳,立kè

从马上翻下一道青色人影,疾上几步,朝队伍最前面的莫颜琇施了一个大礼,目现恭敬神色,口中尊道:“莫颜少主,老祖宗和族长已经在大厅等候各位!”说罢,略略闪身,让出道路,一边队伍通行。

萧依寂听他称莫颜琇为少主,不由冷笑一声,当下决定要跟去看看。随即肩上一晃,脚下云步急旋,宛若一道流星,直飞驰到队伍最后,才收敛心神,游目去扫莫颜墨白的表情,果不其然,那莫颜墨白的目光从未离开他半分,而且更加冷酷,仿佛在看一个动物一般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墨白,你到底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身上的伤加重了?”莫颜无痕见他俊面凝重,尚以为他是因为伤痛而忍受不住,并未想太多。

“哥,我没事,走吧,老祖宗在等着!”莫颜墨白凝视许久,见小城街道上人潮拥挤,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并没有任何异常,失望地脱口而出。尔后,便由莫颜无痕和莫颜墨迪搀扶着朝主街最里面的族人属地走去。

“好厉害的人!”萧依寂心中感叹,设非莫颜墨白重伤在身,只怕早就发xiàn

了他的存zài

。见他离开,萧依寂许久才舒缓了口气,剑眉一轩,赫然发xiàn

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山风徐徐一抚,说不出的冷意陡然。

“哎,哎……看到了吧,我就说这次的领队是莫颜琇吧?而且他还平安回来了的”

萧依寂心念未必,一声熟悉的媚笑传进耳中,不由侧目转身,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竟是当日在城内讨论莫颜墨白三人的那几名女子,仍是在各说各话,私下议论着这次出城狩猎的事。方才说话的,正是那名黄衣女子,萧依寂游目打量了一眼,仍是当日那一身淡黄薄纱,乌发松松地挽起,上缀着简单的银饰。脸如新月,浅画娥眉,一双桃花明眸正笑成一弯月一般,纤纤玉手掩着樱唇,笑的花枝乱颤。比之上次萧依寂见她,倒是有了几分韵味,只是不知dào

那女子若是知dào

身边有着这样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第二百五十二章 灰然沉默

“谁能想到那莫颜墨白身体那么强壮,却是个花架子,真是不中用,亏得老娘还在他身上下了大注,真是气死了!”一旁的女子娇靥立沉,讪讪地说道,明眸白了黄衣女子一眼,嘟着樱唇,显示十分不高兴。

那女子话音未落,但听身旁咯咯几声娇笑,旋即响起一个宛若莺呖的声音:“姐姐你还气?起码莫颜墨白活着回来了,我押的那人,可是据说进山三天都没到就死了,我还没生气呢!”

萧依寂不禁暗暗摇头,听她们话中意思,恐怕在这一十三人进山之前,这簟溪城里还会私自设下赌局。想到这里,心中立即为莫颜墨白等人涌起一阵不平,他们进入碧云峰拼命,却有人把这些当成消遣乐子。不过恐怕这样的赌局,也不敢让莫颜族的族人知dào

,不用说别人,若是让莫颜墨白知dào

这些事,只怕以反出莫颜族为代价也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

心念及此,抬目去找莫颜墨白的身影,岂料,大街上空空落落,刚刚那大批队伍已经不见,拥挤的人潮也四散开来,一时间显得有些混乱,也有好奇的人,朝着族人领地涌去。

一路而行,萧依寂跟着涌动的人潮,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八名虎背熊腰的壮汉,分立在木楔左右,任凭狂涌而至的人潮,想要越过木楔进入莫颜族宗祠,也仍是目不斜视,肃手抚刀而立,神情显得十分威凌冷漠。

萧依寂凝目细看。这八人虽是一眼看去随意而立,但仅从气息上便能知dào

皆是个中好手,人人不弱,抚到的右手,更是凝劲引功,暗中戒备,以防万一。在那八人之后,尚有五六名身着家丁服的男子,正忙着从马车上卸着东西,原本那纤尘不染的宽整街道两侧,已被堆满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绝大对数他连见都不曾见过。

愈复前行,就听宗祠之内吵嚷喧闹异常,呵斥声连成一片。那一道朱漆大门内,人影攒动,不时有人说着什么。在大厅中央半跪着一名男子,低低颔首,似是对周围人的话,闻若未闻,犹如石木一般。

“这次死了这么多人,全是因为他不信任我,若是一早就听我的话,由大路上峰顶,小路下山的话,绝对不会死这么多人!”这一声萧依寂倒是听得真切,却是跟着心头猛地一颤,这声音骄横无礼,略带埋怨,竟是出自莫颜琇之口。

若是说话之人是莫颜琇,那……,萧依寂心中一动,脑海中灵智急转,快步走至大门,瞟了一眼大门上那带角的狮子,身形不停,傲然直入。

这宗祠倒是不似萧依寂平日所见,偌大的房间里,中央一张紫檀玉心雕花八角桌,桌两侧,仅置两张锦帔大椅,其余桌椅,均是远远地摆放在两侧,纵是此刻正值上午,日华高挂云天,这宗祠之内光线仍是稍显暗淡。在那紫檀玉心八角桌上摆放着古色茶具,盆景古远,丝毫没有宗祠里该有的肃穆感觉。在八角桌两侧锦帔大椅上,分别坐着莫颜族老祖宗和族长。

当他看见紫檀玉心八角桌前半跪的人,嘴角微微搐动了一下,不由泛起一丝心酸。他不愿意看见他如此卑躬屈膝,更不愿意看见他没有半点要反驳的意思,神情漠然,渐渐灰绝。他勉强用手捂住胸前可怕的伤口,殷红的血渍仍是顺在指缝缓缓流下,即便如此,他的俊面上仍是凛然自若,眉宇间更是透出傲骨狂态。

“琇儿说的可是真的?”那莫颜族族长怒声问道,阴沉老脸之上,腾起一片刻毒神色,根本不容莫颜墨白回答,转身朝老祖宗颔首施礼,正声说道:“老祖宗,琇儿说的话,您也听见了。我族人惨死,皆是因为这莫颜墨白自以为是,妄图取代队长位置,发号施令造成,加之我族内人,都因为琇儿是在外归来,尚且不信任。老祖宗,我不管你在他们出发之前,是怎么安排的,但今日之事,必须由我做主!”

那莫颜族族长说话之间,偷眼观瞧老者,老祖宗虽是没有当即暴跳如雷,却也十分不满,当着众多族人的面,又不好发作,索性干脆把双目一闭,似是闭目养神,心里却是气愤难当,一双手合在一起,拇指相互缠绕,显是极为焦虑莫颜墨白此时状况。

“莫颜墨白,琇儿说的可是真的?”那莫颜族长震声厉喝,满头苍发,无风作动,蠕蠕倒竖,威凌目光缓缓逼视莫颜墨白的俊面。这一声暴喝,立即将大厅内的各种窃窃私语压了下去,一时间众人皆是讶*望向莫颜族长,屏息掣目,似是等待着莫颜墨白的辩解。

然而,莫颜墨白似是对莫颜族长的疾言厉色视如未睹,跪在地上的身形,分毫未动,亦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他的俊面毫无怒容,也没有杀意,深沉如水,即便是萧依寂也是不由一怔,心头立时泛起一丝担心。

“你算什么族长?”莫颜墨迪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哪里看得惯这等颠倒黑白的小人嘴脸,尤其这事还牵扯到自己哥哥,是以,一声不以为然的断喝,脱口而出:“你怎么不去问问莫颜琇,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质问我哥算什么本事?”

莫颜墨迪话才出口,就见莫颜族长一张老脸立时铁青,自他出任莫颜族族长位置以来,哪曾受过如此奚落?竟还是被如此一个尚未成年的毛头小子,他怎能不怒火中烧,正欲开口怒叱,哪知就听耳畔幽幽传来一声低吟:“墨迪!”

“哥,你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人吗?”莫颜墨迪神色微微一怔,愤愤不平地问道。莫颜墨迪话音还未落尽,只觉肩上微微一沉,正是莫颜无痕拿住他的肩膀,缓缓施压,见他侧目,莫颜无痕以极不引人注意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莫颜墨迪星眸一震,全然没有想到莫颜无痕会阻止,想要再反驳,却见莫颜无痕缓步走至莫颜墨白身侧,手上一揖,朝老祖宗深施一礼,说道:“老祖宗,不管墨白做了任何事,都是为了这次进山的队伍好,如果一定要惩罚一个人,我作为墨白的兄长,理应由我承担!”说罢,星眸涌满坚定,毅然颔首。

莫颜墨白听得身形猛地一震,星眸冷辉泛泛,难以置信地久久凝视身侧的莫颜无痕,俊面泛起一抹悲恸。

“莫颜无痕,你不要以为当初大选,老祖宗被你们兄弟三人打动,这次就以同样的办法,想让老祖宗宽恕你们!”莫颜族长不由怒哼一声,嗤笑说道,旋即以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莫颜琇,反手施礼,恭敬已极地说道:“老祖宗,你也看到了,我族内精英就这样惨死,总要有个说法!”

那老祖宗听他这样说,微微启目,斜轩了一眼莫颜族长,银髯蠕蠕而动,几乎从嗓子中挤出一句话:“墨白小子,你可有什么说的?”

“我无话可说!”他声音极冷,微微有些颤抖,设非大厅内阒无人声,实在是难以听到他的声音。此刻他俊面苍白如纸,显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胸前那一片刺眼鲜红,骇人心惊。

莫颜族老祖宗顿时手上一紧,正把玩在手的玉扳指,只听一声脆响,应声而断,神情亦是立即由晴转阴,伸手朝那紫檀桌发泄姓地震腕拍出,轰然一声巨响,丝丝青烟由那老者指缝四散飘出,那断碎的玉扳指,顿时不见,只留一滩翠绿粉砾,而那紫檀玉心桌面,却是丝毫无损。

萧依寂不由心头一惊,这所谓的莫颜族老祖宗到底到了何等武学修为?这一掌不仅力道恰到好处,而且感觉不到丝毫掌风。单凭这老者的这一手功夫,只怕自己连一招都承shòu不住,心念及此,内心立时泛起一丝向往。

“墨白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你做的,我老祖宗在这儿,自当为你做主,你大可以把实情说出来!”那老祖宗老脸上腾出一丝古怪神色,急切开口,全然不顾身侧莫颜琇等人的诧异目光。

老祖宗的话已经说到如此,再偏袒不过。然而在莫颜墨白心里,却是凄苦已极,老祖宗越是如此反应,他便越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心中如此做想,星眸疾扫大厅内众人,见众人俱是神情肃穆,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更有人已经是面带怒容,那样子分明想要将他斩杀于此。自他心里那深深的懊悔自责,愈加盛了起来。

“我没有什么好说,要杀要罚,我都认了!”他沉吟良久,似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星眸一冷,狂傲已极的说道。旋即,缓缓将星目闭合,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笑意。

莫颜墨白话音未落,大厅内立即一片哗然,除了莫颜族族长和莫颜琇之外,其余众人无不悚然震惊,一齐将目光置于莫颜墨白,一时间,谩骂喊杀声连成一片。这些人不乏这次惨死的族人朋友,亲人,此刻听莫颜墨白默认,恨不得将莫颜墨白千刀万剐。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世为人

“老祖宗,这等灭杀同族的人,定要严惩,绝不能就此放过他!”人群之中已经有几人冲了出来,情绪激烈已极,显有逼迫老祖宗不再插手的意思。说话这人,相貌平平,修眉细目,削薄双唇,双腮下陷,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善良之辈。此刻,他神色悲愤,双目泛红,指着莫颜墨白的手瑟瑟发抖,怒火冲天。

“对,莫颜墨白这一支,本就是我族最远的分支,承蒙老祖宗相助,才能在簟溪有一席之位,莫颜墨白不禁不知感恩,竟还为了能在碧云狩猎胜出,狠心杀害同族,实在是不可饶恕,就算老祖宗饶了他,我们也不会袖手不管!”在方才那人身侧,蓦地又出现一个身材略矮的胖大男子,满面油光,紫红面膛,络腮横飞,面上杀气腾腾,冷冷盯视着莫颜墨白。那话中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老祖宗偏袒莫颜墨白,他们也会出手诛杀。

“对,我们的家人,兄弟不能白死。杀了莫颜墨白,为我们的家人,兄弟报仇!大家说对不对!”

“杀了莫颜墨白,他不配当莫颜族人!”

“杀了他……”“杀了他……”

大厅内的声音泱泱不绝,扩散开来,一声高过一声,众人脸上俱是愤nù

已极,朝着大厅中间跪着的莫颜墨白指指点点,谩骂羞辱,毫不留情,一时间,大厅之内混乱已极。

莫颜墨白似是随意地瞟了一眼大厅内的众人,俊面飞快地闪过一丝惊容,但随即便又变为不屑神色,游目顾盼,嘴角挑起一抹凄然冷笑,口中狂喝:“你们不是想要杀我吗?来啊!”

“哥!”莫颜墨迪悲声震喝,星眸泛红,那肩膀仍是被莫颜无痕死死扣着,几次想要摆脱莫颜无痕的控zhì

,都因肩上剧痛而停止了动作。最后终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簌簌下落,心痛如割。

萧依寂看着莫颜墨白,心内悲恸,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从心里腾起,令他只觉心内似是有东西在略略翻滚,想要强抑下去,却激起的更加激烈。他想帮他,却毫无办法。当他看见方才几个说话的人,在朝莫颜族长交流神情,不禁一怔,神情旋起一抹悲然,隐隐醒悟了,这一切都是莫颜族长蓄谋已久的,他太小看他了,恐怕这大厅内的众人全是莫颜族长的人。尤其在那莫颜琇的脸上,虽是极力抑制,仍是能够看出他此刻十分得yì

,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好是猖狂。

“果然够狠毒!”萧依寂沉吟片刻,喟然感叹了一句,那涌动想要冲上来的人潮,让萧依寂更觉得他就是他,却没有他如此的漠然,甚至毫不关心,星目紧紧闭着,眉宇间那一抹嘲讽,显得尤为突兀,也愈加狼狈。

萧依寂心内灵智急旋,千百条毒计都浮出脑海,怎奈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他苦然一笑才发xiàn

,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要说救莫颜墨白,就连踩死一只蚂蚁,都是痴心妄想。愈是如此做想,萧依寂愈是感到心乱如麻,耳畔那喊杀的声音,久久不歇,震耳欲聋。要不了多久,一旦莫颜墨白失血过多而表现出虚弱,这些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砍杀。

莫颜墨白似乎也知dào

这一点,但他非但没有将血止住的意思,而是将捂住伤口的手垂下,任凭那汩汩鲜血流淌出来,染满了长衫而滴在地上。萧依寂惊诧已极的望着他,蓦地心念一转,若是自己站在他的身前……此刻,萧依寂顾不得许多,仅是肩上微微一晃,人影一闪,已是出现在莫颜墨白面前。

哪知,他身形尚未立稳,胸口一阵撕裂肺腑般的彻痛,分窜四肢百骸,立时脑海一阵恍惚,眼前的景象亦是开始变得模糊,一阵阵眩晕,让他感到头疼欲裂,耳畔那愤nù

的喊杀声渐渐飘远,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连着钻心的疼痛。

……

雕花窗外一片夜色,澄澈夜空上,皎月高悬,月光似水,飞洒一片银白。城内稀疏灯火,阒无人声。远山群峰寂寂,蒙蒙云烟,缭绕不散,看不见接天峰巅,点点忽隐忽现的星火亮光,陡增恐怖气氛。尤其,夜风徐徐,吹动古柏奇松,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令人顿生再世为人的凄凉感觉。

琴声四起,铮铮琮琮,刚毅凄美,由断续则连续,徐缓而渐急,琴声悦耳怡神,放佛一把剑,舞出行云流水,浩渺烟波;又似流泉潺潺,有节有序,动听之极。轮指娴熟,轻灵飞霜,孤傲之极。

琴声倏地高扬,随即戛然而止,一道流星奔袭心脉,萧依寂猛地惊醒,惊恐地望着四周。

没有莫颜族人,没有疾言厉色,更没有莫颜墨白那悲天恸地的身影。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屋内视线昏黄,烛光轻轻摇曳,一袭淡淡女人香,沁人心脾。

“嗯?这是哪?”萧依寂心头立时掀起一阵恍惚,久久回忆着,他只记得宋清啸想自己逼问羊皮卷的下落,而后自己出现在西北簟溪,置于其他的,任凭他怎么去想,只觉阵阵天旋地转,头疼欲裂,索性苦笑一声,不再去想,星眸顾盼,游目打量着这间屋子。

此时他正躺在雕花木床之上,入眼一片藕色罗帷。这木床宽大,锦枕绣被,拥香而铺,紫檀的味道沁入心神,更令萧依寂觉得十分好闻,心内亦是舒畅了几分。在这床前,放置着一张金丝楠木的圆桌,纹理清秀,在摇曳烛光下,微微闪光。这金丝楠的圆桌,色泽淡雅均匀,木色微紫,实在可称为上品,即便翻遍江湖,恐怕也未必有几人能够坐拥。在这屋内的四个角落,分别立着四座高约四尺的烛台,形似清冷幽竹,在那烛台之上,熊熊燃着一支红烛,室内光线极为柔和。

此刻圆桌之上,铜盆,剪刀,染血白纱,几乎将桌子占满,险些让他看不见对面正在抚琴的女子。那是一个惊世无双的女子,宛若月宫仙子。她静静抚琴,娇靥凝霜,神情说不出的冰冷,一双剪水明眸,透尽哀伤,时而螓首,黛眉紧蹙,小巧琼鼻之下,嵌着两片鲜红欲滴的樱唇,在摇晃的烛光中更显得美艳如仙。加上她着一身淡紫色雪裙,两袖拖着长纱,纤腰上的鸾带,缀满了白色球花,绒绒的雪裙一直拖到地下。越加衬出她的柔若无骨,身材窈窕。尤其那香肩露在外面,雪肤凝脂,吹弹可破,直令人想入非非,不可自拔。

萧依寂微微一怔,心神掀起一片荡然,立感胸内一阵气血翻滚,不住的干咳起来。若不是他此刻重伤在身,他几乎就要把持不住。

纤纤玉指仍是轻拨琴弦,声声动人彻腑,她似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指下飞旋,明眸染泪,琴声如诉,一曲弹罢,才缓缓起身,樱唇嘴角旋起一抹惨淡笑意:“你醒了?”

萧依寂仅是报以一剂浅笑,轻轻颔首,声音极虚弱地说道:“若是洛吟霜,一定没有这个耐性!”

他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因为在她的娇靥上,蓦地一怔,旋即便旋起一抹悲凉,嗔目瞟了他一眼,冷语娇声说道:“看来,在你心里,我不如洛吟霜!”说罢,也不管萧依寂是否辩解,回身便去整理古琴。

她只是不愿意让他看到她难过,更不愿听到从他口中说出任何她不想听的话,然而,那簌簌发抖的娇躯,嘤嘤泣语,仍是骗不了他:“我只是……”

他话犹未完,便听云落愁指尖一拨,一声惊心,旋即明眸暗暗含妒地瞟了萧依寂一眼,娇靥莞尔轻笑,道:“你难道没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问?”

萧依寂星目一颤,精光立敛,剑眉立时略微一蹙,心头漫起一丝凉意,但也仅是片刻,便又恢复了自若神色:“你要说,自然会说!”他本想再说下去,无奈肩上伤口牵连脏腑,隐隐作痛,才一开口,便觉痛彻骨髓,俊面立时惨白了几分,眉间涌满痛意。

“萧依寂,你没事吧?”云落愁娇呼一声,疾步奔了过去,伸出一双娇嫩玉手,将萧依寂扶了起来,焦急神色,更是显露出来,似是知dào

自己失态,不由娇靥一红,明眸转向别处,不安地问道:“伤口还疼吗?”

“死不了!”他强忍着疼痛,冷冷回了一句,星眸泛起一片残忍神色。愈是愤nù

,他的伤口就越是疼痛难忍,也愈是让他心里的恨更加肆虐,宋清啸那一张阴沉狡诈的老脸,由心里腾起,他几乎要忍不住暴戾起来,复仇的念头已经完全取代了理智。双手紧紧握拳,想要站起,怎奈尝试几次都无力地跌坐下来,是以,一声大喝,犹如久蓄闷雷,脱口而出:“宋清啸,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就不是萧依寂!”

“他要的就是这样!”云落愁淡淡娇声说道,明眸之中不乏担心,更多的是高深莫测,甚至连萧依寂也搞不懂的高深莫测。尤其,她说此话时,眼中惊闪过一丝冷芒,凤目阴冷无比,不禁让萧依寂感到心头一冷,念及一动,恍然似有所悟。

第二百五十四章 倾城心计

她见萧依寂并不说话,樱唇绽出一抹微带嘲讽的笑意:“你若是不顾一切想要报仇,那才是上了他的当!”说罢,黛眉轻蹙,凤目似妒似怨地瞟了萧依寂一眼。

“为什么在飘紫峰没有劝我?”萧依寂丝毫不顾她的话,星目一闪,冷冷逼问。他不信任她,却没有任何不信的理由。

云落愁被他问得一怔,娇靥立变,久久望着萧依寂,良久才轻咛巧笑,那凄伤的神情却是丝毫掩盖不住:“我只是锁云楼的一个歌妓,就算我不是,你萧依寂何曾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决定?”娇呼未绝,佯装微怒,纤纤玉手轻轻打在萧依寂胸前,娇靥一转,不再去看萧依寂。

“你不想告sù

我些其他的吗?”萧依寂冷冷追问,两道斜飞的剑眉紧紧蹙着,才问出口,心内便又是一阵恍惚,肩上剧痛甚了几分,不由咳了起来,牵起一抹鲜红,顺着嘴角流下。他强行运转体内战气,将翻滚的血气压制,胸中悲郁凄苦已极。

云落愁微张樱口,秋水明眸之中立即闪过一丝惊诧,但仅是片刻,便干脆地娇声说道:“不想!”她声音极动听,在这寒凉如水的夜里,显得尤为空灵。那双点漆如墨的眸子,似有无限哀伤。见萧依寂不语,俊面凝重,轻叹了一声,起身去关被夜风拂过吱吱晃动的雕花木窗。

此刻,萧依寂几乎能够看到她染泪的明眸,伤心欲绝,嘤嘤啜泣,尽量不让萧依寂看到。他的心微微动了一分,竟是对这个让自己险些送命的女子,有了一抹心疼:“我要逼你开口,至少有上百种方法!”

“我知dào

!”她喏喏低语,颌首低眉,一行清泪簌簌滑落,那娇弱的模样,一顾倾人城,再顾燧烽烟,尤其那瓠犀贝齿紧咬着殷红樱唇,曼妙娇躯瑟瑟抽泣,更是如水中皎月,不可触碰的美艳如仙。她怎能不知?就凭他此刻那一双冷若无情的星眸,就足够杀死她千百次。沉吟半盏,樱唇嗡动,低低问出:“你恨我吗?”

“嗯?”萧依寂心头微震,剑眉微剔,目光略带诧*望着云落愁,迷茫地脱口而出。

“若不是我一时任性将你易容成西寒的模样,也许此次会顺利很多!”云落愁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倏地冷语说道。那神色,似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娇呼尚未落尽,萧依寂便是心头一惊,她竟能将飘紫峰的事情,归结为简单的人性两字,可见她心内城府极深,而且心思缜密。他到底小看了她,是以,星眸冷芒一闪,嘴哂冷笑:“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她一时语塞,转身不知从何处探出碧玉酒壶和一只羊脂玉酒杯,纤纤玉手轻颌,一线色呈碧绿的浓浓酒汁落入酒杯,飞珠溅玉,却也不曾洒落:“我并不想喝酒,可我想醉!你也不想喝酒,因为你不能喝!”这声娇呼凄然悲恸,说罢,一饮而尽,一股酒香入喉,后劲辛辣,直呛得她轻咳了几声,星眸泪花翻然。

醉了的人,才会忘记犯错;也有种人,知dào

是自己碰不得的东西,视若毒药,绝不沾染半分,就如同她和萧依寂。她自斟自饮,直将最后一杯饮尽,娇靥泛红,明眸迷离,显是已经微醺,未及萧依寂开口,便听她口中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媚入骨髓,灵如琴音,十分美妙:“你不是想知dào

我和莫西寒、冷慕枫之间的事吗?好!我告sù

你!”

她明眸略带恨意地瞟着一眼萧依寂,娇靥渐渐沉静下来,仿佛陷入了沉思。屋内旋即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能够听到萧依寂断续的呼吸,沉吟半盏,娇躯只觉一阵寒意侵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娇靥冷冷一笑,说道:“他们是兄弟,比亲兄弟还要好的兄弟。是他们给了我这种人一个立足之地,我的轻功,是西寒教的,而那令人魂牵梦萦的琵琶曲,却是慕枫彻夜为我谱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冷慕枫是飘紫峰的人,西寒也没有想过。飘紫峰和流云殿有宿仇,冷慕枫不过是冷面道人安插在流云殿的一个探子。后来,殿主终于发xiàn

了慕枫的身份,西寒执意要救他,所以才想到了放出麒麟魂,缠住老怪物,给慕枫逃走的时间!却不想,那老怪物根本就控zhì

不住麒麟魂,还……”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到哽咽的说不下去,黛眉紧锁,泪如断线珠帘,簌簌滚落,在摇晃的烛光中,泛起点点晶莹。衬在她绝美的娇靥上,凄伤哀绝的模样,宛如姮娥在世,却又不失一抹娇艳。

然而,对于她的话,萧依寂仅是目光微旋,星眸冷辉泛泛,冷声问道:“飘紫峰和流云殿有宿仇?既然你知dào

,还让我易容成莫西寒的样子?”

哪知,云落愁黛眉微微一轩,立时停止了啜泣,明眸一旋,那神色立时变得极为冰冷:“我本想让你易容成西寒的样子,杀了冷无风。若不是他,西寒不会惨死,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只是没想到,凭你萧依寂,竟然也会失手!”她说此话时,神情冰冷异常,娇靥亦是极为平静,说罢,樱唇嘴角更是哂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萧依寂一见,再度冷冷一笑,丝毫不觉意wài

,继而又问:“在流云殿,你也是故yì

出现,想误导我杀了流云殿主?”他纵是神情自若,心中却是涌动翻然,断然没有想到自己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样利用,想到这里,一股暴戾的杀意,由心底旋起,那一丝心疼,荡然无存。

“是!”她贝齿紧咬玉牙,斩钉截铁地回道,明眸坚定,在萧依寂眼中无疑不是挑衅:“我的确想利用你杀了那个老不死的,要不是他企图掌握整个江湖,也不会在流云殿设下王者局,压制麒麟魂,更不会害西寒惨死。西寒的死,他也要算上一份!那晚我一路引你上流云殿,我本以为就算那老怪物不死,只怕有战弩在手的萧依寂,也会重创他,让他生不如死。谁知,那老不死的竟然那么狡猾,连你也差点死在流云殿!”

她娇声落尽,凤目染笑,那抹苍凉笑意,在她凝脂般的娇靥上,显得尤为突兀,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的一种神情,甚至令他感到一丝冰冷漫过心头,剑眉不由蹙起,唇角一挑,一剂嘲讽的笑意:“你知dào

我能开启十字战弩?”

他的话音极低,但极慑人,星眸一道冷芒,猛扫云落愁的娇靥,就见云落愁樱唇倏地微张,凤目闪过一丝惊慌,四目交刹,娇躯微微一颤,立时愣了。萧依寂的俊面虽无丝毫杀意,但她分明能够感到从他眸子中射出的冷酷,如他的剑一般,尖锐冷傲。

“知dào

又能怎样?若我一早知dào

,西寒就不会死,就不会发生今天……”云落愁喃喃低语,最后终究再次啜泣出声,痛心沥血,嘤嘤咽咽,饶是她极力忍着悲戚,让自己冷静下来,那晶莹的泪滴,仍是滴滴滑落,打湿了胸前那一抹韵色。

不待萧依寂回话,玉足轻轻一点,娇躯掠地,借势旋绕而起,玉臂盈纱,随着飞旋的步子,翩翩起舞,薄若蝉翼的轻纱,轻灵击出,宛如两道盈白匹练,飘洒流仙。绝美的身形更是撩人心动,掩在薄纱下的凝脂雪肤,剔透如玉,尤其在那堪堪一握的纤细柳腰之上,缀着一串小巧银铃,叮叮作响,宛如仙乐,极是动听。

她仍是长袖漫舞,明眸顾盼流转,睫毛轻动,神色却是清冷孤傲已极。点点流萤摇晃中,旋身而起,两道薄纱遮在她的娇躯上,更显神mì

动人.她的确极美,摄人心魂的美,宛若惊鸿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甚至比萧依寂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美,那凝脂般的娇靥上,黛眉微蹙,一双点漆如墨的明眸,盈盈染泪,小巧琼鼻下嵌着娇艳欲滴的削薄樱唇,微微半启,欲语还休,欺言又止,迷离高傲的神情,似哀似怨。

只见她衣袂飘飘,旋身而上,旋即淡然莞尔,轻轻一变身势,似是一片枯叶盘旋落下,点尘不惊,轻纱拂过萧依寂的俊面,一袭幽香,馥而不妖,直沁入萧依寂的心神,掀起一丝荡漾。

她浅浅低吟,唇角轻启,一曲动人彻腑的悲歌,似是传自天外,余音袅袅,绕梁不绝。那含黛远山,浅画横锋,一泻如瀑的青丝,随着她曼妙的舞姿游走,削骨香肩,犹若天成,半抹藏在薄纱下的酥胸,呼之欲出,缀雪凝香。

纵是萧依寂,也被眼前如此一幅美人舞,激起得心荡神迷,久久不能自拔。从她口中发出的调子,极为冷清,和上窗外呜咽如诉的风声,陡添凄凉,落纱潺潺,更盈妩媚。

蓦地,一声高远飘渺的倚音,飞指一旋,戛然而止。旋即,只听一声沉闷低响,雕花木窗应声而开,夜风四起,倒灌进这座小楼中,凉意翻然。木窗吱扭的声音,刺耳惊心,窗外空空落落,萧依寂心头一凛,星眸冷辉泛泛,暗用旋劲功集双掌,小心提防着那出其不意的杀招。

第二百五十五章 美人落魂

窗外瑟瑟冷风,呜呜咽咽,松涛阵阵如啸,澄澈夜空,一弯弦月,光华似水,皎洁如练,照的地面落针可见。此刻,潇城内外倚着灿然月华,才勉强依稀可辨,正值深更,主街上残枝落叶,凌败不堪,几个支撑单薄的摊子,被风吹的散落一地,飘来荡去。越是安静,就令萧依寂越感到不安,一种死亡的气息渐渐逼近。

当他威凌目光扫至云落愁时,那一眼绯红娇靥,痴迷地望着他,多少令他有些心绪不宁,尤其此刻云落愁那刻骨动人,柔媚已极。尖笋般的纤纤手指,轻轻婆娑着窈窕玉体,皓齿砟玉,紧咬着削薄双唇,随即一点樱红,滑腻贪婪地扫过下唇,口中发出一声娇声叹息。那胸前双峰,似是两只玉蒲团一般,颤颤抖动,随着她的舞姿,让他感到身体正不由自主的阵阵发烫,喉头似有火烧一般,呼吸亦是渐渐急促起来。

经此情动,萧依寂只觉胸内痛楚又裂了几分,生生忍下剧痛,目光一掣,游目疾扫屋内。屋内暖玉温香,丝毫没有任何异常,方才那一声飘渺倚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禁眉头一紧,心头更添一丝阴霾,耳畔仍是回绕着那声倚音,似是就在他耳旁,又似极为遥远,显是出自深厚内力之人,至少不会比他弱。心念及此,负在身侧的手,小心翼翼地移到了落痕剑上。

触及冰冷,萧依寂却是嘴角轻笑,只有握着剑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安心。一股沁人的凉意,陡地攀上他的手臂,侵入经脉,肩上剧痛,竟是消了几分。仅是片刻,剑寒分窜四肢百骸,令他周身神经一震,心中泛起一阵畅然舒服的感觉,就连方才对云落愁的那丝躁动也缓缓压制下来。

“还是你最好!”他低声喃语,喟然叹了一口气,俊面那一抹轻笑更加明显。

几乎与此同时,又一声倚音由耳畔轻轻响起,比之刚才更为清晰,亦是更加干脆,没有任何润色,仅是瞬息之间的一声,带着冷冷的威胁,干净利落。萧依寂心头悚然一惊,双目冷电一逝而过,杀意尽显。

转首一看,不知何时,倚门立着一名男子。但看这名男子,年纪与他相仿,一身艳红剑氅长袍,黑缎束腰,但那面色惨白如纸,显得尤为突兀,甚至看起来有些恐怖,两道剑眉斜飞入鬓,清秀细目,目中闪辉,平静如水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双唇毫无半点血色,紧闭成一个下弯的弧形,根本看不出此刻他心中想法。

此刻,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支夺魄勾魂的玉笛,目光一旋,四目交刹,唇角生生挤出一丝似嘲似讽的冷傲笑意。未及萧依寂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见他手上轻轻旋起,流星一闪,指尖轻颤,笛声渐起,声声动人彻腑,清远悠扬。萧依寂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细腻,比之女子亦是不输。

他倏地飞指渐急,泛音高亢尖锐,直令人感到阵阵暴戾气息,恍若见一片黄沙,狂风席卷,刀剑金戈,惨叫不绝。漫天乌云密布,角号凄切悲凉,异常屠杀就此展开。没有人退缩,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能够从这样一场必死的战场离开,直至血流成河,断臂残肢横陈战场,最后,只剩呼啸肆虐的狂风。

一种不可名状的悲恸,令人愕息,杀意死亡交织,闻之泪绝。笛声悠悠绕耳,悦然惊心,不似竹笛轻飘,倒更多了一些沉稳。舞色玎玲,月洒雪裙,飘飘而起,宛若月宫姮娥,笛声如怨如慕,不绝于缕。

直至一声腹颤飞指,音色苍凉渐弱,虚而不断,犹如绕梁余音,在这微寒夜里,久久飘荡而去。

“伤好些了吗?”直至笛声落尽,他才倏地开口,声音极低,微带几分关心,那冷傲目光却是停在云落愁身上,从未离开半分。而他也仅仅是看着她,如同看落入手中的猎物一般,那眸中丝丝寒芒,不禁令云落愁感到心头一冷,娇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略带几分怯懦地看着月啸。

云落愁终究抵不住月啸如刀一般的盯视,黛眉一蹙,樱唇发出一声醉人轻咛:“时候不早了,楼下的客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我去交代一下,不会让闲杂人等留在锁云楼!”娇呼未绝,便投给月啸莞尔浅笑,看似轻描淡写,对月啸却无疑不是挑衅。旋即,明眸顾盼,担心已极地瞥了一眼萧依寂,淡淡开口:“你伤及五脏,虽不致死,也要多休息!”

萧依寂沉吟良久,星眸置于云落愁那傅粉娇靥,凝视不瞬,见她神情冰冷,愠色密布,才微一颔首,沉闷地发出一声闷哼:“恩!”

哪知,还未等萧依寂多说,云落愁便已是轻移莲步,推门而出,没有半点犹豫,看那一线窈窕动人的背影,萧依寂心头却是泛起阵阵寒意,如此心思缜密,手段高超,岂是一般女子可比?同时也是暗自苦笑,自己方才竟是动了情念,不知dào

洛吟霜要是知dào

,会不会暴跳如雷?心念及此,喟然摇了摇头,祛虑凝神,不再多做他想。

“她果然是和洛吟霜不一样!”月啸倏地开口,旋即眸子一旋,笑意盈盈地看着萧依寂,剑眉一剔,挑衅说道。

萧依寂心头微微一怔,显是没有想到月啸能够一眼看穿自己的内心,立时神情一滞,沉吟片刻,才黯然颔首,说道:“若是洛吟霜,恐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站在这里!”他最是知dào

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甚至他能够猜到,在这种境地下,她的一颦一笑或是泫然欲泣。

“我是说,她想杀你!”月啸声音极低,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却是听得萧依寂心头一冷,荡起一丝异样,剑眉微微蹙起,顺着月啸指点的目光看去,在那靠近窗口的一侧角落,摆着一张雕花漆凳,颇有几分味道,仅是一入眼,萧依寂便知,刀工精妙绝伦,跳刀极为娴熟,显是出自名家之手。

然而,令萧依寂感到胸中一团怒火渐渐燃起的,却是那小巧漆凳上,摆着一只古色古香的铜香炉,正冒着淡淡香烟,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袅袅薄烟,将香炉包裹其中,更添几分神mì

。股股幽香飘渺无常,似有似幻,萧依寂一闻之下,便是一骇,这味道恍然之间似是在其他地方也闻到过,匆匆在脑海中理了一遍,却是毫无头绪,只好作罢。

“落魂散!你不会不熟悉!这种毒一旦侵入经脉,极难拔除,一个时辰内,便会功力全失,并且动惮不得。她想杀你,而且不止一次!”他似是提醒了一句,探出身子朝门外瞥了一眼,确定云落愁不在,才放心地将房门闭合,继而转首说道:“你的麻烦事还真不少,值得动用云落愁来杀你!”

萧依寂剑眉略微一轩,黯然点头,对于落魂散他实在是太过熟悉,这种毒产自扶桑,与当初司马千变的烟雨重重有异曲同工之妙,随即心头也是泛起一丝愧悔自责,自己不是一次两次和这种毒打交到,甚至和南宫烈雪也用过这种毒来执行过不少任务,这一次竟是如此大意,想到这里,唇角不由泛出一丝凄然:“是我大意了!”

“宋清啸不会善罢甘休!”月啸突兀地话锋一转,冷然说道。在他那张惨白的俊面上,尽是无奈神色,直令萧依寂感到几分悲恸。

“碎月怎么样了?你不是应该在陌红楼吗?怎么会回来?”萧依寂沉思良久,剑眉紧蹙,不安地问道。

月啸听他这话,不禁俊面露出了一个很极端的表情,但仅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方才的的冷峻:“我说过,我和仇天正与宿仇,若是我去送金银果,必定要将陌红楼搅个天翻地覆!”言之凿凿,杀意翻天。

萧依寂心头微微一凛,星眸闪过一丝冷芒,知dào

他说这话不假,是以,苦然一笑:“如果我死了,你更容易杀进陌红楼!”说罢,唇角掀起一抹自嘲笑意,游目窗外冷月,恍然升起一丝再世为人的感觉。

就在匕首刺进他肩上的一刻,他也以为这一次,是命数!必死无疑!直至现在,他的肩上仍是隐隐作痛,似是提醒着他,这一次是真的捡了一条命,设非不是月啸,或许自己已经死了,或许被宋清啸带回羽残宫,正受着酷刑折磨。经过这一次,他才隐隐绰绰地明白,自己要报仇,还不是时候,至少报仇不能等于送死!潇城南麓那绵延千里的峰峦,隐约可见,眺目望去,数点磷火,摇曳晃动,时明时熄。古木参天的林中,不时传来数声夜枭厉啸,令人心惊。萧依寂不禁觉得可笑极了,自己刚刚从那个死人的墓场里出来,此刻,竟是气定神闲地看着那片令人神迷的景致。

“我很奇怪,你不顾自己吗?”月啸剑眉轩动,掣目问道,那眸中神色迷茫已极,他心中更是不知所措,对于面前这个人,给他的震撼比之碎月尤为不输。当他用内力将他和云寒两人撞飞出去的那一刹,他便知dào

,他抱了必死的心,就算拼了命,也要救碎月。

第二百五十六章 隐瞒

“自己?”萧依寂低声喃语了一句,冷冷一笑,眺目远山的目光,更为深邃,星眸湛湛闪辉,在他如玉的俊面上,难得的出现一片平静:“对于陌红楼,碎月比我更重yào

!我很清楚,即便我涉入江湖十年,但和碎月比,我仍是不及他,更不要说对于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单凭一个楼天涯,就远非是我能对付的了!”

月啸惊诧已极地望着萧依寂,内心的激动久久不能平复,直至过了良久,才沉声说道:“碎月没事,纳兰荀去了陌红楼!我实在不……”他的话倏地停住,即便他自己也是略微一怔,神色立变,从他的嘴里说出那句担心,是他从未想过的。

“你不回来实在有千百种好处,我死了,你至少能够更轻松的杀进陌红楼!”萧依寂瞥了他一眼,嘴角哂笑道,显然不信月啸的话。

“你明知dào

飘紫峰是龙潭虎穴,还不是一样要去?碎月死了,你就是陌红楼第一!”月啸学着萧依寂的模样,淡淡说话,手中不断把玩着黄龙玉笛,头微微下垂,根本看不到他此刻表情。

一见之下,萧依寂不由眉头一紧,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直到此刻,他才发xiàn

月啸手指奇长,指间布满老茧,看上去微微有些泛黄,在手背如玉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突兀。若不是他一眼瞟到他手上的茧,几近以为是一双妙龄女子的手,纤弱无骨,嫩白如笋,甚至没有任何血色,惨白月华下更是有些令萧依寂怵目。那艳红长袍斑驳深浅,有的地方更是被浸透,藉着摇动烛火,渐渐扩大。萧依寂星眸赫然一阵,沉吟半盏,双唇半启,嗡动说道:“你受伤了?”

他再清楚不过,那是血,尽管月啸故yì

以红袍掩饰,仍是骗不过他,心念一悲,继而又问:“宋清啸城府颇深,极难对付,你是在拼命!你到底是什么人?连冷无风也要让你三分?”

怎料,他话尚未说完,面前蓦地红光一闪,残影之中,月啸已是出现在面前。随即,健腕一翻,骈指如钩,直扣萧依寂哽嗓,他未及反应,便觉喉头一紧,呼吸立觉不畅,一股阴柔内力冲进体内,五内如焚,血气逆行,萧依寂强行忍住,但伤口有若刀割,阵阵绞痛不已,俊面立变惨白,眉宇之间更添三分痛苦神色。

"想杀我你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萧依寂淡淡脱口,星眸只是冷冷的看着月啸,嘴角挑起一抹诡异的浅笑,神色自若。四目交接,月啸平静的脸上毫无杀意,却让他感到说不出的高深。与此同时,萧依寂心中一冷,暗凝功力,准bèi

拼死一搏。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再加一分力道,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萧依寂,我随时都能杀了你!"他声音冷极,手上缓缓发力,黄龙玉笛划过萧依寂的俊面,寒意陡然。随即,惨白俊面倏地一变,一丝得yì

攀上眉梢,骈指力道尽泄,微带骄矜地说道:"现在江湖中各方势力都在动,你若不想死,最好在你伤势恢复之前,不要妄自踏出锁云楼!"

"各方势力?不止羽残宫?"他心念电转,星目一旋,恍见月啸神情凄冷,似有难言之隐,立时眉头一紧,追问道。

“你居然不知dào

?”他剑眉一挑,急急反问,那星眸染满不敢相信,久久平复了一下心情,继而才又开口:“看来,仇天正什么都没告sù

你!湘水现在已经变成了杀场,只有屠杀,你真的以为宋清啸有那个胆子来挑衅陌红楼?而且,据我所知,江湖之中对你的追杀令,早在神风山庄灭门之前就已经下达,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到现在只有楼天涯一人行动。”他说罢,略微叹了一口气,似是提萧依寂的处境十分担心。

“我记得,宋清啸说过,这次的事端,本就是他故yì

为之。这一次,羽残宫最厉害的杀手并没有现身,只怕还留有后手!”萧依寂心念一动,毅然说道。星眸立时泛起一片残忍神色,冷辉泛泛。手中长剑更是握紧几分,只要他不死,任何人就休想动陌红楼。

“萧依寂,你真是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宋清啸根本就不是围攻陌红楼的主谋。你好好想想,如果他是真的想围攻陌红楼,为什么饮啸天,欧铭都没出现?陌红天正萧如影,羽残清啸饮无情,宋清啸断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饮啸天和欧铭有更重yào

的任务!”月啸淡淡说着,手中把玩玉笛的动作仍是不停,不时将手指按在玉笛上,指尖轻轻点起,极为专心。设非此刻他周身上被一股阴柔戾气包裹,萧依寂几乎就要以为面前的男子只不过是哪家涉世未深的公子。

然则,月啸的话,正中他心中所想,心念电转,索性佯装茫然,面色渐渐缓和下来,略微沉吟道:“比铲除陌红楼更重yào

的事?可是那个银面少年……”他的话没有说下去,也没有必要说下去。

“银面!”果然如萧依寂料想一样,听到银面少年,月啸立时面色一变,剑眉又深蹙几分,倏地落寞开口,自嘲地冷笑两声,说道:“至少我不是他的对手!现在的湘水群龙聚集,都是为了那个神mì

人,为了苦玉,若是银面插手,只怕你我都没胜算!”月啸亦是嘲讽地瞟了一眼萧依寂,见他那一身血迹斑斑,唇角嗡动了一下,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沉,剑眉微蹙,默默不语,在他如玉的俊面上,从未出现如此犹豫的神情,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每次与银面交手的画面,他甚至感觉不到他是一个人,更像个灵魂,比他更冷的灵魂。那傲然睥睨的眸子,银色面具冷辉泛泛,那是一种比利刃更恐怖的气势,来自内心的恐惧,纵是现在想来,萧依寂仍是觉得背后不断攀起丝丝凉意。

“萧大哥……”

一声略带兴奋的疾呼掠过耳畔,萧依寂和月啸对视一眼,俱是心头一惊,疑惑顿起。尚不知来人是谁,但能够躲过两人同时放出的凝息之感,必然不是普通江湖宵小。是以,萧依寂朝月啸微微颔首,眸中一冷,朝门口射去。他伸手握住了落痕剑,暗涌柔劲,一按哑簧,谨慎地将落痕推出剑鞘。

几乎与此同时,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尽是在门口处顿了一顿,便毫不迟疑地推门而入,口中同时紧张的问道:“萧大哥,你没事了?”语声中夹杂着难掩的激动之情,微微有些颤抖,但仍是十分清脆。

“是你?”萧依寂惊诧已极,失声脱口而出,顿时愣了。来人年纪尚轻,最多尚值弱冠之年,生得剑眉朗目,唇红而齿白,此刻一双皓如晓星的眸子,湛湛生辉,正紧张已极地望着他。在他的记忆了,这个少年绝没有如此高的武功修为,而此刻他站在面前,仍是极难感受到他的气息。无疑,这少年正是纳兰荀的徒弟:芮羽。

“萧大哥,你没事了吧,你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落愁姐说你的毒已经解了,我不知dào

还要担心到到什么时候!”那少年暗自叹了一口气,似是埋怨地说道,缓步走至床边,笑意盈盈地看着萧依寂,目光甚至殷殷。

月啸听得面色微微一变,神情肃目地看着面前少年,心头一冷,杀意顿起,游目瞟了萧依寂一眼,见萧依寂也是微带迷茫神色,是以冷声问道:“你怎么上来的?”

“啊?”那少年脱口一声轻啊,俊面一红,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我刚才实在心急萧大哥的情况,所以没想那么多,借着轻功跑上来的,还是被你们听到了,不过现在看到萧大哥没事,我也放心了!”说着,露出一片爽朗笑意。

萧依寂心头的疑惑顿时又加深了几分,凝目打量这少年,与他当日所见,一般无二,仍是那一脸的倔傲已极,两道斜飞剑眉含烟,眉宇之间隐隐透出凛然之气,没有丝毫不对的地方,但在他心里,那丝一样却是越发深了起来。

“以你这个年纪,轻功能达到如此地步,想必以后江湖必定要多你一个位置了!”月啸佯装赞赏地看着他,淡淡肃手,朝萧依寂的方向,做了个极不引人注意的手势,随后手臂随意地负在背后,凝力待发。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萧依寂和他同时感到了危险,尤其那看似爽朗的笑意下,冷眸泛辉,更令萧依寂心头发冷,那一句句的萧大哥,若是换做芮羽,恐怕一句都不肯叫出口,更何况是称云落愁为落愁姐?但萧依寂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剑眉略轩,嘴角泛起一弧浅笑,藉着月华烛光,星眸冷冷泛辉。

“月大侠,你说笑了,我这点皮毛功夫,都是乘于师门,保命尚且不能,更别说在江湖中立足了!”芮羽紧忙歉然一笑,颔首说道,旋即目光便落在了萧依寂身上,关切地问出:“萧大哥,你不知dào

,这次是月大侠拼命带你出来的,要不是他执意要救你,恐怕……”他说到最后声音终究有些颤抖得说不下去,那清秀俊面上悲伤已极,仿佛沉浸在那场大战之中。

第二百五十七章 识破

“恐怕什么?宋清啸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羽残宫和陌红楼积怨已久,你不会不知dào

。”萧依寂见芮羽只是听着,连连颔首,知dào

他心思极重,便是话锋一转,试探问道:“芮羽,我们去飘紫峰之前,云落愁那封信你可是亲手交给了纳兰,那信里有非常重yào

的信息,万不能落入别人手里,你可知dào

?”

萧依寂口吻十分严肃,说的煞有其事,只见芮羽听得俊面泛起阵阵青白,一双星眸游移不定,显是不知怎么回答,略一沉吟片刻,身形霍然一阵,惊惧地瞟了一眼萧依寂,干笑两声,微显不知所措:“我……我……我被山下水世瀚的人放翻了,醒来那封信就没了,我也不知dào

是谁拿去了,信里是什么?会不会连累到我师父?”

萧依寂不由冷冷一笑,暗自摇了摇头,星目染悲,黯然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这封信关系到你师父的性命,若是丢了,只怕……”

萧依寂话犹未完,只听芮羽一声惊叫脱口而出,在这尤为落寞的夜里,显得格格不入,这一声惊叫更多的是恐惧,来自内心的恐惧。循声而视,却见一道寒光凛凛的长剑正抵在芮羽颈上,力道恰到好处,剑尖深深埋在他的皮肉之中,他因战栗而翻动的喉头,不时轻触剑尖,一丝慑人的冰冷,更是令他感到如鲠在喉,半句话都再说不出。

“还想再装下去吗?你是谁?芮羽在哪?”月啸口中倏地发出一声阴冷低喝,与此同时送了送剑尖,星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芮羽,那冷冷噬骨的冷焰,似是要将那少年燃成灰烬。

那少年被长剑迫得,踉跄向后退了两步,惶急茫然地目光置于月啸,俊面颜色立变,口中胡乱地解释起来:“月大侠,这种玩笑不能乱开的,我不就在这里,你还要找谁?再说了,我不是芮羽还能是谁?”那少年畏惧地看着月啸长剑,但仍是掩不住眸中划过一丝狡黠。

“芮羽身上有纳兰的信物,你拿出来,我便相信你是!”萧依寂轻咳一声,颔首而笑,微蹙眉头,略带冷酷神色。萧依寂此刻看似神色自若,手却从未离开落痕半分,甚至更是紧握。不单单因为面前的不速之客,更多的担心是月啸。直到现在,他才知dào

那黑色束腰下隐藏的威胁。心念及此,淡淡目光一旋,以眼角余光打量月啸,那黑缎束腰极宽,束腰一侧缀着一块墨绿如莹的碧玉,玉色上乘,玲珑剔透,烛光映照下,彩毫烁烁,好不漂亮。然而令萧依寂感到心惊的却是,那黑缎束腰下,微微隆起,如他料想的一样,月啸身上,至少带着不下十种武器,种种要人性命,绝不留情。

似乎也是,江湖行走,刀口舔血,想要多一份胜算,就要多一分城府,甚至冷酷。他自己最是清楚,如他之人,如月啸之人,想要活着,就只有杀戮,如此看来,月啸也是怕死的人。

“我没有耐心!”月啸阴测测地厉喝,打断了他的思忖未止,抬头掣目,那少年身前长衫不知何时已被长剑划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不想吃苦头,还是趁早说了,不然……我会让你知dào

生不如死的滋味!”月啸说此故yì

一顿,玩谑地看着那少年,见他身形倏地一战,才继xù

说道。

岂料,月啸话音未落,面前蓦地人影一闪,风声飒然,仅是一瞬,一道凛然寒光朝萧依寂前心径直射去,剑qì

之凌厉,奔袭之间,竟似划开空气阻隔,更逾流星。一声狂喝,大啻春雷炸响:“受死吧!”

萧依寂心头霍然一惊,俊面立现杀意,自是不顾伤势,剑花轻挽,一声清越龙吟,落痕撤出鞘外,顺势反手一格,只听一声清脆,金铁交鸣,泛起点点耀目火花。一经内力冲击,萧依寂只觉胸腹之间猛地抽痛,手上力道顿时弱了几分。

然而那少年的身形,仅是一滞,旋即变式为扫,横锋划出,其势之猛,剑qì

透过剑身激荡着萧依寂胸前衣襟飘飘荡起,一刹那死门暴露无遗。萧依寂一见来人如此势猛,不由嘴角泛起一抹浅笑,胸内伤势却更是引动,上冲的血气生生被他以战气压制下来,长剑蓦地爆fā

出一阵耀目蓝光,而后,健腕一翻,一股磅礴涌动的内力直将落痕卷起脱手射出,剑速之快,奔逸绝尘不可名状。

那假芮羽突袭之间,根本未曾想到萧依寂上手便是杀招,是以,强行收势,身形猛地横旋出去,同时他的长剑凛然高举,在空中打了个圆弧,数道冷芒,映着烛光摇曳,发出灿然光华,朝落痕剑笼罩而去。

一声铮然巨响,落痕剑破开冷芒光幕,丝毫不见势减,流星一闪,挟一团冷焰森寒,迳奔假芮羽的哽嗓射去,剑势之猛,宛如一条傲睨天下的苍龙,咆哮而去。

“啊……”一声痛呼暴起,长剑贴着假芮羽的膀臂划过,斜斜划出一道切口,令他身上长衫看起来,更加凌乱。然而,那一声呻吟,却并非来自这一剑,在那少年的肩上一抹刺眼鲜红如注流下,剑尖一旋,又刺进几分,剑上蓦地爆fā

一阵寒光,映着月啸惨白如纸的俊面,好似嘲讽已极。

那假芮羽吃痛,心内怒火中烧,仓皇之间,手中长剑猛扫月啸胸前,其猛无及,尤是这一剑乃是他愤恨发出,破空厉啸,刺耳惊心。月啸星眸微微一怔,显是没有想到这假芮羽的功夫极高,旋即沉肘撤腕,飞身暴退。

那假芮羽一见逼退月啸,口中发出一声讥笑:“你救不了他!”一声喝罢,身形一旋,又朝萧依寂攻去。脚下云步收放如流,身法之快,疾如惊电。掠地飞驰之间,长剑爆fā

出一阵耀幕寒光,直令人不敢直视。此刻,那俊面上杀意尽显,一双亮如晓星的眸子充满淡淡血丝,狂傲已极,哪里还有方才稚气未脱的模样?他吃准萧依寂此刻重伤在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索性手上力道更加重几分,丝毫不顾身后月啸追击。

奔袭之中,他藉着剑势,身体蓦地涌起道道内力涌动,直将身后扑奔而来的月啸阻隔在内力屏障外,劲风呼啸,力似狂浪一般。这假芮羽内劲霸道暴戾,出手快似闪电,干净利落,半点不容缓和,显是训liàn

有素的江湖杀手。乱流激荡得萧依寂乱发倒飞,衣袂飘飘而动。萧依寂自知伤重,不觉心头一冷,当下冷叱一声,落痕剑光乍起,健腕翻处,剑影滚滚,层叠如山,凌厉森寒,盛如风雷。而在萧依寂的胸内,却是凄苦已极,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剑看似威猛骇人,实则力透虚劲。若这一招不能吓退假芮羽,他再无任何办法。尤是这一剑已是耗尽他的内力,身体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感到五内如焚,伤势大冲,喉头似有火烧一般,血气上撞,立时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手上力道亦是弱了下来。

“萧依寂!”月啸倏然一声暴喝,面色剧变,目光一寒,脚下云步一旋,鸢飞鱼转,长剑猛地脱手射出,挟着一道吸骨冷焰迳射假芮羽的后心,剑速之快,捷逾飞矢,宛若流星。那假芮羽只觉背后刺骨寒风如飞射来,根本不做多想,立即旋身横飘出去,直飘落窗前,才身形一抖,卓然而立,笑盈盈地看着两人,双目之中却是透出点点寒意,尽显愤恨,怨毒已极。

“月啸,你会付出代价的!”那少年恨声说道,旋即目光一旋,望向萧依寂,,游目打量下,立时发出一阵嘲讽大笑:“没想到,堂堂陌红楼萧依寂,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

“代价?”月啸似有顾忌地瞟了萧依寂一眼,眸中冷芒一闪,唇角轻启,附和这假芮羽笑了起来,那笑声桀桀怕人,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前一刻还骄矜嘲笑的假芮羽,这一刻便再也笑不出来,他在月啸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比死亡恐怖的气势,甚至比他手中的利刃更加冷酷。他尚未从月啸的神情中回过神来,便听月啸戛然止笑,狂妄已极说道:“我还没见过谁敢跟我谈代价!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月啸声音极低,却缓缓带着慑人威胁,听得那假芮羽身形一颤,但那神情却仍是有恃无恐地说道:“想让我说,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假芮羽话音尚未落尽,只见假芮羽面上诡然一笑,肩上微晃,已是从容地从窗口一跃而出,身形如烟一敛,风声飒然。月啸紧追两步,当他身形到达窗前之时,却见一道清秀身影,缓缓飘落主街之上,才一拿势稳住,转首似得yì

,似挑衅地瞟了一眼锁云楼。而后,一提真气,纵身跃出,身形飘洒入仙,脚下轻点云步,犹如流水青烟,夜风对冲起飘飘衣袂,藉着清冷月华,更添一抹神mì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追袭

“你的伤……”月啸微一沉吟,反首瞟了一眼萧依寂,略略担心问道。这一刹那,一丝颓然攒在他的心头,爬上眉梢。不知dào

自己是否也有这样一天,连想要阻挡一剑攻势,都要以命相搏。看着萧依寂肩头那溃烂森白的伤口,从来未有地从心中升起一阵不忍。

“不碍事……追上他,不知dào

芮羽被他藏去哪里了!”萧依寂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了,甚至微微颤抖,嘴角渗着的一丝鲜血更加殷红。他强行运转体内战气,护住心脉,但方才那假芮羽的一剑,已经引动他体内的伤势,砭肤伐骨,其痛甚烈。

萧依寂话音未落,便见月啸轻轻颔首,冷冷盯视那道清秀白影,淡然星眸难得出现一丝波动。随即,轻提真气,脚尖微旋,一线妖红,纵身而出,挟着衣袂飒飒,宛若惊鸿。见他双手一展,直朝假芮羽奔逃方向追去,身形掠地疾驰,奔逸绝尘。

“嗯?”萧依寂星眸微微一动,心头立时泛起无尽诧疑,窗外一片肃然,了无人声,月华投影下,月啸那一道迅若闪电的妖红身形,惊艳绝伦,脚下云步疾送之间,真气浩渺游动,显已是将轻功提至顶端。然而,令他感到背后丝丝寒意陡然的却是,月啸今时今日的轻功造诣,竟是无法追上那假芮羽,甚至,在以微弱的距离拉大。

“芮羽!”他剑眉轻蹙,声音压得奇低,几乎是从哽嗓内挤出的两个字,望着假芮羽奔逃的南麓方向,星眸湛湛泛辉,陡然一点点冷了下去。对于芮羽,他仍旧停留在那个桀骜不驯的弱冠少年上,洁中冠玉,剑眉斜飞,稚气未脱却是说不尽的潇洒……

他正心中微忖之际,眼前寒光一闪,乍起夜枭振翅尖嗥,听起来尤为凄厉,萧依寂不觉心头一惊,暗呼不好。眺目极望,南面山麓幻起道道银光匹练,似是极为遥远,又似就在城外那一片桃林之中。道道匹练,愈演愈疾,连成一片,已掩过灿然月华。一丝不安立时攒在他的脑海,他自知月啸有伤在身,此刻哪里还顾得许多,右肩微微一引,落痕嗡然一声低啸,盈然握在手上,紧接着猛提腹内真心,纵剑直射而出。

纵是他已将轻功提升至最高境界,仍是显得十分笨拙,拖着满身伤痕的身形,才一落到地面,萧依寂便觉自脚下传来一股刺痛,加之他伤势尤重,一口浊气上撞,口中咸腥的味道更是令他眉头一皱,强行再次默运战气护体,将那一口鲜血忍了下去。旋即,脚下云步一旋,勉强跌跌撞撞朝主街城门驰去。

飞驰中,遥望倚立在潇城南面的南麓,浓郁暗沉的飘紫峰,在群峰中夹峙并立,藉着灿然如水月华,参天古木犹如碧海银波,浩顷无边,疾劲夜风吹拂下,古柏畸松,如泣如诉,呜咽蝉鸣,灌入耳中,令人顿时心中一畅,豁然开朗。

萧依寂此刻丝毫没有任何闲情去看顾远山之间隐藏着的仙宅灵窟,仅仅是反首看了一眼沙星点缀的夜空,便又再次提升轻功,御气飞奔。如若平常,锁云楼到潇城南门的距离,他早已到达,而现在,他只能苦笑,仅是略微一动真气,他的后背便被汗水浸透,夜风一抚,蚀骨寒冷,这无疑不是虚弱的表现,几次踉跄想要跌倒,都被他强行撑了过来。

直到达潇城南门,萧依寂才长舒了一口气,身形却是毫不迟疑,依然踉跄飞驰,直奔城外树林。林中幻起的剑光仍是极为凌厉,甚至愈是接近树林,萧依寂越是能够感到无尽的杀意,死亡的气息蔓延开来,更是让他心中急切万分,随即脚下步子倏地一变,全力欺进。那假芮羽的武功绝非一般江湖中人,仅凭刚刚在锁云楼中,他能够在一刹那就逃离月啸剑下,朝自己攻来,他便知dào

这等人不可轻视,心念之间,俊面上焦急神情立现。

“铮……”

嗡然一声龙吟低啸,与此同时一道冷芒如飞射来,挟着冷厉森寒,直奔萧依寂的右肩。

萧依寂星眸微颤之际,冷芒贴着脖颈扫过,寒意沁人,甚至带下一撮乱发。萧依寂霍然一惊,急忙刹住身势,定睛一看,立时心头泛起一阵恶寒。那道冷芒直直钉在不远处一颗参天古柏的树干之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吱呀之声不绝,古柏应声倒下,直激荡得尘土飞扬,滚滚蒙尘呛得萧依寂不断咳了起来,胸内抽痛又重了一分。

待灰尘落定,萧依寂游目打量,那古柏断处齐整,可见方才一剑力道奇大,设非他早有提防,这一剑足以将自己剖腹开膛,念及如此,心中隐隐腾起一丝侥幸,而后目光一旋,停在那柄寒光闪射的长剑之上。剑刃泛着雪线绒光,月华掩映下,格外刺眼,最令萧依寂感到心头一滞的,却是那把长剑如此势深力猛的射来,不但丝毫未损,竟是凛凛泛起一抹凶光,暴戾涌动的杀气,好似嘲笑萧依寂一般。

凝目细看之下,心头疑惑不由加深了一分。那柄长剑极细,三尺余盈,光飞洒,剑槽之内血迹斑斑,泛黑血污几乎将剑槽扑满,与剑刃上那一道雪线对比之下,显得尤为怵目。萧依寂臂上一伸,探手将长剑拾起,掂在手中,剑尖微微颤动,剑柄由檀木雕花而成,上手极为轻盈,剑首一抚上去,冰润寒凉,不用多想便知是凝脂玉首,剑首之上数以万计的莹莹绿点,闪烁毫光,似是飞洒一层薄霜。

“嗯?”萧依寂不由脱口一声轻嗯,手上骈指轻阖剑身,立时发出一声清脆龙吟,藉着皎月映射,剑光闪闪生辉,剑身之上细纹密布,这不仅是一软剑,更可称得上是绝世,百炼羽毛纹,即便是他陌红楼,只怕都没有几把这样的软剑。

他正迟疑间,只觉身后蓦地有人欺进,步法之凌厉,犹如猛虎入林,直取他的后心。萧依寂星眸微微一动,旋即腰际一沉,横飘丈外,转首一看,一道流星追袭而来,在那一道耀目剑光后,一张阴沉诡异的面孔陡然现出,那是一张他从未在这张面孔上见过的表情,直让他心头一冷,胸内无名怒火渐渐燃起。

那嘴角搐动扬起的一抹冷笑,眸中极是狠毒,见萧依寂飞退,长剑微一变式,便又朝萧依寂哽嗓斜斜砍了下来,力道奇大,显是要将萧依寂斩杀于此。萧依寂唇角一挑,仅仅是看着他,甚至星眸中空空落落,看不到半点他的影子,脚下步子微微一旋,卓然站定,手上落痕缓缓置于身侧,剑尖猛地一旋,一道湛蓝剑光仿若掩过月光,瞬间盛极。

那男人身形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萧依寂竟是对他的攻势丝毫不为在意,但也仅是一瞬,便听他口中发出一声讪笑,旋即手上力道更重了一分,他笃定萧依寂躲不开这样一剑,就算躲开,也必定重伤。

然而,下一刻他便错愕地愣在那里,就在他的长剑快要贴近萧依寂的衣襟时,萧依寂倏地身形一敛,残影未退,便飘出丈外,冷冷盯视着他,星眸冷辉如刀,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你到底是谁?”萧依寂几乎一字一顿地低声喝道,声音飘忽如同鬼魅,听得那少年面色微微一变,立现几分惊恐神色。但旋即他口中发出一声怪笑,脚下轻旋一点,长剑冷冷封出,龙吟惊天,耀目圆弧直扫萧依寂胸前。而他却不恋战,身形猛地冲起,朝树林深处疾射而去,脚程之快,超轶绝尘。

此刻,他根本不顾及这一剑是否对萧依寂造成威胁,而是全力奔逃,御气飞驰,踏怪石,点松枝,直欲飘风捷矢,飘飘衣袂,更增声势。萧依寂星眸疾扫,不由冷冷一声轻笑,脚上步子仅是轻轻一旋,撤步闪身,晃过剑光,暗凝功力,身形一展,便欲出手。

“萧依寂,别追了,你不是他的对手!”林中倏地传出月啸低沉的劝阻,微弱之极,萧依寂冲起的身形一滞,这声音不止微弱,带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呼吸起伏其痛之烈,令他心头陡然升起悲凉之感,冲起的力道立时泄尽。

隐隐之间,一丝甜腥血气爆fā

开来,绕地掠起的徐徐夜风吹拂之下,更显几分肃杀。萧依寂伫立不动,星眸缓缓徒闭复启,嘴角抽动了几下,如鲠在喉。藉着灿然月华,游目环顾四周,目极之处一片狼藉,残叶断枝扑满地面,银霜飞洒下,赫然出现一片斑斑血迹,淡薄红光射入眼底,他仿佛看见了死亡。

萧依寂心念悲然已极,甚至最后自嘲地发出一声苦笑,连他都不曾知dào

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软弱,如此的不堪一击。倘若是以前的萧依寂,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在月啸身上再补上一剑;而现在,他心中那丝颤动,几乎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二百五十九章 局中局

心念如此,不得不再度苦笑着摇了摇头,摒弃杂念,沿着血迹,绕过树木枝桠的遮挡,月啸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仍是那一身艳红,只是此刻月啸的俊面,惨白的如同死人,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启合:“你不是他的对手!”话犹未完,便是一声痛苦呻吟,随即一口鲜血喷出,眸中溢彩亦是黯淡了下去,显然他是受了极重内伤。

看着月啸身上那道道致命剑伤,萧依寂心头难受至极,似有滚滚热血在五内翻腾,俊面杀意尽显,纵是他极力强抑,握剑的手仍是微微颤抖,星眸露出一种冰冷如刀的神情,旋即扫向假芮羽逃走的方向,心中千百条毒计都冒了出来。

“你就不想先放我下来吗?”月啸微微一怔,尔后剑眉轻挑,似是调笑地说道。

“什么?”萧依寂不由星眸一颤,脱口而出。

“你打算让我在这上面待上一辈子?”月啸反问道,俊面笑意更加明显,神色自若,却仍掩饰不住眉间愈渐加深的痛意。说罢,无奈已极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继而苦笑道:“这次,好像我比你惨!”

他的话,在萧依寂听来,无疑不是嘲讽,但却令萧依寂感到无比自责,心内愧悔难当,似有什么东西顶上喉头,一时间无言以对。月啸身上每一道剑伤都仿佛划在他的身上,皮肉外翻,涔涔鲜血划落,深处已经露出森森白骨,在他的肩头一柄烨烨生寒的长剑全然贯穿,将他的身形钉在身后巨树之上,殷红血迹顺着剑氅滴在地上,形成一汪血渍,而他仍是浅笑,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淡漠地星眸中仍是毫无生气,自然也没有死气。

萧依寂微微颔首,终究凄凉地轻叹一声:“月啸,我真是……”他的话倏然哽住,他知dào

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旋即缓缓将手搭在那柄长剑之上,星眸一沉,低声说道:“你忍着!”

“嗯……”月啸沉吟一瞬,刚欲开口,萧依寂便是手上猛地一扯,月啸只觉肩上剧痛犹若刀割,一声惨叫呻吟中,血光飞洒,疾射三尺,月啸倏地身形一颓,勉强靠着身后巨树,倚立未倒,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之上豆大汗珠簌簌滚落,那肩上洞穿的伤口,更是皮肉模糊,血如泉涌,令人不忍直视。

萧依寂冷眼瞟了一眼月啸惨白俊面,虽是有些骇人,但已是稍有缓和,这才略微放心,随后随意地从长衫上扯下一块白布,递给月啸:“感觉好些了吧?”他的话极为简单,却是极力抑制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怕月啸听出破绽。

“下手真是够狠的!”月啸笑盈盈地瞥了一眼萧依寂,俊面极度扭曲,他的手颤抖着接过白布,甚至没有半分力qì

,胡乱地在肩头抹了一把,手上力道一泻,便颓然垂下,回首望着沙星如盘的夜空,怔怔出神,胸口剧烈的起伏,也是渐渐缓和了下来:“我以为我必死无疑!现在还能在这看星星,真是有趣……”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震,星眸顾忌地看向月啸俊面,月啸竟能将刚刚的生死搏命,如此淡漠地称之为有趣,甚至在他说有趣的同时,神情中那一份无以复加的满足感,都令萧依寂感到莫名的发酸,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喉头,却都忍了下来,唇角搐动良久,才似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没下杀手!”

萧依寂说话之间,长剑交由左手,反臂一格,将落痕背在身后,旋即又随意地在身上扯了一块布,将月啸肩上的伤口堵住,那殷红怵目的鲜红,仅是瞬间便染透白布,蔓延到萧依寂的手上,触及温热,旋着浓重的血腥气,令人隐隐作呕。这一块白布根本足以堵住月啸血流如注的伤口,尤其月啸肩上的伤口由肩头贯入,背后肩井大穴刺出,直直钉入树干之中,身体承shòu的剧痛使他不自觉地挣扎,那贯穿的伤口,险些将他的整个肩头撕裂。即便残忍如萧依寂,这种狠辣手法,他都未敢一试,只怕对上这样的对手,自己也是难逃月啸的下场,心念如此,苦笑出声。

哪知,月啸仅是剑眉轻蹙,俊面现出苦痛神色,那玉牙紧咬下唇,却是生生忍下擦拭伤口的痛意,未发出一声轻哼。直到萧依寂停了手上动作,他星眸一退,才长舒一口气,笑道:“我说的是你,下手真够狠的!要不是我躲开了他的杀招,只怕现在你要替我收尸了!”说着接过萧依寂握紧的白布,俊面立现自嘲神色,星眸全然不曾看顾肩上伤势。

他的手触碰到他,异常冰冷,惨白无比,纤长的十指,渗着阴阴死气。若不是月啸看似自若的谈笑风生,谁敢说这不是一双死人的手?萧依寂不由心头一栗,心念电转,想到刚才那假芮羽逃走的身形,恍若思忖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人要假扮芮羽?”

萧依寂话音未落,月啸听得一怔,略带几分惊诧地望向萧依寂,本来在锁云楼中,他尚以为萧依寂对他的话是佯装不懂,而直到此刻,他仍是一副迷茫神色,显是真的毫不知情,是以,俊面一沉,高深莫测地说道:“看来,仇天正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这是你第二次重复这句话!似乎很重yào

?”萧依寂轻轻脱口问出,星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月啸。

月啸并不看他,而是抬首上望,高耸入云的峰巅掩在一片迷蒙蒙雾迷迷的云气之中,月华似水,皎洁如练,直映照得飘紫峰峰顶似是幻起千般银光,流彩溢丹,好似真有仙府灵窟一般。尤其,此刻夜风寒凉渐劲,松涛如啸,呜咽之声,换入耳中,如泣如诉,顿时令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多了几份惬意。他不说话,面上也不曾现出任何表情,沉吟半盏,耐不住落寞,萧依寂不得追问了一句:“若果然如你所说,这个人是江湖势力中的一方,那会是谁这么急于想杀我?”

月啸仍是不语,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俊面诧疑的萧依寂,伤口撕裂般的剧痛的确让他感到生不如死,勉强提起一丝真气调息,直平复许久,才开口以极微弱的声音说道:“谁?你该问江湖中有谁不想杀你?仇天正没有跟你说,恐怕是为了你好,孰不知也会害了你!”他说此一顿,星眸染凄,在他看来,无论自己杀过多少人,背负多少使命,都没有萧依寂来的彻底,来的不顾一切。是以,喟然苦叹了一声,放佛为萧依寂惋惜一般,尔后继而才道:“现在苦玉现身了,你作为萧家唯一活着的人,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如果我没说错,你在陌红楼外以一把战弩吓退众人,那把战弩就是当年战神莫颜墨白的十字战弩,这就是你的罪上加罪。”

“可刚刚在树林外,他没对我下杀手,这不是很奇怪吗?”萧依寂思忖片刻,虽是知dào

月啸说的不假,但那少年的奇怪举动仍是在脑海之中挥之不散,星眸缓缓扫视那少年逃走方向,倏地一亮,两道冷芒迳射而出,旋即恍然彻悟:“他不是真的想杀我,而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你以为他会找什么?”月啸神色自若地摆弄这手上带血的白布,听萧依寂说罢,嘴角微一搐动,哂然冷笑一声,说道:“羊皮卷,十字战弩,金银果!金银果不在你手里,十字战弩你也没带出陌红楼,他要想这两样东西,都不必经过你!”月啸妖媚惨白的脸上,浅浅一弧笑意,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你是说……”萧依寂星眸一掣,惊诧已极地望向月啸,唇角轻启,喃喃低语,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不忍,心头何止凄伤,更多的是执念的悲恸,搅得他五内如焚。

话犹未完,便被月啸那毫不顾忌的骄矜打断:“你什么都不知dào

就敢上这飘紫峰乱闯?仇天正也真敢放你出来!”说罢,口中发出冷冷一声冷哼,说不尽的讽刺意味:“苦玉已经现身了!”

萧依寂不由听得心头大骇,星眸冷辉翻然,俊面颜色立变,心下微动,月啸说此话时,神色如常,丝毫不显勉强,定是还有后话。

他思忖未完,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月啸仅是冷冷瞟了他一眼,便又说了下去:“苦玉已经现身了,那个带着苦玉的人,自称是洛家后人,扬言要报十八年前的灭门之仇。就在宋清啸和公孙羽围攻陌红楼之前,羽残宫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月啸听着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几乎要笑出来,但那俊面神色仍是凄伤之极,他此刻半分都笑不出来,心中愤恨之情,溢于言表:“你以为宋清啸找冷无风是为了什么?以飘紫峰现在的实力,能够高攀的上羽残宫?你太天真了!那是因为饮啸天和欧铭给那洛家后人布下了局,将洛家后人追赶到飘紫峰地域之内,生擒活口!”

第二百六十章 无涯涧

生擒活口四个字,月啸说的尤为沉重,几乎是一字一顿,望着萧依寂的星眸中,点点恨火,陡然盛了起来。未及萧依寂开口,便有从唇角恨声挤出一句:“要不是你毫不知情地硬闯飘紫峰,我也不会完不成这次的任务,你真该死!”话中之意,再清楚不过。

月啸的话,重重叩击在萧依寂的心头,顿开蔽智,恍然大悟,双唇微微轻启,却惊得哑口无言,以真气压下胸内起伏的躁动,沉吟半晌,剑眉一蹙,冷冷开口:“我若真的有羊皮卷在身,就不会做了这么多年的杀手!”他心中苦然,悲恸冲天,一幕幕厮杀的场景,在他的眼前呈现,血,无尽的血,只有鲜血能够让他感到暂时的安全。剑光血光连成一片,冷峻已极的俊面上,隐隐现出兴奋神色。

“别人可不会这么想!”月啸知dào

他心中所想,不禁提醒了一句,随即伸手在身上一探,从腰间摸出一块似铜非铜,似铁非铁的牌子,暗运旋劲,手上戟指轻掷,只见幻起一道流星,直射向萧依寂的俊面。

萧依寂知dào

他报复心极重,这一招隔空飞花的功夫,力道旋而不发,凝着诡异的吸力,生生将空气阻隔撕裂开来,显是为了震慑自己,心念如此,俊面沉色立展,冷冷一声浅笑,旋即手上寒光一闪,健腕轻翻,骈指疾出,便已是将那块四不像的牌子夹在指间。萧依寂的手指才一接触到这块牌子,一股寒凉沁骨油然而生,不禁仔细地打量起这牌子,神色亦是渐起迷茫。

这是一块在普通不过的铭牌,但在萧依寂眼中却是更加神mì

,他自诩见过天下各个帮派的铭牌,但手中这一块非铜非铁的牌子,却是见都未曾见过,更不要说接触过这个门派的人。尤其,这牌子三寸见方,双面镂雕,雕工极为精细地雕出九龙戏珠的图案,镂雕之下数以万计的金色小点,泛起一蓬矮游在铭牌周围的金光,煞是好kàn

。在那九龙戏珠的最中央,一颗璀璨如晨星般的碧玉珠子,圆润晶莹,其内隐现飘渺流纹,似是水波荡漾一般。

萧依寂看的一怔,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翻过牌子,入目一字,飘逸流仙:涯!草书行云,笔法苍劲浩渺,如远山横锋,刚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出自高人之手。然而萧依寂此刻并未注意这些,而是屏气静神,将自己熟知的门派粗粗过了一遍,却是对这个“涯”字毫无半点印象,再想下去,直感阵阵无力,不由喟叹一声,只好就此作罢。

“很奇怪吧?你一定没有见过这块铭牌!”月啸瞥见他俊面迷茫神色,不由嘴角浮出一片笑意,嘲讽已极。那惨白下的一抹笑意,愈加放肆,直到萧依寂心头泛起隐隐不舒服的感觉,月啸似是知dào

他的心思一般,微一正色,缓缓开口说道:“这是刚刚我和假扮芮羽那个人交手时,我从他身上偷的!”

“偷的?”萧依寂心神大震,双唇半张,惊诧万状地盯着月啸,微显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就那么错愕地怔在那里。说洛吟霜偷东西,他一定会摇摇头,认为这个鬼灵精的丫头又闯祸了,可这句话从月啸口中说出来,他的心头竟是涌起莫名的苦笑,看着他身上那个可怕的伤口,他真是不知dào

月啸是聪明过了头,还是傻的可以。

“不然呢?”月啸剑眉微剔,挑衅说道:“我没有必要去陷害他,他本来就很可疑,不是吗?”话音尚未落尽,便见他眉宇间那一丝骄矜,更加明显。在他看来,他做过的事,他便承认,没有半点犹豫。

萧依寂不由黯然点头,目光再次回到了那铭牌之上,话锋一转便问:“这东西不是中原之物,那个假扮芮羽的人,武功不弱,即便你我没有受伤,对上他,恐怕都要费上一番功夫……”那一线流星一般的身形,仍似是在他眼前一般,身材高挑匀称,骨骼纤细,虽然他一身黄白布衣,却仍是掩不住他身形上的缺陷,看起来就像……一个女人!

萧依寂一念及此,星眸蓦地一怔,剑眉略轩,几乎冲口而成:“司马千变!”提到这个人,他心内愧悔难当,不由怒火中烧,握剑的手更是握得咯咯作响:“我早该想到,是我太大意了!这人的招式,轻功,甚至易容手法,都和司马千变同出一门……”他越是说到最后,就越是自责,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芮羽虽值弱冠,但身形上却是与成年男子一般无二,而假扮芮羽的人,却是身材细瘦,招式阴狠致命,他居然没有看出这人的来历,当下苦楚凄然。

月啸略一颔首,似是默认了萧依寂的说法,星眸之中更是深邃如墨,根本看不出任何感情,浅浅沉吟了一刻,才道:“不过,你不知dào

一件事,司马千变当年从中原带出了一件东西,据说在中原奉为无上,怎料却因为这件事在扶桑传开,而导致了一场大战,司马千变的门派险些满门被灭,也因为这件事,司马千变被逐出师门,而这个门派,就叫做无涯涧!你手上的那块铭牌,应该就是无涯涧的铭牌!”他说此倏地语声一顿,星眸灼灼寒光射向高远夜空,神情之中全是凄然决绝,在那凄然之中,却是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

“这我倒是不知……”萧依寂听得面色微微一变,佯装未懂,随口回答道。但在他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怎能不知?司马千变当年从中原带走的是他萧家代代守护的羊皮卷,若不是当日为了洛吟霜而动怒险些杀了司马千变,也许今天他已经追回羊皮卷,也许他也已经报了灭门之仇。想到这里,一股股心痛如割,立时星眸涌满泪水。

“可是,无涯涧的人根本没有理由对你下手!羊皮卷不在你身上,苦玉也不在你身上,就算他们认为司马千变是你杀的,可司马千变早就被逐出师门,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来得罪陌红楼……”月啸神情诧疑,沉吟少顷,星眸恍然一铮,冷辉翻然:“除非,这个人还有别的目的!如果是这样……”

萧依寂黯然点头,不由心念一怔,尚未回过神来,便听身后传来隐隐衣袂破风声,忽缓忽急,似是在小心翼翼的前进。萧依寂冷冷一笑,手上轻动落在双唇之间,朝月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月啸去听。几乎与此同时,暗用旋劲,轻轻将落痕剑推出剑鞘,目光一闪,冷芒扫向身后树林。

当两人听清了来人脚步之时,不由转首望向对方,四目交刹,心头俱是一轻,神色稍有几分缓和。尤其,此刻树林中四下无人,静谧得无半点声音,那冲起衣袂刮动树枝的声音更是明显,脚步凌乱毫无章法,想来可能是夜里赶路的人。

萧依寂心念微动,知dào

不是方才那假芮羽又折返回来,才舒了一口气。却见,不远处的杂草丛中,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杂草晃动,显是有人拨草而行,萧依寂心头一冷,似是做了一个阴狠的决定,俊面之上立即腾起一片冷酷,手中落痕轻轻撤出剑鞘,正欲动手,却听草丛中传来一声柔弱纤细的娇呼:“灵儿,灵儿,快出来,别跑了,我不抓你就是了……快到我这来……”

那声音宛若黄莺呖语,清脆动听,微带着几分焦急,在这露重更深的夜里,历久飘荡不绝,群峰回应,显得清冷可人。娇呼还未落尽,便听又一声娇呼响起:“快出来,再不出来,我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第一次就这么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师姐还等着我们呢,快出来,姐姐这里有肉吃……”

萧依寂心中一畅,险些轻笑出声,旋即面上忍俊不禁,星眸余光瞥见月啸便是微微一怔,月啸此刻丝毫对那女子的声音闻若未闻,星眸平淡如水地瞟向跌宕峰峦,眉间阴郁神色十分凝重,唇角下弯,涔涔鲜血仍是不停滴落,对萧依寂的打量,也是半分不看顾,似有极重的心思。

“你……”萧依寂将声音压得奇低,刚要开口,便听那草丛中传出一声颤栗惊叫,刺耳惊心,尔后便是那疾疾飞奔的破风轻吟,萧依寂心念电转,剑眉微微一蹙,星目轻旋,见那杂草一阵响动,旋即从草丛中闪出一道清丽身影,一边朝自己的方向飞驰而来,一边尚且回头打探,一双明眸惊恐地看着身后方向,泫然欲泣,竟是一名绝色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最多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急急飞奔的样子宛若月宫姮娥,尤其她着一身月白纱裙,足尖轻旋,点尘不惊,曼妙身姿轻如柳絮,惊慌神情溢于娇靥之上,更添一抹娇羞柔弱。雪肤玉貌,美艳尘寰。那凝脂般的娇靥上,两道轻蹙的黛眉,如远山伏影,点漆凤目犹若剪水秋波,顾盼流转间透露出丝丝担心神色。瑶鼻樱口,砟玉般的贝齿紧咬着下唇,朗朗如练的月华下,愈显得精灵可爱,娇小可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尸体

这少女直从草丛之中冲出两丈有余,才似舒了一口气,娇躯一敛,足下一旋,劲风将她脚下激荡得出现一线圆弧,旋即她轻轻飘落,足上一双雪缎蛮靴竟是半点不曾沾染尘埃。

萧依寂奇怪地打量着这名少女,心中微微一动,这名女子不知什么地方竟是和洛吟霜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凝目细看,但那娇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柔若无骨,却是和洛吟霜大不相同。

那女子似是完全没有看到萧依寂一般,一泓盈盈秋水仍是朝那杂草丛中张望,生怕什么东西追过来一般,不时轻轻蹙动黛眉,一抹后怕的神色更让她娇靥有些绯红,樱唇微张,喃喃自语道:“吓死我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有个人呢,也不知dào

是死是活……我……还是不管了,找师姐重yào

……”那女子说着一双明眸中飘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按捺了下去,嘟着樱唇的模样,着实动人。

然而,萧依寂的心头却是赫然大震,瞬间便涌起无尽不安,沉吟良久,到底还是低沉问了出来:“你说什么?”他声音极冷,在这阒无人声的夜里,显得尤为飘忽,犹如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话音还未落尽,便听从那女子口中发出一声娇呼,同时吓得后退了两步,娇躯一颤,险些摔倒,惊惧地看向树下的两人,玉腕轻翻,不知由何处掏出一柄乌光闪射的匕首,横在了胸前。

“你刚刚说什么?”萧依寂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她,口中仍旧冷冷问道,此刻在他心里,只剩下了那不安的感觉,愈加搅得他心神不宁。

“你们是什么人?刚才那个人……”那妙龄少女娇躯微微颤抖,话刚说到一般,便戛然而止,娇躯微微向后一撤,那神色似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手上短匕也是握紧了几分,仅是一瞬,额际便布满一层细汗。萧依寂一双冷冷星眸,缓缓逼视而来,显然她已经心中有了定数,是以略微怔了一下,娇声颤抖着问道:“是你们杀了那个人……”

“你在草丛里看见……”月啸听得心神微分,立时追问,怎奈他话犹未完,便见身侧萧依寂,蓦地一展身形,掠地腾起,恍似闪电惊心,直朝那草丛中射去。飞驰间,他心乱如麻,一股股悲凉陡然由心底腾起,越是接近草丛,浅浅草香夹杂着淡淡血腥气息,沁入心肺,立时令萧依寂更是心头一急,只觉胸腹一阵血气大冲,脚下云步也是缓和下来。

皎月正值中天,华光飞洒,照得如茵草地上,落针可见,那一抹血色,显得尤为突兀,怵目累累,越是离那片及膝杂草近,血迹就越加明显,最后连成一片,萧依寂几乎能够想象当时的场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泛起阵阵绞痛不已。少顷才俯下身去,以指尖一抹浅草上留下的血渍,冰凉粘腻,几近干涸,看样子已经洒下有些时候。

想到草丛里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很可能就是芮羽,俊面微微搐动一下,强抑悲然,拨开草丛,朝那深处望去。此刻在他心里,全然都是芮羽那张清秀俊面,稚气未脱的模样,丝毫未对那妙龄女子的话有片刻犹疑,倘若她其言有诈,等待萧依寂的必然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刃,然而萧依寂仍是不惧,仅是身形一顿,继而又以落痕前伸,拨开身前挡住视线的及膝荒草。

满眼无垠的绿,绿到极致的黑,几乎令萧依寂感到绝望。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拨草的晃动声和他的呼吸,在没有半点人声。他顺着血迹,缓缓前行,直到拨开最后一撮荒草,一具身形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仅是游目一瞥,便是心头一震,眉头一紧,险些脱口而出。

那是一具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尸体,他仍记得他那一身湛蓝布衣,此刻已经全然被血浸透,布衣褴褛破烂不堪,处处刀痕。尸体上的伤口泛黑外翻,显是刃口涂了剧毒,粘腻猩红的血液裹满他的胸膛,几乎看不见皮肉,全然都是伤口,密密麻麻,刀刀相连,险些将之剖腹开膛,道道伤口恰到好处,手法残忍至极。藉着灿然月光,那尸体赫然呈现着极为怪异的动作,细细看来,四肢森森白骨折起外支,手脚筋俱是被利器挑断,甚至断处,被人反复的以利器贯穿,最终用削尖的木枝钉在地面之上,无疑这具尸体死前受到过极为残酷的折磨,他撕裂的身体上,正显示着这具尸体死亡前,仍是在剧烈挣扎,脖颈之上一道极细剑伤,向外涌着腥臭无比的黑色血液,一双再无生气的双眼,空洞地睁着,似是绝望,似是不甘,终究涣散泛黄,原本点漆黑眸,填满整个眼白,看起来尤为惊悚骇人。然则让萧依寂不忍直视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具尸体,生前叫做:芮羽。

这一刹那,萧依寂身如触电,浑身一阵颤抖,胸内一股如焚烧,似火灼的感觉,让他只觉心如刀绞。他的星眸射出一股仇恨的火焰,俊面上陡然现出无尽杀气,寒意犹若泻地水银一般,缓缓注入他的全身,双目渐渐泛红,点点泪光盈在眼眶,忿恨懊悔直下,轩眉嗔目,口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只听那尖锐刺耳的长啸,声若龙吟,悠悠不绝,震得人耳际嗡嗡作响,荡漾不绝。

萧依寂此刻神情如狂,眼布红丝,啸声一歇,心头杀机突起,瞬间将内力提升至极限,手上一翻,发泄性地朝丈外一棵笔直矗立的参天古柏,振腕劈出。轰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穿越裂石之中,碎石飞溅,浓烟激扬,破空厉啸,势如猛虎,那棵参天古柏,吱呀两声,顿时应声而倒,闷响带起枯叶滚滚,一时间树林中蒙尘蔼蔼,呛得人不住干咳。

几乎如此同时,萧依寂只觉血往上涌,哽嗓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原本内腑创伤极重,又强运真气,强行出手,更加引动伤势,只见他身躯一摇晃,摔跌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喘息起来,那黯淡的星眸中涌满凄然。

“你没事吧?”那妙龄少女惊得脱口娇呼一声,身形微微一晃,疾步奔了过去,伸出纤纤玉手扶住了萧依寂,黛眉紧紧一蹙,继而又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送死也没有这么急的!”

她话刚出话,见他星眸凄楚黯然,黛眉不由一蹙,便是一怔。纤纤玉手轻翻扣在萧依寂的脉腕之上,指尖轻触,不觉娇躯一震,一声惊呼险些脱口:“怎会伤的如此之重?”娇呼未绝,便朝树下那一袭艳红的月啸投去询问目光。却见月啸勉强倚立未倒,横眉冷眼盯视这萧依寂举动,目光中空空落落,剑眉微微蹙着,俊面阴沉得可怕,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的话,他充耳未闻,俊面煞白,扭曲得不成样子,唇角鲜血涔涔落下,眉宇之间痛意更凝一分。他此刻心痛如割,血色星眸紧紧闭合,纵是他已将牙床咬破,仍是止不住两行清泪顺着发际滴落下来,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痛,更是让他的身子簌簌颤动,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却是让他感到生不如死。他从来不知dào

自己会为了别人而伤心,甚至从来不知dào

有一天自己会这样脆弱,他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强dà

,就可以保护自己在乎的一切,甚至可以万劫难复,生死不计。可这一瞬间给他的冲击,让他极尽崩溃,自己不择手段的强dà

,还是做不到,落月山庄是这样,陌红楼是这样,就连与他没有半点牵连的芮羽,也不能幸免,终究是每个接触他的人,都要以这种下场收场吗?他想要大哭,却似喉头有千斤山狱,疾首痛心的悲恸,几乎让他感到阵阵窒息。不能哭,他便笑,那桀桀骇人的笑声,如夜枭尖嗥一般难听,入骨三分,不寒而栗。

他不去看他,也害pà

去看他,但那脑海里,清秀和狰狞交织的面容,渗着阴阴死气,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双毫无眼白的眸子,紧盯着他,怨毒无比,似是要以他抵命一般的狂笑着,朝他缓缓逼来。经不住心内的折磨,俊面狞厉,神情凄惨怕人,一拳拳发狠地砸在地面上,震得大地颤动,尘烟四起,道道血痕遍布他的手,石块碎砾深深埋在他的皮肉之中,鲜血淋漓。而他似是觉不到痛一般,仍是一拳拳猛砸,一拳比一拳更狠,一拳比一拳更用力。

风更加凛冽,却抵不过他心内的寒冷,仅是过了片刻,他身前地面被他以肉拳砸出一个深深的血坑,坑内那一汪殷红,赫然惊心。直到再没有半分力qì

,久久才从齿间痛声挤出几个字,字字痛彻肺腑:“我再伤,能有他伤得重吗?”说罢,腹内一口浊气上升,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随即身形一颓,全然倒在那妙龄少女怀中,像个孩子一般,终究不再强忍,低低悲泣出声。

第二百六十二章 悬针

“他已经死了!”倏地一声平静如水的话,从月啸口中传出,看着萧依寂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他眼里冲天的悲恸,冷漠如他,也不禁动容,不忍的眸光一闪即逝,旋即俊面便又恢复了冷漠:“就算杀了你自己,也救不回他的命!”

他话音未落,便见萧依寂那双泛红的双眸中,铮然射出两道精光,恨恨地看着他,杀意翻天,嘶哑着声音低喝道:“我一定有办法救他!”说着,挣扎这想要起身,奈何他本就重伤在身,此刻急怒交加,略一运气,便觉五内如灼,一丝力qì

也提不上来。

“别骗自己了,死了就是死了,我们要做的,不是这些!”月啸声音极冷,声音飘渺空灵,摄入人心。望着萧依寂的星眸缓缓逼视,漠然无情,镇定如山。

“不要意气用事,你这样,如果他知dào

,一定不会好过!”那妙龄少女与月啸对视一眼,微一颔首,娇靥惨淡一笑,轻声劝说道。她虽是不知萧依寂与那具可怕的尸体是什么关系,但看见萧依寂那痛心欲绝的样子,却是着实让她心内凭添几分不忍,与此同时,亦是暗暗对月啸提防几分,这等境况下,那一身艳红的妖媚男子竟能如此冷眼旁观,她如何能不提防?她哪曾想到,此刻月啸胸内也是翻江倒海,血液滚滚,想要报仇的欲望,搅得他心烦意乱。只是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懦弱和退缩,只有他的坚定,或许能够换回萧依寂的理智。

“是我害了他!是我!要是……啊……”萧依寂哽咽得说不下去,体内撕痛甚烈,胸口的起伏愈渐明显,不由呻吟出声,原本如玉的俊面伤心欲绝,狞厉得有些骇人,那唇角一剂诡异苦笑,令人看起来,甚是凄凉:“若不是我执意要上飘紫峰,芮羽不会出事,更不会……为什么要对芮羽下手?为什么要折磨他?他什么都不知dào

,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想要羊皮卷,问我不是更好……你说的对,该死的是我,我连他的命,都救不了,还谈什么保护陌红楼,还谈什么报仇?”

话音甫落,萧依寂不知dào

哪里来的力qì

,脚下猛地一旋,身形直朝月啸撞期,一股蛮力竟将月啸撞得倒退了数步,随即口中暴怒狂喝:“你不是也想杀我吗?来啊!”

月啸才一稳住身形,星眸之中立即闪过一道狠戾,沉吟半晌,才冷冷地开口:“你不配当萧依寂!”毋庸置疑的嘲讽,带着无尽狂傲气势,蔑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岌岌欲倒的男子,手上轻轻一旋,腰间陡然发出一道强光,刺眼耀目,令人不敢直视,只听呛啷一声龙吟,翻手之间,凛凛寒光,已是盈然在握,旋即,挺鼻之中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你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吗?”

“那你大可以试试,我奉陪到底!”萧依寂冷冷一笑,星眸闪闪生辉,冷冽如锋,隐隐之中泛着足以燃尽一切的怒火。他却没有发xiàn

,身后那妙龄女子,娇躯一震,如若敷粉的面上神色讶然,凝目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身形,两道远黛伏影,紧紧蹙在一起,立现几分纠结。她分明感到他从骨子中透出的悲恸,无疑,他在逼他!

剑已拔,弩已张,气氛瞬间尴尬到极点。萧依寂缓缓抬步,一敛身形,卓然立在草地上,落痕剑尖轻转,直指月啸俊面,嗔目怒声说道:“你死,还是我死,听天由命!”

月啸眉头一紧,萧依寂身上所散发出来狂傲已极的气势,已是让他感到略略心惊,心念电转,唇角略微轻启,却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星眸之中旋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沉吟良久,手上剑花一挽,嘴哂冷笑:“这由不得你!”

话声甫落,萧依寂心头立时一骇,只觉身后有人欺身袭来,尚未及反应,身后一种似刀刃,似剑尖的东西,已抵在了他的余海穴上,顺势一只冰凉玉手便将他腕脉扣住,出手迅电,戟指点了萧依寂胸前三处大穴。竟是方才那名妙龄女子。此刻她明眸紧张地望着他,一泓秋水盈盈生辉,娇靥那一抹涨红,正是因为她突pò

极限,强行运功所致。

“想杀我就动手!”萧依寂惨白的俊面上现出一抹荒凉笑意,轩眉斜睨,口中冷冷不屑说道,眉间神色自若看破,显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在他心里全然都是芮羽的影子,如此被人点住穴道,不得动弹,反而心头一畅,以死谢罪的想法愈加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

那女子似是被他的话惊得一怔,凤目一旋,恍似流转秋波,染满诧异:“我……”她没有说下去,也不知dào

该如何说,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声,娴静的娇靥隐透丝丝担心:“我没想杀你,况且,我要杀你,你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我不知dào

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但他一定很敬重你,他用他的死,想要换取你的生,你就这样糟蹋吗?”那女子说着,遥手一指芮羽的尸体,并没有因为萧依寂那一双如锋刀眸而退畏半点,而是迎着他的冷酷,回以一抹无奈莞尔。

娇呼尚未落尽,便见萧依寂神色微微一怔,心中忖测半晌,蓦地见她樱唇微微半启,欺言又止,不由冷冷一笑:“你要杀便杀,毋庸多言!”说罢,剑眉飞剔,湛然如星的眸子冷然挑衅。

妙龄女子轻轻摇头,珠钗叮叮作响,虽是知dào

萧依寂在激她,仍是佯装失落,菱口中发出一声苦叹,:“也罢,你若不信,我就做给你看!”娇声才歇,骈指如电一闪,便落在萧依寂身上的大穴,一泓秋水竟是旋起几分心疼,纤纤如嫩笋的剑指却是恰到好处,游目轻旋,那一抹凛然神色,直令她心神微微荡漾,玉手力道一松,立即一股阴柔指力冲进萧依寂体内,宛若电掣一般,瞬间分窜经脉百骸。

“就这点本事?”萧依寂眸色一紧,话音还未落尽,只觉阵阵如刀刺骨般气流在体内乱冲,源源生息,沁骨寒意,彻透心肺,痛入神髓,不由脱口发出一声呻吟,喉头似被冰封一般。

“嗯?”妙龄女子樱唇倏启,轻嗯一声,绝美娇靥飞上一片寒意,神色亦是凝重几分。旋即反手便扣在萧依寂腕脉处,以指力压入,却觉如泥入海,瞬间自己的真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就在她险些惊呼的同时,一股对冲的内力缓缓旋起。她不由黛眉一舒,凤目顾盼轻旋,正撞上那直欲喷出炙火的星眸,心念如电一掠,口中语气也是沉凝起来:“恐怕你要忍耐一下!”

说罢,手上力道再加一分,炽热如炙,在这更深寂殆,萧依寂几乎能够听到阴柔内劲渗进自己的经脉之中,皮肉渐渐紧绷,精华内纳,暴起万端痛苦,炽热寒冰两股力道,令自己身处两重地狱,焚身冰击一般,眼前不由一阵阵模糊。

就在萧依寂几乎承shòu不住之时,那女子手上力道一缓,他猛感身上大穴,似乎被一枚极细的针尖刺中一下,这刺痛突如其来,比之方才,直攒入心底,令他不能自己,俊面霎时惨厉下来,不由自主地搐动,逼到哽嗓的呻吟,却是被他生生忍下,剑眉飞剔,冷眼看着在自己身上施针的绝色女子。

此刻,那女子两只玉手,如影在他身上轻点,戟指力道诡异旋柔,剧痛之下带着一丝冰凉的舒服,在她骈指之间,夹着三支青光慑人的银针,分毫不差地刺在萧依寂身上大穴,轻轻捻动。不知何时,她的额际已经蒙上一层细汗,娇靥微红,如兰吐息也是变得重了起来,正是她因内力消耗而渐渐不支,那一双点漆凤目却是毫不犹豫。萧依寂不禁神情一怔,这女子竟然在试图救他。

“以你这种性格,真不知dào

你是怎么过的这十年?”他的一丝动容,自然逃不过月啸的眼睛,那一抹冷冽的嘲笑,似是要将萧依寂的心穿透。

“自然有我的办法!”萧依寂听着,意味深长地瞟了月啸一眼,唇角上扬,自是不领情。

他话音未落,便听一声责怪的娇呼:“别说话!”那盈盈明眸嗔怒瞟了他一眼,轻咛一声,旋即娇躯一展,一股诡异的旋力直将萧依寂的身形紧紧吸住,手上三支银针,离手旋起,爆出一阵青芒射月,夺人眼目。那女子竟是以自己极强的阴柔内力,将三支银针分别刺向萧依寂十二正经中的三条,旋力凝而不发,与诡异的吸力互济之下,那三支银针犹若被人轻轻捻动一般,拿捏之准,不爽毫发。三支银针才一刺进身体,萧依寂顿觉一阵阵暖意由丹田狂涌而出,冰封烈火灼痛其身,立时消下几分。

他是见过这种手法的,只是他从未想到这世上能有人在医术上和叶雨枫媲美,当日叶雨枫为救上官云翀,冒险以十只银针同时破开上官云翀十道大穴的闭阻,尚且也是因为上官云翀命悬一线,不得不出此下策。而此刻,面前妙龄女子竟是信手拈来,半点不显勉强,皓腕急吐间,寒光流动,分袭萧依寂三道正经。直到她指尖被一股磅礴霸道的力劲打透,娇靥一喜,浅笑出声,旋即身形敛尽,一飒流星掠地,惊起薄纱飘飘,更是将她玲珑透骨的睿智衬得淋漓尽致,犹若清水玉琢,美艳如仙,仅是脚尖轻旋,便卓然立在如因草地上。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司徒水儿

“这里可不是治伤的好地方,我只能将你闭阻的经脉破开,你引动内力试试!”那女子朝他淡淡一笑,柔声说道。

殷殷期盼的目光,竟是让萧依寂心头一暖。想到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是升起一丝愧疚之感,也不再作他想,星目闭合,缓缓凝力,内视脏腑,才一引劲,心神便是一骇,丹田内热流汩汩流转四肢百骸,片刻之后,他周身上下,已罩上一团蒸腾热气,身上暖意渐渐盛了起来,同时体内寒凉之感消失殆尽,灵台立见清明,丹田之中,战气涌动激荡,仿若矮游的一蓬黑雾,随着血液流转,渐渐包裹脏腑,遂进入忘我之境。

体内十二正经运行小周天,各处穴道均是通常无比,蒙尘点点,就连肩上剧痛也是略有缓和,萧依寂不禁感叹,这如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竟身负如此医人之术,不知叶雨枫和她又是谁厉害几分?想到这里,心头一阵畅然,方才那悲然决绝的念头,也是缓和下来。

直过了一刻钟,惨白俊面渐渐红润起来,起伏激烈的胸膛亦是平稳下来,萧依寂才长纳一口真气,缓缓睁开星眸,却见一双凤目正紧张地望着他,见他星眸冷辉闪闪,不由芙蓉般的娇靥一红,黛眉紧蹙几分,轻咛说道:“感觉怎么样?”

“恩!”萧依寂沉声应是,微一颔首,谦然不傲,便问:“江湖中能用这种手法救人的,寥寥无几,你年纪轻轻,却是能使的出神入化,你到底是谁?”

萧依寂何曾对别人如此谦逊?即便月啸,也是听得微微一怔,但见萧依寂眸中墨色,灵智急旋,便知他心中想法。是以,斜飞入鬓的剑眉一剔,尽显冷笑:“若不救你,只怕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那俊面上的笑意盈盈,无疑不是一种最好的挑衅。但萧依寂却是无法反驳。

“我?司徒!”那女子听了月啸的话,不由娇靥绽笑,樱唇轻启,宛若仙乐,脆如银铃:“司徒水儿!”一盼流光,美目如水。

她的确极美,那种美不失大家风范,又带着些许精灵,一颦一笑之间,尽诉温婉。精灵?萧依寂星眸一亮,若她身上有一种和洛吟霜很像的东西,恐怕就只剩下那一种轻灵精怪。想起洛吟霜,便是一阵心神不守,如果这一次她在他的身边,不知dào

她又会做出什么惊天骇地的事?替他当下宋清啸的刀还是替他服下那剧毒无比的珍珠降?思忖至此,不由会心浅笑,她真是让他毫无办法,甚至让他毫无办法的惦念,反首看了一眼已经偏西的明月,光华仍是那么皎洁如练,心中立即升起一丝再世为人之感。

“你是司徒水儿?”月啸脱口问出,眉间划过一抹惊诧神色,旋即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毫无表情。他总是没有太多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口气,就如同他的话,半点也听不出是喜是悲。

“你知dào

我?”那司徒水儿巧笑倩兮,似是对着妖媚男子着实有着几分好感。

“知dào

?”月啸星眸蓦地一冷,面上冷峻之极,却又陡然下陷,望着天边冷月,似是回忆地喃喃脱口:“算是吧!司徒陆羽,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毒王,谁人不知?谁敢不知?不知的人,恐怕永远没有机会知dào

!当年毒王毒后的一段佳话,直至如今,还是传颂在江湖之中。你是司徒陆羽的独女,想必也继承了毒王的性格,看来我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月啸调笑了一句,吃力的以手指了指自己的肩头,一动之下,眉间又添三分痛意。

“那是很久以前了,我爹娘退隐江湖多年,早已不问江湖世事,只想种上几亩薄田,安度晚年。这次我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也是不愿踏入江湖半步,我倒是愿意在偏远小镇开上一家医馆,救死扶伤,倒也落得清静。我一身医术,皆承自爹娘,医人的本事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司徒水儿仍是浅笑盈盈,似是对月啸的调笑丝毫不曾生气,但那话中意思,既是解了自己的为难,又警告了月啸不要轻举妄动,不由令两人暗暗心惊,暗叹这女子睿智深沉,心思极细。

那司徒水儿娇声落尽,素手一翻,不知从何处翻出一个碧玉冰瓶,晶莹剔透,甚是讨喜,碧玉之中水纹潺潺,灿然月华下,泛起一蓬墨绿萤光,似是裹在那冰瓶周围,又似将她的纤纤玉手也包裹在其中。只见,司徒水儿将瓶身一颌,红光一闪,一颗米粒大小,赤红如血的药丸已是出现在掌心:“这是我司徒家的秘药,你服下也能暂时缓解体内痛楚!”说着,手上轻抖,一道红光便朝月啸俊面射去,犹如一缕暖风,无声无息。

月啸心中冷笑,这司徒水儿看似要将药丸抛之给他,实jì

上却是想要试探他有几分功力,心念及此,立即身形向后一撤,左让盈尺,反臂一伸,便将那枚药丸接住。旋即,微一颔首,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药丸入口,以津液下咽,一阵沁人心脾的药香,直令他心神荡漾,缓缓流转在身体中的药物,瞬间便浸入他的奇经八脉,体内燥热渐渐被压制了下去。

“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司徒水儿娇靥佯装冷意,凤目一扫,娇叱道。她只觉这妖媚男子实在是有几分意思,心中念定,黛眉一舒,嗔声又道:“我给你的就是颗毒药!”

哪知,月啸闻若未闻,直将体内最后一丝药气吸收,侧目瞟了一眼娇靥凝霜的司徒水儿,冷傲嘴角挑起笑意,幽幽说道:“相传毒王毒后可以杀人于无形,所使用的各种毒药更是无色无味,你作为毒王的独女,自然本事不会比他们差上多少,想杀我就没有必要让我起疑!”

“恩,那倒是!”司徒水儿低眉沉思良久,嘟着樱唇,凤目一睇月啸,幽怨已极:“既然你什么都知dào

,那么你一定知dào

树林中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她娇呼未绝,便见萧依寂俊面一沉,神色黯然,眉目之间悄悄爬上一丝愠色。知dào

他定是对她的话有几分不满,心念随即一动,话锋一转,娇声道:“你,真的是萧依寂?”

“后悔救我了?”萧依寂星眸一闪,冷冷反问,俊面深沉,神色冷傲已极。夜风寒凉疾劲,吹动他的乱发,飘飘飞扬。鼻似玉垂峰,皓如星辰的眸子,如刀一般锋利,嘴角洒出那一抹冷笑,更显出坚毅的嘴唇。

“没有!”司徒水儿微微一怔,望着他眼中的寒意,不由打了一个颤栗,凤目惶然:“我只是觉得,萧依寂不该如此的不冷静,若是你死了,谁去替他报仇?”

“报仇?”萧依寂星眸微掣,眸光狠戾决然,置于澄澈夜空,良久才恨声说道:“无涯涧?不管你是扶桑名门也好,还是和羊皮卷有关也好,这笔账我记下了!”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带着难掩的血腥味道,杀意涌起尽现,裹在萧依寂周身上下,蓦地爆fā

出一股极为凌厉的气势,落痕剑嗡嗡轻吟,眸中神色便又冷了一分。在他的心中,已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能够不顾羊皮卷的下落,为洛吟霜杀了司马千变,便也能为了报芮羽的仇,而灭杀无涯涧一门。

“不对!”司徒水儿娇靥凝霜,逐渐变得神色迷惑,而不禁蹙起两道黛眉,伏影远山又重了一分,凤目细细打量芮羽的尸体,樱唇微微颤抖。纵是她自小习医,自毒王那里见过不少恐怖骇人的死法,却仍是不及面前这具面相清秀,遍体创伤的尸体带给她震撼要大。

“这剑伤不是无涯涧的功夫!虽然无涯涧以扶桑剑法最为厉害,但无涯涧的内力极为阴柔诡异,而这一剑,干脆利落,创面极窄,显然是大力封喉的结果!”她说着,纤纤玉手遥手指了指芮羽勃颈上的伤,沉凝说道。

此刻,她怀中取出的一方秀帕已是将芮羽脖颈上的血清理干净,那一道极细伤口暴露在惨白月华之下,赫然惊心。皮肉外翻肿胀,血液浸泡下,微微发白,但无可置疑的是这司徒水儿洞察力果真是二人所不及,仅是凭芮羽身上一道伤痕,便能将凶手的门派路数摸得一清二楚,这怎能不让萧依寂微感诧异,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司徒水儿凤目一瞟朱唇微张,怔在一处的二人,也不管二人作何反应,伸手朝尸体的脖颈一探,指力压入,凝息之中,直觉浩荡内力冲入尸体内,便没了踪影。

“啊?”她不由脱口一声惊呼,凤目立时惊诧已极,沉吟深思片刻,黛眉一剔:“他的尸体还没有全冷,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她说到此处明眸可见的一滞,黯然神伤,凤目微微泛红,涌起点点泪水。能够在两个时辰之内,就将一个人虐杀成如此样子,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心中悲然一伤,染泪欲泣。她怕萧依寂两人听出不对,继而故作自若地说了下去:“你们看,这一剑从下手力道和拿捏的准确,边能够证明,这是下手的最后一剑,恐怕……在这一剑之前,这个人还是清醒的……”娇声微微颤抖,几乎哽咽得说不下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赫然惊心

“司徒姑娘可说的是真的?难道真的不是无涯涧所为?”月啸心中一动,剑眉略轩,俊面立显凝重,一种惶然不觉从心内腾起。游目急扫萧依寂冷峻面色,却见他神色阴冷,凝目看着芮羽的尸体,喉头不断翻动的同时,星眸泛泪。

“我自小在爹娘身边学习医术,施毒,对于江湖各家门派功夫,自然是要了解的。虽然这人在剑法上,极力模仿无涯涧的功夫,但我可以断定,这绝不是无涯涧的功夫!”司徒水儿朝月啸毅然颔首,一泓明眸全然是不容置疑的光,见月啸略微沉吟了一下,微一颔首,似是默认,才又将目光转回尸体身上,微带不悦地说道:“我方才以内力打入他的体内,不过……他的脏腑全被震碎,经脉尽断。对付一个武功不如自己的人,能够毫不犹豫的出手,可见,对方一定是个冷血杀手。”

震碎脏腑,震断经脉……

萧依寂久久回味着司徒水儿的话,手上才一触及芮羽的尸体,便是星眸猛地一铮,身如触电一般打起一个寒噤,心底旋起一个名字:“碎月……”那一张冷峻面上的傲然笑意,似是在他眼前出现。

萧依寂这一声极轻,若不是月啸看见他唇角微动,险些被呼啸山风掩盖,然而嗡动出来的一个名字,却是连他都感到心头一滞,但随即便也释然,剑眉微蹙,缓缓摇头,道:“如果他还有力qì

杀人,就不用你跑到飘紫峰来送死!”

萧依寂黯然颔首,眸中划过一丝苦涩,旋即便是怅然若失的挑起一弧嘲笑。确如月啸所说,若不是碎月垂死,他又怎会到如此地步?又怎会害了芮羽?心念及此,星目一闪,望向司徒水儿的娇靥,显是希望司徒水儿能够在芮羽身上找到其他线索。

果然,还未及萧依寂开口询问,便听司徒水儿惊诧娇呼,像似紧张恐怖过渡,尖锐刺耳,却若游丝,终于止歇。几乎与此同时,娇躯亦是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旋即,娇靥霎时惨白,凤目圆睁,惊恐已极地看着身侧两人,玉手掩口,晶莹泪滴簌簌滚落,啜泣出声。

“怎么了?”萧依寂心头赫然一震,疾上一步,略带紧张地问道。星眸不由瞟向月啸方向,却见月啸也是一头雾水,只好作罢。

司徒水儿恐惧地摇头,却不开口说一句话,望着芮羽的尸体,嘤嘤低泣,娇躯瑟瑟抖动,珠钗叮叮作响的呖脆,凄绝哀伤。司徒水儿显是被吓得不轻,她只觉胃内翻腾的厉害,几次想要呕吐,都强忍了下来。

直过了良久,才缓缓伸出玉手,指了指芮羽的尸体。示意萧依寂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你们……”她似是不知如何开口,望着萧依寂的目光,多了一抹担心,久久才沉声说道:“不管看到什么,不能冲动!”

“什么?”萧依寂先前已经猜到几分,但此刻听她如此说,心头还是一沉,神色颓然。

“他的……”司徒水儿终究还是忍不住,黛眉轻蹙,一声轻响,不断的干呕起来,一想到她方才所见,便转首过去,星眸不忍再看芮羽的尸体,断断续续地啜泣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要如此折磨他?为什么这么残忍?我……”她越是说到后面,声音就越是模糊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嘤嘤呓语,瓠犀贝齿紧咬着樱唇,伤心已极。

顺着司徒水儿的指点,萧依寂星眸一旋,恰巧与月啸四目交刹,那一抹复杂含恨的灼热目光着实令他心头一凉,他从未见过月啸的目光中翻天的杀气,即便是他挑衅月啸,坦言凌云城外死的那杀手头领时,他都未看见月啸如此表情,俊面古怪,阴郁的有些骇人,盯视着他的目光,几欲焚烧一切。

“萧依寂,你……”月啸俊面抽搐了几下,唇角轻启,只觉喉头火烧一般难受,愤nù

的恨火灼着他的五脏六腑,呼吸渐渐变得激烈起来。

萧依寂哪里顾得月啸说什么,星眸一掣,疾扫芮羽的尸体,当他的目光落在芮羽胸前之时,俊面立变,心痛如割,身形犹如雷击,愕立当场。旋即,便是不可遏制的暴怒在他的体内攒动,一股股狂涌的内劲,嗜血沉凝,双目之中蓦地射出两道精光,铮然阴毒,神情如狂,口中狂妄厉喝:“此仇不共戴天!芮羽,我萧依寂今日以血起誓,若不诛杀此人,我自当在你坟前自刎,绝无二话!”

一声断喝后,落痕脱手高抛而起,划过一道耀目银光,龙啸惊天,在空中打了一个圆弧,稳稳落在萧依寂手中,凛凛泛起冲天湛蓝。他仅是眸色一冷,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腕间划过,一道血箭喷射而出,溅落芮羽尸体之上,立现一抹鲜红。那一幕赫然惊心,又跃入他的眼中。

芮羽的尸体仍是曝在月色之下,月华偏西,一蓬凄迷惨雾,逐渐升起,掠地缭绕在耸然矗立的参天古木间,亦将一抹冷雾落在芮羽尸体上,令尸体蒙蒙照上一层阴阴死气,俊面依旧保持着死亡的扭曲,惨白中渗着铁青,尤为凸显。脖颈之下的躯体,支离破碎,刀刀入骨,尤重胸前那一刀,深入胸膛,殷红粘腻的铺盖在伤口之上,皮肉下陷,原本心脉的位置,露出森森空洞。在尸体的身旁,赫然便是那一颗脱离身体的心脏,裹着黑红鲜血,令人隐隐作呕。血迹一路从芮羽的尸体,蔓延到心脏的位置,怵目骇心。以寒冰匕首钉在地面之上,冽冽泛起一抹寒光,仿佛讪笑着萧依寂的无能。

这无疑不是对萧依寂的一种无声挑衅,甚至羞辱!然则,他反倒没有之前的怒火中烧,而是嘴角抽动几下,挑起一方不可一世的冷笑,心下决定,又是断然了一分。旋即,微微侧目,冷声问道:“司徒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见解?”那声音,设非是听着由萧依寂口中传出,司徒水儿极近以为传自冥灵,寒彻砭骨,毛发悚然。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去杀一个完全不是自己对手的人?”司徒水儿心中微忖片刻,凤目寒光一闪,恍然似有所悟。

“要么,这个人极为冷血;要么,就是他想掩盖什么!”月啸眉间一挑,沉色说道,俊面神色高深万端,望着司徒水儿沉思的娇靥,略感无奈。他怎能告sù

她,芮羽之所以会被如此折磨,全因为她身旁站立的男子?当他一眼扫到芮羽清秀的俊面时,心内便是了然于胸,能够对一个造不成任何威胁的人,下得了如此狠手,恐怕全然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人人欲诛之而后快的萧依寂!他的刀刀入骨,将芮羽四肢折断,甚至开膛摘心,都是为了给萧依寂最大的侮辱!

想到这里,心内也是一悲,继而目光扫向萧依寂,见他眸色仍是狠厉至极,甚至比方才更冷了一分,星眸之中泪水滚滚下落,玉牙紧咬着下唇,不住的微微抖动,却不肯发出任何声音。月啸看在眼中,顿时升起一丝无奈,想要开口劝慰,却见萧依寂蓦地转首,涌满杀意的星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直令他感到背后凉意陡然,仿佛是一头受了伤的暴虐凶兽,无论靠近的人是谁,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祭上杀招。月啸不由唇角搐动了几下,劝慰的话便生生止住。

树林中静谧晦暗,三人一时无话,分立在尸体周围,面面相顾,凄伤悲然染遍树林,夜枭凄厉尖嗥,细锐惊心,在这叠嶂山峦中,开荡而去,历久不歇。不知何时,月色亦是渐渐暗了下来,司徒水儿抬首看了一眼月华,皎碧圆盘已被一蓬薄云笼罩,夜空沙星早已隐在云内,云隙泻下的清冷月光,反倒有些刺眼,不由口中发出一声凄凉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呼啸狂风骤起,涛声如啸,呜咽泣诉,夹杂这吱呀的断木声,令人听起来不寒而栗,愈增恐怖气氛。司徒水儿本就穿的单薄,又因方才惊吓过度,此刻夜风凝着雾水一抚,只觉沁骨生寒,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娇声埋怨道:“怎么刚刚还是好好的,这么快就变天了?”

然而,萧依寂和月啸却俱是面色凝重,对她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相视一眼,微一颔首,手上暗劲一旋,按在绷簧之上。

“你们……”

娇呼未绝,只听林中响起一阵飞禽惊慌的振翅声,循声望去,无数栖息的宿鸟振翅而起,尖嗥不绝,振翅的沙沙声让三人俱是精神一震,面色剧变。萧依寂眉头一蹙,心中迟疑,这些宿鸟白日觅食,更深休憩,此刻已值四更十分,这些宿鸟万没有出来觅食的道理,凝目再看,那宿鸟冲上半空如离群一般,四散逃窜,如此心中便是冷冷一笑,果然如他所料,这些宿鸟是在逃命。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客人?

“这……是怎么回事?它们在逃命。”司徒水儿绝美娇靥上充满了惊异神色,

凤目圆睁,寒潭秋水般的明眸,望向萧依寂,似是询问,樱唇微张,娇态万千,竟是看的萧依寂为之分神。

“有客人来了!”月啸说罢,挑起一抹诡异的浅笑,星眸冷冷泛辉。纵是月啸面上毫不在意,心里却是已经打定主意,淡淡肃手,却是负在腰间,以便待时而动。

“有意思!”萧依寂冷冷一笑说道,那神色高深的有些怕人。看着林中惊起四散的飞鸟,一敛心神,以凝息之感探查,却是没有半点衣袂飘动的声音,便已知对方是绝顶高手,比之自己只怕差不到哪里,但转念便由心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本是江湖杀手,视人命如同草芥,此刻,面对来人那股无匹气势涌动之下,竟是生出一拼之心,是生是死也全然不顾。

“客人?”

就在司徒水儿脱口的同时,耳畔只听身后浅草微微作动,一道力劲直取她的后心,她想都未想,柳腰一晃,横飘八尺,玉足轻轻一旋,一道冷冽劲风由身侧射出,尚未及反应,便觉臂上一凉,如云纱袖竟是被那一道劲风带下。然而,那道劲风却是不停,直朝萧依寂面门迳奔逼去,丝毫不容缓和,强dà

的剑势,直封住萧依寂的退路,诡异之极,萧依寂星眸一颤,只觉身前空间扭曲破裂一般,那道剑光已是出现在身前数尺。

萧依寂面上飞快地划过一丝惊容,但随即嘴角哂出一抹笑意,双手力劲一旋,仅是肩上微晃,侧身一闪,便是晃过剑光,冷冷地看着来人。而那道剑光仍是不停,射向身后一颗参天古柏,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顿时扬尘四起,滚滚干裂木屑的味道,令三人喉头发紧,似是火烧一般难受。哪知,那道剑光穿树而出,更盛了一截,起卷狂浪,一声惊天剑啸乍起,直射穿了三棵环抱古柏,凛然寒光才暗淡下来。

随即,一道白影,如电一闪,身形之快,宛如泻地殒星一般,长剑已是到了司徒水儿颈间,拿捏其准,不伤一丝毫发,玉颈却惊现一道微红。司徒水儿娇靥一凝,只觉丝丝寒意透过剑刃,彻体生寒,心头微忖,怕是对方要对自己不利,是以,玉腕一翻,一柄乌光闪烁的短匕如电扫向身侧,匕刃轻轻一格剑身,同时柳腰一闪,娇躯如飞,毫不费力的飘出数丈。

娇躯尚未立稳,凤目一旋,便想要看清身后来人,却没想到身后一道劲风,紧追而来,不由心中大惊,樱唇中一声娇叱,几乎是不假思索,短匕反臂挥出一弧凌厉寒光。

却听身后一声冷冷轻笑,身形却是不停,反而猛地提起真气,迎着短匕寒光撞了上来,如玉俊面上,一抹傲然浅笑,凛然自若。手上长剑仅是微微一旋,一声脆响,短匕寒光立时溃散,长剑蓦地发出一声龙吟便朝司徒水儿追去,剑势之快,即便萧依寂也是神色一怔,一双星眸,从未离开那男子半分。

司徒水儿惊得娇靥立变惨白,明眸之中全然都是那男子奔袭而来的身影,一剔柳眉,厉声娇叱问道:“你到底是谁?”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冷冷一道剑光,剑qì

诡异凌厉,电掣之间,便已到司徒水儿身前。

一股无匹劲风,力浪似狂,险些将司徒水儿掀翻。司徒水儿不禁心头一震,玉足疾点,臂上清展,犹如一线纸鸢,轻如柳絮,一瞬之间,便又飞退一丈有余,心中恨恨作想:“不行,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不会上当,怎么办?”她心下一急,一口浊气上升,立时乱了分寸,脚下步伐一步踏错,变得凌乱。

就在此时,那男子星眸一闪,唇角浮动笑意,手上长剑挟着诡异磷火,快似奔电,飘逸绝尘,瞬间便又逼到司徒水儿胸前三尺。然而,他却并不急于动手,一双湛湛泛辉的星眸,直将司徒水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朱唇轻启,调笑道:“在下看姑娘深夜一人,与两位相公独处于树林里,倒也想来凑凑热闹,不知姑娘可愿意?”

那男子声若流潺,说不尽的温柔似水,在司徒水儿听来,却着实令她娇靥一红,不知所措,明眸轻旋却见此刻剑剑要置自己死地的人,竟是一名俊美男子。直生得剑眉含烟,略微轩动,一双湛湛闪辉的朗目,顾盼生辉,涂丹般的双唇,微微半启,淡然浅笑。挟剑袭来,剑qì

激荡乱发飘飘,将他刚毅的俊面轮廓衬了出来,眉宇之间更是隐隐透出傲骨寒气,尤其此刻,他一双星眸毫不避讳地盯视自己,更是令她心中一紧,芙蓉娇靥如血染透。设非此刻,他的剑就在离她不到三尺的地方,她定会伫足惊叹。

然而现在她要做的,是逃命!想到方才这男子说的话,司徒水儿不由气得轻咛一声,短匕轻挥,凛然一掣,在空中打出一道圆弧,反映着暗淡月色,发出耀目灿华,好kàn

已极,直欲掩过蒙蒙弯月。与此同时,香肩微晃,闪身横飘八尺,玉手在腰间一抚,胡乱地摸出一包药粉,颌在手心中,这才放下几分心思,樱口嗡动,轻叱一声:“你若不说,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宛若莺呖的娇呼,在那男子听来,分明就是挑衅,尤其抬目一扫司徒水儿的娇靥,黛眉紧蹙,明眸闪辉,樱唇紧闭而嘟起,在他眼中,她这哪里是警告,全然就是在说:“人家等不及了!”

一念及此,唇角调笑意味又重了一分,长剑中途微一变式,粼粼鬼火横扫而至,力道却是比方才弱上几分。出手同时,男子轻轻颔首,谦然有理。司徒水儿自是回他一剂莞尔娇笑,他哪里知dào

,她心中的鬼主意,正一个个的往外冒。就见,她脚下轻旋,娇躯离地掠起,竟是朝着那男子的方向,直射而去,一柄乌光寒芒横在胸前,气势汹汹。就在她的衣袂激荡飘落在长剑之上的一刻,她的身形蓦地一变,旋身掠地,欺身而进。

一把短匕刃口极为锋利,连格那男子长剑,爆出一阵叮叮脆响,金铁交鸣见,她的身形蓦然欺进,皓腕一抖,便毫不犹豫地朝那男子胸口刺了下去,几乎与此同时,握着药粉的手凛然高举,如藕玉臂轻动,一蓬紫色雾气自司徒水儿手心盛极,瞬间便将她的身形置于其中,仿佛一道屏障一般,蔓延开去。

那男子神色一凛,心头微微一动,全然没有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司徒水儿,竟是施毒高手,心念到此,朱唇嘴角倏地扬起:“只有你,才能伤到我!”他的浅语,低沉柔软,在她的耳畔萦萦绕动,挥散不去,一缕炽热的气息,贴着她的耳朵呢喃,一股独有的幽香,嗅来令她不觉骨软心酥,娇躯不由打了一个颤栗,怒火亦是从心中腾起,旋即反手又探向腰间。

哪知那男子身形如电一闪,只逾一道残影,身形也是如惊鸿一般,退出丈外,俊面含笑地看着司徒水儿,一瞬不瞬,眸中那愈涨愈高的星辉,恨不能将她一身薄纱褪尽。

司徒水儿心头一惊,娇靥神色立变,一泓秋水般的明眸,不知所措地望着那男子如玉俊面,懦懦地开口说道:“你……你干什么?”说罢,凤目轻旋,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萧依寂与月啸,见两人俱是紧盯着她,更是娇靥绯红,心内更是愈加紧张。

“你认为我该干什么?”那俊美男子朱唇嗡动,幽幽地反问,话中挑逗意味,自不待言。星眸柔辉飘荡不绝,眉宇之间却是略微轩动,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一柄极细长剑,映着月色凛凛寒光,映在他洁中冠玉的俊面上,愈显出他的英挺韶秀。

“你……”听他一言,话声甫落,司徒水儿不禁嗔怒一声,瓠犀贝齿紧咬樱唇,娇躯气得微微颤抖,却是拿身前男子毫无办法,心念微动中,脑海灵智急旋,沉吟良久,深沉娇靥上立现一抹娇羞,盈盈浅笑,却是令对面伫立的男子,星眸一震,微现茫然。

他哪曾想到,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际,司徒水儿蓦地娇躯一旋,玉腕轻抖,只听一声脆吟,一道流星如掣射想他的胸前,旋即司徒水儿玉足点地而起,轻如飘絮,腾起一丈有余,便是一人一匕,分向那男子左右射去,力道诡异冗沉,她心中笃定,只要自己一旦接近那男子的身形,便将腰间毒药一起发出,绝不做半点犹豫,心念及此,脚下力道急旋,娇躯身形陡然又比方才快了一截。

他望着她飞扑的身形,盈盈浅笑,暖若红鸾,凤目流盼,自挟如潺流水,令他直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倾国女子。但那也仅是片刻的事,当他一目扫视她黛眉那一抹杀意,嘴角浮动的笑意终究放下,口中发出一声惋惜般的轻叹,脚下步子微微轻旋,卓然而立,潇洒若定,对她的攻势,半点都不曾的看顾,湛然星眸中全是那执气飞驰而来的女子,凝霜娇靥,夜风轻轻激荡下,她身上那一股令人心醉的轻馥郁气,沁入他的心肺,不由轻轻又叹了一声:“好香!”

司徒水儿听得娇靥一震,功集玉臂,一股柔风由她的袖口狂涌而出,身前那一道寒芒立时暴涨几分,直让人不敢直视,夺目无极。

第二百六十六章 办法

然而,就在那一道凛冽匕锋划过他如雪长衫的一刹,仅留下一道残影,他的身形如从虚空遁走,顿时消失不见,匕首直钉入一颗巨树才阻住攻势,匕刃没入树身,直震动得枝叶纷落,却是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

司徒水儿骤然一惊,急忙刹住身势,游目顾盼,却见四周空空荡荡,半点那白衣男子的影子也不曾看到,心中立kè

慌了。这一匕震落,树林中寂殆无声,偶尔几声夜枭扑袭宿鸟的哀嚎,仿佛是一片死亡墓场一般,陡然添了几分恐怖气氛,树林深处,点点绿光磷火,摇曳晃动,时明时熄,犹如鬼火!

司徒水儿凤目一扫,不由心头泛起畏怕,尤其那白衣男子实在她的眼前消失,更是让她感到一阵颤栗:“不行,不能害pà

,害pà

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心中如是作想,玉手便缓缓落在腰间,她只觉玉手一触腰际,如平时感觉着实不大一样,似是极为柔软,又凉如寒冰,心中疑惑顿起,还未及她做任何反应,只觉柳腰被人用力一捏,尚未立稳的身形,直跌进宽厚的怀抱之中,尔后,耳畔便传来一声温柔呢喃:“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司徒水儿娇躯猛地一震,心头大骇,想要出声尖叫,一双厚实的大手,却正是不轻不重地将她堪堪一握的柳腰又环紧了一分,鼻峰呼出炽烈的气息,贴着她凝脂般的肌肤划过,入骨酥颤,不由便打了一个寒噤,凤目轻旋,却见一双湛湛有神的朗目,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星眸染笑,涂丹般的双唇,诡异扬起,软语又再脱口:“姑娘,现在不冷了吧?”

他的声音极低,但每脱口的一个字,都带着缓缓逼来的挑逗意味,怎能不让司徒水儿心中打乱,心似小鹿一般砰砰直跳,娇靥羞红,他话音未落,便挣扎着欲从他怀中逃脱,无奈挣扎了几次,都被他紧紧束缚住,最后一次挣扎,竟是伴着他冷冽的目光,令她赫然心惊。抬手一扫那白衣男子俊面,口中不由发出一声惊诧娇呼,响彻九霄,缮绕林间,引起一片宿鸟振翅奔逃。

她哪里想到此刻,他敷粉般的俊面就贴在她的娇靥前,甚至她在微微上抬一分,紧咬着的樱唇都会触碰到他的唇,一丝冰凉混合着火热的气息轻抚在她的发鬓,阵阵酸软的感觉,不由自主的腾起。她越是挣扎,他的手臂就环的越紧,一双星眸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喉头翻动,轻嗅她如云发鬓,轻声说道:“别动!你再动的话,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

司徒水儿明眸一震,他的话深深烙在她的心上,娇靥讶然一变,久久望着他的俊面,不觉一怔,芳心怒火如炽高涨,玉手轻翻,如电一掣,那白衣男子尚未反应过来,她的手便已是扣在了他的健腕上。内外双关被扣,那男子手上力道立时卸去大半。然而,白衣男子俊面微红,却是无半分痛苦神色,望着她的一双皓然星眸,仍显温柔笑意:“姑娘摸我手做什么?该不是姑娘看上在下了吧?姑娘,别啊!”话说到最后,那白衣男子竟是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司徒水儿却心中便是一喜,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旋即引功一旋,脚下云步一旋,纤细腰肢略微一晃,便脱离了那男子的怀抱。几近同时,玉手便朝腰间探去,心中泛起无数个报复的狠毒主意。她本就是毒王毒后之女,自然如月啸所说,继承了毒王的医毒之术和性格,江湖中谁人不知毒王性格古怪乖张,他若是不想救之人,就算赠予千金,他也绝不会施展半分手段。此刻,司徒水儿被这白衣男子戏言轻薄,她心中羞怒盛极,自是只想着将腰间藏着的毒药,一齐发出,要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但下一刻,她便不再笑了,掠地惊鸿般的娇躯亦是倏地刹住,芙蓉娇靥上飞上三分茫然,黛眉紧蹙,焦急的不由发出一声轻咛:“嗯?”

“姑娘,可是在找这个?”白衣男子笑道,星眸划过一丝冷芒,朝司徒水儿晃了晃手上动作,卓然而立,岳峙渊渟。见司徒水儿凤目圆睁,怒气冲冲望着自己,唇角挑起一弧落寞,幽幽开口:“姑娘舍得杀我吗?只要姑娘说一句愿意,在下自当饮下这一包,绝不犹豫!”语声铿锵坚毅,在他如玉俊面上毫无说笑意思,剑眉飞剔,一副凛然神色,表露无遗。

说罢,又晃了晃手,那一双骨节宽大的剑指上,夹着一个精致纸包,叠包整齐,腥辣刺鼻的味道,仅是一灌入他的鼻中,他便知这包内的药物必是剧毒无比,心念及此,不由腾起一丝侥幸。

“你……”司徒水儿听他说罢,贝齿咬着樱唇,怒极气结,一泓盈盈秋水恨恨地看着白衣男子,半晌不语。她心中极为清楚,他手上的毒药,不要说一包下饮,就仅是沾上半点,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纵是他轻薄于自己,却也尚有分寸,一想到这里,娇靥一红,螓首又深埋了一分,犹豫不决起来。

“三师兄!”冷冷一声低喝在这静谧如深的树林里,宛若一声龙吟,清啸穿石,绵延开荡而去,令人听之,为之精神一震。

那白衣男子听罢,久久才将目光从司徒水儿身上收回,星眸一旋,望向树下的萧依寂:“师父根本没有同意你来找金银果,所以我担心,就跟过来了!”

“你是他三师兄?”司徒水儿眨眨明眸,黛眉一轩,心中恍然彻悟,惊诧得发出一声娇呼:“你是陌红楼醉月堂堂主:南宫烈雪?”她语声倏落,娇靥神色一慌,身形退畏地向后撤了一步。

“是!在下南宫烈雪,方才让姑娘受惊了,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南宫烈雪颔首轻笑,反手将剑一格,浅浅施礼,谦然不傲。

“我……我叫司徒水儿……”司徒水儿被他的举动惊得一时语塞,只觉面前这白衣男子潇洒若定,颦笑举止,实在与那江湖传言的冷血杀手相差甚远,反而隐隐透着几分大家风范。

“碎月怎么样?”萧依寂冷冷问道,剑眉一轩,又望向芮羽的尸体,眸色狠戾,那意味再明显不过。

“不好!”南宫烈雪缓下心思,轻叹了一声,星眸一扫萧依寂的俊面,神色不由一怔,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沉吟良久才继xù

说道:“二师兄说,如果碎月能挺过这三天,就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若是挺不过……”

“挺不过怎样?”月啸倏地开口打断了南宫烈雪的话,星眸盯视这南宫烈雪的俊面,焦急问道。

南宫烈雪一怔,只觉月啸眸中点点星辉翻动,眸色微红,心内立即涌上一丝不忍,黯然摇了摇头,自口中发出一声喟然叹息:“就算挺过去,他武功全废,只怕以后……”语声愈来愈弱,直到最后说不下去,星眸徒闭复启,将那一抹悲然生生忍了下去。对于碎月,他剩下的只有无以复加的佩服。当日陌红楼外,一人一剑,力挑江湖各方好手,以一人之力,斩杀上百人,即便身受重伤,仍是誓死守护陌红楼安危,这等豪气干云,即便是他,也不见得能够做到,他怎能不佩服?

“难道金银果没有效?二师兄不是说有金银果做药引,就能够医好碎月吗?”萧依寂星眸一震,立时慌了,原本平静的声音,竟是变得微微有些颤抖。

“可是……”

南宫烈雪话犹未完,便听司徒水儿樱唇嗡动,凤目轻旋,幽幽开口说道:“可是金银果是极阳之物,如果你们说的人已经濒临武功全失的话,他的身体一定承shòu不起,如果一旦加入缓和药物,就会综合金银果的药效,那么这味药引,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南宫烈雪沉吟片刻,才沉重地颔首:“二师兄也是这么说的,碎月的身体根本就承shòu不了这种霸道的药劲,如果强行服下的话,必是要了碎月性命。”

“那就是没办法了?”萧依寂不由心内一悲,内伤更是大作,胸内气血一阵乱冲,身子一颓,险些跌摔下去,幸而身后一颗巨树,缓住了他的身形。这是他最不愿看见的结果,从他决定去寻金银果的一刻,他便已经从心底认定金银果能够救活碎月,从未想过其他。他也曾想过这种结果,却被他的笃定否认,在他看来,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要去试试,哪怕赌上性命。然而,现在南宫烈雪所带来的消息,却让他最初的认定,开始崩溃,最终只剩下隐隐心痛。

一旁的司徒水儿却是不以为然地轻轻摇头,凤目精光一闪,娇声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yào

一个承载的身体,先把金银果给承载的身体服下,然后再以这个人的血,喂服给那个人,就可以缓解霸道药劲,而且,金银果一旦进入血液,药效要比普通喂服还要强。只是,这个承载药物的人,需yào

忍受极强烈的痛苦,若是承shòu不住的话,在死亡的一刻,药效就会在身体里溃散,半点不留!”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意孤行

司徒水儿说罢,凤目一扫三人俊面,俱是面罩寒霜,神色不悦,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由发出一声叹息:“其实你们不用太过担心那个人,方才南宫堂主一说,我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医治他的人,已经在他的身上施展了这种手法,接下来的,只能看他的意志力了!”

娇声甫落,南宫烈雪星眸一旋,意味深长地瞟了司徒水儿一眼,心中惊诧万分,确是没有想到这司徒水儿心思缜密,不由嘴角泛起一抹苦然笑意:“二师兄的确铤而走险,用了这种手法,只是承载药物的那个人……”

话犹未完,便被萧依寂打断,他隐隐之中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当下问出:“是谁?”

南宫烈雪星眸赫然一震,知dào

瞒他不住,索性直截了当地低声说道:“还能有谁?”望着萧依寂俊面的目光,冷辉泛泛,染尽悲恸,一抹昏黄的画面,似在脑海重现。

……

“我需yào

一个能够承载药物的人!”叶雨枫面色冷峻,星眸逐一扫视众人,缓缓开口说道。

这时的内堂中,已经在没有半点声息,碎月早已被珍珠降折磨得昏死过去。一夜未眠,红烛早已燃尽,厅内众人俱是坐卧而眠,甚至上官云翀直接躺在了地上,口中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梦话。

门窗闭合,门外天已大亮,一轮耀目日盘悬挂东天,飞洒日华暖意陡升,眺望远山近岫,翠黛如画,缭绕山间的薄雾蒙蒙,更显一派蔚然清秀,好不惬意。经过昨晚一夜,院内数株牡丹破蕾怒放,争妍斗艳,开得正盛,徐徐暖风拂动,清香袭人,色彩斑斓的蝴蝶正翩翩欲舞,设非那一地白纱染血,极尽令人腾起恍如世外的错觉。

“二师兄,你说什么?”上官云翀睡眼惺忪地瞟了叶雨枫一眼,嘟囔了一句,又翻了一个身,胡乱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星眸再次闭合。

“我需yào

一个能够承载药物的人!”叶雨枫冷冷又道了一遍,语声立时沉凝几分,丹田之中蓦地爆fā

狂涌出一股凌厉骇人的内力,瞬息之间,令人心惊。

上官云翀本能地身体一颤,旋即双腿如飞一剪,就地坐了起来,错愕地看着叶雨枫,问道:“二师兄,怎么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叶雨枫的俊面上,出现的这种神情了,阴郁已极,星眸淡然,但他却分明在他的眼中,找到一丝可怖的精华,直令他感到脊背发凉,却又不敢再多问半句。

“雨枫,碎月怎么样了?”洛天鸿只觉阵阵阴冷内力灌入身体,蓦地惊醒,却见叶雨枫神色冷冽地扫视着众人,不由长长打了一个哈欠,松了松筋骨。

“不好!”叶雨枫黯然摇头,倏地话锋一转说道:“虽然金银果已经带回来了,但是……”

叶雨枫说此一顿,面现几分难色,沉吟半盏,削薄唇角轻碰,又道:“碎月太虚弱了,根本就承shòu不了这么烈的药物,昨晚我已经把能够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没有任何效果,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以血入药!”

“二师兄说的是什么意思?”凌吟傲听见叶雨枫的声音微微有些不对,便知事关重大,剑眉一蹙,便问了出来。

“以血?”洛天鸿听得面色一沉,俊面诧疑。

“是,我需yào

一个人,先服下金银果,等到金银果药效发作,以血喂给碎月,只有以人血入药,才能缓和这金银果的烈性。”他冷冷说道,面上飞快旋过一丝不忍,但随即便又恢复漠然神色,甚至比方才更冷一分,也更无情一分。

“二师兄说的当真?”凌吟傲听得心头一震,星眸不由瞟向内堂甬道,注视良久,如玉俊面绽起一抹深沉笑意:“二师兄是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那口气甚为老练,面上也是极为冷静,令人一眼望去,心头便是一惊。

“吟傲!听二师兄把话说完!”南宫烈雪蓦地一声低低呵斥,冷冷星眸置于凌吟傲俊面之上,腾起一抹愠色。

“是,我必要告sù

你们,服下金银果的人,会生不如死,痛苦并不会比珍珠降少上多少,而且,没有任何药物能够缓解它所带来的痛苦,只能等待药效过去,方能缓解。所以,这个人忍耐力必须极强,你们想清楚,它能够救碎月,却也能够轻取你们任何一人的性命!”叶雨枫说罢,逐个扫视,凛然而立。

话音落尽,大厅里立即陷入一阵死寂之中,几人面面相觑,相视无语,心念急转,一时间谁都下不定主意。灿然日华蓦地透过窗隙射了进来,直射进南宫烈雪的眼底,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场厮杀,看见碎月不顾自己性命的厮杀,旋即,心中那隐隐作动的念头,终于坚定了下来。

“二师兄,让我试试吧,碎月是为了我们才落到这个地步,我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南宫烈雪迳自从椅子上立起,朗声说道,眉间神色毫无半分惧意,骨子中洒出点点傲然。

“不行!”凌吟傲脚下一旋,身形顺势一荡,便出现在南宫烈雪身前,旋即,断然摇头,说道:“现在我们陌红楼内忧外患,碎月负伤,五师兄不在,如果三师兄再因为这件事受伤的话,岂不是任人宰割?”

屋内众人俱是心头一震,一齐将目光置于凌吟傲,盯视不瞬,似是等着他的动作。却见,凌吟傲目光一旋,并未因众人的炯炯目光而放qì

自己的看法,反而冷然说道:“这一次围攻的事情,已经能够说明,在我们陌红楼里有内鬼。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削弱了我们的实力,若是这个时候,出现任何差错,都可能葬送陌红楼。敌暗我明,我们绝不能再大意了!”

凌吟傲的话没有半点歪谬,甚至字字肺腑,直透尽每个人心底,纵是南宫烈雪想要反驳,却是没有任何理由,的确如凌吟傲所说,陌红楼现在已经千疮百孔,如果他倒下,那是什么样的恐怖场景?心念如此,胸内方才豪情万丈的滚滚热血,也是缓和下来。

大厅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三师兄不行的话,那我去吧,反正我是咱们师兄弟里,最弱的,若是三师兄对付不了的人,只怕我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dào

!”上官云翀蓦地从座位上立起,俊面含笑地说道。星眸顾盼生辉,对凌吟傲阴冷的目光视如未睹,缓步上前。

“六师兄……”凌吟傲生性穷诡善变,此刻听上官云翀如此说,不由神色一沉,俊面立变,想要再开口劝阻,话到嘴边便听身侧叶雨枫冷冷一声低喝。

“你不行!”叶雨枫看着缓步向前的上官云翀,眉宇间现出三分心疼,星眸竟是出现一丝动摇,但旋即便又隐藏在了冷漠之下:“你身上的伤不会比碎月轻上多少,你服和他服不会有任何差别。”说罢,星眸一掣,置于别处。

“可是……”上官云翀神色一滞,担心已极地开口,便被打断。

“可是什么?你想送死?”叶雨枫眉尖一挑,俊面立沉,冷冷开口问道。

“可是碎月……”上官云翀心头霍然一震,他从未见过叶雨枫如此生气,甚至是毫无理由的断然,不由俊面旋起委屈神色。

“我会再想办法!”他星眸含愠,冷然扫了一眼上官云翀的俊面,沉声喝道。

……

就在上官云翀和叶雨枫争论之时,谁也没有注意,洛吟霜悄悄从椅子上立起,以极不引人注意的动作,缓缓朝内堂挪动,步子极轻,生怕惊动了众人。从叶雨枫开始说第一句话,她便醒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听着他们争论不休,在她的心里,其实早已下定了决心,所以她根本就无需再说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明眸更是盯视着叶雨枫的举动,在她心里极为清楚,这个大厅之内,任何人都可以不注意,但惟独不能不注意叶雨枫。尤其方才他能够以凝息之感,将众人震醒,这等功力更是令她感到恐怖。她微忖作响,娇躯缓缓移动到甬道门口,才舒了一口气,旋即娇躯一旋,便闪进内堂。

疾疾奔到门口,身形不停,傲然而入。她才一步踏入内堂屋内,一阵刺鼻的血腥味道,险些将她呛得轻咳出声,不禁心头一惊,立即以手掩口,游目扫视屋内情况,当即怔在门口,再不愿踏入一步。

红烛尽落,门窗紧闭,窗上缝隙全被轻纱遮挡,半点日华也不曾射进,一丝昏黄落在地上,怵目一地的白纱染血,让她心思颤动,凤目缓缓闭上,不忍再看。几经挣扎才又睁开,朝着雕花木榻的位置望去。

一个极为细瘦的人形,出现在她的眼中,当她如水明眸扫到他身上之时,不觉心中一疼,立时染满泪水。他到底是伤的有多重?竟连铺盖的被子上,也是血色斑斑,凝着褐红色的干涸轨迹,令她只觉心中如针刺一般,痛苦万端。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承载

离他越近,那难闻的腥臭味道就越是浓烈,但她反倒放下了遮掩口鼻的玉手,看着他凝满痛意的俊面,苍白如纸,双唇毫无血色,甚至干裂皱起泛着突兀惨白。伸指一探鼻息,气若游丝无异,纵是她进来的一刻便已做好了准bèi

,仍是感到心头一凛。那起伏剧烈的胸口上,赫然全被白纱覆盖,丝丝血迹透过白纱渗了出来。在他的身上,数十枚针刀分别刺在他的数十道大穴之上,银针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碰撞,发出叮叮脆响,却是几欲令她心碎。

“碎月!”她樱唇唇角嗡动良久,怕厅内的人听到声响,不得已轻声贴在碎月耳边低吟出声,微微颤抖着的声音,犹如从她的哽嗓中挤出来的气声一般。

然而,他不曾回答,眉间蓦地蹙起,神色痛苦已极,口中不时发出一声呻吟。洛吟霜立时一惊,立即暗凝功力,以凝息之感探视,直到确定叶雨枫他们还没有发xiàn

自己,心念转动,一双凤目染泪凝视碎月俊面。

直过了半晌,洛吟霜缓缓拭去明眸泪水,盛起一片冷辉茫茫,芳心内已是下定了决心,便转首去寻金银果。游目顾盼间,只见不远处的紫檀桌上,摆着各式工具,水盆中的清水,已是染了一层血墨,昏暗光线下,更显得有些令人作寒于胸。叶雨枫的药箱大敞四开,里面各式药物工具,散落一桌,可见碎月昨夜又度过了一个危险的夜晚。

她长吸一口冷气,微微摇了摇头,便不再做他想,晃过水盆遮挡,那一株金银双色交织的起疑花叶,便让她明眸一震,旋即喜上眉梢,娇靥绽起一抹笑意。她哪里顾得其他,便将这金银果握在手上,不想一丝寒意浸透玉手,只觉丝丝寒凉渗入身体之中,冻肤彻骨,令她不自觉的要紧玉牙生生挺住,心中微忖不停:“怎么和叶雨枫说的不一样?难道是萧依寂弄错了?不管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啊……”蓦地一声满是痛意的呻吟传了出来,带出一抹刺眼的殷红,自碎月的嘴角汩汩滴落。不住的轻咳出声,碎月只觉五内如裂,痛彻心肺,终究经不住痛苦折磨,缓缓半睁星眸,茫然地看着周围。

碎月强忍着剧痛苦笑一声,扫视屋内情况,隐隐约约只见桌前立着一名清丽少女,手上拿着一株似花似果的东西,他不由心中一急,极力想要看清,仅是一动,便觉胸内一阵牵痛,再次呻吟出声。

他半分力qì

也是没有,尤其此刻屋内光线昏暗,那少女又是背对着他,几次辨认方才看清桌前女子,竟是那个古怪刁钻的洛吟霜,只是她此刻明眸泛红,盈盈带泪,娇靥凝着决然,梨花带雨的模样,竟是不觉让他心内泛起一丝暖流,微弱地问道:“洛吟霜?”

洛吟霜只觉耳畔一声模糊如同呓语的声音传来,娇躯霍然一震。这声音?她心念一顿,立即兴奋回首,正望见碎月那一双黯淡明眸盯视着自己,险些一声娇呼脱口而出,紧忙以玉手掩口,另一只手却是将金银果藏了起来,急走几步,在碎月耳畔悄声说道:“嘘!小点声,我是偷着进来的!碎月,你感觉好点了吗?”

“你手上拿的什么?”碎月眸色一紧,她的动作怎能逃过他的眼睛?纵是他死在顷刻,那致命的洞察力仍是毫不逊色,她手上一动,他便已猜出了几分。

“没有,你看错了!”洛吟霜先是一惊,旋即娇靥又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娇声说道,样子乖巧已极。

熟不知,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是起疑,想起昨夜叶雨枫对他说的话,星眸一睁,蓦地射出两道精光,但仅是片刻,便全然被蚀骨痛意淹没:“金银果,你拿的是金银果……”内伤引动的他几乎说不下去,说到最后,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仅是唇角颤动着微微启合,一行鲜血涔涔滑落。

“是!即便他们不愿救你,我也要救你!”洛吟霜方才止住的泪水,这一刻,到底还是忍不住,簌簌滚落。玉手轻轻拭去他嘴角上的血迹,明眸中泛起无尽心疼的神色,伤心已极地娇声说道:“叶雨枫说只要有一个承载药物的人,你就不会死了,金银果是萧依寂拼了命送出来的,我就一定要救你活过来!”

她幽幽说着,手上轻翻,那株金银果便出现在手掌之上,金银辉光相互掩映,竟是生出一抹青气,裹在她的手上之上。

“洛吟霜,你给我放下!”他愤nù

已极的嘶吼,仅是发出一声宛若游丝的呓语,模糊的不成样子。

洛吟霜根本不顾他的反应,仰首一颌玉手,金银果片叶不落,全然落尽洛吟霜的樱口之中,才一进入口中,洛吟霜便觉口中如饮沸油,好似万箭穿心,娇靥立即腾起痛苦神色。

“洛吟霜,我堂堂碎月,怎么能让你来救我,我不许!”碎月心内焦急万分,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他挣扎了几次,却都无力拉住洛吟霜,不得已再次嘶吼出声。

洛吟霜仍旧不理,明眸紧紧闭合,睫毛颤动,黛眉之间,更是痛苦之极。芳心却不服,强忍着剧痛,玉牙轻轻研磨花叶,苦味回荡在口中,令她作呕也是全然不顾,碾碎的花叶随着津液下咽,火焰般灼烧着她的胸内,热流分窜四肢百骸,疼痛难忍。药汁落入胃内,如炙灼烧,更令洛吟霜娇靥立变惨白,再也承shòu不住体内燃烧的火焰,口中发出娇声呻吟,痛苦万端,窈窕身躯颤抖,身子一颓,翻然倒在了拖地的纱裙之上,挣扎扭曲,绝美娇靥渐渐狰狞起来,口中呻吟之声也渐渐响彻整个内堂。

“我不值得你救!”扭曲的娇体在碎月眼中,星眸之中泪水直淌下来,撕心裂肺的痛搅得他胸内蚀骨翻然,气血乱冲狂撞,随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旋即,急怒攻心,只觉眼前一阵模糊,身子颓然一沉,便再次昏死过去。

仅是片刻,洛吟霜便觉体内如撕裂一般剧痛,砭肤伐骨自是不说,单是那五内如灼的感觉,便是让她痛不欲生。她能够感到药汁缓缓渗入血脉之中,涩乱冲撞,胸内血气逆涌,一股咸腥的血气不断上涌,沁出唇角。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脑海灵智急旋,凤目一扫榻上昏迷的碎月,娇靥一凝,芳心笃定,暗凝一口真气,循经百穴,遵历紫府,沿十二正经缓缓游走,再转十二重楼,而使之重归气海,精华内蕴,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舒畅,不由内视肺腑,顿时腹内突然一阵剧痛,宛如爆开了一团烈焰,挣扎蠕动的娇躯,诡异之极。剧痛连着她的心脉,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她的身体,娇呼呻吟渐渐变成一声声哀嚎惨叫。

声声凄厉惨呼,响彻内堂。

她终究不在挣扎,卸去一身力qì

,胸口剧烈起伏,断断续续地呼吸,纵是瓠犀贝齿已将樱唇咬破,丝丝殷红鲜血更是让她的娇靥,看上去如同死人一般惨白,她却仍是低低呻吟出声,噬骨痛楚,渐渐开始让她的意识模糊。

在她的脑海中,一幅幅无关紧要的画面,不断闪现,她仿佛看见他,立于绝巅之上,面色冷峻,星眸谨向远方,任凭狂风吹动他的衣袂,傲骨立现。又放佛看见他挟着一弧冰冷冲进战圈,浴血搏杀,毫不手软,星眸之中湛湛冷辉,挑起不可一世的狂妄笑意。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陈遍地,然而那双冷漠星眸却是渐渐燃起兴奋,剑光到处,头颅抛飞,血溅三尺。他全然不顾及身后狂袭而来的长剑,口中发出一声大喝,长剑脱手抛出,直射战圈之外的一人,旋即身形猛地一旋,宛如一道流星,追袭而去,嘴角冷笑,愈加明显。

洛吟霜不再呻吟,黛眉略轩几分,神色凄迷,隐隐露出一丝痴狂。一树花落,剑光惊起,挟剑的白衣少年身形飘飞,潇洒若定,俊面冷漠如冰,手上轻动,幻起道道剑光,光弧交织,直将他的身形裹在其中,剑qì

激荡中,桃花簌簌飘落,那少年不由轻笑,便又攻出一剑,极为凌厉,剑花急挽,若行云流水,剑势脉脉不绝,剑尖轻点,便是爆出一阵凛然寒光,好kàn

已极。

她唇角轻轻搐动,痛苦狞厉的娇靥上浮起一抹笑意,眼前那一幅幅画面,渐渐黯淡扭曲了下去,最终变成一片黑暗,芳心凄凉悲恸:“若是你在,我……”娇声越发小了下去,甚至最后只剩下喘息的声音,染尽的泪水,簌簌滚落,顺着她的云鬓,与汗水合为一处,打湿了她一身淡黄。

“洛吟霜……”

冷冷一声怒喝暴起,紧接着一道诡异旋劲便撞开了房门,力道奇大,撞得房门吱呀摇晃,岌岌欲倒。

一个淡然细瘦的身影一滞,旋即如飞一展,便将她的娇躯扶起,只见她娇靥惨白,凤目紧闭,两行清泪不住滑落,娇躯不由自主的剧烈抖动,剑眉立时紧紧蹙在一起,不由怒火中烧,厉叱出口:“谁让你擅自做主了?你的身体根本就承shòu不住金银果,你是找死还是想让碎月死?”叶雨枫一边怒气冲冲地呵斥,那手上一化剑指却是朝着洛吟霜的皓腕探去,面色立现几分焦急。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付之一炬

他的手才一搭在洛吟霜的腕间,神色便是一骇,此刻洛吟霜脉象紊乱,断断续续,中空虚实不定,一按之下犹如葱管,涩秽不堪,分明已到了真气离散的地步,尤其当他以内力压入,只感一阵狂涌霸道的力劲与自己的内力相互激荡,不消多时,自己的内力竟是被那股霸道力劲卸去,与此同时,洛吟霜眉间痛意更添三分,明眸暗淡,呼吸亦是又弱了一分。

他眉头一紧,心内怒火更是盛了起来,训斥道:“谁允许你进来了?我……”他的怒叱还未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嗓似是有东西堵住,全因为怀里的洛吟霜竟是绽起一抹莞尔笑意,樱唇嗡动了几下,却没有力qì

说出半个字,只是一阵痛彻心腑的猛烈咳嗽,带着刺目鲜红,染遍她的长裙。

“他不顾性命……送出来金银果,现在……只差这一步了……我怎么能退缩?”她强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嘶声说道,话犹未完,便又是一声惊心惨呼,体内焚烧的痛楚,终究让她苦撑不住,一口真气涣散,身子颓然倒在了叶雨枫怀中,昏死过去。

……

萧依寂听罢,唇角嗡动,旋起一抹嘲讽笑意,俊面深沉的可怕,星眸冷冷无情,隐隐透着落寞,置于不远处,盯视不瞬,山风拂叶,沙沙的呜咽,更令他涌起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口中喃喃自语:“洛吟霜……你凭什么为他去赌命……”

他靠在树下,勉强倚立,云隙泻下的一线光亮,晃过他的星眸,令他心中更是隐隐作痛,一股他极力想要抑下的感情,搅得他心烦意乱,洛吟霜那绝美的娇靥,不时闪现在眼前,浅笑盈盈,顾盼生媚,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透尽精灵。

他心中凄苦已极,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意,蔓延全身,脑海灵智全是洛吟霜的影子:“难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发觉?为了救你,我只身一人夜探神风山庄,不料行迹败漏,遭到围攻,险些丧命,硬是撑着一口气,灭杀神风山庄一门,将雪域魔樱带回来为你解毒。你赌气离开陌红楼,我竟是毫不犹豫的去追,那一刻,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你都没发觉吗?还是你根本就不屑?”心念及此,他苦苦一笑,神色黯然,心头阵阵抽痛,顿时让他感到一阵无力,终究放qì

了抵抗,冷峻面色陡然下陷,失落已极。

“依寂,你没事吧?”南宫烈雪暗暗摇头,星眸一闪,担心已极地问道。当他冲进内堂看见蜷缩着簌簌而抖的洛吟霜时,他便猜到了萧依寂此时的反应。可他又能说什么?他最是知dào

萧依寂,即便是再大的痛苦,他也能安之若素,不着半点痕迹。

“她……”他沉吟良久,默然开口,却仍是一时如鲠在喉,唇角搐动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南宫烈雪听着,便是一惊,星眸微旋,却见萧依寂目光中那丝失落,心中便跟着一动,不由低声以宽言相慰道:“有二师兄在,她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萧依寂黯然点了点头,略微放下了几分心思,痛意渐消。反首看了一眼月凉如水,喟然苦叹了一声:“三师兄,今年的夏天还真是凉……”说罢,俊面染笑,惨白的有些突兀。

“凉?我看未必!”月啸冷冷一声轻笑,星眸湛然泛辉,似是蕴含着极为复杂的光。

“嗯?”萧依寂心头微忖,剑眉一蹙,不由一声轻嗯脱口而出,俊面立现诧异神色。旋即,星眸疾扫月啸,却见月啸此时卓然立于树下,俊面隐在浓荫之中,加之月华越发黯淡,根本看不出他心中想法。

“我们中计了!”月啸倏地自嘲开口,随即便是一声轻若落针的讪笑。纵是他有千般不愿承认,林外那愈渐冲天盛起的火光,仍是让他的笑意僵在唇角,星眸悔意翻然。这等拙劣的手段,竟能让他和萧依寂上当,直到这一刻方才发觉。心念及此,愤恨交加之下,心内无名怒火顿起。

萧依寂听得心头暗呼一声不好,循着月啸的目光望去,立时惊骇得朱唇半启,俊面立变惨白。冲天火光映入星眸愈炽愈高,直将半边云天染红,滚滚浓烟肆虐飘荡在空气之中,冲上夜空,使之月华更显晦暗无光,隐隐中随风荡起阵阵焦糊干裂的气息。

“那是……”南宫烈雪讶然沉吟,眉头紧锁,略微迟疑了片刻,脱口问道。

“陌语!”萧依寂唇角轻轻碰出两个模糊的字,恨声直令南宫烈雪心中一惊,那冷峻面上腾起一片盛怒。

话音还未落,便见萧依寂身形一敛,风声飒然,瞬息之间便已纵出丈外,残影犹在,脚下云步飞旋,衣袂飘飘荡起破风龙吟,捷愈飘风。心下焦急间,尽展轻功,身形宛若一线坠地殒星,掠地疾驰,迳自朝潇城方向射去。

他越是飞驰,心中却是诧异极了,只觉腹内阵阵力劲冲撞,战气狂涌激荡,一股暖流分袭他的奇经八脉,冲击着各处要穴,如沐华风,精凝蒙尘渐渐包裹他的脏腑,一引内劲,丹田立觉一轻,灵台亦是清明舒缓。他心中微微一动,提起一丝真气,内视心肺,一蓬妖红血雾游走经脉之中,加以内功心法引导,与体内逆行血气相融,重伤受创的内腑竟是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不消良久,蒸腾暖流,运行十二周天,分窜四肢百骸的彻痛全消,汗如雨下,胸内立时感到一阵从所未有的舒畅,几近令他兴奋得低喝出声。

旋即,俊面腾起一丝轻松笑意,脚下凌厉步伐骇然一变,身形蓦地一展,御气飞驰,速度之快,疾若流失,令人一望顿生恐寒而栗之感。他飞驰之间,只觉眼前天地飞旋,松竹倒逝,衣袂呼啸声,不绝于耳,丹田内劲却是如潺潺流水,脉脉相息,丝毫不感吃力,心中不由感叹这司徒水儿医术亘古绝今,仅是浅施手段,便能够立kè

缓解他的痛楚,这等超群医术,即便是叶雨枫,只怕也要甘拜下风。

他心中如是作想,长吸一口真气,抬首游目浓郁暗沉的峰峦翠黛,浮动暗涌,极目绵延千里不绝,笔直山峰高耸入云,巍峨气势,几欲令人臣服,藉着蒙蒙光华,山上景色依稀可辨,点点摇曳火烛尤为突兀,前进中,不时闪过数角朱漆飞檐,琉瓦闪闪,夺目惊心。

只是萧依寂丝毫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夜色,足下尽展轻功玄道,身子轻盈,点踏怪石,掠地疾驰,周身上下自然而然狂涌起极为凌厉的气势,点尘不惊,浅草分行两侧,竟似是给萧依寂闪出一条道路来一般诡异。他心思极重,全然不顾其他,俊面凝着几分愧责,他早该想到,那假扮芮羽的人,将他和月啸诱至树林中,又将芮羽的尸体藏于其中,根本就不是想要他的命,他真zhèng

想要下手的人,是云落愁!

想到这里,神色不觉泛起一丝残忍,心念已定,暗自凝功一引,尽取玄妙轻巧,身形直朝城内射去,身法之快,脚程之稳,超轶绝尘。

到达城门,萧依寂的身性仅是微微一滞,便再次冲起,如飞朝锁云楼的方向驰去。越复前行,干裂炙热的气息就越让他感到喉头发紧,阵阵热浪侵袭而来。晃过院落遮挡,滔天狂狼般的火舌肆虐乱舞,火星四溅,不时发出吱呀摇动,噼噼啪啪的灼烧声。

此刻,锁云楼已经完全被大火包围,楼门上的匾额,摇摇欲坠,门窗已是被大火淹没,哭喊惨叫声连成一片,刺耳骇心,惨不忍闻。火光中狞厉扭动的身影,犹如在狂舞着一般,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qì

,颓然倒下,如玉肌肤在火光的烤灼下,更显冰莹剔透,甚至能够看到玉肤下的血液,缓缓流动,似是想要逃出这具身体一般。却经不住火舌跳动,爬上无力挣扎的身体,侵袭着每一处肌肤,贪婪地舔舐着肉香四溢的躯体,渐渐将之包裹啃噬,甚至想要将之香骨揉碎,最终变成一具具焦糊油腻的尸体。干裂的焦糊味道与浓烈的脂粉味交织着,直令萧依寂剑眉一蹙,俊面升起一丝不悦。

他的身形飞驰到楼门外心神一敛,肩上微晃,急忙刹住身势,阵阵嘤嘤啜泣便传进耳中。他游目一扫,这才发xiàn

,楼外左右立着数名衣着暴露的妩媚女子,惊惧地看着大火内诡异扭动的身体,泪水不住滚落,打湿娇靥上一片胭粉,花容失色,正低低啜泣着,有几名女子似是伤心过度,而倒在地上,落泪如雨,哭喊声嘤嘤不绝。

只是这几名女子之中,却是没有半点云落愁的影子,甚至连那掌管锁云楼的吴妈妈也不见在其中,不由心头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便陡然从心内腾起,冷眸一掣,低声问道:“云落愁在哪?”

第二百七十章 诡异男人

他声音极冷,却是经不住这些女子俱是吓得心胆俱寒,魂飞天外。对于他的话,似是完全没有听到,仍是沉浸在各自的伤心里,不时有一两声断断续续的泣诉,亦是模糊的不成样子。

“绮罗,你怎么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啊,昨夜不时还说好,赚够了给你爹娘治病的钱,你就给自己赎身吗?我们不是说好,等你赎了身,我就……”萧依寂身侧的一名白衣女子嘶哑地哭诉着,一双染红明眸滚落豆大泪珠,如崩断玉盘一般,狂涌而下,娇靥上尽是伤心欲绝。这女子虽算不上绝色佳丽,倒也清秀可人,眉间三分痛苦神色,更让她看起来楚楚动人,娇弱的模样,着实令人有些心疼。

萧依寂不由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心中立时涌起无奈,便又压低了声音,问道:“我问你,云落愁呢?”

那白衣女子仍是神情恍惚,萧依寂话音落了许久,她才缓缓转首,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单手提剑的俊朗男子,樱唇嗡动了一下,凄然凤目又绝望地瞟了一眼火光冲天的锁云楼,娇靥倏地一展,口中痴痴地乞求着:“大侠,我求求你,救救绮罗,我求求你……”

萧依寂神色一怔,星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俊面冷傲已极,缓缓开口:“云落愁在哪,告sù

我!”

那白衣女子止住啜泣,凤目一旋望见萧依寂俊面上的冷酷,心中便是一顿,旋即,簌簌泪水又落了下来,娇声沙哑的哭喊:“求求你,救救她,不要把她留在那里……”见萧依寂默不作声,明眸凭添一抹倔强,说着一双纤细玉手便去抓萧依寂的衣角。

“别碰我!”

萧依寂冷冷一声断喝,步子微微后撤,立在丈外冷冷盯视着女子的动作,星眸难掩的暴戾杀意,直欲将她淹没,周身上下涌动的内劲,更是将他的乱发激飞,火光下显得尤为恐怖。

那女子显然被这一声厉喝吓得花容惨白,娇躯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立稳,明眸惊恐地望着萧依寂,哽咽的抽泣戛然止住,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双凤目哀怨之极,黛眉如峰,虽是脂粉尽落,仍是不掩清丽,倒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媚态,尤其她此刻因为萧依寂的气势吓得心胆俱寒,娇躯不由自主地瑟瑟抖动,洁白贝齿紧咬着樱唇一点点,殷红欲滴,到有几分与云落愁相似,清冷幽幽,不落凡尘。

“这火是我离开锁云楼多久着起的?”萧依寂强自抑下心头焦急,心念微动,冷冷问道,星眸置于一片如昼火海,剑眉愈渐蹙紧,并未对那白衣女子有半分看顾,显是有极重的心思。

“我不知dào

,我……我从房里出来,就看见着火了……”那白衣女子低吟哽咽,一双凤目顾盼偷偷瞟向萧依寂毫无表情的俊面,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会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萧依寂只是漠然地看着火海中挣扎扭曲的身影,似是对她的话,毫不在意,沉吟半盏,唇角挑起玩虐笑意:“你是不知dào

什么时候着的?还是不知dào

我什么时候出去的?”说罢,心头不由冷笑,她的话怎能骗过他?她若说的全是真话,她怎会没有时间叫所谓的绮罗出来?心念如此,略微一动,又问道:“你确定当时你真的在楼里?”

“我……”那白衣女子被问得一怔,神色立时犹疑起来,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娇靥惨白地看着萧依寂,因为他的剑就出现在她身前,抵着她的心脉,一蓬湛蓝剑光,射入她的明眸,旋即便是一声突兀尖叫。

“喂,我说倚翠,你这是又得罪谁了?该不会今天晚上的事,就是冲你来的吧?”萧依寂身后蓦地响起一声嘲笑,和着叮叮脆响,轻移莲步朝萧依寂走来,口中不时发出一两声轻蔑嘲笑:“倚翠,你就别装了,当初在凤羽你和绮罗是出了名的仇家,恁地你一到了潇城,就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样?真是不要脸!”

萧依寂心中不觉好笑,微微侧目,就见来人是个风韵艳绝的美人。与这外面嘤嘤啜泣的各色女子俱是不同,这女子丝毫没有悲伤神色,眉间一点朱砂半舒,盈盈笑意挂在柳腮之上,一双桃花眸,流盼生辉,看到萧依寂手中长剑,非但不怕,反而口中咯咯娇笑,直笑的花枝乱颤,樱口仍是不依不饶地说道:“看你这小贱人还有什么狐媚招数,这位侠士,切是不要上了她的当,这小妖精,可会骗人了!”

“雪娆,我可是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说我?你可别忘了,在凤羽还是我让人给你,不然你早就不知dào

饿死在哪了!”那白衣女子听着娇靥就是一变,似是略有顾忌地瞟了一眼萧依寂,不甘示弱地娇声喝道。

“你还敢提这件事?要不是你……啊……”那雪娆明眸恨恨地看着倚翠,口中埋怨的正说着,却见一道凛凛寒光,如电一闪,便横在胸前,是以一声高亢尖叫由口中爆出,立时吓得身形一委,险些跌倒。

“我要听实话!”萧依寂朱唇轻启,悠悠问道,眼中盛起一丝玩虐意味。

萧依寂冷冷游目扫了一眼两人,手上长剑向前送了送,雪娆只觉一股寒气侵袭着娇躯,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口中懦懦说道:“别,侠士手下留情,我说,我全说就是了!可,侠士能不能先放了我,我……我害pà

……”那雪娆说到最后,明眸已是出现一丝泪光,声音亦是微微颤抖。

萧依寂不语,一瞬不瞬地看着雪娆,见她神色惊惧,低眉掩口,并无半分狡黠,这才健腕一翻,收剑回鞘,冷冷地挤出一个字:“说!”

“是,是……您不知dào

,这锁云楼里诡异的事情多着呢,要是我,宁可待在凤羽都不……”她的声音建减弱了下去,那一双阴冷狠毒的眸子整望着她,让她不寒而栗,甚至,她能够感觉到,那星眸下隐藏着的冷酷杀意。是以,娇声轻咛了一句,又绽起妖媚笑意:“您也别吓我,我刚从这大火里逃出来,捡了一条命,要是我不说,您就是杀了我,我最多就当做大火里没逃出来罢了。虽然我雪娆不是什么江湖中人,生死也是早看淡了!”说着,神色里竟是现出一抹凄然。

萧依寂听得一怔,确实没有想到在这小小的锁云楼里,竟有如此令他意想不到的人,云落愁算一个,这面前的雪娆便又是一个,想到这里,俊面微有几分缓和,却听那雪娆娇声又道:“您出去之后,我倒是也见了云姑娘一次,不过……”她微微一怔,似是陷入沉思,黛眉略微蹙紧一分,片刻后才似是觉得自己失礼了,咯咯一声轻笑:“我的确是看到云姑娘了,不过云姑娘和一个男人进了房间,我也不好走进去看,刚好我房间还有客人,所以我也就没太在意,不过算算时间,应该是您出去之后的事。后来,我就再没见过云姑娘了。要说,云姑娘这人真是不错,把我们都当做自己的姐妹一样,从来没有过什么挑剔!”

“男人?什么样的男人?”萧依寂蓦地开口,神色一冷,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又断然了一分。

“我可是没有看得太清,那时候,谁有心思看别人屋里的男人呢。现在想想倒是觉得奇怪,云姑娘与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我自小就入了铜雀楼,但从云姑娘到了铜雀楼,我就没见过有男人进过她的房间!你说怪不怪?”说着,那雪娆明眸含嗔地睇了萧依寂一眼,一双纤纤玉手,便朝萧依寂胸前摸去。在她眼里,他实在是个好靠山,若是能将萧依寂收为己用,那便是再好不过。

哪知,她的手还未到,萧依寂腰上一沉,微微一撤,冷冷地看着她,心内不由冷笑,他自是知dào

她心中所想,只是不知dào

她若是知dào

她面前的人,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里,俊面深沉得可怕,星眸一旋,那盯视而来的杀意,令那女子的神色一变,立时止住动作:“我劝你不要碰我!”

想起方才那一凛寒光,那雪娆不由一战,芳心狂跳,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四目交刹,几乎令她错觉,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暴虐的凶兽。她也曾接触过无数的江湖中人,甚至江湖中的大豪侠,大英雄也是有的,但那气势上不知要比面前浑身是血的男子,弱上多少。然而,在她的娇靥上,仍是强自娇笑,有恃无恐地打趣道:“老娘还真是有点喜欢你了!”

哪知,她话音未落,身子一僵,身后似刀尖,似剑刃的东西,已经抵在了她的腰间,旋即便是一声冷冷轻笑:“我也有点喜欢你了!”

萧依寂冷冷浅笑,星眸疾扫,唇角一挑,报以一剂嘲讽:“现在才到?”

那妖媚男子面色一沉,凝目盯视着萧依寂,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含恨睇着,蓦地哂笑一声:“看来,我以后要对你多提防了!”说罢,手上玉笛一转,收回长袖之中,言中之意直指萧依寂。

第二百七十一章 汇合

“你该提防的人,不止我一个!”萧依寂神色冷冽,朱唇半启,却是说出一句这样的话,着实令月啸心头一滞,眉间立变疑惑。

“面前的却只有你一个!”月啸星目半盏,眉间一挑,挑衅意味不言而喻,冷冷凝目盯视着愈演愈烈的大火,身形看似随意而立,肃在背后的双手,却是暗凝几成功力,蓄势而动。

“未必只有我一个!”萧依寂略微沉吟,眸中笑意更加明显,但在月啸眼中,却让他隐隐感到心惊,此刻的萧依寂,与他在树林中感受到的虚弱,绝望,完全不同,一股极为凌厉的气势激荡在他的周身上下,冷目斜轩,自星眸中爆出两道精光,傲睨万物,嘴角不可一世的笑意,着实令他感到心中一栗,背后陡然攀起几分恶寒。

他不想问,就如同他不会放下手中的玉笛一般,虽是心中大为诧异,身形却是卓然自若地伫立在一处,看着火光和他的长袍混为一种令人心悸的颜色,烙如残阳,射入他的眼中,干热气息滚滚扑面而来。耳畔凄厉惨叫,哀嚎遍地,攒着死亡,仿佛置身于冥灵地狱,令人汗洽股栗。肉体在火舌的肆虐下,绝望的扭曲,诡异之极,隐隐随风荡起干裂的焦糊味道,却仍掩不住丝丝肉香,即便是月啸,也不禁是眉头一紧,胃内一阵翻江倒海,阵阵怒涛上涌,几欲干呕出来。

“你们两位说什么,我是不知,不过我倒是知dào

一件事!”那雪娆横抛媚眼,游目扫了一眼萧依寂和月啸,知dào

自讨没趣,索性也不再隐瞒:“云姑娘和那个人进了房间,可就再也没出来过!”

“现在说的是实话了?”萧依寂倏然低吟道,缓缓带着威胁,疾上三步,反手如电一闪,便将那雪娆的皓腕扣住,猛一发力,便听一声娇呼惨叫,雪娆原本艳绝的娇靥,扭曲得有些骇人,口中依依呀呀呻吟起来。然而萧依寂,心中却是冷笑,他极为清楚,且不说这雪娆在风月所里尔虞我诈惯了,单凭刚刚她眉间从容淡漠的神情,便也是个城府颇深的女子。想要让她全说实话,不用点手段自是不行。

如此心念已定,手上力道又加一分,遂听咯咯骨裂,一声阴冷魅寒的冷笑,倏地在雪娆耳畔响起,直吓得她杏目一闭,低低呻吟出声:“不想进去陪你的姐妹,就给我说实话!”

那雪娆只觉玉腕剧痛彻骨,仅是一瞬,整条玉臂便没了知觉。她吓得娇躯不住战栗,面色惨白如纸,樱唇簌簌微抖,近乎哀求地道:“疼,疼……我说实话,我……我都说……那男人我在凤羽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到铜雀楼里坐上一会就走,从不在铜雀楼过夜,也从不叫任何一个姑娘陪他。”

萧依寂听罢,心中微忖,目光一旋,却见月啸朝他微微颔首示意,这才手上力道一松,就见那雪娆娇躯瘫软在地上,嘤嘤啜泣起来,头上轻挽的青丝已是凌乱不堪,浓妆艳抹的娇靥已是被泪水打湿,花得不成样子,早已没了方才那扭捏娇媚的模样。

“男人?雪姐姐说的可是今晚身穿水锦蟒袍的男人?”身侧白衣女子倏地开口问道,眼中立即旋起一丝茫然神色,但那口吻却是极为淡漠,甚至淡漠之中隐隐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是,是!你也看见了?”雪娆听那白衣女子正说中心思,不由一惊,娇靥神色一滞,脱口问道。

“如果你说的是他,我倒真是见了!”那名唤作倚翠的白衣女子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多少带着一丝不甘,凤目含嗔地瞟了雪娆一眼,才道:“既然你都知dào

我今晚不在楼里了,我也就索性不瞒了。城东云来山庄的少庄主早就在凤羽就看上我了,这次托云姑娘的福,来了潇城,少庄主便想替我赎身,不打算让我再锁云楼待下去了,虽然我倚翠做不了正房,做上一房妾室,也总比在这锁云楼里好。今夜也不怕你多想,我是去了城外土地庙,和少庄主相会,谁知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我为了逃脱嫌疑,自然只好也说我是从楼里逃出来的!本来我并未多想,但现在雪姐姐说起来,我才觉得确实是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云姑娘今天一天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都因为冷落了客人,险些和客人吵起来,我从跟着姑娘,倒还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也不知dào

是因为少侠你的伤,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萧依寂不由听得俊面一红,星眸余光更见月啸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心中便是一阵凄苦杂味。他心里惦念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女子,即便是现在,云落愁生死未卜,他的心思还是在她的身上。可他又怎可告sù

于他?心念及此,嘴角挑起一抹尴尬。

“雪姐姐说的那个人,在凤羽的确是出现过几次。而且,少侠你到凤羽的那天,那个人也去了,一直坐在角落里,好像在等什么人,只要了几次酒,就在没有其他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凤羽那种小地方,怎么会一天之内来了两个怪人……”

倚翠话犹未完,月啸便听得心头一凛,星眸诧异已极地望着萧依寂,口中问道:“怪人?什么样的怪人?”

“是!”倚翠嗔目睨了一眼月啸,娇靥腾起一丝愠色,似是怪月啸打断了他的话,樱口娇哼一声,转首置于别处,看也不再看两人,沉吟半晌,才又开口:“是怪人!因为那天那个人穿了一身锦缎,锦缎各处襟边,都缝制了极厚的裘毛,那裘毛绝对不是街边店内能够随意买到的劣质货,而且那个人身后背着一把特别长的剑,看起来不像是普通跑江湖的人,当时我们姐妹几个还私下打了赌,说这人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看谁能够先把他哄上楼,其他人就心甘情愿每人奉上五十两银子。其实当时我也是有私心的,你们不知dào

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盼着能够有这样的人物,看上自己,把自己带出青楼,只要不在青楼里,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是,那晚少侠你为了救云姑娘,与凤羽两大家族对峙,我一晃神,那人就不见了……”

“哦?一人与两大势力对抗?”月啸星眸染笑,削薄唇角嗡动,轻声喃语,略带几分调笑。说罢眸中划过一起诡异冷冽,声音亦是变得凄厉:“我还以为你去凤羽,是为了慕容飞。想不到,你萧依寂,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他的话才一出口,萧依寂的身形便是一震,旋即,心念一动,冷冷开口:“我只是看不下去罢了……”说话之间,漠而不傲,清冷之极。

而他不语,也不再笑,伫立在那里,任凭滚滚热浪席卷而来,吹起他殷红长袍,一时间,潇洒之极,入定三分。良久,身后隐隐传来两道衣袂破风之声,其中一人脚程之快,之稳,都可跻于高手之列,知dào

是南宫烈雪两人追来,神色微微一变,唇角轻启:“你真的那么信任仇天正?”

月啸说的极为淡漠,如流水青烟,却如一柄利刃刺入萧依寂的心脉,竟是让萧依寂怔了片刻,望着月啸的星眸亦是变得复杂起来,几次想要开口,只觉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一生都在以命搏命,从来都知dào

信任别人多一分,自己就离死又近了一步,现在由月啸口中说出,却是他从没有想过的话,对于仇天正,除了感恩和服从,他又真的信任吗?

他深思良久,似是下了一个决定,星眸冷辉翻然,旋着坚毅决绝,微微颔首,似是默认。在他心里,更是笃定,只要仇天正有一天想要自己的性命,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奉上。

月啸神色一怔,面现诧异,但也仅是瞬间便恢复了平静,长舒了一口气,喟然苦叹了一声:“也罢,换作碎月,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话音还未落尽,便听身后南宫烈雪的声音,蓦地响起:“依寂,我们找到了这个!”

说着,只见南宫烈雪脚下紧踩几个旋步,身形猛地又快了一分,直令人看起来触目惊心。尤其,他一身白衣胜雪,一柄极细的残雪剑悬在腰间,说不尽的丰神俊秀,儒雅英迈,眉间点点兴奋神色,更是让他看起来尤为卓逸不群。在他身后,紧随而来的司徒水儿,倒是多少有些娇靥泛红,玉足虚实不稳,显是强行运气才勉强能够追上南宫烈雪。

两人才一冲到萧依寂面前,便俱是身形一展,立时被眼前大火震惊的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冲天火海出神。南宫烈雪心里更是陡然升起几分凄然,说到底这陌语客栈是陌红楼的地方,几乎客栈的每个地方,都沾过他们的血,看着火舌肆虐,破败灰墟的客栈,无奈已极。

“我还以为你们也去土地庙相会了!”月啸方才凌厉目光已是全然敛尽,此刻看见南宫烈雪两人,惊得唇角微张,不由淡淡一笑,脱口道出一句令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冷静

“土地庙?我们去土地庙干什么?”司徒水儿嘟着樱唇,诧异已极地问道。

月啸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泪眸深垂的倚翠,入鬓剑眉略微轩动,颔首浅笑道:“没事,南宫堂主可是知dào

这城外有座土地庙?”

“土地庙?倒是有一个,你问这个做什么?”南宫烈雪显是被月啸的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良久才开口,神色间亦是诧异已极。

“没什么!”他淡淡脱口,旋即话锋一转,突兀问道:“南宫堂主和是找到了什么?”

“咳咳……我和南宫堂主在芮羽的尸体旁找到了这个!”司徒水儿娇声轻咳,那芙蓉般的娇靥上更是腾起一丝涨红,黛眉紧蹙,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觉一股浓烟灌入口中,又剧烈的咳了一起来。那纤纤玉手却是擒着一样小巧精致的物件,递了过来。

才一映入萧依寂眼中,萧依寂便是心头一悚,神色立时又凝重了几分。那是一支簪子,和着如昼火光,反映出耀目银花,丝丝寒光流动,直摄人心。这簪子看起来十分小巧,通身泛着琳琳银光,细碎的银花更是雕工极为精巧,跳刀娴熟,透尽飘逸,显是出自大家之手,与倚翠和雪娆头上的簪子都有所不同。尤其在这根银色簪子顶端,嵌着一颗精华内蕴的黑珍珠,饱满圆润,成色均匀,萧依寂仅是上手一抚,凝脂细腻,指尖立即传来温凉如水。这簪子簪臂极短,簪臂之上浮雕着黑色不知名的花纹,一眼望去,竟是隐隐在心底腾起一丝奇怪的想法,这簪子不似平常女子冠发之物,寒光凛凛中透着阴冷死气,倒是像极了一枚暗器。

“看来,你已经看出端倪了。”司徒水儿明眸顾盼,瞥见他那一脸犹疑神色,便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要不是南宫堂主说既然你还月少侠已经赶回潇城了,他想将那人的尸体葬了的话,很可能我们就错过了这只簪子。这只簪子很奇怪对吧?”

她语声倏落,南宫烈雪不由暗自摇头,微带着几分不耐烦,开口说道:“司徒姑娘,依寂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你就不要再让他去猜了!”

“因为这根本就是不是普通的簪子,而是喂了毒的暗器。懂得使用这种暗器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这人是想来要你的命,还是要小心为妙!”司徒水儿喟然轻叹了一声,娇靥不禁苦笑,明眸一旋,带下一抹担心。

“女人……无涯涧……司马千变……”萧依寂口中低低吟动,心头杀机倏起,嘴角缓缓浮起极为残忍的笑意,望着火场之中扭动的身体,欲望渐渐灼入星眸,泛起铮然阴毒冷芒。

“萧堂主……”司徒水儿心头一震,怯声开口,话犹未落,那几欲嗜血的星眸,掣目盯视着她,不由娇躯一震,迟疑良久,才又低声娇呼道:“不管这个人是谁,能够将月少侠重伤,这个人都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你更不能意气用事,如果这些都是为了激怒你,又或者根本就是有人想利用你的手,铲除无涯涧……”越是说到最后,司徒水儿的声音越是小了下去。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萧依寂冷冷一声断喝,打断了司徒水儿的话,星眸望向城门方向,高深莫测。倏地挑起狂傲笑意,切齿冷声道:“我说过,我最讨厌两件事,威胁我,动我在乎的人。”他说话之间,涌动的杀意,直令他看起来犹如一头嗜血猛兽,饶是素性高傲的月啸,心内也不禁掀起几分胆寒,凝目注视着他。

“我要杀的人,必须死!”

他说罢,星眸铮然爆射两道精光,言中的血腥意味,荡在空气之中。旋即肩上微动,将内力全然灌进落痕剑身之中,一声惊天长啸,随即一道妖异红光赫然出现在萧依寂手中,剑尖微微颤动之际,杀意陡然直冲也夜空,星光已黯淡,月色亦惨白。想要报仇的欲望,搅得他五内如焚,不禁发出长长的一声悲啸。

“依寂!”南宫烈雪心中大惊,脚下一旋,便欺身萧依寂身边,冷声喝道:“不要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他十分清楚萧依寂此刻心中的想法,是以,心内更是惶然,健腕一翻,便落在萧依寂耸动的肩上,微浅施力,想要将萧依寂胸中涌动的杀念稳住。

哪知,他才微一发力,手上似是被一股源源不断的诡异吸力吸住,随即,萧依寂身形猛地一震,他只觉一道无匹内劲,冲内体内,直将他撞得踉跄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惊魂甫定,就见萧依寂一双冷傲星眸逼视而来,口中发出一声不屑冷笑:“三师兄,你想拦我?”

南宫烈雪听得心头猛然一震,剑眉紧蹙,毅然看着萧依寂,俊面冷意尽显:“不想!但,我也不愿看着你去送死!”

“那就让开!”萧依寂冷冷地回道,手上落痕嘤嘤龙吟,剑光更盛一截,妖红血光直令人感到后背发凉,恐怖的气息凝着杀意,涌动在萧依寂的周身上下。他缓步前行,步步带着慑人威胁,冷峻的面上,不带一丝感情。

“好!你要去无涯涧替芮羽报仇,我不拦你!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和我回陌红楼见洛吟霜。”南宫烈雪心念电转,倏地星眸一闪,脱口一声冷喝,神色间不经意流露出一抹凄然,却又陡然下陷,沉吟道:“我知dào

,只要是你做的决定,就绝不会改变,就算无涯涧是龙潭虎穴,你也闯定了!可是,你私自出陌红楼寻找金银果,有个人天天祈祷着你不要出事,每天心不在焉地把聚啸堂打扫的乱七八糟。甚至,纳兰荀带着药出现时,听到你生死未卜的消息,担心的差点昏了过去。如果你执意要去,就跟我回去见她一面,到时你还是要报仇,我绝不拦你!”

他说到最后,嘴角泛起哂然苦笑,这是他最后能赌上的,再剩下的就只有腰间的残雪剑和他的性命。心念及此,缓缓长吸了一口真气,淡淡肃手落在残雪剑的剑柄之上。然而,南宫烈雪的话音还未全然落尽,萧依寂的身形倏地止住,眉间现出三分痛苦神色,落痕剑光亦是暗淡了下去。

萧依寂伫立良久,才隐去一身杀意,冷冷说道:“我跟你回去!”无疑,南宫烈雪的话,他还是招架不住,一想到那个刁蛮古怪的洛吟霜,他便心中便恨不得飞回陌红楼,纵是听见南宫烈雪说她为了碎月心愿去当药物载体,他却仍是忍不住自己的担心。

他怔怔地伫立在那里,透骨的悲恸,让他看起来落尽沧桑。这些天他懂得的,比他踏入江湖十年懂的都要多,也更令他的心,越发乱了起来。这个阴险的江湖,穷诡善变,江湖中人皆是波诡玄异,令人其测其深。想要活命,除了冷酷,别无他法。

“你不在的时候,洛吟霜每天茶不思饭不想,人已经是瘦了一大圈,你若真的不愿意娶她,就放了她!”南宫烈雪突兀地耳语了一句,身形便朝司徒水儿掠去,毫不迟疑。

他的话,犹如一根根利刺,深深扎进萧依寂的心里,心中不由就是一痛,星眸染悲,兀自发出一声凄凉苦笑,回首看着熊熊大火,人影幢幢晃动,赤红交织下,门窗破败焦黑,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落下,再没有半点曾经的样子。

“三师兄,我们回去!”萧依寂蓦地开口喝道,旋即步子不停,便朝城门而去,丝毫不曾顾忌身后的南宫烈雪。

南宫烈雪瞟了一眼萧依寂的*,不禁心中悲然,但神色上仍是十分自若,星眸浅笑,朝月啸微微颔首,说道:“月少侠,潇城的事,还请和你司徒姑娘多费心了,他日有事,来陌红楼找在下,在下自当赴汤蹈火,绝无二话!”他说这话的分量,着实是令身侧的司徒水儿一惊,一声娇呼脱口而出,顿时愣了。

然而,月啸却是低着头,突然嘴角漫出一丝诡异浅笑,阴冷地说道:“你回去问问仇天正,敢不敢让我进陌红楼?”他的话,几乎一字一顿,异常正经。

南宫烈雪听得面色一沉,心内立时泛起一丝怒意,朱唇嘴角牵动了几下,到底忍了下去,反手浅释拳礼,剑眉略轩,谦然不傲:“在下告辞!”

话音未落,电光一敛,身形如烟,朝萧依寂追去。飞驰中,游目瞟了一眼萧依寂的*,心念一动,身形骤然加快,疾如流失,直向萧依寂的身形射去,脚下云步玄妙,御气飞行见,不失飘逸。

他快,捷逾流星;他更快,形如鬼魅,仅是几个旋身便又拉开了距离。此刻,他眼中淡漠,全然不顾南宫烈雪是否追来,郁结的心事,终究这一刻全然爆fā

出来。他不语,只是一个人急急飞奔,木然地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一一闪过眼中。

第二百七十三章 回忆

月色已是全然隐在了厚厚的云雾之中,林内古木蔽天,漆黑无比,萧依寂仅是能够凭着自己的记忆飞驰前进,速度立时减缓了下来。越是前行,淡淡飘荡的血腥味,便是令他胸中一痛,旋即暗凝功力,集于双目,依稀辨别着眼前情景,一地斑驳的血迹,已是干涸凝成了暗红色,渗入土中,仍显怵目惊心,原本芮羽尸体的位置,空空如也。在一旁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一座新坟。

萧依寂眸色一紧,心中立时腾起一阵酸涩,如飞驰到坟前,就见他身形一敛,卓然立在坟前,神色凄凉已极,淡淡肃去坟上的杂草,五内翻滚的血气,不觉令他痛心疾首。

“芮羽,我萧依寂欠你一条命!你放心,不管上天入地,我也一定把杀你的人,带到你的坟前,我要他把加注在你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他口中嗡嗡吟动,倏地仰头,双目生辉,微剔斜飞的眉宇间,在这一刹那,竟然透出无限杀气。

旋即,叩首起身,又望着坟墓默然地伫立良久。此刻,他只顾沉浸在悲愤的思绪中,南宫烈雪来到身前,竟然没有察觉。

“走吧!”南宫烈雪话到喉头倏地哽住,他知dào

唤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甚至不会比萧依寂少上一分。看着萧依寂怵怵耸动的肩头,心内便也是一酸,默立在一旁。

“三师兄!”萧依寂低吟了一句,略带着微微颤声:“和我在一起,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三师兄还是先行一步,我会回去的!”他说着,玉牙紧咬下唇,强忍着心痛如割。

南宫烈雪听得心头猛然一震,星眸一闪,神色立时沉凝,口中呵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若还称我一声师兄,我就是你萧依寂的师兄,焉有让你独自承担的道理?”他本就赋性侠义,此刻听萧依寂如此说,心内不由腾起一丝酸楚。其实他怎能不知?萧依寂是在为他打算,但在他心里,他从来就不是个怕死的人,为了自己活命而舍弃兄弟,这等小人行径,他即便想来,都不由嗤之以鼻,何况是做?

“可……”萧依寂欺言又止,长吸一口真气,抑下凄伤,星目冷冷泛辉,掀起一抹决然:“我终究会害死你,会毁了陌红楼的……”

“不管以后如何,就如洛吟霜的话,不管多少次,不管是谁,致命的一剑,我都会挡在你前面。”南宫烈雪说话之间,神色凛然,目光含嗔,挺鼻之中重重发出一声闷哼。

“我……”

萧依寂的话没有说下去,他知dào

也没有必要再说下去,南宫烈雪越是如此,他便觉得他越不是自己了,一种刺痛的感情,犹如蚁噬一般,缓缓蚕食着他的理智,他的冷酷,疯狂……

他侧目瞟了一眼南宫烈雪,还是那一身白衣胜雪,俊如谪仙,卓然立在他的身后,略带无措的注视着他的举动,仍是他最初见他时,那一股傲然,眉间似是看破世间凡尘,他不由陷入深深回忆之中,直沉吟了半盏茶的时间,星眸徒闭复启,俊面泛起一丝苦然笑意。

“三师兄,如果会有那么一天,没有人会比我先倒下!”萧依寂说罢此话,心中顿觉一阵畅意,俊面沉色也是略有缓和。

“你还是一点没变!”南宫烈雪喟然叹了一声,唇角挑起笃定笑意,轻声说道:“还记得小时候吗吟傲和你老是闹意见父的玉如意打碎了。师父怪罪下来,要处罚你们两个,倒是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担了下来,那一次重刑,可是苦了你半个月都没下来床!”

“怎么会不记得?因为要吃二师兄的药,二师兄可是不允许我吃半点荤腥,那半个月还是三师兄你,天天去厨房偷肉给我吃,被二师兄发xiàn

了,差点把二师兄气死……”萧依寂颔首轻笑,也只有在南宫烈雪面前,他敢露出如此一面,那俊面微微桃花,似是仍然对南宫烈雪所说的事,记忆犹新。

“是啊,其实那时候给你偷肉的可不止我一个!”南宫烈雪轻笑两声,意味深长地瞟了萧依寂一眼,笃定了萧依寂必然忍不住发问。

果然,就见萧依寂星眸一震,微显得有几分惊诧,脱口问道:“难道还有别人?”

“吟傲,不过他不肯让我告sù

你。其实他很内疚,只是,你是知dào

的,想让他认错……”南宫烈雪说着发出一声自嘲的哂笑。

“他?”萧依寂听得心中赫然一震,不由失声脱口,剑眉微剔:“我还以为……”

话犹未完,便被南宫烈雪朗声大笑所打断,他目光一掣,无奈说道:“你们俩个,从小就斗,斗了这么多年,谁都不肯承认,担心对方,真是像极了!”

萧依寂万没有想到南宫烈雪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神色一怔,一阵错愕使然,顿时无言答对。无疑,南宫烈雪的话正说中了他的心思,而他却无法辩驳,从凌吟傲入陌红楼的第一天,他心里就暗自发誓,要保护这个师弟,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如他一样,是个无家可归,身负血海深仇的人。

他也曾几次问过凌吟傲关于他的家仇,而凌吟傲只是笑笑了事,并未提及,即便是仇天正也仅仅是知dào

凌吟傲一家身世显赫,当年在江湖中也曾是巅峰一般的存zài

,却不知因为得罪了什么人,而隐逸江湖不为人所知。而这些,也全是听送凌吟傲来陌红楼的老人口中得知,再无其他。即便仇天正当年多方探寻,就也如同落月山庄一样,知情的人俱都讳莫如深,不愿多谈,也恐之招来杀身之祸。

如此想来,他的确是和他像极了。

“是不是觉得错怪吟傲了?”南宫烈雪见他不语,剑眉深蹙,尚以为萧依寂仍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不由问道。

“我只是觉得,这些年,的确是亏欠了他很多!若不是我一直冲在前面,也许师父会更器重他,或者会把楼主的位置留给他!”萧依寂略微沉吟,星眸不禁划过一丝落寞,苦笑道。

南宫烈雪却仅仅是不以为然的摇头,神色凝重:“你该知dào

,师父越是器重的人,就越危险,甚至这个人以后能够撼动整个江湖!对付江湖中的任何势力,不能有半点犹豫和心软,吟傲虽然悟性极高,但他实在是耐不住性子,由他来掌管陌红楼,只怕会树下更多强敌!这些,师父不会没有想到,我们七人之中,能够有如此实力的,恐怕只有你!”

“吟傲可不是这么想!”萧依寂凄然苦笑,只觉胸内五味杂陈,更令他肩上伤口隐隐作痛,嘴角牵动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是不想让他踏入江湖,整整十年,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吟傲无论悟性,还是城府,都远胜于我,想要在这个江湖里明哲保身,绝不会难!”

“只怕吟傲不愿意,你为他做这些事,他宁愿和你一样,也不愿意躲在陌红楼里!”南宫烈雪无奈已极,黯然说道,任凭夜风吹起衣袂,背后一丝冷意,便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不愿看到在陌红楼里还会有江湖中的尔虞我诈,更不愿看到他们七个人最后反目成仇。

“也许,是我做错了!”萧依寂诧*盯着南宫烈雪的俊面,却见他眉头担心神色,不由沉吟良久,微一颔首说道:“我累了,这一身伤,只怕也要修养一阵子了!”

他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却是下了极重的决心,在他的心里,对南宫烈雪的感激便也又深了一分。无论自己多么迷茫的时候,他总能一语点破,甚至知dào

他心头每一个牵动的念头。

他的话说的再清楚不过,放下对凌吟傲的执念,他反倒心内一丝释然,旋即,又恢复之前冷漠,冷冷瞥了一眼南宫烈雪:“三师兄,我们回去吧!”

他话音落尽,便又朝那座新坟注视良久,唇角微微吟动,轻声喃语:“芮羽,你等着,我一定会把杀你的人,带到你坟前。”

随即,脚尖轻点浅草,身形尽展,疾逾一道流失,朝树林深处射去。两人这一引动轻功,踏枝而行,点石而起,宛若风驰电掣,捷如飘仙。尤其此刻萧依寂归程心切,脚下更是连连旋尽云步,直欲骇人心神,令人触目惊心,声势陡然。飞驰之中,却恍惚又见那林中两盏摇曳晃荡的灯笼,仍是旋在那座青竹为壁,枯松为梁的竹屋门上,但那一抹赫然殷红血迹,却是铺满一地,直令萧依寂感到心头一滞,游目打探,就见那紫衣女子水梦珍的尸体,正高高悬在竹屋之内,一根恍似剑指粗细的麻绳,已是在她脆若莹玉的娇躯上,留下深深勒痕,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刃,正插在水梦珍的心脉之上,总是血迹已经干涸,看起来却仍是让人感到窒息。尤其水梦珍仍是保持着死前惊恐的模样,似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一双杏目圆睁着,泛黄溃散,娇靥狰狞骇人,点点褐色斑点,全然不满她本来艳丽的娇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红颜未见

萧依寂极力回忆,仅是能够想到有这样一个女子,却实在是想不起她生前的样子。那竹屋门外横陈着几具尸体,看起来到是正常极了。

然而,越正常,萧依寂就越感到自己的心里一阵抽动,当他游目一扫那几人面上,那一张张目吐舌,七孔流血的脸,映入星眸,心下便是悚然一惊,但也仅是片刻的事,他心中极为清楚,能够震裂人之七孔,非月啸手中的夺魄笛所不能,如此狠辣手段,倒是和碎月如出一辙。

但他随即也明白,月啸能够将他从飘紫峰救出来,必定是用了些极为不光彩的手段,只怕现在的飘紫峰大殿,只剩下遍地横尸,再无一个活口。饶是他早就知dào

月啸手段阴狠毒辣,倒也心中着实一寒,背后攀起一丝凉意,于是抬首仰视了一眼那藏在云端的飘紫峰大殿,只剩下令人心惊无边无际的黑,和山风呼啸而留下的沙沙叶响。

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沉远闷雷般的撞钟声,梵音冗沉,抚略耳际,萧依寂顿觉神台清明,不由星眸一扫,却见南宫烈雪的身影已是疾驰出十丈有余,尽下一抹白影,在如此漆黑如墨的林中,极尽轻功玄道,闪转腾挪,显得尤为突兀,飘洒绝尘。

萧依寂嘴角牵动,便浮起哂然苦笑,旋即脚下轻点,身形便朝南宫烈雪疾射而去。他一面飞驰,一面提起一丝真气,内视心肺,不由阵阵暗自称奇,这司徒水儿的医术果然高明,仅是这一两个时辰,他的内伤便已好了大半,运气直十二正经通顺无比,体内战气激荡高涨,全然将丹田裹上一层浓烈黑雾,流转蒙尘,脉脉不绝。心惊之际,掠地一纵,仅是略提真气,身形便是纵出五丈有余,缓缓飘下,竟然轻如柳絮。

旋即,萧依寂便是不再保留,身形一敛如烟,捷愈流星,只觉天玄旋飞,松石倒逝,两耳呼呼劲风不觉,直欲驭风飞驰。仅是几个绝妙云步,便已是追赶上南宫烈雪的身形。

两人一经展开身法,快似闪电,轻点树枝飞驰,不时闪过一抹云隙泻下的银白,势必幻起一道亮影。两人绕峰涉溪,穿林不停,将至东麓山口,东天已露鱼白。

不消良久,天光大亮,一蓬朝霞蓦地冲起,道道金光,耀目绚烂,半轮旭日,已是出现在两人眼中。萧依寂不禁游目一看,峰峦峥嵘竞翠,浓雾掠地缭绕。在灿烂如锦的朝阳下,云蒸霞蔚,焕彩流丹,加之飞驰之间,不时闪过数角朱檐楼影,直令人有恍若世外之感,和风拂面,耳畔声声动人鸟鸣,着实令萧依寂心中腾起一丝安逸,若不是肩上伤口仍隐隐作痛,险些让他忘了自己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

周围熟悉的环境,渐渐让他感到安心,尤其此刻南宫烈雪一直飞驰在他身前三尺,不徐不疾,一身白衣胜雪,随着微凉山风飒飒吹起,一蓬乱发作动,倒是显得尤为惬意,不时抬眼游目观瞧周围景致,勾起一抹如水笑意。

一路无语,直到进入陌红楼属地,看着那块古朴苍然的石碑,心中不由腾起再世为人之感。林内落叶绿草覆盖交织,现出一抹新绿,荡着浅浅草香,沁人心脾,萧依寂的身形直到越过碑界,身形缓缓飘落,点尘不惊,这才略有缓和。游目疾扫,林内高大阔落的古柏,耸然而立,枝叶交鸣。

萧依寂才一踏入林内,便觉清风习习,松涛阵阵,呜呜咽咽。蔽日遮天的古柏林内,声声鸟鸣,好不惬意,远处掩映在苍松翠竹之间的朱漆飞檐更是让他感到心中一阵暖意。日华照耀下,那朱漆飞檐上覆着的琉瓦,金光闪闪,殿脊楼影更是愈加衬出富丽堂皇。

转过游廊曲桥,水色新绿,他心无旁骛,只一心匆匆前行。萧依寂实在是不喜欢这个游廊曲桥,纵是宛若一座水上行宫,却隐着过重杀气。纵横交错,曲桥游走间,尚有修竹矮松,簇簇修篁,佳木葱茏。花树掩映下,怪石假山林立,荷池之中,初荷刚露一抹新绿,荷叶浸水,显得翠绿欲滴。流水潺潺,远山引下一条银白匹练,隆隆水鸣,隐约尚闻。

萧依寂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肩头血色晕开,洒下一片殷红,看样子肩头伤口又裂开了,心神一顿,这才感到肩头阵阵隐痛不已。

游廊玉石铺地,白玉雕栏,雕工可谓浑然天成,在复前行,那一碧荷池对面,栉比林立,崇楼高阁,上覆金黄琉瓦,俱是朱漆雕镂,在碧空艳阳照耀下,光华闪闪,愈显得流光溢彩,瑰丽夺人。

转过几座朱漆雕花小楼,一座古朴小楼出现在他的眼前,虽不似远处栉比的辉煌阁殿,倒也十分整洁清静,加之小楼附近,俱是参天修竹,竹叶送风徐徐晃动,送出沁人竹香,恍然让人只觉如立世外。楼门上旋着一方檀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雕着三个苍劲大字:聚啸堂。

萧依寂游目扫视,越复前行,就见聚啸堂的门大敞四开,门内不时传来一两爽快调笑,气氛好不拘谨。院中仍是打扫的整洁一新,片叶不留,一旁修篁各枝绽放,奇花数盆,显得十分淡雅,萧依寂不觉心头一暖,之前阴霾一扫而空。院中一颗参天巨树,孤峙耸立,独木遮天,凭风作动,沙沙有声,叶隙泻下的灿然日华,幻起道道金光,树下石桌旁,正环绕坐着几人低声讨论着什么,娇声豪语,不绝于缕,一时间闹嚷成一片。

“五师兄回来了!”一声轻呼,尚未及萧依寂反应,便见一道青色人影,如飞驰来,脚程之稳,身形之快,捷逾流星,正是神色尽透紧张的上官云翀。

此刻,上官云翀掠地而来,星眸一扫萧依寂,心中连连震骇的汗如雨下。眼前一身血污,衣衫破烂不堪的男子,哪里还是自己仰慕倾羡,不可一世的萧依寂?此际间,飞驰到萧依寂身前数尺,急忙收敛身势,随即心内一酸,星眸顿时涌满泪水,泣声叫道:“五师兄!”

萧依寂神色略微一怔,他本以为第一个耐不住性子冲来的人,必然是自己惦念的洛吟霜,却没想到竟是星眸微红的上官云翀,心念一沉,随即,丹唇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苦涩笑意:“男儿有泪不轻弹,云翀你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

“五师兄!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纳兰大哥来的时候,说你身中剧毒,又有重伤在身,为了让他们带着金银果逃出那个什么峰的,一人留在了哪里,只怕是凶多吉少。我真没想到现在我还能看见你,而且,五师兄你既没有少胳膊,也没有少腿,真是谢天谢地。”上官云翀一边说着,稚气未脱的俊面上浮起由心笑意,但尽管他极力忍着难过,那眼泪仍是止不住地下落。

“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大仇未报,我怎么能就这么死在宋清啸手里?”萧依寂漠然回答,那眉间神色,极为清冷,星眸蓦地闪过一丝冷芒,铮然狠毒!

那也仅是片刻的事,而后,便是说不出的难受,直令他感到呼吸不畅,几欲窒息。看着从聚啸堂内迎出来的几人,两道清秀剑眉,立时锁紧,星眸悲然。

洛吟霜到底是没有来,他不由嘲讽地冷笑,五内被愤nù

灼得如焚痛苦,一股自欺欺人的悲恸,油然从心底升起。他越是极力想要压制,却被冲起的更加彻底,不觉脱口自语:“有了碎月,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从上官云翀迎出来的一刹那,他的不可一世便全然溃尽,荡然无存。

刀山火海,他也闯过,毫不犹豫;

负伤垂死,他亦是能够付之一笑。

然而,只有这一次,他输了,输的如此彻底。

萧依寂不是圣人,一股想要冲到梓草堂补上碎月一剑的想法,愈渐清晰起来。心念间,便是发出一声苦然轻笑,自嘲已极,自己拼了性命去救的人,竟然是他恨不能杀了的人,想到这里,苦笑便又重了一分。

“依寂,你没事吧?我们都很担心你,怎么都想不到宋清啸打的是这种狠毒主意。请君入瓮!他就是看清了你一定会救碎月,才故yì

设下的圈套,还好你没事……”萧雪雅款款走来,明眸轻旋,见萧依寂如此狼狈,便也能够猜到几分。尤其萧依寂虽是仗剑而立,苍白俊面上仍显得十分痛苦,露在衣衫外的身体,刀伤入骨,遍体鳞伤,轻的已经结痂,重的皮肉外翻,泛着阴阴惨白,骇然怵目,在他的肩头,一蓬白色混着褐红,直令她感到心头一颤,明眸亦是和上官云翀一般,染泪欲泣。

哪知,萧依寂此刻心思极重,根本没有半点回应,伫立在那里,执念悲恸,俊面悲然已极。

“五师兄,雪雅姐在叫你!”上官云翀直在萧依寂面前挥了几次手,这才将萧依寂的心神拉了回来,不由埋怨道:“五师兄,你是怎么了?刚刚还见你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第二百七十五章 阮麟浪

上官云翀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一声冷冷如冰的话语所打断:“依寂,你伤怎么样?如果有事,不要逞强,让雨枫好好替你看看,有些伤拖不得!”声音极轻,但也极冷,旋着飘忽不定,直慑萧依寂的心神。

这一声落下,萧依寂便是心头赫然一震,却见一位年纪相仿的俊美男子,缓步从聚啸堂屋内走出,步子极缓,但每一步都足以让人感到窒息的危险,强dà

的势笼在他周身上下,激荡着他的乱发倒飞,一双皓如晨星的湛湛星眸,冷冽而骄矜,泛着漠然无情。在他如玉俊面上,毫无半分杀气,而他英挺的眉宇间,也无关心之色。他仅仅是自顾自的低吟,根本不在乎萧依寂听与不听。

游目细看,这才发xiàn

,这男子身着一身天青色缎衫,外罩无袖白缎长襦,黑色束腰,腰间悬一块浑然天成的血玉,单手提宝剑,唤作:亭铭。在他腰间的束腰之中,隐隐隆起,显是还携有软剑一类软式兵刃。

“四师兄!”

直到阮麟浪的身形出现在萧依寂面前,萧依寂才长吸一口冷气,如大梦初醒回过神来,面前男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实在太过恐怖,让他几欲臣服。知dào

自己失礼,旋即,反手浅施一礼,毅然颔首,丹唇轻启沉声应是:“四师兄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就好!碎月可谓我陌红楼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但你要清楚,你也是我陌红楼最重yào

的人。以后再有这种事,不要自己冒险,交给其他人去办!是非大局,孰轻孰重,相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阮麟浪冷冷脱口,丝毫不显勉强,俊面之上更是没有半分谦然神色,仿若看破了生死攸关。此刻,他虽是随意而立,仍显顾盼自雄,桀骜不驯的本性,清冷孤傲的目光,威凌地注视着萧依寂,似是在等萧依寂回答。

“依寂记住了,下次绝不会轻易以身试险!”萧依寂心头微微一动,低眉颔首,口中尊道,那俊面神色全是服从。

“记住就好!我和师父还有要事商量,就不在聚啸堂多留了,你好好养伤!”直到最后一句话脱口,萧依寂才见他星眸一闪,摇动了一下,似是划过一道精芒。

话音未落,身形电掣一敛,顿时从原地不见,众人还未看清,阮麟浪的身影早已踪迹皆无,仅是隐隐听到阵阵衣袂破风之声,飒然敛尽,远处林中树枝岌岌晃动。这等惊世骇俗的轻功,就是萧依寂也感到涌寒于胸,泛起一丝冷意,星眸望着阮麟浪离去的方向,久久注视,心念急转直下,眸色便又坚定了一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阮麟浪这个时候,会出现在陌红楼里,更没有想到,阮麟浪的功夫,远在他之上,念及如此,心头顿时凭添一丝阴霾。陌红楼中无人不知阮麟浪是仇天正最放心的人,也有陌红楼无事不召阮麟浪的规矩,阮麟浪虽是拜在仇天正门下,也任陌红楼一方堂主,却是常年在外云游,极少会回到楼内处理事务,除非仇天正有紧急大事,否则绝不会召阮麟浪回楼。

“麟浪看起来,似乎比上一次更强了!”萧雪雅愣愣出神,喃喃娇呼脱口,明眸染尽深邃。

“是啊,刚才我也感觉到了,麟浪哥的功力又长进了,不知dào

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的境界!”一旁的穆雁茗轻咛一声,旋即露出一抹莞尔笑意,嘟着樱唇又道:“不过,我恐怕这被子都没机会能达到他的功力,刚刚我一直觉得他身上的气势,简直就像是这个修习武功数十年的老者,而且和上次相比,几乎是天差地别!”

“他是真的变强了!”萧依寂不由感叹了一句。

从他入陌红楼,他也是极少见过阮麟浪,今日一见,竟是令他生出颤栗之感,那股暴虐强dà

的气势,盛极无匹,傲睨空落的眸子,锐利的如同一把刀,足以将他置之死地。单凭阮麟浪并未称叶雨枫为二师兄,而是直呼其名,便能够猜出几分他的实力。

心念及此,更是大为不解,仇天正既有如此合适人选,为什么非要让他来承担陌红楼?冥思良久,却是苦无结果,索性摇摇头,星眸微掣,也只好作罢。

“碎月如何?”萧依寂心下衡量半晌,朱唇微微吟动,脱口而出。

“五师兄放心,碎月伤势恢复的很好,应该要不了多少日子,就能够下床走动了,还真是多亏了……啊……”上官云翀只觉臂上倏地酸麻胀痛,话犹未完,便是一声痛呼,随即星眸怒不可遏地置向身旁的穆雁茗。哪知,穆雁茗此刻明眸染笑,看也不看他一眼,紧紧抿着樱口,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五师兄,你不知dào

,这次多亏了……啊……”上官云翀的话仍是没有说完,便又是一声微痛呻吟,只觉脚上如火烧一般撕痛,游目一看,穆雁茗的玉足正落在上面,凤目含嗔地瞪了上官云翀一眼,娇靥倏沉,眉间三分不悦,不言而明。

“雁茗姐,你做什么啊?好疼……”上官云翀一脸委屈神色,幽怨已极地瞟了穆雁茗一眼,心念一动,继而俊面一展,笑道:“不就是碎月不能直接服用金银果,需yào

……啊……疼!疼!雁茗姐轻点,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倒是告sù

我,我也好心里有数啊!”

一声彻痛惨呼,由上官云翀口中发出,旋即便是凄声哀求。他此刻又惊又怒,星眸诧异已极地盯着穆雁茗,眸中神色全是不解。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穆雁茗凝霜娇靥立即腾起三分气极神色,嗔目惊急,娇声厉叱道。她见上官云翀仍是挠头不解,直气得轻咛一声,一跺脚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转身之际,明眸疾扫萧依寂沉凝俊面,心头便是一阵迟疑,那灰然冷绝的神色,分明是已经猜到了上官云翀的后话。

“多亏了洛吟霜吧?”果然如穆雁茗料想一般,萧依寂神色微微一变,双眉紧蹙,略微沉吟片刻,黯然问道。

说罢,便朝屋内快步走去,他不用知dào

上官云翀的回答,这一问,全然是在告sù

他们,洛吟霜和碎月的事,自己已经知dào

了。

“五师兄,你也不用担心,反正鹿死谁手,尚且没有定数。何况,碎月未必就比五师兄你厉害!”上官云翀虽是心头暗自一惊,那身形却是急忙朝萧依寂追去,口中朗声说道。见萧依寂俊面深沉怕人,又不由暗自低语:“也真是奇怪,吟霜姐本来说好了一起来的,可又不知dào

跑到哪里去了,我一早就没见她了!”

上官云翀反首看了一眼正值中天的火烈骄阳,刺透眼底,又不禁喃语了一句:“真是奇怪!”

上官云翀语声倏落,萧依寂缓步的身形蓦地止住,冷冷侧目,朱唇哂出一抹讽刺笑意:“她在哪,你真的不清楚吗?”

话一出口,愕立当场!在场众人俱是心头一震,一齐将目光投向萧依寂。就连他自己,也不禁就是一怔,自己这是怎么了?胸中五味翻然,似是有什么在翻滚沸腾,直搅得他心烦意乱,惴惴不安起来,脑海中全是洛吟霜的影子,那一抹淡黄,终究让他念念不忘。

“五师兄想知dào

吟霜姐在哪,我们去二师兄哪里看看不就清楚了?反正我是一早就不见吟霜姐了!”上官云翀星眸倏地一闪,恍然似有所悟,心念微微一动,当下眉开眼笑地说了出来。他说的极为轻松,但身后的萧雪雅却是听得大惊失色,脱口一声轻啊,顿时愣了。

然而,上官云翀却是轻舒剑眉,半点不曾察觉出萧依寂的不对,旋即全然不顾萧依寂是否同意,拉着萧依寂便要出门。

哪知,他手上刚一发力,便听萧依寂口中爆出一声低吟嘶痛,剑眉不由蹙紧,眉间立现三分痛苦神色,肩上血迹再次染透白纱,蔓延开来,殷红夺目惊心。那伤口剧痛如烈,直令萧依寂感到生不如死,俊面惨白突兀,灿然日华下,分明在他的额际上蒙了一层细汗。无疑,那是萧依寂虚弱的表现。

“五师兄,你……”上官云翀只觉喉头似有东西哽住,方才止住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心中对羽残宫的恨意,愈是加重了一分:“这宋清啸欺人太甚了!勾结江湖中人来围攻我们陌红路,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现在又设计想要杀五师兄,真是歹毒……”看着萧依寂的痛楚,他那些心里的豪言壮语终究隐在了喉头,没有说出来。只是星眸担心已极地瞟了一眼萧依寂的伤口,声音颤哑地说道:“五师兄,你伤的很重……”

萧依寂强抑着痛意,深深瞟了上官云翀一眼,心中无奈苦笑,他怎能告sù

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若换做他是宋清啸,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同样的事,甚至,比宋清啸做的更狠,更歹毒!从他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他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冷酷,他最是清楚,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经过飘紫峰的事,他才愈加明白,这个江湖,你若不杀别人,那就只有等死!

看着上官云翀稚嫩俊面腾起的丝丝杀意,他便越是坚定了下去,这些事,有他一个人去做就够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梓草堂

“依寂,别逞强,你的伤必须要让二师兄看看!”南宫烈雪的声音蓦地响起,由远及近,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声音尚未落尽,便是一道如雪白影缓缓飘落在萧依寂面前,游目疾扫一眼众人,略微沉吟道:“伤口这样流血不止,用不了多久,就会要了你的性命。不管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找二师兄,正好师父交代下来一些事,要问问碎月!”他话说的极为诚然,但心里却是凄凉无比,当他看见萧依寂一回到楼内就直奔聚啸堂,而没有去向仇天正禀报,那其中意味,他岂能不知?

“我不想去!”萧依寂冷冷开口,低喝了一句。被南宫烈雪一语道中心思,立时面色冷峻沉凝,铁青的有些怕人,星眸之中急旋过一丝悲切。

“五师兄,你刚刚不是答yīng

了四师兄吗?现在怎么能不去?”上官云翀哽咽追问,星眸期盼殷殷地望着萧依寂,忧心惶然,却是毫无办法。那一抹刺眼鲜红,映入他的眼中,他甚至能够想像得到白纱下的伤口有多么恐怖骇人,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心头立时慌了。

“我不想去!”萧依寂星眸倏地一冷,旋即便是一声嗔喝,大啻平地响雷。尤其他此刻心中愤恨郁结难消,这一声大喝,震得枝叶晃动,喝声飘荡开去,久久不绝,直令南宫烈雪等人心头一凛,目光急旋,一瞬不瞬地朝萧依寂看去。

他虽是语声冷冷,那心里可是痛苦极了,愁肠百结,只想一醉方休,才能解了他如割心痛。想到洛吟霜此刻很可能就在梓草堂内,守着碎月,他即便死,都不想踏入梓草堂半步。肩上渐渐加剧的痛楚,令他胸内如炽怒火,无名顿起,直将他最后一逾理智,烧的片甲不留。星眸微颤,喃喃苦笑:“洛吟霜,我就是要看看,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你会不会来?”

自语道出,心念一掣,生生忍下剧痛,玉牙紧紧咬着丹唇,硬是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坚毅嘴角竟是洒出骇人冷笑,在那张极度扭曲的俊面上,异常突兀。

然而,方才这一声断喝,牵连脏腑,加之他五内俱崩,怒极攻心,再也承shòu不住痛意,紧咬的玉牙一松,一行殷殷血迹便沁出嘴角,只觉胸内烈火灼烧,撕心裂肺。经脉血气逆行,旋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一颓,勉强倚立在树下,喘息不停,低低呻吟出声,眉间显得极为痛苦,星眸亦是黯淡了几分,茫然向前直射。

“这由不得你!”南宫烈雪心头震怒,随着一声薄叱,健腕一翻,戟指疾出,寒光如电翻飞中,接连点中萧依寂身上几处大穴,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使逆行乱冲的血气凝聚不散,暂时缓解了萧依寂肩上剧痛。星眸惊诧地看着萧依寂,心中五味翻然。

他从不知dào

萧依寂会如此的不理智,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让他动心,更何况是倾之以命。若是有一天他也遇上一个洛吟霜,自己又会如何?心念如此,他便不再多说,其中利害,非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够让萧依寂想清楚的,说再多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飒飒风声吟动,和着青竹松涛,呜咽而鸣。再没有人劝说,只是担心已极地看着萧依寂,心中凄切,似是等待着萧依寂决定。然而,萧依寂对众人殷殷目光,视如未见,神情颓然地靠在树干上,大口地喘息,不时发出一两声呻吟,起伏剧烈的胸口,正显示着他此刻正承shòu着极大的痛苦。

朗练日华,灼得众人汗流浃背,几人之中以上官云翀最为严重,他本就有伤在身,又经lì

了陌红楼前那场大战,更是伤上加伤。此刻被那毒辣的日华照射下,仅是片刻便有些吃力,只觉心神阵阵恍惚,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五师兄,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这就叫二师兄过来!”上官云翀苦思半晌,心念倏地一转,立时脱口而出,俊面亦是绽起一抹浅笑,灿然日华下,苍白无比:“五师兄,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不想去梓草堂,但绝不能拿自己的命不当命。在云翀心里,你永远是我最敬重的人,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更不愿意看到你伤心难过……”

上官云翀的身形掠过萧依寂身旁,黯然说着,直到自己哽咽的说不下去,才略带悲伤地瞟了一眼萧依寂的俊面,嘴角牵动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五师兄,也许这次,你不去也不行了!”

他的声音,陡然虚弱,说道最后,竟是模糊得犹如呓语,细瘦人形摇晃两下,翻然摔倒,低沉呻吟继而渐起。他终究还是撑不下去,星眸洒出丝丝痛意,却仍是紧盯着萧依寂,目光殷殷,甚是希望他能够想通。他不再乎自己的生死,但却不能不在乎他的!

“云翀!”萧依寂离他最近,立时一声疾呼,疾步奔了过去,伸手将上官云翀扶起,心念电掣间,游目疾扫身后众人,厉叱一声,身形宛若飘腾纸鸢,如一抹殷色红云如飞泻下,直朝梓草堂的方向奔去:“去梓草堂!”

他几乎是想都未想,便下了决定,方才恍然失意,全被他祛虑凝神,强抑下来。看着上官云翀愈渐惨白的俊面,不由就是一阵彻痛,旋即脚下云步更为凌厉骇人,又疾一程。

此刻他全然不顾自己体内伤势引动,任由肩上鲜血涔涔滴落,染透上官云翀那是一抹淡青长衫,赫然怵目。然而,最令他五内怅悔的却是,肩上勉强撑起的上官云翀,星目紧闭,朱唇毫无一丝血色,呼吸之间,断断续续,不是呻吟脱口,旋着淡淡血腥气味,直令他感到心头一寒。

“五师兄,你终于肯来了……”上官云翀的声音愈渐虚弱了下去,虚弱的只剩下一丝气声,甚至被萧依寂疾疾飞奔而引动的衣袂龙吟所淹没,设非他此刻心思全然都在上官云翀身上,几乎就漏了过去。

他的声音灌入耳中,然而萧依寂仅是身形一顿,微微侧目,星眸含惶地瞟了一眼上官云翀,便不再理他,只顾急急飞奔,任是汗流浃背,也不曾停歇。直到眼前出现一户矮檐小楼,竹壁松粱,枯叶覆顶,隐隐之中现出灿然琉光,耀目生花,熠熠生辉。

萧依寂飞驰之中游目一看,便是一喜,旋即足下轻点尘埃,半寸不惊,身形宛若一道流星,殒坠划空而去,接着飞腾纵跃,掠过楼门口那一蓬碧水池塘,到达门前,身形毫不迟疑,傲然直入,与此同时,口中一声断喝:“二师兄!”

这声断喝,声若冗钟,悠悠不绝,连绵开去。啸声一歇,萧依寂硬硬撑住的一口气,终于溃散,只觉体内一阵痛彻脏腑的血气冲撞,眼前灰暗,随即颓然倒了下去。

那一刹那,他心头愧责全然放下,任凭痛苦犹如蚁噬,钻心入骨,唇角微挑,俊面泛起一抹笑意。毒辣烈日射入眼底,他仿佛又见到那依着淡黄薄纱的她,浅笑盈盈,顾盼生媚,他想要睁开星眸,却是苦于没有半分力qì

,竟是勉强半启,微微颤动了两下,便在也用不上半分力qì

,眼底如墨黑色,晕染开来,耳畔的声音亦是渐渐小了下去。

无尽的黑暗中,似是有一双纤细剑指,扣在他的腕脉上,随即便是恍然一阵舒服的凉意,竟是暂时压下来了他胸内如灼痛楚。一股奇寒由那两指逼入体内,缓缓流转在他周身经脉之中,生生不息,脉脉止戈,仅是片刻便是将他十二重楼全然冲开,奇寒内力,犹如江如海川一般,瞬间便涌进了他的气海丹田,旋即耳畔声音渐渐清晰,一声微诧喃语,兀自灌入:“嗯?怎么会这样?这是……”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叶雨枫。此刻叶雨枫才将指力压入萧依寂的丹田,便觉一阵霸道内劲,将自己的指力全然击散,半点不留,同时内劲一弹,就是逆涌灌入他的右臂,顿时令他心头一惊,不由低头喃语,看着萧依寂此刻星目紧闭,唇角殷红血迹,便是泛起一阵心疼:“这么傻的事,恐怕只有你才会去做!”

他声音尚未落尽,就听楼外一阵急切娇呼,渐渐及近,旋即目光一旋,便将三道人影,电掣驰来:“雨枫哥,他们可是有什么事?”

旋即,一道姹紫如云,已是出现在他的眼前,娇靥涨红,呼吸急促,显是轻功已达极限,一双顾盼晓星的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叶雨枫,惴惴不安。

“还不知dào

,依寂……”叶雨枫冷冷回道,想要将刚刚自己被萧依寂内力反噬的事,告sù

穆雁茗,但旋即心念一动,那一丝冲动便隐了下去:“先帮我把他们抬进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罢,冷漠星眸一扫刚刚赶到的南宫烈雪和萧雪雅,淡淡肃手,回身便朝梓草堂内走去,那俊面漠然的神情,似是全然与他无关,他便半分也不担心。

第二百七十七章 难言之隐

待南宫烈雪将萧依寂两人扶到屋中,便是星眸微震,心神一窒,旋着浓重的草药香,沁入心脾十分好闻。此刻叶雨枫似是对屋内只是全然不曾在意,随意地立在桌前,眉头紧锁,似是有极重心思。紫檀玉心方桌上,摆着几只精致的瓷碗,雕花香炉之中,袅袅紫烟,蒸腾缭绕,掠地矮游。在那方桌之上,更是赫然摆着各式针刀,还有些说不出名字的器具,银光闪闪,寒意陡凉,尤其在那针刀之上的一排银色薄刀,更是雕花精致,镂着丹凤游龙,隐隐泛起一抹杀意。若不是早就知dào

这是用来医人活命的东西,定会被哪家小姐当做发饰来把玩,心念一动,便是浮起一丝喟然轻笑。

“啊!”

一声微痛呻吟,打断了南宫烈雪的思忖,回头掣目,就见萧依寂俊面痛苦之际,泛着阴阴一蓬死气,两道剑眉紧拧在一起,随着那一声痛呼,一道怵目殷红便落了下来。

“二师兄,怎么办?”南宫烈雪焦急问道,一声痛呼犹在他耳畔回荡,只让他隐隐心中一痛。

“他的毒,是谁解的?”叶雨枫也不理南宫烈雪的话,星眸一沉,置于门外,那神色全是高深莫测。

“雨枫哥,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救人要紧啊!”穆雁茗急怒娇叱,娇靥凝霜,看着萧依寂,泫然欲泣。

“他不需yào

我救!”叶雨枫倏地开口,冷若冰霜,俊面之上只有无尽冷意,对萧依寂却是看也不曾看上一眼。

“三师兄……”“雨枫哥……”

叶雨枫话音未落,南宫烈雪和穆雁茗几乎异口同声道出,惊慌之情,自是不言而明。

“听雨枫把话说完!”萧雪雅的娇靥蓦地一沉,立即沉声示意。

叶雨枫颔首浅笑,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萧雪雅,缓缓开口:“我刚刚给依寂把过脉了,他经脉穴道没有一处闭阻,而且,没有半点受内伤的痕迹,虽然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要好好调息,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全然无碍了,何须我救?”

他的话轻描淡写,心里却是痛苦极了,方才他探入萧依寂身体里的内力不仅全然被消散,自己亦是被那股霸道的内劲所反噬,此刻右臂不畅的感觉越来越重,即便他以自己内力暗自调息,却仍是毫无半点作用,想到这里,不由凄然苦笑一声,说道:“能不能挺过去,只能看他自己了!”

他此话一顿,屋内三人身形一震,惊诧地看着叶雨枫,尚不知dào

他的这句说是何意思。穆雁茗正欲问出,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低吟:“二师兄,我没事!”

“没事?”叶雨枫唇角嗡然吟动,哂出一抹深沉笑意,望着他的星眸,尤为深邃,目光寒冷而锋利,似是要将他穿透一般。

“是,二师兄放心!”萧依寂强忍着剧痛,脱口笑道,那放心二字更是斩钉截铁,毫无犹豫。从他进入碧云峰接天湖的那一天,他就已经下了决定。纵是他知dào

,若是他的身体承shòu不了战气,就会血肉爆裂而亡,也不曾有过一丝退缩,这是他最后的赌注,他怎么舍得放qì

?这是唯一能够快速让自己到达巅峰报仇的办法!

“既然你这么说,我便也不劝你了!随我来处理你的伤口。”叶雨枫神色凝重,沉吟良久,才略微颔首。旋即,心念一动,便泛起一抹诡异的笑意:“要不是有她,只怕你撑不到回来!”说罢,脚下微动,身形便是闪入内堂。

她?

萧依寂听得一怔,星眸茫然地疾扫南宫烈雪,顿时一怔,心头骇然,无疑,他说的人是司徒水儿。

萧依寂怔了片刻,旋即呷了一口茶,迳自起身缓步追了进去,却见叶雨枫朝他微一颔首,目光清冷似是在等他一般,心头便是隐隐泛起一抹不安。

叶雨枫身形虽是极缓,但步子却是不停,暗凝功力,以凝息之感探查,确定南宫烈雪几人都没有跟进来,才问了出来:“你到底打算瞒师父到什么时候?”

萧依寂一惊,身形急忙刹住,星眸诧疑地盯着叶雨枫,心中灵智急旋:“至少我不觉得现在是告sù

师父的好时候!”

“若是师父知dào

,你知dào

后果!”叶雨枫冷冷说着,嗔目瞟了萧依寂一眼,心下却是不由摇头,正是应了他刚刚的话,敢做傻事的人很多,但是敢做如此傻事的,恐怕只有萧依寂一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仇天正的狠辣独断,若是让他知dào

萧依寂修习了陌红楼以外的内功心法,那就只有死!

“我知dào

!”萧依寂断然回答,剑眉略轩,他知dào

他说出这句话,便是不再阻拦他了。念及如此,顿觉心中一松,似是放下了一块重石,山狱如劈,豁然开朗。

他仍是神情漠然,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眉间清冷孤傲之极,只是缓缓停下脚步,冷峻面上倏地扬起一抹令人不着边际的笑意:“进去吧!”

就连他的话,也是十分淡漠,不带一丝一毫感情,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顿,游目巡视,这才发xiàn

眼前竟是一处他从未到过的甬道尽头。一看之下,便是一怔,任他怎么回想都记不起梓草堂有这样一个地方,灰白石墙,壁色如新,壁上泼墨山水,逸笔流云。在他的身前置着一张高脚雕花桌,细嗅之下,淡淡微香,清馥郁人,十分好闻。

“这是……”

不待萧依寂说完,叶雨枫蓦地一扬健腕,一道无匹劲风激荡之下,反手一敲手边石墙,其式快如闪电,萧依寂尚未看清,就听耳畔隐约传来隆隆机关启合声音,那面前雕花木桌应声随着石墙缓缓转动,片刻便出现一个不大不小,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有些事,只有他能告sù

你。”叶雨枫神色镇定自若地说道,话音未落,便身形一闪,纵入小门。

萧依寂怔了片刻,心中灵智急旋,良久似是下了一个决定,星眸一掣,冷辉泛泛,旋即缓步步入其中。身形掠过小门,眼前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游目细看之下,心头猛然一震,险些脱口而出。

门内洞天别致,竟是一方石室,随着他的进入,四方角落着雕花落地烛台,烛台之上,红烛摇曳晃动,壁上灰影重重。这石室不大,却是十分整洁,片埃不落。一面的石壁上,契合着无数小洞,洞中竹简卷宗,不可胜数。壁前置一面花梨长桌,浑然天成,半点刀工不着,直令萧依寂惊叹。尤其,那花梨木清香的味道,沁入心肺,顿觉心胸一畅。

石室中央,一座雕花云床,白幔遮盖下,锦帔拥香,紫色罗帷。此刻,云床内盘膝而坐一人,星目紧闭,唇角下弯,眉间凝着痛意,全然似是没有听到有人进入石室一般。在他的身上,布满了针刀,细看之下,针刀之上旋着极细银线,竟有上百条之多,随着他剧烈的呼吸起伏,而幻起道道银光,轻碰之间,叮叮脆响,在这石室之内,久久回荡,动人心魄。

这石室之内丝毫嗅不到梓草堂内应有的药草香气,反而旋着淡淡血腥味道,诡异之极。然而,令萧依寂感到震惊的,却是这云床之上的人,竟是碎月。此刻,碎月俊面仍是无丝毫血色,身上仍是缠着白纱,浸血染透,触目惊心。在他的周身上下,游走一蓬湛然青气,由丹田,一路经由十二正经,上百穴位,归于十二重楼,那缓缓矮游的青气,竟是逐渐被碎月的身体吸收,而那细瘦的身体,渐渐泛起骇人青色。

“你来了?”冷冷一声询问,传自碎月口中,他虽星目仍是闭合,但那眉间却是略微轩动,如石如木,盘坐在云床之内。

“你到底是什么人?”萧依寂听得面色倏沉,游目一扫云床之内,星眸一掣,冷声问道。

“你以后会知dào

!”碎月唇角微微吟动,星目半启,似笑非笑地看着萧依寂,那眸中的光,全然都是挑衅意味:“羽残宫的探子不除,恐怕你我都不会有以后了!”

萧依寂知dào

他这话不假,宋清啸能够得知自己上了飘紫峰,而处心积虑地设下圈套;能够知dào

他为寻洛吟霜而擅自离开陌红楼;公孙羽能够在他和碎月都受伤的情况下,集结人马围攻陌红楼,全拜这个探子所赐。心念及此,俊面杀意尽显,不由冷冷一笑:“势必要除!”

“只怕,你下不了手!”碎月星目饶是极为得yì

地瞟了一眼萧依寂,嘴角哂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纵是此刻,他被针刀束缚,银线缠身,细瘦身形涌动的气势,仍是极为骇人。那笑,那从容,都让萧依寂感到心头一寒,隐隐醒悟了。但随即心中便是腾起一丝不安。

“如果是你,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萧依寂目光冷冷,倏地开口,但那俊面笑意,却是十分平静,略微挑衅地看着碎月,笑意盈盈。

“如果是他呢?”碎月眉间一挑,看向正细心替萧依寂包扎的叶雨枫,那话中意思,杀意尽显。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失踪

他的话,到底让萧依寂心头一滞,他也曾想过这个探子是陌红楼中极为重yào

的人,也曾想过可能是洛天鸿,却从未想过若真的是他们七人中的一人,他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出剑!旋即,心中凄苦一笑。

然而,叶雨枫似是根本没有在听,目光一旋,瞟了云床之中的碎月一眼,便开口说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话中意思在明显不过,他知dào

,若是叶雨枫不想说,就是他再问,他也一样不会说。心念到此,心中暗自喟叹了一声,俊面旋起一抹浅笑:“有劳二师兄了!”

哪知,叶雨枫才一碰到萧依寂的伤口,便是一声痛吟,他到底是承shòu不住,纵然司徒水儿为他打通了闭阻的经脉,但肩上伤口仍是已经溃烂泛白,洞穿肩胛的可怕伤口,露着森森白骨,叶雨枫仅是以指尖轻压,便是一股脓血,顺着肩臂簌簌滑落,萧依寂的面色立时煞白了下来。

“谁干的?”叶雨枫手上动作不停,似是随口问道,那神色却是划过一丝狠戾。

“宋清啸……呃……”萧依寂强忍着剧痛说着,玉牙紧咬着下唇,豆大汗珠不住滴落,那噬骨的剧痛,几乎让他痛不欲生,星眸之中那一抹仇恨的火,却是愈渐烧旺。萧依寂根本来不及再作他想,便觉肩上彻骨锥心,身子迳自弓起,便又是一声痛苦呻吟,响彻石室,震落尘埃。

“我告sù

过你,以后的事情,你管不了,也没能力管!”碎月剑眉微微一挑,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萧依寂口中发出冷冷一声闷哼,星眸划过一抹狠戾。

碎月眉间神色自若,仍显桀骜。他说的极为轻松,丝毫未将萧依寂放在眼中:“与其在我身上下功夫,不如去调查一下,谁有可能是羽残宫的探子,这一次,宋清啸重创陌红楼,不代表下一次,他不会赶尽杀绝!”

萧依寂听的神色一冷,他知dào

他的话不假,仅是这一次,便险些要了碎月和他的性命,更何况下次?心念及此,一种不安的预感便越加明显起来,不由脱口问道:“洛吟霜呢?”

碎月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萧依寂,那唇角笑意,倏地僵住,几乎一字一顿地回道:“她没有跟你在一起?”

“我以为……”萧依寂只觉如鲠在喉,一种不可名状的强烈预感,立即让他坐立难安。

……

“你可以不说,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

"现在交出来还来得及,我的耐心有限,我知dào

你不怕死,不知dào

洛吟霜怕不怕?"

……

宋清啸的话,犹然在耳边响起,阴冷怨毒,即便现在想来仍是不觉一战,心念一旋,俊面神色立变,当即脱口:“吟霜出事了!”

说罢,便迳自挣扎着想要立起,哪知身形才一动,就被叶雨枫死死压制住,身形不由跌坐下来,惊诧震怒地看着叶雨枫,尚未开口,便听叶雨枫幽幽说道:“别动!谁碰上洛吟霜,只有别人倒霉的份。”

旋即,压制萧依寂肩头的手上缓缓发力,内力若是汪洋如海,湍流逼进萧依寂体内,萧依寂只觉肩上重如山狱,几次想要站起,挣扎了几下,却是因为叶雨枫的巍然施压而半点力qì

也使不出,只能以星眸恨恨盯着叶雨枫。

然而,叶雨枫似是对他的盯视,恍如未睹,直到手中白纱最后一缕缠上萧依寂的肩头,这才星眸一旋,冷冷说道:“你很紧张她?”

萧依寂并不作答,但那焦急眸色,已是让他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萧依寂此刻心里全然都是宋清啸的话,哪里还顾得叶雨枫,只觉气血翻滚,周身神经一震,身形猛地一旋,疾射出石室。廊道内柔和暗淡的光线,越是让他心内的愧责加深,想着宋清啸的话,他就不由自主恐慌起来,双拳握得咯咯作响,脑海中无数不好的念头,都让他感到战栗。他是尝过宋清啸的手段,若是用在洛吟霜身上,她怎么受得了?

萧依寂越想,心中越是惶然,恨不能立kè

知dào

洛吟霜的下落。他此刻正处担心之中,全然不顾自己身体能否承shòu,竟是强行将内力提至极限,脚下轻点,身形立时宛若流星,一殒泻地,仅是掠地一格,身形便已是冲出廊道,步入前厅。

“依寂!”南宫烈雪一见他施展轻功,疾奔而出,心头便是一滞,两道剑眉立时蹙起,不由脱口问道。

“萧堂主!”

就在南宫烈雪脱口同时,南宫烈雪身旁男子开口疾呼,游目一见萧依寂肩上白纱,不由一怔,旋即单膝叩伏,深施拳礼,神色恭敬已极:“萧堂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三师兄,你今天可是看见吟霜了?”萧依寂焦急问道,星眸隐隐泛起无尽担心,眉间惶然神色立时让厅内四人俱都一惊。尤其以单膝跪伏的男子最为惊诧,嘴角微张,他从来没见过口中的萧堂主,有过如此惶然神情,即便是当日在陌红楼外,一人力战江湖各路好手,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退缩和害pà



“她不在里面?”南宫烈雪错愕半晌,剑眉微蹙,沉声问道。

萧依寂略微沉吟,黯然摇了摇头,跌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穆,脑海中灵智急旋,已是将陌红楼各个角落回想一遍,终究喟然苦笑了一声。

“萧堂主,属下有要事……”那黑衣男子低眉颔首,说的十分恭谨,话音还未完,便再也说不下去,一双嗜血冷眸,正冷冷盯视着他,那眸中铮然精芒,直令他感到心胆俱寒,冷汗连连。

“说!”萧依寂唇角嗡动,断然喝道。

“楼外发xiàn

羽残宫的探子,是否……”

“你说什么?”

他只觉一道劲风迎面撞来,还未及反应,胸前一痛,身体便抛飞出去,直撞在半开倚着的门上,才算停落下来,随即便是一口鲜血,喷薄三尺,涔涔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地上,那本算清秀的俊面,狰然狞厉,眸子亦是微微晃动,显得十分痛苦。他以手覆在胸前痛处,面色更是一白,汗如雨下,却见那胸前黑衣上,赫然出现一只血色掌印,衣衫全然灼烧穿透,皮肉外露,浅微下陷,看样子是断了筋骨。

这一掌乃是萧依寂在怒极忿恨之中发出,这黑衣男子,没有当场毙命,已是万幸。这一掌落下,他的耳畔仍是能够听到那阴若冥灵的嘶声断喝。那黑衣男子虽是内伤极重,却是勉强支撑起身形,又以单膝叩伏,敬畏地低吟说道:“回禀萧堂主,楼外有羽残宫派来的探子,尚不知有多少人马,是否要属下,带人去查看?”

“任由羽残宫的人来我陌红楼领地掳人,我留你何用?”萧依寂星眸一掣,威凌目光盯视那黑衣男子,口中阴冷震喝。同时一股涌动狂戾的内劲,由萧依寂体内爆fā

出来,健腕一翻,便欲再次出手。

“依寂!”南宫烈雪低叱一声,剑眉微剔,身形一闪,便拦在了那黑衣男子身前,星眸示意萧依寂先不要动手。旋即,转首问道:“狄漠,你可是看清了?来人确是羽残宫的人?”

南宫烈雪虽是如此询问,那心思却是半点没有离开萧依寂,却见萧依寂此刻面色阴沉,眉头紧蹙,呈现一片盛怒,蠢蠢欲动的杀意,比刀锋更冷,更令人心寒。

“属下知罪!但不知dào

萧堂主口中所说的是何人?”被称作狄漠的黑衣男子仍旧颔首深垂,虽是听出南宫烈雪在为自己开脱,那面上神色仍是十分惊恐,能让萧依寂对自己发这么大火的人,又岂是他一条命能够抵得了的?

“洛吟霜!”萧依寂星眸冷辉一闪,立即划过一丝狠戾,几乎从哽嗓中挤出三个字,嗜血无情。虽是他极力抑制着自己涌动的杀意,仍是抵不住焦切的心境,更加盛了起来。

“洛姑娘不见了?”狄漠听得心头一凛,眉峰立时蹙紧,微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洛吟霜虽非是陌红楼的人,但平日对聚啸堂的人却是不薄,此刻闻听洛吟霜失踪的消息,心念急迫下,竟是冒死追问了一句:“属下确实不知此事,萧堂主可知dào

洛姑娘是何时辰不见的?”

狄漠话音尚未落尽,只觉迎面数道劲风,其疾无匹,迳奔撞来。游目抬首,正撞上一弧耀眼湛蓝的冷刃,甚至比他遭遇到的任何情况都要令他心惊胆颤,在那冷刃之后,凝满阴狠的星眸,半点不曾摇动,漠然无情的盯视着他,俊面隐隐兴奋的神色,直令他如坠深渊,万劫不复。

“依寂!”南宫烈雪倏地厉叱一声,身形电掣,手上一旋,一声清越龙吟,萤光匹练之中,残雪剑已撤出剑鞘。旋即,臂上顺势轻挥,一道盈盈寒光,便是横在萧依寂和狄漠之间:“等我问完,你再杀不迟!”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杯莫堂

然而,落痕并未有半分犹豫,迳奔之中,竟是急演一式,反臂一格,巨大的力量将南宫烈雪撞出丈外,旋劲剑式一边,刺向狄漠哽嗓。这一剑,剑啸极轻,剑光也不夺目,毫无挽式,却无疑不是狠毒的一剑。

萧依寂的剑快,然而南宫烈雪更快,残影未尽,胜雪白衣已是出现在萧依寂身前,残雪剑一挽流星,剑光大作,直令人不敢直视,只听叮叮几声脆响,竟是将萧依寂一手快剑封回,脚下一旋,卓然立在狄漠身前,星眸复杂地望着萧依寂,胸内血气翻涌的厉害,眉宇之间,立现三分痛苦神色,他不由苦笑,他到底还是扛不下萧依寂忿恨中攻出的一剑。

萧依寂仅是剑眉一蹙,冷冷盯视着南宫烈雪,沉吟良久,才将目光置于别处,似是默许了南宫烈雪的决定。

“狄漠,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南宫烈雪微蹙剑眉,当他星眸扫到狄漠胸前时,神情显得有些讶然。他从不知dào

萧依寂会对狄漠下这样的重手,更没见过萧依寂对任何人发过这么大的火,而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洛吟霜。

“今日之事,确是属下失职,若是萧堂主要杀属下,属下无话可说。但今日陌红楼四道大门,属下只负责巡视南门,除了南宫堂主和萧堂主,全无一人进出,属下实在不知是何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眼前,将人带走!”狄漠如实回答,那望着萧依寂的神色,全然都是服从,在他心里若是他想要他的命,甚至不用萧依寂动手,他便自己奉上。对于萧依寂,他只有感激,若不是他,他的下场只有死!

“就是说,若是由其他三门离开……”南宫烈雪听得俊面深沉,毫无笑意,低低沉吟了一会,目光一闪,剑眉略轩,当下问道:“今天是谁看守其他三个门?”

南宫烈雪说着,心中越是不安起来,不由心中吟动:“若是他……”他不敢再想下去,若是如他料想,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狄漠神色一滞,拳礼又扣紧了一分:“回南宫堂主,今日其他三门俱是由凌堂主负责!”

几人俱是听得心头一怔,面面相觑,却见萧依寂冷峻面上渗着残酷笑意,那唇角一弯犀利,慑人心魂。当他听见狄漠口中说出凌堂主三个字时,神色倏地一冷,根本不待几人再说什么,身形一敛,便又疾疾奔了出去。

“洛吟霜,等着我!”萧依寂唇角微微吟动,越是离杯莫堂近,他就越是感到无力,愧悔难当,阵阵心疼涌上心头,身形骤然加快,疾若流失,皓若飞星,冲起之势,令人看来骇然惊心。

她的好,在这一刻,全然印在了他的心上。

他仍是他,冷酷无情,却偏偏被她的善良,抹杀的一塌糊涂。

烈阳当空,仍是阻不了他背后凉意,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若是落在凌吟傲手里,那遭遇定然比死更可怕。心念及此,苦笑着摇摇头,心中笃定,随即展开身形,朝杯莫堂的方向,再次驰去。

然而,他最后一丝侥幸,全然溃退。

杯莫堂倒是不像聚啸堂宛如一方世外,而是隐隐中透着瑰丽堂皇,气势夺人,仅是正中央三层金漆雕梁的崇楼,便已是让人屏息一滞。参天古木掩映下,数角璃烁,朱漆飞檐,上覆金黄琉瓦,日华投影下,道道金光,焕彩流丹。尤其那八角飞檐下,各缀着一只纱灯,布如星盘。八角之上更覆彩色纱霓,随风飘飘摇曳,倒有几分别样味道。在三层崇楼两侧,各置精致的雕花小楼,云桥凭栏,白玉浮刻,连通重楼高阁,磅礴气势,几欲令人臣服。

杯莫堂外八名护卫,分立门外两侧,挟刀默立,神情肃然。在那八人身前,立着一名身着灰色剑氅的青年男子,紫红面膛,身材魁梧,卓然立在门前,虎目圆睁,不怒自威,眉间隐隐透着跋扈傲态。此刻他单手一柄巨剑,左右探查,似是有极重的心事,那额头上已是蒙上一层细汗,看样子,凌吟傲派给他的任务倒是十分棘手。

萧依寂晃过密峙林木枝桠遮挡,一见楼前立着的灰衣男子,神色立时一变,心内怒火中烧,还未及那提剑男子反应,落痕剑便已是出现在他的颈间,一泓慑人的湛蓝,就抵在他的脖颈之上,恰到好处,却是让那男子一时间吓得目瞪口呆,只觉寒凉沁骨,丝丝恐惧蔓延,直怔了良久,仍是语塞:“萧……萧堂主……您怎么有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究停住了,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一弧冷笑,唇角微挑,阴冷的声音,在耳畔蓦地响起:“凌吟傲掳来的人呢?”

那灰衣男子听得面色霎时惨白下来,身形一颤,惊惧地瞟了萧依寂一眼,颤声更厉:“萧……萧堂主说笑了,凌堂主的事,小的们又岂敢过问?”

话声倏落,长啸惊天,一道凛凛流星,穿心而过,血溅三尺。那灰衣男子的身形颓然倒下,激荡尘埃四起,鲜血狂涌而出,染成一泼水墨。嘶声痛呼哽在喉头,双手似是不甘地在空中乱抓,直到目色泛黄溃散,终究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仍是那死前狞厉惶惧的神色,悚然骇人。落痕剑尖犹在滴血,那一抹冷笑更加放肆,眸色愈加残忍起来。

“凌吟傲掳来的人呢?”萧依寂倏地嘶声厉喝。落痕剑尖轻颤,震落血迹。旋即,缓步走至那八名护卫面前,逐一扫视,那眸中的光,铮然狠毒。

那八名男子一见,俱是神色剧变,不约而同瞟了灰衣男子尸体一眼,汗如雨落。惶然相觑,却是游移不定,谁都不愿先开口。

沉默良久,八人中倏地闪出一人,蓝色劲衣,袒露胸膛,那男子朝萧依寂抱拳施礼,颔首颤声说道:“萧堂主,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是放您进去,被凌堂主知dào

了,我们还不如现在就死在您手上,少些痛苦!”他的面上虽是透着深深恐惧,却不敢有半点退畏,正因为他知dào

,他们兄弟八人的命,全系在他的手上,心念如此作想,便是一横,抱了必死决心,身形一凛,卓然立在萧依寂面前。

听这男子如此说,其他七人相视一眼,微一颔首,同时跨步横刀,封住了杯莫堂的大门,七柄乌光闪射的单刀,刀光森寒,刀锋耀目,已掩过灿然日华,狂涌杀意陡然冲起。

然而,回复他的只有一剂诡异冷笑,无尽的死气,激荡在他的周围,使之尘土枯叶飞扬,一股来自心灵的颤栗,本能地令他想要不顾一切的逃,丝丝寒意犹如水银泻地一般,浸入他的身体。

漠然无情的眸子,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这男子一眼,唇角嗡动,幽幽开口:“看来,凌吟傲果然是掳了人回来……”萧依寂说此一顿,星眸徒闭复启,蓦地阴冷厉喝:“想替他保守秘密?”

厉喝声中,随手轻拨,一道湛蓝剑qì

,挟着诡异厉啸,毫不犹豫地刺穿那男子肩头。幽幽冷芒,血光,映在萧依寂冷峻已极的面上,浮动一丝残酷笑意:“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声音极冷,极缓,毫不费力的说出,七人只觉阴风惨惨,就如同置身地狱一般。

语声甫落,由他体内爆fā

出一股暴戾真气,剑尖猛地一旋,震落男子尸体,身形便又朝下一个人攻去。此刻萧依寂出手之狠,之快,直令七人心胆俱裂,抚刀的手,竟是颤抖得提不起一丝力道,只感空间狭长扭曲,没有剑qì

,更没有破空厉啸,落痕剑鬼火般的湛蓝便出现在眼前,痛快地落下,带起血花飞溅。

湛蓝剑光几欲搅动天地,鲜血四溅,残肢抛飞,断刃斜斜射上半空,划过一条漂亮已极的弧线,没入地面。那七人一如方才灰衣男子一般,尚未发出半点声音,身子便摇晃了几下,翻然倒地而亡。尘烟四起之中,身形捷愈飘风,绝不停滞。

院内整洁如新,玉石铺地,一湾碧水荷池,落在小楼一侧,潺潺流水声,和着瑟瑟如凉的树叶沙响,更是让萧依寂心乱如麻。荷池畔修竹矮松,花树相互掩映。荷池之上一道白桥游廊,曲径通向三层崇楼。曲径两侧,怪石假山林立,在灿然日华之下,松摇花动,阵阵沁人花香,迎面扑来。

仅是一嗅,心头便是一骇,剑眉倏地又皱紧几分。纵是花香沁脾,馥气浓郁,却仍是及不过萧依寂的探查,徐徐风中,那夹杂着的药香,到底让他心惊。

“醉却红颜!”萧依寂喃喃低吟一声,星眸中墓地现出一片杀意,几乎与此一瞬,脚下力道一点,身形宛若陨星泻地,疾如飘风,衣袂激荡间直逼浅草退让,殷红飞洒下一片,也是全然不顾。

第二百八十一章 醉却红颜,血染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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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寂!”南宫烈雪先是一怔,旋即,一声震喝脱口,身形猛地旋起,手上微微一引,落处便是萧依寂握剑的手:“你这是要做什么?吟傲也是为了你好!”

南宫烈雪话音尚未落尽,却见萧依寂星眸倏地一冷,长剑猛然前送,直将凌吟傲逼得又退了一步,只觉胸前剧痛难忍,不由呻吟出声。此刻,凌吟傲倚在墙边,勉强未倒,却也再无半点退路。设非他方才本能地将身子一引,只怕早已断送在这柄冷芒闪射的长剑之下。

落痕剑尖全然没入他的心脉,鲜血贪婪地顺着长剑流淌,涔涔滴落,甚至快要触及萧依寂的手,而他仍旧冷笑,唇角犀利的弧,极为放肆。

“想动我在乎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残忍出口,落寞无情,带着无尽翻涌的血气,阴冷至极。他缓缓旋着剑尖,戏谑神情,更是让凌吟傲怒火中烧。

“还想再来一剑吗?刺伤师父,弑杀同门,萧依寂,你果然够狠!”凌吟傲此刻虽是心胆俱寒,到底还是被逼出了愤nù

,有恃无恐地讪笑。旋即,星目一扫抵在自己胸前的长剑,目光之中更添一抹怨毒。

凌吟傲说此故作一顿,随即便是得yì

已极的狂妄大笑。直笑了片刻,蓦地神色一冷,剑眉倒剔,怒声叱喝:“别说是女人,就算整个陌红楼,都是你欠我的。可笑这个女人,竟然还拿你来威胁我,让我不要碰她……”

他的话,终究被一阵狂笑淹没。此刻,他心里痛快极了,感到从所未有的解恨。也不甘极了,若不是萧依寂突然出现,牙床上那一丝不挂的女子,早已是自己身下玩物,何须他如此虚张声势?

心念及此,星目一沉,游目扫向牙床上的洛吟霜,那丝不甘便又重了一分。落痕剑光下,凌吟傲手背上泛红的齿痕,愈加显露出来,粘腻猩红的血迹裹在齿痕周围,填满破损皮肉,外翻臃肿,让人一眼看去,尤为心惊。

然而,顺着他的目光,那粉光若腻的香肩上,遍布噬咬齿痕,丝丝血迹混合着水渍,晶莹涟涟,却是让人一眼望去,极尽艳色,纤细玉颈上,点点浅斑,尤为怵目。此刻,她如墨青丝蓬乱,凤目低垂,黛眉紧蹙,芙蓉娇靥上凝满痛意,还有一种让萧依寂说不出的心疼。

“你的确不该碰她!”萧依寂沉吟半晌,几乎一字一顿从喉咙中挤出这话。嘴角牵动,倏地浮起一抹诡异冷笑。他卓然而立,只是冷冷看着凌吟傲,俊面毫无杀意,星眸中亦是平静如水,但凌吟傲分明从他的眸中,找了一丝可怖的精华。

没有人会不知dào

那是什么,正因为知dào

,所以他更加清楚,绝不能坐以待毙:“我劝你好好想清楚,到底为了这个女人,值不值得这么做?何况,她当日为了碎月肯不顾性命……”凌吟傲口中说着,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笃定萧依寂必然会为这句话,牵动心思。果然,在他提到碎月之时,萧依寂的眸中可见的出现一丝动摇。凌吟傲心中一喜,便又接了下去:“五师兄,与其你我相争,都没有好处。倒不如……”

凌吟傲的话高深莫测,那星眸却是盯视着萧依寂一瞬不瞬,就在萧依寂听得分神之际。他的身形蓦地纵退,手上一引,便朝身侧桌案直射而去。然而,凌吟傲身形才一动,萧依寂嘴角那丝冷笑更重,落痕轻颤,龙吟清啸间,挟着一阵森森冷焰,直刺入凌吟傲肩头,剑尖一旋,血花飞溅。凌吟傲不由低吟一声,愤nù

已极地看着萧依寂,俊面搐动,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

落痕剑上的冷光渐渐隐去,星眸中的杀意,亦是平静了下来。这一剑只代表警告,警告凌吟傲,他要杀他易如反掌!

“凌吟傲,别逼我不择手段对付你!”淡淡而出,落寞轻启,似是毫不费力。然而,萧依寂的心里痛苦之极,五味交杂涌作于胸,陷入深深思忖,直过了良久,才被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打断。

那声音极轻,但极有章法,窃窃低语更是逃不过萧依寂的凝息之感。萧依寂侧耳片刻,心头便是一滞,两道剑眉立时蹙紧。

“你做了什么?”萧依寂星眸一闪,沉声问道。

“五师兄,我劝你还是留在这里……”凌吟傲阴阴冷笑,那眸中的光甚是狠毒,眉间一丝难掩得色,更是逃不过萧依寂的眼睛。

凌吟傲话犹未完,便听小楼外传来一声震喝:“萧堂主,属下奉楼主之命,请萧堂主过去!”这声大喝宛若洪钟,震得小楼内积尘飘落,缮绕耳际,历久不绝。

萧依寂仅是听着,心中便是腾起一丝冷笑,他自是知dào

凌吟傲话中的意思,就凭那声断喝,他也能猜到,楼外此刻必定已被楼内高手围住,只要他走出去,便是万劫不复。心念及此,目光一旋,意味深长地看着凌吟傲,沉吟半盏,强抑下心中悲恸,唇角低吟:“你就真的那么恨我?”

凌吟傲听得眉头一紧,旋即便是一阵放肆大笑,没有回答,看着萧依寂越见落寞的神情,那笑便更加轻蔑,残忍,直至俊面浸满刻毒:“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萧依寂只是看着他,心内隐隐作痛。看着凌吟傲俊面上杀意腾腾,他才终究醒悟,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跟他作对的凌吟傲了,现在的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他一般冷,一般狠。也或许,注定了,陌红楼成长起来的人,就该如此,也只能如此。

思忖至此,心念急转,一声清脆龙吟,光羽未绝,落痕收入剑鞘。几乎与此同时,萧依寂脉腕轻翻,出手如电,直点凌吟傲胸前三处大穴,以极为刚劲的指力一催,凌吟傲尚未来及闷哼,立时颓然摔倒,晕了过去。胸前血迹涔落,仅是片刻便将半覆在身上的亵衣染透,原本红润的俊面,愈渐惨白。

“萧堂主,楼主有请!”门外再次传来一声低喝,那声音隐忍有度,却不失威胁,显然等在门外的人,已经快耐不住了。却也仅仅是立在门外,没有半分动作。萧依寂游目扫了一眼门上透出的影子,唇角冷冷勾起一抹不屑轻笑。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暗凝功力,寒光倏地一闪,戟指狂涌出一股森寒内力,将凌吟傲中剑处的经脉封住。

艳如罂粟的红,渐渐干涸,映在他的星眸中,幻起一丝动摇。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过,血,红的刺目,迫入心底,隐隐作动。直默立良久,才回头去看洛吟霜的情况。

他仅是一看,心内便泛起无尽心疼,星眸亦是陡然温柔下来了,洛吟霜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娇躯簌簌颤抖着,秀发蓬乱,凤目紧闭,那一点欲滴樱唇微微半启,覆在曼妙娇躯上的罗帷已落下大半,露出似雪酥胸,一抹浅紫之下,更显动人,盈盈紫药,饱满作露,直让萧依寂感到血脉喷张,体内一股股无名的火四下冲撞,纵是他默运战气强抑下那股力道,却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知dào

要不了多久,醉却红颜的药效便会发挥到极致,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他的呼吸愈加重了起来,不时翻动喉头,看着洛吟霜曼妙身姿,一阵阵血液上冲,血气逆涌,萧依寂只觉胸中剧痛难忍,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咸腥的血气,冲上灵智,修长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洛吟霜的娇躯。

“嗯……”甚至他的手划过她的娇靥时,睫毛轻颤,一声轻咛淡淡从洛吟霜口中发出,模糊迷离,此刻在醉却红颜的作用下,却分明变成一种挑逗。门隙透出一缕日华,落在洛吟霜凝脂娇靥上,一抹绯红更是艳若桃花。黛眉轻蹙,凝着丝丝痛意,映入萧依寂眼中。自己怎会想不到凌吟傲没有得逞,就如此善罢甘休?怎会就放洛吟霜一个人在陌红楼里,任人宰割?

心念及此,腑内五脏俱焚,经脉逆涌上撞,便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丝丝殷红顺着萧依寂的嘴角滑下,浓重的血气,旋着淡淡清幽发香,终究让他呼吸变得越来越重,抚弄洛吟霜的手也越是加重了力道,一次次冲上灵智的快感,分窜四肢百骸,血脉暴涨,萧依寂几乎能够听到自己伤口崩裂的声音,俊面霎时惨白了下来,砭肤伐骨的痛楚,让他渐渐清醒,手上动作亦是停了下来。

“洛吟霜……”

一声低喃未落,便听门外传来阵阵低喏,萧依寂仅是一瞥,苦笑又重了一分,剑眉未舒,陷入深深思忖之中。直过了良久,星眸蓦地闪过一丝狠毒,手上长剑龙吟轻动,似是下了一个极为重大决定。

“萧堂主若您执意不出来,属下只好对不住了!”那男子声音极为低沉,说到最后竟似带有一丝笑意,接下去便是一声断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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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杯莫堂内,雪影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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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那男子一声喝令,门外数条人影蓦地靠近,灿然日华下,刀光凛凛,透过门隙映入萧依寂的星眸,全然粉碎,而后化成无尽的冷漠,亦是化成门外那男子肝胆俱裂的神情。此刻,落痕剑就抵在一个黑衣死士的颈间,湛蓝薄雾矮游着剑鞘,似是那黑衣死士的命,已是他囊中之物。一点流星尽处,直指那男子心脉。然而,湛湛星眸,更显轻蔑。

数十名黑衣死士惊惧地望着萧依寂,没人看清萧依寂是如何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但那一刻,狂肆暴戾的气势,却是令人几欲战栗。甚至有几个离得稍近黑衣死士,被萧依寂的内劲掀飞,直撞在身后参天古柏,身形才算跌落下来,口中鲜血不止。立在丈外的锦衣男子一见如此情景,眉峰一滞,星眸倏地掠过一丝寒意。

杯莫堂内,霎时阒无人声,飞鸟尽散,飒飒风声,呜呜咽咽。毒辣日华下,落痕剑鞘上青光流转,闪闪生耀,更使锦衣男子汗洽股栗,如针芒在背,立时难安。他分明感觉到,在那蠢蠢欲动的剑鞘中,杀意翻天。

然而,也仅是片刻,便见那男子正了正身形,游目疾扫四周,雕花木门,凌败不堪,木渣碎屑激飞一地,杯莫堂的匾额亦是摇摇欲坠。黑衣死士包围的战圈之内,尸体横陈,细数之下,整整六具尸体,死状之惨,不忍睹视。

“萧堂主,你这是何必?属下奉楼主之命,请萧堂主过去!”那锦衣男子缓步走至萧依寂身前,反手施礼,微一颔首,丝毫不显慌张。再看这锦衣男子,俊面惨白如纸,修眉入鬓,尖颌削腮,细目挺鼻,两片丹唇下闭成一弯弧形,一望而知绝非善类,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尤其在他反手之下,一点寒光,透尽诡然。在这男子身后,抚到肃立八名黑衣死士,分立两侧,神情肃穆。仅是从这八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也能够断定,必是陌红楼一等一的高手。

“让开!”萧依寂一声冷冷嘶喝,旋着落寞开口,犹若寒冰沁骨,唇角挑起的一抹笑意,令人毛骨悚然。他不看他,星眸仍是停在剑鞘上,心头不禁凄然,心念一转,神色便又狠了一分。他笃定,就算为了身边这个堪堪一握的女子,这一阵,他也要闯的义无反顾。

念及如此,顾盼游目,此刻洛吟霜娇靥红得犹如沁血,黛眉紧锁,愈显得娇艳动人,点绛樱唇贴着他的耳际,一抹呼气如兰,云鬓丝丝发香,直令萧依寂心神一荡,强抑下的血气再次逆涌上撞。

那锦衣男子听着神色便是一震,俊面倏沉,怔了片刻,才沉声开口:“萧堂主,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萧堂主跟属下走一趟。”

“让开!别逼我动手!雪影?”萧依寂目光凌厉,蓦地一旋,朱唇轻启,冷冷笑意,着实令那锦衣男子心中一寒。几乎,与此同时,脉腕一翻,落痕猛地一送,一声尖嗥,久荡开去,直摄人心。剑下那名黑衣死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不住的簌簌直抖,身形亦是踉跄向后退去。

“雪影不敢!”那锦衣男子心中微微一颤,修眉立蹙,毅然颔首,口中仍是恭声说道:“属下自然不敢以下犯上,只是这件事乃是由楼主亲自交代下来,若是萧堂主执意如此,那属下也只好得罪了!”他语声低沉有力,说话之间,眸子却是紧盯着萧依寂执剑右手,暗凝功力,负手而立。

萧依寂不禁哂出一抹冷笑,星眸冷芒一闪,傲然直视锦衣男子:“处理完聚啸堂的事,我自然会去见师父!”说罢,身形一旋,晃过雪影便要离开。

哪知,他身形才一动,便被雪影拦下:“萧堂主,请别让属下为难!”

“让开!”萧依寂星目一铮,随即一声厉喝。他的声音压得奇低,几乎是从哽嗓中挤出,恐怖森寒,目光一旋,直射雪影俊面。

“萧……”

雪影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龙吟清啸,一道剑光,直扑面门,未及雪影反应,只觉面前一道劲风袭来,肩上一痛,竟是将他撞出丈外,不由眉头一紧,一口鲜血上撞便涌了出来。不待他多想,身形蓦地一旋,横飘八尺,晃过剑招。却见落痕剑鞘仍是不停,直射雪影身后一名黑衣死士,诡异剑qì

竟似封闭空间一般,如山压来。

那黑衣死士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金铁交鸣替代,洛痕剑鞘穿心而过,直直钉入树干之中,入木三寸,震落血迹,灿然日华下,斑驳剑鞘发出阵阵萤光,彩毫烁烁,终究化成那黑衣死士眼中最后一丝绝望。

“萧堂主,既然如此,属下也只好得罪了!”雪影游目瞥了一眼黑衣死士的尸体,俊面微微抽搐,细目中倏地划过一丝阴狠,便是一声阴冷厉喝:“给我拦住萧堂主!”厉喝声中,疾翻健腕,呛啷一声龙吟,一道青芒盈然在握,横肘便刺。这一剑端的狠毒无比,迳奔萧依寂环着洛吟霜的左臂袭去,剑速之快,剑势之猛,即便是萧依寂,心头仍是不免一寒。

与此同时,便听数声暴喏,连连响起,身后逾下七名黑衣死士身形一敛,分袭向萧依寂的腰际,手中刀啸嗡然,刀势一荡,便已到了萧依寂身前。然而,萧依寂仍是冷笑,眉间更显轻蔑,淡淡看着飞扑而至的雪影,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刀尖接近身体的一瞬,萧依寂星目蓦地闪过一丝冷芒,脚下一旋,倏然站定,一股浩瀚无匹的内力狂涌而出,力浪似潮,狂风起处,满院劲力激荡,竟是将那七名黑衣死士震出丈外,七柄寒光脱手而飞,叮叮几声脆响,直插入不远处的地面。

飞身袭来的雪影未及反应,只觉眼前冷芒一闪,残影未褪,落痕挟着一团森森冷焰已到近前,剑若流星,人如飞仙,剑qì

激荡着雪影长衫飘飘而起,一股狞厉森寒的剑势,直抵眉心,令雪影血液渐冷,飞扑的身形亦是缓了下来,想要再提半分力qì

,却是不能。

他心头一急,旋即脚下云步一旋,暴退如风,仓皇之间,手中长剑猛扫那一道湛蓝幽光,只听一声穿云裂石般巨响,泛起一片耀目火星,直欲掩过日华。

待耀华尽毕,雪影身形踉跄倒退数步,勉强稳住身形,眉间立现三分痛苦神色,显是承shòu不住萧依寂凌厉攻势。在他握剑的右手虎口,已是染满血迹,微微颤抖,险些脱手而飞。

“你果然是想杀我!”萧依寂缓缓开口,惨若白纸般的俊面上,毫无怒意,在他英挺的眉宇间,也无丝毫杀意,星眸淡淡如水。但在雪影眼中,分明感到那是宛若嗜血凶兽般的恐怖,令他几乎忍不住战栗。

“杀你?”雪影脱口冷笑,眼布血丝,神情凄厉如狂,虽心胆俱寒,但他仍是有恃无恐,厉叱道:“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才能消我心头之恨!”说话之间,人影一闪,一道寒光,快如闪电,迳向萧依寂的心脉刺去。

剑若流星,奔逸绝尘。这一剑乃是雪影全力击出,剑身反映着耀目日华,好kàn

已极,然而,再好kàn

,也始终不过是杀人的招式。

只是,如非看到他剑上的破绽,他又岂会如此卓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就在他的长剑触到他胸前的刹那,他的身形蓦地纵退,晃过雪影长剑的同时,落痕一挽,便将他笼在光幕之中,磅礴涌动的内力,竟是险些将雪影震退。

谁料,雪影不退反进,中途变式,刺向他身侧的洛吟霜。剑势之猛,竟是迫得萧依寂倒退数步,脚下云步一旋,横飘八尺,身形敛尽如烟,旋即将洛吟霜的娇躯又扣紧一份,星眸之中便又多了一分狠辣。

雪影仍是不依不饶,一剑剑猛攻,毫不留情,一剑比一剑更狠,一剑比一剑更快,剑招愈显毒辣,无论萧依寂如何闪躲,他的剑尖始终停在洛吟霜胸前三尺,却再想在迫近半分都难。

日华映血,剑光幻起一抹残忍笑意,雪影还未来及看清,便觉一道劲风已到胸前,不由心中一惊,他几乎是不假思索,长剑反手挥出。但也仅是片刻,他便感到后悔,从未有过的后悔,那道森森冷焰中途变式,疾扫雪影的右臂,一股无匹的力量,冲进他的肺腑,只觉哽嗓一甜,一口鲜血便涌了上来,身形亦是被震出数十步,还未立稳,落痕便已横在胸前。

“让开!”朱唇轻启,悠悠念道,也仅仅是两个字,却让雪影如坠冰窟,不是落痕正抵在自己的胸口,而同时他也瞥见,萧依寂星眸中戏谑的光,似是只等他说一个不字。萧依寂缓缓转动长剑,落痕寒意浸骨,逼着他不时翻动的喉头,剑光流转,映着他淡漠神情,幻起一丝淡蓝。

“动手啊,萧依寂,你不是很喜欢杀人吗?”雪影怒目而视,冷冷看着萧依寂淡漠的神色,胸中怒火欲炽,一声嘲讽嗤笑就此发出:“你这种畜生,人人得而诛之,可恨我杀不了你!”说罢,脚下微动,身形卓然而立,目光置于一侧,修眉微剔,眉间隐隐透出傲然神色。他不怕死,他更知dào

,落在萧依寂手上,那遭遇定然比死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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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千钧一刻,初现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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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震落尘埃,旋着无尽愤恨,却是化作萧依寂嘴角一丝可怕笑意:“你真的以为,我不知dào

你的身份?”萧依寂的星眸置于别处,淡蓝剑光亦是隐了一下,无疑他不想出手:“我要是你,就不会想着找我报仇!”

雪影神色迷惑,微微一怔,那张犹如敷粉的清秀面庞倏地腾起一丝阴沉笑意:“我要是你,就该躲开。杀不了你,我就杀了她,我也要让你尝尝这种肝肠寸断的滋味!”

话音甫落,却见雪影嘴角轻笑,脚下云步一送,身形蓦地前扑,丝毫不顾胸前慑人威胁,手中长剑嗡然射出,挟着凌厉森寒,剑啸惊心,划过一道长虹,竟是奔着萧依寂怀中的洛吟霜扫去。这一剑端的狠毒无比,显是要将昏迷中的洛吟霜一剑致死。

“找死!”萧依寂剑眉微挑不禁暴怒,随着他一声震喝,落痕轻吟,反臂便封出一道无猛其匹的光弧,反映着火辣日华,淡蓝剑光暴涨,夺目已极。剑到之处,残肢抛飞,鲜血洒落。

哪知,雪影仅是一蹙修眉,不退反进,眸中恨火翻天,杀意尽显,口中一声冷叱,左臂轻抚腰际,诡异寒光,迳向洛吟霜刺去。

剑吟未绝,长啸惊天;剑速之快,捷逾流星。

“萧堂主小心!”蓦地一声低吼传来,声音低沉有力,旋尽担心。

萧依寂心头骇然一惊,怎奈念及已晚,雪影长剑赫然出现在身前三尺。他本就有伤在身,此刻却醉红颜的毒性仍没有褪尽,已是强弩之末。然而,他竟是迎了上去,一旋身形,将洛吟霜护在身后,顿觉胸腹一痛,一柄极细长剑,不偏不倚刺入他胸腹之中,殷红鲜血飞溅而出。撕裂般的剧痛和着淡淡血腥味道,到底使萧依寂心中狠戾杀意顿起,手中落痕倏地幻起一丝妖红,猛扫雪影长剑。

只听铮然一声巨响,耀华遮天,巨大的力量直将雪影撞得倒飞出去,倒在丈外,手中长剑脱手,流星一闪没入地面。他想要挣扎着坐起,却觉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五内如焚,终究抵挡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再无半分力qì

挣扎。

“萧堂主,你没事吧?”那声音再起,由远及近,直到萧依寂身前,终于止歇。数道身影飞扑而至,直到萧依寂近前,当前一人屈膝颔首,恭声又道:“属下参见萧堂主!”

看这男子,少年模样,剑眉斜飞,一双湛如深晨星的皓眸,冷辉闪闪,略带焦急地往望着萧依寂,丹唇紧紧毕成一个下弯的弧形,一身黑衣劲装加之他身材细瘦,潇洒已极,单手提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置于身侧,愈将他勃勃英气显露出来。

“嗯!”萧依寂瞥了一眼眼前男子,朱唇轻启,冷冷一声轻哼,却仍是掩不住微微颤抖,那是他虚弱的表现,唇角溢出的丝丝鲜血,显示着他承shòu着极大痛苦。

“属下来迟了!不知萧堂主要如何处置?”那男子听得剑眉一蹙,颔首深垂,游目一扫跌落在丈外的雪影,雪影此刻面无血色,星眸半展,牙齿紧咬着下唇,痛苦已极地呻吟出声,肩头血流如注,白骨森森。他仅是一瞥,心头不由泛起一阵恶寒。但随即,他便也明白江湖既是如此,想要做一件事总要付出太多代价,如雪影,亦如他面前势如杀神般的男子。

心念未毕,只听一声痛苦哀嚎,响彻小院,久久才停止歇,怒声断喝又再响起:“敢伤我五师兄,我要你狗命!”那声音愤nù

已极,话音才落,一道凛然寒光,紧贴着他的耳际扫过,惊得他面色一变,险些失声脱口。

长剑龙吟未绝,剑尖猛地一旋,刺中雪影左肩,雪影尚未来及发出一声闷哼,一条左臂便又被卸下,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那原本细瘦的身体,更是承shòu不住如此痛楚,不停地抽搐起来。惨白面庞,狞厉骇然,一双细目却是恨恨盯着不远处的萧依寂,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五师兄,你怎么样?”那少年微微侧目,湛然星眸可见的一滞,显是没有想到萧依寂伤的如此之重,立时涌三五点泪光,唇角嗡动了几次,才勉强问了出来。

萧依寂强撑着摇头,望着上官云翀的星眸中甚是深邃,他分明能够从刚刚一剑里,感觉到强dà

而暴虐的杀意,而这股杀意,竟是来自稚气未脱的上官云翀。他心念一动,一口浊气上涌,顿觉五内如火灼烧,剧痛难忍,似有什么东西上撞,随即哽嗓一甜,咸腥血气涌满口中。

见萧依寂不语,剑眉紧锁,俊面惨白如纸,心头不由一悲,长剑一挽剑势,抵在雪影颈上,冷冷开口问道:“说!你想怎么死?”话音未落,便又在雪影胸前落下一剑,血肉飞溅,随着雪影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上官云翀的俊面竟是浮起诡异笑意,有说不尽的畅快。

“上官云翀,有种你就杀了我,别以为我会屈服!”雪影到底被逼出了愤nù

,双目一铮,精光骇人,恨恨盯着上官云翀,紧咬下唇,硬是凭一口气力,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杀你?”上官云翀听得冷冷一笑,星眸漠然无情,看着雪影胸前缓缓涌出的温热,口中轻吟:“你敢动我五师兄一丝一毫,我都要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说罢,星寒剑剑光一闪,惨叫声声不绝,剑尖犹在滴血。

一时间,杯莫堂内杀意惊心,旋起阴风阵阵,挟着浓厚血气,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战栗,血液渐渐发凉。几名黑衣死士,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蜷在角落之中,死命地以舌抵着自己的牙际,生怕发出半点声音而招来杀身之祸。

“啊……”惨叫声越发虚弱了下去,雪影到底是支撑不住。他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尤其当他目光扫至萧依寂那张冰冷俊面时,心中暴怒愤恨难当,知dào

今日在劫难逃,不由神情一颓,自口中发出一声仰天悲啸:“你要杀就杀,无需这样折磨我,纵是我死,来世我也定要……啊……”话犹未完,便又是狠狠的一剑,贯穿下肢,却又不伤及经脉,令雪影痛不欲生,险些昏死过去。而他仍是不理,星眸更无半分犹豫,剑光一闪,便欲再次下手。

“云翀,够了!”

沉声低喝,抱空环至,声若龙吟,悠悠不绝,震得院内枝叶纷落,荡尽尘埃。喝声未绝,一道形似鬼魅的白影,蓦地出现在雪影身前,仅是随手轻抓,叮地一声脆响,剑光盈然,长剑反手一格,便将上官云从势深力猛的一剑悉数破开。

却见,那人身形飘洒入仙,仍是不停,骈指疾拨星寒剑刃,雪线绒光一闪,爆出一阵耀目银光,上官云翀只觉胸中一痛,气血翻涌得厉害,一股极阴柔霸道的内力冲进体内,受之不住,不由纵退数步,惊诧已极地望着眼前男子,微蹙剑眉,神情显得有些不快。

“三师兄,你让开!”上官云翀强自压下心头怒火,星目仍是恨恨地盯着南宫烈雪身后的雪影,星寒长剑置于身侧,暗蓄内力,蠢蠢欲动,日华反映一道寒光,射入雪影眼底,恍若隔世。想他雪影,前一刻还想要拼死也要诛杀别人,此刻却自己成了砧板鱼肉,任人宰割。这是多么可笑,也多么讽刺的事情,想到这里,狞厉扭曲的面上,不由旋起一抹苦笑,嘤嘤哭笑声愈是放肆了起来。

那笑声凄厉尖锐,比之夜枭,也怕还要多上几分。南宫烈雪仅是听着,不由剑眉微剔,俊面微愠,目光疾扫身侧两人,当他瞥见上官云翀那泛着血丝的星眸,便是一怔,他最是知dào

他这个六师弟的性格,自然也知dào

他要做什么,心念一动,脑海灵智急旋,冷声开口:“云翀,够了!大师兄不在楼内,一切事务当由我来处理!”说罢,长剑轻吟,流星一闪,收入剑鞘,卓然负手而立,似是等着上官云翀的回答。

“可是……”上官云翀瞟了一眼南宫烈雪,暗自舒了一口怒气,极不情愿地挽了一个剑花,流星一闪,将剑背在身后。

只一开口,便被南宫烈雪一声厉喝打断:“狄漠,去禀报大小姐,就说洛姑娘找到了,请叶堂主到聚啸堂,我和萧堂主这就回去!”说话之间,目光微掣,冷光陡然。

“遵命!”那狄漠原本就极为担心萧依寂的情况,此刻听到南宫烈雪做如此安排,不觉心头一轻,反手施礼,一声低喏,脚下云步一旋,捷逾流矢,直朝杯莫堂外射去。

“你们几人,随萧堂主回去,若有差池,提头来见!”南宫烈雪目光威凌,疾扫狄漠身后几人,朗声道,尔后,身形微动,卓然而立,眉宇之间,抖出凛然之气,神色傲然已极,隐透大家风范。

“是!”南宫烈雪话音才罢,就听几声暴喏。

“南宫堂主……属下……”角落里蓦地传出一声极轻询问,微微颤抖,不置可否的恐惧,令他汗洽股栗,话音才起,便见一双星眸倏地望向自己,冷冷泛着残忍之极的光,那接下去的话,如鲠在喉,生生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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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灭门深仇,饮恨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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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烈雪听得星眸一掣,剑眉微剔,愠声喝道:“回去禀报师傅,处理完聚啸堂的事,我会亲自押萧堂主过去!”说罢,如雪宽袖一抚,星眸置于别处,神色冷峻之极。在他心里,可是凄苦极了,一想到他将要面对的,便是他也要不禁为之一颤,何况是已经重伤,浑身是血的萧依寂?心念之间,更是五内翻然,不是滋味。

“南宫堂主,且容属下一言!”那名黑衣死士沉默半晌,直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齿紧咬,回头瞥了一眼其他人,目光如铁,似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南宫堂主,您可知您一句话,便可要了我们大家性命?若是不能将萧堂主请回听雨轩,属下们回去复命也只有死路一条。”说罢,屈身下跪,深施拳礼,他不怕死,但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去送死。说此话时,他已然决定,若南宫烈雪不同意,他便一人前去复命。思及至此,心念已定,再无半分怯懦神色。

南宫烈心头一紧,两道斜飞剑眉立蹙,知dào

他说的不假,依仇天正的手段,焉有这黑衣死士活命之理?心念未毕,惊觉身后一道劲风猛地袭来,想都未想,撤步一晃,一道湛蓝剑光极疾若奔电,贴衣划过,直奔那名黑衣死士心脉。剑势之快,捷逾流矢。

“四哥,小心!”角落传来一声厉喝,旋即,一道黑影电掣朝那黑衣死士奔去。怎奈仍显稍迟,未及反应,那名黑衣死士已是翻然摔倒,身子抽搐几下,立时而亡,殷红鲜血抛洒一地,让人一眼望去触目惊心。那飞奔来的少年身形微微一滞,眸中杀意顿起,不由怒火中烧,大喝一声,直奔南宫烈雪身后的萧依寂射来。

然而,落痕剑轻转,轻蔑的笑意更加明显,此刻,在他眼里,与他为敌,只有死!

寒光未停,长啸龙吟,落痕剑尖犹在滴血,小院之中便又多了一具阴森骇人的尸体,死状之惨,不忍卒睹。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渐渐溃散,仍是死时惊恐模样,没人知dào

他在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就如同没人知dào

萧依寂在笑什么?但,他的确在笑。

“我说过,处理完聚啸堂的事,我自然会押萧堂主去听雨轩。你们想以下犯上?”南宫烈雪久久才回过神来,随时心中余悸未消,俊面仍是神情肃穆,怒声嗔喝,声若久蓄闷雷,荡漾开去。旋即,星眸疾掣,冷辉翻然,示意那几名黑衣死士不要轻举妄动。

“属下不敢!”那几名黑衣死士中,目的传回一声悲喝。游目疾扫,却见那人面色涨红,怒目圆睁,隐隐泛着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钢牙紧咬,死士从哽嗓中嘶吼出这一句话。看着不远处自己两位至亲的尸体,心中悲恸万分,却硬是生生忍了下来,他知dào

,他要活着,他要报仇,就只有忍。

“不敢最好!”南宫烈雪剑眉飞剔,星眸含怒,威凌目光傲睨疾扫那五名黑衣死士,那眸中的光,甚是冷酷。拂袖肃手,自挺鼻之中发出重重一声闷哼,才回身去看萧依寂的伤势,仅是一瞥,便是一怔,而后才道:“依寂,你可有事?”言外之意,格外惊心,语声冷戾,隐忍怒意,显是已经到了极限。

萧依寂只是摇头,眉间痛苦神色却从未舒展半分,胸前大片血迹直欲将罗帷染透,臂上殷红鲜血涔涔淌落,顺着落痕,滴入地面,形成一弯血涸。纵是如此,他握剑的手,犹如磐石,仍是不曾又半分颤抖,星目亦是漠然无情,听南宫问,才微微一颤,唇角嗡动而出:“我没事,三师兄!”

“五师兄,你吓死我了,一切都等回了聚啸堂再说。”上官云翀担心已极地说着,脚下一旋,便要接下萧依寂怀中的洛吟霜。当他目光移至洛吟霜时,不由神情一滞,俊面一红,将星眸置于别处,干笑了两声:“那个……那个……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他确实没有想到洛吟霜此刻仅逾一丈浅紫罗帷覆在娇柔玉体之上,缓缓风动下,帷幔飘荡,凝脂玉肤隐隐乍现,暗青雕琢,晶莹剔透,仅是顾盼之间,也是搅得人血脉喷张,立时难安,何况才值弱冠的上官云翀,更是觉得胸内血结气涌,喉头似火烧一般难受,索性身形一动,背了过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度干笑道:“那个……五师兄,我什么都没看到!”

“嗯!没看到!”似是怕萧依寂不信,暗自点头,又断然启唇说道。殊不知这才是不打自招的表现,尤其他那犹如浸血的俊面上,茫然不知所措,那样子着实十分好笑,引得南宫烈雪剑眉略轩,险些笑出声来。

而萧依寂仍是漠漠然,嘴角微一抽动,星眸便又恢复了之前落寞,晃过上官云翀的身形,淡淡地看着瘫倒在血泊中的雪影,心念凄然:“塞外孤鸿山庄的少庄主,独孤府的大公子:独孤雪影。你真的以为我不知dào

你的身份?”

萧依寂话音未落,却听雪影放肆已极的大笑,眸中却透尽荒凉,一张原本清秀的俊面,扭曲得不成样子,已分不清是哭是笑,亦或者其他表情,削薄唇角渗出两行殷殷血迹,尤为刺目。直笑了片刻,雪影目光倏然一冷,凄声厉叱:“萧依寂,你居然还敢提孤鸿山庄?”

雪影才一开口,上官云翀心中便是一惊,恍然似有所悟,星目讶然地望向萧依寂,丹唇轻启,却是惊诧得半句话都说不出。他心中极为清楚,当年的孤鸿山庄,即便陌红楼,羽残宫都要畏惧三分。孤鸿山庄庄主:独孤伯,生性侠义,赋性刚直,曾为斩杀罪大恶极之人,千里追袭,不眠不休。一柄赤焰刀,更是罕有其匹。尤其这独孤伯天生神力,这柄赤焰,重达百斤,他也是随手砍杀,轻若鸿毛。但随着独孤伯隐居塞外,创下独孤山庄,便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依山环水,月下饮酒,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若不是那一夜血月,若不是那一柄闪着湛蓝幽光的嗜血长剑,也许他仍是孤鸿山庄的少庄主,虽不是江湖地位显赫,却也无人敢欺,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雪影心中冷笑,血口嗡然而语,全然尽是恨意:“萧依寂,你这卑鄙小人,我爹对你视若莫逆,你却以怨报德,杀我孤鸿山庄上下百余条人命,今日我独孤雪影落在你手里,要杀便杀,无需废话!”

他说的豪气干云,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也表露无遗,知dào

今日难逃一死,神色上更是略带几分挑衅,冷冷盯视萧依寂的俊面,眸中恨火如狂。

换做旁人,这独孤雪影该是何等的英雄?但是,他错了,跟谁挑衅,都不能跟萧依寂挑衅,一如凌云城外的白衣男子。萧依寂只是冷笑,轻蔑已极,手上轻动,落痕一闪,划过一道凛然寒光,没入地面。旋即,磅礴涌动的内力灌入手臂,直使手臂暴涨一圈,微微一引,清越龙吟未停,半截断刃已落入萧依寂之手。

才一入手,便见独孤雪影神色一滞,怒意更胜,星目一铮,泛起一片忿恨:“你没资格碰它!”话犹未完,便是一声低喝,身子猛地从地上弹起,但也仅是一瞬,便因为剧痛,又跌摔了下去。断臂处白骨森森,殷红鲜血裹着皮肉,让人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没资格?”萧依寂一怔,喃语了一句,手中把玩着那柄断刃,一丝绒光沁入眼底,嘴角浮起莫名冷笑:“独孤伯没有告sù

你,这柄剑是谁送给他的吗?”说罢,抬手便是狠戾一剑,直落孤独雪影胸前,长剑染血,一声惨厉尖嗥,响彻杯莫堂,刺耳不绝,一旁的上官云翀和南宫烈雪仅是看着,都觉如针芒在背,涌寒于胸。

“你说什么?”孤独雪影强抑伐骨之痛,一字一顿,从哽嗓中挤出这话,星眸难以置信地望着萧依寂,震惊无比。

“我不想说废话!”无疑,在萧依寂眼中,面前怵怵颤抖的男子,和死人无异。

“废话?”孤独雪影听得一声讪笑,心中悲恸万分,胸内炽裂如焚,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血雨洒落,日曜投下,莹莹闪射,他亦是不理,血口染笑,嘲讽至极。

那笑声凄仄怕人,旋着不甘,飘荡杯莫堂内,愈增几分阴森恐怖气氛,纵是碧空澄澈,艳阳罩落,仍是不免寒意陡然。他笑着,呼吸之间其痛甚烈,阵阵冰冷浸入神经,眼前开始模糊,逐而灰暗了下去。他知dào

要不了多久,他便会血尽而亡,再也抑不住郁愤,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悲不忍闻。

几乎同时,萧依寂终于动了杀念,长剑猛然前送,划过一道光亮圆弧,剑光凌厉森寒,到处毫毛蜷缩,湛蓝幽光残忍无情。

这一剑很轻,却无疑致命的快,一丝剑啸嗡然,径直刺向独孤雪影的心脉……

……

血未尽,剑光犹寒。

有独孤雪影的血,也有萧依寂的血。

剑锋冷,而他的心更冷。

俊面残酷神色,似是那声狞厉惨呼全然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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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龙之逆鳞,以杀止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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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华斜照,那具尸体突兀染上一层血墨,张大的瞳孔渐渐溃散,泛黄,不甘,直至再唤不起一丝生气,惨白几乎透明的皮肤上,裹着粘腻咸腥的血液,让人一眼望去,不寒而栗。

“依寂!”南宫烈雪良久才从方才一剑中回过神来,星眸微微一掣,便见萧依寂周身上下犹如被血染透,胸腹之间那道伤口,汩汩向外留着殷红鲜血,皮肉臃肿外翻,随着萧依寂呼吸剧烈起伏。是以,不由神色略带几分担忧地问道。

此刻萧依寂俊面煞白,两道斜飞剑眉紧紧蹙着,眉间凝满痛意,额头上豆大汗珠簌簌滚落,无疑那是他虚弱的表现,他却全然不顾,唇角幽幽泛起一丝冷笑。

南宫烈雪话音甫落,只觉一道劲风迎面扑来,力道之猛,比之浩瀚尤为不输,尚未及他反应,凛然蓝光已是抵在他的喉头,一股暴戾内劲直冲入他的胸内,顿时气结血拥,喉头说不出的难受,不由震怒地看着面前的萧依寂,万没有想到萧依寂会对他出手。

“五师兄!”上官云翀不由失口惊呼,俊面霎然惨白,牙齿紧咬下唇,立时有些慌了:“五师兄,你怎么了?那是三师兄啊!”说话之间,脚下轻点,纵身便欲上前。

“你想……”南宫烈雪到底没有问下去,星眸一闪,冷辉泛泛。他知dào

,在陌红楼中,若是有人能够说服萧依寂,那么这个人,必定是他,只是他更知dào

,面前的是一头嗜血猛兽,只要一个火星,就足以让他不顾一切。

“三师兄,别怪我。”萧依寂冷冷说道,星眸划过一丝落寞,唇角嗡动了两下,俊面一沉,似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旋即星眸倏地一掣,冷电一铮,目现一片精光,口中沉声怒喝:“给我杀!”

“是!”萧依寂的身后传来数声暴喏,喝声未绝,数道人影已朝那几名黑衣死士袭去,身形迅快无比,疾若奔电。扑袭之中,刀啸惊天,刀光森寒凌厉,荡起尘埃,日华愈见惨白。

“依寂!”南宫烈雪骇然一震,面色立变。惊怒之下,不由脱口一声大喝,单手化剑指,轻阖剑身,只听一声脆响,直将长剑震出三尺之外,身形一敛,便欲出手阻止。

哪知,他的身形才一动,耳畔低啸嗡然,那截断刃已是横在他的胸前,陡然寒凉,直逼心胸,剑刃一抹湛蓝,矮游着剑身,银光飞洒,耀目已极,似是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别逼我动手!”南宫烈雪心念未毕,只听一声极冷无情的低喝蓦地在耳畔响起,声音宛若来自幽冥,不觉心头一寒,星目一瞥萧依寂的俊面,不禁嘴角哂出一丝苦笑,他到底还是阻止不了他。

“你知dào

这么做的后果吗?”南宫烈雪剑眉紧蹙,蓦地正声问道,丝毫没有因为断刃逼在胸前而露出半分畏怯神色,反倒在那湛湛星眸中,冷辉闪烁,显是极为担心萧依寂的处境。

“知dào

!”萧依寂眉间一紧,毅然颔首,眸中坚定神色,着实让南宫烈雪心头一滞。然而,更令他感到惊诧的,却是萧依寂那一弧苦涩浅笑,直慑人心:“三师兄,你我都清楚,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微一迟疑,到底还是将心中想法告之南宫烈雪,尔后星眸一闪,瞥见洛吟霜那绯红娇靥,心中按捺下的愧疚兀自泛起,胸内自责难当,心疼已极。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南宫烈雪的眼睛,而他也不用躲,如果陌红楼内只有一个人值得他倾之以命,那么这个人必定是南宫烈雪。他能说出这话,当下决定,南宫烈雪已是了然于胸,不由俊面沉凝,目光一扫萧依寂怀中昏迷的女子,沉吟半盏,略微颔首,似是默许了萧依寂的做法。

才一颔首,只听身侧数声凄厉惨呼。南宫烈雪游目之下,心内立时腾起几分悲戚,不由将星眸置于别处,强忍着心中悲恸,手上残雪剑握得更紧。

寒星翻动,殷红飞溅,暴起的耀目火花中,断臂残肢抛起,几名黑衣死士,仅是发出一声闷哼,便翻然倒地,身子抽搐几下,气绝而亡。

手上剑光渐渐隐了下去。

远山翠黛如玉,衬着烁烁彩霞,晚照山林,林间已经升起似真似幻的蒙蒙薄雾,缭绕在参天古柏间,倒是令人望去,不觉一畅。远处山内稀疏的几户人家也已燃起炊烟,林间宿鸟振翅回巢,风掠枝桠发出阵阵呜咽,一轮似血日盘,直透过暮霭云隙泻下道道灿然金光,已是傍晚时分。

杯莫堂内,肃杀极静。细数之下,这杯莫堂内的尸体,竟有十数具之多,萧依寂仅是淡淡扫了一眼,漫不经心,不引人注意的唇角,勾起一抹满yì

而残忍的笑意。那笑,那眉间从容,都令南宫烈雪感到脊背发凉。

“回去吧!”萧依寂沉吟半晌,星眸苦笑地瞟了一眼众人,轻语说道。手上半截断刃发出一声脆响,直钉入身侧一颗巨树,震落尘埃。旋即臂上轻动,龙吟未绝,落痕撤回手中。

不待众人回应,萧依寂已缓步走出杯莫堂。至少在他看来,这座死人的墓场,不该有她的身影。

……

一路无话,晼晚血墨,染透半边天际,残阳晃得刺眼,就像萧依寂身上的殷红,渐渐逝去生机,那孤傲的星眸中,亦是不再冷冽。他几乎能够感到自己的力不从心,平日轻功飞驰尚不过片刻,而现在对他而言,却变成一条不归的路,他不愿如此,可也只能如此。

心念及此,胸内悲郁忿愤,不由发出一声喟然苦笑,只是,此刻便是再美的景致,他也无暇顾及一眼。

“好美……”

洛吟霜到底被摇晃得有些清醒,一声无力娇呼,脱口轻叹,萧依寂听得心头微微一动,星眸一顾怀中女子,不禁就是隐隐心疼。此刻,洛吟霜黛眉紧蹙,眉间仍是凝满痛意,一双秋水般的明眸茫然地看着他,似有几分顾忌。

“萧依寂,是你吗?”这声娇呼何止虚弱,甚至模糊得犹如呓语,飘忽异常,被风一抚,便荡然无存。设非萧依寂此刻心思全在洛吟霜身上,险些错了过去。

“嗯!”萧依寂冷冷回道,怕她听出不对,仅是发出一声沉重闷哼。此刻,他正承shòu着极大痛苦,体内醉却红颜肆虐,令他呼吸急促,身体燥热难耐,却没有一滴汗,仅是这一个字,都带着微微颤抖。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轻轻一巴掌,挟着一阵香风,打在他脸上,不疼,却是让他愈加自责,胸中似是有什么略略翻滚,如鲠在喉。

“你怎么能现在才来?”洛吟霜微带怒意地娇叱,显是微弱至极,在萧依寂听来,那甚至算不上质问。黛眉轻蹙,明眸半展,愠怒地睇了一眼如玉俊面,泪水再也抑不住,簌簌滚落下来,直将头缩在萧依寂怀中,全然不顾那一身浓烈的血气。

“嗯!”萧依寂仍是报以一声闷哼,在这一刻,心里的愧责全然迸发出来,搅得他五内如焚,竭力忍住伤口撕裂的痛楚,唇角微一抽动,想说的话还是生生止住。星眸淡淡瞟了一眼天边残日,心念笃定,脚下一旋,身形倏然掠地腾起,直朝聚啸堂的方向射去,宛若流星,快似闪电,隐隐衣袂破风声,一敛即逝。

越是飞驰,体内其痛愈烈。砭肤伐骨,精血耗尽,已非他所能承shòu,而他此刻全然不顾,竟硬是凭着一口真气,将轻功提升至极限,掠地疾行,踏怪石,退浅草,点尘不惊,身形飘洒入仙。

他不禁苦笑,他到底是不及她,他是见识过洛吟霜那一身轻功,便是如他今日,怕也不是对手,何况洛吟霜心思缜密,古怪刁钻,任谁碰上了她,只有别人的倒霉的份,若不是因为他,她又怎么会落在凌吟傲手上?

山风疾劲,拂过他未冷的血,蚀骨的寒,更让他心凉,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却在不择手段的对付自己,一念及此,便是一阵彻腑心痛。

树叶呜咽喑哑,凄凉婉转,似是附和。冷风更加疾劲,林中枯叶顿时飞扬,一股肃杀味道霎然飘荡而起。

“嗯?”萧依寂心念一动,便是一惊,两道斜飞剑眉微微蹙起,游目打量四周,手上暗凝柔劲,推剑出鞘,小心地提防着出人意料的偷袭。

风声更劲,凄凉哀怨,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不寒而栗。陡然直冲的杀意,几乎令他感到窒息,强dà

的势全然冲进萧依寂体内,压迫如山,激荡血脉逆行,有说不出的难受。萧依寂不禁冷笑,眸中划过一丝冷芒,他心中又何尝不知,这是一种绝顶高手才有的势,甚至对上他,也丝毫不弱半分。

对上这种人,要么生,要么死,绝没有第三种选择。心念到此,星眸中冷芒一闪,旋即身形一敛,卓然停立,星目缓缓闭合,磅礴真气由体内狂涌而出,渐渐裹满全身,直使方圆一丈之内,群鸟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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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兴师问罪,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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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依寂默然而立,将自己置于一个无我的状态,凝神祛虑,一一辨别着耳畔传来的声音。只要任何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他都会毫不犹豫祭出杀招。此刻,他就是一头垂死的凶兽,任何一个想要靠近他的人,都必须死。

心念倏落,只觉一道厉风,慑魂惊心,旋着暗劲,迎面扑来。

萧依寂星目猛然一睁,冷芒如电,却见一道青影,如飞驰来,脚程之快,身形之稳,都让他感到暗暗心惊。凝目细看,飞扑而至的这人身着天青色长衫,单手提一柄长剑,麻布紧裹剑身,冷风吹起一角,寒光慑人。此刻他剑眉微蹙,星眸闪烁,俊面隐隐透出狠戾神色。

直到萧依寂身前,才急忙刹住身势,一见萧依寂浑身上下裹满鲜血,伤口崩裂,神色便是微微一怔,星眸亦是动摇了一下,良久才沉声问出:“你杀了他?”

“没有!”萧依寂沉吟片刻,淡淡而出,心头不禁冷笑,一句四师兄,哽在喉头,便又咽了下去。

“我不管你和吟傲之间有什么怨隙,你必须知dào

,你是陌红楼的人,吟傲也是陌红楼的人!”阮麟浪冷喝,他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屑,自然,也看到了他推出剑鞘的落痕,倏然嘴角一挑,便是一剂冷笑。

唇角轻挑之中,身形蓦然飘动,寒光如电一闪,五指弯曲如钩,便朝落痕抓去。那只手,骨节泛白,青筋暴起,显是凝聚真气,出手迅快无比。萧依寂只觉一道厉风扑袭,肩上一沉,晃过阮麟浪一击,脚下轻点,纵退丈外,剑眉一剔,仍是冷冷看着阮麟浪收招,冷冷地看着他僵在嘴角的笑意,眸中却多了一丝复杂的光。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萧依寂冷笑,星眸置于别处,口中轻吟。话犹未尽,手中落痕蓦地暴起湛蓝剑光,一股嗜血的杀意陡然直冲。

萧依寂的话极简单,也极致命。

“如果我一定要碰呢?”他阴冷地笑了下,意味深长。他的确是个很致命的对手,一如萧依寂的话,也如他手中的剑。他想要的东西,便是舍弃性命也要得到。

阮麟浪的声音极低,旋着淡淡残忍,然而回答他的仅是一声清啸,声若龙吟,杀意直指阮麟浪。他不语,卓然而立,那气势更是凌厉了起来,直欲让人错觉,面前的是一头嗜血凶兽。

“好!”阮麟浪一字道罢,激荡在周身上下的真气全然泄尽,星眸倏地暗淡了下去,转首望了一眼天边残阳,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身后紧追而来的上官云翀打断。

“四师兄,五师兄……我可算追上你了,等等我……”一声略带兴奋的呼声还未落下,上官云翀已是出现在萧依寂身侧,俊面微红,额头渗着蒙蒙细汗,那正是他强行御气所致。

才一立稳身形,游目扫了一眼萧依寂和阮麟浪,星眸一滞,心头微微一动,佯装茫然问道:“五师兄没事吧?四师兄你怎么来了?二师兄来了吗?师父没有派人到聚啸堂吧?”

萧依寂仅是听着,便不觉一笑,暗自摇头,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上官云翀会看不出这其中利害关系。

“他没事!”阮麟浪幽幽脱口,神情冷漠而骄矜,设非他此刻嘴角仍有一抹浅笑,谁敢说他还是方才那个阮麟浪?他话音未落,骈指疾出已是点了萧依寂身上数道大穴,萧依寂尚未反应,便觉一道极为霸道阴柔的内力分窜他的奇经八脉,被拿大穴犹如蚁噬,其痛难忍,胸内血气翻涌上撞,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口中不断轻咳出声,身形一褪,踉跄了数步,险些摔倒。

“五师兄……”上官云翀立时心头一惊,一股不好的念头便涌了上来,想要以手扶住萧依寂,身形才一动,只觉肩上传来一阵剧痛,一股极强内力,竟是压制得他半分内力都使不出,星目余光一扫,却见一只干枯青白的手掌正压制着自己肩头,不禁看得暗泛怒火,口中发出一声冷哼。

“强行以内力封住血脉护心,你真是不要命了!”阮麟浪手上再加一分力道,俊面倏地腾起一层愠色,震声怒喝。

“四师兄,疼,轻点……疼……”上官云翀不由痛呼出声,俊面涨红得犹如浸血一般,想要摆脱阮麟浪得压制,却不想他才一动,阮麟浪得手便又扣紧一分,直将他肩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尤为瘆人。

“依寂谢过四师兄!”萧依寂略一颔首,口中尊是谢字,但那湛湛星眸置于阮麟浪,眸色微寒,全然尽是冷漠。

阮麟浪神色微凛,深沉俊面又凝重了几分,微微点了点头,起步离开,冷风吹起他衣袂飘飘,细瘦身影,更显几分神mì



“五师兄,四师兄来干什么?”

直到阮麟浪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上官云翀俊面一凝,问了出来,显是刚刚就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形势所迫,没有当下拆穿。

“没什么……”萧依寂淡淡望着阮麟浪离去的方向,伫立良久,眸色摇动了一下,也仅是一瞬,便也恢复了漠然,只是握剑的手更冷。

“五师兄,我们回去吧!”上官云翀俊面仍显茫然,但他知dào

,萧依寂若是不肯说,那便用什么手段,都无法让他开口。思忖至此,心念已定,抬手就想要接下萧依寂怀中的洛吟霜。

哪知他的手才一接触到洛吟霜,萧依寂身形一旋,便闪了过去,旋即冷冷一声厉喝:“不用!”

“五师兄,我只是想帮你……”

根本不容上官云翀的话说完,萧依寂身形一敛,便又离去。

……

直到聚啸堂门外才发xiàn

,残阳落下,皎月初升,一颗耀眼明星,正挂在北方天际。夜风凛凛,萧依寂的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被风一抚,蚀骨阴寒。堂内已掌了灯火,室内情形依稀可辨,人影晃动,不时传出几声议论娇呼。

木质小楼,独峙院中,如水月华下,映得青石板明亮泛光,院内整洁一新,角落一簇修篁,摆着数盆含苞待放的奇花,微风一送,淡淡花香沁腑,却是让萧依寂由心一痛。窗扇半开,露出一张落寞淡然的俊面,此刻,那人立在窗前,说不出的成熟老练,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淡淡地看着萧依寂,没有半点感情,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萧依寂目光一扫,心念未落,一声低呼蓦地传来:“萧堂主!”显是难掩兴奋之情,随即一道黑影便从室内急急飞奔而出,一身黑色劲衣,身形极细,若不是冬天一弯弦月,皎洁如练,几乎就错了过去。

听到这声低呼,屋内的人亦是跟着飞奔出来。一见浑身是血的萧依寂,不由俱是一怔。淡淡的血腥气几乎掩盖了萧依寂的杀意,却也让萧雪雅和穆雁茗隐隐作呕。

尤其是穆雁茗,惊得娇躯一颤,不由脱口而出:“依寂哥,你怎么会……”话犹未完,明眸一转,瞥见罗帷紧裹的洛吟霜,心头霍然一震,娇靥立变,她几乎不敢去想,其实她也不用去想,落在凌吟傲手中的女子,那遭遇定然比死更可怕。一念及此,秋水般的明眸中立时涌现点点泪光,口中喃喃娇语:“吟霜姐,对不起,要是我和你一起,就不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让依寂进去,让雨枫来处理。”萧雪雅低声劝慰道。她自是看到了穆雁茗难过,但几乎同时,她也感觉到了那股惊天杀意,玉手轻抚穆雁茗的香肩,娇靥一凝,沉声示意:“狄漠,带萧堂主进去!”

说罢,娇躯一闪,将萧依寂三人让了进去,旋即,凤目微旋,似是含愠地看了一眼穆雁茗,暗暗摇头,想起萧依寂那倏然腾起的杀意,便不觉娇躯一战,背后攀起丝丝凉意。

“雪姐姐,你怎么了?是冷了吗?”穆雁茗娇靥绽笑,脱口问出,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反而因萧雪雅的欺言又止,蹙起淡淡柳眉,高嘟着樱唇,显得有些疑惑。

萧雪雅凤目闪过一丝犹疑,旋即,浅笑说道:“没事,风有些凉罢了,我们回去吧……”话音倏落,心中凄然。她怎可告sù

她,她口中的依寂哥,方才一瞬,动了要杀她的念头?

心念未完,一道凛冽剑光,透过木窗,直欲掩过初升月华,随即便是一声惶然惊呼。一声落尽,再无任何声响,聚啸堂内静得出奇,这更是让萧雪雅心惊,一种不好的念头便油然冒了出来:“是云翀!”如此念及,眉间立现担心神色,旋即,凤目一闪,似是略有顾忌地看了穆雁茗一眼,身形已急急奔入堂内。

……

“萧堂主,叶堂主只是要……”狄漠话犹未完,便被一声痛吟淹没。剑光幻起湛蓝,直将内堂映得亮如白昼,剑qì

一荡,烛火摇曳得厉害,明暗飘忽更添诡异气氛。

火光中,萧雪雅只觉心头一冷,一股嗜血寒意,沁入心底,不由娇躯一颤,脚下步子却是更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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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小楼未寒,杀意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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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廊道,内堂已现眼前。雕花木门半启,室内光线昏黄柔和,其内情形清晰可见,两支落地莲烛已恢复了平静,一如萧依寂手中的剑,抵在叶雨枫的心脉之上,没有丝毫动摇,隐隐泛着湛蓝,夺目非常,却无半分杀意,在他冷傲的星眸中,也无半分感情。显然这一剑只是警告。

床榻之上的洛吟霜仍是昏迷着,娇靥惨白如纸,令人不觉心惊。香腮挂泪,凤目紧紧闭合,泪水打湿一片春色。伏影黛眉轻颦,显是十分痛苦,额际已是渗出一层细汗,不时从樱口之中发出一两声痛吟,微弱之极。

那柔弱的模样着实动人,即便是萧雪雅,也不禁跟着心头一紧,泛起无尽心疼。她虽是不说,但心内深深自责,也搅得她愧疚不已。任她怎么也想不到,凌吟傲竟真的敢如此大胆。想到这里,明眸泪光,泫然欲泣。

“五师兄,二师兄是想帮你……”上官云翀话亦未完,便见一双泛红星眸,冷芒一闪,恨火如炽般朝他射来,恐怖的其实直令他感到自己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慢慢凝固。冷冷无情,宛若石木,竟硬是让他把哽在喉头的话咽了下去,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我不说话,不说……”

“她中毒了!”叶雨枫的声音蓦地响起,极轻,却极为淡然。他笃定萧依寂必然会被牵动,便也不再多说。剑眉略轩,眉宇间抖出点点从容,自若不惊,出尘入仙。说罢,意味深长地瞥了萧依寂一眼,不由苦笑一声,便转身去整理药箱。他知dào

他不会出手,就算此刻他背对着他,可他也无法阻止,心念及此,苦笑便又重了一分。

“醉却红颜!”萧依寂几乎一字一顿地道出,眸中全然尽是恨火,足以燃尽一切的恨火。随着颜字荡尽,落痕剑光盈然暴涨,寒光直慑人心。

“不止一种!”叶雨枫嘴角哂出一抹自嘲笑意,凄苦无比,却是听得萧依寂心头跟着一滞。见他眸色动摇,继而又道:“她呼吸断续,唇色绛紫,并非是因为醉却红颜,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萧依寂黯然,怎么会不清楚,此刻他也被醉却红颜的药性折磨着,犹如蚁噬般的酥麻微痛,更是让他心血翻腾,痛苦万端。但是洛吟霜的情况,却远比他要危急得多,尤其那小巧樱口绛紫发黑,分明是剧毒侵入心脉的征兆。

心念及此已定,缓缓放下手中落痕,一挽剑势,流星未绝,长剑回鞘,尔后颌首颓然苦笑:“怪我,若是早回来一时半刻,她也不会……”说话之间,神色凄然,涌满愧责,胸中痛彻更烈,他终于苦撑不住,身形一颓,跌坐在椅子上,再无半分力qì



此刻,他离洛吟霜那么近,甚至能够看清她轻颤的睫毛,黛眉一颦一蹙,都让他抑制不住的心痛,却是让他生不如死。一想到杯莫堂内的种种,一想到剧毒在洛吟霜的体内肆虐,他便快要恨死自己。心中如此作想,思及肺腑。一口血气上涌,殷红鲜血便喷了出来。

“依寂!”

门外的萧雪雅看得凤目大震,骇然大惊,一声娇呼,已是疾奔了进去,伸出一双玉手将萧依寂扶住:“你有没有事?”

她担心已极地问出,凤目含愠,却也只是怪他不顾自己性命:“吟傲若是按下了这份心,那便是防不胜防,你这是何苦呢?”

“我要是早点回来……”

萧依寂的话还没有说完,已被叶雨枫冷冷打断:“那他便早一点下手!”

无疑,叶雨枫的话不是对的,而也听得萧依寂心头一滞,灰然涌起一丝无力。对于凌吟傲,他可以拱手相让他所有的一切,即便是整座陌红楼,他也丝毫不会犹豫,却只有她不行。

悲然游目,却见叶雨枫手中捻动三根极细银针,刺入洛吟霜几处大穴。银针才一迫入,萧依寂便是一惊。叶雨枫拿穴奇准,自是不说。这三处大穴任意一处被人刺中,都可使人奇痛难忍,蚀骨钻心。然而洛吟霜此刻只是樱唇微张,发出一声娇呼,便再无任何反应。锦帔缎被下的柔弱娇躯簌簌抖动,红的刺眼。

“二师兄,吟霜可是有事?”萧依寂剑眉微剔,略一沉吟,神色立现焦急。尤其此时叶雨枫一言不发,手上缓缓捻动针盘,每一捻动,眉头便锁紧一分,更是让萧依寂看的暗暗心惊,望着洛吟霜的娇靥,亦是更加冷辉翻然。

“依寂,你先别急,让雨枫看看!”萧雪雅看在眼里,勉强笑道。娇语之中,纤手稍一用力,按在萧依寂肩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一双秋水明眸,更是涌满担心。她心中极为清楚,若是叶雨枫都束手无策的话,只怕江湖中再无人能医。

叶雨枫嘴角浅露一抹笑意,微微颔首,似是道谢。旋即手上内力一旋,一道劲风竟是将檀木桌上那一整卷羊皮诡异旋起,随手拈来,就到极细银针,似被一股莫名吸力吸来,腾在叶雨枫掌心,离心三寸,力道旋而不发。九道银针,映着烛灯散发出蒙蒙幽光,清冷慑人。

“云翀,过来帮我扶住她。”叶雨枫倏然低声说道,淡漠星眸涌起诧异神色

上官云翀听得一怔,眨眨眸子不解地望了望萧依寂,不由剑眉微蹙,疑惑脱口问道:“我?”说着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指了指自己,干笑道:“二师兄,你叫我?”

“废什么话,过来!”叶雨枫冷然低喝,未等上官云翀反应过来,臂上轻轻一抚,一道阴柔内力直将上官云翀的身形旋起,不偏不倚落在床边。

这看似毫无力qì

的一招,轻描淡写,实则力劲暗蓄。设非那股诡异旋劲,萧依寂几乎就以为那是一道平淡无奇的小风罢了。更不要说是上官云翀,惊得张口结舌,一时间怔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二师兄,你……你又突pò

了?”上官云翀震惊已极地看着叶雨枫,眸中尽是难以置信,唇角嗡动了几次,才颤声问道。

“嗯!”叶雨枫淡淡回应,手上却是不停,暗凝力劲,九道寒光疾泻而下,刺入洛吟霜九道大穴,以玉堂最施力道。掌力柔缓,阴寒诡异,直令上官云翀惊心。

东天皎月已经完全升起,月华皎洁如练,透过华窗洒下一片银白,射在萧依寂身上,未干的血液粘腻猩红,裹满萧依寂全身,此刻他不动不语,犹如一个血人一般。月华映射下,显得尤为恐怖,俊面突兀惨白,一双湛然星眸凝视着叶雨枫的一举一动。

屋内肃杀的静,阒无声响。叶雨枫屏息下针,每一针都恰到好处,封住洛吟霜的心脉,却又不伤血肉。只消片刻,叶雨枫的额际便蒙上一层细汗,内力已进入洛吟霜的体内,即如江河汇入汪洋,没了踪迹,他缓缓推入内力,竟是毫无半点回应。

“嗯?”叶雨枫神色倏地一沉,脱口轻呼,稍一分神,手上力道顿时重了一分。

只见洛吟霜伏影黛眉立时蹙紧,樱口之中不断轻咳,带出一抹黑红血色,触目惊心。娇躯不住颤抖,娇靥更是惨白了下去,呻吟声愈渐响彻内堂。

“云翀!”叶雨枫星目冷芒一闪,震声愠喝,示意上官云翀按住洛吟霜,以便自己可以下针。看着洛吟霜凝满痛意的娇靥,不禁泛起阵阵自责,也苦笑凄然。

洛吟霜越是轻咳,那一抹殷红越重,娇靥越是惨白,毫无半点血色,呼吸之间呻吟更盛,气若游丝,其痛更烈,樱口中胡乱呓语:“好痛……不要……凌吟傲,你放……放开我,萧依寂不会放过你的……”

声声入骨,字字血泪,听的萧依寂心痛如割。娇呼愈加模糊了下去,他的心也跟着冷了下去。目光之中划过的狠戾,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冷酷,幽幽惨光映在他的俊面之上,星眸微一摇动,似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嘴角挑起一弯犀利冷弧。

这一刻,若是许他一命来换洛吟霜,他也会做得毫不犹豫。

“大小姐,劳烦您动手!”叶雨枫颔首示意,显是谦然不傲,那淡漠足以穿透一切的冷眸,更是让萧雪雅心惊。她到底是看不透他,这等千钧一刻的时候,他竟还是能称她一句大小姐,足可见,他漠然无情,甚有几分冷血也不为过。

心念到此,娇靥一凝,双手便按住洛吟霜肩头,还未发力,一声娇呼呻吟,险些惊得她脱手,就要后退:“嗯……疼……萧依寂……我恨你……”

这声痛呼在这座二层小楼中,久久开荡而去,升上高远夜空,牵动着萧依寂的未冷的疯狂。

此刻,萧依寂低着头,牙齿拼了命地咬着下唇,鲜血从牙齿旁滴了下来,他静静坐在那里,面色冷峻之极,听着耳畔断续的声音,唇角缓缓挂起一丝残忍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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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以血入药,听雨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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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堂主,天色已晚,您……该去休息了!”狄漠看在眼里,犹疑半晌,才轻启朱唇,单膝叩伏在萧依寂面前,冒死劝言。

纵是他臂上血流如注,仍是低眉颔首,显是极为担心萧依寂的伤势。更是知dào

,依萧依寂的个性,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他知dào

,这一句话会换来什么,但他已将生死抛诸于外,即便再大的痛苦,他也能泰然处之。心念已毕,按在伤口上的手,也缓缓垂下,平静地等待着萧依寂的杀招。

岂料,萧依寂只是颓然地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没事,狄漠你退下吧。”

狄漠听得心头一滞,略微沉吟片刻,目光一顾床榻之上的洛吟霜,旋即说道:“萧堂主,若是洛姑娘醒来,看到您现在的样子,怕是也会心疼吧?”狄漠说着,心中却是悲恸之极。

萧依寂只是苦笑说道:"狄漠,你起来吧!"他说的轻描淡写,心中却是痛苦极了。越是如此,脑海中那股疯狂的杀念就越是涌起。星眸淡淡一旋,深深地望了洛吟霜一眼,旋即,转身取剑,便要出门。

"五师兄,你要去哪?"上官云翀立时一惊,不由脱口问道。旋即身形一旋,便挡在了萧依寂身前。

"让开。"萧依寂冷然说道,口中尽是命令,俊面凛凛正色,丝毫没有半点缓和意思。

"五师兄,你平日最疼我,今日就当云翀求你,饶他一次。"上官云翀星目一闪,颔首请求道。的确,萧依寂是凌吟傲的师兄,可他也是凌吟傲的师兄,就算凌吟傲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也罪不至死,自己身为凌吟傲的师兄,便要保护他。何况,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兄弟相残。一念及此,星目已泛红,点点泪光夺眶涌出。

萧依寂不语,身上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内力激荡着险些将上官云翀倒撞出去,口中仍是轻吟出两个字,犹如冥灵,让人直感心头一寒:"让开。"

"不让……"上官云翀稚气未脱的俊面倏地腾起一抹倔强。

上官云翀话音甫落,萧依寂星眸一寒,脚下微旋,身形横飘三尺,尚未立稳便从体内爆fā

出一股极强内劲,激荡射出,直将上官云翀撞的倒飞出去,身形撞上半启的木门,才算停落下来,只觉一股极为霸道刚劲的内力灌入体内,隐隐作痛,哽嗓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站住!"一声极轻低喝传自叶雨枫之口,幽幽不落,清如绝弦,泛音高远,犹如在耳际响起。

叶雨枫仍是入神地下针,丝毫不敢怠慢,但身后情况他却仿佛全然知晓一般,唇角微一牵动,嗡然而语:"我需yào

你的血。”

叶雨枫话音落尽,萧依寂的星眸可见的一滞,身形未回,剑光却隐了下去:“你说什么?”

“我需yào

你的血。”叶雨枫沉吟道,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力由双手发出,刚柔互济,催动着十数支针刀碰撞,叮叮作响。内力qì

浪激飞罗帷,飘飘荡起,直将眼前遮挡,心念一动,继而又道:“薄胎瓷碗和骨刀都在药箱里,去杀凌吟傲,还是救她你自己决定……”说罢,眉头又锁一分,俊面隐隐腾起青白。

“这不是……”上官云翀星目一闪,恍然似有所悟,随即又立现几分茫然,:“可是……不是应该用我的血吗?”

显然他已经想到了叶雨枫的办法,,这分明就是他从矗天堡死里逃生,叶雨枫救他的方法。然而,萧依寂只是星眸微一颤动,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敛进内力,缓步走至桌前,气声自嘲道:“还是没有瞒住你!”那话苦涩十分,却也旋即坦然,手上轻动,便从药箱中取出薄胎瓷碗。

骨刀一翻,寒光乍然,便落入萧依寂的手掌,映着室内柔和光线,幻起蒙蒙萤辉,矮游刀身。雪线绒光一划,一道殷红的温热,便落入薄胎瓷碗之中,直将薄如蝉翼的碗壁染成瑰丽鲜红。

血光之中,骨刀闪现一片银白,恍若皓星,射入萧依寂眼底,不觉泛起一丝苦笑。就在骨刀幻起的刹那,他已是看到窗外月下晃动的人影。那一线人形,立在院内,倚着树干,虽是一身白衣如雪,透尽潇洒,却也略显疲惫。一双星眸闭合,长剑置于身侧,仿佛置于无我境界。

此刻,他虽是闭目调息,内力缓缓包裹周身,飒然风动,衣袂飘飘荡起,腰际赫然旋起一道银光,骇然惊心。听得一声缓缓喟叹,蓦地一铮星眸,冷芒如电,衣下寒光敛尽,便朝小楼内,射来。

萧依寂剑眉一蹙,却见一道寒光,挟着诡异劲风已到近前,不由略略闪身,寒光贴衣划过,直钉在叶雨枫身侧的墙上,发出一声脆响,没入一寸有余,刀光森寒,直看的萧依寂心头一凛,攀起一丝凉意。

“谁?”狄漠看得悚然大惊,眉间一剔,一声叱喝,暗凝功力,便欲出手。他虽是肩上仍隐隐作痛,那凌厉气势却是半点不输。

哪知,他身形才一动,便被萧依寂冷冷拦下,不禁诧异已极地看着萧依寂,目中恭敬自是不言。却见萧依寂星眸闪辉,一瞬不瞬地凝视窗外,俊面沉凝,似有极重心事。沉默良久,似有所思地低吟道:“你不是他的对手……”说话之间,那神色却是陡然下陷柔和了下来。

那一手摘星残雪的功夫,显是炉火纯青,已达大成,即便他平日没有受伤,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此刻强弩之末,内力已近枯竭,仅是略微提劲,胸腑彻痛伐骨。设非他手下留情,他只怕已是一具尸体。

“萧堂主……”狄漠本欲待言,游目之中,只见叶雨枫朝他肃了肃手,不由心头一窒,略带不甘地微微颔首,身形默立一旁。

“烈雪在外面守着?”叶雨枫目色微旋,似是略有顾忌,说话之时,声音也是压的奇低,犹若嘶语,让人不觉陡寒。他的声音透尽苍凉,眉间亦有三分看破,显是有难言之隐,哽在喉头,却又咽了下去。

萧依寂听得心头一颤,升起一丝异样,脑海之中灵智急旋,却苦无结果,只好摇摇头作罢,沉声应是:“三师兄的确在外面!”

果然如他料想,叶雨枫仅是修眉轻蹙,口中发出一声轻嗯,便话锋一转:“药箱最下层有一瓶紫色丹药。”

他知dào

,叶雨枫若是不想说,如刀饮喉,他也不会透露半分。一念及此,才沉声了一句好,去翻桌上的药箱。指尖才一触及那药箱本身,一股阴寒凉意分窜四肢百骸,经巡十二重楼,游隐奇经八脉,终归于丹田。只消一瞬,凉意浸入骨髓,胸腑痛意全然溃散。

萧依寂心念一动,不由发出一声轻嗯,剑眉立时蹙紧,惊异地打量这古朴药箱。这药箱似平常大小,萧依寂手上暗凝力道,却是着实一惊,药箱奇重无比,一经挪动,映着屋内红烛,药箱上的四颗翡翠珠子,瑰丽夺目,莹莹辉光,大放异彩,毫光飞洒直将这药箱衬得精致极了。

游目细看,圆润通透的翡翠明珠下,隐隐现出蛛丝银白,直连到药箱之内,外通细小孔洞,细数之下竟有九道之多。萧依寂仅是一顾,心中疑惑便又重了几分,尤其在那药箱的四角镂空雕着四只上古神兽,雕工绝伦,跳,刀娴熟,显是成自大家之手。

不及多想,耳畔那娇声痛吟又在响起,只是这一次,分明已经到了真气涣散的地步,声音微弱之极,凝神屏息,也仅仅听到几个模糊的字眼,便是一阵轻咳,余光之中,一抹刺眼的鲜红,映入眼底,立时让萧依寂有些慌了。

不是醉却红颜?萧依寂心念电转,目光倏地一闪,恍然胸中一寒,知dào

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手上胡乱地摸索着药箱最下一层。

“萧堂主,有人来了……”狄漠恭声说道,目光瞟向窗外,蓦然旋起一丝冷然。

“恩!”萧依寂冷冷点头,顺着狄漠目光望去,只见灿然月华下,松竹晃动有声,暗影斑驳。隐约黑暗处,一队黑衣护卫提着八盏明灯,由远及近而来。这八名护卫抚刀缓行,面色漠漠然,显是训liàn

有素的杀手。

在那队伍最前,尚有一名身着湛蓝劲衣的少年,看样子最多不过弱冠,斜飞入鬓的剑眉,面若傅粉,色如温玉,朗朗星目,隐透无情,眉宇之间点点抖出一丝阴沉,在他如玉面上,冷峻已极,却无丝毫杀意。这少年,单手提一柄古色斑斓的宝剑,剑长三尺有余,剑鞘通身古色云纹,已是染成血迹斑斑。此刻,他虽是外型上从容随意,拇指却从未离开哑簧半分,提剑左手也是因暗运内劲而暴涨,露在外面的皮肤,隐隐显出雷泽。

“怎么会是他?”狄漠一声轻叱,疑惑脱口。

话音未落,就见一双冷眸似笑非笑地朝他射来,全然尽是挑衅。只盯得狄漠无名火起,似是在狄漠眼中找到一丝顾忌,这才星眸一闪,恭敬地朝南宫烈雪抱拳施礼:“南宫堂主,属下奉楼主之命,请萧堂主去听雨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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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相思一顾,毒若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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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虽是恭敬,那警告之意,萧依寂却是听得真切,星眸之中,倏然腾起恨火,足以燃尽一切的恨火,手上微微一引,落痕嗡然而动,划过一道耀目光弧以落在萧依寂手中,随即,身形一动,便要动手。

却听身后语声倏起,冷冷说道:“狄漠,去拦住孤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聚啸堂半步!”说话之间,星眸之中竟是闪过一丝动摇,也仅是一瞬,便又敛尽。

他的声音极轻,话也极为简单,却是听得萧依寂几人悚然大惊,不禁一齐将目光置于叶雨枫,震惊地打量着这个身形细瘦的男子。然而叶雨枫的俊面仍是漠漠然,眉间透尽沧桑,一双似晓星般的眸子也从未离开洛吟霜半分,丝毫没有因众人的炯炯目光而有丝毫不悦。

屋内霎时极静,除了洛吟霜断断续续的呻吟,便只剩窗外枝叶摇晃的呜咽低啸,如泣如诉,远山外不时传来几声夜枭狞厉尖嗥,略略让人感到心惊,除此之外,再无人声。

气行血海,叶雨枫的俊面渐渐涨红,两道斜飞剑眉随着他每一次将内力灌入洛吟霜体内而愈渐蹙紧,显是已经到达极限。他心中极为清楚,已经到了最后关口,内力源源不断汇入洛吟霜的体内,游走在她的奇经八脉,最后悉数收回到自己体内,毒性已经开始慢慢侵入他的脏腑,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经脉尽断。一念及此,心头便是一狠,断然一声低喝,将内力提升至极致,而洛吟霜身上那数十枚针刀,尽透掌力,相互碰撞而发出叮叮脆响,幻起数到极细寒芒。

不消片刻,叶雨枫的衣衫便被冷汗浸透,额头上豆大汗珠簌簌滚落他也全然不顾,星目缓缓闭合,感受着洛吟霜体内的变化,直到洛吟霜有了一丝真气回应,他才将内力巡历紫府,各处穴道,缓缓纳入丹田。

“把药拿来!”叶雨枫仍是淡淡说道,眉间更现三分痛苦神色,一股咸腥血气直冲上撞,却被他生生忍住,强行以深厚的内力压制了下去,俊面立时惨白。

“二师兄,你没事吧!”萧依寂一把扶住叶雨枫,剑眉立蹙,低声问道。

“雨枫,怎么会这样?”萧雪雅到底看出了不对,凤目一闪,娇靥亦是凝重了几分。凌吟傲平日里,虽是惯以毒药伤人,但这等霸道绝命的毒药,他却是从不沾染半分。

叶雨枫自是知dào

她在想什么,却只是凄然苦笑,胸内如烈火灼烧一般,剧痛难忍。纵然他以真气竭力压制,咸腥的温热仍是从齿缝涔涔落下,终是经受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二师兄……”萧依寂星眸电掣,骇然大惊,出手如电,疾点叶雨枫胸前两处大穴,封住了叶雨枫体内乱涌的血气,惊诧脱口:“你中毒了?”

“无碍!”叶雨枫仅是摇头,却不多言,冷冷说道:“把药以血给她送服下去便可,毒药的药性还未全完去除,七日之内不可妄动真气,我会再开一副方子,每日三次给她服下,余毒自清。”叶雨枫说的轻描淡写,那口吻也似与他无关,但心里可是痛苦极了。目光淡淡瞟了一眼仍在昏迷的洛吟霜,神色也是颓然了下去。他怎能告sù

他,他潜心修习医术多年,却是对此种毒药束手无策。如非洛吟霜较前服过雪域魔樱,此刻连他,也难逃一死。

他不禁幽幽冷笑,无不讽刺,心念之中,五味更是翻然杂陈。这毒药倒是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相思一顾。比之醉却红颜也尤为不输,却无疑不是催人性命的毒药,是以漠北寒地数十种阴凉毒物锻制而成,经七七四十九天浸于人血之中,以人试药,炼制而成。且不说炼制这等歹毒药物,需yào

活人祭献,单是这数十种奇珍毒物,便已是需yào

消耗巨大精力收集。

心念如此,不由疑惑更重,剑眉轻蹙,口中喃喃自语:“相思一顾,毒如相思,丝丝迫入心脉,便如相思噬骨,唇绛紫,血朱红,命绝。缓以内力拔出,却是不能……”

“这不是吟傲的手段!”萧依寂冷冷说道,星目冷辉泛泛,手中把玩这薄胎瓷碗,瓷碗沁血,更显通透莹润,尤其透过红烛照射,竟是幻起一抹瑰丽的红,映入眸中,却是翻然无尽的恨意。

叶雨枫不语,萧雪雅也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萧依寂一眼,唇角嚅动了几下,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是……”她也由心的痛,看见床榻之上那个柔弱身影,便觉痛彻心扉,一思及陌红楼内竟有人想要假借凌吟傲之手,除去洛吟霜,娇躯更是不由一颤,心内泛起阵阵寒意。

萧雪雅心中正是后怕,凤目轻转,却见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孤傲锐利,似是一眼看穿了她心中想法,见她明眸微红,不由得剑眉一蹙:“相思一顾早在江湖绝迹,这种毒不仅需yào

奇毒异草入药,炼制更是残忍无比,当年毒王毒后为保这方子不泄江湖,更是惨死。能懂得配这种毒的人,更是只有司徒一门。”

“司徒?”萧雪雅轻启樱唇,微微错愕,澄澈明眸难以置信地盯着叶雨枫的俊面。

“不错!”叶雨枫沉声应是,俊面愈发惨白了下去,突兀显得嘴角那一抹殷红更重。他不由苦笑,他的血,越是艳红,也就越是离死不远了。这相思一顾的药性果然霸道,仅是片刻之间,便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他只觉体内如火灼烧,沸油翻腾,痛苦不已。他眉间深锁痛意,却是紧紧咬着朱唇,硬是不让自己呻吟出声,良久抑下上涌的气血,才道:“只可惜这个人不是她。”

话音落尽,何止微弱?而叶雨枫却在笑,骈指仍是落在洛吟霜的皓腕之上,细细探之,不时轻蹙两下剑眉,似是已将生死看破。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救命,却没有他的命。

萧雪雅听得一怔,凤目讶然,樱唇微微半张,却是惊得没有半个字。她哪里知dào

,他本就看淡了一切,也看透了江湖,从入陌红楼的第一天起,他便不再是他,便已不顾生死,也将深仇大恨抛之与外,将心置于枯潭死水,再掀不起一丝波澜。

“大小姐该担心的人,不是我……”叶雨枫俊面蓦地浅笑,目光如刀一旋,直射向萧雪雅,话中之意,更是高深莫测。

说罢,也不管萧雪雅惊诧神色,手上暗劲微引,一道柔和小风,直将洛吟霜身上银针去尽。随即健腕一翻,数十枚针刀,便诡异地旋在掌心。与之较前,这数十枚针刀更为耀目,如过火淬,银光寒意更盛,针尖已呈黑色。萧雪雅看在眼里,便已知这银针有些蹊跷。若是平日银针,怕是已经断在洛吟霜的体内,而叶雨枫掌心这数十枚,竟是跟着叶雨枫微一用劲,针尖乌黑荡尽,立即发出一阵叮叮脆响,尤为动听,针刀相互碰撞,盈盈辉光,直映入叶雨枫的眼底,星眸冷芒一闪,杀意尽敛。随即,掌上一翻,收入袖腕。

这一招快速绝伦,萧雪雅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那数十道针刀便全然不见,不由一怔,背后升起一丝凉意,这等骇人已极的功夫,若是用来杀人,不知又有几人躲得过。而又有多少人会死在他的手上?

杀人的人,终有一天会死,萧雪雅懂,叶雨枫又何尝不懂?不错,他潜心修行医术多年,可他救的人手上,沾过多少人的血?他的手上,又染了多少人的性命?月华更深,惨白如刀,映入他萧瑟眸中,便是一缕淡淡苦笑。

他已记不得自己有多少次落在别人手上,也记不得有多少次,自己的剑抵在别人的哽嗓,剑起血落,他就更狠一分,停愁剑起,命便由不得他。

心念凄然,烛红火动,明灭瞬息,夜风陡寒,吹得窗扇吱呀作响,远山外灯火稀疏点点,树影婆娑,掠地缭绕有淡淡薄雾,愈增凄凉气氛,尤其这寒意浸人的夜半,更是徒添恍如隔世之感。

蓦地,窗外冷芒乍现,旋即轰然一声巨响,夹杂着震声嘶喝,穿越裂石,激荡得尘埃四起,冲进小楼,干裂尘烟扑面而来,直令人忍不住掩口干咳起来。稍离远些的萧雪雅也不禁轻蹙黛眉,屏息掩鼻,神情现出几分疑惑。

“出了什么事?”上官云翀紧皱眉头,一张洁中冠玉的俊面上,微泛涨红,压着嗓子喃语道。说着,便要起身去看个究竟。

哪知,他身形才一动,便听耳畔一声低喝:“闪开!”

话音犹然未止,上官云翀的身形已被一股旋力,抛飞八尺,便是他强运内劲,仍是不免踉跄数步,才勉强立稳。几乎与此同时,一柄寒光闪射的长剑,直射他原本所立之处,剑啸嗡然悦耳,直钉入身后石墙,剑尖没入一尺有余,足可见这一剑势沉力猛,威力惊人。那柄剑剑身奇狭,刃窄而薄,叮叮颤动之中,森森冷焰,夺目已极,三尺之内,寒意陡凉,毫毛蜷缩,不觉令人一望而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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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第九十章 孤星现身,恩仇未泯

而最令萧依寂心惊的,却是剑柄浸满斑斑血迹,殷若桃花,而那柄剑的主人,竟然是他!

“谁?”上官云翀神色一凝,不满地怒叱道,星目仍有余悸地盯着那柄长剑。

“狄漠!”萧依寂幽幽脱口,星眸却是置于院内角落中的淡漠身形,凝注不瞬,目色也是渐渐冷了下去,唇角倏然勾起一弯诡异弧度。

“五师兄,你看这把剑是不是很像……”上官云翀眉峰微剔,丹唇轻启,话犹未完便见萧依寂唇角那一弧冷笑,心念急转,不由脱口惊呼:“莫非是……”

惊诧之中,便循着萧依寂的目光看去,只是此刻,正值深更,夜风疾劲,天风如啸,院内那八盏纱灯已是被吹灭了三盏,余下的也是随风晃动,时明时熄,院内情形即便上官云翀凝目探视,仍是模糊不清,加之小院之内已是升起淡淡掠地缭绕的薄雾,夜露浓重,游目细看之下,心头猛然一震,面色立变,险些脱口而出,摇曳的树荫暗影中,果然有一人倚树而立。

那人身形极细,但极潇洒,眉间孤傲冷断,眸色凛冽,不带半分感情。冷风吹起衣袂,月白长衫点点暗红,突兀地打着几块补丁,说不出的怪异。此刻那人正倚着树干,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战圈内的狄漠二人。似是发现萧依寂在望他,星目一闪,精光立敛,四目交刹,眸中蓦地腾起一丝笑意。

在他倚着的树干上,赫然钉着一截断刃,青气矮游着寒芒利刃,令人一眼望去,鬼气森森。凭着微弱剑光掩映月华,才依稀辨清,那断刃所钉之处,碎屑如粉,树干焦黑,隐隐荡着干裂焦糊的味道,令萧依寂心头顿时一凛。

侧目微旋,星眸便是一滞,挡在小楼门前的人,正是狄漠。只是此刻,狄漠以身染血,肩上一道奇长伤口,触目惊心,殷红鲜血顺着衣襟涔涔滴落,在他漠然俊面上,也是隐隐现出几分痛苦神色。

萧依寂心头一窒,胸内五味杂陈,唇角微微轻启,想要阻止,却听院内暴起一声震喝:“没有萧堂主的命令,今天谁要闯聚啸堂,便先从我狄漠身上踏过去!”

这声厉喝,冗长沉闷,大啻久蓄闷雷,在这寂静深更,朝远山外开荡而去,引上高远夜空,回音历历不绝。一声喝罢,狄漠星目猛然一睁,冷芒如电,指上拭去唇角血迹,脚下微微一旋,岳峙渊渟,卓然站定。丝毫不顾身前那人长剑威胁,顾盼之间,不觉一抹狠戾,更洒点点傲然。

“踏过去?”此刻狄漠纵是手中无剑,面前男子仍是微微一皱眉,略带有几分顾忌,却也仅是顾忌罢了,旋即幽幽轻吟,嘴角倏地浮起一丝嘲讽冷笑:“你想死,我便成全你!”

此话才一出口,那男子身形一抖,宛若一道泻地陨星便朝狄漠肋下撞来,手上长剑更是夺人,横扫狄漠哽嗓。招式一刚一柔,内劲霸道玄绝,其猛无匹,直令狄漠星眸一震,一见那蓝衣男子分明想要将他一剑穿心致死,却是发出一声冷冷轻哼,心念微动,肩上一晃,横飘八尺。旋即健腕疾翻,龙吟清啸,一柄耀眼生花的软剑已盈然在握。旋即,剑锋一变,一道寒光直奔蓝衣男子后心。

那蓝衣男子一击不成,身子猛然前冲,微微侧目,那一道冷芒赫然出现在身后,不由心中一惊,随即脚尖轻点,纵身飞退。仓皇间,反臂封出一道耀目剑光,力道奇大,猛扫狄漠的软剑。哪知,狄漠仅是身形一滞,中途倏地变式,剑尖轻旋,宛若一道流星,迳向那蓝衣男子腕间刺去。

那男子一见不由冷笑,眉间不屑神色立现,手上长剑挟森森冷焰,直奔狄漠心脉,剑气激荡衣袂飘飘,血脉渐冷。这一剑,剑啸极轻,剑光盈然,奔袭之中,反手便化九道凌寒剑气,暗凝旋劲,一势狂挽,直将那九道剑光朝狄漠笼去。

狄漠唇角微一搐动,软剑轻颤之间,沉腕收势,身形飒然敛尽,暴退之中,以剑轻掷,脱手划出一道银弧,凝着诡异旋劲,迳向九道剑光迎上。几乎与此同时,狄漠暗凝功力,提剑的手腕猛地暴涨一倍,隐隐泛起雷泽,旋即,脚下凌步一旋,紧随那一道银狐,奔入战圈。

那男子眉间一滞,恍然便又露出轻蔑笑意,愈加放肆,甚至得意的轻笑出声。细目之中那咄咄逼人的嘲讽意味,更是让狄漠怒火中烧。不由发出一声怒吼,再不顾及自身,振腕一抖,长剑反手一格,只听一声破空厉啸,抱空环至,刺耳惊心,小院之内顿时泛起耀目火星,气浪激荡开去,尘烟飞扬,枯叶簌簌而落,剑光过处,褚石碎如粉砾,树枝断裂。

待耀华尽毕,那树下男子和萧依寂的星眸同时骇然一震,立时一怔,面色剧变。

却见狄漠身形已是退在小楼门前,勉强倚着剑身,半跪在血泊之中,胸前黑色缎质长衫,被斜斜划开,咸腥温热的鲜血,顺着衣襟滴落下来,胸前一道奇长伤口,血肉模糊,骇目惊心。而那蓝衣男子,仗剑立在不远处,惊诧万分地看着面前男子,星眸不复冷漠神色,竟是有了一丝动摇。

“再来!”狄漠强撑着站起,剑眉倒竖,冷冷怒喝,说话之间,剑尖轻颤,嗡然一声清越龙吟,震落血花,紧接着流星一闪,长剑置于身侧。此刻狄漠逆光而立,虽是看不到俊面上的神情,但那浸骨的杀意,激荡在他周身上下,即便是萧依寂都不由得为之一动,只是萧依寂怎听不出,那声音分明已是强弩之末,竟带几分颤抖,若不是那蓝衣男子最终收势,狄漠只怕必死无疑。心念及此,俊面倏沉,提剑的手已经随时准备接下那蓝衣男子的剑招。

“来啊!”狄漠嘶声怒喝,神色狂妄已极,冷冷地望着那蓝衣男子,眉间轻挑,报以一记冷笑。心内灼烧的怒火,几乎撕裂了他残余的冷静,这种滋味,比死更令他感到痛苦。

“你我之仇,日后再算!”然而,蓝衣男子将星眸置于别处,神色略显傲慢,口中的话幽幽飘出,毫不费力,就如同他杀人时一般轻松。说罢,剑光微晃,剑柄上暗暗褐色的血迹,分明是在警告狄漠,他要杀他易如反掌。

“好戏……”一声冷冷轻笑,带着意犹未尽,蓦地从树下传来,随即,一袭月白人影已是出现在院内,笑意盈盈地看着狄漠,眉间那高深莫测的神色,隐得更深。

“碎月?”那蓝衣男子修眉一蹙,显是一惊,谨慎地打量着碎月,手中长剑亦是横在胸前。

“你孤星手上不杀无辜的人,今日倒也算破例了……”那话中意味再明显不过,话音甫落,毫无血色的俊面上,腾起无不嘲讽的笑意。

他的话,他自是听的真切,面上微一搐动,两道修眉立时蹙得更紧。意味深长地盯着那男子手中已空的剑鞘,目光冷冷。

“不杀无辜的人?”未及那男人回应,便听狄漠听得一声嗤笑,口中一字一顿地沉吟,星眸冷辉泛泛,翻天杀意陡然直冲,悲恸入骨,凄声厉喝:“好一个不杀无辜的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下得去手!”说罢,一抖佩剑,长剑嗡然一声轻吟。

“你……”孤星神色一滞,唇角微一搐动,生生把话止住,斜飞的剑眉又蹙紧一分。半盏,才将星目置于别处,落寞轻启,迟疑问道:“你真的要我出剑?”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声清越长吟,引上澄澈夜空,泛起空灵泛音,回荡在寂寂群峰之间,将中天月色染得更加清冷伶俜。蒙蒙月华映起剑光陡寒,那寒光之后,一双泛红星眸,透尽恨意,也似乎注定着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

“狄漠不是他的对手!”不知何时,萧雪雅已是出现在萧依寂身侧,那明眸顾盼,尽是担心神色,樱唇淡淡吐出一句话,娇靥沉凝。不仅因为孤星为人性僻乖张,心狠手辣,而是此人心思极细,擅用暗器伤人,手段更是残忍至极,比之碎月亦是不输半分。

心中恍然思忖间,似是看见那遍地殷红白骨,不由便是娇躯一颤,寒意犹如水银泻地般倒灌入身体。萧雪雅心念一动,凤目轻旋,只觉眼前一道人影飒然飘动,长剑一凛,挟着森冽劲风,一晃而出,身形之快,宛若坠地陨星,力道极猛无匹。

“狄漠,你不是我的对……”

孤星话犹未完,却见一道寒光直射而来,心头立时一震,撤步闪身,恒飘八尺,身形尚未立稳,只听身后一声哀嚎惨呼传入耳中,正待转首,只觉肩上一凉,一柄银光闪射的长剑已是抵在他的哽嗓咽喉。剑快,而更令他心惊的却是,那柄剑的主人,一个令江湖中人闻之胆寒的人。

却见那男子星眸一闪,嘴哂冷笑,半晌才幽幽冷语:“没听见狄漠的话?出剑!”音罢字绝,手上微微轻动,剑尖蓦地一旋,再迫近一分,那笑也愈加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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