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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莉计划》


序 羊羔疯

我是一名极其平凡的大四学生。

在我的高中时代,最爱和同学们谈论那些关于鬼怪的话题。那个时侯,《张震讲鬼故事》曾经在学校特别流行了一段时间。原因如下:本人曾经花费了大半的压岁钱,买了《张震讲鬼故事》的全套共17本磁带,不光自己听,还在班里面炫耀,宣传。更有甚者,在一节英语晚自习上,老师拿着录音机放完了听力测试,班里的几个人强烈要求我贡献出自己的珍宝。无奈我只好照办,其结果可想而知。那一晚全班着实歇斯底里了一次,女生被吓哭了好几个。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同学们的谈论话题完全变了样,没有了cs,没有了杰伦,也没有了魔力宝贝,只有——鬼!

于是乎,一阵鬼的旋风就迅速席卷了全年级乃至全校。

那个时候的我,被大家认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然而,似乎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说法是非常可笑的。

因为,即使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老女人,就可以把我吓得不敢回家。

那个老女人就住在我家楼下。

其实,在小学三年级暑假我家搬到这个小区的时候,这个女的就已经住在这里了。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大家都管她叫“羊羔疯”。说是老女人,其实还没有我妈年纪大呢,只是常年孤苦伶仃的生活让她倍显沧桑罢了。

我们住的是楼房,她住的则是平房。原先是那种老式木头大梁的,听附近的老人们说过,这房子最早是属于一位姓乔的老太太的,后来她去世后,房子就继承给了她疯疯癫癫的养女——羊羔疯。有一年春节小孩子放炮不小心把那座房子给烧了。居委会就又给羊羔疯盖了一座水泥的新房,据说配备了许多新家具。

平时她一直都和街坊邻居相安无事,然而一旦犯起病来,那可真是吓死人。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被她看到,都会被指着“叨叨叨”狂骂个不停,那语速快得就连顶级相声大师都要甘拜下风。大家都知道她有问题,也就不去计较,只能躲着她走了。

我对她的恐惧,从初中开始骤然加重了。那是初中一年级的时候,上完晚自习回家,已经是夜深月冷,我正在楼下锁自行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逼近,最后休止在了我的身后。

我还没扭过头看个究竟,一阵尖利刺耳的叫骂声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

“谁让你们打我的舅母的?你知道不知道,我的三叔可是卖猪肉的,杀猪不眨眼的,你是不是想尝尝厉害?咋了?我在这儿洗菜洗得好好的,你怎么能说那菜是你的?!想死是不是?你让大家伙说说,你这样做对不对……”

原来是“羊羔疯”。我根本认不出她来了,这副模样简直和白天大相径庭,判若两人。破烂的大衣,凌乱的头发,如果是完全的黑暗倒也罢了,可今天晚上却偏是月光清冷皎洁,照在她的脸上凸凹分明,诡异无比。那张脸比白纸还要惨白,一双眼睛透射着寒光,直勾勾地盯着我,一眨也不眨,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破口谩骂着。

我害怕极了。微风中,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就像僵尸一样,一只胳臂直指着我,一动也不动。

那时的我虽然没有看过恐怖片,但小时候看过的老电影《画皮》、《聊斋》之类的已经被我深深地烙在了脑子里,现在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故事里的某些情节,我“啊”地大叫一声,连车子也顾不上锁了,拎起后车篓里的书包就朝楼上飞奔而去……

第二天早上我惊奇地发现,我的自行车居然被好好地锁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放学回家,都要先确认“羊羔疯”不在附近之后才敢去锁车子上楼。

不过说来也怪,从那以后,“羊羔疯”就再也没有找过我麻烦,即使是她犯病的时候,也会对我网开一面。甚至还有一次,一头疯狗冲我汪汪直叫唤的时候,她居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把狗一脚踹得老远,后来还因此被疯狗咬了一口。

呵呵,没办法。难道我长得帅,她就要这般护着我吗?

可是,我仍是始终打骨髓里面惧怕这个疯婆娘,只要一提到她,那晚的一幕便会立即闪现在我的眼前。

直到后来,我考上了大学,住在了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学校,过上了群居生活,这才算是得以解脱,找到了安全感。

每逢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仍是习惯性地先朝那间破房子瞟一眼,才可以放心大胆地上楼去。

可是,我却不记得再见过“羊羔疯”。大三的时候才听老妈说,那个疯女人失踪了。

第一章 意外的挑战

呤——!

“停笔,收卷!”监考老师大手一拍,吆喝道。

已经趴在课桌上处于半昏睡状态的我一下子抬起了头,迷迷糊糊地将考卷和演草纸交到了老师的手里。

考场上,老师刚刚逐个收完卷子,我和同学们便汇成巨浪,涌向出口。这时,一个瘦小的黑影突然冲过去张臂堵在了门口,犹如从天而降的三峡大坝。

监考老师将考卷密封完毕,正要出去交差,无奈也被阻在了人墙之外。

“小孟,为什么不让出去啊?”

“不是考完了吗?”

“难道还要我们留下来开什么屁会,交代寒假注意事项?那样的话,我替你说得了!第一,注意安全!同学们,无论你们假期干什么事情,安全都是……”热衷于起哄胡闹的“老男人”轻车熟路地学着辅导员的模样讲起话来,引得众人一阵哄笑。身后的监考老师窘迫地背过了身,若无其事地玩起了手机。

学习委员小孟摸了摸小胡子,示意围拢过来的同学们安静下来,举臂高呼:“大家安静一下!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急着去网吧订机器呢!”

“是这样的!”小孟一语压众,全场立刻鸦雀无声,“由于我们寒假期间要开始毕业论文的撰写工作,所以每个人必须先选课题,同导师见面并拿到任务书之后才能离校!选题时间:后天上午!”

“啥?”人群炸锅了。

看看今天!多么晴朗的天气啊!如果能在这么好的阳光里踏上回家的旅途,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我本想着今天下午就能买车票回家的,这下可好,全泡汤了。我不得不在这该死的学校再呆上两天,甚至更长的时间了。

2008年,这才刚刚第九天,就接到了这么个噩耗。

从考场里面出来,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我打算先把书本和文具放回寝室再去食堂打饭。

“老六!”

刚走到宿舍大门口,就听到有人喊我。我回头一看,是高中时候的同学小胖,高三跟我同一个班,但是因为后来又复读了一年才考了进来,所以比我晚一级。

小胖“腾”的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跑过来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

看样子她是想和我一路回家的。哎!可惜啊。

我板了板脸:“最近几天是回不去了,要忙论文的事。”

没想到小胖反而面露喜色:“那太好了!”

“好什么好?”我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我这儿有一份家教,本来是让我去的,但是明天我必须回去了,我想把它让给你。”

听到这个,我立马支吾起来:“家教?!不行。我……没带过。我怕到时候……”

“没事!是个小学生。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想找个人这几天抓紧补补。反正你也不回去,呆在这儿也没事可干,还不如先挣点路费呢!”

其实倒不是我因为怯阵什么的才不敢接手的。要说代课,我绝对没问题。上个月我们师范专业的学生刚刚出去实习了一个月,在高中的教室里,我独立讲的课不下四十节。要说我站到讲台上会怯场那是扯淡。只是,这种针对单个学生的辅导我还真没有尝试过,实在是没有任何经验。

我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小胖的肩膀,看了一眼她站在不远处的男朋友,他正扶着自行车等候着,看起来表情已是极不自然,当我看过去时,他明显刚刚扭过了脸,避免与我对视。

“好吧,我再考虑下。”我只得暂作缓兵之计。

“决定要快!那个孩子的家长已经不能再等了!”小胖说完,转身走了。

一对一的家庭辅导——我狂晕!

哎。怎么办?接还是不接!要知道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搞不好将来学生的成绩不理想,自己还要被家长埋怨。可是!可是,难道自己就要一直这样不济下去吗?我们班里的好多同学在大一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干这一行了,而且是自己找的。眼下现成的送到了跟前,自己再推掉,岂不是太草包了?再说了,我的大学生活还残缺得很。虽说是逃过课,挂过科,没找过女朋友也就罢了,但是都已经大四了居然一分钱还没有挣到过,这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

当下我咬了咬牙:接了!

吃过午饭,我就发短信告诉了小胖我的决定,然后她就将学生家里的电话号码发了过来。

下午三点十分,约摸着午休时间已过,我用颤抖的双手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电话那边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您好!我是chp学院的学生,听说你们需要一名家教是这样吗?”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对,是这样的。”女生回答。

“我是听同学给我介绍的,我是物理系的学生。”

“放假了吧?”

“是的,我们已经考试完了。”我生硬地答道。

接下来那个女人的话令我彻底懵了:“好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这个小妮子是小学六年级的,你离市区近吗?如果……”

什么?!怎么会这样呢?居然让我去辅导一个小姑娘!这怎么行?要知道我最讨厌也最怕的就是和女同学说话了。自从进了大学以来,我基本上就与异性绝了缘,除了偶尔跟宿舍楼里打扫卫生的大妈寒暄一两句,到了班里见了女同学都是一言不发的。主要并不是觉得不好意思,而是觉得她们好假,早已不像中学时代那样的纯真了。班里的女同学自打进了大学,就变得一个比一个热爱化妆打扮,刚入校时的那种清纯早已不复存在,而且……

所以,每当有人问我为什么不找女朋友时,我只会简单的敷衍几句“养不起!我太贪玩了!”之类的话。因为我酷爱自由,看到那些同僚们出双入对的时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惋惜!咳,你们就那样“浪慢”下去吧!

当然,本人近四年的闭塞也直接导致了羞涩的滋生。

回到现场。听到要我辅导的居然是一个小女生,我顿时险些晕厥过去。于是乎,电话里后面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

“喂?在听吗?”女声重复着。

“哦!在听着呢,请讲。”我强作镇定。

“你住的地方离市区近吗?”

“不算太远吧,我就住在市郊的老校区里。”

“那太好了!你晚上过来吧,她白天还要上课,没时间。我想让你每天晚上给她补两个小时,她主要是数学有点差。你明天……今天晚上就来吧!”

“好吧。”

“晚上六点半开始吧,补两个小时,到八点半。不过肯定不会一分钟不差的吧,可能磨磨蹭蹭的就到了九点钟了。”

“没关系的!时间上我有的是。”我说道。

“好,那你今天晚上来吧。不过放心,就算今天是试讲,我也会给你付费的。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做学生的也挺不容易的……”

“哪里的话啊,好吧,我今天晚上就试一次吧。”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然后家长又交代了我几句,让我尽可能讲解得通俗易懂,并且要有针对性的进行辅导,最后告诉了我她们家的地址。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我都躺在床上,没有闭眼,一言不发。我的电脑也被室友占了一下午的便宜,整整一下午都在玩《战地风云2》,床铺之下枪炮声震耳欲聋,我反而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直到后来,隔壁寝室的王老五找我去吃晚饭,我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表,已经是快六点了。

我大叫一声“不好”,慌忙溜下来端起洗脸盆,将洗发膏、毛巾、香皂、牙膏等物品一律揽了进去,朝水房冲去。

王老五好奇地跟了过来:“孙老六,你这是要干嘛?大冬天的要洗凉水澡吗?”

“不!洗头!”我旋开了水龙头,刺骨冰冷的自来水激射而出,顷刻间已经接满了半个盆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扎了进去,立刻头皮发麻,全身一阵哆嗦。

“这是干嘛呢?你等着,我弄点热水去。”

“不用了!”我阻止了王老五,“我还是清醒清醒比较好。”

王老五大笑起来:“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都一个月洗一次澡,半个月洗一次头的,怎么现在这般着急呢?太不正常了!该不会是……今天晚上有人约你了?!”

“别瞎说!”我一边搓洗头膏,一边说道,“我才不会那么无聊呢!待会儿我要去带家教,就不吃饭了,你自己去吧。”

“那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啊。我觉得还是自然一点比较好吧?”

“去你的吧!让我带的是一个小姑娘,总不能就这么给人家留下邋里邋遢的印象吧!”我狠劲儿地揉着头,骂道。

“小姑娘?!多大了?”王老五好奇地问道。

我“哗啦”一声堆掉了盆里的脏水,重新接上了一盆新的,“小学六年级的。”

“嘿!”王老五兴奋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差点没把水龙头给吃下去。

“喂!轻点好不好?”

“真有你的!居然让你去教一只萝莉!”

“什么罗里不罗里的?怎么还‘一只’呢?我告诉你老五,不要拿你那一套往我头上扣!”

这王老五可是名副其实的动漫迷,人称“泡面王”。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就应该叫老五的,可惜很不幸被他先抢到了这个绰号。和我一样,他也是光棍一个,平时没日没夜地呆在寝室里哪儿也不去,非上网看动漫不活,终日以泡面为食,张口一说话准少不了那些网络中的新新词汇。

“呵呵!恭喜你哦,你的工作一定会非常‘顺利’的!”

王老五坏笑着离去了。

我没有在意那么多,用自来水洗了头,刷了牙就匆忙骑自行车出发了。

后来我才知道,今天晚上只是一切的刚刚开始。

第二章 试讲

晚上六点十分,天已经黑下了大半。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倒是挺暖和,但一到晚上气温就骤降下来。彤云满天,寒风凛冽。

此时我早已出了校门,就快到达目的地了。我本来就骑得快,再加上逆着风,冷风肆虐着,不停朝我仅露在外的额头扑来。刚开始只觉得前额生疼欲裂,后来就渐渐地麻木了,皱一皱眉都觉得困难。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掏出了手机,原来是那个学生家里打来的。

“喂?您好。”

“现在到哪了?”还是中午那个女性的声音。

“就快到了。”

“这样吧,我让凌凌在外面等你吧。”

“不用了。这么冷的天……”我忙说道。

“她已经出去了,我让她在小黑河上面的那座桥上等你。就是足疗一条街不远处的那个地方。”

“哦。好吧,我这就到了。”我挂了电话,继续蹬车向前赶去。

那个地方其实并不远,就在学校后面的河堤路上。

果然,在前面不远处的小石桥上,我看到了一个很小的身影。我急忙拐弯穿过了马路,在她身边停住下车。

这个小家伙比我想象中还要娇小很多,虽说已经是小学六年级了,可看起来只是比幼儿园的小朋友高那么一点点。她穿着一件很厚的红棉袄,把深蓝色的牛仔裤盖到了膝盖,给人一种胖嘟嘟的错觉。小脸白嫩嫩的,小巧玲珑,乌黑发亮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一个很短的小辫,比一般的马尾辫要低一些。

我推着车子向她走过去的时候,她正盯着桥底下的黑河出神地想着什么,显然还没有注意到我的靠近。

一时间,我竟然犹豫了起来。在她面前,到底我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一名很严厉的老师吗?不行,这样很容易与学生产生沟通障碍的,虽然家长可能喜欢,但并不利于辅导功课。如果让她第一眼就讨厌起我来,那接下来就很麻烦了。毕竟是家庭辅导嘛,不需要这么严肃的。那我应该是一位叔叔的形象?不对!我也是学生嘛,还没有那么老。

好吧,从现在开始,就做一名和蔼的大哥哥吧!

想到这里,我清了清嗓,俯下身问道:“这位同学,你是在等老师吗?”

小丫头用那双葡萄眼把我打量了一番,噘着嘴说道:“也许吧。”

那是一种稚嫩的,原生态的声音,没有谎言,没有做作,更没有虚伪。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这种天然的嗓音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孙杰。你叫我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啦。”

“哦。”小姑娘随口应和了一声,看起来像是对我持某种怀疑态度。

“让你等了好长时间了吧?”我轻声问道。

“没有啊,我也是刚刚到。走吧,去我家。”

她领着我向我来时的方向走去。我心里暗想,这家长怎么这么狠心,明明知道我会从哪边来的,为什么偏要她走这么多冤枉路在外面受冻等我?

“冷吗?”我轻声问道。

“不冷。”

经过了至少五六家足疗、发廊之类的沿街门面之后,我们在一座五层楼下面停住了。

“妈!开门!”

小姑娘跑去敲了敲绿色的铁门,过了片刻门打开了,一位穿着保暖内衣的少妇站在里面,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

“你好啊!这么快就赶来了。自行车推进来吧。”少妇满面笑容地迎接道。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扇门是开在阳台上的。因为是一楼,而且临着街,所以就打通了。阳台上还开着一扇窗子,外面种着两棵小树。

待我推车进来,小姑娘关上了临街门。我先做了自我介绍。

“孙杰。好,这是江凌凌,叫她凌凌好了。”少妇介绍道。

“没关系的。”我随口说道。

小姑娘笑了笑,正要开口,就被少妇抢先了:“进屋来,先介绍一下情况吧,我们这个小妮子学习有点不踏实,数学考试一般都是70多分,上次是60多分。语文就是80来分的样子……”

少妇说着推开了凌凌房间的屋门,请我进去。门梁上悬挂的风铃发出了悦耳的轻响。

我不住地点头。凌凌看到老妈说得起劲,也不再去抢话,默默地拿起书包,翻起里面的课本和文具来。

“语文倒也差强人意,但我估计她的数学就是倒数了吧。”少妇说道。

凌凌在一边“哼”了一声,以示抗议。

我见状忙解围道:“其实很正常的,我那个时侯差不多也是这样。其实倒并不一定是学不会,而是……”

少妇听我说话,用余光瞟了一眼凌凌。这时她已经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你看看这是干什么呢?就不能悠着点?”少妇转身训斥道。

“这样吧,”少妇又对我说道,“你看看是给她从头复习一遍好呢,还是先挑里面的重点讲一下好呢,还有就是她现在不会的地方,我想让你把这些也给她补补。”

“好吧。我先看看哪些地方是薄弱环节再说吧。”我说道。

“这就好,只要你心里有个数就行。反正这个孩子也不爱学,即便是花钱给她请老师来,她还是墨迹个没完。”

“大概是孩子的天性吧,呵呵。”我觉得家长好不公平哦。

“反正我就是想给你说说这些情况。我的意思是,孩子磨蹭,咱们不能磨蹭。”

我说道:“是这样的。其实孩子心里也挺着急的。只是……”

“你掌握一下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你每天晚上给她补上两个小时。”

“好吧。”我答应下来,让凌凌在写字台前坐了下来,“咱们开始吧,你的课本让我看一下。”

凌凌从作业本下面拿起了数学课本,递给了我。

“你干什么呢?!还不给老师倒水!”少妇突然喝道。

“没关系,不用了。”我劝道。

可是凌凌已经挪开了竹椅,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进了里屋。

“对了,她好像还有一个本子,是专门用来整理错题的。你待会儿也看看吧。”

“好的。”我翻看着数学课本,应道。

“那就麻烦你了。”少妇说完,就迈着急促的脚步钻进了里屋,里面隐约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这下我才有机会打量了一下凌凌房间的摆设。

这是一个狭长的房间。两头各开着一个门,一端通着阳台,另一端连接着里屋,里门上挂着彩布门帘,因此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写字台是靠着墙放的,上方的墙上全部都是奖状,看样子是积累了好几年的,但却是用新的透明胶贴上去的。紧挨着写字台是一张单人床,此刻我就坐在床头的对面。床头紧挨着里屋门,床上放着书包和一只同书包差不多大的布偶小鸡,刚才的红棉袄也展开扔在了上面,除此之外还有几本书压在枕头下面。房间的另一侧是一件破旧的衣柜和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很快,凌凌拎着开水壶,拿着一摞一次性水杯进来了。

“老师,你就用这个吧。”她抽出一个水杯,在里面倒了开水。

“好的,谢谢。你不喝吗?”

“我用这个。”她说着又在桌子上的一个瓷杯里倒了半杯水,将水壶放在了一边,打开了电暖气。

等她重新坐回了竹椅,我问道:“平时老师上课讲的东西你能听懂吗?”

“差不多吧。现在就是……这种百分数的应用题现在不是太懂。”凌凌指给我看课本上的一道题。

我看了一眼题,先问她:“那么百分数怎么来表示你知道吗?”

“知道。百分数就是,呃……”

“呵呵。其实相信你心里是知道的,只是表达不出来,对吧?”

凌凌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让她拿了几张废纸,并告诉她要养成演草纸不离手的习惯。然后我简单回顾了一下小数如何化成百分数,接下来便开始讲书上的第一道习题。讲完后,我吩咐凌凌动手算一下得数。

她刚开始动笔,她的母亲就又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哦,让你喝的白开水。”

“哪里话,就是白开水也是热乎乎的,谢谢你们了。”我说道。

少妇笑了笑,又嘱咐道:“对了,她做题的时候你最好也翻一翻课本吧,因为我担心你也这么长时间了,记不得里面的某些东西,最好再熟悉一下。”

“好的。”

“麻烦你了。”少妇说完又回屋里去了。

凌凌做出了第一题,我用计算器验证了得数,没错。

“这道题其实我们做过课堂作业。”

“当时做对了吗?”

“做对了。”

也就是说,刚才我是在浪费时间了。我顿觉脸上一阵热。

“好吧,我们看第二题。”

“也做过了。讲第四题吧。”凌凌平静地说道。

“好的。”我看了一下题目,这道题让求小麦的出粉率。怪不得,原来是冒出了一个新名词。然后我告诉了她小麦是如何磨成粉的,让她明白了这个“出粉率”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快问题迎刃而解。

我们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不觉中已经讲了课本上的十几道题目。

然而渐渐地,我发现凌凌开始打起了瞌睡。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天啊,我居然连续讲了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近两节课的时间,再这样进行下去,就是博士生恐怕也撑不住的。

“我们休息一下吧。”我放下了笔。

凌凌机械地将后背靠在了椅子上。

“现在是下课时间,可以随便走动啊。”我安慰道。

为了打破这种死板的气氛,我问了些别的问题:“你们平时考试允许用计算器吗?”

“我们一般验证答案才用,不过考试的时候老师也不大管。”

“哦,是这样啊。那你们轻松多了,我们那个时侯是严禁用这个东西的。”然后我又给她讲了一些我上小学时的趣事,比如我凭借小巧的体型和脑袋钻过窗栏杆进教室,比如我如何调皮惹老师生气,比如我和女同桌在课桌上划三八线……

很快,话匣子打开了。凌凌又兴奋地给我讲起了许多发生在她们班她们学校的奇闻怪事。她们平时家常便饭般的考试、测验、繁重的作业,还有她们每个老师的脾气,还有她右手的每根手指是如何磨出泡泡的,她的握笔姿势如何跟着不停地变化着……

她还告诉我,体育课上她们正在学交际舞。

“你们的校园生活挺丰富的嘛!不像我们……”

我刚说了一句,就被她压下去了:“丰富个p!我们考试就要考这个,老师还要拿我们班做试验,让我们参加比赛,还要必须保持微笑,不能大笑,一定要笑不露齿……”

刚说完她自己就张口大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小牙。

“哎#糊们老师挺那个什么的,这不挺好吗?这么好看的小白牙要是终日埋没在黑暗中不露出来秀一秀那才叫可惜呢!”我出神地盯着她可爱的笑脸,突然萌生了这样的不平。

“对了,你会上网吗?”我突然问道。

“上网?没上过!”凌凌轻快地回答。

我暗自惋惜了一下,但随即又欣慰地庆幸了。太好了,怪不得这个小丫头给人的感觉如此与众不同。现在如此天真无邪的女孩子真的很难找到了。混浊不堪的网络已经污染了太多太多的小生命。然而非常幸运,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完美的小精灵。

从那一刻起,我在心里暗发毒誓,在这极其有限的时间里,我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关心她,保护她,甚至为这个小天使去死!

很快,二十分钟过去了,小屋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轻松,空气中到处飘散着她那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声。

那一刻,虽然没有清晰地意识到,然而我可以确信,某一种最令我不可抗拒的力量已经迫使我深深地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小姑娘。

不幸的是我们的闲聊终于在凌凌老妈的介入下终止了。

“凌凌!你就不能收敛点?!”少妇一进来就大骂道。

“复习得怎么样了?”她又问我。

“刚才主要为她讲了百分数的一些应用题型。”我交差道。

“她的底子是不是太差劲了?很费力吧?”少妇问我。

“没有啊,并不是底子的问题,而是理解上的问题。有些应用题故意拐着弯提问,可能理解起来有一点费力而已。”

“哦。”少妇又问了凌凌:“感觉这个哥哥讲得怎么样?”

凌凌仰了头看着母亲,不耐烦地说道:“很不错的,你就出去吧!”

“好吧。如果你没有问题的话,以后你每天晚上都来吧。”少妇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可以。我随时都有时间。”

少妇见我没有意见,又对凌凌训道:“你自己可要上心啊!知道吗?你可不能……”

“我不是在想题的嘛!哎呀,妈!你走吧!”凌凌撅起了嘴。

少妇瞪了瞪她,把手里的二十五元钱递给了我:“这是你今天的费用。”

我迟疑了一下,望了一眼正在低着头看书的凌凌,接过了钱。然后把她母亲拉到了角落,小声对她说道:“以后最好不要这样当着孩子的面付费了,会对孩子造成压力的,其实孩子心里也很难受的,要不然……”

“不行!应该让她看到!让她看看今天晚上她补课的代价!”没等我再提出异议,少妇已经扭身进了里屋,“砰”地摔上了门。

空气一下子沉闷了好多。接下来我又给她讲了一些题目,晚上当我离去时,已经是九点十分了。

临走时,凌凌塞给了我一团小纸球,神秘地对我眨了眨眼:“这个一定要回去之后才能看!”

这是什么?该不会是……????都说现在的孩子早熟,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程度!

我骑着车子回到了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了。

见我上了楼,王老五大叫着朝我扑了过来:“老六!怎么样?感觉不错吧?”

“确实很不错哦,至少我感觉身心放松多了。”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哎呀,我不是说的那个。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呢?”王老五流着哈喇子,生怕我溜掉。

“行动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推倒啊!你是装的不是啊?!”

“一边儿爬去吧,你个变态!”

我推开了王老五,径直回了寝室,施展独门功夫翻上了写字台之上的床铺,迫不及待地展开了那个小纸球。

只见上面赫然写了两个大字:救我!

第三章 吸吸棒

这一天晚上我手里捏着那张纸条,几乎没有合眼。脑子里一直在琢磨着那张小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凌看起来不是挺好的吗?难道是她觉得这样很好玩?为什么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或者是……老妈虐待她?!怎么也不像啊,虽然少妇对凌凌是严了一点,但还不至于升级到折磨自己亲生女儿的程度吧?

但思前想后终归都只是些猜测,空想无凭,我决定第二天多留意一下她家里的情况,然后才好下结论。

后来我睡着的时候天已经泛白了。反正不用上课了,我把被子一蒙,就睡过了整整一个上午。

我醒来时,惊奇的发现外面正在下着小雨。吃过晚饭,刚刚六点二十分,我就到了凌凌家里。这次我是步行来的,打着伞。

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们的进度更快了。课间休息时,在确认家长不在的时候,我小声问她:“凌凌,昨天你为什么给我那么个条子啊?”

“条子?有吗?”凌凌两眼一翻,反问道。

“就是写着两个字的那个条子啊。”

“我怎么不记得了。”她吐了吐舌头,转移了话题:“你会跳狗腿舞吗?”

“什么舞?”

“狗腿舞!”

“呃——,没听说过。不会的啦。”

凌凌做了个鬼脸:“不可能!你肯定会的!如果你现在把外套脱了站在外面,就会情不自禁地跳起狗腿舞来了!哈哈哈!”

“啊?”我恍然大悟,原来狗腿舞是这个意思啊。大冷天站在外面,当然会两腿打哆嗦了,这看似平淡无奇的正常反应如今居然有了这么贴切形象的名字:狗腿舞!

“看起来你很喜欢小动物哦!为什么不养些什么呢?”我仔细地端详着一块黄色的橡皮,那分明是一个标准的狗骨头形状。

“养过。哎,可惜都没有了。”

“没有了?你是说它们都……死了?”

“死的死,送人的送人,反正都没了。小鸡死啦,小猫后来送给别人了,小狗丢了,我还养过一只兔子,后来冤死了。”

“冤死?”我非常不解,怎么小动物还有冤死的?

“本来活得好好的,结果那天吃了老鼠药了。其实它不想死的。”凌凌吐了口气,惋惜道。

看来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了,我忙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可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哇!看看啊!你的奖状挺多的嘛!真的很难想象……”

我还没说完,她就伸出手,一把拽掉了我的眼镜:“让我戴戴!”

“我可是高度近视!”

可是已经晚了。凌凌已经把我的高度近视镜捧到了她袖珍小巧的鼻梁上。

“我晕!”她两手按紧眼镜,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然后就失去了平衡,倒向了一边。

我连忙扶住了她:“都说了我这可是高度近视。”

“你多少度?”

“我嘛,六百度吧。”

“不会吧!我们班最厉害的也就是三百度。”凌凌摘掉了眼镜,还给了我,“我两只眼睛都是二点零。”

我将手从她软呼呼的棉袄上拿开,将眼镜接过来归位:“怪不得呢!当心戴我的眼镜把你给害得也近视起来。”

“没关系!我也快啦!”

“为什么?”

“请看!”她站起来挪开了竹椅,从写字台下面拉出来了一个大纸箱,拿掉上面的旱冰鞋,打开让我看,箱子里全都是些书本、杂志。

“这些都是我订的杂志。”

我大概看了看,里面《中国少年文摘》、《意林》、《读者》以及各种少女杂志应有尽有,甚至还能看到《中学生阅读》。

“你平时看的书挺不少嘛!”

“这只是一部分,都是我在学校订的。其实我最喜欢看的是这些!”

凌凌又跑到床头拿了一些小本的书给我看,当看到书名时,我惊呆了。

“《恐怖故事》?!你怎么还看这个?”

“那当然!我最爱看这些了。我超喜欢破案,《冒险小虎队》、《谜案故事》……我都看过。”

“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那是假的。这本《恐怖故事》我喜欢在午夜十二点时看,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我要考武警学校!从现在……”

正说着话,凌凌的母亲推开门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对她说:“去给哥哥洗苹果吃吧。”

“好的。”凌凌放下了手里的书,掀开布帘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苹果回来了。

少妇唠叨道:“凌凌啊,你应该好好想想,别人都有奖品,你为什么没有。”

“不就是些笔芯还有本子嘛!有什么稀罕的。”凌凌不高兴了。

“那也是奖品!你是嫌自己笔多是吧?你看看人家同学们都是怎么……”

“你走吧!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凌凌说着,就把母亲推搡进了里屋,关上了房门。

“我来给你把苹果皮削了吧。”凌凌温柔地说道,语气跟刚才判若两人。

“不用了吧,其实苹果皮也很有营养的。”我只顾低头看她的那些课外书,心不在焉地低声说道。

没有回应。当我再抬起头时,看到凌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刻刀站在了我的跟前,她的另一只手里是那个苹果。

一个文弱的女孩子,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好不协调的场景。我的心“扑通”跳了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我喜欢吃苹果皮。”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从她手里接过了未削皮的苹果。

“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不骗你。”

凌凌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问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给苹果削皮了。”

“为什么?”

“因为你怕我行凶杀人!”

还真被她猜到了点边儿。我未置可否,把她手里的刻刀也小心翼翼地要了过来。

“这样可不好,挺吓人的。”

“这把刻刀是我们上自然课时候发的,我用了三年了。”

我刚要将苹果送到嘴边咬上一口,突然觉得不对了:“为什么只拿一个苹果?你不吃吗?”

“不喜欢吃。我爱吃橘子。而且我这儿也储备了好多吃的。”

凌凌说着拉开了写字台左侧的一只抽屉:“我的好东西都在里面呢!”

我看到她打开的是最上面的那只,在那下面还有两只,似乎藏着更重要的东西,最下面那只甚至还加了把校壶。

“这些都是我的干粮!”

抽屉里面居然放了好几包方便面、火腿肠之类的食物,还有几包果汁。

“不至于吧!”

“至于!有的时候晚上写作业要熬到十二点多,一晚上就能吃掉一大半。”

“那下面这两个抽屉呢?”

“那些嘛,都是我的宝贝!第三个抽屉无可奉告,第二个抽屉可以给你一点提示,都是我珍藏的文具,还有小玩物。”

她拿出来了许多比水笔笔芯粗一点的淡彩色棒棒,递给了我一根。

“这是什么?”我端详着那个棒棒,只见外面是一层塑料之类的管子,里面充满了粉色的膏状物。

“张嘴!”凌凌命令我。

我立刻照办。

“咬!使劲儿!”

我用力合紧了牙关,感到夹住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然后凌凌用力一拉,将那根伸进我嘴里小半截的东西拔了出来,前面那一块已经干瘪下去,里面的膏状物似乎留在了我的口中。

我轻轻舔了舔,一阵清凉和香甜立刻通过舌尖传遍了全身。

“这是‘吸吸棒’!怎么样?不错吧!”

我不住地点头。这时她已经将自己的那根吸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根扁了的空管。

我本以为她会将那截塑料管扔进垃圾篓,没想到凌凌又将我眼中的废物重新利用了一次,用灵巧的小手三下五除二地折叠成了一颗五角星。

呵呵。果然是小孩子啊,创造力如此丰富。无论是一般人看似多么无聊的小东西都能够在她们的手里找到利用价值,变废为宝。谁说跟孩子在一起就是浪费时间?明明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拾回好多不该丢掉的想法的嘛!

不知不觉中我盯着她的小脸发起呆来。那是一张幼嫩的脸,简直可以捏出汁来,纯天然,还不曾被化妆品污染过。如果让我在一位浓妆艳抹的女明星和她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将票投给后者。

“送给你啦!”凌凌将那枚叠得规规整整的五角星放进了我的口袋里。

里屋突然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让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小心地问道:“怎么我只见过你妈妈呢?难道平时只有你们两个在家?”

“还有奶奶和涛涛。奶奶只知道躲在屋子里看电视,涛涛刚出生七个月。”

“那你的爸爸呢?”

“爸爸?哼!”凌凌头一歪,不屑地说道,“大忙人一个。他一星期能回家一次就不错了。”

“原来刚才那个小家伙是你弟弟啊!”

“是啊!自从他出生以后,我就恨我妈一辈子!整天就知道逗涛涛,对我爱理不理。”

“那你不是就有好多时间出去找同学玩了吗?”

“出去个p!平时大门都是上了双保险的,自从上了六年级,周末也没让出去过,老妈没事就让我照看涛涛。现在你来了还好,双保险算是暂时撤掉了。”

说到这儿,凌凌仰天叹了口长气:“六年级的学生命苦啊!摊上这样的老妈更命苦!”

哎!确实是一个命苦的孩子。一个这么稚嫩的小女孩,不光缺少了应有的父爱,还要承受如此沉重的学习、生活压力,更糟糕的是被束缚了行动自由,甚至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不幸的凌凌啊,苦了你了!

我正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让她熬过考试前仅剩的这几天。她却突然甩掉了狗头拖鞋,跳到床上,从后面抱住了我的头。我的头皮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鼻孔中“呼呼”喷出的热气。

“嗡”的一下子,我的脑袋大了。

第四章 白发

“你要干嘛?”我压低嗓门叫道。

“不要动!”凌凌边说边抓起了我的头发。

“不可以的!”我抗议着,却又不敢声张,生怕惊动了里屋的少妇。

完了!我已经任由头发自主生长了整整一个月,虽然之前是平头,但现在也颇具效果了吧。本来说昨天下午要去理发的,谁知一觉睡下去,什么都忘了。现在居然成了小女孩手中的玩物。

“快点把你的吸吸棒吃完,给我。”

我的妈呀!实在是太不习惯了。从来没有这样子过的!凌凌几乎是趴在我耳朵边儿说着话,我的耳朵一阵阵地发痒,不住地打着激灵。从她口中喷出的清香被我的鼻孔照单全收。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的话,我一定能看到自己脸上那张猴屁股有多红。

我忙吸掉了棒子里剩余的一点糖膏,将空管递给了她。

“好咯!我给你扎头发!”她打开第二个抽屉,翻出来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发卡和皮筋,然后扶着我的肩膀直起了腰。

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任凭她摆布着我的头发,心里暗暗祈祷着凌凌的老妈千万不要出现。

凌凌“咯咯”地笑着,专心娴熟地为我“打扮”着。我的头皮一阵松一阵紧,时不时还疼一下子,不记得过了多少个世纪,终于,凌凌在后面拍了拍我的头,轻快地说道:“好啦!”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问:“有镜子吗?”

“你的旁边。”

我这才发现,原来床对面的衣柜上就有一面很大的试衣镜。我向前弓了身,迫不及待地向里面望去——

五雷轰顶ing!!!

“你都干了些什么?!”

凌凌趴在我的肩膀上,也朝镜子里望去。今天她没有将辫子扎起来,而是放开了头发。齐肩的秀发搭在我的脸上、耳朵眼儿,痒痒的。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彻底无语了。

那还是我的脑袋吗?我本以为,自己的短头发应该不会被她弄出来什么花样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严重低估了这个小化妆师的手艺。

我的头顶上插满了各种颜色的发卡,有大有小,头发也被梳成了一条一条的小辫子,星罗棋布,用皮筋扎得紧紧的,在头顶的中央,那根用吸吸管结扎而成的长辫尤为显眼,恰如鹤立鸡群。

凌凌“噗哧”一声,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着瘫倒在了床上。

怎么办?没脸见人了!现在除了身边这个小姑娘,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认得我了。

“喂!起来啦!”我拽着凌凌的一只胳臂,想把她拉起来,可是根本没用。她的身体就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完全使不上劲。

没办法,我只好捂着脸,默默地坐了在床沿,不知所措。

终于,等到她笑足笑够了,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满足地说道:“来吧,让我帮你解下来。”

我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就又开始感到头皮疼一阵热一阵的。

忽然,凌凌喊道:“哎呀!哥哥,你怎么有白头发啊?”

“哎。那还不正常吗?都是被你气的呗。”我回道。

“好多啊!”

“没办法啊,老啦!”我打趣道。

“你不要动,我给你拔下来!”

凌凌在我的头发里翻腾着,找到了其中一根白头发,说道:“我要拔了哦!”

“哦。”

“噌”的一声,我的头皮猛地一疼,凌凌将一只小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果然小心地捏着一根白发。

虽然对于自己的“衰老”,我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好了,把它扔掉吧!”

“不!我要用它作书签!”凌凌叫道。

“行了,别闹了,快下来吧。看看,都已经八点十分了。”

“再拔一根!”

“好吧,最后一根,说好了哦!”我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

这次,我却感到被拔掉的不只一根。

“拔掉了好多根!不过全是黑的。”

“……”

凌凌开心地说道:“呵呵!好了。不拔了。要不然你女朋友知道咱们俩这么亲密就该不高兴了。”

“胡说!我才没有女朋友呢。”

“真的?不会吧!那太……”

“好了好了!快下来!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我气呼呼地说道。

接下来的辅导中,我发现好多题并不是因为凌凌不会做,而是计算时出了差错。于是我便让她一道一道地重新演算,直到做对为止。

刚刚做了五道题,少妇便抱着涛涛推门进来了。

“今天怎么样?”她问我。

“现在正在给她补计算题,这类题很容易粗心算错得数。尤其是那些错题,我打算让她重新做一遍。”

“好的。凌凌你可要自觉点,不要总让我管你……”

“你先管他好了!”凌凌轻轻拍了拍母亲怀里的弟弟,将少妇赶出了门外,“拜拜!再见!最好永远不见!”

凌凌掩上了屋门,靠在门板上长出了一口气:“呼——!总算是赶走了一大祸害了。”

“好了,我们接着看题吧。”

凌凌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点子,“嗒嗒”地带上棉拖鞋,跑到她的书架旁边,从上面取下一个圆筒形的铁盒子,倒出许多粉笔头,什么颜色的都有。

“这样吧,我把题做在柜子上,你来检查。”

“柜子上?”我疑惑道。

凌凌指着那件高高的破衣柜,说道:“就是这个柜子,我把题写在上面,你来看。”

说完,她就搬来了竹椅,站在上面,拿着粉笔在黑褐色的柜门上抄起了题目,只听柜门“咚咚咚”地呻吟着。我无所事事地在一边翻看着她的书本,偶尔抬起头检查一眼。

“欸?哦!”凌凌一边写着,一边自言自语。不一会儿就将两米高的柜门写满了一大半。

可她仍是站在竹椅上,不肯下来。到了后面她只好蹲在上面,使劲地弯起了着腰。

“小心点哦,别摔下来。”我不放心地提醒道。

话音未落,就传来了“咣当”一声巨响。竹椅倾覆在了地上,凌凌也摔了下来,险些将头碰在地上。这竹椅翻了倒不要紧,可屋里地方实在狭窄,翻转的竹椅也将后面的桌子推得移了位,桌子上的东西“砰砰嚓嚓”地掉落了一地。

幸亏我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我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我们急忙扶起了椅子,忙活着捡起地上凌乱的东西。

恰在此时,又是“砰”的一声,凌凌的母亲破门而入,怀里仍旧抱着涛涛,满脸怒容,简直就要杀人。

“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摔了一下下。”凌凌只顾拾地上的书本和物品,头也不抬地回答。

少妇见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重,便打算回里屋去了。

“拜托把门关一下子。”凌凌轻声道。

听到这些,少妇“呼”地又转过了身,高声道:“你安生一点行不?!”

凌凌仿佛没听到一样,从地上捡起了好几块俄罗斯套娃的零件,轻松地说道:“找到了!”

看到自己被女儿无视,少妇更生气了:“我给你说,你要再这样……”

“哇——!”就在这节骨眼儿上,怀里的孩子闹腾了起来,少妇住了口,轻轻地拍着涛涛,又慢慢地朝里屋走去。

“好好复习!”

“复习完了。”凌凌很快地接道。

“你要再不学,当着老师的面你就要挨打!”少妇说完,关上了屋门扬长而去。

我捡完东西,拉了凌凌一把,把桌子推回原位,同她一起认真地组装起套娃。

“凌凌,刚才没摔着吧?”

“没!我溜冰的时候摔的次数多多了!平时摔的不计其数,所以,我一般椅子上都垫着书包呢!这个椅子特结实。”

猛然间,我仿佛瞟到了一个刺眼的深色长条,就藏在她袖子里面的肌肤上,那分明是一道疤痕。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伸手就要去掀她的衣袖,看个究竟。

“有什么好看的!”凌凌恶狠狠地喊道,我触电似的将手缩回。

屋子里突然冷了下来,静得出奇。我可以清楚地听到从隔壁传来的电视广告声和“啦!啦!啦!”的哄逗声,很显然少妇正在投入地同涛涛玩耍。

“来吧!讲题吧。”凌凌若无其事地来了个哈欠,打破了沉默。

“好的。”

虽然这是凌凌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让我开始讲题,但我的心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接下来的时间里,虽然补习有一定的进展,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压抑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当我们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九点四十了。

“哇!今天超了一个多小时耶!”凌凌叫道。

“没关系。反正我呆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其实嘛,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哦!”我轻轻拍着凌凌的肩膀说道。

“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我给她布置了一些习题,然后就起身准备回去了。

“加把劲儿,凌凌!我相信你一定是最棒的!正像我们这两天努力换来的收获一样,最后我们一定会得到比这些大得多的回报!”

凌凌也站了起来,为我打开了大门。我来到外面时,发现来时的小雨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暴雪。

我回头望了望,发现凌凌还在扶着屋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不肯关上门去。

“好啦!我走了哦!”我冲她挥手告别。

“不要!”凌凌吐着舌头,娇声道。

“回去吧!看看,外面多冷啊!”

“不要!”

“早早休息哦!”

“不要!”

灯光下,凌凌的小脸蛋显得微微透红,雪花不停地飘落下来,而她却贴着冰冷的家门,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我,眼睛里分明有些液体在打着转转。

那一刹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难以用语言形容,自己是多么地奢望时间能够永远定格在那一秒,让我看个够。

那时的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真的好想冲回去,好好地亲亲那张小脸,紧紧地抱祝糊,如果她愿意,我会让她在我温暖的怀里痛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我最终抑制住了,只是倔强地扭身向前疾步而去。

就这样,第二天的辅导结束了。我踏着地面上薄薄的冰水混合物,赶回了学校。

这一天,我的心情久久没有平静,既有一些欣喜,也有一些担忧。

凌凌,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呢?如果你并不快乐的话,请告诉我。

一阵寒风“呼”地吹过,从天而降的雪花一股脑地向我脸上袭来。虽然如刀割般疼痛,我却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呢?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

对了,良久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今天是她第一次叫我“哥哥”。

啊!好久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闪着莹绿光泽的五角星,轻轻地吻了吻。

谢谢你,亲爱的凌凌。

第五章 冲动

1月11日。这一天下午三点,传说中的毕业论文选题大会终于到来了。其实就是抢课题的,几个先来的抢到的都是一些相对容易的课题,后到的则瞪着列表上剩余的课题犯着愁。我还好点,抢了一个力所能及的,一个关于直流稳压电源设计的课题。确定课题后,就到各个教室与指导老师见面,并领到了任务书。

同导师简短交谈后,我在任务书上签了名,领取了开题报告模板,就打算回到寝室。

可到了门口,寝室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仔细一看,原来是被从里面反插上了。

我很响地敲了敲门,里面立刻有一个很敏感的声音叫道:“谁?是男是女?”

“是我!”我不耐烦地锤了一下门板。

门被打开了,我刚进去,室友“老肥”就在我身后重新插上了门。

“你们这是……”

我话没说完,突然停下了,觉得气氛有点异常。

“嗯——oh——yeah!——yes……”

音响里面不断传出着销魂的呻吟声。再看我的电脑周围,正围坐着数名大汉,一个个伸长了鸭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器。

“老肥”又赶回了自己的座位,重又融入了观众的行列。

“你们怎么又看起a片了?!现在可是大白天啊!”我喊道。

没有回音,我的呼喊被无视了。屋子里的浪叫声吞没了一切。

“我靠!不会吧!这样也行吗?”一名观众擦了擦逸出的口水,感叹道。

“欧美的人真会发明新姿势……”他们一边看着一边议论不断。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关掉了显示器的开关。

“干嘛呢?正看到关键时刻,怎能……”

“老肥”看到我的脸色时,连忙改口了:“我说老六,你怎么这么怪呢?都这么大的人了看点这个没有坏处。”

“来吧!一起看吧!h版的《人猿泰山》!”一个声音引诱道。

窗帘被他们拉得严严实实的,灯也没开,不过借着昏暗的光线,我还是能辨出那个说话的人正是王老五。

“你不好好看你的动画片跑到这儿干什么的?”我质问道。

“咳……我的crt显示器看起来没有效果嘛!”

“老肥”重新打开了显示器,说道:“你看看,这么多弟兄都在这儿呢,你让把这点儿看完总可以吧?”

我环视了一下那五双充满期待的狼眼,虽说自己也在气头上,但明知众怒难犯,只好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我把领回的毕业论文任务书往书架上一扔,就打开门走了出去,身后的门很快又被插上了。

外面依旧下着大雪,我有家不能回,只得到学校机房,上了一小时网。

我强忍着比蜗牛还慢的网速,玩了一会儿qq堂,正玩到兴头上,我的手机震了一下,打开一看,原来是“老肥”发来的黄色短信。我顾不上处理掉,就合上了手机,继续投入激战。

待到我再次回到寝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众多的观众已经离去,只剩下了“老肥”一个人在玩着《战地2》。

我进门就骂道:“我真的不想说你了,好歹你也是有了女朋友的人了,咋就这么没出息呢?”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老肥”身体猛地一颤,他驾驶的九八式主战坦克被美军反坦克大兵炸掉了。他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暂停了游戏。

“老六,不好意思。刚才用掉了你半卷卫生纸。”

闻言我气不打一处出:“什么!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不要这么小气嘛,要不然我让弟兄们集资给你买一卷新的?”

“那倒不必了。”我自认倒霉。

看到我朝他走来,“老肥”知趣地让开了电脑,回到自己的床铺下脱掉鞋,上了床。

还有一点时间,我打算再玩一会儿街机模拟器。于是便退出了《战地2》,回到了桌面。

我刷新几下之后,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任务栏里面似乎少了些东西。

细看一下,我才意识到,是那个小绿伞不见了。

“你们谁把瑞星给我退了?”我没好气地问道。

“瑞星?没有啊。”

不光是瑞星没了,就连奇虎360也退出了。我双击了一下那个狮子头启动图标,没反应。无奈我只得重启了机器,这下我总算是松了口气,熟悉的小绿伞终于又出现在了右下角。

然而我正要打开瑞星扫毒,那两个图标又离奇地失踪了。

什么也不用说了,电脑中毒了!

“你们从哪儿弄的电影?”

“老五用他的机器下载的。下学期你也装上网线吧,没准儿我还……”

“别作梦了!我的电脑中毒了!连杀毒软件都被屏蔽了!”我吼道。

“真的假的?”

“你自己下来看!”

老肥卧在床上没动,在床上吼道:“你的杀毒就是一摆设!不联网及时升级会成吗?哎。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其实并不是我非让他们来看的。只是,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今天晚上不行吗?明天呢?”我一边再次重启进入了一键ghost,一边问道。

“你还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今天晚上就要封寝室了!”

“封寝室?”我简直不敢相信。

“也不是完全封闭,只是要把我们这个楼的出口给锁上。即使我们不走,也出不去了。这不是在明摆着赶学生走吗?”

怎么办?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继续在学校呆下去。因为我必须将凌凌的辅导进行下去,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十天了,我决不能就此不管她的学习。

当天傍晚,我没有理会学校的这些表态,像前两天一样,照常到达了凌凌的家里,为她补习功课。

“好啦!现在是下课时间。”凌凌突然放下笔,宣布道。

我看了看表,果然,已经七点四十分了。

“好吧,活动一下吧。”

刚刚得到我的许可,凌凌就冲到了阳台上。那里是她平时的健身娱乐常葫。阳台虽然狭窄,却堆满了杂物,一个木凳上面放着两个毽子。

她拿起了其中的一个,老练地踢了起来。虽然地方很小,却并没有对她的发挥造成多大影响。只见她越踢越投入,从阳台一路踢到了房间里。

“磅”的一声,凌凌使足了力气,将毽子踢得老高,碰完了天花板之后,毽子却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搁在了电棒管上。

凌凌又搬来了那张竹椅,举着扫帚,要将它够下来。

这次我倍加小心了,寸步不离地站在了旁边,用胳臂护着她,以防万一。

平安地够下毽子之后,她又起劲地提了起来,还使了坏。为了表现她高超的技术,故意将毽子往我头顶上送,一次不行,再试,两次不行,再来第三次。

终于,毽子乖乖地落上了我的头顶。

凌凌开心地叫道:“哈哈!天助我也!”

我一把夺过了毽子,高高地举了起来:“不准踢了,毽子没收了!”

“不——行——!”

凌凌蹦蹦跳跳地试图夺走我手里的毽子,可是被我又高又稳地握在手里,怎么也摸不到。

“还给我啊!”

凌凌绕到我面前,又是用力一跳,小脸朝我贴了过来。

我见势不好,急忙仰身躲避:“不给!”

“不给拉倒!”凌凌放弃了,跺了跺脚,又到阳台上拿起了另一个毽子,“哈哈!幸亏我还有一个备用的!”

算了,反正是休息时间,让她尽情玩吧。我这样想着,就没有再去阻止她。也跟着来到了阳台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玩的东西。

非常幸运,我找到了一块哑铃,外面包着漂亮的蓝色橡胶层。奇怪的是,这样的哑铃只有一个。

“另一只哑铃呢?”我问道。

“丢了。借给别人了。”凌凌心不在焉地答道。

一个也行,我把哑铃抓了起来,玩弄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把它放回阳台,招呼凌凌回屋里继续补习。

“不嘛!好累,我要休息!”凌凌撒娇道。

“坐下来就不累了,来吧!”

等凌凌坐了下来,我就开始为她讲题了。这是一道关于糖水的应用题,让求的是含糖率。

“哥哥,你的手怎么回事啊?”凌凌指着我手上的冻疮,叫道。

“没什么,是冻伤,不疼没事的。好了,看题吧!”

凌凌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好可怕啊。”

然后她起身到书架里翻出来了一个小盒子,上面写着:“冻疮膏”。

“你把它抹上吧。”凌凌眨巴着眼睛,把小盒子给了我。

那时我真的好感动!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好吧,待会儿再说吧。谢谢你了!”我抚摸着她的头,将冻疮膏暂时放在了桌子上。

我开始讲题了:“这道题,首先一定要明白:糖是糖,水是水,糖水是糖水,是糖和水的……”

“呼噜——!”

“糖水就是糖和水混在一起而成的,对吧?”

“呼噜——!”

我抬头一看,只见凌凌抱臂端坐在写字台前,可眼睛却闭得紧紧的,嘴里还不住地学着大人的样子打着呼噜。

“醒醒啦!”

我摇了摇凌凌,她立刻“嘻嘻”地笑了起来。

我正待劝她投入些,里屋的门“哗”地拉开了,少妇抱着孩子一进来就问道:“数学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在进行呢,正在处理课本上的习题。”

少妇点了点头:“对了,她们好像刚发了寒假作业,你把上面的题目也挑些让她做做吧。”

“好的。”

“这是五十元钱,昨天忘了付费给你了,连上今天的一起给你吧。”

“哦。”我接过了那张崭新的钞票。

凌凌不知什么时候从座位上离开了,来到她母亲的面前,小心地抱起了涛涛。

“你别玩他了!”少妇不放心地将手托在涛涛身子下面,不耐烦地说道,“老师在这儿给你讲着东西,你看你活跃成什么了样儿,你这样别人会笑话你的!家里来了人,就不能好好表现表现,让别人夸吗?来个人就不是你了?!”

“哒啦啦!哒啦啦!”凌凌抱着孩子,只顾逗着他玩,故意发出声音干扰着老妈的斥责。

少妇仍是不依不饶:“我每次都这样说你,你好意思吗?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哥哥跑这么远来给你补课,你就不能学进去点?穿上你的棉袄!”

说完,少妇接过了孩子,回屋去了。

“好了,咱们继续。”我说道。

可是,我却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数学课本不见了。

“课本呢?”

凌凌没有回答,一个劲儿的“嘀嘀嘀”窃笑着。

终于,我从抽屉的缝隙里面看到了它,于是伸手就要去拉开抽屉。

凌凌抢先一步,拿起了课本,扑到了床上,将它塞进了书包,还拉严了拉链,边笑边唱着:“不要问它从哪里来,它的故乡在书包……”

“别闹了!我们还要看上面的题目呢!”

“不!”

“不给是吧?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这样说着,就要去夺她的书包。

凌凌见状“啊”地尖叫一声,双臂将书包护在胸前,趴在了床上。书包被她压得死死的,我怎么也扳不动她的胳臂。

硬的不行,那只有来软的了。

我心生一计,探出双手,向她腋窝抓去。

凌凌万万没有料到会被我抓到痒处,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剧烈地翻着身,动静比我想象中大得多。我没有防备,被她紧紧地夹祝韩手,身体失去了平衡,一头扑了下去。

“你干嘛啊——!”凌凌被我完全压在了身下,兴奋地扭动着身体,我的脸不偏不倚正贴在她那柔顺的乌发上面,随着她头部的摆动,浓烈的清香持续地刺激着我的嗅觉器官。我的身体下面就仿佛是有一条温暖的小动物什么的在蠕动着。

凌凌一边用力地挣扎,一边模糊不清地“呜呜”着。

突然,我感到身上的什么部位不对劲儿了。两条腿之间分明有一股力量在不断壮大,涌动,某个东西正在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迅速地膨胀,膨胀……

坏了!怎么这个时侯会起反应呢?

我心里暗道“不妙!”,急忙翻身到了一边,极力想从凌凌的腋窝里抽出我的手臂。

随着我的用力,凌凌再也经受不住强烈的刺激,终于放开了双臂,将书包完全暴露在了我面前。

我抢过了书包,凌凌也从床上跳了起来,贴在我的身后想把它抢回。我飞快地拉开了拉链,翻腾了几下,找到数学课本拿了出来。

凌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连锤着我的后背:“给我呀!”

我没理会太多,狼狈地将课本扔到了桌子上,坐在床沿,弯下腰,使劲地捂着那不安分的部位,不敢动弹。

“哼!”我的后背突然被重重地夯了一下,整个房间都能听到回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凌凌穿上拖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靠在竹椅上,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墙壁,发起了呆。

第六章 最后通牒

“怎么啦?”我小心地坐回了她的身边,轻声问道。我害怕极了,自己刚才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定是凌凌觉得我刚才很坏很坏,不打算理我了。

凌凌沉默着,吸足了气,将嫩脸撑得圆圆鼓鼓的。

“告诉你,刚才个别人在翻我的书包。侵犯别人的隐私权!”

小家伙居然法律意识挺强的,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

“好吧,刚才是老……是哥哥不对,是我错了。”我轻摇着她纤细的胳臂赔着不是。

凌凌歪着头,“哼”了一声。

“我的好凌凌啊,如果你不能原谅我,那就惩罚我吧。”

“真的可以吗?”凌凌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很快地问我。

“真的,怎么样都可以……”

“那好!你站起来!”凌凌笑眯眯地命令道,一脸神秘。

我立刻起身站了起来,后面就是她的床。

凌凌不紧不慢地挪开了竹椅,站在空地上,深吸一口大气,半蹲下去,上身挺直,晃动着双臂有模有样地运起了气功。

“你要干什么?”

“排——山——倒——海!”

喊完最后一个字,凌凌已经蓄足了全身力气,奋力地朝我推来。

“扑通”一声,我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已经直挺挺地躺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天啊!一个小姑娘的力气居然如此的惊人!事后很久我才知道,这叫做“推倒”。

“你是不是真的练过啊!”

“那是!我的同桌天天被我欺负,就像你现在被我欺负一样!我以前爱揪他的头发威胁他,结果第二天他就理了平头,超短的。哈哈哈!现在是女同胞的天下咯!”凌凌跳着说。

那时,我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小恶魔的影子。

这一天,我往学校回赶的时候,又已经是晚上近十点钟了。

谢天谢地,雪终于暂时停了下来。马路边,路灯即使是不太明亮,经雪地的反射,也能在地面上映得刺眼。天地之间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我刚刚进入了学校的大门,就听到把门的保安在后面招呼着:“你等一下!”

我疑惑地回了回头:“怎么了?”

保安朝岗亭后面瞟了一下,眨了眨眼,说道:“哦,没事了。”

这家伙有病啊!这不净耽误我时间吗?我不满地嘟囔着,“咯吱咯吱”地踏着没过鞋底的积雪,回到了寝室。

一进门,我就发觉气氛有点不对头,死气沉沉的。“老肥”仍旧躺在床上,开着台灯,读着考研资料。

“宿管部刚才下了最后通牒了。”

“怎么说的?”我问道。

“它们说,明天早上六点以前务必离开此楼,否则封闭出口。”

“去tmd吧!可能吗?”我愤怒道。

“反正我是不会走。”“老肥”说道,“王老五他们寝室一个人也不会走。”

“废话!你以为我会走?太不现实了!我们出去住哪儿?”

“哎!你还好点。想回去就能回去,我们这些人呢,还要抓紧备战考研。”“老肥”晃了晃手里的《考研高数实用公式大全》。

“我能走得了吗?除非我飞回去!雪这么大,公路早就封了,火车票也早就卖完了,我怎么回去?”我纠正道。

“哈哈!也是啊。太好了,又多了一个人和我同患难了。”

“你还幸灾乐祸?!”我跳了起来,伸手做了一个要将他拖下床的姿势。

寝室的门被推开了,是“泡面王”王老五。

“呵呵!萝莉被你调教完了?”

“去死吧你!”我没好气地出了拳头,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泡面王一脸羡慕之情:“我说真的,那小丫头长得挺不错嘛!”

“你见过她?!”我忙问。

“那当然!”王老五说道。

“什么时候?”

“就刚才。她一直在后面跟着你的,穿着红棉袄。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老五,你可别开这种玩笑!”我不敢相信。

“谁骗你就是人妖!”

我想起了刚才在学校门口的那一幕,终于明白了门卫为什么会好好跟我打招呼。

“你本来就不男不女。”我推开了王老五,就要回去学校门口再看个究竟。

“算了吧!人家早就回去了。”王老五制止了我。

“老肥”始终是一言不发,捂着嘴偷笑。

“好了,咱们赶紧说说正事吧!”

“正事儿?”我疑惑。

“今天晚上你们确定不搬出去了吧?”王老五问道。

“搬个p!往哪儿搬?要搬早就搬了!”我抢道。

“没错!放心吧,我们寝室不会动的。”“老肥”也表态道。

王老五闻言大受鼓舞,高声道:“那就好!只要咱们心齐,看看学校那边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第二天上午一睡醒,我们就发现整个楼真的被封住了。仅有的两个楼梯出口被铁门锁得死死的。无论怎么喊人,宿管部的儿子们都像死猪一样,趴在办公室里,连哼哼一声都懒得。

不过还好,水电仍旧供应正常。当日白天我们无人出楼。幸亏王老五他们寝室已经有所准备,储备了整整一箱子泡面,我们楼上仅剩的七个人聚在一起,共进了午餐(早餐就免了,因为谁也没有起那么早)。

然而,到了晚上,因为要做家教,我不得不下楼了。

这难不倒我们。近些日子美剧《越狱》着实在我们中国火了一把,我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好片。当然啦,看了不能白看。我们也学会了不少实用的东西。

在第三季中,主角michael为了同狱友whistler逃出sona监狱,曾经尝试过将渔网拼接起来制成软梯,从楼上的窗口吊出以供攀缘而下,从而逃生。

感谢老天,今天给了我们如此难得的机会去效仿并发扬一次越狱精神。我们从两个寝室凑来了一些废弃不用的床单,仔细地打结连接在一起,其中一端固定在了窗外的晾衣杆上。然后身轻如燕的我便顺着这条逃生索滑下,从二楼的窗口中成功地到达了楼下。

凌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迟到了耶!”

我看了看时间,果然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我刚要收起手机,凌凌就从我手里把它抢了过来:“让我玩玩!”

“先复习功课!”我坚持道。

“不!因为你迟到了五分钟,所以要让给我双倍的时间!”

反正我能呆到九点半呢,给你十分钟也不在乎。我这样想着,就答应了。

凌凌翻开了手机,饶有兴趣地拨弄着:“我看看你的收件箱……”

没想到这小家伙好奇心还挺强呢!反正里面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让她看看吧。

我虽然嘴里说“不可以”,但却没有别的动作去阻止她。

我坐在了床边,听着凌凌读起了一条条短信:“08届物理系全体学生定于今日下午三点在南阶梯教室选择论文课题,不得缺席、代领,望互相转告。”

像往常一样,凌凌已经为我倒好了一杯热水,放在桌边。我端起来,轻轻地呷了一口,听着她继续念道:“《荣誉勋章》在哪个盘里?”

这是前些天的一个同学的。

“儿子,什么时候回家?车票买了没有?”

一听就知道是老爸前天早上发来的那条。

“快回寝室,有急事!”

这条是“老肥”的。

“孙杰,回去一定好好收集资料,开题报告很重要,相当于论文的框架。如果假期能够写好开题报告,开学后就能省很多力气。”

这是昨天下午导师发来的。

我终于不耐烦了,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凌凌啊,你这样一条一条的念给我,就不累吗?”

凌凌没有回答,仍旧拨弄着手机,咳嗽了两声继续念道:“四黑:张飞、李逵、地雷、j8,四快:闪电、流星、骑马……”

大事不好!听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昨天“老肥”发给我的那条黄色短信慌乱之间,竟忘记删掉了!

我像弹簧一样“腾”地跳了过去,赶在凌凌念出最后两个字之前,将电话夺了回来。

“好了!上课!”我收起了手机,说道。

凌凌并没有再去抢我的手机,而是站在那里“吱吱”地笑个不停,最后还咳嗽了几下子。

莫非那条短信被她读懂了??!!

完了!如果让她明白过来我的手机里面居然存着那么一条短信,凌凌以后会怎么看待我?我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笑什么呢?坐下吧。”我故作无事地说道。

“你怎么不改成宫爆鸡丁呢?什么是鸡8啊,还鸡肉呢!”凌凌捧腹大笑。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以她现在的词汇量并没有读懂那条短信,大概她把“j8”当成了泥巴之类的意思了吧。果然还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啊,真是傻得令人怜爱。

“对了,凌凌,你几岁了?”我冒失地问道。

“上个月刚刚过了十一岁生日。”

我惊呆了,原来她真的还小啊,比同班都要小。

凌凌仿佛猜透了我在想什么:“其实嘛,在班里我还不算是最小的。我们班还有一个比我小九个月的呢!”

“是吗?这么说你还是个大姐姐呢!”

“那是!小看我江凌凌?休想!咳咳!咳——!”凌凌激昂地发着言,最后又是咳嗽了几声。

“怎么回事?感冒了吧?”我轻声问道。

“应该可能八成大概也许没准儿差不多好像是!”凌凌用了一大堆词汇敷衍了过去。

我想,一定是昨天偷偷跑出来跟踪我的时候着凉了吧。于是便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昨天偷偷跑出来玩了?”

“喂!拜托不要冤枉好人行不?我江凌凌可是最听话的良家妇女耶!怎么可能偷偷跑出去玩呢?”

“没有就好。我就是随便问问嘛。呵呵。好了,我们开始今天的内容吧!”

那一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大雪又飘了起来。我回到学校,站在宿舍楼下,等王老五他们将床单拧成的长绳放了下来,我又小心地抓着它,踩着一楼窗户的防盗网,攀到了二楼下面的腰线上,然后踩着滑滑的积雪谨慎地钻进了窗户。

就这样,我们一直盘踞在这空无一人的宿舍楼里,住了好多天。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聚在一起为考研备战,而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打算考研的,我留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每天为凌凌补习功课,更确切地说,是每天见上凌凌一面。

由于我身材较为矮小,于是又为弟兄们充当起了差夫的角色。每天都由我沿绳索攀滑而下,带着大家伙的现金,肩负着神圣的使命,为着至高无上的荣誉,到外面买饭,然后带回来让他们用绳子吊上去。

但是从那一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迟到过,因为我知道,我同凌凌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终于有一天,凌凌拿出来了她的同学录,让我在上面写了一份。她说,辅导过她的家教很多,但我是唯一一个男性。

我总觉得在凌凌的家里,隐藏着某些不和谐的因素,但却又难以言明。日复一日,我就在她与少妇日渐尖锐的矛盾中进行着辅导,每天都很晚才回去,尽可能多地陪伴她一些时间,让她不会感到寂寞无助。

然而,后来一些可怕的事情终于畅快淋漓地爆发了。

第七章 火加页

随着考试的日渐临近,我突然发觉补习的进度变得慢了下来。原因显而易见,凌凌或多或少地染上了一点考前焦虑症,注意力变得很难集中,而且极容易被外界分心。最明显的就是,计算错误令人担忧地频繁了起来。除此之外,咳嗽得也越来越厉害了。有的时候一阵咳嗽就要持续两分钟。

为了缓解她的压力,我特意放松了要求,每天都按照她的意愿,将题目抄在柜门上为她讲解。然而麻烦也随之而来,好几次在我投入地讲解时,嘴里会突然有硬邦邦的异物飞入,吐出来一看,竟然是粉笔头。

转眼已经到了1月16日,距离21日的期末考试只剩五天了。

这一天晚上,我完成了预定的计划,已经是九点五十,临走时,我特别叮嘱了凌凌:“今后一定要细心咯!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总是犯这种低级错误,多不好啊!”

凌凌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那当心我给你制造超级麻烦!”

我站起身来,整了整外套,就要离开了。

“闭上眼!”凌凌突然命令道。

我照办了。

“不准偷看!”

我哪敢偷看?谁知道她在想什么鬼点子呢!只听抽屉被拉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令人异常揪心。然后就听到了塑料包被撕开的声音。

“不要睁眼,张大嘴!”

我又照办了。

很快一大团硬硬的条状物被塞进了我的嘴里。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味蕾的强烈刺激。我想把那团东西吐出来,可凌凌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无奈我只得囫囵把它吞咽了下去。

辣!辣!!辣!!!

我差点喷出火来。凌凌手里拿着一包麻辣食品,早已瘫坐在了地上,一边“哧哧”地笑着,一边使劲儿地咳嗽。

“你想害死我吗?”我不住地吸着凉气,暗想这个小恶棍可真狠心啊!

“不跟你闹了,我得赶快回去了!”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拉起了她,然后就打开了大门,在外面不顾一切地捧起一把雪填进了嘴里,这才镇住了口中的巨辣向学校走去。

我刚走出十来米,就听到凌凌在后面喊道:“回来!”

“你又要干嘛?”

凌凌举起了手中的食品袋,朝我递来:“这一包托付给你了!”

“不!绝不!”我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两条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回走去,来到了她的跟前。

“那就最后一根。”

“好吧,这还差不多。”我捏了一根最短的,没有马上放进嘴里,而是拿在了手里。

“再见!”

“你要是敢把它扔了我跟你没完!”凌凌在后面远远地喊道。

我一直走出了好远,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踪后,才饱含不舍地将这根麻辣棒放进了嘴里。虽然只是一根,它的力量却足以抵御我身边的严寒。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再次见到凌凌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第二天,我特意早了几分钟到了凌凌的家门口,轻轻地敲起了门。

过了好久,门被打开了。然而开门的不是凌凌,也不是凌凌的母亲,而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想必是凌凌的奶奶吧。

我怀着不好的预感问道:“您好,我是来给江凌凌辅导功课的。她现在在家吗?”

“江凌凌病了,现在在医院输液呢。”

“哦!是这样啊。”我的心凉到了底,“好吧,谢谢您。”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就要关上门了。

“哎,婆婆!能告诉我她在哪个医院吗?”我鲁莽地问道。

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看着我说道:“你是个好孩子!看得出你非常喜欢我们家凌凌啊!好了,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当天十点多,我接到了凌凌家的电话,是江凌凌。还未开口说话,我就听到了一阵吸鼻涕的声音。

“哥……孙老师!是我,我是江凌凌。”她的鼻音明显加重了很多,一定病得不轻。

“听出来了。你怎么病了啊?严重吗?”

“没关系的。我刚从医院回来,明天还要继续打吊针,晚上不能补习了。你后天还有时间吗?”

“有啊!当然有时间。”我立刻接道,总觉得凌凌的口气怪怪的。

“那好吧。那就后天晚上见吧!老师再见!”

还没等我再说什么,电话那边就“啪”的一声挂掉了。

接下来的那天晚上真的是很难熬啊!半夜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会浮现凌凌那张可爱的小脸,就连做梦也是在为她辅导功课。也不知道此刻的凌凌病情到底怎么样了,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代替她去忍受病痛,无论代价如何。

1月19日晚上,刚刚六点十分我就已经赶到了凌凌的家里。后天凌凌就要考试了,我今天务必要多讲些东西。

凌凌为我开了门,我看到她身上裹得厚厚的,活像一个大圆球。她的手背上还贴着一些打吊针时的白色绷条。

“哎!痛苦啊!快要开始咯!快要毕业咯!”凌凌叹息道。

“毕业?不是还有半年吗?早着呢!再坚持这两天,等考试完了就可以尽情玩了!”我给凌凌打气道。

“不行啊!屋里那位还让我寒假写校旱呢。我的文笔不行,班里面都是作文高手,不过嘛,我的文笔跟同桌比起来还是不错的啦!”凌凌自嘲道。

怎么总感觉凌凌今天有点不对头呢?我安慰道:“其实嘛,作文和校旱是不同的概念。作文是老师逼着写的,题材和内容基本上已经给我们定死,但是校旱就不同了吧,我们有很大很大的空间可以自由发挥的。你能保证一个作家真的能写好一篇作文吗?”

“也许你说的对吧。”凌凌叹了口气。

怎么凌凌今天反应这么冷淡呢?

凌凌正专心地写着老师留的数学作业。趁着这空当,我偷偷地观察着凌凌的表情。

果然,我注意到凌凌的两个眼圈红红的。

“凌凌,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啊?”

“火加页。”

“到底怎么回事啊?”

“火加页。”

“什么?霍家爷?”我百思不解。

凌凌停下了笔,抬手一把扯掉了墙上的一幅画,露出了一块斑驳的墙皮。原本,从表面看去,墙上贴满了奖状、图画以及用彩泥糊成的画幅,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些美丽的图画背后,居然掩盖着许许多多的秘密。

在那块露出的墙皮上,赫然的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大字:烦。

我顿时恍然大悟,火加页,当然就是一个“烦”字。

“哎!没人玩了呗!你要走了,弟弟还要天天有人抱。”凌凌将后背靠在竹椅上,懒洋洋地说道,“我最讨厌考试了,分数不就是个代号吗?我们爱学不学,你管啥!”

“好吧。”我轻轻地将桌上的课本扣了起来,“我们不看书本了。咱们聊点别的吧!除了关于学习的,什么都可以!”

就在这时,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了吵闹声。

凌凌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打开了家门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然后就走了出去。

约摸过了有三分钟,凌凌才从外面回来,关上了大门。

“我刚刚发现哦,雪花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凌凌说着用右手捏起一个粉笔头,在柜门上画了一个“米”字形的雪花。

我一看,顿觉有问题:“凌凌,哪有这么多瓣的雪花啊?你再去好好看看,雪花到底有几瓣?”

“不——知——道——!你画给我看!”凌凌右手拿着粉笔头递给我,左手却背在身后,不知在耍着什么花招。

我接过了粉笔,蹲下身来,要给她画一个六瓣的雪花。

谁知刚一下笔,突然觉得脖子里猛地一凉。

“哎呀!”我惨叫一声。

原来是凌凌那只冰凉的左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面。

“哈哈哈!好暖和啊!”凌凌开心地拔出了左手。

可是,我仍旧感到后背的衣服下面冰凉无比。

糟了!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将冰块扔进了我的衣服里了!我不停地哆嗦着,神经质地将手伸进后背,试图抖出冰块。

凌凌坏笑着,绕到了我的背后,用力地拍打着我的后背,我只觉冰凉的面积不断地扩大,扩大,最后几乎半个后背都湿了下来。

我们只顾玩乐,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等我意识到某人可能会被惊动时,已经晚了。

想曹操曹操就到。“砰”的一声,凌凌的母亲抱着涛涛破门而入。

“凌凌,告诉你,你这样并不喜欢人!别人不耐烦你,你都那么大了还不知道注意吗?”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红着脸不敢抬头。

少妇走到桌子跟前,从作业本下面抽出一张数学模拟试卷,扫了一眼分数。

“七十分。什么时候考的?”

“今天。”

“那你怎么刚才没吭一声呢?”少妇厉声问道。

“忘了。”

少妇怒不可遏,越说越来气:“你怎么就不知道丑呢?当着人家的面我不想吵你!给你掏着钱请老师,你这样好意思吗?再这样的态度,不让给你请老师了!你站在这儿也这么高了!一会玩儿玩儿,一会蹦蹦跳跳能学好吗?!”

这话虽然是冲着凌凌训斥的,可我却总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警告。

少妇没有再多说,又抱着孩子向回走去。

“你下次进来能不能不抱涛涛?!烦死了!”凌凌跟在少妇的屁股后面抗议道。

我把凌凌拉回了座位上:“好了,消消气吧!这是干什么呢!”

凌凌抓起了考试卷,看了一眼,指着一个地方对我说道:“待会儿我妈妈可能还会进来,如果她没有抱着孩子的话,你就给她讲讲这道题我是怎么做错的吧。”

“呃——”我接过卷子,大概看了看,仍旧是老毛病,计算错误多得出奇。

“好吧。”我答应了。

凌凌焦躁不安地抓起了铅笔,在练习本上胡乱地画着圈圈,用力越来越大,最后“嘶啦”一声,本子被她划破了好几张。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放下了卷子,轻轻地从后面搂住了她,拍着她的肩膀,想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凌凌用力摔掉了铅笔,站了起来:“对了,让你看看我的鞋吧!”

她来到柜子旁边,从下面抽出了几个鞋盒子,里面装满了各式的童鞋:“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穿过的。还有这双,是我去年买的,现在已经穿不上了。”

“小家伙长得挺快嘛!”

“哎!只是脚在长而已。”

“没关系!”我说道,“只要脚能够长大,将来个子一定不成问题!我觉得你应该去当模特哦!”

“不!我要当警察!”凌凌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继续翻腾着自己的鞋盒,从里面找到了一双毛茸茸的棉鞋。

“这双鞋,是以前那只小狗最喜欢咬着玩的。对了,你知道小狗是怎么叫的吗?”

“怎么叫的?”

“汪!汪!汪——!”凌凌起劲地学着狗叫,越学越走样,到了最后几声,几乎演变成了小哨一样的尖叫。

“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凌凌对我神秘道。

我把脑袋凑了过去。

凌凌的小嘴对准了我的耳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

“啊——!”

这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的尖叫直教我的耳膜又疼又痒,半晌都没了知觉。

少妇再一次踹门冲进了房间,这一次,她果然没有抱孩子。

抢在少妇发作之前,凌凌说道:“老师有话对你说!”

少妇闻言,看向了我。

“哦,是的,是关于这张卷子的。”我直起了身,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张考试卷。

凌凌挤到了少妇的身后,用双臂扭了扭母亲的身体,让她背对了自己。我用余光看到,凌凌好像从脖子里取下了一条项链之类的东西。

“这张卷子,之所以丢分,其实主要原因还是计算错误时过于疏忽,导致错误频发……”我硬着头皮说道。

这时,凌凌已经用那个东西打开了写字台最下面那个上了锁的抽屉,然后特意扭头看了看我,并用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使我看不到那抽屉里面到底有什么。

“尤其是这种类型的计算题,其实每个学生的逻辑思维能力倒是相差得不大,拉分就容易拉在这种脱式计算的题目上面。如果把这些因为计算错误而没有得到的分数加到成绩上时,那几乎就离高分不远了……”

突然,“嘣”的一声,少妇的脑袋上闷响了一下子,然后就朝我倒了过来。

我急忙架住了她,将她扶到了床上,才发现她已经双目紧闭,好在气息尚存,只是昏迷过去了。

“阿姨!你怎么了?”我轻声呼唤着。

“放心吧#糊死不了!”

凌凌就站在我的旁边,右手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握不住那只蓝色的哑铃,任凭它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第八章 雪夜

“江凌凌!你都干了些什么?”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

凌凌木然地站在那里,令人不安地摇晃着,一言不发。

“你怎么能……这可是你的母亲啊!”

“我想妈妈。”

“你给我坐下来!”我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凌凌推进了竹椅里面,此刻她简直就如玩偶一般,任我轻易摆布。

她低垂着脑袋,身体不住地抖动着,不停地重复着几个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妈妈。”

“你的妈妈就在你的眼前!而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我想找妈妈。”凌凌低语着,抽泣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她,不安地再次查看了少妇的伤情。幸好那块哑铃包着厚厚的橡胶层,她的头部没有流血,只是鼓了个大包,应该不会有大碍。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妈妈动手?!”我摇动着她的肩膀,强压怒火,尽可能轻地问道。

凌凌用袖子擦了把眼泪,突然扑在了我的怀里:“带我去找妈妈!”

“够了!等她醒过来之后,你务必要向她道歉!”我无情地推开了凌凌。

“不#糊不是我妈!”

凌凌用那双泪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着我,那简直像带了电的终极武器,令我不得不屈服了。即使是谎言,我也不得不相信。

“她不是你妈,谁是你妈?”

“在我的家里。”

“那你去把她叫来,这样我才能相信。好吗?”我抚了抚凌凌额前的乱发,将它们理到了一边。

“好吧。”

凌凌蹲下身,从最下面的抽屉里面翻出了一节手电筒和几块干电池,还有一个粉色的小提包。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走吧,去我家。”

凌凌说着就已经换好了靴子,带着那些从抽屉里找到的装备来到阳台,打开了家门。一阵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挤进了门缝。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凌凌,有些玩笑并不好玩!后天就要考试了,你早点睡吧,不准出去!”我以为她是在捉弄我。

“你不去,我自己去!”凌凌拉开了家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当我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跑出去了十几米了。我没有关上大门,就急忙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追上了她。

“凌凌!如果你现在就这样出去,弟弟怎么办?”

“那不是我的弟弟!我没有那样的弟弟!再说了,我奶奶还在家呢,如果弟弟哭闹起来,我就不信她听不到!”

说完,凌凌撇了撇嘴,又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我只得跟在后面:“你到底要去哪儿?远不远啊?”

“对我来说,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只要妈妈能在那里等着我,我就算……”

扑通一声,凌凌被埋在积雪下面的一个小坑绊趴在了地上。

我扶起她,帮她拍掉身上的雪沫:“好吧!江凌凌,今天我就算是舍命陪公主了!你到底要去哪儿?我们打车去!”

“真的?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对我来说,你可是一个陌生的坏叔叔哦!老师说,这样的……”

“谁是你叔叔了?!”我怜爱地掐了掐她的脖子,她就“嘻嘻”地笑了起来。

哎!好吧。既然自己话已经说出去了,当然要照做了。只要能让身边的这个小恶棍笑起来,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夜渐渐地深了,天空漆黑漆黑的,没有月亮和星星的点缀,只有不停飘落的雪花。我们哆哆嗦嗦地在路边等了好长时间,终于盼到了一辆空着的绿色出租车。

我们两个人立刻钻了进去,车子里正收听着吵耳的交通台广播。

“二位去哪儿?”司机问道。

“嗯——我们要去本市河西区北部的丰收路东段路南布莱克园区的二十三号别墅。”凌凌一口气说道。

“小家伙脑子挺好使嘛!再重复一下好吗?”司机大叔夸道。

“那是!我们要去……”凌凌又将地址重复了一遍。

“二十三号别墅,好的!”司机踩下了油门,载着我们出发了。

我看了看靠在我身边的凌凌,才发现她的手里正捏着一张64k大小的纸片,像是从小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了一行文字。刚才凌凌应该就是照着上面的内容念出的地址。

“我看看好吗?”

“不行!这是超级机密!”凌凌将那张纸搓成小球,想扔出窗外,可打不开车玻璃,就一口吃到嘴里咽了下去。

我本以为那个地方应该很近,没想到出租车都走了二十分钟,早已驶出了市区还没有到达。

由于雪大地滑的缘故,出租车的轮胎上安装了防滑链,因此行驶起来异常地颠簸,没过几分钟,凌凌就靠在了我的肩上,睡着了。

我轻轻地搂住了这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孩儿,让她的脸贴在我的肩膀上,吻了她热乎乎的额头,让她静静地用这短暂的时间去休息,去养伤,去忘记。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下来,可我怕脏了她黑亮的长发,急忙抚了去。

怀里的她是那样的安详。也许只有现在的她才能暂时忘记一切的烦恼吧。为什么,凌凌你天生一位高贵的天使,却偏偏坠落在了这地狱之中呢?

那么,就让我这只恶鬼抛弃一切,甚至背叛掉所有的同伴,为你护卫至死吧!你的存在已经是我生存的唯一信念……

出租车行驶在空无一人一车的白色道路上,前挡风玻璃不断有雪花落下,将擦窗的机械刷忙得不亦乐乎。路灯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窄,周围的建筑也明显的低矮、稀疏了起来。

“我们就要到布莱克园区了。”司机提醒道。

“哦,好的。”

我拍了拍凌凌,叫醒了她。

凌凌打了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喃喃地说道:“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没过半分钟,出租车就停了下来。

“到了吗?”我望着车窗外破落不堪的铁栏杆大门,质疑道。

“这是园区的门口,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好吧,路费多少钱?”

“四十。”

“不会吧?这么黑?”我惊呆了。

“都不容易啊,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在夜里,我本来是想要……”

司机正发着牢骚,凌凌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跳下去跑进了园区的大门。

“行行行!”我忙摸了摸胸口的大衣袋,拿出来一张崭新的五十元钱,这明明是前几天少妇亲自付给我的辅导费。

“不用找了,谢谢你!”我将钱扔在了司机的座位上,就要下车去追凌凌。

司机叫住我:“等一下!听我说!”

“怎么了?难道我给你了假币?”我不耐烦地回过头。

司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我,面无肌肉地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有什么事快点说!别卖关子耽误我时间了!”我气得直跺脚。

“我好像听人说这个小区里,有一座别墅闹鬼!”司机说。

“别瞎扯了!啥tmd鬼不鬼的?!现在我可是救人要紧……”

“我也是看在你出手大方才给你一点善意的提醒的。你要是不听就算了。这里吊死过人你知道吗?你没看到附近这么多漂亮的房子都空着没人要吗?我之所以不敢把车开进去就是因为这个。虽然这个园区没有门岗保安,但是……”

“再见!拜拜!祝你一路顺风!”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头也不回地朝园区深处跑去。

终于,远远地,在亮白的雪地映照下,我看到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正在朝一座最为破旧的别墅跑去,于是急忙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赶了上去。

当我跑到凌凌身边时,她已经来到了那座别墅的院门前,犹豫着站立在那里。

“你刚才在干嘛?怎么现在才过来?”凌凌不满道。

“跟司机杀价呗!还能干些什么。”我撒了个谎,没对她说那些关于这座别墅的传言。

从外面看起来,眼前这座别墅毫无生气,破败不堪。风格则属于典型的中西合璧,虽然屋顶是标准的阁楼式琉璃房檐,四角上翘,一楼的窗子却是圆角矩形,房子外面粉刷的也是白色涂料,正门显然也包被了一些皮革类的外膜,黑乎乎的。整个别墅位于一个二百多平米的独院内,地面上的积雪凸凹不平,很显然下面覆盖着许多杂物。院子由一米多高的铁栏杆围拢而成,正面的雕花铁丝门却被一把大锁紧紧地束缚着。

别墅的侧面,几只乌鸦正立在铁栏杆上,“呀呀”地叫唤着,凄惨得令人撕心裂肺。看起来里面并不像是有人的样子。而且奇怪的是,这座别墅上几乎所有的窗子都被用木板从外面封得密不透风。

这俨然是一座传说中的鬼宅。

恰在此时,我的手机响了。原来是“老肥”打来的。

“老六,你在哪儿呢?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正常了,这已经十点多了怎么还没回来?”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有人找我打通宵。”

“老肥”一听就来劲儿了:“你在哪个网吧?我也去!”

“你来了也白来,已经爆满了,没机器了!”我“啪”地一声合上了电话。

凌凌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呵——!这谁啊?怎么也开始满嘴瞎话了?”

我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你个小鬼给害的?”

“切!不要推卸责任好不好?你自己意志不坚定凭什么怪我。”凌凌嘟囔道。

雪小了些,但西北风仍然呼呼地吹得起劲。

“你确定是这间别墅吗?里面会有人吗?好恐怖哦。”

凌凌看起来也非常紧张:“我……也不太确定。”

不过,既然到了这里,总不能白来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本身就有一种爱好冒险的嗜好,再加上一个小丫头站在我的身边,总不能太缩了吧!

“没关系!是不是这里,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说完,用力搓了搓手,抓住铁栏杆,一蹬腿就翻了过去。然后我站在里面转身说道:“来吧!我接住你!”

“不必了!你真是个大笨蛋!”凌凌骂道。

接下来,我眼睁睁地看到凌凌轻而易举地进到了院子里面。原来,在那焊着花纹装饰的围栏上,居然有个半米多高的大圆窟窿!

“说你傻吧,你还真傻得有模有样的!”凌凌讽刺道,“你没看见地上的脚印吗?”

这时我才弯下腰,好好地看向了院子里的雪地,果然,一串长长的脚印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蜿蜒着,从栏杆上的大窟窿一直通到别墅正门的台阶附近。之所以没有被我轻易发现,是因为脚印之上已经又落了一层蓬松的积雪,轮廓已经变了形。

“哼#耗肢发达,头脑简单!你连一个侦探最基本的眼里都没有,对得起自己那副眼镜吗?”凌凌接连不断地嘲讽着我的疏忽。

可是,我却隐约觉得她的声音颤巍巍的,大概是外面太冷了吧!

“喂!小鬼,想不想跳狗腿舞哦?想跳的话我陪你,不然待会儿就没机会了。”

“拉倒吧!你快点开路!”凌凌将手电筒递给了我,推了我一下。

我看这周围的地面上并没有别的地方再有脚印了,于是暗自绷紧了每一根弦,处处小心谨慎。

“咱们最好踩着这行脚印走吧。”我小声说道。

我用左手紧紧握了手电筒,就踩着那排模糊不清的脚印朝前走去,凌凌抓住了我的右手,小心地跟在了后面。

她的小手微微地颤抖着,热乎得像刚出锅的软豆腐。

别墅正门的台阶上,脚印依然延续着,只是这里的积雪比较薄,脚印更不易发现。

来到门口后,我们发现,正门并没有关死,而是留着一条缝隙。门板表层的皮革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破洞,散发着刺鼻的怪味。猫眼的位置也只剩下了一个圆圆的空洞。

“你确定不后悔吗?”我问凌凌。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的手被她握得更紧了。

“退后。”

我打开了手电,将光柱打进了门缝里,确定后面没有人之后,我让凌凌站在了我的身后,之后我抬腿慢慢地蹬开了那扇黑乎乎的黑皮门。

一股暖气立刻从屋内涌出,将我们包围。不过,根据气味儿判断,除了有点潮湿,似乎没有别的危险。

我们小心地通过了大门,进到了别墅的正厅里。

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用手电扫着附近的地面,发现屋内的地板砖被擦得锃亮反光。我试探性地向前迈了几步,突然感到小腿碰到了一根细绳什么的东西。虽然我的步子很轻,还是感到那条丝线被我碰断了。

吱扭——砰!

我们两个人几乎同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

那扇黑皮大门不明不白地在我们身后合上了,而且可以确定关得严严实实。因为我的灯光照到了门后的一根粗壮的金属门闩。

凌凌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胳臂,生疼生疼的。

我正要去试试看能不能再次将大门打开,却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手飞快地在门闩末端挂上了一把锁,虽然只是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却也在这空荡荡的黑屋里不断地回响着,混实得令人发毛。

我急忙凭着感觉用手电筒照向那毛手的主人,那里却什么也没有了。

第九章 老熟人

“怎么回事啊?”凌凌的声音细如蚊蝇。

我放弃了马上从正门逃出的念头,硬着头皮将灯光打向了房间其余的地方。但看起来整个客厅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件家具。

突然,在天花板附近,我终于发现了一条很大的白色横幅,上面用潦草的黑字胡乱写着:

——辛苦孙杰,但请留下凌凌——

看到那行文字,凌凌失声地哭了起来。

“你不是说要来见你母亲的吗?她在哪儿?这真的是你家吗?”我问道。

凌凌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大衣里,分明是在央求我不要再说下去了。

“好吧,别怕,有我呢。”我轻轻地拍着凌凌的脑袋,安慰道。

现在看起来,这一切越来越像是一个圈套了。无论幕后是谁在作怪,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她)一定对我和凌凌非常了解,而且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两个人会同时到来。

难道……是那名出租车司机?

不对,他与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只不过是偶尔被我们碰上的,怎么也不应该是他干的。我下车后,明明看到司机仍坐在出租车里,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了。再说了,就算他真的这样做也对他没有太大的好处。

我果断地排除了那名司机的嫌疑。那么,还会有谁如此了解我们呢?

看来,只有让我们现在亲自去查明了。

我又发现,在客厅的左侧还有一扇木门,我轻而易举的推开了它。里面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还有一些残废了的木椅。

“你站在这儿。”

我让凌凌留在了门外,一个人步入了这间屋子,我拨过木门,仔细查看了一下,并没有门闩之类的东西了,才放心地让凌凌也进来了。

桌面上铺了一张破旧的绿色毯子,一些深色的污渍在上面非常显眼,而且是新鲜的,看起来应该是油污之类的东西。难道这是什么人的餐厅?

凌凌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说道:“那个角落里,有柜子。”

我用手电一照,果然看到了一个异常破旧的大柜。我用脚踢开地上散落的板凳腿,开辟了一条路,通到了那个柜子跟前。

“啊——!”凌凌看了一眼柜子正面,立刻尖叫一声,捂住嘴巴躲到了我身后。

在大柜子本应是一面镜子的地方,居然是一张恐怖的画像。画面上端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身穿紫色旗袍,口微张着,眼睛极不自然地斜视着上方,仿佛死鱼一般。而她的嘴角,正在向下淌着红色的鲜血。

“哧溜”一声细响,一个黑影从柜顶闪过,随后画像所在的那扇柜门突然打开了,里面数不清的杂物“哗哗啦啦”地倾倒在了地上,有些甚至还落在了我的脚上。

我大概看了看,破破烂烂的衣物、各种各样的帽子、破了大洞的围巾,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麻袋滚落在不远处。

我弯下腰,拎着袋子底部将它口朝下猛地提了起来。

里面的东西无声地落在了地上,是黑乎乎的一大团。

我用手碰了碰,软软呼呼的,还有弹性。我又壮着胆子,将脸贴近了一些,才看清楚那竟是一大块黑色的长头发!

莫非里面是一颗人头?!

我很快打消了这种想法,因为那个麻袋提起来轻飘飘的,除了头发,根本不可能有别的重东西在里面。

砰砰砰!砰砰砰!

这间屋子的门突然离奇地响了起来,明显是有东西在敲着它。但传来声音的部位却很低,几乎贴着地面。

我的手电依然没有及时地帮助我们看到那到底是谁,只是用余光捕捉到了一个幽灵般的影子,一闪而过,拐了个弯溜进了墙后。

我立刻追了出去,看到与餐厅一墙之隔的是一道脏兮兮的楼梯,一直通到了楼上。在我们的右侧,还有两扇门,但是被锁得紧紧的,打不开。

砰砰砰!

同样的敲击声又出现在了楼梯的半截处,那显然是木头被击打时发出的声音。

我低头看了看凌凌,她也正在哆嗦着嘴唇看着我。

虽然我也已经是神经紧张到了极点,但还是强作镇定,给凌凌打起气来:“江警官,你这样怎么能行呢?这还没有见到坏蛋呢,怎么就成这幅模样了?”

“我……”

“就这点胆量,还想考警校呢?长大了半夜敢一个人出去上厕所就不错了!”我揶揄道。

“你……好可恶啊!”

“哎呀——!”我被凌凌狠狠地拧了胳臂,不由得惨叫了一声。

砰砰砰!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距离和方向,在半截楼梯上的某处再次响起。分明是在引诱我们跟随着他。

“长官,是撤退还是前进,请您下令吧!”我有模有样地请示道。

“我命令你,前进!”凌凌状着胆子说着,然后把我推到了前面,而且还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

我见激将法果然有效,心里暗自高兴起来。我又举起了手电,把凌凌护在身后,接着向前探去。

前面只有整整八级台阶,然后就转过一个平台,拐了弯,继续向上延伸。台阶上看起来挺干净的,只是瓷砖已经严重地剥落了,在一级台阶的根部,居然还有一个圆圆的老鼠洞。扶手已经锈迹斑斑,散发着浓厚的铁锈气味儿。用手一摸,就能抚下一层铁锈的碎渣子。

那个声音似乎是在我们头顶的某处。

我急于看个究竟,就“噔噔”一步两级台阶,连上了两步,可第三步正要落下来,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突然从上面垂了下来,碰到了我的脑门上。

粉红的高跟鞋,冰凉的脚,还有惨白的石榴裙……

那居然是一具上吊的死尸!

嘣!我的前脚落空了,没有踩在下一级台阶上,而是落回了原处,身子打了个趔趄,整张脸都蹭在了那满是灰土的裙摆上,给它施加了不轻的重量,将那位吊死的女同胞扯了下来。

我已经受够了,本来没打算再去抬头看那女人的脸是什么样的,反正不会太好看。但我分明听到她落地时,发出的是一种“框框当当”的闷响。

如果是一个实心的人体,落地时怎么会是这种声音呢?

经过一定的思想准备,我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穿着白色套装的女人身上,只见她的头部白的很不正常,甚至光滑得泛着光泽,黑色的头发也已经跟头皮黏在了一起,边际模糊不清。

凌凌不知哪来的胆子,用手指敲了敲女人的头盖:“这是一个塑料假人?”

“是啊。”我肯定道。

经过细察,我又发现,在平台边缘的一段墙壁上有一扇很小的玻璃窗,只有一块玻璃,且无法开启,外面还歪歪斜斜地钉着许多模板。虽然从别墅外面看起来,这些窗子被封得严严实实,可凑在窗前,还是能够透过缝隙看到房子外面的情景的。

这种情形让我想到了碉堡上的机枪孔。外面的人看不到里头,但里头的人却能把外面观察得一清二楚。

这些窗子以这种方式封钉着,不正是可以起到窥探外界却又不被发现的作用了吗?

嚓——!

“谁?”凌凌甩仰起头,惊叫道。

“怎么了?”我急忙将光芒射向了凌凌头顶,上面只有一段护栏。一个类似窃笑的声音突然响起,并很快远去,听起来阴险无比。

“刚才有人摸我的头。”

我又环视了一圈,说道:“我们周围真的没人啊。”

凌凌不说话了,她抬腿几步迈过平台上的假人,站在那里朝楼上喊道:“死老太婆,你快出来呀!”

黑暗中,这声呼喊几经墙壁折射,最后又汇聚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事到如今,我已经可以断定,这房间绝对不像凌凌说的那样是她的家,到这里来也不大可能是来找什么妈妈的。莫非凌凌一直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一股复杂的情感突然涌上了心头,其中包含着对未知的恐惧,也包含着被利用的愤怒感,更夹杂着对凌凌的无限怜悯,如此的迅猛,几乎冲昏了我的头脑。

我再也按耐不住,摇晃着凌凌的双臂,大声问道:“这个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快告诉我!你一直在骗我!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

“凌凌你来呀……我送给你朵大红花……”

一个饱含幽怨的女声飘渺婉转地唱起歌来,然而却明显不是凌凌,那声音来自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那种凄凉的嗓音简直就是在招魂。我感到头皮上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

伴随着歌声的响起,传来声音的那个房间也突然有了一丝微光,透过门梁上的玻璃,天花板被映得昏黄,摇曳不定。

我什么都不顾了,不管屋子里那个家伙是谁,我都饶不了她!

我很响地踩着楼梯的台阶,给自己壮着胆子,冲上了二楼。一扇暗红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射着烛光。

砰!我一脚踹开了那扇门,屋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无论是屋里的气味儿也好,还是摆设也好,都让我瞬间坚信,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比我更邋遢的窝囊废!

其实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一张糟透了的桌子,上面摆着一部收音机和一个灯罩,里面的烛头正燃得起劲。一张不知哪朝哪代的旧床,上面胡乱铺着厚厚的碎棉花条。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坐在床沿,虽然看不清长相,我还是能感到她在一脸奸笑地望着我。

“孙杰……呵呵,我可把你盼来了!”那个女人软绵绵地说道。

“你是谁?”

那个女人站了起来,走到桌旁,让烛光照亮了她那充满沧桑的老脸。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多年的“羊羔疯”!

“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呢?”

“‘羊羔疯’?怎么会是你?”我惊呆了。

“不敢相信吗?要不要好好看看?”‘羊羔疯’说着,就朝我张开双臂,做拥抱状走来。

“你……不要过来!”

我急忙退后,并伸手向后抓着,想摸到凌凌的胳臂,确保她还安然无恙。可是,我抓到的,却是一只毛乎乎的,细如婴儿的手臂。

“凌凌!”我猛挥一下,甩掉了手里的那个东西,向后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了。凌凌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地板上,不省人事。

“吱——吱……!”

再看羊羔疯的肩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骨瘦如柴的猴子,立在那里发出着刺耳的笑声。

如果凌凌有个三长两短,我……

反正我已经无所顾忌了,凌凌已经躺在了地上,这个疯女人还能把我怎么样?

“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彻底爆发了。

哐当!我使出全力,朝栏杆上狠踹一脚,伸手将一根锈了的铁杆摇撼下来,紧握在手里,劈头就要朝羊羔疯抡去。那只瘦猴子吓得赶紧溜了下来。

“够了!”羊羔疯咆哮道。

我哆嗦了一下,停住了。

“你以为我让你们来就是让你打我出气的?”

“你想怎样?”我问道。

“呵呵,想拉你下水呗!”

“想让我跟你一样做神经病?休想!”我不屑地说道。

“那……我问你,大二的时候,你为什么天天都逃课?”

“大学生逃课很正常嘛!这……等等,你怎么知道的?!”我震惊了,这可绝不是她应该知道的。

“那天凌凌给你盘的头发一定很漂亮呢!哈哈!”羊羔疯笑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从牙缝里挤出道。

“那是当然!因为我一直都在关注你啊!”

“你……个……偷窥狂!”我愤怒了。

羊羔疯说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管你说的多么好听,光是你对凌凌所做的这些,就不能令我饶恕你!”

“凌凌嘛,放心,她没事的,只不过被点了穴。”

我不放心地去把了把凌凌的脉搏,还算正常。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羊羔疯没有马上说什么,而是走过来,轻轻地将凌凌抱起,放到了她房间的床上,还小心地给她盖上了被子。

但凌凌带着的小粉包却被她取下,从里面拿出了好多巧克力、饼干、鲜奶之类的小食品,起劲儿地吃喝一通。

“我想跟你聊聊,而有些话我不想让小姑娘现在知道。”

我看羊羔疯并不像是带有恶意,于是便答应了。

“首先,我必须承认,我们的谈话会进行得非常艰难,因为有些事实会让你异常难以接受。”

我自幼便喜欢猎奇,读过的世界奇闻趣事更是不计其数,难道还会被她的疯言疯语吓到?我根本没当回事:“怎么?你想说什么?你是外星人派来的间谍?你是被冤魂附体多年的躯壳?或者……你就是是凌凌的亲生母亲?再或者……”

说到半截儿,我突然停住了,仔细地打量着羊羔疯的脸。

确实……很像很像!眼前这个羊羔疯,虽然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但观其容貌,确实同凌凌有惊人的相似!比那个少妇至少与凌凌长相相仿一百倍!

“是不是突然觉得凌凌和我很像啊?”羊羔疯阴森森地问道。

“好吧,我可以相信你是凌凌的生母。”我点头道。

“不仅如此。”羊羔疯转过脸,示意我跟她到凌凌的跟前,“我让你看一样东西吧。”

羊羔疯说着,轻轻将被子掀起一角,撩开了凌凌左臂的衣袖,一道长长的人字形伤疤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问道:“你知道她的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

“当然知道。”羊羔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掳起了自己打着补丁的袖子。

一道可以说一模一样的疤痕清晰地镶嵌在那里,就在羊羔疯左手腕的附近,与凌凌那道相同的位置。

“你们俩是……双胞胎?”我天真地问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但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不,我就是江凌凌。”羊羔疯平静地说着,放下了袖子。

第十章 她曾经是萝莉

“确切的说,我是若干年后的江凌凌。”羊羔疯补充道。

我懵了,从来没有人给我开过这种玩笑。我发疯似的拉住羊羔疯的左臂,掀开袖子,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地观察着那道疤痕。

这太象真的伤疤了!我不服!

我不相信!

我用指甲使劲儿地抠了起来,羊羔疯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任凭我抓着撕着,直到她的手腕流出了鲜血。

为什么?!那一定是假的,可为什么一条假的伤疤也能如此牢固地长在皮肉上?甚至比真的疤痕还逼真?

我失声地尖叫了起来。

“哥哥,我好疼啊。真的好疼!真的……”

羊羔疯见我停止了没头没脑的狂抓,才收回了胳臂,紧紧地捂着流血的伤口。她说话的口吻怎么突然那么像凌凌……

“孙杰,为了找到你,你知道我多么不容易吗?”羊羔疯老泪纵横地哭泣道。

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干脆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的!”我叫道。

难道这个脸上刻满岁月印痕的老女人真的是凌凌吗?真的吗?那带我来到这里,此刻又静静地躺在床上那个小女孩是谁?

我挣扎道:“羊羔疯,你为什么要不放过我?”

“因为,孙杰哥哥是从我十一岁开始,就一直保护着我很久的那个男人!”

“不!你个神经病!满口胡言!信口雌黄!”我几乎将嘴贴到了地面上,扯着嗓子喊叫着。

“自从你上初中的时候,我发现你正是我要回来寻找的孙杰哥时,你知道我有多么幸福吗?”

我本来就没了力气,再突然被羊羔疯大力地推搡起来,一个狗啃泥摔趴在了肮脏无比的地面上。

“当我得知你考上了和童年的我居住的同一城市时,我又是激动得几天没有睡好你了解吗?!”

我吐掉了站在嘴里的灰土,挣扎着站了起来。

羊羔疯继续道:“其实,自从我回来之后,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啊!为了接近你,有更多机会看到你,我默默地在你的大学里做了三年清洁工,你知道吗?”

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初一那年,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后,羊羔疯突然变得对我百般照顾了。那一夜,她看到我的容貌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慌乱之间,忘记了锁上自行车,她默默无闻地替我做了;那一次,恶狗要找我麻烦,是她为我将狗驱赶,还挨上了一口;为什么我上了大学后不久,她便从我家的小区里失踪了,原来,她是到这里找我来了……

还有!大一的时候,有次我喝得酩酊大醉,后来迷迷糊糊记得有一双粗糙的手将我扶回了寝室门口,还敲了门,直到寝室的弟兄开了门,那个女人才离去。

原来,她的神经病一直都是装的,原来,是她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江凌凌。是你吗?

看到我的眼神温和了下来,她接着说道:“本来,我回到这里是真的想杀掉年幼的我,彻底将自己从世界上抹杀掉的,可是,当我刚才看到你的眼神之后,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自己?”我问。

“因为……后来的我,意识到年幼的自己曾经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是今天晚上那件事吗?你亲手打晕了自己的母亲?”

“不,比这严重得多。是一个长期积累而成的大错。”

我不耐烦了:“羊……凌凌,到底有什么,直说无妨!好不?”

“是因为……年幼的我,养成了一个极不好的习惯。这个伤疤也是我在年幼时,不堪忍受家里的重压两次割腕所致。我的工作狂爸爸在我心里基本就如同死人一般,我的妈妈……反正幸运的是,两次我都被奶奶救了。”

“不好的习惯?”我一头雾水。

“就是撒谎。因为在我们那个世界里,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允许撒谎的。你现在也应该七七八八地知道了,幼年的我其实并不像我所表现出的那样快乐,这个就是我撒给全世界最大最长的一个谎言。”

“你们的世界?”我听得更迷糊了。

“是的。”羊羔疯点了点头,“很显然,你对我们那个世界还很缺乏了解。但三言两语是绝对讲不清楚的。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在那里,说谎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怎么?要坐牢吗?”我猜测道。

“甚至比坐牢更痛苦,你看这个。”

老凌凌说着解开了她棉衣上的几个扣子,露出了丰腴、稍稍下垂的胸部。

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要让我看她的nǎi子,这成什么话呢?虽然是一个老女人,可我的脸还是刷地红了起来。

“这个……还是算了吧,有什么说就是了。”我忙扭过了头。

“不,你一定要看。”

“哦。”我硬着头皮,掰回了脖子。

在老凌凌的乳沟里面,分明有一片与周围肌肤颜色不同的暗色心形斑块,不停地闪烁着火红的光芒。

我眼睛直了:“这是……”

“这是测谎器。在我们的世界人人都有这样的东西。它直接同心脏和脑垂体的一个重要分区相连。一旦它通过心率的异常检测到我在说谎,就会发回给垂体一个信号。”

我叹了口气:“真是无聊至极的发明啊。”

“但是,这是衡量我们是否合格的唯一装置。”老凌凌慢慢说道。

“那么,说谎的后果究竟是什么呢?”

老凌凌哽咽了一下,答道:“结果就是,加速地老去。”

“什么?这种小东西居然能够让人加快衰老?!为什么要给你装上这种玩意儿?这不是在害命吗?谁没有说谎的权利?有些时候我们必须要说谎啊!即使是再伟大的人,也不能保证……”

我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为眼前的这个老女人打抱着不平,最后终因接不上气而不得不停下来。

我换了换气,感到脑袋轻飘飘的,大脑严重缺氧。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现在到底多大年龄?”

“二十八岁。”那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女人沉重地答道。

“我发誓,如果我有一天能够有机会去你们的世界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发明这测谎器的人立刻消失掉!”我愤怒道。

“有机会的。我就是为此穿越而来。”老凌凌轻声道。

我点了点头,但还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于是便问:“可是,你是怎么找机会接近的凌凌?她平时都一直被看得很严的。”

“如果你稍稍留意一些就应该知道的,前几天,凌……小时候的我曾经跟踪过你,一直到了你的学校门口。就是那次小凌凌单独的外出,给了我绝好的机会。”

我想起了在出租车上时,那张写着这里的地址,后来被小凌凌一口吞掉的纸条,想通了很多:“所以,你就给了她那张纸片,让她带着我到这里找你?可是,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为何不直接在那晚就对小凌凌下手?”

“因为,我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我还觉得有挽回的余地。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你的爱救了我们。”

“难道我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在那个世界的位置无人可替代。”

“……”我无语了,“可是,我根本就没去过!”

“我说过了,会有机会的。但首先,你必须做好必要的准备。其实我们都属于那个世界。”

“她也一样吗?”我指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小凌凌问道。

“是的。她的身上蕴含着无限宝贵的潜质。很快,她就会被一个人带走,成为我们那个世界新的一员,然后是你。”

“被谁带走?”我忙问道。

“我。”

这时,外面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笛声,乱哄哄的,听起来至少有四到五辆警车。

“你怎么办?警察到了。”我慌了起来。

“他们要找的,大概是一个被怀疑击昏了家长,又带着自己辅导的小学生潜逃了的家教,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可是你也不能就呆在这儿,你的身份也非常值得怀疑的!”我不放心道。

“没关系。几分钟后小凌凌就会醒过来。而我则会在某处掀开地道的入口,远远地离开这里。只要几分钟,真相就会大白,你也会洗脱一切罪名的。”

我恋恋不舍地望着一眼熟睡中的校函美人,握了握她温暖的小手。

“没什么,这不是最后的告别,现在,从正门出去吧!”

“老管家。”老凌凌拍了一下巴掌,那只老猴子就衔起了一把钥匙蹦跳着下了楼。

“那你保重,凌凌。”

“如果顺利的话,几小时后我们就会再次见面的。”老凌凌说道。

我下了楼,打着手电来到正门口,猴子已经将门闩上的锁打开了。我毫不费力地撤掉了门闩,打开了大门,从容地举起双手,朝包围在外,荷枪实弹的警察走去。

☆☆☆☆☆☆☆☆

十二个小时后,随着小凌凌和少妇的相继苏醒和作证,我被释放了。

后来,听“老肥”他们说,当晚的无线电广播曾经突然中断,插播了一条全市紧急通缉。而通缉布告的主角,就是我。

就这样,我的人生阅历日趋丰富了,大四这一年寒假期间,还阴差阳错地做了一次风风光光的通缉犯。

2008年1月21日,大雪终于彻底停下,我决定离校回家了。

那天早上,我收拾好了行李,装在了一个大纸箱里面,用胶带封好。

天助我也,严寒虽然带来了麻烦,但也提供了一些特殊的便利。从宿舍楼下到学校门口那段长达二百余米的水泥路,表层结了厚厚的冰盖,人走在上面需要十分地小心。我心生一计,将几十斤重的纸箱放到了地上,用脚轻轻一推,就能向前滑出十几米的距离。

这下可省了我不知多少力气。

在学校大门外,我的纸箱滑出不远,突然被一双小脚停住了。

是凌凌。两个凌凌都在。

老凌凌精心地梳妆了一番,变得美丽了许多,围着绿色的围巾,还换上了一件得体的棉大衣。小凌凌呢,也改变了造型,穿着一件像连衣裙一样的枣红色外套,胸前还耷拉着两个可爱的白色小绒球。她那双白色的小靴子更是令门卫大叔们瞪圆了双眼,口水直滴。

“你怎么也来了?今天不是还要考试吗?”我问小凌凌道。

她没有回答,把我拉到了校门口的一排柏树后面。

“你会想我吗?”凌凌问道。

“当然了。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会天天想你的。”我亲昵地揉了揉她衣服上的两个小绒球。

“我有临别的礼物要送给你。”

“是吗?是什么呢?”我故意问道。

“你闭上眼。”

随着一股热气的靠近,我原本已经半麻木的脸颊上突然被一个柔软的热东西给紧紧贴住了。

“凌凌!”我叫道,瞪大了眼睛。

“别怕,没人知道的。”凌凌轻声说道。

当她抬起头时,我分明看得出她的脸颊也更加通红了。

“好吧,我不欠你的。”

我鼓起勇气,闭上眼睛,也轻轻波在了凌凌香甜的小脸上。那简直就是一块热乎乎的豆腐。

“咳咳——!”

干咳声传来,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谁来了。

“小凌,你先走开一会儿吧,我跟哥哥有话要说。”

凌凌不满地撇了撇嘴:“切!本来气氛挺好的嘛!”

待到小凌凌走远后,老凌凌对我说道:“小凌家里那边已经没事了,她的母亲原谅了她,也承认了自己的不对。至于我的真正身份,我暂时不能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吧。可待会儿她还要考试呢,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她非要来的。不过没关系,待会儿我送她去学校。妈妈还在家里休息,涛涛现在由奶奶暂时带着。一切都会没事的。”

“对了,那你今后怎么办呢?”我问道。

“我这次的目的基本达到了。不过接下来还不能闲着。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我还会回到你家楼下的破房去。不过,这至少要两个星期之后了。”

“好吧。到时候我会非常欢迎你的。”

“还有一件事,”老凌凌放低了声音,凑在我耳边问道:“你还是处男吗?”

“你……问这个干嘛?!”我差点没跳起来。

“实话实说。”老凌凌调皮地眨了眨眼。

我叹了口气:“那是当然了。”

“那就好。”老凌凌从脖子里取出一把拴着绳子的钥匙,递给了我。

我仔细端详着,这个大家伙比普通的钥匙都要长一倍,而且还金光闪闪的,不像是简简单单镀上了一层什么东西。

“你拿好这个,回到家以后会派上用场的。在我屋子里的某个地方,放着一个用纸包裹着的小箱子,你用这个可以打开它。里面的东西你务必好好研究一下,这对你了解我们的世界是非常有帮助的。没准儿你还能碰到一些老相识。”

“你的屋子不会是没有上锁吧?那样的话恐怕早就……”

“我还没说完呢。在我家门口的那棵老树底下,你会挖到另一把钥匙,那便是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放在了外套的内口袋里,说道:“那你们可要保重哦!”

“放心吧,孙杰哥哥。”羊羔疯说着,突然凑到我的耳边,颤音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十四年了,我终于能够出一口恶气了!”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令我好不迷茫。我正待细细询问详情,她却抑住了激动,轻轻拍了拍我,同我一起出去了。

到了外面,我发现小凌凌正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箱子旁边。

“那么,我可要出发了哦!凌凌,好好发挥,祝你考出好成绩!”

我搬起了箱子,拦下了一辆公交,登了上去。

“孙杰!”小凌凌居然喊起了我的名字。

我急忙回头招呼:“还有什么事?”

“如果让我知道你花心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小凌凌跳着叫道。

我当场晕厥在了公车门口,车上的司机和所有乘客有幸地目睹了这一奇观。

“啊#蝴是……萝——莉——控——!”车上的一个女生尖叫道。

【第一季完结】

第一章 请听我忏悔

我是一名大学四年级的学生,名叫孙杰。在刚刚过去的不到两个星期内,我经历了一次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服的离奇事件。虽然因此而蒙冤做了一回挟持女童的嫌疑犯,但本人认为,非常值得。

因为,我遇到了一位真真正正来自未来世界的人。

“羊羔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已经五十岁上下的老女人,其实正是若干年后的小凌凌。为了一个神秘的目的,她从未来世界归来,计划将此时尚且年幼的自己带走,并声称我也需要入伙。上次临别时,她留给了我一项任务——首先务必去了解一下她来自的那个世界。

寒假开始了。我下了长途汽车,到家后不久,我的电脑也被仍留在学校的兄弟托运了回来。

自从我上大学离开之后,家里的布局和摆设基本一直停留在我高中时期的模样。这里同我的寝室大相径庭。一回到家,就犹如重新回到了四年前。

本来我打算第二天就要趁人少的时候,偷偷溜进“羊羔疯”的家里找一找那神秘的箱子,打开一探究竟的,无奈这些天隔壁单元在忙着装修,白天晚上都没断过人的,我只好推迟了计划。

无聊的我,只好终日泡在网吧。在这期间,因为好奇心的驱使,以及“泡面王”的远程指点,我在网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许多的新词——萝莉、御姐、萌杀、推倒、正太、御宅……

哈哈!这样一来,下学期“泡面王”再跟我忽悠那些御宅族的词汇时,我可不会那么容易被侃晕了。

不过嘛,通过两天的词汇恶补,我突然发现自己仿佛也带有传说中的某种倾向,同时也渐渐理解了为什么那次在公车上,那名女生认为我是萝莉控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强烈……

原来,在大多数人眼中,“萝莉控”基本和“恋童癖”同义。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萝莉,小凌凌固然可爱,原来我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给萌杀掉的。不过,如果萝莉控真的那么邪恶的话,那我也只能算是一名萝莉欣赏者咯。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从没干过坏事。

在一个关于萝莉的论坛里,聚集了相当数量的怪叔叔,争相地“自首”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抢着供认自己曾经因一时冲动推倒过一位甚至更多萝莉的罪行。

在某日凌晨的一场噩梦过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也干过这些!而且,我比他们下手都要早得多,手段更为凶残。

现在,就请诸位听听我的忏悔吧!

说起来,那已经是十八九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我还是一个穿着露裆裤的小毛孩儿,顶多顶多也就五岁吧。其时我们家还住在一个胡同中的瓦房里,爷爷奶奶也都还健在,家里一共五口人。

与我们一墙之隔的邻居家里,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小姐姐,名叫娜娜。虽然只相差一岁,但是已经比我高出了大半头,我站在那里头发梢只能盖祝糊的下巴。

小时候的我也真是不争气啊,饭量从来都是那么保守,如果哪一顿饭能够不剩一点的吃完,老爸老妈准能高兴得几天睡不好觉。眼看着我个子一直不见长,他们就天天求爷爷告奶奶地哄我多吃,甚至可以为之不择手段。

有一天,我的老爸想出了一个奇招。

他见我天天都和娜娜姐在一起玩得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一个是瘦小如猴的小伙子,另一个却是人高马大的小姑娘,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终于有一天,爸爸忍不住了,他对我说:“小杰啊,你知道吗,如果你能够吃胖长高的话,那么下次娜娜再欺负你的时候,你就不用怕她了,而且还可以一下子就把她推翻在地!”

虽然事实上娜娜从未欺负过我,但年幼的我自尊心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我急切地要找机会证明给大人看,我并不是那么软弱的!

机会来了,一次我和娜娜蹲在家门口玩着沙土,正巧妈妈从外面买菜回来。我就对娜娜说:“我们站起来休息一会儿吧!”

单纯可爱的娜娜马上就听了我的,站起身来了。

“妈妈!快看啊!”我突然大叫道。

没等妈妈回过头来,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使劲吃奶的力气,双掌齐发出了招。

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娜娜已经直挺挺地趴倒在了地上。妈妈听到声音的时候就知道已经晚了,我已经做了傻事。

“小杰,你想干什么?!”老妈吼道。

可我还沉浸在兴奋之中,被成就感重重包围着,大喊道:“妈妈,你看到了吗?我把娜娜推翻了!我已经长大了!哈哈!”

“你……”老妈当场无语了。

无辜而可怜的娜娜被我妈搀扶着,慢腾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里含着泪花,但没有哭出来。

“乖娜娜,你先回家去吧,好吗?待会儿我要好好地把你小杰弟揍一顿!”

娜娜吸溜着鼻涕,点点头,用充满怨念的眼神望了我一眼,步履蹒跚地回自家去了。

看到娜娜走了,我更放肆了:“妈妈!你一定要告诉爸爸,我长高了,吃胖了,可以把娜娜推倒了!”

“行行行……算你能!”年轻的妈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当天晚上,老爸老妈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口水战。

以上便是我深刻的忏悔。这可以说是我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将萝莉推倒的经历。但是,我也是被人教唆的嘛!咳。

好在小孩子是不会记仇的。几个小时后,我们就又在一起玩得好好的了。直到那条胡同搬迁之前,我们都一直相处得非常融洽,还一起偷偷玩过许多大人连想都不敢想的游戏。这个就不说了,呵呵。等有机会再慢慢讲给大家。

如今,想必当年的娜娜姐早已长大成为一名御姐甚至熟女了吧。物非人也非但往事却难忘啊!

不知不觉,我已经回到家三天了。按照约定,老凌凌应该再过十天左右就要回来了。我必须抓紧时间,找准机会行动了。

这一天晚上,无聊的我只好暂时靠整理旧物品,回忆过去的时光打发时间。我把一箱暂时用不到的旧书搬到了阳台上,然后习惯性地往楼下看了一眼。

天助我也!

那户装修的人家终于停工了!楼下一片漆黑,老凌凌家的大门仍然像几年前一样虚掩着,朱漆褪落严重,门梁的木头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早已经是破落不堪。门口摆着的几个花盆也只剩下了半盆黄土,上面还有一层薄雪覆盖着。

凌晨两点半,我一掀被窝,穿了衣服带上了充满电的手电筒,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偷偷摸摸地到了羊羔疯家的门口。我蹲下身,屏住呼吸,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附近的动静。

只有风声。

我猫着腰,疾步来到了她家院门口的那棵老杨树下,抽出了随身携带的螺丝刀,争分夺秒地刨了起来。为了不暴露目标,我连手电都没敢开。

不过,不消片刻,我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在老树根部下螺丝刀刨土也变得容易多了。

看来是我挖对了地方,这片土层比周边地方的土都要蓬松一些,很显然是之前动过了的。两分钟后,我感到捅进土中的螺丝刀突然一滑,深深地陷了进去。我忙剥去小坑周围的土,伸手朝里一探,原来是老树的根部有一个小洞,里面隐约摸到了一块滑滑的布料硬块。

就是它了!

我把它拿了出来,定睛一看,果然是件半个手机大小的小包,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当我把它一点一点地展开后,差点没晕过去。那居然是一条颜色尚且鲜艳的女性蕾丝内裤。

里面密实地包裹着一把钥匙,银光闪闪的。

我将那条内裤胡乱地塞回了树洞里,封好土,还轻轻地踩上了几脚。然后拿着那把钥匙,推了推院门。

嘎嘣——!

那个纯粹由木头条子框起来的院门发出一声惨叫,开了。

门后是只有几平米的院子,我转过身小心地把院门重新合上,然后就打开手电筒,将那把刚到手的钥匙对准了屋门上的插孔,伸了进去,轻轻一扭。

咔嚓一声,锁开了。

我把门打开一条容得我挤进去的缝隙,一股强劲的霉味熏得我差点咳嗽起来。我闪身进了屋,旋即就关上了门。

呼~!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一下子了。只要爸妈能够没发现我不在床上,就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我此刻身在何处了。

我刚向前走了一步,就觉得脸上痒痒的,用手一抓,原来是一张蜘蛛网,现在是在冬天,蜘蛛早就弃网过冬去了。

慢慢适应了屋里的霉味儿之后,我又觉得空气中还充溢着另一股气味儿,虽然难以用语言表达,但凭直觉可以判断出并不是特别讨人厌的那种。

手电筒不停地扫射着,将小屋里陈旧的摆设一点一点地呈现给了我。

深红色外漆的梳妆台上,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上面已经吸附了一层灰尘。台子上有一把梳子和半管出了毛的口红,还有一个老旧的相框,里面是一张老太太的半身像,这一定就是羊羔疯的干妈乔老太了。梳妆台对面是一个衣柜,里面没有几件可以称之为衣服的东西:毛衣、睡裤、连衣裙……甚至连破烂出洞的孕妇装都有。

房中的各件家具看得出曾经崭新亮丽,不过屋子里的那张床就有点煞风景了。一些粗木棍钉在一起拼接而成的东西就应该叫做床了,上面还铺着被褥,边缘的一些地方已经成了绿色,用手轻轻一拍,就能激起一大片灰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锅碗瓢盆、以及一个由泥巴垒成的简易灶子,更有半袋子被我确信原为面粉的硬块。

看得出,这间屋子之前有人住的时候不会多么整洁舒适。我原以为,只有男人的屋子才会弄出猪窝的效果,原来,女人邋遢起来也毫不逊色啊!

那么,老凌凌所说的箱子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呢?

我先打开了柜子,仔细地朝里面照了照,没有。接下来,梳妆台的每个抽屉里,也没有。难道会是在土灶子里面?

扒开里面黑乎乎的碳渣,一直搜到了底儿,也没有。

我望向了那张床。只能是在那里了。

床的下面,果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当我拉出来了一个深蓝色的破旧雨披时,下面突然窜出来了三个黑色的小东西,飞快地钻到了梳妆台的下面躲避光亮。

原来是老鼠。我虚惊一场,长舒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如果床底下有这么多老鼠,那这下面的东西不全都被啃坏完了吗?

我抱着一线希望,继续往外翻着层出不穷的破烂。最后,终于,当我揭开里面的一大块泡沫板时,却看到里面什么也没有,倒是在其下平坦的地面上,铺着一层绿色的毯子。

屋子里这么大的地方,别处地面都裸露着,床底下这块地皮平时根本见不到天日,且仅有巴掌大,为何却偏偏要覆上这么漂亮的绿毯子?我想,不是为了给鬼看,就是另有隐情。

可我的胳臂实在是够不着它了,无奈只得脱掉了外套,深吸一口气,钻进了床下。

刚刚经过一阵翻腾,下面烟尘弥漫的,一口气吸下去,嗓子眼儿直发干发痒。我不禁咳嗽几下,打着手电找到了一块掉了一角的秤砣,它正好牢稳地压着毯子的一角。

我拿掉秤砣,揭起绿毯子,小心地掀了起来。下面果然有一片不同于水泥颜色的黑,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味,基本与周围的地面持平。

哈哈!绝对不会有错!

我激动地将绿毯子抽在一边,手电也平放在了地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黑箱子从凹陷入地面的方坑里捧了上来。

今天晚上的熬夜终于没有白费。我快慰地挥了下拳头,却感到左手中指好像捏住了一个扁条状的、软软的东西。

没等我去细看,就感到拇指根猛地疼了一下子,微微捎带着一丝凉意。

我用另一只手拿起手电筒,朝左手一照,原来是一条长约十二厘米的紫黑色大蜈蚣,被我紧紧地握住了身体中段,一口咬住了我的拇指根部不放,随着它身体拼命地扭动,螯部的毒液源源不断地注入了我的皮肤。

我大叫一声,甩动着手臂挣脱了它。

这时,我的拇指根部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表皮上一对小孔清晰可见,本来已经打算将盒子拿到外面,就地启开看个究竟,可没想到突然节外生枝,被蜈蚣给狠狠咬了一口。

我将箱子拖出床下,手指已经开始又疼又痒,还胀得厉害,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我从一摞压扁了的硬纸板里面抽出一根塑料绳,迅速绕勒在了伤口下处,将拇指缠紧一圈,然后张开嘴,照着伤口咬了下去。

平时我是最怕血的,但现在为了活命,只能这样了。眼看着鲜血从咬破的伤口流了下来,我毫不犹豫的吮吸了几下,然后吐在了地上。

然而,正当我觉得情况有所好转时,头却开始眩晕了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到了后来居然肚子里也开始造起了反,翻江倒海,好不热闹,但就是呕吐不出来。

最后,我实在撑不住了,就一头栽在了脏兮兮的床上,没了直觉。

第二章 心

当我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快要泛起鱼肚白了。幸亏小屋的窗户拉着窗帘,否则说不定早被附近楼上的人给看到了。

我睁开眼,试着站了起来,感觉还不错,只是昏倒时吸入了太多灰尘,直到现在还觉得鼻孔里干燥异常。大拇指根的肿块已经不复存在,替而代之的是一小片血痂。

微弱的亮光透过帘子的缝隙洒在地上,那黑色的箱子完好无损地在地上放着。我把窗帘掀开一个缝,四下里死寂一片,没有一点动静。

趁着夜色尚未完全退去,我匆匆拍打一番身上的灰土,抱起了箱子,溜出了羊羔疯的屋子,锁好房门,悄无声息地回家了。

还好家里的父母睡得死死的,想是并未发现我今晚外出了几个小时。我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间,掀开床板,将黑色的箱子藏进了下面的杂物堆里,脱了衣服睡觉了。

第二天,我醒来后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没想到上面竟然显示了五个未接电话,而且全部都是半夜的时候家里的座机打来的。

由于习惯问题,我的手机一向都是振动模式的,所以我的手机一整晚就压在我的枕头底下,忘记带在了身上,居然没被父母发现。

现在家里暂时没人。老爸一大早就上班去了。

老妈去逛街买菜,但是我刚从床上起来没多长时间,她就回来了。

“小杰#旱,你昨天晚上去哪儿野了?!垃圾桶满了,你也不能倒掉吗?”老妈提着一大袋垃圾吼道。

“我……不是乖乖地在家睡觉的吗?”我想蒙混过关。

老妈当然不吃这一套:“少装!到底去哪了?”

“有个同学让我打通宵去,我走的时候忘了给你们说了。”我编道。

“哦。”

老妈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我的桌子。

糟了!老凌凌家的那把门钥匙还在桌子上。老妈把它拿起来看了看,厉声问道:“这是什么钥匙?!怎么看也不像是你上次拿的学校寝室门钥匙!”

面对老妈无微不察的质问,我浑身不自在:“妈!难道我什么都要告诉您吗?我就不能有一点属于自己的……”

老妈听到这话,反而怒了:“越是不说越是有问题!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把它扔掉!”

“别!”我绝望地喊道。

可是,等我追出去的时候,那把钥匙已经被我妈扔进了垃圾袋。

“妈,让我去把垃圾扔掉吧。”

妈妈转身冷笑一声:“呵!怎么突然间变乖了?不行!”

说着老妈提着垃圾袋就下了楼,我厚着脸皮跟在后面,想找机会将那把钥匙从垃圾堆里面捡回,即使再次让自己灰头土脸,也在所不辞!

然而老天没有给我机会。掏垃圾的大妈正巧就在楼下忙活着,老妈轻轻一甩手,那袋垃圾就直接进了专车。然后,理所当然地,我就被老妈训回了家。

哎!命苦啊!我不得不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等候老凌凌的惩罚了。

中午过后,老妈上班了,家里终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迫不及待地抽起床板,抱出了那个箱子。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意在家门后面放了一个空的易拉罐,如果有人开门的话,就会发出很大的响声。最后我又插上了自己的房门,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这下我总算是得以仔仔细细地瞧瞧这个散发着奇异香味的黑箱了。

这个箱子大倒是不太大,黑漆漆的,表面上看去酷似骨灰盒。怎么老凌凌要用此等令人不悦的黑家伙来存放重要的东西呢?如果这里面真的是和死人有关的什么东西的话,我发誓绝饶不了老凌凌。

不过当我用那把超大的金色钥匙拧开箱盖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原来里面除了一口另有盖子的小格子之外,就是一些用塑料袋包起来的一摞方形纸片。

不对,不是纸片,而是几十张照片。

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不禁奇怪了起来。怎么都是些女孩子的合影呢?几乎连一个男人的影子都见不到。

第一张是一个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儿,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虽然是开心地笑着,眼中却可以看到泪花在闪烁。那名中年男子长长的卷发,络腮胡子,双手被亮闪闪的手铐束缚着,满脸的愧意。这张照片拍摄的背景是白天的一家不知名的超市门口,一辆警车停在他们身后,具体时间不祥。

第二张照片是两个女孩子的合影。一辆救护车正在离她们远去,车顶蓝色的灯光清晰可见。两个姑娘紧紧地搭着彼此的肩膀,站在一座高楼的脚下。大一点的那个姑娘,看起来有十五六岁,穿着一件漂亮的粉色连衣裙,长长的披肩发乌黑发亮,小点的那个姑娘,顶多十一二岁,手里拿着一块已经开始融化了的冰棍,微倾着前身调皮地看向镜头。

第三张,终于见到一个我认识的人了。这应该是深夜,在一面很破的墙边,小凌凌蹲在那里,脚上还穿着只有一排轮子的旱冰鞋,一名比我大一点的小伙子双手抱着头,也蹲坐在她的旁边。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倾倒的大麻袋,几部笔记本电脑零乱地从袋口露了出来。

接下来的照片全部都是类似的情景,一些或大或小的年轻姑娘们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天气和时间的留影,大多数都有一些猥琐的男性做着陪衬。

总结出规律后,我加快了翻看的速度,将许多幅留影一带而过。

然而,当我翻看了大约二十多张时,却又情不自禁地停住了。

因为,在那张照片上,有一个令我甚感眼熟的小姑娘,大概有十岁左右吧,脑袋两边分别垂下了一束长长的辫子,右脸颊一颗显眼的黑痣,一身小号的牛仔装将她打扮出了许多男孩子气。

我将这张照片暂时挑出来,放在了一旁。继续往下看着。

后来,这个小姑娘又出现了,只是这次她小一些。那时的她还没有扎起辫子,而是带着一个红色的头箍,留着剪发头,看起来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吧。这张照片是她同小凌凌的合影,画面上的凌凌也和现在的小凌凌年龄相仿。那个蹲在凌凌前面的小姑娘没有错的,绝对是……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下我便打开了自己写字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自己厚厚的影集,找到了小学时候的两张合影。

我紧紧捏着这两张珍藏多年的集体照。第一张是小学三年级的,而另一张则是小学六年级的毕业留念。

之所以我保留了小学的两张合影,是有原因的:只有将两张里面所有的人并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才能一个不拉地囊括我所有的小学同学。在拍完第一张合影后直到毕业前,许多人陆陆续续都告别了这个班级,转学的转学,开除的开除,还有一个小姑娘却……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了。

我凝视着三年级毕业照上的她,没错,同小凌凌在一起合影的就是她,我小学时的老同桌,但是,怎么可能呢?

还是先看完这些东西再说吧。我快马加鞭,走马观花地浏览完了剩余的十几张照片,将它们放了下来,闭上眼睛以求一静。猛然想到那个黑箱子里面还有一个单独的小格子。

还是先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看完吧,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我掂起红色的提头,拉开了那个小格子的盖子。

里面是三件东西:一件是淡红色的狗骨头橡皮,第二件是一支自制的羽毛笔,最后一件是用彩色软胶条编织而成的心。

顿时我的心狂跳起来。

怎么可能?!这个心分明是我小学三年级时亲自编织而成,后来送给了老同桌的“定情物”!想当年为了学会这种冷门的编织技术,我绞尽了脑汁,费了不知多少苦心。我做成的这颗心,可以向全世界保证,绝对独一无二。

时隔多年,我仍旧记忆犹新,那次我心爱的老同桌收到这份礼物没多久,便从人世间不明不白地失踪了,直到现在仍杳无音讯。我在小学时送给了同学的礼物,现在怎么会落到凌凌的手里呢?

丽丽,你到底在哪里?我是否还能见到你?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你开的一个玩笑的话,请立刻停止吧!我真的已经承受不起……

直到当年丽丽失踪的前一刻,我还是和她在一起的。至今,我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个梦魇似的下午。

我重新拿起了那几张和老同桌有关的旧照片,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往日幸福、可笑、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又重现在了眼前。

第三章 “三八线”

1994年5月,那时的我还在上小学二年级。虽然入学才两年,却也已经和一个女孩子坐了整整两年的同桌。由于个子矮,我们便一直霸占了第一排的两个位置。

当年学校的硬件设施还很有限,我们用的凳子还是那种长条子木凳,一条板凳就能供一张桌的两人坐。桌子就更不用说了,上面的油漆早已经不复存在,桌子上也布满了各种形状的刮痕和签名,也不知是经过多少代学哥学姐们之手了。

爱好创造的我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展示机会。由于我们之间经常爆发战争,所以,丽丽就带来了一把小刀,在课桌的中心划了一条三八线,示意谁也不能越界。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那条线渐渐地挪了位置,失了公平,不知不觉中我的领地越来越小。终于有一天,不堪压迫的我终于拿起了粉笔,重新公正地划定了界限,并说道:“下课后,谁的胳臂上沾有粉笔末,那谁就是超线了!就要受罚!”

“好啊#烘便!”丽丽头一歪,满不在乎地同意了,“说吧,如果我超线了的话,你有什么要求?”

“那你就要给我买大大泡泡糖!”我说道。

“行!这还不简单,现在我就给你一块。”丽丽说着,从嘴里拽出她嚼了半天的泡泡糖,喂给了我。

“这可不算!待会儿你得给我买新的!”我仍不满足。

丽丽将头箍放到了桌子上,认真地做起了眼保健操:“好吧,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接下来这节课正好是自习。班主任张老师坐在讲桌前批改上次的生字词听写,我们在下面做着与课本配套的《学习与巩固》上的习题。课堂上静悄悄的,连蚂蚁从地上爬过都能听到。

“孙杰,楚叶丽!你们两个人可真是……”老师一面改着,一面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连错字都要错得一模一样,怎么‘知道’的‘知’都把口写到左边了?!”

我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哧哧地笑了。

爽!我们又气了老师一次!

“喂!”丽丽轻轻用铅笔捣着我的胳膊肘,窃声问:“星期天你还去公园玩吗?”

“当然!我每个星期必去的。”我回答道。

“好吧,那就老地方见!”

呤——!

下课了。老师也改完了听写,将厚厚的一摞牛皮本交给了学习委员,委托她找人发下去。

“下课咯!出去玩咯!”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把文具盒“啪”地一扣,拿起了跳绳就要冲出教室。

“你超线了!”丽丽突然大叫。

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谁知往胳臂肘上一看,果然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粉笔末。鬼知道是我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不对!一定是刚才丽丽把铅笔头抹上了粉笔末然后碰我,故意陷害我的!

“你耍赖!”我叫道。

“别那么多废话了,这可是你说的,超线了就要受罚的。”丽丽漠不关心地说道。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孙杰大人有大量,还是让她一次吧,当面揭穿多不好啊。反正我还缴获了她一块泡泡糖呢,虽然是二手的,但也是大名鼎鼎的大大牌泡泡糖,好歹也能吹起来几个泡泡。

“那……你想怎样?”我问道。

丽丽一脸神气:“很简单,我要你进女厕所,就像一年级那次一样。”

“不行!那一次是我拉肚子,太着急没有看清楚才进错的!”我抗议道。

“我不管!反正那次我是被你看见了。为什么别人在里面的时候你不进去,偏偏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来了?”

丽丽越说越不讲理,反正是被她抓到把柄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我就不要脸到底吧!

那时的我哪里有那么多大人专属的诸多顾忌,于是当下便保证道:“好吧,我进!”

这时,听写本发到了我们的手里,

第二节课老师上来就狠狠地批了我们俩一顿:“……不知道羞耻!”

我们俩听了,只觉得好笑,就又在下面“嘿嘿”地笑起来。

砰!

说到笑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全身运动,我的额头碰到了桌沿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紧接着,我旁边又是“砰”的一声,丽丽也效仿着我,将头磕在了课桌上。

我不甘示弱,再一次将头碰向了课桌。

然后丽丽又一次模仿了我……

那个时侯的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在旁人看来我们有多么傻,可这种患难与共的幸福感觉只有我们俩才能体会道。任何人向我们投来的不理解的目光,在我们的眼里都被视为了鼓励和动力。幼稚的我们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地从刚入校时的那次偶然事件相识开始,一直走到了今天,彼此从来都没有真的红过脸,有的只是一种亲切温馨的感觉。

“你们俩站起来!”老师吼道。

我们俩在全班的哄笑中齐刷刷地起立了,可面部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继续松弛着,根本崩不住。

“孙杰!你想让我现在去马路对面一趟对吧?”老师威胁道。

我不笑了。“马路对面”几乎已经成了我家的代名词,因为我家的胡同和学校真的只有一街之隔。站在教学楼上,甚至能把我们家的门牌号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老师真要为了这事家访的话,我可就惨了。

我们俩整整站了一节课,终于一天的课程结束了。同学们收拾了书包,争相恐后的从教室的前后门蜂拥而出。

“你们两个快走了!我们要扫地了!”第三组的小组长陈冬催道。

我们俩收拾书包的速度故意很慢,为的就是等同学们都走了以后,再干我们需要做的事情,确切的说,是我要做一些事情。

“好了,这就好了。”丽丽拉上书包的拉链,背起了书包。

“小杰,等一下!”我最要好的朋友冯磊拎着笤帚跑了过来。“周末有时间吗,星期天下午《霹雳游侠》就要播出最后两集了,到我家一起看吧!”

“那个……星期天我要去表哥家玩游戏机,就不去你们家了。不好意思啦。”我简短地应付道。

冯磊又想起了什么,推了推圆黑眼镜道:“对了,那天下午有一个台还要演《机械战警》呢!我家刚刚装了有线电视,能收几十个台呢,你一定不要错过机会啊!”

“哦。我争取吧。”我犹豫了一下,也背起了沉重的书包,将满脸失望的冯磊抛在了后面。

一切就绪后,我们就去了主席台,把书包放在了那里,坐在了上面。

“去吧。”丽丽说道。

我装作没听见,从地上捡起了一片树叶,上面有一只蚂蚁在爬。

“你看这个,这只蚂蚁怎么有八条腿呢?”我胡乱地说道。

“因为你骑在上面,所以多出了两条腿。别废话了,快去!”丽丽指着女厕所的门,不耐烦地说道。

我坐在主席台边上,望着不到十米远的厕所发起了呆。那时的厕所,还是那种旱厕,而且是只有一层的平房,每一个便池都深得要命,定期会有老头子赶着驴拉粪车前来掏粪。

平时厕所里面没有灯,黑乎乎的一片,但我可以确信里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情景。

但现在,我连黑洞洞的厕所门都看不到了,因为全都被一辆粪车给挡住了。

紧挨着女厕所的墙外,修着一个简易的垃圾堆,外面用水泥矮墙包围着。就在那墙边,一只黑不溜秋的毛驴正悠闲地站在那里,等候着主人用铁桶,将池子里的粪便一趟一趟地送进粪车上的大罐子里。

其实男女厕所的便池在地下都是相通的,所以老头子只需要一直不停地在男厕里面将粪便捞出,就可以了,所以这种工作不会对女厕的正常营业造成影响。

“这样吧,等他掏完了粪便我再进去。”我故意拖延时间。

“好吧。反正夏天天黑的晚,我就奉陪到底,你别想跑!”丽丽毫不在乎。

我没有再说什么,同丽丽并肩坐在那里,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了毛驴肚皮底下的一个事物上。

起初我以为那是一条蛇,又直又长,能伸能缩,弹性极大。只见那头毛驴悠闲地甩动着自己的尾巴,驱赶着成群的苍蝇,肚皮底下的那个棍状物也不断地拉伸着,向下垂去,最后居然差一点就触到了地面。

这时,校办工厂里的一个师傅提着簸箕来倒垃圾了。他没走到垃圾堆跟前,就将脸扭了过去,簸箕一扬,垃圾便泼了出去,尘土到处飞扬。有一些纸团正好弹飞到了毛驴身上的那个长条状东西上,惊得它肚皮一颤,就缩回去了好长一截儿。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又恢复到了最长状态。

那时的我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好玩而已,于是突然异想天开,心生奇招。

我贴在丽丽耳边,轻声问道:“看到那匹毛驴肚皮底下黑色的长棍了吗?”

“嗯,看到了。”丽丽单纯地答道。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它在十秒钟之内变得很短。”我打赌道。

丽丽当然不相信了:“算了吧,你别让驴给踢着就好了。我听说驴特会踢人,它们的腿非常的有劲儿,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就是……”

我哪有心情听丽丽说那么多,一股急于表现的冲动使我站了起来:“我们试试看吧!”

我多少也听说过驴子的厉害,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就这样上去摸它了。

我从地上捡起了一大把小石头子儿,里面好像还有绿色的啤酒瓶碎片,等到挑粪的老头进了厕所以后,我就猛地将那一把东西扔了过去。

哗啦——!一阵天女散花。

许许多多的石头子儿都从毛驴的肚皮底下擦过,落在了后面的垃圾堆里,但也有极少数的几颗争气地命中了那个黑黑的棍状物。

本来我就怕投不中,所以出手的时候力道很大,诸位可以想象一下,当那头毛驴的yang物突然受此强烈刺激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本来就要触着地面的黑柱子闪电般的回缩,速度之快简直难以用肉眼捕捉,宛如突然被削去了一样,只剩下了探出肚皮的不到十公分了。

那头毛驴晃了晃头,仰天嘶哑地长啸了几声,也不知作何滋味。

“怎么样?”我颇有成就感地回身炫耀道。

丽丽不得不竖起了大拇指,笑得坐都坐不稳了:“高!实在是高!”

很快老头子提着满满的一桶粪便从男厕里出来了。他将桶举到粪罐顶部的开口上方,然后倾力一斜,伴随着惨烈的“扑通”声,将准肥料倒了进去。然后就把桶和大勺子挂在了罐子的侧面,收工了。

老头子给粪罐盖上了盖子,坐在了平车的前部,扬起鞭子,“啪啪”就是两下:“驾!”

毛驴载着老头子和这满满一车的战利品,抬起蹄子,缓缓开动了,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校门口的拐角。

“好了,没人了,你快进去吧!”丽丽推了推我,再一次催道。

“好吧。”我看了看周围,好像没什么人,至少没有认识的人,然后就大摇大摆地朝女厕所的门洞里走去了。

第四章 拉钩

当年我才刚刚八岁,哪知道这种事情的性质有多么恶劣?没有任何原则,只要心上人下了命令,那我就必须执行。

刚才老头子掏粪用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一个人进过女厕所,所以里面肯定是没人的,我想。

尽管这么想着,我还是提心吊胆的。门洞后面是一堵隔墙。绕过隔墙,走进去一看,里面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我就像成了瞎子一样,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儿,用手扶着墙慢慢向前探着路。

“有人吗?”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没人回答。

里面果真没人!实在是太幸运了。

不知不觉中眼睛里面的视杆细胞已经开始发挥了作用,眼前渐渐模糊地呈现出了两排便池。果然是不一样啊!我这才想起因为女厕所没有隔壁那种供男孩子小便用的长槽,所以就可以多出来整整一排便池。

由于这间厕所修建得已经颇有年头,因此紧挨便池后部的墙壁长年累月地被池内的氨气所熏,显现出了一排整齐的尖状黄色区域。

“行了!我看到了,出来吧!”丽丽在外面大喊着。

我只顾着看里面的路,没来得及回答。既然进来了一次就不容易,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仔细地盯着便池里看得出了神,发现里面飘着几块带着血的卫生纸。除此之外,便池里面的东西跟男厕所里没什么区别嘛!

“女人可真是奇怪啊!为什么要在厕所里把自己弄流血。”我自言自语着,就打算出去了。

如果当时的我稍稍留意一下被斜阳投射在厕所门内的影子的话,就应该警觉起来了。可是我实在太兴奋了,根本没留意到门口的脚步声。

“小杰!你完了!快藏起来啊!”丽丽大声警告道。

我还以为是丽丽以为我掉在便池里,担心我出不来了,于是我急忙喊道:“没关系!我就出来了!”

可是等我快到门口时,去路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还差一点撞在上面。

“啊!你个小j8孩儿进来干什么呢?!这可是女厕所啊!”那个身影尖声叫道。

我没理她,从旁边一闪,就挤出了门。正要往外撒腿开溜,却发现根本跑不动。

原来是我的衣服被拽住了。

那个中年妇女一手握着卫生纸,另一手紧抓着我的短袖上衣,高声道:“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把你的老师叫来!”

我一听要告老师,就什么也不顾了,拼命地挣扎着,想逃走。可是那个女人的手劲儿出奇的大,任凭我怎么用力也挣脱不了,反而是我的衣服被拉得严重变了形。

俗话说,急中生智。我一看硬跑不行,于是就来了个金蝉脱壳。我把身子一矮,顺势脱掉了上衣,光着上身爬上了厕所旁垃圾堆的矮墙上。

“你给我下来!”女人挥舞着我的衣服,仍不肯放过我。可是凭她的体型和身手,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我干脆顺势攀上了厕所的房顶,耍起了赖皮。

“我就不下来!哈哈!”

女人没辙了:“那好!我就一直在这儿等!”

我哪管它那一套,大不了衣服不要了,也不能让老师父母知道我今天干了些什么。当下我就大摇大摆地朝房顶的另一头走去,从上面一跳,再翻过一道墙就到了直通大街的胡同里了。

我笑嘻嘻地说“我走了!”,并且朝丽丽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就从房顶另一边跳了下去,逃到了大街上。

过了没多大会儿,丽丽就拎着两个书包还有我的衣服去胡同口找到了我。

“给你的衣服。”

我接过衣服,穿了上去。然后问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丽丽没有回答我,垂头丧气地蹲坐在了路边,从头上摘下头箍,理了几下头发,才开口道:“我不想回家了。”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爸爸妈妈老是在吵架。”

“大人就喜欢这样嘛!将来我们俩结婚以后肯定也会吵架的。”我安慰道。

“可是#蝴们一看到我就会连我一起骂的。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丽丽异常委屈,声音越来越低。

“那……你今天晚上去我家睡吧!我妈一直在听我说你的名字,还没有见过你呢!我们现在就去我家吧!”我拉着丽丽的胳臂,说道。

“可是……”丽丽没有起来,仍旧忧郁地踌躇着。

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突然看到了学校门口的小摊子。于是对丽丽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没等丽丽再说话,我就头也不回地跑去了小摊跟前。

老婆婆慈祥地问道:“乖想要点什么?”

我看了看小车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小玩物、小食品和贴画,问道:“还有粘牙糖吗?”

“有啊!”老婆婆解开了一个塑料袋,露出了里面一大卷像子弹带一样的粘牙糖,“这些全部都是,要粗的还是细的?”

“要粗的,但是,只有红色的了吗?”我问道。

“绿色的卖完了。”老婆婆遗憾地说道。

“那好吧,”我掏出了身上仅有的五毛钱,“我要……”

忽然,在一个玻璃盒里,我看到了好多金光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些漂亮的戒指!

“这个戒指多少钱啊?”我羞涩地问道,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这个戒指吗?五毛钱一个。”

我踌躇了一下,然后将五毛钱递给了老婆婆:“好吧,那粘牙糖我不要了,给我拿一个戒指吧。”

那枚镀了一层金属光泽,还镶着一块儿“红宝石”的塑料戒指塞到了我的手里。

“谢谢老奶奶!”我接过了戒指,欣喜若狂,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老婆婆在后面叫住我。

只见她粗糙的老手拿起了剪刀,从那一大包粘牙糖里面剪下了十几条,递给了我。

“孩子,这个是送给你和那个小妹妹的,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好的。快拿去吧!”

我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太谢谢您了!”

买完了东西,我几乎是飞回到了丽丽的身边,坐了下来。

“伸手。”我喘着气说道。

“干嘛?”丽丽疑惑地看着我,把手伸了过来。

我将那枚戒指放到了她的手心:“这是送给你的,先凑合着戴吧。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你买一枚真真正正的戒指!”

“那你说话可要算话!”丽丽红着脸,将那块儿塑料认认真真地套在了中指上。

我拿出那十几条红色的粘牙糖,分给了她一半:“我请你!”

“是‘请我’还是‘亲我’?!”丽丽突然举起了小拳头,悬在了半空,随时准备落在我身上。

“我请——你!”我强调地重复道。

“那你上次为什么那么做?”丽丽生气了。

我还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了?我做了什么?”

“上个星期你说是请人家小华玩捉迷藏,后来居然就亲了她!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个……上次是大家非要让我亲她的,我也没办法……”

“哼!你根本就不爱我!”丽丽将头转向了一边。

“谁说的?!我承认,小华、梁亚楠、董艳艳她们几个我都爱……”

“你走吧!”丽丽一拳捶在了我背上。

“可我最爱的是你!我请她们吃过东西吗?”我辩道。

“但是你昨天下课还跟她们玩!”

“那是玩捉迷藏,不是你让多叫些人的嘛,就我们两个人怎么玩呢?”

“但是小华还去你家写过作业!”

“因为小华家就在我家那条胡同里,我们除了一起写写作业,别的根本就没干过!你知道吗,小华的爸爸可凶了!上次他喝了一点酒,就开始……”

“上次梁亚楠过生日,你为什么还给她送礼物?!”丽丽继续质问道。

“因为她是我的小组长,如果我不送她东西的话,值日的时候她又要找我麻烦,洒水的时候故意浇到我头上!”

“哼!为什么上个学期你把那个多余的书皮给了董艳艳,却不给我?!”

“那个书皮已经烂了的!你没看到后来她根本用都没用就扔了吗?”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在骗我!”

我见怎么说丽丽都不高兴,只好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丽丽二话不说,抬手捏住了我的耳朵。

“啊——!”我发出了一声变了音的惨叫。

“好了。”拧完我的耳朵,丽丽拍了拍手,伸出了小拇指,“你得重新跟我拉钩!”

“好吧。”我揉了几下耳朵,伸出了小拇指,和她的钩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拉锯似的晃动着小手,齐声喊道。

“好了,你现在说,你还爱我吗?”丽丽问道。

“爱!但是,你也不能再跟陈道伟玩!”

“我哪里跟他玩过?”丽丽瞪大了眼睛。

我也吃醋了:“你昨天还用语文书拍他的头,还很开心的样子!”

“我打他都不行吗?”

“不行!”

“好啊,孙杰!我以后天天折磨你!”

“随便!”我不屑地说道。

“好吧,那我要回家了。”丽丽站起了身。

我的心凉了:“那你不去我家了吗?”

“我还是回去吧。不然妈妈又要骂我了。”

“好吧,我们明天见吧。”

第二天,丽丽来上学的时候,换上了一条淡黄色的公主裙,令我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还带着我送给她的那枚戒指。正好那一天我们的自然课老师病了,一位年轻的男老师替她上了这节课。

用现在的话说,那个老师实在是太菜鸟了。即使下面已经“嗡嗡”成了一片,他也不会去停住整顿一下课堂纪律。

上课前几分钟,我们就得知了新老师要来上课的消息,于是坐在我们后面的董艳艳和冯磊就要求我们跟他们那张桌子换座位。我们同意了,于是乎,我和张晓丽就第一次坐到了第三排,将小排头的位置给了他们两位。

刚上课没几分钟,我们便摸熟了老师的脾气,任凭我们在下面怎么做小动作,他都毫不理睬。

算了,还是可怜一下这位老师吧,毕竟他是除了校长以外我见过的唯一的男老师。我这样想着,就尽可能地认真听起课来。

可刚听了几分钟,我就听到同桌的丽丽不停地“吱吱”地笑个没完。

“怎么了?”我小声问道。

“你看!”丽丽指给我看前面。

只见坐在第一排的冯磊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坐在他身后的小华正把一些东西用张纸包着,朝冯磊的脖子里倾倒着。而小华的同桌,不知什么时候竟换成了梁亚楠。她也在忙活着什么,胳臂不停地传动着。

我微微站起一些,才看到她正在用尺子切割着橡皮,然后将碎块儿汇拢到了一起,堆进了小华手里的那张纸上。

眼看着好朋友受她们欺负,我不禁打抱不平:“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你管呢!”小华说着,还故意抖了抖冯磊脖子后面的衣领,好让碎末扩散得更广。

下课后,冯磊终于站了起来,哭丧着脸说道:“你们好狠啊!怎么跟那个‘没人性’一样?”

我好奇地问道:“没人性?什么没人性?”

冯磊惊愕道:“你没听说过吗?就是公园里面那个乐险城的老板#蝴其实是叫‘梅仁幸’的,听说他超级流氓的。在自己开的乐险城里故意吓唬小女孩儿,还欺负她们。我听说上次咱们学校就有一个四年级的女生给吓成了痴呆!”

“不会吧?!这家伙那么坏!怪不得我们学校去年春游的时候没有让我们去乐险城玩。”我惊道。

“是啊,所以我现在几乎连公园都不敢去了。”冯磊推了推眼镜。

“你别丢人了!好歹你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明天下午我就要去公园玩的……”

“你不是说星期天下午你要去表哥家吗?”冯磊觉得不对头。

“呃——是说过,不过表哥要去打针,所以我就不去了。”我忙说道。

“要我说,你明天下午还是来我家玩吧!我家的有线电视能收到好几十个台呢!还要播出《霹雳游侠》和《机械战警》!”

我抵制住了巨大的诱惑,说道:“我真的去不了了,下个星期吧。”

冯磊也是一脸遗憾:“那好吧,我祝你在公园里不要见到那个梅仁幸。”

这天由于是星期六,所以只上半天课。

中午放学后,我特意确认了一下:“丽丽,明天下午老地方见,不要忘了哦!”

“放心!不会忘的!”

“那太好了,我明天会再送你东西的!”我保证道。

“是什么啊?”丽丽好奇地问道。

“保密!明天你就知道了!”

这一天下午,我没有出门,也没有看电视,更没有做作业,而是快马加鞭,花了一个多小时,克服重重难关,终于把前几天买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彩胶条编织为成了一颗漂亮的心。

明天,我要把这颗缤纷华丽的心送给我的心上人,我的老同桌,我的老玩伴——楚叶丽。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第五章 乐险城

第二天是星期天。在我的死缠硬拉下,妈妈终于答应下午带我去公园玩了。

进了公园大门,我就拽着妈妈朝我和丽丽约定的老地方直奔而去。

还没到地方,老妈就已经猜出我要去那儿了:“小杰,咱们就不能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吗?怎么一进来就要上蹦蹦床?”

“好妈妈!就玩一会儿,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好吧?”

妈妈没有办法,摇了摇头只得跟着我到了蹦蹦床那里。没等老妈交费,我就已经是跃跃欲试,开始脱鞋了。

“小杰,你迟到啦!”一个熟悉而清脆的声音喊道。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丽丽。她早就到了,正趴在防护网上面等我一起上去。

“您又带孩子来了啊!”

“是啊,小杰非要让我带他来玩。呵呵!”

母亲交完费,就听到身后有人给她打招呼。我朝为家长准备的长凳上一瞅,果然不出我所料,丽丽也是被她母亲领来的。

“真巧啊!我也是被我们家丽丽硬拉过来的!”丽丽的母亲笑道。

两位母亲对视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一起笑了起来。

等到她们开始聊天的时候,我已经脱好了鞋,放进了储鞋柜里。

管理员拉开滑门,放我进了笼子。

我发现丽丽今天去下了那个红色的头箍,头发梳成着那种一边一个的辫子,而且换上了一件束腿的红色健美裤。

“这么热你怎么没有穿裙子啊?”我天真地问道。

“因为妈妈不肯,她说穿着裙子去跳蹦蹦床会把大腿露出来,而且会被人笑话……”丽丽害羞地说道。

“这有什么!我不是就摸过你那里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抢道。

丽丽的脸刷地红了,慌忙捂住了我的嘴,生怕她母亲听到:“你小声点好不好?被我妈给听到就别想活了!”

她这一说,我倒也紧张了起来,忙偷偷地朝不远处的那排家长专座瞟了一眼。还好,两位母亲聊得正投机,根本没有理会我们这边。

“我们也玩吧!”

很快我们也融入了诸多小朋友的行列。我们两个算是高手了,蹦蹦床上的好多种花样,我们都会:前弓翻,直腿坐着着地然后再弹起来,或是跪着落下再弹起来,甚至我还尝试过平躺着着地,反正在这个有弹床为我们撑腰的小世界里,许多平时不可能实现的动作在这里都可以办到。

我们就这样疯玩了至少半个小时,终于累了,于是我们就跳进了蹦蹦床中间的那个大池子里,里面是数不清的五彩缤纷的塑料球,全是空心的,跟一元钱硬币差不多重。

在这里,我们终于可以彻底避开大人们的视线了。

我们贴着池壁,懒洋洋地坐在了彩球的海洋里,将身体埋住,只露出了脑袋。

丽丽累得不轻,不停地喘息着,额前的刘海儿因为出汗的缘故紧紧地贴在了眉头上。

“哇!你今天好美啊!”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拨了拨丽丽粘在一起的头发,感叹道。

“行了你!”丽丽只是这样说着,但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我把那些湿了的头发抚到了一边,然后盯着她那红扑扑的小脸,看了个没完。

“你看什么呢!不要脸!”丽丽不好意思了。

“你说我什么?”我问道。

“我说你不要脸!”丽丽低下了头,不敢看我了。

我却不肯饶恕:“再说一遍。”

丽丽的小嘴轻轻地动了一下,但没有说出声。我突然发现,今天她的双唇比平时更水嫩,更具有光泽,很显然是在家里精心打扮了一番的。虽然当时不到九岁的我不懂太多,但本能的反应还是让我很想用自己的嘴唇贴上去。

趁着她低头不语,我悄悄地凑了过去。

可是我根本平静不下来的气息把我出卖了。丽丽仍然没有抬起头,只是微微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丽丽!我……”我没有把话说完,从短裤的兜子里摸出了那颗心,那颗我亲自编成的心。

“干嘛?”

“我要把这个送给你。”我将那颗心呈在了她的面前。

“不行啊,老妈会骂我的。不能老拿别人的东西……”丽丽嘀咕道。

“你一定要收下啊!这可是我花了好长时间自己编成的!”我劝道。

“可我怎么带回家去啊?这么大的……”

“你到底要不要?”我装作很生气地问道。

“我……”

丽丽仍然犹豫不决。我慢慢地举起了一只爪子……

丽丽见状,便知道我要使坏,忙尖声道:“不要啊——!”

可是,我已经出手了。丽丽万万没有想到,我会攻其底盘,她慌乱中的第一反应,只是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和脸。

“嘿嘿!”我坏笑着,将手深深地扎进球堆,摸到了丽丽的一只脚,朝她的脚心还算是温柔地挠了起来。

“啊——!我收下还不行吗!”

丽丽毫无防备,被我突如其来的猛攻乱了阵脚,小腰激烈地向前一挺,就像是触了电一样,身子一个侧翻趴倒在了池子里。

哗啦——!

池子里的塑料球一下子被顶飞了一大片。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观了好几个孩子,见到如此大的动静,他们齐声拍着手叫起了好。

一时间各种起哄声乱喊一气,此起彼伏。

“噢——#蝴们两个××咯!”

“强j啦!靠b啦!”

“蹦蹦床里禁止谈恋爱!”

“要吃喜糖咯!”

……

我怕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坐在外面的妈妈,于是就停了手,将丽丽扶了起来。

“你真的收下了吧?”我将信将疑地问道。

“真的收下啦。谢谢你!”丽丽手里紧紧握着那颗心,眼神里夹杂着微微的不安,这可不是我所希望的。

我抚了抚她的后背:“刚才是我不好,行了吧?你早收下不就得了嘛!好了,我们继续上去玩吧!”

丽丽嘟起了嘴:“我不想玩了,想下去走走。”

“好吧,那我们去跟我们的家长说一声吧。”

“不!不要让她们知道。”

我也正有此意,什么事只要大人一掺合进来,就没意思了。于是我立刻说道:“好吧。我们悄悄地溜下去,不让她们发现。”

我们偷偷摸摸地爬到了滑门旁边,我小心地看了看妈妈那边,看到她正抱着丽丽的母亲,安慰着她什么,而丽丽妈好像是在哭……管她呢,反正她们根本无暇注意到我们这边。

我轻轻地拉开了滑门,找到了我们俩的鞋,穿了上去。然后我们就从后面绕过蹦蹦床,猫着腰跑了很远才敢直起了腰。

“好了!现在我们安全了,去哪儿?”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

“咱们去——小湖边抓鱼?”我提议。

“会弄脏新裤子的。”

“那就去动物园?”

“太远了。”

“那你说怎么办啊?”我犯了难。

“我给妈妈要了两元钱,我们去玩点什么吧。”丽丽说道。

我一听有精神了:“好啊!那你说去干什么吧!”

“咱们去坐摩天轮吧!”丽丽道。

“不行,摩天轮一个人要五元钱呢!咱们钱不够。”

“我们去那里面看表演吧!”丽丽指着桥对面一个马戏团的大棚说道。

“没劲!我听表哥说,那里面的东西都是骗人的。什么人头蛇啊,花朵里面长出的姑娘啊,都是假的。”丽丽的提议再次被我否决了。

“那我们去……乐险城吧!”

我知道丽丽是鼓足了勇气才提出这个地方的。因为之前那个乐险城的确出过事的。

其实,进去了才会知道,这个乐险城里面,只有“险”而没有“乐”。其内全都是一些恶鬼、妖精之类的动态雕塑,心脏不好的进去了就别想竖着出来。而且,前一段时间我们学校的那个女生就因为进去看了这个,被吓成了精神失常,现在还在医院里。

尤其是昨天听说了那个什么“没人性”的传言后,我更加不敢靠近那里了。

可是,现在居然一个女孩子提出要去那里,我当然不能退缩了!于是我立刻就同意了。

“那你可要别把我丢下了。”丽丽捏着两只小拳头,忐忑不安地说道。

“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们说着就来到了乐险城的入口。这个乐险城,其实是一座很大的宫殿似的古典建筑,所有的木头阁窗都被封得死死的,唯一的入口也不分四季地悬挂着厚厚的黑色布帘。

即使是从外面,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里面传出的恶鬼哭嚎,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恐怖,第二感觉是撕心裂肺,第三感觉是真的到了地狱入口。

售票处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一个年轻的大哥哥在值着班,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还蓄着小胡子。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大团棉花糖,读报之余,不时美滋滋地细品几口。

“我们要两张票。”丽丽哆嗦着将两张一元钱纸币递到了他跟前。

那个小伙子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打量了我们俩一下,问道:“只有你们两个吗?”

“是啊。”

“里面很可怕的!而且,现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你们还是跟大人一起来吧。”大哥哥笑眯眯地说道。

我最讨厌别人在女孩子面前小看我的存在了,于是大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会保护她的!”

“好吧!小家伙脾气倒是挺大的呢!”大哥哥碰了碰眼镜,撕下了两张票,按在了桌面的尖钉上,那上面像串羊肉串一样已经扎了一摞的门票。

“你们两个还小,收你们半价好了!”他只收了我们一块钱,“好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谢谢哥哥!”我们齐声道。

“还有,这个你们拿上吧!万一你们有危险的话,就按下这个红色的按钮。”

那个和蔼的年轻小伙给了我一块奇怪的东西,绿色的塑料外壳,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

“好的!”我把那个方块放进了短裤的口袋里,就超在了丽丽的前面。我掀开了那厚重的帘子,才发现那居然是用一床破旧的棉被改作而成的。

我们一前一后,胆战心惊地迈入了乐险城的大门。

空气一下子闷热了起来。被帘后面的世界仿佛与世隔绝。昏暗中,迎面看到的是一座白衣女子的塑像,乌黑的长发,手持玉净瓶。

丽丽跟在我后面,看到了这尊塑像,还以为是什么妖怪,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要怕嘛!你看过《新白娘子传奇》吧!这不是观音菩萨嘛!”我安慰道。

我们继续向前走,前面的通道变得曲折了起来,也逐渐地昏暗下来,里面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

经过了弥勒佛,顺着狭窄的通道,我们来到了许多面目狰狞的和尚雕塑面前,他们有的手持银镜,有的骑在老虎身上,有的手臂比一般人长一大截,还有一个和尚白花花的眉毛居然比丽丽的头发还要长。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应该是十八罗汉了。我们手拉着手从他们之间通过,根本就不敢正眼看上一看。那些罗汉个个怒目圆瞪,有的还长着血盆大口,简直是要吃人。

我紧紧地拉着丽丽,几乎是小跑了起来。

突然,“噗”地一声,最后面那个长眉罗汉居然从莲花座里面跳了出来,正横在了通道的中央,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眉头上的青筋在仰射的打光下显露无遗。

我们想要从原路返回跑出去,可是转过身才发现,来时的路已经面目全非了。

第六章 酆都城内

那个白眉毛长长的罗汉身披黄袍,袖口宽大,两条眉毛搭在了手背上,伸出双爪朝我们一步步地逼近。

我们身后来时的路不明不白地消失了,被一面很高的墙壁给堵住了,那墙上是一幅可怕的巨画,两具挂着血肉的骨头架子挥砍着大刀,一副朝前杀来的姿态,黑洞洞的眼窝还不断闪烁着红色的凶光。

伴随着附近传来的哭嚎声,这种阴森森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

一边是杀气腾腾的骷髅,另一边是凶神恶煞般的罗汉,最后时刻我选择了后者,拉着丽丽一头朝那个长眉罗汉身上撞去,势要拼出一条活路来。

“嗨——!”我大喝了一声,肩膀重重地冲击在了那名罗汉身上,将他撇了个屁股蹲儿。

丽丽在后面颤着嗓子笑了几声,不知是害怕还是好笑。

我的注意力一寸也不敢离开那个罗汉,生怕他突然跳起身再次扑过来。刚才的感觉很奇怪,分明我撞到的是一个热乎乎、有弹性的身体,而不像是一般的硬邦邦的塑料外壳。

莫非那是个活人假扮的?可刚才售票的大哥哥说里面没有人啊!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那个长眉罗汉“哎哟”了一声,拍了拍屁股从地上坐了起来。

“欢迎你们,孩子们!”那个家伙用人话对我们说道。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我是长眉罗汉。”

“胡说!你是假的!是人装出来的!”丽丽大声道。

长眉罗汉整了整袖子,重新搭起了雪白的双眉,盘坐回了莲花池:“那可不一定哦!如果我真的是长眉罗汉呢?看招!”

他的一只手突然抬起,通道对面的另一个罗汉雕塑的头部应声落地,骨碌了好远。

“啊——!”丽丽受不了这种惊吓,急忙缩到了我的后面,两只小爪抓得我胳臂生疼。其实我也被吓得不轻。既然这个家伙真的能凭目光的力量将别人的脑袋扭掉,那他不是神仙是什么?

年幼的我们立刻被哄吓住了。

“这下你们相信了吧!但是别害怕,我长眉老爷爷可是好人,专门降妖除魔的,比美猴王还厉害!”

丽丽不信了,鼓足勇气说道:“你胡说#猴悟空才是最厉害的#蝴的金箍棒一下子就能把你敲扁!”

“随便你怎么说!那他为什么不来啊?因为他——怕我!”

那个老家伙说着,就突然提高了音量,猛甩了一下头,恶狠狠地瞪着我们俩。然后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就换了张笑脸,色咪咪地望着丽丽说道:“小妹妹,你真的是太可爱了,裤子好漂亮啊!我最喜欢红色了,能告诉爷爷是在哪儿买的吗?”

丽丽不敢吭声了,拉着我的小手开始哆嗦起来。

“过来,让爷爷摸一摸好吗?”

那个老家伙的声音绝对不怀好意。我抓紧了丽丽,说道:“千万不要过去#蝴是个大坏蛋,流氓!”

我们俩几乎都被吓得浑身湿透了。丽丽小声地对我说:“咱们快走吧!”

我握紧了丽丽的小手,故意昂着头从那个变态大摇大摆地经过了,顺着路径拐过了弯,看不到他了。

可是后面却仍然不断传来他的声音:“祝你们玩得愉快!前面就要到鬼门关了,那可是一条不归路哟!有去无回!小家伙们可要小心一点啦!尤其是那名穿着红裤裤的小姑娘,说不定恶鬼就会……”

我们走马观花地几经曲折,穿过了一条由各式各样的面谱挂在墙上装饰而成的小径。我忍不住瞟了几眼,看到的脸没有一张是慈眉善目的。

“唔……”一声婉转凄凉的哭泣迫使我们放慢了脚步。

在幽红的地灯照射下,我们看到前面是一道河沟,想要到达河对岸的话只有走过眼前的这座竹桥。对面是一个不太高的城楼,牌匾上模模糊糊地写着三个大字:“酆都城”。

我们俩都不认得第一个字,只辨得是一个“都城”什么的。

我心里还泛起了一阵神往:“天啊!我们到了都城了!”

丽丽纠正道:“怕是鬼住的都城吧……”

说着她还指了指前面的某物给我看。原来在那城外两侧还站着两只面目非人,衣着破烂的鬼卒。两个家伙都是长长的脸型,其一生得一双长长的牛犄角,手持钢钗,另一个则是一副马骡之面,手中紧握着枪矛。

毫无疑问,这就是牛头马面了。

平时在一些电视剧里面见过他们,总觉得长成这幅模样,非常地可笑滑稽。可现在真的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却突然觉得他们体格高大,狰狞可怖,不禁让人联想到许多跟死亡有关的东西。

我们这时已经到了桥的正中间,桥边的护栏上分明刻着“奈何桥”三个字。

眼看着挨到了那两位鬼差的眼皮底下,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生怕他们突然举起手中的利器朝我们扎来。

我们经过他们身边时,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盯紧了他们。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凶狠,只是懒洋洋地晃了晃脑袋,口中“呵呵”地闷笑了两声,仅此而已,但我们还是被吓得跳了起来。

接下去我们冲进了鬼门关的大门。迎面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官袍,端坐于公堂之上的判官,但见他脸色煞黑,眼仁被衬托得白得让人不舒服,一手执惊堂木,有节奏地敲击着案子。

“怎么那么眼熟呢?”丽丽自言自语道。

“难道你见过他呀?除非你已经死了!”我揶揄道。

丽丽惊恐地摇了摇我,说道:“不是!我是说他的脸那么黑,你不觉得……”

“你是说他是包公?”我醒悟了过来。

“应该是吧!你看他的眉头上,也有那个月亮!”

“好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我转移了话题,催促道。

狭窄的小道经过了阎王爷的殿堂,绕至了它的后面。我们看到了一眼几乎要碰着头的小门洞,钻了进去。

哭喊声顿时如雷贯耳地响彻了里面的空间。

丽丽最先看到了那里有什么,然后就扭脸扑回到了我身上,把我用力地朝后面推去。

原来,在那个公堂的背面,是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关押着数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冤鬼。有的还把胳臂伸出了笼外,一个劲儿地抓挠着,那干瘪的胳臂不免让我想到了沙漠里的干尸。幸亏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是靠着另一侧的,不然非被他们抓到不可。

我刚要推开丽丽,安慰她几句,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嗷”地响起在了我耳朵边儿,然后我就几乎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脑袋里面嗡嗡作响的余震。

但我的肢体还是有感觉的,丽丽拼命地来回推搡我,张大了嘴,瞪着我脑袋边的什么东西。

原来我身后的石壁上正有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挂在那里,他的嘴上已经被撕裂了一大片,半块肉残缺不全地耷拉着,两只眼睛居然是明亮的黄色,凶巴巴的小黑眼珠紧盯着我们,似乎要把我们看穿,又像是在打着我们这两身鲜嫩的人肉的主意。

本来心理承受就快到了极限了,现在又突然失聪,见到一只恶鬼零距离地趴在我的身边,我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双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我们俩“哇啦啦”地大叫着,连滚带爬地远离了那个笼子,逃入了后面岩洞模样的通道里面。

这里的空气由于空间的收缩也变得异常压抑。当我渐渐地恢复听觉后,首先听到的就是各种令人眩晕的嚎叫,同回音混杂在一起,搞得让人受不了。

不过接下来的这段路仿佛渐渐平静了许多。然而这正是使我们放心不下的,因为在这种鬼地方,平静就意味着你完全不可能预料到危险和惊吓会从哪儿突然冒出来。

凸凹不平的岩洞被灯光打照得绿幽幽的,这里简直就是老鼠洞,有的地方低得就连小学二年级的我们也不得不低着头才能通过。

嘶——!

我们刚刚走过的路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压锅泄气似的长鸣。

丽丽忙转过头看。

“没关系的,我们继续前进吧。”我说道。

“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丽丽说道。

“怎么可能呢?别胡思乱想了。”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和她一样犯着嘀咕。我也感觉这个偌大蜿蜒的通道里好像还有第三个人。不过毕竟没有被我们给看到,还是别吓唬自己了吧。就算是真有人在后面,我们也没有胆量再回去看个究竟了。

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凹进去的侧洞,里面是一个跪在地上的东西,分不清是人还是鬼,背上插着牌子,上面划着一个红色的大叉子。那个犯人也是会动的,不停地仰着头,下巴一张一合地叫唤着。脸上的一只眼已经成了黑洞,血流满面,再看地上,那白白的球状物不正是他的眼球吗?

我们任凭他哀叫不止,到了下一个侧洞前面。可是这个大洞里面却是黑得出奇,一点光都没有,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不对,我好像是看到了一团模糊的白色人影。

不管它!大概是里面的东西坏了吧。

我拉着丽丽放下心来就要从那个洞前经过。

哗啦……

一个很轻的金属摩擦声响了一下,就像是锁链之类的东西发出的。

什么东西?!就在我迷糊的时候,一个白色的高个子果然从那个黑洞里面一跳一跳地出现了。

只见那个家伙一身的白色装束,带着白色的高帽子,白色的凌乱长衫,赤裸着脚丫子,手中还拿着一根贴满了白色纸条的棒子,一条铁链从他的肩上搭下,握在手中,这分明是白无常鬼。

这个洞非常的特别,在洞口和游客的通道之间,并未安设应有的护栏。于是那个无常鬼挂着奸笑,轻而易举地跳出了黑洞。

这次我还算是反应了过来,拉起两眼发直的丽丽就跑。可是她却根本没什么动作,被我拽得一下子趴倒在了地上。

“快跑啊!”我叫道。

丽丽就像是被胶水粘在了地上,瘫坐在了那里。我干脆蹲下去,从后面一把抱起了她,硬生生地拖着她往前面倒退着挪去。

“哈——哈——哈——!”

那个无常鬼机械地张着大嘴,淫笑着追赶着我们,狭窄的通道里面那令人窒息的“咚咚”地弹跳声有节奏地回响着,犹如催命的亡魂在迫近。

前面终于转弯了。我连拖带抱地和丽丽退到了一个很大的黑色大箱后面。

借助这个长箱子的掩蔽,我们暂时看不到了那个白无常鬼,但不能确定他也会停住放过我们。

为什么一个游乐场要把这吓人的玩具弄得如此逼真?!

我现在终于相信这乐险城里面确实能把人吓死了。我虽然还有一口气,但也几乎绝望到了尽头,只是身边还有一个重要的人需要我照顾着,才硬撑到了现在。

我蜷缩在那里,托起了丽丽柔软滑嫩的细腿,将她放平在我的怀里,这才发现她的腿上湿了好大一片,还不停地滴着水,尤其是大腿内侧已经成河了。

丽丽被吓得小便失了禁,这反倒使我沉着了下来。

“不要怕,有我在呢。”我紧紧地拥抱了丽丽,小声对她说道。

这时,我们背后的那个大木头箱子“吱——”地响了一声,头顶的什么东西被掀开了。

我放下因为惊惧而失了力气的丽丽,挺直地站了起来。

“来吧!你tmd白鬼一个!cao你!”我叫道。最后一句话是我从《中环英雄》里面学到的台词。

虽说嘴上强硬,可我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后退着。

嘎嘎——!

我紧挨着的那个大黑家伙原来并非什么箱子,而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刚才就是它的盖子被从里面掀开了,从中坐起来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活死人,脸上的一大块皮已经剥落了下来,露出了白森森的颧骨,死鱼般的眼珠子一动也不会动。

那个像僵尸一样的东西除了头部,下面的部分几乎只剩下了累累白骨,看起来是生前蒙受了巨大的冤屈,死后仍不肯安宁,一双惨白的手臂骨骼牢牢地扒在棺身的边沿上,不住地张着嘴吼叫着。

就在不远处,那个无常鬼果然仍旧不知疲倦地穷追不舍,一路朝这边蹦来。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武器,在很深的洞穴里面,我看到了一个手持长矛的狗头妖怪,本想去把那柄长矛抢来用,但是这样一来丽丽就会陷入危险,也许没等我回来,就已经遭了那只恶鬼的毒手了。

想到这里,我才渐渐意识到,那个白无常是一心冲着丽丽来的,对我仿佛没有多大兴趣,我只是一个障碍而已。

我瞅了瞅身边,最后一咬牙,从棺材里坐着的死人胸口掰下了一根肋骨,牢牢地握在了手里,静候着那个白无常冲过来。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通道里面的气温已经达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我头上的汗水也早已汇成了瀑布。周围悲厉回荡的惨叫闹得我头都快炸了。

那个无常鬼在离我六七步远的时候停住了。

我举起了手中尖刀似的肋骨,朝他晃了晃,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我还使了一个挑衅的手势,对他拨了拨指头。

“跟你无关,小子!我要的是那个姑娘!”无常鬼瓮声瓮气地说道。

“休想!”

“你快让开吧!我要的只是你的妹妹,不然你也要被我带走!”

“不可能!而且她也不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我不安地望了一眼仍在半昏迷中的丽丽。

“哈哈哈……!”

那个阴险的无常鬼突然尖声怪笑了起来,听起来比猴子的叫声还刺耳。我非常不理解地抬起了头,看到那个家伙将白色的纸棍扬了起来,拇指好像按了一下上面的什么东西。

“哈呀呀——!”

一个宣泄着杀气的呐喊从我背后传来,我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本能地侧闪到了一边。

我刚挪开位置,一个没有脑袋,手持盾牌的肥胖恶鬼就扑了个空,险些撞在了面前的棺材上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等我缓过气,洞顶就突然烂掉了一个大洞,洞中倒吊下来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借助着惯性“砰”地撞到了我的脸上,将我冷不防碰翻在了地上。

原来那是一个女吊死鬼,舌头伸得老长,眼珠子拼命地向外翻着,我的嘴里还含着几根她头上掉下来的头发丝。

我差点没呕出来,狠狠地吐了几下。我知道,如果不尽快阻止这个无常鬼的话,谁知道他还要耍什么花招呢?于是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那个瘦瘦高高的白家伙冲了过去。

“不许你伤害她!”我大吼着,倾尽了力量,将那根锋利的肋骨刺向了无常鬼。

第七章 人间蒸发

然而,正如习武之人的至理真言,一旦头脑发热必会心猿意马乱了分寸,极易被对方抓住破绽。何况我当时根本就是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儿,这一扑不要紧,重心跟着向前飘去,根本刹不住车。

那个无常鬼倒是省事了,微微地一侧身,就将我闪了过去。

我重重地磕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手中的肋骨也折断成了两截。然后就感到头顶上顺过一根很凉很凉的硬东西,将我的脖子死死地勒住了。

那条铁链卡得我根本上不来气,脑袋憋得都快炸了,喉咙也被压得痒痒的,想咳嗽但就是咳嗽不出来。

凭双手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将铁链推掉。我不得不狗急跳墙,挥舞着双手在周围的空气中乱抓一气。可是那无常鬼将铁链在我脖子上缠了个来回,只是远远地拉着它,我根本没有办法。

我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可怕的“咕噜”声,四肢渐渐地软了下来,没有了力气。

“小杰快走啊!”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朦胧之中听到那个白无常惨叫了一声,紧握着铁链的手就松开了。

我用仅存的一点力气解开了脖子上的铁链,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了地上。

慢慢清醒以后,一个令我非常敏感的尖叫驱使我猛然坐了起来。那个变态无常鬼,居然将丽丽按倒在了地上,用力地卡着她的脖子,手背上正淌着血,两排细细的牙印清晰可见。丽丽根本没有力量抵抗,只能无力地蹬着双腿。

我大喝一声,抡起身边的铁链,照着无常鬼的背上就是重重的一下。那家伙的背上发出了一声大鼓般的闷响,被迫放开了手,滚在了一边,呻吟了几声。

趁着那无常鬼没有做出反击之前,我又再次高高地舞动链子,朝他砸去。那家伙倒也机灵,听到了“呼呼”的风声,就二话不说翻身躲了过去。

当——!

铁链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溅出了耀眼的火花。我没有想到这只铁链会有如此大的反作用力,没有防备就被向前拉了过去,栽在了地上。之后我就感到被一只胳臂肘重重地压住了胸口,大脑开始严重地缺氧,又一次精神恍惚起来,最后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扔进了那个大棺材里面。

“小子,我可不想再背上条人命!你就在里面乖乖地呆着吧!”外面一个声音粗声咆哮道。

之后那扇棺材盖就被重重地扣上了,还被铁链缠了几圈。我发狂似地又推又顶,可怎么也打不开了,只得同那个几乎没有皮肉了的死人雕塑呆在了一起。

我揉了揉脖子,艰难地翻了个身。

外面传来了无常鬼猥亵的淫笑和丽丽惊恐的叫喊声,在这狭小的棺材里面形成了巨大的共鸣。

浑身的疼痛使我清醒了许多,我猛然感觉到大腿下面一个很硬的东西顶得我一阵阵地疼。我用手一摸,才想起来那是卖票的小伙子给我的方块儿,上面带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我掏都没顾得上掏出来,就在口袋里狠狠地拍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外面丽丽的喊叫声越来越微弱了,也许是已经离我远去了,我躺在这没有一丝亮光的棺材里面,眼睛始终睁得圆圆的,根本不敢合眼。脑袋旁边那个只有半截身体的死尸模型不停地顶撞着棺盖,也想露出头去。

我再一次努力起来,半躺在里面,双手拼命地托举着头顶的棺盖,除了微微的松动外,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悦耳的铁链搅动声,我终于被放了出来。救我出来的是那个在门外售票的小胡子哥哥。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手指立刻沾上了一些黏黏的液体,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头上流血了,一定是刚才撞在墙上时弄破的。

“哥哥,你快去救丽丽啊!”我努力地喊道。

“我知道了。那你快从这里出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小伙子轻柔地将我从里面抱了出来,就打着手电朝洞穴的深处走去了。

后来我顺着来时的原路,从乐险城里逃了出去,找到了妈妈。我们立刻报了警,警方立刻封锁包围了乐险城,并组织了相当的人力进入现场实施了搜索,但里面根本就没有发现丽丽的一点踪影。乐险城的老板梅仁幸也于同一天无故蒸发了。就连那名小胡子哥哥也再也没有人见过,警官甚至还几次怀疑我提供的信息是否属实,因为在当时公园的工作人员名单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像我所描述的那样的小胡子眼镜男。

听到女儿失踪的时候,丽丽的母亲昏过去了好几次。

这个案子就这么一直在悬着,直到近24小时后,警方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声称在乐险城内部的某个地点有些我们想要的东西。根据这个匿名电话的提示,警方终于在乐险城深处一个隐秘的佛像脚底下找到了一处地道的暗门。人们惊愕地发现,在地下室里,那个梅仁幸被牢牢地绑在了墙壁的竖梯上,身上还穿着那件破烂的白色无常鬼的衣服。

可是,后来梅仁幸却怎么也不承认自己藏匿或是杀害了丽丽,只是供认了自己曾试图猥亵丽丽的罪行,他说自己后来不明不白地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就已经被绑在了地下室。然而,不争的事实是,丽丽从此真的不见了,再也没有被看到过。

后来我和妈妈也曾经想过去看望一下丽丽的母亲,但是却从没有顺利地找到过她,听邻居说,她早就去别的大城市治病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这件离奇的失踪案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越是恐惧的经历,记忆得反而越深刻。现在的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旧犹如一场初醒的噩梦。

我从无限远的沉思中回到了现在,心情久久难以平静。我轻轻地放下了那一叠照片,还有那颗我倾心编织的工艺品,不知不觉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

我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傍晚六点了。趁老妈没有下班回家之前,我务必要将这些东西收拾起来藏好,免得再引得老妈的狐疑。

我不舍地将那些东西重新放回了原处,锁上了箱子,藏在了床板底下的储物仓里面。

然而,到了晚上,趁着我玩电脑的时候,老爸居然偷偷溜进了我的屋子里,趁我不备,企图翻看我的短信。老爸刚一进屋,突然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儿,便开始了发难:“小杰!你的屋子里怎么有一股香味儿呢?!”

老妈本来在客厅看着电视,听到爸爸的话,也赶来了我的房间。

“谁让你们去我屋子里的?!”我气愤地将键盘推进了电脑桌,任凭剑圣率领的黑暗大军一个接一个地推掉了我这边的光明建筑。

我硬着头皮走进了屋子,等待着父母的“男女双打”。

老妈起劲儿地嗅了两下我房间里的香味儿,非常出乎我的意料,非但没有狠狠地熊我,反而替我说起了话:“算了吧!你问这么多干嘛?孩子也应该有自己的隐私嘛!”

“可是,这种味儿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分明是什么香水儿的气味儿啊!会不会是他偷偷的……”老爸附在老妈耳边低语道。

我一听懵在了当场:“没有这种事!哎呀爸妈!如果我真的有了女朋友的话会告诉你们的!”

老爸急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既然说了没有,那就一定有!你给我说说,这屋里的香水儿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行了你!就不能学会尊重孩子吗?待会儿nba的比赛就要开始了吧?你赶快去看比赛吧!”

老妈硬把爸爸推出了我的房间,转身对我说道:“儿子,我相信你的!我就知道你不会背着父母……”

“我恨你。”我轻轻地说道。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就冒出了这三个字。

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妈妈总是喜欢把她的主意强灌到我的脑子里,导致我经常不能有自己的主见。到了大学,离开了父母,我的劣势很快地暴露了,我的大学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这真的不能全怪我。这大概就是独生子女的悲哀吧!

“小杰你说什么?”老妈瞪着我大声问道。

我没有再吭声,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重新开始了魔兽3c的战斗。

老妈追着我来到了电脑旁,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我突然听到老妈在抽泣,急忙停下了双手的劳作。

妈妈真的哭了,非常非常地委屈。

“妈……我不是故意的。刚才都是气话!”我劝道。

老妈擦了擦眼泪,哽咽地对我说道:“告诉你小杰,我本来想要个女儿的!”

老爸刚坐回电视机前的板凳上,就又气呼呼地冲了过来:“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小杰,你怎么把妈妈给气哭了?你可要好好想想,你做的对不对!”爸爸说完,扶着老妈头也不回地进了他们房间,关上了门。

我狠劲儿锤了一下桌子,就关上了电脑,拿上了门钥匙去网吧了。

可恨的是,到了网吧,居然没有机器,我等了至少一个小时,才终于抢到了一台。然而等到我打算去柜台开包夜的时候,才被告知今天晚上有一个很大的检查,要想开包夜就必须持有身份证。

真是点背喝了凉水都能塞牙!无奈我只得再回家一次了。

又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到了家,突然觉得今天楼下的景致有点儿反常。仔细观察了一圈,才震惊地发现,那个羊羔疯家里居然亮着烛光。

莫非老凌凌办完了事,提前回来了?!

她来了那就太好了#葫有关于丽丽的谜题就要有答案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她那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送给丽丽的心会流落到她的手里,她到底和丽丽是什么关系,丽丽到底现在身在何处……

正好她家的院门开得很大,我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她家的窗子底下,屋门关得紧紧的,里面明明有谈话声。我上次不是把她家的钥匙给弄没了吗?那次我亲眼看着老妈把它扔掉了的,她是怎么进来的?

我正待敲门进去之际,却听到里面居然是两个人的声音。我贴近了房门,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我想这肯定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老凌凌说道。

另一个中年女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样有些操之过急了?”

“不,我觉得现在正合适。”老凌凌答道。

“好吧。呼——!”那个女声长舒了口气,“我可真是不容易啊!等了这么多年,幸亏我从小就给她(他)灌输了根深蒂固的关于上学时决不能谈恋爱的思想,牢牢地锁住了她(他)。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因为……”

“你看,那个箱子不见了,一定是他按照我的意思找到并拿走了。”老凌凌欣慰地说道。

听到这儿,我就来气了,她大概还不知道,我为了弄到那个黑箱子,还被蜈蚣蛰了一下,还中了毒昏睡过去一次呢!

“那就好。其实我已经知道了。那种美妙的香味儿一百年也不会变的。”令我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中年女声说道,“就这样吧,既然我已经把钥匙物归原主,那么我就要先回去了。省了被我儿子发现,我居然出现在了你家里,那可就麻烦了。”

“好吧,那我就不送啦。我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老凌凌打着哈欠说道。

门“咔哒哒”地响了几声,我急忙猫着腰冲出了院子,赶在母亲从老凌凌的屋里出来之前,窜进了楼道里。

第八章 脱衣行动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了。看样子老妈和楼下的那个羊羔疯很熟嘛!这怎么可能?老凌凌在这个城市失踪了近四年,为何老妈会跟她一见如故?她们刚才到底在谈论些什么?!听起来像是跟我有关的?该不会是老妈也知道羊羔疯的真实身份?

不管这些了,我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拿上自己的身份证去网吧包夜。我一口气冲上了三楼,以最小的动静打开了家门,潜进屋里找到了我要的东西,估摸着老妈也应该快上楼来了。

老爸出去了。我可刚刚把老妈气哭了一次,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那就干脆暂时逃避吧。于是我就躲在了自己房间的门后,耐心地等待着。思量这么晚了,老妈回到家以后肯定要回卧室睡觉的,然后我再悄悄出去。

可是等了至少十分钟,楼道里居然没有一点声响。难道老妈没有上楼,又去别处了?

不管了!网吧的通宵时间已经开始了,再不去的话就真的占不到机器了。我悄悄出了家门,又锁上。屏住呼吸倾听了片刻,这才听到楼下台阶传来的脚步声。大概是老妈回家了。

现在决不能再开门进家里了,因为那样会失去玩通宵的机会,而且会不可避免地遭遇老妈。但是通往楼外的唯一出路也被老妈堵了。我家在三楼,要想躲开老妈,路倒是有一条。

我蹑手蹑脚地顺着楼道上到了三楼半,一动不动地静候着。直到确认老妈进了家里关上门之后,我才敢下了楼,向网吧杀去。

这时的大街已经是人迹稀少。我只顾着大步赶路,却没注意到身边偶尔经过的路人。突然,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穿着破烂的绿大衣,迎面碰上了我。

“啊!你干j8啥呢?觉得我有姿色,还好欺负是吧?!我可告诉你,老娘可是练过少林独门功夫黑虎腿的!你想尝尝对吧?你以为你是谁啊?昨天你被车撞躺到了大街上最后还是我把你送到了医院的!要不是我替你掏的医药费你早就躺在火葬场了!怎么了?忘恩负义是吧?不要以为我是好惹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老姐,明明是你故意撞我的!”我好好地跟她评理。

可是我一抬头,才发现是老凌凌。幸亏是大半夜的,如果是白天被一个神经病追着骂,旁边不知要围着多少观众呢。到目前为止,全世界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疯病是装出来的。

这样的话,她现在找我一定是有目的的。

果然,我刚顶了她一句,她就立刻动了手,抓住我的大衣领不住地摇晃着,右手指缝里却往我的脖子里丢了个什么东西。

这时,不远处的一家饭店里面已经跑出来了几个好奇的围观者。

我煞有介事地挣脱了她:“老姐,够了吧!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快过年了?快过年啦!哈哈哈!”老凌凌听完傻笑着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离开走远了。

“神经病!呸!”我朝地上吐了一口,就不再计较,赶自己的路了。

虽然知道老凌凌是有目的的,可路过前面那几位围观的好事者时,还是觉得挺丢人的。我硬着头皮从他们面前经过,抬起一只手死死按着脖子里面那个软软的东西。

等走远了,我把它小心地捏了出来,原来是一个纸球。路上光线不太好,一直进了网吧,订好机器,我才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侧所,展开了纸球,只见上面用黑笔写着一行字:凌晨两点,公园北门。

得了,有人给我派活儿了。

深更半夜让我去公园干嘛?约会?!

可既然在网吧订下了机器,不能不玩吧。谁让我一向是个非常守时的人呢?我呆在网吧一直玩到了很晚,然后才匆匆赶到了公园北门,这时刚刚凌晨一点五十八分。

这附近正在搞拆迁,附近的楼房都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如果不是本地人,谁也不可能想到这层层危楼之后竟然隐藏着一个公园的入口。这北门已经是破旧不堪,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唯一的区别就是门柱的颜色一直在变。

公园当然是免费的,只不过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入口设了个之字形的铁栏杆,不允许车辆进入。

挤过了隔栏,就能看到一片松树林。如果是在傍晚,准能在这里看到不少出双入对的情侣。但现在是午夜刚过,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来,行迹不可能不让人觉得可疑,甚至动机已经非常明显。

“你真听话啊。让你两点到,你就不会一点五十九分赶来。”

羊羔疯老凌凌正站在最外面的一棵松树下。

“你有病吗?让我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干什么?”我问道。

“先进来再说吧。”

老凌凌把我领进了树林的深处,站在大棚似的松枝之下,连月光都无法照射进来,顿感阴冷无比。

“好了,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吧?”我们停在了一棵最高的老树下。

“你的外套。”老凌凌指着我的衣服说道。

“干嘛?”

“脱掉。”

“哦。”我脱掉了外套,好一阵哆嗦。

“毛衣也脱掉。”

“……”虽然不知道老凌凌要干什么,我还是听话地照办了。

“你的裤子,也脱掉。”

听到这话,我彻底不干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咱们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快点!别磨蹭,待会儿再告诉你。”老凌凌慢慢地转过了身。

脱掉了裤子,我的头皮都是硬的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拱起,宛如癞蛤蟆的背。现在的我只剩下了一件内裤和上身秋衣。

“脱完了。”我颤音道。

“全部脱光,再把这些换上。”

老凌凌说着扔给了我一个塑料袋。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男性的夏装,而且明显是非常过时的那种:一件t恤衫,背上还印有熊猫盼盼的图案,一条很薄的深色长裤,还有一双小时候见老爸穿过的那种凉皮鞋。

“行,凌凌。我今天可是给足你面子了,我穿!”

我咬了咬牙,将那些根本不可能抵御严寒的夏装穿在了身上。

“好了,戴上这些,想花的话就花掉吧。”老凌凌放进了我裤兜里几枚硬币,还拿了一小撮八字胡粘在了我的鼻子底下。然后她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很旧的手表,表链是那种很旧的金属环节。我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不小心摔坏了老爸这样的一只表,结果让他难受得一天没吃下饭。

老凌凌把手表小心地戴在了我的手腕上,然后捏住表盘旁边的小旋钮拧了几圈。

“这个待会儿给他们。”老凌凌又递给了我一件东西,那是个带有按钮的方块。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问道。

“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快去吧。”

“让我干什么去?”我迷惑。

“楚叶丽需要你……”

老凌凌说着,在我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我却马上就觉得眼冒金星,眼前完全黑了下去,唯有老凌凌那悠长飘渺的声音持续回荡在我的耳边。

当我再睁开眼时,突然觉得空气中一阵突如其来的温暖将我团团围住,不对,应该是燥热。我仍旧站在这一片松树林里,只是老凌凌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些树也矮小了许多许多,我就站在最高的那棵松树下,可它却只有我的眉毛那么高,简直就像是刚刚栽下的。

太阳当头照,蝉的鸣叫声如雷贯耳,此起彼伏。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任何感官,半信半疑地走出了低矮的树林。外面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不远处是一片空地,一个标准的三口之家正在享受着天伦之乐,尽情地在公园里游玩。他们骑着自行车,爸爸带着母子俩,母亲还穿着长长的丝绸裙子,烫着短短的卷发。儿子正在自行车前的横梁上坐着,嘴里嗦着冰棍。

“年轻人,要不要来一个天冰?”我身旁一个买冰棍的大妈看到了我,问道。

我从裤兜里抓出老凌凌刚才给我的几枚硬币,一看才发现全是清一色的1993年版的一元钱硬币。

“哦,来一块天冰吧。”我指着冰柜外面贴得满满当当的冰糕纸说道。

“好咯。”

我接过夹心冰棍,把一枚硬币塞到了她手里。

“少两毛钱。”大妈说道。

“什么?不是一块钱的吗?”

大妈伸着大手说道:“我们公园里统一的价钱,都是一块二。”

“好吧。”

我又给了大妈一块钱硬币,换来了八毛零钱,胡乱塞进了兜里。

远处匆匆跑来一个大胡子,从腰里取下传呼机,拿起了公用电话就拨起了号码。

我实在是弄不清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我舔着n年前就已经停产的冰棍,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四周。

公园北门的那道阻隔自行车的护栏不见了。门岗看起来也新了很多,门外早就已经拆掉了的老房子完好无损地群立在那里。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我记忆深处的某个时期一样的布局。就连我所见到的游客也都是穿着和我一样过时的旧衣服。

这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刻意摆设安排的场景。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我回到了过去。

手腕上的那只破表运动如常,表明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楚叶丽需要你……”

我回想着老凌凌刚才对我说的话,总觉得自己似乎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的。可是,到底是要我来干什么的呢?

正当我迷惘之际,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帘里。他们离我很远,远在公园里的河对岸,刚刚在跳跳床下面穿好了鞋,一溜烟跑出了好远,才在一个拐角停了下来。

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男孩儿乌黑发亮的分头,穿着一身白色的童装,上面还有唐老鸭的图案,小女孩儿梳着两个可爱的长辫子,穿着白色童衫和紧身的红色健美裤。

我的心口顿时天鼓擂动,不得安宁。

那分明是小时候的我和丽丽!!

什么都不顾了,我两大口吃完了冰棍,将木柄往草丛里一扔,疯狂地迈动双腿,飞过河上的木头危桥,悄悄躲在了他们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

“……咱们去——小湖边抓鱼?”男孩试探性地问道。

“会弄脏新裤子的。”女孩噘了噘嘴,否决了这个提议。

“那就去动物园?”男孩又建议道。

“太远了……”

好了!小家伙们!我知道你们待会儿要去哪,我就不等你们了,我先去咯!这样想着,我就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了乐险城那里。

“丽丽,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让你落在坏人手里的!”我心中暗暗发誓。

到了乐险城门口,我正好看到外面支着售票的桌子,可售票员的座位却空荡荡的。于是我干脆就坐在了那里,冒充起来。

“卖棉花糖啦!”一个大叔推着绑着棉花糖机的车子,吆喝道。

“老哥,给我来一个。”

我又花了一枚硬币,买来了一团棉花糖,坐在售票员的位子上,细品着十来年前的滋味,手里捏着当天的报纸,装得是有模有样。

我刚舔了几口棉花糖,小学二年级时的我和丽丽就有说有笑地来到了乐险城的门口。

我最后一次环试了一下四周,确保真正的售票员不在附近。

等两个小家伙像售票处走来时,远处树荫下的一个老头子好像有所察觉,正要伸手拍拍旁边正在专心下棋的一个年轻人,却看到了已经有人坐在这里卖票,就住了手,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我捏了一把汗,好险。之后我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在面前举起了报纸,静静地等待着两个孩子前来买票。

“我们要两张票。”

隔着报纸,我听到一声稚嫩得令人怜爱的声音。丽丽哆嗦着将两张一元钱纸币递到了我面前。

我放下了报纸,故意将他们两个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慌不忙地问道:“只有你们两个吗?”

“是啊。”小时候的我毫不在乎的应道。

真是没有想到,小时候的我居然是那么的讨人喜爱,虽然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但在女孩子面前居然如此风度十足!我恨不得摸摸他的小脑袋。

“里面很可怕的!而且,现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你们还是跟大人一起来吧。”我温和地看着这两张小脸,轻声道。

这一说不要紧,居然把丽丽的男朋友激怒了,只见他挥了挥小拳,大声道:“没关系的,我会保护她的!”

我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丽丽,她已经将红扑扑的脸转到了一边。

“好吧!小家伙脾气倒是挺大的呢!”我下意识地碰了碰眼镜,学着售票员的样子将两张票撕了下来,按在了桌面的钉子上。

“你们两个还小,收你们半价好了!”为了平息小家伙被小瞧的愤怒,我就只收了他们一块钱,“好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谢谢哥哥!”他们开心地致谢。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掏出了那个带有按钮的方块状装置,递给了丽丽的小男朋友:“还有,这个你们拿上吧!如果你们有危险的话,就按下这个红色的按钮。”

小小的我接过那个东西,放进了裤兜。然后就赶上了已经朝乐险城入口走去的丽丽,护在了她前面。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平时胆子并不怎么大的我在女孩子面前居然就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世界上之所以会有萝莉,一定是有上帝用心良苦的考虑的:第一,能够给全地球的怪叔叔带来心灵上的无限慰藉和寄托,第二,大概就是能够催炼那些嫩嫩白白的小正太们早日成为男子汉吧!

放心地去吧,孩子们!这次哥哥定会拼全力保护你们的!

我目送着小家伙们一前一后地进了城门。为了不打击小小杰的自尊心,我当然不会马上就跟进去的。

直到不一会儿,我听到里面传来“轰隆”一声响,才再也不认为能够安心死候在外面了。

第九章 梅仁幸

当我听到里面巨大的异响时,第一感觉就是两个小家伙遇到不寻常的事情了。这次我一定要将危险扼杀在萌芽阶段,决不允许那个梅仁幸再对丽丽下毒手!

我把剩下的棉花糖一把塞进了嘴里,打开桌子的抽屉,侥幸地找到了一只手电筒。随即我拉开了厚厚的布帘,甩身钻进了乐险城。

当年的我年仅九岁,也没见被吓出尿来,时隔十四年,现在的我已经是堂堂一顶天立地的汉子,这点事更不在话下了。而且身为处男,阳气最重,这区区一个小小的乐险城能把我怎样?!大学的这几年我可没有闲着,要说恐怖电影我可看过了不少:《午夜凶铃》、《咒怨》、《粉红色舞鞋》、《山村老尸》、《七夜》……凡是叫得上名的,尤其是东方的心理恐怖片,我几乎全都看过。对我而言,根本没有恐怖片这一说。我倒要看看这个梅仁幸到底都有些什么糊弄小孩子的把戏!

我一半是救人心切,一半是被猎奇的冲动所驱使,不假思索地晃过入口处的观世音站像,沿着曲折回绕的通道,经过了济公、白娘子、许仙、弥勒佛等众神的塑像。

终于来到了一堵看起来很结实的墙前。

这面墙也被充分利用起来了,上面刻画着一些披着长发的骷髅,还有一些则是桃形脑袋的小鬼画像,总之就是一些看似恐怖的图画,充分利用了人突然陷入黑暗中之时的心理错觉,利用光影和声音的动态变幻构成了一幅幅令人绝望的场景。

我不屑一顾,用手指戳了戳小鬼的眼窝,就继续找路去了。

“嗨——!”

突然,我仿佛听见了一声孩童的呐喊,喊声来自那堵挡在我面前的墙后。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一个成年男性的嗓音:“欢迎你们,孩子们!”

没错,那声音绝对来自墙后,可是为什么我过不去呢?难道这都是梅仁幸故布的疑阵?为什么,这条路跟自己记忆中的并不相同呢?不会是我记错了吧?

不过很快在那堵墙的尽头,我找到了一条通往前面的路。这条路明明是同我记忆中十八罗汉那条道同方向,但里面的摆设却完全不同,尽是些西游记里的人物造型:孙悟空、猪八戒、牛魔王、哪吒……

正当我迷茫之际,隔壁的某处传来了丽丽“啊——!”的一声尖叫。

可是我却怎么也看不到他们的人影。难道是我真的误入了阴曹地府,同他们阴阳两相隔?

我感觉不对劲儿,就赶忙沿原路返回到了墙外。经过更细致的观察,我终于看破了这其中的玄机。

原来,那堵所谓的墙,其实是会活动的。通过安装在底部的小轮子,这块巨大的三合板可以沿地面上的轨道滑动,有点像日本家居的横拉门。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那块板子,果然不出我所料,另一条和我刚刚经过的那条路平行着的通道呈现在了面前,而这通道里所陈列的雕塑造型,正是稳坐在莲花池内的十八罗汉。

但是,我细数了一遍,只有十七个,还有一个莲花座是空的。那个假扮着长眉罗汉的梅仁幸哪儿去了?

呼啦——!

在走道的尽头,突然飘进来了一块黄色的布料,我急忙蹲身躲藏。

过了约摸半分钟,我见没有并没有人进来,就起了身,上前捡起了那块东西。很显然这是长眉罗汉的那身袍子,看起来是刚刚被脱下来,还散发着恶心的狐臭。

那么,梅仁幸那个家伙一定是去下一个藏匿地点埋伏去了!

不能让他得逞!!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二话没说就向右拐进了游客通道。

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里是那条挂着各种吓人面具的窄胡同。现在的我当然具备足够的勇气去跟每一张面具对视了。很快,令我发笑的东西层出不穷地乍现在我面前,我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忍者神龟、koopa、格德米斯、几张京剧里面的脸谱,甚至还有蝙蝠侠,反正都不是正常的人脸,加上过道里面光线昏暗且变幻不定,面具表面凸凹不平,导致明暗对比强烈,且四周声色俱全,猛一看当然能把小孩子给吓住了。

不相信的朋友可以在午夜十二点,在黑暗中对着镜子斜照一下自己的脸,无论你白天是多么美丽或是英俊,在镜中都会如罗刹一般。

我不禁暗叹道:“梅仁幸,你太有才了!”

走马观花赏完了面具,一转脸前面就要到奈何桥了,牛头马面的身影在雾气中朦胧可见,城门内还隐约传来丽丽和小小杰的谈话声:“天啊!我们到了都城了!”

“怕是鬼住的都城吧……”

哈哈!终于要追上你们两个小家伙了!我抬脚就是一大步。

恰在此时,蓦地电光一闪,一道霹雳的效果产生了。在这短暂的光明中,我分明看到了鼻子尖不远处,有一条银光闪闪的细线横在面具走廊的出口。

我沿着这根线,目光仔细地追寻着,终于,在银线的一端,竟然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铃铛,假如我刚才一时疏忽撞了线的话,一定会触发这隐秘的机关的,这样一来,必然铃声大作,躲在暗处的梅仁幸必会察觉。

梅仁幸可真是个老狐狸。此时此刻我还真不知道他到底躲在哪儿。

我弯腰钻过了那根线,继续去追丽丽和我。

过了“奈何桥”,来到牛头马面二位鬼卒面前时,我特意停了下来,拍了拍那两块木头疙瘩,它们除了沉闷地闷叫几声,就只会傻站了。细看之下,我居然还发现,它们口中的舌头居然已经不剩什么了,想必是被参观的游客扯下当手纸用了。

我立时哭笑不得,心生怜悯:“可怜了二位大神咯!”

看着两个忠于职守的门神,我摇了摇头。这两件陈列品经过多年的摆放,表面已经是一层灰土,这乐险城的老板也不知道给擦洗一下,真是物随其主,邋遢无比。

尤其是那个马面,头顶的鬃毛已经快秃掉了。这个梅仁幸不是在侮辱咱们的马面大神吗?

我稍微一用力,便不小心拔下了马面的头部。

嘶——!

马面门神的脖子里喷出了一股蒸汽,发出了巨大的嘶鸣。我急忙侧身贴在了酆都城墙的壁上静避。

“……没关系的,我们继续前进吧。”通道深处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说道。

“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丽丽和小时候的我相伴着,渐渐走远了。

本来我是打算再借牛头马面手中的武器一用的,谁知那竟是塑料做的,中看不中用,长长的矛头看起来闪闪发亮,用手一掰就险些断掉。

通道深处的各种哭嚎惨叫此起彼伏,甚是热闹。事不宜迟,我还是赶路要紧吧。

进入了酆都城,来到了阎王殿的背后,两个孩子已经走远了。一群牢笼中的冤鬼仍在朝外面伸着爪子抓弄着,叫得令人心烦。我幸灾乐祸地盯着它们看了片刻,突然发现里面的两个恶鬼的脑袋居然是用大号的白色电灯泡做成的,上面用黑笔粗略地刻画了五官,虽然简单,倒也是传神。

我冲它们摆手打着招呼,慰劳了它们,双腿却不停地倒退着向前赶路。

啪嗒!

猛然间脚下一声响,踩到的一块地板软软地陷下去了一些。紧接着,前面的通道就砸下了一道沉重的金属栅栏门,门的最下面排列着一些尖头朝下的矛头。

前面的路被挡住了,但同时,我又发现,在原先的岩洞上,我小时候差点靠在上面的鬼头却不见了,替代之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犹如一张贪婪的大口想要把我吞进去。

这下可好,一定是我调戏这些恶鬼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某个机括,在关闭一条通路的同时也显露出了另一条隐藏的路线。

“好吧,我就不陪各位玩儿了。咱们改天再见吧。”

面对着不知凶吉的洞穴,我还是打开了久握在手的手电,头皮一硬,就大步跨了进去。

“哎!哎!哎!”

灯光又是一闪,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突然跳动起了一头黑色的鬼怪。只见那家伙浑身披着黑色的破衣,眼珠子几乎成了斗鸡眼,舌头从嘴里伸出,向下垂吊着,几乎到了腰间。

我还真被这一惊一乍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待冷汗稍稍散去,我已经看清了此鬼的真实面目,是黑无常。

不能被他就这么白白吓唬了,我气还未消,越想越不服气,于是就捏起他那又长又软的舌头,像卫生纸一样卷了个大卷儿,硬塞进回了嘴里。

完事后继续探路。在不远的前面是地狱里一系列的酷刑:砍手、剥皮、炮烙……

尤其是在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种极为令人震撼的刑罚。炉中的大火熊熊燃烧着,上面烤红了许多高尔夫球大小的铁蛋,一个小鬼正在用钳子撑开受刑者的嘴巴,强行填喂着。旁边已经有一个人仰面躺倒了,肚子鼓得比临产的孕妇还厉害,肚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铁蛋的轮廓。

幸亏我小时候进来时走的不是这条岔道,否则非要吓死在半路不可。

“小杰快走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叫。

那是丽丽!

坏了,只顾着研究这些塑料壳子,一时间怎么把正事给忘了?!我心里一惊,便循着声音朝通道外冲去。

“小子,我可不想再背上条人命!你就在里面乖乖地呆着吧!”这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随后是“砰”的一声巨响以及铁链发出的脆响。大概是梅仁幸已经把我投进棺材里缠上锁链了。

这条黑洞的出口处有一个人的蹲像。背上插着牌子,地上掉落着一个球状物,这正是棺材旁边的那尊死刑犯的塑像了。

我已经听到了那副棺材被剧烈推顶的声音。

恰在此时,我手腕上带着的手表也开始急剧地震动起来,应该是困在棺木中的小小杰已经按下了我给他的那个红色报警按钮。

“丽丽!小杰!”我大叫着碰倒了那尊跪像,冲出了蜿蜒幽深的通道,找到了那口棺材。没错,一条真真正正的金属铁链缠在上面,幼年的我在里面拼命地摇晃着。

那个梅仁幸……

我终于看到了他的面目!

丽丽被他的秽体重重地压在下面,任凭丽丽如何尖叫着,梅仁幸都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兴奋了。不远处的地上扔着一根断了的塑料肋骨模型。梅仁幸闪电般地解开了胸前仅有的几个扣子,趴到下去就要下手。

“放开她!”我大叫道。

梅仁幸正欲撕破丽丽的上衣,突然听到有人喝止,也是“腾”地一惊,楞了一下,然后就立刻站起身,拉起丽丽扛在了肩上,兔子般朝通道深处窜去。

被关在棺木里面的小小杰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整个棺材都被他摇晃得抖动起来,几近倾覆。

我趁势急速解开了缠绕在棺木外的铁链,以火山爆发之势掀起了命盖,轻轻把他抱了出来,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凝视着若干年前的自己。他的额头还在不住地流着血,可他并未觉察到,也没有对我表示任何感谢,只是急促地喊道:“哥哥,你快去救丽丽啊!”

远处隐约传来了一道石头的相磨声。

“我知道了。那你快从这里出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不舍地将他放在了地上,拎起地上的铁链头也不回地朝洞的深处追去了。

可前面居然很快没有了路。挡在岩洞尽头的是一尊很高很大的佛像。

梅仁幸决不会凭空消失的。这尊佛像一定有问题。我攀上了它的脖子,在佛像的身上仔细搜索着可疑的凸起之类的机关。

可是任凭我怎么找,都没有类似的机括被发现。猛然间,我用手电打在它的面部时,意外地注意到上面居然有一丝血迹。我用手触了触,还没有完全凝固。我回忆起来,应该是梅仁幸的手背刚刚被丽丽咬破而流的血。也就是说,梅仁幸的手曾经碰触过这附近的什么东西。

我更加仔细的查看了佛像的头部,实在是看不清楚,就干脆用手仔细地一点一点试探起来。

终于,当我的手指压下大佛舌头时,下面响起了一阵“嚯嚯”的石器相磨之音。正如我所料,在佛像的肚皮上已经开出了一个方洞,下面很明显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尽头处似有微光。

“梅仁幸!你个人渣!”我狂吼一声,就已经想好了怎样最快地进洞。

显然,沿着台阶下去是慢了点。

我双手抓住方洞的上沿,双腿悬空一甩,整个身体就已经滑进了暗道里面。沿着阴森的老鼠洞跌落了数米的落差后,我终于停在了地下室入口处不远。没有顾得上去揉揉刚挨了五十大板的屁股,就一脚踹开了虚掩着的木门,将本就变质了的门扇破坏得支离破碎。

想不到这地下室的空间还算是不小,可就是太像猪窝了。十几平米的地方,臭气熏天,光是那些堆成了小山的鬼怪雕塑残品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剩下的地方勉强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上面的床单被面比煤炭还要黑,想来至少十年没有洗过了。床的旁边是床头柜,上面搁着一个结满污垢的夜壶。地面潮湿不堪,青苔遍地。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昏黄的电灯泡。

梅仁幸就趴跪在床上,不过也并不好过,他的脸皮被丽丽的小爪用力地撕扯着,压抑的地下室到处是他杀猪般的惨叫。

“梅仁幸!你个禽兽不如的……!!!!”

我大吼一声,折叠结实了手中的铁链,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朝他劈了过去。

然而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压在下面的丽丽看到了。善良的她做出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却又无法挽回的动作……

第十章 花心的苦果

实在是令我不能理解的举动!丽丽居然抓着梅仁幸那令人作呕的脸皮子,竭力朝一旁拉去,以此帮助他躲开抡来的铁链。

我急忙向回尽可能地收敛动作。

乓——!

一声闷响,我的铁链还是砸在了梅仁幸的右肩上,将他瞬间击晕了。瘫软下去的梅仁幸脑袋一歪,就要压倒在丽丽纤细的身体上。我手疾眼快,没有过多思考便从后面卡住了梅仁幸的脖子,自己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他的皮肉里,我险些作呕。

梅仁幸被我奋力一提,整个摔在了痰迹遍布的地面上。丽丽高度绷紧的神经也一下子松弛了下去,小脑袋无力地歪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喘息起来。

我愣在了那里。楚叶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本已经锁定了梅仁幸那颗罪恶的脑袋,就要结果了这人渣的性命的!万万没有想到,险些被他凌辱的丽丽,却在最后关头救了这个没人性的家伙。

过了许久,我才回复了元气,慢慢地将双臂伸了过去,试图抱起这个饱受惊吓的小女孩。

看到我有了动作,丽丽突然瞪大了惊恐的双眼,无助地低吟起来。

“没关系的,小妹妹。我是来救你的,不要害怕。”我以最温和的嗓音说道,生怕扰动了眼前飞舞的灰尘。

“不要!你的样子好可怕。你刚才要杀人!”丽丽蜷缩着身体,不敢正眼看我。

“我是来抓坏蛋的。谁让他刚才欺负小丽丽呢!”我说道。

丽丽很快地望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知道啦,我是小杰派来的人啊!”

“真的吗?”听到小杰的名字,丽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了!小杰还告诉我,他今天送给了你好东西。”

丽丽的脸红了:“他……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啊。那你一定是小杰非常信任的人了!”

“只要你不认为哥哥是坏人就好啦。”我再一次伸出了双臂,像对待国宝一样小心地将丽丽抱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哥哥,我怕……”

找到依靠后,小姑娘的精神一瞬间崩溃了,身子一软就栽进了我的怀里,放声哭泣起来。

我紧紧地搂住了这个小可怜的脑袋,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呵护婴儿一样,静静地倾听着她的哭泣。小家伙身上特有的香气驱散了空气中一切的异味,我的气管微微颤抖着,深深沉醉在了这迷人的气息中。

“不怕,哥哥会保护你的,就像小杰一样。”

丽丽哭够了,在我的衣服上蹭了几下,擦掉了眼泪,抬头看着我说:“我觉得……你和小杰很像。”

“是吗?说不定我和小杰还是亲兄弟呢!哈哈。”我打了个马虎眼。

我突然想到那个梅仁幸还不省人事地趴在地上,于是就先放下了丽丽,用那条长铁链牢牢地将他的双手捆在了墙上的一处竖梯上。

绑牢了他,我终于有机会好好瞻仰瞻仰梅仁幸那幅尊容了。他斜靠在墙边,白色的无常帽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倒八字的眉毛,邋遢的络腮胡,脸上除了许多被丽丽挖出的血道外,还有一道刀疤,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我们走吧。”我拉着丽丽的手腕就要带她离开这污秽之地。

“哥哥,你抱着我好吗?”

我俯下身望向了丽丽。天啊!又是那种令我不可抗拒的力量,一瞬间通过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射穿了我的心灵。因为眼泪流过,她那樱桃小嘴上的口红已经开始走样了,但却露出了那更令人沉迷的庐山真面目。这是完全不可能靠刻意的打扮所能达到的效果,即使是世界上顶尖的化妆师也会无能为力。

我呆住了片刻,然后半开玩笑地问道:“你不怕哥哥是坏蛋吗?”

丽丽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知道一件事。”

我蹲了下来,轻声问道:“什么事?”

她趴在我的耳边,抑制了不住的哽咽,对我说道:“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做坏蛋!不然我拧你耳朵!”

丽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假装生气地看着我。右脸颊上的那颗黑痣使她看起来像是一位神气的贵族小姐。

“遵命!”我立正站好,保证道。

我张开了双臂,丽丽就自动投进了我的怀抱。我抱紧了她站起身来,丽丽的一对辫子就一直来回蹭在我的耳边,折磨着我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她那双柔嫩的细腿就搭坐在我的前臂上,很明显还湿着。我悄悄地换了一下胳臂,丽丽“嘤”了一声,配合着抱住我的脖子,好分担多余的重量。

我们就这样慢慢地爬上了地下室,我特意关闭了那大佛肚皮上的入口,想让下面那个没人性的家伙好好反省一下。

佛像突然旋转了一个角度,露出了通道入口。非常顺利,我们沿着剩下的路,很快就到了乐险城的出口。

外面的阳光刺得我们双眼生疼,根本无法睁开。

“丽丽,你的妈妈呢?”

“不——知——道——!”丽丽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快说嘛,我带你去找妈妈。她一定非常着急了!”我没有开玩笑。

“不!我不想回去!爸爸妈妈要离婚了,我再也不想回家!我要去找小杰!”

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远处树荫下打牌下棋的几张桌子已经打算收工了。几个残疾老头子一股劲儿地转动着轮椅外侧的轮子,过了桥,朝大门开动了。另外一些老人也站起身,收起了屁股底下的马扎,陆续离去。

丽丽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我只好抱着丽丽朝北门那条路走去,因为它能够一直通到我家。

“我这就带你去小杰家吧。”我说道。

路旁,一个孩子正在哇哇哭闹着,他的母亲怎么劝都没用,忽然抬头看到了我们俩,于是指着救星似的丽丽便说道:“你看看人家小姐姐,多听爸爸的话啊!你难道不脸红吗?”

“这……不……她……这不是……”我语无伦次地放下了丽丽,徒劳地向那个年轻的母亲解释道。

那位女士当然听不懂我的话了:“这位同志,您说什么?”

我正要说个清楚,丽丽却突然发难,娇滴滴地抱住我的腿,大声道:“爸爸!我冷!我差一点就全都掉河里了,你怎么那么慢!”

怎么我突然就做起爸爸了??!!

一瞬间,我只觉得喉咙里好像硬咽下了一大块儿石头一样的东西,粗糙无比,噎得我说不出话。

这玩笑也有点太大了吧!我的大脑严重缺氧,急忙对那位母亲陪笑道:“呃——哈哈!你看我这位姑娘,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嘛!呵呵呵呵呵呵……”

我脖子根一阵热,推了下眼镜,忙拉开了丽丽:“走啦,丫头!”

“我要骑在爸爸脖子上!”丽丽又出新招了。

“……”

当着路上众多行人的面,还是装的像一点吧。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蹲下了身。

丽丽立刻跃上了我的肩膀,两条腿夹紧了我的脖子,小手也故意用力地压迫着我的头。

“坐好了吗?”我问道。

“起驾——!”

在众人的笑声中,我依仗着比长城拐角还厚的脸皮,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忍耐力走过了相当长的一段路程。我随时可以听到丽丽开心的笑声,脸颊被她温热的大腿夹得紧紧的,还能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气息,潮湿中透出的一股气味儿……就连那里的湿气都如此清新。

丽丽在我的肩上一直很不老实,来回地晃动着。

等走到人少的地方时,我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道:“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吗?”

“不能!遇到一个像你这样好玩又好欺负的大人,真的太不容易了!”丽丽满足地哼哼着小曲。

“那我可要耍赖了!”我威胁道。

“别!不要!”丽丽慌了,不住地拍打着我的头顶,像敲鼓一样“咚咚”作响,“我……你走慢点好不好?”

“呃……”我答应了,放慢了脚步。

眼看就要到公园的北门了。在路边的长凳上,我们经过了一个挽着高雅发髻的孕妇。

“你停一下好吗?我想静一静……”丽丽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吃力地掐着我的脑袋。

我站住不动了,问道:“要下来吗?”

“我……去那片树林里吧!我想去那里面玩!”

“天就要黑了!还是先去小杰家吧!”我说道,实在不知道这小妖精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不!就要去!快点!”

我的头顶又挨上了几下,只好妥协,扛着她进了那片树林。

“我要下来。”她耳语道。

我刚刚放下了她,就看到丽丽飞快地跑到了一棵校荷树的后面。

“不许偷看!”树后传来她的命令。

“哦,我不看!”这下我才知道,她到这里来的目的了。

我转过身,耐心地等待着。

两分钟后,她用完了,欢快地从里面蹦跳出来。

“背着我!”

“什么?!怎么又变了?”

“求你了!”丽丽哭丧着脸,垂头丧气的:“一会儿到了小杰家,你就要走了。我们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不一定吧!我会常来公园里玩的,如果……”

我话说到了半截,打住了。因为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小丽丽的眼泪了。

“来吧!上来!”我蹲了下去。

丽丽兴奋极了,几乎是扑在了我的背上,我差一点失去平衡趴在了地上。于是急忙用手扶了一下草地。

猛然间,手腕上的一个红色亮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老凌凌给我带上的老式手表。此刻它的表盘正在放射出夺目的红色眩光,将黯淡的刻度和指针衬托得极为明显。

“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我突然回响起了老凌凌临别时对我的嘱咐。

那么现在,还有多长时间呢?我看了看表——还有十秒!

如果这意味着十秒后,我将返回属于自己的时空的话,那么如此贴近着我的丽丽也一定幸免不了!

还有八秒……

“丽丽,你快下来!”

“不!”

五秒……

“楚叶丽!哥哥是认真的!”

“不行!”

丽丽说着,还故意牢牢地卡紧了我的脖子,我一下子说不出话了,不住地咳嗽起来。

完了……

天色一下子黑暗了下去,周围的闷热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风。

“怎么回事啊?好冷!”丽丽发着抖。

我放下了丽丽,环顾着四周。果然,周围的松树又变得几层楼高,我又回到了自己生活的那个时空。

“小妹妹,你没事吧?”

老松树下站起了一个身穿破烂大衣的老女人,关切地望着丽丽问道。

“你是谁?!”看到眼前这个披头散发、亦人亦鬼的疯女人后,丽丽紧张了起来,重又靠在了我的身上。

“没关系的,这位大妈没有恶意的。”我安抚道。

“丽丽,你过来一下。”老凌凌唤道。

丽丽像弹簧一样“嗖”地离开了我,后退了好几步:“怎么……你们都认识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丽丽,相信我,其实……”我轻声劝说着,向她慢慢走去。

“你不要过来!”丽丽大叫着,将胳臂紧紧地叉抱在了胸前,弯腰蜷缩着身子,无助地打着冷战。

“你们都骗我!都是坏蛋!”丽丽哭了。

“楚叶丽!你背着妈妈跟小杰偷偷跑出来,我还没找你过问呢!你给我过来!”老凌凌板起了脸,硬生生地把丽丽拉上,到了树林里另一处很偏僻的角落。

我蹲下了身,也瑟瑟发抖起来。低头看到了我走时扔在地上的厚衣服,便迅即脱下了这身可笑的夏装,要把冬装往身上套。

砰!

刚穿上了一条腿,就听到身后的草地上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有任何心理与身体防备,我就被一脚踢翻在地。

这高大的松树林之下,地面上尽是一层层脱落了的针叶,由于是在凌晨,表面还结了一层白霜。我本来就几乎光着身子,这回结结实实地躺了下去,那可真是美哉#含哉!

我“哎哟”大叫了一声,连忙弓起了身子,尽可能地使身体少与冰冷、尖利的针叶接触。

一个小小的脑袋凑近了,在夜空的映衬下倒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

那绝对错不了!

小凌凌!

“凌凌啊!快拉老师起来!我快疼死了!”我呻吟着叫道。

“哼!”

“帮帮忙啊!”我央求道。

“你太重了!”

我只好用手掌扶了地,艰难地自力更生爬了起来。这样衣不附体地趴在地上,被一个小姑娘不怀好意地窥视着,那感觉实在是……囧tz……

没脸了!彻底没脸了!

“早就告诉过你,花心的话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小凌凌忿忿地说道。

“你懂个什么呀?!我这只是受你的……受那个老大娘的重托才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你以为我愿意去吗?”

“别忽悠了!我什么都知道了!”小凌凌不买账。

“那你想怎么样?”我无奈地问道。

小凌凌开始逼供:“刚才你都对丽丽干了些什么?说!!”

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我不就是救了她一次吗?你一定不知道,丽丽是我的小学同学啊!我总不能……”

“而且是你的初恋情人!”凌凌不依不饶地补充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那个时侯我懂什么?再说了,现在的我比她大那么多,我跟她可能吗……”

“你敢再说一句!”凌凌跳了起来,狠狠地踩住了我的脚。

“啊——!”我仰天长嚎。

“你刚才是说,如果年龄差太多的话,两个人就不可能……”

“对啊!我正是此意。”我很快地说道。

“放p!”

我的脚尖又挨了一下。

“你这是在否认我们俩的……”

在这紧急关头,老凌凌突然冒了出来,替我解了围:“凌凌!你过来!”

小凌凌指着我,哼了一声:“咱俩没完!”

老凌凌将两个小女孩儿叫到了一起,交代了几句话,打算让小凌凌带着丽丽先走。

“等一下!”

我冒着被小凌凌活剥的巨大危险,重又冲到了丽丽的跟前,脱下了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了上去:“保重,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丽丽又要哭了,我急忙抱住了她,劝道:“你好傻啊,哥哥今后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深吸气。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哥哥,我要走了。”丽丽像八爪鱼一样吸附在我的身上,哭道。

我哄道:“小笨蛋,我呆会儿说不定就去找你啦。”

“好了,天快亮了,你们快走吧!”老凌凌催促道。

我分开了丽丽,抚了抚她的肩膀。起身便看到了气呼呼的小凌凌。

“算啦!关心一下小妹妹,你多少还有点良心。”小凌凌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

两个小姑娘结伴先行离去了。

待她们走远后,老凌凌对我说道:“祝贺你。你已经通过了考验。”

“我实在不明白你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干脆你自己去把丽丽救了不得了?”我还在生着气。

老凌凌突然摆出了一副芙蓉姐姐的架势,嗲声嗲气地说道:“孙杰哥哥!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很有肚量的耶!”

我吓了一跳,险些腿软瘫倒在地。

“行了,快说吧。还有什么事?你把我单独留下来,要干嘛?”我问道。

这时,夜色已经退去了些许。

“我想你已经能够胜任你的工作了。”

我不耐烦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百宝箱里面怎么尽是些小女孩儿的照片?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女萝莉控?!”

“不。那是我们平时的工作。”

“就是同各种各样的怪蜀黍合影留念吗?”我不解地问道。

“不全是。我们这个秘密机构是一个专门对付突发事件的特别组织。”

“就单凭那些个手无寸铁,身轻腰柔易……的小女孩吗?”

老凌凌也提高了音量,反过来质问道:“难道一定要靠暴力吗?”

“这个嘛……”我突然间无话了。

“很快你就会见识到的,一些非常规的解决办法会远远有效得多。改变世界的,更多的时候要靠那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老凌凌说着,递给了我一张水彩画的临摹品。

那是一个小矮人的画像,没错的,真的是格林童话《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中的某一位小矮人,长长的白胡子,尖尖的帽子,红色的大衣被肚子撑得鼓鼓的,鞋子也大得夸张。

然而,那幅画的署名却甚是奇怪:“a.h,1940.5”。

“a.h”到底是谁或是什么意思暂且不管,光是看了那时间戳,就已经显而易见,这是1940年的老古董了。可是,我实在是想不透,这张充满童趣的老画会跟一个萝莉少女成群的所谓“特别组织”有什么瓜葛。

我将求解的目光投向了老凌凌,却发觉她根本没有要当面解释的意思,只是轻快的说道:“孙杰,欢迎你加入我们神圣的特别队伍!”

瘦瘦的老猴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羊羔疯的肩膀,呲着牙怪笑着,向我伸出了毛茸茸的爪子,等待着我友好的相握。

【第二季完结】

第一章 大青蛙

“尽管放松,亲爱的。”

“别!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吧?”我紧张。

“放心吧,‘老管家’的医术比我还高明呢!”老凌凌安慰道。

“你就不能行行好吗?就几秒钟的时间都不行吗?我突然害怕它了!”

“你自己老实点就行了。”羊羔疯老凌凌忙着发短信,头也没抬。

我额头冒出了冷汗:“喂!小家伙!你可不要草菅人命乱行医……”

“喳——!”

栖在我脖子上的老猴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尖叫,震得我耳膜发痒。

“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你这双猴爪……”

“嘎——!”那只猴子眨巴着小眼,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没辙了:“行行行……反正是落到你们的贼窝里了,不过出了问题你可要负责!”

“老管家”哼了两声,就专心起它的事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瘦猴子把针管刺进了我左臂的肌肤,一阵隐隐的痛感过后,里面那些绿幽幽的液体已经注入了我的身体。

“老管家”慢慢拔出了针管,拍了拍我的胳臂,示意我可以自由活动了。

我放下了袖子:“这到底是什么针啊?”

“很快你就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天晚上你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好了,快回去睡觉吧。”

“那要万一我待会儿就蹬腿了呢?”我还是不放心。

“那只能说明你不正常。走吧。”

趁着漆黑一团的夜色,我像见不得人的贼一样,从羊羔疯的住处溜回了家。爸妈都已经睡了,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回味着几个小时前的那次不可思议的时间旅行,渐渐地昏昏沉沉睡着了。

然而,刚刚进入状态,我就又醒了过来,是被折磨醒的。

浑身的发烫,鼻孔干得直冒烟。胸口憋闷异常,之前被蜈蚣咬过的伤口像是被泼了酒精,宛如被烧红的钢针刺扎着。我刚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周身却又突然被一阵阴嗖嗖的冷气包裹。原来我好似刚从游泳池里跳出来,出了一身的虚汗。

虽然痛苦万分,我却仍能回想起羊羔疯对我的承诺:“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天晚上你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哼!胡扯!只要我明天还有一口气能够找到你的面前,我一定要给你打上十针这种绿水。

心口憋气是最难受的,想深吸口气,肺却完全使不上劲,想大吐口气发泄发泄,却发现前后肚皮已经贴在了一起,腹中根本没有什么气可以往外挤。然而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将手伸向床头柜,想把台灯打开。然而我却发现根本不需要。因为我的手臂居然在发光。虽然只是弱弱的淡蓝色,但那荧光已经足够我看清附近一米之内的事物轮廓了。

就在这种惊奇之中,我强撑了十多分钟,终于熬了过去。等这一切不明反应过后,我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至少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一下子瘫软在湿漉漉的被窝里,一直昏睡到了将近中午。

“起来!别耍死狗!”

我被老妈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匆匆刷了牙洗了脸,就吃了一顿具有双重意义的饭食。

“告诉你,马上要过年了,待会儿跟我出去,一块儿买年货去!”

“哦。”我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大口米汤,不想汤比岩浆还烫,舌头一直,又一口吐回了碗里。

吃过饭,我刮了胡子,穿好衣服,正要跨出家门,同老妈到超市买东西去,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

我正要去接,老妈却抢了先。

“喂?你找谁?”老妈问道。

“阿姨您好!请问你们家孙杰在吗?”这幼稚的童声被一旁的我听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有错,那是小凌凌!鬼知道她是怎么弄到了我家的座机号码的!

老妈看了我一眼,但并没有将听筒让给我的意思,她继续问道:“你是哪位?”

“我是他的……呃,他的同学。他在吗?”

“在。我这就让他接电话。”

老妈的脸色转阴为晴,笑眯眯地将听筒递给了我,还在我肩膀上锤了一下,伸出了大拇指。那信号不言而明:“好啊!我家小子终于拍拖了!”

我示意老妈走远点,不耐烦地对着话筒说道:“你想干嘛?想害死我吗?”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花心了嘛!”小凌凌咯咯地笑着。

“好了,我没有。你放心了吧?再见。”

我刚要挂电话,就听到了听筒里强烈的抗议声。

“还有事吗?”我问。

“今天下午有空吗?跟我去逛商场吧!”

“不行。我下午还有事呢。”我摇头。

老妈虽离电话几米远,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急忙说道:“儿子,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在家玩吧。我走咯!”

话音未落,老妈已经撇下我出去了。

“哈哈!你骗我!十五分钟后,我们好再来超市六号店门口见!”

电话挂得倒是挺干脆,根本没有给我再留任何推脱的机会。

十分钟后,我已经到了目的地。果然,在超市的入口处,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冲我挥着手。

淡绿色的外套,长长的秀发,脚上仍旧是白色的靴子,小家伙还是老样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好像抹了香水儿,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我从未体会过,周围的空气都被染透了。那简直就像毒药一样,诱惑着我不住地深吸着空气。太及时了!实在是感谢老天为我空降下了如此清新的小天使。看到了她,浑身的乏力感一下子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你一个人吗?丽丽呢?”我好奇地问道。

话刚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冒失地犯了一个大忌:切不可在一个女孩面前提起另一个女孩子,无论她是你的什么人。

我等待着小凌凌的醋意,然而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我送她回去修养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转移了话题:“你们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小凌凌手舞足蹈地答道:“出来了。我全班第五!yeah——!”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感到莫大的欣慰,因为这里多少也有点我的功劳吧。

凌凌也是察言观色,看我一高兴,就抓紧时机要价:“走吧!我们买东西去,你今天得给我买奖品!”

进了超市,小凌凌领着我,直奔糖果区而去。可令她失望的是,并没有找到自己最想要的吸吸棒。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小凌凌挑了两个比小风车还漂亮的棒棒糖,塞给了我,然后又到食品区拎起了一大包香辣鱼干。

“你就不怕脸上长痘痘?”我奇道。

“不怕!我已经练出来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么老。”

我们接下来又到了卖布偶的柜台。进了那里,小凌凌的脚就像是生了根一样,再也迈不动一步了。只见她捏捏这个,抱抱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的床搬来住到这里。泰迪熊、布咕鸡、福娃……就连大猩猩也没有幸免,全部被她搂了个遍。

最后她抱起了一只眼睛鼓鼓的大青蛙,约莫有书包大小,浑身青绿色,只有肚皮是白的。

“给我买这个吧!”

“有没有搞错啊?!你想把我这个月的生活费都花光吗?”我有些不舍。

听到我没有买账,而且口气也并不像是对她开玩笑,凌凌失望极了。我以为她接下来会采取某些极端措施迫使我就范,甚至以暴力手段相威胁,然而她却只是安静地呆站在了那里,怀里仍是紧紧抱着那个傻乎乎的青蛙,咬起了嘴唇,不甘地扫视着柜台上其他小一些的玩偶,似乎是想找到替代品。

可是,最后她还是鼓了鼓腮,又一次抬起了头看着我。

“孙杰哥,就这一次好吗?我真的好喜欢它!”

此刻凌凌的小脸完全变了样子,往日的神气和刁蛮全然没了踪影,替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诚恳和央求的神情,看得出她是鼓足了勇气才又来求我的。那是一张比小猫小绵羊更加温顺,更加令人心生怜爱的脸孔。凌凌的小嘴几乎撇到了腮帮子上,一双葡萄大的眼睛里面分明有一汪清水在打着转转。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感到她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了。在她明亮如镜的黑眼瞳里,我分明看到了自己那张近乎冷酷的影子。那副戴着眼镜的冰山脸,还是自己吗?那分明是《终结者》里面施瓦辛格才会做得出的面无表情,真的比赤裸裸的残忍还可怕。

什么时候,我居然成了这幅模样,居然在诚心扼杀着一个小女孩儿强烈的爱心?什么时候,曾经发誓要保护凌凌一生一世的我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这般模样的刽子手?

我别无选择了,再这样多看她一眼的话,我一定会愧疚得窒息死掉的。

“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拿上它,我们待会儿去结账。”

凌凌这才满足了,她用那个大青蛙重重地拍在了我的头顶,然后递到我的跟前。我发现她只有一只手拿着那个大玩偶,另一只手很快地抹了一下眼睛,以为我们之间有玩偶的遮挡,我看不见。

我知道,她是真的哭了。

我装作没有看见,很慢地接住了青蛙,问她道:“对了,你有没有想好给它起个名字啊?”

凌凌歪起头想了片刻,最后看了我一眼,蓦地来了灵感,脱口而出道:“他就叫‘小杰’吧!以后我生气的时候就打他!”

“……”

太狡猾了。居然给那只丑陋的青蛙起了我的名字!

年关逼近,最近超市的生意出奇地好。放眼望去,近二十个结账窗口,无一不是排满了长龙。我们只好挑了一条还算是可以接受的队列,站在了末尾。

我拿着那两根棒棒糖和香辣鱼干,凌凌则在我后面紧紧地抱着那个大青蛙玩偶。估计至少要五分钟才能轮到我们。闲来无事,我只得靠观赏周围的风景来打发时间。

猛然间,在紧挨着我们的另一队后面,一个怪模怪样的老头子引起了我的兴趣。那个老家伙秃着脑袋,穿着破烂,衣服上还打着补丁,同周围的环境对比很强烈。只见他佝偻着身子,漫步走到了一个年轻少妇的旁边,同她说了句什么。

那个少妇刚看了老头子一眼,顿时跳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

我这才发现,那个老头子居然是拿着一把水果刀的。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会有如此胆大的人,在超市中行凶抢劫。

观察老头子的口型,我不难猜出他的台词:“把你的钱给我。”

少妇明知道刀子架在脖子底下,也不敢声张,乖乖地打开了自己的提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红头大钞,朝怪老头递去。

没想到老头子居然摇了摇头:“我只要五块钱。”

少妇愣了一下,又换了张五元钱给了他。

老头子接过钱,迅即掖进了口袋里,竟然还冲少妇嘿嘿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

少妇不解地望着老头子的背影,忿忿地骂了句“有病!”,就没有太在意,继续排队去了。周围的顾客看在眼里,却都没有劝阻老头子的意思。

那个老家伙则像是满载而归的猎人,美滋滋地穿过人群,通过了未购物通道,大摇大摆地向超市门口走去。

“帮我拿一下!”凌凌一把将大青蛙塞进了我的怀里,凭借着小巧的身躯,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眨眼间的功夫就追着那个怪老头而去。

那可是个持刀抢劫的歹徒啊!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要徒手生擒他不成?万一凌凌有个什么意外……

我不敢想了,破开喉咙大喊道:“喂!回来!”

可是现场人声喧闹,凌凌也早已经跑出了超市的大门,哪里还听得到我的呼唤?我只得将手里的一切商品胡乱放在了结账处的一个空篓子里,交给营业员看好,自己也飞也似地跟了出去。

第二章 钉子户

当我追出超市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

其实赶上小凌凌并不难,因为她并没有紧跟在那个老家伙后面,而是始终和他保持着几米的距离。那个老头子似乎也保持着警惕,时不时地四处张望着。凌凌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逆着人流行进着,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倒也没有引起老头的注意。反而是一心要挤到凌凌身边的我被老头子发现了,那家伙有意识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了大楼的拐角后。

趁着他看不到我和凌凌的空当,我不顾一切地扒开了前面的一层层行人,拉住了小凌凌。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快跟我回去,很危险的!”

“不行!”凌凌挣扎道。

“那个老头子带着刀子呢!你没有看到吗?你一个小姑娘家要做什么?”

“我要让他反省!”

“你省省吧,你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警察吗?你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一岁的小学生啊!”我紧紧地揪住了她的羽绒服外套。

“你给我让开!不要你管!”小凌凌也怒了,死活不肯放弃。

我没辙了。只好做出了让步:“那我替你去好吧?总之这种事不应该由你来做的……”

“放开我!”

小凌凌面朝着我,突然一个高抬腿,膝盖重重地顶在了我的裆处。一阵钻心欲死的剧痛冲进大脑,令我不受控制地哑声倒吸一口气,弯腰干咳起来。我的手一松,小凌凌已经挣脱,飞奔着闪进了老头子拐进的方向。

虽然我孙某人一生不算过于平淡,大事小事也经历过一些,但由处男瞬间转型为太监的痛楚绝对是空前绝后的。我不得不蜷缩了身子,紧捂着伤处缓了几秒钟,才又跌跌撞撞地追了去。

超市大楼的后面是一条小巷,我转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凌凌小小的身影绕进了其中一条岔道。这附近仍旧是老式的平房,但绝大部分住户都已经搬走,房子的门窗都只剩下了方形的大洞。

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到这里来目的是为哪般,莫非他住在这里?

在一处顶部只余下了木头大梁的房屋废墟旁边,我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附近,我能够清楚地听到屋子里有谈话声,是小凌凌。听她说话的口气,那老头子似乎并没有要加害于她的企图。况且此刻我暂时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如若硬闯进去,唯恐刺激了怪老头,反而会使情况复杂,万一让小凌凌做了他手中的人质,就不好办了。为了不让自己暴露,我紧贴在了拆了一半的断墙边,不让自己的影子投射在门口附近的地面上。

我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老爷爷,您并不像坏人。”

“乖孩子,来这里干嘛?这儿很脏的,回家去吧。”老头子劝道,话语里饱含着吃惊和好意。

“我只是想知道,您刚才为什么要干坏事。”

“不管你的事!孩子,快走吧!”

小凌凌下定了决心,根本不听劝:“你不告诉我的话,我是不会回去的。”

接下来,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良久谁也没有再说话。

最后,那个怪老头突然“嘿嘿”怪笑起来,轻快的说道:“小家伙说什么呢?我哪里干坏事了?这不,我正要骑车子回家呢!我的三轮车就在房子后面呢,我这就……”

“你撒谎。”凌凌冷冷地打断道。

“小丫头,我劝你不要管闲事!不就是五块钱吗?你想要,我给你!”

“不,老爷爷。您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刚才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一下子想起了我的爷爷。以前他最疼我了,我是他唯一的孙女。我小的时候他常说,没本事的人才动刀动枪的……”

“不要再说了!”老头子喉咙沙哑。

我趁着里面乱乎,悄悄移动着脚步,挪到了一个墙缝边上,向里面窥去。

凌凌指着老头子胸前的挂链问道:“您的脖子里挂的是什么?”

“那是我孙女的遗物!要是她能够长大的话,现在也这么高了。你看——”

老头子两手发颤,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从脖子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挂坠盒,那个东西顶多有两个火柴盒摞起来大小,金灿灿的,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

凌凌接过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捧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

“好漂亮啊!”凌凌赞叹道。

“她走的时候,差不多跟你一样大。最疼她的,当然也是她的爷爷和奶奶。小丫头啊,不怕你说我啰嗦,跟她一般大的孩子们都已经上了高中了。老天就是这么不睁眼!难道是我上辈子做的孽?为何要将我唯一的希望给夺了去……我的儿子和儿媳本就死得早,全指望她在精神上支撑着我和老伴儿的生活。可是,呜……”

老头子说着说着,却已经泣不成声。

凌凌不动声色地,将挂坠盒里那个五彩缤纷的蝴蝶发卡戴在了头上,哽咽着说道:“老爷爷,您不必伤心。您孙女就站在你的面前!”

老头子擦了把眼泪,看了凌凌一眼,就将她抱在了怀里:“我的狗妞啊!”

凌凌没有分毫的挣扎反抗,任凭老头子搂着她失声痛哭着,倾泻着多年来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

我不知道此刻凌凌作何感受,至少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

老头子哭完之后,一切都好说了。他不住地说,凌凌长得真的很像他曾经的孙女,反复请求她到他家里玩一玩。可是凌凌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一定要先返回超市,让老头子当面将抢来的那五块钱还给少妇,然后才会听他的。

怪老头哪还会拒绝?当下就挺直了身板,从危房里面走了出来,犹如刚吃了一碗烈酒,高傲的身姿俨然一副江湖好汉。

这下不当紧,一出门正好碰到了守在外面的我。

“你是做什么的?刚才好像就是你在跟着我……”老头子嘟囔道。其实,从他的眼神里面,完全可以得知他已经猜出我候在此地的缘由了。

“这是我的哥哥,叫小杰。”

老头子一脸难为情,始终不敢抬起头正眼看我。

我安慰道:“老先生没关系的,其实我早就觉得,您是有自己的苦衷的。现在既然您也承认了自己的不对,我们还提它干什么呢?”

老头子苦笑道:“哦……是啊。呵呵,谢谢你们了。”

三人回到超市,正好在门口碰到了那名正要满载而归的少妇。我和凌凌立刻同老头子分开,站在了不远处假装等人。老头子心一横,就迎上去掏出那五块钱塞了过去:“刚才……实在是对不起……那个……”

少妇手里提了两个大袋子,停下放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凝视了老头子一番,说道:“我也觉得您不是打劫的行家。哪有再走个回头路把钱送回来的?”

老头子干笑着不说话,一个劲儿的往前送那张五元钱。

“这样吧,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少妇紧了紧肩上的提包,也舒展了笑容,“您帮我把东西提到马路边儿上,这五块钱就算是你的报酬了。”

老头子一听大喜:“这样也好!”

我们跟在她们两人后面,看着老头子在少妇的领路下,将两大袋购品拎到了十几米外的马路边。然后少妇叫上了一辆出租车,老头子将东西一一递到了车里,目送着她离去了。

等出租车走远后,老头子喜气洋洋地转过了身,急切地问凌凌道:“这样也成吧?”

凌凌一撇嘴:“只要不偷不抢就行!这次毕竟是自己挣来的。”

看到凌凌还算满意,老头子连忙央求道:“两位小恩人,现在天色还不算晚,到我家坐坐吧!”

在我作出回答之前,胳臂被狠掐了一下。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老头子看起来也并无恶意,最主要的是,身边有这么一位愿望强烈的黑化萝莉,若是我不同意的话,只怕会招来难以想象的大祸。于是我只好点了头。

我们匆匆回到超市结账柜台,付了帐,领回了我们买的棒棒糖和大青蛙布偶。老头一直等在外面,看到我们出来就拉着我们去超市背后的胡同里龋蝴的车子。

“呀!怎么会这样?!”凌凌突然叫道。

“怎么了?”

“青蛙的背上怎么有个小洞啊!我们快回去换一个吧!”

我看天色不早了,就劝住了她:“算了吧。谁让你刚才不仔细看看呢?烂了这么小的窟窿我们自己缝上就行了。再说了,也许这已经是超市里的最后一件了。我们再跑回去也不一定能换到新的,万一耽误了老大爷的时间就不好了。”

老头子到房后推来了他的坐骑——一辆破旧的人力三轮车:“走吧!我带你们!”

看到如此朴素的代步工具,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您家里远吗?如果远的话,我们可以坐公交。只要您知道大概在哪儿,我们查一下公交的路线就可以……”

老头子倒是倔得很:“不用你们操心了!我带你们去就是。”

我们只好窝在了灰土一层的三轮车后斗,抓住了边缘的栏杆,由老头子拉着我们向他家里走去。可足足见他蹬了半个多小时,三轮车早已出了市区,然而却根本没有到站的意思。我们实在不忍心让一个老头子如此苦力地拉着两个年轻人当车夫使,只得中途劝下了老头,接下来由我载着大家完成了剩下的路程。这一路下来,少说也有个七八公里,早知道有这么远,我当时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后面的路基本是一条直线,最后一直通到了国道旁边。此时我心中突然浮出了一丝猜测:莫非这老头子是个钉子户?

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许许多多关于钉子户的报道。中国的,外国的,大的,小的都有。某省曾经有过一户农民不愿搬迁,在断水断电的情况下一直在自家的破屋里生存着,房子被周围的高速公路呈三角形封锁着,每日出行都要冒险穿越,他们戏称其为“生死路”。日本的一家公司不同意自家大楼因修筑立交桥而被拆掉,最终迫使城建部门采取了折衷措施,在其高层建筑中间四层掏空了大洞,立交桥从中贯穿而过。而这个老头子,观其衣着破烂,若真的是住在高速公路旁边的话,那就极有可能也是钉子户大军中的一员。

等到达了目的地,我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然而其疯狂程度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第三章 孤岛

老汉的家果然坐落在高速公路附近。我们的三轮车停在了一方池塘水畔,池塘挺大,差不多抵得上一个半足球场,里面的水看起来并不浅。池塘的旁边竖着一个牌子,上书“龟屯垂钓场”。

我们被老头子招呼到了一叶小船上。老头子指着池塘的中心说道:“那就是我家了!”

放眼望去,只见池塘之中有一座不太起眼的孤岛,上面是一座破破烂烂的瓦房,天色昏暗,窗子里摇曳的灯光甚是显眼。这种场景通常只有在影视作品里才能见得到,想不到今天被我有幸阴差阳错地撞见了。

再过不了半小时,天就要完全黑下去了。我环顾张望了一下,池塘四下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只在岸边有一个小姑娘在父亲的陪伴下娴熟地踢着毽子。

小船很快划到了小岛的边缘。我们下了船,踏上了这片只有一亩多的土地。

“啊!太不可思议啦!”凌凌感叹道。

我也觉得很是稀奇:“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是站在鲸鱼什么的背上?”

老汉拄着船桨,最后一个下了船,兴冲冲地跑进屋子里喊道:“桂花儿!来客人了,赶紧招呼!”

屋子里有人应了一声,一个挽着发髻的老太太迎了出来。但见她穿着一件深黄色的老式呢子大衣,腰间还系着深蓝色的围裙,虽然上了年纪,但腿脚一样轻快。

“老伴儿啊,这是我在城里刚认识的两位小家伙。你看,这个小妮子多像咱们的孙女!这个小伙儿是她的哥哥。”

“婆婆好。”我问候道。

可是老太太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凌凌身上。她抓住了凌凌的双肩,盯着凌凌的脸蛋看个不够,一直叨叨着:“太像了!太像了!”

“到屋子里坐吧,莫嫌寒舍简陋!”老头子招呼道。

四个人进到了破房里。这房子一共也就三十多平米的样子,一进门就是堂屋,摆设属于当地农村传统的样式,进门先看到的是正对的一张方桌,左右各一把老旧的木头大椅,桌上是燃烧的煤油灯,灯光昏黄。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摆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家人的合影,另一张很显然是老汉的孙女。正对门上方的墙壁挂着一副发黄的山水画。另有两道门位于堂屋的两侧,其中一扇开着,看里面的情形应该是厨房。

天色将晚,外面寒气逼人,然而一进屋子,就立刻被暖气包围。屋子虽然简陋,却布置得十分温馨。可以想象在家庭健全的时光里,老汉一家五口人该是多么地幸福。

我和凌凌搬来了两个小木凳坐了下来,老太太端来暖水瓶为我们倒上了热腾腾的白开水,老头子关上了家门,把屁股往木椅上一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

“小伙子,你是有所不知啊!今天我的所为,实在是无奈之举。”老头子说道。

老太太已经投身进了厨房,张罗起晚饭,听到老头子的话语,忍不住伸出头问道:“老刘,你今天又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没什么,其实是一场误会。”我很快接道。

“现在你也看到了,这小房子里的一切,就是我们老两口的所有家当了。家里人一个个相继离去之后,我就又成了顶梁柱,可我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能干些什么养家糊口呢?”

我问道:“外面的这个大池塘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方圆几里地就只有你们一户人家呢?”

“这话可就长了!五年前,我们这儿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屯子,由于地势中间高,周边低,很像一块龟壳,所以得名‘龟屯’,当时屯子里少说也有一二百号人。可是后来,自打这里要被圈掉改成鱼塘,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在他们的重压下,屯里的人一户户地陆续搬了出去,可我们能怎么办呢?狗妞的爹妈死得早,当时狗妞也捞上了一个什么白血病,我们两口子连给孩子看病的钱都难弄到,别说再去别处找房子住了。我们一直这么耗着,直到眼睁睁地看着狗妞死在了我的怀里。承包鱼塘的人看我们可怜,就答应让我们继续住在了这里。”

老刘头擦了把眼泪,将桌子上孙女的照片递给了我:“你看,这就是俺们的狗妞。长得多水灵啊!”

我拿过那张镶着框子的照片,那是一个非常纯朴天真的小姑娘,她不同于我所见过的任何女孩子,无处不透漏着一种乡土色彩中特有的美丽。相片里面的狗妞留着一条很长的麻花辫,婴儿般透澈的眼睛深不见底,红扑扑的脸蛋上似乎还粘着一层黄土,不知是刻意的点缀还是无意中的巧合,总之这样的搭配使她显得更加的迷人。

至于老汉口口声声说狗妞和小凌凌何其的相像,我倒是没有太大的同感,这大概只是老两口的心理作用而已。

但是我却突然觉得这个姑娘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时,凌凌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想看看狗妞到底跟她有多像。我小声地问她:“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刚才在池塘边踢毽子的那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有吗?”凌凌心不在焉地随口反问了一句,就不再说话,只顾噘着嘴看那张照片了。

难道是老汉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的事情?

我本想再把那张老汉家人的合影看一下,却见到老汉已经把那张合影拿在了自己手里,皱起了眉头,表情哀伤。

我不愿去打扰他,过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道:“老大爷,这附近应该还有几户人家住着的吧?怎么可能只有你们一家呢?”

老刘头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可五年来,我和老伴儿一直生活在这里,除了偶尔到此料理游玩的鱼塘主,不曾见过任何人到过附近。”

看老汉的脸色,倒不像是有事相瞒,这点我可以基本确定。然而刚才池塘岸边的两个人是谁?尤其是那个男的,行迹非常可疑,在我观察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这座孤岛,莫非是打了老两口子这处陋居的主意?若是这样,我自当及时将此事告诉老汉他们,以使他们警惕起来。

我顿了顿,说道:“老人家请不要觉得我问得蹊跷,我也只是出于奇怪而已。若是认为我太过无礼,你们尽请道出就是。只是方才我们撑船渡水时,我曾留意到岸边一直站着两个人,似乎是在密切注视着咱们这所房子的所在。”

接下来,我特别告知了老汉,岸边那个男人的穿着和举止神态,善意地提醒使他留意周围陌生的来人。

谁知老汉听了我的述说,连连摇头:“不可能!胡说!我们这儿没有这样的人。”

“凡事还是小心为好吧。”

老汉微微点了头,又问道:“那你说说那个女娃子是什么样的?”

无奈我又凭着印象,将那个女孩儿的特征描述了一下:“那个踢毽子的小女孩儿,我记得是穿着一件红底黑格子的袄子,裤子是土黄色的,好像很厚的样子。”

哐当——!

厨房里,老太太的汤勺掉落在了地上。

“那女娃子戴了帽子吗?”桂花老太问道。

“好像是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冬帽,我也记不太清了。咱们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没等我说完,老头子就已经“哗”地拉开了房门,站在了屋外眺望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暮色中,那父女两个人仍旧静静地站在鱼塘的对岸,面朝我们这边,一动也不动。由于天色已晚,两人的面部已经无法辨清。

我朝她们俩挥了挥手,她们也热切地还以同样的动作。

“就是他们两个啦。”我说道。

然而老汉无动于衷。我朝身边看去,只见另外三人脸色均是一片茫然,皆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发呆。

“有个p!”凌凌叫道。

我正要指给他们看,老汉却面露苦色道:“小伙子,你就不要戏弄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了吧!”

现在只有老太太能够证明我的眼力了,我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她那里,没想到她的不解之情比另两人更为夸张。

怎么搞的?撞了邪了?

我孤注一掷,用手在面前聚成杯状,向黑茫茫的对岸放声喊去:“对面的朋友!你们听得到吗?请回答!”

对岸的那两个人听到我的呼唤,相对而视了一刻,之后那个矮小一点的身影也朝我们喊话道:“你好啊!大哥哥!”

伴随着一阵细细的微风,小女孩儿清脆的回声久久回荡在这冬夜的空气里。我欣喜极了,这下总算可以让大家相信我没有看错了。

“你们听到了吗?”我问道。

三人全部摇头。尤其是老汉,似乎最是觉得难以接受,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这时,对面那个姑娘又朝我喊了话:“请你告诉我爷爷,如果觉得黑的话,让他晚上点上两个煤油灯,不要太过节省!那样会苦了爷爷奶奶的!”

又是一阵寒风,只是这次渐强些许,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刚刚跑过眼前。听罢,我转身望向了老刘头。当下只有我们四个人,能够做的上爷爷的,也就只有他了。于是我当即冒失地将女孩儿的话转达给了老刘头:“对岸的姑娘让我告诉你,不要苦了自己,晚上太黑,要多点上一盏油灯才好。”

“你说什么?真的吗?”老头子的胡子不住地抖动着,声音因激动而走样了。

我点了点头,问他:“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给她的吗?”

老刘头只顾哽咽,哪还有力气回答?倒是他的老伴儿开了口:“你问她,见到‘黄豆’了没有。”

刚等我传完话,那小姑娘便转身蹲下,对后面的小树林拍了拍手,不一会儿,随着一阵悦耳的铃铛响声,从林子里跑出来一只小黄狗。姑娘抱起黄狗让我看了看,并说道:“谢谢奶奶#狐脖里的铃铛很漂亮啊!”

呼——!我们面前的黄土被气流卷起半米多高,汇成了一小股打着旋的龙卷风。

我告诉了充满期待的老太太:“小姑娘抱起了一条黄狗,还说谢谢你,说它的铃铛很漂亮。”

老两口这下彻底信服了。老汉当下便失声痛哭起来,老太太也是捶胸顿足,欲哭无泪,令人揪心地摇晃着,再也站不稳了。我和凌凌急忙架住了她。

“错不了的!那是狗妞!”老汉哭道。

“孙女啊!我的孙女哟!这么多年不见,奶奶可想死你了呀!”

“老人家,请冷静一下。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如果需要我们帮忙的话,我们定会竭尽全力的。”

老两口抱在一起,老泪纵横,悲声大放了好一阵,这才由我们搀扶着,相继回到了屋子里。

老汉道:“年轻人啊,不怕你们不信,我们这辈子是见识得多了,碰到些事情自然比你们容易接受。实话告诉你们吧,自打狗妞走后,我们就一直觉得她没有离我们太远,做梦的时候也经常梦到她。刚才听到你说那女娃子让我别省灯的时候,我就已经肯定了,那边绝对是狗妞没错。因为这丫头天生通情达理,从小看着我过日子这般节省,自然不是滋味,经常叮嘱我这样的话的。”

他的老伴儿也说道:“我刚才之所以问她‘黄豆’的事,也是想最后证实一下我们的猜想。谁知还真是狗妞个小妮子啊!‘黄豆’是她以前养着的小黄狗。狗妞夭折后,那黄狗就终日闷闷不乐,不吃不喝,最后硬是活活饿死了。我跟老头子也知道它这是为什么,所以就将它埋在了狗妞旁边。临动土的时候,我还专门跑到城里买了副五彩铃铛套在了‘黄豆’的脖子上……”

听到这里,我再也沉不住气,打断了老太太:“你们把狗妞葬在了哪里?”

“就在池塘对面那块坟地,跟她的爹娘在一起。”老太太答道。

看到我们不可思议的表情,老汉似乎已经感到我们正期待着他告诉我们某件事,于是马上成全了我们:“没错,就是你刚才喊话的那个方向,小树林之后,不到一里地远。”

屋子里沉寂了好久。

最后,我突然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我去看看!”

第四章 托付

诸位有爱人士,请容不才在此啰唆几句。我是一名学物理的大学生。物理,顾名思义,乃是万物之理。当然,接受它的前提便是绝对的唯物主义。我也确实接受了,因为以我所学的知识,的确自觉可以解释得清世界上几乎任何一种现象。当然,物理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科目,任何的科学定律一定要建立在大量实验的基础上。只有经受住了实践考验的理论,才能最终幸存下来,被我们当做科学信条。这所谓的实验事实,其实说白了就是理论成立的证据。换句话说,只要能够找到某些事物或是某种现象存在的证据,我们就不得不相信它,甚至为此不惜改写书本。

在这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什么鬼怪狐仙之说的。然而有道是“眼见为实”,眼前所见确凿无疑,作为一名对科学实事求是的大学生,我不得不推翻以前对超自然现象全盘否定的观念了。虽然从小被老师灌输的,先入为主的那些思想曾经极其令我信服,但如今我却别无选择。正如亚里士多德所云“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

某人曾说过,如果一味地钻牛角尖,深信或是固守已有的科学理论,那么我们又与那些盲目地崇尚迷信的人有什么区别呢?此刻我终于真切地体会到,哪个极端都要不得。对于某些人类认知的盲区,还是心存适当的敬畏为好。好在我还年轻,易于接受并认可较大的概念变革。

不过话说回来,有些事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我们四人中,却只有我看得到隔岸相望的死者?莫非我生有一对传说中的阴阳眼?却又是为何之前我的目中所见从未异过常人?

不管什么原因,狗妞和她父亲的灵魂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常年徘徊在家的附近。只怕这多是有些隐情,难道有什么困扰着她们?这样的话,我便是唯一有希望帮助她们的人了。

听到我立马表态要前往坟地一探,众人全都劝起我来。

老汉叹口气道:“小伙子,算了吧。她们乐意呆在这儿是她们的事。这毕竟是自己生前的家。”

桂花老太也道:“我们家的事怎能麻烦你们这些客人呢?想来狗妞她们也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既然他们愿意,就让他们继续呆在这儿吧。我们老两口子也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了,估计要不了……”

我见她如此消沉,及时打断道:“老大娘,话不能这么说。您有没有想过,万一狗妞他们徘徊在这附近,是有原因的呢?会不会是他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今天我能够帮上他们,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凌凌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像八爪鱼一样缠紧了我,说什么也不让我动弹,眼中尽是恐惧和哀求。

经过一番争论,我终于争取到了老两口的同意。老头子披了棉大衣,决定撑船与我同往对岸的坟地一探。

临行前,老太太特别吩咐:“菩萨会保佑你的!我那乖巧的孙女生来心地善良,决不会为难与你的。再说有老头子与你同去,你们务必要快去快回。锅里的稀饭马上就要煮好了,我们等着你俩回来一起吃!”

就要登船了,我的袖子却被凌凌拽得老长,估计都已经变形了。只见她耍赖似的蹲在了地上,哼唧个不停,看架势无疑是把这当成了死别。

我感到要想立刻甩开她,就必须发火来硬的,可我却怎么也火不起来,只是蹲身对她轻声道:“小家伙,可不能拖哥哥的后腿哦!不是给你买了大青蛙了吗?还不快去抱抱它啊!”

凌凌抽泣着,长发已经完全遮住了她的脸:“不!我要你给我把青蛙身上的洞给补上!就现在!”

老太太闻言,也上前劝道:“这个交给我吧!奶奶最会做针线活了!你的大青蛙是什么样的?我还没有看过呢!”

我拨开了凌凌面前的头发,那里早已经被泪水粘得一缕一缕的。霎那间,一股久违的暖流涌遍了全身,我真的好感动。因为眼前这个小丫头,是除了父母之外,第一个为我流泪的人。

“小杰哥……不要啊……千万不要去!我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别去那边……”

“我的好凌凌,听话点嘛!我去去就来。”

没有再多说什么,我在她的额头上不舍地来了一吻,就拿开她的小手,然后轻轻摘掉了她头上的蝴蝶发卡,收在怀里,登上了摇摇晃晃的铁皮小船。月光皎洁,在水面层层银色的涟漪中,老汉荡起了双桨。很快,孤岛上的房子已经离我们远去。

到了对岸,我们下了船,紧接着钻进了那片萧瑟凄凉的小树林里,地上沉积着一层半腐烂的树叶枯草,由于是冬天,月光能轻而易举穿过头顶光秃秃的树杈,直接洒在地面,只是轻风吹过时,树枝摇动,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是奇形怪状,千变万化着。

我和老汉在林中转树绕木而行了三四百米,老汉就说:“前面就是了。”

果然前面就是树林的边缘。开阔的土地上,像是一片耕田,马马虎虎还能辨得出沟沟垄垄。在那荒地的正中,赫然生长着一棵粗大的树木。我认得,这是柳树的一种,但与寻常所见的垂柳不同,此树虽叶片与垂柳几乎没什么两样,但树干却粗得很。在农村,人们习惯在坟地里栽种一棵这种柳树。柳,其实取的是“留”的意思,代表着希望挽留住逝去的亲人的含义。

但眼前尚处于冬季,粗糙的枝干上皆是空空如也。在树冠投影的庇护下,地里果然堆积着几个隆起的土包。

“你看,这是狗妞爸的,这是狗妞妈的,这个小一点的是狗妞,最小的下面埋着她的小狗。”

老头子借着月光,当先下地绕着每个坟头细查了一遍。结论是,所有的封土堆都完好如初,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这就是说,三人一犬的遗骸一定还好好地埋在土中。

“小伙子啊,不瞒你说,刚才你所描述的狗妞那身打扮,正是她当时入土下葬时的装束,分毫不差。”

大树的阴影笼罩了老汉的面部,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仅凭声音就能感到老汉无意说笑。

我小心地问道:“老伯,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能否如实地告诉我,刚才真的没有看到狗妞吗?”

“我还巴不得见见她呢!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过去快五年了,也不知道俺的狗妞在那边过得如何……”

老汉又被我无心中触到了伤处,独自呜咽起来。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这时空气中渐渐地开始降下了薄雾,将地面附近的一切事物尽数包容在了其中。寒风一阵接着一阵,擦过枯枝败叶尖啸而过,令人情绪好生消沉。

“大哥哥,你真的来了吗?”一个甜甜的声音问候道。

我猛然回过头,就看到了狗妞真的站在那里。虽然我知道那是个魂魄,但我眼中所见却只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恬静的脸庞,很土气的穿着,扎在脑袋后面的麻花辫子甩在了胸前,几根不安分的乱发随寒风摇动着。

可我毕竟从没有见过什么鬼魂,现在突然出现在了我跟前一个,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接下来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失礼的问题:“狗妞?你……真的死了吗?”

“小伙子,你在跟谁说话?”老刘头神经质地望向了我。

狗妞反问道:“我当然是狗妞了。我的确是死了,既然你能够感受得到我的存在,那么对你来说,我活着还是死了对你有区别吗?”

我稍稍定了定神,望着眼前这两个人形。是的,对我而言,老刘头和狗妞都是我能够看得到并与之交流的。只是他们俩一个有影子,另一个则是玻璃般透明的身躯。

“好吧,小妹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孙杰。几个小时前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

“你好,孙杰哥。我叫刘月如,小名狗妞。”

我品味着:“月如……蛮好听的名字嘛!是爸爸给你起的名字?”

“不是。是爸爸专门找文化人起的,好像是一部电视剧里人物的名字。”狗妞如实道。

“你看到她了?!”老汉急切地推搡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是我爷爷带你来的吗?”狗妞问道。

我拿出了那枚蝴蝶发卡,晃了晃:“是啊。他很想看看你,只可惜看不到。不过你应该看得到他吧?”

狗妞答道:“是啊,我每天都能见到爷爷奶奶。其实就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接着问道:“那么,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一直呆在这里呢?”

“为了每天都能见到爷爷奶奶啊!”

“不止这样吧?”我质疑道。

“其实,这都是爸爸的心愿。他希望我们即使阴阳两相隔也要在一起,所以啦,不光是我,就连我爸我妈,还有我的小狗狗就都留下来了。”

我的脚下传来了铃铛的清脆响声,一看才知道是“黄豆”在围着我调皮地摇着尾巴,拱来拱去。虽然很想抱抱它,然而我碰到的却只有冰凉的空气。

“小兄弟,看样子我们终于盼到要等的人了。”一个中年男声说道。

狗妞的父母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到了我的身后。

“呃——你们好啊。”我一时不知所措。

老汉的儿子看起来很年轻,顶多也就三十一二岁的样子。看来人死后,灵魂果然会一直停滞在去世时的年龄。刘哥头发蓬乱,其貌不扬,但谈吐却直来直去,惯于开门见山:“我们三口人里面,我是第一个死的。那时实在是对家人无限牵挂,才决定驻留在此,好每日都能望见他们。直到两个月后,我的媳妇因为一场车祸也找来了我。”

狗妞的母亲属于乡下典型的农妇,看得出她生前一定也是干农活的好手。她接着说道:“我们都想守在这里,亲眼看着女儿长大才能放心离去,然而,你也看到了,狗妞居然也出人意料地夭折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基本已经猜个大概了。三人相继去世后,家里就只剩下了老两口苦苦支撑着。三人哪里放心得下?于是一留就到了现在。

狗妞爹说:“我这辈子对不起任何一位家人。我死的早,作为儿子,没能为父母尽孝;作为丈夫,又没能富起家来,让妻子得到更多的温暖;作为一名父亲,更是……哎!”

看到爸爸说到了心痛处,狗妞忙飘了过来,抚慰起他:“爹,现在我们不还是在一起吗?其实生死没有什么不同。”

原来老人们说的都是真的,鬼飘荡起来果然是没有脚的,他们腾空时,裤管果然会变得空空的一团模糊,只有停下之后,脚才会重新出现。

“小伙子啊,其实我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这只有十岁大的妮子。眼瞅着同葬在附近的孩子一个个都高高兴兴地进了阴塾,读起了书,我们这心里活脱脱就是被油煎着啊!现在想起来,我们真的不应该让她跟着自己守在这儿。”狗妞爹哭道。

这时,狗妞的母亲趴在他耳边私语了几句,顿时令他的神色大放光彩。

“小兄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意下如何。”狗妞爹道。

“您说吧,我一定会尽力相助的。”

“我觉摸着,俺们的闺女不能再这样陪着我们俩耽误下去了。多少也应该让她学点本事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把俺们的狗妞带走吧。”

我一听这话当时就懵了:“带走?老哥哥,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如此一具魂魄,我如何带得走?退一步讲,更要我带去何处?”

狗妞的母亲更是一语惊人:“贤弟,你就不要再隐瞒了,看你这周身披被的祥光,想必是通冥宫秘法宗师的后人吧?”

祥光?我疑惑不解地低下头,这一看不要紧,果然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双手正包裹在一层淡蓝色的柔光之中。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昨天晚上就是这样,在羊羔疯住处刚刚打完那剂怪针之后不久也出现过。我根本不明白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又跟什么妖术大师扯上干系了?

我说道:“没有吧,您一定是看错了。其实,我这是……”

“妈!您在说什么呢?我是你们的女儿,我不走!我要陪着你们守在爷爷奶奶身边。”狗妞抗议道。

狗妞爹不顾女儿的反对,对我说道:“也许我媳妇是对的。小兄弟,无论如何,你的确是我的妮子死后第一个能够看到她的活人。也许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我坚信自己的说法,你务必要带她走。”

倒是狗妞的母亲反劝住了他:“妮子他爹,此事不能强求,也万万急不得。我相信这位小兄弟能够在此处遇上咱们一定是有缘由的。咱们的妮子一定会跟着他走的,只是不一定非在此时此刻。”

我被两口子的这一唱一和搅得都快糊涂了,忙转移了话题。我问他们三个魂魄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即时转达给老汉的,多年不见,他们自然是有许多话要对老汉说,只是一直欲述无门,今天终于碰到了我,当然要说个痛快。接下来我为老汉和三口子充当了长达一小时的传话媒子,两边最后都是鼻子一把泪一把的,这才让我和老汉回家去了。

临走时,狗妞特别向我挥手道了别。

回到孤岛上时,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了。老太太煮的那锅稀饭不知道已经熬了多少遍。凌凌泄仇似的抱着大青蛙,拳头深深地陷了进去,早已经成了泪人。看到我们从对岸归来,一下子便扑进了我的怀里,边哭边用力拧掐着我的胳膊腿。很快我也情不自禁地随着她的哭声惨叫连连。

终于,小家伙哭累了,就在我的怀里睡着了。当夜,我同凌凌就睡在了狗妞生前的那张床上。即使是在睡梦中,凌凌也在不停打着哭嗝。我把她像婴儿一样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她的额头紧贴着我的脸颊,火烫火烫的。我不断地用细微的声音安抚着她,奢望着她能够在睡梦中听到我无尽的关怀和歉意,理解我,原谅我,宽恕我。

嗡嗡嗡!

就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我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发出像是猪哼哼的声音,在枕头边晃动着。冬夜里,手机哪怕仅仅震一下都显得格外刺耳。我以最快的速度掀开了翻盖,将音量尽可能地调低。

“喂!”是羊羔疯。

“你有病啊!三更半夜的打电话找我?!”我愤怒道。

“休要怪我!我正要问你,刚才干嘛一直不接电话?”

“我刚才……有事走不开!”

羊羔疯的声音明显持怀疑状:“是吗?真是恭喜你啊!是不是又泡上了一个?”

“废话少说!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通知你一声,明天到组织总部报到去!”

“说清楚点,报什么到?”

可羊羔疯已经换成了一种甜美得做作的声音:“明天见咯,亲爱的眼镜哥!”

啪!电话那边挂掉了。

第五章 糖果理事会

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合眼。等我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说来也怪,今天刚一睡着就马上开始做梦了,而且非常离奇。

前些天在百度萝莉吧里闲逛,偶然看到了一张很萌的小女孩贴图,茶色的齐肩发,及眉的刘海,倚在木墙旁边,紧绷了小嘴,瞪大了双眼似乎很生气地怒视着前方。经过一番不怎么费力气的搜索,我终于知道这个小女孩是日本的一个童星,名叫菅谷梨沙子,1994年4月4日出生。这是她在电影《萤火虫之星》里面的剧照,不过该片拍摄于2003年,现在的她估计已经长大了。后来我想尽办法终于完整地观看了本片,从此以后菅谷梨沙子这个名字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可是这些却根本不能成为我今天梦见她的理由!低矮的树丛下,处处有阳光的透射,树上的蝉卖力地鸣叫着。而她则呆呆地站在那里,仍旧是那件近乎半透明的蕾边短袖,还有黄色的短裙,洁白的小鞋。看到我向她走来,梨沙子神秘地笑了笑,捧着两只手掌,要让我看她手中的东西。

我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步。她到底想让我看什么?难道是萤火虫的幼虫?

但直到梦境的结束,我也没能够看到。

“小兄弟。”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唤道。

我转身,天色猛然黑了下去,自己突然又身处在了狗妞埋葬的那片坟地里。狗妞的爸爸正站在柳树下,朝我招着手。

“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因此有些事我不打算再瞒着你了。”狗妞爹说道。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凄冷的微风,什么也没有。

“狗妞她们呢?”我问道。

“她和她娘出去玩了。”狗妞爹简单的答道,“你过来,趁着狗妞不在,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绕过坟头,站到了柳树根下。

“其实,今天我说的好多话都是假的,只是我们俩并不想让狗妞知道实情。我死的时候,家人都没有在场,所以他们对我的死也只是猜测。总有一天,你会带我的女儿走出去的……待会儿你醒来后,务必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狗妞爹交代了我一些事情,我都尽量记在了心里。后来,我的头皮突然一阵阵地疼起来,觉得像是一直被零星的针尖刺到,最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头皮依旧隐隐作痛。我翻了个身,原来是凌凌在拔我的头发。

“哥哥,你的白头发好像又多了。”凌凌嘟哝着,手里已经攥了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色发丝。

我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别闹了,准备起床,我们得尽早回去了。”

说完我就一骨碌起了身,披上外套来到了堂屋。见到老太太已经端上了两碗冒着热气的稀饭。

“小伙子,趁热喝了吧。”她说道。

“年轻人,你来一下!”老汉在屋外喊道。

我放下碗,循着声音找到了房子后面,见到老汉正握着一把长长的螺丝刀,站在墙角处。

“我知道你是文化人,也不怕你笑话我这把老骨头。我说件事,你不信也就罢了。”

老汉说着,朝墙根的土地上望了一眼。这时我才发现,屋子的后面还有一个鸭圈,里面圈着近二十只半大不小的鸭子,有的绒毛还没有褪掉,连叫声都还是“叽叽叽”的。就在鸭圈不远处,靠近地面的一块水泥墙皮已经被捅了一个小洞,一片水泥渣子散落在下面的土地上。

“老伯伯,您直说吧。”

“昨天晚上,我突然做了一个很怪的梦,梦见了我儿子。他告诉我这房子脚下的哪儿哪儿存放着一些东西,让我找到了掏出来给你。我今儿个起了一大早,按照他的意思过来一试,果然找到了点什么。你说怪不怪……”

我怔住了。昨天晚上我也梦到了狗妞爹,而且他似乎也是这么吩咐我的,说是他以前在房子外面藏了东西,让我带走好好看看,因为这跟他的死有一定关系。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我和老汉居然做了几乎同样的梦!

老汉用螺丝刀的把柄敲了敲墙洞的周边,扩大了一点孔径,于是一个包着油布的长方事物显露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学生用的生字本,顶多三十张纸,上面却用黑笔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的东西,字迹潦草,不可能是狗妞的作业。粗略看了一下,里面夹着几张表格,剩下的全是一段段的叙事,应该是日记之类的东西。

“既然是我儿子的意思,你就带上它走吧。”老头子诚恳道。

本就是死者托梦之事,我也无意拒绝,于是就收下了这个本子。

我们四人在一起匆匆吃了早饭,听到我们要走,老头子却又坚持要亲自蹬着三轮车把我们送到市区。我们不同意,最后他还是把我们拉到了国道入口附近,一直目送我们上了公交车,他才回去了。

到了市区,我们刚下了车,羊羔疯就打来了电话,要我们去康乐医院二楼的216病房。到了医院,我们顺利地找到了那间病房,敲了门。

开门的正是羊羔疯,她将我们让了进去,就立刻重新闭上了房门。

“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我不解地问道。

“你很快就知道了。”她说道。

这间病房布置得很奇怪。我们刚才路过的病房都是与此同样的面积,里面摆放着八张床,然而这间屋子却只在入口附近放了两张,剩下的空间都被一道淡蓝色的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

羊羔疯让我们把不必要的东西(如凌凌的大青蛙玩偶)留在病床上,领着我们来到了屏风后面,我原以为那里有什么祖贵东西呢,原来只是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水池子,约摸两张病床那么大。池子外表面贴着整洁的瓷砖,上面还有简易的金属梯阶,可供人踩着它上到水池顶部。

“拿着这个,待会儿把耳朵鼻孔都塞严实了。”羊羔疯递给我们每人四块棉花团。

“胡说!你想把我们都憋死吗?”我摆弄着那些棉球困惑道。

小凌凌却颇具老将风范,在一边给我建议道:“咳咳,你就听她的吧!保证你死不了!”

看样子她已经玩过一次了吧,我想。

羊羔疯将右手掌按在了一块淡黄的瓷砖上,不一会儿上面就印出了一片泛着红晕的微光,细看之下,竟然是她的掌纹。她的掌印在上面闪烁跳动几下,那块瓷砖就滑移到了一边,露出了下面的一张面板。

“你们快上去吧。”羊羔疯专心地拨动着上面的按键,心不在焉地催促我们。

我跟在小凌凌后面,爬上了水池的顶部,看到里面晃荡着一米多深的液体,很像水银,但却是淡蓝色的光泽。我好奇地用脚尖触了触那池流体,却见到所触之处周围那些液体凹进了一个小坑。我再用一些力时,脚尖便埋没进了液体之中,然而当我拔出时,发现那些液体丝毫没有粘在鞋上,而是迫不及待地脱离开来散成小珠子落回了池子里,那情形牵浩荷叶上的露珠。

羊羔疯在下面操作完毕,也登上了池沿。

“不需要我告诉你,你也应该想象得到,这些蓝色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可口的饮料,所以待会儿务必管好你的嘴巴。”

羊羔疯简单地提醒了我几句,然后我就学着她的样子,塞住了耳孔鼻孔,然后绷嘴浸入池子,让其中的液体完全淹没了自己。最后是小凌凌扑通一声加入了我们。

我埋在液体中,紧闭着双眼,浑身上下只有两个感觉:一是清净,二是轻飘飘的。

后来,随着一股由脚尖升腾至头发梢的暖流,那两种感觉瞬即消失了。当我壮起胆子睁开了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是身在一间玻璃屋里,那些金属样式的液体已经荡然无存,全无踪迹。这是一个圆柱形的结构,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试管底部的某种试验品。

随着一块玻璃滑向一边,方形的出口形成了,我们三人步出了透明的玻璃筒,站在了一条超现实主义的走廊里。

“欢迎来到‘糖果理事会’。”羊羔疯道。

糖果理事会?这名字听起来怪诞绝伦,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不过单凭现在的满目所见,就足以认定这个地方绝不简单。

起初我还以为我们是身处在一条传说中的时空隧道里,因为在我们前后上下四壁上全都是流光溢彩,飞速跳闪的横向光带。待到渐渐适应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切之后,我才真正看清了四下的情况。

这只是一条普通的走廊罢了,只是墙壁的表层里面埋设了数目无算的彩色灯条,而且都按照同样的次序跳动着,给人的错觉就是周围有无数的光柱在贴墙,沿着走廊朝尽头射去。走廊并不长,二十来米的样子,差不多一截火车皮的长度。我们正站在过道的中段,一座巨大建筑的底层某处。通道的其中一端终结在了一道透明玻璃门那里,外面是一片丘陵,到处芳草萋萋,应该是这座建筑的出口。而通道的另一头则把我们引到了一间大厅里。

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圆台型平台,上面倒扣着一面半球形的大玻璃罩,里面安置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建筑模型。之所以看得出它是建筑,仅仅是因为我看到了设计巧妙的底层大门,以及上面星罗棋布的奇形怪状的窗子。离远了看一定会误认为那只是一块超级大蛋糕:洁白无暇的椭圆台形主体,上面全是五颜六色的果品、干果仁以及巧克力块等物的点缀装饰,有棱有角的,圆滑的,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最顶部是一个小花伞,似花非花,惟妙惟肖。通过利用不同的形状,使得窗子得以巧妙地镶嵌进了建筑的各个位置。

羊羔疯说:“如果闲暇时刻,你有心到外面走走,就会发现我们此刻就在这块大蛋糕的内部。”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我们这座大楼的模型?”我惊奇道。

“没错。”羊羔疯点点头,“我们先干正事吧。”

我们一行三人又路过了大厅内的一尊金黄色雕像,乘坐升降机,到达了建筑的顶层平台。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微风吹过,朵朵白云也似悠闲的绵羊散步于蓝天。即使是在楼顶的平台上,也并不单调,因为这里到处布满了各式的花坛,里面种植着绚丽多姿的植物,还有一个半月形的游泳池。远处许多的小女孩正赤脚穿梭在花坛之间嬉戏着,泳池里也聚了不少小家伙。楼顶的中心就是那把大桑葫在,伞面边缘不断喷出薄雾似的水珠,滋润着其下无数的植物。

其实那座大伞的伞柄是一座很滑稽的三层筒形建筑。当我注意到那边时,就看到一个皮肤白皙的帅小伙正噔噔噔地自那伞柄下的出口跑来。

当他站在我们面前露出笑容时,我才发觉他其实并不年轻,眼角的鱼尾纹几乎同嘴角辐射出的皱纹连在了一起,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条形磁铁周围的磁感线。他的眼圈有如熊猫一般可爱,那两小片黑同肌肤的雪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是我们糖果理事会的boss,郝友艾先生。”羊羔疯介绍道。

“你这个凌凌啊!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什么boss啊?大家都是为着同一个梦想而工作,一样的嘛!”

郝友艾调侃着数落了羊羔疯一句,向我伸来了右手,笑容可掬地说道:“你一定就是孙杰了吧!”

我同他握了手,惊道:“是的。你已经知道了?”

郝友艾笑道:“都听凌凌提起你无数次了,怎么能不知道!我完全信任凌凌,所以也百分百相信她的眼光,我坚信,你的加入将会使咱们的队伍如虎添翼的!”

“哪里。会长太错看我了。”对于这样一个热情过度的中年人,我还真不习惯。

“好了!”郝友艾抚了抚自己油光滑亮的中分头,“既然到家了,就不必客气!接下来就让凌凌带你四处游玩一下吧,希望能对我们的组织有更多的了解。我呢,平时就憋在这伞底下的小屋里,有空就找我来玩吧!哈哈!”

郝友艾咧嘴大笑,虽然一身西装革履,却豪迈洒脱,并不拘小节。

“那好。既然会长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告别了郝友艾,我们就在楼顶的平台上闲逛了起来。

走着走着,小凌凌突然不平道:“哼#豪老头子居然无视我!”

“你呀,就少生点闲气吧!你没看刚才那老顽童连我都没怎么搭理吗?像他这种怪人能够抽出时间走出自己的小窝,见上我们几分钟已经很不错了!”羊羔疯老凌凌劝道。

“他平时也很少露面吗?”我问道。

“是啊!人家忙,一般都是我们到伞把子里找他去的。”老凌凌说道。

“人家会长嘛!当然日理万机,繁忙得很了,理解万岁。”我平道。

我们经过了一座花坛,里面种着两棵蔷薇,此刻花开正艳,引得了好多小女孩围前来观赏,不住地赞叹。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到目前为止,除了我和那个郝友艾之外,根本还不曾碰到过第三个男性,这地方简直就是女儿国。想当初老凌凌连哄带瞒把我一步步骗到了这里,究竟是何用意?我到底对她,对这里能有什么价值?

想到这里,我便问道:“你还没告诉我,这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

“别着急嘛,往前看,说不定你会碰到老朋友的。”羊羔疯打了个马虎眼。

不知不觉中,我们三人已然行至游泳池边上。我正欲再问,不经意间一抬眼,却正见水中戏耍的几个小姑娘里面,有位留着两个马尾辫的丫头怎么如此眼熟?!

恰在此时,那个女孩儿也看到了我,也是抓着游泳圈伸长了脖子瞪着我,毫不理睬同伴们朝她起劲儿地豁水。

“丽丽!”我惊叫了起来。

第六章 萝莉之魂

游泳池里,那个身穿黄绿相间泳衣的,正是楚叶丽!看到我向她走来,她也用力拨弄了几下水,游到岸边登上来,摆群式样的泳衣随着她的步伐调皮地甩着水滴。

“哥哥!”

“哟喝!让我看看,咱们的乖丽丽是不是长高了?”我张开双臂迎着她蹲下身。

其实从我把她自乐险城里救出来,我们也不过只分别了短短的一天一夜。现在的她看起来活蹦乱跳的,看起来已经从阴影里恢复了很多了吧!

楚叶丽浑身湿漉漉的,那颗蘸满了长发的小脑袋毫无顾忌地挂在了我的肩膀上。这就是和小鬼们相处的好处吧!用不着考虑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世俗旧约,因为她们本就是一张纯洁的白纸,未被任何有毒染料污染。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可以清楚地摸到小鬼背上一节节突出的脊椎骨。

“哥哥,你的胡子怎么没了?”丽丽问道。

没想到这丫头观察得挺仔细。上次我救她出来时,鼻子底下确实是贴了一丛小胡子的。

“我把它刮掉了,这样不是更好嘛!休息好了吗?”

“可好了,这里比在家好玩多了!每天都能见到这么多的伙伴!”丽丽趴在我耳边兴奋地说道。

大概是平时很少见到男孩子,附近的许多小姑娘都围了过来看起热闹。

不知是谁在后面冷不丁喊了一句:“丽丽!离他远点#蝴是个大流氓!”

话音刚落,丽丽紧拥着我的双臂就放开了,她“啊”了一声,就已是离我三尺远,紧张地吃着手指,红起脸蛋望着我。

我转身训道:“你什么意思?!”

小凌凌不怀好意地闭了双眼,指着我从容地说道:“这个家伙是个大坏蛋。昨天还偷偷跟我睡觉呢!”

“胡说!那是你自己先在我怀里闹着睡着的……”

可是我的反击明显被无视了。周围的一大圈萝莉们已经被激出了轩然大波,质疑我的,尖叫的,责骂我的,反应各不相同。

我只得向小凌凌求饶:“拜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你就不能收敛点吗?你知不知道——啊!”

我话没说完,就被这群愤怒的小恶魔们七手八脚地拖了起来,到了水池边。

“一——二——三——!”

噗通!

小家伙们齐丢手,我大头朝下栽到了游泳池里。

凉爽!刺激!过瘾!!

全身上下,尤其是脑袋猛地一凉,不禁电击似地狂抖起来。耳中顿时轰隆作响,同岸上小鬼们的欢笑搅成一片,与周围的气泡一起回旋在清澈的水中。

我是条旱鸭子,好在水并不深,只是抵到了腰部。我“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就站起了身,摘掉眼镜,胡乱抹了把脸,微风一吹,上下牙不禁打起架。

“你们……千万不要听信一家之言!我是……被诬陷的啊!”

我大呼着,无奈地看着那一张张高高在上,满足无比的笑脸,有道是“众怒难犯”,只得自认倒霉,被凌凌这个醋劲儿十足的丫头报复了。

“都来看四眼落汤鸡咯!”

“落水狗要上岸啦!”

在众萝莉的起哄中,我有气无力地拎着水淋淋的眼镜,狼狈上岸,问小凌凌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下你满足了吧?”

凌凌只顾捧腹大笑,根本不理我。倒是丽丽更乖巧温顺,急忙跑上来问我摔到没有。

“没关系的,哥哥命大。”我自嘲道。

在众萝莉面前丢尽脸后,一个最善良的丫头给我送来一条毛毯。披上它之后,我们暂时告别了丽丽,继续由老凌凌带着我利用升降机进入建筑的内部。小凌凌则加入了丽丽她们一同戏水玩耍起来。

“这里是八楼。”老凌凌停下了升降机。

这一层楼令我倍感亲切。灯火通明的走廊,两侧是许多装有透明落地窗的大屋子,里面居然是一间间的教室。每个教室里都有二十余个小不点坐在座位上,在老师的带领下有序地上着课。她们实在是太小了,大概只是些幼儿园的豆丁吧。

“这里是我们的后备力量。”

在一间教室的黑板上,一名面目清秀的少女正认真地在黑板上写着汉语拼音,让孩子们一遍遍地跟着朗读学习。而在隔壁,则是在进行着一节数学课,内容应该是二十以内的加法。

尽头的大屋子足有两间教室大,里面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器材,还有长桌小凳,靠墙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漂亮的玩具。

我不解的问道:“咱们的任务就是做一名幼师?”

羊羔疯解释道:“不完全是。这层是‘千年后’培训基地。所有的孩子都出生在2000年之后,最大的也才八岁,她们将是我们今后新的一批骨干。”

“挺有远见的嘛。”我汗道。

接着我们到了七楼,这里是餐厅以及生产食物的地方,烤箱、传送带、可以流出热巧克力的水龙头、水果加工间……应有尽有。一大群可爱的小鬼们辛苦劳作着,在她们这条长长的流水作业流程上,一块块漂亮可口的蛋糕正在陆续下线。

六楼是体能训练常葫,拥有许多叫不上名的古怪器材以及彩虹似的跑道。

五楼是寝室以及打扫个人卫生的地方。

四楼则是其余人员办公的常葫,设备齐全,比我所见过的最豪华的网吧还爽。

最后我们到了三楼。在我们步出电梯之前,老凌凌突然问我道:“孙杰,你相信鬼吗?”

我愕然,为何她会无缘无故问及这些?如果是一天前,我定会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自从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之后,我的世界观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在这到处都是高科技的常葫,我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被老凌凌误认为愚昧,于是便模棱两可地答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除了已知的就是未知的,而对于后者我总是持谨慎的保留态度。”

老凌凌似乎很满意,点头道:“那么接下来,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令你吃惊的东西。”

她从墙壁凹进去的格子里取了两个怪异的头盔,吩咐我戴上它。

我接过来一看,什么玩意儿这是?说是头盔,倒更像是元宵节街会上常见的那种大头乖乖。鼻子、耳朵、眼睛、嘴巴都是凸凹有形,只是夸张异常,比如耳朵能长得垂到腮帮子,眼睛则能占掉半张脸,鼻子就不说也能想象出有多大,嘴巴也是直咧到了后脑勺。

不过戴上它之后,感觉还算舒适。眼睛的位置是一大块有色玻璃,能够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我们进入一道黑色的大门,就看到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数不清的小丫头,如神话中的飞天一般,在空中到处飘荡着,追逐玩闹不休,低空中到处弥漫着彩色的烟雾,细看才知是埋在地面的灯光打照出来的。

“这里是我们所拥有的全部萝莉之魂。”

老天……又是魂啊魄啊的。

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于是伸手摘掉了头盔。

“用不着徒劳了。我们普通人的肉眼是看不到她们的。”

我望着眼前飞舞依旧的诸多萝莉,反问道:“是吗?”

一个留着剪发头的小丫头挥舞着双臂朝我们飞来,我立刻告知了老凌凌。

待到她径直从我们身体里穿过,老凌凌将头转向了我,虽然隔着头盔,我还是能够猜到她的目光一定充满了不可思议。

“真的。我没有骗你吧?”我得意道。

老凌凌也摘掉了面具:“你几时修成了阴阳眼?”

“修?用吗?这还是得感谢你!多亏了你那只老猴子御赐的那一针……”

羊羔疯更不理解了:“不可能,那剂针剂从没有这种功效的。”

她又问道:“你实话告诉我,那天你在我那里找箱子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我回忆了那晚我第一次按照老凌凌的吩咐深夜潜入她家找取宝贝木箱的经过,却并不曾记得有什么侵犯了她的隐私的行为,只得摇了摇头。

不过——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晚我被一条大蜈蚣咬了一口,然后就昏睡了两个小时。想起这件事,我就气不打一处出,当即与她提起了此事,还有挨过老猴子一针后的当晚痛苦难熬的经历,要与她算账。

老凌凌听完我的述说,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随后她告诉了我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在她的房间里,散布着一种特殊的气体,那晚我进门后闻到的奇特气味儿就是它。这种气体可以在暗中起到一定的防盗作用,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如果碰到居心不良的人,就能使对象立刻产生莫名恐惧,继而远离该处逃之夭夭。若有虫蛇之类常年生活在这种气体环境里,它们体内的毒液成分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产生出一种神秘的成分,不妨称其为因子a。

这因子a其实并不会对人体有任何影响,关键是后来我被毒虫蛰咬之后,又注射了那种绿色针剂,这样一来,根据古老的配方法则,一种能够使人生出阴阳眼的通灵因子b就产生了。它迅速地在血液中扩散复制,快则几分钟,慢则数天,经过复杂的生化反应(当然,这对受害者的身心将是一场难忘的折磨),一对永不磨灭的阴阳眼便诞生了。

我们现在所用的头盔,便是基于类似的原理,通过高科技手段,将魂魄发出的精神信号接收并转化,成为正常感官所能察觉的各种刺激而已。

而那绿色针剂,本是由两种互不相干的药物混合而成的。其一是黄色的流体,可以抵御萝莉特工身上特有的香气,免受其害;另有一种蓝色的固体溶于其中,作用是有效抑制雄性激素的分泌。

“xxx!!!!!!!”我绝望地吼道。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最近自己有点蔫蔫的,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染上了肌无力、神经坏死之类的怪病。要是你江凌凌也就罢了,可我孙杰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旦没了雄性激素,那我岂不就是太监一个,颜面尽失,生不如死?!真没想到你的用心是这般的险恶,枉我孙杰英明一世,如今竟被你这个腹黑老妇给算计了!!

老凌凌说你别生气,这只是暂时的,只是对新人采取的必要防戒考察措施。顶多一周时间,你体内的蓝色药品就会消耗殆尽,到时候你还是一条血气方刚的好汉。现在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这些萝莉之魂身上吧。

我不干了,非要再问问她:“你说的萝莉特工又是怎么回事?#糊们身上的香气更乃何物?难道不打针还能被它整成郝会长那样的变态不可?”

老凌凌劝我消消气,一切都是为我好。

说起这萝莉特工,还是要从老木匣子那一叠照片说起。我回想了一下那些照片,有许多都是萝莉或是少女同形形色色的罪犯以及落魄人士的合影,但我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些姑娘们会同这些搭上关系。

老凌凌这才告诉我:“那香气我就不做解释了,留作你自己观察。我们糖果理事会的任务就是在社会大众的注意力之外,秘密培训并指挥这些鲜为人知的女性低龄特工,执行特殊任务的机构。起这么个名字,其实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做个幌子,其职能和使命远比什么理事会庞大和艰巨,也并非与糖果有太大干系。”

我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就凭这些手无寸铁的丫头吗?”

“不全是。”老凌凌答道,“你务必要认识到,人的精神世界是一个高深奇妙的领域。像你们这些学物理的,最容易忽略这些,整天只知道研究些物理运动,对高等生物的精神作用却视而不见,自欺欺人,自以为可以驾驭自然界万物。”

“是吗?”我扬了扬眉,故意反问道。

“你这个不要脸的萝莉控!都被她们折磨成了这幅模样,怎也不见你生气?”老凌凌揶揄道。

“那是……因为在她们面前我根本急不起来!”我支吾道。

老凌凌亲昵地抱住了我。我差点干呕出来,急忙挣脱开来。

“这就是精神的力量之一,也即感情释放的结果。这世间万物,本就是物物相克的。蜈蚣天生见不得公鸡打鸣,怪叔叔们在萝莉的萌杀面前也向来甘拜下风。我们的萝莉特工职责就是,通过高科技装备的武装,将她们那种称作‘萌’的力量充分地发挥出来,从而达到维护世界和平的目的。”

我虽然听懂了,但还是觉得不太妥:“维护世界和平……这调子有点太高了吧,我怎么觉得是在看奥特曼……”

“你清楚的,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啦。”老凌凌敷衍道,随后话锋一转,“当然,有时光靠萌的力量是不够的,若是有了其他力量的相助,我们就能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地完成各项任务。”

我下意识地望着这一个个来回飘舞的萝莉之魂:“比如她们?”

“是的。只要经过一定的训练,她们就可以成为得力的助手,使精神力量发挥到更高的层次。”

“精神力量的更高层次?举个例子好吗?”我请求她讲解通俗点。

“比如这个!”

还未等老凌凌开口,迎面站立的一个萝莉之魂突然大声尖叫了一嗓子,伸展双臂,如运气功,顿时,我感到一股强劲的疾风迎面袭来,把我吹了个趔趄。

老凌凌这才道:“这只是最简单的。其实我们平时所说的死人怨气什么的,并非空穴来风。这意念之力确实了得。”

她又告诉我,在理事会主建筑的一层二层,便是众多相关课题的研究常葫。

“怎么样?人类的认知过程很奇怪吧?它总是这么反复无常。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人类从绝对的唯心主义,渐渐演化成了极端的唯物主义,现如今,又转了回来,不得不再次审视起灵魂这个概念。”

是啊,我们永远是大自然的孩子,忽左忽右、根深蒂固的孩子脾气当然是不会戒掉的。我们的认知过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见证吗?

我顺着这个话题,自然而然提及了昨天同小凌凌的奇遇,说起了狗妞的事情。

羊羔疯听完平静地说道:“如果真有这么一棵好苗子的话,我们一定要争取过来。”

“那么,就让我们从这里开始吧。”我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了那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本,缓缓地打将开来。

第七章 入会宣誓

那本沾着油渍的薄本子打开了,虽然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下的,但还不至于影响到阅读其中的内容。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多页,但我们读完之后也是大为震惊,怒发冲冠。

八年前,在甲壳虫市东国道的旁边,有一个面积不大,但邻里和睦,家家安居乐业的小村子,由于地形的原因,该村得了一个代代相传的名字:龟屯。刘老汉一家五口就幸福地生活在这与世无争的村落里。当时,刘老汉的孙女狗妞刚好上小学二年级。

然而,即便是世外桃源,这个村子也终未逃脱世俗的黑手。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两名不速之客。一名中年将军肚,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看起来是他的徒弟。两人身着道服,结发戴钗,手执金色幌子,自称替天行道,有幸云游至此地。两人逗留于村里多日,终日形迹可疑,鬼鬼祟祟,出入于村子内外,量地形,观地貌,敲敲石碑,捏捏黄土,看模样更像是搞勘测工作的。

两人离去后不久,村子各户陆续得到了搬迁通知,说是这里将要被改建为一项工程。这下刘老汉一家犯了难,以他们的家境,哪还能搬得起家?眼看着村里其他人都陆续搬走,有一天老汉的儿子刘壮年无奈找到了正在村子大肆拆迁的工头,寻求帮助。那监工头正是前些日子在村里晃悠过的将军肚老道士,他皱了下眉,眼珠子一转,说他们一家住在这里可以,但他要加入他们,充当苦工。

从此以后,刘壮年整日误了农活,投到了老道之下,忙于村子的拆迁。但随着工程的深入,他发现老道的企图并不是拆迁建工程那么简单。在村子外沿,老道开始命苦工们掘洞,直通村子正中的地下。起初由老道定好方向,然后就让众人下手。

半月之后,当洞穴终于打入屯子中央之下时,他们陆续从土里挖出了许多古物,起先是瓶瓶罐罐的,最后居然还有金玉宝贝。老道满意地令众人停工,由他亲自带领亲信下洞发掘。刘壮年人老实憨厚,少言寡语又能干,深得老道赏识,自然也在其中。

那老道将挖出的古董宝贝全都暂时藏匿在村里,最后由一名山羊胡子的老风水先生一一鉴定,再分类安置。老道自觉身边众亲信对自己虎视眈眈,不敢使唤,于是古物的细目登记工作,就分配给了善于保密的刘壮年。刘壮年也不辜负重用,将其一件件大小、重量、估价等详尽记述在了这本子上,列成了长长的单子。

其中他们认为最值钱的,不是那些古器物,也不是那些珍宝,而是——一个小匣子。

这个小匣子刘壮年也曾见过,由楠木制成,雕花精致,虽深埋已久,却清香依旧。里面盛放的是两颗怪模怪样的种子,形状大小酷似蚕豆,只是两面各有一个尖状凸起。老道得了这匣中之物后,欣喜若狂。因为他坚信这是媴嫝树的种子。

据说此种世间仅存三颗,相传为幼年貂蝉眼泪所感化之灵物。秘传于民间的《五胡录·野史集》残本中有载,此树种下生根之后,会自动收集吸取附近的各路地脉生气,方圆数里的一尽植被都可在其庇护下得以枝繁叶茂,昌盛无比。

老道有一日找到刘壮年,说若是肯跟了他,将这些挖来的诸多古物销赃出去的话,老道保证他不愁后半辈一家老小的生计。今后村子将被他改成一汪大鱼塘,若是他愿意,便可终生得属。刘壮年虽然憨实短见,却也晓得这掘古墓、盗陪葬的勾当是丧尽天良,亏尽德行,万万做不得的,于是当场便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当时老道也没有说什么,就让他先回家了。当晚,刘壮年自觉事情不对,感到老道可能很快就要兔死狗烹,卸磨杀驴,于是匆忙间写成了这本遗书。

果然,第二天老道又找到他,说了一席阴险的话语:“刘兄,我理解你的苦衷,也不会强求你。只是我夜观星象,从卦象中得知你的独生女数日之后会有大灾,落入恶人手中。我点到为止,更坏的我就不便细说了。要想避免此事,我倒是有一法,只是……”

听到此,刘壮年已经猜出了老道葫芦里是什么药,果然是要他以死来为掘墓盗宝之事保密。狗妞当年才刚八岁,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哪能让她掉一根头发?这一天狗妞爹悲痛万分,从老道士手中接过毒药之时,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憋在房中,瞒着家人,将此事写在了本子的最后几页,并抄了一份古物细目,夹在遗书中,包好藏进了自家墙皮,并将此事单独告诉了自己的妻子。以求将来万一有好心人能替他出口气,了却这桩未尽之怨事。

本子最后的整整一页全是刘壮年所发下的毒誓。

看完遗书之后,我和羊羔疯两人面面相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盗墓的假道士实在是令人发指,罪不容诛,以至于我们不得不考虑起这样一个问题:将刘老汉的儿媳致死的那场“车祸”是否也是由他导演的呢?

这时,三楼天花板上的扩音器里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

“走吧,开饭了。”羊羔疯提醒道。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果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我们一起乘坐电梯回到了七楼的餐厅,这里简直更像是一间巨大的会议室。所有人都已经基本到齐,我们挑了两个座位坐了下来,但不久后我们的位子竟然连同桌凳一起平移起来,我们就像乘车似的被带动着。

原来,每一个位置都是可以活动的。通过桌凳固定在其上的圆盘,就可以像气垫船一样在地面上飘移。不一会儿,整个餐厅的位置就组成了一个扇贝的形状。

这座大楼里面挺暖和,这时我的身上已经差不多干了,就把披在身上的毛毯叠了起来,垫在了座位上。

“忘了说了,你待会儿要宣誓的。”

我傻了眼:“宣誓?”

羊羔疯点头道:“对。每一个新人加入进来时,都要在小安娜和会长面前起誓的。”

小安娜……这个听起来是个外国人的名字。我刚要再问问她,小安娜是谁,却听到餐厅顶部的扩音器里传出了一个甜美的声音。

“在就餐之前,请大家安静。现在由我们新的一员孙杰同学上前宣誓入会!”

这时,每个人都已经在自己位置上坐定。远远地我看见,小凌凌和丽丽正坐在一起。别看她们俩刚认识两天,现在已经是如胶似漆,亲昵的不得了,又是拉拉手又是搂搂抱抱的,宛如亲密的小两口子。(这个比喻是否有点不良?!)

羊羔疯见我被点了名还在发愣,就用胳膊肘捅了我。

我起立之际,潮水般的掌声已经响起,伴随着我一直走到了台上,面对了大家。地面缓缓升起了一尊金属雕塑,我记得曾在一楼的大厅里面见过它,是一个卷发的小女孩的半身像,看起来很开朗的神态,但怎么也不像是亚洲人,倒有可能是个欧美的白种人。

台下已经聚集了三百多号人,包括之前在厨房劳作的那些小鬼们,此刻她们还带着小巧玲珑的厨师帽。下面既有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有稚气未脱的萝莉,当然更多的则是那些正在接受初级培训的“千年后”幼(起点文学)齿们。像羊羔疯这样的成年人则是台下最显眼的,估摸着不超过十个。

我曾经在高中实习代课,台下的学生也有几十个,那时早已练就了过硬的独门神功——厚脸皮。但现在却要独自面对如此众多的异性,虽然大部分只是孩子,但那一双双因好奇而雪亮的眼睛还是盯得我极不自在,一时间冷汗直冒,脸面发热,口干又舌燥。

恰在此时,救星赶到了。整幢大楼内除我之外,唯一的男性——伟大的郝友艾会长出现了。

他那高大伟岸的身躯迈着箭步,精神抖擞地走到了我身边,拍了拍我:“放松点,伙计。都是自己人。”

全常亨静无比,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了我们俩身上。众目睽睽之下,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丝不挂地站在这里,任由台下的众人观摩,甚至能被她们的目光穿透,目触此情此景时,我宁愿自己是动物园里的一只大猩猩。

郝友艾清了清嗓子,用似男非女的怪腔调喊道:“请新人面向小安娜塑像,举起右手,将掌心贴在胸前。”

我大气也不敢出,立刻照办。

接下来郝友艾宣读了誓词:“今天,在神圣的安娜前辈面前,我庄严宣誓加入糖果理事会,遵照先辈伟大而崇高的理想,继承先辈未完成的事业,为世界和平而奋斗,用自己的一腔热血,为亲爱的萝莉无条件护卫,将自己的博爱之心,无私地奉献给萌之事业,保护萝莉的成长,捍卫萝莉的快乐,永不推倒,永不背叛,时刻准备着为心爱的萝莉而献身!

————————————————宣誓人:孙杰,2008年1月27日”

郝友艾每读一句,都会稍作停顿,等待我的复述。宣誓完毕后,我在后面注上了自己的名字。

台下一众萝莉齐声唤道:“欢迎你的加入,亲爱的哥哥!我们相——信——你——!”

这时我才发现,空中居然到处飞舞着萝莉之魂,她们也是一个个对我趋之若鹜,竞相涌到了我的周围,好奇地观望着。由于光线太强,她们几乎都成了透明的,很难被注意到。

在这震耳欲聋的呼唤中,我两腿突然缺钙,剧烈地抖动起来,用小凌凌的话说,就是在跳“狗腿舞”。可我并不感到丢人,因为在这种场合,即使是掌管“绝望”的堕天使昔拉,也会为之动情的。好在会长立刻宣布了礼毕,我从他手中领取了自己的证件和手册,并在一张大纸上按下了青绿色的掌印,这才被允许回了自己的座位。

午餐终于开始了,许多方块头、安装着履带底盘的服务机器人端着各式各样的蛋糕、饮料,一一送到了我们的餐桌上。与我们几张桌子相隔的小凌凌和丽丽都是欢喜得不得了,尤其是丽丽,都不知道先吃什么好了。小凌凌到底是比她有经验,在旁边为她指点着,告诉她很多现代糕点的常识,还将我们在超市买的棒棒糖分给了她一根。丽丽其实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但也对甜食颇感兴趣,歪着脑袋听得仔仔细细。

我突然想到了丽丽的母亲。上次听说她和丽丽的父亲闹离婚了,那次在公园里,我就见她哭得格外伤心。现在又丢了女儿,怎么还能生活的下去?我低下头,小声地问了羊羔疯此事。

羊羔疯说道:“这个已经解决了。我们已经派人将她母亲秘密接到了这个时空,并为她安置了房子。丽丽随时可以见到她。”

我又问:“却又是为何如此庞大的理事会,只有我和郝友艾两个男性呢?”

“这你就不懂了。其实我们机构里面,男性还是占据多数的,只是他们全都不常在此抛头露面,有的是在外面到处为我们充当眼线,提供情报,有的则是终日守在一楼二楼搞科研工作。”

我瞟了一眼近旁正与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谈笑进餐的郝友艾,恍然大悟:“怪不得!原来是这样。谢天谢地啊!”

蛋糕很快吃得差不多了,我允吸着饮料,悠闲地品尝起来。

刚咽下去两口,小凌凌和丽丽两个小家伙就找来了。丽丽端着半瓶深黄色的饮料,里面既有不断冒出的气泡,也有一层层漂浮着的白色絮状物。

“好了,你说吧!”小凌凌对丽丽使了个眼色。

丽丽却是憋红了脸,眼睛这儿瞅瞅,那儿瞟瞟,就是不敢正视我,始终未吐出来一个字。

“怎么回事?”我抚了抚她的小辫子问道。

小凌凌抢答曰:“刚才我们两个人打了赌,我说你不可能一口气喝光这半瓶汽水。丽丽不相信,于是我们就想来找你验证一下。”

我看了看那半瓶清凉诱人的饮料,思量着:“这有何难?不就是一大口果汁嘛!”

于是我底气十足地说道:“谁说我喝不完了?我现在就喝给你们看!”

那小半瓶饮料被我一把夺了过来。丽丽哼哼唧唧地盯着它不放,就像是看到了老鼠药,不住地嘟哝着:“哥哥不要喝啊……”

我哪管这么多?如果是一大口白酒,我可能会慎重一些的,但美味儿的饮料要我一口喝下,相比之下岂不是享受?

当下头一仰,高举了玻璃瓶,就朝嘴里倒去。

这一口下去不要紧,一股烧灼强烈的泡沫爆炸般在口中膨胀开来,迅速蔓延到了鼻孔。舌头更是不好过,也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滋味,甜的,酸的,还有辣辣的味道,一应俱全。

等我反应过来时,鼻孔已经开始向外喷涌泡沫了。一时间,我又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

第八章 大怪鱼

我只得将还未喝完的瓶子扔到了桌上,一头扎到了凳子底下,不住地咳嗽起来。然而越咳越是呛得厉害,肺泡里面估计全都是吸进去的饮料了。

最后小凌凌终于满足地对丽丽说道:“你看,我说的吧。他肯定要逞能一口灌下去的。”

“你们这是什么玩意儿?”我挣扎着问道。

“很简单,就是牛奶、可乐、还有橙汁、胡椒粉的混合产品而已。”

“算你狠……你既然配得出来,倒是喝一口试试啊。”我激将道。

“没兴趣。”

“你就别犯错误了。我们小时候也配过类似的东西,那个时侯我们都说,这是专门喂给处男的春药。呵呵呵!”

说话的是趴在我耳边的一个萝莉之魂,十一二岁的模样,及肩的长发飘逸柔顺。

“处……处男?!”我惊呼道。

“我也是听姐姐说的,处男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现在也不知道。姐姐她不肯告诉我。”那萝莉说完就慢慢悠悠地飘走了。

没想到小凌凌这么快就学坏了?!不会吧!老天啊!千万别!

我不甘地质问小凌凌道:“你老实说,是谁教的你配这种东西?”

“我自学的!在家里我最喜欢玩这个了!当然,我不会给自己弄进去胡椒粉的。”

“哦。”我这下才松了口气。

两个小家伙走后,我擦了擦桌子,同羊羔疯回到了正题:“我觉得咱们应该先了却了狗妞爹的心事,再把狗妞接到这里来。”

“这个我已经在考虑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刘老汉家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今天下午不行吗?”

“不行。今天你要熟悉环境,晚上就要住在这里了。会长已经为你安排了房间,我待会儿领你去看看。”

午餐过后,羊羔疯带我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里由卧室和卫生间组成,虽然不大,而且房顶比我的头顶高不了二十公分(我的身高不过170公分……),但是挺舒适的,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压抑,四面墙壁以及天花板、地面分别用了六种不同的暖色装饰而成。软绵绵的单人床,蓝白色的床头柜,床头灯是一只小斑点狗的形象,头顶着灯泡,大嘴中是一块彩屏,上面显示着时间,另外身上的每个斑点都是一个按钮或者凹槽,估计功能不少。此外还有一部配置相当潮流的本子。

“今后你就要常在此生活了。”

羊羔疯要走了,当她拉开我的房门时,她的那只老猴子已经候在了外面。

“怎么……”

我明明记得一行人来的时候并未带上它的,怎么现在会出现于此?

羊羔疯一弯腰,那猴子便爬到了她的肩上。

“午安。”

羊羔疯离开后,剩下我一个人。终于可以清静一下了!不过刚刚饱餐一顿,血液全部分配到了消化系统,因此大脑逐渐缺氧,我脱了鞋,往床上一栽,就睡到了下午三点半。日落前剩余的时间我都是在楼顶的植物园度过的,我几乎参观遍了所有的珍花异树,唯独那半月形游泳池没有再去靠近,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第二天一大早,我、羊羔疯、小凌凌和丽丽就出发了。我们通过一层内的玻璃筒传送装置,先是回到了康乐医院216病房。从液体传送池里一出来,小凌凌就跑向了放在病床上的大青蛙玩偶,一把抱了起来。

于是我们四个人外加一个布偶,还有羊羔疯带着的一个大纸箱乘公交到了国道入口附近,找到了龟屯垂钓场。

在公交车上,还发生了这样一段插曲:中途上车了两个人,一个是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另一个是农民工模样的大叔。那个大叔想要借用我的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于是我看他不容易就借给了他。羊羔疯怕那两个人有诈,抢了手机就下车逃跑,于是便暗中和两个小姑娘堵住了公交车的前后门。后来证明我们的顾虑是多余的,那个大叔根本没有往旁处看一眼,只是拨了一个号码专心地听着回音,过了好久,失望地按了几个按键,然后就把手机还给了我,整个过程不过两分钟。

下了公交的时候,我还暗自取笑着羊羔疯太过谨慎,谁知她竟说道:“这年头,某些公交车上的极品色狼连我的豆腐都敢吃,难道我还不该更谨慎一些吗?抢个手机总比吃我豆腐容易下手得多吧!”

我险些晕菜。

一行人到了龟屯垂钓场,老刘头撑船将我们接到了孤岛上,我们受到了老两口最热切的接待。

“我就知道你们会再来的!”刘老汉喜笑颜开。

羊羔疯对两个小女孩耳语了几句,让她们到外面玩去了。两人问桂花老太要了个毽子,就在房子外面耍了起来。桂花老太搬了把板凳坐在了外面,饶有兴趣地陪着她们当裁判。

屋子里清净了。我们同刘老汉寒暄了几句,就切入了正题。

羊羔疯说道:“老先生,不瞒您说,我们今天是听说了您一家人的不幸之后,才决定来了解一下情况的。我们只是试着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如果能够帮到你们的话,那是更好不过了。”

老汉叹了口气:“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该从何说起呢?”

“能告诉我您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我刚问完,羊羔疯就用腿狠碰了我一下,瞪了我一眼,忙对老汉说道:“就从承包鱼塘的那些人说起吧。”

老汉往旱烟袋里捏了点烟叶,点着吸了一口说道:“说起那个鱼塘主啊,我觉摸着是有点来头的,否则也不会有能耐把一屯的人都给赶走。当然,自从我儿子死后,他们对我们一家还算不错,最起码算是答应了我们继续住在这里。不过……”

说到这里,老汉压低了声音:“那些人很不正常。”

“不正常?”

“是啊。”老汉吐了个烟圈,“你们看到鱼塘边上那个小木头屋了吧?”

老汉这么一提醒,我倒是真的记得在水边真的有一个非常破败的小屋,用许多条形的木板搭建而成的,门被锁着,连玻璃窗也被从里面用报纸糊了起来。

我和羊羔疯点了点头。

“鱼塘归两个人共同所有。当初打发村里人搬走的时候,他们就是胡乱塞给了每家每户一笔钱。其实那两个人在修建鱼塘之前就曾到过村子,只是那时他们还是一副道士、先生的打扮。”

接下来老汉给我们讲了许多修建鱼塘前后发生的事情,果然和刘老汉的儿子那本遗书中所言如出一辙,只是并未提到那小木匣中的两粒媴嫝树种的事,毋庸置疑这件古物保密级别甚高。那伙人果然是一帮盗墓贼,想必是古墓挖空之后,担心终有一日事情败露,这才想到了采取以挖鱼塘为手段,彻底让地下古墓消失掉的极端手段。

“这两个人,怪就怪在,鱼塘刚刚修好的时候,他们就要隔三差五地往这儿来。表面上是来钓鱼的,其实不然,他们经常往那小木屋里钻,有的时候一进去就两天不出来,就像死在了里面一样。”

老汉磕了磕旱烟袋,往门外瞅了一眼,窃声道:“这不,昨天下午俩人又过来了。我估计,他们现在还在那小屋里面,谁知道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听罢老汉的话,我们都觉得听不可思议。那一个小屋里难不成藏着什么宝贝?要不然就是俩人都不正常,患了幽闭症之类的心理疾病,最后一种可能就是,两个人是同志,到这里来是找个僻静地方亲热的。

可最后想来想去,觉得种种猜测都站不住脚。我感到非常好奇,两个人的吃喝拉撒问题是如何解决的?

“老先生,您确定那两个人没有出去过吗?”

老汉肯定道:“我这两天失眠,要是半夜有什么动静,我肯定能听到的。”

我们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屋外,老太太还在陪着两个小姑娘踢毽子。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看起来下午前后就会有一场降雪。如果假道士真的在屋里的话,岂不就是瓮中之鳖?只是现在暂时还不能告诉老两口真相,否则只会让他们伤心欲绝。因此面对两名大汉,只能靠我和三名女子,这力量对比恐怕不太平衡。虽然我年轻力壮,但也未必敌得过两名壮年男子。

羊羔疯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将我叫到了一边,轻声说道:“我也觉得现在有点困难。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协助。你说的那个狗妞墓地远吗?”

“不太远。”

“我们现在去看看。”

羊羔疯打开带来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五官夸张的圆家伙,原来是一个通灵头盔。

“快看啊#寒里有大鱼!”丽丽突然大叫道。

我们循声望去,果然,在孤岛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了一串大小如高尔夫球的气泡,在水面上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光是泡泡就这么大,那鱼该有多长呢?

老汉却见怪不怪地说道:“这种大泡泡有两年多没见过了,想不到今天又出来了。”

我问道:“你们以前经常见到吗?”

“以前每隔几天就会冒一次,估计是当年放进池里的鱼长大成了精了。”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建好池塘一两年后吧……”

已经接近正午,可天色依旧灰暗。水面的波纹泛着漂亮的珍珠白,不停地荡漾着。究竟水中是哪个种类的鱼在嬉戏呢?

我又问道:“您见过这大鱼的样子吗?”

老汉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肯定不会小……”

“我见过!”

老太太语出惊人,我们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她。只见桂花老太站起身来,用手兴奋地比划着:“我没见过那个鱼的全身,只见过它浮出水面的脊背。我看到它的背上长着一根黑色的长管子,浑身都是黑的,只有体侧生有两道亮青色,非常显眼。皮肤又涩又细,几乎分不清鳞片。”

听老太太说完,我心想,这哪还是什么怪鱼啊,简直是游泳的大象。

不管怎样,羊羔疯还是坚持要先见一见狗妞的魂魄再说。

我们撑船到了对岸,把船停在了水边的破木屋旁边。在出发去找狗妞之前,我先来到旁边,把耳朵贴在了掉漆的木板上,仔细地倾听了一会儿,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我耸了耸肩:“好吧,我们这就找狗妞去。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你现在如此迫切地要见她做什么。”

羊羔疯将通灵头盔扣在了头上,闷声道:“你会知道的。”

小凌凌和丽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头盔,看到这滑稽的造型,不禁捂着嘴偷笑起来。

看到我们都已准备就绪,老汉精神振奋地说道:“咱们现在就找狗妞吗?我带路!”

“哥哥,你们要找我吗?”

我扬起了头,朝头顶看去。

没错,狗妞正飘荡在我们的正上方,手里还拿着一只毽子。只是白天太亮,她的身体很难被发现。

“小妹妹,你就是狗妞吗?”羊羔疯隔着头盔问道。

“是啊。俺就是狗妞,大名叫刘月如。”

羊羔疯说道:“呵呵!那我就叫你月如好了。”

“没关系的,怎么称呼我都无所谓。”

“我们正在抓坏蛋,你能帮助我一个忙吗?”

狗妞一听乐了,欢快地答道:“当然可以了!”

羊羔疯指着那间两米见方的小屋,对着头顶的空气,尽可能小声说道:“你试试看能不能进去这里,帮我们瞅一瞅里面有没有人。”

“没问题。”

说话间,狗妞已经飘至房前,收扁了身体,如同纸牌一般单薄,由木屋尖顶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钻了进去,瞬间没了踪影。这下我才相信,鬼是可以穿墙的。不对,应该是钻墙,只要有缝隙,他们就能够挤进去。

过了一会儿,狗妞又出现在了我面前,汇报道:“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些杂物和一口深井。”

深井?

我问老汉道:“这村子里以前有挖过井吗?”

老汉说有倒是有一口,但绝不在这里,而且修鱼塘的时候也给拆掉了。

猛然间,我想起了从前那假道士带着人掘洞盗墓的事情。莫非这屋里的“深井”根本就不是口水井,而是一条盗洞?

极有可能!这年头网络校旱盛行,以《鬼吹灯》、《盗墓笔记》为典型的盗墓类校旱更是如网络文学中的奇葩,受到了空前的好评,不光网络上火热,大街的盗版书摊上更是抢手货。也正因如此,最近两年的盗墓案件也明显地频发起来。想必多少都是受了盗墓校旱的影响。

“要是能够进屋里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更多的线索。”我说道。

“这有何难?方才我是怕里面万一有人,惊动了他们。现在既然已经了解了敌情,我就可以放心地开门了。”

羊羔疯说着从头上拔下了自己的发钗,插进了木门的锁孔里,三捅两搅和的,就听到“咔”地一声轻响,锁开了。

两个小家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门开之时已经是呆若木鸡,眼神里尽是崇拜之色。

“喂喂喂!当着孩子们的面,这样做不太好吧?”我抗议道。

“没关系,她们迟早也要掌握这门基本技能的。这是中性的,就看你打算把本领用在什么地方了。引导她们朝良性发展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亲爱的孙杰。”

我们陆续进入了小屋。屋子里面臭气熏天,幸亏这是在冬天,如果是天热时,至少能招来半屋子蛆虫。(后来,当我们从屋里搜出一袋子大便时,才弄清了臭味的来源)借着从门外的阳光,我们看清了里面究竟有什么。

房子的正中央果然是一个大圆坑,半径大约半米,深处可以看到水波荡漾。围绕着这个大坑,周围竟是许多厚厚的衣裳。贴着墙壁放着许多的箱子,有一些是空的。另有两张小桌子,上面装着没了灯泡的台灯,还有放大镜、刷子、尖锥、小锤等小巧的工具,宛如一个小型的加工作坊。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我们还找到了一团黑色的滑溜溜的事物。

将它拿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一套潜水服。除此之外,配套的面镜、呼吸管、氧气瓶、蛙鞋一应俱全,正好是一套完整的潜水装备。甚至还有一盏水下用的照明灯。打开一看,居然还能用。本来昏暗一片的屋子里,被它照到的地方居然异常耀眼。

利用这珍贵的光源,我们更便于搜索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还发现了更多的器物:钓线、鱼竿、短柄铲,以及一些压缩食品及饮用水。

正当我们在木屋里翻腾得起劲儿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桂花老太的呼喊:“大鱼浮出来了!”

第九章 两个活宝

我刚从压底的一个破箱子里翻出了几块支离破碎的瓷器片,忽听桂花老太的呼喊,就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出屋外。

微波荡漾的水面上,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凸起,贴着水面快速地游动着,其后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涟漪。正如桂花老太先前所说,那条大鱼果然是又黑又滑,顶部有一根长长的黑管。

不过,也就在我目击到它的瞬间,脑子里一个模糊的猜想果然应验了。

哪里是什么鱼?分明是一个身着潜水服的人而已。方才看到木屋中那套潜水装备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一切非常符合老太的描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木屋中的那个深井应当是同鱼塘连通着的,通过钓鱼小屋做掩护,里面的人就可以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潜入水下,这一招设计得真是巧妙。

可现在为什么只有一条“鱼”?老汉不是说进了小屋的有两个人吗?另一位何在?

不过既然有一个已经露了头,那就先想办法擒祝蝴!

老汉看起来有点犹豫不定,毕竟是他们两个盗墓贼的许诺,自己的房子才得以保了下来。果然是老实人家,殊不知当初将全村人赶走,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将他们逼到如此田地的也正是他们!这假道士两人也真会笼络人心,把老汉全家逼到走投无路之后,再充个老好人,雪中送炭给了他们一点恩惠,就令老两口子死心塌地地感激他们了。

多么狡猾的用心!

眼下要想顺利擒住这个盗墓贼,首先一定要让老两口的思想转过弯子才行的。

事不宜迟,我知道现在当然不能将真相全盘托出,便掐头去尾地告诉了老汉:“老大爷,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他们是如何好心的地主吗?你可知,这村子脚底下的所在,本是你们密守了无数世代的古墓,现在却让他们几个见钱眼开的文物贩子给掘了去!不仅如此,他们还设计赶走了你们所有的邻居,把好端端的一个村子硬给挖空成了鱼塘!”

老头子听我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大悟,马上便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望着那在水中不停游荡的盗墓贼,第一个反应就是招呼起她的老伴:“桂花,抄家伙起来,看祝寒里那个王八孙!”

孤岛上现在只剩下了老太太一个人,听到呼声,忙“有”地应了一声,就跑进屋里取来了一把长柄的铁钎,紧握手中,立在了水边,死盯着盗墓贼严阵以待。

那水中的盗墓贼当然也察觉到了岸上的异常,于是急忙潜进了水中,再不露面。

老太太至此也并没有闲下来,只见她一股风似的跑到了房子后面,随着一阵鸭子的乱叫,桂花老太打开了鸭圈。十数只大小不一的鸭子被老太太拎着,一只只扔到了鱼塘的不同方向。为了让鸭子游得远些,老太还端着铁钎,沿着小岛的边缘抹了一圈,直到所有鸭子都下了水。

接着老太太朝我们喊道:“你们看着鸭子们的动静!”

我明白了,原来老太太的意图是,以众多的鸭子作为侦查力量,一旦某个水域的下面有了动静,敏感的鸭子一定会预先得知的。

我倒要看看,那落水狗背负的氧气瓶能用多长时间。

突然,我想到了小屋里的那口深井,惊慌之下,那些盗墓贼会不会慌不择路,从那里爬上来呢?

老刘头腿脚不如我们灵便,我就劝他同丽丽守在了木屋里的深井旁边,一旦有东西从井里冒出来,只管用拳脚伺候。

剩下的我、老凌凌、小凌凌则分散开在鱼塘边的不同位置,分包了地段进行蹲守。而飘忽移动快速的狗妞则充当了联络员的角色。

天色越发阴暗,寒风依旧呼呼地吹着。水面却极其平静,凭借着厚厚的皮下脂肪,鸭子们被强行赶入了水中,倒也游动得挺自在。几分钟过去了,小侦察兵们甚是悠闲自得。

不过毕竟我们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一方。既然那帮盗墓贼沉得住气,有胆量同我们耗下去,那我们也奉陪到底。怀着某种幸灾乐祸的心态,大家都在静静地观望着。

适应了水温后,有两只鸭子居然享受起来,一头扎进水里捉起了鱼。

可我知道,鸭子们可以松懈,我们却不能。

刚想到这里,离我最近的一只鸭子突然“嘎嘎”大叫起来,并且加快朝岸边游来。我立刻警惕了起来。狗妞也飘忽着,把这消息告诉了羊羔疯,羊羔疯立刻口头转达给了离她较近的小凌凌。

不一会儿,那只鸭子身后的水面,突然露出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顶部是一个黑管。我一阵欣喜,那可恶的盗墓贼总算是在刺骨冰凉的水里憋不住,露出头来了。

我急忙蹲伏在了一棵树后,等待着伏击那厮。

谁知就在他即将上岸的时候,一阵狂躁的阴风突然自我身后的树林刮了出来,我抱紧了树干,水中的盗墓贼刚从水中露出了胸口,那阵风就恰好吹至他跟前。

只见他“嗷”地颤音狂吼了一嗓子,抱起胳臂瑟瑟发抖,只消抬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便又一头扎进了水里,那模样甚为狼狈,简直就是在躲避什么灭顶之灾。

这一瞬间,我已经大概看清了他的体态,果然是个将军肚,应该就是那名假道士了。

那假道士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就吓得一下子扑回了水中。我明明躲在树后,掩蔽得天衣无缝,难道还是暴露了吗?

“哼哼!吓死你个xx!”一个阴森得可怕的男音说道。

猛然抬头见,却看到刘壮年的魂魄就悬浮在我的旁边。这下我才意识到,我所在的这片树林,正是前往狗妞家坟地的必经之路。原来方才那股突如其来的阴风,正是狗妞爹的杰作。

可是我只高兴了片刻,就又泛起愁来。因为我看到那假道士掉转了方向,朝羊羔疯那边游去。羊羔疯却是早有准备,从水边的船上扛起了一根船桨,轻轻地抡动着,犹如在做击球前的热身运动。

那假道士早已经是惊弓之鸟,再加上长期在冷水中浸泡,饶是他养着一身厚若鲸鱼的皮下脂肪,怕也扛不住了。登岛行不通,上岸也不是,待在水里更是等死。精疲力尽的他在水中胡乱地扑腾着,溅起的水花比一人还高,看他四肢刨水的动作都已经紊乱不堪,没了章法。

最后连周围的鸭子都不怕他了,居然有一只胆大的大个子扑棱到了他的头上,乘坐起免费滑板来。

我朝羊羔疯大喊道:“他要上岸了!”

不出我所料,那家伙是慌不择路了,没命地游到了岸边,就爬了上去。羊羔疯离他最近,见状立刻举着长长的船桨冲了过去。我则逆着羊羔疯追赶的方向,从鱼塘的另一边截去。

那个假道士估计连喘气都已经困难了。上岸首先看到的便是羊羔疯的母夜叉相,吓得抱头鼠窜,但跑了没多远,就已经是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紧紧捂起了胸口。

蓦地,从我前面很远的树后也突然冒出来一个绿色的小身影。那是小凌凌!

比起我和羊羔疯来,小凌凌要离那假道士近得多。眼看她就要拦在了自己面前,假道士“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活像热极了的哈巴狗,耷拉了脑袋,似乎已经认命了。

但见到面前只是一个清秀文弱的小丫头,假道士仍是心有不甘,连忙抬起了一只狗爪,讨好似的说道:“乖……别挡路,让叔叔过去……”

我担心假道士耍什么阴招,急忙喊道:“凌凌快躲开!危险!”

凌凌哪肯放过这送上门的大坏蛋?人家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听到耳朵里,但见她凭借着冲刺般的惯性,优雅如小鹿般地跃起……

“嗨——!”

然后一个高抬腿,膝盖已经狠狠地磕在了那将军肚的要害,力道比那天送给我的那记不知要重多少个数量级。

那落魄仓皇的盗墓贼仰天悲嚎了足足半分钟,最后终于紧抓着命根子,跪倒在了小凌凌的面前。

看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我不禁捏了一把汗,暗自庆幸起来:“幸亏这次被顶的不是我!!!”

“好!好!好——!”离我们已经很远的木屋旁边,老刘头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来到了外面,看到小凌凌敏捷的身手,不禁拍手喝彩。

这时,羊羔疯也赶到了近前,按住了那个已经根本无力还击的倒霉蛋。老头子急忙闪回屋里,找到了一盘结实的钓线,朝我们赶来。

一时也大意不得,否则……

正当我们沉浸在短暂的胜利喜悦之中时,鱼塘边的木屋里突然传出了两声惊恐的尖叫。

糟了!丽丽还在里面!

我慌忙掉转了方向,一阵狂奔冲进了昏暗的木屋里。

浑浊不堪的空气中,满是飘荡的尘土。就在屋子正中央的那口井里,已经探出了一个瘦长的脑袋,潜水眼镜已经歪在了一边,发紫的嘴唇不住地哆嗦着。那人留着山羊胡子,果然就是假道士的得力同伙风水先生了。

一旁的丽丽则是靠墙坐在了地上,“嘿嘿嘿”地笑个不停,脸上还挂着泪珠。不远处的地上滚落着已经快没电了的照明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令这位俨然“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半仙如此恐惧?刚才的两声尖叫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山羊胡半仙也是猥琐不堪,将双臂架在了井沿,不让自己掉下去,却又不敢再往外钻,只是硬撑着两手抱拳不停地对丽丽作揖,口中一个劲地念叨着:“女菩萨饶命……小仙姑饶命……我对不起祖宗……我对不起政府啊!”

再看风水先生的头发,则是在头顶聚起,成了一个螺旋形的尖状小辫,在他的头顶,一股龙卷风还在意犹未尽地盘旋着。

“哈哈哈!”

见到我进来之后,狗妞悦耳地笑了笑,就在半空中停住不转了。

后来我才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原来,老汉见我们擒住了将军肚假道士,就匆忙在屋子里拿了钓线,要协助我们去捆祝蝴。一时得意,竟把丽丽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屋子里。老汉冲出去没多久,这风水先生便呛不住从井中露出了头。丽丽本就害怕,看到一个黑影突然从近在咫尺的大窟窿里冒出来,便吓得大叫了一声,手里的照明灯慌乱间也失了手,灯口朝上地掉在了腿上。那昏黄的灯光正好从丽丽的下巴底下射出,照在她脸上,光影明暗对比强烈,直把她原本讨人喜爱的一张脸蛋映得如凶神恶煞一般,尤其是张大了的嘴巴,更是如索命的无底黑洞。盗墓之人原本就心虚,那风水先生见了立刻大惊失色,随即跟着惊叫起来。接下来在狗妞的助阵之下,那山羊胡子便开始了刚才那作揖求饶的一幕。

我见大势已定,也趁机吆喝一声道:“不许动!我是警察!”

山羊胡子哪敢再嚷嚷半句?我拽住了他瘫软无力的胳臂,猛一发力便将他从水里提了出来,直接按翻在了地上。

嗖——!

一捆很长的绳子飞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山羊胡子的背上。

“多谢了,狗妞。”

我从背后并拢了山羊胡子的双手,接过绳子把他牢牢地绑了起来。

山羊胡子艰难地抬头望了我一眼,“嘿嘿”冷笑着说道:“小伙子,你该不是也在找那两颗树种吧?可惜哟,我们已经把它们转手卖咯。要想长生不老,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欸……”

说完,山羊胡子便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地上,阴阳怪调地哼哼起来。

第十章 领魂鸡

“喂,你刚才可真够狠的。真不知道你这独门功夫是从哪儿学的。”

“就是那个高抬腿吗?”

“对啊,比上次推倒我用的‘排山倒海’还厉害。”

“这个嘛,是我班里的一个好朋友教会我的。她说这招用来对付男生特灵!不信你可以看看她爸爸,那就是她的第一个试验品,现在她爸爸根本就不敢正面见她。”

“……”(吐血的声音)

我和小凌凌等人悠闲地坐在了船上,就这样聊着,向鱼塘中心的孤岛返去。

别看刚才小凌凌英勇得简直像小超人,其实她当时也是非常紧张的,只是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再去多想,便逞着一时之勇,冲了上去。这不,现在小凌凌和丽丽两人都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脸上流露着难以掩饰的后怕,像两只温顺的小猫一样靠在了我的身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羊羔疯以及两个捆绑结实了的墓中君子已经先行押运到了岛上,我们乘的这是第二班船了。

“打起精神嘛!”我给姑娘们打起道,“要知道,你们这次可是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哦!我说的是你们所有的小家伙——凌凌、丽丽还有狗妞。”

说了没几句话,就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岛边。

那两个倒霉蛋就被五花大绑,背靠背关在了鸭圈里。两人身上的潜水服依旧是湿漉漉的,被小风一吹,两人就是一阵狂抖。为了体现我们的人道,我特意从小木屋里面将他们的厚衣服带了过来,给他们披在了身上。

我先吩咐羊羔疯,让她和丽丽暂时将老两口支应在了家里面,张罗着做起午饭,不让他们出去。狗妞的爸爸妈妈也特别让狗妞呆在屋里,陪着她爷爷奶奶。然后我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向二位墓中君子问罪了。

两人已经受尽了折磨与惊吓,对于我们并不友好的招待方式,他们反倒露出了一丝感激之情。但当我问及其加害狗妞一家人的经过时,他们却又闭紧了嘴巴,拒不承认。

那名假道士更是出言道:“盗墓的事情我们承认了,可你们也不要太过分,往我身上强加些莫须有的罪名。即使你们能让我们招供,那也是屈打成招。”

狗妞父母的魂魄其实就漂浮在我们的周围,见到两名盗墓贼依旧如此嘴硬,不由得破口大骂。

小凌凌蹲坐在我的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看我,再看看那两名贼人,突然“忽”地站了起来。

假道士已经领教过了凌凌的厉害,看到她起身,立刻惊惧异常,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好……我招,我招……”

凌凌打了个哈欠,对我说道:“那个,我有点困了,想回屋里歇会儿。”

待小凌凌走后,我将手伸进衣兜里摸了摸手机,对他们说道:“开始吧。”

两人一看上了小凌凌的当,本想悔棋,可面前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刮起了一阵狂乱的邪风。狗妞的父母都已经怒不可遏,运气了力量搬运起空气发泄起来。

那风水先生盯着地上打转转的黄土,木雕泥塑般愣在了当场,似乎已经感觉这风是有来头的。

我趁势拿出了狗妞爹的那本遗书,摔在了他们面前,怒喝道:“这就是你们的罪行!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再不从实招来的话,怕是这阵阴风将会长刮不止,直到把你们活活冻死!”

随着我的抑扬顿挫,阴风果然愈加猛烈了。两人均是不敢睁开眼睛,体如筛糠,又冷又怕,不消两分钟便哭喊起来,最后不得不将自己的罪行一一供出。

果然正如我们的猜测,不光狗妞爹是被他们逼死的,就连夺去狗妞母亲生命的那场车祸也是他们暗中指派了人制造的。他们还招供道,古墓现在并未被完全破坏,仍有一小部分保存完好,其中充满空气,还未进水,并且与深井相连。他们潜水的目的就是到水底和那个洞穴里面去寻找残余的古物,以图再发一笔,真是“越多越贪”。鱼塘边的那个小屋就是他们用来粗略挑选、洗刷古物的简易操作间。为了更隐蔽地、更方便地做这些勾当,他们便将吃喝拉撒全部搬到了那个小屋子里。

最后我特意问了他们那两颗所谓的“媴嫝树种”的下落。他们也只知道,后来是转手卖给了一个财大气粗的人贩子,前来接货的那个人好像是个带着墨镜的络腮胡子,但交货过程中却发生了变数,被第三方中途抢去,至此下落不明。

等他们全部交代完之后,我便掏出了手机,按下了录音的停止键。他们刚才所说的一切已然被我一字不落地录下,随时可以作为铁证。

“你们可知,被你们害死的两名无辜村民的魂魄,此时就在你们的身边。还不快快……”

没等我说完,两人就已经嚎啕大叫,争相跪到了地上,朝半空中磕起头来,“咚咚”作响,犹如闷鼓,一直将头碰出了大包,把三百六十度内的所有方向都磕了个遍才算完。

阴风戛然而止,狗妞的爹娘脸上也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天中午,桂花老太熬了好大的一锅饭,炒了几个菜。我们六个人坐在一起,比吃团圆饭还热闹,本来老汉是想杀只鸭子犒劳大家的,但被我们劝住了,丽丽说:“毕竟它们也是功臣嘛!”

至于那两个墓中君子,我们便暂时让他们饿着,好让他们更有心情进行反思。午饭过后,羊羔疯便给糖果理事会的线人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银光闪耀的商务车便前来接货了。把他们押上车后,我不忘取出自己手机内存有录音的存储卡,以及狗妞爹誊写的赃物清单全部交给了线人,以此作为绝佳的证词。

完成这单子事之后,每个人都如释重负,欣喜若狂。唯有狗妞却哭泣个不停。我小心地问她为何如此伤心。

狗妞说:“我就知道你们把我打发在屋子里不让我出来是有原因的。其实刚才那两个坏蛋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没有想到父母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刘壮年飘了过来,对狗妞说道:“乖女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会非常恨我们俩的。请理解我们,只是我们担心你还未做好接受这样残酷事实的心理准备。”

“我想长大!我渴望长大!可你们总是把我当孩子来看!”

“那么,你就跟这位哥哥一起走吧。他会带你成长起来的,也许当我们的狗妞下次回来时,就已经是一个神气十足的小公主了。”

狗妞点了点头,同意了。

狗妞的母亲又对我说道:“小兄弟,还有一件事。关于我们的死,所有的这些真相,我希望你能够在两位老人那边保密。他们毕竟年事已高,无法承受得起这些的。”

“可以。”我答应了,并且征求了他们的意见,当场烧毁了那本遗书。

当天晚上,我们留下了两副通灵头盔,好让老两口子与他们的儿子、儿媳、孙女好好地聚一聚,拉拉家常。我们则暂时回到了市区,除我之外的三个人就凑合着挤在了康乐医院216病房过夜。我则回到了自己家里,十万火急地给手机充满了电。当然,少不了老妈的一顿臭骂,无非就是说我“越来越野了”之类的话,我早就麻木了,相信她迟早也会习惯的。

第二天上午,羊羔疯挑选了一只火红威武的大公鸡。我们四人带着它再次来到了老汉的家里。通过一整夜的交流,老两口已经得知我们要将狗妞的灵魂带走,便一口同意了狗妞爹的主意。

“对了,”狗妞突然问道,“我可以带小黄狗一起去吗?”

“可以。到了那里是允许有自己的宠物的。”羊羔疯点头道。

羊羔疯做了一个奇怪的法术,设法让公鸡的嘴张得老大,狗妞以及“黄豆”的魂魄一下子钻了进去。随后,羊羔疯从大公鸡的身上拔掉了一根很长的羽毛,醮了黑色的墨水,在我的眉头上点了一笔。

“好了,从现在开始,狗妞就可以听候你的召唤,随时赶到你的身边了。如果愿意的话,你们还可以直接用心灵去沟通。”

小凌凌捶了两下“小杰”(就是那个大青蛙玩偶),听了就不高兴了:“什么呀!这太不公平了吧?”

丽丽也诉苦道:“我们连狗妞姐的面还没有见过呢!”

“你们会有机会见到的,今后需要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会很长很长。”我俯下身安慰道,“现在,亲吻一下大公鸡吧。就算是问候一下你们的狗妞姐。”

两个小姑娘用自己红润的脸颊将大公鸡夹在了中间。就算是一只在鸡群之中出类拔萃的雄性悍将,此时也没了任何动作,兀自歪着脑袋沉浸在了来自雌性的包围之中,惬意地眨动着眼睛。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将公鸡一起随我们带走,传送到糖果理事会了。在那里,相信狗妞将会受到一次隆重的欢迎仪式。

“祝福你,我亲爱的女儿。”狗妞的爸爸深情地同女儿告别了。

在踏进康乐医院大门的时候,我还半开玩笑地问了姑娘们:“你们今后不会后悔同我相处在一起吧?”

小凌凌怀里捧着大青蛙玩偶,抢先答道:“不会#猴杰是天底下最好欺负的老师,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跟他在一起,保证延年益寿!”

丽丽羞答答地说道:“跟小杰哥在一起才会感到安全,至少比我们班那个死小杰强多了。”

狗妞也借用公鸡的身体,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相信爸爸的眼光,小杰哥是世界上最好心的大哥哥!”

众萝莉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我最后居然有些飘飘然了。

嗡嗡嗡!

我的手机又震了起来。我把大公鸡送到了丽丽的怀里,掏出了电话,打开翻盖,居然是一个禁显号码。

我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方是一个软绵无力的男音:“好意外啊,小子!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会频繁地进出这康乐医院。”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挺不错嘛,有创意!先是去超市买棒棒糖,再去领着人家钓鱼,然后搂着人家睡觉,接着又到了医院,是不是觉得在病床上玩起来更有感觉呢……”

“你是谁?!”我大声质问道。

“看不出你小子挺有心计的,泡得小萝莉们心服口服,是不是有一种很充实的满足感呢?”

我懵在了当场,这家伙为何会对我的行踪如此熟悉?

我强压了怒火,以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对那个声音说道:“不管你是谁,我警告你……”

“不不不,孙杰同学。应该我警告你才对。”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很好奇是吗?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你们此刻抱着的那只公鸡又藏着什么猫腻?我很好奇啊……”

我再次厉声问道:“你想要怎样?”

“好好好,听口气小伙子挺不耐烦呢。那咱们就长话短说,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善意的警告——萝莉控注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么,你这个缩头乌龟又算什么呢?”

那个怪音越发地因平静而显得冷酷:“我发誓,从今天起,你会一刻不得安宁,直到你疯掉。咱们来做一个游戏怎么样?我是谁,我究竟在哪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我的目的只是要破坏你的生活,仅此而已,所有的萝莉控都是我的敌人。你敢跟我玩吗?你玩得起吗?还是试一试吧。专心点,孙杰。我可随时盯着你呢。”

说完这些话,电话里面立刻只剩下了忙音,根本容不得我再去发问。羊羔疯她们三个早已经上了楼去,诺大的医院接待厅里,只丢下了我一个人呆若木鸡地愣在了那里。

【第三季完结】

第一章 叔叔or哥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说说令人恼火反胃的城市牛皮癣吧,相信大家大多都见过,即使没有亲眼目睹过,也有所耳闻。原本漂漂亮亮的墙上,经常出现一些五花八门的广告:治疗性病等疑难杂症的,暴力讨债的,办证的,还有出售透视眼镜、催情剂等江湖秘器的……且不说到底管用不管用,光是看着这些或贴或写,玲琅满目的促销方式就令人头大。难道就不能出点新意吗?

还别说,真有人想出了鲜点。

在甲壳虫市内的某小区里,就发生了这样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最近,小区里的居民陆续注意到,在自己楼道的入口附近,常会有一些奇怪的标记出现,诸如“&2”、“&1”之类的,由黑色的粗笔写在洁白的墙上。起先谁也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难道是特务接头的暗号?

后来出事了。那些写有标记的楼道里陆续被盗,而且,标记着“&1”的楼道里被盗的就是一户人家,标记着“&3”的楼道里被盗的就是三户……而且,凡被盗的人家,当晚都会睡得香甜无比,窃贼的工作从未被打断过。

消息传开后,居民纷纷恐慌不已。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尤其是那些门口被刻了标记,又暂时没被小偷光顾的,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这天后半夜三点,两位蒙面大盗果然又来了。今天他们的目标是一个大户人家。

利用自带的工具,他们轻易地打开了那家防盗门,比开自家锁还轻松。两人虚掩上门,点了一根细长柔软的迷香投进了卧室。一根烟功夫过后,便开始行动了。为防万一,他们鞋底还包缠了布条,所以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响。

两人欢天喜地地找到了保险柜。其中一人放下了手电,施展了狼耳神功,瞬间攻破了密码,拉开了柜门。

然而,正当他们憧憬着今天能够到手多少战利品的时候,却发现保险箱里面只有……

只有一只萝莉!

一个梳着两分辨,刘海压眉,浑身散发着芬芳的萝莉就蜷缩着坐在里面,双臂抱着膝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两人道:“大哥哥,你们要把我也带走吗?”

两位蒙面大盗彻底看傻了,一时间居然不知所措,僵在了那里。

“呵呵……乖,叫叔叔……”年龄稍大点的盗贼柔声唤道。

年轻一点的不高兴了:“叔你个头啊!叫哥哥,来让哥哥抱你出来……”

“你这是大不敬!我好歹也是你的师傅呢!”

就在两人争着要把这只天然呆的小家伙抱在怀里的时候,小萝莉身上的芬芳之气已经悄悄地侵入了他们的鼻孔,呼吸道,肺泡,血管,最后是神经中枢。

萝莉似乎有些生气了,不耐烦地咬了咬下嘴唇:“不行,只能有一个人抱我出来!”

“让叔叔来,叔叔最会疼爱小妹妹了。”

“还是让哥哥来吧,我又年轻又英俊……”

师徒两位盗贼依旧争论不休。

差不多了。萝莉从屁股底下拿出了一大捆又长又粗的麻绳,对他们说道:“我们来做个游戏吧,谁赢了的话,我就让谁抱抱。”

看着小萝莉灿烂的笑容,两人再也无心争执了,充满期待地齐声问道:“好啊!怎么玩呢?”

“我要你们用这些绳子把自己捆起来,谁捆得最快最结实,我就让谁抱抱!”

“好啊!”

那还不容易?!师徒两人乐坏了,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尚带有萝莉体温的麻绳,花痴着脸亲了几口,然后就开始比赛了。

“哼!小子,你才跟着我几天了?你还嫩着呢!”

“别废话,我今天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

“老虎教猫留一手,你能学我几成功夫?”(这位大叔匆忙间把台词给背错了。)

“师傅,你老了,不行了!很快你就会输得心服口服。”

“呸!就你?大言不惭的,也不怕人家小姑娘笑话你!”

两人喋喋不休地争论着,而小萝莉则是抱坐在柜子里,安静地当着裁判。

“哥哥,你的这个结打得有点松了。”

“呃——呵呵呵,大哥哥这就加固一下,保证赢了那个老头子!”

“叔叔,我觉得你再把腿上多缠几圈比较好,这样才会更结实。”

“是啊!你看看叔叔这脑子,光顾着争时间了,看来质量也不能丢掉。叔叔这就改!”

三十秒后……

“哎呀!叔叔,你快点啊,大哥哥就要好了!”

“放心,叔叔才是最棒的!”

“就是嘛,我也觉得叔叔更熟练。”

“喂喂喂,小妹妹不要偏心啊,看看大哥哥,就剩这最后一个结了……”

“哇!真的耶!我来帮帮你,哥哥。”

“太谢谢啦!哥哥好幸福哦——”

终于,两名手段高超的盗贼几乎不分胜负地同时完成了任务。

“小妹妹,你看看,我们打的结够牢固吧?”

小萝莉轻快地从保险柜里钻了出来,用力拉了拉两人身上渔网似的绑绳。

“嗯,很不错!”

“那么,你会让谁先抱抱呢?”

“当然是……马上就告诉你们!”小萝莉话没说完,就先离开了这间屋子。掀开袖子,按亮戴在腕子上的手表,轻快地说道:“小杰哥,你可以进来了。”

屋子里,两名盗贼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晃了晃身子:“欸?我怎么被绑起来了?!”

两人相对一视,一脸茫然:“刚才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我怎么全都记不起来了?”

须臾之间,我已经从蹲伏的垃圾堆动身,来到了这户人家里。但见两名作茧自缚的家伙跪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表情如丧考妣,自知已经栽了。

“恭喜你们啊。”

两名从未失过手的惯犯在我的命令下,肩并肩站在了一起,被我拍照留影,然后顺从地挪动着小腿,艰难地扶墙下了楼。最后我仔细地清理了那户人家房内的痕迹,在茶几上留了张速印照片,并附上纸条:“盗贼已落网,打扰了。”

“报应啊……”师徒两人像没睡醒一样,被线人押往了派出所。

我终于松了口气,望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丽丽,对着衣领说道:“凌凌,出来吧,已经结束了。”

“切!”守在另一户高被盗风险人家的凌凌忿忿地叹了口气,关掉了无线电通话手表。

丽丽拉了拉我的衣角,说道:“刚才好好玩哦!”

“是吗?说实话,我还真的挺羡慕你呢。”

随着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凌凌也冲下了楼,不住口地抱怨着:“真是的!我还没玩够呢!”

“没关系,今后有的是机会。”我安慰道。

真的没想到,仅仅三天的培训,这两个小家伙就如此出色地完成了她们的第一次任务。我怜爱地抚摸着她们的脑袋,问道:“刚才害怕吗?”

“刚开始有点,不过后来就好了。那两个小偷好可爱啊!”丽丽兴奋地说道。

凌凌却是愤愤不平:“让我在衣柜里白憋了三个小时,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要泄气嘛!你们今天做得都挺不错,缺了谁都不行的。”

凌凌眼睛一亮:“真的?”

“我从不骗人!”

“那好,明天你给我买一根新的狗骨头橡皮!”

我惊道:“你不是已经有了两个了吗?”

“不行!我还想要别的颜色。”

“好吧。那么,丽丽想要些什么呢?”我问道。

“我……也要一只布娃娃。”

“好的。”我答应了,“我们明天就去好再来超市,那是最近的地方了,而且布娃娃的种类很全呢!”

丽丽一蹦三尺高:“太好咯!”

我看了下手机,已经三点半了。我们也该收工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大半夜的,为了处理这次行动,还要瞒着我的父母。好在伟大的郝会长已经为我捏造了上好的借口,给我开了个伪造的学校书面通知,说是寒假期间要求大学生体验社会,勤工俭学,我就在甲壳虫市另租了房子,所以晚上就不用回几街之隔的家了。

没想到这一手还真管用,老妈看了当场就喜笑颜开,说我终于长大了。

我领着小凌凌、丽丽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康乐医院的大门口。

“对了,狗妞姐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们再见面呢?”丽丽问道。

“很快了,每一朵新来的白云都要先接受至少五天的全封闭训练。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

我所说的“白云”其实就是一个暗语,流通于糖果理事会的内部人员之间,意思就是魂魄的意思,而会中新来的人员也有一个行话,称为“红花”。这些都是组织内部人员为了掩蔽外人而规定的隐讳说法。

到了216病房,小家伙们一下子扑在了床上。

“好困啊!”凌凌抱起了她的大青蛙,这一向是她走到哪带到哪的,当然,执行任务时除外。

“咱们今天晚上就睡在这里吧。”丽丽打了个哈欠。

“可这里只有两张床啊。”我说道,本来我是想现在就带她们回总部的。

凌凌出了个点子:“把它们并到一起不就得了!”

无奈我只好依了两个小家伙的意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拼起了两张床。

“那个,现在是不是流行一种熊猫玩偶呢?”丽丽躺在了床上,脱下了外套,突然问我道。

“你说的那个,大概是福娃晶晶吧!”

“好象是吧……是我昨天在电视里见到的。”

我许诺道:“喜欢吗?那明天你就可以有一个啦。知道好再来超市六号店吗?那儿的布偶种类可多了,凌凌的大青蛙就是在那里买的,明天咱们就去看看!”

其实我也瞌睡得够呛,刚躺在中间,给她们盖上了被子,三人便一起睡着了。谢天谢地,幸亏她们也累了,否则谁知道会折腾成什么样子的。

后来,天亮之后……

第二章 黏液风波

这一夜,我睡得还算是安稳,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这两个小家伙居然如此的懂事,没有给我添乱。

但是早上醒来时,却出现了一点意外的插曲。

“啊!”丽丽的惊叫使所有人瞬间睡意全无。

我打了个激灵,就从床上跳坐起来,盖在我和凌凌身上的被子差点被掀到地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迷迷糊糊地问道。

丽丽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指着我的毛衣说道:“哥哥居然还流口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果然有一大滩湿漉漉的深色区域,不对,不是一滩,而是两片。因为很快我又在膀子上发现了另一片黏糊糊的液体。

小凌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出指头戳了戳:“好恶心啊!没想到你都这么大的人还会流口水,丢死人了。”

我震惊了两秒,但很快冷静了下来。从我记事起,印象中自己是很少这样的,一般情况下,除了有时睡觉不太老实,通常情况下醒来后从没发现枕巾湿过。

如此说来,我是被冤枉了。这好事一定是她们俩合伙干的。

我凑到了丽丽的面前,仔细看了看她的嘴角,果然我是清白的。

于是我说道:“你们好好清醒清醒,到底是谁干的。”

丽丽擦了下嘴角,便低下了头,脸变得红彤彤的。

凌凌却死也不肯认账:“不要啊!丽丽,我们完了!一定是这个家伙趁咱们睡着的时候,偷偷地强奸了我们!”

丽丽闻言,“啊”了一声,本能地用双臂护在了胸前,不住地向后退去。

“休要胡言!”我高声道。

这两个小家伙懂什么!怎么好端端地就能把口水和强奸联系到一起呢?

凌凌一听我如此激动,也有点怕了:“这……不是真的。我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难道你真的把我们……”

我差点晕过去:“不懂就不要乱说!你知道强奸是什么意思吗?!”

凌凌一脸博学相,昂着头说道:“我当然知道了!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小学生,就小看我?告诉你,你错了!”

两人用充满哀怨的眼神望着我,片刻后,凌凌爬到了即将崩溃的丽丽身边,对她耳语道:“告诉你哦,强奸就是男的把女的按在床上,然后一直跟她亲嘴!”

丽丽听了,带着哭腔连连道:“不要啊……”

不知道凌凌是不是有意的,反正声音并不算小,好像是故意让我听见的,意在试探我的脸色变化。

我听得傻了眼:“就这些吗?谁告诉你的!”

“老流氓,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在电视里看到的。”凌凌看样子还挺神气。

这下我才算是松了口气,原来小凌凌并没有弄清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对于它的理解还停留在算是纯洁的层次。

还是息事宁人吧。

“我说你就不能学点好的吗?行了,咱们还是干正事吧。穿好衣服,待会儿去吃早点。”

小凌凌跟丽丽都没有动静。

“我们拒绝跟流氓共进早餐!”小凌凌闭眼道。

得想个办法哄哄她们。突然间我有了主意。

“昨天好像有人想要一个布娃娃对吧?”

丽丽看了小凌凌一眼,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利索点!不然待会儿就卖完了。”我恐吓道。

这一招果然管用。丽丽听完急忙披上了外套,跳下床去穿鞋。凌凌眼见时局演变成了二比一,自知大势已去,只好从了我们。

我们在医院的卫生间简单地洗涮了下,没有牙膏牙刷,只好将就着漱了漱口。然后我们先到了超市的顶层,吃了点早餐。接下来我们便同早已按耐不住的丽丽来到了玩具专卖区。

还真被我说中了,货架上只剩下了一个福娃晶晶。丽丽把它拿下来抱了抱,看起来非常称心。

这时售货员走了过来:“小朋友们,欢迎你们!想好要把哪一个抱回家了吗?”

丽丽不住地点头:“想好了!就要这个!”

“那好吧,小妹妹可要照顾好它哦!”

“嗯!”丽丽欢喜地合不拢嘴。

好吧,又是几十块钱没有了。不过花在这些小家伙身上我还是挺乐意的。

我下意识地拍了拍衣服口袋:“好了,带上它,我们去买狗骨头橡皮!”

看到丽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小凌凌也着急了。我们说着就转过了身,小凌凌推了我一下,我毫无防备就打了个趔趄,撞在了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对不起,兄弟。你看看孩子们太顽皮了……”

“没关系。”年轻人淡淡一笑,便推着一大箱泡面离去了。

我又批了凌凌几句:“人这么多,你推什么推啊。看看多不好。”

“狗骨头狗骨头!”凌凌重复着提醒我。

我们到了文具区,那里摆了十几种颜色的狗骨头橡皮。凌凌费了好长时间终于挑了一根橘黄色的。好在早上超市人不太多,我们匆匆结了帐就回到了康乐医院的病房里,关上门后,我们往鼻孔、耳朵里塞了棉花。

两天前我刚刚在糖果理事会注册了自己的掌纹。我打开了水池外壁的键盘面板,输入了羊羔疯告诉我的一大串数字,也蹲进了液体池里。

暖流一过,我们已经站在了糖果理事会的传送间里面。

一楼大厅里面,正直立着几个人,似乎是在专门等待着我们。走进了一看,原来是郝友艾、羊羔疯还有两个小女孩。

“你们太出色了!孩子们!”郝友艾兴奋地挥了挥拳,然后俯下身,亲热地搂了搂丽丽和凌凌。

“还有你,兄弟!祝贺你,第一次任务就完成得这么利落!”

“没什么。”我陪着笑脸。

郝友艾的后面跟着两个小女孩,应该是他的助手。其中一个十二三岁,胖乎乎的,是浑身匀称的那种,头顶挽了很紧的发髻,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非常文气。另一个十岁的样子,长长的乌发,稍有些卷,皮肤黝黑,这同她身穿的紫色套装纱裙搭配起来,显得好像是有点……妖艳?!

大概她是很喜欢晒太阳吧。

郝友艾热情洋溢地赞赏了几句,就领着孩子们离去了,他要将丽丽和凌凌亲自送到她们的房间去。

待五个人乘升降机消失后,羊羔疯拉着我来到了大厅里的金属雕像面前。

“孙杰,你还没听说过小安娜的故事吧?”

“没有。”

其实,我一直对这个很好奇。如此庞大的糖果理事会,居然尊称这个欧美血统的小姑娘为前辈,我早就想知道缘由了,于是趁现在清闲时,忙说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讲给我听听?”

羊羔疯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去楼顶吧。”

在楼顶,我们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远远地观望着周围一望无垠的绿色原野。然后老凌凌突然问我:“我之前给你的那张水彩画还有印象吗?”

“那个小矮人吗?”

那张水彩画的复制品其实我一直带在身上。此刻听她一说,便从怀里取了出来,仔细地端详了片刻。可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童话人物以及一个奇怪的署名“a.h,1940.5”。

羊羔疯说:“就是它了,小安娜的事情就要从这张画说起来。也许你觉得这很不可思议,甚至荒诞无比,但这是百分之百鲜为人知的事实。”

接下来她顿了顿,这才将小安娜的故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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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世纪中上叶,地球上曾经发生过一场人类史上规模最大的全面战争,史称“第二次世界大战”。

自1939年9月二战正式爆发后,在西欧战场上,纳粹德国以装甲部队力量为主的“闪电战”攻势在欧洲大地上屡屡得手,所到之处风卷残云,势如破竹,占领波兰后,又先后侵入了挪威、丹麦、比利时以及荷兰等国。与此同时,法国领土上的英法联军也是一溃千里。

1940年5月下旬,德军直扑布列塔尼半岛,几十万英法联军被包围在了敦刻尔克,命运危在旦夕。

这一天,位于德国腊斯登堡的“狼穴”里,突然到来了一名身份神秘的小女孩儿。当时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是听说那是一名盖世太保高官的亲属。

在森林的深处,单线轨道的小火车停在了两座铁塔之前,当她护送前来的ss军官下车时,自然受到了警备旗队的严格盘查。

ss军官极不耐烦地同卫兵互敬了纳粹礼,说道:“上士,请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在到来的一路上,这种公事我们已经例行了无数次,现在我实在没有兴趣陪你玩了。”

卫兵坚持要他出示证件,军官无奈照办。

“很好,”卫兵仔细看了一下,点头道,“那么,长官,请让我再检查一下执行此次命令的许可文件或命令表格。”

军官厉声道:“没有文件!命令来自元首本人!”

卫兵的脸抽搐了一下,正要去扶挂在胸前的mp38冲锋枪,转念一想,来人带来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儿,若是万一惊吓了她,元首怪罪下来,恐怕自己就要倒霉。于是收住了动作,清了清嗓子又问:“你带的是什么人?”

“安娜小姐,施奇内德上校的侄女。听说元首最近情绪不太好,所以想让她抚慰一下元首。”

卫兵望向了小女孩,小女孩也坦然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嘴角自然地扬了扬,轻声说道:“日安。”

军官又补充道:“而且,此事早已得到了元首的批准,如果有人以例行盘查为由,强加阻碍的话,元首大概不会怎么高兴。”

卫兵一时间看得入了迷,再加上面前的上级态度不太和善,唯恐为自己添麻烦,于是态度缓和了很多,说道:“我会带她进去的。”

“那么,多谢合作。我的任务到此结束,告辞!”军官说完便回到了火车里,离去了。

第三章 小安娜的故事

那名纳粹上士带着小安娜通过了巨石与混凝土构筑而成的入口,进入了狼穴内部。大家都亲眼目睹了这个身着黑色礼服裙的小可爱:金黄的波浪长发,碧蓝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如水一般细腻白嫩。

当希特勒最终见到小安娜时,也是欣喜异常,俯下高傲的身躯同她握了握手,小安娜却调皮地把一只脚也抬了起来,一直伸到了他的鼻子尖。

希特勒忙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那只穿着白袜黑鞋的小脚丫子。

“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

“多大了呢?”

“九岁。”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我想给爷爷弹钢琴听。”

希特勒听了,抚了抚自己有些凌乱的油腻分头,假装严厉地问道:“你不害怕爷爷吗?”

“不怕,爷爷的胡子很像卓别林,好好玩哦!”

周围的所有亲信不禁一片爆笑。

希特勒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在小安娜的脸上亲了一下:“小安娜真乖!”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异万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平时性格暴躁,不易接近的帝国领袖,此刻却变得温情不已。其实,这正是希特勒本人双重性格的结果。虽然平时同将领们会晤时,常常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甚至透着疯狂,但私下面对弱势的对象时,又会显露出自己柔情的一面,比如对待自己的女秘书、宠物时,往往都是饱含着仁爱。

自从小安娜到来之后,原本就对女人并不真正感兴趣的阿道夫&;#8226;希特勒,便更加疏远了自己身边的秘书。白天同将领、亲信召开会议,谈论国事军情,晚上则是寸步不离地同小安娜呆在一起。

希特勒活得并不轻松。表面上,自己的军队在战场上占尽了优势,他也整天面容欢喜,其实希特勒也深知,越是这种情形,反而越容易因为一时的疏忽而酿成千古大错,优势反而是他最大的压力和顾虑。所以他的内心则是一刻也不敢怠慢,费劲了心思,身心俱疲。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使僚属们担心,只得强作佳态。

两人相处得非常融洽。

小安娜为他弹奏钢琴,他也轻轻地跟着唱。

小安娜为他讲了许多童话故事,他也把自己小时候那一丁点快乐的回忆说给小安娜听。

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听音乐。

他们一起在林间散布。

小安娜还喜欢画画,于是便将许多童话角色用自己的画笔表现了出来。这下希特勒终于遇到了知音!

原来这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青年时代也曾酷爱绘画,甚至报考过几次维也纳艺术学院。起先他的水彩作品大多以建筑风景为主,后来落魄流浪至维也纳,只好以卖画维持生计,甚至为此创作过一些色情素描。今天,画画无疑又成了他和小安娜交流沟通的一种重要方式。

希特勒充分调动了自己的每一个绘画细胞,用水彩笔勾勒描绘了一个个的童话人物:美人鱼、白雪公主、青蛙王子、老巫婆、小矮人……

最后他还会在每一幅作品的角落认真署上自己的名字缩写“a.h”和日期。

那段时间,小安娜简直成了希特勒最知心的朋友,最受用的心理医生,最难得的贴身伴侣。

小安娜非常喜欢吃沙丁鱼,于是希特勒便命人每天专门从外面运来沙丁鱼,为小安娜做菜。而作为素食主义者的他,依旧每天喝自己喜欢的蔬菜汤。

有一天晚上,阿道夫在浴缸里洗澡的时候,小安娜就陪他坐在浴缸的角落,为他打香皂。浴室里回荡着轻柔的交响乐,水面上泛起了厚厚的一层泡沫,香气逼人,不时有泡泡升起,漂浮在浴室里。

阿道夫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了身,从矮柜上拿起了一个舰船的模型,轻轻地放进水里。

“这艘船叫什么名字啊?”小安娜好奇地问道。

“它叫‘俾斯麦号’。”阿道夫说着将船一推,模型便向小安娜划去。

小安娜接住了它,看到了上面的好多炮塔,不解地问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打渔用的!那些方方的东西里面可以存上好多好多鱼呢!”

“哦……”

小安娜饶有兴趣地观察了好一会儿那艘战列舰模型,最后站起了身,无奈池底很滑,她没有站稳,便一下子扑倒在了水里。

哗啦——!

水花溅起的瞬间发出了一声巨响。

守在门口的卫兵如临大敌,立刻破门而入:“我的元首,出什么事了?!”

希特勒雷霆大怒,当即咆哮道:“谁让你进来的?!你吓到我了,中士!我没有说过吗,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对不起,我只是以为……”

“给你三秒钟,滚出去!!”

卫兵走后,阿道夫“呼哧呼哧”地顺了几口气,扭曲的五官好一阵子才又恢复正常。突然间,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无辜的小女孩面前,严重地失态了。

“小安娜?”他轻声唤道。

小安娜没有回答,她被吓坏了,呆呆地立在水中,一动也没动。

“到这里来,好吗?爷爷给你讲一个故事。”阿道夫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三下四地,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小安娜。

良久,小安娜终于原谅了他,坐在了他的腿上。

阿道夫慢慢地讲道:“从前啊,有一个小男孩。在他小的时候,学习很不好,而且经常被同学嘲笑和欺负,他的父亲也很坏,常常酗酒,动不动就要拳脚相加,拿他出气。后来这个小男孩长大之后,就开始用自己的力量去欺负别人。你说这样做对吗?”

小安娜安静地听着他的讲述,眼神中仍有些许不安,惊魂未定。听完阿道夫的述说,她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阿道夫满怀歉意地将小安娜湿漉漉的头发理顺在了脑后,目光凝滞地盯着水中的泡沫,“也许你是对的,孩子。只是,那个小男孩如今已经别无选择,回头不得了……”

小安娜哪里知道,阿道夫所说的那个小男孩,正是他自己。

两天后的深夜,阿道夫&;#8226;希特勒同众亲信及将领们开完了一场会议,神情憔悴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本已经睡下了的小安娜懂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了台灯。

“爷爷,您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希特勒苦笑了一下:“是啊,刚才爷爷跟好多人吵了一架。”

“又是因为去法国抓鱼的事情吗?”小安娜天真地问道。

希特勒点了点头,用那套惯用的善意欺骗词汇说道:“是啊,爷爷想要我们的人用在法国的汽车去多拉点鱼回来,可那个戈林叔叔和很多人非要坐飞机过去撒网。”

小安娜坐在床沿,轻轻地为阿道夫捶着背:“坐飞机不是挺好吗?”

“好是好,只是爷爷担心咱们的飞机有些来不及,等他们飞到那里的时候,好多好多的鱼大概就已经跑掉了。你说,那个戈林叔叔是不是有点太……”

“爷爷和戈林叔叔关系很亲密吗?”

希特勒闭上了眼,静静地享受了片刻,吐了口气:“是啊。爷爷年轻的时候,我们曾经在啤酒馆里并肩打过架,那次我还害得他腿上挨了坏蛋一枪。”

“噢!怪不得戈林叔叔走路一瘸一拐的,原来是这样啊!”

希特勒关上了台灯,静静地坐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竟突然抽泣起来。

“爷爷……”

“可是,这么多年来,有谁能够真正地了解过我呢?”希特勒埋起了头,哭泣得像一个孩子。

其实,表面上看起来再强悍的人,内心深处也有脆弱的一面。殊不知,阿道夫&;#8226;希特勒在公众场合向来是一个不倒的领袖形象,即使下一刻就会在台下累倒休克,也绝不容许自己在演讲台上顿一秒钟。他的这种性子几乎使所有人难以接近,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孤独寂寞的感觉始终伴随着他,日积月累,挥之不去,他的苦衷又能向谁去倾诉呢?

小安娜停住了手,一个字也没有再说,只是默默地拥住了阿道夫,像对待小弟弟一样,以自己的方式尽力安慰着他,让他尽情地在自己弱小的肩头痛哭流涕地哭诉着。

这一刻,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最后,小安娜趴在阿道夫耳边,用甜美稚嫩的声音,向他提出了来自一个单纯幼稚的小女孩的建议。

“爷爷,我听说,经常吵架的人才会更亲密,我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我想,那个戈林叔叔一定有他自己的缘由和考虑吧,总之都是为了捕到更多的鱼。我觉得,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渔手太过份了呢?你总是那样吩咐他们一刻不得歇息,我想他们一定也很累了吧,这个样子他们还有力气继续打渔吗?既然那好多的鱼都已经被围在了那里,就不怕它们跑掉啦。干脆就听戈林叔叔一次,用飞机试试吧!”

黑暗中,希特勒揩了下鼻涕,搂紧了小安娜:“小安娜真聪明。”

谁也没有想到,小安娜的这一席话,后来却几乎拯救了全世界。

1940年5月24日,被逼到敦刻尔克周围的几十万英法联军,挤在了一块很小的三角地带。联军前临德军,背靠大海,眼看就要成为“瓮中之鳖”。就在这天中午,德军坦克群集结完毕,即将对英法联军发动致命的最后一击时,一道来自希特勒的“停止前进”命令突然传来,一直持续了48小时。而戈林所承诺的空军打击力量,也是在27日清晨才姗姗来迟。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48小时里,已经有20多万英军和10多万法军得以绝处逢生,撤回了英伦三岛。日后,他们便是盟军反扑的中坚力量,假如当年没有这次出色的大撤退,便很难有四年后的诺曼底登陆。

不可想象,当初没有这条“停止前进”的命令的话,今天的世界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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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娜的故事讲完了,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改变世界的往往是那些根本不起眼的小人物,然而功劳却习惯性地归功于所谓的伟人。一瞬间,我不禁对那个傻得可爱的小安娜肃然起敬,回想起自己那天在入会仪式上的表现,着实有点心不在焉,突然间悔恨起自己。

羊羔疯最后说道:“世人都记住了十五世纪的那个比利时小尿童,然而贡献远大于他的小安娜却只能做一名默默无闻的英雄,被极少数人提起。这大概是一种悲哀吧。”

午饭的音乐响了起来,我们周围环绕着孩子们原生态的欢乐之声。

“不算是吧!”我依旧眺望着远处无尽的绿色丘陵,“至少还有我们能够记起她,至少她的单纯和善良没有被我们抛弃,至少她真的拯救过我们的世界。”

羊羔疯释怀地笑了:“至少,她能够让你身边围着一大堆小萝莉?”

我无言以对,但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我这一刻想到得最多的。但是,既然小家伙们执意跟了我,那我绝没有理由让她们失望的。

第四章 流血事件

这些天晚上,我总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会睡着。因为那个匿名的电话始终困扰着我,令我不得安宁。

没有几个正常人会喜欢被人偷窥的,一想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暗中的一双眼睛瞄着,就会有一种蹲大狱的感觉,浑身的不自在。我是在溺爱中泡大的,高中时候每次出远门老爸都要在后面跟着我,为此我常常是勃然大怒,现如今监视着我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目的不明的陌生人,这种不舒服和火气更是难以言语。

我仔细回想了当天的那个电话,那个人居然能清清楚楚地了解到我最近的一言一行:带着凌凌买棒棒糖,去了龟屯垂钓场,哄着凌凌睡觉,带着大公鸡到了医院门口,无一不是在他的视野之内。

短暂的愤慨过后,我又回到了理性的思索中。

如此说来,在我和凌凌上超市买棒棒糖之前的事情他却只字未提,这是否意味着他所了解的情况仅限于此呢?我想,这个人貌似对我怀有极大的仇恨,虽然未必是私仇,但却胜于私仇。暂不考虑他为何声称要与萝莉控为敌,单是凭着他对我的这般憎恶,况且又一心想令我时刻坐立不安,那么他理应会尽最大程度地刺激我。这既是说,他定会尽可能挖掘与我有关的信息,尽可能地要挟我。

那么,他只字未提我买棒棒糖之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只有一种可能——他根本了解不到!

一定是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使他从此盯上了我,并有机会监视到我。如果他果真对萝莉控深恶痛绝,那么他选择盯上我的原因便是,他曾经目睹过我同萝莉在一起过。至于怎样得到了监视我的机会……

后来的那些天,我们一直不断地跑路,但这并未影响他的“跟踪”,莫非我们之中的某个人身上被他偷偷装上了监听装置?!

极有可能#轰然我只是在美国大片里面才见过这样的情节,但是眼下我实在是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若是这样,到底监听装置会在哪里?!

我快疯了,极力地回放着我同凌凌逛超市期间和之后的每一个细节……

买了棒棒糖、大青蛙玩偶便去了刘老汉家里,接下来来到了糖果理事会总部,然后又到了龟屯,最后是在康乐医院接到了匿名电话……

猛然间,我心里一惊!

大青蛙玩偶!!!

那个大青蛙玩偶,我突然想到了它身上的那个离奇的小洞。为何当时我并未记得有那么一个洞呢?莫非是后来趁着我和凌凌放下玩偶去追刘老汉的时候,才被人找到机会弄破的?

这一天夜里剩下的时光,我就这么坐在糖果理事会总部自己的房间中,一分一秒地熬着,盼着天亮,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小洞。

谢天谢地,天终于亮了!

我冲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凌凌和丽丽的卧室门口,“咚咚咚”地敲响了屋门。

“干嘛?谁啊?”

凌凌迷迷糊糊地开了门。

“快!把你的大青蛙给我看看!”

“大清早的你想干嘛?”

“我没有开玩笑,快点!”

我一把接过大青蛙,查看了一下它的背后。那个硬币大的小洞早已被桂花老太缝得结结实实。

我二话不说便用指甲剪剪断了缝线,重新掰大了那个口子,伸手向里面探去,果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你怎么把我的大青蛙撕烂了?你要陪我!”凌凌气愤地捶打着我。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捏住了青蛙肚子里那块硬硬的东西,捉了出来——

一块黑色的芯片,虽小,却如麻雀般五脏俱全:既有圆片状的小话筒,也有袖珍的锂电池,还有无线电发射装置特有的电路板。

这实在是太解恨了,无论如何总算是找到了罪魁祸首。

不过在这里,我们是严禁与外界联系的,因此无线电被屏蔽,手机没有信号,所以它也暂时无法将信号传达给它的主人。我决定暂时留祝狐,不破坏它的结构,待到我回到了甲壳虫市,再用它好好臭骂那个家伙一顿,才能真正地泄泄气。

我把那个东西放进了口袋,转身对凌凌陪笑道:“对不起哦,哥哥待会儿会给你缝上的。”

“刚才那个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我想瞒住凌凌。

没想到她不买账,居然亲自把手伸进了我的口袋里,摸出了那个东西。

“这是你从青蛙肚子里拿出来的?”

“是的。”

凌凌气得快哭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拿了它出来,青蛙就不会说话了!”

青蛙会说话?!

我不敢相信,难道是我错了,这只是一块简单的玩偶发声芯片?

“你说什么?青蛙会说话?”我问道。

“当然了!你不信拉倒!”凌凌打了个喷嚏,接着说道,“那天你跟老爷爷去坟地里找狗妞姐的时候,我不是在哭吗?然后它就陪我说了好长时间话……”

“它说了什么?!”我几乎是把凌凌按在了墙上。

“它一直在安慰我,说‘姐姐不要哭了,大哥哥一定会平安地回来的’。然后它还给我讲了很多笑话,想逗我开心。”

天啊!想不到那个躲在暗处的家伙,居然会利用这么一个类似对讲机的伎俩!那么他的手段无疑是企图在我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悄悄给凌凌洗脑,灌输他认为需要的东西?!既然他如此痛恨我,就免不了要煽动我和凌凌之间的矛盾!

想到这里,我又问道:“凌凌,你说实话,它有没有说哥哥的坏话?”

“没有。它只是说,让我跟你保持距离,现在的‘哥哥’都超坏。其实呢,就算这个青蛙不说,我也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哼!”

“好吧,不管怎样……”我胡乱说着,便将那个芯片从凌凌手中夺了过来,“好了,接着去睡吧,打扰你了。”

“把它还给我!”凌凌不干了,想要回那个芯片。

“不行!绝对不行!你根本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我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

凌凌缠着我走了好远,路上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行了,快回去吧。穿着睡衣出来就不怕感冒吗?”

“没关系,走廊里面通着暖气呢,阿——嚏——!我要那个片片,快给我!”

这种问题是决不可能让步的,我横了心:“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凌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胳臂松开了我,然后温柔地捧起了我的一只手,送到了脸前……

看到凌凌突然舒缓下来的动作,我却反而慌了。

“江凌凌,你这是要干什么……”

凌凌抱着我的那只手,凑近了她的双唇。

“啊——!”我的小拇指猛然间一股钻心入髓的剧痛。

我按住了不断往外冒血的牙印,哀声道:“你……你怎么咬人啊!”

“滚吧!再也不想看到你!”凌凌轻蔑地甩给了我一个后背,将门口一直默默观战的丽丽拉了进去,重重地摔上了门。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没有再见到凌凌。不对,是我没有勇气面对她,因为我实在是编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早上的事情。我们在互相躲着对方。真相过于凶险,万万跟她讲不得的。

我实在憋不住了,上午我找到了羊羔疯,将此事告知了她。

她听完扬了扬眉:“你确定监听你的那个家伙只是想让你疯掉,而不是要你的命吗?”

“我告诉你的都是他的原话。”

“这就好,看来并不是太糟。他不要你的命,这个家伙还算仁慈,那就看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招数吧!”

“你这是什么话?有个词叫‘生不如死’,你知道吗?你知道那种天天被人偷窥盯梢的滋味吗?”

“也许不,不过我细品过偷窥的快感。”羊羔疯坏笑道。

她的无良突然提醒了我,羊羔疯本人就曾在我的大学里,以宿舍清洁工的身份暗中盯了我三年多,她自己就是一个监视高手,此刻听到有位同行瞄上了自己曾经的猎物,自然喜形于色。

羊羔疯又说道:“可我不清楚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那咱们干脆就将计就计怎么样?这块监听芯片就是咱们的钓线,我们把他钓上来如何?”

“休想!我跟你这种偷窥狂没有共同语言!”我不悦地离开了。

午饭之前,我在洗手间附近匆匆见了小凌凌一面,然后很奇怪,自己就身不由己地突然躲到了墙后。很幸运,她确实没有看见我,倒是跟她形影不离的丽丽发现了我。

“哥哥!”丽丽在我身后追了过来。

“怎么了?”我停了下来,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凌凌早已经消失了。

“我知道你跟凌凌闹别扭了。因为……”

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哪里啊?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今天早上她在哭!一直在哭!”

丽丽少有地提高了音调,虽然并没有明显责备我的意思,话语中却至少流露着“听我说完”的请求。

我的脸红了。沉默一刻后,我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好吧,你就告诉她,哥哥很想向她道歉,好吗?其实,只是一点小事情而已。”

丽丽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微翘的睫毛已经沾上了校寒珠,喃喃道:“凌凌说,她不该把哥哥的手咬破的。”

“丽丽,相信哥哥,这只是场误会,好吗?”

我把丽丽抱在了怀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第五章 老鬼烧烤

转眼间已经到了2月4日,距离鼠年春节只剩下三天了。

今天是一个有些伤感的日子,因为这一天小凌凌要同我们暂时分别,回到她在毛毛虫市的家过年了。想来,从她跟自己的母亲翻脸,离家出走已经十多天了。相信她也一定非常想念自己的家,虽然她表面上一直说回家超无聊,但急切的步子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慌慌张张地抱着自己的大青蛙玩偶来到了一楼的玻璃传送间门口。早上,我刚刚费了力气为她缝住了玩偶身上的窟窿。

羊羔疯会亲自送她回家。

临走时,她告诉我:“待会儿我和凌凌会直接回到毛毛虫市的接收点,就像咱们甲壳虫市的那个病房里一样的池子。相信你还记得那个传闻闹鬼吊死人了的二十三号别墅,就是那里了。”

凌凌依旧一副对我视而不见,爱理不理的样子。看到我也来送她,就吐了吐舌头,冲我做了个鬼脸。

丽丽就站在我的身边,和小凌凌依依不舍地抱抱,然后羊羔疯就带着凌凌进入了传送间。

狗妞今天也终于结束了为期五天的初级培训,怀里抱着‘黄豆’,赶来送凌凌。

一阵微风吹起了小凌凌的长发,使她惬意地闭上了双眼,享受着这股气流。

“谢谢你,狗妞姐!”小凌凌对着空气说道,“啊!辉辉,姐姐要回来咯!”

羊羔疯启动了传送装置的开关,随着一阵“嗡嗡嗡”的闷响,两人被一层蓝光笼罩,消失在了玻璃筒内。

那一天下午,我也带着楚叶丽回到了甲壳虫市的康乐医院216病房。歇息片刻后,我把丽丽送回了她的新家,一个位于市郊的小别墅内。她的妈妈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我没有下车,看到她急切地扑进妈妈的怀抱之后,便吩咐出租车离去了。

到了家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掏出了那块监听芯片,看了看,还完好无损。于是我把它贴在腮边,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道:“小子,无论你是谁,总之,你的好事破产了!”

说完这些话,我就把锂电池从芯片上扯掉,芯片被我摔在了地上,踩得粉碎,最后扔进了楼下的垃圾堆。

两分钟后,我的手机震动了,原来是短信。打开一看,居然又是禁显号码,信息的内容很简单:“恐怕没那么简单,游戏才刚刚开始。”

“呸!”我删掉了那条短信,就打开电脑玩了起来。

傍晚,老妈下班回来了。

一进门,她就怒吼道:“你个野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几天没回来了?!”

“不就一星期嘛。”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顶嘴?!你不是想勤工俭学吗?我给你找个去处,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得去干活!”

“干活?干什么活?”我一手键盘,一手鼠标,根本没听进去。

老妈冲过来,熟练地关掉了电脑(其实只是按熄了显示器)。

“我有个朋友,在娱乐中心广场上摆夜市摊,你今天晚上开始,就去那里刷盘子!”

我一听傻了:“妈!有没有搞错?让我去给卖烧烤的打工?”

老妈态度极其强硬:“怎么?你还想整天坐在家里打电脑?没门!!”

“不是,我是说,就要过年了,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吗?”

“就是快过年了才让你去的!最近生意太忙,人手不够,你要是敢不去,你的电脑可就……”

听到老妈又要用砸电脑要挟我,我连忙答应了:“行行行,我去行了吧!”

“这就对了嘛!”老妈的笑脸说来就来,兴冲冲地进了厨房。

两分钟后,她端来了一杯热奶茶,慈爱地放在了我的显示器旁边:“好儿子!也许是我错了吗?我以前一直觉得没有要个女儿是很大的遗憾,不过我发现有时候儿子也挺好的嘛!”

晚上七点半,我准时到了甲壳虫市娱乐中心广场。在一大片草坪的旁边,果然看到了面积不小的夜市区。各种各样的摊位犹如百花齐放,生意兴隆,广场的上空回荡的是拉客声、叫卖声,随风飘散的是烽火台似的烟柱。

“哥哥!在这里!”

一个很小很羞涩的小女生招呼道。

在一个烧烤摊位的旁边,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令我顿觉眼熟。

世界真小,甲壳虫市更是小!

我在糖果理事会见过她的!当时郝友艾会长身边就跟随着两个小女孩,一个是皮肤黝黑的微卷长发,另一个就是这个眼镜女生。她还是我上次见到她时的那身打扮,头顶是很紧的发髻,透明镜框的圆眼镜,白净微圆的小脸,淡紫色的薄羽绒大衣。

她拍了拍围在腰上的白围裙,叫来了身边的少妇:“妈,孙杰哥来了。”

那名少妇也是微微发胖,白白净净的,别着鼓鼓囊囊的小腰包,看起来很精明很能干。看到我站在摊位前,连忙向我打招呼:“小杰,你来了啊!是妈妈给你说的吧?”

我点了点头,就到了烧烤车的后面,免得被随风乱飘的油烟熏着。

“我就知道她会派帮手来的!”少妇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又说道,“你还不认识我吧?我是静香的妈妈,你的事呢,我已经听静香说过了,她说在学校里你是她最喜欢的老师。”

我狂汗。这难道也是暗语?!

看到少妇的摊位忙得不亦乐乎,我忙说道:“看起来我们不该停下来的,阿姨有什么活就尽管吩咐吧!”

“好的!”

少妇吩咐静香接着烤羊肉串,她则带领我到处熟悉一下环境和各种基本操作。

这个摊位说大也不大,但忙活起来光靠我们几个人还真有点喘不过气。我们这里供应的花样还真不少:凉菜、各式烧烤、酒水、砂锅、炒米、手工面一应俱全。一共有十张桌子,而且是清一色的大圆桌,每张桌挤一挤都能坐上五六个人,坐具全是夜市摊专用的那种大塑料椅。现在已经满满当当地做上了六桌人。

当我端着一盘烤羊肉串给客人送去时,阿姨拦住了我:“你应该这样,不然看起来很不礼貌的。”

说着阿姨把羊肉串翻了过来,让没肉的那一端握柄冲着我的胸口:“这样就好了,刚才让尖的一头对着客人好像很有攻击性哦。”

原来很简单的细节也暗含着许多不易察觉的道理呢!

五分钟后,当我捏起几个小酒碗送去给顾客时,她又为我纠正道:“这样,上酒杯的时候,不要把手指伸在杯子内沿,客人会感到不卫生的。”

当我给客人端去手工面时,她又说道:“不要把大拇指伸进汤里。”

虽然一开始出了很多低级错误,但我很快就改掉了。说实话我在家里很少干家务的,偶尔一次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所以一旦到外面做起服务生,我的缺陷就马上暴露无遗了。

这一阵子忙活,简直像打仗一样!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我还真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比玩电脑游戏更刺激的事情。

“再拿两瓶啤酒来!”一个烫着八神头的不良小子左拥右抱着“妹妹”们,倚在了靠背上,吐口烟气,吆喝道。

“来了!”我从架子里抽出两瓶啤酒,拿了起子就送了过去。

送啤酒的半路上,一个吃面条吃得满头大汗的大叔捏了捏我的屁股:“小兄弟,拿一头蒜。”

“好咯。”我糗了糗眉,从凉菜车的筐子里捡了几瓣,扔在了他的碗边。

“加点面汤!”一个老头子冲我挥着手叫道。

“好!”我刚从火炉边提起面汤壶,就听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一个女人的嚷嚷声:“卫生纸呢?!怎么这么差劲呢,桌上连卫生纸都没?!”

“有的!”我又折回去从烧烤车里掏出一卷卫生纸,提着满当当的水壶,先送了卫生纸给带孩子的少妇,然后去给老头子加汤。

“怎么回事?!不欢迎我们是吧?没有我们的位子?”

刚倒了半碗汤,就听到身后有一个调侃的少女尖细的不满。

我环顾四周一看,天啊!我们的十张桌子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爆满了,不对,还有一张桌子。只是那张桌子的客人已经结帐走人,但盘盘碟碟还没有被收走。旁边就站着三男一女四个人,站在那里哆哆嗦嗦吐着白气,正待入座,却无奈没了空位。

“小杰,先不要忙别的,腾出桌子最要紧!静香也去帮忙!”

我空答应了一声,还是咬着牙把老头子的汤加满碗,才放回汤壶,去收桌子了。

平时自己去饭馆吃饭的时候倒没有注意过,现在真正让自己收拾一下桌子,就知道服务生是多么不容易了。客人点菜的时候悠闲得很,吃得倒也自在,不知不觉就摆满了一张桌。当然最后的“废墟”也是相当壮观。桌面上留下的有没吃完的菜盘子,还有烧烤用的铁针,大大小小的酒杯,砂锅大碗,小山似的花生壳、龙虾皮,桌子底下横七竖八地散落各种酒瓶若干,白花花的卫生纸球,痰迹,酒瓶盖、烟蒂……对于绝大多数食客来说,反正不是自己家的地方,随便污染就是了。

我和静香争分夺秒地收拾着,我先把筷子全部集中起来,烧烤针留给静香,然后把酒杯里残余的酒水倒进一个同杯子,再把空杯子摞起来,静香则是娴熟地将菜盘里的剩菜拨到碗里,然后将空盘叠起来,装有剩菜的碗放在最上面,就离开了。我也拿起酒杯、一大把脏筷子和两个啤酒瓶,来到垃圾桶前,将剩酒倒掉,杯子泡进水里,筷子扔进回收笼里。

紧接着第二趟。我负责清剿桌子下面其余的酒瓶子,静香则拿来了抹布,先把桌子上的花生壳、虾皮拨到地上,再将桌子收拢在一边,拿来了扫帚和簸箕。

“让我来吧!”我说着就伸手接过了清扫工具。

当我碰到她的手时,她急忙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怎么了?”我抬头问道,可是她已经把脸扭到了一边,离去了,看起来很难为情的样子。

怎么总觉得静香很不正常呢?她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难道是不好意思?这也有点太害羞了吧!或者这也是一种成熟?不过后来我转念一想,这也对,她也常在糖果理事会呆,平时很少见到男生的,所以遇到陌生的男孩子有些羞涩也是正常的吧!就像我见到熟女就脸红,道理是同样的。

正忙活得不可开交时,一个白发苍苍的瘦老头蹬着三轮车前来了。他把车子往摊位旁边一停,喊道:“燕茹啊,东西给你放这儿了!我回去了。”

说着老头子便下了车,徒步离开了。

“那是我父亲,今天忙,就让他帮我送了趟东西。”阿姨说着,从三轮车后斗里面抱出了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鲜鱼,扔在了大盆里面。我也帮她把两箱啤酒卸了下来,搬到了摊位上。

我们就这样一直没闲着,直到晚上十点半,才算是只剩两张桌子了。

客人们正吃正聊,好不惬意。我们也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休息了。阿姨却没有坐下,她从箱子里拿出了三大块鱿鱼,为我们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我翘起了二郎腿,四处打量着,不经意间,抬头却见燕茹姨这烧烤摊的招牌竟然是

——老鬼烧烤!

第六章 狼眼乍现

老鬼烧烤……

好有个性的名字!

静香就坐在我的旁边,我轻声问她道:“小妹妹,你们家的摊位怎么起了个这么怪的名字啊?”

静香莞尔一笑,面庞又泛起了红晕,细声道:“因为我爸爸姓‘桂’,别人都叫他‘老桂’,后来叫走调了,就成了‘老鬼’。”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那你爸爸呢?他平时不到摊子上来吗?”

“明天就来了吧,昨天他切菜的时候把手切破了,今天不能来干活,去进货了。”

静香说完,就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不敢正视我,她的两腮红得像桃子,晶莹透亮的镜片后面,双目微闭,文静中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大有新锐美女作家的气质。我不禁感叹道,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腼腆的女孩子呢!

怎么有点像挤牙膏呢?都是我说一句,她才答一句的。

其实女孩子太过羞怯并不好嘛!将来总要与人交往的,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怎么了得?我想,她不光见了我不好意思,就是见了任何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关键问题就是缺乏交往的经验吧!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几乎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等接触了一定的环境,内向的性格自然而然就会有所改观了。

那么我何尝不提供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呢?没准和我熟悉之后就会好多了。

我又打破沉寂问道:“那,静香妹妹上几年级了呢?”

“六年级,要毕业了,不过我比同学们都大一岁。”

“你十三岁了吗?没关系,你在班里还是大姐姐呢!我猜你的学习一定很不错吧!”

静香终于展颜扬眉,找到了自豪感:“那当然咯!你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你跟我很像嘛!看看我的眼镜儿,都已经六百度了,你呢?”

“不会吧!我的才三百度。呵呵!”静香欢快地答道,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我四下张望一番,趁着周围没有人,我凑到她跟前,悄声问道:“觉得咱们的糖果理事会好玩吗?”

静香眼睛为之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还……不错吧!”

“你很厉害哦!小小年纪就能留在会长身边做事,那天我见到你了,真的!”

“我也见到你了。其实,并不是我多么厉害,只是会长亲自点的我,他说我很有做小队长的潜质。”

“小队长?”

“对啊,就是我们糖果理事会专门现场指挥队员行动的人,就像你一样。”

“我?哈哈……”我不禁干笑了一阵,原来自己刚来没几天,已经是一个小队长了。不过自己的能力倒是没觉得体现过,总觉得是在夺取小家伙们的胜利果实,抢她们的功劳而已,其实真正发挥作用的,应该是可爱的小萝莉们才对。

静香说道:“其实,我非常羡慕凌凌和丽丽,身边能够有一个大哥哥保护着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

“是吗?呵呵。”静香这一句话倒让我顿觉有点受宠若惊,我急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觉得那个郝友艾会长人怎么样?很古怪吧?”

“是啊,神经兮兮的……呵呵。”静香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其实嘛,他对我挺好的,是很好很好的那种好。”

这倒不出乎我的意料,郝友艾,真会起名字,读起来就是“好有爱”,有他这么有爱的人来做糖果理事会的头子,果真是萝莉们的幸事啊#轰然他的脾气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但毋庸置疑这绝对是一个好人。

我坏坏地追问道:“那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呢?”

静香难为情地掩面,低声道:“就是那种让我受不了的好……平时的糕点都亲自挑最大最美味的给我吃,而且专门给我布置了一个单人间,好让我能够专心学习。”

呵呵,怪不得静香会有点发胖呢,而且她的个子也比凌凌和丽丽她们高出半头呢,原来是承蒙会长大人的恩惠啊!

阿姨烤好了鱿鱼片,用不锈钢盘子为我们端了来:“请吧,小杰。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如果你没有在这儿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么一大摊子。”

“哪里话,其实今天阿姨也教了我好多的服务业常识呢。”

嗡嗡嗡!

手机又震了。打开一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是一条该死的匿名短信:“恭喜你啊,孙杰!居然又泡上了一个眼镜妹。没关系,我会让你得到双倍报应的!”

我打了一个冷战,“啪”地合上了手机,比放炮还响。

“怎么了?”阿姨惊道。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是……移动公司催话费的。真烦!”

收起了手机,我就埋下头,啃起了烫嘴的烤鱿鱼片。可没过一分钟,手机又震了。

第二条匿名短信,内容是:“小子,不要光顾着吃,你亲爱的眼镜妹被人盯上了!”

被盯上了?什么意思?!

我抬起了头,观望了四周,夜已经深了,偌大的广场上已经安静下来,周围空旷无比,人迹寥寥,唯有广场中心的毛主席像下面坐着两个闲聊的大妈。近处除了我们三个人,便只有不远处的两桌食客了。

当我扫视到其中一张桌子时,猛然感觉有一双不正常的眼睛在看向我们,眸子里似乎是透射着绿幽幽的光芒。确切地说,那双眼睛正在盯着静香的背影色咪咪地瞄着,目不转睛,雷打不动。眼睛的主人是一个胡须浓密的大叔,脑袋几乎谢顶,只留着几缕横搭在头顶遮丑。跟他坐在一桌的,是一个比我大三四岁的年轻人。

早就听说过,心术不正的目光是会有颜色的,尤其是那种如饥似渴的恶狼眼,必然要泛起幽绿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今天我算是相信了。莫非那位谢顶中年人是传说中的怪大叔?现在还不敢确认,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秃顶货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自从弄明白自己是一名萝莉控后,我便始终对那些见了邻家小妹就眼睛发直,心怀不轨的怪大叔极度憎恶着。因为就是他们败坏了萝莉控本应美好的形象,让人们对待萝莉控如过街老鼠,误导了几乎全世界把萝莉控与恋童癖混为一谈,更是令许许多多有爱的萝莉控不敢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的爱慕倾向……

那秃顶只顾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静香,眼神极是猥亵,嘴角一阵阵地淫笑,哈喇子滴流得老长。此刻他在浮想联翩些什么,明眼人凭空便可以猜个大概。

圣洁无邪的萝莉是用来爱的,岂容你等人渣侵犯?!

决不允许!推倒不可饶恕,猥琐的yy更不能容忍!!

我放下了鱿鱼串,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就已经愤然拍案起立。

秃顶怪大叔正兀自盯住静香想入非非,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也是一惊,看到了我的脸色,便灰溜溜地缩回了头,点了根烟和同桌的年轻人聊起来了。

“小杰子!你怎么了?!”阿姨怕我有进一步的动作,慌忙拽住了我。

我整了整衣领,说道:“没什么,刚才好像看到一只老鼠跑过去了。”

然后我就强作镇静,坐了下来,阿姨和静香都充满狐疑地看着我。这时,我才发现,怪大叔的桌底下已经放倒了十几个空啤酒瓶。两个人挺能喝的,我想。

接下来,我每隔十几秒就要朝秃顶那边望一眼,以确保他没有再去用目光猥亵静香。

半小时后,另一桌终于酒足饭饱,起身离去了。待客人离席走远后,我们三人便开始收拾桌子。

我依旧从筷子收起,将它们并在一起,然后把剩饭集中在了一个大碗里,倒入前面的桶里。烧烤车前面一共有两个桶,一个是倒垃圾的,另一个是倒剩饭的。满桶的剩饭阿姨要拉回家,喂兔子和小猫。

堆完了剩饭,我就把空碗泡进了刷碗的大锅里面。刚站起身,就看到那个赖着不走的秃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醉醺醺地喘着粗气,朝背对着他的静香挪去。静香只顾低着头专心擦桌子,根本没意识到身后不断逼近的危险。

阿姨也是刚刚捧起了一大摞空碗,向刷碗锅走去,毫无察觉异动。

我紧赶几步,挡在了静香和秃顶中年之间。

“呃——”那秃顶无赖打了个酒嗝,喷出了一大口难以名状的恶臭。陪他喝酒的那个年轻人怕出意外,也站起身要架祝蝴。

秃顶“嘿嘿嘿”地傻笑了三声,两手已经伸到腰间,解开了自己的皮带,把裤子往下扒去。

“来!乖闺女,张嘴……给叔叔……接住……尿……我的好……闺女哟!”

胡言乱语之际,秃顶已经毫不含糊地拉开裤裆的拉链,掏出了又黑又粗的水管,向前凑去。

这情形正好被转身支应的静香看在了眼里,当即“啊”地大叫了一声,跑着哭着扎进了阿姨的怀里。

“大叔,你再说一句?”我平静地斥道。

秃顶傻扬着头,眯着眼奸笑:“哟喝!这……这是谁啊?我想泡自己的闺女,关你个小j8孩儿啥p事呀?”

年轻人在后面紧紧地抱住了秃顶的胸口,将他束缚在原地。而秃顶却不知喝了多少酒,已经是小便失禁,水管刚掏出来就已经“啦啦啦”地就地解决起来。

“唔——爽!真他niang的爽!”

秃顶醉汉边放水,边打着尿哆嗦,“嘶嘶”地吸着凉气,快活无比。

我心想:“老家伙算你走运,幸亏小凌凌不在这儿,要是她在,你今天非得当场入宫不可!”

我从一旁绕过去,把附近的凳子全部拉到了一旁,以免被肮脏难闻的液体溅到。

约摸过了两分钟,总算是放完了。秃顶抬了抬手,以近乎正常的口气对同来的年轻人说道:“来吧,咱们坐,接着喝尿(==)。你别扶我了,我倒不了!”

年轻人不放心地松开了手,醉汉颤巍巍地立在了那里。就在某一瞬间,我从他紧眯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奸诈的凶光。

“嗯……鞋带怎么开了。呃——”醉汉嘟哝着,扶着桌边弯下腰去,把手伸向鞋子,然而中途手势却骤然一变,裤管往上一掀,从脚脖子里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事物。

第七章 猫之贵公主

“小杰子!快回来!”阿姨搂紧了静香,朝我大声喊道。静香则是把脑袋一个劲儿地朝阿姨怀里钻。

醉汉紧握着水果刀,摇头晃脑的说道:“小子,你可要知道碍我的事儿会是什么后果……”

与他同来的年轻人慌了神,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手,只敢站在远处徒劳地劝道:“叔!你喝多了,坐下歇歇吧!马上就要过年了,你非要戳出事儿来吗?”

都说喝醉酒的人会有一股傻劲儿,这倒不假。那不识劝的秃顶老无赖闷哼一声,两手一抬,面前的桌子就已经被他掀翻,盘碟勺碗落地摔碎的响声此起彼伏,清脆无比,恰如大战之前的擂鼓助威。

“我要你向那个小女孩儿道歉。”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我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

“小杰你疯了?#蝴喝了点酒,别跟他计较了,快躲开啊!”阿姨想过来帮我解围,无奈静香把她抱得紧紧的,令她动弹不得。

“哇呀——!!”

醉汉狂吼一声,举起了手中寒光直闪的锋芒,朝我扑了过来,势如泰山压顶。

其实躲过这记猛刺并不难,本来我就保持了高度的警惕,脚后跟始终离地随时待命着,我身子稍微侧倾,就轻而易举放了醉汉鸽子,本就醉酒的他一个标准的狗啃屎栽在了脏兮兮的地上,身下压着自己的排泄物。

年轻人见势,就要上前扶起无赖,哪知刚在他身边蹲下身,醉汉就像扑了空的饿虎,狂怒不已,握刀的那只手流星般挥过,年轻人措不及防,捂着下巴倒在了地上。

“阻我的人都得死!”醉汉瓮声瓮气地哼道。

“啊——!”看到失去理智的大叔连自己人都敢动手,静香不禁凄凉地尖叫了一声。

紧接着秃顶无赖一个翻身跃起,伸直了刀子朝我刺来。这次离得实在太近,躲是绝对来不及了,我慌乱间抽起了一张塑料大椅护在了胸口。

砰!那刀子正好刺在了椅子板上,然而秃顶根本不肯罢手,双手紧握着刀把,倾尽全力向我顶压过来。

眼看就要招架不住醉汉的蛮力,我的额头也开始冒起汗来。

“小香你倒是松开啊!要出人命了!”阿姨竭力想把静香推开,但根本不起作用。静香怕极了,哪里肯离开依靠?

“阿姨,你不要过来!带着静香离开!”我喊道,心想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吧。

醉汉“嗨嗨”地吆喝着,不停地使劲儿。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撑不住的话,就赶紧闪在一边,把他诳倒在地。

三——二……

正当我即将放弃的时刻,醉汉“唉哟”怪叫了一声,手中的刀子一松落在了地上,只见他放下了进攻的架势,“哇哇”哭喊着揉起头来。

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见到一股细细的血流从他的后脑勺上淌了下来。

不管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是暂时得救了。终于可以出气了!我放下凳子,飞起一脚,把地上的水果刀踢得老远。然后不忘耍酷,闷吼一声,学着《拳皇》里面k’的模样倾身前冲,借着惯性,一记重拳镶进了他的肚皮。

醉汉终于被制服,捂着肚皮和脑袋侧躺在了自己的一大滩小便里。

“打110吧。”我对阿姨说道。

痛苦不堪的醉汉和满脸是血的年轻人很快被警车带走了。危险一过,我也一下子松懈下来,瘫坐在了椅子里。

嗡嗡嗡!

不用说,用大脚趾想想都能猜出来,又是匿名短信:“小子,算你走运,我的石子儿居然打偏了。下次决不饶你!”

我合上了翻盖,闭目养神,沉思了片刻。

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偷窥狂居然就躲在我的附近#蝴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打工的?!大青蛙肚子里的监听器明明已经被我砸毁丢掉了的!

刚才原来是有高人暗中相助。能够利用小石子儿将人打得头破血流,力道之重,大概要动用弹弓之类的器械。但周围方圆十多米都不见有半个人影,这么远的距离,别说是命中目标,就是想要把误差控制在几十公分之内,火候恐怕都是极难把握。试想这需要何其精确的准头?

我心想,幸亏你的石头子儿长了眼睛,一炮轰在了恶人的头上,要是再偏一丁点,怕是我的一只招子就要废掉了。

可我却又揣摩不透,为何这家伙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要在我危难之时趁火打劫呢?难道他就是这么一个居心叵测,落井下石的变态?

从这一刻起,我暗自在心里给这个盯梢狂起了个贴切的绰号:狙击手!

废话少说,回到现场吧。把醉汉和他的侄子送走后,我们歇息了片刻,就拿来炉渣,迅速清理了现场。这一天晚上剩下的时间,又来了几桌生意,只是没有暴风骤雨般的猛烈,全是零星的小桌,好多都是逛街逛累了的情侣。

午夜两点的时候,我们开始打烊了。

刚刚打点收拢了两张桌子的时候,突然跑来了一个脏兮兮的小要饭,穿得破破烂烂的,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

“阿姨,我要两份炒大米。”

“今天不行了乖,已经收摊了。”阿姨说道。

“阿姨,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求你卖给我吧。”

阿姨打量了小叫花子一眼,说道:“那好吧,我现在就做。不过下次可要来的早点哦!”

小要饭喜道:“好吧,谢谢阿姨!对了,炒米里面多放些青椒,不要火腿。”

阿姨开了火,耐心地搁上了炒菜锅,凭借娴熟的手艺,几分钟的功夫,一锅香喷喷的鸡蛋炒大米就出锅了。阿姨吩咐我和静香拿来了两个塑料袋,均分装了进去,最后递给小要饭两双筷子。

“谢谢阿姨,谢谢哥哥,谢谢姐姐!”小要饭脸谱一样的花脸绽放着灿烂的笑容,最后看了我一眼,提着那两袋炒米一溜烟消失在了广场北侧的黑暗中。

当我们彻底把摊位收拾完毕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在阿姨家院子里洗了手,我就掏出了自行车钥匙,准备离去了。

“小杰哥,今天谢谢你了!我很对不起你,但我当时真的很害怕。”静香怀里抱着一只花猫,轻轻抚摸着说道。

“谢我干嘛?今天那个大坏蛋又不是你叫来的,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小杰哥,你真的好厉害啊!”

“哪里,只是坏蛋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搪塞道。

静香优雅地捏住一只猫爪,让它抚过了我的脸:“哥哥,刚才有没有伤到啊?”

“没有,一点都没!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嘛!”我敷衍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指着静香抱着的花猫说道,“欸,这只小花猫挺漂亮的嘛!褐色的皮肤,黑色的条纹,怎么这么像小老虎呢?”

静香丹唇微扬,说道:“你说对了,他的名字就叫‘老虎’!”

“是吗?”我伸手轻轻地抚了抚老虎短而硬的皮毛,看到他懒洋洋地卧在静香怀抱里,瞪大了黄眼珠观望着我,“喵”地叫了一声,向我示意。

“是啊,‘老虎’最能吃了!对了,我们家还有好多好多的猫咪呢!你看啊……”

静香指着聚拢在她脚底下的一大堆猫儿,兴冲冲地向我介绍着:“那个长毛的白猫叫‘酸梅汁’,毛短一些的叫‘麻花’,是我最喜欢的!还有,那个鸳鸯眼的花猫叫‘小咪’,她的眼睛一只蓝一只绿!还有……”

一共有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猫,静香都能一一叫出名字来。多么淑静细腻的女孩子啊#轰然静香非常内向,平时并不怎么与人交流,她却把自己所有的爱一股脑都倾洒在了这些温顺可爱的小猫身上,她自己不也正像这些猫儿一样温柔美丽吗?她简直就是这些猫儿中出类拔萃的贵公主啊!

“对了!我们家还养着兔子!在屋子后面,好几十只呢,都是爸爸养的。有机会你一定要看看哦!”

“好吧!”我愉快地答应了。

回到家我根本就没敢看表,反正是离天亮不远了,脱掉外套倒头便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老妈叫醒。

不过这次老妈没有发火,而是很仁慈地把我摇醒的。

“儿子,听说你昨天碰到无赖了?”

我揉了揉眼:“哦,好象是吧。是一个神经病,喝多了。”

妈妈满怀歉意地看着我,说道:“我都已经听你燕茹姨说过了。你很勇敢,不愧是我的儿子!妈妈为你感到骄傲,你在女孩子面前的表现超出了我的……”

妈妈说着说着就跑了调。什么叫“在女孩子面前”?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昨晚如果那醉汉不是冲着静香,而是直接来找我的茬,估计我见了刀子早就晕菜了。呵呵。

“妈!你说的这是哪跟哪啊?在任何场合我都是顶天立地一萝莉控……男子汉!”我只想扇自己两巴掌,睡了几个小时就迷糊成这幅模样了。

好在老妈根本不懂这些新新词汇,抚了抚我的头发,问道:“饿吗?”

“不太饿。”

“今天晚上还去燕茹姨那儿帮忙吗?我要你说心里话,不强求。”

我乐道:“去!挺刺激的,哈哈哈!”

弱弱地告诉大家,其实我是想去见静香妹妹。呵呵。

想到这儿,我的手机又是一阵猪哼哼,匿名短信到了。

看到信息内容的刹那间,我险些血沸而暴走,连把房子掀掉的劲儿都有了。

诸位猜“狙击手”这次说了什么?请看:“温馨提示:您已经两天没有大便了。”

天啊!我的妈呀!

tnnd□□□□□□□□□□!!!(此处疑被作者删去一百字)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就算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也未必对我了解如此透澈!我到底是什么?是透明人?是整天毫无尊严地供他观赏取乐的动物吗?莫非这小子是玻璃,一直在以此种方式向我求爱?我不光是处男,更是不折不扣的直男#轰然我孙杰到底对女人感不感兴趣不好说,但是对男人,我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敢保证,出不了十天,我必吐血而亡!

不过愤慨过后,松口气,静下来一想,也是,我确实两天没大便了。想着想着,居然真觉得下腹压力剧增,于是拿了手纸便冲向了厕所。

傍晚我吃了点零食,就又赶去帮忙了。骑自行车,十分钟时间,我就赶到了目的地。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工作,是将烧烤车、凉菜车以及桌子凳子等东西用三轮车一趟趟拉到前面的娱乐中心广场。

各就位之后,就开始摆桌子凳子,正式营业。像我们这种露天的夜市摊麻烦就麻烦到这里,每天都要重复同一串繁琐恼人的步骤,把东西一趟趟地拉来拉去。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这一天生意照旧红火。

我们忙得顾不上停住一秒钟的时候,昨天深夜(确切说是今天凌晨)的那个小叫花子又来了。不过他今天不是来买饭的,而是在桌子之间钻来钻去,忙着捡饮料瓶子的,一只手里空着,另一只手提着个大塑料袋,还有一个纸卷,大概是从别处捡来的广告纸吧。

我忙碌着穿梭在顾客之中,不曾歇息一刻,脚都快抽筋了。

突然,我感到后背有人重重地拍了几下,回头一看,是小要饭。只见他坏笑着,居心不良地对我夸口道:“哥哥,你真帅!”

莫名其妙。我嫌他碍事,就把他轰走了。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突然发觉顾客们都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甚至有些孩子还在捂着嘴窃笑。

怎么?大家都吃了哈哈肉了?

静香忙着烤鱼,阿姨则是专心做着面条,调凉菜,根本无暇注意过我。因此我只得独自郁闷了好久。

后来,四名打扮时髦的高中生光临了我们的摊位,应该是两对小情侣。

我急忙上去招呼:“各位同学想要些什么?”

一个画了蓝色眼影的女生说道:“先来两碗肉砂锅吧。”

“好的,那……喝点什么呢?”

“先打两瓶啤酒,外加一条烤鱼。”

“好的。”我听过了客人的吩咐,便转身报知燕茹姨去了。

“啊——!”

我刚转过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女生尖叫,其惨状悲厉无比,简直比碰到了流氓还要绝望。

第八章 奇耻大辱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道。

但见两名重妆艳抹,浓香四散的女生皆是大惊失色,抬起的玉臂僵在了半空中,似乎是在指着我的后背。

“你离我远点!滚——!”两位千金失声冲我叫道,她们的男友则齐刷刷地捂紧了耳朵,皱着眉头,一脸苦相。

“行了,宁宁,大惊小怪什么啊!”一名男生忍受不了,劝道。

到底是怎么了?

我用胳臂朝后背上胡乱一摸,居然抓到了一大张纸,上面用毛笔粗细的笔迹写道:“我是萝莉控!”

而此时,那个使坏的小叫花子已然跑远,小人得志地回头冲我欢呼不已。

“你个小鬼,别再让我看到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徒劳地喊道。

其中一位花季少女掩鼻道:“太恶心了!比同性恋还变态!”

另一位全身披挂着无数闪金装饰品的束身装少女,更是鼓动着其男友:“咱们走吧,别在这儿吃饭了!我没食欲……”

换成平时,我早该勃然大怒了。然而现在身为一名服务生,只能给客人陪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是一场误会。那个叫花子小鬼经常来捣乱的,我们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实在抱歉,令二位小姐受惊了。”

“你真的不是萝莉控?”女生质疑。

“什么……空?”我决定装糊涂,这是我所认为最简单的息事捷径。

“没什么,算了。去给我们上啤酒吧。”

我这才如释重负,总算是蒙混过去了。等我来到啤酒箱跟前时,静香投给我了一个理解的微笑:“哥哥,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别理她们。”

这令我顿感欣慰,来自萝莉的鼓励总是比常人有分量得多。

但随之而来的匿名短信又让我怒火重新燃起:“小子,我很佩服你那既张扬又不怕遭人唾弃的个性!呵呵。”

那小叫花子毫无疑问,定是偷窥狂“狙击手”的爪牙。我想起了昨天他来买炒米的情景,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了两份炒米?明摆着有一份是他主子“狙击手”的,另一份则是给他的赏赐。

半个小时后,来了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男子,我见他大大咧咧地把自行车往后面的草坪上一扔,连锁也不锁,心想这估计又是个不太好对付的主。那个男的披着一件沾满油渍的破军大衣,很重地咳了两声,最后“哗”地吐了口痰。

我正欲询问他想吃点什么,却听静香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爸,你终于来了!”

原来他就是这个烧烤摊真正的大当家,老鬼。但见此人中等身材,头发稀疏,八字胡,体型微胖,走路摇摇晃晃,不过干起活儿来挺利索。

“这就是小杰。”燕茹姨见丈夫终于上阵了,忙做了介绍,“小杰,这就是桂姨夫。”

“你好,桂姨夫。”我向他打招呼。

老鬼是个仪表不修边幅,性格不拘小节的粗人,说话随便,只是跟我点头示意,然后从胸前的兜子里掏出了烟盒,问我道:“抽烟不抽?”

我摇了摇头,然后他自己便点了根烟,抽了一大口。老鬼环视了现场一周,对我说道:“你去把那桌底下的几个酒瓶子放倒,别让那几个小孩子踢翻了。”

“好的。”我这就执行了他的吩咐。

“爸,你来烤吧!我快呛死了!”静香把烤夹往炭炉上一扔,就抱臂不管了。

老鬼叼了烟,就接手过去,我看到他的左手食指上缠着很厚的绷带。

“你的手行不行啊?要不然还让小香烤吧。”燕茹姨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老鬼轻描淡写着应了一声,便熟练地翻动起烤鱼夹,抹油,撒调料,时不时咬下牙。

我和静香一起在客人之间穿梭着,满足着客人简单的需求。

五分钟以后,老鬼把我喊到了身边:“把这条烤鱼发射到三号桌。”

挺有意思的,我听了便会意地将鱼送到了三号桌的客人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五号桌的客人用餐完毕,站起身来。

老鬼虽然忙碌于烧烤各种肉串,却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和全局感,习惯每隔一会儿就往客人那边望上一眼。

此刻看到有客人要离去,便大声问正在炒菜的燕茹姨:“五号桌缴枪了没有?”

“缴过了。”燕茹姨答道。

客人离去后,老鬼便立刻招呼我和静香前去收桌。这时,我才领悟到,“缴枪”原来就是付账的意思。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正值高峰期,我们刚清理完了那张桌子,立刻便有几位顾客坐了下来。此时,十张桌子已经是完全爆满了。

忙碌之际,我却瞟见一个披着黄色雨披的怪人从摊位前面慢吞吞地经过。仔细一看,原来是羊羔疯。现在的她同呆在糖果理事会的那几天大相径庭,又换上了那副邋里邋遢的装扮,令人不忍看第二眼。

看到我正在注意她,羊羔疯便瞪了瞪我,伴随着大量肢体动作,嘴巴机关枪似的骂了起来:“看啥看?觉得老娘很有姿色是吧?告诉你,甭想打本姑娘的主意,我还不愿筛你呢!想当年老娘我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冰肌玉骨……的头号世界小姐,你个小王八算是哪根葱?大街上随便哪个帅哥我都看不上!就连那个唱什么什么双截棍的老几我都懒得看他一眼……”

众食客见了她,有的觉得晦气,更多的则是带着看新鲜找猎奇的眼光,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燕茹姨冲她大喊道:“走吧走吧!正做生意呢,晚上剩饭肯定给你留着!别在这儿捣乱了,走吧!”

羊羔疯骂了足足有五分钟,听得我耳朵都生了茧子,最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烂不堪的黑钱包,打开亮给众人观摩,还换了一嘴别扭的普通话说道:“各位打扰了,我是美国cia顶级机密特工谭雅·亚当斯,奉命到你们甲壳虫市追击一名来自火星的高级生命,请知情者速速与我联系!谢谢!”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喷饭。

这老凌凌竟然如此幽默,连《红警》里面的人气角色都不忘记恶搞一番。那个老女人对众人鞠了一躬,偷偷望了一眼我和静香,似有留恋地走开了。

“哎!张大娘真是不容易啊!为了充当一名合格的线人,不得不这般打扮……”静香小声地嘀咕着,为老凌凌喊怨。

趁着一起刷盘子的机会,我小声问道:“她经常到这儿来逛游吗?”

“去年天天都来,后来就不见了。没想到今天她又来了。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知不觉中,又忙活到了深夜。

这一天凌晨一点多,客人仍旧是不少,只有三张桌子是空闲的。夜空中星月无踪,彤云满天,天气突然转冷。

我正在忙着收桌子,却见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坐在了那张还未收拾干净的桌子边,舒服地往椅子后背上一靠。

我只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没有留意更多细节,但见此人戴着一副酷毙的墨镜,大背头油光考究,西装一尘不染,简直就是山寨版的赌神发哥。

“先生,请另找一张桌子就坐吧,这里尚未清理完毕。”我顾不得看他一眼,便向他建议道。

“不,我就要坐这里。”那人话语中似是透着无赖味儿,还就势翘起了二郎腿。

完了,又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我硬着头皮,接着问道:“好吧,那先生想要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过来歇歇腿不行吗?”那男人毫不客气地答道,声线似曾相识。

我擦完了桌子,正式打量了他一眼,登时目瞪口呆。

“你怎么来了?!”我惊道。

“怎么了,不行吗?”那男人点了根烟,悠闲地吐了个烟圈,“天气转冷,我不放心自己的儿子,到这儿看看总可以吧。”

哎。他要来谁也拦不住。我对老爸说道:“那我去给你倒杯开水吧。”

这时,天空刮起了一阵寒风,可能要降雪了。

我倒了杯热水,给老爸端了去,然后就继续去忙活了。燕茹姨看到我爸坐在那里,急忙热情地打了招呼:“建辉哥!你怎么来了?”

老爸答道:“我正好路过,到这儿看看。没关系,你们忙吧。”

静香在一边窃声问道:“那个就是你的爸爸孙建辉吗?”

我很好奇地答道:“是啊。怎么,你认识他?”

静香小声说:“没有啦,我只是听姥爷说起过他几次。”

听静香这么一说,我更来劲儿了,急忙打听道:“你姥爷说起过我爸?他是如何评价我爸的?”

静香正待回答,却听到一声沉闷的三轮车制动声,然后燕茹姨喊道:“静香,过来卸货!”

说曹操曹操到。原来是静香的姥爷又送货来了,这个白色短发的老头子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矍铄,精瘦利索,今天还带着一顶鸭嘴帽。

我也跑去帮忙。老爷子见了我,便问道:“小同志,你是哪个部分的?”

“老爷爷好,那个……我是来这儿帮忙打杂的。”我答道。

燕茹姨在旁边补充道:“爸,难道你认不出来了吗?这是晓茹姐的儿子,孙杰啊!”

老爷子一听乐了:“是吗?让我好好看看![⑼月z论-唐2]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上幼儿园大班呢!没想到已经这么高了!小伙子,今年几年级了?”

我如实答道:“大四了,今年就要毕业了。”

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一眼列座的食客们,无意中发现了干坐着的老爸。刹那间,我仿佛在老爷子眸子当中捕捉到了一丝怪异的冷光,但这不易察觉的眼神稍纵即逝。

老爸仍旧坐在那里,抽着烟,望向了别处。

气氛似乎不太和谐……

我天真地以为他们不认识,便介绍道:“哦,那个人是我的父亲。”

老爷子点了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起来不太自然:“我认得的。”

见我们卸完东西,燕茹姨的父亲就掉转了三轮车头,蹬上回家去了。老爸若无其事地抽完了最后一口,弹掉了烟蒂,站起身也准备离去了。

“燕茹,我先回去了。”老爸给燕茹姨打招呼。

“建辉哥不再坐会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燕茹姨应道。

“不了,你晓茹姐还在家里打扫房子呢,我得回去帮忙了。”

“好吧,那就不送了,建辉哥慢走!”燕茹姨欢送道。

老鬼递给了老爸根烟,帮他点着。看起来两人很亲热的样子,似乎很熟。

我端着碗面条从他们旁边经过,不经意间,桂姨夫悄声的只言片语飘进了我的耳朵:“……你别太在意了,老爷子就是这老顽童德行,我听燕茹妈说过,其实那都是……”

后面的话实在听不清楚了。等我再返回时,老爸已经骑上了摩托车,拧开了油门,眨眼间驶去了。

没过几分钟,今天第二条匿名短信问候来了:“哼哼!怪不得呢,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样子你老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居然跑来勾引你的阿姨……”

一股强烈的血流涌上了脑子,我几乎晕厥过去。那小子太过分了!骂我可以,我没意见,但是骂我的家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被人辱骂,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哥哥,你怎么了?”

静香放下了手中的酒瓶,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不是病了?”

“没……没有。”我顺了顺气,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有!”静香嘟着嘴,不放心地瞅着我难看的脸色。

“哥哥真的没有事!我为什么要骗静香呢?”我捂着脸,跌坐在了椅子里。

静香也蹲了下来,看了看我,说道:“那你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我没事。真的没……”

话说了一半,我突然被一个声音吸引住了:“老板,来两份炒米,里面多放些青椒,不要火腿!”

“好咯!”燕茹姨干脆地应道。

又是两份炒米!而且,要求跟昨天小要饭一模一样:多要青椒,不要火腿。

但抬头一看,却不是那个小要饭,而是一个清洁工老大爷。莫不是那个小要饭自知戏弄了我,不敢再来我们这儿买饭了,于是乎那“狙击手”只得另外找了一个跑腿的不成?!

极有可能!

待燕茹姨将那两份炒米做好之后,便分装起来,递给了清洁工老大爷。我又有了力气,“砰”地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把静香吓了一蹦。

“那个……我有点拉肚子,去去就来。”

我随口编了个谎,捂着肚子晃过了燕茹姨一家三口,然后就尾随着那个清洁工大爷去了。

第九章 对策

甲壳虫市的娱乐中心广场其实是一个事业单位。在广场西侧矗立着一座五层的圆角矩形建筑物,虽然不高,却有七十余米长。在这座娱乐中心大楼里,汇集了各种各样的公共常葫:超市、台球厅、电玩厅、网吧、图书馆、歌舞厅还有各种各样的技术培训班。

那个清洁工老头手中拎着两袋炒大米,步履蹒跚地进入了大楼,穿过正厅登上台阶,一直到了三楼网吧里面。

网吧很大,大致呈半圆形,在里面同时进行三全场篮球比赛,外面再围上几圈观众也绝对没问题。中间是普通的机器和座位,而外围则依墙而建了几十个雅间,里面全是两台两台的高配置电脑。

入口的两扇玻璃门是透明的,我就先站在了外面,一来想观察一下老头子到底给谁送饭,二来以防万一有人想溜出去,我能及时截祝蝴。

那个清洁工推开了五号雅间的门,往里面一瞅,脸上立刻写满惊讶。他摇了摇头,又去柜台询问了一下,柜台的人也作抱歉状。

看样子订饭的那个家伙有所察觉,开溜了。

这时,我收到了匿名短信:“小子,放聪明点。大过年的,我实在不想马上就把你的私人信息全部曝光到互联网上。如果你非要逼我,我将别无选择。到时候,你的身份证号、干过的一切丑事、农行卡号甚至密码都会世人皆知。还是放弃你徒劳的追查吧,否则我损失的只是一份炒米,而你将会失去最后的遮羞布。”

这次是我所收到的最长的一条匿名短信。史无前例的长,抛掉其中无辨真假的恐吓成分,这也许也能说明一个问题:我已经很接近他,以至于令他感到不安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便已经无路可退。若是就此罢手的话,我估计用不了一周时间,就能被活活气死。

清洁工寻人无果,只得提着两袋炒米步出了网吧。

我索性关掉了手机,稳住气,自然地迎了上去:“老伯伯,您是想把炒米送给一个年轻人吗?”

老实巴交的清洁工看了我一眼,憨笑道:“是啊,可那小伙子不见了。刚才进去扫地的时候,他让我替他买饭,还说请我一顿呢,这不,还有我的一份……”

老大爷掂了掂手中的两份炒米。

这个老爷子挺好说话的,就算今天找不出“狙击手”到底躲在哪儿,至少也能从他口中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吧。

这样想着,我便继续说道:“您能说说他大概长什么样子吗?说不定我会认识他。不然把这么好的一顿饭浪费了多可惜。”

老头子道:“也好。凭我的印象,那个小伙子瘦高个儿,皮肤白嫩白嫩的,头发又长又乱,有点像鸡窝。穿着的是一身黑,连鞋也是,纯黑纯黑的,只有衣服拉链是白的。”

难不成这家伙是个哥特族?

“是这样啊,”我又试探性地问道,“那是不是拿着什么……”

我说到这儿故意停住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只是等着老头子来补充。

果然,老头子一拍腿,说道:“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他坐在靠窗户的那个五号雅间里,就他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桌子上还放着一台很薄的,可以折叠的,也能打字的电脑,那叫什么来着……”

老头子抓耳挠腮,竭力想着一个名词。

“是笔记本电脑吧?”我提示道。

“对!就是的,就是那种手提的小电脑。你看我这脑子,年轻人的东西我也没碰过,连名字都……”

打听得差不多了,我就打算见好就收。于是我即兴对老头子编道:“原来是他啊!谢谢你了,老伯伯。小举刚才告诉我,他有事回家了,这两份米你都留着吧。谢谢你了。他有个东西忘在了雅间里,让我替他拿回去。您先回去吧。”

老伯伯有点难为情:“这……不太合适吧。你看看你们一下子给我两顿炒米,我一分钱也不掏,这怎么成?我把钱给你吧。”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老伯伯。”

我说完就进了网吧,径直走到了五号雅间的外面,推开了门。

里面空无一人,其中一台机器的显示器还亮着。座位的旁边就是一扇透亮的玻璃窗,窗帘拉开着,从这个角度俯视下去,可以清清楚楚地把包括夜市区在内的大半个广场尽收眼底。

我不得不服气这小子高超的反侦查能力。怪不得我逮不到他,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鼻子尖下面。

这一天剩余的时光,由于没有了匿名短信的骚扰,总算是平静地过去了。

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回到家,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长期以来,我之所以会受“狙击手”的气,多半是因为那些匿名短信,像蚊虫一样的有毒信息不断地围攻着我,令我心神不安。如果只是被他一味地监视,那倒也好,至少对方也是个男的,既然“狙击手”不嫌弃,那我也就好意思让他观摩,只要不涉及到其他人的隐私。对于长久的偷窥,我早已麻木不仁,置之度外了,如果能够彻底摆脱短信的骚扰,那我大可从此眼不见为净,安心地过自己的日子。

想到这儿,我霎时有了主意。

第二天,等家里没人时,我来到了座机旁边。

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充话费,我估计自己的移动卡余额不超过五元钱了。我打开了手机,居然没有再收到短信。这样更好,我思量着,拨通了自家座机的号码,然后把座机话筒放在茶几上,让它们一直保持着通话……

直到我的移动卡停机。当天下午我就买了新的一张卡,这样一来,那个不要脸的“狙击手”就再也无法向我传达恶毒信息了。因为我琢磨了一晚上,想透了一些看似神秘费解的事情。其中之一便是,当初我的手机号码是怎么被“狙击手”弄到的。

记得上次我和羊羔疯等一众人等前去龟屯的公交车上,曾有两个人借用过我的手机,现在回忆起来,再同那个清洁工老伯所描述的一比较,不难猜到,当时公车上那个白净的年轻人便是“狙击手”了。当时一定是他买通的同伙,也就是那个农民工大叔拿来我的手机,偷偷拨了“狙击手”的号,迅速删掉了那条通话记录后,又把手机还给了我。

将新的sim卡装进手机之后,我顿觉神清气爽,痛快无比。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过上大年三十咯!

我当即拨通了羊羔疯的号码,将此事告知与了她。

这一天晚上,由于是除夕夜,所以广场上的人很少很少,绝大多数人都聚在家里吃年夜饭,看春晚。天空飘着小雪花,我们支起布蓬,几乎守着空桌子干坐了一晚上,最后早早地打烊回家了。

为了迎接明天的大年,我特意把衣服整理了一番,决定第二天换做一身深色的皮夹克去串门。在把穿了十多天的枣红外套放回柜子前,我习惯性地掏了掏每个口袋,最后居然在一个很大的侧兜里摸到了一个方形事物。

又是一个监听器!这个拇指盖大小的东西便是多日来的祸根了!想来,我与那“狙击手”也算是面对面不止一次了,只是我从想到过会是他。比如——

还记得为丽丽买福娃玩偶那天,我无意中在超市撞到了一个来买泡面的年轻人,那人皮肤白皙,好好地却偏要离我那么近,无非是要找机会将这枚监听器放入我的口袋。因为在前一天晚上睡觉前,我已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丽丽次日要到那个超市去,那“狙击手”当然不会漏掉大青蛙玩偶监听器传来的讯息,早就潜伏在了超市中,只等我和两个小丫头踏入玩具区,他再伺机将这第二枚监听器“送”给我。

当然,以上全都是我的猜测和推想。不过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迹象表明这些推理是站不住的。

春节我过得着实很快活,丝毫也再没受到有毒短信的干扰。大年初一早上小凌凌还跟我通了长途电话,我们互道了新年。她再次严正地警告我,不要打别的女孩子的主意,更不许谈恋爱。

幸亏小凌凌还不知道我跟静香在一起工作的事情,否则非得连夜杀到我身边不可。

休息了三天后,大年初四我们的烧烤摊重新开张了,生意的红火可想而知。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自那天以后,羊羔疯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逗留片刻,看一看我们忙碌的情形,待到人迹渐疏时,又会悄悄离去。

转眼间,已经到了正月初十。

晚上十二点,我和静香像往常一样,忙活得昏天黑地,没有了时间观念。

燕茹姨将一个盛满了鹌鹑蛋的盘子递给了我:“送到四号桌。”

我小心地端着盘子,来到四号桌前放了下来,看到桌边抱臂端坐着两个小男孩,俩人像双胞胎一样,穿着同样款式的牛仔服,还戴着怪里怪气的兜帽,将脑袋遮得严严实实。我尽可能不让那盘子碰到两双稚嫩的小手。

突然,其中一只手以闪电的速度抓住了我的胳臂,狠劲儿地用力。

我疼道:“嘿!小家伙想干嘛?饿傻了吗?”

两人慢慢地掀掉了头顶的兜帽,露出了真实面目。

“你们?”

小凌凌不满地反问道:“怎么了?不欢迎吗?看来不盯住你果然是不行的!”

“怎么会呢?我当然欢迎你们了。”

静香端来了一盘花生米。

“静香姐,坐下来一起吃吧!”凌凌说道。

静香起初也以为是两个男孩子,可听了声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熟人:“凌凌!叶丽?你们怎么来了?”

“在家里呆着没意思,就出来玩玩呗。”凌凌答道。

我愈发惊奇了:“怎么,你们认识?”

“那是!我来到‘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静香姐。”

丽丽低头不语,好不容易剥完了一个鹌鹑蛋,送到了小嘴里。

“那你们喝点什么呢?”我问道。

凌凌斜了我一眼,说道:“待会儿再说吧,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去干活儿吧!”

两个小家伙就点了一盘鹌鹑蛋,然后就霸占着那张桌子,始终没有离席。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此时所有的顾客都已经走光了。我们全都得以休息一下了,于是我、静香、凌凌和丽丽便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燕茹姨和桂姨夫张罗着为我们每人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手工面。

我们四个人吃着聊着,后来静香不知不觉把话题移到了前些天的那次谢顶怪大叔事件,于是把事情完整地讲述给了凌凌和丽丽。

丽丽听着听着,脸色便越来越难看,本能地握紧了小拳头,眼神里尽是恐慌。我在座位底下悄悄地抓祝糊的手腕,轻轻地摇晃着,告诉她不用害怕。

听完静香的述说,凌凌果然拍案道:“如果当时我在这儿的话,一定不让他好过!”

静香同凌凌非常要好,四人谈着谈着后来就演变成了两人的交流,我和丽丽则被冷落在了一边。我不得不转移了话题,问道:“怎么不见狗妞呢?”

“她和张大娘呆在一起。”凌凌说道。

我晓得,张大娘指的就是羊羔疯,因为她本人对外一直说自己姓张的。

凌凌敷衍了我之后,又开始兴高采烈地对另两位姑娘开侃了。作为报复,她特意翻了老账,将今年元月份我们刚通过家教辅导认识时,她如何如何欺负我,又是怎样将我推倒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吹嘘了一番。引得大家一阵阵的爆笑,我无奈只得在一旁跟着翻白眼。

最后凌凌笑得抱着肚皮直呼肚子疼,静香见势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她在学校上课时的趣事,最后轮到了丽丽,她为大家讲述了许许多多关于自己和小时候我的故事。

听完之后,唯一知道真相的凌凌已经是怒不可遏,阴森森地盯着我,不怀好意地说道:“这个家伙也叫小杰,真是巧啊……”

见到丽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我慌忙打断了她,大声叫道:“啊!对了!那个……我想说什么来着……那个谁……”

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尴尬时刻,大家却偏偏都竖起了耳朵,万籁俱静。在这寂静当中,分明可以听到,广场另一头正传来某种有节奏的脆响。

那声音越来越近,在空旷的午夜引发了阵阵的回音,诡异无比。

我也趁机想好了台词:“对了,我刚才一直想问大家,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众人望向了那节奏感极强的叩击声传来的方向。夜雾中,但见一个身材高挑,线条火辣的女郎正向我们走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纸箱,谨慎得如珍似宝,就像抱的是自己孩子一样。那有规律的声响便是她的硬鞋底敲击地面所发出的。远远看去,那分明就像是一个午夜中出来索命作乐的女鬼。

我很好奇,怎么大冬天的会有这种打扮的女性呢?

静香看到那女人走来,睁大了眼睛,半是欣喜半是吃惊:“她来了!”

第十章 夜总会女郎

寒风中,那女人单薄的身影显得极其凄凉,却又辐射着一种强势女性特有的气息,令人不容小视。

莫非是传说中的……御姐?!

女人大约有二十七八岁,一身非常合体的绿色套装,上身露脐的吊带,里面衬着一件黄色的紧身长袖,下面搭配着褶皱微鼓的迷你裙,宽松的腰带挂满了各式的环状装饰,黑色亮泽的丝袜中隐约可见充满诱惑的美腿,最下面是一双深紫锃亮的长筒靴。虽然打扮妖艳,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威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哈哈!看看这是谁来啦!”老鬼坏笑着喝道。

“快给我做炒大米!饿死啦!”女郎大老远嗲声嗲气地喊道。

燕茹姨起身忙活起来,静香也离开了座位,跑到女人跟前,小心地接过了她抱着的纸箱,慢慢腾腾地端过来,放在了临近的一张桌子上。

“你认识她吗?”我问静香。

“当然,这是佳瑶姐#糊就在马路对面的夜总会里面工作的,我以为你认识她的,那天你明明……”

女郎站在火边,惬意地仰起头,梳理了一下棕红的蓬乱长发,然后挑了一张桌子,就要坐下。猛然间发现了坐在附近的我们,于是兴奋地快步过来。

“孙杰?!是你吗?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叫“佳瑶”的女人冲我妩媚地笑着,脸上五颜六色的粉点在灯光下不停闪亮着,睫毛长而上卷,一双惊艳油亮的嘴唇轻轻蠕动着。

怎么,她居然认识我?

不管怎样,我还是先应了声:“哦,是的。我就是孙杰。”

“太好了!我见过你的,校骇哥!”

女郎眉开眼笑,不断地向我抛着媚眼,快步向我走来,我连忙起立。

一股沁人心扉的茉莉花香随她飘传而来。佳瑶姐没有理会我伸出的右手,而是直接拥抱了我。

我彻底窒息了。这一刻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滑滑水水的嫩颈,来自胸膛的软绵绵的压迫感,还有那无以言明的十足女人气息,以及来自她身体的热度,还有……她不断在我后背游走的双手。

“噢……小杰,我爱死你了……”

听到棕发女郎肉麻的声线,我全身发热,冷汗直冒,然后只有一个感觉——

硬起来了!

这是作为处男的我第一次同熟女拥抱,而且是一个根本不认识的艳女。我尽可能撅起了屁股,避免产生误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儿,就那么悬在了半空。过了好久,她才慢慢拿开了缠住我背后的玉手,放开了我。

“呃——我们认识吗?”

“哈哈哈!忘了作自我介绍了。我叫宋佳瑶,就在对面的至尊夜总会上班,那天你入会宣誓的时候,我也在场的!”

佳瑶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天台下确实有寥寥几个成年的女性,她大概就是其中的一个,只是我当时太过紧张,没有细细注意到每一个人。

我强作镇定,怪里怪气地说道:“怪不得啊!原来你也是糖……学校的。我说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呵呵。校骇哥就是挺有意思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世界上所有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样的……”

小凌凌往后撤了下椅子,站起身来,毫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起失陪一下,我去上洗手间。”

“好吧,洗手间就在大楼里面。”静香指路道。

小凌凌听完,就头也不回地朝大楼走去。

静香端来了佳瑶姐要的炒米。

“谢谢!”佳瑶姐取了双筷子,然后自己去酒架上拿了一瓶啤酒,启开之后就着瓶子“咕咚咕咚”先来了两大口。

看到佳瑶姐吃喝起来,静香就拍了拍丽丽:“你们快来啊!看看这是什么。”

我和丽丽跟着她,来到了另一张桌子前,那上面稳稳当当地搁着佳瑶姐的宝贝纸箱。

静香神秘地问道:“你们猜这里是什么?”

丽丽弱弱地问道:“是什么好吃的?”

“不对,是活的小动物。”静香摇头道。

我猜道:“小狗?”

“不,再想想,它没有那么多腿。”

丽丽道:“是小鸡?”但随后她自己也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可小鸡不该这么安静啊,怎么没有一点声音?”

我又细看了一下那个纸箱,大约有两个方便面箱子摞起来大,上面的盖子被压得严严实实,还残留着佳瑶姐手上的香气。

“谅你们也猜不出来!”

静香动作谨慎地掀开了箱盖。借着电灯泡的光亮,我们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去。丽丽因为想看的清楚些,就使劲地低了头,只消看了一眼,就“啊”地尖叫一声,向后退去,头顶正撞在我下巴上。

我揉了揉生疼的下颌,不禁一惊。

在那箱子底部,规规矩矩地铺垫着一层整洁的毛毯,而在那块毯子的当中,正卧着一条黑黄相间的花蛇!

“小花乖哦……”静香轻声唤着,伸手抚摸着亮泽润滑的蛇皮。

大概是天太冷的缘故,那条花蛇蜷起身子缩在那里,一动不动,懒洋洋地吐着衅子,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好奇地观望着我们。

佳瑶姐此时放下了筷子,把最后小半瓶啤酒横着倒进了喉咙里,问静香道:“怎么样?我的宝宝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是啊!已经三个月没见,就已经长这么长啦。”静香高兴地应道。

丽丽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看着花蛇,嘀咕道:“静香姐,小心蛇会咬人的……”

静香以聊天的语气道:“没关系,我还见过佳瑶姐把它的头放进嘴里呢!”

“那是我的工作嘛!”佳瑶姐说道,“我本来就喜欢跟蛇宝宝玩,所以就在夜总会找了一份工作,专门舞蛇。”

我问道:“它有毒吗?”

“没毒的,是一条小蟒蛇。”

“你不怕它咬人吗?”

“不怕#狐从不咬人的。我从小就爱跟蛇打交道,我喜欢它们,它们看样子也非常喜欢我。”佳瑶姐说着,又送进嘴里一大口炒米。

“你是南方人?”我问道。

“我是在云南腾冲长大的。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你见过悬崖上长出来过鹅卵石吗,就像鸵鸟蛋一样大!还有好多好多的温泉,都能煮熟鸡蛋的!还有好玩的热带丛林!还有……”

佳瑶姐滔滔不绝地为我们介绍了好多滇南的乡土风情和自然奇观,果然是和中原地带大不相同啊!听得我一阵阵神往,暗自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一时间我陷入了无边的想象,无法自拔,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一只手被慢慢地提了起来,向箱子里的花蛇送去。

直到我触到了花蛇那冰凉顺滑的鳞片时,才惊呼一声,缩回了手。

“叫什么叫!又不是毒蛇,你想让它咬,人家还嫌你手脏呢!”小凌凌趴在我的耳边吼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没一点声响,像幽灵一样。”

“我早就回来了。”凌凌看着我惨白的脸,满足地说道,“对了,我刚才又欺负了一个小同学!”

“小同学?”我好奇道。

“就是一个要饭的叫花子,刚才那小子居然见了我就想跑!”凌凌气愤道。

“小姑娘脾气蛮火爆的嘛!”佳瑶姐赞道。

我问道:“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还脏兮兮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你知道吗,那个小要饭的居然在暗中偷窥咱们!”

我一听打起了三倍的精神,莫非是“狙击手”身边的那个小鹰犬?

“那你怎么不把他叫来玩呢?”

凌凌不屑地说道:“就他?一个死叫花子,叫他来干什么!”

我诱惑道:“说不定他早就饿了啊!我们请他吃顿饭可以吧?然后你就可以继续欺负他,没准儿他还会心甘情愿被你欺负。”

凌凌托着下巴,思量了片刻:“嗯……这个主意不错。我这就去叫他!”

小凌凌跑向了远处的主席像后面,消失了。丽丽以一种赞慕的眼神欣赏着我,令我脸上一阵火烧,殊不知我想把小叫花子拉过来是有原因的。

不一会儿功夫,就看到小凌凌满面春光地凯旋而归,手中还拎着那个小要饭的耳朵,疼得他“哇哇”直叫。

“请坐吧。”我拽了一个椅子,给他让座。

小要饭诚惶诚恐地环视了一圈众多的异性,最后看了我一眼:“干嘛?”

我只字不提他以前捣的乱,决定采取糖衣攻势,先对他问寒问暖:“小兄弟,一定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呃……那个……就是那个吧。”小要饭的眼珠子贼溜溜地转动着,胡乱说道。

我立刻对静香说道:“好吧,要一份炒米,帐就记在我头上了。”

燕茹姨会心一笑,开始做饭了。

“叫什么名字啊?”

“我……”小要饭干笑着挠着头皮,偷偷瞟了一眼凌凌,眼神极是复杂。

小凌凌有所察觉,没好气地喝道:“问你话呢!”

“休得无礼!”我皱眉制止道。

静香也觉得某些人有点碍事,于是便拉住凌凌和丽丽,领着她们去旁边看蛇了。我拿了个杯子,为他倒了热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伙计,现在可以了吧?”

“嘿嘿!”小要饭抓了抓京剧脸,“我叫孬蛋。”

我有点不太相信:“这就是你的名字吗?”

“是啊,我没爹没娘,知道我的人都叫我‘孬蛋’。”

“好吧,孬蛋。”我品味着这个名字,继续问道,“多大了?”

孬蛋俊朗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着,干脆地答道:“十岁。”

“你没有别的亲人吗?”

孬蛋面露些许伤感,不太情愿地说道:“我有一个姐姐,后来她不见了,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见他坐下来之后,手就一直伸在屁股后,拨弄着什么东西。于是便倾了倾身,对他道:“有什么好玩的,让我看看好不?”

孬蛋抿了嘴,把身后藏着的东西递给了我。

我接过了那把弹弓,仔细地端详了片刻。这绝对是出自巧匠之手的杰作,韧性恰到好处的y形木架,上等的皮筋,再配上结实的纱布垫子,绝对是一把精准强力的打击武器。

我赞道:“不错!是一把好弓!怪不得那天能把喝醉的怪叔叔打得头破血流。”

孬蛋傻笑了一阵,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那是他干的。

“喝水啊!待会儿水凉了就不好喝了。”我说道。

孬蛋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很随便地呷了一口热水。

我故意夸大道:“我得感谢你呢。那天要不是小壮士的功夫高超出群,及时出手相救,我估计早已做了刀下鬼咯。”

听到有人在众姑娘面前称赞他,孬蛋果真有些飘飘然,小尾巴翘得老高:“那当然!我孬蛋虽称不上是英俊潇洒、高大威猛、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车见车载、山崩地裂水倒流的大侠,好歹也算是一位披着布衣的隐名豪杰吧!”

孬蛋一神气,便做好了准备活动,抡圆了开侃,说起话来声音脆响,简直就像放鞭炮一样。别看他有点脏兮兮的,其实一旦洗掉了身上的那层灰土,绝对是一个细皮嫩肉,俊头俊脑的小白脸。说得更时髦一点,那就是一个标准的正太。

我有点喜欢这个小子了。

很快,一盘冒着热气的炒米端到了他的面前,孬蛋毫不客气,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看到兴头已经被挑起,我便趁热打铁地开始了正式审问:“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误导得了你这种英豪俊杰,甘愿屈居在一个又白又弱,整天不敢露面的缩头乌龟身边呢?”

第十一章 刑讯逼供

孬蛋闻言一下子定身在了当场,嘴里的一大口米饭“啪嗒啪嗒”地落回了盘子里,以一种不理解的眼光瞅着我。

莫不是我说了他主子的坏话,让他警觉起来了?

我连忙补充道:“或者,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你的那个白脸大哥哥的事情?我想他一定很不简单吧?”

孬蛋咽掉了剩下的半口米饭,灌了口水说道:“其实也不是多厉害,关键是有钱啊!”

我继续问道:“是吗?你天天都去家里找他?”

“不用#蝴从不回家,一直都在自己的领地呆着呢。”

“他自己买了房子?”

“不是,是在自己的窝里。”

“离这儿远吗?”

孬蛋吃完了最后一口大米,多少是觉得这问题有点露骨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某一道底线开始发挥了作用,迫使他犹豫起来,打算装聋作哑。

“问你话呢!快说!”小凌凌心狠手辣,二话不说捏住了孬蛋鬓角的一缕头发,威胁着扭动手腕。

“唉哟!好好好……我说。媳妇放手啊。啊————!”

小凌凌的脸瞬间羞红到了耳朵根,气急败坏地喝道:“你再敢胡说一句?!我现在就把桌上这碗辣椒全部喂给你!告诉你,本小姐已经有人了!”

孬蛋歪着嘴,惨叫连连,眼泪都疼出来了:“……我说还不行吗?啊——!”

我只得装怒调解:“放手,不可刑讯逼供!”

小凌凌这才放开了孬蛋。孬蛋揉搓着太阳穴,重又坐回了椅子,压低声音,眉毛一挑一挑,绘声绘色地为我们讲述了起来。

据孬蛋了解,这个“狙击手”是一个中途退学的大学生,因为当初不满学校非人的管理制度,所以就从学校跑了回来。现在他就一个人住在广场另一头的地下室里,那里边是他的小窝,在里面他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受任何干扰。一个月前,孬蛋非常偶然地碰见了他。“狙击手”每次吃饭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泡碗面,最近才信得过了流浪在外,靠捡垃圾为生的孬蛋,于是每天晚上便吩咐他出来为他买饭,做事。当然,他是不会让孬蛋白干一件事的,每每孬蛋完事交差后,都会有现金或是食品的奖酬。

近来几天,孬蛋发现“狙击手”突然迷恋上了外出,后来才知道是习惯呆在娱乐中心大楼三层网吧里,而且几乎是一个固定的小房间里。孬蛋完成他要求的任务之后,“狙击手”就会让他也初步体验一下电脑的乐趣,渐渐地孬蛋便不能自拔,彻底依赖上了“狙击手”,沦为他的鹰犬。

听完之后,我居然对这盯梢狂有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情感。于是我假装很严肃地问了孬蛋:“小兄弟,男子汉大丈夫从不说谎,因此我相信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那么,你告诉我,那天我跟喝醉酒的叔叔打架时,是不是他让你用弹弓打的人?”

孬蛋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是让你打我还是打那个大叔?”

“怎么会让我打你呢?”孬蛋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不耐烦地解释道,“当时我们两个人就在那个小屋子里面。”

孬蛋说着,先指了指三楼网吧那个曾被用来监视我的窗口,又望了一眼静香。

“我和白哥哥都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有一个坏叔叔一直在不怀好意地盯着戴眼镜的姐姐看,白哥哥生气极了,所以就派我下来,躲在那尊主席像后面,用钢子儿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坏蛋。”

我惊诧极了,虽然有所预想,但还是吃惊不小。原来那次弹弓并不是意外打偏的,而是故意要打那个醉酒无赖的,“狙击手”根本就没有伤害我的本意。

“是吗?”我扬了扬眉,“果然啊,原来小英雄果然是有高师指点的。这么说来,我倒是很有必要亲自向你的白哥哥道谢一下了。怎么样,可以领我去他那里吗?”

孬蛋歪着头,皱起了眉,似乎是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小凌凌见他又没了动静,便欲再次动手胁迫,我看出了势头,及时用目光喝退了她的手。

小凌凌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还是男人吗?让你办一件事情就这么难?”

闻言后,孬蛋两眼迅即精光一闪,如同吃了兴奋剂,眯了眯眼皮,拍手道:“好!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他!”

“嗯!小弟弟很有前途嘛!”身后一个性感温柔的声音伴随着掌声响起。

佳瑶姐早已用餐完毕,不知站在我们旁边观战了多久,听到我们即刻就要行动,便要一同前去。

“你?去干嘛?”孬蛋瞪大了眼睛。

“小家伙,姐姐就不能去了吗?其实我对你的白哥哥也很感兴趣呢!反正几个人都是去了,有什么区别吗?”

佳瑶姐俯下身,眼神中饱含母性的慈爱,轻轻地抚摸着孬蛋蓬乱的头发,继续问道:“对了,你还想吃什么吗?尽管说吧,姐姐今天请客!”

孬蛋一对眼珠子又是提溜一转,随口道:“我想吃鹌鹑蛋!”

“好吧,那就再来一盘鹌鹑蛋。”

静香亲自端来了孬蛋的吩咐。孬蛋一把抓起了好几个,一下子塞进了嘴里,连皮都没有剥。

“好香啊!”孬蛋满足地大嚼特嚼,随后又抓起了几个。

这时,佳瑶姐把我拉到了远处,小声对我说道:“贤弟,你对那个‘白哥哥’感觉如何?”

我缓缓地吸了口沁人的茉莉花香,说道:“还行吧,至少比我之前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一些。”

然后我就简短地将近些日子“狙击手”伙同孬蛋,利用各种手段窥视我的私人生活,捉弄我的事情述说了一下。

佳瑶姐听完说道:“事实上这些我多少听张大姐提起过。不瞒你说,我今天就是专门为此事而来的,没想到来的正是时候。”

我问道:“你打算怎样呢?”

佳瑶姐轻轻地搂住了我的肩膀,小声告诉我:“我们计划把他争取过来。”

“把他争取过来?真的假的?”我失声问道。

“没错。因为有了你的先例,使我们意识到,很多满怀爱心的小弟弟等待着我们去发掘。我们的原则就是团结一切有爱的力量,避免为渊驱鱼。”

我抗议道:“有没有搞错啊?让他来做什么?偷窥?监听?放冷枪?”

“不。那只是表面,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是极其渴望来自异性的抚慰的。对于自己周围伸向弱势群体的魔爪,他不能抑制自己去坐视不管,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佳瑶姐的一席话,倒真的令我拾起了很多曾经忽略掉的东西,一些本该留意到,却因自己一时被愤怒遮目,意气用事而无视的细节。确实,静香与他非亲非故,他却要毫不犹豫地在暗中相救,这已经很说明问题。

“也许他心灵深处曾经有伤,仅此而已。所以,亲爱的小杰,我们最真实的内心深处都是一样的。你很快就会看到,一个曾经无比痛恨你的人顷刻间发生的大变化。”

我们回到了众人当中,这时,孬蛋望了一眼空了大半的盘子,冲我们豪爽地挥了手:“走吧!剩下的待会儿回来再吃。”

随着孬蛋的一声令下,几个人出发了。我们留下了静香和丽丽,呆在这里等候消息,佳瑶姐、我、凌凌在孬蛋的带领下踏上了征程。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燕茹姨和桂姨夫一直在干坐着,等着我们忙活自己的事情,却始终没有一句怨言。当我突然看到他们,并意识到这点时,满怀歉意地想停下解释,燕茹姨却投来了一半理解一半鼓励的笑脸。

“燕茹姐,我的宝宝就暂时寄放在你这儿咯。”佳瑶姐招呼道。

一行人跟随孬蛋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大广场,阵阵寒风吹得我们瑟瑟发抖。最后我们被领到了广场一角的垃圾堆旁。

“就是这儿吗?”我疑惑道。

“这儿有个门。”孬蛋指着一间很破旧的房屋说道。

“你应该很了解里面的情况吧?那你打头儿吧。”我对孬蛋说道。

没想到孬蛋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进去过,他从来不让我进入里面的。我只见过里头地面是一个方形的活板门,可以通到地下。”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刚才是不是白哥哥派你来监视我们的?”

“是的。”

“那你刚才被我们发现的时候,有没有被他看到?”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门虽然虚掩着,我却依旧踌躇在了外面,贸然进去怕是有埋伏,可是不入虎穴却又焉得虎仔。

“要是狗妞在的话就好了。”我突然这样想。

狗妞……狗妞……狗妞……

正当我犹豫之际,一个飘渺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传来:“小杰哥,你在呼唤我吗?”

我一抬头,半空中正悬着一具女孩儿的魂魄,不是狗妞更是何人?

“太好了!你来得正好!”我欢喜道。

狗妞欢快地说道:“只要哥哥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我就能感受到的!”

“那好,你能帮我们看一下这门后有些什么吗?”

“没问题!”狗妞说完,便轻车熟路地钻进了门缝,里面传出一阵大大小小的“呼呼”风声,最后是一声“吱纽”的长响,然后,狗妞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进去吧,没问题。里面只是另一扇门,我帮你们打开了。”

我打开了窗子上镶着金属网格的破烂铁门,第一个进入了屋子。里面漆黑一团,我不得不打开了手机的翻盖照明。

等我们四人全部身处屋内之后,立即重新掩上了门。

随后我蹲下身,仔细地朝地面上的那个方洞里面打光,不知不觉中光亮似乎增加了一些,原来佳瑶姐也打开了她的手机,支援着我。

下面是一级级的台阶,慢慢地通向了地下。此情此景唤起了我的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想当年丽丽就是被梅仁幸那个禽兽扛进了这种地方,险些遭殃。我暗自庆幸,幸亏没有让丽丽跟我们一同前来。

我抬头望了众人一眼,便当先踩着台阶,步步慎重地朝下走去。狗妞过在了我的前面,继续帮我们探路。

大约有二十多级台阶,我们就下到了一个拐角处的平台,洞顶是圆拱形的,由红砖砌成,一看就知道是样式经典的防空设施。

黑漆漆的顶穹角落,我们注意到了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亮点,细看之下,才辨清是一台不断摆头的摄像装置,但照到我们身上之后,就停了下来。

佳瑶姐直起身子,对那个摄像头来了一个飞吻。

平台拐向了右侧,继续朝下走十五级台阶,就来到了一道厚重的石门跟前,但是那石门却豁然洞开着,根本就是一摆设,只因其内五米之后,还有另一道防线。

这次是一道金属门,大概住在里面的那位穴居人也不想自己被困死在里面,所以门特意留了一条缝隙,我扳住手阀,稍一用力,就拉开了它。这段路让我很容易觉得自己是身在潜艇舱中,狭窄,压抑,但却十分温暖。冬暖夏凉是地下室最大的好处。

但随后我们很快在铁门之后发现了一个上好的热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有人吗?”我轻声问道。

狗妞进入铁门后面的空间游荡了一圈,回来向我们报告说:“里面有一个大哥哥,好像刚刚哭完,正在擦眼泪。”

第十二章 愤怒的骑士

“好的,谢谢你。”

听完狗妞的情报,我就矮了身子,钻过了最后一道门洞。

一股复杂的气味扑鼻而来:脚臭味儿、泡面香味儿还有电路板发热所产生的特有味道,全部参杂在了一起。门后是一块简易的木头挡板,由无数小块儿三合板碎片拼钉而成。

就在那木头薄墙的后面,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一个身着黑色恤衫的白面书生就坐在那里,他的脸常年不见阳光,白得像一张纸,表情木然,终日邋遢的生活使他的胡子几乎盖过了嘴唇。见到我们时,表现出的却是异常的平静。这让我不禁想起了《电锯惊魂ii》里面,“竖锯”独自面对前来抓捕的无数特警的情景。

“都来了吗?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陈海客。”那小子虽然面部表情并不明显,眼神中却流露着不可掩饰的紧张,他的身体一直异常地抖动着,我怀疑那也是怯场的缘故。我听说过,凡是这种不爱出门,性格孤僻的穴居人,总是在竭力躲避现实,不喜也不善甚至恐惧与人交往。

他坐在一张破木椅上,周围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到处都是他的家当。陈海客的面前是一张大方桌,上面摆着一系列的装置,嗡嗡作响,据我分析应该是一台高度diy的电脑及其众多的附属设备,桌面上其余地方几乎全是各型各色的电路板、成捆的电线、一些奇怪的图纸、直尺、装着发霉剩饭的塑料袋。而在这地下室的半空中也纵横交错,如蛛网般密集地搭接着粗细不一的电线。

“咱们终于见面了。”我尽可能友好地说道。

“我承认你比我想象中难对付一些,不过我并没有输。”

“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我只是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不求造成多大轰动,那不是我的作风,但也绝不会让你这种人渣好过。”“狙击手”仰面轻蔑地盯着我看,那眼神根本就是在睚眦一个刚刚染红了床单的淫魔。

“好,这可以。”我强压怒火,说道,“但我强烈建议你收回对我父亲的辱骂。”

陈海客冷冷一笑:“恕难从命。”

我的拳头早就握得渗出了血,此时目触这个白脸变态令人厌恶的一举一动,以及挑衅性的话语,我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捉住了“狙击手”的衣襟,右手闪电般地挥拳出击,正中他满是油腻的脸颊,让他整个脑袋都跟着扭到了脖子后面。

“小杰哥!”小凌凌在我身后尖声叫道。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搧在了我的脸上,我顿时眼前一黑,金星直冒,耳朵里也尽是“嗡嗡”的回响。

“小杰,我们到这里来不是看你打架的!”佳瑶姐语调并不高,但却隐含着强大的魄力。

一股茉莉花香飘进了我的鼻孔,我放下了拳头,又把“狙击手”拉了起来。

“这位小兄弟,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如果他再敢动你一根指头,我决饶不了他!”佳瑶姐表着态,就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推到了一边。

陈海客吐了口血,略显疲惫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我:“没有用的,孙杰。”

我脸上又麻又疼,一阵阵火辣辣,大概半边脸都已经肿得老高了。这位强势御姐出手着实不轻,接下来我说话的时候,总感觉连嘴都是歪的。

我说道:“那好。看你如此憎恨我,却并不像是私仇。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种天才变成了此副熊样呢?说来听听,免得让我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

“孙杰你个杂碎,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我一直都是在凌凌那边护着你那块遮羞布的,只因为考虑到她是一个小孩子,才没有直白地告诉她你的真面目。也只有我是最了解你的,其实一旦揭掉了那张伪善的脸孔,你根本就是一个猪狗不如的恋童癖,怪胎!”

“你……这些话是要负责任的!”

“怎么了?孙杰同学,你害怕了吗?是不是我不小心揪疼了你的狐狸尾巴?其实,现在都无所谓了,是你自己偏要……”

一直躲在佳瑶姐身后的凌凌听不下去了,大吼着发作了起来:“你错了!小杰哥不是那种人!倒是你这种见不得太阳的东西才是大混蛋!告诉你,我就是江凌凌!我就是喜欢孙杰哥,怎么了?!你很嫉妒是吗?”

凌凌贴在了我背后,越说越解恨。

“狙击手”不易察觉地震惊了一下子。小凌凌今天穿着一身男孩子气的牛仔套装,大概刚才他真的把凌凌当成了一个小男孩,才会不计后果地说出那些话。

佳瑶姐也发话道:“小伙子,讲话是要拿出证据的。否则你很难让人信服,甚至会适得其反。至少我并不认为孙杰如你所说的那般肮脏。”

“我也不信!”凌凌叫道,“要是你再敢说一句这样的坏话,我、丽丽、狗妞还有静香她们都饶不了你!”

陈海客仍是那一成不变的木然表情:“小妹妹,这就是他这种大人的阴险所在!表面上对你们百般体贴呵护,其实呢……正因为这样,一旦这种大人在背地里对你们使起坏,你们根本无法防备,因为你们从来都是在心甘情愿地上当。可是,真正当你们长大之后才会后悔,才会发现……”

“呀——!”小凌凌发出了一声哨子似的尖鸣,就要朝“狙击手”冲过去。

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臂:“回来!你想干什么?”

“我要撕他的脸!放开我!”

“哇!你好野蛮耶——”孬蛋在阴影中呆口赞道。

我抓得死死的,凌凌挣脱不了,就转头回来咬我的胳臂。奇怪的是,我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

“好吧,江凌凌,你尽管咬吧!什么时候你把我的胳臂咬断了,我就放你过去,决不拦你!”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动口说道。

凌凌疯狗一样捞住我的胳臂,“呜呜”地啃咬着,我就一直站在那里,任由她发泄。很快,她的牙齿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就拍打着我,抱住我痛哭起来。

我放下衣袖,盖住血流如注的手腕,蹲下身轻拍着她的后背,对陈海客说道:“伙计,这下你满足了吧?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本来我还想感谢你,感谢你那天暗中对我的相助,可现在你所造成的一切却绝不可饶恕!”

“狙击手”默默无语,面部苍白依旧,宛如木雕泥塑,但目光却越过我的头顶,凝视着什么。我身后是佳瑶姐,虽然刚才她一直没有怎么张口,却一直都在直视着陈海客,眼神虽高深莫测,我却能感觉到她对陈海客的一丝理解与同情。

我拨开了小凌凌湿漉漉的乱发,质问他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这种‘大人’的种种不是,那我很好奇,你难道还认为自己是个孩子吗?”

“狙击手”闻言,鼻孔抽动了一下,难掩惊愕之情。很显然,他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更不曾被别人问起过。

起效了,我乘胜追击:“老弟,想来你也二十岁的人了吧?其实也不小了,为什么还总是长不大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在困惑着你?”

陈海客疲倦地呆坐在椅子里,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对我说道:“我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我吗?”

“是的。”

佳瑶姐大概猜出了什么,配合地拉着小凌凌和孬蛋出去了,空荡荡的台阶梯道里回荡着靴子的叩击声,最后是一声木板砸地的重响。

我突然意识到忽略了一个人,于是对头顶的狗妞说道:“你也出去吧,我们俩想单独谈谈。不许偷偷进来。”

“好吧。”狗妞说着,就飘忽着离开了。

我走近了“狙击手”,问道:“现在怎样?”

陈海客没再言语,熟练地操作起面前的键盘和鼠标。我见他打开了ie浏览器,输入了一个网址,然后屏幕就瞬间跳转进了一个陌生的网页,那网速绝不亚于光纤。

我看到,那个网站的标题是:“幼幼楼”。听起来不是善类。

“不要误会,这个高级vip账号是我前些日子借来的。”陈海客说话间,就已经将用户名“范老大”和一大串密码敲了进去。

“借?大概你不打算还了吧?”我知道他说的“借”的意思,无非就是盗号。

陈海客似笑非笑,点开了一个视频:“自己看吧。”

画面开始了,是一个鸟瞰的视角,但光线和角度旋转却极不自然,看起来拍摄的条件非常简陋。我们正好可以看到一个淡棕色披肩发的头顶,后来当镜头慢慢转过来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小女孩儿,脸庞虽然有些胖乎乎的,却更显可爱,面目也非常清秀。然而,同这些搭配在一起的,却是一副充满惧怕和无助的表情。

小女孩儿穿着一身非常漂亮的童装,在镜头面前扭了扭,眼睛却一直盯着镜头后面,似乎那里有什么人在时刻注视着她。

随后她的举动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她居然慢吞吞地脱掉了身上的衣物,一丝不挂地坐在了镜头前的大床上。此时小女孩儿的眼神尽是恐惧和哀求,半张着嘴,似乎在迎接着一些非常不情愿的事情发生。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似乎是在向我们求助。

最后,那件事开始发生了。一双长满粗汗毛的咸猪手伸向了她两腿之间,□□□□□□□□□□□□(该处作者精简二百字)

这是一段无声的视频,小家伙拼命地抿着嘴,紧咬牙关,我想,当时的她,一定早已哭出了声响。可是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仍在只顾自个痛快,狠心发泄着兽欲,根本不理会她的痛楚和折磨……

看到这里,我大骂了一声,关掉了显示器。

我再也忍不住了,狂吼道:“陈海客,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海客面如死灰,僵硬得像块石头,唯独那两片嘴还在一动一动:“你想知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吗?”

我说道:“很兴奋?我发誓,如果你胆敢变态到这种地步,那我现在就要扭断你的脖子,现在没人拦我的!”

“你知道吗?我哭了一整夜!”陈海客嚎叫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丧失人性的禽兽?!”

我一下子明白了。刹那间,在我的内心深处,一块儿什么东西开始渐渐融化,融化……

“这就是你不断报复萝莉控的原因?”

陈海客点了点头:“我要让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我可以理解。不过你不觉得自己的手段有点太极端了吗?”

“这又如何?!这和那些人渣们比起来,有什么不可取?!”陈海客已然歇斯底里,晃荡着脑袋,大声质问着,乱发随之摆动在空气中。

我安慰道:“兄弟,说句实在话,我很欣赏你。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这些之外,万一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呢?”

“不可能的。我已经领教了不少伪善分子的丑恶嘴脸,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陈海客抓住两鬓的头发,狠狠地提着,“现在,正如你所见到,当我也沾染这些东西的一刹那,也已经被罪恶的气息溅到,现在我也变得……”

“不,你没有。你永远跟他们不一样。”我平静地否定道。

陈海客的双手稍稍放松了些,倾听着我后面的话。

“你是一名默默无闻的骑士。只是曾经被罪恶激怒过,正因如此,现在的你才胆气力量倍增,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不息地斗争着,惩罚着罪恶者。光明从来不会被战胜,她只是偶尔被黑暗暂时遮蔽。”

“可是,我现在这幅见不得人的模样……”

“那只是表面。其实在内心深处,我们都是一样的。”我紧握着陈海客骨海浩的的肩膀,“我孙某人很想知道,如果自己有一天能够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搭档,世界会不会从此与众不同呢?海客兄,我非常渴求你这样的无畏斗士。相信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位大姐的目光里带着些什么,起初我也很不理解,但现在我终于知道了,我们都需要你。”

陈海客停止了啜泣,以一种难以置信,却又万分渴望的眼光望向了我。

我向他伸出了友好的右手:“陈海客同学,加入我们吧!”

第十三章 尘封往事

我轻轻地掀开了头顶的活板门,陈海客跟在我的身后钻了出来。小屋外的不远处,佳瑶姐和凌凌、孬蛋正耐心地等待着,看到我们的出现,狗妞也好奇地飘了过来。

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小兄弟,欢迎你的到来!”佳瑶姐抚了抚“狙击手”鸡窝似的脑袋,满是欣喜。

孬蛋偷偷瞄了我一眼,壮起胆子,把小凌凌拉到了一旁,小声问她道:“喂,你刚才说,你已经有人了,是什么意思?”

小凌凌白眼道:“你少管!”

回到夜市区,我们发现燕茹姨他们仍然在等待着我们。孬蛋扑向他的盘子,风卷残云地吞掉了剩下的鹌鹑蛋。静香和丽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叫醒了她们,介绍道:“这位哥哥就是那天用石头救过我的人。”

小家伙们见了他这副邋遢的模样,也没有太多嫌弃,就同他热情地打了招呼,互报了姓名。后来佳瑶姐把陈海客单独叫到了草坪边,跟他和风细雨地谈了好长时间。我们看再也没有客人光顾,就忙碌着开始打烊了。今天人多势众,不消十五分钟,我们就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我对燕茹姨说道:“那个……实在很不好意思。今天的工钱就给我扣掉吧。”

燕茹姨哪里肯?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还是没有说动她。

佳瑶姐就带着凌凌、丽丽和“狙击手”趁着夜色叫了出租车,赶回糖果理事会去了。我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家。

本来,到此为止,寒假期间的故事就要结束了,可是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让我终于有机会了解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往事。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因为我仍在惦记着“狙击手”之前给我发来的那些匿名短信。琢磨着其中似乎有他的道理。

毋庸置疑,“狙击手”曾经把我当作了一名重要的仇敌,虽不至挫骨扬灰,却也够得上不共戴天。我无意间想起了一句话:“最关注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那么,现在我不由地思量道,尽管之前“狙击手”对我的种种骚扰令我无比恼火,但细品一下,却又发现他的话有不少都是有根据的,甚至是确凿无疑的事实。毕竟他是花了大时间来从事这些工作的。

我突然间冷汗直冒,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他所说的关于老爸的那些……?!

“狙击手”那次说,我老爸勾引燕茹姨。再好好回忆一下当燕茹姨见到老爸时的热情,还有老爸看似强装的冷淡,以及静香姥爷看向老爸时离奇的眼神,难道……?!

天啊!我居然有这样一位“伟大”的父亲吗?!

从那刻起,我便一直同老爸保持着距离。中午在家里,老爸叫上我吃午饭的时候,我都没敢正眼看他,倒是母亲始终在浑然不知地忙前忙后,为我们端饭。

正月十一深夜,夜市摊上光临了三位非主流女生。紧挨她们的另一张桌坐着几位爆炸头的小伙子,一直在大吃大喝,兴致盎然地猜着拳,语言极是不堪入耳。

他们的猜拳方式类似于石头剪子布,一物降一物,我看了一小会儿终于明白了,共有三种手势:小偷、警察和美女。警察克小偷,小偷克美女,美女克警察。扮小偷时,手微握放在裤子上,警察只需敬礼,美女的手势则是把手心贴在胸前,以示“砰然心跳”。

这些倒是没什么,只是他们猜拳时的口令有点猥琐:

“碰着啦碰着啦,ri他娘的谁怕谁?!

这个是这个!这个是这个!”

喊完之后,众人亮出手势,输了的罚喝酒。

约摸进行了十分钟,旁边几位后到的非主流女生终于忍无可忍了,站起身来要向他们提意见。小伙子们怎么也不肯让步,越吵越凶,最后其中一位非主流女生拨了个电话,一根烟功夫后,两辆出租车拉载着十几名奇装异服的社会青年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这男人的天性本是一把双刃剑,一旦被某些人利用,那终会酿成大祸。美女亲自打电话叫自己来处理事情,那是看得起自己。在三位美眉面前,那十几名社会青年还不抓紧机会充分地显摆一下,把自己威武勇猛的一面好生炫耀一番吗?

话不投机,那十几名青年便同猜拳的小子们展开了肉搏。社会青年仗着人多势众,很快占了上风,那几位非主流在一旁不停地叫好,最后还脱下了外套,跳上了椅子,金蛇狂舞地扭摆着身姿为他们助威。

现场一片放荡,那些个小青年们犹如吃了兴奋剂,越战越勇,最后还抄起了身边的椅子,顺手砸去。

说来也巧,这时静香的姥爷恰好蹬着三轮车过来送货了。老爷子见势不妙,却并未回避,而是热心肠地跑上来劝起了架。年轻人们正是打得不可开交,哪容得了一个糟老头子插手?我和桂姨夫来不及拉祝蝴,混战中不知是谁觉得老爷子碍事,就一个猛虎转身把他掀翻到了地上。

很不巧,就算老爷子身子骨再硬朗,也架不住头盖重重地磕在了水泥棱上。静香的姥爷倒地后,当场便头破血流,不省人事了。

关键时刻,罗刹般凶狠的羊羔疯突然出现,横刀立马,面目狰狞地站在了斗殴的众人旁边,身体有意无意地护着静香,不让任何人靠近她,口中则是狮子大吼。我从来没有见过羊羔疯如此发飙过,最后这一群战士们居然愣是被她单枪匹马地吓退了场。

这一天晚上我们早早地收完了摊子,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并不宽敞的病房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那里,有我想得到的人,也有我没想到的:燕茹姨的母亲,我的姥姥,两个舅舅,爸爸,还有……妈妈。老爷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还在输着氧气,胳臂上插着吊针,仍旧昏迷不醒。

妈妈伏在老爷子的身上,失声痛哭着,众人根本劝她不住。

“康子叔!你别吓唬我好吗?求你醒一醒,再看你的晓茹一眼啊……”

老爷子的外套已经被脱了下来,在他的枕头边放着一张黑白的旧照片,我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傻乎乎,讨人喜欢的小丫头,梳着两条细细的麻花辫,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大门牙便露了出来。这是谁?燕茹姨小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挺可爱的嘛!

当着大家的面,妈妈哭得象个孩子,谁也说不动。爸爸坐在另一张空病床上,神色黯然,甚为无奈,不住地撇着嘴。

就连老爷子的亲生女儿燕茹姨都没有过于伤心,反而在一旁耐心地劝着我妈:“晓茹姐,你别担心,真的没事的!大夫都说过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你不要太想不开了,那是在吓唬自己……”

病房里着实热闹。桂姨夫看到我爸爸的一脸痛苦相,忙拉他出去透气了。姥姥、我的舅舅们、燕茹姨的母亲还有燕茹姨仍在极力地劝说着痛哭欲绝的母亲。而根本不了解情况的我和静香则被晾在了一边,面面相觑。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妈妈才被劝了下来,软绵绵地扑在了燕茹姨的怀里,不断地打着哭嗝,两眼通红通红的。

待情况稍稍稳定后,我迫不及待地悄声问大舅舅道:“我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比燕茹姨还难过呢?”

大舅叹了口气:“此事一言难尽啊!”

姥姥听到我的发问,轻轻地把我拉了出去,领我到了空无一人的医院楼顶。四处寒风凛冽,月亮已经接近全满,但洒向大地的光芒却是如此的凄冷。

“小杰啊,你也不小了。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必再瞒着你了,关于你母亲的这些旧事,本来我是想烂在肚子里的,就连你的爸爸都只是知道个皮毛。但是今天你既然问到了,我也就说给你听吧。也许你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你听完了,就当做是个笑话吧。”

楼下的大街宁静无比,路灯孤零零地散发着混光,偶尔从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令人感到不安。

我承诺道:“姥姥,您尽管说吧。我会保守秘密的。”

姥姥抚了抚额前的银发,娓娓地向我道来了一桩尘封已久的往事。

我的姥爷很早就腿脚不太灵便,妈妈是家里的长女,从小就协助姥姥背负起了家里很重的担子。虽然缺少父爱,可妈妈从小却又是在幸福中长大的。

因为在姥姥家的隔壁,有一位很好心的大哥哥,非常地疼爱年幼的母亲。燕茹姨的父亲付爷爷比我母亲大十五岁,从她出生的那一天,付爷爷就是一直亲眼目睹母亲一丁一点地长大的。他们常在一起玩耍,付爷爷既是一位称职的大哥哥,又像是一位有魄力的父亲。

母亲五岁的时候,付爷爷甘愿让她骑在自己的背上,扮演骡马,任由她驾驭。

母亲七岁的时候,大舅舅出生了。家务越发地繁忙起来,母亲上学之余,还要帮着姥姥照顾舅舅。付爷爷总是想办法抽出时间,来到姥姥家里帮忙,甚至差点辞掉刚刚找好的工作。

母亲进了初中以后,付爷爷在陪着母亲玩耍娱乐的同时,也充当了她的家庭教师,把他所学的课本知识一股脑地教给母亲。那段时间,母亲一直是班里的学习模范。

很快,母亲要上高中了。这时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付爷爷仍是未曾婚配,整日有时间就守在母亲身边,两人根本没有任何世俗的顾虑。

母亲下放到农村的时候,付爷爷三天两头就要偷偷跑去看望她,还带着饭盒,里面是母亲最喜欢吃的烧茄子。

可是姥姥终究是不放心了。有一天,趁妈妈上学不在家,她终于忍不住找到了付爷爷,和他严肃地谈话。

“小付,我知道你对我们家晓茹好,可是你要清楚这是不会有结果的!”姥姥开门见山地说道。

“阿姨,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晓茹妹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姥姥面色大变:“不!你知道吗?你再这样下去就是在害她!”

“我哪一点不对了吗?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从来都是我阻止别人来欺负她的,难道我这样做也会有错吗?”

“有!”姥姥板着脸,责问着单纯的付爷爷,“你有没有想过,晓茹终究是要嫁人的!”

“那又怎样?”付爷爷不以为然地顶道。

“正是因为你对她这么好,才是在害晓茹!”姥姥拍着腿,急躁地解释道,“我也是个女人,对女人的脾气也最了解……”

付爷爷听不下去了,高声打断:“可晓茹不是女人,还只是个女孩儿!!”

第十四章 许愿灯

“听我说完好不好?女人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比较。你就不怕将来晓茹拿她的对象和你来比较吗?你看看吧,只要她的对象稍有一点不如你的地方,晓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踢掉!如此反复的话,你知道会给晓茹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很好!我就是要让其他的男人知道,对待女孩子就应该这样子!否则就是他们不称职!就是该死!”付爷爷拍案而起。

“付和平!你怎么会如此不可理喻?!”姥姥无可奈何,急得哭了起来。

“对不起!只要是我付和平认为正确的事情,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继续做下去#涵也阻挡不了我!”

付爷爷大吼着,离开了房间,留下了姥姥独自在那里伤心发愁。

要来的终究躲不过去。在母亲二十三岁那年,终于将我的爸爸领进了家门。付爷爷见到他的时候,犹如撞见了血海仇敌,搬起铁钎就要使唤。无辜的父亲肩上挨了一下子,直到现在,我还能看到那道长长的疤痕。

妈妈和爸爸感情日渐深厚,成婚已是大势所趋。那段时间,付爷爷见了母亲就要绝望地大喊:“晓茹,那小子要是胆敢动你一根指头,你尽管告诉我!我立马让他后悔被生出来!”

婚期逼近了。那天姥姥正坐在院子里专心地缝制着新婚用的锦缎被罩,付爷爷又冲了进来,用很脏的鞋子在被子上踩来踏去,姥姥几个月的心血瞬间化成了一堆烂布。

姥姥痛心地看着漂亮的被罩顷刻间毁于一旦,带着哭腔哀求道:“付和平!你真的是想让晓茹今后好好地过日子吗?那你从现在开始就离她远点!这才是对她真正唯一的好!”

这一席话还真把付爷爷给镇住了。付爷爷如梦初醒,呆若木鸡地站立在院子里,眼泪簌簌地往下落着,最后终于哭嚎着离去了。

三天后,付爷爷的家就搬走了,搬得远远的,到了后来的这个娱乐中心广场后家属院。

两年后,有了我。付爷爷依旧是对爸爸怀着敌意,岁月根本无法磨灭。我两岁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二岁的付爷爷终于成家了,娶了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寡妇只是比我妈妈大九岁。但婚姻的条件是,付爷爷要求把寡妇的女儿名字“燕子”改成“燕茹”。

虽然我的父亲始终对母亲恩爱有加,付爷爷却始终无法解开这个疙瘩,直到现在。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听完了故事,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妈妈叫“晓茹”,付爷爷的女儿叫“燕茹”,她们的名字那么相似。我战战兢兢地不可思议道:“那……刚才付爷爷枕头边的那张老照片就是……”

“没错,那是你妈妈小时候的模样。”

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了,大地一片黯然。

“小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姥姥突然问我道。

我摇了摇头。

姥姥慢慢的说道:“我只是不希望有人重蹈付爷爷的覆辙。这算是善意的提醒吧,我看你一个单身的小男子汉,整日地与小家伙们纠缠不清,才想把此事与你道来。其实呢,全当是一阵耳旁风吧!听完就算了。”

一片很小的云雾轻轻地从月亮前飘过,楼顶重新变得银光辉辉。

“姥姥,您真的是多虑了。其实,我只是觉得跟孩子们在一起玩耍,不会感到累而已。”

真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守护在孩子们身边,直到她们长出了过硬的翅膀,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是的,到了那时候,当我的使命完成之时,我会悄然离去的。

“这样就好,看来是我冤枉自己这么有爱心的小外孙了。”姥姥舒展了笑容,“时候不早了,咱们也下楼去吧。”

真是谢天谢地,付爷爷已经醒过来了。所有人都松弛了绷紧的神经,妈妈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爸爸正端着一碗热粥,小心地喂着付爷爷。

“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吧!”我在心中暗暗祈祷道。

转眼间,已经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晚上,燕茹姨给我们放了假,好让我和陈海客带着一大群小家伙们出来痛快地玩玩。今天的陈海客已经是脱胎换骨,刮掉了胡子,头发理了毛寸,还换上了一身阳光的休闲服。

到了体育中心广场,那里花灯五彩缤纷,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炮声不绝于耳。

“再过两天就要上课了,今天一定要玩到死!”小凌凌挥拳鼓动道。

“好啊!不过我不用上课欸!”孬蛋幸灾乐祸地说道。

“不!从后天开始,你也要接受正规教育。学校已经为你联系好了!”我说道。

“oh——no!”孬蛋绝望地撅了嘴。

“哥哥,快看天上的那些小亮点,真漂亮啊!”狗妞在我耳边说道。

我望向了夜空。在星辰和无数大礼炮花的点缀当中,正有许许多多星星点点的小灯笼从高空中飘过。

“快看啊!好多的许愿灯!”静香抑制不住惊喜,大叫道。

“好棒啊……我也想有一个。”丽丽陶醉地说道。

陈海客建议道:“小家伙们想要吗?孙杰,不如我们也放飞一下吧!”

“好的!”

我和陈海客犹如两位高大的牧羊人,领着一群调皮的小绵羊朝爆竹摊位上涌去。

在一辆三轮车旁边,一位高贵典雅的女郎披了身漂亮的汉服,盘着漂亮的头发,正高声地叫卖着:“许愿灯咯!情人节的今天,不想放飞一个吗?写上自己的心愿,来年必能实现!”

“我们要六盏!”陈海客举着一张红头大钞,伸到了女郎面前。

“不……是七盏。”我纠正道。

“对不起,七盏。”

“好吧,七盏灯,给你们优惠一点,收你们七百元钱吧。”

我差点跳了起来:“七百块钱?!大姐,有没有搞错?!你这是在敲诈!”

佳瑶姐甜美地大笑起来:“逗你们玩儿的,放心吧,这七盏灯就算是送给你们了,我一分钱也不要!”

“这还差不多。”陈海客嘟哝着,接过了那一大叠扁扁的纸质灯罩。

佳瑶姐借给我们两支黑水笔,就又开始了叫卖,不一会儿,摊位上就围上来了整整三层人。

“不许看!”凌凌抢过了一枝黑笔,跑到了角落里,捂得严严实实,在上面写了好多许愿的文字,最后把它小心翼翼地撑开,托着底部的凝固燃料。

陈海客弄来了一把打火机,闭着眼帮小凌凌点着了火。待整个灯罩内部充满了热气,平衡下来之后,小凌凌慢慢地松开了手。那盏孔明灯于是就悠闲地升入了空中,同其余的灯盏一起,在炮声的伴奏下,徐徐向天堂飘去。

丽丽也写好了自己的心愿,在静香的帮助下,顺利地放飞了。

我接过笔,轻声问身边的狗妞道:“那么,月如的心愿呢?别担心,我会为你保密的。”

“没关系的。我的心愿是: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所有帮助过我的朋友们都过得幸福,还有……小杰哥永远像我一样年轻!”

写好了心愿,我们陆陆续续地放飞了自己的许愿灯。想知道我的许愿吗?嘿嘿,不告诉各位!

正当我们盯着天空中绚丽多彩的花炮看得出神时,一声尖利的叫声突然响在了我的耳边,吓了我一跳,扭头才发现一只瘦猴子正趴在我的肩膀上。

莫非是……羊羔疯也来了?

猴子“叽叽喳喳”地叫着,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朝一个方向猛戳着,想让我到那边去。

果然,在一棵梧桐树下,羊羔疯身着一身年轻态的衣物,挽起了高高的发髻,不仔细看,根本就别想认出她。

“元宵节快乐!”她对我贺道,手里拿着些什么往我脸前送。

“这是什么?”我恐有诈,不敢接手。

“不会爆炸,没有毒!放松点,这是送给你的元宵节礼物。”羊羔疯神秘地说。

“元宵节怎么还兴送礼物?我怎么不知道。”

我自言自语着,接过了那些沉甸甸的提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两本16k的大本书和一套光盘。黄色的封面上,大字醒目无比。

“标准日本语?!”我惊呼道,“送给我这个干吗?”

“总有一天你会用到的。这是你的任务,从今天开始,慢慢自学吧,我相信你的语言天赋。”

“学这个干吗?”

“今后会用到的。”羊羔疯岔开话题,“对了,最近我们的线人提供了情报,证实一个作案多起的老字号贩卖儿童团伙在毛毛虫市附近现身了。会长极其重视这件案子,我们要尽快着手展开调查。”

“那个明天再说!现在我的任务就是领着这群小鬼尽情地玩!你不要横加阻拦!”

我瞟了一眼正在远处不耐烦地等待着的小家伙们,她们无不对我怒目而视。

“亲爱的小杰哥,你就不能算上我一个吗?人家可是刚刚送了你礼物呢!”老凌凌说着,将抹了口红的朱唇凑近了我的面前,我慌忙干呕着躲开。

“我没时间陪你玩了,再见!”

我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跑开了,重新融入了小家伙们的欢笑声中。

【第四季完结】

第一章 不速之客

春节过去后,终于迎来了新的学期,也是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到了学校的第一天,我就被论文导师臭骂了一顿,因为我的开题报告几乎敷衍了事,别人的都是有条有序地列出了好多的内容,我则是只有短短的几行字,而且都是一些文献的题目。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闷在寝室里,狂补开题报告。

室友“老肥”对我是幸灾乐祸,揶揄有加。两天后,在他和王老五的建议下,我们寝室终于拉了条网线。“老肥”也弄了台电脑,这下就不会再有人跟我抢了。在路由器的帮助下,我们更是昏天黑地地憋在屋子里,终日不出门,向着伟大的宅生活实践去了。

“嘿!老六,你怎么也喜欢菅谷梨沙子?”王老五看到我珍藏的唯一一张女性图片后,大声问道。

“怎么了?”

“那你知道berryz工房吗?”

我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老六伸手道:“把你的u盘给我,我去给你拷点东西。”

“哦。”我一边忙着在网上收集论文资料,一边打开抽屉,递给了他u盘。

十分钟后,王老五回来了,把u盘往桌子上一扔:“好了,这个是我珍藏了好久的宝贝!想更多地了解梨沙子,就务必要好好看!”

“好谢谢。”我生硬地答道。

然后王老五又借走了我的mp3,说是他自己的坏了,想用我的晚上看校旱用。

“用你的手机不得了?”我不太情愿。

“手机太费电了。”

反正我天天抱着电脑玩呢,mp3也确实不怎么用,于是就随手从抽屉里拿出来,借给了他。

我实在是太忙了,王老五走后根本没去碰u盘,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我才猛地想起了这档子事,于是临睡之前,抱着好奇的心态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才四分钟长的视频,就九十多兆。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打开了。看样子是一部歌曲的mv,好像是日文的,我只认得一个“の”,根据经验,这个字符相当于汉语中的“的”字。

不管它,戴上耳机听听吧。嗯嗯,音乐还算清新。接下来,一个短裙小女生兴高采烈地跑上了楼梯,然后,就是……好多好多的萝莉!

我看到菅谷梨沙子了#糊居然是首唱!金黄的头发,整洁的学生服,胸前还有朵大蝴蝶结。第一句唱完之后,就是“啊”的一声叹息,听得我骨头都要麻掉了。接下来还有……

一共八个人,不多不少。

这天晚上,我把这部短短的mv看了整整六遍,才依依不舍地上床睡觉去了。第二天王老五来找我的时候,我便迫不及待地问他:“你小子从哪儿找到的这些东西?”

王老五一挤眼:“这你都不知道?这就是berryz工房!梨沙子是其中的一位成员,而且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你还想看不?”

我虽然面上点头,不过嘴上还是恶心了他几句:“你那儿还有吗?我可告诉你,你小子今天又教坏了一个!”

王老五接过u盘,“嘿嘿”一笑:“谁让你立场不坚定呢?我就知道,像你这种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人,最容易被这个吸引住了!怎么样?被萌杀了吧?”

整整九部mv被复制进了我的硬盘。接下来的几天,我基本上都沉醉在了其中。以至于,某一日午后寝室外有人敲门时,我也没有听到。因为当时我把耳机的音量开得很大很大,只能怪berryz工房的第七张单曲太激情太火爆了。

沉迷之际,却突然觉得脸皮子一阵拧着疼,我不禁叫出了声。

“啊——#涵啊?!”

叫声未息,套在头上的耳机就被粗暴地扯了下来。

“看这些垃圾干嘛??!!”小凌凌劈头就吼道。

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突然出现了,我冷不丁出了一身白毛汗:“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让你来了吗?”

“今天是周末,我们休息。怎么,我不能来看看吗?”

坏了。现在寝室里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老肥”。这下可好,终于被他抓到上好的把柄了。本来我就是全班公认的“性冷淡”,现在大概在场的这位室友已经找到他所认为合理的原因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王老五也推门进来了。

果然,那两个人见了眼前的一幕,都开始“哧哧”地偷笑,目光里尽是异样。

“那个……”我干咳了一下,解释道,“不要误会,她是我的学生……”

“我是他表妹!”凌凌抢道,然后像小猫一样坐到了我的腿上。

王老五一脸莫名的渴望:“好啊,可爱的小妹妹。欢迎你!”

“老肥”也摆出了让人接受不了的温柔:“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敢保证,就他这会儿的柔情似水,让女朋友见了准得吃醋。

“我叫凌凌。”小家伙客气地答道。

“凌凌……挺好听的名字。”

我关掉了视频,问凌凌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自己打听的呗!知道了你的名字还不好办?我刚才见了人就说,那个叫孙杰的小子女朋友要上吊了,让我赶紧来找他!”

我的脸都黑了:“亏你想得出来!你编个什么不行?你下来啊,自己坐板凳上!”

“没关系,我刚才只告诉了两个人,就找到你了。一个是清洁工大妈,另一个就是这个哥哥——”小凌凌说着指了指“泡面王”王老五。

听到小凌凌又叫他“哥哥”,王老五脸上又是泛起了幸福的晕彩。这可真是太好了,对此事最为好奇的人恰恰逮到了机会。

“你找我来干什么?”我问道。

小凌凌拉住我的胳臂:“走吧!跟我走一趟!”

“去干什么?”

“去救你的女朋友呗,人家要上吊了。”小凌凌轻吐道。

再没等我回话,小凌凌就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把我牵了出来。

完了,人丢大了。

“你放开啊!你是想毁掉我吗?”出了屋子,我急忙关严了房门,小声道。

“怎么了?这有什么?”小凌凌不以为然,“难道和自己喜欢的人拉拉手就……”

“可你只是个孩子!”我强调道。

小凌凌阴险一笑,很快地接道:“这就对了嘛!我只是个小孩子,是你的小妹妹,又不是天天跟你亲嘴的女朋友,和我拉拉手有什么不妥?哼!”

这是极其黑暗的一天!接下来的几分钟更是我平生最难熬的几分钟。因为我就这样在全校同龄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被她的小手拉着拽着,一直拖到了学校门口。

同伴的女同学鲁君黛见了,连忙拍手起哄,拉着同行的另两位姐妹,追在我后面吹起口哨。

“萝莉控现身咯!”

“快拿相机来!”

“哇!我的偶像!这才叫轰轰烈烈的爱情,无视世俗的偏见,只因为我们认为值得!”

听到这里,我再也受不住了,拼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挣脱了小凌凌的牵手。谁知这样更麻烦,执意要置我于死地的小鬼兔子一样窜起,抱住了我的腰:“哥哥,背我走!”

“……”

说实在,我不背也不行。因为小凌凌已经完全将体重吩咐给了我。

刚出了毛毛虫学院的大门,小凌凌便破口骂道:“妈的!你越来越不让人放心了!先是跟静香姐偷偷约会,现在居然又敢躲在屋子里看黄片!”

我简直比窦娥还冤:“都是什么呀?!你知道那是什么吗?约会?!你懂什么是黄片吗?”

“知道也不告诉你!怪不得我们班的男孩子天天议论这个呢,原来男人果然最喜欢这个,一看到黄片连魂儿都丢了!”小凌凌紧紧地卡我的脖子,愤愤道。

我干咳两声,纠正道:“那叫mv!是歌曲的mtv!”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凌凌不讲理地吼道。

算了,不跟她计较了。否则惹火了这位醋意大发,且正在黑化中的萝莉,谁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故。

我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没什么,会长让你回总部一趟。”

“是郝友艾吗?他让我回去干嘛?”我问道。

“保密。”

路边一个只有一条腿的老乞丐正躺在路边乞讨,他的身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漏茶缸,里面只有很少的几枚硬币。那位老大爷身着一件露出了棉絮的破棉袄,胡子拉碴的,艰难地挥着手中的一张纸,对行人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不停叨叨着:“好心人,您就帮帮我吧……”

我们前面的一对大学情侣喝光了自己的矿泉水,毫不客气地把瓶子丢尽了茶缸里,老头子合掌作揖道:“谢谢,谢谢!”

我背着小凌凌,走得很慢,那老乞丐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们,脸上尽是羡慕之色。看到我们走近,就又挥动起手里的那张烂纸。

“好心人,你们就帮帮我吧……”

我和小凌凌从他身边经过时,小凌凌从自己兜里摸出了硬币,“嗙”地扔进了茶缸里。

可是我们并没有受到老人的感谢,而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小杰子啊小杰子,你就看看吧……”

老头子的声音很轻很轻,就连刚经过他身边的我们都是听得模模糊糊。

小杰子?莫非是在喊我?

“凌凌,你先下来,我有话对爷爷说。”我拍了拍凌凌。

见四处没有太多的人,小凌凌也许是觉得此刻没有了陷害我的价值,于是乖乖地松开我,跳回了地面。

“老大爷,您是在……叫我?”我蹲下身,很轻的问道。

老乞丐点了点头:“这张纸你拿去,到了总部以后,千万不要告诉会长,他从来不相信这些奇谈怪论的!这里或许会有你们需要的信息。”

我接过了那张边缘破得像被老鼠啃过的皱纸,那只是一张祖传治疗梅毒之类性病的小广告,除此之外,我再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小杰子,我相信你是好样的!记住,如果这张纸渴了的话,只需要喂给它一些茉莉花茶水。喂饱了它,你就会省掉不少力气的!”

老乞丐对我说了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话语,将我搞得一头雾水。

“去吧,孩子!”老乞丐裹紧了棉袄,重新直起了脖子。

午后的人行道上,行人并不多,不过这会儿还是开始有些好事之人注意到了我们的异动,招呼着同伴,好奇地围拢而来。

我小心地折起了那张破纸,藏进了贴胸的内兜里,对老乞丐说道:“老先生,您辛苦了,请保重!”

老乞丐欣慰地笑了笑:“小杰子,我们也许还会再见面的。”

他冲我们挥着手,向我们告别。赶在行人围上来之前,我们站起了身,向十字路口走去,在那里,一辆出租车已然停在了那里,司机站在车门外向我们招着手。

“就是这辆车!”小凌凌叫道。

上车之前,我最后远远地看了一眼老乞丐,看到他仍旧向我们挥着手,口中大声喊道:“好人一生平安啊!”

小凌凌对司机说道:“叔叔,带我们回‘学校’吧!”

第二章 媴嫝树

毛毛虫市河西区北部,丰收路东段路南布莱克园区二十三号别墅。上次我和江凌凌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是大雪飘飘的深夜,远离落满了积雪,乌鸦在枝头叫个不停,一片破败凄凉。

不过这次是在大白天,这片环境看起来多少算是可爱了一些。房子里面没有了羊羔疯的装神弄鬼,也没有了老猴子的暗中捉弄。记得上次别墅一楼有一个门锁得紧紧的,现在也已经打开。老凌凌把我们领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和康乐医院病房里同样的一个大液体池子。

堵严了五官,我们瞬间就在大池里被传送到了糖果理事会的总部中。

羊羔疯松开了塑料袋,憋在里面的老猴子“哧溜”一下子便钻了出来,爬上了她的肩膀。

一楼的大厅里面,已经有一大堆人在等着我们。佳瑶姐的脖子里缠着那条花蟒蛇,郝友艾会长的身边仍然是静香和那个黑肤女孩儿两个小助手,此外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少女,看起来应该有十五六岁,都是一身漂亮得体的套装公主裙和雕花的披肩。而陈海客就站在她们身边。

“孙杰同学!欢迎回来!”郝友艾披着一件彩灯缭目的黑色外套,伸出了布满皱纹的大手。

我同他握了握手:“郝会长别来无恙。”

“再好不过了!”郝友艾笑嘻嘻地抖了抖身上的外套,它立刻发出了一阵憨笑,“看到了吗?这个就是我上个星期的杰作,彩灯外套!只要动一动,就能发出不同的声音。”

说着,郝友艾就抬了一下胳臂,顿时“咿——呀”一声,新版《笑傲江湖》里面的那声长嚎再现了出来。

真是个“老玩童”。我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些不同闪烁的小灯棒看了看,问道:“那么,这件产品的销路如何呢?”

郝友艾“嘿”了一下子,跳着说道:“果然聪明!你算是问到正处了,到目前为止已经有至少六个人向我定做这件衣服咯!当然,由我生产,卖给小家伙们的东西向来都是免费的。”

“会长先生,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生意的事情你们稍后再议也不迟。”羊羔疯不耐烦道。

“当然。”郝友艾扬了扬眉,抬头纹乍现,“请吧!”

我们一行九人外加一只猴子,乘坐电梯到达了建筑的顶层,在这里阳光像往常一样明媚,会长办公室所在的那把大伞在阳光下也非常漂亮,犹如深处童话世界。从伞沿不断喷下薄雾似的水珠,滋润着楼顶的所有珍草异树。

浮光一视之下,视野所见的花草苗树就有数不清的种类:各种各样的草树以及藤条植物、蔷薇、牡丹、月季、玫瑰、石榴花、兰花、菊花、海棠还有……洁白的梅花?!

怎么可能?!这些植物的花期根本不可能碰在一起的!然而眼前所见,却比比皆是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的各式花朵,奇香无比,如假包换。

总之在不同的土池里,都有不同的植物处在鼎盛的花期。我们沿着植物间的雨花石小径,来到了一棵婀娜多姿的树木下面,那里已经预备好了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和九把椅子。

随同会长陆续就座后,我好奇地凝视起为我们遮荫的这棵矮树。但见此树形态独一无二,犹如一位矜持羞涩的少女,柔腰微躬,树干略扭,呈悦目的淡青色,树冠则是像一朵朵油布小伞,婉然扭伸的枝条上尽是弯月形的绿叶,不仅如此,树身似乎还散发着一种似胭脂非胭脂的淡香。

郝友艾发话了:“诸位亲人,请容我正式介绍一下,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棵珍奇植物,便是古书中相传的媴嫝树。”

会长说完,环试了一下众人。不光是我,就连佳瑶姐她们也登时目瞪口呆,愕然之色难以掩饰。想必她们也曾对这种植物有所耳闻,只是从未想到能够亲自目睹它的风采,所以得知此等凤毛麟角的物种原来就在身边时,无不惊奇万分。

上次在狗妞的爷爷家,我们抓获过两名盗墓贼的头目,据他们交代,八年前自己曾经在龟屯脚下的古墓中亲自盗得两粒媴嫝树的种子。据说这种植物世间仅存三命。其中一命早已不知在哪朝哪代生根发芽,估计现今早已寿终正寝,沤成了烂泥。唯有那两粒完好出土的种子是绝无仅有的。但后来那帮盗墓贼即将把它们卖给一个财大气粗的人贩子时,在交易现场却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给抢了去,想不到几经周转居然又在糖果理事会的楼顶上绽放了生机。

知情的我和羊羔疯都透了口气,暗自庆幸起来。

郝友艾也喜道:“我们这里是全世界最保密的地方,怎能让这样的宝贝落到坏人手里?而且他确实帮我年轻。没有人能够轻易看出来我是一位七十四岁的老头子吧?”

怪不得,原来整个总部都在媴嫝树的生气庇护之下,大概正因如此,所有的植被和人员能够延缓了衰老。这个郝友艾虽然看起来不太年轻,但说什么也不像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顶多也就五十岁的模样。

“那么,另一棵媴嫝树在哪里呢?”我试探问道。

郝友艾闻言一惊,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瞪圆双眼,吸了口凉气,似乎是非常避讳某个话题,稳了片刻才答道:“我们从不提另一棵媴嫝树的踪影,因为这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小凌凌张嘴问道:“怎么?它被毁掉了吗?”

郝友艾挤弄着眉眼,以一种半惊吓的口吻阴森道:“亲爱的小凌凌,其实比这更糟,它被污染了,被利用了。就在遥远的堕落暗城的中心,在那终日被乌烟瘴气所笼罩的魔王堡垒之中,万恶的推倒魔已经利用邪恶的力量,使它生根发芽,并不断利用它去……”

“可那不过是吓唬小孩儿的信口胡话罢了!就像想吃掉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荒谬。”羊羔疯态度坚决地打断了会长。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郝友艾面色稍稍端正了一些,“五年前,当我们的人从坏蛋手中抢到这颗来之不易的种子时,它的另一个同胞已经在别处生根发芽了。也就是说,我们身边的这棵树是媴嫝三姐妹中年龄最小的。当然,也是最有生机和希望的。”

听到这里,很多人都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她们此刻都和我同样困惑着一个问题:谈论了半天的这棵媴嫝树,同我们今天相聚在这里要处理的事宜有什么联系吗?

“好啦!我们言归正传。”看到羊羔疯阴沉的脸色,郝友艾急忙掉转了话头,“今日邀请诸位一起到来,只为一件事,想必大家都已经得知了,最近据我们的线人相报,在毛毛虫市附近,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拐卖儿童团伙又现出了踪影,考虑到常规方式解决易于打草惊蛇,因此这件事情就派给了我们协会。相信我们会一如既往地继承光辉圣洁的传统,一展我们萌之事业的力量和优势,顺水推舟,水到渠成,将坏蛋一网打尽。”

“最鄙视那些干这种欺负儿童勾当的恶棍了!”一位少女情不自禁地倾吐道。

“现在,就由静香来为大家做一下我们针对此案规划和战术的大致介绍。”郝友艾拍了拍身边的静香。

静香一改假期时的那种腼腆,换上了一副威严的风范,站起身,抚了抚吊带的石榴裙,对我们说道:“以下就是我们对该人贩集团的初步了解——”

她按下手中的一个微型遥控装置,我们面前的一道水雾就立刻显出了投影一样的影像。

“据分析,该团伙第一次引起关注是在十二年前,那时在四川南部曾在一夜之间发生过数起儿童离奇失踪事件,而且受害者多为女童。后来这些受害者陆续在河南、甘肃乃至黑龙江陆续被发现。虽然他们早已引起关注,却因为其成员不断地改变阵地而变得令人捉摸不透,每当我们即将收网时,就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仍未抓获任何一位要员。”

我偷偷瞟了一眼小凌凌,见她已经是恨意顿生,对这帮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到他们,统统阉之废之。

静香继续说道:“据悉,这个团伙共有三命头目——”

水雾屏上现出了三个模糊的头像,是三名猥琐的男性,呈品字形排列,但最上面的那名却只是个黑色的轮廓,还被打上了红叉叉。

“三人全部姓范,疑为亲兄弟。其中长兄人称‘范老大’,已经销声匿迹达十年之久,传闻他已经因事故嗝屁着凉。”

静香调侃的用词,引得在座的两位少女“噗哧”一笑。

就在静香转身之后,我突然注意到她的后颈根部好象有两颗近似方形的黑痣。原来女孩子全身到处都可能长着美人痣的,我想。

“剩下的两个主犯活动至今,老二名叫范剑,老三名叫范统。我们已经查明,当年文物贩子就是曾经试图将那两颗珍稀树种卖给他们俩。”静香指着屏幕上那两位丑态百出的头像解说道。

呵呵。不光是名字起得有个性,就连长相也是出众不凡。我自生出娘胎就坚信,世界上能够吸引大家注意的男人,无非就两种,一种是英俊潇洒,高大伟岸的,另一种就是他们这样的。

先说老二范剑,面貌绝对野兽派,大蒜鼻,肥厚外翻的嘴唇,头顶光光,只在两鬓留着几撮短毛。三弟范统,活着更需要勇气:斗鸡眼,明显一边脸高一边脸平,而且是重伤风似的歪嘴,戴着镜片支离破碎的眼镜,下巴蓄着一缕毛笔小须,寸头。

见了他们,相信世界上任何一位曾被硫酸毁容的人类同胞们都会找到活下去的信心。

“他们的相貌希望大家有所了解。”静香说道。

“拜托,换张大猩猩的照片吧,这几位我实在欣赏不了!”另一位女生面露难色地说道。

就连佳瑶姐也抵挡不住,说道:“我们已经铭记在心了,进入下一个环节吧。”

静香微微一笑,切换了画面,指着一个破落的村庄的卫星照片说道:“我们的计划是,派遣多名人员,经过身份乔装之后,进入可疑村庄进行蹲守探查。”

我看了看那个村子的图像,其实都是很破的危房,甚至还有土胚垒成的墙壁,很远的地方有座金字塔型的黑色结构,我认得,那是毛毛虫市区周围常见的煤矿厂区。

“行动小组的组长是张韬睐,身份神婆,定期到村中联络。副组长宋佳瑶,布谷村小学副校长兼教导处主任。

“在座组员的其余各位分工如下:孙杰作为小学科学课教师,常住在村子中。”

我差点跳起来,动用了浑身的解数才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听着静香宣读任务规划:“江凌凌将被安排进孙杰所教的班级之中,薛莹、曹倩倩分别作为音乐、舞蹈老师安插在村内小学中。陈海客在布谷村网吧以网管的身份,负责与队员日常的无线电联络和信息的汇总。”

陈海客和两名女生点头表示接受。

会长舒服地打了个哆嗦,询问道:“各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大家全部摇头示意,我也只得随大流。

“以上只是此次行动的部分参与人员,我们可能还会在过程中临时决定其他人员的加入和协助。很好,即然这样,那么明天开始各位就将陆续到自己的岗位去了,祝大家一路顺风!”

静香做完了汇报,回到了位置上。一直跟随在郝友艾身边的那名黑肤小女孩儿站在他的身后,卖力地为她捶着背,郝友艾时不时抽一口气。

“那好,祝大家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散会吧。静香,美琳,我们回去吧。”

说完,郝友艾就“嘿哟”一声,站起来抖动着彩灯外套,在两位萝莉助手的陪同下,朝伞把下面的办公室漫步踱去了。

我则是拉长了脸,看着小凌凌那意味深长的怪笑,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了,江凌凌小同学,跟我来一下好吗?”

听到会长大老远唤她,小凌凌大概是觉得自己出头的日子终于要来到了,于是兴冲冲地应了一声,像燕子一样飞跃路上的台阶,追上了郝友艾和他的两个助手,钻进了办公室里。

短会结束了,羊羔疯感情复杂,眼神诡异莫测,佳瑶姐则是耸了耸肩,示意我们可以离席了。

第三章 科学课

无论如何,这项突如其来的任务终于结束了我那短暂的、毫无意义的宅生活,将我从堕落的悬崖边儿上拉了回来。

这天晚上,我带着旅行的疲惫,从二十三号别墅重新赶回了学校宿舍。老肥见我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很是不理解,但也没说什么。倒是泡面王见到我的时候,猜我是要“与萝莉同居了”。

“恭喜你!向推倒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王老五起哄道。

“去死吧!再瞎扯当心扫厕所的大妈找你麻烦。”我关掉了电脑,伸着懒腰,准备上床睡觉。

王老五不以为然:“是吗?难道你跟她有一腿?哈哈……”

话音未落,羊羔疯便提着拖把撞开了门:“小子,你再说一句?!”

王老五登时张口结舌,半晌不敢言语。羊羔疯捏了捏他的脸,便扬长而去。我不禁觉得好笑,看来在现实中还是老女人对他最具威慑力。

想起进了山村小学后,就再也没有了电脑这个娱乐工具,我就从王老五那里要回了我的mp3,打开一看才发现没电了,于是找来了充电器就插了上去。

王老五却不知怎么的,脸上满是邪笑,又跟在我身后来到了我的寝室,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行了,回去看你的银发女触手怪,玩你的hgame吧!我要休息了。”我困极了,二话不说便把王老五赶出了宿舍,拧上了后门栓。

第二天一早,我提着一个大行李箱,站立在了自己的桌子旁边。老肥被我的一阵折腾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道:“大清早的想拆楼吗?”

“不,等人。”我两臂往胸前一抱,就不动了。

果然,两分钟后,就有人敲开门,递给我一张学校的通知,还盖着学校的大红章,说是已经批准我回家找工作的长假。

“再见!”我对目瞪口呆的老肥挥手告了别,拉着行李箱走了。

停在学校门口的大巴里,行动小组的另外几个人已经在等着我了。巴士载着我们用了一个小时的车程才到达了目的地。这个村庄坐落在荒山脚下,煤矿附近。一条险峻的环山公路将小村和群山隔开,这真是一处世外桃源,虽然山坡荒芜光秃,山脚下却植被茂密。整个村子充满了古旧的色彩,半数以上的民房都保留着土墙,甚至有的已经漏了顶,成了废弃的危房。除此之外还有用石头砌成的屋子,而用水泥搭建的房屋则是最为少数的。

小学就在布谷村的正中央,他们的操场只抵得上半个足球场,虽然小,这里却拥有全村最高的建筑物——高达三层的教学楼兼办公楼,除此之外还有一排木头大梁的瓦房,这便是教师的住处。

我的东西就安置在了其中一间屋子里,里面很简陋,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椅子台灯,仅此而已。窗子还是那种老式的木头框田字形,上面有两块玻璃都破了圆圆的小洞,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在窟窿的周边。

其实这种生活正是我所向往的,与世无争,没有城市的喧嚣和油烟,只有零距离的大自然和孩子们。

上午九点,随着一串悦耳的吊钟声响,学校下课了。随着乱哄哄的喧闹,学生们争相来到了操场上,站好了队列集合。学生其实并不多,大约有四百余人,但全都佩带着整齐的红领巾。

“全体立正!”

唰——!

“稍息。”校长兼数学老师耿保国喊口令道。

“在做课间操之前,先来介绍一下今天到来的几位新的老师。”

校长话音未落,台下已经激起了强烈的反应。孩子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有伸长脖子看我们的,有鼓掌欢迎的,还有兴奋地议论的。耿校长把我们几个人挨个介绍了一下。

“这位唯一的男老师姓孙,从今天开始将会担任我们的科学课老师。”

霎时间,下面的学生沸腾了,尤其是男生们,更是欢呼雀跃,掌声雷动。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学校由于师资奇缺,所以科学课已经停了将近一年半了。其实孩子们打心底最喜欢这门课,因为科学课能在最大程度上满足孩子们的天性之一——好奇心,而且还不用担心课后的作业。

但是话说回来,我根本没有考虑好

第一节课要教他们些什么内容呢。

好在我上午没有课,中午粗略地翻了一下他们的课本,这门课其实我小时候也有,那个时侯还叫做《自然》,但是学校根本没有真正重视过,只是派了一个退了休的园丁老头子来充数敷衍了事。当时我和丽丽经常在私下称呼他“老家伙”,不过即使是“老家伙”,讲起课来也能把我们牢牢地吸引住。

忽然,我灵机一动,有了想法。

下午两点半,随着“当当”的铃声脆响,

第一节课开始了。我迈着急促的脚步走进了五年级一班的教室。

“起立!”班长喊道。

刹那间全班三十六名学生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然后齐声道:“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首先,我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简短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孙杰,是今年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第一次担任大家的科学课老师,一定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好,希望大家多对老师提意见。预祝我们在今后的科学课学习中合作愉快!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或者困惑,也可以找我解决,老师一定会尽力帮助大家。”

听说我是大学生,好多学生立刻闪现出了仰慕的目光,看来大家对我的期望挺大的呢!那我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的!

“老师,你几岁了?”一个小光头问道。

“我今年就要23岁了。”我如实答道。

“哇!那老师有女朋友吗?”一个尖尖的声音问道。

“对啊,老师结婚了吗?”有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

“这个……现在还没有,不过……”

不等我说完,学生们就已经开始轰动了。说实在的,对于他们的这种问题,我根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因为我前不久在看日本电影《萤火虫之星》的时候,里面那个三轮元老师就是在首课上被学生这样问得团团转,当时我只觉得好笑,但没怎么在意就忽略了,因为我觉得那毕竟是文学作品,现实当中肯定不会发生的。没想到今天的这一幕竟与电影中的场景惊人的相似!

我脑袋忽然轻飘飘的,大脑有点缺氧了。

“老师肯定在骗人!”

“老师不会是要打光棍吧?”

“老师,我有一个表姐长得很耐看呢!我觉得你们应该……”

“那个新来的宋副校长也挺漂亮呢!你认识她吗?我觉得你们很有希望啊!”

“老师!你怎么脸红了啊?”

我将两臂撑在了讲桌上,强作镇静,其实已经被学生们的七嘴八舌搞得心猿意马,两腿直哆嗦。现在的小学生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某位小女生突然站起身,竭力吼道:“安静!!”

满屋的喧闹戛然而止。然而,那却不是班长,而是小凌凌。一时间,全班的焦点一下子集中在了这名上午新来的女同学身上。小凌凌“哼”了一声,便端坐着不再说话了。

“这些问题呢,我们下课再讨论。上课时间我们应当以学习为主,不要问这些与学习无关的问题。”

我拨拉着课本,捏出了夹在里面的一张正方形小纸片。

“我们来变一个魔术。”我说着,认真地将那张小纸片按照横直两条中线各对折了一次,再一次展开。

我举起折痕工整的纸片,问道:“看到纸片中心的这个点了吗?”

“看到了,那叫重心!”小光头喊道。

“很好。”我夸道。

另一位女生不满的说道:“我知道,用东西顶在那个点上,就能把它支撑起来,以前邱老师给我们讲过的。”

“没错!”我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块小木板,上面钉有一枚尖头朝上的大头针,我用它扎在了纸片的中心,果然纸片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了针尖上。

讲台之下已经嘘声四起,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实验非常老套无趣。

“别着急,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我突然说道。

不出我所料,绝大部分学生都以为这个实验到这里就要结束了,经我一说,便立即又打起了精神,后排的几个同学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切地期待着后面要发生的事情。就连小凌凌也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我会出什么花招。

我见学生的积极性被调动了起来,便提醒道:“看好咯!”

那块木板和纸片本已经被我安稳地放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我问同学们道:“现在没有风吧?”

学生们一齐摇动拨浪鼓似的脑袋。

我神秘一笑,伸出右手掌,将掌心非常缓慢地向纸片移过去……

奇迹发生了!那张小纸片居然在针尖上凭空转动了起来!

“喂!屎壳郎,不要吹气!”后排的几个学生叫道。

“我没有!”第一排的一个小豆芽喊冤道。

教室里一片惊呼声。看起来没有人会觉得我能够不吹气,而是凭空地利用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使纸片持续不断地转动了起来。

我偷偷看了一眼小凌凌。她见到我在注意她,忙收住了同样吃惊的神情,对我做了个鬼脸。

当我将手重新拿开的时候,纸片立刻又停止了转动。

“有同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轻快地问道。

坐在第三排窗户边的小光头喊道:“老师会变魔术!”

“不对!”一个尖尖的女声抗议道。

那是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女孩子,发现我的目光移向她时,登时红了脸,不敢吭气了。我鼓励她说完。

“老师是巫师。”

我摇了摇头。眼看没有一个小家伙猜到点子上,我便耐心地开始了讲解,由于受到我的体温影响,纸片下面的空气受热上升,推动纸片的原理。

听完同学们才恍然大悟。才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不得不对我刮目相看了。我暗自得意洋洋。看样子以前的科学课老师都是习惯提着一大篮子实验器材来上课的,我则是轻装上阵,除了课本,几乎看不出带了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却让孩子们领略了一次不可思议的科学现象。

“那么,接下来,我想借同学们两张薄纸……”

嚓——嚓——!

马上有好几名学生撕下了作业本上的纸张,争先恐后地向我递来。

我随便从前排两人的手中各接过了一张纸,其余的学生立刻难掩失望之色。

“没关系!这个实验同学们在下面也可以做的!”我安慰道,然后捏住两张纸,让它们竖起来,平行地贴近,接着问道,“先请同学们猜一下,如果我向两张纸之间吹气的话,它们会怎样呢?”

很多人觉得好笑,叽叽喳喳地说道:“当然会被吹气分得更开了!”

“口说无凭,现在咱们就试试!”

结果正好与大家的猜想相反,气流吹过时,那两张纸居然贴在了一起,全班再一次愕然……

就这样,通过几个再简单不过的小实验,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上完了两节课,我又独自站在村口眺望了一会儿远山,直到天几乎完全黑下来,我才略带疲倦地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卧室,却见到床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拿着我的mp3听得津津有味。

看到我走进来,小凌凌就摘掉了耳塞,不怀好意地对我说道:“孙老师,你原来这么老不正经啊!居然偷看黄色校旱?!”

第四章 饮料

我神经质地回头朝门外望了一眼,还好没有人听到。然后我赶紧关上了房门,压低声音喝道:“瞎说什么呢?!”

“还不承认吗?”小凌凌刁横地昂着头,生疏地拨弄着mp3上的按钮,玩弄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读了起来:“《与空姐同居的日子》……”

怎么我没有印象呢?我从来不看这种东西的。再说这个听起来也不像是黄校旱啊,我驳道:“你懂什么?这是很普通的一本校旱而已!”

小凌凌不动声色,继续念道:“《脱掉妹妹的睡裙》……”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陷害我?!

“《绝对真实——我与雯雯上床》……”

“够了!”我一把夺过了mp3,恨不得把它摔碎到地上。

这一定是王老五干的好事!怪不得他前些天慌着找我借去了mp3,原来就是为了躲在被窝里看这些东西。

小凌凌两臂一抱:“现在你还想抵赖吗?”

“这些跟我没关系!”我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着小女孩儿的面子,让我出这么大的丑事,王老五,真有你的。我越想越气,脸上越发挂不住了。

小凌凌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像大姐姐一样轻抚着我的后背,安慰道:“脸红了?没关系嘛!我们俩不是上过床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你懂什么啊!”我无语了。

“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小看我,我比你想象中要成熟的多呢!”

小凌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细柔,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又大又亮的眼睛脉脉含情,扯着我的衣角往床那边拉去,口中还吟吟道:“早知道你这么喜欢上床,我就搬过来跟你住在一起了。来嘛,亲爱的,今晚我们一起睡觉……”

她今天这是撞了哪门子邪了?

“对了,小杰哥,我今天听同学说,你们男孩子那个尿尿的东西,有的时候还会变硬呢!是真的吗?让我看看好吗?”小凌凌面颊愈发地桃红,却仍是一副天真的诚恳相,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来自她香口中的果汁味儿。

“啊——!”

我再也承受不住了,精神在一瞬间彻底崩垮,大声嚎叫着冲出了屋子。

布谷村唯一的一家网吧就在村口,是一座原为小戏院的单层建筑,里面一共有三十余台机器,放眼望去,有一大半都是十五寸的球形显示器。不过整个布谷村僧多粥少,平时生意还算红火。

陈海客并不嫌弃,安然地坐在吧台,聚精会神地玩着cs。看到我的到来,就退了游戏,问我道:“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用我说,你知道这儿的机器配置跑不起《战地2》的。”

我心神尚未完全平下,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玩,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找人说会儿话。”

陈海客盯着桌面的windows98操作系统,窃声说道:“你信不信,就这网吧的管理系统,我坐在下面任何一台机器上,都能在半分钟之内搞定……”

“我信。”我岔开话题,“来这儿一天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发现倒是没有,对了,今天的qq新闻首页上有一条,你可能会很高兴。”

陈海客拖动鼠标,点开了一条不太醒目的链接。我看到标题是《震惊!盗墓者手段酷似摸金校尉!》,内容粗略浏览了一下,居然是关于龟屯的盗墓案的,原来那龟屯下面掩藏的居然是一位北宋贵妃的大墓。现在除了假道士和风水先生,其余的盗墓分子也相继落网,文物大部分追回,但新闻中只口未提媴嫝树种的事情。

“很好。”我稍稍找到了安慰。

陈海客拨了两下手机,说道:“对了,今天下午张大妈打来电话,提醒我们注意一下,今天‘学校’刚刚派来了新的人员,现在就在我们的村里,他的任务是负责给我们送饮料喝。”

我摇头道:“难道是‘校长’闲得没事干了吗?”

陈海客道:“不是一般的饮料,它可以帮助成员延续她们身上散发的那种特殊气息。”

“原来如此,不过今天我倒是没有见到那个人。待会儿我去问问其他成员吧。”

我本来还想向陈海客诉苦,说说最近我频频被小凌凌诬陷的事情,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能自己解决的还是自己来吧,于是就同陈海客闲聊了一会儿,回去了。

我的房门虚掩着,小凌凌已经歪倒在我的床上,睡熟了。

看来小凌凌的习惯不怎么好,睡觉总是爱张嘴呼吸,小巧嫩白的脸庞简直是一块一尘不染的豆腐,睫毛弯弯地搭在眼皮下面,清秀的小鼻子有节奏地起伏着,小嘴一张一合,像是在睡梦中微笑着。

看到小家伙天使般的睡相,我实在是不忍心打扰她,于是就把被子轻轻拉开,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我就去忙自己的了,明天还有四节课,我要认真地准备一下。

晚上九点,我放下了书本,伸了个懒腰。

“哎!真无聊啊!”

小凌凌醒了,掀开被子坐在了床沿。

我稍稍拧亮了台灯:“你怎么就能睡着了呢?我还真羡慕你,最近我总失眠。”

“怎么了?我困就要睡!”

“是不是罚你从六年级留级到了五年级,对‘学校’不满了?有意见就说嘛,我可以去找佳瑶姐说说,看她能不能……”

“不是这个的啦。”小凌凌揉了揉脸,“你不觉得咱们的小队太落后了吗?看看我身边的那些‘同学’,妙妙她们前天刚刚劝下了一个要跳楼轻生的叔叔,小雪她们的小队,这个星期已经第三次行动了,还有,我听说她们昨天路过银行的时候,正好制止了一伙坏蛋的持枪抢劫!可是我们在干什么呢?我,丽丽,月如姐,咱们到底在休什么假呢?我等不及了!我要行动!”

“小家伙,我们这可不是在休假,而是在等待时机。有一句话叫‘放长线,钓大鱼’,你肯定知道吧?我们现在就是在放长线,将来咱们钓到的绝对是一条房子这么长的大鱼!”

“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在‘学校’根本就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话#糊们都已经完成了那么多次任务,而我们除了抓了两个小偷,还干过什么?一想起上次憋在保险柜里面的那么长时间,我就气得慌!如果我还在原来的学校,跟老同学呆在一起多好啊!这是小学最后一个学期了,毕业了就见不到他们了!”小凌凌急得都快哭了。

真没有想到自从来到了糖果理事会,小凌凌的责任心和荣誉感也一下子觉醒了,原来她是在担心我们的小队成绩不如别人,所以嫉恶如仇的她才会生气的。

说着说着,凌凌的眼圈居然红了起来。

“听我说嘛。”我陪她坐在了床上,轻轻拨弄着她的秀发,“那个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等了多长时间吗?三年啊,三年……咱们的小凌凌都要初中毕业了。想想看,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你知道有多少‘同学’申请过要参加这次行动吗?为什么会长最后选择了我们?因为他信任我们!”

“可我真的快闲死了!整天要跟着他们一起上我都学过的课。超郁闷!”小凌凌扭晃着身子,把我的破床带得“吱纽”直响。

“我保证,咱们一旦任务完成,一定是惊天动地的!等着瞧吧,到时候,她们任何一个小队的功绩都没有跟咱们相比。”

小凌凌不说话了。我又问道:“对了,今天有没有碰到‘学校’派来的人,要给我们送什么饮料的?”

小凌凌头一歪:“哼!不告诉你!”

我亲昵地抚着小凌凌滑滑的小脸,而她也顺从地把脑袋靠在了我这边,我们就这样坐在一起,好久都没有说话。我很喜欢这样,我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我们没有这样相处在一起了。

最后,小凌凌终于想到了新的鬼点子,于是像虾米一样“腾”地跳了起来,站在我对面叫道:“不行!你不能碰我!大色狼!”

“那些东西不是我看的,是我的一个同学,就是那个带你去找我的那个……”

小凌凌神气道:“自己干的事情还想抵赖?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你想怎样?”我非常迷茫,眼睁睁地看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肩膀越来越高,胸脯越来越鼓,深吸着气,不知要运起何方神功。

“强j啦!非礼啦!强j啦!非礼啦……”小凌凌突然尖声叫起来。

“喂喂喂!这可不好玩啊……”我慌忙冲过去,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小凌凌在我的怀里拼命挣扎着,口中“呜呜”地哼哼着。

过了半晌,我才敢放开了她。

“不早了,赶快回去睡吧。”我说道。

小凌凌满足地一笑,就拉开门出去了,但刚到门外又转了回来,两手往后面一背,微挺着胸脯道:“对了,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很重要很重要哦!”

“什么事啊?”我顺手拿起了《标准日本语》,漫不经心地问道。

“无视我?那我走啦!”小凌凌说着就要转身。

“回来!”我放下了书本,重新面向了她。

“好吧,你亲我一下,我就马上告诉你!”

“这……可不行!”我支吾道。

“那你就永远不知道了。如果你因为不重视这条关键的线索而使我们的案子止步不前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再见!”

“先别走,行行行……”我没有办法了,反正是一个小孩子,怕什么?我孙某人顶天立地的萝莉控,为了她们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怕这点事吗?再说我也很期待呢,只是怕她说我坏,今天既然她主动提出来了,那……嘿嘿!

我张开双臂,接住了小凌凌的两只小手。

“不过你得闭上眼睛。”我对她说道。

“好吧。”

这就好,不然小凌凌一定会看到我那张猴屁股似的大红脸。

她的脸蛋散发着清香,那是任何化妆品都无法实现的效果,它只属于天然。我也闭了眼睛,嘴唇轻轻凑去,最后终于贴在了她温热的面颊上。

“可以了吧?”

“嗯!那个……我……哈哈!看来以后就要用训练小狗的法子来管住你。”小凌凌掩饰住自己的羞涩,轻快地说道。

“你要说话算话,告诉我那件事吧。”

“今天听班里的同学,就是那个小光头,他说,最近他发现村里有一口废弃的古井,经常会往外飘出一些棉絮。我想那也是由于热气上升引起的吧?我在想,是不是那井里面有什么东西呢?”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刚才奇囧无比的瞬间被忘得一干二净:“那你知道那口井在哪儿吗?”

“知道。小光头带我去了。在那儿,我们还碰到了一个卖饮料的大胡子叔叔,他说……不告诉你!”

“快说!”我摇晃着小凌凌的肩膀,急切道。

“那你得跟我上床!”小凌凌提条件道。

我几乎要放弃了,不过就在我即将赶她走的时候,小凌凌又说道:“开玩笑的,哈哈!明天我带你去那口井就是了。再见了,小杰哥!”

随着一串银铃般的欢笑,小凌凌蹦跳着飞出了我的屋子。

我呆呆地站在房间正中央,手心还残留着她嘴角香甜的果汁饮料味儿,回味着刚才的一切,一股强烈的温馨感不禁涌遍了全身。我自言自语道:“无聊!这都是什么啊#猴杰同学,别再去想那些了!”

第五章 枯井

2008年3月15日,星期三。

昨天晚上小凌凌答应带我去看那口蹊跷的枯井,果然她没有失信。吃过午饭,她就到我的住处找到了我。

在村子里,小凌凌带着我转街绕巷而行,沿着九曲十八弯的村路,至少经历了十个弯子,才最终领我来到了一棵老榕树下。

“就是这儿啦。”小凌凌指了指老榕树的树冠,“看到上面那些白色的东西了吗?”

我站在榕树之下,仔细地端详着头顶的树枝。阳春三月,榕树光秃的枝条上已经吐出了新绿,生机盎然。在那些枝条的尖处,我果然看到了几团灰白色的絮状物。我用棍子小心地挑下了一团那种事物,捏在了手里,那分明是黑心棉之类的填充物。

要是在这废弃已久的枯井里面飘出了这些东西,确实挺不可思议的。莫非这井下还有什么乾坤不成?

眼观古井,确属古物无疑。井口没有任何遮掩,外径呈规则的八边形,棱角早已钝化,内径是标准的圆,直径约有四十厘米,表面有数道深深的磨痕,应该是常年打水的绳子与石壁勒磨而生的。井身高出地面约二十厘米。在古井的旁边,还竖着半块残缺的石碑,上面的字迹早已无法辨认。

刚过正午,阳光非常强烈,但古井完全在树荫的遮蔽之下,我即使是把头伸到了井里,也还是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下面正有一股股略带霉味儿的热气往上涌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年轻人?”

我从井里伸出了头,看到一个戴着老式绿棉帽的干瘪老头悄然向我们走来。那种面貌我见爷爷戴过,两个黑短毛护耳平时可以扣在头顶,天冷时可以放下来盖在脸上。

“孩子们,这样很危险的。”老头子不紧不慢地来到井边,磕了磕旱烟杆子。那烟杆子也绝对有些年头,比狗妞爷爷用的那把还要古旧,烟斗是一大块疙疙瘩瘩的金属。

“没什么,我们只是觉得这口井挺有年头的,就想凑近了来看看。”我说道。

老头子点头道:“确实有年头了。听我爷爷说,这口井是乾隆年间修建的。不过已经至少二十年没有出水了。”

我说道:“是啊,变化太大了。现在村子里不都通上自来水了吗?”

老头子边装烟叶,边说道:“是的,不过这老井仍然是一处古迹,所以就保留下来了。”

到底是童言无忌,关键时候,小凌凌不知深浅地冒了一句:“老爷爷,这口井里面是不是住着人呢?”

我的目光一直聚焦在他填塞着烟叶的枯手上,闻言时,他的手明显颤动了一下,低头没有看向我们,但却用肯定的语调说道:“住人?怎么会呢?村子里好多人都出去谋生了,空房子多得是,谁会像老鼠一样住在这下面呢?”

“那这……”小凌凌还要继续发问,被我拉了拉胳臂制止了。

老头子含了一口烟气在嘴里,把我们俩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缓缓问道:“这位小伙子,你是刚来村里的那位男老师吧?”

“是的,您知道啊!”我有点吃惊,村子实在太小了,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就会传遍全村。

老头子没有答复,只是反问我们:“说实话,你们两个是不是听说这井下面有什么动静,才从学校大老远跑来看的?”

现在不清楚老头子的底细和来意,不能随便将事情告诉他。我否认道:“不是的,我们只是……”

老头子却是用一双直勾勾的眸子注视着我:“其实也没什么。很正常,也很简单。”他抬手指了指远处的矿区,在那里,矗立着一座七层楼高的黑色金字塔状建筑,那是一座煤山。

“我估计,这个村子地下已经快被挖空了。上个月有一家的房屋都陷了下去,何况这一口老井呢?”老头子面色忧郁,凝视着井沿的一丛新草,许久没有说话。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的学生说这井里面会飘出一些东西呢。”

老头子似是在犯着很大的愁,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总之神色非常令人揪心:“出不了两个月,村子里准要出事了……”

“你们没有找矿场协商一下吗?”我问道。

“有什么用?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哎,想不到我这个村长当得这么窝囊啊。”老头子苦笑着摇头。但是听他的口气,我却始终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们。

“你们是外来人,就不要再管这么多闲事了。再说,你们也管不了的。别给自己惹麻烦了。我是为你们好……”

老村长意味深长地叮嘱了我们很多话,最后咳了两声,就转身离去了。

等老头子走远了,小凌凌才拉住我的衣角说道:“喂!你知道不知道,他就是小光头的爷爷!”

我耸了耸肩,对小凌凌说道:“咱们回去吧。”

就这样,唯一的线索也中断了,我们又陷入了毫无头绪的摸索之中。

一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我们没有任何进展。虽然薛莹和曹倩倩两个人在上课之余,也加强了对村民的走访和慰问,但是我们依旧是一筹莫展。佳瑶姐鼓励我们,不要急躁,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这些话我都听了无数遍了,可事实终究是事实。

羊羔疯偶尔给我打过电话,有一次还询问过我:“亲爱的,那个新来的组员是不是令你感到很意外呢?”

想起小凌凌说起的那个大胡子叔叔,我就没好气地骂道:“行了吧你,我都快烦死了。到这儿一个星期,什么事都没有做。送来的饮料水儿全被小凌凌给喝光了,我一次也没有见到!”

羊羔疯好像并不出乎意料:“哈哈!这本来就是我的作风!好吃的好喝的我是从不会浪费给别人的。呵呵!”

3月20日,这天星期一,傍晚吃过晚饭,小凌凌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我的屋子里。

“你又来干嘛?”我没有过多理会她,就坐到了书桌前,压下台灯,吃力地背起日语五十音图。三天前,我特意跑到网吧,让陈海客将教程光盘里面的东西帮我刻成了音频文件,好跟着练习发音。

“我今天心情好,就送给你一瓶吧!”小凌凌拿起放在床上的两小瓶饮料,跑了过来。

“这个,那个大叔说,是给男孩子喝的!”她把蓝盖子的那瓶留给了我,然后就启开了另一瓶红盖子的,喝了一小口,闭上双眼,满意地咂着嘴,“味道太棒啦!”

“我的那瓶也留给你吧。”我默写完了五十音图的平假名,翻开书本检查。

“不行,我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才把它拿到你这儿的,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小凌凌用脚尖踢了我小腿肚,一阵生疼。

“好吧,谢谢咯。我呆会儿就喝。”

经过检查,我痛心地发现,果然是岁月不饶人,记性不如高中时那会儿了,默写的出错率极高,尤其是“さ”和“ち”这两对孪生兄弟,我总是记混。

我只得再默念了一遍,合上书又写。

“没良心的!你就不能停会儿再写吗?卖国贼!”小凌凌坐在床上,不满道。

“我说你啊……”我没有再说什么,闷着头继续默写。

小凌凌不老实地弹腾着两条腿,脚后跟把床敲得“咚咚”直响。

又过了两分钟,传来了“嗞嗞”的响声。我知道,那是她用吸管把饮料喝光了。

最后“啪嗒”一声闷响,小凌凌扔掉了饮料瓶,忍无可忍地向我冲了过来,拿起桌子上的吸管,“砰”地扎进去,递到了我的鼻子底下:“快喝!”

“哦。”我张嘴吸了一小口,一股浓厚的香蕉味儿令我不可抗拒地分身了,我终于放下了笔。

“怎么样?不错吧?”小凌凌问道,口中依旧是熟悉的柠檬香甜气息。

我伸出了大拇指。

小凌凌终于露出了笑容,但笑得很诡异。

“那个……”小凌凌说了一半,过去关紧了房门,投进了我的怀抱。

“干嘛?”我冒起了冷汗。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因为迄今为止,小凌凌是唯一一个推倒过我的萝莉,对她心存某种畏惧之心也不算过分吧。

“哥哥……”小凌凌拿起我的那瓶饮料,又喂了我一大口。

然后,她就像小猫一样坐在了我的腿上,脑袋不停地在我的怀里蹭来蹭去。

我想把她甩开,却又不忍心:“有话快说。”

“小杰哥……抱紧我。”小凌凌一反常态,两只小手在我的肩上慢慢地游走着,两汪盈盈秋水深处透射着绝不该有的渴望。

与此同时,我也感觉自己全身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燥热,但这绝不是因为害羞什么所引起的。

“快嘛……求你……抱紧我!”小凌凌扭动着蛮腰,解开了外套上的扣子,挺动着胸脯不停地摩擦我的下巴。

“凌凌!你没事吧?”我不安地问道。

其实我自己有时没有都难说。那股无名的燥热正在侵入着我的心肺,使我很难再用正常的思维去思考。

小凌凌没有说话,没有做什么剧烈的运动,却渐渐地开始喘息起来。她不知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总之,就是很想更紧密地抱住我。她的两臂已经牢牢地禁锢了我,小手还在用力抓着拧着我的后背。

“江凌凌!”我喊道。

她没有说话,脸上极不正常地红潮阵阵,伴随着哼哼唧唧的呻吟……

“不#糊只是个孩子!”我不停地告诫自己。

可是,小凌凌却越发地古怪,俨然一个饥渴的女人,和我紧紧地贴在一起,不停地蠕动着娇小的身躯。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反正突然间彻底无法思考了,下腹眨眼间便坚挺了起来,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强度。

小凌凌“呵呵”地傻笑着,岔开了双腿,坐在我的身上,开始了出于本能的前后上下的骑乘,时不时地昂起头,飘飘欲仙地吐着香气,露出自己嫩滑的玉颈,诱惑着我一下子扑上去。

我下面已经支起了老高的帐篷,小凌凌的身体就那样反复地研磨着,不断地刺激着我……

冰火两重天之际,一个声音似乎在我耳边唆使道:“来吧!一个欲火焚身的幼女正在等待着你的抚慰。”

“不行#糊只是才十一岁的孩子!”我恍惚地挣扎道。

“不要勉强了,反正没人看得到的。她是心甘情愿的,而且你也坚持不了多久的!何必呢?何苦呢?聪明一点嘛!”那个朦胧的声音说道。

“不……我不能把小凌凌毁了……”我迷糊道。

小凌凌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我的耳边,粗气喘个没完,不停地呓语道:“嗯……好舒服……哥哥……你好棒……”

我的耳边“呼呼”作响,听得真真切切,双腿被小凌凌一紧一松地夹持着,动弹不得,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了。我的心智已经彻底迷失,即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也是不能自已地幻想着自己正疯狂地脱掉小凌凌的外套,撕扯开她的肚兜,然后毫不犹豫地压下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震人心魄的尖叫。我的精神头借势猛地一震,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把小凌凌一下子推翻在了地上,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循着声源,我赶去了那边。

学校门口,一个人,是一个小男孩儿,艰难地趴在土路上向前爬行着,他的身后拖出了很长的痕迹,隐隐还带着血丝。

看到我跑了过去,孬蛋硬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向我伸出了一只暗红色的手,用尽力气求助着。可还没等我来到跟前,他就胳臂一软,整个身子再一次瘫在了地上。

第六章 三张病床

“孬蛋!你怎么了?”我跌跌撞撞地拨开围观的学生,扶他起来,把他背到了我的屋子里。

“没什么好看的,快去叫医生啊!”我对人群喊了一声,就关上了房门。

“小杰哥……凌凌她还好吗?”孬蛋断断续续地问道。

我看了一眼仰躺在地上的小凌凌,她的头发和衣服已经是凌乱不堪,居然没有了任何动静。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凌凌她很好。”我不安地收回了目光,“至少比你强多了。”

孬蛋脸色苍白,还带着很多血道,有的地方已经结成硬痂,有的还在向外汩汩渗血。听到我的回答,稍稍安心了一些,但很快又直起脖子,对我急切地说道:“千万不要让她喝那些东西!有毒的……”

我无话可说,自己实在是愧对于他,只得轻拍了他还算干净的额头:“好了,没事了。你需要休息一下,有话等你睡醒了再说吧。”

还未等我说完,孬蛋便头一歪,不动了。只有胸脯还在微弱地起伏着,证明这是一个活人。

安顿好孬蛋之后,我又来到小凌凌跟前。

此时我仍旧是坚挺异常,心神不定,俯视着小凌凌的时候,总会把她想象成自己爪子底下的一只小白兔,而我则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大灰狼。

我强忍着不断往下流淌的口水,拨通了佳瑶姐的电话。

“小杰?有事吗?”

“有事,出大事了!快来我屋子里,我要撑不住了……”

佳瑶姐挂掉了电话。然后我就伸出胳臂,托住小凌凌的背部和腿窝,把昏睡不醒的凌凌抱了起来,轻置在了我的书桌上。我来回打量着凌凌裸露在外的洁白肌肤,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双手,牙关早已把嘴唇咬破,不住地朝外涌着血。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远离她,却被她身上的那种特殊气息紧密地吸附着,令我迈不开半步。

还有,我突然感觉好冷。

凌凌的樱唇上残留着透亮的口水,在灯光照耀下莹莹闪闪,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开始吧!此刻她只属于你!相信我,你会体验到真正的快乐……”

接下来的事情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听到一阵飘渺的皮鞋叩地声,伴随着茉莉花香,一对高耸迷人的双峰靠近了我的鼻尖,我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舒缓的声音才将我唤醒:“小杰……”

当我睁开双眼时,正躺在村医院的病床上。事后我得知,当天村医院里仅有十张病床,而我们一下子就用去了三张。我的左手边床上是凌凌,右手边的床上是孬蛋。

佳瑶姐就站在我的枕头边,正俯下身观望着我。她身着一件肃穆的绒领大衣,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女老师。而在她领口的下面,我清晰地看到了衬里上的斑斑血迹,勉勉强强地现出了一个唇印。

“对不起……”我喃喃道,嘴唇钻心地裂疼,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属于自己一样,动弹困难。

“不要动。”佳瑶姐按住了我,“你的身体已经严重地透支了。”

我吃力地转动着脑袋,看到我的左臂上正打着吊针,奇怪的是,不仅如此,我的两个手腕也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佳瑶姐解释道:“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的两臂已经被自己抓得稀巴烂了,其中的一条动脉血管已经被你挠破,血流正在喷涌着,而你却毫不知情,依旧抓狂着。”

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呃——有吗?”

没错,最后关头我确实是一头闷进了佳瑶姐的乳沟里。意识到这些时,我不禁一阵脸红,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

佳瑶姐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初步化验了你们喝过的饮料,里面确实有问题。”

我俩眼一瞪:“那不是我们组织派人送来的吗?”

“是的,但它们被调了包。”

佳瑶姐坐在了我的床边,严肃地问我道:“你可曾见过那个送饮料的人?”

“没有啊,不过听小凌凌说过,是一个大胡子叔叔……”

“这就对了。你们喝的确实是冒牌货。组织派来送饮料的人员是他——”佳瑶姐望向了孬蛋。

“孬蛋?!”我恍然大悟,“如果他才是真正的接应,那小凌凌说的那个大叔就是……冒名顶替的?”

佳瑶姐点头不语。

“我们的行动怎么会被他们知晓?难道他们也知道我们的组织?”

“恐怕是这样的,现在的情势非常严重。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也许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我曾经考虑过,从会长的重视就能够看出,本案绝对非同寻常,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帮人贩子城府如此之深,居然会对我们糖果理事会也有所了解。至少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认定了我和小凌凌是组织的成员,所以才会对我们下手。

“这个团伙的用心非常险恶。他们无非是希望通过向你和凌凌投放春药的卑劣手段,让我们的成员败露出劣迹,然后搞臭我们,最终将我们的秘密公诸于世。”

我不禁捏了把汗:“那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成了他们的笼中之鸟?”

“好在我们还有还击的机会。刚才我已经同会长通过了电话。他和所有成年组领导班子一致认为,我们的组织内部存在内奸。张大姐将会于今天傍晚前后赶到这里。”

窗外天色已经擦黑了。不对啊,我昏过去的时候好像天已经黑下去了。我脱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们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好在你喝的药算是少的,不过小凌凌就难说了。”佳瑶姐叹了口气。

我试着挪动了一下腿部,麻木不仁的,不过多少还能动一动。可很快我就觉得两腿之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偶尔在梦中醒来时,才会出现的意外,湿湿滑滑的。幸亏我盖了厚厚的被子,不然人就丢大了。

我张了张嘴,佳瑶姐打住了我,吩咐道:“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仍然是副校长,而你的学生将会赶来看望你。准备好了没有?”

“什么?”我异常不解。

可是佳瑶姐已经打开病房的大门,霎那间,一大群学生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将我的病床围得密不透风,叽叽喳喳地对我问寒问暖。小光头的手里捧着一束漂亮的黄花,那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提着一篮子鸡蛋,更多的学生虽然是空着手,却佩带着整齐的红领巾,眼睛里泛着泪花,不停地哽咽着。

我撑起了半个身子,挤出笑容对他们说道:“喂!同学们,这是做什么的?是来向我做遗体告别的,还是来送我回老家的?哭什么啊?”

有的男生“噗哧”笑了,但是很多女生却哭得更厉害了。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给他们上了不到一星期的课,小家伙们就这么惦记着我。

我的鼻子酸了。

“好吧,没关系,其实昨天老师只是不小心被一只大老鼠咬了一口,没事的。”

此刻如果有面镜子的话,我一定要看看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多牵强。

“老师,你上次给我们留的作业我们都做了!我们班力气最大的两个男生亲自试过了,我们把两本语文书一页一页交叠在一起,最后谁都没有拉开!”

“是吗?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问他们。

“想!”小家伙们的呐喊差点把房顶给掀掉。我不禁挤紧了双眼。

喊声过后,他们看到我的窘样,又是一阵哄笑。

气氛稍稍缓和,我便为他们讲起了摩擦力的道理,还跟他们聊了好多别的东西。最后,人墙后面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探视时间结束,同学们请回吧。”

没有人愿意离去。我只得帮助佳瑶姐动员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不然宋校长要生气了。我很快就会把我们的课给补上的。”

“老师,你要尽快地好起来!”

“今天一整天都是数学语文,没意思透了!”

学生们依依不舍地离去了,我的床头柜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

佳瑶姐关上房门,叹口气道:“哎!其实我也很喜欢孩子们的,只是现在自己的这个身份容不得我去动情。”

“我保证,如果你走上讲台的话,会赢得孩子们的喜欢的。”

“可惜啊,我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张大娘已经到了。”

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叨叨声:“大夫,休要以貌取人!你放心吧,我疯婆大师的法力绝对一流,昨天刚刚有客户拨打了专线电话预约,让我此时赶到此地为他驱魔消灾的。”

“同志,我们这是医院,不是道场……”

那个老女人的声音马上盖过了大夫的抗议:“你瞧,我这些符咒可都是刚刚在开封大相国寺开了光的,你还不相信我吗?送你一个,拿着……不跟你们啰嗦了,我的客户就在这间病房里头……”

佳瑶姐拉开了房门。

门外,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婆子正候在门外。但见此人梳着两条细细的麻花辫子,头顶扎着红头绳,眉毛画得犹如新月,嘴唇涂了厚厚的口红,就连干枯蜡黄的脸上也抹上了一层胭脂红。她的肩头,一只老猴子正在盯着我,不老实地喳喳乱叫。

这位披着褐色大袍的神婆,让我很难与平时的羊羔疯联系到一起。想不到她装什么像什么,真是位乔装打扮的高手。

“来吧,小孩儿,我给你把把脉。”羊羔疯一本正经地伸出脱水的老手,缓缓解开了我手腕上的绷带,仔细地把持着。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非常地平静,有的是因为在熟睡,有的是因为没有力气活跃,有的是在竭力压制着愤怒……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近距离观察羊羔疯。她真的很老了,虽然她声称自己只有二十八岁,但她现在的外貌至少也有五十八岁。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到底是什么原因才把她变成了今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是羊羔疯,更是江凌凌,是若干年后的小凌凌。不用猜我也知道,她还有好多的事情瞒着我,只是为了不让我伤心。为了我,她宁可独自承担一切。

她真的很可怜。

“对不起,我昨天险些酿成了大错,对小凌……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极不自然地说道。

羊羔疯仿佛并没有在意,习惯性地噘着常年磨练出来的老婆嘴,慢慢地说道:“没事,这不怪你。真正糟蹋了我的那个人,不是你。”

纵是再重的抹妆也掩盖不了她那张老脸的沧桑,我好像看到,在她花白的辫子掩盖下,隐约露出了一颗不起眼的黑斑。那绝不是痣,而是像老人斑一样的东西。

几天不见了,她又苍老了很多。

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最后,我鼓足勇气,对她和佳瑶姐吐露了心声:“我想辞职退会。我不再胜任这项工作了。”

“我正要说,这次闹剧的发生,我们的责任更大,你先别急……”羊羔疯说道。

“你没发烧吧?”果然不出我所料,佳瑶姐碰了碰我的额头,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我很好。”我没有直视她们,而是木然地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许你们一开始的担心是对的,糖果理事会不应该接受像我这样的男性,尤其是成年男性。”

羊羔疯放开了我的手腕,疲惫地说道:“如果这就是你辞职的借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凡事都会有利有弊的。而我们所考虑的,则是综合权衡之后的结果。我们从不认为这个设想是错误的,虽然组织中仍有不少高层反对这种做法。”

我坚持道:“也许反对的那些人是正确的。至少她们预见到了今天的惨剧。”

“我说过了,这不怪你!”羊羔疯吼道,“还记得我早先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吗?你对我们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现在我们俩仍坚持这个观点。你的带队已经初露锋芒,显示出了一位大哥哥对萝莉们所起的鼓舞和爱护作用,这是任何一位女教官都无法伦比的。”

“你说的没错,”我继续说道,“可事实就是事实,今天的一切毕竟还是发生了。我不敢保证,今后到底还会出现比这沉重多少倍的事故……”

佳瑶姐坐在了我的床边,她表现得很平静,但显然是刻意做出的,因为当她说话的时候,我可以感到明显的颤动:“小杰,你知道吗,他们这次的卑劣行径到底目的何在?轻者,把你个人污蔑掉,继而迫使我们离开村子,不再插手这件案子;重者,很可能会危机整个糖果理事会的安全!你现在所产生的念头,正是他们所期待的!你想退出吗?那好!这样我们便正中了敌人的下怀。可以,明天你就可以离开,回你的大学去钻研论文,可这有用吗?”

羊羔疯情绪几乎失控了:“小杰哥,你可知道我们都经历过些什么?你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吗?看看我这张老脸!其实我早就该死掉了,只是因为在地狱间徘徊时尚存一口气,于是便化做了恶鬼,回来报复那帮禽兽!我为什么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是张韬睐……我就是来——讨——账——的#猴杰,我非常妒忌你们,因为你们太幸福了!跟我比起来,你的这点屁事算是什么?!”

佳瑶姐见老凌凌越说越激动,连忙拉住了她。

羊羔疯真的疯了,她不顾佳瑶姐的劝阻,不住地摇颤着脑袋,想要冲过来,冲我吼道:“没有人求你!你想退出可以,但是这幅烂摊子是你造成的,至少你得先把它收拾干净,将功赎罪!”

惊天动地的叫嚷声很快惊动了附近的大夫,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佳瑶姐无可奈何,只得趁羊羔疯不备,甩出二指禅,在她的后颈附近点了穴位。

老凌凌立刻无声地瘫倒在了地上。

第七章 挑逗

大夫推门进来后,一眼便看到了盘坐在地,双目紧闭,头低垂的羊羔疯,不耐烦地提意见道:“同志,这儿是公共常葫,不是在家里,你们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注意点好不好?其他的病人还需要休息。”

“抱歉,我们会注意的。”佳瑶姐赔不是道。

打发走了大夫,佳瑶姐长出了口气,坐回了床边。

“不用太在意,她毕竟不是前会长,想拥有过人的气量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佳瑶姐抚了抚我的脸。

我的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前会长?对了,我对糖果理事会的历史知之甚少,那姐姐就给我讲一下前几位会长的故事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他们都是好人。前会长也是在大约十年前卸任了,接替她的就是现在的郝友艾。”

“那些卸任的会长现在都做些什么呢?”我问道。

“卸甲归田呗!不过有些是例外,刚刚卸任就消失了,比如前会长。”

“消失?”

“差不多吧,有点类似于人间蒸发。我想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吧。”

“哦。”我点头。

我以为她接下来还要劝我些什么,谁知她舒展了甜美的笑脸,纤细的玉手伸向了我的头顶。

现在,屋子里面意识尚存的,也只有我们两个了。我突然有一种很坏的预感。

“小家伙,怎么样?有没有改变过想法?还是那么对女人不感兴趣吗?”佳瑶姐指了指自己文胸上的那个血色唇印,以随意的口气问道。

嗡——!

这个声音我听得真真切切,它就来自脑袋里面,是血流上涌的特有标志。我的脖子根都快红透了,战战兢兢地问道:“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刚才抱你进来的时候,你知道这里硬成了什么样子吗?”佳瑶姐的手指沿着被子的轮廓缓缓向下游移着,最后停在了我的大腿根。

“不要碰那里!”我惊声叫道。

佳瑶姐收回了手臂,轻轻地笑了:“开个玩笑嘛!你果然还是小孩子啊。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变成‘男人’的。”

她故意把“男人”两个字说得很重,震得我差点跳起来。

“别害怕,我只是打个比方。就凭刚才你扑向我的狠样儿,我就看了出来,将来你一定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

佳瑶姐拿出了一块纸巾,在我面前晃了晃:“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一下呢?那里湿了的话,会很难受的……”

我绝望地说道:“别……就这样吧。”

佳瑶姐坏坏一笑,转移了话题。她拎起我那件脏兮兮的外套,从内兜里面掏出了一张折叠得很匆忙的破纸,问道:“能解释一下它的来历吗?”

“哦!那个呀!”一看到那张破纸,我才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立刻打起了十倍的精神,将那天和小凌凌一起到二十三号别墅前,在毛毛虫学院门口碰到独腿老乞丐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如果这张纸渴了的话,只需要喂给它一些茉莉花茶水。’”佳瑶姐重复着,“他原话就是这样的吗?”

“千真万确。”

“那好,姐姐回学校去看看好吧?待会儿一起吃晚饭。”佳瑶姐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对了,这个还是垫上吧,就把它当成你的卫生巾,别害羞,这样会好受些。”

佳瑶姐把那块纸巾放在了我的面前,就舒展了双臂,轻快地出门去了。

我望了一眼小凌凌,这时我才发现,她原本嫩白的小脸上已经增添了一些擦伤,那是我的杰作。

“凌凌?”我徒劳地唤道。

屋子里死寂一片,两个凌凌都没有答应我。

这天晚上,对我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如果是平时,躺在床上睡不着时还可以翻翻身,换换姿势,现在连这点自由都失去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对我打击实在太大了。很想找个人聊聊,可是整个病房里却偏偏没有一个可以开口的人。吃过晚饭,羊羔疯就被佳瑶姐拉出去了,曹倩倩和薛莹倒是在这儿呆了一会儿,可毕竟很不习惯与女生们独处,于是我后来就把她们打发走了。陈海客忙于暗中的网络信息搜集,也没有时间。

第n次听到隔壁的电子表报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医院里面早已经熄了灯,黑暗中我努力大睁着双眼,因为一闭眼就会浮现出自己那罪恶的一幕。

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和我聊聊。于是我闭了双眼,全神贯注地在脑海深处唤道:“月如……月如……月如……”

“来啦——!”在黑暗的尽头,我仿佛看到一阵风似的身影很快赶到了我的面前。

“小杰哥,你在唤我吗?”狗妞悬浮着,蜷腿坐在了身边。

“是啊。已经一个星期没见了,最近还好吗?”我问道。

“再好不过了!”狗妞轻快道,“哥哥呢?”

我苦笑道:“还凑合。最近都忙些什么呢?”

狗妞“呼”地起飞到了半空,凭空地伸手一抓,就让床头柜上的那束鲜花漂浮了起来:“最近我又学到好多技能呢!你看,我现在可以让东西悬浮起来,我的最高纪录是,举起了十六公斤重的一块大木头!”

“真的吗?”我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一项非常有用的技能。

但是那束花很快落回了原处,漆黑中,狗妞看了看我的脸,说道:“小杰哥,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呢?”

我没有回答,紧接着狗妞又看到了躺在我附近的小凌凌和孬蛋,“啊”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都怎么了?还有,哥哥,你的手……”

这让我如何做解释呢?

我只得回避了话题,对狗妞说道:“月如啊,我始终有一个困惑,你能帮我想一想吗?”

“困惑?说说吧!”

“我在想啊,假如有一天,我变得不再像你想象的这么善良,而是成为了坏蛋,甚至谋财害命,你会怎么做?”

狗妞沉默了片刻,似乎觉得这问题问得蹊跷,许久才答道:“可这是不可能的,我和凌凌、丽丽她们都知道,小杰哥是……”

“我是说假如的话。”

“那……我们绝不会让你变坏的。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揪出让你变坏的那个人!更不用说,我始终觉得,你成不了坏人。”

“但是我确实做了错事的,很严重很严重。”

“我相信这是有原因的。据我所知,你是一个合格的大哥哥。否则的话,我们三个女孩子岂不就成了容易上当的傻瓜?”

我的眼睛湿润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狗妞。真的希望你能永远呆在哥哥的身边,无时无刻地监督着我。”

狗妞从我面前飘过,将被子上的一张纸条吹起,悬在了我的面前。屋子里漆黑一团,我根本无法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这是什么?”我问道。

“是从刚才的那束花里面掉出来的。”

“就是那束黄花吗?”我指着村长的孙子小光头送来的花束问道。

“是啊。”

我很好奇,很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于是对狗妞说道:“能帮我把外套里的手机送来吗?”

“没问题。”狗妞熟练地运起搬运技能,眨眼间,我的手机就飞出了衣兜,落在了我的右手里面。

我按了键盘,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只见纸条上面用苍劲的字体写道:“小兄弟,请原谅我这个无能的老村长。你们是好人,晚上有空能到我家里坐坐吗?”

现在就是晚上!而且已经是深夜了!老村长这样给我们留言,一定是有要事相告。可是我现在这幅模样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我只得拨通了佳瑶姐的电话,向她说明了情况。

佳瑶姐答复道:“好的,我这就让曹倩倩和薛莹她们两个过去,你安心修养吧。”

“好吧……”我挂掉了电话。

也许我是真的累了,太需要休息了,哪怕是根本睡不着,干躺在床上也好,至少可以远离那些烦心事了。

这天晚上,狗妞就一直陪伴着我,为我讲了很多她小时候的故事,逗得我一阵阵的笑,让我着实缓解了很多。虽然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刘月如的身体,但我们仍然是相处得很融洽。我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身边,能够有这样一位知心的朋友,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幸事。

善良朴实的她是我的开心果,我的镜子,我的加油站。

我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的眼皮终于变得越来越有分量。于是我不知不觉就在狗妞的陪伴中暂时忘记了身心的痛楚,进入了梦乡。无奈一根烟的时间,我便被沉重的撞门声惊醒了。

“我们决定,立刻顺藤摸瓜,争龋嘿战速决。”佳瑶姐宣布道。

羊羔疯补充道:“陈海客已经连夜在那口怪井旁边装置了摄像头,说来也够惊险,我们刚刚离开半小时,就监视到一个可疑的男子靠近了那里,并匆忙向井里投掷了一些物品,无非是一些矿泉水、面包之类。”

天见可怜!我们终于抓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羊羔疯从她的怀里抽出一张速印照片,递给我:“这就是那个人,相信你会很感到亲切的。”

那照片是从视频里面截下的,所以分辨率很有限。虽然模糊,却妨碍不了我的火眼金睛,那个杂碎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倒八字眉毛,长得打卷的络腮胡,光是这些招牌特征就足以表明,那就是梅仁幸,这个阴魂不散的禽兽。

第八章 范老四

“听好了,以下就是我们初步的侦查计划,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羊羔疯赶在我未把相片撕掉之前,夺了过来。

“说说吧。”我下意识地将双臂抱在了胸前,可喜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好使多了。

“今天中午丽丽就会赶到这里,参加我们的行动。”

“要她来做什么?”我担心道,要知道,丽丽曾经差一点就被梅仁幸给毁掉了的,没有人能够估量那件事的阴影会给她的心灵造成多大的永久性伤害。现在还让她来参与,这不是要揭丽丽的伤疤吗?

“我们打算让她把梅仁幸给钓到。不过别担心,丽丽已经同意了的,而且我们会尽力做好备用措施。”

我摇头道:“你们不觉得这有点太冒险了吗?”

羊羔疯神秘道:“不用担心,就算到时候她和梅仁幸俩人真见了面,还指不定谁怕谁呢!”

狗妞听了我们的交谈,便轻声在我耳边说道:“哥哥,不如这样吧,让我也参加这次行动,我会在暗中保护好丽丽的。”

佳瑶姐看出了我的担心,为我做工作道:“我知道,作为她的小队长,没有人比你更担心她的安全,但我们也是经过了慎密的商讨的,等你看到了我们的法子,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我刚要向她们提议,让月如也加入行动,羊羔疯已经抢先说道:“对了,小杰。狗妞是不是在这儿?”

“对啊。”我点头。

“怪不得,我到处找不到她,果真是你把她召唤到身边来了。我觉得咱们需要超自然力的助阵,你说呢?”

“狗妞已经同意了。”我赞同道。

接下来羊羔疯又把昨夜曹倩倩、薛莹两人暗访老村长的经过粗略给我讲了一遍。没错,那天老村长对我和小凌凌所说的那些,果然是话中有话。清朝古井下面,确实藏匿着一些事物,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藏的是活生生的人。半个月前,一个自称范老四的人,曾经带着一大帮人敲开过老村长的家门,以全村的安全为筹码,还掳走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终于迫使老村长忍气吞声,答应为其包庇不良勾当。一天深夜,老村长亲眼目睹了一伙人用绳子将三五个小孩子吊入井里的情景。他们走后,便有专人隔三差五为井下投放食物。

老村长实在不忍心,就瞒着那伙人,暗中在自家地窖里挖通了井下的空间,平时就把孩子们接到地窖里,等半夜再送她们回井下面。

其实,那个所谓的范老四,不是别人,正是梅仁幸。

听完羊羔疯的讲述,我们又坐在一起商讨了很长时间。现在那个人贩子团伙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贸然行动必然会打草惊蛇,捡了芝麻却丢了西瓜。最后,经过反复研究,一套可塑性较强的方案终于出炉了。

这天深夜,我们全都聚在了老村长的家里,一屋人连灯也没开,只是盯着本子屏幕中的视频图像。陈海客拨弄着摄像头的遥控,不断地摆动着拍摄方向。

目标出现了。我们的心弦紧张到了极点。

梅仁幸哼着小曲,摇晃着长毛贼似的脑袋,漫不经心地提着一大袋东西,还时不时地打上一个酒嗝。他慢吞吞地来到了井前,最后“啪嗒”一松手,就转身要回去了。

然而,这次那袋食物却并没有落进井里,而是毫无缘由地悬浮在了井口的上方。

“梅叔叔……来嘛!”井里面飘出了一声幽凄凄的呼唤。

闻声梅仁幸当即定住了,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才决定回身看看。

一个披头散发,面淌血水,舌头老长的女鬼从井里慢慢地爬了上来。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小女孩儿的怨灵,随着她的出现,原本安静的老榕树周围凭空刮起了阵阵凄冷的阴风,树枝被风划过,犹如无数厉鬼在呜咽。

看过《午夜凶铃》的同学们大概都知道,如果从一口老井里面,无缘无故地冒出来了一位女生,那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梅仁幸张大了嘴,本来是想打个酒嗝,看到眼前的一幕,立即演变成了一阵干哕。那个身披白衣的小女鬼钻出了井口,不断晃动着身体,一对贼亮的眼珠子却目不转睛地僵视着梅仁幸。

“梅叔叔……不记得我了吗?”楚楚可怜的小女鬼迈起僵硬的脚步,朝梅仁幸逼近过去。

梅仁幸跌坐在了地上,大呼道:“你不要过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找我?我也是为别人办事的,什么都没做,把你们扔井里头的事,都是他们的馊主意!”

一瓶矿泉水从梅仁幸扔出的袋子里飘了出来,盖子自动旋开了,“哗啦”一声,梅仁幸蓬乱的脑袋立刻被浇了个遍。

梅仁幸拨开了贴在眼前的乱发,绝望道:“你……到底是谁?”

“梅叔叔……带我去乐险城玩好吗?”

眼看丽丽离他越来越近,梅仁幸却彻底失去了逃跑的能力,四肢像蜘蛛一样在地上徒劳地抓扒着,可并没见挪出去多少。

“不可能……是你?!”梅仁幸终于想起来了什么,面色越发地苍白,身体越发地瘫软。

小女鬼伸出了指甲长长的双爪:“大佛像……还有地下室里面……有好多好多的玩具……可惜……都坏了……”

丽丽充满怨恨的声音,再加上从她背后吹来的冷风,将她的乱发全都拨到了面前,宛如一根根尖刺,怨恨地指向着梅仁幸,不是在向他索命还会是来干什么的?

“梅仁幸……我好想你哦……啊——哈哈!”

女鬼沙哑地阴笑着,扑向了已然手无缚鸡之力的梅仁幸。那厮大概是以为丽丽会伸手去掐他的脖子,慌忙抬胳臂去捂,不料丽丽将手掌一合,防不胜防,“呼”地盖住了他的鼻孔。

梅仁幸瞬间失去了知觉,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一片显眼的深色自他的裤裆开始,缓缓地向周围蔓延开去。

半小时后……

“喂喂喂!老兄,醒醒啊。”我假装好意地拍了拍梅仁幸的两腮。

梅仁幸慢慢地醒了过来,睁眼后发现自己坐在木头大椅上,脚脖子、手腕被铁链子缠得紧紧的,丝毫不能动弹。

“我这是在哪儿?”他环顾了一下这压抑漆黑的小屋,恐慌地问道。

我绕着他走了一圈,亲切道:“派出所啊!”

“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坐回了他的对面,二郎腿翘得高高的,悠闲道:“鬼才知道呢!是你自己大半夜的,昏倒在了派出所的门口,小便失禁,还口口声声地喊着‘我有罪’。你问我干嘛?”

梅仁幸驴眼瞪得老大,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被冤枉的,放我走啊!”

我装作仔细地瞅了瞅他,抬起指头戳着他:“哦!原来是范四哥啊!得罪!得罪!”

一听我知道他的绰号叫“范老四”,那厮也借杆顺着爬,急忙说道:“是啊!怎么样?我是无辜的老百姓吧?”

“是……”我嘀咕着,“不过嘛,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你跟一个人长得还挺像呢!”

“谁?”

“十四年前那位大名鼎鼎的梅仁幸啊!”

“哦,巧合,巧合。哈哈!”那厮干笑道。

“但是,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你的怀里会揣着这么一张照片呢?”

“照片?我怎么不记得?”梅仁幸迷茫道。

“这个。”我将女鬼装扮的丽丽照片伸在了他的面前,晃了晃。

那厮只消看了一眼,便认栽了:“不不不……小丫头啊,你真的不是我害死的啊……你为何不肯放过大叔……我已经坐过牢了的,这样还不行吗……”

我编道:“说来也巧,刚才我正在所里的沙发上做着美梦,突然梦里就有一个女孩子告诉我,说派出所门外躺着一个人,是她送来的坏蛋。我当时觉得蹊跷,就醒过来了。没想到我一开门,嘿……还真有你这么一位!”

说着,我不知不觉转到了他的侧面,这时,丽丽那张惨状无比的怪脸突然从他的背后冒出来,伸到了那厮鼻子尖。

“啊——!”

“怎么了?”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抚了抚他额头,“是不是病了?你好像不烧啊!”

“求……求求小兄弟,快放我走吧!”

“你的眼神告诉我,自己最近好像又干了些什么不该干的。”

“没……绝对没有!”梅仁幸还想抵赖。

“那好,你呆在这儿歇会儿,我出去买包烟,去去就回。”

说罢我就打开屋门,威胁着准备离开房间。梅仁幸听说我要走,慌了。我一出去,房间里岂不只剩下了他和那个穷追不舍的追命女鬼?我刚买出半步,就听到他发出的杀猪声:“别……我全都招了还不行吗?”

“哇!梅仁幸大叔!”我折回步子,重又关上了房门,“我真的好感动#轰然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你顷刻间变得这么坦白,不过既然你乐意招供,我也会为你从宽的,可能的话,还会为你免去一些烦心事。当然,前提是你不做任何隐瞒。准备好了吗?”

“嗯……”梅仁幸带着哭腔,小鸡啄米似的一阵点头。

“很好,先喝口水吧。”我喂了梅仁幸一口热水,那是佳瑶姐精心准备的秘方。

与此同时,隔墙有眼也有耳。在审讯间的隔壁,羊羔疯、佳瑶姐、陈海客还有老村长都在聚精会神地观望着本子屏幕上的现场直播。我则把两腿往桌上一翘,平静地倾听起了梅仁幸的自述。

第九章 矿区

姓名:梅仁幸。性别:男。年龄:五十二岁。

前科:十六岁时持刀斗殴,将对方捅瞎,自己脸上也烙下了一道刀疤;十四年前曾因猥亵幼女被判刑入狱十年。

经过初步鉴定,此人具有严重的禽兽属性。

1994年5月23日,梅仁幸在甲壳虫市人民公园的乐险城地下室被捕,随后蹲了十年大狱。2004年秋刑满获释后,此人宝刀未老,很快重操旧业,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同样遭受重创不久的范剑、范统二兄弟。三人一拍即合,梅仁幸很快入伙,绰号“范老四”。

多年来,这个团伙逐渐壮大,据他所知,至今团伙在全国各地已经拥有约五十名从犯。仅是这四年来,他们就成功出手了二百多名儿童,其中七成以上为幼女。

渴望与女童独处的梅仁幸几经要求,终于如愿以偿,担任起了看护到手儿童的工作。不过范统、范剑深知他的意图所在,又唯恐女孩子失了贞卖不出去,于是特别警告梅仁幸“娱乐要有底线”。梅仁幸虽然禽兽,对此却也是言听计从。

对于范统、范剑二兄弟的现状,梅仁幸声称自己也知之甚少。他虽然同二人拜过把子,毕竟不是亲兄弟,实际上还是个在他们底下做事的。

这次在古井中藏匿的五名小女孩儿,是她们上个月刚刚从四川拐骗过来的,现在正由专人联系买家,希望尽快出手。半个多月前,他们的团伙采纳了一个喽啰的建议,才将这批女童藏匿于此。据说那喽啰是在这个村子长大的,对地形了如指掌,他为团伙指定的藏匿地点,便是这古井之下。

当初一同到村子里的团伙成员,一众有十人之多,其中包括二把手范统。这些人平时就呆在不远处的矿山里面,还霸占了整个矿区。

一个星期前,梅仁幸接到团伙第一把交椅范剑的指令,告诉他中午会出现一个到村里送饮料的小男孩儿,范剑要求梅仁幸截获他,并在饮料中下药,最后由他送到住在村子里的小凌凌那里。梅仁幸截到孬蛋之后,当场打昏了他,并把他不顾死活地扔进了矿区的垃圾堆里。然后便施展自己的歪门医术,兑好了女用春药,并逐日增添剂量,每两日一次到井边,送到小凌凌手里。

最近的一次,范剑还指示他,特别搞到一副男用春药,兑成饮料后,装在蓝盖子的瓶里,一并送给了小凌凌,并嘱咐她务必让我喝到那瓶蓝盖子,说是“学校”的吩咐。虽然他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或是暗语,还是照办了。

听完梅仁幸的招供,我问道:“那么,对于范老大,你有了解多少呢?”

梅仁幸如是说:“我只是听他们兄弟俩提起过几次,这个人神通广大,呼风唤雨,八面玲珑,可惜早在十年前就离奇地死于一场事故。如果不是那次变故,这个拐卖团伙也不会落魄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厮说完就垂下了脑袋,不再言语了,似乎是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莫非他还有什么秘密保留着?

“那你坐吧,我出去泡杯茶。”

见我又要把他留在小黑屋里,梅仁幸又开始央求了:“别!我不渴……”

“是我自己喝的,谁给你泡茶了?”

“那也不行……不是,你待会儿再去吧。”

我讥讽道:“范四哥,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有什么困扰着你?”

那厮当然不会告诉我,说屋里有恶鬼要找他索命了,明知道说了我也不会信的。梅仁幸这家伙怎么说也是进去过的人,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审讯他,不讲究点另类的策略是不行的。

“我倒是很像在这儿陪你呆着,只是你的态度极其冷淡,让我怀疑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了。”

伴随着冷风,女鬼的身影瞪视着梅仁幸,绕着他快速转了一圈。

“我还没说完……”梅仁幸一阵战栗。

“你还算聪明!这就对了嘛,看看现在有哪家派出所的人会这么客气,一个拳头都不赏给你?碰上我算你掉进蜜罐了,还不好好交代?!给惯犯减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弄不好你这回就要烂在监狱里!拿出你的诚意好不好?这样我也好向上面交代,否则……哼哼!”

我把缠着厚厚毛巾的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谎称那是习武方便缠上的,这还真唬住了这只惊弓之鸟。

“好好好……”

“那,说说矿区那边的情况吧。”

第二天上午,我回到了医院病床上倒头大睡,因为晚上还有事情。

晚饭过后,众人一齐为我壮行。谢天谢地,小凌凌和孬蛋已经苏醒了过来,只是身体尚是虚弱。

“祝你好运,校骇哥!”曹倩倩在我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立刻惹得某人一声干咳。

薛莹同我握手,以示送行。

老村长拉住我的手,殷切地托付道:“年轻人啊,到了矿区,万一见到了我那苦命的儿子,就代我这个老头子向他问候一声吧!”

“老伯放心吧,我会留意的。”

佳瑶姐把一段红绫绳小心地塞进了我的口袋里,羊羔疯也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武装到了我的身上,不停地叮嘱着它们的奇效。

两天前,孬蛋九死一生,侥幸从矿区逃脱,一路上历经艰险,才算是捡了条命,跑回了村里的学校门口。他凭着印象,对我介绍了一下去矿区的大致路径。这个矿区是在一个几米深的盆地里面,唯一一条与外界沟通的途径就是一条盘山土路,到了入口会有门岗盘查。

入夜之后,深山中狼嚎不断,月光清冷。我全副武装,攀缘着陡峭的石壁土坡,操近路向煤矿摸去。村子地势高,矿区地势低,沿路下去,经常可见被石块砌成的简易外沿围起的梯田。

小时候走夜路,我最怕的是鬼,如今狗妞这样的一只活蹦乱跳的鬼就陪伴在我的身边,那我也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终于到了矿区入口,接着雪亮的月光,可以看到那条土路上已经沉积了厚厚一层的煤块,有大有小,可以想象白天有车辆通过时,会是怎样一副尘土飞扬的壮观场景。

就连路边的枯草也是煤色的。把门的铁皮房里,灯光大亮着,从里面不断传出摔牌声、喧笑声。门外懒洋洋地趴着一只大狼狗,看到有生人靠近,忙竖起耳朵,直起了脖子。

“乖狗狗,去!”我拿出香喷喷的鸡腿,投到了它的旁边。狼狗立刻摇尾追去。

月如从我头顶飞过,观察了一下铁皮房里面的情况,说道:“走吧#蝴们忙着呢,顾不得咱们!”

下了土路,里面的这个盆地还真不小,沿着轮廓,如梯田一般分为了两层阶梯。高处是几件非常简陋的瓦房,应该是矿工活动的地方,低处有几个筒形厕所一样的砖砌结构,等我凑到跟前时,才发现了从里面延伸出来的轨道,里面是很急的下坡,一直通向地下的煤矿深处。这便是下井口了。

“孙杰,你那边怎么样?”耳道里面的微型传声装置里,陈海客轻声问道。

“我已经潜入矿工生活区了。”我掀起衣领答道。

“那好,点香吧。”

我捏出一根红黄相间的条状物,点火后慢慢松手在了半空中。那根香悬浮了一刻后,就飘向了门卫的铁皮房。半分钟后,就听到里面哈欠连天,最后再也没有声音了。

完事后,狗妞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正巧站在一间小一些的瓦房前,狗妞进去只消看了一眼,便对我说道:“里面只有一个人,在躺着睡觉。”

这敢情好!矿区里面的苦工如此之多,这个人居然独占了一间屋子,想来这厮身份不平!

难道里面的就是……范统?

我的心情再也平静不下去了,可再看房门,却颇有蹊跷——居然是从外面用大锁反锁着的。

不过我已经顾不得再去找其他的入口了,忙吩咐狗妞道:“帮我把门打开。”

狗妞钻进锁眼,顷刻间“咔哒”一声响,大锁就已经跳开。

我拿下门链,推门。无奈这屋子年久失修,连木质的门板也已变形,一推之下,居然只开了条缝,我只得抓住门把手,往上提着,这才开出了一条容我进去的宽隙。

房内出奇地阴冷渗人。

关紧门后,我打开了不太耀眼的袖珍手电。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里摆设再简单不过,土胚墙上胡乱挂着一顶脏兮兮的矿工帽,天花板上连灯都没有,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大床,除此之外就是一个小方桌,两侧各摆着一对小凳。

床上的那个家伙也不傻,知道天冷,干脆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蒙了头睡得像头死猪。

我没有惊动他,先粗略地打量了他一遍。这家伙也是个懒省事的行家,睡觉不光穿着裤子,就连一双破鞋都没有脱掉。我望了一眼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半截瘦腿,摇了摇头。

等等……为什么这个人宁愿把腿露在外面,也要蒙着脑袋?!

狗妞小声嘀咕道:“小杰哥,这里的空气怎么总觉得熟悉呢,有点像我们家的坟地……”

我的头皮唰地麻掉了。我一手持灯,另一手哆哆嗦嗦地掀开了那人蒙在头上的被子。

光是紧塞在他鼻孔里的两团棉花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这是个死人!想不到刚才空高兴了一场,原来是黑灯瞎火的,摸进了矿上的停尸房。

细看之下,那人太阳穴上还有斑斑淤痕,大概是在井下作业时遭遇了意外而身亡的。煤矿事故的瞒报屡见不鲜,今天让我碰上了一个,如果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还真触目惊心。

“不许看!”我掩住了死者惨死的面目,不想让身边的小女孩看到这种血淋淋的场景。

狗妞不太在乎地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死过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响动,是一个人正慢慢地朝这间屋的方向走来,口中还哼哼着淫荡的小曲儿。

莫非是巡夜的?

“孙杰?你在哪儿?”陈海客问道。

我用悄悄话的音量道:“在太平间里……先别再问了,有人来了。”

我关掉了手电。黑暗中,我尽可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身边躺着一个冷冰冰的死人。

哼唱声更近了。我悄悄地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佳瑶姐准备给我的那根红绫绳。

第十章 红绫绳

“我出去看看,如果必要的话,就把他引开。”狗妞说完就从门缝钻了出去。

“好吧,不过尽量别惊动他。”我说着就蹲在了门后。

还好那个人不是到这儿来的,只是习惯性地起夜而已。狗妞很快返回,告诉我那个人已经进了厕所,里面很黑,没有灯,什么也看不见。

这样我便心生一计,有了想法。

矿上的厕所很简单,由碎砖草草垒砌而成,顶上压着一大块石棉瓦。矿区没有女人,所以整个厕所只有一个门,内有两个蹲池和一条尿槽。

“月儿圆啊月儿圆……”我学着《盲井》里面的歌谣,哼唧着进了厕所。

里头漆黑一团,只有烟头发出的星亮能够表明里面有人。

“谁?”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那人立即打着了打火机。

“别j8照了,自己人!”我不耐烦地喝道。

蹲大号的那伙计闻言,抬高火光在我胸口绕了一圈,直到看见系在扣上的红绫绳时,才“哦”了一声,从烟盒里掏出了根烟递给我。

说起这红绫绳,可是大有用处的。自从范统带领众人强行霸占了这矿区,他们便伪装成了矿工,继续呆在这儿,为了区分自己人和真正的矿工,范统就想了个点子,统一分发给每个人贩一条红绫绳,让他们无时无刻都结在胸前。我手中的这条,便是昨天从梅仁幸身上搜出来的。

点着火后,我生硬地吸了一口,竭力不呛得咳出来,硬是把一大口烟气咽了下去,胸口一阵发闷。

那伙计吐口烟气,诉苦道:“日他姐的,跟着老板到这破地张一个月了,成天不让出去,连个娘们儿都见不到,就连看门的狗都是公的,真j8憋得慌!”

我心想这个人言语粗俗不堪,估计也是个善谈的主,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再好不过了。

张口答话之前,我也瞄了他胸口一眼,见他的领口也别着一段红绫绳,这才放下心来,学着流氓腔说道:“别急,等那几个女娃们卖出了好价钱,不愁没咱吃喝嫖赌的份儿!”

那人似乎颇有什么顾虑:“话虽这么说,可事儿总是有点过火了吧?”

“有话就直说嘛,咱们谁跟谁呢!”我解开腰带,在另一个便池上蹲了下去,鼓动他把话说明白。

“你就想啊,咱们抢占了人家的地盘,后来还干死了人家的头头,就把人家的尸首往停尸房里一扔,你不觉得事情做得太绝了吗?”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那感觉怪怪的,有点类似于网上聊天。其实这样对我反而有利,便于我更随便地打探到消息。

我敷衍道:“咱们要相信老大的魄力嘛!既然他敢让咱们这么做,那他肯定就是有所准备的。”

“但愿是这回事儿吧。不过你看咱们现在连睡觉都不敢跟人家睡一个屋,处处都要防着矿工们,怕他们万一闹事对付咱们,我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安稳啊。”

我安慰道:“别瞎想了,这不现在好好的嘛。不说这个了,我问你,昨天晚上老四出去之后,到了现在还没回来你听说了吗?”

那个人放了个响屁,起身提裤子:“小道消息吧……老大还没有表态。对了,你知道老大昨天用的是什么护发素吗?闻起来挺不错的。”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没注意看……这么快就好了?”

“我闹肚子,就是点儿稀的,拉出来就完事儿了。我先回了。”

那人弹掉了烟头,跺跺脚离去了。我小声嘱咐狗妞跟著他。

“孙杰,你再撑一会儿,我们大队人马随后就到。”陈海客同我联络道。

我胡乱说道:“行。刚才那人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吧?这帮人贩子居然把原来的矿主给打死了,真是嚣张啊。看起来他们的后台够硬,要不然就是这范氏兄弟杀人不眨眼,做事不计后果。”

“不用怕#蝴们的好日子顶多再维持几分钟,待会儿一切就会改变了。对了,别忘了你带的家伙,实在不行你就先动手……”

“小杰哥,你一定要小心啊!”无线电里,丽丽突然抢过陈海客,对我说道。

“放心吧,丽丽。你就等着瞧瞧坏蛋怎么哭的吧!”我说道。

一首歌的功夫,狗妞就回到了我身边,汇报道:“那个人进屋睡觉了。”

狗妞指给我看了那间大屋子。里面没有一点光,什么都看不见。旧得掉光了漆的窗框里面,几块零碎的玻璃正在微风中苦苦颤栗着。

凭刚才那个人的话劲儿,所有的人贩子团伙成员都住在那房子里面,为的是同其余真正的矿工分开,以防不测。

“海客,我已经发现他们的祝葫了。现在就在房子前。”

我边说着,边沿着墙根,朝那间屋后摸去。脚下尽是茬黑蓬松的煤灰,稍一用力就能扬起一大片。

陈海客没有马上答复,过了一会儿才急匆匆地对我喊道:“孙杰,从现在开始处处留意!我们刚才听老村长说,那几个原来押在井里的女童不见了!我怀疑是他们趁我们在村里人手空虚的时候,抄暗道劫走了她们!”

“那老村长现在怎么样?”我问道。

“他还好。”

狗妞听到我们的谈话,急忙飘回了那间大屋子里看了看,然后慌慌张张地告诉我:“孙杰哥,赶快离开这儿#蝴们要出来了!”

果然,狗妞话音刚落,那间大屋子里就立刻灯火通明起来,一屋子里的四个人蜂拥而出,手里抄着铁锹、斧头朝我这边冲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家伙正是刚才蹲大号的那个。

“快点!那个小兔崽儿就在厕所里!别让他跑了!”那个人大声对同伙喝道。

趁着那些人还没有靠近,我急忙退回到了下坡的地方,躲在坑沿底下倾听着他们的动静。

我为什么会暴露?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现在容不得多想了,最紧要的是赶紧逃命。眼瞅着那伙人从我头顶上的石头路上跑了过去,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不料脚下的石头渣子太滑,稍微不由自主的一倾身,我便失去了重心,从半坡上直接滚落了下去。

“在那儿!”一伙人齐声喊道。

“你们两个看祝蝴,我和二柱去那头截他!”

“好!kao他娘的!”

四人立即分成了两路,一路继续追我,另一路从高处迂回,打算从后面拦住我。

走投无路的我最后退到了一个煤窑的入口,里面黑咕咚咚的,什么也看不到。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拧开手电,照亮了前面几米的斜坡隧道,小心地扶着坑壁往深处摸去。

“他下去了!”

“进的那个洞?!”

“一号窑!”

“不用急成了#蝴跑不了!”

“咱们快下去吧!”

“好……哎呀!怎么好好的起大风了!我的眼睛!”

“大爷的#涵在拿铁钎拍我的头!”

地面上那些人的喊话声越来越飘渺,最后完全听不见了。隧道最终也终于趋于平直了。灯光所到之处,满眼都是闪着黑色光泽的煤矿,炫目无比。

在地下,矿洞又分出了许多岔道口,正当我思量着躲进哪条路的时候,其中一个洞里面突然出现了亮光,隐约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哭喊声。走近了一看是另一束手电的灯光,两个灰头土脸的大汉驱赶着五个小女孩儿,呵斥着她们快点赶路。

我掏出了羊羔疯给我的家伙,管用不管用先唬他们一唬再说。我举起塑料手枪,对准他们吼道:“放开她们!”

那两个人见到我手中的家伙,手电立刻丢到了地上,神经反射似的举起了双手,嘴巴张得比脸盆还大。

“你们走前面!”我命令道。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只得从命。

其中一个人经过我时,壮起胆子看了看我手中的枪,然后“嘿嘿”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我一记重拳。

“啊——!”狭窄压抑的坑道里面,久久回荡着小女孩儿们的尖叫。

到处都是棱角尖利的煤矿,这一拳力道非凡,击得我一头磕到了坚硬的矿石上,如果不是眼镜片替我抵住了一块尖出来的煤块,我非成瞎子不可。霎时间我的脑袋里嗡嗡直响,半天站不起来。

“b崽子,还是你跟我们走吧!”

他们把我扶起来,推搡着我和那五个小女孩儿,慢慢地向洞口爬去。

刚才那一拳正打在我颧骨上,有那么好几分钟,我都觉得头痛欲裂,根本看不清道路。我几乎是在摸着墙壁挪动着。心里一直在暗暗埋怨羊羔疯,给我的那支破枪也不做得像点儿,枪口弄成个喇叭的形状,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这手枪,羊羔疯只向我承诺过,能让人瞬间丧失反击能力,不过究竟性能如何,我还真没试过。

不过也没机会试了。

经过好一段艰难的跋涉,我们最终回到了地面上。直到此时,我的眼前仍旧是金星直冒,天旋地转。

“好啊!这小王八到底还是被缚住了。快去叫老大!”

矿洞门口,那四个人正兴高采烈地等在那里,不过我看到他们好像是刚挨过打一样,一个个都捂着头皮,不住地吸着凉气。

“谢谢你,狗妞。现在快走吧。”我小声嘀咕道。

猛然间,我的头皮猛地一疼,那个和我一起蹲大号的汉子揪住了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一下子扬了起来:“你说啥?”

我蹲在地上,吐了口咸咸的口水,答道:“没。”

“他猫了个咪的!你吃的是老虎胆吧?连我们的弟兄都敢冒充!”

那几名大汉围着我,一个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那个人继续说道:“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儿了。是个人都知道,我们老大刚刚剃成了光头,根本就不用什么护发素。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还真把你给唬住了。”

“还是杠子哥火眼金睛啊……”一圈人争相奉承道。

那个叫“杠子”的人把我拉了起来。没等我明白他的意图,小腹上就又挨上了一脚。顿时,我拼命缩起肚子,躺在了地上。

“起来!”

一伙人把我拽了起来,恶狠狠地质问:“老实说,老四是不是在你们那儿?”

“不晓得。”

“嘴硬是吧?”杠子抬手朝众人招了招,示意他们退后。

“说不说?!”那人又飞起一脚,踹在我的胸口上,把我掀得老远。

一圈人继续上来围住我。杠子还要接着动手,这时有人说道:“先别打,老大来了!”

人墙中让出了一个口子,一个驼背的秃子挤进来,环视众人一圈,又看看我,问大汉们道:“就是他吗?”

“没错!就是这二逼冒充咱们的人!”

那个秃子凑近我,把我打量了一番。这个人面貌惊人,而且是丑陋的那种惊人。破碎的金丝眼镜后面,是一对令人忍不住就想用指头戳瞎的斗鸡眼,估计是先天畸形,那人面部和嘴都是极不对称,看起来就想作呕。

范统嗲声嗲气地清了清嗓子,对我竖起大拇指:“年轻人,有种!”

我白了他一眼。

“不过这又是何必呢?”他指了指我身后的那些小女孩儿,“看到没有?我们这些人不去管什么王法,不是照样活得逍遥自在?还是聪明点吧……”

旁边那些汉子看得咬牙切齿,都想亲自在老大面前表现表现,把我活剥了,纷纷威胁道:“老大这是看得起你,才给你说这些的!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范统冲身后那些人摆了摆手,继续劝诱道:“小伙子,我看你身子骨挺结实,是块好料子!不如这样吧……”

范老三刚说了一半,我们周围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怒喝:“放开那个小伙子!”

那是羊羔疯苍老的声音。

“小杰哥!你怎么了?!”看到我的痛苦状,丽丽急得哭了起来。

小凌凌尖声叫道:“谁把他打成这样的?!站出来!我要把他捏死!”

众人一惊,纷纷向后张望过去。围在我面前的人墙破开了许多的缝隙,透过缝隙,我看到佳瑶姐她们赶到了。

一共是两个女人,四个女孩儿,把我们团团包围,手中全都紧握着一把喇叭口的塑料手枪。

第十一章 人质

“放了他!”羊羔疯重复道。

范统听到都是些女人的声音,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不迫地望了羊羔疯他们一眼,说道:“哟喝!居然有女人送上门来了!弟兄们,上啊!”

叫“杠子”的那名小卒听到号召,首先响应起来。那家伙奔着最为弱小的丽丽就扑了过去,妄想突围出去。

丽丽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噗”地一声爆响,丽丽手中的塑料枪发挥了作用。但见一团乳白色的胶状物从喇叭状枪口激射而出,在空气中迅速伸张开来,最后形成了一张大网,把狂奔之中的杠子缠了个结结实实。那位壮汉腿脚毫无防备间被束得紧紧的,却又停不下上半身,大声惊叫着跌倒在了地上。

其余人见了这番情景,都愣住了。虽然明知被枪打中绝无生命危险,却也都知道大事不妙,一时间无人胆敢轻举妄动。

“弟兄们,给我撑着!抓祝糊们大大有赏!”

范统喊话完毕,就率先从半包围圈的后面溜号了。看到老大抢先夺路而逃,晾下了他们,剩余的五个汉子立刻慌作了一团,也都猫着腰四散逃去了。

刚才几分钟的折腾着实够热闹,现在不光是所有的人贩团伙成员已经倾巢出动,就连睡在另一间屋子里的矿工们也全都被吵醒,一个个站在屋外观望着外面的闹腾。

我见有两个人闪过了小凌凌的枪口,爬上了盆地的高处就要溜掉,于是扯着嗓子对那些矿工兄弟喊道:“矿工同志们!咱们出头的时候到了!快抓住那些混蛋啊!”

那些矿工们平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再加上前些日子自己的老板刚刚被人做掉,这笔血账不能不讨,当下无不一呼即应,纷纷掉头从屋里拿出了家伙,朝那两名倒霉鬼招呼了过去。没过半分钟,就已经把他们擒住,按在地上一顿好打。

而在我们这边,仍是有一个对范老三死忠的,呐喊了一声:“老大快跑!”然后就举起斧子要劈向羊羔疯,我正蹲在他的路上,就势一出腿,登时把他绊了个狗啃屎。

小凌凌跑过来,毫不吝惜地用脚腻在了他的手腕上,从他手中抢过了大斧,圆抡起来照着那人的脑门就砸了下去。那人惊呼一声,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翻身躲了过去。

“呯”地一声,火光四溅,斧头砸得地上的碎煤渣到处乱飞。

“呀——!”

小凌凌见到一劈未遂,更是恼羞成怒,横过了斧面,喊了一声,用尽全力顺势横扫了过去。

这一斧下去,那喽啰不死怕也活不成了。

眼见要出人命,不能没人管。我是怎么也来不及阻止小凌凌的疯狂之举了,倒是佳瑶姐眼明手快,赶过去一把抓住了小凌凌的手腕。

那个人贩子死也没有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会下手如此狠毒,这哪里还是个小女孩儿?分明就是一个猛鬼缠身的恶魔!那老几顿时吓得体如筛糠,当即瘫软着跪倒在了那里,口中念念有词,向小凌凌求饶着。

“想死还是想活?”佳瑶姐问他。

对方的回答毫不含糊:“我想活。”

“那好,把手伸出来。”

“哦。好好好……”人贩子乖乖照办。

佳瑶姐给他扣上了手铐,然后吩咐小凌凌看着他。

“行!这还不容易?”小凌凌乐意地答应了,重新捡起地上的斧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叔叔,你倒是快跑啊!好让我有理由砍你!”

面对小凌凌半挑衅的威胁,这名穷途末路的怪叔叔再也牛不起来了,压低了脖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敢再说半个字。

我费力地站了起来。额头上、背上、胸口、小腹处处都在隐隐作痛。佳瑶姐和曹倩倩、薛莹都去追捕另外两个仍然在逃的人贩子喽啰了。唯独那个驼背范老三无人问津,迈着小短腿犹如施展了轻功绝技,蜻蜓点水,飞檐走壁,逃得不亦乐乎。

“别让他们的老大跑了!”我呐喊了一声,就起身向范统追去了。

那老几本来想爬上盆地的高处,然后再找山口消失掉,但看到我追在了后面时,立刻放弃了艰难的攀爬,重新溜着凹地的边儿,朝进矿区的土路出口跑去。

丽丽从另一侧绕过去,来到了他的背后,对他连开了三枪,最后都因为范统由于驼背而矮小异常的身材躲了过去,一张张塑胶网擦着他的头皮全部落空了。

“孙杰,请你尽量把范老三朝路口引过来!我们这儿还有人截他。”陈海客用无线电告诉我。

“好吧。”

照现在的势头,范统逃跑的路线大致就应了我们的布置。只要他不再拐弯,一个劲儿往土路上去,那我们在那边的人就一定有机会捉到他。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的算盘偏偏在此时出了差错。

范老三大概也意识到了我仿佛在故意同他保持一定距离,觉摸着路前有诈,于是一个急刹车,掉转方向折了回去。已经离他很近的丽丽措不及防,被他一把抓住,扼住了脖子。

“丽丽!”我大声喊着,“放开她!”

“嘿嘿!小子,没那么容易!”范统阴阴一笑,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黑色的事物。

范统向我炫耀了一下手中的左轮枪,说道:“看清楚了,这可是一把上了子弹的真家伙!只要你们再上前一步,你们的小姑娘脑袋就要开花了!”

“小杰哥!救我!”丽丽哭喊着,用指甲抓挠着范老三的胳臂。

“老实点!”范统冲丽丽喝了一声,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我没辙了,不敢贸然前进,只能呆站在远处,尽量不刺激范老三。

“你想要什么?说吧!”我打算拖延时间。

“嘿嘿……”范老三怪笑着,没有回答我,只顾朝后退着,时不时往身后望上一眼,左轮枪口始终对着丽丽的脑门,还伸着那块肮脏的鼻子,在丽丽的脖子里陶醉地嗅着,“嗯……真他娘嫩啊……”

事到如今,只有……

我闭上眼睛,心里暗自默念:“狗妞……狗妞……狗妞……”

“好的,我知道了。”狗妞轻声在我耳边说道,然后悄悄飘向了范老三,伺机行动。

“我们可以谈判,但你手中的小女孩儿是无辜的,请你放开她!”

范老三当然不听劝:“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没门!”

“我们来做个交换,用我换取你手里的小女孩儿怎样?”我继续问道。

范统歪嘴一张,斜着斗鸡眼,不置可否。

我说道:“你要她能做什么?我可是比她更重要的人,有我在你手里,还怕她们不从你?”

“这倒是个好主意……”范统撇撇嘴,似乎在下一个很难的决定。

末了,老三慢慢松开了丽丽的脖子,文雅地用枪口抵着她的后脑勺,对我挑着食指道:“你,过来吧。”

我缓慢朝他走去:“那好,你要说话算话!”

“别废话了,赶快过来吧。”

我好不容易磨蹭到了老三的跟前,范统用力向前一推丽丽,把我换在了他的手心。

“哥哥!”

“没事的,走吧!”我对丽丽微笑道。

范统用那讨人厌的怪腔细声道:“哇!多么感人的瞬间啊。相信糖果理事会的每一位成员都会永远铭记你这位伟大的怪叔叔……呵呵。”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转头问道。

老三扬了扬眉,将冰冷的枪口压在我的太阳穴上:“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某些事情得知真相后只会令你感到痛心。”

我对丽丽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丽丽慢慢地向后退去,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担心,但突然,她的眼神又为之一亮,不知看到了什么。

范老三贴在我身后,控制着我,不知不觉已经退回到了矿区入口的铁皮房门外,这里是进矿的咽喉要道。房门大开着,里面的四个人正七歪八斜地趴在地上呼呼大睡,手里的纸牌散落了一地,就连那只看门狗也被我投放的鸡腿贿赂了,看到我不住地摇尾巴。

“啧啧……不错!你们的行动计划挺周详的,只可惜你们算错了一点……”范老三咋着舌头,“你们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范老三我!”

“三哥,其实我这么做也是被逼的。”我突然说道。

“是吗?”范老三闻听此言,毫不掩饰地吃了一惊,神经明显松弛了一下。

我继续说道:“因为……”

“嗖”地一阵冷风,范老三的左轮枪已经飞出了他的手掌,落得远远的。

看到狗妞的配合之后,我身子向前猛地一躬,抓住范老三搭在我脖子里的胳臂就运起了柔道,把他向我面前摔去。

“啊呀!”

范统怪叫了一声,后背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估计这一下子能把他的驼背给医好了。

我继续把话说完:“因为你这样的禽兽太多了,多得让我睡不安稳,我别无选择。”

没想到范统那家伙居然又一骨碌爬起来,朝几步之外的丽丽重新扑了过去。

不好!丽丽危险!

一发千钧之际,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半山坡上跳了下来,恰如一面从天而降的巨盾,挡在了丽丽的前面。那人的手中握着范老三刚才持握的那把左轮枪,轻蔑地俯视着范统,枪口毫不含糊地顶着他的脑门。

“会长?!”

月光下,郝友艾会长的突然现身令我们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怎么……”范统看了郝友艾一眼,立刻换做了一副惊恐至极的表情,混浊的眼眸中一半是恐惧,另一半却是某种不可捉摸的成份。

“不要说咱们不认识。”郝友艾平静地说道。

范老三面部犹如木雕泥塑,似是撞见了鬼煞克星:“不……不可能……”

郝友艾优雅地耸了耸肩:“没错,你栽了!而且是栽在了我的手里!”

范统跌坐在地上,颓然地望着郝友艾的脸,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张圆大嘴,将胸中的一系列感情化作一声仰天长嚎,尽情地宣泄了出去。

第十二章 南亚女孩

“兄弟,你们没有大碍吧?”

“没事,我们很好。”

确定我和丽丽都没事之后,郝友艾松了口气,用枪管磕了磕范统光秃发亮的脑袋,指示他往山口走去。在那里,数不清愤怒的村民已经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争相挤在前面,朝这个该死的人贩子头头吐口水。

另两位落网的小卒也没有跑出去多远,在孬蛋精准的弹弓协助下,我们的队伍很快将他们擒获了。

“小子,我可真有点不服你!为什么你总是那么顽强?”陈海客妒忌地捶了我的胸口,让我一阵干咳。

“咳咳……某些萝莉控总是命大。嘿嘿!”我揉着肺叶自嘲道。

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人贩子被我们押出了矿区。老村长也百感交集地等在村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当一名团伙成员经过他时,老村长痛苦地挤上了双眼,欲哭无泪。

“爹,儿子错了。”那个小卒低声忏悔道。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

“爹!我想从新好好过啊!”村长的儿子哭嚎道。

“你已经让我跟栓子抬不起头了!这还不够吗?”

“爹!爹!让我再见见小光头,那是我的亲生儿子啊……”

老村长掩面不语,任凭自己的儿子呼喊着,渐渐远去。过了许久,老村长才拉住我们说:“年轻人们,之所以把这些隐瞒与你们,实在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我这个龟儿子太过不肖,说出去了只怕令我们全家无地自容啊!最后我才不得不编了个谎,说我的儿子被那伙畜生给掳去了。其实他本人就是一畜生!”

那伙人贩子从村子里直接上了囚车,那是会长已经亲自联系好的。我们一行人回到了村里的小学,我那间本来就不大的房间现在已经挤满了人。

“兄弟,你受苦了!”郝友艾揉着我的肩头,关切地说道。

“不。这跟那些小女孩儿的遭遇比起来,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很多人都坐在我那张简易的床上,把它压得随时可能断裂。静香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进来,还小心地端着一盆热水。

“静香?你怎么也来了?”我惊奇道。

郝友艾解释道:“是她自己希望来的,因为她想看看自己的主意到底管用不管用。”

“她的主意?”我疑惑。

“就是这个。”郝友艾从腰里抽出了一枝喇叭口的塑料手枪,“你一定想不到吧?这个当初就是静香的点子。”

屋子里都是人,静香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才敢在这么多生人跟前露面的。此时的她脸红得像个大苹果,抿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甚至连对我的正视都没有。

静香放在热水里一块毛巾,用力搓了搓,然后就站起身把它敷在了我的脸上,慢慢地擦拭着。

“谢谢你,静香。”

“不要动。”静香皱眉道。

湿热的毛巾缓缓滑过我的脸旁,我感到一阵温暖从面颊一直深入到了心窝。

“真想不到你会有这么新奇的发明。”我称赞道。

郝友艾哈哈大笑:“最初的创意确实是她提出来的,因为她总是说我们应该让抓捕的过程尽可能地人道一些,于是就想到了用网的方法。当然,最后的设计工作是我们俩共同钻研的结果。”

我补充道:“而且你们肯定不会想到,今晚你们的小发明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郝友艾也觉得不可思议:“真是太巧了……啊!”

一声惊叫过后,我看到会长油亮的乌发被一双小手拽得老长。那个皮肤黑黑的小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我的床上,从身后抱住了郝友艾。

“我说,美琳啊,你干嘛呢……”会长理了理头发,对我们尴尬一笑,“请谅解,有些小丫头总是这么缠人。”

没有人在意那么多的,我们全都一笑置之。

美琳捏了捏郝友艾的肩膀,伏在那里用一双葡萄大眼偷偷窥视着我,表情是一种呆呆的木然,那简直就是一只活生生的洋娃娃。

“咳……看来我们是多余的。”曹倩倩不太自在地说道。

“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薛莹问她。

曹倩倩望了我一眼,会意地说道:“当然是离开了!”

两位女生看到我们都被萝莉缠得紧紧的,就面如死灰地离开了。

静香替我擦完了脸,就又蹲了下去。不一会儿,我突然又觉得穿在脚上的鞋子变得轻飘飘的。低头一看,原来是静香正在解我的鞋带。

“静香,你干嘛呢……”

“哥哥不要动,我帮你洗脚。”静香羞涩地说道。

我抽搐了一下,忙说道:“不!不用不用!谢谢了,待会儿我自己来吧。你也歇息一下吧,辛苦你了。”

静香扶了扶眼镜,最后关怀地看了一眼我脸上的擦伤,就不舍地出去了。

陈海客抱着丽丽出去看月亮了,虽然是深夜,屋子外面却热闹非凡。透过糊着报纸的窗玻璃缝隙,我看到孬蛋正立在走廊下,用他火鞭一样清脆的声音,向小凌凌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帮助大家抓获坏蛋的过程。小凌凌时而发出嘘声,时而道声感慨,倒也被吸引得顾不得别的事情。

当然,小男孩的心我是懂得的,我知道此刻他是最幸福的。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俘获白雪公主的心更有意义呢?看到孬蛋对小凌凌生龙活虎的追求攻势,我居然由心底涌起了一股酸意,不过更多的是对年轻人的羡慕吧。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郝友艾吩咐美琳关严了房门。

“兄弟,你的表现令人印象非常深刻。我想凌凌的眼光是正确的,你的确是一位极其称职的小队长。”郝友艾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当然,我们仍旧任重而道远,今晚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我们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而已。因为另一名更关键的首犯范剑还在逍遥法外。”

“承蒙会长错爱,我们会尽力的。”我保证道。

郝友艾环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压低声音对我说道:“趁着其余人不在,我很想向你道个歉。”

“道歉?会长何错之有?”

“只因为,当年范氏三兄弟没能被我等一网打尽,才酿成了今天的祸患,害得孙杰兄等人如此费心劳苦。”

一听这话我立刻提起了兴趣,很想了解一下这位堂堂的糖果理事会领袖到底与范氏兄弟之间有什么故事,既然今日会长有意单独讲给我听,那一定是大有文章。于是情不自禁地正了正神色,竖起了耳朵,不过我口中还是说道:“哪里话,相信您曾经尽了全力的。”

郝友艾微俯前身,面色凝重起来:“十年前,范氏三兄弟活动猖獗,无恶不作,他们的势力北至外蒙古,南至东南亚各国,爪牙遍布,横行于世。为首的那个叫范老大,更是阴险狡诈,只手遮天,黑白通吃,明里做着买卖童妓的勾当,暗中还招兵买马,打算与糖果理事会公然对抗到底,就连当时德高望重的前会长也一筹莫展,最后迫于各方压力,引咎辞职。”

“前会长?”我控制不住地插话道,“前会长……现在还活着吗?”

郝友艾叹了口气:“我们从不提起那个人。”

我震惊道:“为什么?”

“因为前会长希望我们这样做。她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必须消失掉,那就让她轻轻地,不留任何踪迹地离开这个世界。”郝友艾草草回答了我的问题,然后转移了话题,“孙杰同学,我们有许多相似之处。我是糖果理事会史上第一位男性会长,而你,则是首位出色的男性领队。当然,同你比起来,我认为自己做得非常差劲。”

郝友艾捏了捏美琳的小手,叹了口气:“因为我的疏忽而造成的隐患是无穷尽的。十年前,我建议组织的人手施展了一些手法,终于除掉了那个神通广大的范老大,但与此同时,也因为该死的傲慢而错失了良机,让苟且幸免的范剑范统二兄弟从我们的指头缝里溜掉了。虽然借由这些拙劣的功绩,我当上了糖果理事会的会长,但是这些年来范氏二兄弟继续泯灭人性,糟蹋幼女的罪行却是不争的事实。

“多年捕风捉影的抓捕,早已练久了范氏二兄弟娴熟的反侦查能力,所以最终我们不得不采取非常规手段,展开了又一次的撒网。没想到这一次,我们果真抓到了一条大鱼!兄弟,真有你的,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不,还是会长策划周全。”我推道。

郝友艾的口气重新变得欢快起来:“接下来就好办多咯!既然范老三已经落网,有我的威慑在,不愁我们抓不到范老二这最后一条大鱼!”

我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又被来自肩头的轻轻抓挠唤了回来。

美琳,那个肤色黝黑的小萝莉,正趴在郝友艾的脖子上,她的一只手却伸了过来,轻轻地抚摸着我,微卷的乌黑秀发之下,仍然是那副毫无表情的小脸。

“美琳,正式介绍一下,”郝友艾拍了拍小女孩儿,指了指我,“这位,就是孙杰哥哥。向他问好吧!”

美琳站在床上,趴到我的耳边,将那张袖珍洋娃娃的脸孔凑近了我,然后轻轻地亲了我一口,机械地叫了一声:“哥哥……”

郝友艾神情复杂,抚着美琳的长发对我说道:“这个叫美琳的小女孩儿,是我四年前在柬埔寨解救出来的,她的姐姐已经彻底沦为了某些禽兽的性发泄工具,我们无能为力。但是,我相信,经过不懈的努力,会有越来越多的美琳感谢你的。”

我拨开了美琳额前的刘海儿,久久地注视着这个曾饱受惊吓的小女孩,不由自主地把她揽在了怀里。

第十三章 火药味

在会长离开之前,我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可以继续留在这个村子里教书,直到这学期的结束吗?”

“如果你乐意的话,当然可以。”郝友艾欣然答应了,“如果我们需要你们再次出手的时候,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就这样,这天晚上,我高兴地一夜没睡好,一直在思量着明天该教学生些什么好玩的东西,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沙沙”的细响。

下小雨了。春雨贵如油,这真是一场好雨。

早上六点半,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开始洗洗涮涮,匆匆吃了早餐后,就直奔教室而去。

五年级一班的教室门反常地虚掩着,里面出奇地安静。通常这些迹象都预示着某种事情将要发生。

当我推门进屋的一刹那,我的第六感应验了。

“咣当”一声,一个大塑料盆从门顶上落下,直接砸在了我的头上。可是从里面倾倒出来的,不是恼人的凉水,而是满满一盆的祝福和欢迎词。它们被写在一张张五彩缤纷的纸条上,天女散花似的缓缓地在我的周围飘落,看得我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你们……”我激动得说不出话。

“起立!”班长喊道。

全班三十五名同学,犹如整齐的军人,步调一致地站直在了座位上。

“孙老师,欢迎回来!”他们齐声喊道。

“谢谢……”我哽咽了一下,“同学们请坐吧。”

那一刻,我真的快哭了,可是下面的孩子们却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当初在医院时的那一会儿,这副情景是完全相反的。真是讽刺意味十足呢!我不禁暗自嘲笑起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来。

小凌凌已经被送回原来的小学继续上课了,我们要分别好长时间了。还有丽丽、狗妞、静香、孬蛋……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忘了一眼原属于小凌凌的空荡荡的座位,开始了讲课。

三月很快过去了。在反复无常的天气变幻中,气温渐渐地升高了起来。夏天不知不觉中,越来越近了。5月27日这一天傍晚,我终于有幸在2008年第一次被蚊子叮了一口。

当然,羊羔疯派给我的任务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痛苦地自学着日语。当我终于背熟了五十音图时,自以为就要苦尽甘来之时,却发现后面还有一大堆陌生的词汇和语法在等待着我;当我渐渐发现日语中多数词汇的词义乃至读音都和繁体汉子大同小异时,又开始为层出不穷的片假名外来词发起愁来;等我终于学完了四个单元后,终于能自认为流利地说出几句像样的日语句子时,我却又发现这远远不够,自从仔细看了一些日本的动漫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学到的根本就是些皮毛,我那些经常挂在嘴边的“ます”、“です”之类的句尾在动画片里极为罕见,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日语的动词词尾变化居然会那么复杂……

我的住处常常会有学生拜访,他们经常向我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诸如“人为什么会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为什么地球不是方的”、“如果把北极熊运到南极大陆去,它生活得会怎样”之类,我都会耐心地一一解答,因为我非常清楚,孩子们是因为相信我会给出他们答案,才来找我请教的。

我的乡村生活一直很平静。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点点事故。

6月8日,这一天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第二天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大学一趟了,因为明天我们的论文答辩就会正式开始。

这天深夜,我躺在床上,吃力地在脑海里重复着明天答辩时,评委老师可能提出的问题以及自己的应答。越是提不起兴趣的东西越具有催眠效力,想着想着,我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也在睡觉,而且正是躺在现在这个地方,只是大地晃动得厉害,整个屋子都摇摇欲坠。

莫非是地震又来了?上个月的汶川大地震,我们河南的山区也有受到波及,可顶多也就是看到电线杆上面的电线颤了一会儿就完事了,从来没有发生过房倒屋塌的事情。

梦中的这次地震相当地猛烈,天花板上居然裂出了缝隙,尘土不停地往我头上撒落。正当我惊恐万分之际,一个遥远的声音急匆匆地传来:“小杰哥,快出去啊!”

是狗妞的声音。见我没有太大反应,她又继续喊道:“小杰哥!这里危险,快出去,这不是在做梦!”

最后,我的脚底板被猛地挠了一下,将我触电似的从梦中惊醒。

然而狗妞的声音仍然继续着:“小杰哥!相信我,再不出去就晚了!”

黑暗中,我瞪大眼睛望了望四下,除了蟋蟀的琴声,其他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动。可是狗妞却像是趴在了我的耳边,吼了起来:“孙杰哥!快出去!离开屋子,越远越好!”

这不像是玩笑。无论狗妞是出于什么原因向我发出的警告,我都没有过多细问,当下将短裤套在了腿上,拉门就冲了出去。

就在我刚跑到小学门口的时候,猛听地下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整个大地都为之颤动起来。可这却又不像是地震,因为它仅仅持续了数秒。待到一切归复原状时,我迷迷糊糊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前,却发现那间房子已经荡然无存了。

一个巨大的黑洞,像一张从大地张开的贪婪大嘴,早已毫不客气地吞掉了我的屋子,只剩下了几根断裂了的木头大梁露在地面之上。在那张大嘴中,正有大股大股的烟尘从地下漫飘而出,其中包含着浓烈的火药味。

登时,我呆若木鸡地立在了那里。

后来经过初步调查,证实这次“意外”百分之百是人为造成的,有人在地下掘洞,挖到了我的房屋正下面,然后安放了力量惊人的烈性炸药,妄图将我活埋在睡梦中。

校长耿保国连连向我道歉,我拉祝蝴,说不能怪他们,这很显然是一起有预谋有针对性的暗算。

第二天我到毛毛虫学院参加完了论文答辩,就应了会长的紧急召回,同陈海客等一众行动小组成员火速赶回了糖果理事会总部。

得知此事的组织成员无不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我安抚大家道:“我本人并不惧怕,因为只有当我们足够沉重地打击了某些人时,他们才会对我们采取如此极端的行径。”

“是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陈海客严肃地点头道,“在他们终结我们之前,我们必须揪出他们,并终结他们。”

曹倩倩说道:“那么,我认为你所说的‘他们’,无非就是范老二之众了。我们刚刚把他的弟弟送上了刑场,这笔仇,怎么也足够使他让咱们以性命相抵了。”

佳瑶姐说道:“最近我们的情报频频暗示,范老二极有可能在毛毛虫市现身。只是线索太过笼统,不足以帮助我们采取有效的行动。”

“啊哈!”郝友艾打了个响指,示意静香到她的跟前,“说到这个,我最近碰巧也接到另一路线人的重要情报,相信你们一定会感兴趣。”

羊羔疯始终一言不发,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静香从文件夹里面抽出了一张a4纸,上面是一列类似清单的记录。静香慢慢为大家解释道:“这些据信是范剑近期内的资金活动情况,上面有一条显示,他曾经派人给毛毛虫市的某一个电银账户中打入了十万元现金,而这个账户的户主经查证,是布谷村矿区的一名矿工。”

郝友艾补充道:“也就是说,我们怀疑是范剑暗中买通了部分矿工,策划了这起针对孙杰的暗杀事件。”

静香环视了一圈会议室中在座的诸位,接着说道:“经过多环节的追查,我们终于锁定了这次行刺的真正幕后黑手,是一个化名叫‘史高飞’的人。”

“mr.scofield?”我饶有兴趣地重复道。

“这个人极有可能正是我们要找的范老二。一旦我们掌握了他的精确活动迹象,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行动的。”郝友艾承诺道,“因为在座各位是我最最信任的同僚。”

末了,郝友艾又想起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还有,孙杰,从现在开始,你要假装已经死于暗杀,不得再于布谷村现身。那里会为你举行一场假葬礼。今天起,你就住在总部吧。”

看来又要与学生们分别了。为了更多孩子的安宁,我不得不忍痛割爱。

没有想到,我们的机会居然会那么快就来到了。

不到两个星期后,6月22日,这一天正好是周日,凌晨会长把我们紧急召集在了一起,向我们宣布道:“我们已经掌握足够确凿可信的线索,表明今天傍晚前后,范老二会亲自现身在毛毛虫市的某家饭店中,宴请两名矿工以及其他一些人员。”

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们已经是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郝友艾说道:“我们已经私下联系好了那家饭店的主管,中午过后,你们中的许多人就要陆续乔装打扮,渗入饭店的各个位置。”

每个人都是热血澎湃,斗志高昂。终于可以将这个罪恶的团伙彻底消灭掉了!这样一来,数不清的萝莉们都会被拯救于魔掌的阴影之下,幸免于毁灭性的摧残,这单单想起来都已经足够诱人。

“大家都有信心吗?”郝友艾问道。

“有!!”我们的咆哮响彻云霄。

“很好!”郝友艾欣慰地笑着,从静香手中接过了人员安排及分工,肃穆地站起身,宣读了起来。

第十四章 黑皮箱

下午五点,我和曹倩倩手挽着手,双双步入了毛毛虫市的一家小肥羊火锅店。我们的后面跟随着佳瑶姐。我身着一条笔挺的西裤,雪白的衬衫,打着漂亮的领带,俨然一位青年白领。曹倩倩则是一身高腰上紧下松的水蓝色蛋糕裙,雪纺的五分袖显得俏皮而不失妩媚。佳瑶姐却是一副女强人的装扮,一身灰黑色的晚装,配上紫色的网袜和漂亮的水晶鞋,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严厉的家长。

不要误会,我们这副装束完全是工作需要。我和曹倩倩扮演的是一对即将在佳瑶姐的介绍下相识的情侣。我们选择了饭店靠门口的一张桌子。而在饭店紧急出口附近的另一端,陈海客、薛莹和羊羔疯也是几乎如出一辙的乔装。陈海客看起来比我还紧张,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显然不善于应付这种与异性相处的场面。除此之外,狗妞以及另外两具萝莉之魂也与我们同行,潜伏在了饭店。

这家火锅店规模倒也不算小,只是装点有些怪诞,尤其是饭店正对大门的地方,赫然悬挂着一副醒目的对联,上曰“翻身不忘毛泽东,致富铭记蔡明冲”,横批“感恩生财”。

看了对联我好生迷惑,毛主席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伟人,人民翻身做主忘不了他,没错,可是这蔡明冲又是哪路神仙?

佳瑶姐为我解释道,这家火锅店的老板叫阮老七,年轻时白手起家,早先在夜市区卖烧烤,无奈城管查得严,他的生意一度停业,生活无依无靠。后来一位名叫蔡明冲的市领导上任后,大施开明政策,阮老板的财源这才接续而来,生意规模逐渐壮大,发展成了今天的盛状。

我们坐在饭店里,苦苦等待着目标的出现。等人的过程永远是痛苦而漫长的,此处按住不表,肉拣精的吃,话挑有用的说——

晚上七点半,一众六人的可疑分子终于出现了。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知天命男子甚为显眼,只因其狂野的长相:肿瘤一般的大蒜鼻,死鱼一样外翻的厚嘴唇,一切特征都表明,这个人就是我们要等的关键人物——范剑!

【ps:关于“知天命”的必要解释:该词出自古人对男子年龄的叫法:二十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八九十岁耄耋(音“冒叠”),百岁期颐】

这伙人打扮非常平凡,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身份的高低贵贱之分,统一都是宽袖衫、大裤衩,外加大大咧咧的条带拖鞋,乍看上去跟无业游民没什么两样。范剑的身边紧跟着一名稍微年轻些的男子,国字脸,额前耷拉着一对难看的刘海。那人想必是范剑的贴身亲信或是保镖,手中提着一个黑漆漆的大皮箱。其他四人也是长相各有特色,不需要英俊的面庞也能引人注目。

“凌凌,准备好了吗?”我轻轻拨动衣领,对微型话筒说道。

“这就来了。”小凌凌轻声答道。

那伙人点完菜之后,一个穿着大红色旗袍的贫乳女服务生出现了,她的手中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放着六盒中华和几把打火机。

小凌凌端着盘子来到了那伙人的桌子前,行云流水地把那几盒烟发到了各人的面前,甜美地说道:“列位请慢用,这是本店老板受人之托,特地为大家准备的。”

六人对视了一遍,然后范剑第一个打开了烟盒,捞出一根中华烟点上火,抽了一口,陶醉地回味着。

“嗯——!不错!”范剑对众人点了点头,之后其中两人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争相品起了这上等的好烟。

小凌凌发完香烟,就拿回空盘打算回去了。就在这时,国字脸男子碰了碰范剑的胳臂肘。

“慢着!”范剑头也不回,突然喝道。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破绽不成?为什么只有三个人肯抽那些香烟?范剑身边的那名国字脸男子和另两名大汉都没有为之动容,把完好的烟盒摆得远远的。

“客官们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凌凌转过身,和风细雨地问道。

“再搬来一把椅子,我们一共七个人。”

“好的。”小凌凌利索地找来了一把椅子,摆在了桌前。

范剑皮笑肉不笑,猥亵地望着凌凌牛奶般的脸蛋,不怀好意地问道:“小妹妹今年多大了?”

“十一岁了。”

“想吃棒棒糖吗?”

“我更喜欢吃巧克力!”

“没关系,叔叔的棒棒糖最可口了,只要吃上一次,保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小凌凌故作天真地问道:“真的吗?我想要……”

范剑以及在席的一众人淫邪地哄笑一阵,小凌凌呆呆地立在了他们面前,似乎在渴望着什么。她身着的这身旗袍恰好合身,把小巧的身段裹得紧紧的,萝莉特有的身材暴露无遗,微翘的小臀,一马平川的胸脯,在一头水直乌发的衬托下,不令人动情是绝不肯能的,就连我也不由得想入非非起来。

“哼哼……别着急嘛,叔叔是心肠最好的大善人,怎么会让小妹妹失望呢?”范剑抬起一只粗糙的脏手,在小凌凌的后背上不停地游走着。这个时侯我发现范剑的胳臂上戴着习武的护腕,上面的铁钉银光闪闪,令人望而生畏。

“嘿!”曹倩倩在旁边捅了我一下,“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经她一提醒,我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握得快渗出血来了,急忙强行收回了目光,闷头啃起羊肉,耳朵却仍在紧张地倾听着隐形耳麦传来的声讯。

正当我光火到了极点的时候,又一名小服务生来到了小凌凌跟前,对她轻声说道:“芳子,快过来,大师傅对你有意见了。”

“哦。”小凌凌撇撇嘴,带着一脸失望和不满,同丽丽回到了操作间。

狗妞和另两名同伴一直飘荡在范剑那张桌子的上空,随时待命着。

“好了,可以接通二号线路了。”小凌凌对我们通话道。

我假装挠了挠耳朵,撅动了隐藏的旋钮,顿时,范老二一张桌子的讲话声被我们听得一清二楚。

范剑傻笑着指了指两个小姑娘离去的方向,扬了扬眉:“哈哈#糊们是我们的啦!”

他身边的国字脸一脸忧郁,看起来闷闷不乐,若有所思。

“你怎么回事?”一名大汉拍了拍国字脸的脖子,“还在想那两颗媴嫝树种的事?还是放弃吧,已经不可能到手了!”

“就是,再说那都是民间的传说罢了,八成是哪个疯人编造的胡话!”

国字脸摇了摇头:“不是,我在思量着,今天我们来犒劳二位矿工兄弟,突然偏就有人邀请我们同样到这里来,这不是太巧了吗?”

范统立刻龙颜大怒,训斥道:“这不是你该操的心!别忘了,你今天就是个陪客,休要喧宾夺主。”

过了一会儿,另一名大汉低声问道:“你们觉得……这个人可信吗?”

没等范统出言,国字脸又抢道:“不好说,等见了面再下定论吧。”

第三个人说道:“这个人自称是范老大生前的亲信,如果他真的对我们这么了解,为什么我们却会毫无察觉呢?”

“别嚷嚷了!等见了人再说!”范统做了个休止的动作。

接下来,众人的谈论话题就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多是一些粗俗不堪,入耳不得的东西,我们听得不耐烦了,就自个掀开了谈场。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凌和丽丽把那一桌人伺候得舒舒服服,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六人倒也点了不少菜,吃得兴起,谈得也浓。只是范老二却像是另有意图,讨好似的不停对身边的国字脸夹菜敬酒,口中不断巴结道:“可乐兄也多吃,来这儿一次不能亏待了你。”

就这样,一桌人气氛高涨,再后来随着一位迟来客人的就坐而推向了高潮。

那个新来的人来到饭店后,倒也无拘无束,就仿佛是到了自己家里,对饭店的地形似乎是了如指掌。这是一个中年人,一身休闲的夏装,肚子略微发福,头发花白,抬头纹明显,刚在第七把椅子上坐下了两分钟功夫,就已经同在座的每一个人打成了一片。

“那个人,就是这家店子的老板,阮老七。”佳瑶姐窃声介绍道,“他也是我们重要的线人。”

我没有说话,盯着那七个人的一举一动,不敢漏掉一个细节。

“来来来!阮大哥请!”范统满上了一杯茅台,递到阮老板跟前。

“那阮某人就献丑了!”阮老板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众人竖起了大拇指:“好!阮七爷果然海量!不愧是范老大的得力帮手!”

一番热酒下肚后,众人开始了闲谈,话头包罗万象,无所不囊,阮老板对于各种话题皆是侃侃而谈,应对自如,神态潇洒而大气。

最后众人先后都有了些醉意,于是范老二话锋一转,借助酒兴,顺便提起了频频招呼他们这桌人的小凌凌和丽丽。

“这两个小妮子啊,是我前些年收养的。我看她们姐妹俩没了爹娘,整天在外面捡垃圾,挨饿受冻,也怪可怜的,就把她们接到了这里……”阮老板挑着手指头,讲述得倒也有鼻子有眼,比真的还令人信服。

范老二听着听着,眼神越发地迷离,闪着一对色咪咪的眸子,问阮老板道:“七爷,你看咱们既然这么多年之后还能碰到一起,那真是图的个缘分啊!我有个奢侈些许的建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待会儿那两个小姑娘……呃……你说行吗?”

阮老板坦然一笑,“啪”地拍了个响亮的合掌:“二哥你放心吧!兄弟这一点点小小的要求,包在我身上了!我给你说,这样吧,最近陋店的男厕里面那个残疾人专用的坐便隔间漏水坏掉了,我就让人把它封了起来,要不等下我把她们叫到那边,你先初步验验货?”

范老二同国字脸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满面红光,哈哈大笑:“甚好!甚好!”

这时,我们远远地看到陈海客捂着肚子,冲进了厕所。

不一会儿,小凌凌端来了一大盘羊肉卷,趁这机会,阮老板拉祝糊的胳臂,对她耳语了几句,然后小凌凌就一脸欢喜,搀扶着摇头晃脑的范老二朝洗手间走去了。

我连忙通知海客道:“注意了,小凌凌马上就要带着目标向你靠近了。”

“好的。”

范剑将胳臂搭在小凌凌的脖子里,任由她架着,进了洗手间。

看到范剑已经进了伏击圈,阮老板便站起了身,准备借故告辞,没想到那国字脸等一众人却死缠硬赖,执意要他呆在原位。无奈阮老板只好留下来,硬着头皮继续陪着范剑带来的一路亲随,眼神不安地瞟了一眼国字脸身旁的那个大黑皮箱。

耳麦中不停传来小凌凌和范统的对话。

“小妹妹,就这里吧……来,进来,叔叔给你说说话。”

随后是一声“砰”的关门声。

“不好嘛,这里是男厕所。”小凌凌抗议道。

“没事的,又没有人看见。好了,让我好好看看,多么细嫩的肌肤啊……”

“叔叔坏啦!”

“不要怕,让叔叔慢慢地解开你的衣服,这么紧的旗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的。叔叔最会体谅小妹妹了。待会儿让你吃棒棒糖……”

“不要……呜……”

“没关系的……欸,小妹妹,你哭什么啊……让叔叔给你拿纸巾擦一下……哦,原来你带着手绢啊,挺漂亮的……”

“叔叔你闻闻,很香的!”

“好好好,让叔叔看看……”

最后是“扑通”的一声巨响,然后传来了小凌凌充满厌恶的声音:“好了,目标已经被我弄晕过去了。妈的!居然让老娘牺牲色相!!”

接着,我就听到木门被打开的声响,陈海客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把这个人渣先藏起来,我们来一起把他拖到后面的仓库里……”

一阵“沙沙”的摩擦声,正当我们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陈海客突然停了下来,用不可思议的声音喊道:“等等#蝴的鼻子怎么是歪的……”

小凌凌也惊愕道:“哇#蝴的脸皮怎么皱起来了?”

陈海客大惊,忙通知各位组员:“请注意,我们上当了!这个范剑是假的,只是一个用脸套包装了的诱饵!”

如果这是个冒牌货,那真正的范老二又在哪里?

砰砰砰……!!

恰在此时,饭店的正中央响起了一串震耳欲聋的混浊巨响,天花板上奢华绚丽的灯盏顷刻间支离破碎,火光四溅地坠向了地面。

再看那一桌剩余的人等,其中二人正擎着两把令我再熟悉不过的大枪,对着惊慌失措的食客们恶狠狠地吼道:“都不许动!任何人都不准离开!”

在两把ak47突击步枪的强力掩护下,国字脸已经踩踏着众多狼藉成片的饭桌,凌空着步子仓惶窜出了饭馆大门,钻进一辆在外等待已久的奥迪a8,扬长而去。

第十五章 人民战争

饭店的顾客立时乱成了一锅粥,哭喊声,盘子破碎声、板凳的碰撞声响成了一团,现场一片混乱。

趁着喧闹,我对所有小组成员通讯道:“计划有变!目标已经开上一辆黑色奥迪a8逃离现场,车辆特征:没有车牌号!”

“我们怎么办?!”曹倩倩有点害怕了。

佳瑶姐说道:“不要慌乱,他们不会轻易开枪伤人的!”

“都tmd给我蹲下去,钻到桌子底下!”持枪的匪徒高声叫嚷道。

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顾客们立刻照办,这种时候无论你平时是上班族也好,学生也好,大老板也好,古惑仔也好,在荷枪实弹面前都是一样的反应。就连饭店门后守卫的两名保安见了这阵势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就怕硬上徒劳不说,还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孙杰!狗妞她们在吗?”陈海客问道。

我忘了一眼武装暴徒们的头顶,三具萝莉之魂都盘旋在那里。我答道:“在。”

陈海客接着说道:“很好。那我告诉你一些枪械常识,你务必传达给她们!”

“好的,你说吧。”我蹲身小声说道。

此时的饭店里面已经安静了很多,在两把突击步枪的威慑下,在场的食客全都乖乖地双手抱头,蜷缩在了桌子下面,即使是有哭声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的啜泣。

阮老板见状,也并没有放弃周旋的努力,一直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几位大爷,你们砸我的场子可以不问,但这些个到我这儿吃饭的顾客们毕竟没有得罪你们吧?请不要伤及无辜……”

“娘希匹的!”一名持枪的壮汉骂道,“再说老子一枪毙了你!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我们的人刚刚不明不白地倒在了你们的卫生间里,这又作何解释?!我看你多半是跟‘那边’的人有来往!”

阮老板继续堆笑道:“实是不知小弟到底哪里对不住了大爷们,还请各位宽宏大量,高抬贵手,不要太计较,说出来也无妨。”

那名壮汉正要继续破口大骂,关键时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八神头小子从桌子下面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操着东北口音说道:“我kao!大哥,你这是真的阿卡47吗?!让我瞅瞅行吗?”

“猫了个咪的!想吃一颗枪子儿试试?”壮汉青筋暴起,把枪口转向了那小伙的眉头。另一名持枪的汉子则是窃笑个不停,只用一手握了枪柄,枪口冲着天花板摆着pose。

那小伙像是吃了豹子胆,居然毫不畏惧,站起了身说道:“不是,我觉得你们这也太离谱了吧?本人好歹也是玩着cs长大的,别的不说,拎着这么漂亮的玩具出来晃荡也不装上个弹夹,你们打算用枪托子抡人是不?”

两名持枪壮汉闻言一愣,慌忙去看自己手中的爱枪,果然,在扳机前部的位置,那副亲爱的桥型弹夹已经不翼而飞了。

“小杰哥,请保管好这些东西,我去去就来!”狗妞在我耳边说完,两块金属条形事物已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我的脚边,正是ak47枪身上的弹夹。

“保重!”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对狗妞轻声祝福道。

再看那边的两名壮汉已经是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地立在了那里。很多胆子大一点的人都纷纷露出头,朝他们望去,瞧见他们手中残缺的枪械时,都禁不住一阵窃笑。

“谁干的?!给老子站起来!”那几名暴徒寻地缝无果,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对小凌凌说道:“好了,你们安全了!”

就在四名匪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饭店服务生上菜的过道上,突然蹦出了两位伶俐顽皮的小姑娘,把手聚成了杯状放在嘴边,毫无畏惧地大喊道:“抓坏蛋咯!抓坏蛋咯!”

饭店里的几十号人听到喊声争相望去,见到她们活蹦乱跳的欢快模样,精神瞬间大受鼓舞。就连小女孩儿们都不把这些废材们放在眼里,那这几十号成年人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顷刻间,饭店里面又一次沸腾了。所有的男士们一哄而上,蜂拥扑向了这四名寡不敌众的龟孙子,就连很多的女同胞也慷慨地献出了自己的高跟鞋,冰雹也似地砸向了他们。三口烟的功夫,那四个人就只剩下了抱头求饶的份。小凌凌和丽丽这两个小家伙站在旁边,不停地拍手叫好,尤其是怪叔叔们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对那几名匪徒暴风骤雨似的拳打脚踢,一直打得他们吐出了酸水才算罢休。

当时那壮观的场面令我永生难忘,简直可以用“人民战争”四个字来形容。

“行了,看来我们几个人是多余的了。”曹倩倩垂头丧气地说道。

佳瑶姐微笑不语,拨通了公安局线人的电话。

狗妞等三位萝莉之魂早已飞得不见了踪影。不到十分钟,她们便凯旋而归,告诉我们那个真正的范老二已经被警察活捉了。

“你们怎么做到的?”我问道。

狗妞说:“我第一个追上了那辆车,先是弄爆了那辆车的一个轮胎,后来菲菲姐又觉得不过瘾,于是就切断了汽车面盘里面的好多电线,然后那辆车子就抛锚了,我们封住了车门和每一块车玻璃,一直等到警车把他围死,我们才回来了。”

“漂亮!”我兴奋地喝彩道。

“好了,你最好去卫生间看看吧,那儿还有一位呢。”曹倩倩提醒我道。

我这才想起,范老二的替身应该还在卫生间附近躺着。于是急忙跑过去处理,陈海客已经在那里了。

那个冒牌的范剑已经被揭去了脸上蒙盖的肉色仿生面罩,他的本来面目原来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你看,”陈海客指着假范剑的护腕说道,“这是一个脉搏感应器,只要他的心率稍有异常,立刻就会有无线电讯号发出,传到真正的范剑那里,以此作为警报。”

我们连同一众的食客们把他们几个汉子来了个五花大绑,最后有惊无险地把他们送进了囚车。

待一切归复之后,阮老板站在高处对众人赔礼道歉:“诸位顾客阁下,非常抱歉在本店发生了这种恶劣的事情,同时也极其感谢各位的鼎力相助,为了答谢大家的支持,各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继续留在本店,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今天我阮某人请客!”

整个过程中,羊羔疯却始终保持着低调,坐在饭店的角落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直到危机结束之后,她才对阮老板赔不是道:“今天害得兄台的场子被砸,我们非常不是滋味。”

阮老板拱了拱手,欢天喜地地说道:“大姐哪里话!这个恶贯满盈的范老二其实我也是不爽了好久的,始终苦于没有机会将他诉诸于法,今天幸逢诸位的光临,才得以圆了这个素久的愿望!”

事成之后,我们就开始收兵,离开现场了。

“喂!你可真是个榆木疙瘩啊,真的不懂得怎么和女生交往吗?”曹倩倩以一种鄙夷的眼光对我说道。

“咳……”我干咳了一声。

曹倩倩接着追问道:“或者是觉得我都已经快十七岁了,有点老了?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童癖啊!”

“不要讲这些话好不好!”我抗议道。

“你错了!我们是纯洁的师生关系!”小凌凌抱住我的胳臂,挑衅似的对曹倩倩说道。

“不错嘛!”曹倩倩白眼道,“这年头师生恋越来越时兴了!我原以为,他跟那个陈海客有什么恋情呢,太让我失望了。”

无可救药的腐女!我干哕了一口,急忙咽了回去。

经过这番折腾,我控制不住地一阵后怕,头上的冷汗热汗像瀑布一样直往下落。狗妞绕飞在我的周围,不停地为我刮着小风,让我缓解了许多。

“小杰哥,”挽着我另一只手的丽丽突然抬头问道,“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呢?”

“呃?问这个干嘛?”

“我随便问问啦,不想说就算了。”

“没关系的,我……那个是11月20日吧,还早着呢!”

“噢。”丽丽听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有问题吗?”我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好巧啊,我以前的那个小学同学也叫孙杰的,他也是11月20日的生日。”

“啊!哈哈!太巧了!”我窘迫地大笑了起来,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心虚。

了解底细的小凌凌突然仰天观月,“呼”地长出了一口气,惊得我又是一阵冷汗。

我们一行人很快坐上了线人驾驶的黑色商务车,赶往了毛毛虫市郊的二十三号别墅。

在车里,羊羔疯突然问我道:“小子,我布置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我顿了片刻,答道:“是日语吗?初级已经差不多学完了,还剩四课。”

“行,这就足够了。”羊羔疯满意地点头道。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就问佳瑶姐道:“先前你从我这里拿走的那张破纸还在吗?”

“什么破纸?”佳瑶姐明知故问。

“就是我和小凌凌那天从单腿老乞丐那里拿到的那张烂纸,他说那上面有很重要的信息的,你一定记得,我还告诉过你……”

“我把它吃掉了!”佳瑶姐冲我眨眼道,话中似有深意。

回到总部后,我们受到了英雄级别的热烈欢迎。正在接受培训的千年后小鬼们,迈着轻盈的步伐,满脸稚气地将一件件漂亮的花环戴到了我们的胸前。

接下来相当长的时期里,我们所有参与过行动的人员都成了组织内部争相谈论的佳话。

这下小凌凌终于扬眉吐气了。然而,我们俩的欢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要毕业了。我要和学习生活了四年的毛毛虫学院说再见了,而小凌凌也要永远地告别小学生活了。

在以小时计数的最后几天,我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寝室里,充分地享受着最后几天的大学生活,虽然糜烂,却只属于我们年轻人。那些天晚上,从宿舍楼的走廊里总是能够听到各种歇斯底里的噪音:摔酒瓶的声音,烧东西的呐喊,女生们的惊声尖叫,男生们的泰山大吼,以及指数飙升的校内打架斗殴事件……

种种重口味的事件,都让我联想起了1945年4月底,在纳粹德国剩余的几小时寿命里,国会大厦地下室里,无数男女军官饮酒作乐,彻夜狂欢,最终力竭至死的悲壮情形。

终于有一天,学校忍无可忍,肃清了宿舍,像对待垃圾一样,将我们毕业生彻底从学校撵了出去。从那一天起,我就对家里谎称在校外打工,再也没有离开过糖果理事会。

没过几天,小凌凌也毕业了。她手里捏着过塑的毕业留影,找到了我,扑在我的怀里哭了一整夜。

毕业的伤感,只能靠时间来痊愈了吧。

虽然范氏二兄弟都已经归案并伏法,可是我的内心深处还是隐约笼罩着一层阴霾。陈海客也有同样的感触,一日,他把我拉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对我吐露了一些他最近的想法和发现。

“孙杰,你是否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那个禽兽俱乐部网站,叫什么‘幼幼楼’的?”

“记得,怎么了?”我不屑道,那些只会唤起我和陈海客相识之前的那段痛苦回忆。

“上次我用的那个高级vip账户名,你是否还能回忆起来?”

我稍稍回想了一下,顿时头脑一炸,倒吸了一口凉气:“没错,那个用户名是叫‘范老大’的!这难道是巧合吗?!”

陈海客摇了摇头:“我不认为是什么巧合。”

“何以见得?”

“因为,那个账户的余额高达百万之多,而且近期还不断有新的资金注入,但是它的密码却从未被更改过。这也许能够说明,这个人还没有发现他的用户名已被我盗用。此外,我还仔细查过,那个用户名确实不止我一个人在使用。我试图跟踪过那个人的ip,最后却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你是说‘范老大’的上网环境被某种技术所保护?”

“没错,而且是极端先进的防追踪技术。”陈海客抱紧双臂,强调道,“你再想想其他的事,到底是什么人会对我们的组织了解到那种地步呢?我们刚到布谷村,就有人对你和小凌凌下了药,后来范老三一眼揭穿了你的身份,然后又发生了针对你的暗杀事件,最后范老二也提早对我们的手段有所提防,使用了替身,险些让他给逃掉。我觉得,所有的这些背后,都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黑幕。”

电光火石间,我又想起了那个单腿老乞丐送给我的那张暗藏玄机的破纸,为何佳瑶姐故装糊涂,不肯将它归还于我?这其中一定大有乾坤。

周围的空气温暖如春,我却突然感到一股恶寒,来了一阵冷战。

“我认为,范老大还活着。”陈海客一字一字地说道。

我拍了拍他:“也许你是对的。”

“你知道我现在正想什么吗?”陈海客扬眉问道。

“鬼才知道。”

“我在琢磨着,如果当初我没有到好再来超市买泡面,也许就永远不会撞见你们这帮古怪的家伙们了,也许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挨上你的那一拳头,更不会卷入这一系列麻烦。”

我会心地笑了:“不可否认,你的确是一个令人难缠的家伙。但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幸亏你已经不是我的敌人了。如果你想把那一拳还给我的话,我随时欢迎。”

七月来临了。某日,我实在憋不住,就打算把我和陈海客的种种猜想和担心告诉郝友艾会长,寻求解决。

我敲开了伞把下面,会长办公室的大门。

“啊!是孙杰小兄弟啊,我正要找你呢!”会长神采飞扬地迎接道。

他把我招呼到了办公室的一把转椅上,吩咐美琳为我倒上了果汁。我呷了一口,就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会长。

听完之后,会长神色异常地凝重,但很快地缓解了,慢慢地说道:“兄弟,也许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如果我们的组织真的出现了内鬼,这就是最大的不幸和灾难,如果这还牵涉到那个阴魂不散的范老大,那就更非同寻常。我们一定要掘地三尺,把他给挖出来!”

我立刻请求加入调查,却被会长推辞了,因为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我。

郝友艾向我说道:“兄弟,你几个月来学习的功课马上就付诸实践了。”

我没有听懂,露出了疑惑之色。

会长解释道:“两周之内,你们将会代表我,代表咱们糖果理事会,前往动漫御宅文化的发源国度——日本一行!”

我一听就懵了:“不是吧?开玩笑吗?”

“没错!”会长饱含激情,热情洋溢地说道:“就是要让你们去一趟日本,到我们的兄弟组织那里喝个茶!还有,听说你很喜欢日本的小姑娘是吗?”

“呃——谁告的密?!”我震惊道,这事儿怎么传到会长耳朵里了?!

会长以一种极度诱惑的口气说道:“很正常嘛!其实就算小凌凌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得出来。日本比咱们开放,名萝莉自然也比咱们多得多,我还听说,最近早安家族的℃-ute组合要有一场握手会呢,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也能赶上!”

我惊喜万分,深吸了一口气:“是吗?!”

“只要你愿意,我会通过关系,让那边的兄弟想办法为你搞到入场券的。”

吼吼!!!真是太令我感到意外了!

会长最后安慰我:“而且,关于你的担心,我保证会派专人继续深入调查的,她们和你一样优秀,你大可放心,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劳作,就安逸地休假一回吧!”

“是,多谢会长!”我求之不得地答应了。

第一章 小学馆

2008年7月10日,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午后的阳光分外地明媚,同样是在蓝天下,看到的绝大多数仍旧是黑色的眼睛和头发,但是无处不在的灯箱牌却诚实地告诉我们,自己已经是身在另一个国度了。

早上八点半起飞,我们刚刚经过近四个小时的旅途,从上海来到了日本,出口处醒目的大电子表显示现在已经是东京时间十三点四十了。

小凌凌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主要是因为刚才在飞机上午饭时,我对空姐的眼神交流稍微多了些。不过一下飞机,她就跟着大家伙的情绪一下子好转起来了。出口的过道不远,有一座不太大的花坛,里面是一些假的植物,墙壁上还衬有花坛的背景,是典型的日式住宅,屋檐下一对身穿和服的男女屈膝跪坐着,原来那是京都茶品的广告。

“哈哈!welcome_to_japan!”小凌凌兴奋地指着花坛上的英文念道。

我笑眯眯地说道:“不错嘛,六年学没白上。”

我们一行七人,外加一具常人看不到的魂灵,随着长长的人流,从行礼传送带上找到了自己的东西,慢吞吞地穿过了冗长的过道。

尽头我们一眼便看到了几截整洁的电车,大门全部洞开着。这便是shuttle机场快线,我们拖着行李上了去,车厢里面空荡荡的,座位竖着收在墙上,需要我们自己扳下来。不过也用不着了,因为整个路程也不超过200米,我们眨了一下眼皮子就到了终点站,也就是机场外的exit。

四处都是双语的标示牌,见到这些时,小家伙们连连向我们诉苦,甚为不习惯。

我指着一个“タバコ禁止”的禁烟标志对她们说道:“其实你们只要能看懂图画就足够了。告诉你们吧,タバコ其实就是英文‘tobacco’的音译,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禁止吸烟。明白了吧?”

小凌凌和静香听了恍然大悟,丽丽却是一头雾水。她才刚刚九岁,就要上小学三年级了。给她讲这些肯定是没有用的。

“没关系,慢慢地你就会懂了。”我安慰道。

佳瑶姐突然说道:“有人接我们了!”

果然,在不远处我们见到一男两女的两个人正候在路边,手里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接小学館的客人”。

等走近的时候,我们的眼神自然而然碰到了一起,他们立刻意识到了我们就是要等的人,于是热情地迎了上来。其中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马尾辫姑娘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道:“你们好啊!一路上辛苦了吧!”

佳瑶姐道:“哪里,没有的。”

那位姑娘为我们介绍了一下,那名大背头的中年男人是小学馆的负责人之一,名叫tarou_doumeki(后来我才知道写作“百目鬼太郎”),而另一名随行的日本女士的名字是junko_tanaka(田中纯子),对外身份是一名兼职导游,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唯独姑娘自己没有做自我介绍,佳瑶姐同她倒是老相识了,一见面就问她:“晓彤,两年不见就成熟多了呢!”

马尾辫姑娘当仁不让:“那是!总有一天,我会像佳瑶姐一样火辣撩人的!”

“こんにちは!”纯子女士向狗妞招手问好道,原来她也是阴阳眼。

狗妞也对她还以微笑。

“あの,彼女が私たちといっしょに……”我想把狗妞介绍给纯子女士认识,无奈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许多要表达的词汇在脑海中根本就没有一点印象,立时语塞,忙悄声向身边的晓彤求助道:“喂,晓彤妹妹,那个……日语里面‘魂灵’是怎么说的?”

接下来,那个叫李晓彤的姑娘便为我们做起了翻译。说真的,虽然最后一次合上日语课本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学的东西已经足够向人炫耀了,可是真到了该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词汇其实还是少得可怜。于是我别无选择,只好依赖上了这位比我小很多的女孩。

我们一行人乘坐地下铁,花了些时间终于到了目的站。回到地面上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个神保町地铁站的出口正好紧挨着一座四四方方的大块头建筑物,除了白色的棱角外,整体以灰黑色为主,只有一层对外开放的,再往上的其余八层楼全部都装着亮堂的正方形玻璃窗,每层不多不少,一共三十五扇,仰望上去可以看到每一件屋子里的天花板上都是灯火通明,想必其中一定是繁忙异常。

不光是小家伙们,就是我和陈海客也不禁惊叹了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公司需要动用如此众多的员工马不停蹄地运作呢?

小凌凌望着大楼一层的眉线,吃力地读道:“小学馆……七儿?”

李晓彤听到就笑了,告诉她:“妹妹,你只读对了一半,这行字应该念做‘小学館ビル’。”

“哦!”我和陈海客大惊,“原来这里就是小学馆大楼?”

“没错。”晓彤认同道,“这里就是小学馆的总部。”

“那个是《绝对可怜小孩》?”陈海客仰面自言自语。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我看到在大楼的侧面赫然悬着一张很大的挂幅广告,上面是三个可爱的动漫小女孩的形象。

1922年,杂志《小学五年生》和《小学六年生》的创刊标志着小学馆的运营开始,1926年,其中的一个娱乐杂志分支部门“集英社”宣布从中分离,独立运作。1945年,小学馆株式会社正式设立,从此以后,这个庞大的机构便日益多样化,出版物也从最初的小学生学习杂志逐渐延伸到了校旱、工具书、漫画乃至动画片等广泛的领域。

喜欢看日本动漫的朋友们一定有印象,许多的动画片头都会出现诸如“小学馆提供”之类的话。即使你是一个正常的上班族而非御宅之人,也一定会记得诸如《机器猫哆啦a梦》、《乱马》、《名侦探柯南》之类的儿时经典,那便是小学馆的杰作。

这大楼上垂下的大广告,应该是新近推出的出版物或是动画片吧,挂在这里的作用类似于起点校旱网站上的作品封推。就凭陈海客那副兴奋的劲头,他一定对这广告上的漫画人物有所了解。

一问之下,陈海客兴奋地向我介绍道:“这是上个月刚出的动画片,叫做《绝对可怜小孩》的,根据同名漫画改编,而且还请了三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做了代言,她们是武藤彩未、中元すず香,还有岛ゆいか……”

“好看不?”

“很有意思!我的本子上存的有,闲了让你看看!”

正因不断创作出优秀的动漫作品,小学馆才会成为令所有动漫迷为之向往的神秘之地。

但是话说回来,我今天就站在了这座楼的下面,好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非同寻常的气象来。其实,这不过就是一个异常出名的综合性出版社罢了嘛!里面的职工也好,编辑也罢,不都是些平凡的人吗?

我正兀自心凉的时候,百目鬼先生突然告诉我们说:“他们同样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这话不假,这毕竟是他们的工作。

然而,他和纯子小姐却并没有领我们到小学馆的大楼里面,而是在大楼脚下拐了个弯,带我们上了一辆停在那里的黄色大车。

我看过berryz工房的单曲mv《ピリリと行こう》,里面出现过这种车,那是学生专用的巴士,醒目的亮黄色车体,黑色的横条,尖尖的车头。我们乘坐的这辆车,除了没有贴上“berryz”的标志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两样。

我们把行李往车上一放,舒服地倚在了那里。

小家伙们也是头一次坐这种车,新鲜的不得了,都拉开了窗子兴高采烈地向外张望着。突然,丽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扭头对我喊道:“小杰哥,咱们怎么在逆行啊?”

我一听就明白了,于是告诉她:“你再好好看看,在这里有人靠右行驶吗?”

由于习惯问题,在日本的马路上,车辆行人统一是靠左行驶的,这与中国等多数国家和地区正好相反。也正因如此,为了便于司机判断对面的车流,车辆的驾驶座和方向盘都设计在了右边。难怪刚上车的时候,我也模模糊糊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别扭。

丽丽和静香听了我的话,便更加惊奇了,盯着从右边迎面驶过的一辆辆汽车看个不停。

小凌凌却反而安静了很多,她陪着坐在最后面的美琳,一直在努力逗她说话,可美琳却像是一尊唯美的人偶一样,不停地眨巴着葡萄大眼,轻易不肯张口说一个字。

这次出行的阵容,会长也是权衡了再三才定下的。除了江凌凌、楚叶丽、刘月如、桂静香和美琳这五个小女孩儿,还派了我、陈海客和佳瑶姐三位大人作为领队。其实,我知道,孩子们才是这次访问的主角。

我们大概会在日本呆上一周左右的时间,期间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

一路上,佳瑶姐同两位日本友人谈得热热烈烈,根本容不得我们插嘴。不过好在她日语不错,就干脆把李晓彤撩在了一边儿。为了正常一回,我就壮起胆子同她攀谈起来。

经过一番对话,我才了解到,原来这个比我小七岁的李晓彤是土生土长的深圳女孩,七岁便进入了糖果理事会,表现出色,学习成绩也一直很优异,语言天赋极佳,十三岁开始自学日语,两年前以糖果理事会驻日大使的身份来到了日本,并居住到了现在。说她是个日本通也不足为过。

她告诉我们,作为御宅文化的重要发源地,日本对于萌之精神力的研究当然超前一些,而且他们也拥有类似我们糖果理事会这样的专属部门,称之为“真之小学馆”(ホントの小学館)。

当然,在日本,由于二次元御宅文化泛滥,所以造成的后果便是现实中形形色色的萝莉控层出不穷,鱼龙混杂存在于各处,因此萝莉们在一方面受到许多大人们喜爱的同时,也成为了另一类心怀不轨甚至明目张胆的怪叔叔的猎物,魔爪频频向小萝莉袭去。这样一来,萝莉们的受害几率无疑陡增不少,导致了少部分萝莉心理异常早熟,更有甚者走上了极端的反抗道路。这个令日本无数有爱保护者头疼的社会性问题已经日渐严峻,甚至有激化的危险和苗头。

说话间,我发现学生巴士已经载着我们十几个人渐渐远离了闹市区,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呃……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我低声问道。

晓彤神秘地答道:“当然是要去真之小学馆的总部啦!”

终于,专车最后停在了城乡结合部的一处小镇里。这里使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身处在了《哆啦a梦》里那群主人公生活的家园。狭窄的巷道,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立的电线杆,数不清的独院民宅,小河流水,木质的桥栏……处处洋溢着浓厚的日本乡间气息。

“どうぞこちらへ。”百目鬼先生在前带路,过了一座小桥,绕过一家私家医院,又转过几个巷口,就领我们来到了一座很大的神社跟前。

通过木头牌坊后,我们沿着神道进入了神社。里面有点暗,不过我们还是能够看清楚里面供奉着许许多多的排位,上面依次写着许多文字……好像都是一些女孩子的姓名。

百目鬼让我们绕到了排位的背后,手拉手站成了两排,最后叮嘱我们闭上眼……

突然间,盛夏的炎热消失了,我们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清爽爽。但我们仍旧身处在神社之中。

百目鬼和田中纯子走在前面,我们一行人重新来到神社门外,投进了光明之中。可是我们惊讶地发现,外面的一切都变了,我们的眼前,那些乡间景致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眼花缭乱,一望无际的樱花树林,枝条上粉艳的花朵炫目非凡,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按理说,现在已经是盛夏时节,樱树绝不可能再绽花斗艳的。即使是在最冷的北海道,樱花最迟也会在五月下旬凋零得一干二净。不过这里是精神力外加超自然研究部门的地属,自然就不同了。想想看糖果理事会楼顶的数不清的珍奇植物就会对这里的一切不足为奇。

不过,最最吸引我和陈海客的,不是这樱花的海洋,而是大洋彼岸一座高耸的建筑物。

四方敦实的身躯,整齐的玻璃窗,还有那与樱花融为一体的粉色楼身,都不禁让我联想起了刚刚见过的小学馆总部,她们简直是孪生姐妹!

“中国的小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真之小学馆!”

第二章 吉川奶奶

樱树林中,隐约可见一条蜿蜒曲折的林荫道,我们十几个人就漫步于小径上,在樱花的簇拥中来到了主建筑之下。

真之小学馆(或称r馆)正门的前面还有一片开阔的空地,像是停车场,可是四下被樱树团团包围,哪里会有容得汽车开进来的路?

百目鬼告诉我们,那些是供远离东京的组织成员使用的传送场。比如一名神户市的组织成员需要立即赶回组织,按照常规交通方式,即使是乘坐新干线(新幹線)也需要两个小时,但是采用这种瞬间传送的方法,就便捷多了。在日本各地的隐秘之处,都分布着一些外形如车库的建筑,成员只要进入其中,登上黄色校车,通过身份验证后就可以即刻到达这个广场。

我们谈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正门,一块半透明的粉色墙壁。

“看着我们怎么做。”

百目鬼同田中纯子女士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向那堵墙,正当我认为他们要撞上去的时候,却惊奇地看到他们俩已经穿墙而过了。

“哇!太不可思议了!”小家伙们无不称奇。

在透明墙的另一面,百目鬼向我们招手,示意我们也通过墙壁。

“来吧,孩子们!”佳瑶姐一副领导风范,对我们每个人施以鼓励的目光,手里拉着静香和美琳,率先穿过了墙壁。

“我们走吧!”在晓彤的陪伴下,小凌凌、丽丽和狗妞也先后到达了另一面。

我和陈海客对视了一下,就向这奇特的入口走去,途中突然感到一股清凉,眼前的粉色就被甩在了后面,而我们已经是身在建筑内部了。

刚才从外面看,里面的情景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是现在我们却看到里面是一派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银蓝色闪着金属光泽的墙壁,悬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屏幕,还有接待处的柜台。两位妙龄少女正值班在那里,见到我们的出现,笑容可掬地躬身向我们表示欢迎。

在大厅的正中央,我们看到了那尊熟悉的小女孩雕像,那是小安娜。

我们首先来到了会客厅,接受了馆长的接见。她是一位年过七旬的慈祥老婆婆,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吉川奶奶,虽然高捥的发髻已经白了大半,却依旧是精神饱满,鹤发童颜。

我们一起在榻榻米上入座,我和陈海客盘膝而坐,女孩子们则是跪坐在上面。

她为我们大体介绍了一下r馆的发展历史和现状。其实很早以前,r馆只是一个孤儿院性质的福利机构,后来,在安娜小姐的倾力支持下,才发展到了今天的规模。

吉川奶奶说道:“你们都看到外面的那座神社了吧?”

虽然并不太明显,可我还是察觉吉川奶奶问我们这些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狗妞一眼。狗妞飘在半空,一动不动。眼睛却始终同吉川奶奶对视着,就仿佛那是在进行着某种交流。

最后吉川奶奶对她点点头,说道:“是的,是这样。”

接着她为我们讲述了关于那座神社的故事,那是一段令人极其伤感的历史。

1945年,美军轰炸机对东京进行了多次以燃烧弹为主的空袭,当时的东京全部是木质结构的老房子,弹指一挥间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片熊熊火海,整个天穹为之血红。

就在重灾区的中心,有一家不太大的孤儿院。这里的孩子的身份非常特殊,他们的父亲全部参战在外,生死不明,母亲们也都响应了天皇的号召,充作了慰安妇,早已随军队流落在了世界各处。可怜这批无辜的孩子们也未能幸免灾难,遭遇了这一场浩劫。

看到不远处的博物馆燃起了大火,孩子们着急透了,争先恐后地涌去抢救文物。其中有一批保存完好的恐龙蛋的木柜已经燃起了大火,勇敢的男孩们见状慌忙跑去河边挑水救火,天真的女孩们则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这些恐龙蛋。可是没过多久,又一颗燃烧弹不偏不倚落在了博物馆的正顶上,这些小女孩便随着倒塌的博物馆,一同被活埋在了里面。

后来,当人们扒开焦黑一片的废墟时,发现她们已经死去多时,僵硬的身体仍旧是伏在恐龙蛋上面,拼命护着它们。在她们的身体下面,有八枚恐龙蛋奇迹般的保存得完好无损,而且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就像是刚泛下的新鲜蛋卵。

孩子们临死前,把自己所有的爱心和精力全都倾注在了这些蛋里面,它们自然便具有了灵性。从此以后,这八枚恐龙蛋和小女孩儿的灵位便一齐被存放在了为她们而建的神社里面,作为r馆的镇馆之物。

“那么,刚才我在神社里面见到的那些姐姐妹妹们,就是她们啦!”狗妞恍然大悟道。

“没错,就是她们,如今她们不光守护着那些恐龙蛋,还为我们的总部构造了一道意义特殊的结界,它能在一瞬间读透一个人的内心善恶,判断出哪些人并不适合进入我们的净土,从而将其严格地排斥在外。”

吉川奶奶望着狗妞,慢慢说道:“小朋友,你一定很意外,为什么你能够和异国的魂灵沟通无阻。其实很简单,你们之间的交流是无需语言的,心灵的传达已经足够。”

狗妞似乎是听懂了吉川奶奶的话,开心地点了头。

下午剩余的时间,几乎全是小家伙们之间的交流了。静香带领着我们的童子代表团与日本的小萝莉们对碰得热火朝天,一下午的时间,小凌凌她们尝试着制作了许多放晴娃娃,而本部的小家伙们也学会了好多简单的汉语。

晚上,我们就住在了r馆里。陈海客拎着他的本子,把我叫到了一间小黑屋里,拉熄了灯,关严门,然后就邀请我一起看了他所说的动画片《绝对可怜小孩》。

故事的主角是未来世界三名拥有超能力的小萝莉,以及她们的指挥官哥哥。因为配有字幕,陈海客看得哈哈大笑,我却看得一阵阵地冷汗直冒。因为那个叫皆本光一的家伙跟我实在是太像了,同样是二十出头的男孩子,平时负责照顾三名性格各异的萝莉,还要指挥她们执行各种不为人知的任务……

动画片正好放完的时候,我们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喂!你们两个大男人黑灯瞎火的在干嘛呢?”是李晓彤的声音。

我扶了扶眼镜,招呼她道:“你过来。”

“干嘛?”

我让她大致看了看这部动画片,不安地说道:“你以为编这部漫画的人是在干嘛呢?这不是在故意泄露我们的世界吗?”

晓彤不屑地头一扭:“哼!这你就不懂了。”

“拜托,你好好看看,这里面的角色设定和我们是多么的相像!你不是不知道,日本的动漫在亚洲有多么受欢迎,这已经足够危险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把我们的秘密全都……”

晓彤摆了摆手,打断了我:“你的说法正好同现实本末倒置。请注意,是先有我们的组织,然后才编出来的这些动漫。”

“这就更不合乎情理了!”

“不,我们正是要利用动漫的影响力来混过世人的眼光。正因为在动漫中这些内容经常被提到,久而久之民众才会心安理得地认为,这些都只是小学馆的编辑们捏造出的幻想,根本不可能再相信这些原来是有根据的。”

我捏了把汗:“这实在是聪明的高招。”

“所以,我们要向无数的动漫工作者们致敬,是他们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为我们默默无闻地做着保密工作。”

“说到这部动漫了,当然,这是有原型的,而且我还认识他。”李晓彤停下,望了我们一眼,似是嘲讽地说道,“好了,二位老处男,既然你们相安无事,那我就放心了。我是来通知你们,该吃晚饭了。”

“哦,好的,谢谢。我们这就来。”陈海客合上了本子,就同我跟随着晓彤出去了。

晚饭,我们是同小家伙们共进的。餐厅里充满了和式气息:窗格式、推拉门还有杉木天花板。几个小家伙们都觉得挺新鲜,烤鳗鱼和荞麦冷面看起来非常适合她们的胃口。我们不得不感叹,江户口味的饭菜确实了得。

饭后,我们便是自由活动了。许多的小萝莉们找上了我和陈海客,围着我们团团转。弄熟了几个小朋友的姓名后,我们便做起了游戏。

这个游戏她们都叫做“あなたがほしい”,也就是“想要你”,或称“花儿问一句”。以前我在berryz工房的三周年纪念《スペシャル奇跡のdvd》里面曾经见过。两排人手拉着手互相面对,轮番前进踢腿,口中还要交互着说:

“想要你!”

“不给你!”

“想要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给你!”

“那就来谈谈!”

“谈谈就谈谈!”

然后两班人就各自凑到一起小声商量,到底把对面的谁拉过来。商量完毕重新站好,重复刚才的动作,并且要说:

“决定了!想要你们的美美!”

“我们想要贞子!(好恐怖)”

最后,在两路人马的助威下,那两个被选中的人就要站出来当面对决。通过石头剪子布的方式,输了的那一个就要加入对方的队伍当中。哪一边最后输得一个人不剩,就算是彻底完蛋了。

虽然是很简单的游戏,我们却玩得非常兴起,刚开始一边十个人,整整一个小时过去居然都没有分出胜负,始终在进行着拉锯战。很快我就找回了自尊,暗自感叹自己几个月来突击学到的日语终于派上了点用场。

轮到小凌凌来的时候,她就故意站在我的旁边,拉住我的手,然后暗中使坏,用指甲狠劲儿地掐。那意思非常明显,无非是怕我对别的小姑娘动什么心眼。最后搞得大家都很不理解,为什么我明明在同大家做着游戏,却一副扭曲痛苦的嘴脸。

静香和美琳都不在,她们俩不知道去哪儿了。

忙碌的一天终于是过去了,我疲倦地回到房间,正准备睡觉的时候,陈海客突然兴冲冲地跑进来,拿着本子让我看上面的东西。

“你看,后天℃-ute的cd就要发售了,上次会长说的什么握手会是不是应该同时进行的?”

我接过本子看了消息,果然后天下午名古屋要有大事发生了!哈哈哈!

“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做应援板了!”陈海客挥拳道。

“是啊!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陈海客带着他的本子兴冲冲地回自己房间去了。过一会儿,又有人敲了我的房间门。

“进来!”

原来是小凌凌。

事情不妙,刹那间,布谷村发生的那一幕又仿佛重现在了我的眼前。不得不承认,自那以后,对于同小凌凌独处的时刻,我已经有点神经过敏了。

“呃——你一个人吗?”我紧张道。

“废话!美琳想让你去一趟。”

“是吗,那就带路吧。小丫头。”我随口说了一句,就跟她出去了。

小凌凌领着我,径直来到了……女厕所门口。

“干嘛?有事快说!”我气愤道。

“等我一下……”小凌凌说着就进去了。然后传来了她的说话声,“欸,美琳?你怎么出来了?不是你让小杰哥来找你的吗?”

“不……用了。”美琳虚弱地说道。

随后,美琳就迈着校洪步,从厕所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睡裙,深一点的颜色同她黑黑的皮肤很相称。只是她一头微卷的黑发下,脸色很不正常,像是刚耗费了很大的力气,憋得通红通红的。

“你怎么了,美琳,不舒服吗?”我问道。

美琳望了我一眼,又扭头瞅瞅小凌凌,支支吾吾地不知在说什么。小凌凌站在她背后很远的地方,正好看不到美琳的正面。

过了一会儿,美琳才面无表情地慢慢抬起胳臂,向我伸来。

“哥哥……我……”

“美琳,到底哪儿不舒服?”我俯身问道。

然而,美琳的反应却极其令人震惊,只见她的小手向我伸来,猛然间一把握住了我两腿之间的……

“美琳!那里不能捏的!”我吓得跳了起来。

美琳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是惊得浑身一颤。

我们的身后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是静香不安的询问:“美琳!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美琳低下了头,默默无语。

“今后不许你离开我半步,听见没有?”静香像训斥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切地望着美琳红彤彤的脸蛋,拉祝糊的手把她带走了。

又只剩下了我和小凌凌。

我对小凌凌说道:“你去睡觉吧,晚上还不老实?”

“好吧。”小凌凌答应了一声,就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追上了静香她们。

直到她们走远后,我还能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谈话声。

小凌凌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的胸口总是觉得紧紧的,还有点胀痛的感觉,好不爽啊……”

静香急忙捂住了凌凌的嘴,偷偷瞟了我一眼,惊诧道:“这些……不可以说的!”

“怎么?你也有吗?是怎么回事啊?”小凌凌一听反倒来了兴趣,来了精神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回去再说啦……”

静香草草敷衍了她,带着小凌凌和美琳,快步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推拉门里。

第三章 ℃-ute握手会

六年前,某位被疑为老萝莉控的音乐制作人,为着早安家族的战略考虑,一手推出了hello!kids计划,凭借公司雄厚的实力,从全日本募集到的27958名小学生中甄选出了15名小女孩儿,纳入公司并开始了演艺培训,史称“hello!project_kids”。2004年初,其中的八名成员以berryz工房的名字结成组合正式出道并开始从事各种活动,两年内便发行了将近9张单曲和2张专辑,显示了她们极其旺盛的生命力。

可是,应该注意到的是,这十五名kids中,唱功极佳的铃木爱理以及年龄分别最大和最小的成员却没有出现在b工,这足以说明,制作人tsunku♂(淳君)是有周全的考虑和精心的力量储备的。看到昔日同自己一同进入kids的berryz工房同伴早早地穿上了漂亮的舞衣,在荧光灯下闪亮地登上了舞台,其余的七名女孩儿心里何尝不是滋味呢?终于2006年6月,一支名为℃-ute的全新组合终于成立了,成员正是她们七名小姑娘。次年初,随着有原栞菜的加入,八人阵型正式成立,并开始以独立制作的形式发售单曲。她们以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的优秀和不逊。

回顾六年来,kids们走过的路其实并不平坦,期间也经历了很多变化。2005年10月2日,berryz工房的成员之一石村舞波在演唱会上宣布退出b工以及kids,在粉丝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今年我认识b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喜欢上了她的不凡气质,可是很快又伤感地发现,她已经退团整整三年了。

2006年,又一名h!p_kids的成员,村上爱也退出了团队,原因是被狗仔队偷拍到了她和男友在一起的情景。据说当时愤怒的ヲタ(wota)们失去理智地焚烧了她的照片,官方为了平息事件,便打出了新闻,称村上爱因为“學業專念”,从此将退出h!p。

想起来,这批小家伙们在赢得了众多粉丝喜爱追捧的同时,也付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失去了很多很多的自由,的确很不容易。

7月12日上午,我和陈海客各自的应援板已经做好了,我在板子上面画下了傻乎乎的自画像,线条很简单,不过自认为很传神,突出特征就好,然后还写上了“がんばれ℃-ute”的字样。陈海客则是我那副文字的中文翻版。

我们正在紧张地收拾东西,门被拉开了,一个头发黄黄的帅小伙走了进来。他叫服部大介,22岁,同样隶属于r馆,跟我差不多的身份,平时担任小队长。不过今天他是李晓彤专门请来为我们做向导的。

见到我们一副整装待发的面貌,大介挥臂做了一个潇洒的动作:“よし,行くぞ!”

在大介的领路下,我们出发了。身后是小凌凌等人的一片哀怨之色。一向不怎么跟我说过话的美琳不知怎么的,执意要跟我去,静香只好劝住了她,连哄带吓地对她说道:“不行,会把你弄丢的!”

我让众人放心:“没关系,我们去去就来,傍晚一定回来!”

吉川奶奶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总部大楼前的停车场上已经等待着一辆学生巴士,我们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关严窗门。顷刻间一团蓝色的光晕便立即笼罩了我们,周围的景物渐渐地扭曲,变暗,最后完全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到了。”大介为我们打开了车门。

这下我们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座大车库里面。大介将瞳孔放在识别装置上扫描之后,卷闸门便吱扭扭地开启了。外面阳光刺眼,空气炎热起来。不绝于耳的蝉鸣声环绕着我们,四下是一片树林。

“欢迎来到名古屋!”大介说道。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在市区的一家饭馆门口欣赏了店家为招揽生意,现场策划的手打面团表演,然后进去饱饱地吃了一顿乌东面。

接下来的时光算是最激动人心和难熬的了。12点整,在体育馆外,c团的碟片正式开始发售,然而我们三人却是整整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伍,才最终如愿以偿地买到了cd。

当那张来之不易的握手券终于攥在手里的时候,我几乎已经是一蹦三尺高了。马上就要同亲爱的c团妹妹们见面了,突然间很紧张。平时只是在屏幕上见到过她们的身影,现在即将同她们面对面地亲密接触,心里还真的没有一点准备。

我的握手券号码是463,这一天参加握手会的歌迷,据我初步估计至少有1500人吧,这个号码已经算是够靠前的了。

不过眼下,我们仍然需要几个小时的漫长等待。

下午三点,随着一辆一尘不染的白色巴士的光临,℃-ute终于大驾光临了!我们三人像找到了海洋的水滴,融入了粉丝的行列中,很幸运,我挤到了离过道很近的位置!透过前排歌迷的脑袋缝隙,我居然可以看得到她们!

七位姑娘今天都穿着一身洁白的夏装,使因苦等而汗流满面的我们心中一下子清凉了许多。

wota们沸腾了,他们有的脸上画着文字,有的额上缠着布条,口中不断地高呼着各种口号,我身在其中,只觉耳膜又疼又痒,头晕目眩,周围“哇啦哇啦”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都是在喊,我也豁出去了,当c团从我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应援板举得高高的,然后也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她们迈着欢快的步子,不停地向我们招手致意,调皮的小小舞还向我们这边来了个飞吻!

不多时后,我们持有握手卡的粉丝就被放进了体育馆里。此时我和陈海客、服部大介他们两人早已走散多时。

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c团表演了三个节目,她们的舞风果然华丽而可爱。其中有我最喜欢的《everyday_yeah》,话说我就是从这首歌开始迷上可爱的小小舞的。

下午四点多,握手会终于紧张地开始了。站在c团的立场上考虑下,在天黑之前,要同一千多名歌迷一一握手,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哈哈!太紧张了!我不行啦!!!!

从来没有想过,当有一天,自己面对几个比自己小得多的丫头们时,会变得如此心率失调,大脑缺氧,一片空白!

不过一层安排的只有三名成员的说。为了同所有的队员握手,待会儿我还要急忙赶到二层看台上去。

在人流的簇拥下,我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我把应援板往胸前一挂,就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按照顺序,我第一个和梅田绘理佳握的手。这个比我小六岁的姑娘看起来真的是太成熟了,香艳非凡,非常地具有御姐的潜质#糊今天染了棕色的长直发,眼睛很好看,同她对视的一瞬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知觉了!我红着脸望着她,舌头打了结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她很大方地看了一眼我的应援板,笑了笑。最后我刚说了句“がんばれ”,就被不耐烦的工作人员恶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接下来是冈井千圣,她的不远处是小小舞。早就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台上台下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堪称小两口子,没想到她们在握手会上也要在一起啊!

哇!千圣真的好可爱好可爱的!这和平时在视频中看到的她是完全不同的,这个小家伙是在kids中仅次于萩原舞,年龄第二小的。她的半月形眼睛真的是很乖巧,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女孩子气了很多。不过看起来好像很内向的样子,没有梅田的那份成熟和落落大方咯。还有,她的小手,真的很嫩很软!哈哈哈!

吼吼~!接下来是她的老婆——萩原舞!

啊!我心目中最最激萌的小可爱!自从看了她的浴袍写真之后,我就不止一次地梦到过她!今天maimai把头发盘得很紧,在头顶梳起了一条辫子。我们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小小舞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一嘴整齐的小白牙立刻露了出来。还有她左脸颊上的那颗痣,这么近地看到,感觉怪怪的。看到她的笑脸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和舒服!我非常地兴奋加紧张,对maimai用中文说道:“谢谢你!”

小小舞一脸惊讶地望着我,那表情真的是可爱不比!然后她居然也生硬地对我说道:“谢谢!”

难忘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我很想告诉她,等有了机会,c团一定要到中国大陆玩玩,那里有更多的fans在苦苦地盼望着她们。可是随着人流的涌动,我很快地同maimai错位分开了。

人群中,我突然注意到一个女歌迷的存在。要知道,在日本这种少女组合的粉丝绝大多数都是男性,平时在演唱会的观众里面要想找到几个女歌迷实在是难比登天。可是在不远处两层人墙之后,真的就站着那么一位长发油光飘亮的女孩子。

只见她戴着一顶浅粉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起来应该是一名非常普通的高中女生。可是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却感觉似曾相识。

终于算是了挨到了她同萩原舞握手。当两人的目光相对之时,小小舞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激动得使劲儿晃起了那女生的手,脸上写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现场火爆非凡,人声鼎沸,但小小舞的激动异常是在场的粉丝们有目共睹的吧,注意起这位高中女生的人很快就不止我一个了。

maimai口型一张一合,很快地对她说着什么,紧握着那女生的手迟迟不愿松开。那名女生费了些力气才要回了自己的手,对她还以鼓励的笑容,脸上现出了一对迷人的小酒窝。

虽然难以置信,但千真万确,那是——石村舞波!!

第四章 目露凶光

天啊!真的,从2005年10月之后,大家已经将近三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了!想不到今天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舞波几乎没怎么变:招牌似的小酒窝,还有那两颗土拨鼠一样的大门牙,都还是老样子。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比以前更漂亮了,没有觉得她刻意化了妆,那种美丽多半是出于天然的。舞波的长发染成了咖啡色,还扎成了一束干脆利落的马尾辫,皮肤看起来很好,眼睛也比以前大了很多,成熟中隐隐透着一丝妩媚。也许是为了避免在人堆里过于显眼引起注意,她只是穿了一套非常朴素的浅蓝色礼服。这样混在粉丝里面,还真的不太容易被发现。

后面的人不明白前面的人流为什么突然停下了,大喊大叫着,前推后搡,很快将舞波冲击到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地方。萩原舞想要招呼邻位的千圣,却被舞波竭力做出的手势制止了。

握手会照常进行着,一些粉丝已经发现了身边这名不起眼的高中女生的真实身份,一窝蜂地朝她围拢了过去,口中“呜呜啦啦”地呐喊着口号,更有甚者已经当众哭嚎起来,鼻涕与眼泪争相泉涌而出,却来不及拭去。不消片刻,她的周围已经伸出了数不清的手,等待着她的回应。看样子舞波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快认出来,更没料到自己的到来会引起如此强烈的震撼,一时间进退两难,却并没有同任何一只手相握,而是不断地朝大家挥着手致意。

“maiha!わたしのmaiha!”

“おかえり!”

“毎日会いたかったよ!”

“舞波ちゃんがダイスキ—!”

现场一片混乱,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头顶,很快冒出了一台台相机。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突然以千钧之力拨开了人墙,闯了进来,竭力挡在了舞波和那些相机之间。那人扶了扶太阳镜,怒斥了舞波几句,就拉着她在聚拢而来的粉丝们之间开出了一条路子,迅速离去了。

父爱的力量非常地强大,但有时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可怕。在老爸的开道中,舞波就这样匆匆地被带走了。

在大家的心目中,舞波永远是kids中的一员,而现在看来,她又多了一重身份,那就是kids的忠实歌迷。她的突然离去是众多歌迷永远的缺憾,留给大家的形象,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天使。今天她的突然重现,确实令所有的粉丝感到无比的意外和欣喜若狂,也令我们些许伤痛地感到,她终究还是在一片蓝天下,同昔日的队友们一同长大了。

我挤出了人群,就要去二楼寻找另外的四名c团队员了。不经意间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应援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挤得折断了。不过这没关系,粉丝们如此热情,挤断了一块板子算什么?这不很正常嘛!

我的浑身都湿透了,从人堆里刚出来的时候,小风一吹,突觉一股凉爽。不过我还是马不停蹄地奔上了二楼,找爱理她们去了。

途中,一个很小的哭声突然扰乱了我的步子。原来是看台的角落里,一个小妹妹正坐在那里哭鼻子。小家伙顶多八岁的样子,像丽丽一样梳着双马尾,稚嫩的小脸上还贴着小小舞的大头贴,一双大眼睛哭肿得像桃子一样,不知道在伤心什么。

我停下了脚步,蹲在她的身边,小声的问道:“小妹妹,怎么了?”

小女孩儿擦了下眼泪,望了我一眼,说道:“我跟哥哥走丢了。”

“没关系,他现在一定也很着急,会找到你的。”

“他不要我了#蝴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这里,就钻到人堆里了。”

小女孩儿抽泣着,不停地抓弄着她的黄裙子,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那……要不然这样吧,我带你去找哥哥好吗?”

她没有说话,好奇地望着我胸前的应援板,突然“嘿嘿”地笑了。

“真好玩,太像你了!”

我问道:“你也是来参加握手会的吗?”

她天真地说道:“我是来找小光(ぴかりちゃん)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小光就是观月光,动画片《偶像宣言》里的人物。在故事里她和月岛希良梨结成了名为“闪闪☆亮亮”的二人组合。而在现实中,两位角色的配音演员分别是早安家族的久住小春和萩原舞,为了宣传这部动画,她们还组成了与动画中同名的团体,而且还出演过真人版的小故事。这小光当然指的就是萩原舞啦。

我又问她:“那,你见到小光了吗?”

小女孩儿开心地点了头。

“这就好,那你还打算去和其它的姐姐握手吗?”

“不了,人太多了,太可怕了。”

哎。现在不得不做一些痛苦的割舍了。如果现在把小家伙丢在这里的话,恐怕又要让她干坐在这里苦等。可要是我放弃了前面的活动,那就意味着,矢岛舞美、铃木爱理、中岛早贵、有原栞菜她们四个c团成员我不可能见到了。怎么办……

最后,我心一横,决定了,要带着这个小萝莉去找寻她的哥哥。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恶劣的环境,猛然间仿佛用余光接收到了人群中一个凶狠怨愤的目光,正躲在某处瞪视着我,我感到一阵恶寒,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大概是长时间泡在这种环境中,自己产生的幻觉吧。我晃了晃脑袋,就不去管它了。

现场人山人海,还几乎都是雷同无边的大叔脸,到底她的哥哥藏在何处呢?无奈我只好先安慰一下她,把她带出了体育館。

今天实在是太热了,出了门我才发现,小家伙的额头上居然也挂满了珍珠似的汗滴。我拨了一下她粘在额前的刘海,问她道:“小妹妹,渴吗?”

小萝莉点头示意,还抗议道:“我有名字,叫惠子!”

“好吧,惠子,在这里等我,我去买冰激凌去,好吗?”

“嗯!”

匆忙间找了最近的一家冷饮店,买到了两个很大的花卷冰激凌,就兴冲冲地奔回了惠子等我的地方。可是定睛一看,发现那里不止她一个人。另一个年轻人正俯身问着她些什么。

有那么一刻,我还以为那是个男孩子,可是注意到年轻人的清秀脸庞时,我才确信,这绝对是个姑娘。那个女孩子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烫着很短很短的金发,比我的寸头长不了多少。随着惠子的目光转动,女孩的眼睛也移到了我这边。

又是一股恶寒。那女孩戴着小碗大的耳环,一袭油光发亮的黑衣,眸子中尽是赤裸裸的凶恶,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隐约觉得和这个惠子有些什么关系。那种狰狞的表情实在是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我极力避免同她对视,来到惠子的跟前,把冰激凌给了她一个。

“乖,姐姐走了,你要小心啊!”

短发女孩叮嘱了惠子几句,就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她是你的姐姐?”我问道。

惠子吮了一口冰激凌,干脆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她。”

“她给你说了什么?”

“她问我认不认识你,还说不要乱吃叔叔送来的东西,有毒的。”

“那你觉得叔叔像坏人吗?”

“不,你是哥哥,连胡子都没有,不是叔叔。”

“惠子真会说话!”我屁颠极了,怜爱地抚了抚惠子的后脑勺。

眼前的情景,不禁让我响起了某年的那篇高考满分作文,题目曰《行走在消逝中》:“已经夏天了呢。已经到了loli们用她们可爱的粉唇吸吮着混杂白色汁液,或许会被打上重重马赛克的棍状物的时候了呢。元气型的loli们不会被烛焰般的炙热推倒,她们永远充满了那样的朝气。无论是穿着深色连身泳装,还是随时会露出底下那可疑的小熊图案的清凉短裙,她们身上那股被称为‘萌’的光芒总是比太阳更耀眼,更吸引人们的眼睛……”

是啊!夏天啦!

在我的眼前,就真真正正地呈现出了这一副迷人的景致。一只激萌的小萝莉正用她那亮盈盈的香舌,一点一点地舔舐着可口的冰激凌,在她的嘴角,正有许多甜美的汁液垂垂欲滴,令人禁不住想凑上去吸一口……

面对我痴迷的观望,小家伙没有表现出一丝羞涩之情,反而在打趣地反望着我的滑稽姿态,似笑非笑,随风微动的胎发,楚楚动人的身躯,飘逸纯洁的套裙,还有小巧玲珑的凉鞋,小家伙整个宛如一块超大号的奶油蛋糕,引诱着我恨不得一口将她吞掉!

末了,惠子突然“噗哧”笑了,我离她的脸是如此的近,以至于我被喷了一身凉凉的奶油汁水。

“哈哈哈!哥哥,你的冰激凌都快化完了!”小家伙捂着肚子笑道。

“呃……”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已经淌满了巧克力和奶油的混合液体,顺着胳膊肘一直延伸到了膝盖上。我不舍地擦掉了脸上星星点点的奶油汁水,那里面应该还有小家伙香甜的口液……

眼前的镜片已经模糊不清,我拿掉了眼睛,用衣角擦拭着,耳边依旧回荡着惠子无邪的小声。

“哥哥,你的口音好怪啊。”惠子突然说道。

“是吗?”我扬了扬眉。

“你是在九州岛长大的吗?”

我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奶色小脸:“不,告诉你哦,哥哥是中国人。”

“哇!原来你是支那人啊!”小家伙叫道。

“是中国人。不许叫支那人,那样很不礼貌的……”我耐心地为她纠正道。

“可是我哥哥就是这样称呼你们的。”

“这样是不对的,尤其是像你这样可爱伶俐的小丫头,这样说话会让很多人伤心的哦!”我已经说出了自己最最真实的感受。

惠子安静了很多,似乎是听到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

我继续开导道:“刚才在体育管理的时候,你觉得哥哥像坏人吗?”

惠子摇头。

“那现在呢?”

惠子迟疑了一下,继续摇头。

“这就对了嘛,有什么区别呢?真正的爱是没有国界的。”

惠子撅着小嘴,喃喃道:“我也觉得,你比我哥哥好多了。”

看到小家伙回心转意,我才松了口气。

我期待地问道:“今后,惠子还能记起我这位中国哥哥吗?”

“会的!不过那时候哥哥还要给我买冰激凌!”

“那当然。”

我盯着惠子的脸蛋看得出神,猛然间却注意到一片阴影缓缓地蒙在了她的脸上。我们的身后显然正站着什么人,大概是她的哥哥找来了吧。⑼月z论-唐2

正待起身时,我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喝令声:“有纪,给我住手!”

随着服部大介的声音,那片阴影速速地退去了。我扭身望去,却发现那名刚才就来过的短发女生,就直立在我的身后,一副鬼煞脸,手中握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剪刀。

第五章 寻根问底

那名叫“有纪”的短发女生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们身后,我居然毫无察觉。要不是被服部大介及时发现,弄不好现在我和惠子中的某一个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有纪,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服部大介喝道。

有纪两腿叉开,身材夸张地苗条,活似一副圆规立在那里,眼睛却直勾勾地怒视着我,随时可能暴发,向我冲杀过来。剪刀握在她手中,阳光下尖端寒光耀眼,虽然明知对方是女儿身,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雄性动物特有的腾腾杀气。

女生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就机械地向后扭转,淹没在了街头的人浪里。

大介同陈海客走了过来,向我赔礼道:“不用理她,这种人在我们这儿并不多见。”

“没什么。”我说道,“你们进行得怎么样?”

陈海客兴奋地炫耀道:“蛮顺利的,我们刚刚和七名队员都握了手!”

我稍有些不屑,卖关子问道:“你们猜我刚才在场里碰到了谁?”

陈海客试探道:“男的女的?”

“女的,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小姑娘。”

“妖精蓝?”

“错。”

大介虽然汉语水平有限,但终究还能听懂我的问题,也顺着海客的思路猜道:“rina?”

“不对,比她们都大一些!”我提示道。

陈海客开始乱弹琴了:“不要告诉我你碰到了凉宫春日,古手梨花,或者是九重绫。孩子,醒醒吧,别作梦了……”

我翻了翻白眼,告诉他们:“我看见了舞波!石村舞波!”

“是b工里的那个maiha?”

“对啊。”

“不可能,她已经隐退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信拉倒,反正我是看到了。”

哼#烘他们怎么想呢,反正我自己不亏就行。今天虽然没能同所有c团队员握上手,但能够见上舞波一面,已经非常非常地满足了,真的!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海客说道。

我突然想起了刚才被撇在一旁的小惠子,说道:“现在不行,她跟哥哥走散了,我们再等等吧。”

于是我们三人又在体育馆外干等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终于见到一位焦头烂额的高中男生从人堆里挤了出来,风风火火地左奔右跑,显然是在寻觅什么重要的人。惠子一眼就认出了他,确认了身份后,我们就把她重新交给了高中生。

晚上我们在街上吃过晚饭,就回总部去了。

在回总部的路上,服部大介告诉我们,其实在日本,真之小学馆的协管范围并不局限于总部的研究机构内,就连许多的小学校都已经试验性地秘密安插了许多的线人,定期向总部汇报学校的现状。

我问道:“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吗?”

大介说道:“近年来,随着日本国内御宅之人的剧增以及动漫的普遍邪恶化,发生在小学校内外的萝莉受害案例与日俱增。为了避免事态的恶化,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

“为何在日本,宅文化会得以如此盛行并迅猛地发展呢?”

面对我寻根问底的提问,大介顿了顿,只是敷衍了我们几句:“很简单嘛,世界经济不景气,失业的人多了,空虚导致的呗。”

我点了点头,就没再好意思追问了。

到了r馆总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看到我和陈海客得志而归,李晓彤趁机挖苦起来:“哟!二位老处男今儿心情不错嘛!看看,满面春风的,是不是碰到了什么艳遇?”

陈海客眼珠子一转,把一切都推给了我:“不关我事,问他吧!”

晓彤眉开眼笑:“小杰,你就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嘛!快乐是用来分享的。”

“陈海客,你太不仗义了吧!”我熊了他一句,然后又问晓彤道:“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候着我们,有何贵干?”

看到我们三位中国老乡热火朝天地拌嘴,大介就先行告辞了。

晓彤说道:“我是来通知你们明天的活动的。”

陈海客问:“什么活动?”

“就是……那个,听佳瑶姐说,你们好像都看过一部日本电影,叫什么什么萤火虫的……”

“《萤火虫之墓》?”

“不对,是《ほたるのほし》。”晓彤纠正道。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了:“菅谷梨沙子主演的《萤火虫之星》,没错,我们是看过,有问题吗?”

晓彤看猴似的欣赏了一眼我们俩的兴奋劲儿,慢吞吞地说道:“没什么,明天你们将有机会去这部电影的拍摄地参观一日。”

我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了电影中那座古老的山村学校,全木质的结构,唯美的造型,处处散发着古色古香的日本建筑风格。更重要的是,梨沙子曾经在那里呼吸过,奔跑过,甚至被推倒过……当然,那是拍戏啦。

“不错嘛!看来我们要好好休息一下了。”我说着便打了个哈欠。

“那本小姐告辞了。”晓彤说完就要离去。

我有个习惯,如果睡前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困扰着我,则必然会失眠。于是我抓紧时间环视一下四周,确定日本兄弟不在后,便壮起胆子凑近了晓彤。

陈海客瞪大了眼睛。

“你想干嘛?”晓彤料到我不可能会有非分之想。

“我有个疑问,但是除了你这名作为日本通的中国同胞,问谁都不肯说的。”

李晓彤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那是。要知道,日本人是非常惯于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感的,你今天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我怎么总觉得大介刚才怪兮兮的?”

“还是李大师法眼无边。”我奉承了一句,就一五一十道:“我就是问了他,御宅文化泛滥成灾的根源在何处,他不肯作答,但我相信你的阅历,你一定可以给出我答案。”

晓彤反问道:“你为什么对女人不感兴趣?是性冷淡吗?”

“瞎嚷嚷!我很正常,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我厚着脸皮威胁道。

晓彤闻言居然毫不畏惧,“嘿”地冷笑一声:“就你?先拿充气娃娃练练吧!”

“咳……!”被冷落在一旁的陈海客干咳两声,“我拉肚子,你们聊吧,我失陪了。”

说完海客便假装捂着肚子,溜号了。

“我只是举个例子嘛,看你心虚的。放心,我会为你的你的生理缺陷保密的。我问你,你认为日本人谈恋爱的黄金时期是什么时候?”

这是一个不太难的问题,我回忆了一下《名侦探柯南》等众多的正常漫画,猜道:“应该是在高中阶段吧。”

“没错。”

我又补了一句:“不过这在我们国内,好像算是早恋的。”

“看看,这是在日本!”晓彤一副大学教授的架势,“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日本高考没什么压力,高中生活松散得很,根本就是天堂。可一旦到了社会上,简直就像一下子掉进了地狱。那个压力啊,让你想死!成年人不光养家糊口,还要交税修路,工作不加班加点的根本就是稀有动物,还要时刻面临着诸如过劳死、失业之类的威胁。反差太大啦#葫以,年轻人是打心眼里不想长大的啦。于是乎,某种能够有效慰藉他们心灵的东西就应运而生了,那就是动漫和御宅文化。他们宁愿选择逃避世界,也不会去接触令他们感到厌倦的社会。久而久之呢,咳……你都知道了。”

这点我有同感,之所以自己会如此地迷恋萝莉,不正是因为自己厌恶同复杂的女孩交往吗?那样只会令自己感到累。

听到这里,我已经是茅塞顿开,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你们怪大叔都喜欢二次元的萝莉,因为只有她们才是你们理想中最完美的异性。萝莉控对loli的执着,正如女孩子对韩剧的痴迷,明知道是梦幻中的,却痴心一片……”

晓彤不怀好意地装作同情,抽泣了几声,还抬手抹了抹眼眶。

“喂!小姑娘,有些事情是不能想当然地同日而语的!”我抗议道,“我只是喜欢现实中的小家伙们而已,还不至于堕落到沉迷于二次元世界的地步。”

我的确非常庆幸,当初大学的同学王老五曾经极力企图拉我下水,向我不厌其烦地推荐各型各系的动漫,当时我就七七八八地感觉其中一定是有问题的。幸亏本人的定力够强,呵呵。否则,非要整天面对着平面上的各种画作发呆,漫无天日地陷入单相思的泥潭。

“如果她们有一天长大的时候,你会娶她们吗?”

“呃……”

我根本没有料到晓彤会提出这种怪异的问题,一时无言以对。

“开个玩笑。我知道你是纯洁滴!行了吧。”晓彤打了个哈欠,“我撑不住了,睡去了。明天见,老处男!祝你将童子之身保留到三十岁,到时候我要看你怎么施魔法!哈哈哈!”

目送走了晓彤,我缓了口气,带上了今天刚买的cd,就回房里去了。

在玄关换了拖鞋,我不经意间瞟了一眼鞋柜。怎么那么多小鞋子?!

“哇呀——!”

随着一阵怪诞哀怨的嚎叫,我的膝盖窝突然被顶住,没有防备,就关节一软跪在了地上。幸亏榻榻米的面子是草料的,不然我非把额头磕出大包来。

静香“嗒嗒嗒”地踩着拖拉板上,在我背后关严了推拉门。不过墙壁的隔扇是由漂亮的伊都纸糊成的,我非常怀疑它的隔音效果。

嗖地一声,我手中的cd盒就已经飞了出去。看来某些小恶魔又要出招了。

果然,正欲抬头之际,一块软软的,略带香味儿的东西压在了我的鼻子上。

“哼!居然在外面野了一整天!”小凌凌用脚掌抵着我的脑袋,愤愤道,“丽丽,快上啊!”

我劝降道:“喂,丽丽,小杰哥知道你是好样的……啊——!!”

没等我说完,一个尖尖的东西就刺在了我的脚心,然后一通搅动。我只觉全身都在剧烈地过电,自己像条大鱼一样来回翻滚在地板上。

“丽丽,加油!”小凌凌火上浇油道。

不行,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种情况下,要想免于被折磨,就只能去折磨她们!

一瞬间,我爆发了!

我竭力腾出两只手,一把抓住了小凌凌的脚丫子,然后狠劲儿地挠!

小凌凌发出一声惊天怪叫,登时扑倒在了地上,小腰一弓一挺地,宛如一只大麻虾。

好的,这下,她们的主力已经丧失战斗力了,我翻了个身,吹胡子瞪眼睛地扑向了身后的丽丽。

“啊!不要啊……”丽丽抱臂拼命护住胸部(怎么女孩子天生就是这个反应?!),不料我对她的飞机场暂时不感兴趣,探出一双无敌魔爪,直向她咯吱窝袭去。

丽丽仰躺在地上,来回地翻滚着,却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生怕我变本加厉。只见小家伙竭力压抑地低吟着,脑袋无所事事地乱扭着,身体更是不停地翻滚,最后居然连腿也上了。

正当我得意之际,忽觉一股剧痛猛地自裆部袭来,原来是丽丽慌乱之际,歪打正着地偷袭了我的要害。我顿感眼前一黑,两手就没了力气,侧躺在了地板上。

小家伙们再次一拥而上,就连静香也冲过来,一下子从后面卡住了我的脖子,小凌凌继续抓挠着我的脚底板,丽丽则是用力地掐着我的大腿。

还有一双手,似乎是趁乱在我的胸口疯狂地游移着……

“哈!”我呐喊一声,精准地抓住了那双最不老实的手,却发现那居然是美琳。

看到自己的行迹败露,美琳羞涩地低下了头,躲到一边去了。

两腿之间还在隐隐作痛,我只得捂紧了伤处,任凭他们继续乘危蹂躏。过了好久,小家伙们终于是肯罢手了。我们一个个气喘吁吁,无力地倒在了软软的地板上。

“呼——!太好玩了!哈哈!”小凌凌瘫软在我旁边,意犹未尽。

静香捂着肚皮,眼镜歪在了一边,早就笑不出声了。

丽丽则是跪坐在一边,两腿夹得紧紧的,十分窘迫。看她还皱着眉头,似乎正受着某种病痛的折磨。我急忙凑过去,小心地问她:“丽丽,怎么了?”

丽丽红着脸,欲言又止。忽然间,我发觉地板表面出奇地清凉,低头一看居然湿了一大片。

“刚才……笑得太用力了,所以就……”丽丽说不下去了,最后只是喃喃道:“对不起……”

第六章 发簪

“没关系,待会儿我们清理一下就行了。”我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好吧,我宣布,群jiao完毕!咱们去弄条抹布打扫现场。”小凌凌自告奋勇。

“喂!你疯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小凌凌会为我们刚才的行为盖上“群jiao”这么一个帽子,“不懂的事情少说!”

小凌凌满不在乎,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我也去!”静香也加入了。

她站起身的时候,我正好又瞟见了她后颈上的那两颗痣,这一次距离很近,我看到那几乎是两块规则的方疙瘩,颜色很淡,加起来有半个小拇指甲盖大小。静香似乎意识到了我的窥视,就匆忙往上提了提衣领,盖住了痣。

丽丽嘤咛一声,也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短裙。

“你留在这里吧。”我劝道。

“不,我要把裙子洗洗干净。”丽丽说完就掩面出去了。

现在,屋子里除了我,就只剩下了躲在角落里的美琳。

这个皮肤黝黑,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总是散发着一种与她的年龄不太相称的妖娆,始终令我捉摸不透。为何在我面前,她如此胆怯小心,连句囫囵话都很少表达过?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美琳常年呆在郝友艾会长的身边,自然会有心无心听到不少糖果理事会内部的机密事宜,为了保密,才把小嘴封得严严实实的。

可是,这也不能成为她一言不发的理由啊。

“美琳,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理了理她的乌发,轻声问道。

也许是我的嘴巴太靠近美琳敏感的耳朵根了吧,她居然猛地颤栗了一阵。然后缓缓的回过头,圆睁着杏眼,似有含义地望着我。她的眉毛黑而稍浓,这使她看起来更像是具有印度人的血统。

“我……想要……”美琳哼哼唧唧地说道。

我鼓励地问道:“美琳是不是饿了呢?”

美琳没有说话,而是摸到了我的手,轻轻地往上抬着,向自己的脚边拉去。我成全了她,想看看小家伙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可是,随着她的搬动,我却感到自己的手掌埋进了一块柔滑的布料,最后指尖轻轻地触到了一块丘陵状的凸起上。那感觉怪怪的,说不出是硬还是软,其间似乎还有一条缝隙。

我原以为是一件橡胶玩具什么的,也没有在意。可是后来美琳却开始拽着我的手,在那附近不停地擦拭着。

美琳一句话也不说,像晒太阳的猫咪一样,眯起了双眼,鼻息不时地哼着气。不一会儿,她的小脸便涨红了起来。

“美琳?”我唤道。

没有回应。美琳依旧自我陶醉着,她的指甲很长,不知不觉地把我的手臂抓得越来越用力,最后指甲完全镶进了我的肉里。我疼得吃不住,一下子夺回了自己的胳臂。

“美琳,是不是瞌睡了?”我问道。

美琳懒洋洋地睁开双眼,半张着小嘴,我实在弄不明白她的意图,就要扶她起来。哪知冷不防地,小姑娘一头扎到了我的怀里,脑袋不停地蹭着我。

莫非?!

嗡——!我的脑袋一下子炸了爆米花。

怎么可能?上次小凌凌也是这样,难不成美琳也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下了春药??这么说来,我刚才摸到的部位,岂不是……??!!

好在这次我的意识清醒得很,一把推开了美琳,对她教导道:“美琳,女孩子不可以随便这样子的,知道吗?”

美琳一副娃娃般可爱的木头人脸孔,仿佛很委屈的样子。

她越是不开口,我越感到不安:“美琳,你倒是说话啊!”

如此呆滞的神情,摆在我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美琳似乎是在故意气我,眼神里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就是闭口不言。但是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小家伙似乎停止了那种自慰般的活动,恢复了正常。

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良久之后,美琳却又眼睛一亮,鼓足了底气才抬头说道:“美琳……怕怕!”

小丫头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不知道她的睫毛是不是刻意装扮的结果,非常地楚楚动人,像小扇子一般,就在那下面,庇护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此刻正闪烁着异常无助的光芒,虽然没有液体流出,我仍体会得到她正处于极度忧虑,才忍不住向我吐露了些什么。

我除了将她重新抱在怀里,别无选择。这一次,小美琳温顺异常,额头非常安静地贴在了我的脸颊上。

“美琳不怕,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可以告诉哥哥吗?”我弱弱地问道。

这只南亚小萝莉终于找到了可以信赖的依靠,久久地投在其中,再也不愿意言语了。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明天就要出去玩呢!开心点好吗?哦……美琳乖,睡觉觉……”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唱着儿歌,就当是在照顾一个柔弱的婴儿……

终于,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凌凌和丽丽手中各拿着一块抹布走了进来。我和美琳的亲密程度,并未给小凌凌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心理打击。

“你们俩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轻声问道,估计这时候美琳已经差不多睡着了。

丽丽不安地忘了小凌凌一眼。小凌凌似乎有所隐瞒,轻描淡写地说道:“洗抹布呗。”

“静香呢?”我问道。

“她不舒服,先回去睡了。”小凌凌很快地答道。

“静香哪里不舒服了?严重吗?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一连串地问道。

小凌凌叉起腰,正欲发作,忽然留意到了我怀中熟睡的美琳,于是忙贴在我的耳边,用小得夸张的声音说道:“你好烦啊!我们女孩子的事情你管呢!”

丽丽脸色很不好看,仿佛刚才在外面受到了什么惊吓,一直闷着头,不做声地擦着地板。

“不用擦了,你们也早点回去睡吧。”

“哦。”俩人极不正常地齐刷刷扔下了抹布,立刻扭头就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小凌凌突然折回来,对我威胁道:“今晚美琳就托付给你了,你要是敢图谋不轨,当心你的小命!”

我有气无力地回应道:“要不是你们几个,我早就睡得香香死死的了。我巴不得早点睡呢……谁还有力气图谋不轨。”

两位小丫头走后,我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美琳,拉开壁橱(押し入れ),领取出了一条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自己也迫不及待地直挺挺躺下,展开了毛毯,熄灯睡了。

这种日式房间,说好也好,虽然要打地铺睡在榻榻米(畳)上,但终究不用担心半夜不老实,滚落下床了。

这一夜异常地和睦。夜半偶尔,朦胧中翻身时,会感到一双纤细的手臂向我投奔而来,于是我便立即本能地把小丫头整个儿搂进怀里。早上醒来时,我居然发现小家伙的眼眶红肿红肿的,脸上分明挂着泪痕,她的右手仍在我的脖子后面,手里攥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发簪,如同银器一般华丽。它一定对美琳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才会连睡觉都拿在手里的。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么尖的东西,拿在手里睡觉不太安全,就悄悄地把发簪从她拳头里拔出,放在了远一点的地面上。

我怜爱地吻了吻美琳眼角的泪痕,真不知道这个九岁的小美女到底在隐瞒着些什么。

后来证明,果然没有猜错,发簪的确属于对美琳很重要的人。早饭时,大家集合之后,我才弄明白原来发簪是属于静香的,昨天晚上在一起疯癫闹腾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掉落在了地板上,后来就被美琳捡到,攥在手里保管了一夜。

废话不说,早饭时,我发现,今天要去山口县参观的,不光有我们一班人马,身为小队长的服部大介也领来了归他指导的三只小萝莉。与我们一同前去的,还有李晓彤。知情的她告诉了我们一个小秘密,那些编写漫画《绝对可怜小孩》剧情的大作家们的灵感来源就是服部大介,换句话说,故事里面那个皆本光一的原型就是他!

打那以后,我不禁对服部大介刮目相看。

今日,我们的第一站将会是山口县荻市的明伦小学,那里便是《萤火虫之星》中小学的取景场地。木造的校舍就成了电影的主景,之所以影片中的画面美不胜收,充满真实感,令观者难以忘怀,就是因为导演选择了这所已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校舍。

当然,萤火虫也是日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说,富士山代表日本男性色彩的传统文化,樱花代表典型的女性色彩文化,那么萤火虫就是童趣文化的典范。《萤火虫之星》中的故事,是有真实的原型的。山口县确实曾经有那么一位年轻的小学老师,组织了学生一起培育萤火虫。

山口县位于日本最大的岛本州最西端,紧邻九州岛,南部便是周防滩。r馆位于那里的最近传送点是南沿海的防府市,我们一行人到那里后,又改乘电车抵达了目的地。

下车之后,那所漂亮古朴的小学校就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在水墨画般的梯田的怀抱下,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第七章 秋芳洞

群山脚下,便是古老的校舍。老远就能望见一片琉璃的屋顶,阳光下光彩四射。虽然建筑群并不算大,但是对于一个乡村小学的规模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操场。篮球架、足球门等设施一应俱全,《萤火虫之星》中那些小学生们并腿跑的场景就是在这片操场上拍摄的。操场左侧是大礼堂,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蝉鸣不停。有些上了岁数的大树已经用木头围栏圈住保护了起来。

我们参观组像是一个师生组成的小团队,除了我们四位成年或准成年人之外,全都是些小孩子。我们受到了校主任的接待,她带领着我们一路穿过木头顶棚的走廊,一直来到了教学楼之前。

一幅幅熟悉的景设不断地唤起我们的记忆。教学楼只有三层,外皮是古旧的横条木式的包被,上面镶满了方格木框组成的玻璃窗。楼梯设在楼梯内部的一端,在这里,我们停下换了拖鞋。

小凌凌她们自然对这种结构的建筑很是新奇,换上了格子柜里的拖鞋,小心地在锃亮的木地板上踩来踏去,入神地倾听着“咚咚”的闷响。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还是有许多教室里热热闹闹的,原来是一些路远没有回家的学生们留在了这里。课间时间,他们好像是在自由活动,大介带领的三只萝莉毫不客气地加入了进去。

“你们也去玩吧!”晓彤在一旁鼓励小凌凌她们道。

学生们都在捏橡皮泥,这个显然是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交流的。看到她们融入了气氛中之后,我们大人们就继续交谈起来。

他们的座位都是单人单桌,教室的后黑板上,贴满了学生们充满童趣的画作和范文。黑板下面,一排矮柜靠墙布置在黑板下面,里面存放着学生们的书包。

陈海客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这时便趁机提了出来:“总是在动画片里面见到小女孩儿们都是背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红书包,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习俗呢?”

经他一提醒,我也发现,柜子里的书包款式差不多都是相同的,质地全是油亮的皮革,宽度大约比a4纸的长度多出一点点。别看柜斗里一共有三十多个书包,颜色却只有红黑两种。

晓彤告诉我们:“在日本,小学生的书包质地和款式都是统一的,外形有点像拱顶的小房子,外面标注着学生的名字,有些甚至在侧兜里面还配有gps定位系统。红颜色的都是女孩子的,男孩子则统一使用黑色的书包。除此之外,平时你只有根据书包上不同的装饰物,才能分辨出各自的小主人。不要小看这些书包,这对于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件大事呢!”

“我也觉得,像这样的一个书包,一定价格不菲吧?”我猜道。

“那是当然。价位一般都在两万到十万日元(円)不等。就拿中等的来说吧,我曾经去过东京银座商业区,那里的学生书包价格在44000日元左右,约合人民币三千元。别担心,这样结实耐用的书包足够一个孩子用上六年了。”

“那么,给孩子买书包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书包都会由父母或其他的长辈亲戚作为礼物送给孩子们。当你拥有自己的书包时,一定就是最最幸福的时刻。所以,上学前的日本小孩子,都会无比憧憬背上书包的感觉。”

我不禁想起了《萝莉的时间》里面,九重凛背起书包,翩翩起舞的情景。精心装点的书包、笛子、文具盒、手机,这些已经成为了小萝莉们必备的萌杀辅助工具。

整间教室的通风性极佳,站在走廊上,可以穿过另一侧的玻璃看到对面的教学楼。

我止不住多看了几眼后柜旁边的地面,在印象中,当年梨沙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被推倒的。激萌的萝莉无论何时都那么富有杀伤力,即使被推翻在地之后,那一对水汪微怒的秋波,依然会将你萌杀到底……

主任告诉我们,当年,影片中的教室正是在三楼的这间屋子里取的景。

哇!平时只能在屏幕里面看到的东西,今天居然已经是身临其境!我再也抑制不住,噔噔噔地买着急促的脚步,兴冲冲地登上了讲台。

想当年,小泽征悦扮演的菜鸟老师三轮元就是站在这里,面对着无数的学生和家长的。我曾经看过幕后的一些报道,其时的演员,不光几乎所有小孩子们都是山口县当地的小学生(梨沙子、友理奈和千圣除外),就连家长们的身份也都是真实的,难怪演绎出的纯真感觉让人察觉不出一丝的造作。拍摄家长会那段戏的时候,一些家长们由于感同身受,入戏过深,免不了把可怜的小泽征悦当作了真实的发泄对象,狠骂围攻,以至于“三轮元老师”最后面红耳赤,难堪至极。

想想看,如此一部小成本的公益影片,能够被日本大名鼎鼎的文部教育省提名推荐,那绝不是盖的。

今天,当我站在这讲台上之时,虽然物是人非,但孩子们的欢笑依旧延续着,没有任何改变。靠窗的那张桌子,曾经是梨沙子抱臂端坐的位置,现在已经被小凌凌所替代。

忽然间,我仿佛瞥到了小凌凌不怀好意的一丝诡笑。很快,教室中的孩子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在笑声的助威中,三件崭新的作品被高高地举了起来。

那是三个人形的橡皮泥塑像。脑袋奇大,肚子溜圆,四肢刚刚开始发育。小凌凌手中的那个,脸上还贴着两个圆圈状的框框,另一个是大长脸,最后一个生得一头黄色的头发。

毫无疑问,那就是我、陈海客和服部大介了。不用说,还真惟妙惟肖。

“孩子们,笑一个#旱‘チーズ’——!”

未等我们三个同意,晓彤已经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快门。

离开学校后,我们顺便经过了山脚下的小城,那里一片古朴,铺着条砖的小巷蜿蜒成网,到处都是洁白的二层瓦房,我却总觉得街上似乎少了些什么。

倒是陈海客最先反应了过来:“我记得那时候屋檐下面家家户户都挂着大金鱼的,怎么都不见了?”

晓彤解释道:“那不是金鱼,是鲤鱼。在屋檐下挂纸糊的鲤鱼,是日本端午节时的习惯。更多的人家那一天要在房顶挂上鲤鱼旗和彩幡。”

在小城里,我们共进了午餐。告别了明伦小学的主任后,稍作歇息,我们就在城里买了一些便携饭团,下午乘上旅游车直奔另一站。

上午的一番旅行,小家伙们虽然是尽兴地玩了一把,但毕竟是在令人厌烦的学校里面。下午就大不相同了。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一处自然风景区。当看到山口处入口牌子上,三个汉字的时候,小家伙们眼睛无不大放光芒。

“秋芳洞?!”丽丽叫道,“听起来名字挺不错的,里面一定很好玩!”

就连服部大介身边的三只小萝莉也眉开眼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买过票之后,我们急迫地穿过入口,踏进了景区。

不过很快我们便疑惑道,这里哪儿有什么洞啊?分明是一片原始森林!但是这道并不影响我们的兴趣,因为附近的美景真是太有特色了!

我们沿着一条小溪慢慢地前行。午后的阳光毒辣无比,可一旦投身到树林之中,水流之边,却又立刻感到清凉无比。这里植被复杂,灌木与乔木并存,终年不见阳光,目之所及全是绿的:树冠上绿的是树叶,地面上绿的是各式小草,而中间墨绿色的则是树干上厚厚的一层苔藓。小家伙们兴奋地叫喊着,把脚摸进了溪水里。

大概水实在是太凉了,小凌凌打了个哆嗦,享受了片刻,就停在了那里不想往前走了。

“我们走了,不管你们了!”我头也不回地威胁道。

猛然间,我们众人的后背上一阵透心的凉意,头皮都是麻的。回头一看,七个小家伙正兴致盎然地往我们身上豁水,邪笑阵阵。

“你们……”

我抬手护住眼镜,二话不说就朝小凌凌冲去。

“非礼了!”小凌凌尖声嚎叫着向后窜去,无奈水底鹅卵石光滑无比,这位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很快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刺骨的清水里面。

浑身湿透了的小凌凌从水里爬了起来,浑身的衣物犹如蝉翼般紧贴在了她的身上。她本来就只穿了件套裙,这下可好,一下子成了透明人,苗条小巧的身形显露无疑。我甚至辨得出,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黄色的小裤裤……

这只落汤小鸡顿时安静了不少,牙齿不住地打着架,瑟瑟发抖。

“看看,活该了吧。”我幸灾乐祸道。

小凌凌一个猛虎扑食,踩着水花冲了过来,措不及防地贴到了我身上。

“给我暖干!”

我的后背一下子全湿透了,恰在这时又是一阵微风刮过,我的后面有人紧贴着,倒是没什么,倒是小凌凌不住地吸着凉气,吃不住地掐死了我的脖子。

“快下来!”

“不!”

“再不下来,我就要……”

“你就要怎样?强奸我?”

“……”

我无话可说了。不是,这实在是有点……

当着众人的面,小凌凌湿透了全身,相当于一丝不挂地贴在了我的后背上,她的每一处肌肤都同我密切地接触着,还有那由于寒冷而急促起来的呼吸,怎么也不可能让我视而不见,顷刻间,一股熟悉的膨胀感便来临了。

不能就这样让大家看笑话啊!我只得转过了身,背对了大家:“你们先走,我这就跟上!”

晓彤投来了高深莫测的眼光,不知是凶是吉。

剩下的小女孩儿们都加快了脚步,往前赶去了。我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个娄子给堵上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走出去没多远,前面的服部大介和陈海客又是两声哀号,以不敢恭维的姿态拥向了溪水,激起炸弹般的轩然大波。

平时深受大介宠爱的那三个小丫头登时欢呼起来。

第八章 梨沙子的足迹

服部大介平时也不知是哪一点对不住了他的小妹妹们,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惨被推倒,而且还连累得陈海客也当了垫背。

“给你这个……”小凌凌将水珠直滴的湿手伸到我的眼前,还捏住一个什么东西。

我接过来一看,黑黑尖尖的,像是一块石头,不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动物,是螺蛳!

“在哪儿发现的?”

“石头缝里,刚才跌倒的时候正好摸到了它。”

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尖塔一样的小东西,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于是忙叫来了海客。

“这不是川卷螺吗?我记得萤火虫幼虫吃的就是这个。”海客说道。

幽绿的树林,小溪流水,好像还缺少了一位拎着水桶来踏水的小女孩。这里,不正是当年梨沙子曾经走过的足迹吗?

晓彤说道:“当年拍摄《萤火虫之星》的时候,导演菅原浩志得到了多方鼎力支持,拍摄场景中,不光有我们参观过的明伦小学木造校舍,还有我们眼前的这片秋芳洞景区。影片里面曾经有一个梨沙子夜晚独自行走于树林中,被蝙蝠吓倒的镜头,就连那些蝙蝠也是当地的热心居民帮忙抓来的。”

前行了多时,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大块石头的跟前,上面刻着一首诗,题目叫做《秋芳洞愛歌》,经过那里的时候,我们看到前面的地势高了起来,一条人工修筑的石头台阶便是我们唯一的去路。

终于,见到山洞了!上悬下削的悬崖底部,赫然生成着一个狭窄的岩洞,通过搭着翠绿顶棚的栈道走廊,我们来到了跟前。我们的脚底下是一池碧绿的浅水潭。从洞口中倾泻直下,正有一条幽静的溪流不断地注入。

入口,一位八字胡的大叔正倚在护栏旁边,等着我们,原来是百目鬼太郎。

“欢迎大家来到秋芳洞!走吧,好好游览一番昭和皇太子来过的地方吧!”百目鬼像是非常熟悉这附近的景观,走在了前面为我们带路。

越是接近洞口,我们就越是觉得清凉,最后终于眼前黑乎乎一片,我们进入了洞中。

过了一会儿,我们好不容易适应了洞中的黑暗,应接不暇的钟乳石便陆续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这些奇形怪状,异态百出的石柱,在金黄色地灯的打照下,更显得富丽堂皇,异常壮观。尤其是深处的那个大王黄金柱,更是令人叹为观止,从十五米高的洞顶悬垂直下,由无数的细石乳柱汇成四米的粗细,一直延伸到了地面上,直到与地上点滴积累而成的石峋接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顶梁柱似的整体。

我们在那里留了影,然后小凌凌突然大叫道:“好大的蘑菇!”

众人循着她的指向望去,果然不远处有一个很大块头的家伙,我们一块儿坐在上面都没有问题。不过看它的质地,怎么也不像是真菌什么的。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大块蘑菇状的石头。

百目鬼含笑道:“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

丽丽好奇地摸了摸那粗糙潮湿的表面:“那这是……金矿?”

百目鬼没有回答,示意我们倾听洞中的声音。当所有人静下之后,我们才发现压抑的洞穴中始终回荡着一些尖利的叫声,还有翅膀挥动的声响。

“这蘑菇石是成千上万年累积而成的,而创造了它的,正是洞里的蝙蝠!”

“蝙蝠?”静香听了晓彤的翻译,皱起了眉头。

干脆晓彤直接告诉了她:“确切地说,是蝙蝠的粪便!”

“莫非这是洞中栖息的蝙蝠的公共厕所?!”

“是这样的。”百目鬼先生肯定道。

我们接下来乘坐升降机,到了洞穴上方的山顶,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秋吉台。站在那里,放眼望去,所见之处皆是连绵起伏的丘陵,表面布满了石灰岩突起。

这并不令人意外,因为据统计山口县有百分之八十都被山地所覆盖。每年春天,在秋吉台附近都会举行烧山仪式,目的是为了得到充实的草木灰,这样夏天的草木就能旺盛地生长。现在我们目之所及,果然是一望无垠的绿色植被。

欣赏了丘陵风光之后,我们再度回到了秋芳洞中,沿着洞壁一侧的游客通道,跟踪着一条长长的地下河行进着。

我们走累了,就在河边的围栏旁停了下来。

这下我就有机会好好地观察一下地下河了。河宽约三丈,虽然洞顶有大灯探照着,可是河水仍是黑漆漆的,随时可能从里面窜出一头巨大的怪物。水面耀眼的灯光倒影与墨黑的河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将头稍稍伸出了围栏,便能够从水面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一对眸子放射着怪诞尖锐的冷光,仿佛狼眼一般。河水流得很急,洞壁的倒影却一动不动,看的时间稍长,便感到极不适应,目为之眩,眼为之晕。

在动画片《魔神坛斗士》中,这里就是光辉神伊达征士潜心修炼的地方,如今面对这条地下河时,我果然能够感到一股浓厚的神秘气息,自己仿佛能透过层层的黑暗与死亡对话。

猛然间,我却发现水中的自己多出了一个脑袋。另一个头颅披着长发,就生在我的侧面,目中寒芒分明,透骨的敌意让人不寒而栗。

莫非是死神前来召唤?

恐惧驱使我立刻想要转头离开,不料屁股后却被猛撞了一下子,瞬间失去了平衡,从只有肚脐高的护栏上坠了下去。

霎时,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词——死亡!

我绝望地叫了一声,慌乱中算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铁杆子,虽然不至于被河水彻底吞噬,我的膝盖以下却实实地没入了水中。

“怎么回事?!”

众人刚才还有说有笑,听到我的求救一下子赶了过来。

大介拉我上来之后,我惊魂未定地靠坐在了栏杆上,大口地喘气起来。

“美琳!你疯了?!”静香毫不留情地喝道。

美琳全身都哆哆嗦嗦的,刚才水中的那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大概就是她的,可她为什么要把我往水里推呢?

我见美琳坚决闭口不言,脑袋垂得低低的,像贞子一样把长长的乌发全都盖在了脸前。也就是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纺裙,要是换成白的,非把我当场逼得再跳回河里不可。

我硬着头皮问道:“美琳,是不是觉得小杰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美琳的乌发微微颤动,表示已经摇过头了。

还是息事宁人吧。问了她也不会张口的。我故作轻松地说道:“那就是恶作剧啦。你个小鬼还真把我吓住了!干得漂亮!”

我胡乱敷衍了美琳几句,就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唯有静香脸色阴沉担忧,至此以后始终牢牢拽着美琳,控制了她的自由。

我们接下来游览了大松茸、千町田和百枚皿等许许多多的景点,最后终于重见天日,返回到了洞穴外面。

坐回游览车的时候,我们已经是非常疲倦了。小家伙们在巴士里吃了些随身带的饭团,后来在颠簸中,一个个睡了过去。我们几个大人也是困得项上一栽一栽,哈欠接连不断。

到了防府市,已经是黄昏时刻了。我们不舍地叫醒了小姑娘们,准备到最近的一家餐馆就餐。在街头找了几百米,我们终于选定了一家卖咖喱饭的小店,可是小凌凌她们却兴奋地发现更远处的一家店子悬着诱人的幌子:中華料理!

“这样也好,我们不如去尝一尝日本的中国饭菜吧!”陈海客也动心了。

没有人提出异议,倒是李晓彤竭力地劝谏道:“千万不要去,不然你们会很失望的。”

“不嘛!最起码让我们小孩子点一次菜嘛!”丽丽坚持道。

日本的“中华料理”应该算是有名的吧,不然我怎么会在日语课文里面见到呢?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其中的几个关键词:四川料理、麻婆豆腐……确实,我也觉得,在中国菜肴店点菜,应该不需要太高的日语水平吧!这次让这几个中国小姑娘作一次主也无妨。

于是我鼓动道:“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走吧,妹子!”

在我的带头下,一行人远远地把晓彤抛在了后面,最后她不得不服从大多数,疾步跟了上来,口中骂咧着:“老处男,不听小姐言,吃亏准不远!走着瞧吧!”

众人走进店里,坐下。

我先拿起菜单扫了一眼,似乎没有找到麻婆豆腐什么的。刚看完第一页,小凌凌就已经夺了去,在一旁同丽丽、静香商量得起劲儿,时不时地还和大介的三个小妹妹征求一下意见。

“我们决定了!要这些东西!你们继续点吧。”

小凌凌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撩,就不管了。我看她点的饭菜,全都是饺子、炒野菜什么的。最后我专门找了个稀奇的,叫个什么“五目烧面”……

等待的闲暇时刻,我托着沉重的腮帮子环顾了一下众人,突然觉得少了个人,于是就问晓彤道:“这两天怎么不见佳瑶姐了呢?”

晓彤说道:“她和纯子姐另有任务。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出来玩,闲事少管!”

“我就是随便问问,干嘛这么没好气的。”

“放心,她们还在日本,就快回来了。还是关注一下你们的中华料理吧,老处男!”

不多时,我们点的饭菜做好了。看到自己赖以充饥的东西摆到了面前时,我们几位无一不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真的,这些饭菜挺不错的,色香味俱全,只是……这模样有点太意外了吧。

小凌凌她们面前的“饺子”,金灿灿的,又硬又焦,分明是一盘子煎包。那个“炒野菜”,其实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炒青菜。再说说我那个“五目烧面”,本想着是各种各样的动物眼睛一起下料,最后炖成了一碗面,真见到了实物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那根本就是一份漂着虾仁和蘑菇的炒饭……

“吃啊!光看能把肚子喂饱吗?”晓彤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

“吃!吃!吃……いただきます!”我晃了晃脑袋,硬着头皮动了勺子。

果真的异国风味,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看够了我们的痛苦吃相,晓彤才向我们娓娓解释道:“这所谓的中华料理,其实跟中国人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很久以前,日本的厨师以中国饭菜为基础,根据日本人的口味进行了二次创作,其实已经是不伦不类的东西,只是日本人乐此不疲罢了。倒是中国人开的正宗饭馆,往往冷清得很。”

我们吃了一半,忽见店中光顾了一位奇装异服的短发少女。陈海客坐在我的对面,最先发现了她,于是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偷偷地向她望去,那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名古屋体育场见到的那个黄发女生,有纪。看来今天她好像是无视了我们的存在,根本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

我们没有人在意,服部大介也是专心地照顾着三个小家伙,忙得不亦乐乎。

有纪进了店里,直奔柜台而去。同店员低声交谈了几句,就选了一个离我们远远的位置,坐下了。

不一会儿,我们要的大碗汤也上来了。我急迫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这一尝不要紧,差点出人命。

“怎么这么酸啊?!”我糗着脸哆嗦起脑袋。

“这个汤呢,是用西红柿汁熬出来的,当然会酸了。”晓彤用做作的柔声解疑道。

盯着满满的一大碗汤,虽然我们人多势众,我还是不禁泛起愁来。

晓彤时刻不忘挖苦:“喝呀,这可是你亲自点的美味。”

“哦。”我呻吟了一声,就举起勺子,一口口地灌起了自己,那简直比喝酒还难受,我恨不得捏住鼻子。

饭吃了一大半,一股极不自然的困意突然涌了上来,再看其他各人,也都是如梦游般耷拉着眼皮子,无精打采的。

我只记得,最后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我们大家一起歪过脑袋昏睡了过去。

第九章 关小黑屋

“起来!”

随着毫不客气的吼声,我的头顶被泼了一大盆凉水,触电般地被惊醒了。

我想去揉一揉被打湿的双眼,却发现自己的胳臂正绑了个结实,只得迷迷糊糊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有一只手狠劲捏着我的下巴,抬起了我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短发女孩,有纪。看样子我是被囚禁起来了,此刻正身处在一间日式房间的角落,上衣已经被扒掉了。

“ロリコン,こんばん!(晚上好,萝莉控)”有纪不怀好意地向我招呼道。

我感觉不妙,提高了警惕:“あなた何?!(你是什么人)”

“不要怕。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在哪儿。这个地方,将会是你人生的转折点。”

有纪冷峻的脸庞上,小巧的鼻翼一张一息,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抽出了一把锋利的折叠刀。确认拉门后面没有人时,在我面前晃了晃:“要开始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惊恐道。

姑娘没有言语,刀尖缓缓下移,一直伸到了我的小腹不远处,然后就要去解我的皮带扣。

“有纪!”

听到我突然唤她的名字,有纪也是顿感意外,刀子停在了半空。

我抓紧机会劝道:“有纪,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我想你一定是经历了些什么。我说的对吗?”

有纪沉默,目光更加凶狠。

我挣扎道:“告诉我!你现在这个样子算是什么怪物?”

这时,对面的推拉门之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有纪,你退下,让我来告诉她。”

有纪打开推拉门,就走开了。我看到一个丰腴的女人正端庄地跪坐在我的对面,面色纸白,嘴唇却如樱桃般,比血还红。女人大约二十五岁,披着一身松垮的和服,红似残阳,只有宽大的领口洁白如洗,对比强烈。

在她的背后是另一个套间,百叶帘之后,正探出几个小脑袋好奇地观望着。

“小杰君……是你吗?”妖艳的女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女人的浓妆使我难以辨清她的本来面目。这个满身艺伎打扮的女人肯定是有些来头的,如果要是想干掉我,估计早就下手了吧。

我咽了口吐沫,点点头,随后连珠炮似的问道:“你把我们怎么样了?是不是你们下的药?其他的人呢?我发誓,如果你们胆敢动一动我的孩子们,无论你是谁,我绝饶不了你们!”

“你的孩子?笑话!”女人向前倾了倾身,露出了她雪白的乳沟。

可以断定,如果这个女人换上正常的衣裙时,会是怎样的一件性感尤物。只是……这宽宽大大的和服太委屈了这幅身材。

自古以来,日本就有一个匪夷所思的审美观念,那就是崇尚飞机场。他们认为,女子的“和顺”只有通过平胸才能体现,和服的设计自然被其所影响。一件标准的和服,上百万日元的价钱不说,看那些头簪、腰带、背兜等华丽饰物,为的只是遮掩线条,使女人的上半身,从肩到腰,前后左右修成水桶状。即使是个别丰满的女孩子,在成人仪式之类的正规场合中,要是必穿和服,也要用宽带子把自己刻意勒成太平公主。

眼前的这个女人,胸口无遮无掩,仿佛是在故意引诱我,把领口压得低低的。

我闭了眼说道:“没错,是我的孩子们。她们同我朝夕相处,情同姐妹,感情的深厚不是你等所能体会得到的。”

“巴嘎!!”女人吼了一声,“你可知道我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你的孩子?”

“你可知我唯一的女儿经受过些什么?”艳妇呷了口茶水,继续说道:“说到底,这还是要归功于你们这些天杀的怪大叔!反正你也喘不了几口气了,不妨告诉你。无辜的有纪,十岁的时候就被你们这些鬼畜给推倒,接下来没有一日不是生活在极度的恐惧中,可是你们这些人呢,到现在还逍遥自在。今天,就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母亲,快割了他!”有纪在屋子里叫道。

“还有没有什么遗言想要说的?”艳妇问道。

“让有纪出来!”我绝望道。

艳妇抽出刀子,用惨白的布条精心地擦拭起来。

“有纪!无论有什么人曾经对不起你,你都要明白,其实,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你根本不懂!你们都不懂!”

艳妇握了刀子,开始扒我裤子……

完了……

“请你们不要这样(雅蠛蝶)!杀掉我吧!痛快一点!”我悲壮地嘶鸣道:“永别了,江凌凌!永别了,楚叶丽!永别了,静香!永别了,美琳!永别了……狗妞……”

一个混沌的声音在我耳边如梦幻般说道:“对不起,小杰哥,狗妞有要事在身,不能来到你的身边了!”

我彻底绝望了。深吸一口气,咬舌自尽吧!

艳妇突然停了下来:“你呜呜啦啦地讲些什么?在咒我?别徒劳了,你不是伽椰子。呵呵……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也无妨,如果可能的话,我日后可以帮你传个话,就当是我们为你完成一点小小的遗愿吧。”

“动手吧……痛快点……”我央求道。

突然,百叶帘被掀开了,有纪重新走进了房间,手里拿着一件嗡嗡响的东西,给艳妇过目。

我认得,那是我的手机。

艺伎接过来,毫不客气地按下了接听键:“毛细毛细……”

虽然相距三四米远,我还是能够听到电话里传出的急切闻讯声。艳妇不紧不慢地把它放在了地板上,并未挂断,而是打开了免提。

“小杰?说话!”那是一个焦急的老女人的声音。

我喊道:“我在呢!只是……有什么说吧!”

羊羔疯的声音听起来很反常,虽然嗓门很大,但却不像是在生气什么的:“你还好吗?说实话,最近有没有被什么人跟踪,或是更糟,比如……”

“没有……”

我停顿了一下,正想说“才怪”,羊羔疯就哇啦哇啦地抢了话:“那就好!亲爱的小杰哥……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和爱护……”

羊羔疯这是怎么了?听语调,似乎夹杂着悲凉,凭声音,却又比平时更加苍老和深沉。其实到日本之前我曾经问过佳瑶姐,为何羊羔疯不与我们同行,佳瑶姐只是敷衍道,她另有任务,不便抽身。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现在的羊羔疯不是一般的反常,字里行间都令人感到不安和揪心。

“大妈,你别吓我好不好?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我的声音是非常虚的,因为我也觉得这是在安慰自己。

羊羔疯吃力地咳嗽了几声:“小杰哥……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化作蜻蜓,永远地守护在你的身边……我想,可能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因为我要去做我必须去做的事情了……请务必替我照顾好静香,像亲妹妹一样对待她……还有小小的我……还有……她们……”

那分明是一个老妇人的沉闷嗓音,要知道,平时的羊羔疯嗓门是出奇地尖利刺耳的,可是今天却压抑无比,根本就判若两人。

“凌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害怕了。

“亲爱的小杰哥……保重!”

“凌凌!凌凌!!”

我一遍遍地呼唤着,可是电话里传出的,只有嘟嘟的忙音。

“你们放了我!”我一骨碌翻滚在了地上,朝艳妇挪去,想要用嘴叼过她手中的小刀,割开绳子。

有纪一脚踹在我的肩上,将我顶得老远。

“要出人命了!你们不能见死不救!”我喊道,“你们要么杀了我,要么现在就还我自由!”

“不!我改变主意了。”艳妇阴笑着说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我就要让你慢慢地等待不确切的死期!哈哈哈!”

老妇人说完,又在有纪耳边交代了几句什么,打发走了她。然后又是一声唤:“来人,把他弄走!”

一大堆小女孩儿从帘子后面涌了出来,乱哄哄地将我拖了出去。

那个艳妇在身后狂妄道:“今天,是我们反推倒起义团的纪念日!我们终于抓到了大鱼!孩子们,好好地看祝蝴,尽情地将你们的怨恨向他倾泻吧!”

反推倒起义团?!听起来很激进的名字。莫非这就是李晓彤曾经提到的反萝莉控的极端组织?那我岂不是进了狼窝?

一路拖拽下,我被拉到了更为阴暗的小黑屋里。那些小女孩儿关上了房门,屋子里立刻伸手不见掌。

屋子里死寂一片,只有隔壁某处正传来激烈的女人争吵声。

沉寂了一会儿后,一只热乎乎的小手伸到了我的胸口,用指头小心地按了按。

“嘿!不准乱摸!”我抗议道。

那只手立刻缩了回去,但随后又有更多的嫩手伸了过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挣扎着扭动身体。

小丫头们齐声道:“我们是反推倒起义团!”

“名字挺好听的……可是你们知道吗,这并不好玩,你们应该好好上学的!快放了哥哥,乖……”

“去学校的路上会碰到怪叔叔的,我们才不去。”

“让父母亲送你们去!”

“他们不要我了。”

“喂!那里不能乱摸的!”我叫道。

这时,一点微微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一只剪发头的小萝莉,看起来只有七岁的样子,打着很小的手电,照在我的大腿根。再看我的衣着,已经是狼狈不堪,裤衩已经被退到了膝盖。

“把灯关掉!不许看!”我翻转过身,趴在了地上。可是又被人多势众的她们七手八脚地翻了过来。

完了……

又是一个鬓角戴着小花的萝莉凑了过来,捏起了我的家伙,拉拉拽拽地观察着。

“咦……奇怪。理佳,你快来看啊,他的jj怎么跟山下大叔的长得不一样?”

话音刚落,另一个头顶留着马尾辫的萝莉趴到了跟前,好奇地看着:“哇#蝴的怎么外面还包着一层皮?”

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们就要把外皮弄下去。

“啊——!”我发出了一声悲鸣,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她们踢到了一边,“这不是什么好玩的玩具!”

小萝莉们纷纷尖叫着退到了角落里。

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一个小家伙凑了过来,只消看了一眼,便托着腮帮子疑问道:“不可能啊,这么小的东西进去的话,不应该很疼的啊……”

她的同伴们惊呼道:“别再摸了!待会儿就会变得很大很硬的啦!”

“是吗?我要试试……”

那个小萝莉说着便生硬地揉捏起来。那不识别人,正是惠子!那天我们明明把她好好地交给了她哥哥的,怎么会出现在小黑屋里?!

我像见到了救星,亲切地唤道:“惠子,是你吗?太好了,快放了哥哥,我给你买冰激凌好吗?”

惠子歪着头犹豫起来。与此同时,我注意到,隔壁一直进行的争论声停了下来。

“惠子,不要听他的!”黑暗中一个萝莉尖声道,“他会弄疼你的!上次就是一个叔叔说要买棒棒糖给我,后来我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然后醒来的时候,尿尿的地方好疼,流了好多血的!”

“没有啊,这个哥哥对我挺好的……”

“假的#蝴会干坏事的!离他远点吧!”那个萝莉威胁道。

僵持之际,外面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是奶奶来了!”

“喂!惠子,快点,把他的裤子穿好!不然奶奶会生气的……”

惠子立刻手忙脚乱地提起我的裤沿,往上面套去,费了好大力气,总算是为我遮住丑了。

推拉门打开了,耀眼的光线射进了小屋。

门外,那是一个老妇人的身影。别人我不认得,可是那个老太太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她若不是吉川奶奶,又是何人?!

第十章 推倒魔

“吉川奶奶?”我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太太俯下身来,亲自为我解开了身上的绳子:“孩子,委屈你了。”

“您怎么会在这儿?这到底是在哪儿?”

吉川奶奶微笑道:“与其让我告诉你,不如自己出去走走看吧。”

我扶着墙站起身子,试着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就穿过推拉门,掀开百叶帘走了出去。

很显然,这是一个过道的尽头。粉红色的墙壁上,布满了繁星般的闪亮装饰品,走道的两侧全是拉门和拉窗,不时有赤脚的小萝莉奔走于房间之间。最前面是一个丁字路口,当我站在那里时,眼前的一切顿感亲切起来。

没有可能的!这居然是在真之小学馆的总部大楼里!在我右手边的第三个障子后面,就是自己的房间!从那里,正传出吵杂的谈话声,甚至还有偶尔的叹息。

“欢迎回来,小杰君。”

吉川奶奶带着我步入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许许多多的人正促膝而坐,围坐成一圈商量着什么重大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是我认识的:陈海客、服部大介、百目鬼太郎、李晓彤、有纪……还有那名艳妇。

空中还飘荡着七具萝莉之魂,我大概扫了一眼,全是日本的小姑娘,没有狗妞的影子。

察觉到我的出现,有纪急忙站起身来,不住地向我点头哈腰赔罪:“小杰君,实在对不起,是我们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出此下策……”

“没关系,工作的原因,完全可以理解。”我连连推辞。

正好陈海客的身边有一个空位,我就挪了过去,在那里坐定,然后轻声问他道:“出什么事了?好像挺严重的。”

“我们认为,范老大的余党仍在伺机置你于死地。”

“我?有没有搞错?”

“有线人的消息称,范老大正在暗中养精蓄锐,企图东山再起。”

“这跟我的存在有什么关系吗?”

陈海客摊手道:“我也不知道,听她们说的。”

我又问道:“佳瑶姐还没有回来吗?”

“别担心,她们随时可能归来。”吉川奶奶道。

这个时侯,众人正好围成了一个无缺的圈子,开始步入正题。

“首先请允许我们向小杰君道歉,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们只是在为你的安全着想。”吉川奶奶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最后一个坐在了圈子上。

那名冷艳的和服女人说道:“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西尾,四年前为了报复怪大叔对我女儿的罪恶行径,曾经同她一起创立了反推倒起义团。刚才你所见到的小萝莉们就曾属我们团体麾下。”

西尾女士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当然,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对于怪叔叔们的非人行径,如果有更好的解决途径,我们当然乐意采纳。比如,现在我和有纪已经加入真之小学馆,并为她效力。”

我终于恍然大悟了,为何无论在哪个城市,有纪总是能够“凑巧”和我们碰面:“这么说,近些天有纪所做的事情,原来只是……”

服部大介点头道:“是这样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安排。因为早在你们赴日的途中,我们就接到了一个神秘的匿名电话,声称有人会利用你们远在异国的机会,对你们实施险恶手段,得逞之后甚至有可能嫁祸于真之小学馆,以图一石两鸟。为此我们就派出有纪对你们进行了秘密的跟踪保护。”

一时间,我深陷五里雾中,百思不得其解:“匿名电话?为什么你们不曾告诉过我?现在确认来电人的身份了吗?”

“我们唯一可以确信,那是一名老太太,并且是通过贵国的糖果理事会内线打来的。”

西尾女士补充道:“我们认为,那个拨打匿名电话的,与刚才跟你通话的是同一个人。”

如果这样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羊羔疯!!

“小杰君,我们希望你好好回忆一下,最近身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状况。大家会尽力帮你分析的。”

在一众人充满期待和关切的目光中,我闭上了双眼,竭力把近几日的行程完完整整地回放了一遍,然而结果令所有人异常失望,我没有找到任何头绪。

况且我实在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原因闹得如此兴师动众,连累大家。就算老凌凌是认真的,确实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那也应该只是糖果理事会应当关注的问题吧。

我想到了打马虎眼,息事宁人,于是弱弱地试探道:“会不会只是一个误会?或是某些人的恶作剧?”

“绝不可能!”我的猜测引来了西尾女士的坚决否定。

吉川奶奶突然强调了一个问题:“小杰君,请你务必认清一点,现在的局势,远比你所想象的要复杂和险恶。有直接证据表明,某些极端邪恶势力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

“极端邪恶势力?比如……?”

“想必你应该知晓推倒魔的传说吧?”李晓彤突然问道。

推倒魔……好像是在哪儿听说过。我闭紧双眼,在脑海中苦苦地找寻了好一会儿,终于回忆起了一些东西。大约四个月前,我们负责抓获范氏兄弟的特别小组曾在总部顶层与会长谈到了媴嫝树,当时我好奇地问郝友艾另一棵媴嫝树的下落,会长确实以半恐吓的口气提到过推倒魔。他说在什么什么魔王堡垒中,推倒魔已经使另一棵媴嫝树生长并服务于邪恶的目的。

当时我们谁都没有相信,因为这听起来根本就是一个比大灰狼还要荒谬百倍的儿童怕料。不耐烦的羊羔疯还当场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会长的信口胡言。我对推倒魔的耳闻,仅限于此。

我不以为然道:“推倒魔……我只听说过一次,这不都是吓唬小孩子的口传嘛!”

西尾女士凝眉紧锁,严肃道:“不,这是真实的。推倒魔是我们全球各萌之事务所的共同头号大敌。之所以不为人知,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我们刻意散布了许多真真假假的传闻,将它的存在神化得不具真实性的缘故。”

吉川奶奶提高了音调,对众人道:“诸位,今天到场的各位,皆是我们萌之事业绝对信得过的人士。本来,根据最高保密规则,某些超越国家超越政治的机密只有历届会所领袖以及身边绝对的骨干亲信才允许知情,但是……在这非常时刻,我也不妨在大家面前松松口,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希望对你们有所启迪。”

拥挤的房间里静可落针,除了晓彤对我们的同声传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专心地倾听起这位年迈的老前辈的一字一句。

作为集成了精神力秘密研究工作的萌之事务所,无论是糖果理事会,还是真之小学馆,或是世界各地其他的一些兄弟机构,总部建筑的选址一定是十分考究慎重的。关于这个问题,我还是能够七七八八地听懂一些奥妙的,以糖果理事会的总部建筑为例,她的所在是一块在理论上完全可能存在,但现实中却条件极其苛刻稀有的地方。

这块土地之所以稀有,是因为她在地球上的经纬度坐标并不是绝对固定的。根据时空等价原理,只要满足一定条件,糖果理事会的总部完全可以与真之小学馆仅仅相距数百米,甚至能够整幢楼原封不动地进行时空穿梭。而所有这些活动的能量来源,就来自于奇特的地理位置以及我们的镇社之宝——媴嫝树。

精神力的能量是不可估量的,更不用说数千年前由绝代美女貂蝉幼年时的眼泪感化之灵物所结成的生命形态。每一个萌之事务所都有自己的镇馆之宝,这是当初安娜前辈的亲口建议。这一点,真之小学馆神社中供奉的八枚恐龙蛋也拥有类似的地位。

然而,精心的选址并非我们诸多萌之事务所的专利,同样的道理也会为邪恶势力所利用。

正如萌之力量能够结成惊人的凝聚力,某些邪恶势力也拥有凝神聚气的本领。有一头恶魔,它的起源我们无从得知,但是我们可以确信它的存在和延续方式。人世间任何的邪淫念头都会被它所吸附利用,不断地壮大自己,可以说它是一个精神状态的实体,因此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老,当它最终觉得自己只剩一口气时,就会拼命寻找到另一名穷凶极恶、不思悔改的普通人,并吸附于他的身体中,将之沦为自己新的傀儡,以此得到生命苟且的延续。

我们给它起过名字,就叫做“推倒魔”。

虽然我们无法确认目前它确切身在何方,但是根据世代的传说,推倒魔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魔王堡垒。这同样是一处不明之地。可是这绝不等同于魔幻作品中提到的那些异世之流,这是客观地存在的。

打败它的唯一途径,就是找到它的宿体,并将其精神永久地囚禁。否则,在它的领导下,众多邪恶随从将会变本加厉地侵蚀人类的心灵,轻者导致犯罪,重者可能诱发世界大战。

所有这些都是有前车之鉴的。刚刚过去的二十世纪并不平静,足以说明问题。

吉川奶奶继续说道:“抛开刚才那些晦涩难懂的言论,大家只需铭记一句话:一旦推倒魔附体于人类,它便不再是一个徘徊于黑暗中的淫邪念头,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恶毒人类。”

一番长长的话语过后,众人皆是表情复杂,沉默不语。就连空中飘荡的萝莉之魂们也悬停在了半空,吃力地思索着。

“我们的任务就是,尽快找到推倒魔的踪迹。在它终结我们之前,先将它终结掉。”

吉川奶奶意味深长地环视了一下会场,突然舒展了面容:“好了,瞧我这脑子,忘了告诉大家,早饭时间到了。祝大家愉快一整天!”

随着吉川奶奶的手势,大家陆续散去了。我也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站起了身。

“小杰君,”吉川奶奶对我说道,“我绝对信任你们的列位会长,所以我当然也相信前会长的话,你是最佳的人选。正因如此,你的安全问题才令我们感到担忧。”

第十一章 虚惊一场

早饭的时候,西尾女士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你们的佳瑶姐和田中纯子将会在傍晚时分回来。”

“她们究竟去哪儿了?”我好奇地问道。

“你会知道的。”

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是为了在暗中保护我,光是跟踪、下催眠药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接下来还要把我绑起来,又是泼水又是关小黑屋的虐待我?

“针对之前的一些事情,多有冒犯。”那个短发女生,有纪大概猜出了我的心思和疑惑,主动坐在了我的旁边,趁着早饭的空当,向我解释着刚才对我所为的原因,“其实刚才有些是我们私自安排的环境。”

“你是说小黑屋?”

有纪窘迫地点点头:“请相信,其实我们母女俩并没有任何恶意。我们只是想考验你的素质和人品。恭喜你,你已经通过了我们的检验。”

“没什么。我已经非常幸运了。”我岔开话题,问道,“那个叫惠子的小家伙一定是跟你一伙的吧?”

有纪承认道:“是的。她是我堂哥的妹妹。”

“挺可爱的嘛!”我称赞道。

“是吗?”有纪扬起了眉,“比起当年的菅谷梨沙子怎么样?”

“这个……分明是不同的类型嘛!个人认为,像梨沙子、rina她们那样的名萝莉,都是因为可爱而出了名,但是,其实有更多的小可爱则是默默无闻地生活在我们的身边。”

有纪觉摸着话头不对:“干嘛这样说?不会是喜新厌旧吧?”

“没有。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的小萝莉们同样是美好的一部分。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唯有成了大明星才能闪亮起来,因为这样才能被众人追捧,其实平凡的小女孩何尝不是天使的化身呢?与其追逐遥不可及的名萝莉,倒不如花更多的精力好好地爱护自己身边那些真正的小可爱们。看看我的那些小家伙们,几乎已经成了我的全部精神寄托,她们才是……”

“哦,你个萝莉控。非常抱歉勾起了你的肺腑感慨。”

“没有,哪里话。”我连忙推辞。

可是有纪已经站起了身,打算离去了:“我吃醋了。再见!”

早饭过后,我想出去到闹市逛逛,却被众人拦住了。

李晓彤说道:“吉川奶奶让我们盯住你,一刻也不能离开这里。你今天就算是被软禁了。”

“呃……那陈海客和大介他们呢?”

“他们俩领着小家伙们去池袋商业区玩了。”

池袋?!那不是情侣中学生约会的天堂吗?哎……看来我是没机会了。

“damn_it!”我心里极不平衡地咒骂道,“等逮住那个遭雷劈的范老大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他!”

一整天的时间,我都呆在了r馆的总部,陪着那里的小家伙们玩了一整天。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感到时间过得很快。可是今天,我明知道老凌凌可能身陷险境,自然是心急如焚,难以全身心地投入在孩子们的当中。

晚饭过后,陈海客他们终于回来了。

一见到我,他就向我炫耀拎着的一大袋战利品。

“看啊!限量版的爱理写真,我们逛了十几个店子才买到的!还有这个……夏娜的大号塑料玩具!全套的《こどもの時間》(萝莉的时间)漫画!喏,这个……是丽丽买给你的。”

陈海客最后从袋子底部摸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有水杯那么大。

“招财咪?”我接过来,拿在手里欣赏着。虽然小,但是这只招财猫绝对是一流的精工细作。肥乎乎的爪子,火红的耳朵,弯成一条缝的眼睛,挺招人喜欢的。

“小杰哥,喜欢吗?”丽丽期待地问道。

“嗯!当然喜欢了。”

“我为自己买了这个!”丽丽伸出手指让我看,原来是一枚漂亮的戒指,上面镶着一休的图案。

“买了这个?”

“是啊!我最喜欢看《一休》了!还有,从前小杰也给我买过戒指,不过是塑料的。他说将来长大有钱了,就要给我买纯金的,还要娶我!”

丽丽欢心地诉说着,脸上红霞阵阵,可是最后又黯淡了下去:“但到了现在,我也没有见到过他……这家伙死哪去啦!”

小凌凌在一边安慰道:“你那个叫小杰的同学准是花心了!不然怎么会一点都不跟你联系,别想他了。有我们的小杰哥在就好!”

那一刻我简直是心花怒放!小凌凌居然会替我保守秘密,还为我说话!我太幸福了!

我们正谈论着各自的收获,李晓彤突然急匆匆地跑进了我的房间,把她的手机递给我:“会长的电话。”

“谢谢!太好了。”我说着就一把抓过了电话,“喂?”

“是小杰吗?”果然是郝友艾会长的声音。

寒暄了几句后,我就迫切地问道:“最近凌……我是说那个张大娘还好吗?”

“她挺好的,除了有些着凉。”

我请求道:“可以让我跟她说句话吗?如果她在旁边的话……”

“很不巧,她此刻并不在总部,不久前她请了假,说是要回家几天。”

“哦……是这样啊。那……”

“小杰同学,我非常理解你最近的不易。我发誓会尽快抓到那个十恶不赦的范老大,毕竟我们谁都不希望生活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我发誓,一切很快就会做出了结的!”

郝友艾坚定的承诺,也让我安心了不少:“是的。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远了!”

“小杰,最近美琳一定给你添了不少乱吧?这个死丫头就是死性不改,自小呆在我的身边,从未出过远门。我衷心希望她没有惹出太大的麻烦。”

“哪里话,美琳她挺乖的。”

会长舒了口气:“好吧,美琳在吗?如果在的话,就让她听下电话好吗?”

“好的。”我叫来了美琳,把电话递给了她。

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声音时,美琳平时不太显著的面部表情,一下子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这时,陈海客把我拉到一边,悄声问我道:“你有没有觉得,美琳有点像那种……三无女?”

我认为是无理取闹,当即驳道:“无口、无心、无表情的女孩子?得了吧,少拿动漫里面的东西往大活人身上套!”

陈海客不厌其烦地开导我:“你想想嘛!要知道,动漫里面的那些属性什么的都是从现实当中抽象出来的嘛!当然是具有真实性的了!你不信就琢磨一下,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小萝莉都能够同动漫当中的萌属性对号入座的!”

“既然你说那些是从现实中提炼的东西,那你一定也该意识到,把理论应用到实践里面的时候,是要考虑更多的实际问题的。”

“比如……?”

“现实中每一个小萝莉都不可能是那么单纯的。二次元只是一种理想化的模型,而现实中的萝莉们则必然是某几类属性的综合体。”

“这个……也是。”陈海客赞同道。

这时,躲在角落里听电话的美琳已经合上了翻盖,木然地僵立在了原地。

我走了过去,想把电话要回来还给晓彤。走近前一看才发现,美琳的眼神勾直得吓人。

“怎么了?是不是会长批评你了?”

美琳轻轻摇了摇头,眼睛极力躲避我的视线。

我把电话接过,归还了晓彤,然后继续问美琳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小杰哥,大家会尽力帮你的。”

这只肤色略黑的小玩偶的脑袋又是拨浪鼓似的一股劲儿摇晃,把头发带起来,飘得像拖把头。

我碰了碰她的额头,猜道:“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就是在外面吃坏了肚子?”

美琳再也不肯理我了,只顾呆板地站在那里,不安地晃扭着身体。小凌凌同丽丽在一边正聊得投机,唯独不见静香的影子。我让她们俩安静了下来,然后问道:“静香呢?”

“她不舒服,先去睡了。”小凌凌说道。

“怎么又不舒服?上次就这样,到底要不要紧?我最好还是去看看她吧……”我自言自语着,就要去静香的房间。

“不许去!男人不得靠近!”小凌凌叫道。

“怎么男人不能靠近?好吧,”我只得作罢,“那你们也早些回去吧,好好照顾静香,不要只顾自己贪玩。”

凌凌和丽丽收拾了自己的购物袋,起了身。

“美琳,你也跟姐姐们一起回去吧。”我轻抚着她的秀发,劝道。

可是美琳仍旧站在那里没有动,脚像是生了根一样。

“美琳,我们回去休息吧!”丽丽过来拉她。

美琳挣扎了一下,丽丽也就不再勉强了,只是用很不理解的眼光望着她。

“我……想和哥哥说会儿话。”美琳小声嘟囔道。

丽丽同凌凌交换了眼神,最后同意了:“那好吧,你待会儿早点回来吧。我们会等你的。”

说罢,凌凌和丽丽就手牵着手蹦跳起来,回自己的屋里去了。在门口,凌凌别有用意地用食指点了我一下,其意义不言而明。

待她们都离去后,我就招呼美琳坐了下来。可是,比起一言不发的美琳,我更担心的则是卧病在床的静香。走廊的尽头洗手间里,分明有一阵很轻的涮洗声,我探出头一看,原来是丽丽独自站在水池边,洗着一条毛巾。

“美琳,呆在这里等一下我好吗?”

美琳点了点头。

“哥哥马上回来。”我说完就大步向卫生间那边走去。

丽丽从镜子里看到了我的出现,问我道:“小杰哥?你来上厕所吗?”

“凌凌呢?”

“她在照顾静香。”

“哦。”听到凌凌不在这儿,我就铁了心,要问个究竟,“那个……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丽丽没有拒绝:“好吧。”

“静香姐真的不舒服吗?很严重吗?”

丽丽闻言,突然脸色大变,就像是被问及了某个绝对禁忌的话题:“那个……她很可怕。”

“可怕?”

丽丽诚惶诚恐地哆嗦着,仿佛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已经摆在了她眼前:“是这样的……最近,静香姐……你知道的,就是那里……女孩子的那个地方……”

说到一半,丽丽的脸已经成了熟透的苹果,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没关系,哥哥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鼓励道。

“静香姐的那里……最近莫名其妙地……出了好多血!”丽丽刚刚把话吐完,就虚脱到瘫软,倒在了我的身上。

虚惊一场啊!原来是女孩子的初潮来了。怎么说,静香也已经十三岁了。现在的孩子,发育得还真快呢!

我扶住了丽丽,安抚道:“没关系的,其实,这是好事,你知道吗……”

丽丽赞成道:“晓彤姐也说,这是很正常的。女孩子都会这样子。可是……好多血……好可怕啊!”

“你不懂的。其实这是对你们有好处的。”我为丽丽讲解道,“这样一来,就可以排出你们身体里的好多脏东西,女孩子会因此变得更加漂亮动人的。”

“可是……那是血……而且会肚子疼……”

“没关系,只有几天的。你们的静香姐很快就能恢复了。而且,你们一定会发现,她比以前更加美丽动人了。”

丽丽洗完了毛巾,打算端着盆子回去了。我有点不放心,一直坚持护送了她半程,最后望着她进了屋子时,才放心地回来了。

到了自己的房间,美琳仍然坐在地板上。我怀疑从刚才自己出去后,她就一直默默地干坐到了现在。

“美琳?哥哥回来了。”我轻声道。

美琳猛地一惊,随后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把房间的推拉门关得严严实实。她直挺挺地站在了我的面前,两只小手背在身后。

我招呼道:“坐下来嘛,没关系的。”

然而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小神秘没有答应,只是喃喃地请求道:“小杰哥……你可不可以闭上眼睛……”

“哦,当然可以。”我照做了。

好长时间里面,我的耳边静静的,只有一些悉悉索索的轻响。

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闭着眼睛问道:“美琳,你还在吗?”

没有回答。我只好忍着。

又过了两分钟。

“美琳?你在吗?在的话……”

我不吭声了,因为我突然感到咽喉有一股隐隐的刺痛。

美琳一丝不挂地站在我的面前,手中的小刀正抵在我的脖子上。她的肚脐上方镶着一枚银光闪闪的饰环,依旧是那副生来不变的僵硬表情,没有任何的生气。

我震惊之余,只能尽可能和气地教导她:“美琳……不可以玩刀子的,快把衣服穿上,今后在男孩子面前绝不可以这样子的!”

而美琳则是丝毫不为所动,发颤的小手压得刀尖又向下去了一些,似是自言自语道:“请原谅美琳,她必须杀死小杰哥。”

第十二章 真凶

晚饭过后,身穿火红和服的西尾女士告诉我们佳瑶姐随时可能回来。一直古怪兮兮的美琳突然坚持要到我的房间同我独处,正好静香身体不舒服,于是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她。没想到顷刻间,美琳就脱光了衣裙,将一把寒芒刺眼的刀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请原谅美琳,她必须杀死小杰哥……”

我已经感到喉部有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疼得我直哆嗦:“美琳!这不好玩,快把刀子拿开!”

美琳表情机械,一双葡萄眼眨也不眨,嘴巴喃喃着:“杀了小杰哥,美琳从此就自由了……”

“不!你很自由,真的,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但是拿着刀子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小杰哥……”

美琳赤条条的胴体不费力气地向前一压,就把我推翻在了地板上。我抬起胳臂想把刀子拿开,却发现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身体就像是别人的一样,丝毫不听使唤,任凭我运红了脸,也不见反应,徒增心慌憋闷。

脖子上的伤口传来麻麻的感觉,并且不断地向周围的肌肤蔓延。

一定是美琳的刀子上抹了毒药。

美琳趴在我的身上,刀子依旧不放手。清香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凑近,像帘子一样垂了下来,挠得我脸皮直痒痒。

在犹如乌青帘布的遮挡下,美琳朝下的小黑脸不断地朝我压来。我已经可以看清楚她的每一根睫毛。虽然面部木然,这个南亚女孩儿的鼻孔却不停地喷吐着急促的热气,那是一个未足十岁的小姑娘绝不该有的生理反应。

“美琳……哥哥相信你……不要做傻事……”我的舌头已经开始僵硬了。

美琳贴近了我的脸,双目微闭,启开朱唇,伸出了晶亮的香舌,不停地舔舐着我的嘴唇。那份柔软的温热和甜美的汁水是我一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了,任凭那块暖润的肉体缓缓地划过我的双唇……

最后,我的牙齿被她舔了个遍,美琳也终于重新抬起了头,骑在了我的腿上。

“小杰哥……请原谅美琳这个坏女孩……”

美琳把两只手都握在了刀子上,嘴唇咬得就要渗出血来,最后轻轻地吸了口气,把整个前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喉咙……

“啊……”我从喉部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可是那把刀子却没有夺取我的性命,而是突然软了下来,“呯”地一声掉落在了我的脑袋旁边。

出于极度恐惧,我的双腿不受神经控制地抽搐着,而同我密切接触的美琳,则是定格在了那里,柔软微凸的下体正贴在我的大腿上,陶醉地享受起我的抖动和摩擦。

没想到自己本能的反应居然能救了自己的命。恰在此时,外面走廊里一阵喧闹,推拉门被毫不客气地一把拉开了。

随着一阵阴冷,狗妞夹携着一股强劲的旋风,将那把刀子卷得远远的。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佳瑶姐,她的手中还捏着一张潮湿发黄的破纸,后面跟着的是西尾女士、有纪、小凌凌、丽丽……还有跌跌撞撞的静香。

等到美琳被支开后,静香哭喊着趴到了我的耳边,不住地求我道:“小杰哥,你千万不要责怪美琳啊#糊这样做也是被逼的!你可以不相信她,但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我是从小看着美琳长大的,我是最了解她的了。如果美琳真的下得去手,她就早得逞了!你知道她有多么不幸吗?”

静香拔下了自己发髻上的一个尖东西,急迫地证明给我看。我一眼便认出,是那枚银光闪闪的发簪。上次和我一起睡觉的时候,美琳就是攥了它一整夜,醒来的时候满脸泪痕。

莫非那个时侯,美琳就已经有心要把我干掉?!

还有……在秋芳洞里游览的时候,我曾经险些被美琳推下深不见底、乌漆一团的地下河,如此看来,美琳的企图决不可能只是今天的心血来潮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冷汗直冒,后怕一阵接着一阵。真是意外,想要除掉我的人居然始终潜伏在身边!要不是我一次次地逢临佳运,大难不死,真的很难想象自己在日本享用的第几顿料理会是自己的上路饭。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了,美琳这样一个天生乖巧呆板的小丫头,怎么会如此心狠手辣呢?难道是受了某人的指示教唆?不可能的啊!据我所知,美琳一直都是在郝友艾会长的精心照料下长大的,旁人谁都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她,把她教坏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会长之前所作出的推断:我们糖果理事会里面有内奸!

苦了会长的一片好心,想来他这次让我到日本来,为的就是让我暂时躲避可能发生的刺杀,没想到最后却发现凶手一直跟随在我的左右。

“你们都出去吧。”佳瑶姐对众人说道。

静香指了指我,担忧地抗议道:“可是……小杰哥这个样子……”

“出去!”

佳瑶姐一反常态地吼退了众人,屋子里顷刻间只留下了我们俩和西尾女士。

我的脑袋已经无法扭动了,只得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得动。西尾女士把我翻了个身,在背部的穴道上推拿了片刻,我的神经系统才又像解冻的河流,渐渐地恢复了。

佳瑶姐没有了往日的微笑,神情庄重异常,这足以说明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小杰,在给你看某样东西之前,我必须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必然会引起你的强烈震惊。”

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我连死的滋味都尝过了,还有什么可震惊的?”

“只怕更多的事情比死还残酷。”

佳瑶姐说着,就把手中的那张黄纸递给了我。

根据那张破纸的缺角和折痕,我就足以认定这是今年春天,那名断腿老者在毛毛虫学院门口塞给我的那张。自从被佳瑶姐“收缴”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今天,当我再次见到这张纸的时候,却发现除了平添的一丝茉莉茶香和其他某些清雅的气味外,原本空白一片的纸面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字迹和图画,在一副图画上,还贴盖着另外一张厚纸片,让我无法辨清下面到底是什么。不知什么原因,这张黄纸湿湿的,但并不影响正常阅读。

所有的字迹和图画都是手写的。最醒目的,是下半张两副并排的人物半身像。两人均是西装革履,乍一看仪表堂堂,可等我辨认清楚那两人是谁之后,登时顿悟到了“衣冠禽兽”这四个字的真谛。

左边那人是个国字脸,分明就是耷拉着死了爹娘的刘海,鼻子又尖又细的范老二。在肖像的旁边,还附有一段高人设计的潜台词:“不就是整个容嘛,老子有的是钱……”

范剑的右侧,是另一位再熟悉不过的恶棍,标志性的斗鸡眼告诉我,那绝对是范统。范老三同样有一段精辟的潜台词:“没几个人知道我是驼背,嘿嘿!地下永远是最好的仓库……”

我隐约觉得,这张图画的作者绝对不简单,不光肖像神态掌握得传神逼真,而且就连精炼的潜台词也一语道破了范氏二兄弟的深层秘密。如果当初我们就依照这张黄纸上的提示和线索去顺藤摸瓜的话,不知会省掉多少繁琐的环节。可是那位给我破纸的老乞丐却殷切地忠告我,不要将这张纸传到会长那里去,因为会长是不会相信这些奇谈怪论的。

我不禁责问起佳瑶姐来:“原来你没有把它吃掉,而是一直自己藏着,可是你为什么早不利用这些信息呢?这样一来,我们就省了大事了!”

“因为当初我们无法判别这些信息的真实性。”

其实我也非常理解,一个陌生人的陌生纸张上的线索能有多少真实性和可信度,确实值得怀疑。我说道:“现在我们不得不相信了。”

我仔细地看了看整体的结构,范氏二兄弟的画像正好同上面白纸掩盖的部分构成了一个品字形。根据我的判断,那个位置只可能是范老大的真实面目了。虽然面部被遮挡着,却露出了一段他的部分潜台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吗?茉莉花茶已经使我厌烦,给我来些和美子汁水吧……”

“和美子汁水?”我点着那几个字,吃力地重复道。

佳瑶姐解释道:“同茉莉花茶一样,也是一种药茶,只是稀有得多,可说世上罕见。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在伊贺流忍者朋友的帮助下弄到了一些,你闻到的那股奇特的香味就是它了。”

怪不得这张残破发皱的黄纸会湿湿软软的,原来是浸过了茶水。

我正欲去揭开范老大肖像之上蒙着的那层厚纸,佳瑶姐却打住了我:“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也许静香会有些话要告诉你。听她说完再来看这个也不迟。”

“哦。”我满腹狐疑,知道佳瑶姐有要事相瞒,可一看到她那副冷峻慑人的容颜便明白现在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穿过空无一人的沉闷走廊,我尽可能轻地拉开了静香她们房间的障子。所有的人,有纪、田中纯子、李晓彤、陈海客、服部大介、百目鬼太郎还有所有的孩子们,都在屋子里。吉川奶奶也在里面,怀里搂抱着脸色煞白的美琳。看到我的时候,美琳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小杰哥!你千万不要怪美琳!”

静香担心我报复美琳,连忙痛哭着一把拉我到了外面,找到了一处没有人的角落里,向我倾诉了许多埋藏在她心底多年的阴影。

记得第一次同静香交谈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迹象。那次我问她生活在糖果理事会里的感受如何,她先是神色大放光彩,随即目光却又黯淡了下去。那时我就隐约觉得,这个文静的小妹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却又无从吐露。

现在我终于弄清楚了。

六岁时,小小的静香被郝友艾会长偶遇并看好,经过燕茹姨的同意,早早地加入了糖果理事会。郝友艾会长对她宠爱有加,处处都是婴儿般的呵护,从来没有对她红过一次脸。常年幸福无忧的生活使静香性格变得格外开朗喜人,爱说爱笑,但只因后来目睹到的一些事情,使她的心灵永远地蒙上了厚重的阴霾,一夜之间失去了那份热情,从此变得判若两人。

四年前,静香还只有现在的美琳那么大。九岁的她平时生活学习都在糖果理事会总部中,每逢周末再回到自己的家里,同燕茹姨和老鬼姨夫团聚。美琳就是在静香上三年级的时候,被会长接到总部生活的。

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静香提前半个小时放了学,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了东西,就赶去了楼顶的会长办公室里,准备同郝友艾告别。静香在外面敲了敲门,没有回应,门却虚掩着,于是她就自己推开进去了。

一楼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看起来会长并不在里面。这个伞把形的细条建筑共有三层,一楼办公室,二楼是会长的卧室兼设计室,除了床还有一台私人微机,一张放满了仪具纸张的大书桌,三楼则是存放机密文件的地方,平时严禁任何人进入,入口有厚重的金属门把守着。

静香登上旋转的楼梯,来到了二楼,卧室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一个网站,印象中是叫什么“幼幼楼”的,放眼扫去,好多好多的女孩子裸体照片。

一股不祥之兆突然袭来。

角落里,一阵很小的打嗝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静香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刚来没几天的美琳正躺在床上,不住地哽咽着,打着哭嗝。

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惨状是如此不堪入目,以至于年幼的静香一下子心惊肉跳,本能地用手捂住了双眼,两腿一阵发软,险些晕了过去。

弱小的美琳一丝不挂,全身上下肮脏不堪,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腥臭味儿。她的脸上沾满了许多乳白色的黏液,两腿之间已经是血肉模糊,洁白的床单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床单红了她哭了,可是静香却一时不知所措,失声地惊叫起来。

在崩溃的边缘挣扎了许久后,静香竭力抚平了自己的心境,用卫生纸擦去了美琳脸上的秽液,又小心翼翼地合拢了她的双腿。

“美琳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美琳……疼……”

“快告诉姐姐!到底是谁干的?!”

“美琳……害怕……”

“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乖……揉揉就不疼了……”

静香拭去了眼泪,以一名大姐姐的身份强令自己恢复了理智,把手按在了美琳的小腹上,轻缓地揉了起来……

那一天,直到静香离去,都没有见到会长一眼。只是从那以后,二楼就成了严禁静香入内的禁地。其实,打那以后,静香也渐渐地明白了,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从此以后,美琳到底经受了些什么。只是她深感自己根本无力拯救美琳,只能倾注尽可能多的时间来同她呆在一起,用心去抚平美琳身心的创伤……

会长向她保证过,只要静香为他保密,他从此会做个好人的。天真善良的静香信以为真,轻信了郝友艾的谎言,直到今天东窗事发,方知自己幼稚到家的包庇养出了多大的祸患。

有一天,美琳突然对静香说道:“如果我能够弄死小杰哥,会长爷爷就会宣布我自由了。”

静香闻言大惊:“怎么能说这般可怕的话!不许胡言乱语!”

从那以后,静香更是一百个不放心,整日与美琳形影不离,尤其是我在场的时候,担心真的生出意外。没想到,最后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听完了静香的故事,我倒是没感到多大的吃惊,这令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我平静地问道:“那么,郝友艾对待你怎样呢?”

“会长对我……很好很好!”静香支吾着说道。

我难以置信地扬扬眉:“当真吗?”

“是真的!”静香抹了抹红眼圈,坚持道,“会长他……对我很好,比我的爸爸还周到,而且……从来都没碰过我……一次也没有!”

当我暂别了静香,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是接近午夜十二点了。佳瑶姐和西尾女士寸步未离,仍然呆在我的屋子里。

佳瑶姐问道:“小杰,现在你还想看看范老大的真实面目吗?”

“无所谓,我知道他是谁。”我不屑地说道。

西尾女士接过那张黄纸,小心地揭开了蒙在上面的厚纸片,一股浓厚的药茶甜香扑鼻而来。西尾惊艳的花容瞬间不禁为之走形:“怎么……会是他?!”

我看了一眼,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

范老大……或者说,那个老奸巨猾胜过九头鸟的老变态,糖果理事会的现任会长那张老脸赫然显露了出来。他的潜台词是:“其实,我一直活在大家的身边。”

来自腿部的震感将我从震怒中拉了回来,我一气呵成地掏出手机,掀开翻盖,上面立刻显示出一条国际长途短信。

信息很短很短,可是却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心如刀绞,急若油煎。

“小杰哥,凌凌永远爱你……”

怪不得,我就知道羊羔疯没有同我们一起来是有原因的#糊一定也知晓关于郝友艾的那些秘密,才要借我们不在的机会抓紧出手的!

好你个老凌凌,你可知这样单独行动的后果?!

我扣住了翻盖,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传达:“羊羔疯危险!!!”

第十三章 雷霆中的仪式

很遗憾,我们原本就很短暂的日本之行就要这么中断了。

老凌凌的那条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短信怎么看都像是临终遗言,分明是在交代后事,犹如一根利刺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我们一行人决定即刻启程,火速赶回糖果理事会总部。

“现在的情势也许已经严重超乎我们的想象。”吉川奶奶为我们送行时,突然说道,“凭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推倒魔在背后搞的鬼。”

我坚决不认同:“不,我们可以认定幕后是范老大,而非什么超自然的精神实体。”

“表面上确实是这样。如果范老大确实‘失踪’过,然后突然混进了你们的糖果理事会,通常表示这个人已经被某种更为邪恶的力量附身。”

众人快步来到了樱花树林和真之小学馆间的空地上,那里已经停靠了三辆崭新的校用巴士。在我们的后面,还紧跟着一大批整装待发的小萝莉们。

“如果现在利用国际快线将你们传输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那她们呢?”我望着后面跟随的众多日本萝莉问道。

“她们将与你们同去。”

我不敢相信:“佳瑶姐,这是真的吗?”

佳瑶姐未置可否,西尾女士解释道:“长久以来,推倒魔一直是我们萌之事业共同的大敌,这次行动当然少不了我们的支援。衷心的希望我们能够助你们一臂之力。”

西尾女士带领着五十只日本萝莉,同我们一起登上了三辆校车。

李晓彤向我们挥手告别:“老处男,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啊!等看完北京奥运会再死也不迟!”

吉川奶奶和其他日本友人也向我们告别。有纪、田中纯子、百目鬼太郎、服部大介……他们都在送行。

吉川奶奶的身边站着七位幼小的萝莉之魂,她们也一同朝我们挥舞着细细的胳臂。能够陪同在吉川奶奶身边,她们的身份应该非同一般。我注意到她们的身体轮廓不停地向外散发着粉红的光晕,就连吉川奶奶也被笼罩在了其中,或者,她自己也在辐射着光芒?

我突然想起,在真之小学馆入口的神社里,一共摆放着八块逝去萝莉的牌位,那是二战中为了保护恐龙蛋而牺牲的八名小姑娘。吉川奶奶身边的那些萝莉之魂,应该就是她们几个了。

可是为什么只有七个?

当我注意到吉川奶奶同七具萝莉之魂步调一致的默契之后,我突然恍然大悟:加上吉川奶奶,不正是八个人吗?莫非她是当年八名萝莉中的幸存者?!

在吉川奶奶慈祥的微笑映照下,我们的车窗外突然变得一片模糊。数秒之后,一座熟悉的蛋糕形建筑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我们的四下是一望无际的绿色丘陵,由于是在午夜,天空失去了往日的蔚蓝,变得灰蒙蒙的。

毫无疑问,那个郝友艾,不,是范老大已经开始进行某种宏大的邪恶仪式了。

在蛋糕形建筑的顶部,巨大的绿伞之下,一道酱紫色的光柱正在持续不断的升腾而起,沿着锯齿状的弧线划破天空,一直射向了地平线之后。紫色光柱的表面浮动着无数的触须状物,乱糟糟地蠕动着,多看一眼就不禁作呕。

天色越发地灰暗,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乌云,于紫光的映照下格外显眼,在我们的头顶越聚越多。当它们碰到一起时,终于引起了惊心动魄的电闪雷鸣。

佳瑶姐呼吁我们争分夺秒地行动:“两颗媴嫝树正在被同化!我们必须阻止掉,否则我们的总部将会沦为另一座恶魔堡垒!”

天空继续被树枝状的闪电撕裂着,偶尔还会有一些金黄色的球形闪电砸向地面。我们鱼贯跳出校车,冒着响彻耳膜的暴雷声朝总部入口飞奔而去。

在霹雳的映照下,我仿佛看到入口的玻璃大门处,有一个女人的身影。由于距离实在太远,而且光线非常不稳定,我根本辨不清她的样子。只能确定那是一个身披长袍,头戴兜帽的女性。她的肩头,还盘坐着一个瘦巴巴的小动物,应该是猴子。她的后面,好像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儿……

是羊羔疯?!

“喂!回来!”我冲那个女人大吼着。

可是那两个人大概在我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之前,就已经弄开了大门,挤进去了。

等到我们来到入口跟前时,发现玻璃门已经是豁然洞开。我们不费任何力气就冲了进去。

空荡的走廊里回响着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和隆隆的雷声,在升降机的门前,我们恰好赶上它正在慢悠悠地往下落。估计是刚才那个女人已经先我等一步,登到了顶层。

没有任何犹豫,我们决定分批登顶。我、佳瑶姐、陈海客、小凌凌以及几名日本小萝莉是第一组。如果是平时,从底层到顶层,不过几秒钟,可是今天却显得万分漫长。

当顶层的地面呈现在一众人的面前时,我们皆然叹为观止。

有如烟囱粗细的紫色光柱,正是由低矮的媴嫝树各个树梢汇拢凝聚,融为同流而成的。以婀娜多姿的媴嫝树为中心,数百名萝莉正手拉着手,围成了三个尺寸渐增的同心圆。她们一齐仰天观望着树冠的顶部,口中默念着什么,由于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她们的身体正向外散发着火红的光雾,袅袅上升,最终在媴嫝树的顶部汇成一团,融入了紫色的光柱之中。

整个仪式的现场笼罩在红紫相间的雾气中,最外层,是无数飞舞环绕的萝莉之魂,她们正在用自己的身体和气流阻止飘散的光雾逸出得太远。

没有范老大的迹象。那老几一定还躲藏在会长办公室里面,进行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我们尽可能悄声地绕过人圈,迂回潜行到了巨大的伞把之下。

奇怪的是,办公室的入口的单扇门居然凭空消失了。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分头乌黑油腻,脸色纸白的郝友艾正在狂笑着凝视电脑屏幕。

“你们让开!”

佳瑶姐扯开裙带,从里面抽出了一根金黄色的长鞭,晃动两下,确定入口无诈后,第一个冲了进去。我和陈海客紧随其后。

“范老大,闹剧到此结束!”

郝友艾狞笑着转过脸:“都来了吗?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你们所有的人将会即刻见证某人的永生!哈哈哈哈!”

陈海客咬牙切齿:“枉我等对你愚昧的信任和忠诚,真没想到到头来是你在幕后指使这一切!”

“羊羔疯在哪儿?!”我吼道。

“那不是吗?”范老大朝地面上努了努嘴,“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你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深情地与她死别了!”

地板上,果然趴伏着一个干瘪如骷髅的人形物。可那还是羊羔疯吗?她的头发像银色的瀑布一样,白得令人心寒,甚至还在不断地脱落,我们无法看清她的面目,可是从她严重失水的枯手已经可以看出,情况极其不妙。

“凌凌!”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佳瑶姐小心地拨开了她的发丝,我们看到的是一张枯树皮似的老脸,眼窝深陷,牙齿掉光,粗糙的肌肤上随处可见刺眼的老人斑。

羊羔疯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望了我们一眼,嘴巴动了动,可是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小杰哥……井……井……”

老凌凌将手抬到了半空中,想要比划什么东西,终因力气不支,一下子跌回了体侧。

郝友艾狂妄地咆哮道:“再过三十秒,我的目标就要完成了!到了那时,任何的力量都无法伤我毫毛!世界将会彻底臣服在我之下,天下的萝莉将会接连不断地送上门来!”

“休想!”陈海客喝了一声,挥拳就奔范老大的面门砸去。

可是拳头却意外地扑空了。陈海客整个人居然从范老大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佳瑶姐大惊:“糟了,是幻想!”

就在此时,屋子突然变得一抹黑,失去了电力。桌子上的电脑屏幕也一下暗了下去。然而郝友艾的身影却并未立刻消失。

“可恶……不过没关系,这些已经足够我用上百年了!极其感谢那些天真幼稚小萝莉们的鼎力相助,现在我已经不再奢求她们什么了。后会有期——!”

郝友艾的幻想在闪光中逝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十秒之后,电力重新毫无征兆地恢复。外面已经逐渐恢复平静,乌云逐渐散去,萝莉围成的圈子也散乱了下来。她们如梦初醒,搞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疲惫地就地坐了下来,久久没有话语。

这时,其余的几组人员乘坐升降机,陆续地到达了。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静香问道。

佳瑶姐没有答话,简单地吩咐她:“去采一颗媴嫝树的果实来!快!”

羊羔疯仍旧伏在地上,早已经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给人的感觉是,她能够抬起头都是个奇迹。

“凌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住地问她。

老凌凌神情恍惚,根本没有力气答复。

静香很快地回来了,手里捏着一颗橘黄色的烧饼状物。佳瑶姐将它塞进了老凌凌的口中。过了好一会儿,羊羔疯的胸脯才又明显地开始起伏。

她环视了一圈众人,急迫地告诉我们:“我们的姑娘们被利用了#糊们全部被利用了!范老大要将她们的力量为邪恶服务。一旦得逞,我们的世界将会万劫不复!”

我的头顶突然被咚咚地敲了两下,那只瘦猴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蹿到了老凌凌的脸旁,不住地哭泣着。

老凌凌伸出白骨似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它:“没关系,老管家。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是死,也好和老仇家同归于尽!否则我做鬼也不会安宁!”

佳瑶姐紧紧地握住了老凌凌的手:“张大姐,服下媴嫝果之后,你的生命还可以再维持三十六个时辰。我们会为你报仇的!”

老凌凌摆了摆手:“不,我要同你们一起前去。”

不顾我们的劝阻,老凌凌硬撑着身体爬了起来。

“这是……”小凌凌一把推开我的脑袋,凑到了羊羔疯的跟前,端起了她的手臂,“为什么……难道……”

小凌凌望着她们俩胳臂上那道一模一样的人字形伤疤,无语了。

第十四章 前会长

“你是江凌凌吗?你是我吗?”小凌凌噙着泪水问道。

老凌凌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用骗我了。刚才小杰哥怎么称呼你的,我都听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会告诉你的,孩子。”羊羔疯怜爱地抚了抚小凌凌的秀发,“但不是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羊羔疯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咚”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呼——!刚才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脆响的童音伴随而来。

是孬蛋。刚才在总部入口外面见到的那个孩子身影,应该就是他了。他怎么也来了?还有,跟她一起的那个身披袍子的女人是谁?

“凌凌,你还好吗?你怎么哭了?”孬蛋气喘吁吁,径直向小凌凌凑了过去。

“滚开!”小凌凌闪着泪花,将孬蛋骂得一哆嗦。

孬蛋还想问个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已经被佳瑶姐劝到了一边。

“康婶婶呢?”佳瑶姐问道。

“她……马上就来!我们一起赶到这里的。”孬蛋很快地答道。

佳瑶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现在,让我们重新振作起来吧!面对这类紧急事件时,鉴于我们的副会长无法有力地完成指挥,根据《糖果理事会准则》第十六条,你是否同意暂时将权力移交给前会长?”

众人的目光一起随着佳瑶姐望向了虚弱的老凌凌。但见她蓄了口气,点头道:“我完全同意!因为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待会儿……”

佳瑶姐语出半截,门外出现了刚才雷霆乱击中,在总部入口现身的那个女人。

“希望我来得不算太迟。”她说道。

老猴子一见长袍女人的出现,立刻亲昵地蹦回了她的肩头。

“晓茹姐,您的到来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奢望啊!”

“呵呵,我康晓茹实在是受宠若惊嘛……你们真的以为,咱们的大家庭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我会视而不见吗?”

那个身披枣红大袍的女人慢慢地解开了颈前的绳扣,拨掉了扣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了她的真实面目。

别人谁我都可以不认得,不过自己的母亲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的!

天啊!怎么可能??!!

“不必吃惊,孩子。我本打算找机会告诉你的,只是事出紧急,没有留给你做心理准备的余地。”妈妈轻描淡写地说道。

许许多多的人,尤其是陈海客,开始以一种对待外星人的眼光观望起我们母子俩。

我无辜地瞪了陈海客一眼:“别看我了!其实我也跟你们同样毫不知情。”

老凌凌苍白地笑了笑,信自低语道:“终于要开始了……乖女儿,等着妈妈……”

“凌凌妹,你受苦了!”母亲轻步来到羊羔疯的跟前,向她伸出了有力的手。羊羔疯紧握着她,宛如上满发条的玩具,令人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

“不……只要这一切是值得的,我愿意!”羊羔疯哽咽着说道。

我望了一眼羊羔疯那张银丝刺眼,纹皱纵横的老脸,不安地说道:“凌凌,你确定真的可以吗?其实我更希望你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

“我已经忍辱偷生了整整十四年,自从来到这个不属于我的时空之后,在每一个梦里我都在望眼欲穿,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你以为我江凌凌会吝啬自己这条老命吗?范老大对我所做的一切,已经彻底毁掉了我的一生,现在我唯一的生命动力就是临死前出了这口恶气#猴杰哥,我有必要现在就声明,阻止江某人复仇的,都是我的敌人!”

羊羔疯骨瘦如柴的身体硬套在原本合身的衣服里面,犹如一个死去多年,又从坟墓中爬出的恶鬼。其披头散发,疯癫撼首的恐怖狂态,还有那沙哑嗓音中蕴含的无尽怨气,是任何恐怖片里面都无法模仿到的,因为它只属于真实。

丽丽和静香吓得张口结舌,想哭却又失去了哭的本领,两人紧紧地挽着手,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去。

羊羔疯又转向了佳瑶姐:“宋佳瑶,你也许不知道,我其实只是比你大那么一岁,看看我今天的这幅模样,你敢相信吗?如果换做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位,又会如何?”

佳瑶姐二话没说,拥抱了羊羔疯树叶似的身体,鼓励道:“凌凌姐,你永远是我最得力的同伴,最亲密的姐妹。任何时刻,只要需要协助,我宋佳瑶只要听到你一句话!”

小凌凌狂了,跳起身来用力地撕扯着羊羔疯的脸,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们俩分开。

“到底是为什么?告诉我!你个骗子!”小凌凌挥舞着手臂,指缝中还残留着一大撮羊羔疯的白发,她在众人的劝扶下仍在死命挣扎着,完全歇斯底里了。

我本就心乱如麻,没有多想,飞起一掌,“啪”地搧在了她的脸上。虽然不知道到底有多重,我却感到自己的手都要掉了。

小凌凌一下子安静了,捂着脸颊,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中放射着熊熊烈焰。

“好啊……你们……都……”

“你凭什么打凌凌?!”躲在我身后的孬蛋怒吼一声,使足蛮力冲撞了过来,平生第一次地用自己的臂膀包围住了凌凌。

“小杰你个混蛋……呜……”小凌凌失声痛哭起来,软在了孬蛋的肩头。

我的脑袋瓜猛然间电流一闪。刚才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居然给了自己发誓要守护到底的小凌凌重重一巴掌!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竟然残忍地出手再加伤害,这不是落井下石,又是何种行径?

我的脖子根红了,慢吞吞的挪到她跟前,想要道歉:“凌凌,刚才是我不对,你可以任意打我,小杰哥绝不还手的……”

“滚开!!”孬蛋一个迅雷转身,唾液直喷地骂道。

我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什么都忍了,这样我反而舒服了很多。

“过来,别闹腾了。”

陈海客拉了拉我的胳臂,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这时我才发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已经早已不再关注我们无谓的争吵,转而投身于更有意义的工作中去了。

会长办公室的主机已经被打开,屏幕上赫然显示着uu楼的主页,登录的用户名是如此的熟悉,正是“范老大”。

陈海客暴雨般敲击着键盘,向我们解释道:“其实,我早就觉得这个id是有来头的,所以当时我多留了个心眼,对它做过一些手脚。”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说它的地址不可跟踪吗?”

“不能跟踪并不代表我无法对它干些什么。”陈海客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常规的病毒木马对此类上网环境奈何不得,不过……我这个法子谅他也想不到。利用我之前的手法,通过远程传输,在接收端的主机上可以自动组合成为一段恶意代码。听起来有点像通过原子结构重组,将破毛巾变金钥匙,不是吗?”

陈海客说着撇了撇嘴,潇洒地敲了下回车。

屏幕上的内容立刻变化了。不再是粗俗不堪的论坛标题,也没有了裸体的女童写真,而是进入了隐藏的数据库,一片黑屏。

数秒后,一个旋转着的3d图像出现在了虚拟的空间里。那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建筑模型——糖果理事会总部大楼。随着角度的升高,建筑的身影越来越小,周围的丘陵凸凹有形,栩栩如生,不知是经过了何其精确的测量,脉络逼真异常。

这个巨大的建模继续缩放,最后一条以黄色标注的大道赫然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它源头于糖果理事会总部的正门,越过层层丘陵,途经一座城镇,飞跨一口大湖,最后终止在了一座黑漆漆的古堡脚下。

“应该就是它了!”母亲强调道,“看看有没有关于恶魔堡垒的内部结构资料。”

“好的。”

陈海客又是一阵敲击,结果却令我们异常失望,弹出来的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的对话框。

“data_not_found。”陈海客耸了耸肩。

“无所谓了。”母亲毫不介意地说道,“至少我们已经弄清了他的底细。既然范老大的阴谋已经败露,那他就离灭亡不远了。”

我们长时间默默无话,后来母亲打破沉寂,激昂地动员道:“孩子们,让我们开始吧!”

陈海客犹豫了一下:“那些孩子们怎么办呢?如何向她们交代?要不要告诉她们真相?”

“不!绝不可以!”我反对道,“她们需要谎言。”

佳瑶姐领会道:“没错。有时,谎言比真相更具策动力。”

半小时后,一切彻底归于平静。糖果理事会中的所有萝莉特工、萝莉之魂、来自日本的友援团,以及“千年后”学员们齐聚在了七楼的大礼堂。母亲、羊羔疯、佳瑶姐、西尾女士、曹倩倩、薛莹、我、陈海客等人肃穆地出现在了主席台上。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小安娜的塑像闪闪发亮,活泼如生。

母亲拿过了话筒,胸脯起伏了几下,开始了征战前的动员讲话。

“孩子们,对不起了!我万万没有想到,当初我们在安娜前辈的支持下,苦心创立了旨为大家播种欢乐的糖果理事会,今天却要把你们当做士兵来用……

只因为,今天晚上,我们的家园发生了不能令人容忍的事情——我们敬爱的郝友艾会长,不幸被恶魔挟持,我们的张奶奶也被折磨成了这般惨状!郝会长被关押在了暗不见光的恶魔城堡地下室中,如今生死不明!我们绝不可以看着会长受苦!

作为他的前任,我有义务带领大家摆脱危机。也许你们的大多数人并不认识我,但是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我们的默契。只因为我们同属于这个大家庭!

今天,也许是结束的开始,或者说是开始的结束,更或者,是开始的开始!此刻,当我们紧密地团结起来的时候,正是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我要求各位今天全力以赴,同舟共济。因为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作出抉择:萝莉的命运何去何从——是天真快乐,还是凌辱对象?

亲爱的‘千年后’小妹妹们,如果你们今天不努力,明天就有可能被坏蛋欺负。你们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很多的小妹妹一直被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深爱着,呵护着,甚至还没有自己穿行过马路……

但是今天,我们要向魔鬼讨债!

割裂它们的翅膀!

打断它们的鼻梁!

让黑夜不再黑暗!

让世界永远光明!

用芭比娃娃的话说,我们有一个梦中小屋!

我知道你们做得到!

将我们的力量凝聚在一起!直到汇集成一股不可抵挡的洪流!化为一道无法防御的冲击波!

用印度圣雄甘地的话来说,萝莉虽然懂得忍耐,但也是有限度的!

现在,我们不能再忍耐下去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该爆发的时候,我们决不犹豫!

即使是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的……当然,也包括孙杰、陈海客、孬蛋你们三位男孩子,也要倾尽全力!因为你们的加入自始便备受争议,可是我们一直信任和支持你们!现在是你们用武的时候了!

糖果理事会可以为你们效劳,你们也应当为糖果理事会效命!

好了,大家注意,现在,让我们共同祈祷一下吧!”

我本以为,全场的萝莉们会哭成一片,可是我看到的,却只有一张张写满了坚强和稚嫩的小脸。

她们个个义愤填膺,跃跃欲试,令我顿感羞红。

第一章 精神结界

“好的,就这样吧,谢谢。”

佳瑶姐挂断了总部的座机,耸了耸肩。看来是有什么事情被验证了。

“怎么样?”母亲询问道。

“还真被康姐您猜中了。昨天下午范剑、范统二兄弟离奇地暴毙在了关押处,初步鉴定为氰化物中毒致死,但目前还不能确定那些毒物是怎么送进去的。”

羊羔疯瓮声瓮气地指出:“显然是某人不愿留活口,居然连自己的亲弟弟们都舍得下手!”

陈海客仍旧在会长办公室里操纵着那台会长专用微机。

“看啊!”他兴奋道,“这里!还保留着这个恶棍自2003年以来的所有重要不法交易记录。”

陈海客有选择性地念给我们一些听:“2003年元月,夺回第二颗媴嫝树种并栽培于糖果理事会总部楼顶……

2004年6月25日,收到南亚客人的赠礼,五岁女童一名,未破处,未经任何调教,纯天然……

2004年8月3日,手下阮老七正式与“幼女天堂”组织决裂,隐退后开始经营火锅店,并与糖果理事会长期有来往……

2005年9月15日,将第一批次共计240名女童经云南销入中原各地……

2006年2月6日,分三批成功完成货源转移,“胖子”亲自点货,高价购走其中六名幼齿,用于uu楼的新片拍摄……

2007年9月期间,出手幼童、转手雏妓共计57名……

2008年2月26日,于江凌凌ⅱ号体内移植了衰老器……??!!”

读到这里的时候,我可以清楚地听到羊羔疯的嗓子眼因为倒吸凉气而发出的尖啸:“凌凌!过来,让我看看!!”

“干嘛?”小凌凌不知者无事,漫不经心地擦了把眼泪,来到了羊羔疯的跟前。

羊羔疯也不管众目睽睽的情景了,死人般的枯手拽住小凌凌的衣领,“嘶啦”一声响,就已经扯开了个大口子。

“哇!”孬蛋投入地朝领口里面望了一眼,顿时直了双眼:“凌凌,想不到你的胸脯还纹着这样的一个心形?!”

“滚开!色狼!无耻!”小凌凌尖声叫道,一脚踹在了孬蛋的小腹上。

母亲严肃地指着那个暗色的心形问道:“凌凌,这是怎么来的?”

“胎记啦!没什么的。”小凌凌不以为然。

老凌凌吐了口吐沫,咆哮道:“胎记?胡扯!这是你生下来就有的吗?”

“当然不是。”

“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今年……3月份开始出现的吧。”

老凌凌崩溃了:“你……是不是……同郝友艾单独呆过??!!”

小凌凌捂严实了扯烂的衣服,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才一拍腿:“是有那么一次。你当时不是在场吗?我们就要动身去布谷村做卧底的时候,开完了会,他就把我叫去了会长办公室……”

老凌凌仰天呼气,继续追问道:“然后给你打了一针什么什么‘疫苗’,是吧?!”

小凌凌承认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老天!”老凌凌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我试图扶她起来,还小心地问:“凌凌,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老凌凌一把推开我:“这意味着——现在,范老大已经能够随意加速她的衰老速度了!就像对我所做的一般!”

我担忧万分地望了小凌凌一眼,无法相信这一切。

我又问道:“小凌凌,那个郝友艾还对你做了什么?”

“别的就没什么了……对了,他还问过我,你最喜欢什么,我当时赌气,就告诉他,你特别喜欢日本小姑娘!”

“这就对了!怪不得这次郝友艾好好地要把我派到日本去,原来是想在外面对我下手,这样也好嫁祸于真之小学馆,以此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

母亲做了个平息的动作:“好了,总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快马加鞭地行动了!海客,暂停罪证的提取,我们需要另外一些能解燃眉之急的资料。”

陈海客打了个响指:“收到!我这就将三维地形建模以及路线图拷贝到我们的笔记本里。”

“晓茹姐,我能跟孙杰单独呆会儿吗?”老凌凌请示道。

“可以。”母亲望了我一眼,然后号召了其余人等,“你们几个,跟我来,到七楼大礼堂去,我们需要全程监督指导精神结界的建立。”

“美久,我们走吧。”

西尾女士带着她贴身的紫衣银发萝莉同大家一起离去了。

没有任何言语的商酌,我和老凌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楼顶的一处平台,那里是我们谈话时常去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可以在总部这里第一时间看到每天的日出。

我依然对她直呼其名,开门见山地问道:“凌凌,你一定还有许多的事情瞒着我,对吗?虽然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成为了今天这个样子,我还是要说,凌凌,苦了你了。”

羊羔疯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抚了抚鬓角的银丝:“只要我的苦没有白受,就是天塌在我身上也认了。小杰,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的?”

“我记得,第一次去你的破屋里面寻宝的时候,曾经在你的珍物箱里找到了三件东西。你儿时用过的狗骨头橡皮,我送给丽丽的那个心形编织物,还有狗妞那只领魂鸡羽毛做成的羽毛笔。当时我只敢确认其中的两件,现在看来,那些东西全都找到了主人。你为何要珍藏那些东西?”

“因为那些都属于对小杰你重要的人啊。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毕竟我是在用另一个时空的事态发展来往这里的世界硬搬。如果你不肯买账,那我和晓茹姐恐怕也没办法。”

“凌凌,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是要找郝友艾算账,那你为何不干脆直接找他去,还要利用时间倒流,到这儿寻求我的帮助?或者,你直接去找那时候的我也行啊!”

“那时候的你,已经死了。”羊羔疯一本正经地答道。

我惊叫道:“什么?怎么死的?!”

“你死于任务中,有人在你乘坐的汽车底盘上安装了炸弹。”

“谁干的?”

“还用问吗?你该不会不知道,谁最想让你消失掉吧?”

我明白了,原来至始至终都是范老大这个混蛋作的祟。他视我为眼中钉,也不想想现在我也认定了他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既然不共戴天,那就走着瞧吧!

“你知道吗,接下来的七十个小时里,我并不光在为自己而活,更是为了替自己的女儿讨债!”羊羔疯突然说道。

“你的女儿?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她现在还活着吗?在哪儿?”

“你先别激动,其实我也同你一样困惑。不过我可以给你一点线索,如果日后你能够将她带来到我的墓前,与我见上一面,我会感激不尽的。”

“不,凌凌!千万不要说如此丧气的话。我倒是更希望你能够活下来,亲自找到你的骨肉。”

“我无时无刻不在奢望着有那么一天,能够听到女儿亲口叫我一声妈妈。但是现在看来,希望已经无尽渺茫了。”

“凌凌,我们还有时间!千万不要放弃!或者,我们现在就退出征战,我这就带你去寻找女儿!”

“小杰你误会了。比起找寻自己的女儿,我更希望眼睁睁地看到范老大得到应有的下场,毕竟这一切纷争都源于他的阴谋。当所有这些结束之后,如果你有幸找到了我的女儿,就告诉她这一切,相信她会理解母亲的选择的。在今后有限的时间里,我会尽可能多地将我所知道的,关于我女儿的线索全部告诉你,但愿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好吧。凌凌,我发誓,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小杰哥,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晓茹姐母子俩。如果……”

“不要说这种话好吗?你是我的凌凌!是我决定保护一辈子的萝莉,知道吗?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

老凌凌听我说话间,突然重新变得精神抖擞。这反倒令我感到不安,因为她的振作让我不免想起了“回光返照”这个成语。

她的嘴唇抽动着,欲哭无泪。我们毫无顾忌地拥抱在了一起,一个大男孩和他心爱的小女孩儿……

十分钟后,我们一同回到了七层的大礼堂。那里,数不清的萝莉,我们本部的,日本的,她们不分国界,围坐在一起,将小安娜的雕像包围在了圆心,在那上空,更是被数不清的萝莉之魂环绕覆盖得一层又一层。

我们静静地经过了几位正在默默向雕像灌输力量的小女孩儿。

其中一个戴着小眼镜的小姑娘,微闭了双眼,嫩脸饱含着幸福的光辉,缓缓地说道:“我有一个大我十岁的表哥,他非常地爱我,我也喜欢跟他玩……我十岁生日的那天,表哥居然送了我一个很大的海绵宝宝抱枕。天啊!这明明是我做梦都想要的礼物,他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苗苗?一想起那一天,苗苗就觉得真的好幸福!”

突然间,一道悦目的绿色光芒自苗苗的头顶逸出,翩翩起舞地穿过清新的空气,最终被小安娜雕像吸收得精光。

苗苗的身边,是另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萝莉。她也在聚精会神,努力地回忆着令自己快乐的往事,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我的小叔叔,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你还记得雨婷吗?我五岁的时候,天天都要骑在你的背上,把你当做牲口来驾驭,还把很粗的绳子套在你的嘴里……可是,你永远都是笑呵呵的,从来没有生过气。你为什么那么傻呢?现在雨婷还感觉好好玩哦!哈哈哈!”

又是一束青绿色的光亮,犹如一条玲珑轻盈的小蛇,眨眼间融入了小安娜的身体内。

雨婷的另一边,丽丽也全神贯注地默念着什么。我悄悄地凑近了她,好不容易才听到她哽咽着的低语:“小杰……你到底死哪儿去啦?!现在还好吗?怎么都不联系了?知道你害得我多苦吗?你送给我的东西我都保管着呢,你不是说将来要买给我真的戒指吗?我等着呢!小杰,丽丽永远爱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前欺负你的那些事情,我只是喜欢看到你尖叫的样子,你给我听好了,那副模样只能留给我看,别的女孩子都不可以!对了,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大哥哥,很巧呢,他也叫小杰,对我很好很好!你放心就是了,无论你在哪里,都要多加保重!”

丽丽的头顶腾起了鲜亮的光芒,比任何人的都要绚丽夺目。我的鼻子不禁一酸,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傻事,便赶忙走开了。

母亲找到了我,告诉我们:“精神结界很快就能搭建完毕,咱们两个小时之后出发,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赶快去办吧!”

第二章 路上旅途

当火红的太阳露出地平线的刹那,正是身后那座蛋糕形建筑最为楚楚动人的时刻。粉红色的精神结界宛如为她裹上了一层得体的薄纱,随着微风轻轻地扰动着,在朝阳的滋润下,糖果理事会已经与绿油油的连绵丘陵融为了不可分割的整体。

结界持续地辐射着能量。大楼里面,数不尽的小精灵们正在用她们看似弱小的萌爱天性,创造着一个难以想象的壮举。

总部楼顶的伞尖,一团耀眼拔俗的光球正在悄悄地积蓄着能量,持续壮大,当它终于按耐不住时,立时腾空而起,冲破清晨的重重气障,一直向恶魔堡垒的方向射去……

“好了,我们出发吧!”

母亲一声号令,我们征战团一行二十余人开始了大行军。起伏无际的丘陵并不便于四轮载具的行驶,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不可能舒舒服服地乘坐在大巴士里,像旅行一样朝城堡进发了。

不过,当然也不能徒步而行,那简直比蜗牛还慢,我们还是有办法的。平时,为了便于采集研究丘陵上的各种植物,我们便在总部附近开出了许多窄窄的小土路,利用的是一种专门设计的迷你小摩托。别看它个头小,环保节能,电池耐用不说,车子的后面还配有后备箱,可以把我们的必需品、食物、饮用水等等尽数地装在里面。

一共是八辆车。我拉载着小凌凌,陈海客带着丽丽,西尾女士和她的银发萝莉秋贞美久一组,佳瑶姐的脖子里还盘着那条小花蟒,这让坐在后面的孬蛋表情很不自然,静香的后座上则是百岁老人似的羊羔疯以及四只体态各异的猫咪,母亲的肩头是那只名叫“老管家”的瘦猴子,旅途上,它一直是洋相百出,想逗美琳笑一笑,可是美琳却始终面如死灰。此外薛莹和惠子,曹倩倩和幸枝理佳分别搭乘另两辆小摩托。

我们的周围跟随了不少小动物作伴。就连狗妞也领来了她的幽灵狗宠物,黄豆。她同菲菲等其余五具萝莉之魂飞舞在我们周围,担任着侦察小队的角色。

在晨光的沐浴下,我们的大部队行进得非常顺利。半个小时后,糖果理事会的轮廓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另一头。

穿行在这一望无际的绿海之中,令丽丽感到无比兴奋,她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喊道:“大家知道吗?这让我突然想起了《绿野仙踪》里的翡翠城!”

没错!原来通话都是有根据的!如果非要为那些梦幻般的仙境探问原型,那么这个世界上非糖果丘陵莫属!

我回应道:“那么,丽丽最喜欢的是谁呢?多萝茜,胆小狮,稻草人,还是铁皮樵夫?”

“不!我要做奥茨玛公主!”

车队继续前行在无边的丘陵之中。没有了糖果理事会的总部作为反向参照物,我们的方向感渐渐地迷失了,放眼望去,尽是高低不一的地面隆起和凹陷,无论朝哪个方向去,感觉都是一样的。幸好我们有定向系统作为指导,这才不至于迷路。

中午十二点,我们到达了丘陵地区的边缘。在那里,众人稍作了停留,补充了一些水分和食物。

母亲带着我们登上了一块高地,远远眺去,视野内的景致逐渐地黯淡了下去,绿色越来越少,生机越来越弱。因为我们正在逐渐地远离媴嫝树的影响范围。

土路早已行到了尽头。回望我们经过的路上,清晰可见一道长长的暗色带子,那是我们在高地有形的草地上压出的车辙。那条带子弯弯曲曲,犹如长蛇般延伸到了我们看不到的远方。

母亲放下了望远镜,对我和佳瑶姐说道:“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傍晚前后我们就能看到范老大盘踞的那座城堡了。”

“不能再快一点吗?我在担心,怕是凌凌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母亲答道:“年轻人,欲速则不达。赶路固然重要,但前提是务必探明前方是否有诈,否则你的热情必然会被敌人利用,将自己送入陷阱。”

“妈,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我指的是你对我隐瞒的一切,你怎么会是……”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是许多的离奇尚未被我们发现。既然现在你已经弄清了真相,自当以一颗平常心去对待。所以,我现在的这个身份,你也应该理所应当地接受才对。”

“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居然骗了我一辈子啊!”

“一辈子?哪里有?仅仅是二十三年而已。小杰子,今后的路还长着呢,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妈!可是我……”

见我犹豫不决,大姑娘般的扭捏样,母亲高声吼道:“孙杰!你到底有没有做会长儿子的觉悟?!”

“有!”

“这就好,千万不要让小妹妹们看你的笑话。我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好样的,好好干吧!”

佳瑶姐的眼神表明,她希望我离开一会儿,好同母亲单独谈会儿话。我知趣地撇撇嘴,留下了她们俩。

草坡底下,小家伙们正在饶有兴趣地逗猫玩,以此打发短暂的休息时间。狗妞她们六具萝莉之魂外出探路,目前尚未归来。我们需要得到她们的信息,确认前方的安全后,才能放心地继续往前赶。

丽丽一手抱着猫咪,一手拿着个大苹果,张大嘴啃着。

“哎呀!”

突然,丽丽大叫了一声,声音里带出来的哭腔几乎把我们所有人都惊住了,争相凑过来询问起缘由。

“呃——那个……没什么……”丽丽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弱弱地说道,“我……有一颗牙齿松了,大概是快要掉了。”

陈海客在我旁边窃声道:“看来每一只小萝莉都有自己的烦恼呢!”

我扬了扬眉:“这个算是烦恼吗?”

“你就想想嘛,当年你第一次掉牙齿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害怕呢?”

“好象是吧。”

其实这完全是我为了敷衍陈海客才的说辞。想当年我掉牙的时候,那果真是个惊天地泣鬼神啊!

记得我八岁的时候,本来牙齿全都长得结结实实,个顶个的耐用,谁知某一天我孙某人在学校淘气的时候,一不小心嘴巴磕在了讲台桌上,结果满嘴牙一下子松动了半数,不换牙也不行了。

二年级的我,自然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大肆渲染,最后呈现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时,全然演变成了一派气壮山河,顶天立地的英雄行为。至今我仍然认为,正是由于那次自己口才的绝妙发挥,才终于彻底赢得了丽丽的芳心。

现在的我已经二十好几了,不可思议的是,丽丽却仍然是那个九岁的小丫头。看到眼前的她,小心地拨弄着牙齿,眉头一紧一松的可怜样,我不禁歹意顿起。

我慢腾腾地坐到了她的身边,开口问道:“疼吗?”

“有点……”

“勇敢一点嘛!”我鼓励道,“对了,我好像听那个小杰说过,他第一次换牙的时候,是自己拔掉的,还当着你的面,一下子就掰下来三颗?”

“你怎么知道的?”丽丽瞪大了眼睛。

我故作清白,不假思索地编道:“我是小杰的好朋友嘛!这些事情他当然会告诉我了。那些……是真的吗?”

丽丽“哼”了一声,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你就听他瞎说吧#蝴说的十句话里面,能有一句是真话就不错了!要是哪一天他捏死了一只苍蝇,保证就会说:‘你相信吗?!我昨天生吞了一只六条腿的大蟑螂!’你们男孩子,都是一样坏,最喜欢说大话了!”

我阴森森地问道:“那……丽丽就没有让小杰做过不好的事情吗?”

“不好的事情……哪里……哪里有啊!”丽丽重复了一遍问题,马上就变得神色惶惶,音线失准,竭力摆手否认。

“好吧,没有。我相信咱们的小丽丽最乖了。”我抚了抚她的双马尾,背着她做了个痛苦的鬼脸。

哎……当年明明是你楚叶丽怂恿我进了女厕所的嘛!还不承认……

“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小杰呢?”丽丽充满渴望地向我询问道。

“应该很快吧!不过像他那种坏蛋,不见他也罢,世界上的好男孩儿多着呢!”

丽丽不乐意了,抬手“咚”地敲了我的脑袋:“不许你说小杰坏!”

还真疼呢。我揉了揉头皮,无辜地说道:“干嘛打我啊?刚才不是你自己先说他坏的吗?我说就不可以吗?”

“不行!不准你侮辱小杰!”

“哦,好吧。”

小丫头的逻辑,还真是搞不懂呢。

我准备起身了,一眼看到丽丽丢在草地上的半个苹果,就捡了起来:“还有这么多,怎么不吃了呢?”

“牙疼,小杰哥替我吃了吧。”

我拎着半个苹果,上面乱糟糟地布满了小小的齿痕:“好吧,不过……要清楚,这上面可是沾着丽丽的口水哦,如果给小杰哥吃了的话,那不就是……?”

丽丽反应很强烈,涨红了脸蛋本要找我理论,最后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说道:“没关系,小杰哥又不是外人。说实话,你比那个小杰好上很多很多呢。”

“那我真的吃了哦!”

“吃了吧。”

嘎嘣!我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果肉,果然香甜无比啊!丽丽她居然同意了,虽然我知道,现在的我们,做男女朋友已经不太现实,可是她却比对待男朋友更加亲切地待着我这位哥哥!

这种心花怒放的快乐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吃完了苹果,我情不自禁地在丽丽的脸蛋上“波”了一个。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可是我们不在乎!因为我们都认为这是值得的!这份感情只属于一个小女孩和他的守护神。

正午过时,我又登上了丘陵高处,正好望见远远地萝莉之魂飞回来了。母亲和佳瑶姐立刻戴上了微缩版的通灵头盔——特制的眼镜与耳麦的组合装置。

母亲问道:“怎么样?”

狗妞她们答道:“可以确认是这个方向吗?可是我们刚才明明见到前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大峡谷,而且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阻止着我们魂魄的同行。”

佳瑶姐同母亲对视一番,肯定道:“那就不会错了!”

我当即找到了陈海客,问道:“你记得那条路线图上有一条峡谷什么的吗?”

“峡谷?怎么可能?绝对没有的!”陈海客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为了证明给我们看,还当场打开了笔记本,顺着路线仔细地重新找了一遍,根本没有什么峡谷。

母亲坚持道:“绝对不会错。那个路线图只是一个缩略,这样的一处小景致根本不值一提,当然就在图上被忽略了。”

一个名叫“菲菲”的萝莉之魂质疑道:“可是……那道峡谷很宽的!少说也有六丈。我们怎么过去?”

母亲神秘道:“也许不用过去,其实那只是一道大门而已。小杰子,带上你的手册了吗?”

我指了指小摩托的后备箱,点了点头。

“很好,全体集合,出发!”

我们收集了地上的所有垃圾,装进袋子保存起来。我带头跨上了摩托,回头却不见小凌凌跟上来。

怎么搞的?印象中刚才好大一晌都没有她和羊羔疯的影子,莫非她们俩擅自行动了?!

“凌凌!”我们好多人举手成杯,反复地呼唤着。

至少过了半分钟,才传来了小凌凌的回应。原来,她们就躲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座土丘后面。

小凌凌搀扶着羊羔疯,慢慢腾腾地加入了我们,大队人马即刻恢复行军。

第三章 黑风村

午后的太阳越发地毒辣起来。我们的迷你摩托全都撑起了银顶的大遮阳伞,这把加装了超薄太阳能板的大伞,不光可以提供荫凉,还能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接收阳光,持续为备用电池充电。

十分钟过后,我们的车队不得不停下了。

因为再向前迈一步就会跌进万丈深渊。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道宽十余米,两端望不到头的大裂谷。只见裂谷陡壁如削,峭岩青黑,裂缝底部云雾缭绕,深不可测,扔下去一块石头,不知要经过多久才能触底。

孬蛋拍了拍胸口,白眼翻得起劲:“完了……咱们算是走到绝路上了。”

丽丽眼尖,目光直接越过裂谷,向对面张望着,突然大叫道:“那不是我们的糖果理事会总部吗?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顺着丽丽的指向,我们果然望见在可以辨认的距离内,一座熟悉的蛋糕形建筑就屹立在那里,就在绿色的丘陵环抱中。

不过我总觉得目之所见处,哪里都是怪怪的,可一时又表达不出。

倒是陈海客胆子大,趴在了悬崖边上,脸朝下瞅着谷底层层乳白色的云雾。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指出了问题:“下面的白雾怎么一动不动呢?”

我们凝神细看,果然,那些云雾像是固结了的果冻,囤积在谷底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动静。微风不时地拂过我们的发梢,可是对面的那些事物,尤其是青草,无论远近皆是纹丝不动,如塑料一般死板呆刻。

母亲没有管我们做些什么,在一旁同佳瑶姐两人左量量,右敲敲,最后找准了一块四四方方的草皮站在上面,将手掌按在心口,闭目默念了些什么,接着合力一推——

一扇门被打开了。谁也不管相信自己的眼睛,反正就是突然间一块空气被推进了“里面”,后面露出了黑乎乎的空间。

“来吧,孩子们,我们上路!”

母亲一声号召,率先迈起大步,踩着大裂谷上方的空气踱进了大门,居然没有从悬崖上摔下去。

母亲转眼间就不见了。佳瑶姐紧随其后,扶起了歪在地上的小摩托,推着它像跨独木桥一样,谨慎地沿着直线,进入了黑门。

陈海客看得傻了眼,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前面的空气,指尖猛然间仿佛被什么硬物阻断了。

“见鬼了,前面难道是玻璃墙?”

我也伸手试了试,眼前果然有一道看不见的,硬硬的实体挡在那里。我不服自己的双眼,又拔了几根乱草向悬崖底下投去,但见那些草叶飘落了没多深,就悬停在同一个高度不动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接住了一样。

“这不会是贴图吧?!”陈海客闷闷道。

贴图我当然知道。这点在我玩cs的时候就领教过,若是朝空中开枪,就会发现弹痕出现在蔚蓝的天上。其实那所谓的“天”就是一张贴在头顶的图画罢了,根本没有那么广阔。在上方的不远处,其实是一个不可见的隐形墙挡在了那里。

可那些都是游戏中的东西啊,怎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轮到小凌凌搀扶着羊羔疯小心地朝那扇黑门走去。经过我的时候,老凌凌还说:“我们已经走到头了,前面是死路,唯一的去路就是这扇时空穿梭门,来吧,它将把我们引入范老大所在的空间。”

两个凌凌也走进了黑门里面,她们的身体并没有在那块大黑板后面的空气中再现,实实是消失了,那简直是变魔术。

小萝莉们一个个踩着凌空步穿越了那扇神秘的方形大门,西尾女士同秋贞美久是最后两位女性。

挨到我和陈海客的时候,我先走了一步,经过无形的门框时,还不忘最后看一眼身后的丘陵风光,待到垫底的陈海客进来之后,外面的光亮一下子消失了。

我们身处在一座岩洞中。我们推着小巧的摩托车,打开了车头的照明灯。洞壁粗糙,滑湿阴凉,甚至令人有些寒意。洞壁不是很高,跳起来就能摸到。奇怪的是,地面上居然还铺着很大的青砖,明显是有人开凿过。

我刚开始发愁起何时才能离开这压抑的岩石隧道,重见天日时,前程突然豁然开朗。

出来了。这段石洞顶多百步的长度。外面是一座座破落的瓦房。沿着青砖路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所有的房屋外形都差不多,顺路一直蜿蜒排列着,望不到尽头。屋顶的瓦片大多还完好无损,房屋的墙皮有些已经剥落,不过家家户户门窗焕然如新。

在暗无天日的小径上,我们一直走到了天擦黑,也没有走出这怪异的村子。

母亲宣布道:“到黑风村了,我们在这儿停下歇歇脚吧。”

我们把小摩托往墙壁上一靠,就放松了下来。我很好奇,径直来到一户人家的窗前,想看看屋子里面的摆设。可是一连换了三处瓦房,却发现根本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景。所有的房子,不光正门紧锁,而且就连闭紧的玻璃窗后面也用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大白天,这些房子却都死寂死寂的,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屋子里面仿佛亮着灯,但就是不见人影,不过透过纱布帘子,我仿佛看到屋内的空气中正盘旋着一个个黑色的漩涡,它们由黑色的絮状物堆积而成,不知疲倦地在里面飘忽不定着。

“难道这村子里的居民都是……鬼?”

“不。”母亲摆了摆手,“从现在起,相对于他们,我们才是鬼。这条胡同是一条超时空隧道!我们进去后,就和鬼差不多。因为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而这里的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这算是什么话?”我迷糊透了,老妈的这话说了不如没说。

陈海客趁着这会儿,又打开了笔记本,查阅起我们的位置来。

“这不,这个村庄在路线图上是存在的。这个村子看起来并不大,如果我们穿过了这里,接下来会有一汪浩瀚的湖泊,然后……天啊!我们已经非常接近了!”

我看了一下路线图,果然,穿过了湖泊之后,就几乎已经站在了城堡的脚下。

佳瑶姐缓声道:“别着急,精彩的还在后面。行程百里半九十嘛!”

我又问道:“那么,这条胡同通向哪里呢?”

“通向恶魔堡垒所在的时空。”

如果在这里,我们是鬼的话,那狗妞她们那些魂魄又算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立即低声唤道:“狗妞……狗妞……狗妞……”

“小杰哥?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狗妞飘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就在这房子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的啊!”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四面八方都是对面不见人的浓雾?”

“浓雾?”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哪里有雾?”

“就在我们的眼前!”狗妞叫道。

看来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了。我只好叮嘱她保重,然后就站起身打算去别处看看。

“别走丢了!”母亲喊道。

看这条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的破胡同,房子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我能走丢到哪里去呢?

我随便找了一间房子,来到门口,试着用力推了推街门,只是轻轻晃动了几下,没有打开。

天色更暗了,太阳应该早已下山了。

母亲这时突然警告大家:“大家注意了,从现在开始无比多加小心!如果你看到了什么感到可疑的东西,那么它一定就是危险的。”

大家都在歇息着。静香仍然寸步不离地守在美琳的身边,喂着她牛奶。四只可爱的猫咪好奇地趴在她们的周围,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佳瑶姐打开了她的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了一瓶啤酒,咬住瓶盖稍一发力,就已经启开了瓶子。

我没敢再去注视佳瑶姐大口饮酒的样子,光是那“咕咚咕咚”的一阵响,就足以证明她的酒量。虽然之前在老鬼烧烤的夜市摊上见过此番情景,我还是感到非常不习惯。

“难道要在外面过夜?我们就不能打开屋子,进去休息吗?”我郁闷道。

“可以,但是概率非常小。”

我撇下众人,信自往前面摸去,一连经过了十几户同样的人家,无不门窗紧锁,令我奈何不得。这条容得三人并走的青砖小径可谓九曲十八弯,当我再回头望去时,已经是只能听到同伴们的声音,见不到其人了。

“喵——!”一声尖锐的猫叫自我的头顶响起。

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大黑猫正埋首弓腰,立在屋顶蓄势待发,随时要向我扑来。

我尽可能将自己的举止调整得友好一些,向它招手道:“猫咪乖,我不会伤害你的。”

大黑猫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仍旧用一双黄豆眼瞪视着我。

我突然想起,静香也带着四只猫咪呢,何不让它们做个朋友?

“小黑,只有你一个吗?跟我来,让你认识几个同伴好吗?”我和风细雨地说道。

大黑猫好奇地观望着我,已经放弃了半数的敌意。

“我说的是真的,那边有一个小姐姐,她领来了四只小猫咪呢!”

听我这么一说,大黑猫才完全松懈了下来,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就冲我做了个鬼面……那表情似笑非笑,怪诞异常,绝不是一只猫咪所应具备的面部表情。

莫非这是什么灵物不成?

容不得我再细细琢磨,大黑猫已经迈开了四条粗胖短腿,熟练地沿着房檐像我们的大队人马那边溜了过去。

“喂!你等等……用不着这么猴急吧?”我在后面追着喊着。

可大黑猫已经放开了腿脚,顷刻间便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其实我离歇脚中的众人并不算远,再拐过一个弯就能见到他们了。

猛然间,一声凄惨的尖叫自窄巷那头传来,分明是静香的声音。

第四章 似曾相识

静香常年同猫儿相处在一起,若是她的惊叫是因大黑猫而起,只能说明那只老猫极不寻常。听到静香的叫声,我甩开两腿,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了回去。

但见大黑猫正落在静香盘起的膝盖上,伸出了前爪,肉眼难辨地迅即扒祝糊的套裙领口,身子稍稍一侧,裂帛之声已经骤起。

静香面色灰白,手掌慌忙护在了胸口,战战兢兢地背蹭着墙向后挪去。

旁边的四只小猫咪见到主人受到惊吓,均是爆出了超乎想象的嘶鸣,一齐弓背压底身形,猛势朝大黑猫扑去。

那些小猫我先前在静香的家里都见过,所以大约摸都能叫出名字。

尤其是那只黑褐条纹相间的肥猫,“老虎”,攻势最为猛烈,上去双爪一掀就弹开了大黑猫的脑袋。大黑猫估计也没有预料到会遭受如此强烈的反击,顿时惊得连连后退。

未等大黑猫再缓过神,一声杀猪似的嚎叫从小巷的对面传来,羊羔疯发了疯似的盖了过来,以自己骨瘦如柴的单薄身躯压住了静香身上。

那只未遂的大黑猫见势不妙,自知寡不敌众,只得灰溜溜地退到了三米之外,看样子却仍不甘心,转过了身,龇起满嘴的牙,面部扭曲成为一副奸诈的狞笑,最后发出了婴儿啼哭似的春叫。

天色越发地昏暗,幽险莫测的猫鸣不禁令众人毛骨悚然。四只小猫咪并不惧怕,默契地在大黑猫面前做好了备战姿态,呈扇形将它围在了里面。

大黑猫没辙了,只好似有留恋地远远甩了静香一个冷笑,运起强有力的后腿,窜回屋顶扬长而去。

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将老凌凌扶了起来,本就心虚气弱,再加上陡然剧烈活动,羊羔疯的干脸愈发地蜡黄,靠在墙边歇息了许久才缓过来。

母亲和佳瑶姐紧张起来,分头往小巷两头附近查看了一番,回来后立刻警告我们道:“从现在开始,女孩子千万不可单独行动!我们已经非常接近堕落之湖,决不可轻易与任何外形的陌生小动物接近!”

我极不放心地来到了老凌凌旁边,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围了过去,关切地询问她的状况。

老凌凌虚弱地上着气,小凌凌为她撑着活骷髅脑袋,静香拿了奶瓶耐心地为她补充水份。现在的她,如果不是一双眸子还在眼窝深处偶尔打着旋旋,准会被不知情的人误认为是一具经过了风沙洗礼的干尸。

老凌凌吸了几口奶汁,就向她们俩摆了摆手,让她们远离了。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开始告诉我了。我的心情复杂无比,一方面很期待她告诉我更多鲜为人知的秘密,一方面却又总感觉她这是在为自己抓紧交代后事,同她相处的时间已经可以用分钟来倒计时,不禁心痛阵阵。

佳瑶姐解下了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小花,立刻引去了好多胆子大的小家伙,就连西尾女士的两位贴身萝莉,也好奇地凑了过去,伸出嫩嫩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触摸着它的鳞片。

母亲有意把剩下的人叫到了另一边,陈海客和孬蛋两个男孩子像卫兵一样,雄纠纠气昂昂地守在了她们周围,警戒着四下的环境。

羊羔疯混哑地干咳了一下,抽了口气:“基本上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过小凌凌了。自然,要让她完全接受这一切肯定是需要时间的,我的离去一定会给她造成极大的打击。至今我仍感到不可思议,但也因此而欣慰,因为另一个我将会继续长久地陪在你的身边。”

我理开了老凌凌额前的一缕白发,揪心地说道:“要让我说多少次呢?不许丧气!你会活下来的。”

老凌凌苍白一笑:“笨蛋小杰哥,我江老婆子不胜感激你。咱们不如做好最妥善的准备吧。介意我讲讲自己的故事吗?”

“尽管说吧,我都听着呢。”

羊羔疯后脑勺贴住墙皮,闭目思索了片刻,我还以为她累得沉睡了过去,正要去摇醒她,羊羔疯这才出了声,嗡嗡道:“总的来说,我是因为不满郝友艾对糖果理事会的利用才被逼成了今天这幅人鬼皆非的德性。”

“这我可以理解。”

羊羔疯再一次闭起双眼,好让自己的思路更加清晰,继续为我娓娓述说着她的故事。

“起初,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郝友艾对美琳所做出的那些兽行。有一天,郝友艾突然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三言两语便骗取了我的掉以轻心,遂动用针剂为我植入了胸口这颗催老装置。

作为很要好的伙伴,我同丽丽便经常抽时间,找机会尽可能多地陪在美琳的身边,为她拂去身心的伤痛,郝友艾对此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点毕竟没有威胁到他的直接利益,知道真相的似乎只有我们两个,凭此微薄之力,我们根本无力将他的老底揭示于众。但是,有一天,我却发现了他正在谋划中的一起更大的阴谋。”

听到这儿,我不禁打断了她,诧异道:“照顾美琳的,只有你和丽丽吗?静香呢?”

“我讲的是在另一个时空的事件链,当然会有许多与此刻的现实不同。举个例子,在那个平行的世界里,你来到糖果理事会的时间整整比这早了四年。”

“那时的我是怎么认识你的?该不会又是那次家教吧?”

“当然不,你根本没上过大学。”

我惊道:“是吗?”

“听我说嘛!”羊羔疯稍稍提起了精神,面色居然突然红润起来,看样子是想起了什么令她兴奋的事情。

在那个我不曾去过的世界里,十岁的小凌凌同样自小生活在一个不太正常的家庭里。由于父亲常年工作在外,母亲也将大部分精力倾注在了凌凌刚刚半岁的弟弟身上,长期的学业压力和家庭冷落造就了凌凌叛逆的性格。

若不是自己的奶奶及时发现,她大概已经割腕死掉两次了。

羊羔疯自今还能清楚地记起自己第二次获救的一幕幕。那是一个不眠的雪夜,小凌凌抱着枕头,躲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最后再一次捏起了自己小抽屉里面的刀片,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这一次的她,盯着涌泉般的鲜血往外冒,已经没有了恐惧,反而使她冷静了不少,点点滴滴地思索起这个即将离开的世界上的一切。

猛然间,一个念头突然从她的脑海中闪过:“我不能死!我要做个好姐姐!”

可是,随着血液的流失,她的意识已经渐渐地模糊。小凌凌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重重地敲响了自己房间的木门……

当小凌凌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已经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还在输着血。

“小凌凌啊!你可算是醒来了!奶奶都快急死了!”

奶奶热泪盈眶,最后失控地放声哭起来。

小凌凌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奶奶是很疼她的,但是自己那倔强孤僻的性格却命令她一次次回绝着来自奶奶的关爱。有很多时候,小凌凌都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古怪了?

即使是现在,奶奶的痛哭流涕也并未唤醒她麻木的心灵。

“奶奶,不要哭了,现在不是都过去了吗?小凌凌一切都平安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小凌凌才发现自己的身边还守着另一个不认识的眼镜大男孩。

奶奶闻言,很快地拂去了眼泪,点头道:“是啊,没错!奶奶这是高兴才哭的!”

小凌凌打量了这个大男孩好一会儿,她的奶奶才反应了过来,急促地介绍道:“看我这脑子,忘了介绍了。小凌凌,你知道吗?要不是这位小哥哥,你早就没命了!还不快谢谢小杰哥!”

小凌凌一脸茫然。

奶奶急道:“知道吗?你输的是这个小哥哥的血啊!还不赶快谢谢小杰哥!”

闻言小凌凌不禁心里一暖,但眼前毕竟是一个陌生人,要她怎么好意思轻易向他道谢?

戴眼镜的大男孩儿望了小凌凌一眼,便推辞道:“不,不要谢我。应该的,这么小的孩子流了那么多血,让谁看了都会心疼的!小妹妹,没关系,不用谢我。你专心养伤就是了。下次千万不可以干这种傻事了哦!”

大男孩儿怜悯地捏了捏小凌凌比琉璃棒还细弱的胳臂,哽咽了一下。

不知不觉地,小凌凌的视线就模糊了。嗓子眼也沉重起来,就像塞了一块儿石头。她可以用性命做赌注,这是她生命中除了亲人之外,第一个为她落泪的人。

在那个世界里,小凌凌和我就是这样认识的。一个星期之后,我便将小凌凌带入了糖果理事会。

羊羔疯的呼吸变得不均匀起来,她仿佛在生气似的说道:“小杰哥,你真傻,那时候我死了那是活该,根本不值得你去救我。”

我觉得这话有趣极了,随口回道:“小家伙,少贫嘴了。伟人的预见力不是一般人能琢磨得透的。对了,接着说说,你是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的?”

老凌凌叹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我有些累了,能否先只给出你一点点提示?”

“好吧,提示也罢。”

“不久之后,我还发现,郝友艾不仅对美琳百加摧残,更是在以哄骗的手段,将糖果理事会中那些萝莉的活力和萌气收集到媴嫝树中,并且据为己用,用邪恶的手段注入到自己的体内,以此来使自己重新年轻起来。”

“我猜想,这次你没有沉住气吧?”我问道。

“当然不会,这是关系到整个组织,所有同伴们的大事,我当然不会视而不见。我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一个人——你。你发誓无论有多艰难,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要调动所有的力量,同郝友艾斗争到底。

你的确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只是时间太短了。两日后,你就在一场汽车爆炸的‘事故’中撒手人寰,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没有了你,郝友艾便开始对我百般加害,肆无忌惮地对我用起了恶魔最为残酷的刑罚——令我速速老去。我整整忍耐了三年,最后终于承受不住郝友艾的残忍迫害,更不想连累其他人,只得决定离开了深爱的糖果理事会。”

“连累其他人?丽丽后来怎么样?”

“郝友艾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我自觉离开,彻底断绝与糖果理事会的任何联系,他就会放丽丽一条生路,让她无忧无虑地继续待下去。我别无选择,强迫自己相信了他的话,当即表示愿意脱离糖果理事会。考虑到自己女儿的安危,我决定以时空旅行的方式,回到了过去,也就是你现在的这个时代。”

“你的女儿吗……”我陷入了沉思,“孩子的父亲是谁?该不会是我?”

羊羔疯面露伤感,摇头道:“通常情况下,小萝莉是很难与自己的哥哥拥有最终永久的归宿的。”

“那……”我转移了目光,从地面转到天空,从小巷一头挪向另一头,猛然瞥见了威武雄立的孬蛋,“莫非……父亲是孬蛋?!”

羊羔疯微笑不语,未置是否。

我彻底晕了。原来我和小凌凌终究还是没有结果的……

“没关系,继续努力嘛!我所说的一切,毕竟只是发生在另一个几乎毫不相干的世界里。千万不要被我的出现所干扰。”

“呵呵……”我干笑了一下,突然感到很累了。我伸直了双腿摆在地上,靠着墙,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那是一个怪诞而又熟悉的梦境。

烈日之下,小小的丽丽骑在我的头上,被我背着朝甲壳虫市人民公园的北门走去。

这……难道我又一次回到了十四年前?这明明是那一次我按照老凌凌的吩咐,将丽丽从梅仁幸的手中救回的那一天!真的是太真实了,简直同那天的景设一模一样,就连路上的行人都和印象中的完全一致!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居然会出现如此诡异的梦境?!

丽丽在我的肩头不老实地晃动着,哼着小曲说道:“遇到一个像你这样好玩又好欺负的大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那我可要耍赖了!”我斜眼瞟了瞟她湿漉漉的红色健美裤,装坏地威胁道。

“别!不要!”丽丽紧张了起来,照着我的头顶又是拍又是敲,“我……你走慢点好不好?”

“呃……”我答应了,放慢了脚步。

前面就是公园的北门了。在路边的长凳边,我们经过了一个挽着高雅发髻的孕妇。

“哇!哥哥,你快看那个孕妇,好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我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但眼球还是好奇地转向了那个女人。

花白的头发,高捥的发髻……还有,破烂的孕妇装,大夏天还穿着厚厚的球鞋。

那个忧郁的女人正将脸埋在两手的合托之中,似乎正犯着愁。我无心打扰她,只想静静地从她身边经过。可是,她却突然抬起了脑袋,一张脸孔是如此地熟悉!

“小杰哥……我江凌凌终于等到你了!”孕妇直勾着双眼说道。

“哥哥!不要啦!丽丽……快不行了……!”丽丽在我耳边撒娇道。

“不要胡闹!”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羊羔疯的那张中年人的脸孔上,不耐烦地熊了丽丽一句。

丽丽不肯罢休,依旧使劲儿摇晃着我的肩膀:“小杰哥,快醒醒啦!丽丽……想要小便……”

“你自己下来吧。”我说着,就蹲下身子,要把丽丽放下来。

“不!小杰哥!丽丽要你陪着去!我——怕——!”

丽丽最后这两个字,可谓狮子大吼,一下子把我从梦中唤醒了过来。自己的胳臂依旧被用力地推搡着。

“谁啊……”我揉了揉睡眼,懒洋洋地问道。

“小杰哥……丽丽憋不住了……想要小便……陪我去吧。”丽丽红着小脸,央求道。

第五章 千丝万缕

我仍未完全从梦中清醒过来,迷糊道:“我说你啊……”

丽丽像蚊子一样细细地哼哼道:“快点嘛!”

“就来了。”当我意识到眼前的丽丽不再是虚幻的之后,就揉揉脸,起了身。

羊羔疯也睡熟了,她的眼角流淌着混浊乳白的泪滴。

大家伙都在熟睡中,除了小动物们活跃在附近外,只有陈海客和孬蛋还在放哨。静香的警惕性挺高,即使是睡着觉,手中也紧握着一把喷网枪。看样子是被那只无赖的大黑猫吓坏了。

孬蛋好奇地望着我们俩经过了他,往胡同深处继续走去。我和丽丽一直向前走了很深,经过了我傍晚遭遇大黑猫的那间房子,又前行了数十米,丽丽才终于肯停下了。

“你慢慢用吧,我在那边等你。”我说着就要回避到更远的地方。

“别……”就在丽丽说话的瞬间,一阵阴森的燥风呼呼刮过,空气中立刻充满了一种难闻的气味,像是久违洗澡的汗味儿,又像是刺鼻的狐臭。

“小杰哥不要走!”丽丽蹲下去,提起了裙子,露出了天线宝宝模样的可疑图案。

“那不成,你不是要小便吗?”

“我……怕!你就站在这里好了。”

“好吧好吧。”我无奈地背过了脸,守在了她旁边。

天色本就漆黑一片,不见星月,也没有流动的云层,可是天空就是如一大块黑幕,透不出任何光亮。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脚底下不远处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

“往前站!”丽丽叫道。

“哦。”

丽丽很快地用完了,提起裙子,拉着我的衣角:“咱们回去吧。”

刚一转身,我们的面前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半大的小白兔,宛如一尘不染的绒球,在青砖小路上跳来跳去。

“兔子!”丽丽

一个箭步就跨了过去,想要捉祝狐。

我深感纳闷,为何这荒凉罕迹的怪村里面,会好端端地冒出一只兔子?而且,看那兔子镇定自若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要逃避丽丽的意思,反而是卧在了原地,仿佛巴不得丽丽去碰它。

很不对头。这其中明显有诈,等我无意中瞅见那只趴在屋檐上观望的大黑猫之后,不祥之感就更加深重了。

黑猫发现暴露后,“噌”地一窜,不见了。

莫非这白兔就是大黑猫领来的?

“丽丽,快离兔子远一点#狐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可爱!”

可是丽丽早已经爱心泛滥地将白兔抱了起来,还用脸蹭在它毛茸茸的长耳朵上,感受着白兔皮毛的柔柔质感。小白兔也是非常配合丽丽,两只耳朵竖起了老高,鼻子急促地一动一动,在丽丽的耳朵边出着热气。

“好痒痒啊!”丽丽兴奋地笑着,抚摸着它的绒毛。

我还是不放心地警告她:“丽丽,快放开它!”

丽丽正玩得起劲儿,哪里听得进我的话?小白兔在她的怀里拱来拱去,逗得丽丽直喊痒痒,胳臂一软,失手把兔子掉在了裙子上。小白兔倒也并不生气,慢悠悠地跳回了地面,凑到了丽丽的凉鞋旁边,嗅起了她的脚趾尖。

“不要啦!”丽丽痒得失控,一直躺倒到了地上,不停地手脚乱摆。

某一刹那,白兔稍稍一侧头,血红的双眼似乎偷偷瞄了我一眼,但随即又转了回去。那目中的寒芒令人不寒而栗。我感到不妙,立刻蹑手蹑脚地朝丽丽接近过去。

可是已经晚了。

那只小白兔突然间前腿离地,难以置信地直立了起来。还没等我看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一只布满汗毛的黝黑手形事物,迅雷难掩地自兔子肚皮地下探出,敏捷地抓紧了丽丽的脚脖子。

丽丽还以为那是我在给她开玩笑,反而笑得更欢了。

“放开她!”我吼道。

血眼白兔一不做二不休,倒转了身子,头朝下,两只前爪扒着地上的青砖条,飞快地挠动着,发出刺耳的尖锐噪音。也就是这两只前爪三抓两挠,居然把整只兔子连同丽丽一起向前拖去!

察觉不妙后,丽丽立刻破开了嗓门,尖叫起来。

等到那只肚底下生着人手的怪兔即将从我身边过去时,我横挡在了路中间,站定了马步,誓要将他们拦下。

可也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怪嚎,一个很大很软的东西一下子跳到了我的头顶,利爪横扫而过,直取我的眼珠子。幸亏我戴着眼镜,替我挡住了这一击,横扑之迅猛,使我暂时失去了平衡,仰面倒了下去。

大黑猫恶臭难闻的黑爪又是一扫,我的眼镜已经飞出了几米之外,视线顿时模糊难辨。

一阵风从我耳边刮过,丽丽惊恐地大叫着,被拖走了。

我一把抓住了头顶的大黑猫,任凭它怎么撕抓我的胳臂,猛然一甩手,就把它扔出去,一头撞到了墙上。

连眼镜也顾不得找,我就马不停蹄地向丽丽追去。

这时,在血眼怪兔的拉拽下,丽丽已经背蹭着地,沿着小巷拐了个弯,看不见了。

“丽丽!”

我狂吼着,跌跌撞撞地穷追猛赶,好几次都险些撞上墙头。

拐过两个弯路之后,终于又可以看到丽丽了。她的脑袋不停地摇摆着,惊惧至极地叫着,另一条腿剧烈地弹腾挣扎,怎么也甩不掉那只兔子。

虽然相距甚远,可丽丽的尖叫,却足以刺穿我的耳膜。

恰在此时,我仿佛望见远处的一座房子突然洞开,暖心的亮光倾洒在了青砖小路上。随后一个低矮的黑东西爬出了屋子,挥着很长很长的臂膀,猛地向地上砸去。

砰——!

血眼怪兔嚎叫了一声,就那么凭空不见了。只留下了丽丽惊魂未定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我暂且没有理会那屋里爬出来的一大团东西,慌忙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丽丽,将她牢牢地搂在了怀里。我轻拍了丽丽的额头:“没事了,哥哥在你身边呢。”

那团黑黑的东西说话了:“小杰子,你们没事吧?”

苍老的声音耳熟异常,立刻唤醒了我的一段记忆。没错,这一定是那个独腿老乞丐!

今年春天,在毛毛虫学院大门口,就是这位老爷子给了我一张发皱的破旧黄纸,后来证明,那上面隐藏记录的所有关于范氏兄弟的信息,全部都是真实业内的!

我惊讶极了,失声道:“您不就是那位要饭的老爷爷吗?”

“呵呵,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这个糟老头子给忘掉了呢。”老爷子自嘲道。

“刚才多亏您老人家出手相救,不然恐怕丽丽就……”

老乞丐挥摆着手臂,推辞道:“这些不足挂齿!那都是些个侥幸从湖中升腾上岸的邪恶之气,见到了你们的姑娘们,便摇身化作了对她们吸引力十足的小动物模样,企图让小女娃子上钩#狐们也只是外表难辨而已,力量倒是不足一提,这不,我只是一棍子就把它给敲散了。”

丽丽趴在我的怀里,依然瑟瑟发抖,哭啼个不停,显然是吓坏了。

我搂紧了她,伸长了脖子,窃声问老者道:“老人家,这次多亏了您的那些绝密情报,才让我们赶早发觉了范老大的阴谋诡计,否则再这样下去,糖果理事会必有一日会葬送在他的魔掌之下。”

老前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只是个送信的。这些宝贵的资料,不知是多少好心人用性命换来的啊!不过现在好了,他们的牺牲至少没有完全白费。好好地干吧,年轻人!我这把老骨头巴不得有这么一天,看到你们这些有爱心的小伙子们把我们顶替下去呢!”

“老前辈,您就一百个放心吧,我们一行人这次一定会让咱们的机密情报显示出非凡的意义的!”

“我相信你们能的。”老前辈微笑道,“还有一件事,听说前会长也回来了吗?”

“是的。她们就在不远处。”[9月z论-唐2]

“好吧。”老者并没有想去立刻见一见母亲的意思,只是对我交代道,“等到事成之后,我一定会见一见前会长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会竭力说服她继续留下!只是现在我还不能现身。小伙子,你能保证在你的同伴那里为我保密吗?”

我点了点头。

“很好,我这把老骨头先谢谢你了。尤其是那个叫孬蛋的小子,千万不可让他提前知道我也在这儿!清楚了吗?”

“放心吧,老前辈。我会守口如瓶的。”

“那么,小妮子,你会吗?”老乞丐轻声问丽丽道。

“嗯!谢谢老爷爷救了我!”

丽丽精神头恢复了很多。根据气氛判断,我想,应该是同老者告别的时候了。恰在此时,老者身后敞开的大门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阵喧闹的谈笑风生,气氛似乎豪爽清闲。

可是屋子里面却明明空荡荡的,除了起皮的破地板和发了霉的墙皮,锥形电灯之下绝无他物。

我好奇地问道:“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多着呢。这会儿都在里面喝酒吃肉呢。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会祝你们一臂之力,可是现在绝不能露面。请谅解。”

“那……老前辈,我们就先告辞了。”

老者抖擞地挥拳,与我约定:“那就多加小心吧,咱们恶魔堡垒见!”

同老爷子告别之后,我将丽丽背在了身上,带着她向临时营地走去。半路上远远地便看到两个人急促地同我们俩会合过来。

“你们俩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母亲责问道。

“私事,别问了。”我敷衍了一句。

一只毛茸茸的瘦胳臂伸到了我的鼻子尖,爪子捏着我的那副眼镜。

“谢谢你,猴子伙计。”

我谢过了“老管家”,便接过眼镜,戴了上去。还好是树脂的,比较耐摔,只是镜片上新添的几道抓痕令视野很不舒服。

“伙计,我还以为你要撇下我们,单干去了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可不会原谅你!太小觑陈某人我了!”陈海客对我耳语道。

母亲打断了我们,吩咐道:“快回去吧,十分钟后,我们就准备出发。”

“好的,我已经等不及了!”

回到露营地时,羊羔疯已经醒了过来,招手叫来了我。

“你应该记得,时光倒流到十四年前,你救出丽丽后,在公园北门见到的那位怀有身孕的妇女吧?”

羊羔疯问我话的时候,单眼眨个不停,像个调皮的娃娃。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刚才那场梦境是她托付给我的。

“明知故问,那个女人此刻就在我的面前!”我假装生气道。

“只有死人或濒临死亡的人才拥有托梦的能力。我只是不想浪费自己的特权,所以就采用这种方式来对你强化了一些必要的记忆。”

“你就是在那时怀了身孕,穿越到我们这儿的吗?”

“是的。当时我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孕了。”羊羔疯平静道。

“然后,你就找到了乔老太?”

羊羔疯轻轻地摇摇头,纠正道:“不,是乔老太救了我。当初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万念俱灰,只想把孩子生下之后,送给个好心人,然后一死了之。幸运的是,我遇到的那个好心人,是乔老太。”

“如此说来,你住的那套破房子,原先果真是她的咯?”

“没错。我非常震惊,因为当我告诉乔老太自己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糖果理事会中泰斗级的人物。年轻的时候,她继承了父亲耍猴的手艺,至今,她的一只宠物猴仍然健在。”

说到这儿的时候,老凌凌故意顿了顿,看着我的反应。

我会意地点头:“我知道,就是‘老管家’。”

“其实乔老太远比她给众人的印象那么平凡。早年的她曾经到过德国留学,那个时期,她和小安娜结下了莫逆之交。乔老太使我们所有的人都非常幸运,当年就是在小安娜的直接支持和鼓励下,我们的糖果理事会才得以经乔老太及其友人通力合作,顺利创建。

只是,后来乔老太选择了平淡的人生,决定安度晚年。你的母亲被选定了,接替乔老太成为了糖果理事会历史上第二任会长。而乔老太呢,却甘愿发挥了自己的一点点余热,在小学门口摆起了小摊,以非常低的价钱卖给附近的小学生们各种小玩物和小食品。当然,也包括卖给了你的那几包粘牙糖,以及丽丽的那枚塑料戒指。”

我曾经在羊羔疯破旧的住处见过乔老太的遗像,当时寻物心切,并未多加留意。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那张遗像上的老太太,确是低年级时,常年在我们校门口摆摊的那个老婆婆!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我们的前辈之间居然有着如此千丝万缕的联系。

乔老太——糖果理事会的创始人之一,原来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羊羔疯见我的脸色忽冷忽热,思绪阵阵的神态,不由得窃笑起来。

等看够了,她才又接着说道,“乔老太每日都耐心周到地照顾我,安慰我,鼓励我,简直比亲生女儿还亲。她告诉我,现任糖果理事会长,其实就住在我们隔壁的那座楼中,她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名叫孙杰。而这正是坚定我活下去的真正动力,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把小杰哥你给硬拉回真正属于你的地方——糖果理事会来!

乔老太鼓励我,让我重新回到了糖果理事会。这里的郝友艾,当然不了解另一个时空的他对我所做的暴行。可是后来的我却傻乎乎地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似乎这是一种绝佳的反击和报复。可是我有一点料错了,郝友艾那套催老装置的研发时间,远远地先于我决定穿越的那年。于是乎,这里的他,同样邪恶,当然,也同样是可以任意操纵我的衰老的。”

我又问道:“那你怎么与自己的女儿失散了呢?”

“乔老太答应我,会把女儿托付给一个好心人,抚养她长大成人。但是为了这个孩子不受干扰地成长,乔老太却对我隐瞒了领养者的身份,直到她去世。

接下来,我的所有精力,全部都投入到了对你的关注中,直到有一天,我利用小凌凌,将你引入了我负责看守维护的鬼别墅之中。”

我还要发问,这时佳瑶姐走来拍了拍我的脑袋:“小弟弟,谈话时间结束,等到下次继续吧!”

一行人收拾了各自的物品,乘上摩托车,趁着蒙蒙亮的天色上路了。不出半小时,我们就冲出了这该死的,似乎永无尽头的青砖胡同。

令人腿软的惊世险境即刻呈现在了每一位征战者的面前。

第六章 渡湖惊魂

在青砖小巷的尽头,我们集体急刹车。

胡同出口处的路面微翘抬高,戛然而止。前面赫然是一条宽不可量,深不见底的可怖深渊。

“这里就是堕落之湖。”

母亲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了几副眼镜,分发给了我们每人,唯独没有我的份。

“喂!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呢?”

母亲笑道:“你不需要。”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镜片的侧面拽出了一条黑色的线路,并把它微微膨胀的末端塞进了耳朵。

佳瑶姐说道:“小超人,告诉你,这个是通灵头盔的微缩版。装备了它,我们就可以同你一样具备与灵魂沟通的能力了。”

我们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绝世险境。

说它是一眼湖泊,其实未免牵强。我倒是觉得这更像是被悬崖环抱着的大范围圆形盆地。直到距离地平面以下三十余米的盆地底部,才隐约可见一片汪洋浩汤的湖水。水面不断地冒出大大小小的泡泡,似乎是在沸腾升冉,一缕缕的黑白色蒸汽借助热势扶摇直上,一直升到我们脚底下两丈的地方,才逐渐消散殆尽。

如此的险势,令我们不忍再看第二眼。待适应了剧烈的眩晕感后,我更加仔细地观望了一下远处的路况。

整个湖泊大致呈正圆形,直径一公里有余。要想通过它,路倒是有一条,但其凶险却远胜于蜀道。那是一道颤颤巍巍的木板桥,只容得两人并排通行,一直通到湖泊中心上空。一根少说八人才能合抱的石头柱子,犹如汪洋中的一根长钉,从中心的湖水中拔地而出,竖直插立在了水中。木板桥的另一头就终结于石柱顶部所形成的平台。

而在石头平台的另一面,更有第二座木板桥,越过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一直延伸到了湖泊的对岸。

母亲说道:“待会儿,我们要两个两个结伴通过简易桥。”

虽然吊桥的两侧都有软绳护栏,可是我们仍旧是心里没谱。毕竟万一失足,或是因为木板桥不结实而跌入了滚烫的湖水中,那就绝无生还的希望。

别说是小萝莉们,就是连我也不得不多加谨慎而后行。

突然,狗妞的声音想在了我的耳边:“小杰哥,不如让我们先探探路吧。”

说罢,狗妞就同令两具萝莉之魂腾飞而起,朝湖泊中央的石柱顶端飞去。

猛然间,发生了不可预想的情况。就在她们飞临湖泊上空不久后,湖水就沸腾得更加剧烈了。甚至有一些喷泉一样的水柱,径直射出了水面之上达数丈。笼罩在湖面上的灰白色雾气也是越发地浓重,最后居然高出了地平面,如贪婪的舌头般直接向狗妞她们的身体舔舐而去。

我高声叫道:“快回来!危险!”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即使是魂魄,也未能幸免这些古怪危险的灰色雾气。狗妞周围的灰雾凝成了一条又尖又柔的触手,防不胜防地缠死了狗妞的腰部,飞速往湖中拉去。

狗妞惊叫了一声,显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会遭遇不测。

“菲菲姐,救我!”

另两具萝莉之魂调转身体,急速地划出一道模糊的弧线,急转弯降到了狗妞的身体底下。菲菲围绕那只黑灰色的触手,周而复始地旋转着,一道闪亮的光圈很快形成,并逐渐缩小,套住了触须。

随着菲菲的努力,触须终于被勒断了。赶在狗妞继续跌落之前,她的同伴一把接住了她。

岸上的我们简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住地为她们三具萝莉之魂捏着汗。如果这股变幻多端的雾气连魂魄都能伤及,那么肉体凡胎的我们就更不在话下了。

在越来越广的范围内,湖水陆续加剧了沸腾,感觉我们的脚下像是如潮般兴奋的疯狂人群,毫无保留地发泄着,呐喊着。

狗妞她们并没有马上折回,而是升入了更高的空中,一直将石头柱的顶部探了个清楚,这才返回到我们的身边。

菲菲汇报说:“木板桥看样子够结实,只要我们控制好每次通过的重量,就能顺利到达湖的对面。”

“那好。孩子们,在我们开始之前,我有些事情要让你们明白。能够一路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家都是好样的!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中了你们代表我们糖果理事会前来征战?不仅仅因为你们清楚真相,更是由于你们深得信任,能够胜任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也许你们还小,并不能理解这项职责的真正意义所在,然而我要说的是,此时此刻,全世界善良有爱的好心人,都在默默地关注着你们,为你们而祈祷,为你们而祝福!”

佳瑶姐接着说道:“明天,当取得最终胜利之后,我们将会又一次欢聚在糖果理事会!对我们而言,前途是光明的,只是眼前的这条路太过险恶,如果我告诉大家,这是恶魔对我们的考验,你们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吗?”

“会!”

“有信心吗?”

“有!”

就在我们的誓言响彻云霄,直达天穹之外时,一团耀眼的粉红色光球无声地飞越了我们的头顶,径直向堕落之湖的对岸砸去。

那股热气球大小的光团,所经之处,灰白色的云雾层层渐开,为它让出了一条足够畅通的道路。当它最终飞越整个湖区之时,天地交界线之间赫然显露出一个黑色的巨型建筑轮廓。

笼罩在巨型建筑周围的黑蒙蒙结界,似乎已经受到了重创,变得非常不稳定。粉色光团的到来更是令结界雪上加霜,吃不住地烟消云散,顷刻间几乎消耗殆尽。

恶魔堡垒的身影终于完全地显露了。

毫无疑问,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糖果理事会,萝莉们的萌属性攻击仍在继续着,照这样下去,也许等不到我们来到恶魔堡垒的脚下,它的邪恶结界就会被破解得荡然无存了。到时候我们只管踹开大门,去找范老大问罪便是。

西尾女士也在为她的两只小萝莉做最后的动员。秋贞美久,那位身着紫衣,银发如瀑布的神秘萝莉,看起来似乎异常平静。而小一些的惠子,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副斗志饱满的精神头。

最后,所有的萝莉们自发地环抱在一起,彼此挽着后背,小脑袋凑在一堆儿,齐声呐喊道:“加油!ガンバレ!”

“各位,咱们的小摩托暂时就只能陪我们到此为止了。现在就准备好所有的必需品,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小杰子,千万拿好了你的手册。”

我们把后备箱中,该拿的东西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背包中。我特别翻看了一下自己的那本《糖果理事会工作手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好一头雾水地塞回了包里。

母亲牵着美琳的小手,第一个踏上了木板桥。他们俩尽可能轻地迈着脚步,前面的半截路子都非常顺。不过到了中途,就有些麻烦了。

由于这座软桥是用一块块横向的木板,在粗绳的框架上搭建而成的,所以当人走到中段时,难免会引起下坠,并加剧了摇晃。母亲不得不停在途中,站稳在原地,待到软桥晃悠得轻些时,才继续向前赶去。

总算是有惊无险,母亲顺利地同美琳来到了软桥的对头,那根大石头柱光秃的顶部。

她们在五六百米之外的对面,已经变得蚂蚁一般小,以招手的形式向我们报了平安。

“小杰,我们走吧。”羊羔疯抓了抓我的胳臂。

“好的,你尽管扶着我就是。”

我将老凌凌的一只胳臂架过了我的脖子,小心地搀扶着她走上了独木桥。

一股股强烈的燥热自湖底升腾而起,不断地吹拂着我们的全身,刚走出没几步便热汗直冒。除此之外,我也不得不用空闲的那只手掩住了鼻子,因为那燥热中分明参杂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就快行到桥梁中段时,我忍不住低下头,望向了脚底下。但见稀疏的木板缝隙之间,蒸腾滚沸的哪里是什么湖水?分明是一个个不断变幻着形状的人头!

它们有的稍纵即逝,有的却长时间仰面观望着我们,但无一例外,均是对我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渴望。

羊羔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帮畜生,居然还对我把行将入土的老家伙感兴趣?”

“你指的是他们?”我望着湖中一锅蛆虫似蠕动的人头人面,皱着眉头问道。

“你仔细看看那都是些什么家伙。”羊羔疯说道。

其实没什么可看的,我所见到的,全都是一些长相猥琐的家伙,有蓄着络腮胡子的光头汉子,也有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老头子,还有……还有一个是佩带着华丽头盔的古代男子形象。

我发现了问题:“怎么全是些男的?”

羊羔疯这才解释道:“堕落之湖嘛!你可知这湖中所积的邪恶之气多为何物?”

“罪犯?色狼?”

“不,是怪蜀黍。全部都是些猥亵成性的人渣。这里积攒了世界上自古至今至少八成的怪大叔之怨灵。当然,其中也不乏出名之辈。”

羊羔疯指了指我们正下方不远处的那个眼镜老叟,说道:“那个英国老头子,吉姆&;#8226;布鲁斯,曾经轰动一时的变态猥亵狂,不要被他的文雅外表所迷惑,其实他生前是一个丧尽天良,专门租房子在幼儿园附近,以冒领小女孩儿并推倒之为生的老淫魔。

紧挨着他的,那个长卷发的瘦子,是一名潜伏在印度小学中的禽兽老师,曾经猥亵过两位数的萝莉,并有严重偷窥癖。

那个戴头盔的,是我们最为不耻的一个。不要以为他是什么英勇的大将军,你爱信不信,那是隋炀帝杨广。在他作威作福的年代,曾经招募霸占三千萝莉为后宫,全部充入迷楼之中任其享用,并造得一部专御童女的怪车,以此方便行事作乐。”

“哇!那真的是隋炀帝?!”我惊呼道,“想不到这种留名千古的一代君王,我今天也能亲眼见他一见!”

我兴奋极了,不禁多望了那位以荒淫无度著称的君主几眼,看他蓄着小胡子的嘴巴痛苦地一张一合,如饥似渴地望着湖中心的那根柱子上面,只因为此刻那里正站着一位活生生的小萝莉——美琳。

“对了,”羊羔疯补充道,“据说,他们有时也会偶尔找到机会,个别地逸出湖水,来到临近的黑风村,徒劳地寻找猎物。只可惜那里不常有人。”

“不过昨天那只兔子可真够厉害的。”我一想起丽丽差点被抢走的那一幕,就一阵后怕。

“成百上千年的压抑和饥渴,也会使他们饥不择食,即使是你我,一旦坠落桥下,也休想幸免。”

“所以,他们正能称得上是萝莉控中的败类。或者,萝莉控真的等同于恋童癖吗?小杰,也许你真的不应该再承认自己是什么萝莉控了,说到底,你只是一位纯洁的萝莉欣赏者。”

“不!你错了!”我大吼道,惊了羊羔疯一跳。

“干嘛这么大嗓门呢?”

“我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萝莉控!倒是那些变态的鬼畜们才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到底冒充了一个多么纯洁的名衔!”

羊羔疯赶忙息事宁人道:“好吧好吧,就让我们彼此保留不同意见吧。眼下还是看着点路最当紧。”

争论间,我们已经来到了湖中心的石头平台上,同母亲、美琳会合了……站在那里,放眼俯视,无处不在的尽是密密麻麻的怪叔叔脑袋,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佳瑶姐和孬蛋是第三组。

孬蛋看起来不太老实,走在桥上还一蹦一跳的,时不时还回过头朝未过桥的小凌凌她们做个鬼脸。佳瑶姐不断地提醒着他,让他安稳点。

孬蛋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趣而壮观的景象,眼看就离我们只剩下一百多米的距离了,顽皮地掏出了弹弓,对着远处的湖面就是一颗石子儿。

这一下远处的湖水中立刻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一阵阵燥风持续地向周围扩散开来。我们急忙掩面遮挡。

也真是祸不单行。佳瑶姐今天千不该万不该,居然着装了一件裙摆翩翩的迷你裙,恰逢桥下猛烈的气流涌起直上,裙角轻绵而起,一双性感撩人的美腿登时暴露无遗。

这令世上所有正常男人都会为之热血澎湃的一幕,更是激起了湖中无数欲火难耐的雄性恶灵的胃口。霎时间一朵朵喷泉急喷而出,犹如一颗颗重磅炸弹在水中争相爆炸,小桥被高高溅起的水柱打得左右飘摇不定,简直是在荡秋千。

大股大股的灰蒙雾气开始自湖面的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最后凝成了数只触手、钳子、利爪等物形,遮天蔽日地向他们俩袭去。

孬蛋顿时惊慌失色,佳瑶姐不敢怠慢,立刻拽祝蝴奋力向前冲去。各式各样的捕猎利器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见势不妙,狗妞等六具萝莉之魂不约而同地向佳瑶姐和狗妞赶去,她们一路疾飞,并不断制造出强劲的盘旋气流,迫使一部分最为接近吊桥的恶灵偏离了路线,为她们俩争取了尽可能多的时间。

不巧的是,一道冲天的水柱突然从桥下腾起,不偏不倚正中了两人的脚底下,软软的桥体顿时弯曲成了一个w形,佳瑶姐和孬蛋措不及防,猛然间被上升的桥板弹离了地面。

佳瑶姐一把抓住了桥侧的软绳护栏,这才没有倾身跌落,而孬蛋却高叫一声,四只伸展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听天由命地向桥下坠去。

佳瑶姐探身去抓,却已经为时已晚。

我们眼睁睁地看到孬蛋可怜巴巴的小身影自由落体而去,却又爱莫能助。

“孬蛋!”小凌凌远远地哭喊着。

然而,奇迹终于是出现了。

孬蛋刚落下吊桥半米,突然又悬在了半空中。他的一只脚被什么东西扯着,吊在了那里。萝莉之魂们已然赶到近前,在她们的帮助下,佳瑶姐以最快的速度拉回了孬蛋,然后立即背起他,向我们飞奔而来。

随着吊桥趋于升高的走势,身后的怨灵渐渐地放弃了追逐和赶猎,灰溜溜地落回了混浊的湖水中。

孬蛋脸色苍白如纸,精神恍惚地抬起胳臂,抚摸着佳瑶姐胸前的什么东西。

“哇!蟒蛇的力量如此强大!”孬蛋硬堆着笑说道。

佳瑶姐叉着腰,颔首问道:“那当然,现在,你还讨厌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当然不!从今以后,我和小花就是好兄弟了!”

“幸亏你没有真掉下去,不然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那下面的叔叔大爷们,有好多也是对小正太非常眷顾的!”

“正太?”孬蛋听到了个生僻词。

“就是小男孩儿。”

“超不要脸!”孬蛋像小姑娘一样抱紧了双肩,长出了口气。

接下来,西尾女士带领着惠子,顺顺利利地通过了前半段,来到了我们身边。为了赶时间,我们决定,已经到达石柱顶端平台的人,开始继续向大湖对岸进发。

经历了刚才的一连串惊险,我们的步伐变得保守了许多,基本大气都没敢多处,只怕再惊动刺激了湖中的怪大叔们,招来失身之祸。

后来我又返回到了对岸一次,接来了静香。最后剩下秋贞美久的时候,陈海客安置了丽丽,就主动请缨去护送她过来。

“不用了,让她自己来。”西尾女士制止了陈海客。

可是,狗妞她们还是不大放心,于是立即起飞,朝美久赶去。

不过早在萝莉之魂们接近她之前,这位胆识惊人的银发萝莉就已经上路了。我们大老远地见到她先是从容地直立在那里,高举了二指禅在眉心,闭目静置了片刻,之后如梦觉醒一般,闪电般地倾身而出,迈着紧促的校洪步,开始了过桥的征程。她的背后似乎划出了一道模糊的幻影,其动作之行云流水,平衡感之游刃有余,令我们大开眼界。

她的渡桥速度是我们所有人中最惊人的。

待到这位紫衣银发的神秘小女孩儿独自冲过怪湖,同我们汇拢之后,西尾女士才正式介绍道:“秋贞美久,十岁。犬野村伊贺流忍者,秋贞家族第十九代传人。”

前后经历了两小时的险恶旅程,我们终于是全数平安穿越了堕落之湖。

淡薄的乌云之下,广阔而又荒凉的不毛之地上,一座宏伟古旧的西欧样式古堡正矗立在我们的面前,与我们不过百米之遥。

“恶魔堡垒,我们终于见面了。”

第七章 丽丽闯祸

远远观去,巨大的城堡占地数十亩,修筑在一个包子形的矮山上。城堡主体由黑漆漆的大石砖堆砌而成,约有十几层楼高。底层的护城墙高达十米,青斑点点,明显经历了岁月长久的考验,城墙顶部的锯齿形垛口还保存得相当完好。

城堡的中层由相连的两个柱状主体构成,最顶部是一棵黑炭似的树木,树冠已经被削去了大半。此外在建筑的各处,还旁生枝节地分布着不在少数的尖顶塔楼。

我们的所在正好面对着城堡的正入口,可以看得出,那原本是一对厚重结实的橡木大门,可以现在已经被萝莉们的萌属性攻击轰得七零八碎,只留得一些残渣挂在合叶附近。

不过从湖畔的桥头,到矮山上的城堡正门,还有七八十米的距离。那是一片荒凉死寂的干裂土地。从星罗棋布的焦黑木桩可以推断,这里从前也曾经是一片充满生机的茂密丛林,但现在已经丧失了生命力。地面上的土地到处都裂开着数公分宽的缝隙,苍茫一片,以城堡为中心向外辐射形成了一张密布的黑网,不知已经多少时日没有接触过水分。

我们谨慎地通过了那块不毛之地,终于站在了恶魔堡垒的脚下。仰面望去,我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股股的不祥气息。城堡最顶端的那棵暗黑媴嫝树正在发挥着最后的余威,不断地向空气中散布着灰蒙蒙的雾气。

可是这杯水车薪的黑气已经不足以形成阻挡我们前进的结界了。我们一行二十余人畅通无阻地登上了矮山上的岩石台阶,跨过楠木碎片,穿过了形同虚设的大门,站在了门厅中。

灰暗的城堡大厅里,依旧是静悄悄的,令人不免发毛。这种恐怖的地方越是安静,通常也就意味着潜伏的危险也越大。

静香抱着后脑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了?”佳瑶姐不安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的后颈突然疼了起来。”静香捂着后颈根部的那两个方形胎记,轻声道,“不过没关系,不要紧的。”

我突然疑惑道:“不对啊!这么气派的大城堡里面,莫非只有范老大一个人吗?他的麾下呢?”

羊羔疯往堕落之湖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些全部都是推倒魔的仆从,只是现在他们还未接到范老大的调遣和吩咐,才会乖乖地呆在湖里。我们行动得算是及时,要是咱们的萌属性轰击稍微晚那么一个时辰,估计我们的世界现在已经被他们的口水淹没了。”

也许是光线的特效,此刻的羊羔疯脸色比先前更加难看,脑袋干瘪缩皱得如同变了形的核桃,眼袋如同一块肿瘤,刺目无比,整个身体更像是硬套在衣裤里面的一具沙漠干尸。自从吞下媴嫝果后,三十个小时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换句话说,她的时间顶多只剩下了四十二小时。

“凌凌,你……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吧。”我建议道。

老凌凌干哑道:“不,我还能撑住,在没收拾够范老大之前,我是不会咽气的!”

静香打了个喷嚏,回声在空荡的大厅中经久不衰。

“好冷啊……”

羊羔疯抬起颤巍巍的枯手,温柔地抚了抚静香的后颈:“孩子,再坚持坚持,庆祝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一共有三条路。穿过门厅,会有一道宽阔的台阶通向更高层,此外在门厅的尽头两侧,各有一条走廊延伸向相反的方向。

“小杰子,你的手册拿出来吧。”母亲简单地说道。

我打开背包,从里面摸出了自己的那本《糖果理事会工作手册》,递给了母亲。

其实在我看来,这一直都是本很普通的工作守则而已,上面介绍了糖果理事会的大致发展历程,以及我们的工作准则和使命。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习惯把它带在身上,抽时间翻看一下。从来没有发现它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母亲接过了手册,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凭我的印象,那是一张有许多折痕的白纸,应该是专门为我们记录平时的心得而专门设计的。

嘶啦——!

母亲撕下了最后一张纸。

佳瑶姐对小丫头们喊道:“孩子们,上灯来!”

众萝莉一齐翻腾起自己的背包,最后各自找出一把方筒手电,推开按钮,打出颜色各异的光柱来。

小凌凌的灯光是悦目的红色,丽丽是醒神的黄色,静香的是柔和的绿色,美琳则是淡淡的蓝色。还有……惠子的粉色、秋贞美久的浅紫、幸枝理佳的玫瑰红。

“棒极了。稍等片刻……”母亲用图钉把那张白纸固定在了城堡斑驳的墙面上,“现在,你们可以把灯光聚拢在白纸上了,但愿会出现奇迹。”

七把颜色各异的手电聚焦了灯光,绚丽的光柱一同照射在了那张白纸的中心。一幅手绘的平面图纸即刻呈现在上面。

那上面既有错综复杂的网格,也有斑马线似的条纹,还有一些拐弯的长条状图形,以及各式各样的符号、文字说明。只是那上面的语言看起来熟悉而又陌生,说是英语,却又一个单词也不认识,更有甚者某些字母上面还加了两个点。

“这是出自著名的反战军人——施奇内德上校之手的恶魔堡垒地图。”母亲解释道。

“就是安娜前辈的叔叔?”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是的。他即是一名和平人士,又是一位有爱的叔叔。当然,后来他因为被疑参与了刺杀希特勒的行动受到了牵连,被秘密处死。但是他在临死前留下了这幅恶魔堡垒的机关图。城堡原先属于他的贵族祖上,后来被推倒魔运用邪术搬运至此,但内部结构仍然保留了原样。

还是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地图上吧。”

母亲为我们解说着地图上的种种标记和图例,看样子老妈的德语功夫十分了得,应付起上面长串长串的单词来游刃有余。

“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前面的这条楼梯将会把我们带到二层,这是最宽阔,也是最危险的一条路。除此之外,另两条侧道可以把我们引向地下室,在那里,我们有机会找到一部靠湖水能量发动的升降装置,同样可以进发至高层。据推断,被推倒魔附身的范老大此刻应该还躲在城堡的顶层附近。虽然这座建筑的整体结构不会有多大改变,可是我们不敢保证范老大没有利用先进的科技对局部进行过改进。

我建议咱们分头行动。”

佳瑶姐征求西尾女士的意见道:“西尾姐,你的意下如何?”

西尾女士说道:“我们愿意走中间那条路。”

讨论的结果是,我、曹倩倩、薛莹、丽丽带着羊羔疯走左边的路口,而母亲、西尾女士、秋贞美久、陈海客和小凌凌从正路前进,佳瑶姐负责带领剩余的忍受走右路。除此之外,六位萝莉之魂也被平均分在了三个小队中。

路线敲定之后,众人即刻分头行动。我们一行五人,还有狗妞、菲菲、雪雁三具萝莉之魂打着手电,穿过门厅,进入了侧面的走廊。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霉味儿,墙壁上除了光秃秃的烛台,到处是阴森可怖的肖像油画,画中的人物一个个目光诡异怪诞,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觉得四周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前行了二十几步,走廊突然拐了个直角,一条直通地下的阶梯是我们的唯一去路。我仔细地照了照地面,确定没有明显的机关之后,第一个顺着台阶向下摸去。

手电的灯光打在了一道虚掩着的木门上。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狗妞她们立刻涌了进去,报告说:“里面没有异常。”

我们侧身而入,一对银光闪闪的高大人形事物吓了我一跳。等我定下神之后,才弄清楚只是两套手执尖矛的盔甲。

“哇!好尖啊!”丽丽好奇地伸手向长矛摸去。

“丽丽,不可以!”曹倩倩叫道。

好奇心不是罪过,一旦闯了祸,我们也不能怪罪于它。丽丽只是将手握在了倾斜的长矛尖部一下,然后轻轻一压,便引起了“嘎嘣”一声刺耳的金属响动。把持矛柄的盔甲前臂转动了个角度。

我担心极了,就立刻冲过去抱起了丽丽,要远离那副盔甲。

毕竟已经晚了。随着一声“霍霍”的石器摩擦声响,我明显感到脚下的地面旋转起来。随着大块墙壁的一百八十度转动,我和丽丽被翻到了那面墙的背面,同外面的人隔离开了。

空气越发地阴冷透骨,我们背后的墙壁上还传来着很轻的敲击声,仿佛还能听到曹倩倩她们的呼喊,可这厚墙的隔音效果太惊人了,那些声音简直不足一提。

“小杰哥!我……不是故意的!”丽丽带着哭腔喊道。

“没关系,哥哥不怪你。”

还好,墙壁翻转的时候,我慌忙过去抱住丽丽,却把手电丢在了地上,现在它连同我们被带进了这封闭的空间里,躺在地上兀自发着光。

我捡起了手电,照了照四处的环境。

阴湿压抑的石砌过道两侧,尽是金属栅栏构成的一个个隔间,里面的墙上挂着很多锈迹斑斑的铁链子。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腐臭味儿,这里大概是秘密囚禁的牢房。

我带着丽丽一步一探地向前摸去。有些牢房里面还关有已经化为白骨的囚犯,他们白森森的骨手都高高地举起,牢牢地拷在墙壁上,脑袋低垂耷拉在胸前,眼窝空洞渗人,至死也未解脱。

“往前走,不许看!”我说着便揽住了丽丽的脑袋,用手掌控制了她的视野,让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片路。

“小杰哥,你们还好吗?”空气中回荡着狗妞的声音。

“我还好……你在哪儿,狗妞?”我问道。

“我在墙的另一侧,我试着想去找你们,可是无法穿越这道怪墙。看样子这里经过了特殊的加工,不允许我们魂魄穿过。”

“不必担心。我和丽丽会好好地找到出路的。你们继续赶路吧,不用管我们。”

“好吧,小杰哥,保重!”狗妞说道。

“随时保持联系。”

我们打着手电筒,继续朝前探路。牢房的尽头,突然拐了个弧度,走道变得更加狭窄,最后我只好让丽丽跟在我的后面,才能勉强通过。

可是,当我们来到尽头时,却发现那是死胡同,根本无路可走,一道坚实的墙壁正拦在那里。

丽丽的小手抓得我胳臂生疼。

我俯身问道:“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会儿好吧?”

我们挑了块儿干燥的方砖,坐在了一起。

丽丽建议道:“能把电灯先关掉吗?我怕待会儿会没有电,而且很刺眼。”

“好吧。”

我按熄了手电。眼前立刻一抹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黑暗中,紧挨着我的丽丽分明在伤心地抽泣。

“丽丽,不要怕嘛。有哥哥在呢!”我搂了搂她的小脑袋,拨弄着她的双马尾安慰道。

“小杰哥……你会记住楚叶丽吗?”

丽丽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我一愣。我顿了顿,边琢磨边回答道:“当然,丽丽是小杰哥所见过的最最懂事的乖女孩儿。我会……等等,你话这是什么意思?!”

“丽丽就要死了……我们大概永远都出不去了。可是,我真的很不甘心……呜……”

我吻了吻丽丽的额头,开导道:“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做些比哭泣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不……我的感觉很不好……我想妈妈……我还要……”

看起来丽丽确实是精神颓废到极点了,显然她还在为刚才自己的鲁莽行为而自责。为了使她走出无谓的消极,我不得不拿出她最牵挂的人来劝她:“还记得你的那个小杰吗?他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小杰曾经偷偷告诉过我,他和楚叶丽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开心,唯独不忍心看到你哭鼻子,因为这会使他感到很无能。”

“哥哥……你到底是小杰的什么人?”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请你告诉我:‘我是小杰’!”

“干嘛?”

“你就这样对丽丽说一下下嘛!”

“好吧……我是小杰。”

“抱我……”

“呃——丽丽,你干嘛?!”

“请不要告诉凌凌姐……我已经很累了。只是想靠在小杰温暖的怀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

“丽丽,其实我是……”

“求你了,小杰!”

“我……好吧。乖丽丽,我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的。躺下来,美美地睡上一觉吧。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待会儿咱们还要一起逃出这该死的鬼地方!”

“嗯!”

丽丽侧躺在了我的怀里,被我抱得紧紧的,生怕稍一松手,她就会从我的怀中消失掉。

“那……丽丽可要说话算话!一定要活下来!”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已经走样了。

“好吧!”丽丽欢快道。

接下来,足足有十几分钟,我们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我轻轻地拍着丽丽的后背,为她轻声吟唱着催眠曲。丽丽则一声不吭地拱在我的胳臂底下,平静地呼吸着。

我本以为她是平静地睡着了,不料猛然间,丽丽却“噗哧”一笑,从我的怀中弹跳了起来。

我慌忙打开了手电,见到她正笑嘻嘻地站在我的对面。

我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丽丽!你吓死我了!一惊一乍的这是干嘛呢?”

丽丽阴森森地说道:“哈哈哈!小子!你终于招了吧?!”

“不要这么恐怖好不好?来,坐下来……”

“孙杰!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一直都在怀疑你有问题!原来你真的就是那个小杰!”

第八章 试验品

“丽丽,你说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是你的小杰哥!”

“还不承认!别以为你戴了副眼镜我就认不出你!”

“楚叶丽!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哈哈哈!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你就是小杰了?!”

“算是吧……”

丽丽顷刻间变得生龙活虎,摆着马步,运气了气功,深吸一口丹田之气,然后双臂一送:“排——山——倒——海——!”

我只顾瞎猜丽丽也给我来什么猫腻,万没想到她会这般突然袭击,双肩往后一扬,便被推倒在地。

“这招……是凌凌教给你的吧?”

“怎么样?怕了吧?告诉你,不要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二年级的时候,我是怎么教训咱班的陈道伟的?”

“行行行……算你厉害。我……啊!”

话刚说了一半,我的手掌猛地一阵刺痛,慌忙翻身过来。

刚才没有用手电看清楚,我的屁股底下不远,有一条仅剩四根手指的白骨断腿,脚板底下上还压着一串很大的钥匙。我立刻打起了精神,从白骨下面抽出了那串形状怪异的钥匙。

经丽丽这么一摔,我的头脑反倒是清醒了不少。

我重新坐了下来,仔细端详着那三把干瘪蝌蚪似的长钥匙,它们都不是指的,而是像爬动的小蛇一样蜿蜒曲折。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那张城堡的地图,大部分做了标记的地方都在地面以上,对于堡垒的地下结构倒是没有过多提及。正因内容有限,我才能准确地回忆起来。

印象中,我们先前所在的那条岔道确实与途中所标示的如出一辙,当时我记得那条岔道的一侧有一根虚线,越到最后越是向内拐得厉害,宛如蜗牛背上的纹路。现在看来,那十有八九便是我们所在之处,而且我确信已经到达了蜗牛壳的中心,不可能再有别的路子可走。

我不禁考虑起一个问题来,当初这条腿的主人到这儿来究竟是为了干嘛?

丽丽见我拿着一把骨头晃来晃去瞧个没完,不禁弱声道:“这个东西让人很不舒服……”

“没关系!怕什么呢,上次那个梅仁幸不就是被我用铁链子收拾过一次吗?这算是什么,不就是一堆骨头嘛。”

“那里还有!”丽丽指了指我们不远处的死胡同尽头墙根。

果然,一根修长惨白的脚趾骨就好好地躺在那里,看断口的截面挺整齐,似乎是用利器刻意削掉的。

隐约间我觉得这跟趾骨的指向值得留意。我没有立即拿起它,而是打着手电,顺着那段骨头之间的方向往前扫去。

好像没什么只得庆祝的发现,墙角尽是一块块青黑的大板砖。

我刚要放弃,倒是丽丽眼尖,一眼发现其中一块砖的颜色略有蹊跷。我也好奇心顿起,小心地用那根白骨脚趾碰了碰它,滑滑腻腻的,稍一用力,一层潮湿的苔藓就被刮了下来。

“你拿着手电,让我看一下。”

“哦。”

丽丽接过手电,替我照着那块尺寸、光泽略有不同的青砖,我则狠下了心,一咬牙就用自己的指甲抠了起来。

拨开层层的青苔,那块砖头居然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金黄夺目。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继续弄掉了砖块上剩余的污物,一块刻有圆体西文的金砖赫然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有那么一会儿,我们俩都没有适应那块闪闪的亮光,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经过更仔细的观察,我在砖面的中心部位发现了一条扁扁的菱形小缝。

还用等什么呢?

当下我便搬起了刚刚到手的三把钥匙,挨个地试验起来。很幸运,没有等到我们插入第三把,我就拧转了金砖上面的孔隙。

随着一阵沉闷的砖块滑动声,那堵并不太高的墙壁连同金砖一起向后退去,在我们的面前露出了一条更深更冷的螺旋形楼梯。

这是一条雕花另类,阴森可怖的雪白楼梯。毕竟现在只剩下了我和丽丽两人,要是狗妞能够在身边,事情也许会简单得多,可这又是唯一的路子,我们别无选择。

“丽丽,你等在这里,我先下去看看。”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还是我一个人下去保险一些。要是我十分钟以后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回到我们刚才进来的盔甲那里,等同伴来救你。”

“我要去!我要去!”丽丽抱住了我的胳臂,蜷起细腿,故意往下坠去。

“不听话是吧?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吗?现在可不能蔫儿了啊!”

“小杰哥,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这个哥哥。”

“是吗?那你就不怕凌凌生气吗?”

“你个花心大萝贝!”丽丽委屈地骂了一句,就“咿呀”地哭了起来。

我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同她贫嘴了,赶忙劝道:“好了,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对待你们不都是一样的吗?谁都没有偏袒过太多吧?你等我一下,待会儿安全了我就叫你下来。”

我亲了亲丽丽的小脸:“等我哦!”

趁着她呆立在那里的时候,我已经“噔噔噔”地冲下了螺旋形台阶。手电筒仍然在我的手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马上就可以把丽丽接下来的。因为就在我下楼的过程中,不断感觉到脸上一阵阵发痒,很显然是因为这里久未打扫,蛛网已经泛滥成灾。

一共有四十多级台阶,看样子已经到底了。这里又是一道拱顶的洞穴,沿着洞壁分布着许许多多银光闪闪的金属自由门。

很显然这些现代化元素都是经过后人翻修的时候添加的。灯光沿途照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动静。我立刻重新登上台阶,要把丽丽接来。

死寂中,除了我的脚步声外,好像还有另一种低沉的响动。它就来自我们曾经一路走来的方向。

“丽丽,你在吗?”

地面上传来丽丽胆怯的声音:“在。小杰……哥,我害怕。有什么东西在响……”

“你快下来,我帮你照着路。”我调转灯头往上照去,却低估了楼梯的阶数,我的头顶仍然是一圈阶梯。

“小杰哥……好像有人……”

“我就来了!”

“啊——!”丽丽突然发出一声令人窒息的尖叫。

“丽丽!”我冲上了台阶,却看到她已经两腿腾空,向后“飘”去。等看清楚了才发现,原来是有一双长满粗毛的大手,从后面懒腰抱住了她,向后拖去。

“放开她!”我迈开步子便追了上去。在这蜗牛壳般的回旋空间里,那双偷袭丽丽的大手也施展不开,一路退去的过程中,不断地撞墙。

我还算是好些,凭借着灯光的照亮,我很快就追到了她们,伸手去拉那双扣在丽丽腰间的黑手。

然而丽丽背后的那个东西却猝然转身,被靠在了墙上,我以为它是要歇息一下,但下一秒钟我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诞。

不知什么时候,这段曲里拐弯的墙壁已经凹进去了一块儿,那双怪手紧抱着丽丽,一下子闪进了密室中。

“小杰哥!救我——!”

我的头“咚”地一下子磕在了正好落下去的大石门,登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丽丽!”我绝望地呼喊着,用力敲捶着墙壁,却只发出了很轻的闷响,不知道这堵石墙该有多厚。

我揉了揉脑袋,瘫坐在了原地,过了好久才恢复平静,接受了现实。如果再这样干坐下去,只能是在无谓地浪费时间,因此也许会失去更多更多,甚至连同老凌凌监上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会失去……

想到这里我便不再犹豫,捡起手电便重新回到了螺旋楼梯之下的岩石洞穴中。

我很想了解一下其他的队友进展得怎样,于是便与狗妞取得了联系:“月如,你们那边怎么样?”

“顺利得出奇!我们已经绕过城堡底层的后部,同右路的佳瑶姐她们会合在了一起。但还没有发现范老大的迹象。”

“她们都还好吗?”

“大家都安然无恙,小杰哥就放心吧!我们要去中路支援康会长她们了,祝你好运!”

沿着粗糙的岩石洞穴一侧,我可以看到一排银光锃亮的自由门。如果不是走廊过于昏暗压抑,我还以为这会儿是误入了哪家医院。

第一对门好像被从里面反锁上了,根本打不开。虽然门上的玻璃窗是完全透明的,里面却漆黑一团,我用手电照了一下,勉强望见里面是一些筒形的金属桶,顶部接着一些粗壮的管状物,离我最近的那个,里面似乎是一些墨绿的液体,一团乌黑混浊的事物正腐烂在其中。

第二对门同样打不开。我用力推搡着,也只是使它们懒洋洋地晃动了几下。

第三对门里面似乎有亮光。我闭掉了手电,果然发现正有柔和的黄色昏光从里面透出,一直投在了对面凸凹不平的岩壁上。

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探出去半张脸小心地向里面张望——

天啊!里面居然有人!

我绝没有看错!里面分明躺着几个身材非常矮小的老女人,看到我的到来,她们似乎是惊惧至极,抱紧了裹在身上的毛毯,不住地向后缩去。

“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我做了个放松的手势,朝里面的人喊道。

无奈自由门的隔音效果太过出色,再加上门板两侧明暗差别太大,我的喊话和动作都没有凑效。倒是我撼动门扇的动静令她们越发紧张不安。她们有些甚至翻下了床,从墙角提起了一根很粗的棍子,朝门这边冲来。

我慌忙侧身闪开。

“邦”地一声巨响,门窗被狠狠地砸中,整个门扇都来回摇晃个不停。然而这玻璃却不是一般地结实,只是在上面现出了一个很小的乳白色点子。

咣——!

又是一下。这次那块玻璃稍稍破了一个很小的裂纹。但远远不足以开出个口子。

我灵机一动,这下也好,如果能同她们联系上,或许还可以得到额外的帮助,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想到这儿,我便又把头伸了过去,以图诱使那个老女人继续向门窗砸夯。

可是这时那个衣不覆体的老婆子却两手一松,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不住地喘起大气儿来,就如刚跑完马拉松一样。

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停下来。我又使劲儿摇晃起了大门。那个老女人却只剩下了抬头祈祷的份儿,再也不愿意动弹了。最后她的两个同伴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惊吓和刺激,一起操起粗棍继续猛砸一气。

足足捶了十几下,那门玻璃才终于打透了一个脸盘大小的破洞。

“停下!”我喊道,“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那些矮个子老妪们一个个累得趴在了地上,不知耗费了她们多少的体力。听到我的喊话,木然的表情均是难以掩饰地一惊,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

我仔细的打量了她们,这是三位面色蜡黄枯槁的老妇人,看起来并不驼背弯腰,可是个头却一个个矮得可怜。即使是刚刚九岁的丽丽也不会逊于她们。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问道。

“我们是抓来的试验品。”第一个抡起棍子砸窗子的那个老女人说道。

“是谁抓来的你们?用你们做什么试验?”

“我们这儿原先有许多这样的女孩子的,可是现在只剩下了我们四个。”那老妪喘着粗气说道。

“女孩子?!你们不是只有三个人吗?”

那三名老妇人不约而同往后面望了一眼,这下我才发现,在一张床的地下,还战战兢兢地躲藏着第四个老妇。

“我们是被关在这里的。我们不指望你相信我们几个,可论实际的年龄你真的可以做我们几个的大哥哥。”

我心头一紧,顿悟道:“莫非你们几个是被利用非正常的手段给变老的?”

“是的。我们刚来的时候,都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可是……才只有两三年的时间,我们就已经……”老妇们委屈得泣不成声。

“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咬牙切齿道。

“那个脸色白白的叔叔经常把我们赶出去,用一套非常奇怪的装置吸取我们的生命,而且……他还用棒棒糖‘奖励’我们。”

“奖励?”

“就是这样……”老妇人们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脱掉了碎布一般的破烂衣物,露出了肿胀得极不正常的私处,“以前他还要经常用长在身上的棒棒糖捅我们这里……我们怕极了!”

居然又是老凌凌的翻版!看来被范老大残害的小萝莉必不在少数!也不知道那郝友艾到底残害了何其多个幼小的生灵,以非自然方式吸取了多少萝莉们身上的生命之气,才把自己整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变态模样。

“你们把那根棍子给我递来。”我吩咐道。

那些累极了的老女人们使尽了吃奶的劲儿,才举起了那根擀面杖粗的棍棒,从窗玻璃的大洞中传了过来。

“你们退后一点,让我把这块玻璃彻底砸烂。”

她们迫不及待地远离了自由门,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靠着墙壁,扬起了脑袋缓气不断,手臂不停地发颤痉挛。

我操起那根沉重的大木棒子,二话没说就向那钢化玻璃盖了过去。知道我累得满头大汗,那块玻璃才终于算是被我破坏得差不多了,那个方形的窗框足够一名成年人钻进钻出。

“好了,没事了,孩子们。你们可以出来了。”我伸进了两只手臂,打算把她们一个个抱出来。

可是那三个老太婆模样的小女孩儿却无动于衷。她们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来了,靠着墙半躺在了地上,根本无力起身。

“哥哥……你能进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一个老妇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请求道。

“呃——好吧。”我答应着,就低头曲腰钻过窗框,跳进了阴暗发霉的屋子。

一股混浊臊臭的气息猛烈地扑鼻而来。屋顶亮着一盏昏黄的电灯。一共有四张破烂不堪的单人床,她们就在床边的不远处。

“孩子,你们……有名字吗?”

“应该是有的,可我们都忘记了……那个白皮肤叔叔平时叫我们的代号。我是一号,她是二号,这个是三号,那个在床底下的是四号。”

“好吧,一号。你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我……我们几个大概没有力气活着出去了。为了不让我们逃出去,那个白叔叔一直都在严格地控制着我们的剩余活力。所以,我们感到自己就要不行了……”

一号脸色异常地难看,可是一双深陷的眼睛却依旧清澈如水,可以想象不久前的她是多么地清纯可爱。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无论用任何言语,都不可能弥补因为自己的鲁莽而给这些小女孩儿们造成的致命伤害了。

“孩子们……我对不起你们……”

“哥哥,我们知道,你是个好人!”二号的嘴巴苍白地蠕动着说道,“请你一定要带着四号一起离开这里,为我们报仇。”

“不!我们一起出去!都起来啊!”一下子害死了三条年轻的小生命,我真的彻底不知所措了。

四号也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抱着她的姐妹们,泪水夺眶而出。

“不可能了……哥哥,答应我们,一定要带着她出去。我们悄悄地离开这个世界,倒也无妨,因为我们本就是悄悄到这里来的……可是……四号,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他了,你一定都想他想疯了吧?”

“没有!我更想和你们呆在一起……”

“快走吧……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和哥哥一起去吧……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永远地祝福你的……”

三位老女孩儿的眼神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表情定格在了她们某一瞬间的微笑中。她们的手臂毫无生气地垂了下去,死未瞑目。

“你们不要死啊!”四号仰天长嚎,其声之悲厉感天动地也难以形容。

我悔恨地埋起了脑袋,不敢接受这突然的变故。

“好了,不要哭了。待会儿我们还要节省些力气,去找那个可恶的白叔叔算账!”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耐心地劝着颓然痛苦的四号。

可是,我的言辞那里起得了一点作用?我只好守在了一边,直到她哭够了,才帮她抹掉了眼泪。

“四号,你真的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吗?”

“我好像叫丫环来着……很久以前,爷爷就是这样叫我的。不过,我可以肯定自己的弟弟以前是叫‘孬蛋’的!我一定要找到他!五年了,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我这副模样,现在的他大概已经比我还高了。”

我不禁打心眼儿里高兴,这可真是缘分啊!!这绝对错不了!以前孬蛋亲口说过,他有个失散了多年的姐姐的。怪也只能怪这世界太小了,他们兄妹俩居然让我全碰上了!

但是我并没有透漏太多,只怕她激动起来又会情绪失控,只是简单地说道:“好吧,丫环。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现在,让我先把你送出去。”

“嗯!”

我抱起了骨瘦如柴的丫环,轻而易举地就把她送出了门外。那简直就是一袋子烧过的黑炭,几乎没有一点儿份量。

紧接着我钻出了窗框,问丫环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的吗?”

丫环指着岩洞的尽头:“我记得是从那边的一部电梯下来的。”

“好吧,我们现在就去碰碰运气。”

一连经过了十几个同样的自由门,里面却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一丝亮光。丫环解释说,那里面的姐妹大概早已经困死在里面了。这里的试验品女孩儿们,全都是从全国各地拐来的,范老大根本就没拿她们当人看待过。

“我们会让他过上好日子的,你就瞧瞧吧!”我告诉她,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来讨回这一系列血账的,此刻在城堡中,我们的人已经在尽全力搜索这个万恶的老变态。

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一对闭合严密的金属门前。

“这里就是升降机了。”丫环说道。

“我们试试看还能不能用。”我打起手电,仔细地打照了一番周围的墙壁,终于找到了启动装置。

那是一个黑黑的有机材料板,紧密地镶在墙上。而且,那块儿板的形状分明就是一个右手掌。

“离我远一点儿,我来打开它。”为防有诈,我决定谨慎行事。

待丫环离开后,我端端正正地把手掌按压在了那块软绵绵的板子上。上方的一块显示屏立刻亮起,上曰:“已通过身份验证,男性。”

“嗡”地一响,升降机的门就打开了。

我死也没料到会这么轻易地就能把电梯启动,原来只要是任何一位男性的手掌都可以。

我们步入电梯,金属门在身后重新闭紧。

脚下的压力骤然增大了不少,这说明电梯确实已经开始运行,并把我们带向了高处。凭感觉,我估摸着我们差不多升到了塔顶的高度,电梯才停下,张开大口把我们释放了出去。

外面伸手不见掌,黑麻麻的一团。我用手电探了探路,这是一个比门厅更大的空间,圆圆的顶部,感觉非凡地大气。虽然四周都有方格状的玻璃窗,可是此刻却像是被涂了浓厚的一层碳素墨水,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丫环,你呆在这里好吗?等安全了我再来叫上你。”我征求道。

“嗯,我也有点累了。”

“好的,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我安置了丫环,就登上了仅有的几级宽阔台阶,一往直前地步去。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我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很大的圆形大厅中。我的周围是四尊黑漆漆的可怖雕像。

起初我还以为是简单的人物塑像,可是凑近一看才发现尽是些衣冠禽兽。那些怪物一个个人模人样,体态剑憾,均是身着了一身笔挺高雅的西装,可是它们的脑袋确是一个比一个地吓人。

左手边第一头怪物的头颅,是头朝下的章鱼形态。长长的触角懒散地耷拉在肩膀周围,根本看不到它的面孔何在。第二头则是一个半透明的圆蛋,没有五官,大如篮球。右手边起第一尊雕像,生得一部仙人掌似的脑袋,可那些尖刺却又是拐着弯,粗如铅笔。我又倒着胃口看了一眼最后一件“工艺品”,那简直就没有头,或者说,它所谓的头就是一个靠弯曲似蛇的长脖子与身体相连的厚扁片儿。

如果说第一尊雕像与动漫中常出现的触手怪沾点关系,我倒是没意见,可剩下来的那三位呢?

正当我苦苦琢磨之际,我的面前亮了。

一个有角有棱,高近两米的大沙发呈现在了我的正前方。稳坐其中的庄家,不是郝友艾又是何人?

第九章 反控制

“孙老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范老大嘶嘶道。

我又向前迈了两步:“是么,我也感到意外。看来我们之间有好多笔帐要算呢。”

范老大慵懒地靠在靠背上,故作诚恳状:“其实呢,我以前说的好多话都是真的。小杰,我确实很欣赏你!欣赏你不顾一切前来送命的急性子。平心静气地想一想,这又何必呢?”

“这我倒是赞同。”我慢慢地将手伸到后腰,摸到了喷网枪,“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回去,配合着好好忏悔,咱们彼此就会免去很多麻烦。”

范老大面不改色心不跳,却又仿佛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傻事,摆着手指头说道:“不不不,孩子,我感到非常惊讶。为何此刻的你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的同伴呢,甚至其中还有你的母亲?”

我猛地一惊:“她们在哪儿?”

一丝阴险的奸笑浮上郝友艾纸白的脸孔:“请放心,她们早已被我疏导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当然,至少我认为那里是绝对安全的。”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有郝友艾的头顶,一束强烈的灯光正源源不断地洒下,令我看不清楚周围的任何地方。

“屁话!从一个连自己的亲弟弟们都下得了手的恶棍口中说出的话,略微正常一些的人都不可能相信的。”

“我那两个弟弟嘛,莫非你现在反而为他们的死耿耿于怀了?告诉你,那是他们自找的!那两个没出息的包袱,我早就想甩掉了。一个整日沉迷于军火毒品生意,到处生事,另一个热衷在酒肉饭桌上,花天酒地不思上进,你能指望跟他们共处什么大事呢?说到底,我范某人毕竟是无比器重人才的。我踢掉他们俩并非急于单干,而是为了让那些酒囊饭袋给你这样的怀才俊杰挪个位置啊!不然我为何会派人暗中从他们的手中抢走这两颗媴嫝树种呢?

孩子,相信我,你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还能得到另一段安逸愉悦上百倍的生活的。只要你能意识到……”

“伟大的会长,这些客套话还是免了吧。由于对你的信任所造成的后果,我们早已深刻领教,那就是无数小萝莉们的悲惨遭遇以及世人对萝莉控的误解和排斥!”

“还用我提醒你吗?事实上我是非常仁慈的嘛!我并没有把你的伙伴们怎么样,只是善意地把她们招待在了一个宽敞的屋子里面。我发誓,等你我的误会解除后,我会立即释放他们的。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假若我俩能够默契合作,必能令世界发生革命性的变化。”

我摇头道:“我孙某人真的很无语。只你一个人,就已经把大半个亚洲折腾得天翻地覆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孩子,人都是会变的嘛,你的观念也应该是这样。”

“想让我投靠你?想都别想!今天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我说的是合作。你并不懂我的意思,不如让我先为你做个示范吧。”

范老大语毕,按住扶手站起了身,并撅动了掌下的按钮。

“很好,现在不要动,否则我立刻开枪!”我举起了喷网枪,死死地对着起立的郝友艾。

范老大一脸无奈,摊了摊手:“老弟,这玩意儿的设计当初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忘了吗?它的脾气我应该比你知道得稍多。在我的万能终端机方圆几里的地方之内,它是不会起作用的。”

说话间,我已经感到地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的这块巨大圆形厅室开始上升,收拢体积,一尊巨大的杯状玻璃罩自顶部落下,朝我们的头顶扣过来。

“哥哥!”身后的丫环叫声越来越小,渐渐被地面挡去了。

跑!躲掉它!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立即行动起来。无奈刚甩开几步,就一个前趴倒在了地上。我的脚不知什么时候被一股黏黏的东西包了起来。

不远处,那尊生着篮球大小的圆滑脑袋,西装革履的怪异雕像头部发生了变化,成为了一团变形虫似的胶水状,我的双腿被它不知不觉中吞噬了大半,顺地而流的粘稠液体令我皮肤一阵冰凉,却无论如何也拔不出脚,没弹腾几下两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没了力气。

范老大得意道:“介绍一下,这位是黏液怪,我的得力助手,忠诚卫士。从来没有人在它的包容中存活过,只要它乐意,你就会在下一刻窒息而亡,成为一块漂亮的琥珀。当然,如果你能够表达出一些诚意的话,黏液怪还是会网开一面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滩黏液吞到了我的腰部,心想这下算是彻底玩儿完了可是转念思量一下,却又觉得不会这么快就结束。要是范老大真的想让我死,在我们踏入城堡的时候,他就有充足的机会的。之所以把我留到现在一定是有目的的。

可自己这幅模样自保尚成问题,却又很想知道同伴们这时到底身在何方,凶吉如何。于是趁着混乱,我闭目冥想,联系上了狗妞。

“小杰哥,是你在唤我吗?”

“是的,但是千万不要过来找我,这里很危险!大家都怎么样了?”

“呵呵!小杰哥,也许你怎么也不相信,我们其余人都已经没事了!还有,丽丽也在我们这儿,还把我们全都放了出来#糊说有一位身穿唐装的大叔帮她找到了我们……对了,小杰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的心跳这么不稳定?”

巨大的玻璃罩已经下降到了我的脚踝,黏液怪也渐渐地松开了我的双脚,可是我已经没有可能躲开玻璃大杯了。

“我……应该是在城堡顶部附近……你们刚才没有到过这里吗?”

狗妞说道:“我们刚才在那儿误入了一扇埋伏的传送门,就被关进了地下室。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条通往堕落之湖的地下通道!那里……”

“好了,月如请听我说。郝友艾就在我这里,看样子他要拿我做试验……”我徒劳地拍打着坚厚的玻璃壁,宛如一条被关进了玻璃罐中的小白鼠,“我告诉你们这是什么样的装置……”

范老大还站在圆形厅室里,忙碌地操作着他的终端机。我猜想这整个屋子的底部就是一台庞大的超级计算机,因为我可以看到我所在的圆形平台与墙壁间不停闪烁着的各种指示灯光亮。

我把这些告诉了狗妞,便再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巨型玻璃罩的顶部圆孔中伸进了许多的管子,喇叭形的末端有条不紊地罩在了我的各个部位上:太阳穴、两腮、胸口、肚脐、大腿以及整个阳处……

最后是一个墨镜似的东西蒙住了我的双眼。

“闭上眼睛吧,你会感到非常惬意的。”一个激萌的萝莉之音在我的耳边说道,那声音令我简直不可抗拒。

我顺从地照办了。眼前原本是一片漆黑,现在却猛然间浮现出了美丽的景象。我知道,这一定是视觉模拟设备给我造成的幻觉,可是我仍控制不住地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看起来这是在一间浴室里。墙上贴满了各种色彩的浅色瓷砖,任何女孩子都会一眼喜欢上这里的。就连半圆形的窗子,还有色调柔和的雕花窗帘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艺术品。

“哥哥……你来了吗?小云一直在等着你呢……”泡沫直飞的浴池里,一朵湿了头发的小萝莉正坐在水中,悠闲地往肩头撩着水。她的滑嫩膝盖调皮地露出了肥皂泡层,水润无比。

“小云?我们认识吗?”我情不自禁问道。

“哦。”那朵小萝莉做了个鬼脸,眨眼间变了副脸孔。

“凌凌?!”我惊叫道。

“是啊,小杰哥……凌凌早就想和你一起洗澡了呢……”

也许是温水长期浸泡的缘故,小凌凌面色红润,长发顺从地贴在了后颈上,莹亮的双唇喃喃地蠕动着,从她的口中滑出的,哪里是什么话语,分明是甜蜜的汁液!

“小杰哥!”另一个焦急万分的女孩子声音在我耳边呼唤着。

“你看……”小凌凌不为所动,抬起纤细的手臂,指了指放在不远处矮柜上的大青蛙玩偶,“我每天都在盼着小杰哥呢!快嘛,凌凌等不及了……”

小凌凌将一块儿清香无比的毛巾在我鼻子前晃了晃,香气险些是我窒息过去。

“来嘛……”她拉住了我的手,按在了自己平坦滑湿的胸脯上。

“凌凌!你干嘛?”我急忙往回缩手。

可是小凌凌却又有了更进一步的动作,令我不知所措。

“哇!小杰哥的好大啊……”小凌凌勾魂般地细语道。

我慌忙向后退去:“凌凌!那里不可以乱摸的!你快松手啊!”

可是小凌凌却拽得紧紧的,我一直退到了浴池的边缘,她也一直跟到了这里。最后我触电似的一窜,就坐到了浴池的边儿上。

“小杰哥!你怎么样?听得到我吗?”

水花溅了小凌凌一身。

“小杰哥……不要动,我来为你服务……”

小凌凌嘤咛一声,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便坦然地垂下了脑袋,埋在我的双腿之间,双手不停地来回套弄着,嫩唇也没闲着。

“让凌凌亲手为你褪下这层碍事的皮吧……小凌凌真的是太幸福了,能够亲自把小杰哥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嗯……好好吃啊……”

我的下体猛地一阵刀割般地剧痛:“凌凌!你快给我住手啊!”

其实,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来自下半身的强烈刺激已经冲昏了我的头脑,我不由自主地昂起了头,享受着只属于我俩的这一切,竭力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小杰哥!你还能听得到狗妞的声音吗?我们马上就到,一定要坚持住啊!”

小凌凌蹲在水中,忘我地劳作着。嘴巴不停地发出“啪嗒啪嗒”的吮吸声响,就在我觉得就要支撑不住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已经完全地硬起来了哟!现在,进去这里吧……小杰哥,这里是小凌凌最重要的部位……”

小凌凌站起了身,背着我撅起了白皙水嫩的臀部,一条粉红的缝隙在它们之间乍现而出。

“来嘛……不如,让凌凌教你吧……”

小凌凌一把抓过了我那根正值壮实挺拔的雄性器官,摆正了位置,身体小心地向我坐压过来。

“小杰哥!你倒是说话啊——!”那个声音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啊……好粗……凌凌有点承受不住……用力啊……”

冲破了层层的屏障,享受尽了平生未曾经历过的强烈刺激,终于……

“慢点嘛……小杰哥……你觉得凌凌怎么样呢?嗯……是不是……比那些大女人们更乖更顺从呢?尽管……朝我发泄吧……告诉你哦,待会儿如果实在撑不住的话,尽管射在凌凌的身体里面吧……我还小,你丝毫不用担心凌凌会怀上你的孩子……”

仅存的一点理智令我模模糊糊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凌凌,我命令你住手!你只是个孩子……”

“小杰哥!我们看到你了!你还好吗?!”第二个女孩子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

“怀上你的孩子……怀上你的孩子……怀上你的孩子……”我的头脑已经完全模糊了,除了空前绝后的快感,其余别无他物,脑海中却不断飘渺地回响着这些话语。

“凌凌……是你么……”我闭目咬舌,力争排除一切杂念。

“小杰哥……我……”

“不,你不是我认识的凌凌!你只是郝友艾的机器!”我迷糊地挣扎道。

“不要嘛,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小杰哥说到底不还是个充满渴望的男人吗?其实……凌凌很早就知道……”

“你他妈给我闭嘴!”我狂吼了一声,手臂猛地向前一挥,眼前便立刻黑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目黑耳鸣。我摆脱了那套管状模拟器的控制和暗示,浑身乏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小杰哥!”狗妞的声音越发地在我耳边清晰了起来。

我吃力地抬起了胳臂,扒开蒙住眼睛的黑罩,寻到地上的眼镜,戴了上去。狗妞就贴在我耳边的玻璃壁之外,但无法钻进来,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流。

“小杰哥,你还好吗?”狗妞不放心地问道,“刚才你的腿抖得好吓人……”

我抢道:“没关系,我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我是来告诉你的,海客哥正在找寻这台万能终端机的备用操作板块,试图反操纵起这台机器。我们会尽量为他争取时间的,你能再咬咬牙吗?”

“没问题!”我打了个响指。

“小杰哥,你是好样的!如果我们有机会真正相见的话,月如一定要……”

狗妞哽咽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好了,干嘛这样呢?该哭的是范老大那个超级坏蛋,离我们欢呼的时刻不远了!放心,我挺好。”

“但愿如此吧,月如不得不先回到凌凌姐她们身边去了。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

玻璃罩之外,远远地正对着范老大的空地上,确实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在那里。

郝友艾则是气急败坏地急躁走动着,不停地挥拍着大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孙杰就是不肯买账呢?!”

看到他那副暴跳如雷的姿态,我们所有的人别提多舒坦了。现在,他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任凭我们众人的争相蹂躏。

丫环正在佳瑶姐的搀扶下,抬眼望着我,她很坚强,没有流泪。

除此之外,母亲、西尾女士、孬蛋还有所有的女孩子都在那里。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抬手俏皮地向她们挥了挥手。

母亲悔恨万分地责骂道:“郝友艾,只怪我当初轻信了你!你曾经向我发誓,你会做个好人的。”

“你这个畜生,快放了小杰!”羊羔疯被小凌凌和静香硬搀扶着,腿都已经站不直了。

“嘿嘿嘿……”郝友艾突然丧心病狂地仰天狂笑,“别着急嘛,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你们不能太低估了我范某人的实力啊……”

我的耳畔又传来了狗妞的声音:“小杰哥,放松一点。海客哥就要攻破范老大的终端机控制系统了!”

“没问题,我还有不只一口气呢!”

范老大笑罢,重新回到墙边的面板旁,操控起了他的宝贝机器。

“再有一分钟,你们就会见证到一个奇迹的诞生。现在我需要的,只是来自处男的一点小小源动力和四位畸头怪的优势特征……以及堕落之湖中所有部下的无限能量供应!”

随着一阵“嗡嗡”的沉闷响动,我的大脑都快要被震成糊糊了。头顶的那些管状物再一次向下伸了过来,我竭力地躲避着,伸手拨开了靠近的几根粗管子。可是,我实在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因为那些管子开始变得越来越麻,明显是带了电。

郝友艾疯狂地拧动着控制台上的一个旋钮,昏暗的圆形厅室逐渐亮堂起来,最后如同白昼,来自底部的强光照亮了空间中的每一个角落。

“孙杰……我是陈海客!再坚持十秒钟,我马上就可以夺回终端机的控制权了!”

耀眼的光亮瞬间熄灭,郝友艾重新坐回了沙发,双臂端正地搭在扶手上,脑袋不停地晃荡着,眼睛白眼乱翻,嘴皮子抽筋似的抖动不断,他的头顶上,几乎每一根油腻腻的头发此刻都直了起来,不知究竟在搞什么鬼。

“小杰哥,当心啊!”静香破着嗓子喊道。

我只顾把脸贴在后玻璃壁上,全然忘记了自己仍深处险境。冷不丁地右肩突然一阵针扎似的剧痛,便一个翻身躺倒在了坚硬的地上。

“孙杰,我已经成功了!现在开始反运行程序!我猜测,一旦范老大汲取了过盛的能量后,定会透支自湮而亡!”

“那就开始吧……”

我抬头望着不断向自己扭动逼近的管子,它们的顶端由于能量过盛而不断放射着耀眼的电弧。

“小杰哥!”

“小杰子!”

母亲她们齐声呼喊着我的名字,却又爱莫能助。

那些管子已经到了我的发梢了。看起来它们仍旧是毫不知情,忠实地执行着万能终端机发给自己的任务。如果它们真的是来吸取我的处男精华,那么……来吧!

玻璃罩的周围已经搭起了一层灰蒙蒙的结界,把所有的人都封锁在了外围,不能再靠近这里一步。

小凌凌她们拼命地抓挠着灰色的结界,孬蛋在后面抱着她的腰,竭力想把她拉回,丽丽扑在了佳瑶姐的怀里,不忍再看一眼,静香和美琳抱在了一起,将头转向了一边,痛哭着。还有……那个天然呆的小萝莉,惠子,此刻正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惊慌失色的幸枝理佳也已经捂住了双眼,逃避着眼前的一切。

“小杰哥!你一定要撑住!”狗妞失声叫道。

该来的,终归是躲不掉的。既然无可逃避,那就全力地面对吧!

那些束粗壮如树枝的管子贪婪地袭来了,我不再犹豫,只是非常遗憾,没能够再亲口告诉所有的小家伙们,我永远爱她们。我会化作最温柔的守护神,永远地守护在萝莉妹妹们的周围……

我曲腰挥臂,将所有漏放着能量的管束收集在了一起,抱祝狐们猛地戳向了自己的胸膛。

只是一瞬间,还没等我弄清到底是什么滋味,一切就结束了。

世界已经与我再也毫不相干。

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沁人,耳畔充满了鸟语花香,还有一阵沙沙作响的细细脚步声。

最后,一个柔美飘渺的小女孩儿声音轻轻地呼唤道:“小杰哥……已经结束了。”

第十章 芳草萋萋,萝莉楚楚(上)

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令我的心神一下子安宁了许多,如果能够从难以承受的苦难当中突然来到令人流连的世外桃源,那便是只有死亡才能做到的事情。

“小杰哥?”那个甜美的声音继续呼唤着我。

我睁开了双眼,果然自己正躺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之下,我的周围尽是绿油油,清凉凉的碧草。偶尔有一群漂亮的金丝雀飞过我的眼前,身后留下一串悦耳的鸣叫。

一个霞裙月帔的身影慢慢靠近,悄悄地蹲在了我旁边。

那是一位超凡脱俗的小美女。

她像五月的早晨一样清新动人。她的眼睛像两颗钻石,她的嘴唇就如红宝石。她背后飘动着比暗夜还黑的发辫,鬓角是一件光彩夺目的蝴蝶发卡,额头上戴着一个束发的柳枝圈。她的绸纱外衣像一片云彩飘在她的周围,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水晶鞋。

“小妹妹,你是在叫我吗?”

小美女桃腮微垂:“是的。”

“那……你怎么会认识我?”

姑娘莞尔一笑:“我是刘月如。”

“狗妞?真的是你吗?天啊!”我一下子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惊奇地打量着这位衣衫楚楚,冰肌玉肤的小美女。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这就是狗妞!如此地杨柳袅袅,却又不曾含有任何的妖艳和多余的妩媚。

“小杰哥,我们终于真正地见上一面了!”狗妞欣喜道。

我拍了拍脑袋,居然难为情起来:“是啊!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但,这是真的吗?”

“这里并非我们一直共处的那个世界,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

非常奇怪,问这话的时候,我竟然感觉不到一分一毫的失落和不舍。

月如摇了摇头:“不算是吧。你看,那是什么?”

越过长势喜人的匆匆青草,遥遥望见的,是一座漂亮诱人的蛋糕状建筑。

“那不是咱们的糖果理事会总部吗?我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狗妞只是在微笑,没有回答。

“小杰哥,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梦想着有这么一天,能够好好地握一握你的大手。来吧!”

月如抬起纤纤玉臂,伸到了我的面前,如水的绸纱随风飘舞着。

我没有任何地犹豫,紧握住了月如的生花小手。

狗妞稍稍地一提,就把我从地上来了起来:“小杰哥,咱们回去吧。康会长、佳瑶姐,还有,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我们呢!”

“好吧!”

芳草似海的天地之间,只有我和月如小妹两人,我们手牵着手,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耳边逐渐响起了愈加震耳欲聋的喧闹。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冰冷墨黑的地板上,好多人都聚在我的周围,黑压压的脑袋靠在一起,组成了一朵奇怪的花形。

“小杰子,你可命真大啊!不愧是妈的好儿子!”母亲兴奋地推搡着我的肩头喊道。

母亲的肩头,那只老猴子,“老管家”也在喳喳乱叫,兴高采烈地拍着爪子,欢呼雀跃。

“孙杰,你咋那么悍呢?我让你多撑一会儿,并没有让你急着舍生取义!这下可好,我跟曹倩倩、薛莹她们几个差点崩溃了。”陈海客拎着笔记本敲着我的脑袋。

如雷贯耳的各种噪音中,孬蛋也凑起热闹,扯着嗓子在我耳畔喊道:“小杰哥,你是我的偶像!男人嘛,就应该壮烈一点!”

还有那个银发萝莉,伊贺流小忍者秋贞美久,她也在面朝下望着我,一头柔顺漂亮的银丝飞流直下,直触到我的鼻尖儿,紫色的紧身外衣,还有俊俏洁白的面庞,那简直就是《拳皇》里冰之女皇古娜的袖珍版cosplay。

美久探出葱嫩细指,小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大丈夫ですか?”

“我很好,谢谢。”

猛然间,我意识到了一个极其致命的问题,慌忙用手捂向了私处,这才发现,那边早已经被细心的群众用碎步盖上了。

“我居然没死?!”

曹倩倩捏了捏我的肩头:“别说你想不明白,就是我们也在纳闷呢,你的皮可真厚。”

我又环视了众人一圈,立刻意识到少了许多熟悉的脸庞,急促问道:“羊羔疯呢?小凌凌呢?丽丽呢?静香呢?还有……佳瑶姐,西尾女士,丫环,……她们都在哪儿?”

母亲示意薛莹让出了一个缺口,这样我才看到了人圈外面的情景。

佳瑶姐和西尾女士她们正蹲在不远处,小心地照料着在地上直挺挺躺着的一众萝莉们,羊羔疯和丫环则是半躺在了地上,看起来毫无生气。静香的四只宠物猫咪还在来回地奔走于小女孩儿之间,想要用自己的细爪拨醒她们。

“凌凌!”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丽丽!静香!丫环!美琳!惠子!理佳!”我一遍遍地呼喊着她们的名字,可是谁也没有搭理我。

佳瑶姐狠劲儿地捏着我的脖子,细声道:“小声点儿!姑娘们只是昏过去了,不要惊动了她们。”

我的心放下了大半,又连爬带滚来到了老凌凌的跟前。

“凌凌,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扶起老凌凌的脖子,小声唤道。

“还有一口气儿……”

老凌凌说话的时候,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生命迹象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杰,你做到了。我们收拾了那个十恶不赦的杂碎,现在……凌凌要好好地休假一下了……”

羊羔疯说着说着,脖子便歪在了一边,气息若有若无。

“凌凌!你千万不能死啊!”我不住地吻着老凌凌那粗糙的额头,几天没有好好地刮过胡子,我的下巴肯定已经变得像砂布一样了。可是我不在乎,只要能让老凌凌再一次地睁开眼睛来,我可以付出一切……

冰冷昏黑的地面上,到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碎块,很显然是先前罩在我身上的那个大玻璃罩子,由于经受不住剧烈的能量震荡,而变得支离破碎了。这么说,众人的不行也是我造成的,在我配合着陈海客,给范老大反充过盛的能量过程中,也击晕了在场的所有姑娘们。

都是我的错。

“咳咳……唷……”另一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哼声在厅室的另一侧响起。

范老大,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仍旧蜷缩在他的宝贝沙发当中,长发散乱地耷拉在头上,宛如一盆狗屎。看起来已经是神志不清,手脚怪癖地痉挛着。

我一手撑地,勉强地站起了身,立在了他的面前:“郝友艾,你还有什么遗言好说的?”

“嘿嘿嘿……”范老大失去理智地傻笑着,“这……正是你们要问一问自己的……我现在就让你们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推倒魔的实力!”

范老大断断续续地说着,双手在扶手的前端猛力一抓,昏暗的空间中登时又变得亮如白昼。

“触手怪……黏液怪……利刺怪……铁板怪……统统赐于我力量吧!”

这一嗓子悲壮的嚎叫,在封闭的空间里经久不衰地回荡着,立刻得到了四尊残破雕像的响应。

它们一个个掉转了朝向,面对了瘫在沙发里的郝友艾,胸口开始放射出灰蒙阴森的光柱。四股能量巨流在沙发顶部的球状晶体汇成一体,源源不断地在郝友艾全身上下灌输起来。

佳瑶姐见状,立刻拉住目瞪口呆的孬蛋,同他耳语了几句。孬蛋点了点头,便趁着乱乎,跳下了楼梯,消失在了低层的黑暗中。

顷刻间,范老大的身形不断地膨胀变形,脑袋渐渐地被从后肩钻出的章鱼触须遮挡,吞噬,腿部持续地粗实,长满凸凹不平的肉疙瘩。

这个老变态的叫声越来越走形,从最初的尖嚎,慢慢地演变到了后来的低沉吼啸。

一个彻头彻尾的异型巨怪诞生了。

这是一幅只有在科幻片中才能见到的恐怖场景。但见此怪物身高一丈,虽然保留着基本的人形,四肢也变得粗细如烟囱,可是却又多出了许多正常人不该有的稀有器官。

范老大的头部,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形态,而是一大丛乱舞如麻的粗壮触须,它们的根部汇聚在了颈上,与肌肤牢不可破地长为了一体。沿着钢铁般地肩头而下,直到手腕附近,是一长串大大小小的脓疱子,不断地向外溢出着黏液。还有他的肚皮上,哪里还是平坦的一块?早已撕裂出了一个狭长的缝隙,无数的柔韧尖刺从里面探出,乱糟糟地挥舞着,有长有短,分明就是大龙虾的腹部。令人最为称奇的,是他那突出的背脊,一排尖刺赫然钻出肉皮,横生其上。

这还不算完,尖刺林立的背脊,延伸到了股沟仍是意犹未尽,居然生出了一条强有力的鳞甲尾巴,末端是一片象耳大小角质厚板。

“呵呵呵……”范老大阴森地笑着,低沉的闷吼令众人嗓子眼儿直痒痒,“现在,我……范某人……正式修成了推倒魔的形态……从今以后便可无人匹敌了!”

“去你的狗屁推倒魔吧,也不看看你到底是副什么模样!”我禁不住骂咧道。

范老大冲我摆了摆手:“小子休要螳臂挡车,老夫只要再来一些小处女的落红,便可即刻唤醒世间沉睡中的众多仆从……哼哼!”

“你们快走!”我叫道。

“碍事的家伙!”

第十一章 芳草萋萋,萝莉楚楚(中)

我离魔头最近,那厮一把拦腰抓住我,将我送进了肚皮上生满利刺的无底洞。

越来越多的针尖刺进了我的肌肤之中,我用仅幸存的右臂挣扎着,不由自主地发出凄惨的尖叫。

猛然间,我面前闪过一道悦目的寒光,好几根利刺都被顷刻斩断,耷拉在了我的皮肤上。失去了多根尖刺的抓附,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悬在了半空中,双脚离地面还有二十多公分。

艰难地抽出右臂,开始把扎进肌肤的那些断刺一根根地拔掉。

“美久,不要管我,你们快走!”

推倒魔并未罢休,巨型拖把头似的脑袋上,一根根触须伸展着向我缠绕而来。我的胳臂顿时被卷失去知觉,血液中断,变得煞白煞白的。

可不知何故,推倒魔那南瓜大小的脑袋突然震颤了一下,紧缚着我的触须稍稍地一松,魔头因此也转过了脑袋,向另一边看去。

“你tmd!”

随着一声恶毒的咒骂,推倒魔的脑袋又是猛地一缩。原来是陈海客抄起了他的笔记本,正投入地往推倒魔富有弹性的脑袋上盖去。

见了此情景,我不禁一阵好笑。推倒魔恼羞成怒,身体猛地一晃动,尾巴便扇出一股强劲的气流,向围攻的人群拍扫过去。

美久凭借敏捷的身姿,一个前弓翻就已轻易避过。不过笨头笨脑的陈海客则是照单买下了这一记正面袭击,被角质尾节勾住腹部,一直甩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佳瑶姐紧握喷网枪,对着推倒魔多刺的腹部一阵猛射,密密麻麻的韧性丝网很快缠住了绝大多数的长短利刺,令它们顿失用武之地。

“小杰子,接住这个!”

混乱中,母亲向我掷来了一把短刀,以此帮助我脱身。不料推倒魔胳臂一抬,上臂喷出一团黏液,结结实实地裹住了刀子。

西尾女士和秋贞美久再次联手出击,却遭推倒魔横臂拦截,勉强躲过。

任凭众人如何围攻,这个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巨型怪物却始终未曾伤及元气。就在双方僵持之际,推倒魔却又用触手晃晃悠悠地提着我,朝墙根走去。

我立刻猜出了他的意图,慌忙喊道:“海客,快躲开!”

陈海客刚才被重重地背靠墙摔在了上面,估计这会儿还是七荤八素地晕乎个不停,不过听到我的警告之后,还是低头向前躲去,没想到推倒魔又是一大滩黏液,把他牢牢实实地粘在了墙壁上。

推倒魔转身,得意道:“哼哼……就凭你们两个小男孩儿,还有几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根本对我构不成威胁!你们还是放弃无用的抵抗,乖乖地顺从于我吧,这样我们都可以省事不少。”

“小杰哥……”久未露面的狗妞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们就来了……”

我的脑袋瓜已经被推倒魔的触须缠绕着,来回晃荡地成了一盆浆糊,头晕目眩,几欲呕吐。

在我们的身后,羊羔疯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无声地重新站起,凌乱的银发错综地耷盖在那张死人脸上,形同厉鬼。

她偷偷绕过守卫孩子们的佳瑶姐,揽住昏迷中的静香,用那双变了形的枯手,紧紧地掐住了静香的脖子,悲厉道:“郝友艾,你要是再不放人,我现在就把咱们的女儿活活掐死!!”

众人的焦点一下子投在了这个将死的老女人身上。

怎么?!静香居然是就是老凌凌的女儿?!而且是她和郝友艾所生?

“没错!”老凌凌脖子不住地痉挛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的扼住静香的腮下,干裂的双唇却深情地吻着静香后颈上的两颗痣点。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老凌凌压抑着沉闷的嗓音,向众人倾诉道,“自打九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孩子脖子里的这两个点子,我就明白了!这一对小小的痕迹,正是当年我最后一次离开女儿时,在她的后颈上咬下的牙印!”

推倒魔呆立在了那里,我可以明显地感到他的触须在颤动。

“郝友艾,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自从七年前你在燕茹家碰到了静香,就一眼认出了她是不是?!没错,乔老太当初就是把女儿托付给了燕茹姐两口子。为什么你要把静香接到糖果理事会去,还要那么疼爱她,体贴她?你明明早就知道的,她也是你的女儿,不对吗?而且,你也确实尽了一位父亲的职责,深深地爱着她!那好,现在,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最爱的滋味!”

“羊羔疯,你疯了吗?把孩子给我……”佳瑶姐追在老凌凌后面,竭力要劝说老凌凌放手。

“你不要过来!”羊羔疯双目圆瞪,可是已经见不到了一点黑色,仅剩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白眼仁,可是她依旧强撑着将死的病体,匕首般的长指甲已然陷入了静香嫩白的肌肤。

“不……”范老大瓮声道,“凌凌,你先放下她,咱们有话好好说……”

“凌凌!你快住手啊!不可以伤害静香!”我声嘶力竭地劝阻道。

羊羔疯下巴不住地抽动着,恶狠狠地嚷道:“”

母亲“江凌凌!千万不要做傻事!咱们都是做母亲的,你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动手呢?”

羊羔疯哆嗦着落叶似的单薄身躯,不觉已是浊泪横流,一双枯手却不曾松懈半分:“其实,走到今天这一部都是被逼的!就算静香是我的亲生骨肉……也是你这丧尽天良的衣冠禽兽留下的孽种!今天,我就要让她当着你的面咽气!”

我本以为,郝友艾会因为一时的分神而松掉触须对我的缠绕束缚,可事实却是,由于精神紧张和过份激动,我的胸口和腰部却被勒得更紧了,紧得上不来气儿。

我的眼睛已经开始冒出金星了,越来越多,视线逐渐地黑了下去。老凌凌充满怨恨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郝友艾,你当年糟蹋了我,生下这么个孽种,还用催老装置折磨我,我都可以不计较,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但是,请你务必放过这些孩子们。如果你今天胆敢再伤及无关之人一根毫毛,我就和女儿同归于尽!”

看样子这一次,我大概是真的要死翘翘了。眼前尽是好玩又好看的濒死体验,尤其是在我闭目之前,居然见到了一颗足有盘子那么大的金星!

“嗨——!”

随着一声怒吼,那颗巨大的金星重重地砸在了毫无防备的推倒魔后背上,一张金黄色的电弧网状物,顺着他粗糙的皮肤迅速地蔓延开来,一直覆盖了他的整个身体。

范老大一个趔趄,触须登时松掉,释放了我,将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砰——!

我听得真真切切,推倒魔那大象般粗细的腿脚就踩在了我耳畔的地面上,要是再偏上一毫,恐怕我就要成肉饼了。

母亲扑过来,将我拖到了远处。

惊魂未定的我依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到我获了救,老凌凌立刻失了骨架一般,闭目瘫软了下去。

“凌凌!”

可是,老凌凌此时已是气若游丝,嘴巴微弱地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根本再也无力回答我。

推倒魔如梦初醒,晃了晃触手到处飞的脑袋,彻底震怒了。然而面对头顶的六只萝莉之魂,却又无能为力,只得气急败坏地调转马头,意欲将满腹的火气撒在我们的身上,地面上大小不一的碎玻璃片儿被他一路踩得粉碎。

“你们这些微不足道的……”

崩!

推倒魔头皮突然猛地一震,突然停下来拍了拍脑袋。

孬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很远的半截阶梯上,用弹弓调戏起这个大块头。

“爷爷,就是他了!”孬蛋指了指这个热气直出的异形生物。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了通往厅室的阶梯上。为首的是两个熟悉的面孔:断腿老前辈,还有身穿唐装的火锅店阮老板。

但见一众人来势汹汹,杀气腾腾,手中均操着得力的家伙——铁钎、垒球棒、半截水管……更有些则是由长柄大铁锤陪伴左右。

“我的乖孙子,你就好好地开开眼吧!”断腿老前辈拄着水管焊接而成的拐杖,爱抚着孬蛋的乌发,同阮老板交换了个眼色。

阮老板当仁不让,对众人抑扬顿挫地号令道:“弟兄们,都说咱们大叔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今天咱们偏要干点好事让全世界的小萝莉们都看一看!

是时候了,轮到我们正义大叔团上场了!全部都有,冲啊!”

“有!”

随着一声铿锵有力,坚不可摧的呐喊,二十多号虎背熊腰,血气方刚的壮汉们一个个抡圆了胳臂,“呸呸”往掌心吐了唾沫,举起各式各样的家伙潮水般向傻大个儿般的推倒魔干去。

纵使推倒魔身高十丈,生得三头六臂,拥有浑身的致命利器,也难挡这群爱心泛滥,苦于无处发泄的大叔们凛冽致命的攻势。

推倒魔哪肯就此放弃抵挡?他仍在负隅顽抗,不过收效甚微,只是落得个血本无归的惨痛下场。每当他甩动自己的触须时,就会立即被锋利的铁钎懒腰切断,每当他挥舞胳臂,喷吐黏液时,又会被水管、球棒之类的钝器敲得叽哇乱叫,他那只强有力的大尾巴现在反而成了大叔们手中的小辫子,被众人拽祝害得晕头转向,腹部的那些尖刺更是不值一提,愣是被几只大锤子夯回了肚子里。

众人热火朝天的打斗声不多时便惊醒了昏睡中的小萝莉们。

她们一个个揉了惺忪的睡眼,饶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

在齐心协力狂扁恶魔的人群中,静香突然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欣喜地叫道:“爸!你怎么也来了?”

老鬼望了女儿一眼,应声道:“是啊!这个坏家伙我们不扁他不爽啊!”

偌大的厅室里,不断回响着乒乒乓乓的敲击声。要怪只能怪推倒魔皮肉太过厚实,要是他早早地就能倒下,或许还能免去一部分皮肉之苦,可是他的坚厚皮质注定了自己将会长时间不好过。

后来,一个年轻一点儿的汉子实在是拍累了,就放下了铁钎,喘起粗气。不经意间抬眼好好打量了推倒魔伟岸的身形,不禁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我靠!这不就是一山寨版的迪亚波罗吗?这一身皮挺漂亮的,应该价格不菲吧?看我怎么收拾他!”

“小妹妹们,看好了吗?这就是大坏蛋的下场!”

“叔叔加油!”小家伙们齐声唤道。

大叔们充分发挥了人多势众的优势,利用人海战术一棒一锤又一锹地喂着孤独求败的推倒魔。

五分钟后,推倒魔已经是伤痕累累。

七分钟后,推倒魔更是遍体鳞伤。

十分钟后,推倒魔几乎是体无完肤,被盖得片甲不留。

最后,终于轰隆一声巨响,推倒魔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佳瑶姐在一旁感慨道:“看了这,总算是此生不虚了。”

大叔们意犹未尽,还想继续进行下去。突然,范老大浑身的伤口起了变化,纷纷泛出了雪白的荧光,后来逐渐变亮,亮得让人受不了。

这些光亮照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不禁顿觉神清气爽,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疲惫感顷刻间被驱赶殆尽。

我原本混沌的脑子也一下子活跃起来。范老大的这种古怪变异,永葆青春的生命形态,不知是利用了小萝莉的活力作为昂贵的原药材的。莫非眼下的现象,便是由于推倒魔生命力减弱,从前以非自然方式汲取的生命源力又以某种方式返还给了大自然?

第十二章 芳草萋萋,萝莉楚楚(下)

望着愈加耀眼的白色光亮,一个极其幼稚却又异常强烈的想法在我的脑子中一闪而过。

我立刻付诸行动,一边大喊着发动众人把奄奄一息的羊羔疯和丫环拖到较为空旷的地方,一边让其余的人手捡起了地上散落着的玻璃碎片。

“快!把这些光线全都反射到她们俩的身上!”我竭力叫喊着。

小萝莉们仿佛清楚我要干什么,全都忙碌了起来,而且专门拣地上大块儿、平板的玻璃片,然后一齐将射向自己的光亮映照到了羊羔疯和丫环两个老女孩儿的身体上。

加入我们的越来越多,不少大叔们也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举起了大块儿大块儿的玻璃,饶有兴趣地配合起来。

许多壮汉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概是好久没有跟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儿们一起玩过这种有趣的光影游戏了。

奇迹发生了。

先是丫环抽搐似的抬起了一只胳臂,急切地叫道:“水#寒!我要喝水!”

“没问题,我这儿有!”一位大叔解下了自己腰间的水葫芦,拧开盖子小心地送到了丫环的手中。

丫环接过水葫芦,口子一横,将水一股脑地倒进了喉咙里。

二十秒不到,满满一壶的凉开水就这样没了。丫环急躁地扔掉了空葫芦,继续喊道:“我还要喝水!”

“给你!”又一位大叔贡献出了自己的水壶。

根据大小判断,那个水壶的容量少说也有一升,丫环毫不客气,拿起水壶,又是“咕咚咕咚”一阵猛灌。

“我也渴!给我水喝!”羊羔疯也突然伸出了非洲难民似的干柴棒手臂,尖声叫道。

“中!喝我的吧!”

“我们兄弟俩的,喝撒!”

“大妈,别客气,今天我们帮忙帮到底了!”

……

越来越多的大叔们慷慨地捐献出了自己的饮用水,这两个老女孩儿的嘴巴就像是无底洞,凡是递给她们的水,皆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逐渐地,我居然看到她们的脸色逐渐地丰满红润起来了!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还真起到了不小的成效!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推倒魔身上辐射出的光芒逐渐地弱下去了,他的身体也渐渐地缩小,再一次形变——

最后,一个干瘪瘦弱的老头子呈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母亲和我们一起来到了他的身边,俯视着他的尊荣。范老大则是瞪大了脱水的驴眼,惊恐地摆着手臂道:“不不不不……孩子们……不……请不要……不不不不不……”

郝友艾那张干裂的嘴巴,不停地求着绕,像鸡屁股一样哆嗦着,小凌凌她们见了不禁开怀大笑。

丽丽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个大怪物就是范老大啊。”

静香目瞪口呆,下意识地用手指扒住半张的嘴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瘦巴巴的老头子就是曾经最关心她的人。

“静香……你要知道……啊——!”

郝友艾刚吐了几个字,突然惊声尖叫起来。众人寻究缘由,原来是美琳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到了跟前,手中握着一把沾满黏液的小刀,面无表情地在郝友艾的腿上划拉着,一行暗红色的血迹瞬间从伤口涌了出来,美琳却丝毫不为所动,起劲儿地割划着。

一双纤细的大手制止了她,一把将美琳抱到了一边。

“孩子,你已经自由了。这个坏家伙今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那个陌生的女人温柔地望着美琳,目光中的强烈母性,让一直以来木偶般麻木不仁的美琳也会意地点了点头。

羊羔疯再也用不着疯了,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位丰满妩媚的成熟女人。

佳瑶姐欣喜若狂:“张姐,真的是你吗?”

“叫我大凌凌好了。”

对了,今后不能再称她为老凌凌了,她已经不复存在。

“好吧,凌凌……姐。”

大凌凌摆了摆手,征求了母亲的目光,然后集中了所有孩子们的注意力:“好了,我们不如决定一下,这个该死的恶棍如何处置吧!”

郝友艾无精打采地斜躺在地上,苦苦地哀求道:“不,孩子们。我是你们的会长!忘了吗,我们曾经非常愉快地相处在一起,我相信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你们该不会是……”

小凌凌突然高声提议道:“把他丢进堕落之湖!”

“对!永远地囚禁他!”

“有不同意的吗?”

一阵沉默,最后静香弱弱地问道:“可以不这样吗?他从前毕竟对我很好的,就像……父亲一样……”

大凌凌厉声道:“你没有这样的父亲!”

“静香,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远比你所想象的……”

啪——!

老鬼姨夫一铲子拍下去,把郝友艾仅有的几颗牙齿打回了肚子里。

“静香,”老鬼姨夫说道,“想想看,这个人究竟对你身边的朋友们做过些什么?”

桂姨夫的话一下子勾起了静香许多痛苦的回忆,她的眼泪一下子破堤而出,静香指着死狗一般的范老大质问道:“你欺负过美琳!”

“他还欺负过‘我’!”小凌凌偎依在大凌凌的怀中,也尖声指责道。

“没错!”我吐了口唾沫,“凌凌,美琳,一号,二号,三号,丫环……还有你贩卖儿童的所有罪行,没有一条是可以饶恕的!”

母亲加道:“他还企图谋杀过我的儿子!”

“还有更可恨的……”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咆哮道,“这个家伙夺去了我的一条腿!”

丫环和孬蛋双双依偎在单腿老乞丐的肩头,老前辈老泪纵横,愤愤道:“我的孙女儿,当年在地下室里,就是这个老畜生禽兽砍掉了我的一条腿!我本应在那时便救你出去,没想到却整整迟到了五年,才落得了丫环今天的惨状!乖孙女儿啊,爷爷对不住你……”

丫环哭道:“爷爷,别说了,你这不是来了吗?还带来了我朝思暮想的小孬蛋,这么多年的苦,我都已经认了!”

“郝会长,请原谅我吧,静香实在是不能宽恕你对我的朋友们所做的事情。”静香低吟道。

大凌凌击掌道:“好!就这么决定了。”

经过一阵忙活,为了减轻范老大衣不附体的痛苦,我们特意将美琳的一套备用纱裙套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小凌凌又发挥起了她天生的装扮天赋,为郝友艾的长发结了一对双马尾,乍看上去,还真像一位楚楚动人的萝莉,不过就是长相身材太糗了点儿。

通过狗妞她们发现的城堡地下通道,我们把范老大一路抬到了湖边。

“祝你玩得愉快,拜拜!”

大凌凌代表我们,一脚将体如筛糠的范老大踹了下去。

原本平静的大湖顷刻间掀起了狂波巨澜,久经不衰。

“我们回去吧,这家伙无论在哪里都能活得自由自在的。”

一种几十号人,回到了城堡,补充了食物,大叔们自告奋勇,为身心俱疲的我们站了岗,我们这些一整天没有消停的征战团,这才有机会得到了充分休整。

后来,我们回到地下岩洞,葬掉了丫环的那些试验品同伴,还找到了被我丢在远处的那条白骨腿脚。

“老伙计,想不到咱们还能见面啊!”孬蛋的爷爷手中擎着自己的骨腿,百感交集地说道。

这样,我们糖果理事会的征战就以大获全胜而告终了。

回到总部后,我们受到了救世主般的顶级欢迎。

在庆祝宴会上,母亲庄严宣布:“让我们永远地记住伟大的前会长,郝友艾爷爷。为了我们的幸福和安宁,在最后关头,他毅然选择了牺牲自己,与恶魔同归于尽。世界将永远感谢他!”

一切终于归于正常了。糖果理事会繁荣似以往,而恶魔堡垒,经过我们商议,决定开发成一处永久的组织内部景点,从今往后,将会定期派学员前去那里学习体验,接受正义的熏陶。

在众人的相劝下,母亲终于决定继续留在糖果理事会了,但条件是必须让她做一名普通的成员。

有一天,某位疯狂的组织成员居然提出了让我担任会长的意愿。我竭力推辞了这个邀请和提案,因为我毕竟还年轻,我觉得,自己这种爱意气用事的脾气已经害了不少人了,今后决不能再将糖果理事会误入歧途。

至于小凌凌胸前的那个催老装置,从此以后便成为了漂亮的装饰品,它见证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历史。

我一直非常好奇,为何在毛毛虫市赫赫有名的小肥羊火锅店老板阮先生会如此热衷于支持糖果理事会的工作。后来他却主动找到了我和陈海客,对我们倾诉道:“直到现在,一提到我的那个女儿,我最先想到的还是她像小凌凌这么大时候的模样,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真希望时间永远地定格在那一刻。”

我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么,您的女儿现在芳龄啊?”

“二十一啦。你们等着瞧,等她大学毕业了,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她忽悠进咱们的糖果理事会!”

我和陈海客狂晕。

大凌凌有一天找到了我,不安地问道:“关于静香的身世,你可以永远对她保密吗?”

“这你放心吧!我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大凌凌叹了口气:“其实我多么想听她亲口叫我一声‘妈妈’啊。”

“不如你让静香认你做干妈吧!今后她就可以天天叫你娘!”

大凌凌一拍腿,在我的脸上来了深深一吻:“亲爱的,就这么决定了!”

“看什么看啊!听我讲给你听嘛!”

在我们的不远处,孬蛋正强行“绑架”了小凌凌,让她与自己同坐在了一张长椅上,口若悬河地为她讲述着自己从前的“英雄事迹”。

讲完了,孬蛋仿佛很累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一只手臂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了小凌凌的背后……

“哈!”小凌凌尖叫着跳了起来,“你……居然敢调戏本姑娘!”

“哪里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累了嘛……”孬蛋红着脸争辩道。

“瞎说!你分明是在图谋不轨!”

小凌凌厉声骂着,便举起了一只令所有小男生都望而生畏的胳臂,孬蛋见势不妙,慌忙拔腿而逃。

“你给我站住!”小凌凌穷追不舍。

大凌凌拍了拍我:“怎么样?好看吧?”

我糗了糗脸:“哎!心酸啊#旱实在的,以前见到小凌凌整天缠着我的时候,我的头都是大的。可是,现在发现她渐渐地疏远了我的时候,却又更不是滋味……”

“咱们的小凌凌终于长大咯,再也不吃怪叔叔的花招啦!”大凌凌幸灾乐祸道。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救命啊!”

我的膝盖突然一软,就已经仰面倒了下去。无数双小手托起了我,像蚂蚁一样,叽叽喳喳地把我往前抬去。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啊!”我绝望地哭喊着。

陈海客已经浑身湿透,立在了半月形的游泳池中。佳瑶姐也身着一身三点式的泳装,身材高挑,凸凹有致。

只见她摆出了一副性感撩人的pose,嗲声嗲气道:“小杰,来吧!让姐姐教你!”

“不要啊!”

“小杰哥,还是丽丽来教你吧!”

“还有月如!”

哗啦!一滩龙卷风似的水柱不偏不倚浇在了我的头顶,我不禁浑身一阵冷颤。

“一——二——三——!”

小萝莉们号令嘹亮,一齐脱手将我丢进了透心冰凉的水中。

在水下,我平生第一次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我看到的,只有无数朵楚楚动人的小萝莉,她们层出不穷,她们无忧无虑,她们永远带给我无尽的欢乐。

end

完稿感完言

在各位看官大人的支持下,以及家人“不务正业”的责骂声中,《萝莉计划》一书昨日终于完稿了,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今天早上看到成绩下来了,我成功进入了河南特岗教师的面试名单。接下来要忙活了。

昨天突然心血来潮,就想搞个华丽一点的句号,于是大清早就起来,坐了整整一天,终于码出个万字大章,以此答谢各位。

在这里,我很想为大家透露一下本书中的人物原型。没错,绝大部分的角色在我的身边都是有原型的,甚至很多情节都是我的真实经历。这些是我灵感的来源。

小凌凌,这个调皮得有点让人受不了的小萝莉,其实就存在于世上。她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家教辅导的学生,我们相处得很愉快。现在她应该已经快上初二了。时光飞逝,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她了。

羊羔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女人,确实住在我们家的楼下。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何才成为了今天这幅模样,可我相信她也有自己的小故事。

丽丽,我的小学同学。呵呵,现在当然跟我一般大了。

静香,比我小了整整十岁。上个月她刚刚过了十三岁生日,我送给了她一个海绵宝宝的抱枕,因为我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卡通角色。

孬蛋那个小子,我现在看到他还头疼。特捣蛋。

佳瑶姐,那个比稍我大几岁的女人真的很强的,我也曾经摸过她的那条小蟒蛇。

是的,现实中的萝莉们都会长大的,即使是我们大男孩儿们也会一天天地成熟,老去。在或长或短的未来,身边越来越多的小萝莉把对我们的称呼由“哥哥”改为“叔叔”,可是不变的,永远是那份爱。

这些就是我的故事,一个由现实和梦境组合而成的整体,我现在把它讲给了大家。

因为我坚信,一个不断给别人讲故事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近期之内恐怕不会开新书了,有时间的话,我也许会回来写写外传,甚至有可能开续集,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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