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舞的传承 - xp1024.com
《芦笙舞的传承》


0043、又一对恋人

0043、又一对恋人

仰亚跟着莫卯走进了隔壁寝室,这里,俨然是两个人生活的房间。一些女生生活用品,很自然地挂在室内。

“莫卯,你不知道在宣传队里,男女生之间是不能谈恋爱的吗?”

“没有,我们只是悄悄地谈,现在,也只有你知道,仰亚哥,你别告诉团里就行。”

“我?我可以不告诉团里,可是,我没告诉团里,不等于团里就不知道你们的事了。”

两人呆在房间里,莫卯也不知道怎么跟仰亚解释,仰亚也不知道再跟莫卯说什么。

不一会儿,门被轻轻地推开。

“翁妮?!”

“仰亚哥,你回来了?”

“这、这、这,就是你们两?”

“仰亚哥,既然你知道了,我们也就不再隐瞒你了。我和莫卯已经好上了。”

“翁妮,你们俩,不知道团里,是不允许男女队员谈恋爱的吗?”

******

原来,就在仰亚走的第一个晚上,是莫卯代替了仰亚原来的领舞位置,带着大家一起训练。

在训练的过程中,翁妮一直都找不到和仰亚配合的那种感觉来。这样,也让莫卯感到很不好意思。

训练完以后,众人散去,翁妮一个人坐在训练室里面发呆,慢慢地想起了仰亚哥,她担心,没有仰亚哥在,她怕自己这个‘锦鸡头’的领舞练不出来,达不到表演的目的。

这样,翁妮就着训练室旁边放着的粉笔,在地上划着。

莫卯,早已经跟着众人走出了训练室,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训练室门口一直等着翁妮。想就自己今天训练时的别扭和不专业向翁妮说声抱歉。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翁妮出来,莫卯转身又轻轻走进了训练室。他看见翁妮一个人还在训练室的一个角落里发呆。便悄悄走了过去,却看见翁妮一直在地上写着仰亚的名字。

“嗨!在写什么呢?”

翁妮还真被莫卯吓了一跳。她赶紧把划在地上的名字给擦了。

“别擦了,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我只是随便在地上划划。”

“只是随便?我可看见了是在写一个人的名字。”

“别乱说,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你不是写的仰亚哥的名字吗?”

翁妮一阵脸红,赶忙为自己解释。

“我只是想,如果仰亚哥在,我可能会练得更好一些,今天跟你这样练的,我怕我到时是会练不出来的。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走?你回来干吗?”

“唉!其实,我一直都还在门口等你。”

“你?你等我干吗?”

“我,想起了呗。”

这倒是莫卯的真心话。

说实话,自从第一天进入宣传队里以来,莫卯也不知道怎么的,第一眼就喜欢上翁妮了。只是一直,他也没机会靠近翁妮,更没机会向她表白。也从第一天开始,他们都知道团里的演员们是不能谈恋爱的,要是谈了,一旦团里知道是要被开除的。

莫卯不想被开除。

可今天,莫卯的这一句话,不知道在翁妮的心里激起了几重浪花。翁妮在心里也是一颤。她站起身来,两眼直盯着莫卯的脸上看。莫卯想从翁妮的脸上读出点什么来,但又怕引起翁妮其他方面的误解。只好接着说:

“我一直在门口等你,也是想向你说一下,我当然比不上仰亚哥,没有他跳得好,所以,想等你出来,当面向你说声对不起。”

“唉!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你也是刚刚来的,哪能赶得上仰亚哥,我们也只能慢慢练着,等仰亚哥回来呗。”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也会更加地努力,不能说在仰亚哥回来之前有进步,但至少不能把仰亚哥走之前学到的那些动作搞忘了。”

“行,那从明天起,我们就多加点时间练习。这样,才不至于真的忘记了。”

两人越说越投机,也就慢慢地走出了训练室。

从这晚以后,莫卯和翁妮每天都自然地增加了训练时间。也是这一晚以后,莫卯看到翁妮对于那天晚上自己说出‘想翁妮’的话,翁妮并没有生气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计划’。

第二天晚上,两人主动加班训练。并且还得到了团里老师的表扬。训练结束,莫卯走进男更衣室,匆匆冲洗完后,就来到女生更衣室门口等着翁妮。

“你还没走?”

“我等你,咱俩一起走。”说着,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几片小饼干,递给翁妮。“训练很累的,饿吗?给你两片,算是加加餐。”

“嗯?你还买有这些?”翁妮也不客气,接过莫卯手中的饼干,就放进了嘴里。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莫卯一直把翁妮送到女生宿舍门口。

其实,两人就住在同一栋宿舍,莫卯和其它男生一样,住在二楼的男生集体宿舍,就是像学生宿舍那种,一个寝室里住上六七个人,上下铺的那种。三楼,女生宿舍的情况也一样。

走到三楼的门口,男生是不能再进去了。翁妮走过了门,转过头来,挥挥手,向莫卯再见。这夜色朦胧中那回眸一笑,更是让莫卯神魂颠倒。从此,那张年轻、美丽的笑脸,更是让莫卯念念不忘。就连梦中,莫卯都想着那张青春荡漾的脸。

这夜,梦中,莫卯出事了。第二天一大早,他提前起了个大早,提着脸盆,悄悄跑去了厕所——昨晚‘跑马’了。

在洗漱间哗哗哗哗的流水声中,莫卯想了很多,他不想再在集体宿舍住了。

当天中午,莫卯特意上街买了一包‘蓝雁’,笑眯眯地走进了门卫室。

“李大爷,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找我有事?”

莫卯就在门卫室里一个小马扎上,也不等老李头再招呼,自己就先坐了下来。然后,从怀里抽出烟盒,打开,递了一只给老李头。然后,就和老李头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

聊来聊去,莫卯和老李头还有一点转折亲戚。

聊了一会,莫卯又递了一支烟给老李头。

“哎呀,老表叔,其实我也不怎么抽烟,这包烟就放你这了。”

“哎呀,莫名其妙,我要你的烟干吗。你自己留着吧,我这里有的是土叶子。”

两人又相互劝了一下,老李头终于还是把烟留下了。

两人继续聊着。慢慢地莫卯就打起哈欠来。

“小伙,昨晚没睡好呀?”

“哎呀,老表叔,不光昨天,我这是天天都没睡好啊,你想,像我们这个年龄,白天训练又那么累,晚上住的那集体宿舍,你打鼾我磨牙的,还有臭脚臭汗的,哪天能睡好呀。”

“这,就是你们年轻人骄情了,你想啊,我们抗美援朝的战场上,那是站着就可以睡着的,哪像你们现在呀。”

“也是啊,不过,你们那,不也是没办法吗?可是我们现在不同呀,有床却不能睡好,唉!”

“唉,集体宿舍也就这样了呀。习惯了就好了呀。”

“唉,我真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单人间,哪怕只是用来睡觉也行。嗳!老表叔,听说仰亚哥住的前面这栋楼,他的隔壁,有一间是你的?能不能暂时借给我住住啊?”

“你为什么要住在前面这栋楼来?单身宿舍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资格住的。仰亚是什么级别,人家可是现在团里的台柱子、锦鸡王。你是什么?不就一个刚来的小兵吗?”

“哎呀!表叔,我也不是想要团里给我分一间单身房间。只是暂时借用一下,我也不是向团里要,只是向表叔你开口借而已呀。”

“------”

“表叔,你想,我现在正在跟着仰亚哥学吹芦笙,学领舞,如果能住在他隔壁,不就更方便我向仰亚哥学习吗?你说是不是?”

“唉,就知道你那两支烟没什么好事。”

别说,军人的性格就是那么豪爽。

就这样,老李头就同意莫卯住进了他的那间单身宿舍。不过,只是暂时的住进去,理由是方便莫卯有更多的时间向仰亚学习讨教。房间仍然是老李头的,白天,莫卯要尽量少到这边来,而且,莫卯也仍然保留集体宿舍那边的床位。

好在,莫卯前几天刚刚又领到了一个月的工资,所以,莫卯就用一个月的工资到供销合作社买了一套简单的被褥。就在这边,重新安了一个单人床。

接着的几天,莫卯有意无意的在语言上、眼神上、行动上、身体上向翁妮传递着另一种信号。

终于,在第五个晚上,莫卯在更衣室门口等待翁妮出来时,他站在了门边。

翁妮穿好了衣服,朝着外面走时,莫卯却没有让开,也没有自己走在前面而是一直则着身子,留下了门的小半边。

“走呀,你还站在着干吗?”

“没干吗?你过来,我就走了。”

等翁妮走近门边,莫卯突然伸出双手,把翁妮抱在了自己怀里。

“翁妮,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好,可以吗?”

翁妮突然被这么一抱,先是身体上一颤。

“莫卯,你、你、你要干什么?”说着,想用手推开莫卯环抱着自己的双手。可是,莫卯并没有松开,反而搂得更紧了。

“翁妮,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和我好,好吗?”

翁妮挣扎了几下,没有再反抗。静静地在莫卯的身边停住了。莫卯轻轻在喘了口气,把一个炽热的吻印在了翁妮的脸上。

翁妮浑身一抖,赶紧把莫卯推开。

莫卯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强迫翁妮。他松开手,顺势在翁妮的背上抚摸了几下。翁妮走了过去。接着,莫卯还是把翁妮送到了女生宿舍门口,等翁妮再次转身和他挥手再见时,翁妮看到了莫卯眼中的那一团火。

这晚,翁妮也失眠了。

她想着莫卯,又想着仰亚哥,有时又两者重合。

仰亚哥,那是一个伟大的向往,在翁妮的眼中,有那么一点点的仰望。更何况,仰亚哥已经有了务妮,务妮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而且他们才刚刚结婚。这样,或者一段时间,甚至很长时间,仰亚哥都不可能再接受自己。可是,莫卯,从长像上,比仰亚哥也差不了多少。自己跟着莫卯,是会有真正的结果的。

这样一对比,翁妮今晚的梦里,就再一次出现了莫卯的模样,那可爱帅气的脸、那还萦绕在耳边的私语、那虽然短暂却很炽热的吻。

第二天,在得到老李头的首肯后,中午,莫卯找到了翁妮。

“翁妮,中午你有空吗?陪我上街买些东西。”

经过昨晚梦里的权衡过后,翁妮已经默许了莫卯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买什么东西?”

“你跟我走不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供销门市部,通过翁妮的参考,莫卯选了翁妮喜欢的颜色,买回了一套被套,好在,这是热天,也要不了什么厚的棉被。

“你不是有被子了吗?还买这个干吗?”

莫卯笑笑,没有直接回答翁妮。

两人用黑色塑料袋把被条装好,一起回到了宣传队,莫卯直接就上了前面仰亚他们住的二楼。翁妮停了几步也跟了上来。

“这、这不是仰亚哥住的隔壁吗?这不是守门的老李头住的房间吗?你怎么有他房间的钥匙?”

“以后,你跟我一样,就叫他表叔,不能再叫他老李头了。”

莫卯轻松地打开门。里面,莫卯已经提前收拾干净了。

“你过来帮我一下。”

说着,翁妮走过来,帮着莫卯把买了来的被褥铺在了床上。

刚刚铺好了床,莫卯就从背后抱住了翁妮。

“这,以后,就是我的房间了,啊,不,是我俩的房间了。”

“什么?你的房间?我俩的房间?我可不敢。老李头,啊,表叔答应给你了?团里答应了?”

“没有,团里不知道,这仍然是我表叔的房间,只是,他答应我可以暂时住在他这里。”

“可,团里不是不让演员们谈恋爱吗?”

“我们,悄悄谈,不让团里知道就行了呀。”

说着,莫卯就想抱着翁妮往床上推,被翁妮拒绝了。

最后,也就在仰亚回来的这个晚上。

莫卯和翁妮在其他演员训练完走了以后,两人又加班训练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两人各自在更衣室冲洗了一下,双双走出了训练室。莫卯又在训练室门口搂着翁妮亲了起来。

这次,可比上一次要深入、激烈得多,翁妮都有点解受不了了。她只感觉到全身酥软,像醉酒一样,只想往莫卯的怀里倒。

一阵激情过后,翁妮就如梦似幻地随着莫卯来到了这边。两人悄悄地上了二楼,悄悄地打开了锁,没有开灯,悄悄地倒在了那新买来的床单上——

一阵风雨过后,两人进入了梦里。

等他们第一次醒来,隔壁房间里的仰亚已经回来了。

等他俩又重燃战火时,这也才有了仰亚晚上听到的一切,也才有了第二天,仰亚误以为是老李头有什么‘好事’而去向他打探。

是仰亚错怪老李头了。

0044、接待领导(前奏)

0044、接待领导(前奏)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了。

通过三个多月的紧张训练,仰亚他们的锦鸡舞排练得差不多了。他们同样期待着领导的早些到来。

这天,终于接到县里的通知,中央领导视察团就要来了。

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虽然是大家一直盼望着的。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

接到通知的当天,已经是下午的两点过了,演员们正在排练厅里排练。陈团长突然冲进了排练厅,挥手让大家停下来。

“大家停停,停停!中央领导来我县视察的具体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后天,也就是这个周末。”

排练厅里,大家一时的高兴和紧张都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有的甚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决定再重新把整个舞蹈排练一次。”

下面还是鸦雀无声。

晚上,大家提前吃好了饭,整整齐齐地回到了排练室。陈团长也按时到来。在陈团长的指挥下,全体演员一起走进了舞场,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好。

几天之前,县里面已经把陈团长他们要的服装都送了过来。

今天的彩排,所有演员都穿上了正规的演出服。这一看过去,没有舞动,就有一种百鸟齐聚的感觉。

仰亚的服装是一身短打,头上戴着两根长长的锦鸡羽毛,下面是一圈的黑色头围着,脸上也涂上了红色,身上,是一身的红黑相间的‘羽毛’,腿上,也缠上了有如锦鸡足部的裹脚。特别是两条胳膊上,也按装上了两个大大的翅膀,随着眼睛的灵魂,俨然就是一只威武的公鸡一样。

与仰亚面对面站着的,晃眼一看,还真的不知道是谁。其实,她就是已经化好妆、穿上了演出服的翁妮。

其他的人,也都穿戴一新,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陈团长又走过来,针对每一个人的站姿、动作进行了纠正。几分钟后,回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仰亚手握着已经缠上红色绸缎的芦笙,面对着翁妮站着。翁妮和所有其他人都面对着仰亚。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团长一声令下。

陈团长看着仰亚。

“准备好了吗?”仰亚向他点了点头。

陈团长慢慢地举起右手:

一、二、三——开始!

仰亚把芦笙放到嘴边,节奏感明快的音乐就从他的嘴中吹了出来。

翁妮高高伸出自己的右手,把手形做成锦鸡头的形状,随着仰亚的芦笙曲调慢慢地柔动起来。

跟在翁妮后面的,也慢慢地随着翁妮一起舞动。

一遍、两遍、三遍——

一个晚上,陈团长带着大家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他认为满意为止,才叫早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的演员们停下来。

等大家都散去以后,陈团长又把仰亚和翁妮留了下来,又针对整个节目的编排,对他们俩作了重点的提醒,并强调再三,才放两人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人民公社的刘书记等领导也过来了,寻问陈团长这边的情况。

陈团长又叫大家重新排练了几遍,在感觉上没有任何问题了,才算整个检查结束。

当天下午,所有演员准备好自己的行装,把需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公社书记才把大家又集合在宣传队院子里。

“明天,我们就要到县里去执行我们的接待任务了,中央领导的到来,是我们县的荣耀,我们能够参与这次接待工作,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荣耀,希望大家珍惜这次机会。我们公社的宣传队,是除了县宣传队以外最大的宣传队,这次能够得到上级的重视,也是和我们平时的努力分不开的。特别我们宣传队编排的锦鸡舞,那是我们公社宣传队的标志,也是我们公社的骄傲。当然,也是我们县的骄傲。以前,我们公社的宣传队也接待过几次。但是,以这次接待最为重大和重要。所以,我希望大家一定要充满信心,把这次接待工作搞好。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当然,我也知道,对于我们很多年轻人,这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大事,心里难免会紧张。这没什么,任何人,第一次做任何一件事都会有紧张,这不要紧,大家保持好心态就行,我相信大家一定能把这次工作做好。”

“另外,这几天的接待以及演出,对于我们宣传队,乃至县里都很重要,我们的队员们,也一定要管理好自己,在纪律上、在生活上,都要以一个精神饱满、充满激情的青年展示在领导面前,让领导看到我们青春朝气的一面。千万要杜绝那些不良行为,那些腐杇封建思想的侵袭,做一个新时代的新人。”

“明天早上,我也要和大家一起到县里去,为的也是这次接待工作。所以,我们也要做到尽我们人民公社最大的努力,以减少大家的负担和劳累。所以,明天,我特意调用了我们公社的那辆公共汽车,和公社的吉普车一起,把大家一起送到县里。明天早上,我们仍然在这里集中,我叫车子过来接大家。”

“好,在走之前,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些,希望我们的队员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按质按量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一阵掌声过后,公社刘书记示意陈团长上前,他自己也从前面退了下来。

陈团长站在了刚才公社书记站着的位置上。

“好啦,该说的,刚才刘书记都已经跟大家说了。其实我们自从三个月前接到上级的通知以后,都一直在准备,大家都知道,特别是我们这一行,那才真的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艰苦训练了三个多月,现在是检验我们的时候了。这三个月,大家是不是真正地在学,是不是真正的在进步,现在就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了。”

“当然,我相信,我们大多数队员都是认真的,都是努力的。我也相信大家通过这三个多月来的训练,能够规范或掌握学到的东西。那么,明天、后天,就是我们把我们学到的东西展示出来,让大家检查,让领导检查的时候了。”

“我们团,素来都有能吃苦,能拼搏,敢于突破,有创新而成为县里的典型。要不,我们也不会在县里仅有的几个保留下来的公社层面的宣传队里保存下来。而且,正因为我们团处在一个民族地区,很多保存下来的民族文化遗产方面的东西,就是我们团的优势。所以,我希望大家一定要有信心,相信我们能够做到更好,心里面有了自信,才能够正常地把我们学到的东西展示出来。”

“通过近三个月来的努力,我相信大家,通过昨天以及今天的排练来看,我也相信大家是尽了最大努力的,我满意大家这三个月来的表现。我也相信大家,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能让我满意,同时也是让公社书记满意,让县里的领导满意。”

啪啪啪啪啪啪!下面吃起了热烈的掌声。

“同时,我也要作几点纪律上的要求:

第一,服从组织的安排,听从指挥:进到县里,我们就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每一个人,代表的就是我们这个集体,而不是你个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这个集体,也代表着我们整个人民公社的形象。所以,每一个,都要严格要求自己。”

第二,胆大心细,沉着稳重:这次任务,是一个要求很高的任务,也是需要我们认真严肃地去对待的一次考验,但是,我们也没必要在做事情的时候紧张而浮躁,要做到心里面要重视它,工作上要认真的对待它,但又不能因此而手忙脚乱,晕头转向。

第三,纪律严明,杜绝一切不正常举动:接待中央领导,是整个县里的大事,要做什么和不要做什么,县里都有明确的规定,没有得到上级指示的,我们不要擅自去做,更不要有违反要求的行动,一切听从上级的安排,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和我们的专业素养。”

“还有,明天清早,我们就要出来发了,大家在今天晚上,再把自己要带的东西,和团里要带的东西,再认认真真的检查一遍,包括服装、道具、器材等,千万不要丢三落四的,带了这样,又忘了那样。到时,要用的时候找不到而弄得手忙脚乱,甚至影响到我们的接待和演出。”

陈团长讲完,又叫就一些小事作了交待,然后大家回到自己的寝室和训练室,打包自己的行旅以及团里要用的道具、器材等。

当天晚上,好多小队员都紧张得睡不着觉,其中也包括翁妮。

仰亚虽然不像小队员那样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可在心里,还是比平时多了一点冲动。

第二天一大早,公社刘书记的吉普车和那辆绿色公共汽车准时来到宣传队大门前。陈团长第一个迎了出去。

“大家赶紧到后面食堂吃早餐,吃完早餐后,马上把自己要用的东西搬到车上来,然后统一到训练室里搬道具、器材。”

听到陈团长的喊声,队员们陆续出寝室里走出来,加快步伐跑向厨房。

几分钟后,陆续有人把自己的东西搬了出来,有提着一个大布口袋的,也有提着发黄的木箱子的,还有的,就用现有的床单,把要用的东西包在里面,再把床单的对角交差着捆扎起来,把一个大大的包袱挎在了肩上。

提前到来的几个男孩,已经从公共汽车尾部的楼梯,爬到了汽车顶棚上的货架上,再一个一个地把后面大家带过来的包袱、箱子等往上接。陈团长就在旁边指挥着,就像一个即将出海的大船长。

等大家把所有的东西都送到了汽车货架上时,开车的司机也爬了上去,然后和几个男孩一起,把所有东西都绑了个严严实实、牢牢固固。

不到半个小时,在公社书记的吉普车带路下,两辆车开出了宣传队的院子,向着县城里开去。

一个多小时后,慢慢地接近了县城。

此时的县城,和前几天的县城,已经是大不一样了。

前几天,没有来过的人不知道,像仰亚他们这些来过的,前几天还是空空荡荡的街道两旁,那些大大小小的街道树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横幅标语和各式彩带。

‘热烈欢迎中央领导到我县考察研究!’

‘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我县指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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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那靠近城边的坑洼不平的马路,都重新的洼地处铺上了新的石子或沙土。现在,车子走过,都不那么摇晃了。县城的水泥路面,更是清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旁边的门面、石柱等,也都贴着各种标语,挂着各种彩带,有的,甚至挂上了一串串气球,真的就像过年一样。

两辆车在县城里的国营招待所前停了下来。这几天,仰亚他们就住在国营招待所里了。

国营招待所一楼是两个大厅,平常是用来接待时停车用的。现在,已经把以前脏亏亏的油污等,能洗的,都已经清洗掉了,还有些洗不去的痕迹,好象又用白石灰书刷了一遍。今天和后面几天,这里就变成了仰亚他们存放道具的地方了。

在仰亚他们还没来之前,已经有从其他公社抽调来的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住进来了。其他几个公社,抽调的人都是少数,有的就是几个人。所以,他们占用的地方也不是很多,一楼的两个大间,其中一个留着其他公社的人在用,而另一个相同大少的,专门留给了仰亚他们宣传队。

住宿的安排也一样,四层楼的房子,从中间有一道楼梯上去,左边,是其他公社来的人住,右边的从二楼一直到四楼,都留给了仰亚他们。

从下面公社来的演员,都是女孩多男孩少,这样,女孩就住了招待所的三楼和四楼,二楼住的就是男生。

仰亚他们把要用的道具搬到一楼的大厅后,提着自己的东西到了二楼、三楼四楼。

招待所里,每一间的房间不是很大,可就在不大的房间里,每间都横着放了三张床,床与床之间,也就能容一个人刚好走过,要让人过去的话,就只能其中一个人躺倒在就床上了。

床的尾部,放着一个大的木柜,旁边还用铁丝从柜子上面拉到窗子边上,上面挂好好些的木质晾衣架。招待所里的各个房间里没有厕所,只在每一层楼的两头,各有一间洗漱间兼厕所。

这样忙了一天,从公社里搬出搬进,又在这边搬上搬下,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一天的时间也就快过去了。

匆匆吃过饭,县里面的安排,就以文件的形式发到了陈团长他们手上,明天的具体接待,就都在文件上了。县政府过来两个人,就明天的工作纪律作了一定的交待后,走了。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也就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想其他的了。

天刚刚黑下来,累、加上紧张,大家马上就进入房间,躺在床上,睡了。

一夜无话,等待仰亚他们的,就是明天紧张的接待。

0045、接待领导(迎宾1)

0045、接待领导(迎宾1)

睡梦中的仰亚,突然被一声清脆的哨声惊醒,睁开眼睛,窗子外面,一点儿要天亮的痕迹也没有。

这到底是几点了?

没有手表的仰亚,什么也不知道。这铃声又是否与他们有关?

“起床集合啦!起床集合啦!快点!”

仰亚和所有的队员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以军人的速度把被褥整理好,拿上自己的包,就朝着楼下冲了下来。

他们要赶到县区边境的第一个接待点去。

不是下午两点才到吗,用得着这么早就过去吗?仰亚在心里暗暗的嘀咕着。

可是,哨声就是命令。

所有在招待所里住着的演员们都陆续冲了下来。这可苦了三四楼的女生们。女生起床,可没男孩那么方便,至少要把头发整理一下吧。而且,作为演员的她们,头发又都是那种特别长的。

一下子把大家搞得手忙脚乱,可是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只能在楼梯上边跑边整理着,有的还要把头发挽成本地的盘顶式头饰,就更是难了。

等大家都在招待所的院子里站定后,县里的一个领导就在前面发话了。

“立正!稍息!现在是早上五点,把大家叫起来,是有点早了,但是,我们一部分人要起来到我县边境区的第一个接待点去,宁可早些安排,以防万一。下面,我点到名的,都站在我左手边,也就是要跟我一起到第一接待点去的。没有点到名的,也要开始作好准备,特别是女生们的头发,要按照平时我们地方的民族头饰整理好了。然后提前赶到第二接待点,也就是人民广场那边。”

点完名,仰亚和他们宣传队里的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了第一接待点。

这时,国营招待所门口开过来了三辆大型公共汽车,就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好,点到名的,先上车吧。”

上了车,随着出城车子在那条还没有灯光的路上驶着,没有睡够的男孩女孩,有好些又睡了过去。

等他们来到本县边境时,天也正好刚刚亮了。

但是,最吸引他们的,不是刚刚升起的太阳,而是那将近两公里的路的两旁还没有熄灭的灯光。

原来,仰亚他们作为参与演出接待和迎宾的人员,可是最后一批才来到这里,其它打前站的,早在昨天就到了。

看着那些微弱的灯光,也许他们就在一两个小时之前才睡去。

走上垭口,道路两旁,除了能够留来停车的地方外,其他的,不管是原来就生长在路边的行道树,还是这两天新增的‘树子’,都用本地一种叫做‘猴子草’的常绿色草藤缠上了好大一圈,然后又在前面,垂直地倒挂下来,就像一排排春天的柳条一样。

当然,‘柳条’之间,还有各式各样的彩带,有由彩纸做成的,也有用绸缎等布料做成的。整个一条道路,就如一个五彩的时空隧道。

‘隧道’的最前面,还用当地的一种长长的柳竹,扎成了一个高高的拱门,拱门上,挂起了几个红色的灯笼。灯笼的最前面,是一幅横拉在路两边的两棵大树下的红色标语:

‘热烈欢迎中央领导到我县考察调研指导革命工作!’

看完了这些,旁边一条小的叉道上,还新扎起了两个简易的工棚。工棚里面,听到这边有人过来了,里面走出了两个人来,他们一边弯着腰出来,一边往光着的身子上套上单薄的衣服,能看得出来,他们才刚刚醒来。

他们就是提前一天过来的场地布置人员,前面这一切的创作,都是他们的杰作。

带队来的县领导,走过去跟这两个人握手。

“你们辛苦了!”

工棚里面的人也陆续走了出来,一一跟领导握手。

“所有的都准备好了吗?”

“所有的都准备好了,请领导放心,不过,领导你再看看,还有什么时候需要改进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们马上改进。”

带队领导看了看,觉得也没什么需要改进的了。

“也没什么了,现在还早,你们昨天肯定都忙了一夜了,你们再休息一会吧。有事,我们再叫你们。”

领导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

又是几声长长的哨子响起,同来的三辆车上的人都集中在了领导面前。要开始布置具体的接待队形了。

第一车里下来的,是县城里的几个业余的龙灯腰鼓队。大约有七八十人,在来之前,他们都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们都是一伙中老年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不过大都以女的为主。

他们青一色穿着白色宽松的花灯服,妇女们,头上都扎着红色头巾,男人们都缠着黑色头巾。红色的腰鼓,都用红色的带子斜挂在胸前。

他们从高到矮,在路的两旁站成了两排。等队伍站好后,在领导的指挥下,他们整齐地敲起了一通腰鼓,随着他们身体的扭动,伴着鼓声,一种喜庆欢乐的气氛马上就体现了出来。

第二组上来的,是二十几个穿着当地民族盛装的女孩,她们都戴着高高的牛角。然后,其他的几个工作人员从后面一辆货车车箱里搬出来十几张小型的长条四方桌。

这就是要摆上的十二道拦客迎宾酒了。

十二张桌子,沿着路的一边,间隔一两米摆放一张,一直摆了约有八九十米。每一张桌上,都摆上了一个用红纸包过的酒坛。盛装女孩们手上,都握着一个缠着红色绸带的牛角。还没有打开酒坛,还没有到上米酒,就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了。

对于这个队伍,在排好以后,领导也同样指挥了一次预演。随着盛装女孩们简单而轻盈的舞步,牛角杯里到上了米酒,歌声慢慢地从女孩们的嘴里唱出来,旁边已经站好队伍的腰鼓队也配合着敲起了节奏,气氛在刚才表演的基础上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第三排,就轮到仰亚他们了。青一色的帅小伙,长裤束腰,短衣彩边,红绸扎头,一看就让人精神抖擞。

他们也分开在路的两旁站成两排,站在最前排的,两边各三人,手里握着高出人四五米的高排芦笙,红绸轻飘。接着两边各三个男孩,芦笙又稍微低些,但也有两人多高。接着的芦笙又稍微矮些,直到最后,是跟着的两排由十几个小男孩排成的,每个孩子手上握着一把小芦笙。最后面,是一排年纪稍微长一点的中年男人,每个人身前都放着一把有如大腿粗细的芒筒,他们就是芒筒手。

这就是当地有名的高排芦笙迎宾队。在长长的高排芦笙的带领下,整个芦笙队伍,无形中就有一种庄严感和仪式感,让人肃穆起敬。

接在芦笙队后面的是由当地小学生组成的儿童少年迎宾队,他们每一个孩子都穿着民族服装,女孩们手上都拿着两朵大大的彩纸花,男孩们则握着一把小小的芦笙。还没有开始,就不停地举着手中的花和芦笙喊着——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精力永远过剩的孩子们,有时喊起来,声音甚至超过前面所有乐器的声音。这就是孩子们的力量,也是未来的力量。

几个参与编排的领导和老师,每排好一个队列,就让大家重新演示一遍,队伍在慢慢地壮大,演示出来的效果也越来越好,越来越强。旁边零星住着的寨子里的百姓,也都慢慢聚了过来。

这可不是一次一般的老百姓家有喜事的拦门拦路酒,有认得字的,看了看前面长长的横幅,告诉了身边其他的人。

‘这是有中央领导要来呀!’

消息一传出,一传十,十传百,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了,而又带动更多的老百姓围了过来。

有些,也许是从自家上学的孩子那里得到的消息。她们一边看着,一边在那群小孩当中寻找那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也许就是她们家的最小的小孩,或者是自家的孙子。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好奇而又幸福的笑容。

接近中午了,所有的队形都布置好了,编排的领导老师们,又重新让整个队伍演示一遍。一时间,腰鼓声、花灯舞;高排芦笙、芦笙曲;银装舞步、敬酒歌;孩子的童声欢迎和晃动的手花,整个山湾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还有因好奇而跑过来的小野生动物,还有因激动而附和着一起唱歌的鸟雀。

树尖摇了,它们听懂了那些动听的歌曲;

云彩动了,它们在为这山间的热闹伴舞。

领导和指导老师们又重复了好几次,确信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后,才停了下来。想让大家在视察调研组还没到来之前,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以便等一下,精神面貌更好一些。

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了。

两个简易工棚里面,根本不可能为这么多人准备中饭。所以,早在大家刚刚到来之时,就有负责后勤的人员,已经跟附近的两户百姓大妈家联系好了。就在大家在路边排练、演示的同时,他们已经在大妈家开始为大家准备午餐了。

纯朴的农村大妈,并没有觉得这是给她家带来麻烦,反而觉得,能把这样的事情安排在她们家,那是她们家的一大荣幸。所以,两位大妈都很主动地给大家帮忙,还把自己地头的好些菜都自动、免费地供应了出来。

“大姐,你不用把你家的菜拿出来,我们都已经从县里带来了,每个人都按粮票给他们安排了的。只是借你家锅灶煮熟就可以了。”后勤人员一再地对大妈说。

“哎呀,难得你们愿意到我们家来,又是县里这么大的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能有中央领导到我们县来,也是我们的荣幸呀,我们就能出什么就出点什么呗,几棵菜算得了什么。按理说,你们来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客人,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们拿出来招待你们和上面领导都是应该的。你看,现在。你们什么都是自己带来了,我们出几棵白菜,又算得了什么。这又不费钱不费米的,自己多劳动一下就有了。”

好意难却,后勤人员也只好接受了两大妈的无私奉献。最后,走时,想给两大妈些钱,两大妈也没有接受。

几个后勤人员,加上几个大妈的帮忙,就在路边接待组把所有接待队形都编排好后,中饭也如期准备好了。为了不耽误时间,领导干脆就派了几个壮劳力,直接把大妈家煮饭的甄子都抬了过来。炒好的菜也用大盆搬了过来,大家一起,就在路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大家饿了,还是这乡村里的饭菜真的好吃,只看见一个个吃得连头都没有一个人抬起来。

爱热闹的孩子们,更是对这种野外的吃饭方式感到兴奋,他们都能从简单的吃饭中找到无限乐趣。十几个孩子,端着碗,从这一桌窜到那一桌,又三五个聚在一起,好象能把这饭都吃出其他的味道来。

几个帮着做饭的大妈,此时,完全充当了农村办喜事的主人角色。她们没有吃,只是在旁边,不是往这一桌里用大瓢加菜,就是抢着帮吃完饭的人碗中加饭。还永远满脸笑容地对大家说:

“大家多吃点哈,我们不是你们城里的大厨师,做的饭没有他们做的好吃,大家也要多吃点。有什么不够的,我们再添,再去做都行。”

所有人嘴里都早已塞满了饭菜,只能一个劲地点头‘嗯嗯嗯!’。

不到半个小时,除了几个孩子还在端着碗东游西逛,其他的人早已经吃饱了。

“几个小孩,你们快点,要不,就要让你们几个洗碗了哈。”

“啊!啊!啊!”

把碗里面已经玩得冰冷的饭粒拨进嘴里,飞跑过来,把碗放在了大妈们的菜篮子里,嘴里还充满着、咀嚼着,又跑开了。

看着大家吃完,几个大妈满意地抬着锅碗瓢盆笑眯眯地又回去了。

饭刚刚吃完,就在几位大妈刚刚抬着锅碗离开,远远地就听到远方传来了几声汽车喇叭声。

是中央考察调研组就要来了?

几声长长的哨声,大家马上行动起来,马上进入了一种紧张的工作状态。

领导要来了,接待就要开始了。

0046、接待领导(田间地头)

0046、接待领导(田间地头)

队伍刚刚站齐,两辆军绿色吉普车就开了过来,刚刚爬上那段上坡,一个紧急刹车,就停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嗯?不对呀,难道领导来的就是这么两辆吉普车吗?

可是大家也不敢怠慢,锣鼓齐鸣,芦笙响起,酒歌开唱,牛角酒也端在了手上。

“停!停!停!停下来。”

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挥手示意大家把音乐停下来。县里最大的领导——县革委王书记迎了上去。

两个人走了过来,握住了王书记的手说:

“我们是来打前站的,领导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上面让我们先过来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时间刚好是中午的一点,看来,领导们的车还是提前了些。

一声喊停,队伍里没有了声音,大家都静静地站着看向这边。没有了音乐,看着排列有序的队伍,还有热情洋溢的脸,红红的标语,五彩的花及彩带,明晃晃的银饰,随风飘扬的酒香。没有一样不会让上级领导不满意的。

几位上级领导在迎宾队伍里走了一圈后停了下来。

“嗯!还不错,准备得很充分,按照你们安排的,开始准备吧,领导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所有的迎宾队伍严阵以待。县革委的王书记和几个过来通报的领导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山湾里的公路上,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几辆车,还伴随着轻轻的鸣笛声。队伍里的每一个人,没有出一点声音,眼睛和脸都朝向了同一个方向,那就是车来的路口转弯处。

几分钟,一辆蓝白相间的吉普改装的警车,鸣叫着警笛缓缓开了过来,它的后面,就是一辆红色红旗牌小轿车。紧接着就是两辆黑色轿车,然后跟着的就是几辆吉普车,一路延着蜿蜒的公路开了过来。

“来了,来了,就是他们,赶快准备好,准备好!”刚才过来通报的人跟着叫了起来。

接着几声长长的哨声响起。

一时间,迎宾歌,腰鼓、芦笙、孩子们的欢迎声一起响起。最前边路旁的两棵大树上,已经挂好了的几串鞭炮也已经被点燃了。叭叭叭响声音大起、烟雾弥漫,整个山湾里都回旋起欢乐的声音。

车子近了,虽然在山坳上有一定的斜坡,但所有的车还是迎着斜坡停了下来。

县革委王书记和几个刚才过来的人,一看到车子停稳,马上小跑着跟了过去。车门刚刚打开,他们就向车里伸出了手。

“欢迎领导的到来!欢迎领导的到来!”

从车上站起来的,坐在第一辆红色红旗牌轿车副驾驶位的,是一们近六十岁的老人,中等身材,微胖,但看着精神很好,一脸和谒可亲的样子。

他刚刚从车门边直起腰来,就伸出手来,带着笑脸,一一跟大家握手。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大家辛苦了,辛苦了。’

后面几辆车里的人也陆续下了车。王书记等人一一走过去握手,又回到最前面,领着大家向前走。

旁边的鞭炮还一直在响着,腰鼓的声音,芦笙的声音;这时,要数孩子们的声音最大,他们使劲舞动着手里高高举起的纸花,男孩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小芦笙,把音量放到最大——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这声音几乎盖过了前面所有的声音。

领导们慢慢地向迎宾队伍靠近,穿着盛装的女演员们,手捧牛角,站在了小长条桌后面,一边唱着迎宾歌,一边把手中的牛角举了起来——

欢迎远方的客人

你的到来,我们内心里欢喜

没有什么好的招待你们

请喝上一杯

我们心中的美酒------

在县里几位领导的指引下,领导们亲切地弯下腰,把嘴凑到了牛角边,轻轻地喝上了一口。

清甜的米酒,比女孩们的歌声还要迷人——

祝福远方的客人

我双手捧着米酒

这是我们最真诚的祝福

祝福你们健康长寿

祝福你们永远快乐开心------

第二道酒又伴随着歌声送到了嘴边。

第三道、第四道------

领导们醉了,心也醉了。

直到最后一道,也就是第十二道。领导只得举起双手,深深一鞠:

“感谢这里的父老乡亲,感谢你们的真诚接待,感谢你们的热情好客。”

“领导的到来,是我们最大的幸福,祝福你们,感谢中央领导对我们的关心!”

最后,领导们还是依照当地的礼节,把嘴凑到牛角杯边沿,轻轻地喝上了一小口。

等所有的领导都喝到了最后一道酒后,所有的人都欢呼了起来。腰鼓声、歌声、芦笙声都达到了最高潮。就连站在周围的老百姓也把巴掌拍得最响。

领导们也跟着鼓掌。并不时地向着周围的老百姓躹躬。

领导又一一跟所有的人员握手,甚至包括像仰亚他们这各表演人员。当领导向仰亚伸出手时,仰亚立即停止了吹奏,把手伸向了领导。

“你好,小伙,你们都辛苦了!”

一句亲切的问候,一个和蔼的笑容,让仰亚都感觉到内心热呼呼的。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一直把仰亚的手紧紧地握着,同样让仰亚感到一股暖流,赶到心田。

领导们走到孩子们面前,领导弯下腰来,把热情温暖的大手伸向孩子,他和每一个孩子轻轻握手,最后,他蹲下身来,把最后面的一个男孩和女孩抱在了自己怀里,并在他们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上学了吗?”

在领导怀中的小男孩,伸出手来,做了一个军礼:

“报告领导爷爷,我今年八岁,我叫小栋,栋梁的栋,我上小学二年级。”

“报告爷爷,我叫小花,今年七岁,我也上学了。”

“嗳,啊啊啊,国家之栋梁,祖国的花朵,好!好!上学好呀,上学好呀。爷爷就是想看看你们每一个孩子都有学上,都过得快快乐乐。”

接着,领导又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才把他们俩放了下来。

后面,就是自发来到现场欢迎的当地老百姓。领导走过去,也一一一跟他们握手,并不时地问着:

“你们好呀,今年多大年纪了。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谢谢领导关心!”

“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呀?家里有饭吃吗?”

“有,谢谢领导的关心。”

“你好,大哥,今年有七十了吧?家里有几头猪几头牛呀?”

“啊啊啊!今年七十六了,谢谢领导关心,家里有三头猪,两头牛。”

大家不敢相信,作为中央领导,还能知道百姓家这些事情,而且问得这么的详细。都对领导从心底由衷的钦佩,又感觉到特别的亲切。

领导们一边问着,一边跟所有的老百姓握手,一边向前走着,后面的队伍也慢慢地跟了上来。女演员们仍然手捧牛角,一路唱着本民族的歌;腰鼓队、芦笙队、小孩等,都在跟着领导缓缓向前。

领导在县革委王书记的陪同下,走过人群,放眼四周,青青的田野,青青的山峦。

他手搭凉棚向四周看去。

“你们这边的山就是好呀,比北方好多了,空气清新,林木青翠,一尘不染,连这一片片稻田都那么干净。哎呀,想起战争年代,到处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再想起现在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这种幸福感,没有经过那段战火,再看到如此美丽的田园山色,是感受不到的。等有一天我老了,放下工作,像陶渊明一样住在这样的田园里,那才是最幸福的晚年呀!”

“祝福领导永远身体健康,我们随时欢迎领导到我们这里来。”

“哎呀,我到是想呀,可是,谁又能知道,我多久才能又回到这美丽的田地间!”

走过前面,和公路并行的是一条小小的河流,河水清清,有两个大妈正在河边浣洗着。旁边一架水车,不紧不慢地在那里转着,几只白鸭悠闲地游着,时不时把好看的嘴壳插进清清的水里,连它们那在水里划着的金黄的脚都看得一清二楚。

从公路到小河边,有一排围着菜园子的小栅栏,领导就要朝着下面走去。

“领导,那路滑,你就别下去了。”

“这有什么呀,以前战争年代,比这更难的路我都走过了,这点算什么。”

说着,领导手扶着木栅栏,敏捷地朝着小河边下去。下面的两位大妈,本想伸出手来扶这位‘老人’。可是他早已经下到了小河边。

“两位妹子,你们在洗些什么呢?”

“嗳,没洗什么,就一些小孩的脏衣服,这乡下的小孩,一天一个脏的,天天洗都洗不完。”

“哎呀,妹子,有小孩脏才好呢,哪个小孩不跳不脏的。如果有一天,小孩不跳不脏了,怕也要吓着你们家长了!”

“也是,只有生病了,小孩才不跳不脏,那也真是要把大人吓得半死了。”

“嗳,把你们手中的棒槌给我试试,看我还会不会洗?”

一个大妈不好意思地把手中的棒槌递到了这位和蔼然可亲的老人手里。

领导提提自己的裤子,就在河边的大石板上蹲了下来,左手把大妈放在石板上的衣服放到水里搅了几下,再提起来放在石板上,右手提着棒槌有节奏的在衣服上捶起来,既熟练又自然。

重复了好几遍,他才从石头上站起来。

“哎呀,老了,这腰不行了。你们自己来吧。”

“哎呀,大叔,听说你是中央的大领导,你还会洗衣服呀!”

“哈哈,什么领导,我小时候,就住在这样一个有一条小河的小村庄里,也经常和奶奶到河边去洗衣服洗菜的。后来,打仗了,就出来了,唉!这都有几十年没有回去了。我的奶奶也在我走后不几年就走了。”

领导捶捶自己的腰,又在小河边蹲了下来,把手伸到小河里,轻轻地在河水里荡漾着。然后,掬起一抔水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领导,这河里的水不能喝的。”

两位大妈想阻止,可是,领导早把水吞进了喉里,还津津有味地咂着嘴。

“这么好的河水,为什么不能喝?”

“这、这不是脏吗?我们还在这洗衣服,那对面的还有鸭子在游呢!”

“呵呵,你们说的是这个呀,你们刚才洗衣服的水,不是早就已经流走了吗?至于鸭子,我们还吃它的肉呢,不脏。”

说着,旁边的两大妈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你们忙吧,我也要走了,有时间真想在这些地方多呆一会,我总觉得这里和我的家乡有些相像,一看到这里,就有一种亲切感。”

“领导大伯,你要愿意,就在我们这留下来呗。随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热烈欢迎。”

“哎呀,大妹子,我倒是想呀,可是还有好多的工作呀!”

这时,小河岸上的人们都跟了过来,什么腰鼓、芦笙、歌曲都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领导在跟老百姓亲切交谈。

领导爬到了路边,对县革委的王书记说:

“这距离你们县城还有多远?”

“啊,领导,不远,也就二十几公里吧。”

“啊,那好,也不急,我们再在周围转转。”

领导说是要转转,其他也只得再转转。

“其他的人也不用老跟着了,没事的人就先回去吧。”领导向大家挥手,示意大家不用跟着他。

这倒是给了仰亚他们一个方便。

确实,走在田垦上,还用得着这些表演迎宾队吗?

这样,王书记安排所有的表演队提前回了县里。当然,也顺便嘱咐他们做好下一站的准备。

领导倒背着双手,在王书记等人的陪同下,就沿着小河,慢慢地在田间走着。

时儿弯下腰,理理开始弯腰的谷穗,时儿伸伸手,摸摸玉米头上红红的胡须。

“嗯!稻子开始弯腰了,田里的水应该放走了,要不就赶不上种植冬小麦了。嗳,你们这,冬天应该是可以种植一季小麦的哈?”

“是的,领导,我们这春天种植一季水稻,叫大季,冬天可以再种植一季小麦、油菜,叫小季,不过,他们这些田,是不用来种植小麦、油菜的。”

“不种小麦、油菜,那种什么?”

“他们这叫做过冬田,田里的水是不用放干的,他这稻田里面还放有鱼,水稻收割后,每个大队或者小队,都会留下一小部分水田来,把其他地方养的鱼放回到这里来,有些留着,特别是春节,队上就会抓些鱼来,分给大家过年吃,一部分也可以卖出去。收入也不比种植冬小麦、油菜差。其他的稻田是要放干水种植小季的。”

“嗯!那这种做法也不错哈,不但保证了收入,还能保证有鱼吃,嗯嗯嗯,不论怎么经营,能让老百姓吃饱穿暧就行。现在都社会主义了,老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暧,那就是我们这些领导的责任了。”

领导又沿着田间地头转了一圈,碰到在地里干活的老百姓,又蹲下来,跟他们聊上几句,或者是陪着他们来一袋烟锅,了解下目前他们的生活状况。

这样,足足转了有一个多小时,才又回到刚才的河边。

上了车,徐徐朝着县城开去——

0047、接待(团圆舞)

0047、接待(团圆舞)

仰亚等演出及迎宾人员,得益于领导要在田间地头视察,他们能提前回来,对于第二个接待点表演人员的补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县城人民广场,其实就是靠近通往县外的那条公路,也就是说,今天接待的领导,是要先经过人民广场才进入县城的。

县人民广场,除了塑有伟人的巨大雕像外,其实这里,也是本县一个公园,也是早期的烈士陵园。最早应该是本县的烈士陵园。后面才改造成为现在的广场和增加了伟人的雕像。

在伟人雕像的后面,就是一排排的烈士陵墓。本县各个时期的英雄人物大多安葬在这里。有抗日战争时期的人民英雄,也有解放战争时期的英雄,更有一些土改时期、本地剿匪时期的烈士们。

当然,这些烈士中,有当地的,也有跟着解放军一起来的战士。不管是当地英雄,还是外来烈士,他们都把自己宝贵的生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贡献给了这一方人民,他们都是人民的骄傲。所以,把他们安葬在这里接受人民的敬仰和缅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今天,把这次接待的第二站选择在这里,其实也是上面的安排,本县的大多数接待,也都会这样安排。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是先烈们用血和生命换来的。他们理应‘参与’这种活动。

仰亚他们这些提前回来的表演人员,一下车,就看到距离广场几百米远就开始拉上了一幅幅的标语,彩树、彩旗、汽球等挂满整个街道两旁。县城里的老百姓也自发在围在了过来。

这里的接待规模更大,腰鼓队、秧歌队;盛装迎宾队,各部门的人员都分成各个区域,站在街道两旁。

刚刚进入广场,舞狮队已经摆开了架式,两头狮子分列广场大门两边,笑脸相向,舞动着前肢,不停地点头。

仰亚他们的芦笙队,被补充到伟人塑像的两旁,仍然按照芦笙的长度分站成好几排。前面是一排小孩,手持精致的小芦笙,这种芦笙,不能吹出完整的歌曲,可是加入到队伍后,它吹奏出的短促、清新的声音,给后面的大芦笙加入一种点缀,就像一首成人演唱的歌曲中,适当加入的童声伴唱。

孩子芦笙队后面,一排普通芦笙,一排多管芦笙,一排多管芦笙,最后才是仰亚他们这群专业人士的高排芦笙。本来这个队伍,就已经非常有气势了,现在又加入了从第一站支援过来的人员,三四排,将近一百多人,芦笙一响,整个广场的气氛爆涨。

仰亚他们排好队不久,就看到最前面的人群一阵躁动。

领导们过来了!

车队没有直接驶进广场,在迎宾队伍的最前面就停了下来。车停稳后,领导从车子里面缓缓下来。街道两边的掌声、欢呼声以及锣声鼓声,歌声及芦笙一齐响起。

领导在县革委王书记及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慢慢向前面走来,面带微笑,伸出双手,向大家致意。

“父老乡亲们,大家辛苦了!”

“欢迎中央领导的到来,我们不辛苦!”

走到学生团队前面,两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从少先队队旗下,抱着鲜花走了出来。慢慢地走到领导面前,高高地举起右手,向领导行少先队队礼。

领导微笑着弯下腰,从他们手上把鲜花接过,交到了旁边工作人员的手中,然后弯下腰来,握住了小朋友的手,并在孩子的脸上轻轻抚摸着。最后,领导牵着两孩子的手,慢慢地向前走。

前面的腰鼓队,也从两边走出来,一边跳着,一边在前面引路。一直把领导引到广场正门前。

两头狮子,已经最大限度地在正门两边舞动着。

领导刚要转过身,迈进广场,旁边两排身着民族盛装的迎宾队员,伴着叮叮当当的银饰碰撞声,手捧牛角,唱着敬酒歌走了过来。

酒,是本地的一种民族文化,任何时候都少不了酒。县境边上的十二道拦路酒,领导已经喝过了。这里,这些银装少女们,就利用旁边的狮子以及狮子所站用的桌子,摆成了一套‘高山流水’。

本地山高水长,人们敬山爱山;水流清澈,是人们生命的源泉。在长期的生活过程中,这种山高水长孕育出了一种独特的酒文化——

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是当地民族最隆重的敬酒仪式,也是敬酒的最高境界。它是借用当地山高水长的自然环境,而演化成了这种独特的敬酒方式。

只见十几个银饰盛装女孩,唱着歌,举起酒具,站到了领导面前。把领导围在了正中间,然后两位女孩首先把一个酒樽捧到领导面前,双手朝上,唱着歌敬酒。领导盛情难却,用手轻轻扶着酒樽,把嘴凑在了酒樽边缘。

后面的十几个女孩,一边唱着歌,一边把手中的牛角或酒海高高举起,从最高的牛角里慢慢地向下面的酒海、酒樽里,让酒慢慢地流下来,有如一注高山上的清清水流。整个过程,就像一处山涧溪流一样,潺潺流下。

所以,这种敬酒方式又叫做‘高山流水’。也得名于我国古代名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遇知音。

酒逢知己千杯少。

这就是本地人民特殊的表达方式。

领导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敬酒,不在乎酒喝多少,在乎的是与民同乐。所以,领导接受了这份诚诚的‘酒’意。

领导没喝多少,但他已经醉了。

更多的是醉在了人民的欢乐当中。其他随同的领导也一一尝试了这种敬酒,有能喝的,多喝了两口,不能喝的,把嘴凑到酒樽边缘,浅尝则已。

走过了双狮迎宾,走过了高山流水,面对前面高高耸立的伟人雕像不足百米。两旁修剪过的行道树,把欢迎的人群隔在了一边。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鼓掌、挥手、欢迎。

走过这里,领导的脸上,刚才的笑容可掬却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肃穆和庄严,连身子也挺立了起来。

以欢快为主的鼓、锣等乐声已经停了下来。以仰亚他们的芦笙为主的管弦乐器,一改刚才的节奏,奏起了那首《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

把我们的血肉

铸成我们新的长城

------

在有力而严肃的音乐声中。领导一步步地慢慢向前走着。音乐停止,领导刚好走到伟人雕像面前。

突然,领导一个有力的立正姿势,举起右手,对着雕像,同时也是对着雕像后面的英烈们,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然后,他从身边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刚才两小孩献给的鲜花,轻轻地放在了雕像面前。

旁边,四个身着军服的军人,斜抬着一个花圈,正步走了过来。对着领导敬了个军礼。同样,领导也还了他们一个军礼后。接过花圈,认真地放在雕像下面。

仰亚他们的芦笙队,齐奏了一首当地的献礼歌,把他们的敬意连同领导的缅怀一起送给那些曾经的英烈。

人们久久地站在伟人雕像面前,或远或近,庄重而肃穆。能看得出来,好多人的眼里都噙着泪水。

好久,领导转过身来。

“今天,感谢当地的工作人员以及广大人民群众,感谢你们对于我这个老革命的接待。能看得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得健康幸福快乐。可是,站在这里,特别是站在这位已逝伟人以及无数英烈的面前,我们才真正地感觉到我们今天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我们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数的革命先烈们用血和生命换来的,没有革命先烈的付出就不可能有我们今天的幸福,没有先烈的奉献,就没有我们今天的美好生活。”

“今天,我们过着平安快乐的生活,他们却长眠于地下。我们知道,他们不后悔,他们一样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能看到今天的一切,他们在地底下也会和我们一起微笑的。”

“不忘历史,才是一个民族的前进的动力!”

“不忘历史,也才是我们民族屹立于世界的脊梁!”

说到这,隐隐看到领导眼中有微微的泪光。领导默默地低了下头,几十秒钟后,才慢慢地抬起来。

“好,我们缅怀先烈,是要更好的生活,是要做出更好更大的成绩来回报他们。所以,我们更应该以欢乐的气氛与先烈们一起同欢同乐,这也才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

这时,旁边的工作人员带头鼓起了掌来,听到掌声,所有的人,才又开始欢呼起来。

锣鼓响起来,芦笙吹起来,歌舞跳起来。

一时间,广场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欢乐场面。

在县革委王书记的安排下,国营照相馆的老师傅早已经扛着一套黑色的支架,安放到了伟人雕像面前,全体人员都分别和领导合影。最后,听从领导的安排,所有人员,以团队为主,轮流跟领导照相。

仰亚他们的芦笙表演队,也被单独安排跟领导一起合影。仰亚抱着长长的高排芦笙,就站在了领导的后面。

这是仰亚第一次跟这么大的领导一起合影,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等所有的人都围着领导站好后,照相馆的老师傅钻进了黑色遮光布下面,又伸出头来,走过来,把几个人的姿势重新调整了一下。

“好,大家准备好了哈,都朝着我这边看,别闭上眼睛了,我数一、二、三、就开始。”

“一、二、三、开始!”

一道镁光灯一闪,这就是仰亚一次最有意义的留念。

等后面的几个团队照完,广场上已经开始了一些简单的群众性节目表演。

这不是正规的演出,是一些民间的文艺表演形式,他们把一些民间文艺表演给领导看看。当然,领导是更想看到这种与民同乐、与民亲近的活动的。

第一个表演的,就是一群城里的大妈们,她们自编了一个《欢迎领导到家来》的花灯舞:

今早喜鹊叫喳喳,

原来领导到我家,

喜得我脸上开了花,

忙把胭脂往脸上抹,

叫上我们的姊妹花,

哎哟,领导辛苦了!

欢迎,欢迎;坐下坐下!

快喝上一口我们的迎宾茶。

边说边唱,边唱边跳,唱完,两大妈真的端着茶碗来到了领导面前。

领导也不推辞,接过碗就喝了起来。

花灯队大妈还没退场,穿戴整齐的小朋友们就整齐地跑进场来。在老师的带领下,唱起了嘹亮的歌——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沿着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爱祖国,爱人民

鲜艳的红领巾

是我们骄傲的名称------

唱完了歌,所有的小朋友一起走到领导面前,举起手,行队礼。

“领导爷爷好,祝福领导爷爷健康长寿,永远快乐!”

领导从座位上站起来,也朝着小朋友们挥手。

两个小朋友又走向前来,走到领导身边,解下自己的红领巾,把它戴在了领导的脖子上。

“谢谢小朋友,好好学习,争取做一个自豪的接班人!”

“谢谢领导爷爷,我们一定努力学习,做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

领导带头给小朋友们鼓掌,旁边的掌声跟着响了起来。

又有几个表演队陆续进入场地进行了表演。

仰亚他们也有节目,他们的节目被在了最后面,他们要跳的是芦笙团圆舞。

前一个节目跳完,几位民间老芦笙手就吹着芦笙走进了场地。伴着芦笙的韵律,仰亚他们的芦笙也跟了进去。

慢慢地,盛装演员队走进场地跳了起来。其他的人紧跟在后面跳起来。

这时,两个盛装女孩走了过来。

“领导爷爷,也请你过来和我们一起跳吧!”

“我也能跳吗?可是我不会跳呀!”

“没事,这个舞很简单,只要跟着芦笙的节奏就行。”

县革委的王书记站了起来,走到领导面前。

“领导,能跳,这就是我们民族的芦笙团圆舞,是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参与的舞蹈,她象征团圆,象征和睦。”

“好,我一定和大家一起跳一跳这象征团圆的芦笙团圆舞。”

领导走进了舞场,和老百姓们手拉着手,跳起了芦笙团圆舞——

声声芦笙是我心灵的歌

轻轻舞步表达着我的快乐

我们手拉着手

我们肩挨着肩

我们笑脸对笑脸

诉说着今天的幸福

诉说着美好的明天

——

0048、接待(汇报会)

0048、接待(汇报会)

第二天早上,接待领导的工作汇报会在县革委四楼会议室召开。

县革委四楼会议室,是一个可以容纳六七百人的大型会议室,每年县里的人大代表会议都是在这里召开。有时,一些内部的汇报演出也在这里进行。

会议室前面有一个稍微略高出下面大约有一米左右的‘舞台’,开会时是主席台,演出时,也是舞台。

今天,主席台的前上方,高高的挂着一幅标语:

‘欢迎中央领导莅临我县视察工作汇报会!’

主席台上放着三排座位,前面一排的桌子上,还放着各位领导的座位卡,也就是各位领导的名字。整个一排,除了最左边有一张是县革委王书记的座卡外,其他的,全部是中央及上级领导的位置,县里的四大班子,都排在了后面两排。

主席台最左边前沿,有几个台阶可以走上主席台上,台阶旁边,是一张摆着鲜花的主持桌,约有半人多高。

会议室已经在昨天就布置好的了。

早上九点,领导们准时到达会议室。县四大班子热情地邀请中央领导到主席台上就座,可是,中央领导却拒绝了。

“我今天是来听大家汇报工作的,不是来作指示的。所以,我本来就应该坐在下面的听众席上。”

大家没办法,按照上面领导的意思,把领导们安排坐在了前面第一排。把上面的座卡也迅速拿下来,对应地放在各位领导的前面。

其他的部门人员,包括来自各人民公社的部分干部,有的早就已经来到了,有的,在中央领导到来时,也陆续到达。九点半钟,所有参会人员已经基本到齐。会议马上开始。

在会议未开始之前,主席台两边的大音响里就一直播放着那首欢快而有力的《我的祖国》——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

准时九点半,县广播电台的年轻主持人,一身正装走向主席台,走到了主持桌前。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以及各位同志:

“大家,早上好!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也是我县的一大喜事,中央考察调研团的领导来到我们县里,将要对我县进行实地考察调研。下面就让我一一跟大家作介绍:

他们是:

第一位:中央************,他也是这次考察调研团的团长;”

坐在前面第一排最中间的中央领导,站起来,转过身,向着后面挥了挥手。

后面响起了一阵阵掌声。

“第二位:中央农业部*********。”

“第三位:中央民族事务局*********。”

“第四位:中央教育部******”

------

主持人介绍完了中央考察团的,接着介绍省、市级领导,他们同样在前面的第一排就坐。

“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中央代表团团长******部长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

整个会场里一片掌声。

领导从位置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向主席台。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下面深深一躬,下面又是一阵掌声。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工作人员,大家早上好!

“首先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个会议。其实,这个会议,主要是我听取大家的工作汇报,所以,要说的应该是大家,既然我是刚刚到来的客人,又得到大家的热情款待,那我就先说两句吧。

“从昨天进入到这个县的第一眼,就让我感觉到,这里的山美水美,这里的人也更美。

“山美水美,我们是看得到的,我们周围的青山绿水,田园庄稼,牛羊炊烟,都是山水美的表现,这说明解放三十年来,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是起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正在向着我们的宏伟目标一步步迈进。

这也体现在我们人的美上。

人美在哪?人,美在心灵;人,美在精神。

昨天的一路上我也看到了,不管是迎接我的工作人员,还是各种身着民族服饰的表演队伍,还是活泼可爱的孩子,还是田间地头正在劳作的父老乡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健康、喜悦,都写着幸福和满足。他们都精神饱满,他们都积极热情,他们热爱生活,他们都好客真诚。这就是我们新时代人的美。这是祖国的安宁给我们带来的,也是社会的进步给我们带来的。

那么,下面我就要听听我们各部门是怎样把一个过去的穷乡僻壤、交通闭塞的民族地区,改变成现在这样的欣欣向荣的。”

领导环顾了一下四周,下面没有人答应,他继续说话:

“好,我看,就由我来点名吧。我能安全顺利地到达这里,首先是道路交通的建设,那就请地方交通建设方面的领导说说吧。大家欢迎!”

分管县交通建设的副县长,没想到领导第一个点到名的就是他,他有点紧张。不过,对于参加这样的汇报会,他遇到的不是第一次。早在好久以前,就得到了通知,说中央领导要来,所以,从那时起,每个人每个部门都在准备着。

分管交通的副县长,五十岁左右,高瘦,但精神挺好。作为工作汇报,他也不第一次,听到上面领导点到了他,他拿着自己的讲话稿走上了主席台。

领导在台上向他伸出手来,握握手,领导走下台来。

他清清嗓子,把话筒稍稍抬了抬:

“好,那我就先说说吧。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早上好,关于我县的交通建设,我向领导汇报如下:

大家都知道,我县,乃至我省都是一个‘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西部山区省份,山高坡陡。解放前,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公路可言,最主要的路就是用本地的石头堆砌而成的茶马古道,过去我们的运输,主要靠的就是肩挑和马驮,唯一的水运,也只能通到我省的很少部分地区,交通的落后,长期制约着我县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

我省的第一条铁路——湘黔铁路,早在1936年国民政府就与德国签订修建铁路的借款协定,并进行初测,后因抗战爆发而被迫中止。经测量,仅仅我省境内段,湘黔铁路就有隧道及明洞185座,桥梁183座。建国后,于1958年至1960年曾两次复建又两度停工,直到1970年9月再次复工,1972年10月建成通车,前后历时37年。到现在,能够正常运输,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

可想而知,我县乃至我省的交通建设有多落后。解放以后,在党中央的大力支持下,加上我县人民群众团结一心,共同努力,才使我县的交通事业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就我县而言,解放三十年来,我们除了重新维修好了这条通往外界的省际公路外,县城的路面硬化也得到了较好的改善,下面的各个区,也都修通了县道。所有人民公社所在地也都通了公路,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大队、村寨有公路可通。

近年来,还成立了国营公共汽车站,每逢赶集天,都有公共汽车来往于各区、各公社。大大地方便了广大人民群众。

“不过,我们的努力还远远不够,要想早日让广大人民过上好日子,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们还要继续努力。这里,我向中央领导保证,我们一定努力带动我县广大人民群众,继续发扬老一辈革命家艰苦朴素精神,艰苦奋斗,战天斗地,让我县的交通事业上一个新台阶。”

“好,我的汇报完了,谢谢领导!谢谢同志们!”

分管县长走了下来,下面又一片掌声。

中央领导接过话说:

“我也知道,对于我国西部各省,路,确实是一个大问题,要想让老百姓生活再上一层楼,交通建设必须走在前面,有了交通,人民才有更多的交流,有交流才有更大的进步。我也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县的交通事业一定会在各级部门的努力和带领下,后进赶先进,向其他县份看齐,向其他省份看齐。”

“好,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任何时候,‘三农问题’都是我国的大问题,也是主要问题,每年的中央第一号文件,都是针对‘三农’的。下面,就请分管农业的县长,说说本县的农业。”

分管农业的县长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留短发,微胖,一看就是那种豪爽又有使不完劲的那种。

她风风火火走向主席台。迅速地一躬,就开始了。

“大家好,领导好,刚才分管交通建设的县长也已经讲了,我县我省是一个半山半水半分田的山区,农业的发展,可不是像外面的平原那样。可是,我们有这么多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山区的人民,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双手,向梯田要粮,向山地要粮。

我们仅有的平原面积,不足我县总面积的百分之十,再加上长期以来,广大人民自发或者是在我们的带动下,开垦出来的梯田,修筑水渠引水灌溉,近年,我们开垦梯田****亩。增加粮食**万斤,除了大季的水稻种植外,我们大力发展冬小麦、油菜等冬季的种植,应地制宜,充分利用旱地,以增加人民收入。

同时,在上级部门和领导的大力支持下,我们的农业现代化也在逐步的进行着。机械化耕作也在逐步推进。目前,我们和交通部门联合,修建农村农用公路**公里,基本上修通公路的大队、村寨,依靠上级有关部门的支持,依靠当地群众的投工投劳,大部分田地都可以用上机耕操作。

现在,我县掌握的农用拖拉机平均每个公社达到50台,大队10—15台。农田,百分之五十以上,能达到农业现代化。

“下一步,我们努力让更多的群众用上机械化,减轻群众负担,提高生产效率。争取三到五年的时间,实现我县队队有机耕,粮食产量再翻一番。”

“我的汇报完了,谢谢大家!”

听完了女县长有关‘三农’问题的汇报,领导说:

“山区的农业,不比我们中原地区的大平原,现代化的机械操作,可能达不到平原地区的那种水平,我们也不能用大平原的那一套来要求我们山区。总之一句话,我们山区的农业现代化,要实事求是、因地制宜,不能搞一刀切。更重要的是结合当地山多、坡高路陡,多发展其他的种养殖业、畜牧业、林业等,才是适合山区发展的具体模式。总之。能让人民群众提高生活水平,就是好的方法和措施。”

“生活的提高靠农业,未来的发展靠教育,分管教育的领导说一说。”

教育局长由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兼任,这是一个从建国以来就一直拼搏在本县教育事业上的高级知识分子,几年前,在那场‘文化革命’中,他被下放到最远的山区农场,当了三年的大队农场饲养员,七八年前,才又回到教育行业,后来,才从本县唯一的民族高中优秀老师升为校长,再到教育局长,再到分管教育的副县长的。

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及教育局长,年近六十。

六十岁,四十多年工龄及教龄。

“我县,虽然是少数民族自治县,但是由于长期邻近于汉族居住区,一大部分与汉族大杂居。从建国以来,都和汉族地区在教育上有多方面的交流与勾通。所以,本地的教育,可能比不上中原地区,也比不了发达城市。

但是,在本省,我县的教育还是名列前茅的。在过去一段时间以来,我县的教育事业确实受到一定的影响,但自从国家恢复高考以来,第一年,我县的高考成绩就取得了本民族自治州的第二名的好成绩。这是我县长期以来重视教育的结果,也是上级领导关心支持的结果。近年来,我们又在各区各公社,开设了几所初级中学,大大地增加了我县七年义务教育的普及率,也使得我们的初中升学率达到全省水平,小学入学率达到百分之百。

同时,我们还带领全县教育战线的全体教职员工,大力开展农村夜校扫盲班。近三年,我县文盲扫除率提高到百分之八十,农村脱盲人数达到**万。

“但是,我们的努力还是不够,总的来说,我们与中原地区、城市的文化水平还有不少的差距,每年能够进入大学学习深造的毕业生不多,以至于各行各业人才紧缺。达不到实现四个现代化的要求。

还有,农村文盲率还不能彻底杜绝,文化意识不高,受封建意识影响还时有存在,农村一些封建迷信活动还时儿发生。这也是我们在教育方面的不足,我们将在下一步工作中,努力提高,为我们地方的教育事业,也为我们县的下一代,更加的努力。”

领导听了后,说:

“教育事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中原地区、大城市文化水平的提高,有他一定的历史基础,民族地方的教育事业,关系到地方的发展,关系到地方的未来,我们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提高。”

教育部门的领导讲完,其他的工业、医疗卫生、民政等部门也都作了汇报。

中央领导面面俱到,给了各部门工作的充分肯定,也给了大家一定的鼓励。同时,部门中存在的问题也作了详细的分析。对于一些不能明确的中央政策给予了适当的说明和解释。

总之,综合各方面的汇报,领导是满意的,也是高兴的。

建国三十年来,各地、各部门、各行业都在蒸蒸日上、你追我赶,一派繁荣景象,是社会的进步,是国家的荣耀。

汇报会整整开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十二点,会议才匆匆结束。

0049、接待(演出)

0049、接待(演出)

县人民大会堂,今天焕然一新,比上次仰亚他们看到的,有着天壤之别,经过重新装修过的人民大会堂,简直可以用金壁辉煌来形容。

仰亚等所有演员们,早上十点过钟吃完饭后就来到了这里。为的是准备今天晚上的演出。会堂门口的所有亭台楼阁,都安装上了一排排彩灯。虽是在白天,还看不到霓虹闪烁,但是,那大概的梭角都能想象得出,在今天晚上天黑后有多么的耀眼夺目。

仰亚他们走进会场时,会堂里面,有几个灯光师还在试灯,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里面的炫彩,仰亚还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炫耀。尽管会场内响起的是轻音乐,可是,那种室内特有的立体效果,对于仰亚他们这种乐感极强的人来说,身体上的节奏感,不用调动都跟着振动起来。

舞台上,红色的幕布还没有拉开,只有几束灯光从幕布后面漫射过来,有如幻境。

所有的100多演职人员全部集中到了会场的最前面,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开始说话:

“今天,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是一场什么性质的演出,这将关系到我县的整体形像和整体精神。我想,不用我再动员,大家都能够把这场演出搞好。至于具体的演出安排,就由县艺术团的总指挥杨导来给大家布置了。”

杨导,是县里的老文艺专家了。如今已经是八十岁高龄,他早就已经退出了表演行列。可是,为了这次中央领导的接待汇报演出,县革委的王书记不得不再一次让‘老将出马’,才能让他放心。

而作为参加文艺活动一辈子的老杨导也义不容辞,欣然接受了这次任务。

杨导满头白发,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站在了还没拉开幕布的舞台最瓣沿,清了清嗓子:

“呈蒙县领导的厚爱,在这样的时刻,让老朽作为这次接待演出活动的临场总指挥,本人深感荣幸而至诚惶诚恐,但鉴于任务的艰巨,老朽虽不才,也愿意为我县的发展以效犬马之劳,让我这把枯骨再次发挥余热,有做得不到的,万望领导及后辈贤才们多多指教。”

说完对着台下深深一躬,久久不能起来。

在一阵掌声过后,老杨导拿出那张节目单,按照节目的顺序,实打实地在舞台上又过了一遍,时间就已经是下午的五点过了。

演出是在晚上的七点钟进行。

六点半,领导们就要进场。这样,仰亚他们来不及出去吃饭,或许也早料到时间不够,县里,马上把盒饭送到了会堂里面。

“一人一盒,不够的可以加餐,马上吃完,演出就要开始了。”大家来不及细想,端着碗,或站或坐或蹲,各种姿势就开始扒拉起来。好在仰亚他们从下午开始彩排是就带着装的。

这时一声长哨,整个会场马上紧张起来。

“大家准备好了,十分钟后,领导们将要到会场,大家马上到会堂门口,盛装迎接。”

所有的演员全部来到门口,站成两排,银晃晃有银饰盛装女孩站在前面,仰亚他们芦笙手就站在女孩后面。

大家刚刚把队形站好,中央领导就在县革委王书记的带领下,款款而来。一时间歌声、芦笙声、掌声立即响起。

领导们微笑着跟大家挥手,慢慢地走进会场,两边的人群也在挥手、鼓掌、欢呼。

等领导进入会场后,早已围在两边的观众也跟着挤进会场。仰亚他们,从侧面的通道,回到了舞台后面。

晚上七点准时,演出开始。

舞台上,随着所有灯光的熄灭,从会场后面的上空,射过来两束光线,直直地打在红色的幕布上。旁边配以那首《我的祖国》的进行曲。

在进行曲中,幕布慢慢拉开,两位主持人走了出来:

“各位领导,各位佳宾,以及各位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我们中央考察调研组的领导:

大家晚上好!

今天是我县的一个好日子,我们迎来了中央领导的到来,你们的到来,一定能让我们全身鼓舞,干劲十足,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大道上走得更快更好,为了表示对于你们到来的热烈欢迎,下面有请我县革委会王书记上台致欢迎辞,有请王书记,大家欢迎!”

王书记走上台来,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他:

“从前天以来,啊,不,应该是从几个月之前,我们得到了中央领导要来我县考察调研后,我们早已经抑制不住我们内心的喜悦,我们日日睁,夜夜盼,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今天我们能和各位欢聚一堂,这是我县的荣耀,也是我县的自豪。这将表示着中央对于我们这些偏远地区的关心和支持。你们的到来,是对我们最大的鼓舞。我们一定要在中央的大力领导下,奋勇向前,争取早日实现我县的社会主义现代化。以饱满的热情以及顽强拼搏的精神来回报中央对于我们的关心。

下面,我请中央考察团的领导们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中央领导走上的舞台。

“今天,我们能来到这里,得到各级各部门乃至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和热情接待。首先,我为这一欣欣向荣的境像而感动,也为我们广大人民的欢乐幸福而感到自豪,这是我们伟大的祖国近三十年来翻天复地的变化,我们广大的劳动人民翻身作主做了主人,我们正在社会主义的伟大旗帜下大步迈进。从这几天我的耳闻目睹和亲身经历,我相信,我们广大人民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地方也会越来越富裕。

在此,我衷心地祝福大家,健康、快乐,幸福永远!谢谢大家!”

演出开始了。

首先上场的是《迎宾舞》。

随着灯光的慢慢亮起,身着民族盛装的女孩,手捧牛角,亦歌亦舞地款款走来——

踏树枝丫起

踩砂浑水出

见客心欢喜

一起来作伴

尽心再离开------

然后唱着歌又由台上走到了台下,走到了领导们面前。一杯杯牛角酒敬到了领导们的面前。

歌甜酒美,酒美人醉。

领导们轻轻弯下腰来,香甜的美酒慢慢地进入口中。

台上,又一排穿戴整齐的男孩吹奏着高高的芦笙走向台来。歌声如醉,舞步轻盈,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就是仰亚。

又一排女孩手捧着锦带走上台来。歌如醉,舞蹁跹;向着领导们走来,举起双手,把锦带虔诚地挂在领导们的脖子上。献上了本民族最美好的祝福。

所有的演员都慢慢地走到了台上,一起喝着那首迎宾曲,跳着当地的迎宾舞。台下有会唱的,也跟着唱了起来,会跳的,也跟着跳了起来,整个会堂里一片歌舞的海洋。

歌舞声中,两位主持人慢慢走了出来——

“酒歌迎宾,是我们民族的一种礼节,每当客人来到我们村寨,我们整个寨子都会到芦笙场来接待你们,我们村寨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会代表整个寨子给你们敬酒,祝福你们,祝福远方的客人——”

随着幕布的慢慢拉上,第一个节目‘迎宾曲’结束。

“苗岭,是我们生活的家园,苗岭也是我们生活的圣山,我们是一个迁徙民族,我们的家在遥远的东方,耕织海边,渔猎海上。我们从远古而来,是一个农耕民族,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天早晨的日头升起,就是我们整个民族生活的开始——

下面,请欣赏:芦笙曲——《苗岭的早晨》”

灯光慢慢地从远处打来,舞台上的银幕上,一轮红日慢慢升起,一个遥远的芦笙声音,从远方传来——

山脉、白云;炊烟、农人;

河流清清,水车滚滚;

鸡鸣、狗吠、农耕------

舞台上,一排没有正面光线的背影,高举芦笙,不停地变幻着各种造型。

悠扬的曲声继续。

此情此景,早把人们带到了田间地头,一派和协的田园景象,让人无限向往;一阵花开,有如陶公笔下的‘世外桃源’。

芦声如幻,境如幻。

这里,已不再是舞台,也非人间。

这是天堂。

------

当曲终灯灭时,大家都还沉浸在那份梦幻中。

“这是我们生活的世界,这是我们生活的家园,我们的生活如诗如画,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就连我们的大妈大叔们,也跳起了欢快的秧歌舞——下面,请欣赏大妈大叔们的秧歌舞——《打起腰鼓迎贵客》”

音响里,欢快的节奏马上响了起来,大妈们一身鲜红,扎着绸带,身背腰鼓,大叔们一身白色,也跟在了后面。

大叔大妈们身体轻盈,动作夸张,满脸笑容,幸福和快乐就这样洋溢在他们脸上。下面的观众激动得给他们打起了节奏。

演出一直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最后,到了仰亚他们的锦鸡舞了。

“锦鸡,是鸟中之王,也是我们民族的象征和图腾,由于我们长期生活在山区,鸟、无时无刻不是陪伴在我们左右。所以,我们在日常的生活中,就以鸟的各种姿势,编成了我们民族独特的舞蹈。

下面,请欣赏芦笙锦鸡舞——《百鸟朝凤》”

灯光暗了下去,趁着灯暗,仰亚如飞般来到了舞台中央,半蹲下身子。

背景灯从银幕下边打了过来,投影中,仰亚如一只独立的锦鸡站在高高的树颠。

抬头、观望;曲身、变幻;

各种锦鸡的动作栩栩如生,刚劲有力又活泼可爱。

灯光再一次暗了下去,芦笙曲慢慢响起,是那么的遥远和悠扬。有如森林深处的一汪清泉。

已经化妆成锦鸡头的翁妮轻盈地飘了过来,举起右手,一只正在四处观望的锦鸡,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其他所有演员跟了上来,配合着翁妮,在舞台上,‘做’成了一只大大的‘锦鸡’。

芦笙响起,百鸟唱和。

一时间,‘森林’中:

山风轻送,流水潺潺,鸟语花香,百鸟齐鸣;

不见百鸟,只闻鸟声。

黄鹂叫了,它在树尖轻摇;

画眉叫了。它在呼唤着另一半;

喜鹊‘喳喳喳!’在向人们报着‘喜事’;

布谷在‘布咕’着,另一个‘山上’的布谷给它回应。

松鼠从树洞里爬出来,‘笑着’加入了它们的舞会

锦鸡一声长啸,它的领唱开始了。

舞台灯光亮起来,一个陶醉的男孩(仰亚),正用芦笙逗弄着山中的百鸟。那只‘领唱’的大锦鸡就站在他面前。

锦鸡歪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想加入我们百鸟的演唱会吗?’

芦笙里发出只有锦鸡才能听懂的答复:

‘我能,我比你们中任何一位演唱家都唱得好!’

‘哼哼。我们鸟类可不喜欢吹牛!’

‘不信,你试试?!’

‘我们可仅仅只是唱歌,我们还有舞会呢!’

‘跳舞?那我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芦笙响起,仰亚伴着舞曲,轻盈地跳了起来。旁边的‘鸟们’看得如痴如醉。

‘嗯,还不错,那你做我们的领舞吧!’

‘好的!’

仰亚用芦笙学着各种鸟的叫声,远处的小芦笙,也在远远地附和着。仰亚轻移舞步,‘鸟们’慢慢地跟上了节奏。

一步、两步;

五步、十步;

整只锦鸡,整个鸟群——

仰亚的芦笙向左,锦鸡及百鸟向左,仰亚的芦笙向右,整个百鸟都向右。跟着仰亚,它们时儿在林中漫步,时儿在树梢企望,时儿在地上觅食,时儿在空中舞蹈------

鸟鸣林中:

有吟唱附和、有相互应答、有母子亲昵、有情侣对歌;

整个舞台上,就是一个和谐的森林大家庭:

天地和谐,山水和谐;

百鸟和谐,人鸟和谐;

这已经不再是舞台,人们看到了一个百鸟吉祥的世界。

渐渐地,人鸟合一,仰亚和整只‘鸟’、整群‘鸟’合在了一起。仰亚或者说是芦笙,俨然成了鸟们的指挥棒,芦笙移到哪,它们跟到哪,芦笙响在哪,它们跳到哪。

上下翻飞,左右逢迎。

在台下看来,整个台上,步履轻盈、栩栩如生。

可是,只有仰亚和翁妮他们知道,他们自己已经满意身是汗、精疲力尽。

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仰亚给了翁妮一个鼓励的眼神,翁妮会心地笑了。

就只有最后一个动作了。

仰亚再一次给了翁妮鼓励。然后,仰亚转过身,面对观众,站稳,等待着后面的翁妮轻盈地‘飞’过来,站上他的肩上,作最后的‘亮相’。

仰亚的芦笙,已经调到了最后的长鸣。四周的芦笙也吹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翁妮舞着后退了几步——

起步、向前、‘飞’——

突然翁妮眼前一黑——

仰亚一直在等着,好久,只感觉到背上重重一击——

仰亚倒下了,翁妮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后——

台上、台下一片哑然——

仰亚醒了过来,睁开眼,他的手,正被翁妮压在身下。

“血!血!血!翁妮她——”

0050、走访

0050、走访

今天早晨的天气特别的好,静静的小城,在一片朝阳的照射下,宁静、安祥。

一群哨鸽在小城的上空飞着,你追我赶,不时发出一阵阵哨声。

东边的那一片白云,还染有几分彩霞,与远处青青的山交相辉映,恬静而安然。

县革委招待所前的小院里,中央领导早早地就起来了,他一身休闲的白色宽松装,在那短短的林荫道里走着。旁边,有几只挂在树枝上的鸟笼,关在笼里的画眉鸟,每当看到生人走近,都会不停地在笼中焦急地蹦跳。没有人时,它们又会很自然地叫上几声,并等待着对方的呼应。

中央领导知道这些鸟的脾气,他也不好靠近它们,怕打扰了它们的歌唱。他远远地看着,时不时学着鸟的叫声,不明真像的鸟们,朝他看过来。

“领导,你起得这么早呀!”

县革委王书记,步子有些紧张地走进来。

“啊,你来了?坐吧。”领导说着,招呼王书记和自己一起坐在了林荫下面的休息凳子上。

“昨天那女孩没事吧?”

“啊,没事,我们都把她送到医院去了,就是一个女孩特殊的卫生期,我们大意了。”

王书记不敢直接看着领导,把头埋得低低的,对领导说。

“啊,没事就好,要照顾好人家女孩,是不是太累了,别影响了身体。”

王书记悄悄转过头,用手在额上抹了把汗水,说:

“昨天,不好意思,我们没把演出搞好,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们------”

“这没什么,还是不错的,那女孩没事就行,演出还是可以的。”

王书记听了,暗暗地在心头舒了口气。

“啊,今天这么早把你叫来,不是因为这事,是有其他的事情。”

“有什么事,领导你说。”王书记的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

“你们这有一个叫做牛栏山公社的吗?牛栏山公社下面有一个牛角尖大队,你知道吗?”

“有,有,有,昨天晚上演出,最后跳‘百鸟朝凤’芦笙舞的,他们就是牛栏山公社的。牛角尖大队应该就在他们公社。”

“啊?有这么巧?我正要到牛角尖大队去找一个老人,他叫科保,你知道吗?”

“啊,这,这我还真的不知道。”

“那昨天跳舞的那一伙人,他们还在吗?要不问问他们?”

“啊,不在了,他们昨天晚上连夜就回去了。”

“那这样,我也还有一些需要考察的事情,如果你有空,就陪着我一起到这个公社这个大队去一趟。”

“好,吃一点早餐我们就一起走。”

在牛栏山公社,领导们没有到公社去,而是直接到了公社宣传队。陈团长在会议室接待了大家。当王书记对陈团长说明了来意后。陈团长惊奇地对大家说:

“科保老人,我认识,也是一个老芦笙手,早年,还是陈团长他们的同事兼师父,不过,这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联系了,也不知道老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健在。”

“那,你带我们去看看他?”

“嗯,好的,啊,我想起来了,我们团里的仰亚好像就是这个牛角尖大队的,要不,我叫他来问问?”

“好,那你把他叫来吧。”

这一段时间,大家为了演出,特别的累。昨天演出完毕,又连夜赶回了团里,直到现在,仰亚等还没起床呢。听到陈团长说有人找,仰亚才爬了起来。简单洗漱后来到了陈团长的办公室。

“啊!是中央领导到我们这里来了,领导好,王书记好!”

“仰亚,你家就是牛角尖大队的吧?”

仰亚刚刚坐下,陈团长就问仰亚。

“是,我家就是牛角尖大队的。”

“啊,那我向你打听个人,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中央领导马上接过话来。“有一个叫科保的老人,你知道吗?”

“科保?”

“嗯,就叫科保,他的真实名字我倒搞忘记了,好像当时,大家都是这样叫他的。如果还在的话,应该有八十多了。”

“科保?八十多岁?那、那、那是我爷爷。”

“啊?是你爷爷?”

“科保是你爷爷?咋从没听你说过呢?”就连陈团长也惊讶起来。

中央领导半闭着眼睛,向仰亚盯了半天。

“嗯,还真有点像。你爷爷还在吗?”

“不在了,去世有七八年了。”

“啊!”

大家都非常疑惑,从遥远的首都来的中央领导,为什么会认识一个山寨里很少出门的老人,而且还从这么远的地方来,说是要找他。

领导看了大家一眼,也看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他笑着开始了他的故事——

“刚刚全国解放没几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会议在首都召开,来自全国各地的各民族群众代表都聚集到首都。

会议一直开了七天,有几个晚上,都安排有各民族兄弟姐妹们的民族表演。其中的一个晚上,一个民族文艺表演节目深深吸引了中央某领导,让某中央领导对此节目赞叹不已,后来,在分组讨论中,某中央领导刚好又分到了这个组,参加了大家的讨论。

某中央领导特别高兴,讨论结束,大家又针对民族文化的传承和民族文艺表演作了交流。最后,在中央领导的邀请下,这个穿着朴实的民族服装的、五十多岁的‘老人’又吹起了一首动听的芦笙。那首芦笙曲直接让某中央领导激动得流出泪来。

原来,这个领导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能够听到吹芦笙的地方,并且,他也曾吹响过芦笙,那时他还小不可能吹出完整的芦笙曲。后来,由于战乱和逃荒,离开了故土。再后来又参加了革命,他再也记不起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了。

这一下子突然听到这久违的童年的声音,所以,激动得领导流下泪来。

领导从那人手中拿过芦笙,可是,他怎么吹,也只能吹出他很小的时候吹响的那几声。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后来,他又跟这个比他大十几岁的‘老人’吹了好几个钟头的芦笙,才作别而去。”

听了领导的诉说,大家才知道,原来仰亚的爷爷和某中央领导还有这么一段感人的故事。等大家喝了一口茶,领导继续说:

“我,当时,就是这个中央某领导的秘书,从那次以后,某领导常常向我提起这件事,也常常说到想来看看这位老人。可是,由于工作的原因,一直到现在,也没能成行。

现在,某中央领导已经退居二线了,却还是没有时间过来。这次,听说我要到这边来考察调研,就委托我来看看,拜访一下这位老人。可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我爷爷到过外面去呀?吹芦笙,我倒是听我爷爷说起过,说他以前也很喜欢吹芦笙。”

“那,领导,仰亚他爷爷已经去世了,我们还要到他家去吗?”

领导沉默了一会,说:

“唉,既然来了,这近在咫尺,我们还是去看一眼吧,哪怕在老人坟前去跟他说说话也行。”

一行人,就在团里吃了中饭,就着领导的车,朝着牛角尖大队开去。

田野里,已是农忙刚过,嫩油油的秧苗,在稻田里轻轻地摇着,沿着小公路边的小溪,一路欢唱着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车,没能直接开到仰亚他们家,到寨子的山脚下就没有路了,大家只能下车走路。

一层层的石板路,干净而光滑。

仰亚作为‘向导’走在了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就是中央领导。

“小伙,你今年多大了?”

“告诉领导,我今年二十四了。”

“啊,不要再叫我什么领导了,直接叫我爷爷就行了,你看,我这不跟你爷爷的年纪差不多吗?”

“不,你比我爷爷年轻多了。我爷爷如果还在,应该有八十多了。”

“嗯,我今年六十多,你爷爷是比我大些。哎,你的背影还真有点像你爷爷。”

“我们寨子,好多人也这么说。”

“你是跟你爷爷学的吹芦笙吗?我看你昨天的表演不错的。”

“小时候,跟我爷爷学过一点,后来上学了,就没有再学了,再后来,就是跟着我们团的陈团长学的。”

“那你们陈团长的水平也应该不错哈。”

陈团长也跟在后面,听到前面领导的话题说到了自己,他接过了话来:

“其实,仰亚的爷爷也应该算是我的师父了,我有好多的芦笙曲子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那时,我刚刚进入公社的宣传队,就是仰亚他爷爷带的我们,他也跟我们说起他曾经进京开会演出的事。他进京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后来,因为师父身体不好,就没有再去,我是五八年那次进京的,也参加的中央代表团的汇报演出。”

“啊,那你们这就算是师徒祖孙三代了,看来,你们的民族文化传承做得还真是不错啊。”

“哪里哪里,我比我师父仰亚他爷爷差多了。仰亚现在比当时的我要好得多了。我就算师父不争气的徒弟吧。”

“嗯,仰亚确实吹得不错,从昨天的演出,就让我想起了他爷爷。我也相信,他一定会比他爷爷吹得更好的。”

“是的,领导,我们仰亚,前几年就被大家公认为我们本地的‘锦鸡王’了,这个荣誉,我吹了一辈子都还没得到呢。只是现在不能再叫他‘锦鸡五’而已。”

陈团长顺着就开始吹起了仰亚,也许吹起仰亚来,也是他的一份自豪吧。

一伙人一边吹着,一边走着。几声狗叫,仰亚他们就来到了仰亚他们寨子前。

这是一个纯木质结构民族的寨子,有的木屋上还盖着树皮。沿山势而建的吊脚木楼,层层叠叠、鳞次栉比。一栋栋木楼不大,但却干净整洁,袅袅炊烟,更显示着乡间民居的惬意与淡然。

“阿爸阿妈,这是县里省里的领导,还有中央领导,这位领导爷爷,说他见过我爷爷,所以,今天来看看爷爷。”

从来没见过大领导的阿爸阿妈,一时间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好一个劲地给大家让座。

“哎呀。领导们坐坐坐,你们看你们看,我们这农村,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哎呀,兄弟、妹子,你们也不用忙这忙那的了,我们自己来,自己来,这就很好了,比起以前,还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呢。”

“嗯嗯嗯,我们现在的生活,是比以前好多了。”

虽然最大的领导都这么说了,但是,阿妈还是觉得非常惭愧地把仰亚拉到了边,说:

“你这笨人,要来这么多人,还是什么中央领导,你怎么没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呢,你看我们这家,这样------”

“哎呀!阿妈,我们昨天才在县里演出结束,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咱们家呀。”

“那你今天也不知道提前跑来,告诉我们一声?”

“哎呀,今天早上,我还在团里睡觉呢,他们就来了,就叫我给领导们带路过来,我好意思一个人朝前面跑来家吗?”

这一对母子在相互埋怨着,阿爸赶紧进到家里,提出一大壶茶和一摞碗来。

“哎呀,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我们家也没什么好茶,这就是我们平常喝的茶,到碗茶给大家,先解解渴。”

领导接过茶碗,没有慢慢的品,而是仰脖就咕噜咕噜几大口,把一大碗茶喝干了。

“嗯,这才是茶的味道,能解渴。”领导的这个动作和说是出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大家也学着领导的样,把茶当水喝了。

院坝里的气氛稍微好了一些。

坐着坐着,慢慢地大家开始又聊到了仰亚的爷爷。

可是,一提到这个话题时,仰亚的阿爸阿妈,好像有什么忌讳一样,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阿妈转身,找个借口走进了屋子。阿爸停停了一会,才站起来,尴尬地又给大家到茶。

“哎哎哎,大家口干了,多喝杯茶,多喝点多喝点。”

到完茶,阿爸也悄悄地走进了屋里。

这一转变,连仰亚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院子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好久,仰亚才跟进屋里,却看见阿爸正把一把老式的芦笙拿在手上,正在惊慌失措地找地方藏。

“阿爸,这到底怎么了?这芦笙?”

“没什么,你出去陪领导们坐吧,这里没什么。”

“那你们怎么都进来了呢?这芦笙,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呢?”

“出去出去,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仰亚还想伸手去摸摸那把芦笙,却被阿爸重重地拍了回来。

这芦笙——

0051、一把老芦笙

0051、一把老芦笙

青青的山,清清的水。

山脉连绵,山势起伏。

满山的青松,夹杂着如荫的阔叶树,在这初夏的季节,让山更增添了一种厚重。

一湾溪水,徘徊在大家的脚下,若有若无,时隐时现。

仰亚带着大家朝山上走着,一路上,大家没有太多的话。

在前面那个山梁上,是一处坟山,新坟旧冢,高矮远近,那新近的坟头上,还挂有几片白色的纸幡。

仰亚带着大家,在其中一处不太新也不太老的坟头前停了下来。

“领导爷爷,这就是我爷爷的坟墓。”

坟头不高,也不是太显眼,但前面的一块石碑,却比其他的石碑要大得多。

领导走向前,碑上的文字不多,甚至有些过于的简单:

‘已故考科保大人之墓,不孝子***泣立,一九七*年清明立。’

简单得甚至连仰亚的名字都没有。

这不太符合情理呀,听仰亚说,他爷爷去世时,他是知道的,那也就证明,他爷爷去世时,仰亚已经出生,那为什么这上面没有他的孙子仰亚的名字呢。

这在当地,有的人,家里老人死了,都喜欢刻上三四代人的名字,借以证明本家族人丁兴旺。这样,有的家族中,没有三四代人的,就会把还没出生的下一代孙辈等,提前把名字起好,刻上。等出生以后,再按这个名字去叫就可以了。

可是,自己的孙子都出生了,为什么还没把他的名字刻上去呢,就连仰亚阿妈的名字都没有。

这个事情,领导也不好问仰亚。毕竟是一次祭奠,总是有那么的几分严肃和庄重。

仰亚从一个竹篮里取出香纸,虔诚地走到爷爷的坟前,把纸钱慢慢地一张张撕开,再慢慢地一叠叠重叠好放在一边。等到撕得差不多了,仰亚才又从竹篮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糖果,包过来的饭菜等,摆到了坟前。

领导也走过来帮忙,他从竹篮里取出一把香烛,划上了一根火柴,点燃,站到了仰亚身边,举着香,深深地揖了三下,口里默默地念着:

‘老哥,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不,是否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在京城的那次会面,老首长与你的谈话,你还记得吗?今天,我终于有时间,代表老首长及我个人来看你了,只可惜你已经走了。阴阳两隔,也只能这样跟你说话了。’

默默地念完,领导又是一揖,然后才慢慢把点燃的香烛,在坟头前插下。

仰亚点起了手中的纸钱,也在默默地对爷爷说:

‘爷爷,今天,这位中央领导爷爷说是认识你,要我带他来看你,你还认识他吗?认识,你就和他说说话吧。’

领导接过仰亚手中的酒壶,拿出三个小杯子,整齐地摆在坟前,把酒到进杯里。

等仰亚再次烧起了三次纸钱,两人看着那一小撮火苗由小到大,由大又变小,再到只留下火星,再到变成一小堆白灰,白灰里还有几点红红的火星在漫延。

领导慢慢地蹲了下来,伸手提起了一只杯子,把酒轻轻地撒在坟前。

第二杯,一样。

第三杯,他端起来,举了举,一仰脖,喝了。

然后再到上第二遍,撒酒、喝酒。

“仰亚,孩子,过来,陪我和你爷爷一起喝一杯?”他以征求的目光看着仰亚。

“好!”

仰亚走过来,也提起了杯子。

一次、两次、三次。

仰亚和领导以及爷爷,一起又‘喝’了三杯。

然后,领导就着旁边的一个石头坐了下来,从衣袋里抽出烟来,递了一支给仰亚,点燃。

“孩子,从这块石碑上,我看到了,关于你爷爷,可能真的还有好多的事你不知道,你爷爷你阿爸都没告诉你呀。”

“领导爷爷,你知道有关我爷爷的事?”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从那次你爷爷与首长交流后,后来,有好几个次首长都问起你爷爷来,我就问他,他才告诉我的——

“你爷爷,其实早年也逃过荒,他和首长都来自这一片土地不同的村寨,一开始,两人也不认识,是在逃荒的路上认识的。从此,你爷爷和首长就走在了一起。几年后,两人又一起参加了革命,可是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你爷爷因为受伤而被敌方俘虏,直到快要解放,你爷爷才被解救回来。

“本来,你爷爷也可以在首都留下来的,可是,也许是你爷爷被俘虏后受到太多的打击,他对在首都留下来没有任何兴趣,一心只想着要回家。就这样,你爷爷在全国解放后,就回到了这里,他没有跟外面任何人联系过。

他与首长是在战场上失散的,直到那次你爷爷进京参加会议,吹起了芦笙,他和首长才又重新认出了对方。会议结束后,首长因为有其他的事,没有来送你爷爷,你爷爷也没有与首长告别。所以,那一次分别后到现在,这又过去近三十年——”

山静静的,风也静静的,山里的树,清爽而干干净净地立着,在聆听着这爷孙俩的谈话。

坟前的那堆白灰,已随一阵轻风飞走,似把这些故事,带到另一个世界,告诉仰亚的爷爷;地上,只留下一小片有如脚印般的痕迹。

旁边一直陪着过来的包括王书记等几个人,看到仰亚和领导这么认真严肃地聊着,就没有打扰他俩,都远远地走开了。

这时,已经聊了差不多一小时。有人示意领导是不是该回去了。

“好,孩子,我们先回去吧。”

等大家回到仰亚家,仰亚的阿爸阿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特别丰盛的午饭。当然,这是纯粹的农家饭。有家里的鸡,还有田里的鱼。

阿爸阿妈非常客气地给领导们让座。

“兄弟、妹子,你看,我们来,又麻烦你们家了,你看把家里的鸡都抓来杀了。”

“哎呀,你们这么远的来看他爷爷,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两只鸡算什么,都是自家喂的。”

阿爸有些拘谨地陪着领导们吃饭、喝酒,仰亚陪了两杯酒,看阿妈还在厨房里忙着就过去帮忙了。

“阿妈,我爷爷的碑上,干吗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你的名字呢?我爷爷以前参过军打过仗?”

“唉!这些,我也不太清楚,到时,你再问你阿爸吧。”阿妈含糊其词,似在有意回避。

也是,阿妈是从外面嫁过来的,有些事,可能真的她不知道。

仰亚又被叫了过去。领导一定要仰亚陪着大家一起喝酒。

这场酒,一直喝到日头西下,要不是因为要急着赶回去,也许还会继续。这场酒中,领导亲切和蔼、平易近人的微笑,让大家所有的紧张和顾虑全部消除了,最后,大家都会随着领导的一个个笑话,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

领导要走了,最后,他把县革委的王书记、仰亚有及陈团长拉到一边。拉着仰亚的手说:

“孩子,好好地吹你的芦笙,努力争取超过你爷爷。”

“好,一定,谢谢领导爷爷的鼓励。”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本来是不能告诉你们的。”

大家有些好奇。但是,大家又不好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年开春,我以及中央的几个领导要出国访问,应国际邀请,要求我们带一些民族文化方面的表演节目过去,争取在国际舞台上展示我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华。

我把这个信息告诉我的老首长的时候,老首长第一个就要我来寻找他的战友,也就是仰亚的爷爷。

当然,我们都知道,时隔那么久了,我们也不敢肯定他老人家还在不在,在,也已经八十岁高龄了,还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出去,如果不在了,我们又还能不能找到可以替代他的人。所以,我们也一直不敢公开。

这几天,我也看了仰亚这孩子的表演,而且还正是当年‘锦鸡王’的孙子,所以,我相信这孩子一定能。”

领导拍拍仰亚的肩膀,以一种慈爱而鼓励的目光看着仰亚。

仰亚接触到领导的目光,很坚毅地点了点头:

“那就请领导爷爷放心,我一定能完成这一光荣的任务。”

“好,我相信你,不过,你也不要只记得高兴了,这出国表演的事,可不是小事,到时,演砸了,丢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脸,而是我们整个国家的丑了。所以,这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等我回去后,再跟国际组织联系,明确下来后,我们再通知你们。”

能出国演出,这是仰亚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却又真真实实的有人告诉他,他要出国演出了。

夕阳西下,天边露出了一道美丽的彩霞。

仰亚也有好久没有回家了,领导得知仰亚几个月前才刚刚新婚,就把仰亚留了下来。

仰亚在美丽的晚霞中,挥手向中央领导爷爷告别。

晚上,在那盏昏黄的煤油灯下,仰亚又问起了有关爷爷和那把老芦笙的事。

“其实,我想永远都不说起以前的事了,以前,包括你爷爷,我们都被这些变幻莫测的时代整怕了。今天,看到了中央领导的亲切,还有,听到了他说的话,我们国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的事故了,也不用再担心因世道的变化而为我们家带来灾难了。那我就把你爷爷以及我们家的一些事情告诉你吧。”

说着,阿爸的一声轻轻叹息,才开始了这个家那一段不想说出的往事——

“白天,你看到的那把芦笙,就是你爷爷曾经吹过的芦笙,也因为这把芦笙,你爷爷才在十几年前去世的。

我们寨子,从远古以来,也都有吹芦笙的习惯,那时,你爷爷也是我们这带的‘小锦鸡王’。可是,解放前,那都是富人们的游戏,可你爷爷就是喜欢吹,也因为喜欢吹芦笙,而被和你爷爷差不多大的、主地家的女儿喜欢上了。可是,地主怎么会让他的女儿跟一个穷苦的男孩在一起呢,哪怕只是两个小孩之间的‘喜欢’,也受到了土地家强烈的干涉。

就因为这样,你爷爷才被地主家赶出去讨饭的,并且说了,在地主家女儿还没有了出嫁前不准回来。

你爷爷是哭着离开的,你爷爷的妈妈,也就是的我的奶奶也哭得死去活来。可是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你爷爷离开。

解放以后,你爷爷回来了,才知道他的妈妈在他离开没过多久就因为想他而得病,然后就去世了。

你爷爷在部队时,又遇到了一个会吹芦笙的老红军,是他教会了你爷爷吹得一手好芦笙。而那位老红军,却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那把老芦笙,就是他留给你爷爷唯一的礼物。

你爷爷曾经想,有一天,他要帮着找到那位老红军的家人,可是,这个愿望一直到死他都没能实现。

解放后回到家,你爷爷热心帮助寨子里的人,也带着大家干了好多好事,所以,他被推选为第一届人大代表得以进京。

进京后,中央领导再一次想叫你爷爷留下来,可是那时,你爷爷已经娶了你奶奶,也生下了我,说什么也不愿在京城留下,他回来了。

可是,过不了几年,那一场‘大革命’中,我们寨子里原来的地主早已经死了,上面为了‘完成任务’,也不知道是谁打听到你爷爷在部队时曾经被俘虏过,他又曾经在小时候喜欢过地主家的女儿。所以,那场变革中,你爷爷就被带上了高高的帽子,说是什么‘反革命走狗、叛徒’、什么‘地主家的乘龙快婿也是地主’而被关进了牛棚。

然后,他们强行拉着你爷爷到大队小学的戏台上,把你爷爷和他们用稻草扎成的女人,再画上地主家女儿的样子,强迫你爷爷和地主家的‘女儿’成亲。批斗了好几天,他们想不出更刺激的方法来了,就又到我们家里来抄家,把你爷爷几乎和部队有关的衣物等东西全部拿走,其中也包括那把老芦笙。

在又一次的批斗会上,你爷爷看到了那一把老芦笙后,他开始苦苦地乞求那些‘*卫兵’小孩,说其它的什么东西都可以任由他们糟蹋、损毁,请留下那把老芦笙。可是,一群病了的‘*卫兵’正愁找不到刺激,就偏偏要对着那把芦笙下手,有人向芦笙管里吐口水,有的甚至向芦笙管里撒尿。

这时,一反常态,一直温顺‘听话’的你爷爷,突然暴跳如雷,疯狂地挣脱自己身上的绳子,一脚朝着其中的一个男孩就踢了过去。不偏不倚,恰好就踢到了那小孩的‘下面’。那小孩马上捂着裆部就地上打起滚来。

其他的孩子也慌了神,顾不得再向你爷爷发难,也顾不得躺在地上的那把芦笙,赶忙跑去了医院。幸好,后来,检查了,那小孩的东西没被踢坏,只是暂时性晕倒。这样,你爷爷也才没有被处死,才幸免于难。

从此,谁也不敢再动你爷爷的那把芦笙,你爷爷也没有再拿出来吹过。直到你爷爷去世,都还在告诉我们,如果有可能,一定要找到那位红军的家人,把那把芦笙带给他的家人。”

“我们没有把你以及家里太多的人的名字刻在你爷爷的墓碑上,就是怕再有什么运动来,给我们家带来麻烦,再连累你们。”

“今天,你们刚来时,我们也怕,你现在又是一个吹芦笙的,万一又因为你爷爷那把芦笙惹出什么麻烦来,我们家可是太怕了,所以,我才想到在你带来的领导未进家之前,把他藏好。”

仰亚听到了,自己先笑了起来。

“阿爸阿妈,这都什么年代、什么社会了,看把你们吓得。”

“哎呀,那时,你才刚刚出生呢,你知道什么,我们是过来人,我们怕了。”

仰亚又给阿爸阿妈解释了半天,阿爸才放下心来。

阿弟阿妹,还在学校,仰亚陪着阿爸阿妈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夜深了才回到他和务妮的‘新房’。

这夜,仰亚觉得天边的月亮很近、很圆、很亮。

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又想务妮了。

0053、尴尬的农村娃

0053、尴尬的农村娃

第二天一早起床,仰亚迫不及待地就告诉了阿妈。

“阿妈,我告诉你一件大喜事。你听了一定比我还高兴。”

“什么大喜事?”

仰亚把嘴凑到阿妈的耳边:

“我要当爸爸了,也就是说,你就要当奶奶了。”

“啊?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哈。”

“阿妈,我骗你干吗,是昨天晚上务妮亲口对我说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她。”

“我去问什么务妮呀,有多久了?”

务妮说,大概两三个月吧。我也不知道。”

“你这傻孩子,自己什么时候有的都不知道?亏你还为当爹这么高兴。”阿妈说着高兴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务妮跟着后面走进来,两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看得务妮都不好意思了。

“你俩干吗这样看着我,笑话我?我脸上脏吗?”说着话,自己抹了下脸,没感觉到脏呀。

“傻孩子,没笑话你,我俩正为你高兴呢,为我们家高兴呢。阿妮,你真行,就要给我们家生小宝宝了哈。仰亚不在家,你咋不早点告诉阿妈呢?”

务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高兴的事呀。阿妮,既然有了,就要注意身体了,多吃些东西,对宝宝有好处。你坐着,阿妈这就去为你准备煮鸡蛋汤。”

“阿妈,还早着呢,你不用去忙这些,要吃什么,我自己来做。”

“不早了,现在多吃些有营养的,好坐胎。营养充足,以后宝宝才壮。”

阿妈快脚快手,马上做好了一大碗鸡蛋汤端到务妮前面。四个白里带黄的盒包蛋,飘荡在热汽腾腾的汤上。

“阿妈,你咋做这么多,我吃不了的。”

“吃得,多吃些。万一吃不了,就叫仰亚帮吃,有宝宝了,也让他沾沾光。”

“嗳,是呀,有宝宝了,也有我的功劳呀,那我先吃一个。”说着,仰亚伸过筷子来,夹起了一个。阿妈一筷子打在仰亚手上。

“等下,阿妮吃过了你再吃。”

“为什么?阿妈,你是不是偏心呀,我吃一个留三个给阿妮还不行吗?”

务妮在旁边笑了。然后伸过筷子,把一个盒包蛋夹到仰亚碗里,又夹起一个,放在阿妈的碗里。

“阿妈,你也吃,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阿妈还想把鸡蛋夹回来,被务妮按在了碗里。

吃过了早餐,阿妈告诉仰亚:

“今天你爸到大队去了,说有事,等下你就把牛放出去守一下。”

“好,阿妈,那我也跟他一起去。”务妮抱着仰亚的胳膊说。

“你别出去了,就跟我在家休息吧。”

“阿妈,没事,她想去就让她和我一起去吧,哪有那么娇贵呀。”

“就是,阿妈,你这样,我反而会更紧张了。”

“好,那你去吧,路上可要小心点。”

两人从牛棚里把牛赶出来,这是一大一小两母子牛,务妮家养的是黄牛,仰亚家的是水牛。

“仰亚,我俩就真的只是去放牛呀,这么大两个人,也怪不好意思吧?要不,你带上柴刀,我守牛你砍些柴回来吧。”

仰亚想想也是。七八岁的孩子上山放牛都不是带柴回来,就是背猪菜回来。仰亚不能背,那就自己抬柴呗。

仰亚拿上柴刀,两人赶着两牛慢慢地朝山上去。

仰亚家这边的山,说近不近,说远也不是很远,但稍近一些的,那是大队的封山育林,他们只能在山林边上砍一些杂柴杂树。其他培育起来的杉木、枞木,甚至青杠、麻粟等都是不能砍的。杉木枞木,留来建房用,青杠、麻粟等用来集体烧碳。

仰亚和务妮,把牛赶到山林和荒土交界的地方,这里已经有好些小朋友也把牛放到这里来了。

“仰亚哥,你咋现在才放牛来呀?我们的牛都快吃半饱了。”

“谁有你们这么早呀,晚就晚点呗,等下我晚点赶回去不就得了。”

“哼哼,等下,你家牛可不一定等你晚点回去,万一我们赶牛走了,你家的牛跟着回去了,怎么办。”

“真的呀,那我还要砍柴呢,我不跟你说了,得赶紧砍柴了。”

一大伙牛在一起也不会有谁家的牛擅自跑远的,仰亚跟其他小朋友说了一下,本来要留下务妮来守牛的,可是有这么多小孩在,牛都在一起也不用看,务妮就要求和仰亚一起进山砍柴。

另外,务妮虽然和仰亚结婚有三个来月了,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自己家,与这边的小朋友们也不熟,所以,她也不想和小朋友们呆在一起。

仰亚和务妮走进山,仰亚却不知道怎么开始砍柴。握着这一根,务妮说砍不得砍不得,那是松树,是要留来建房子的。握了那一根,务妮又说是青杠,是队上留来冬天烧碳的,万一被队上发现,是要罚款的。

看半一天,仰亚才认训这些树。可是,仰亚砍起柴来,才知道,看着别人砍柴都很容易的,怎么自己就是砍不来呢?手一动,刀子就偏了,不是被旁边的杂草给挡住了,就是套在了旁边的荆棘上。仰亚拉了半天。不小心,又把荆棘拉到自己手上,剌出血来。

把芦笙吹得潇洒自如的仰亚,干起农活来,却有点惨不忍睹。

仰亚很小的时候也砍过柴,可是,不知怎么的,现在拿在手中的刀子却不听使唤。

“仰亚,亏你还是农村的,你没砍过柴吗?”

“砍过呀,很小的时候,后来上学了,还真没有再砍柴了。”

“别人回家来都要干活的,你回来,就不用干了吗?”

“那时,我大多住校,回来的时间也不多,所以,也就没时间砍柴了呗。”

好不容易,仰亚砍够了一堆柴,他按着小时候的记忆,把一根柳条似的小树用手扭得更柔软,横在地上,然后把其它的柴放在上面,整理得差不多了,再把柔软的藤条挽起来,套住,把其它柴禾扎紧了,这样,就得了一捆。

可是,仰亚却怎么也不满意自己捆的柴禾。

别人捆的,那是根根整齐,长短一致。可仰亚捆着的,却歪歪斜斜,长短不一。

捆好了,才又开始砍第二捆,务妮看着仰亚那蹩手蹩脚的样子,自己手上都感到痒痒。

“哎呀,还是我来吧,看着你砍柴我都想上厕所了。”说完,务妮从仰亚手中接过刀来。仰亚也不觉得有什么来好意思,也顾不得务妮已有身孕了。因为,仰亚的手确实太辣了,而且那把刀,在仰亚的手上,要多不听使唤就有多不听使唤。

务妮三下五除二,就砍来了一堆。然后自己轻车熟路地把它捆好了。

他俩看了看荒草坪上的牛,有些,已经被赶回家去了,还一些还在,可能等一下要在这边干活,就没有回去。有好几头埋着头吃草的,仰亚知道自己家的牛还在,他俩坐下来休息。

“哎,我们放牛来晚了,等一下,等它多吃些再赶回去吧。”

由于累,仰亚躺在地上,闭上眼睡就了过去,务妮在旁边没叫醒他。看得出,其实仰亚这久挺累的,那张俊脸上,肉都比以前小了好多,眼睛也比以前深了。

务妮坐在旁边,认真地看着仰亚,虽然那张俊脸上略显疲惫,务妮还是横看竖看都觉得好看。

睡了一会儿,太阳都些热辣,仰亚才醒过来。

“哇,太阳都这么高了,我们回家吧。”

说着两人就抬着柴走下山来就过去赶自家的牛。

还有大大小小七八头牛在山上,仰亚看到有两母子牛正在吃草,就走过去。

“吃饱了吗?我们要回家了,没吃饱,下午再放你们过来吃。”

牛肯定不会回答仰亚的问题,小牛崽不会,老母牛也不会。可是,它们也没有顺着仰亚要赶的路口出来,甚至朝着更深的草丛中走去。对于仰亚爱理不理。

“嗯?好久不放你俩了,不听我话了哈,出来,要回家了。”

两母子牛还是不理他,一边吃着草,一边还是朝着坡上走。务妮走过来帮忙。

“你家的牛,为什么你都叫不听呢?”

“可能是我好久没有跟它们在一起了,认生呗。”

两人从不同的方向把牛围过来,才慢慢地赶着回到路上。刚准备上路,寨子里的一个大叔扛着犁走了过来。

“仰亚,你咋把我家的牛赶走了呢?我正要过来准备去犁土呢?”

“这、这、这是你家牛?”

“嗯!这不是我家牛吗?我家小娃刚刚一起放来的,我要过来犁土,所以,才叫他把牛留在这里。”

“这不是我家牛吗?老母牛、牛崽,两个。”

大叔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原来你是把这两牛看成你们家牛了。你好好看看,这是你家牛吗?”

仰亚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

“仰亚,在外面跑多了,连自己家牛都不认识了啊。你好好看看,我有牛,小牛崽是母牛,你家的,小牛崽是牯子牛(公牛)。”

“嗯?我家小牛崽是牯子牛吗?”

“你都不知道你家牛崽是公是母啊,难怪会把牛看错了。”

“务妮,你看清了?我们家小牛是牯子牛吗?”

“我也没注意。”

“快回去吧,你家牛早就跟着大伙的牛回去了。”大叔说着,轻轻地拍了拍那牛,牛就跟着大叔往回走了。

仰亚终于懂了,难怪刚才自己怎么吆喝,那牛都不听他的,原来这两牛不是他家的。

大叔把牛赶走了,务妮在仰亚的身边笑了起来。

“你真的不认识你自家的牛?”

“我哪知道,我看都差不多的呀。”

这时,远远地听到了阿妈在喊他俩。

“仰亚,阿妮,我们家牛都回家了,你俩咋不在山上呀?”

仰亚和务妮远远地答应着,跑到路口,挑起柴往家走。

可是,仰亚还没把柴挑出多远,这边肩换到那边肩,两边肩膀都已经被压得酸溜溜的。务妮说是让给她抬,仰亚又不好意思。只好龇牙咧嘴在前面抬着。

抬抬晃晃,左偏右撞。

‘哗!’

从挑着的一头掉下了两根柴来,刮到了地上。

这就更是不好抬走了。

“仰亚,你捆的柴,现在都生出‘马崽’来了(本地把这种挑着就能掉下来的柴叫做‘生马崽’)。”

仰亚哭笑不得,肩上又被压酸痛了。他停了停,想把扁担往另一边肩上换过去,一抖,更多的‘马崽’又掉了下来。都把跟在后面的务妮笑死了。

务妮拉住了仰亚,停下,又重新捆了一次。务妮穿上扁担,准备自己挑。

“还是我来吧。”仰亚走过去。

“我挑吧,看把你累的,一头的汗水,你歇歇吧。”

一个大男人,哪能自己空着手,让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挑着。仰亚的肩再疼,也不好意思。走过去紧紧抓着扁担。

“没事,还是我来吧。”

务妮争不过他,只好从自己肩上把柴禾放下来。仰亚接过,压到自己肩上,又是一阵酸痛。

仰亚咬着牙,艰难地向前走着。

好不容易抬到了家门口,还没等到该放柴禾的地方,仰亚再也忍不住了,双手一抓,一摔,把柴捆丢在了路上。

阿妈走过来,看着仰亚那扭得苦瓜一样的脸,轻轻一举手,把仰亚抬来的柴禾放到了该放的地方。

“这牛早就回来了,你俩咋现在才回来。挑不动就少挑点呗,看都累满头大汗的。”

仰亚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说话。

不一会儿,阿妈从家里端出水盆来。

“阿妮,你先洗吧,洗把脸吃饭了。你洗了,仰亚再洗。”

“阿妈,我没事,你拿给仰亚先洗吧。”

看到阿妈没动,务妮接过盆来,端到了仰亚面前。

“你先洗吧,我歇歇。”仰亚喘着粗气。

务妮轻轻地扭干了毛巾递到仰亚的手上。

“给你,自己抹抹。”

仰亚接过来,在自己脸上来来回回地擦着。旁边的务妮看了看仰亚,又看了看阿妈,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妮,你笑什么?”阿妈问。

阿妈一问,务妮更是忍不住笑了。

“你自己问他,连自己家牛都不认识。”

“嗯?不认识自己家牛?”

仰亚不好意思,假装着把毛巾一直在脸上捂着。

“你家仰亚,砍柴的时候,一直说牛还在吃草。可是等我们把柴砍好了,再去赶牛时,那牛却怎么也不听他的,好不容易把那两母子牛围到了路上,人家大叔说,那牛是人家的。阿妈,你说好笑不好笑。”

阿妈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原来这样啊,怪不得牛都回来了,人还在山上。我咋有个这么笨的儿子呢!”

仰亚不想让务妮再说下去,手捧着盆里的水,就想朝务妮洒过去,务妮赶紧朝屋里跑。

“阿妮,你小心点,别摔了。”

说着,阿妈伸手在仰亚的脸上扭了一把:

“说你傻,你还不服气?这下服了吧?”

这次,仰亚呆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一个星期,与阿爸阿妈享受着天伦之乐,与妻子相亲相爱,陪伴着还未出世的孩子。

可是,等仰亚一回宣传队,就听到说莫卯和翁妮被开除了,原因是乱搞男女关系。

0054、演出事故

0054、演出事故

却说仰亚在家整整休息了一个星期,一回到宣传队,就听说莫卯和翁妮被双双开除了。

这是为什么?

原来,那天晚上在县里的演出,最后由仰亚他们表演的芦笙舞‘百鸟朝凤’已接近尾声。还是在上次训练时,翁妮跌倒的最后造型动作上,翁妮没能顺利地站到仰亚的腿上,并做好动作。最后撞到了仰亚身上,两人重重地摔在了舞台上。

前面的幕布拉下来过后,众人走过来,正要把倒地的翁妮抬回后台,却不想,翁妮的腿下,一大滩的血。

为了不影响演出,后面的节目继续,而翁妮这边,被紧急地送往医院。

到了医院,翁妮也慢慢地醒过来。大家都以为只是一个女孩的生理期出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由于那边还在继续演出,所以,除了留下两个和翁妮一起演出的女孩外,其他的人都又回到了人民会堂。

第二天,县革委王书记陪同中央领导到牛栏山公社牛角尖大队去了。他只知道有一个女孩因演出不小心跌倒了,而且正是生理期。可是等他送走中央领导又回到县革委时,却有人告诉他,那女孩不是生理期,而是流产了。

啊?流产?

王书记和中央领导下乡之前,他也对县革委的同志说了,还是应该再到医院去看看那个女孩,也就是翁妮。

王书记走后,县革委的一个副职中午就到了医院。翁妮还躺在病床上。县革委副领导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我们那个女孩没事了吧?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主治医生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医生,他从厚厚的老花镜上面用眼睛望过来,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副领导,说:

“回去?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们这就叫人家女孩回去?她是跳舞的吧?你们总应该叫她的父母亲来一下吧,这就能出院了?还早着呢!”

“有这么严重吗?医生,不就是一个女孩生理期问题吗,你也别太吓唬我们了。”

“女孩生理期?谁跟你说的是女孩的生理期的?她这是流产!”

“流产?哪里来的流产啊?这都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呢?”

可是,这话,县革委副领导没敢当着医生的面说出来。

“啊,有这么严重?那我再她们家联系一下。”说着,他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副领导也不敢把这事告诉翁妮,更不敢把这事告诉还在乡下陪着中央领导视察的县革委王书记。只得让翁妮就这样在医院里养着。

等王书记回到县里,他才把这情况对王书记作了汇报。王书记立即就把陈团长叫了过去。

第一句话就冲着陈团长说:

“陈团长,我这里要恭喜你了,你们的队员有喜了。”

“嗯?队员有喜?你说什么?王书记,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怎么搞的,你们的演员不是不准谈恋爱的吗?这到底怎么回事,这小孩都要生出来了。”

“小孩都要生出来了?王书记,我还是不太懂。”

“你自己到医院去看看吧,这都是你们这种宣传队带出来的好演员。幸好中央领导已经走了,幸好中央领导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否则——”

陈团长还是一团迷雾,不知道为什么王书记对自己发火。旁边的副领导忙把陈团长拉出了王书记办公室。

“老陈呀,你不知道,前天,你们团里那位在舞台上跌倒的女孩,现在还在医院呢。”

“啊,是吗?等下我马上就把她接回去,领导你放心,等她出院了,这次的演出失误,我也会处理她们的。”

“这不光是演出失误,你还不知道吧,当天,这个女孩并不是什么生理期,而是怀孕流产了。”

“怀孕流产了?这不可能,我们的队员都不准他们谈恋爱的。哪里还有可能怀孕?”

“哎呀,不信,你自己到医院去看看吧。”

陈团长来到医院,翁妮还躺在病床上,脸上是一种没有血色的白。一番客套的病人问侯过后。陈长也不好直接问翁妮,翁妮也有意思地避开了陈团长的视线。

陈团长转身来到了主治医生办公室。

“医生,你帮我查查23床叫翁妮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病?”

老医生同样从老花镜上面看过来:

“你是她什么人?父亲?还是?”

“啊,不是,她是我的演员,我只是她们的团长,我姓陈。”

“团长?演员?你的演员都怀孕了,你们还叫她去跳舞,你们呐,是想要人家女孩的命了吧?”

“她,真的是怀孕了?真的是流产了?”

老医生把病历夹丢过来:

“你自己看看吧,我还会跟你说假话,增好你们送来及时,要不,真的要害了人家女孩一辈子的。”

陈团长看了看病历,虽然那些龙飞凤舞的医生专业字体他没能完全看懂,可是,‘剧烈运动性流产’几颗字,陈团长还是看明白了。他客气地对医生说了声谢谢,退了出来。

在这之前,早有人把翁妮的情况告诉了莫卯,因为莫卯和翁妮之间的事,不管他们做得有多隐秘,但始终纸包不住火。团里还是有好些人都知道了,当然也包括了翁妮在团里的几个小姐妹。

这几天,莫卯是想来照顾又不敢过来照顾,就只好趁医院人少时,悄悄地来看翁妮,给她送些吃的,然后再陪她说说话。

现在,陈团长刚刚回到病房坐下,莫卯就提着东西进来了。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莫卯还想回避,但终归要面对现实。

莫卯看到陈团长坐在了那里,他立马站住了,不敢附近,也不敢出去。

“莫卯,你过来。”还是陈团长先说话。

莫卯走了过来。

“团长!”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

“是,团长。是我。”

“你们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两三个月吧,我们——”

“两三个月,你这不刚刚进宣传队三个多月吗?你不知道团里有规定,我们的演员是不准谈恋爱的吗?”

“知道,团长,对不起,我、我们错了,我们——”

陈团长停了下来,莫卯也不敢再说话。床上的翁妮大颗大颗的眼泪在流着。

“团长,我们错了,对不起,我们是双方自愿的。”翁妮哭着说。

“啊对,团长,我们是自愿的,我们是真心相爱,我不会做对不起翁妮的事,以后,我会对翁妮负责的。”

“好好好,什么也别说了,什么也不要说了。”

“团长!”

“团长!”

陈团长站起来,走出了病房。

可刚刚走出去,他又转身回来。

“现在,你们什么也不用想,莫卯,好好在医院照顾好翁妮,有事,都等她出院了再说,我先走了。”

两天后,莫卯和翁妮回到了宣传队,两人找到一个没太让人注意的空间,来到了陈团长的办公室。

“团长,我们回来了。”

“啊,都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团长。”

“休息好了就好,你们也知道,团里有规定,我们这里所有的演员包括工作人员,是不准谈恋爱。现在,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吧?收拾你们的东西,准备回去吧,回去后就到大队开个证明过来,在公社领了结婚证,然后两人好好生活。”

“团长,我们,对不起,可我们还是想留下来。我们错了,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没有以后了,而且你们这样的事,也不是团里出现的第一次,以前,我们都是这样处理的,我们不能留下你们。我们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们说过了,从你们进入团里的第一天我都在强调。可是,你们却就是不听。好,谁都年轻过,这个年龄,男欢女爱,干柴烈火,谁不想呀,你们还是好好地回去,回到家,结了婚,再随便你们怎么爱吧。”

“团长!可我们——”

陈团长站起来,转过身去,向莫卯和翁妮挥挥手。

莫卯和翁妮一直跪在地上哭着,可是,没用。陈团长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莫卯和翁妮慢慢地退出了陈团长办公室。

窗外,热得有点让人难受,天边,一片乌云黑压压地飘了过来。看来,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莫卯和翁妮来到了那间他们刚刚从门卫老李头那里要来的房间里面,这里,有他们第一次的深深记忆,也是他们这久来,相偎相拥,激情幸福的所在。

可是,激情过后的一切,他们想过,又是否重来没认真考虑过。他们也没有想过,这件事,会来得这么的快,

两人相对着坐在床沿上,相对无言,室内的气氛有种让人压抑到窒息,窒息到疼痛的感觉。

窗外,一声闷雷,轰隆隆。

接着,一排排雨水,向箭一样打了下来,直打到地面上,溅起无数的水雾。

翁妮有些害怕地朝莫卯靠过来:

“我们该怎么办呀?”

莫卯一时也没了主意。是呀,要作出一个关于一生的决定,可不是像上床那么容易的,激情过后,就有高潮,高潮过后就是幸福的平静;人生却没有,你只能一辈子充满激情,即使有高潮,高潮过后也不能躺下。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回去种地呗。”

“回去种地?就以这种身份回去种地,人家问起来怎么说,就说我俩有那事了,被开除了?那还有脸活吗?”说着,翁妮开始哭出声来。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乱搞,我做了,我承担责任,我娶你做我的老婆,这样,还怕什么?”

“不怕,到时,唾沫星子都可以把你我淹死,还有那些长舌妇,还不一天到晚在寨子里把我俩的事当故事讲。”

翁妮已泪如雨下。

窗外的雨仍然在不停地下着,而且越来越大。

“别说回到家,就连这宣传队的门,都不知道有什么脸出去。早知道这样,当初——”

“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翁妮哭着趴在了莫卯的腿上。

好久,翁妮才止住了哭声,扬起脸来。

“反正我没脸回去,我也不想回去。”

“好,那就不回去。翁妮,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从今天开始,无论我走到哪,都会和你在一起。”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只有你了,要是你再对我不好,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两人相拥着,窗外的雨变小了,两只躲在房檐下避雨的燕子,也在看着天空中慢慢飘着的雨。无奈的偎依着,在相互取暖。

莫卯和翁妮,不好意思到食堂去吃饭,也不好意思回到后面翁妮的寝室,就这样一直在房间里呆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

团里,因为前一段辛苦的演出,放了大家一个星期的长假,有好些人都还没有回来,其中也包括仰亚。

而已经回来的,已经在后面的排练厅里训练着,或者三三两两地约着出去了。

莫卯和翁妮一直等到天黑,看看各处大家都不在的时候,收拾好了这边的一切,才又回到后面的女生寝室。

翁妮还是舍不得离开。

这可是她一直想来的地方,呆有这么久,每一样东西都能让她回忆起在这里的时时刻刻。而现在,却要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怎么叫翁妮不伤心呢。

正在他俩收拾东西时,寝室的一个小姐妹跑了回来。

“翁妮,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要走了吗?”

“走了!”

“你们再去跟陈团长说说呗,下次你们俩不这样了还不行吗?”

看来,这个女孩也已经知道了他俩的事了。

“说过了,不行了。”

“可我们也想你留下来呀。”

翁妮转过身来,抱住了这个姐妹,眼泪又要出来了。

“那,你们俩准备到哪里去呀,回家?”

“我们也不知道,到时再说吧。”

翁妮再次抱了一下她,算是告别。

排练厅里,那熟悉的音乐传了过来,翁妮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随着音乐的节奏震动起来。

可是,她还能跟这她喜欢的节奏去跳、去舞、去生活吗?

莫卯看看四下没人,他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出去,来到了门卫室,把那把房间的钥匙取了下来,交给了老李头。

“表叔,这是你房间的钥匙,明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我先把钥匙给你。”

“你就拿着呗,出去了,你回来,不一样的要住吗?”

“不,这次出门时间有些长,我怕你到时要进去要什么东西不方便。”

“你要出门多久?出差?演出?”

“嗯嗯嗯!出去演出,可能一个多月吧。”

“啊!”老李头接过了钥匙,看来,老李头还不知道他和翁妮的事。

莫卯和翁妮又回到前面他住着的老李头的房间,一直在静静地坐着、等着,等到后面的排练厅,还有门卫室都没有了亮光,他俩才带上自己简单的行旅,关上门,悄悄地走出了宣传附近大门。

走出了好远,两人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朝宣传队的大楼看了又看。

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

0055、半夜哭声

0055、半夜哭声

仰亚听到了翁妮和莫卯被开除的消息,觉得惊讶但也不意外。这是从他第一次听到隔壁房间里有那种响动那天开始,隐隐感觉得到的。但是,对于这两人的离开,从内心里,仰亚也感到为他们惋惜。

仰亚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开除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莫卯和翁妮,确实是两个能把芦笙舞跳到最好的、有灵性的孩子。

仰亚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不由自主地走到隔壁房间的窗子下瞅了一眼。室内已经空空如也,老李头的那两床老式军用被子,又被整齐地铺在了床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仰亚躺在床上,午休起来。

下午,当仰亚走过大门时,老李头叫住了他:

“嗳!仰亚,莫卯不是说要到外地去演出一个多月吗?你没有去?”是的,老李头也知道,团里面要出去演出,像仰亚这样台柱子似的人物,是不可能不去的。所以,他才有些疑惑不解地问仰亚。

“没有要出去演出呀,谁说是要出去演出?我咋不知道呢?”

“嗯?前天不是莫卯跟我说,你们要出去演出的吗,而且还要出去一个多月,你看,他把你隔壁那间房子的钥匙都交给我了,还说,怕出去了时间长了,我要到房间里去要什么东西不方便,所以才把钥匙留给我的。”

“交钥匙给你?一个月的演出?这是他对你说的?”

“嗯,对呀,所以,现在看到你,我才觉得奇怪。我们团要出去演出,你怎么会不出去呢?”

“老李叔,莫卯真是这么跟你说的?说是去演出?”

“是呀!”

“他真的没告诉你其他的?”

“没有,这有什么事吗?”

“唉!亏你还是他表叔呢,莫卯被团里开除了,你还不知道?其实,这事,还应该有你一份责任的。”

“开除?为什么?我也有责任?”

“是呀,当初,你为什么要把你住的那间房的钥匙给他。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做出这事,也就不可能被团里开除了。”

“房间?钥匙?”

“嗯!就是,就是你那间房间的钥匙。”

说完,仰亚就把他上次回来,听到隔壁有声音的事,还有莫卯和翁妮之间的事告诉了老李头。

老李头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后悔地说:

“哎呀,我哪知道会出这么个事来,那孩子,他只是说,他往在后面的集体宿舍,有时晚上睡不着,又想住过来,和你近些,好有时间多跟你学些本事,哪知道------”

“那你不早点告诉我,他也没说是过来跟我学什么吹芦笙、跳舞呀?他就是骗了你,得到了你房间的钥匙,然后方便自己晚上谈恋爱、干那事。现在倒好,不注意,把人家女孩肚子搞大了,而又在县里面跳舞时,直接在舞台上大出血、流产。”

“哼!不争气的东西,还把我老头给骗了,还到我的房间里干这事。开除也好,省事,想女人了,回家天天睡去。早一天让他阿爸阿妈抱孙子去。”

“他们告诉你,是两个一起回家去了吗?老李叔。”

“没有呀,我连他们出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回家了还是去哪了。”

告别了老李头,仰亚盲目地在街上转了一下午,回到团里,吃过晚饭就又躺床上了,对于莫卯和翁妮的事,还在自己的大脑里转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睡了过去——

‘呜呜呜!’几声幽怨而遥远的哭声,若有若无、忽远忽近地从远方传来。仰亚似在梦中,又像是已经醒来。

是的,宣传队后面的那个小土丘上,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哭声经常发生。

仰亚记得他第一次在夜里听到这哭声,还是在他刚刚来到团里没有多久的一个晚上——

那时,经过几次的试演,陈团长像发现宝贝一样地直接从学校把仰亚要了过来,对于仰亚这样一个学习不是太好的初中生来说,这何尝不是件好事。只是在阿爸阿妈的一再阻拦下,才费了一番功夫,最后,仰亚还是进到了团里。

陈团长没有把仰亚放到后面的集体寝室,而是把仰亚一个人安排在了他现在住的这间单人宿舍。陈团长慧眼识珠,仰亚也不负所望。三年下来,仰亚的芦笙水平和舞蹈水平飞一般的提高,并在一次全县比赛中,取得了事实上的‘锦鸡王’的称号(虽然现在革命宣传队里大家从来不敢这样叫仰亚),但事实上,仰亚就是传说中‘锦鸡王’。

那时,仰亚一个人回到单身宿舍,累了,倒是一着床就睡了过去。可是,这一夜,仰亚却怎么也睡不着。半夜里,仰亚醒来,就听到房子后面的土山上,传来一阵阵惨人的似人似鬼的‘哭声’。

那声音,时儿遥远,时儿又很近。时而大声,时儿又小得几乎听不见。时儿萦萦绕绕,时儿如泣如诉。一时间把仰亚吓得,连大气也不敢于出。

听了好久,仰亚越听越害怕,一个人直接往被子里面缩,背上的凉风和冷汗嗖嗖的冒。

那一晚,仰亚都不敢闭上眼,不时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直到最后看到了窗子外面一丝光明——

天亮了,仰亚才敢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起床,仰亚迫不急待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大家,问大家是不是也听到了‘鬼’的哭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无其事的笑着走开了。

后来好久,才有人告诉仰亚,那是一对刚刚被团里开除的男女演员,因为乱搞男女关系,结果出事了,被开除了,而他们俩的孩子却早产了,是个男孩。被埋在了后面的小土山上。

那夜,就是他们俩过来埋孩子。

听了这些,仰亚才把人和鬼区分开来,晚上睡觉也不那么怕了。

后来,仰亚也到过后面的那个小土山。其实,叫它小土山都有点大了,它其实就是一个稍稍高出附近的一些田土等的一个小土堡。小土堡上不知何时种上的一棵松树,树不高,枝丫却很茂盛,阴阴地遮住了整个土堡,更显得土堡比周围的田土阴冷些。

小土堡上,此起彼伏、隐隐约约的一些土堆,有的插上一小块木牌,写上几个歪歪斜斜的毛笔字;有的,在前面放上一个不大的石头,算是一个墓碑的记号。

周围,也不知是由于树荫的遮挡,还是经常有人来往,草不多,稀稀拉拉,更显得那些不大的土堆有些显眼。

一阵风吹过,风和松针间不知发生着怎样的摩擦,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天,幸好是白天,要是在晚上,那声音也会让仰亚身上发汗的。

没过多久,也是夏天。

这夜,月亮很亮,照得整个宣传队院子里都有些洁白。仰亚训练回来,到公用厕所里冲了阵凉水澡,一个仰脖,躺倒在了床上。

半夜,仰亚又听到了那隐隐的哭声。

这久,也没有听说团里谁和谁又发生了那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呀,怎么又有人在后面小土丘上哭呢?

这次,仰亚没有再害怕,他听了一阵后,出于好奇,他爬起床来,悄悄朝着后面的土丘走去。

“我还没出世的儿子呀,今天我和你阿爸来看你来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冰冷的地下,这都是我和你阿爸的罪过呀,我们当时为了一时的快活而有了你,而又因为年轻负气而把你做了。也许,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吧,自从打了你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怀上第二个了,我的命咋就这么的苦啊。呜呜呜——”

“好好好,不要再哭了,让旁边有人听到不好,没有就没有呗,我又没嫌弃你,又没离开你,不是还和你一起生活的吗!怀不上,过两年,我俩去捡一个来养呗。”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走开,要不是你当年只想着自己舒服,只想着做那事,而一次次的叫我去把孩子做掉,也不至于我连一个自己的孩子也没有。”

“就做了那几次,后来,不是你自己没有怀上吗?这也能怪我?”

“怎么不怪你?你以为我这是魔术师那口袋说变就能变出东西来?等你想要时,你再努力,也没用了。别跟我说那些你和我在一起的话,你的那些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从宣传队里出去以后,你背着我又睡了多少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能再来看一眼我们的孩子,我也心满意足了。至于过不过下去,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你要是再敢这样对我,你小心,说不定哪天晚上,我一剪刀把你那东西连根带毛一起剪了,你信不信?”

男人再也不敢出声。

女人还在嘤嘤地抽泣着。仰亚听清了,也不好意思再往前走,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但是,这个时候自己肯定是不好露面出去了。仰亚又躲在旁边看了一会,才慢慢地退了回来。

今天,仰亚重又听到了这哭声,仰亚确信自己是醒着的,再一听,确实那声音是从后面那土丘处传来的。

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他们的孩子不是还没成型吗?他们的‘孩子’也没在这里呀,不是‘留’在县城医院里吗?

仰亚又躲着听了一会,声音若有若无。仰亚还是决定起来再到后面去看看。

夜风,静静地吹着;那棵大松树上的针叶,还像上次那样响着。月亮,正慢慢地朝着一片黑云里走着,在黑云的边上,留下一圈白色的光边。

距离鸡叫的时候还早了些。四周的山和树,包括房子,都只留下了一道模糊的黑影。

仰亚在上次站着的地方,停了下来,想象上次一样地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想听听是不是真的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一时间,那边却没有了声音,好大一会儿,都没有。等月亮再一次从那片黑云中慢慢爬出来。才又看清周围一点点。

大松树在又一阵风中,松叶又叫了几声。可是,土丘上却没有了任何动静。

啊?刚才不都还有两个人影的吗?这会——

又一阵风吹来,松树上发出了几声怪叫。仰亚的背上出了几滴冷汗。

仰亚是不相信鬼的,尤其是不相信刚才那是鬼。他相信那一定是人,而且十有八九那就是莫卯和翁妮。

可是,就只这一会,人又到哪去了呢?

仰亚迟疑了几秒钟,还是朝着土丘走了过去。

土丘上什么也没有,只是在众多的土丘之间,仰亚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小土丘。那上面还有新拢上去的泥土。

土堆的前面,也站立着一个脚板大小的石头。仰亚俯下身子,把那块石头拿了起来,凑到自己的眼前,借着月亮微弱的光亮,他看见了上面新划上去的几个字:

‘孩子,你睡吧!’

仰亚轻轻一吹,还能从石块上吹出一层灰来。

仰亚慢慢地又把石块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还用力地压了压,确信比刚才安得更牢固后,才放手。

就在石块的旁边,还有一小撮刚刚燃过的灰烬。旁边还有零星的几片纸片。

仰亚慢慢地捡起来,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排字:

“孩子,我们都还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你阿爸阿妈对不起你。------妮”

然后另一小片纸片上,有半个‘莫’字。

这真的是莫卯和翁妮回来了,把他们才三个月大的‘孩子’也‘埋’在了这里。

也许,他们早就已经听说了宣传队里以前的事,还有这个小土堆的‘故事’。

虽然青春年少,虽然也只是图一时快活后的‘意外’,但是毕竟那也应该算是自己爱的‘结晶’、自己身上的骨血吧?

这一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泰然处之和冷漠视之。

仰亚把地上还没燃尽的纸屑,重新慢慢地归拢了起来,把它们放在了一起,再从自己的衣袋里抽出火柴,轻轻地划上一根,点燃。

一小团微弱的火苗在新刨开的泥土上跳着,弱得经不起一点点风吹草动。

就像那埋在土丘里微弱的生命;

就像那青春年少不成熟的爱恋。

等最后一颗火星都慢慢熄灭,仰亚用一根小树枝刨开石块下面新的泥土,把那一小撮灰烬埋到了那个小小的‘坟堆’下面。

仰亚抬起头来,四周仍然死一般的寂静,也没能看到任何的身影。

远处,一声幽幽的鸡鸣。

是否,天,就要亮了。

0056、出访国外

0056、出访国外

半个月后,宣传队确实收到了中央领导的来信,定在今年年底,仰亚他们团里的芦笙舞表演,将随团出访。出访的地点是欧洲的音乐之都——维也纳。

得到这一个消息,整个团里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能随中央代表团一起出访,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是对整个团的一种荣耀,这不得不让人兴奋。

仰亚他们又重新招入了几名队员,加紧时间训练着。算算也只有半年的时间,半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要到世界最高级的音乐大厅去演出,可一定要把自己的节目作好充分的准备。

日落月升,挑灯夜战。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又在仰亚他们团里体现了出来。

******

半年时间,转眼就已经过去。

明天就要到省城去与中央代表团汇合了。

这次出访的整个节目,基本由仰亚他们团演出,适当从县里面和其它的几个公社宣传队抽调了部分人员,一同组成了出访演出队。

队伍在县里集中,由县革委王书记带队。

“这次,能随中央代表团出访,这是我们整个县的荣誉,也是我们整个民族文化的体现,‘民族的即是世界的’,我国素来有多彩的民族文化,也有悠久的历史,发扬民族文化,向世界展示我们的民族文化,让世界了解中国,了解中国五彩缤纷的多民族文化,才是我们出去的真正目的。所以,我们代表的是一个民族的形像,是代表整个国家的荣誉。这是我们的自豪和骄傲。”

“在这里,我将代表我们整个县、整个民族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旗开得胜、载誉归来。”

带着县革委王书记的祝福,仰亚等一行人坐上了县里最豪华的那辆班车。车身的两则,还挂上了两幅标语:

“祝福我县芦笙舞代表团出国访问演出!”

“祝福我们的文化演出代表队取得好成绩!”

县革委门口、一直到县人民广场,两边都站满了欢送的人们,有来自于县城小学的少先队员们,他们戴着鲜艳的红领巾,舞动着红丝带,打着腰鼓,不停地喊着祝福的口号。

还有自发地赶来的老百姓以及县城各部门的干部、工作人员。在县里的这种欢送场面,不难看出,只有每年秋天的欢送新兵才有。

告别了家乡父老,车,平稳地朝着省城的方向开去。

车内,一群年轻人的兴奋劲,一点都不比在团里、在县里低,大家一路欢歌,一路尖叫着,直到最后,一个个精疲力尽慢慢睡去。

仰亚没有大家那么的兴奋,毕竟,作为曾经的‘锦鸡王’,仰亚参与的演出要比现在的这一伙人要多得多,出去的时间也比大家多得多。只是,这出国演出,对于仰亚来说,还真的也是第一次。

等大家都歪着头你靠着我,我靠着你睡过去以后,仰亚静静地一个人把眼望向了窗外。

窗外,一排排风景飞速向后退着,近的树,远的田园、乡村。

远处的山顶,还有一小片积雪,轻轻地覆盖在圆圆的山顶,像一朵刚刚打开的蘑菇,又像一把撑开的雨伞。

虽然这已是冬季,但漫山遍野的青松和杉林,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萧条,在一抹冬阳暧暧的照耀下,却是另一种冬季里乡村的休闲之美。悠闲的牛羊,飘渺的炊烟,还有那自由玩耍在田间地头的小孩。

仰亚又想起了自己的孩提时代,不也和现在这群男孩一样吗?满脸灰尘,满意尘烟,你追我赶,杀声震天,不亦乐乎。

看着看着,连仰亚自己也笑了。

班车继续向前面开着,不知不觉早已经驰出了本县,仰亚也慢慢地靠在了后背上,合上了眼。

县城,距离省城还是有一些远,具体的距离,仰亚也不知道,只知道本县已经接近了另一个省份。听说,到省城,基本要一天的路程。也正因为这样,中央代表团才考虑到长途跋涉。所以,由中央代表团来到省城,与仰亚他们汇合,再由省城直接坐飞机出国。

车里静了,有些人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任由着汽车载着他们的想像和梦,向前、向前——

中午,他们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几个女孩一下车就吐了。

“陈团长,还有多远啊?”

“哦,这还早着呢,这才中午,我们要到天黑才能到省城的。”

“啊?!团长,我是真的不想走了,再坐一会车,我都要吐得不行了。”

“哎呀!坚持坚持,等到了省城就好了。先吃点东西吧。”

“你看我们这,哪还吃得下啊,吃了也是要吐的,还不如不吃。”

陈团长看到几个女孩确实晕车得厉害,就多休息了一会。不过,最后还是要走的。

几个女孩及不情愿的上车。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汽车也慢慢地驰进了一片灯的海洋——省城就要到了。

汽车在省城里宽阔的街道上转了几圈,终于在省城的汽车站停了下来。

车一停稳,上次陪着中央领导一起下来的一个省领导热情地走了过来,和下车的人一一握手。

“哎呀,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呀,你们这可迟到了一个多小时了。”

几个女孩一下车,就又蹲在旁边干呕着,一路上,她们胃里已经再没有东西可以吐了。

县革委王书记指了指几个女孩。

“唉!孩子们很少出来,一上车就吐了,一路上又停下来吐了好几次,所以,我们就迟到了。”

“哎呀,哎呀,没关系,只是跟你们开开玩笑而已,快走吗,中央代表团的领导,还在等着你们呢。”

几个女孩听说又要坐车,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没事,没事,不远。不远。就几分钟就到了。”

听说只要几分钟就能到,几个女孩死活都不愿再坐车了,愿意就这样走着过去。领导们也没办法,只好由一个工作人员带着她们,其他愿意坐车的人先走。

接待仰亚他们的小车,停留在一栋特高大的大楼前。四周的灯光,和整个省城街道一样,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仰亚第一次看到有这么高的大楼。他默默地数了数,大概有三十几层。整栋楼,成一个稍向后弯曲的扇形,每一层里都透出明亮的光来,几颗红色大字,在红蓝相间的灯光里闪烁着——

‘***大酒店’

仰亚随着大家一起,在一个穿着红色正装的女孩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楼。

等大家都进行了必要的身份登记后,从车站一直步行过来的几个女孩也已经赶到了。大家被分成几批,坐上了电梯。

这是仰亚第一次坐电梯,一开始,他还不知道那个正装的女孩把他们带到这个小门前来干什么。不是要先到住宿的房间里去放行旅吗?旁边有着楼梯,怎么不朝楼梯处走呢?

正装女孩按了下墙上的一个按钮,只见按钮的灯光闪了一下。没几秒钟,‘门’就被打开了。仰亚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这么小的‘房间’就只能装下七八个人,这是要干什么?正在仰亚看着周围发愣时,那扇‘门’关上了,紧接着,一阵失重,仰亚也感觉到有些头晕。

旁边墙上的一个指示灯一直亮着——

10、11、12、13------20、21、22、23、24!

仰亚又感觉到一阵失重,停了。然后‘门’慢慢地打开。

“好啦,这就是你们要住的二十四楼,大家赶紧把你们的行旅拿到你们相应的房间里去,然后出来,我们再一起坐电梯下到二楼的餐厅吃饭,领导们还在等着你们呢。”

仰亚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刚才坐的是电梯,这已经是上到了大楼的第二十四层了。

仰亚按着刚才在大厅里正装女孩的说明,把手中的一张卡片,插到了房门上的插口,一声响后,门自动地就打开了,随着,房间里的灯自动地亮了起来。

仰亚走过去,把行旅扔在床上,走过去拉开了对面的窗帘。

窗外,就是整个省城的夜景,万家灯火,有如一片闪烁的海洋。比天上的星星可亮多了。

很快,大家又一起回到了二楼。中央代表团的领导们早已经到了。就站在门边,和进入餐厅的每一位握手。

上次的那位领导,也就是到过仰亚家看望他爷爷的那位。站在队伍的后面,仰亚一眼就认出来了。

“哎!小伙,仰亚,你好呀,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呀?快过来,快过来,坐坐坐。”

仰亚也赶忙伸出双手,握着。

“哦,爷爷,你好,我们的车开慢了点,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没事,好饭不怕等,你们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整个一个大厅,大约摆上了十几张桌子,桌子上早已经摆上了碗筷,菜也已经摆上来了。

大家经过一番礼让后,都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好,现在,我们的人都到齐了,吃饭吧,大家一定都饿了。其他的事,吃了饭再说。”

所有的人也不客气,端着碗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看来,大家是真的饿了。

埋着头吃了一会,几张桌子上,有喝酒的,陪着中央领导们一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好,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来,我敬大家一杯。喝一口酒,晚上好好休息,精神好了,明天才好赶路。”

大家也举起酒杯,没酒的,旁边的服务员把酒到上。都把手中的杯子举过来,与领导的杯子碰了一下,喝干了。

吃完了饭,就在饭厅的隔壁,领导把大家召集到会议室里。

“今天,大家也辛苦了,由于时间紧,我们就这样开个小会吧。

这次外出访问,我们代表团一共有200多人,其中有第一次出国的。特别是我们民族文化演出团的。我们是第一次应邀出去代表我国的民族文化演出,这一点很受中央的重视,半年来,中央也通过不同的考察及走访,最后才确定由我们少数民族‘芦笙舞’代表队出访。

中华民族,本就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我们有着悠久的历史,也有着灿烂的民族文化,我们各民族的文化,都是我们中华民族悠久文化的精华。

能代表中华民族文化到世界上去演出,向世界展示中华民族文化,尤其是到遥远的欧洲)——一个世界文化、音乐的殿堂,充分说明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影响力,在世界上,也是越来越受到重视,越来越吸引着相关文化发展与研究专家的关注。所以,我们每一个人,代表的都不是我们自己,而是代表着我们整个民族,代表着我们整个国家。”

“你们的表演,我上次也已经看过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比上次更让我惊喜,我们也是通过长期的调查与研究,层层筛选,最后才定了,带你们民族的这个‘芦笙舞’出去。我们相信,通过你们的表演,一定能在国际舞台上引起国际专家们的注意,引起世界人民的轰动。”

“不过,在交流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也要尊重其他国家和民族的表演,尊重其他国家的民族文化,虚心向别人学习,吸取精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吸取别人的长处,有什么不好呢?所以,我们也要善于学习,虚心请教,争取把我们这次出国演出做到更好,争取让我们的民族文化能够引起国际相关人士的关注。希望我们能够高兴而去,载誉而归。”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

“明天下午,我们就要从这里直接坐飞机起飞了。今天,大家早些休息,明天,大家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抓紧时间准备一下,下午准时集中,我们一起去机场,别误了飞机了。”

开完了会,仰亚回到了寝室,和他同一间寝室的,也是他的老搭档陈群。

“陈群哥,第一次坐飞机,你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坐飞机吗,上飞机就睡觉了,一觉醒来,也许就到了。”

“也是,那好好休息吧!”

陈群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仰亚还是有几分紧张和兴奋,他没那么快就睡得着。他爬起来,再次拉开了窗帘。

这城市的夜空,也许是由于他们住得高吧,旁边的房子比起仰亚他们现在住的这座高楼要矮了不少,这也让仰亚觉得视野特别的开阔,一眼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城市的灯光亮着,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甚至比天上的星星更亮。

仰亚想象着,省城都能这么漂亮,那首都、那国外,不是会更漂亮吗?

仰亚丰富的想象,他的心等不到明天的飞机了,已经在这城市的夜空里提前‘起飞’了。

他想象着更远处的风景,也想象着更美好的明天。

明天,仰亚就要一生中第一次坐飞机了,而且还是出国,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上发生了许多好笑的事。

0057、第一次坐飞机

0057、第一次坐飞机

第二天下午,省委的几部小车,一起把仰亚他们送到了机场。

在进入候机厅前,所有相关的人员都停了下来,包括省委的各个领导、包括从县里一直跟着仰亚他们来的县革委王书记。

大家整齐地站在门口,跟进入候机厅的人一一握手拥抱告别,千叮咛万嘱咐,千言万语,弄得大家都有点‘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亏不复还’的感觉了。

候机室里等了约有半个小时,播音广播里传出了女播音员温柔缠绵的话语。

要上飞机了。

排了好长的队,绕过了好几道门,仰亚终于挤进了最后一道玻璃门。仰亚刚刚站定,站在他前面的一个穿制服的女警察手执警棍,反映着旁边的一个台阶,说:

“站上去,脱。”

仰亚好像没听清楚。女警察又说了一遍:

“站上去,脱。”

这是要干吗?仰亚也不敢不从,因为他的前面就有刚刚已经‘脱’下衣服,现在又穿上的。

仰亚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下来,放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框里,正准备解开裤腰带继续‘脱’时,女警察却叫了起来:

“啊?你干吗呀?谁叫你全脱的,穿上,快穿上。”

“你,你不是叫脱衣服吗?我——”

“行啦行啦,我也没叫你全脱呀,把裤子系上,只脱了外衣就可以了。”

“啊!”仰亚赶紧把内衣穿上。仰亚曾听说过有很多检查,包括体检参军等都是要全脱的,所以,他以为,这出国检查是不是也要全脱了检查。

仰亚穿好了内衣,女警察拿着‘警棍’,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然后又用手在几个关键部位摸了摸,摸得仰亚有些发痒想笑,最后才停了下来。

检查完毕,仰亚等又走过一个长长的‘过道’,直接进入到了飞机里面。

啊?怎么这就进入飞机里面了,怎么不像电影里看到的,飞机门了门,滑梯伸过来,然后领导走出机窗,对着外面挥挥手,再慢慢地走下飞机呢。

仰亚按着自己机票上的数字,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刚好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后面陆续进来的人,陈群刚好就坐在他的邻座。这让两人又高兴了一会。

空姐们走过来,做着各种演示动作。以前,仰亚也听说过,空姐们都特别漂亮,可是,今天,近距离一看,仰亚一点都不觉得。也许是因为仰亚作为一个表演人员,本身自己也够帅吧,还有,平常跟仰亚一起的,也都是一些能歌善舞的漂亮女孩,所以,仰亚有这样的想法也属自然。

空姐们演示完毕,飞机就开始滑动了。

经过几分钟的滑行,飞机一个加速,开始起飞了。仰业通过身边的窗孔,看着外面的风景在飞速地向后退,向下移动。心口一阵紧张后,飞机离开了地面。

机场边的风景在慢慢地下降、在慢慢地变小。仰亚从刚才的失重状态下清醒过来,慢慢的看清楚了外面的变化。

山变小了,田园庄稼哟从天津模糊,房子变成了一个个小方块;路,只是一条条白色的带子,在路上跑着的车子,就像一个流动的小点。沿着省城边缘的那条大河,也变成了一条白带。

飞机慢慢地进入了云中,在地上看着密密的白云,现在,在仰亚看来,却变成了一团团雾气。更没能看到飞机真正‘穿’过云层的感觉。

几分钟后,飞机就来到了云层上面。仰亚再看时,一朵朵的白云,却又像贴在了地面。再望向天空,啊,原来在地面看到的,白云在天空上飘着,可是现在,穿过了白云,天空却还是那么高啊。现在反而看到,白云是在地面飘浮着了。

飞机在云层的上面飞行着,看看周围,却没能感觉到飞机在前进,只是时不时的感觉到飞机有一个小小的抖动,才觉得飞机不是静止的。

窗外,一朵朵白云,贴在地面,就像一个充满泡沫的大海。透过云与云之间,看到的地面,就只有一些朦胧的山景,还有几条白带、一个大概的山与山、山与水的分界。

远处,云层却更加的密集,一直延伸到蓝色的天‘尽头’。没有海天相连,也没有远山近影,有的只是白茫茫一片,和天空的蔚蓝。有时,仰亚也有一些错觉,总觉得云层的边缘会出现大山,会有一个远远的山影,可是,几分钟、十几分钟,外面的景色都一样。

突然,飞机一个折身,仰亚没有注意到,只感觉到窗外的白云和天空突然翻转起来,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仰亚再看看飞机的翅膀,才知道是飞机在转弯,而不是外面的云层和天空在转。

“看到了什么?让我看看,飞机外面的风景漂亮吗?”旁边的陈群趴了过来。

仰亚也说不出外面有什么风景。他把靠在圆形的小窗上的头抬了起来,说:

“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云层和天空,你自己看看吧。”

陈群趴了过来,望向了窗外。

“怎么?这窗子外面,就只有白色和蓝色?”

“是呀,一开始,我也觉得在天空上看大地,一定非常好看,非常壮观,可是,看多了,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收回了头靠在座位上,这时,飞机又开始抖动起来。仰亚和感到奇怪,这在空中飞行的飞机,又不用爬坡又不用下坎,怎么还会出现抖动呢?

抖了一会,仰亚突然对陈群说:

“陈群哥,你觉不觉得,这坐飞机,我总觉得有点像我们回家坐的手扶拖拉机呢?是那种有篷布的拖拉机。”

陈群忍不住笑了起来:

“亏你想得出,坐那么高档的飞机,你却想成坐农村的拖拉机。”

“真的,你不信?”

陈群躺着沉默了一会,把嘴凑到仰亚的耳边,说:

“不过真是,你不说,还没有感觉,你这样一说,还真和农村坐拖拉机一样。有点抖,有点闷。”

天空慢慢地黑了下来,窗外也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挂在飞机机翼上的两个灯一闪一闪。

机仓内,是永远不变的灰白色,每个人都几乎是不变的坐姿、后脑勺。仰亚和陈群微闭着眼,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了,在想像中,坐飞机,那是多么高档多么惬意萧洒的事情,可是现在,却觉得还没坐车舒服。坐车,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还可以朝窗外多望两眼,清楚或者模糊都总能看到一些不同的风景,可是这飞机上,却永远是一个固定的颜色、固定的画面。

这时,空姐的声音又从座位上的小孔里传来。昏睡中的仰亚,在这黑暗的夜晚,在这枯燥的机仓内,这一声婉转动听的声音,有如久渴后听到水滴,闷热中吹来凉风。

“各位乘客,现在是晚上九点,我们的飞机正在大海上飞行着,这里,我们为您准备了晚餐,我们的服务员会依次推到您的座位前,有需要进餐的,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领取。”

仰亚没有想要吃东西,在沉闷的机仓内,他一点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他突然想到,那几个坐车都要晕车的女孩,现在该是什么样子。想着,仰来抬起头在机窗内寻找,几个女孩早已披头散发、东倒西歪地相互靠着,早已经失去了一个爱美女孩的天性了。想来,她们是晕机了。

空姐们把食物推了过来,并且清甜地叫唤着。

“先生,不要吃点东西吗?”

仰亚昴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先生,还是吃点东西吧,我们的飞行时间还有十几个小时呢!要不,您先喝点水,休息一下再吃东西?”

是呀,还有十几个小时,不吃,可能又抵抗不了那么久。仰亚笑着向空姐点了点头。空姐微笑着把一瓶水和一袋热面包递到了仰亚的手上。

这时,仰亚才觉得现在的空姐们,比刚上飞机时要漂亮多了。

窗外,一如既往的黑,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两颗机翼灯仍然一闪一闪地亮着。全机窗的人吃完了东西又昏昏欲睡,静静地听着飞机轻轻的飞鸣声。

几个小时后,空姐们又送了一次食物和水过来。一直睡不着的仰亚,要了一瓶水,眼光紧跟着空姐转了大约有180度。没办法,空姐就是这漫漫飞行的飞机上唯一的风景。

“陈群哥,你觉得这飞机上的空姐漂亮吗?”

“人家都说空姐漂亮,当然漂亮啦,你觉得不漂亮?”

“嗯!漂亮。一开始上飞机,我觉得没什么,这会儿,除了空姐,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啊,原来空姐漂亮,是这样来的哈。”

两人说着,悄悄地笑了起来。暂时忘记了这长途飞行上的疲倦。

天要亮了,温柔的播音声又从头上传来,整个机仓里面的沉静才稍稍回缓。

仰亚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云层少了,这是一个好的天气。

仅有的几片白云,把大片的视野让了出来。仰亚看到,远远的一片蔚蓝,那应该就是大海了。飞机的正下面,能看清楚的,也和仰亚刚上飞机时的景物不同了,特别是那小小的房子,更是不同。一片片草原,早已没有了高大的山坡。

半个小时后,播音员告诉大家,飞机将在半个小时后着陆,叫大家作好飞机着陆的准备。

这时,好多的人都醒来过来了。漫长的旅途就要结束,终于可以又回到地面上了。

仰亚和大家的心情一样,回到地面,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哪怕这只是在一个异国他乡。却让仰亚和他的队伍有更多的期待。

窗外的云层和天空又开始旋转了起来,飞机也加重了抖动感。慢慢地,仰亚也感觉到飞机在下降。

没过多久,飞机就钻入了那几片云层,慢慢地在向下滑翔。

看清楚了,那山、那河流,那房子、那道路。

那舒缓的山坡,那起伏的草地,那草地上的牛羊。还有那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房子。

飞机终于降到了跑道上,一阵缓冲后,在机场上停了下来。

飞机还是没有仰亚从电影里看到的画面,即打开飞机的门,红地毯铺路,领导走出机仓默默地向接机的人挥手的场面。他们还是通过一个封闭式的通道,几个转拐后,就来到了出机口。

机场接机处,这才是仰亚想看到的。

仰亚等中国代表团刚刚走出大厅,一大张横幅就拉到了大厅旁边。

“热烈欢迎中国文化交流代表团的到来!”

同时,标语的下面,还有一排仰亚小学时学过的‘拼音字母’。仰亚想,那应该是就外语了吧!

是的,这是我国驻奥使馆接机人员以及该国文化艺术接待人员正在等待着他们。

要不,如果仅仅是仰亚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交流了。

接机人员看到一群黄皮肤黑眼睛的人员,就知道这一定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大国——中国的代表团了。隔着栏杆就朝这边热情地挥手。

“欢迎,欢迎,欢迎来自祖国的代表团,欢迎你们的到来。”

“欢迎,欢迎,欢迎来自神秘东方的贵客,欢迎你们的到来。”

旁边的一些外国人也跟着挥手。

“哎呀,我们早就在机场等着你们了。能看到来自祖国的你们,我们是多么的高兴呀,你们就是我们的亲人,听到你们的话,就是我们的乡音。我们感到无比的亲切。”

说着,就有两个人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走在前面的人,眼泪从他们的眼里流了出来。

他们也许是离开得太久了吧。

所有代表团的两百多人,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走出了机场。

这又是另一个世界,这就是地球的另一边。

刚刚走出机场,仰亚就被这截然不同的世界所吸引。房子、人、乃至墙壁上的画,都给仰亚一种不同的感觉。

同样,机场外的人,也把这一伙与众命不同的黄种人看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好多人都对着仰亚他们微笑,并善意地跟大家打招呼。

接待仰亚他们的车,就停在机场外面的广场上,同样在车子的两边挂上了迎接中国代表团的标语。

车子向着机场外开去,车子两旁展开了一幅幅异国风景。车子里播放着一首仰亚似曾相识的音乐。那是一首世界著名的交响乐。它就来自于这个国家、这座城市:

蓝色多瑙河畔,奥地利作曲家小约翰·施特劳斯最富盛名的圆舞曲《蓝色的多瑙河》——

donausoblau,soschnundblau,

durchtalundauwogstruhigduhin,

dichgrutunserwien,

diensilbernesband

knupftlandanlandundfrohlicheherzen

schlagenandeinemschonenstrand

weitvomschwarzwaldhereilst

------

0058、蓝色的多瑙河

0058、蓝色的多瑙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充满着古朴而又诗情画意的异域风情的建筑上,柔和、美丽而生动。这是这座城市留给仰亚的第一印象。

今天,出访的中央代表团,有其他的交流内容,这跟仰亚他们没有太多的关系。所以,仰亚他们得以放假两天,也让他们有心情去领略一下这异国他乡的风景。

一大早,仰亚他们就出了门,昨天在飞机上晕得抬不起头的女孩,今天也格外地梳妆了一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叽叽喳喳地就出了门。

太阳刚好爬上东边的房顶,斜射的光线,还带着一丝丝金黄,照在古老的建筑上,照在街道两旁的古树上,也照在仰亚这伙人的身上,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早上的行人不多,也没有那种赶着上班的紧迫感,人们悠闲的在街上走着。这一伙不同肤色的年轻人,倒成了这个早上,街头的风景,这伙‘外国人’同样吸引着他们的目光。

一间奶茶店里,几个白发白胡子的老人,从窗口处看过来。善意地向仰亚他们招手。两个牵着金毛和雪纳端的贵妇,也不知道是她们在溜狗,还是狗在溜人。还有两个小型的泰迪,被抱在了后面两个女人的手上。

“嗨!”她们对着仰亚等人笑着。

“嗨!”仰亚他们也只能还以一个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因为大家都知道,相互的语言不通,也不知道怎么说话。

沿着古街慢慢地向前走着,不时走过来几辆马车。小矮马不高,比中国的马矮了三分之一。两匹小马拉着一个装饰精致、窗帘考究的小马车,‘得得得’地走过石板街,给这宁静的早晨带来了一种新的一天就要开始的节奏。

旁边的烤肉店里飘出了烤牛肉的香味,大家才知道出来时,都还没吃过东西。烤肉店里,戴着高高帽子的大叔走了出来,微笑着向大家招手,做着欢迎进店的手示。

既然来了,总要尝尝这异国他乡的口味。

大家就顺着大叔的招呼走进了店里。

店里,除了门口有两张不大的招牌外,说是招牌,其实仰亚他们也不知道,只是看着招牌上有着正在烤牛肉的画面,再加上从店里飘出来的香味,所以才断定那是招牌。

进入店中,却不像中国似的餐厅一样。这里面,与其说是一个餐厅,不如说是一个优雅的音乐厅。刚一进入大厅,就听到一阵舒缓的轻音乐。仰亚他们似懂非懂,不过好在这一伙人也是搞表演艺术的,平常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国外的曲子。大家知道,这放的,都是一些著名的世界名曲,正在播放的就是《蓝色的多瑙河》。

整个大厅,中间是几根白玉石柱子,若大的大厅里面,只在大厅的边缘放上几张小小的餐桌。来吃早餐的人不是很多,他们更像是来听音乐的。

仰亚他们分坐在几张餐桌旁,才看到餐厅里稍稍有了人的感觉。

“你好,先生们女士们,我能帮你们的忙吗?”

中年大叔走过来,用生硬的中文对仰亚他们说。

“你好,先生,你会说中国话?”

“你们的国家,是东方的神秘大国,有很多人都会到我们这里来,所以我们也学会了几句你们的语言。”

能听懂中国话,那就好多了,大家接过大叔手上的单子,看不懂外文,就看着上面的图片,一个一个指着问大叔多少钱。

大叔真的会的中文不多,除了开始的几句,后面的,也只好一边说一边比划了。

成交后,早餐很快就送了上来,大多以牛排和牛奶为主。大家看着旁边的人,拿起了盘上的刀和叉,十分别扭地撕起来。

吃过了早餐,大家又一起向前走着,满大街都能看到不同形状的雕像。其中,在一个四方亭子里面的一个金色雕像吸引了大家。那是一个栩栩如生、如痴如醉的拉着小提琴的雕像,仰亚他们知道那人叫莫扎特,是世界上著名的音乐家。

可是,更深层次的,仰亚他们就不知道了。正在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看下去时,就从刚刚仰亚他们走过来的那条路上来一个女孩:

“嗨!”

“嗨!你们等等!”

‘嗨!’,这是中国话还是外国话?好像中国话和外国话都有‘嗨’这种叫法呀。

“嗨!我在叫你们呐,你们等等。”

这时,仰亚他们才确信,这个女孩就是在叫他们。

女孩走近,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可是,他的汉语好像还真的不错。

“你是在叫我们吗?”

“是呀,我叫你们等等我。”

“可是?”这样一个外国女孩会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啊,我是一个高中生,就在这里上学,我爸爸是中国人。所以,我也应该是中国人吧。”女孩说一一连串流利的汉语,仰亚他们感觉到这个女孩亲近了许多。

“今天刚好星期六,我一回到家,我爸爸就叫我来跟你们当向导的,叫我来带你们看看这里的风景,充当翻译和导游。”

“啊,谢谢!那你爸爸是------”

“啊,我爸爸就是中国驻奥地利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他今天刚好有事,没有时间来陪你们,所以就把我叫来了。”

“好,好,好!有你跟我们介绍,我们就能看懂这时里的风景了。”

“好!”

说着,女孩带着大家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这个国家叫‘奥地利共和国’(德语:republiksterreich,英语:therepublicofaustria,所以简称“奥地利”(austria)。

奥地利,国土面积83855km。首都就是这里,这个城市叫‘维也纳’,人口超过170万,是奥地利最大的城市。

公元前400年左右,有多个凯尔特人的部落在此地活动。

公元前15年罗马帝国占领了凯尔特王国并设立为行省。罗马帝国衰落后,奥地利曾先后被匈奴人、法兰克人占据。

“听我爸爸说,匈奴人也就是以前东方的中国人,是吗?”

在女孩一直滔滔不绝的介绍中,突然问起大家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大家还真的答不上来。

“哎!姑娘,一个口气说了这么多历史,你是学历史的吧?”

“是呀,我就是学历史的,我喜欢历史,我将来还要考大学的历史系呢,我不光是要学奥地利的历史,我还要学中国历史呢!听我爸爸说,中国可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那一定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我很感兴趣。”

“那你要到中国去学习吗?”

“那是,我一定要去的。”

说完,姑娘又开始了她的介绍——

其实,早在公元788年,有一个叫‘查理曼’的人就征服了这里,并引进了基督教。后来查理曼帝国一分为三,包括奥地利地区在内的东法兰克由巴本堡王朝继承。该地区被称为“marchiaorientalis”(“东方边疆领”之意),976年被赠予巴本堡的利奥波德。

随着另一个叫‘普鲁士’的国家的崛起,奥地利开始了与普鲁士之间长期的争夺德意志地区霸权的斗争。

1806年神圣罗马帝国解体,而在此两年前,神圣罗马帝国的二世皇帝宣布自己为奥地利帝国的皇帝,统治范围是以奥地利为中心的王朝世袭领地。

1867年,为了化解奥地利在1866年的普奥战争中的失利对帝国的冲击,哈布斯堡王朝被迫对帝国内强大的匈牙利贵族做出妥协,宣布将奥地利帝国更改为奥匈帝国,匈牙利地区在理论上升级为奥匈帝国内部的一个王国,并拥有自己的国王(在奥匈帝国半个世纪的历程中,匈牙利国王始终由奥匈帝国皇帝兼任),议会和海关系统等;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为止。

1908年,奥匈帝国吞并了波黑,引发了1914年的萨拉热窝事件,成为一战的导火索。

在一战中战败的奥匈帝国被分割为多个小国家,其中原先内莱塔尼亚的一部分成为了奥地利第一共和国,并被禁止与德国合并。

1938年,**德国实现了德奥合并,奥地利到二战结束前的7年都受其统治。

**德国于1945年战败后,奥地利被同盟国和苏军分别占领,直到1955年奥地利国家条约签订为止。在奥地利宣布成为永久中立国之后,占领奥地利的各国军队陆续撤离,奥地利最终获得独立并成为今天的奥地利第二共和国。

小姑娘一大通的介绍,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听懂。

“哎呀!我这都以专业的历史讲解员给你们讲解了,其实,你们也没必要了解那么多哈。”

“没有,你说吧,要不,我们怎么能够了解那么多这里的故事呢。”

“那,你们还想听些什么?”

“随便你说什么都行,反正对于这里,什么都是我们没有听说过的。”

小姑娘抬头看了周围一圈。

“啊,你们看看,远处的那座山,它叫做‘阿尔卑斯山’,是欧洲中南部最大的山脉,也是我们奥地利的圣山。我爸爸曾经对我说,阿尔卑斯山系自北向南延伸,穿过南欧和南亚,最终连接到中国的喜马拉雅山脉。我爸爸说,就是因为阿尔卑斯山与遥远中国的喜马拉雅山连接,所以,才有了他和这个遥远的奥地利国家的联系,也就才有了他和我妈妈的联系,这样,才有了我。所以,我又是两座大山连接的纽带,也是两个国家连接的纽带。所以,我肯定要到中国去的。

“小妹妹,这样说来,其实你应该算是中国人啊!”

“是呀,我爸爸也说我是中国人,可是我妈妈说我只是奥地利人,因为我和中国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长得不像也没关系呀,就是像你们这样的外国人,不也有人到我们中国居住吗,我们欢迎你去我们中国。”

“好,我一定会去的,那,你们中国的喜马拉雅山漂亮吗?”

仰亚他们当中,还是有人懂得一点中国地理的,也就给小姑娘介绍起来——

“喜马拉雅山肯定漂亮呀,那可是世界上最高最大的山。喜马拉雅山,用一种梵语来解释就是‘雪域’的意思,用我们国家生活在喜马拉雅山下的藏族语言,称为“雪的故乡”。

喜马拉雅山脉由19条主要河流排水,主峰是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又名圣母峰,是藏语第三女神的意思,海拔高达884443米。”

“哇,它有这么高吗?那一定非常的漂亮吧?”

“是呀,那上面一年四季冰雪覆盖,可漂亮、可壮观了。”

“这么漂亮,那我能到上面去玩吗?”

“哎呀,那是要特别训练的登山队员才能上去的呢,到目前为止,连登山队员都才有不足100人能够上去呢。”

听到这些,小姑娘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和向往。看来,这个一半的‘中国人’是真的被‘神秘’的中国吸引了。

大家继续向前走着,走过一排排古树旁,慢慢地看到了一条清清的河流。河边的草地上,有一些悠闲的人们正在草地上躺着、玩着,几个小孩、几条小狗在草地上追逐着、嬉闹着。

“啊,这就是我们奥地利最大的河流了,它叫做多瑙河——

多瑙河,在欧洲是仅次于伏尔加河的欧洲第二长河。它发源于德国西南部的黑林山的东坡,自西向东流经奥地利、罗马尼亚等9个国家,是世界上干流流经国家最多的河流。

多瑙河,在中欧和东南欧发挥过极其重要的作用。它两岸排列的城堡和要塞形成了伟大帝国之间的疆界;而其水道却充当了各国间的商业通衢。

“啊?这就是多瑙河?多瑙河不是蓝色的吗?这怎么看到的不是蓝色的呢?”

仰亚他们感到好奇,也许他们在平常的音乐中,早就把‘多瑙河’和‘蓝色’联系在一起了。

小姑娘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河水。笑着说:

“你们可能是听到‘蓝色的多瑙河’那首曲子了吧?所以,才一听到说多瑙河就想到了他应该是蓝色的。其实,多瑙河并不蓝,也许是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地方不蓝吧。其它的地方是不是蓝色我就不知道了。”

“不是蓝色的,那怎么又叫做‘蓝色的多瑙河’呢?那‘蓝色的多瑙河’这个曲子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呢?”

“其实,关于‘蓝色的多瑙河’曲子——

《蓝色的多瑙河》,全名《在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畔》,是约翰·施特劳斯最具代表性的一首曲子。

1866年,奥地利在普奥战争中惨败,维也纳陷入了深深的消沉之中。为振奋人心,作者受维也纳男声合唱协会领导人的委托,写作象征维也纳生命活力的圆舞曲。曲名和创作动机源自德国诗人卡尔·贝克题献给维也纳城的诗句——

“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其实,这其中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1867年,奥地利维也纳男声合唱协会,急需一首供表演用的合唱圆舞曲。

当时,约翰·施特劳斯已经创作了大量圆舞曲,于是大家提出叫他来写。

多瑙河是流经中欧的一条主要河流。约翰·施特劳斯不知多少次泛舟多瑙河上,漫步在她的两岸。那湛蓝的河水,如画的风光,村民朴实的舞蹈,美丽动人的传说,使作曲家感到犹如投身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之中,经常留连忘返,不愿离去。

他更喜欢阅读诗人们赞美多瑙河的诗篇。

所以,当赫尔柏克提出要他创作一首以多瑙河为主题的圆舞曲时,一幅幅多瑙河秀丽景色的生动画面和柏希的诗句——

“在那多瑙河边,在那多瑙河边……”

立即浮现在作曲家的脑海里。

约翰·施特劳斯把自己的感受讲给友人格涅尔听。这位诗人也有同感,他很快写下一首歌颂多瑙河的诗歌。

当约翰·施特劳斯拿到《美丽的蓝色多瑙河》诗篇时,乐思如同奔腾的河水,激荡在他的心头。

关于约翰·施特劳斯是怎样创作《蓝色的多瑙河》圆舞曲的。后来有了很多传说。

有人讲:那天,他忘了带谱纸,于是在自己的衬衫袖子上匆匆记下了这些乐思。这天夜里,他没有回家,直到清晨,他才回到家里脱掉衬衫入睡。

他的夫人杰蒂·德雷弗丝是一位歌唱家。她发现丈夫衬衣袖上的乐谱,知道这是他的什么新作,就没有动它。可是,当她有事出门归来时,发现这件写有乐谱的衬衣被仆人当作脏衣服拿去洗了。

她不由得一惊,急忙跑出去找。幸好洗衣妇刚刚将衣服丢进洗衣盆里。杰蒂从水中将衬衣捞出。还好,乐谱墨迹还未泡掉。所以,今天,人们能听到这支动人的圆舞曲,真应该感谢杰蒂救谱之功。”

又一个动人的故事,让大家听得如痴如醉。大家在小姑娘的带领下,就在这条充满美感的河流旁边走着。

微风吹过,水波荡漾。

远远地又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曲子,就是那首闻名于世界的《蓝色的多瑙河》。

0059、震撼金色大厅

0059、震撼金色大厅

到国外有好几天了,仰亚他们在‘导游’的带领下,也玩了不少的地方。这几天,他们也有针对性地进行了一些排练。

明天,就要到世界最著名的音乐大厅——维也纳金色大厅去演出了。今天,在有关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仰亚他们到金色大厅来熟悉环境,适应场地。

到了现场,仰亚他们才知道,金色大厅并不是一个单独的房子,也就是说,不是一个单独的音乐大厅,它是一大排的房子组合,有大型的音乐厅,也有稍微小一点的音乐厅,还有收藏馆、档案馆等。

整个房子的外观,大多由红黄相间两种颜色组成,远远看去,都给人一种金壁辉煌的感觉。而在每一个房子的屋梁顶上,都雕塑着不同造型的雕塑,有的在舞,有的在唱,有的在跳,还有的手里拿着不同的乐器,整个屋顶,就像正在演出的一场剧一样栩栩如生,仿佛都能从那里听到音乐来。

走进一楼,旁边就有一个展厅,工作人员告诉仰亚他们,这里的所有展厅和档案馆,每星期对外开放一次。今天,这里并不是规定的开放时间,而是针对像仰亚他们这种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交流团队而特别开放的。

现在已是中午的十一点过,虽然不是开放日,可是,前来参观的人却不少,有的是专门针对这次音乐会而来的。而有的,就像仰亚他们一样,本身就是参加这次音乐会的人员。当然,也有些慕名来维也纳旅游的,那参观维也纳音乐大厅就是他们必不可少的旅游项目了。所以,也会顺便参观的这里的收藏馆及档案馆,了解这里的文化历史和音乐背景。

收藏馆里,有很多的音乐史、手稿、乐谱、乐器等藏品。定期举行收藏品展览,也是为了供人参观。这也是一些音乐、艺术爱好者来参考学习的好地方,所以,一进入厅内,刚刚还在外面叽叽喳喳的人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因为厅内的气氛,让你叽喳不起来。

厅内,在柔和的灯光下,有的人捧着乐谱,用手在旁边比划着,有的干脆在那里轻轻地哼着,有的,认真地坐在阅读桌旁做着笔记,还有的,三三两两轻声地交流着。

这是一种气氛,由不得你想发出与这优美的环境不同的声音。这,就是所谓的‘环境’。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该有什么样的素质。

仰亚他们,虽然也是搞文艺的,可是,这高深的‘文艺’,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难懂了些。更何况这里每一本书打开来,都是青一色的‘外语’,仰亚他们是看不懂的。最多也就是能看懂几个五线谱。

不过,就是从最简单的了解中,仰亚他们也能感受到这音乐殿堂里那份神圣的音乐氛围。再加上工作人员的介绍,仰亚等早已经沉醉其中了。

参观完成收藏厅,工作人员又带着仰亚他们来到档案室。

档案室里,又与刚才的收藏馆不同,档案室一边的书架上放满大量历代手写的、木刻的、铅印的音乐书籍和乐谱;另一边是一排铁箱子,工作人员告诉大家,箱子里,收藏的,都是音乐大师们的乐稿、书信和其他手迹,其中就有著名音乐家莫扎特的乐稿:《最后一个交响曲》、音乐家舒伯特的手稿:《未完成交响曲》等。

屋子中间是一长排桌子,供研究者查阅资料之用。

在仰亚他们观看这些档案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他们:

档案室原为音乐家勃拉姆斯的办公室,他临终前一再嘱咐,要把他珍藏的几千册音乐书籍和乐谱全部捐献给档案室。

走出档案馆,隐隐就听到一阵音乐声,这就是从金色大厅里面传出来的。

明天就要举行世界音乐交流演出了,已经有好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演出团体,都在里面熟悉场地、试演。所以,隔着好远都能够听到音乐声。

同样,仰亚他们也有近两个小时的场地熟悉和适应训练时间,不过,是在下午才安排到仰亚等中国演出团。

可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先进去看看别人的表演不是更好吗?大家跟领队的工作人员一说,也没有受到阻拦,这样,仰亚他们就提前进入了大厅。

金色大厅,还真不愧叫‘金色大厅’,一进入大厅,在厅内灯光的照耀下,比较起大厅外面,更显得金壁辉煌、耀眼夺目。炫丽的金黄,加上柔和的线条,再加上流动的灯光,让音乐飘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真让人有一种进入仙境的感觉。

刚进入大厅,演奏的音乐就飘了过来,整个大厅里已经挤进了不少的人,大家已经分不清这只是一段小小的预演。当然,预演的音乐、舞蹈也和真正演出时的一样好看、一样好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前方的舞台上,传过来的是一首钢琴曲,那清脆的钢琴声,伴着其它西洋乐器的混响。已经把整个大厅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混响音响,人在其中总有一种震憾的感觉。仰亚他们早已经听得入了神。一曲歌罢,听到掌声响起,他们才从音乐中回过神来。

中场休息,下一个将要上场的表演团队,先是对自己将要表演的节目着了一番声情并茂的引说,然后才开始自己的表演。

几轮过后,终于轮到仰亚他们出场了。

当带领他们的工作人员把台上主持人的话翻译给他们听时,他们才知道下面就是自己的预演时间。

仰亚他们一听,才感觉的心里有些小小的紧张。仰亚的手心都开始微微冒汗了。

仰亚他们走上台,下面的观众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伙来自什么地方的人啊?他们也能在这里来演出吗?他们会演出吗?他们能演出精彩的节目来吗?

仰亚他们,当然不知道舞台下面这些人异样的目光。虽然对于这世界闻名的金色大厅里演出是第一次,可是对于演出,他们是再熟悉来过的了。他们相信,只要音乐一响起,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会跟着音乐的节奏跳动起来。

音乐响起,仰亚他们随着音乐,几秒钟的紧张过后,就开始行动自如地吹了起来、唱了起来、跳了起来。

几分钟的场地适应时间,仰亚他们不可能把一个节目完整地跳出来。再加上,这只是适应场地,也就不会有人给台下的人作太多的解释。这倒真的让下面的观众看得云里雾里的,还真是看不懂。不过,有些动作和音乐,倒是他们真的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对于他们,总算有一点点的好感了。

预演线束,台下的掌声不够热烈。仰亚他们也有些担心,都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上旁边的领队。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尽到我们的努力就行,毕竟我们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大家看不懂也很正常的,等明天正式演出再说吧。”

******

正式演出安排在第二天晚上,下午四点左右,仰亚他们就提前来到了会场,今天,可是正式的演出,所以,所有演员们都穿上了自己隆重的演出服,也就是她们的民族盛装,每个人都带好了自己的道具。比如仰亚的手上,当然是那把永不离手的芦笙。女孩们的民族盛装上面,一身的银饰,一时间银兴闪闪,叮当作响,走起路来,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银铃声,这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厅前的观众。

刚刚走到金色大厅门口,却不想,这么早,就已经有好些人都来了,正等着观看今天晚上的演出呢。

仰亚他们一到,立马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大家都在为这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方民族盛装而惊叹,纷纷拿起自己手里的相机对着女孩就是一阵的闪光。还有好些的女性都争着与盛装女孩们合影。

仰亚他们好不容易才挤过人群,进入大厅,走进后台。

参与今天演出的演员们,大多已经来到了,都在后台里忙着化妆、试镜。

虽然他们对于这群来自东方的演员们身上的衣着感到稀奇,可是却没能更近更仔细的看看。因为大家都在忙着,而且各自有各自的区域,也不太方便跨‘区域’地过来‘欣赏’。

等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演出的时间也就到了。

仰亚他们的节目安排得稍后些,大概前面要有七八个节目才到仰亚他们。可是,前面的演出,仰亚他们也看不到,也不知道别人的水平到底如何。

这时,就是想偷偷地看看别人的精彩表演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能一边在后台热热身,想互相补补妆,相互再确定一下动作要领等。

前面的节目,仰亚他们是看不到的,可是,前台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掌声他们是听得到的。

几阵掌声过后,就轮到仰亚他们上场了。所有的演员们,大家挤在一起,拥抱着,大吼一声,算是给自己加油鼓劲了。

前面的幕布还没有拉开,仰亚他们来到了舞台中央,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好了。

幕布前,终于出现了有中文的报幕。这是使用双语在报幕,先是由一个主持人用中文把内容报出来,再由另一个主持人,用英语重复再报一遍——

女士们、先生们:

大家晚上好,我们是一支来自于东方文明古国——中国的表演团队,我们给你们、也是给世界带来了我们中华民族最美的节目,也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精华,她代表着我们中华民族悠久的文化历史,也代表着我们文明古国灿烂的文化。

中华民族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每一个民族又都有着自己精彩的民族文化。今天,能够带给大家的,只是其中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如果能够通过今天的演出,让你对于我们中华民族多姿多彩的文化感兴趣的话,欢迎你们到远方的中国来。我们会以最美好的美酒迎接你们,欢迎你们——

下面,请欣赏来遥远的东方古国的舞蹈——《锦鸡舞——百鸟朝凤》:

幕布被徐徐拉开——

仰亚双手举着芦笙,以一个金鸡独立,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背对观众。

他的身前,是由一群盛装女孩‘排成’的一个还在沉睡中的孔雀(锦鸡);

背影灯轻轻打了过来,聚光灯聚在了仰亚身上。

一秒、两秒、三秒——

仰亚舒缓双臂,带动着芦笙,轻轻舞了起来,几个栩栩如生的锦鸡动作后,仰亚把芦笙凑到了自己嘴边——

水滴、鸟鸣、风吹——

天空在慢慢苏醒、大地在慢慢苏醒、森林在慢慢苏醒——

鸟叫了,那是夜莺;

又一只鸟叫了,那是黄鹂;

公鸡叫了,画眉叫了,喜鹊叫了。

可是台上,就只有仰亚的那只芦笙,所有的声音都是从他的这只芦笙里发出来的。

天亮了!

森林里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从远近不同的地方传来——

灯光打到了整个舞台。

仰亚面前,一整只大的‘锦鸡’在慢慢苏醒——

它抬起了头,尖尖的嘴张开,打了个哈欠,抖了抖头上的三根羽毛,轻轻舒张了翅膀,打开了漂亮的尾巴——

旁边的几只鸟飞了过来。向锦鸡致敬,它们握手,它们亲嘴,它们欢笑——

台上其他的芦笙里,也发出了不同的鸟的叫声,整个一个‘森林’鸟语欢腾。

仰亚舞动了,他吹着芦笙,引领着锦鸡,在整个舞台上舞动起来。仰亚在用芦笙曲子与‘锦鸡’交流——

‘嗳!你好,森林中最美丽的生灵!’

‘嗳!你好,你是来和我们森林里的百鸟一起舞蹈、一起唱歌的吗?’

‘我就是一只前世的鸟儿,芦笙就是我的歌唱,我还会很多你们都不会的歌曲、舞蹈呢。’

‘那你能教教我们吗?’

‘当然可以,那我做你们的领舞吧!’

‘好呀!好呀!’

由几十个女孩合拼成的锦鸡,在仰亚的领舞下,踩着芦笙曲子的点子,慢慢跳了起来。旁边的几只芦笙也跟着响了起来。还有更多的‘鸟’也跟着跳了起来。

仰亚与‘锦鸡’配合着,时儿上下,时儿翻飞,时儿腾跃,时儿倒立。‘锦鸡’也在他的带动下,舞出了各种不同的动作——

欢叫、抬头;

梳理、交流;

腾飞、展翅;

跳跃,滑翔------

其他的芦笙配合着,一时间,‘森林’里群雄并美、争奇斗艳;风鸣水响,鸟语花香——

仰亚就如投入到森林里的一个精灵、一枚仙子,穿梭在林间,穿梭在群鸟里,穿梭在音乐里。

他又似那百鸟的驯者、领舞。在群鸟的前面,他第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鸟们心领神会,都能够相应地做出不同的舞蹈动作来;他的每一声芦笙也都能让鸟们唱出不同的歌来。不管他做出如何高难度的动作,锦鸡和群鸟们都能够给他做出相应的配合,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协调一致,整体合一。

他们早已投入到这‘森林’的盛会当中了。

这是一场森林里的音乐盛会,参与者是整个森林里的生灵,锦鸡就是它们的精神领袖,仰亚就是它们舞蹈的灵魂。

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在舞台上,是在异国他乡的舞台上,是在一群蓝眼睛、黄头发、目光挑剔的音乐圣殿的维也纳。

舞台下面还坐着几万的观众,瞪着几万双好奇、审视的眼睛。

这时的台下,一片鸦雀无声,几万人的金色大厅,就如一个静静的夜空,静得只有天上的星星,这个来自遥远中国的舞蹈,早已男人才能大家带到了森林,带到了群鸟盛会,带到了鸟的天堂——

节目进入了尾声,又到了那个,‘锦鸡’要飞到仰亚的头上来,做最后的亮相的结束动作了。

几声欢快的芦笙后,仰亚几个空翻,稳稳地落在了锦鸡的最前面,稳稳地站住了。

旁边的几只芦笙也拼了过来。所有的芦笙齐鸣。饰演锦鸡头的女孩,带着整只‘锦鸡’飞了过来,飘飞、点头、展翅——

她稳稳地站在了仰亚的肩上。

这时,台上,整个画面凝固了,音乐停了下来,灯光集中在了一点——就是整个一群鸟和锦鸡的身上。

台下的画面也凝固了,每个人都保持着刚刚的神态和表情‘凝固’了,所有的一切全部‘凝固’,包括声音。

好久好久,整个大厅里静得连一颗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够听出来。

“啊,难道是我们跳错了吗?失误了吗?”

仰亚他们暗暗地问自己。

没有,一点都没有,所有的结束动作都和他们预想的一样的好,‘锦鸡头’也稳稳地站在了仰亚的肩上。

这是一次最完美的演出,也是一个最完美的结束造型。

一秒、两秒、三秒——

六秒、七秒、八秒——

结束造型!

管不了台下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

最后,所有演员一排站齐,深深地对着台下,行了一个最中国的礼——鞠躬!

‘叭叭叭!叭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

‘叭叭叭!叭叭叭!’

直到这时,台下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久久的停不下来。

仰亚他们也只好不停地在台上答谢——

鞠躬!再鞠躬!再鞠躬!!!

拥抱,欢叫,蹦跳!

直到让下一个节目整整推迟了十几分钟。

0060、维也纳之夜

0060、维也纳之夜

今天晚上的演出,无疑是中国演出团的演出是最为出色,最受观众喜欢的。这现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就能听得出来。

这也是我国第一次代领少数民族文艺演出队到国外演出,也是中国第一个到维也纳大厅演出的少数民族文艺节目。

一开始,大家都是抱着出来学习交流的心思来的。节目的好坏、成功与否,只要我们尽力表演、把我们民族文化的东西展示出来就达到我们的目的了。

今天的演出,从一开始演出时的不被人看好,到演出过程中大家的怀疑和不可信,到最后节目结束时现场的一片寂静。再加上语言交流上的差异,大家都觉得这次的演出不会有太好的宣传交流效果。可是,演出结束时沉浸其中的安静,和马上爆发如雷鸣般的掌声。这些都告诉仰亚他们,他们的演出成功了。

演出一结束,好多的观众、游客都争相向前来跟中国的表演团队合影,并都伸出了大拇指。由于语言不通,这就是他们最好的认可方式。

这次文艺交流会的主办方,也没有想到,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小小的民族表演团队,能够在这世界性大舞台上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

第二天一大早,维也纳市最快的报纸就报道了这件事。通过报纸,整个城市都把这个来自东方的节目表演看成了今天本市最大的新闻。争相而来想一睹真容的人们,还没到中午就全部围到了金色大厅前面。要求主办方,一定要要求这个东方来的表演团再现一次当时的情景。

没办法,主办方只好找到中方代表,要求中国文艺代表团能否再加演一场。

当天晚上,仰亚他们决定在金色大厅的另一个小些的表演厅里再演出一次。

演出的节目,除了昨天表演的《百鸟朝凤——锦鸡舞》外,由于是独立的一场演出,所以,仰亚他们把原来团里的一些节目也加了进去,比如斗鸡舞、芦笙演凑、芦笙圆舞等。

又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台下时不时响起一阵阵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演出结束了,可是台下的观众却久久不愿意离去。仰亚他们在台上对着台下的观众一连行了十几个鞠躬礼,台下掌声不断、叫声不断、欢呼声不断。

就这样,仰亚他们在盛情邀请下,连续演出了三天,每一场的演出都还是那么的人山人海。

甚至有一场比一场人更多的感觉。

可是,演出不可能一直的演下去呀。最后,这次国际文化交流活动主办方,授予了中国少数民族代表团最高的荣誉。仰亚就是这个优秀演出团队里最优秀的,同样授予了仰亚最高的个人荣誉。并受到了这次活动方最高领导的接见并合影留念。

这样,仰亚他们的出国交流团队比原计划推迟了好几天。

在准备回来前的一全晚上,这次文艺交流活动主办方主席亲自在多瑙河畔的一家本市最大的酒店里接待了中国文艺代表团。

古老的西式建筑,面临着多瑙河,远处的阿尔卑斯山上,还覆盖着一层层白雪。河两岸的树,古木苍苍,象征着这座音乐之都的久远与古朴。

沿河面,几艘游船,悠闲自在。一个背着手风琴的碧眼小伙,正在船上向着对面的女孩表演着,面带微笑。

他是在向自己心爱的人求爱吗?

琴声是那么的幸福和欢快。就连传到仰亚他们这边,都还是那么的悠扬。真不愧是音乐之都,每一个表达方式都跟音乐有关;每一个表达方式,都是那么的优雅浪漫。

有人告诉仰亚他们,这里叫‘维也纳森林’。

今天的聚会在三楼的一个大厅举行,本次音乐会主办方主席是一个大服便便的中年男人,年纪大约在六十岁左右。今天,他身着一身白色西装,带着一条红色领带,看上去显得格外的清爽和精神。

等大家都坐好后,胖主席举起了手中的高脚酒杯——

“今天,我很荣幸,我认识了一伙朋友,他们来自遥远的东方,来自于一个叫做中国的古老国度,他们为我们带来了一段美好的回忆,一段可以吟唱的记忆。”

“当然,这不仅仅属于我,也属于我们大家,属于这座城市。这几天,我相信大部分人也已经领略了他们带来的这份天赖之音,这份与众不同的艺术之美、音乐之美。她甚至超过了我们这座音乐之城、艺术之城里的任何一次音乐交流会。”

“这里,我代表这次交流会的主办方,向远方的客人敬上一杯我们的葡萄酒,祝福我们远方的客人,音乐、艺术就是我们连接的纽带,让我们一起在音乐、在艺术中携手遨游。”

在场的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眼里都露出满满的祝福。

胖主席端起酒一饮而进,举起杯子,环顾了一周,演讲继续——

“可是,艺术是无限的,也是不可穷尽的,你走进了这个殿堂,就永远有让人新奇、让你陶醉的地方。所以,不可能在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完全欣赏到东方如梦幻般的音乐之美、艺术之美。不过,带着遗憾,我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也是我们今天在坐的大多数人的愿望吧。阿门,我的朋友,你们想要吗?”

“想要!”大殿里马上有人附和。

“好,那请先把杯中的酒干了,我再来告诉大家。”

大家又一口把杯中的酒干了,几十双眼睛注视着胖主席。可是主席却给大家卖起了关子。

他接过旁边服务员手中的葡萄酒,打开,慢慢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慢慢地举起来,慢慢地用眼睛在人群中寻找起来。

然后,他举起杯子,微笑着朝另一张桌子走去。

他走到了仰亚面前。

除了表演,对于仰亚来说,他只不过就是这个表演团队里最普通的一员,对于这种宴席上的应酬,这决不是他所擅长的,也不是他所要表现的。所以,从一开始,仰亚就坐在了距离较远的一个角落里。

仰亚永远也想不到,这次国际艺术交流会的主席,会在这种场合里,在众人之中找他。

“呵呵,孩子,除了舞台,今天,你也应该是这里的主角,不是吗?我在这几十双眼睛里找到你,还真是不容易呀。今天,本大叔想与你喝一杯酒,你愿意吗?”

通过旁边翻译人员的翻译,仰亚终于听懂了胖主席的意思。

“谢谢主席的邀请,谢谢,我非常愿意。”

说着,仰亚也举起了杯子,跟胖主席碰了一下,四目相对,一饮而进。

“我的孩子,今天,大叔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主席,你说吧!”

“你这来自东方的百灵鸟,能再满足一下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吗?你美妙的演奏,当然,我想这也是这里大多数人的愿望。”说完,胖主席双肩一怂,双手一摊,渴求地看着仰亚的眼睛。

仰亚还不能太理解胖主席的意思,可是整个大殿内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翻译人员又在仰亚的耳边说了一下,仰亚这才明白。

仰亚看着身前的胖主席,再看看整个大殿里多少双等待、期盼的眼睛。他举起杯子,一仰脖子,干了。然后顺手拿起了放在身后的芦笙。

大殿内静了下来,等待着仰亚的表演。

在几个简单的笙孔里,瞬间响起了一串串清脆的乐声——

仰亚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屋后的那片森林,回到了务妮家后面的游方场上,回到了森林中百鸟之间。

只见仰亚嘴角运气,五指灵动,整个一个森林百鸟的欢唱又出来了。亦真亦幻,似梦非醒------

大楼外的森林里,几只鸟飞了过来,停在了窗棂上。它们也不敢相信,除了它们,这里还有那么多的‘鸟’在‘开会’。

一曲歌罢,仰亚停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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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主席好久才从仰亚的音乐中清醒过来。

他听到大家的掌声后,才知道仰亚已经吹完一曲,停了下来。他如梦初醒,举起了双臂,向着仰亚就扑了过去,紧紧拥抱着仰亚,一个劲地在仰亚的脸上亲着、笑着,满足得眼里都流出泪来。

当然,这一切也逃不过大殿里的几个闪光灯,这一切都被他们拍了下来。

“孩子,你就是我中心的百灵鸟,来自于东方古国的表演,让我陶醉了,我要到你们的国家去,去享受这消魂的音乐,去感受这不一样的艺术。”

这西方的礼节,倒是让仰亚有些不好意思了,仰亚用手抹抹自己的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胖主席又给了仰亚一个紧紧的拥抱。搂着仰亚尽情地让镁光灯闪烁。好多人也凑了过来,争相和仰亚一起合影,和中国代表团的演员们合影(这些照片,第二天也送到了仰亚他们手里,这也是仰亚多年后,值得骄傲和留念的纪念)。

这夜,仰亚等人与国际友人举行了尽情的狂欢,葡萄酒的美味也让他陶醉其间。

直到很晚很晚,仰亚他们才回到驻地,仰亚早已经是翩翩欲仙了。

星光如水,月光如澜。

这艺术之都的夜,已经让仰亚陶醉其中了。

仰亚全身软绵地在同事的搀扶下,来到了酒店。一进门,就倒在了绵软的床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仰亚,这次,你真的是太出尽风头了。你的芦笙演奏水平,想不到在国外也这么受好评。”

和仰亚住同一间房的,恰恰是一直和他搭档的陈群。陈群没有忌妒,他是从心里感到对仰亚的佩服。就像对自己家一个特有出息的弟弟一样的佩服。

“没、没、没有,陈群哥,原谅我的年轻,原谅我的疯狂。其实,我就是想让他们听听我们中国的芦笙,看看我们中国少数民族的音乐、看看我们的舞蹈。

“其实,我们民族的音乐并不比他们差。我愿意疯狂地让他们赞扬,赞扬我,也赞扬我们民族的舞蹈、民族的音乐。”

“当然,这也是我们的愿望,你能完美地表现出来,让这音乐之都的人都感到诧异,为我们的民族文化艺术而感叹,这是我们也想去做的,仰亚,你也让我们都长脸了。”

“陈群哥,别说了,这次,我们赢了。”

说着,两人躺在床上,举起了手,‘啪’地击了一掌。

仰亚酒劲上来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仰亚又回到金色大厅演出的现场,节目结束时,台下人的愣症,然后疯狂的尖叫和掌声;

节目结束时,整个演出团队在台上的疯狂;

节目结束时,胖主席捧给他们的最高荣誉奖章,还有他个人的最高荣誉和胖主席紧紧的拥抱;

还有一连几天演出里,他们一次次地接受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和他们一次次的答谢;

还有今天的酒筵上,胖主席在众多人群中对他的寻找,还有那些让人有些脸红的亲吻。

这些,每一个动作都能让梦中的仰亚笑出声来。

他做梦了。梦里,仰亚又回到了家,看到了阿爸阿妈迎面走来的笑脸,看到了躲在暗处既渴望又害羞的、自己心上人务妮的脸,还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看到了弟妹们向他扑来,抱着他大大的荣誉证书和那些与胖主席亲吻他的那些照片,羡慕着、崇拜着——

这可是他获得的无尚的荣誉,是从世界最大的演出大厅——金色大厅里获得的荣誉,照片里站在他身边的,可是世界音乐盛会的首***。

第一个影像,都能让梦中的仰亚美得像喝了白天喝过的葡萄酒一样的美,每一幅画面也都能让梦中的仰亚笑出声来。

夜很静了,静得只听到两人均匀呼吸的声音。

一束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了进来,刚好照在仰亚挂在墙上的芦笙上。这时,仰亚也刚好从梦中醒来,正看到那束月光下,那把光滑油亮的芦笙,反射出一股静静的中国红。

那是中国芦笙的本色,也是仰亚这一生值得骄傲和拥有的颜色。

看着月光的流动,仰亚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这把芦笙,默默地感谢着这一方舞台——这属于他的舞台。

仰亚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月光已经移出了窗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挂在墙上的芦笙却突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什么事情了吗?

仰亚没有发觉。

直到天亮,他也没有发觉。

0061、归心似箭

0061、归心似箭

如果你不曾离家,你不会知道家有多远;

如果你不曾离家,你不会知道月有多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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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回家了,可仰亚想家的心情却更加迫切。静静的夜,他不知道那一轮月是否也照在遥远的家的上面。

听说这里,隔着中国远着呢。甚至,在中国是白天的时候,这里还可能是夜晚。仰亚从初中的地理课本里也听老师讲过,地球是圆的,地球围绕着太阳转,地球和月亮都不会自己发光,只有太阳照射在它们上面时,它们才能反射太阳的光芒。

可是,太阳怎么又不能同时照亮这里和中国的月亮呢?!

如果真的如老师所说,现在这里是夜晚,那在中国就应该还是白天了,阿爸阿妈也许还在田地里劳作呢!

阿爸阿妈辛苦了,在这漆黑的‘夜晚’。

仰亚拿起身边的芦笙——就是那把昨天晚上他睡觉时跌落下来的芦笙。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在他回来时,是把芦笙牢牢地挂在了墙上的,怎么就能掉在了地上。今天早上起来,仰亚问同寝室的陈群,陈群好像也听到了半夜里芦笙跌落的声音。可是,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仰亚拿起芦笙,轻轻地抚摸着几根棕红色、发光发亮的竹管,把芦笙口凑在了自己嘴边——

他吹起了那一首熟悉的《思乡曲》。

笛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是否穿过了重洋,穿过了万水千山,把仰亚的心带回了国内,带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山村,带回了阿爸阿妈身边。

可是,仰亚却总是觉得,今天,他的演奏,连手指都是颤抖的,心里的那一股气也永远冲不上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仰亚有些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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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离开了,飞机在徐徐起飞,异国他乡的风景在慢慢地退去,慢慢的退去。飞机上,只有那微微的‘颤抖’和让人有些烦乱的轰鸣声。

仰亚无心观看窗外的风景,那虚无缥缈的云朵,就像仰亚的心一样无作无落。仰亚也不知道为什么。

“仰亚,你这是怎么了?我咋感觉你从昨天以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呢?是不是生病了?”坐在仰亚旁边的陈群一直观察着仰亚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问了仰亚一句。

“陈群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感觉不踏实,总感觉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哎呀,能有什么呀,想家了呗,想媳妇了呗。”陈群笑着对仰亚说。

“陈群哥,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再有两三天,我们就可以回到家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到家不就知道了吗?”

仰亚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把头靠在靠背上,微微闭上了眼,任由飞机带着他那颗不安的心,在半空上七上八下。

飞过千山,飞过海洋。

仰亚时不时睁开眼睛,朝窗外看看,他总却得飞机好像停留在了天空一样,一点前进的痕迹也没有。就好像静止的一样。

此时,仰亚有些归心似箭。

经过了几十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一个朝阳升起的早上,降落在首都机场的跑道上。仰亚的心也踏实多了,一颗吊着的心终于和地面有所接触了。

刚刚走出机场,门口就有人拉上了一大张横幅,敲锣打鼓地在欢迎着。

一开始,仰亚他们还以为这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在迎接其他的什么重要人物吧。走近一看,横幅上明显写着——

‘欢迎我少数民族文艺代表团载誉归来!’

这不就是欢迎仰亚他们的吗?

原来,仰亚他们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取得的成绩、引起的轰动早就在他们还没回来之前就传到了国内。当然,最先知道的就是首都北京的领导和各新闻媒体。然后再通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广播,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听说我文艺代表团是坐这一趟航班回来,中央的相关部门早就在机场上等候了,当然,来的还有各相关媒体。

等仰亚他们走近,中央领导跟每一个人握手,并亲切地问候。

仰亚随着人流慢慢走过,当走到中央领导身边时,他也伸出了双手,礼貌地跟领导握着。

“啊,你就是仰亚吧,你就是被这次音乐会主办方主席称着‘东方百灵鸟’的仰亚吧?哎哎,一表人才,真不愧是我们的‘锦鸡王’,你为我们的民族文艺争脸了,好样的,年轻人。”

仰亚很有礼貌地笑着,向领导点了点头。

接着,仰亚他们所有人被安排上了旁边的几辆小车,转出了停车场,朝着前面开去。

仰亚以为是要送他们到另一个机场或者某一个火车站,把他们送回家。可是,车队却一起开进了首都大城市,然后在一座大酒店前停了下来。

“这不是要回家了吗?怎么又开到这里又停了下来?”仰亚等正在猜疑时,刚才与大家握手的中央领导站在前面发话了:

“我知道,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现在,你们先在这酒店里休息,然后叫酒店里做一餐可口的中餐给你们吃。国外的美食虽好,可是,哪抵得了家乡的饭菜味道呀。你们好好的吃一餐吧,然后晚上我们再开一个座谈会,也把你们这次学习交流的成果给我们大家分享一下。”

虽然仰亚特别地想早些回家,可是,几天来的疲累和长途飞行,他还是躺在床上,不分白天黑夜的美美地睡了一觉。

吃过了晚饭,座谈会就在宾馆的礼堂进行。

好在座谈会也不复杂,首先是领导们肯定了仰亚他们这次出国演出取得的成绩,再就是仰亚他们这边的代表作了汇报。

这是我们国家第一次少数民族团体的出国交流演出,也是第一次我国少数民族文化的对外展示。能取得如此的成绩,能在这样一个世界性的舞台上得到认可。这是我们国家丰富多彩的民族及民族文化的一次对外展现,也是一次很好的尝试。

这说明我们这样一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文化的文明古国,正在一步步被世人关注。

座谈会从晚上七点一直开到十点过,大家都在热烈的气氛中交流着,交谈着。没有什么领导的指示,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纯粹就像一场学术交流会。就连像仰亚他们这样的演出人员,也轻松的发了言,把自己的感受与大家分享。

在首都国际宾馆住了一晚,本来中央领导是要安排仰亚他们去登一次万里长城的。可是,大家回家心切,都一致要求想早些回家,所以,领导也只能答应了。并告诉大家,下次大家再来到首都时,他一定带大家去爬爬中国的万里长城。

第二天早上,仰亚他们上了火车,又是一天一夜的长途旅行。第三天中午回到了省城。

省城里对于仰亚他们的接待,一点都不亚于首都的那一场。省领导安排的表彰会,可比中央领导的座谈会还要隆重得多。

在会上,仰亚作为这次出国演出的代表人物,被要求必须在会上作成功经验交流报告,这可把仰来给难倒了。

这,可不是仰亚的强项。

不过,在经过一个下午的准备,再有团里以及‘各方’人士的协助下。晚上的汇报会,仰亚还是昂首挺胸地走上了主席台。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大家,晚上好!

首先,我代表我们整个演出团队,对各级领导以及大家对我们的关心和支持说声‘谢谢!’,谢谢你们的鼓励,也谢谢你们长期以来对我们的支持和爱戴,没有你们的支持,也就没有我们今天的成绩------

如果说我们这次出国演出取得成功,那不是我们的成绩,那是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祖国悠久文化的成功,是我们这个有着多彩的民族文化的民族的成功,我们只是这个悠久历史、多彩文化的国家一个小小的展示者,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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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次出国演出,让我们深深地体会到了,民族的即是世界的,我为我能代表祖国而去国外演出而骄傲,也为我是一个民族文化的传播者而感到自豪。

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更加地努力学习我们民族的文化知识,学习我们中华民族的东西,做一个合格的民族文化传播者,把我们国家的、民族的文化传播四方,传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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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会后,省领导又授予了仰亚以及仰亚他们的演出团队最佳民族文化传播贡献奖以及最佳精神文明建设奖。

就在会场,所有参加会议的领导以及其他人员都一起进行了合影。仰亚他们出国演出回来的演员全部站在了最前面一排。

仰亚他们没有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坐上了长途汽车,终于在当天的下午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仰亚回到了公社的宣传队。

仰亚没有心思再在宣传队里呆下来。越是距离家越近,想回到亲人身边的愿望就越是迫切。

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一次,仰亚比以前任何一次外出演出都想早些回家,早些回到亲人身边。

仰亚来不及作太多的整理,只匆匆地换上了一套衣服,匆匆地带上那几个荣誉证书和奖状,连一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就走上了那条走了千百次的回家的路。

夕阳西下了,天边留着一片红红的残阳。仰亚没有心思欣赏夕阳,他觉得今天的夕阳有些太艳,甚至有些艳得剌眼。

夜归的山雀叫了,它们好像不是在唱,而只是在喊,喊那晚归的孩子,喊那迟归的伙伴。

路边的那几棵大树,已经看不清树上的翠绿了,在黑夜来临之前,它们更像几个高耸在身前的黑影。

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周在慢慢地归于夜的寂静。

可越是安静,仰亚越是想快一点回到家,回到亲人身边。仰亚出汗了,也喘气了,甚至也听到了自己‘突突突’的心跳。

仰亚有些心慌,一不小心,他踢到了路上的一个小石子,自己打了一个趔趄。挎在背上的帆布包也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

仰亚知道,那张有玻璃镜片的奖状,玻璃镜片被摔碎了。

仰亚在心里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一次这样的心慌意乱。

转过了那座山头,仰亚马上就在看到自己的家了。家里人都还不知道他是今天回来。

可是,有好几次,阿妈也是无意识的在家门口等待着,却等到了仰亚回来,然后他和阿妈互相埋怨着。

阿妈埋怨仰亚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回来;而仰亚却埋怨阿妈这么晚了,还站在外面等他,小心感冒了。可是母子之却又在心里高兴着,高兴着那久别以后的母相见。

仰亚终于看到了寨子上的灯光,他站在那块平常用来歇脚的石凳上向‘家’的方向望去,看是否心有灵犀——这次,阿妈也会无意识地在家门口等待。

一阵凉风吹过,给仰亚送来了一丝丝凉意。

‘咚!咚!咚!’

一连三声,那是本地一种特有的‘铁炮’。

哎呀,寨子上哪位老人又去了。

仰亚加快了脚步,说不定还能赶上帮一会忙。

转过那个山坳,再弯过几处田湾,然后再爬上一排长长的石阶,那就是仰亚家所在的民族村寨了。这是本地寨子的特色,他们总喜欢把吊脚木楼建在高高的山上,住在高高的、向阳的山梁。

仰亚急急地赶着,虽然黑夜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可是,这条路,仰亚闭着眼睛就能走过。

最后的台阶,仰亚差不多都是一步几个台阶地跨。

‘咚!咚!咚!’

又是三声铁炮。

还有隐隐的芦笙曲:

仰亚听得懂,那就是最有名的那首送别曲——《仙去》。

借着寨子里传来隐约的灯光,最后几个台阶,仰亚都是跑着上去的。

芦笙曲、锣鼓声好像就是从自己家里传来的。

仰亚不敢相信。

仰亚真的不敢相信!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铁炮再一次响起,直震得仰亚有些心慌。

放炮的,正是仰亚十二岁的弟弟。他背对着仰亚,一身白色的孝服白帕,从头上一直拖到了脚下。

“阿弟,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弟转过身来,一眼看清了站在他身边的就是阿哥,是半个月前出国演出、日思夜盼的阿哥。

“阿哥——”一声大哭,扑进了仰亚的怀中。

灵堂里,飘渺的枞油灯照了过来,阿妈的遗像就摆在一排青青的松叶之间。

“阿妈——”

仰亚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跌倒在了阿妈的灵前。

0062、《仙去》

0062、《仙去》

母亲走了,走得是那样的平静安宁,走得是那样的无声无息。就在三天前的那个下午,也就是仰亚远在维也纳的那个晚上。

从挂在墙上的芦笙跌落的那一瞬间,仰亚总感觉到会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可他不知道,带给他的,是这样一个天塌地陷的噩耗。

连仰亚都来不及把自己演出时得到的奖状给阿妈看一眼,甚至来不及见阿妈最后一面。

原来,就在那天,在维也纳的夜里,有着明亮的月亮。可在中国、在仰亚的家乡,却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

这天,刚好是周末。早上,阿弟把家里的牛放到了山上。下午,他要赶到学校去上晚自习。

“阿妈,我已经把牛放在坡上了,下午我要去学校了,你记得去把我们家牛赶回来哈。”

“你去吧,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嘞。等下我就去赶牛。”

“啊!好的。”

阿弟走了,朦朦细雨中,阿妈干完了地里的农活,才赶到山上。

今天,山上的雾特别的大,大得半山腰都全遮盖在雾里。

天也慢慢地黑了下来。

阿弟走时,只是说把牛放在了这片山里,但是面对着这一片茫茫大山,那具体位置又在哪里呢?

‘哞——’

阿妈学着牛的叫声,想把牛从山里引出来。可是,她学了好几次,都没有听到自家牛的回应。阿妈只好继续地向山里找去。

找了好久,才在一片大石壁下找到了自家的牛。

牛已经吃饱了,已经躺在这块能挡雨的石头下,慢慢地回嚼着。看到阿妈走过来,它摔了摔自己的耳朵,用尾巴打了下自己身上的蚊子。

“死老牛,我这么叫你,你怎么就不回叫一声,你看看天都快黑下来了,快些回家吧。”

老牛听懂了,它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过阿妈的面前,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天,越来越黑;雾,越来越浓;雨,也越来越大。山路上的每一块石头上都吸满了雨雾。

牛,在前面走着,阿妈在后面跟着。

突然,阿妈的脚下一滑,她来不及抓住任何东西,就跌到了悬崖下面。老牛转过头来,看着阿妈跌下的高坎,焦急地看了好久,它想下去,可是,那么高的高坎,它是下不去的。老牛对着高坎下面喊着,却没有听到阿妈的声音。

老牛在上面转了好久,它不停地叫着。叫了好久,也没有听到任何反应。它朝着家的那条路上走去,一边喊着。走了好久,它又赶了回来,回到了阿妈跌落的地方,用脚刨着地,并且不停地喊着,它一步也不想离开。

好久,阿爸回到家,还没有看到阿妈回来,而且牛也还在山上,他才朝山上找来。老远,阿爸就在喊着阿妈的名字。

老牛听到了,又朝着家的那条路走去,并且不停地对着阿爸来的路上喊。

听到牛的叫声,阿爸很快就找了过来。跟在老牛的后面,找到了阿妈跌落的地方。

等阿爸艰难地下到阿妈跌落的地方,阿妈早已昏迷了过去,旁边流着一大滩血。

阿爸抱起阿妈,使劲喊着阿妈的名字。好久,阿妈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你怎么摔得这么厉害?好,起来,我们回家吧。”

阿爸轻轻地想把阿妈抱起。可是,他刚一动手。阿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不行,我,不行了。”

阿爸知道阿妈伤得太重了,伤得再也不能把她放在背上背着出去。怎么办?阿爸想了一下,只得回家找人来帮忙。

“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家叫人来,我们拿担架来把你抬出去。”

阿妈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又闭上了眼睛。

阿爸飞快地爬上了悬崖,也顾不得老牛了,飞一般地朝家的方向跑去。老牛还在悬崖上看着阿妈。

等阿爸找来寨子里的人,大家一起来到悬崖下面,把阿妈绑在担架上抬出山来,抬到了公社人民医院。可是,终因时间太长,失血过多,伤势太重,阿妈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妈还年轻,到现在,她也不过刚刚满五十岁,她还没能看到自己就要出生的孙子呢,甚至连出国演出的儿子,她也没能等到看他最后一眼。

阿妈走了,仰亚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总想着,这或许只是一场梦,或许只是一次玩笑。

阿妈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就像仰亚小时候一样,阿妈走外婆家,最多不过两天就回来了,每次回来时,还会给仰亚和弟弟娃娃带回好多好吃的。

可是,仰亚不是小孩,他知道,在他面前,阿妈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阿妈走了,是真的走了。

从此,留给仰亚的,只能是阿妈以前的那些美好回忆——

那时,仰亚还小,阿妈上山时、下地时总把仰亚背在背上,那时,阿妈的背是那么的温暖,走过山路,阿妈从路边摘下一颗红红的三月泡,转过头来,把泡喂到了仰亚的嘴里,然后甜甜地看着仰亚笑。

仰亚,永远记住了阿妈的那个微笑回眸;

那时,鸡生蛋了,母鸡在鸡窝里高声的叫着,蹒跚的仰亚朝着鸡窝走去,用小手拿起还有些余热的鸡蛋,蹒跚着走回来,走到阿妈身边:

‘阿妈,蛋,阿亚要吃。’

‘啊,鸡又生蛋了,我家阿亚又想吃鸡蛋了,好的,阿妈这就给阿亚做去。’

火灶里几把柴火,一碗热汽腾腾的鸡蛋汤端了过来,阿妈一口一口喂到仰亚的嘴里。

直到现在,仰亚也没吃过比这更香甜的蛋汤;

那时,仰亚上学了,一放学,仰亚顾不得满头满脸的泥巴和灰尘,一钻进家,把阿妈用毛线织成的小书包往旁边一放,就去翻锅灶。

‘你慢点,先洗了手再吃吧,然后,打来温水,给仰亚的小手、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从厨柜里端出鱼汤。汤里,阿妈早就把鱼肉撕成碎末,鱼剌早就被阿妈剔出来,像一个个小小的蒲扇,放在火炉上烤着,发出来的那阵鱼香,比碗里的鱼汤还好闻。

直到现在,仰亚哪怕走到国外,都还回味着。’

------

仰亚一场场一幕幕地回忆着,抑制不住内心的阵阵心酸;泪,也跟着慢慢地流了出来。

心,无以寄托。

仰亚拿起身边的芦笙,默默地吹响了那首《仙去》——

放下操劳

放下牵挂

放下一切凡世的留念

走吧!

前方就是无忧的极乐世界

放下哀愁

放下劳累

放下一切现实生活的挣扎

走吧!

前方一路上充满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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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寨里,人们并不把人的生死看成是一种悲伤、一种痛苦的离别,反而觉得‘死’,是让人到了另一个极乐世界。这从这首《仙去》的芦笙曲里都能听懂得出来。

可是,仰亚却怎么也乐不起来。阿妈是真的走了。任何一个母子的离别都充满哀伤、充满难舍。

昨天,终于把阿妈送到了山上,全寨子的人,比阿妈小的,都穿上一白衣,抬着阿妈向山上走去。无论是抬的,还是拉绳的,还是走在前面引路的,都走得那么的艰难。每一步、每一个人都舍不得迈开,都想珍惜这和阿妈一起的机会多一点,再多一点。

阿妈沉沉的棺椁,压在寨子里每个人的肩上,也压在寨子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阿弟和阿妹穿着长到脚底的白衣,走在最前面,他们端着阿妈的灵牌和遗像。每迈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每迈一步,都有泪水像线一样的落下。

仰亚亲自接过寨子里老芦荟笙手手中的芦笙,他要用自己吹奏的芦笙曲再送阿妈一程,借以慰籍自己没能见到阿妈最后一面的深深遗憾和愧疚。

风,呜咽着;雨,哭泣着。

沉沉脚步,迈不动仰亚与阿妈沉痛的离别;

声声笙啼,诉不尽仰亚心里无尽的惆怅。

天地同悲,日月同泪;

仰亚内心里有一股血在往上涌,涌得仰亚的胸口像刀割一样的疼痛。

这是一首最难吹的曲子。

尤其是今天,仰亚感觉到,他不是在吹,而是把一滴滴血泪往笙眼里灌。

墓地到了,阿妈的灵柩被停在了墓穴前面的那块空地。寨子里所有的妇女们都转了过来,围在了阿妈‘身边’。

就像以前阿妈在寨子里一样,她们是否又在讨论今年的庄稼是否有好的收成;她们在讨论,谁家的小子又娶了一门好亲;谁家的闺女又要出嫁了,大家又该一起为她绣那花边的嫁衣。

所有的芦笙手都围着阿妈吹着,所有的妇女都围着阿妈转着。这是大家与阿妈最后的欢乐,最后再送阿妈一程,大家围着阿妈,跳起了看似欢乐,实则沉痛的芦笙舞。

《仙去》的芦笙曲一遍遍的响起。仰亚又陷入了对阿妈深深的回忆——

就在对面的那片山上,阿妈教会了仰亚唱第一首山歌。那时,仰亚还小,可却总是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总想着帮助阿妈做些事情。阿妈上山砍柴火,仰亚也拿起了自己的小柴刀跟了过来。砍累了,就坐在阿妈的身边,听阿妈唱那温暖的情歌。

‘阿妈,你唱得真好听,我也想学唱歌。’

‘好呀,那阿妈教你!’——

就在这一片田园,阿妈和阿爸一起在为秧苗锄草,趴在田边的仰亚突然看到水田边有一串串透明的小球:

‘阿妈,你快来看,这是什么?这么好看,这能吃吗?’

阿妈停了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傻儿子,那不能吃,那是青蛙的蛋,过几天要生出小蝌蚪来的,蝌蚪和青蛙都能帮我们捉田里的害虫,不能碰它的。’

‘啊,那我再把它们放到田里去。’

------

舞跳完了,芦笙停了。

可《仙去》的声音却永远在仰亚的心里挥之不去。

大家又一起动手,把阿妈抬到了那个土坑前,仰亚和阿弟阿妹齐齐地跪在了地上。

那一抔泥土盖上,从此世界上再没有阿妈了。也再没有了阿妈的微笑、阿妈的呼喊。

******

阿妈走了,一连几天,仰亚还没能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宣传队里的人也来了,他们是特意来看仰亚阿妈的,来和仰亚一起送阿妈最后一程。

等阿妈安葬后,他们也要走了。

“陈团长,我------”仰亚话没出口,泪已经在眼边了。

“啊,没事,仰亚,阿妈才走,你就在家多呆几天吧,一来陪陪家人,再一个也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可,团里面------”

“唉,团里,现在也应该没什么事了,现在,有的是时间,有些事,还是等你休息好了,回到团里再说吧。”

仰亚很感激团里对他的理解。是的,现在,仰亚没有什么心思上班,更没心思吹奏音乐、跳舞。同时,他也想多一点时间陪陪家人,特别是爱人务妮。

这几天,务妮跟仰亚一样的悲伤,更何况她还带着大大的肚子,那可是阿妈日思夜盼的孙子。

自从务妮的身子越来越‘显身’后。阿妈就把务妮接了过来,两人一起为小生命的出生准备着,小衣服、小鞋子,甚至小尿片。阿妈一边准备着,一边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笑着说:

“我就要看到我的孙子了,这是我们家的福气,务妮,你真是我们家的好媳妇好闺女。”

“阿妈,这还没生呢,看把你高兴得。”

“这马上就要生了,我就要当奶奶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我还得抓紧时间,多为我家孙子做几套衣服呢。”

可是,还没等阿妈的孙子出来,阿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其实,自从有了身孕后,陪在务妮身边最多的就是阿妈。现在阿好走了,务妮和仰亚他们一样的伤心。再加上这几天的操劳和疲累,务妮整个身子都跟着瘦了一圈。

一连好几天,仰亚一家都还没能从阿妈离去的悲伤中走出来。一连好几天,寨子里的人也和仰亚他们家一样高兴不起来。

一开始,仰亚还觉得,大家因为他们的家的悲伤才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太高兴。可是,这都过去了半个月了,怎么整个寨子的人还是一个个忧心忡忡的呢?

仰亚搞不明白。

又过了几天,仰亚才从旁边了解到,原来大家忧心的,不是怕仰亚家不高兴,而是听说,现在整个农村要搞什么‘分田到户’了。

‘分田到户’?

队长告诉仰亚,‘分田到户’也就是‘家庭联产承包制’,也就是把原来集体的田土山林全部分到每一户农户的手上,自己管理,自己经营,自己收成。

这,不搞大集体了?

不是所有的田土都属于国家吗?怎么又过回去了呢?田土都属于了个人,那不是又变成地主了吗?

‘分田到户’、‘家庭联产承包制’,这都是仰亚第一次听到。

0063、家庭联产承包

0063、家庭联产承包

自从听到了要搞什么‘分田到户’后,寨子里的人各种的表情各异。

有一种人说,分田到户好,自己种田自己吃饭,自己想种什么种什么,想什么时候种就什么时候种,自己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玩、就睡大觉。他们认为,一直以来,都在集体做事,辛辛苦苦做的人也是那么多工分,一天天出工不出力的人,也一样的那么多工分,这本来就不公平,分田到户了,这一伙人看他还能偷懒挣工分不。

当然,这是一群家里有劳力,也愿意动脑筋的人的想法。

而另一种人表示,自己家里本来就劳力欠缺,家庭底子又不是很好的,要投入没投入,重活做不了。如果所有的田土都要自己亲自去种的话,这怎么还能养活一家人呢。所以,从心底里面讲,他们是不想把田土分到每户的。

当然,平常在大集体时,劳动不认真,得过且过、磨洋工的,也就不好说什么了。现在,占不到别人的便宜了,分田到户,自己也吸能咬着牙自己干了。

而另有一些年纪偏大的人,他们大多是从旧社会过来的,有的原来就是什么地主家的雇农或者佃农。现在,国家又要把土地分给个人,而不归集体,也不归国家,这么又活回去了吗?是不是又要出现地主了,他们家是不是又会变成帮地主家干活了。

有几个老人,就在闲谈时担心得哭了起来。

仰亚和这些人的想法都不同,仰亚虽然也还是农业户口。可是,自从他长大,他都没怎么干过农村的活,他只知道吹芦笙、跳芦笙舞。好像这些事情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一样。再加上阿妈刚刚去世,在仰亚的心里,对于什么分田到户,他就像没事人一样。

这天晚上,生产队里终于通知大家开会了,会议的内容就是关于‘分田到户’即‘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生产队里开会,人们稀稀拉拉,通知七点钟开会,等大家基本到齐时,已经是八点过了。在满屋的烟雾弥漫中,老生产队长先掐灭了自己的老烟锅,开始说话:

“今天晚上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开个会,会议的内容大家应该也了解一些了,现在大家商量一下,我们生产队也要搞‘分田到户’了,大家看有什么意见,今天都提出来大家商量。”

下面,没有人说话,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包括对于‘分田到户’,高兴的、不高兴的、担心的,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生产队长看大家不说话,接着又说:

“其实,大家也不用担心,这也不是我们这里才搞,人家其他的地方去年都已经搞了,所以,现在,县里面才发动我们也要搞。

“为什么要搞呢?社会发展到了现在,大家一起劳动吃大锅饭,已经严重地阻碍了我们社会主义生产力的发展,满足不了社会生产关系的发展,也调动不也大家的积极性,所以一定要有一种新的劳动分配方式,才能重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以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这是生产队长到人民公社开会时学到的文件,他是按文件上的‘精神’传达给大家的。可是,什么‘生产力’,什么‘生产关系’‘分配方式’等的,大家也听不懂。然后,队长不得不又跟大家解释了一遍。

等大家都听清楚了,下面的人也开始发言:

“队长,我们能不能不分呀,像原来一样的,每天早上,你喊我们出工我们就出式,你叫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这不挺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分呢?大家都是一个寨子的人,分得这么认真,以后,这不大家都生分了吗?”

“不不不,我觉得还是分的好,分开了,各做各的,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没人管你,多自在呀!”

“自在什么呀,没有了集体,要是哪天你家的农活做不来了,没有了饭吃,你找谁去?”

“队长,我从来都是跟着你一起干活,这分田到户了,每天,你不叫我,我怎么知道我应该去做什么呀?”

也是,以前,有人喊着,好些人都还不知道做什么,这各顾各家了,有好些家里,还找得到活路做吗?

“队长,分了以后,不会干活的人会不会越来越穷?劳力多的家会不会越来越富,然后穷得没办法的人,是不是就又要去给富人干活,这不又成地主和长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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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开会,还真的没这么激烈。以前,大家来了,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女人来了,胳膊上都挎一个小竹篮,竹篮里放着家里从老到小的、那些已经穿不了的衣服,就趁着开会的时候,要么大的改小,旧的拆来补破的;实在是没有一块好布的,就留着秋收后用来浆布壳做鞋底地用。一两个小时的会开下来,几个月的破衣服破被子都补好了,然后散会、回家、睡觉。

而男的呢,屁股一坐下,就把老烟管掏出来,相好的几个,从会议开始一直吹到会议结束,烟,也一直抽到会议结束。要不,就是还没等队长说上两句话就开始睡觉,连鼾声带口水带鼻涕地在角落里响着,让其实的人看了,想笑又不敢笑。

要不,就找各种借口,不停地跑到门口那几棵大树下,肆无忌惮地掏出‘老东西’,唰唰唰地撒尿。一回到家,第二天一问,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大家听得都特别认真,因为这关系到每一家每一户的利益,也关系到每一家每一户以后的生存和发展。

对于上面大家提出的问题和担心,生产队长也不得不就像他们在公社开会时一样,总要给大家作个解释,要不,这去上级开会学习文件不就白学了吗。

“分田到户,这是国家的政策,也是我们以后必须要走的路,大家不用担心,这不是在后退,这是在前进。人民公社,从解放以来,在我国,已经实行了三十来年了,它已经不适应现代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必须要有一个新的劳动方式和分配方式,才能促进社会的发展。这,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分田到户’,也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

“至于那些平常都要我这个当队长的喊去喊来才知道去干什么的人,这开始一年两年,一季两季,我可以随时提醒你们一下。可是,长期以后,你们也要自己学会管理自己的家了、管理自己家的田地、农活了。也正因为你们只知道被动地跟着我干活,而不用自己怕脑子,所以,才没能把集体的活干好。分田到户了,也就是要调动起你们这些人积极性。自己劳动自己吃,如果这样,你们都还养活不了自己,那你们自己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分不分的问题,分,是肯定要分的。现在,我们要说的是怎么分的问题。”

那到底要怎么分呢?

队长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们生产队,所有的田,基本可以分成三类:一类是坝子上的那一部分,也是我们队里最好的水田,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光照好,是收成最好的,我们把他定为上等田。

“还有,就是靠近我们寨子前后的这些梯田,产量稍微比坝子田差些,但离家近,施肥、干活等都近。这一部分我们把它看成是二等田。

“还有的就是山里的冷水田,那些地方的田,虽然都有充足的水源,但由于长年都处于山中,光照差,泥脚,产量不高,我们把这些都定为三等田。”

“按着这样三个等级的田,我们分成三部分来抓阄,谁抓到什么算什么,抓到哪一丘就是哪一丘。大家看行不行?”

大家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想想这也还算是公平。平常,在寨子里,好多决定不下来的事情,大家都是通过抓阄来决定的。

就这样,几个生产队委员,就用一本小学作业本撕开来,做成了三种类型的‘阄’,把它们分别放在三个不同的碗里,大家按顺序分别来抓。

等大家都把‘阄’抓到手后,一一打开,一些人心里又不平静了。特别是有妇女一起跟来开会的。

“这、这、这,不公平的,我们家抓到的是最差的一丘,产量是最低的,我要重新抓。”

“我这里也不行,我家抓紧到的是坝子最下面的一丘,等春天要用水时,那不是都等你们上面的用水完了才到我们家,那我们家还练什么田、插什么秧呀!不就看着你们家秋天收谷子吃米饭了吗?”

“你们看看我家,七口人就抓到最小的一丘,他们家三口人却抓到了这一片最大的一丘,这也不对呀。”

“我也要求要重新抓,你们看,我抓到的这一丘,就在他们家猪圈鸡圈旁边,还没等谷子成熟,恐怕早就被你们家的鸡鸭等吃光了,那我们家吃什么?打死了你们家的鸡鸭,我也下不了手呀,你们也不愿意呀。”

是的,原来在大集体,这些问题都不存在。那时,不管好田坏田,高产田还是低产田,大家一起劳动一起收割,得多得少大家一起分,鸡鸭吃了的不算,浪费掉了的不算。谁会为这些而斤斤计较呢。

现在,可不同了,‘分田到户’,那以后就是自己家的事情了,每一颗谷子都是自己家的,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

没办法,队长的解释大家也不能都满意,争吵了一阵后,队长只好又把所有的阄收回来,重新又抓了一次。可是,等大家打开来时,大家的争吵比第一次还要厉害。

当然,这其中也有在第一次抓到不好阄的,这次抓好了,抓到自己想要的了,或者说是觉得自己占了一点小小的便宜的,就躲在墙角里暗暗发笑。

可是,那些抽得比第一次差的,有了第一轮抓阄的先例后,反悔要求再一次重来的人就更多了。

就这样,三番五次地折腾,都老半夜了,问题可是一点都没有解决。也就是说,连一丘田都还没能分落实,更别说还有后面的什么土呀山林什么的了。

仰亚家,今天是仰亚来参加会议,自从阿妈去世后,这么多天来,仰亚突然觉得阿爸在一天天变老,本就已经花白的头发,这几天好像都全白了。这几天,仰亚还在家,所以,好多事情,就都改由仰亚来参加、来决定。

仰亚倒是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吵一起争。他抓到的‘阄’,有的,连在哪个地方他都搞不清楚,更别说知道什么好中差了。严格地说,仰亚就好像一个不是农村的农村人。农活不会干,农事不知道。就连放到山上的、自家的牛,仰亚都能够认错,他还能懂多少农村的这些事来。

再加上,仰亚又吹了这么多年芦笙,他觉得自己吹芦笙就能养活自己了。所以,一直以来,他也不太关心这些农业方面的事。

仰亚看着大家平时都叽叽喳喳、和睦相处。这会儿,就因为这‘分田到户’闹得面红耳赤、鸡飞狗跳,仰亚不习惯,他也学不会。他坐在角落里,大家叫他再抓一遍,仰亚就再抓一遍。叫他跟谁换一粒‘阄’,他就跟谁换一粒‘阄’。

整个生产队会议室,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再加上那些自家来开会的人这么晚上还不回去,又有一些人赶了过来。这后面来的,特别是妇女更多,这些又加入进了争吵的行列。所以,整栋楼里就更是热闹了。

仰亚没心思跟大家争吵,他静静地走出了生产队会议室,一个人在室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来来回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时间又过去了好久,仰亚走进会议室,大家还在争论不休。仰亚都有点心烦了,他正想一个人提前加家,等大家争吵清楚了,明天再回来,要到自己家的那一份就可以了。

仰亚正要抬起脚来准备走出会议室,自家阿弟却提着灯笼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仰亚说:

“阿哥,阿哥,你、你、你快点回、回、回家吧。大、大、大嫂她------”

“啊,务妮?阿弟,你大嫂怎么了?你快说,快说呀。”仰亚焦急地大声叫了起来。

“大、大、大嫂,她、她说她、她肚子痛,阿、阿、阿爸说,可能是准备要生了,所、所以,叫、叫、叫你赶紧回去。”

“怎么?你大嫂她要生了,务妮就要生了?”

仰亚拉着阿弟的手,两人飞快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0064、喜得贵子(1)

0064、喜得贵子

仰亚跟着阿弟一起,匆匆地赶到家,仰亚和务妮的房间的灯还亮着,堂屋里的灯也在亮着。远远地,就看到了阿爸站在了吊脚楼的美人靠旁,伸着脖子,看着仰亚他们来的方向。

老远都能看得出来,阿爸早已着急得不行了。

其实,就在今天下午,仰亚还没有去生产队队部开会前,务妮就感觉到身体有些不舒服。天还没黑,她就进了房间,躺在了床上。仰亚问务妮,她说没什么。所以,仰亚才代替阿爸到队部开会的。他以为过去一下子也就回来了,却不想这一去,一直到半夜也还没能回来。

这久来,务妮的身体确实有些虚弱,但是距离生产,还是有一段时间的。

可是今天,务妮躺着躺着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一开始,她也没在乎,可是肚子里的疼痛却越来越严重。仰亚又不在家,所以,务妮只好忍着,直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告诉了阿爸。

阿爸听了务妮说的具体情况,他估计应该是要生产了,虽然比预产期有所提前,但应该还属于正常,只是比估计的稍微提前了一点点而已。

真是要生产了,阿爸怎么办,作为阿爸的自己,在这种时候,也不好自己进去照顾呀。

务妮疼得开始在房间里叫了起来,阿爸只好隔着窗户对务妮说:

“阿妮,你是不是要生了,疼得厉害吗?”

“阿爸,我的肚子真的是越来越疼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这样,阿爸才赶紧叫阿弟到队部去把仰亚叫回来。而他自己就一直在外面守着,时不时地隔着窗户又问问务妮。

看看仰亚和阿弟回来了,阿爸的心里也才稍稍安定了些。

“阿爸,务妮怎么了?”

“你快进去看看吧,她可能是要生了?一直在叫肚子疼。”

“要生了,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你懂个啥,哪都有预计的那么准时吗?稍微提前些、推后些都是很正常的。”

“啊,那,阿爸,应该怎么办?”

“哎呀,阿亚,你咋啥子也不懂啊。你先进去看看,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

“啊,好。”仰亚说着冲进了房间。

阿爸又对阿弟说:

“我们这都几个男人,也不方便进去看你阿嫂,你快去叫你婶过来帮看看吧。”

阿弟还没来得及进屋,提着手上快要燃尽的火把,又朝着婶婶家跑去。

仰亚进到房里,只看到务妮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两手捂着肚子,还在不停地叫疼。脸已经被烧得通红,更是满脸满额的汗水。

“阿妮,你这是怎么了?”

“仰亚,我、我、我肚子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没事,你放心,我就在你身边,可能是快要生了,阿爸已经叫阿弟去叫婶过来了。”

其实,仰亚来到务妮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除了口头上能够安慰务妮几句,连自己也已经手足无措,不停地在那里抓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朝着窗外看,阿婶是不是来到了。

没几分钟,阿婶就到了,简单地在门口问了阿爸几句,就开门走了进来。

“阿妮,你没事吧?让婶看看。”

阿婶伸出手,摸摸务妮的脸,又伸进被子里按按务妮的肚子。

“阿妮,怕是真的要生了,要不赶紧去医院吧。”

“她婶,你看,如果要去医院,我们就马上去准备。”阿爸也已经来到了门边,听阿婶这样一说,他焦急地接过了话。

“还是去医院吧,队上那些接生婆,随到顺产倒是没什么,如果不顺利,到时还是得去医院,我们这里距离医院又远,路上又不方便。”

大家都觉得应该去医院。可是这是夜晚,半夜呀!寨子上又没有现成的车子,这该怎么办。

还是老方法。

阿爸叫仰亚和阿婶在家里守着务妮,陪着她说说话。他转过头就朝着门外跑去。他叫来了几个和仰亚玩得好的,也有几个是阿爸一起的自家兄弟。大家一起到后山上去砍来了几根楠竹,几个七手八脚地把其中一根砍每成半人高的几节,又把其中一根直接用篾刀破开,再破开,直到破成能用的竹篾。

然后大家一起,把剩余的两根竹子拿过来,摆在一起,再用已经砍短了的竹子绑在了上面,然后用竹篾相互绑了起来,缠牢固。这就做成了简单的担架。

阿婶早已经从仰亚他们房间抱出了一套被子,迅速地铺在了‘担架’上面。

务妮还躺在床上,只是喊疼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积。

“阿亚,你去把阿妮抱出来吧,放在担架上,我们大家抬着她去医院。记住哈,用抱,不能用背哈。”

要不是阿婶提醒,仰亚还真有可能想去背务妮的。经阿婶提醒后,仰亚再看看务妮的肚子,才知道为什么阿婶要叫他背出来而不是背。

阿婶先把一床被子平平地铺在担架上,然后叫仰亚轻轻地把务妮放在上面,然后再把另一床被子盖在了务妮的身上。

“她婶,你看这,阿亚他阿妈刚走,我们家也没个人能够照顾一下阿妮,要不,就麻烦你帮我们一起去,一路上照顾一下媳妇。”

“他大伯,你说啥子呢,这不都是自家的事情吗?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就放心把,我跟你们一起去,阿妮会没事的。”

大家轻轻地把担架提了起来。阿弟提着灯笼走在了前面。

“阿弟,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呢,你就别去了。”

“阿哥,我去帮你们照亮呀。”

“小二,你在家,我去。你看好家就行,明天自己收拾好了,就带着阿妹去学校。”阿爸说话了,阿弟只好把火把递给了阿爸。

这时,已经是山村里的下半夜了,月亮已经落到了屋后坡的山下,刚刚有月亮的时候还有一点亮光,现在,就更是显得黑暗了。

山路上是一级级的石阶,虽说是有几把火把照着。可是,就在这窄得平时走路两人相遇时都要稍微让让才能过去的石阶路,现在,又要抬上一个将要生产的病人,哪里能照得见路。几把火把,也只能是前前后后的让大家能看到一丝丝亮光而已。而有时,反而晃得你看不清脚下的路来。

一前一后,四个人抬着,旁边还有几个人跟着,抬累了又换两个人上去。阿婶不管路有多窄,都一直坚持手扶着务妮的担架,走在她的旁边,不停地跟她说话:

“阿妮,没事,有婶在你旁边呢,你什么也不用怕。”

“阿妮,闺女,你再忍忍,我让大家把你抬平稳些,再忍忍,到下面的马路上就好了。”

自从上了担架,务妮倒是比在家里好了些,没有再不停地喊肚子疼了,只是时不时地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看来,她也是在尽力地忍着,好让大家不要太多地为她担心。

仰亚,从家门前一出来,他就坚持要自己来抬着务妮,过了好久,有人要过来换他,他都说自己没事,就让他再多抬一会。

大家知道,平时,仰亚在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大多是务妮一个人在家,就连孩子都快要出生了,仰亚都还觉得他和务妮好像才刚刚结婚一样,就在半个月前,都还跟随着中央访问团到国外去演出。

所以,他觉得他亏欠务妮太多。

现在,务妮就快要生了,仰亚也知道,女人在生孩子时,是最痛苦的。所以,他能为务妮做点什么,他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抬了好久,一开始,仰亚觉得肩膀上有些发热,比身上其他的地方都要热得多。又抬了一会,他觉得肩膀有些辣辣的。其实他不知道,他的肩膀已经是磨破了皮了,所以才会感觉到辣。像仰亚这种很少挑抬东西的肩,突然坚持抬了那么久,已经算仰亚忍得住了。

抬着抬着,仰亚总喊着不停地换肩。刚刚把担架放在这一边肩膀,还没走两步,又喊着要换另一边。

最后,还是阿爸看出了问题。

“仰亚,你下来吧,换我来。”

仰亚还想说些什么,阿爸已经走了过来,把火把交到旁边另一个人手上,一手撑起担架,一手把仰亚从担架下扯了出来。

“看你那肩膀,做那么一点事都不行,亏你还长在农村。”

阿爸这样一说,大家也才注意到。

“哎呀,仰亚,你肩上都出血了。磨破皮了吧?”

仰亚摸了摸自己的肩,除了有一种辣辣的疼外,还摸到一股湿湿滑滑的感觉。

真的是出血了。

仰亚在心里有点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感到有些惭愧。

大家交换着总算把务妮抬到了下面的稍微宽阔一点的公路上。可是,虽然说是到了公路上,这半夜三更的,也不可能会有车的。这白天都只有赶集天才有的一两趟车,现在,根本就没必要去望路。还是努力地抬着走吧。

说是公路,也只是比刚才的石板台阶好走那么一点点。这路,平常长期的雨水冲刷,牛羊踩踏,同样也都是坑坑洼洼的。不过,这对于务妮来说,就好得多了。在山路上,虽然抬的人都已经是万分的小心翼翼了,可是,在务妮那,除了上下坡的倾斜外,还有前前后后的摇晃。务妮已经是咬着牙在忍了。

现在,到了这公路上,虽然也是坑坑洼洼的,但大家还是基本能保持平稳平衡地抬着务妮。务妮也觉得舒服多了。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慢慢地就能够看到公社那边集镇上还有的点点隐隐约约还存在的灯火。

可是,大家都知道,公社的卫生院,也就只能开些感冒药呀,打些预防针呀什么的,或者是一些轻微的跌打损伤的外包扎。不是万不得已,像出生小孩这样的事情,大家是不敢放在公社卫生院来做的。

可是,这要到县医院去,如果没有车,那可是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啊。再加上,务妮这都已经坚持了老半夜了。

她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所以,是去公社卫生院,还是去县医院。大家还决定不下来。

还是守在务妮身边最近的阿婶说话了:

“哎呀,要不这样吧,我问问阿妮,看她的情况怎样,能坚持的话,我们还是到县医院去吧。”

嗯!对,这事由务妮来决定。

“阿妮,闺女,你觉得怎么样了,我们这也快到公社的,不知道你的情况怎样,如果你还能坚持,我们就干脆到县医院去,放心些。”

务妮满头大汗地看着大家。

“婶,没事,我还能坚持,还是到县里去吧。”务妮努力地说了出来。

“好,那就去县里。”阿爸转过身来,就要抬着务妮朝前走。

“阿爸,要不,我到我们公社去看看,如果能找到一辆车子,不更快一些吗?”

阿爸想了想,说:

“那这样,我们一直抬着务妮朝县里走,你赶快去公社看看,如果有车,你就一路上赶过来追我们,哪里追上我们就在那里上车,找不到车,也没耽误我们往县里送。”

“好!”仰亚说完,扭头朝公社的方向跑去。

跑腿,这倒没让仰亚担心。挑抬东西,肩膀不行,跑腿,绝对没事,而且还快。

仰亚来到了宣传队门口,静静的,院子的大门还关着,院子里也没能看到团里那辆唯一用来拉他们下乡演出等用的货车。

仰亚没有等,也没有叫醒看门的老李头。转身又跑到了公社办公楼那边。这边门卫室的灯,倒还是亮着的,这边看门的老头已经起床了。

“大伯,公社这里有人在吗?书记他们的车子在吗?”

“啊,你是宣传队那边的仰亚呀,这么早,有什么事吗?你是要找书记呀,还是问公社的车子啊?”

“不,大伯,我想找书记,想借用一下他的车子,我家爱人就要生小孩了,我们一直把他从家里抬了过来,还要抬到县医院去,我想借公社的车一下,帮我送一下我爱人到县医院去,时间长了,我怕------”

“啊,是这事呀,可是,书记的车子昨天就开到县城开会去了,这里已经没有车了啊。”

“啊?那怎么办呀?”仰亚看找车没有了希望,转身就想跑去追上务妮她们。连‘再见’都来不及对大伯说了。

“哎哎哎,孩子,你先别急呀。”

我能不急吗?这里又没有车,还不如我早点赶回去,和大家一起快些抬着去县里。仰亚心想着,脚步也没停下来。

“你别急,我帮你再问问。”

“啊?大伯,你------”

“我家侄子有一台拖拉机,我帮你问问,如果可以,我叫他送你们一下吧,生小孩,这可不是小事。”

仰亚有如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转过身来,焦急地看着大伯。

“他家在哪,能找到他吗?还来得及吗?”

“小子,你先别急,没事的,他家就在学校后面这个寨子,我到外面叫一声他就能听到了。”说着,大伯走到前面的院子边缘,对着另一个寨子就叫了起来。

还真的,没几分钟,就有一个人跑了过来。

“伯,啥事,这么早,你叫我------”

“这位是宣传队那边的一个孩子,他家在乡下,他爱人就要生了。大家正抬着往县里赶,你就开你的拖拉机帮送他们一下?”

“啊,是这事,行!”

其实,他的拖拉机就停在公社后面。他跑过去,突突突,几下,就把拖拉机摇叫了,开了过来,叫上仰亚,朝着县城的方向开去。

没多久,他们就追加上了务妮他们。

大家把务妮连人带被子,放在了拖拉机上面,开着车朝着县城跑去。

可是,拖拉机虽然比人快得多,可是,拖拉机上那‘突突突’的抖动,把务妮抖得更难受。没几分钟,把务妮都抖晕车了。

再一突突,务妮感觉肚子比刚才更疼。

好不容易咬着牙抖到了县医院门口。车一停下来,大家就揭开了务妮身上的被子,准备把务妮朝医院里抬。可是,一揭开,却看到了务妮身体下,有了一大滩的血。

医院的医生也赶了过来。医生一看就急眼了:

“这么多血,你们还让她坐这样的拖拉机?你们怎么这么晚了才送她过来?你们这不是要人命吗?”

0065、喜得贵子(2)

0065、喜得贵子

一路上,务妮都被紧紧地捂在担架上、车上,从还在家开始,她都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路上,阿婶都一再叮嘱她不要揭开被子,所以,务妮就这样一直忍着。刚刚把她放在车上没多久,其实务妮就已经感觉到身上,特别是下面,有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她只以为是自己汗水太多了。

直到现在,医生揭开被子,说是她出血了,她才知道。

其实这一路上,务妮都是在坚强地忍着。现在,看到了医院,也看到了医生。再加上医生说她已经出血了。务妮一时紧张,就再也没能控制自己,医生抱着她时,务妮已经慢慢地昏了过去。甚至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快,先把她推到急救室,其他的事情,等她缓过气来再说。”

仰亚和阿爸、阿婶,还有寨子上一起抬着务妮来的人,听到务妮已经昏了过去,都在旁边紧张起来。可是,他们却帮不上什么忙。

“医生,你们得救救我家媳妇呀,还有我家孙子。”

阿爸说着,伸手拉住了医生。

仰亚也在旁边急得说不出话来。

“好啦好啦,要我救你们家人,就不要再在这里干扰我们工作了,都让开吧,快,快,你们把病人往里面推呀,还愣着干什么?”

旁边几个年轻的护士和医生赶紧推着急救车往里走。阿爸、仰亚、阿婶和寨子里的人,紧紧地跟在后面。

务妮被推进了急救室。只看到急救室的两房门自然地向外一关,门上的红灯就亮了起来。仰亚等人被挡在了门外。

“你们不能进来,到一边去等着,有什么事情,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整个医院楼道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可仰亚他们的心却久久不能安静。他们的心,早已经随着务妮一起进入了急救室,提心吊胆地等着,心神不定地看着急救室门上的红灯。

没过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仰亚他们正要冲过去问时,医生连同务妮一起被推了出来。

“医生,这是怎么了?我家务妮没事了吧?”

“没事了,现在我们马上要把她送到妇产科,你们到那边去等吧。”

这也就说明,务妮的身体是没事了,可接下来的生产,是不是正常,那又是一个不能预知的问题。所以,仰亚等一伙人又急急忙忙地跟着医生跑到了妇产科。

务妮又被推了进去,仰亚等人还在红灯下等着。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的医生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你们谁是家长?请在这上面签个字。”

“我是家长,我来签吧。”

阿爸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走了过去,从医生手里接过了笔,正准备在本子上签字。

“仰亚,这个字,还是你来签吧。”

“嗯?我来签?”

“是呀,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出生后,你就是他的阿爸了,你不应该跟他签字吗?”

仰亚想想也是,自己的孩子出生,怎么会要别人签字呢?哪怕是他自己的爷爷。有阿爸在,理应由出生孩子的父亲来签呀。

仰亚走了过去,接过笔来,很虔诚、很神圣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这签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啊,不是,签字并不是说明有什么问题,里面的孕妇很正常,但是,这也是我们医院应该做的手续。”

这还真的把阿爸、仰亚吓了一跳。

签好字,关上了门,过道上又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有门上的那颗灯还在慢慢的闪着。

又等了好久,仰亚有些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前去,把脸凑在了门缝里,想用眼睛朝里面看。可是,仰亚什么也看不见。

“仰亚,你不用那么紧张,阿妮会没事的,孩子也会安全地生出来的。”阿婶在一旁安慰着仰亚。

“可是,婶,我还是有些担心。”

“到医院就放心了,不像在家,接生婆那里才让人担心,这是在医院,会没事的,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一会儿就好了。”

阿爸也有些着急,好几次,他都想把手伸进衣袋里,想掏出旱烟管抽上几口,但看看对面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又想想自己马上就要出生的孙子,好几次,他都又忍往了。

又过了一会,门上的灯灭了,旁边的那颗绿灯却亮了起来。

“阿爸、婶,你们看,绿灯亮了。”仰亚第一个看到了绿灯,他高兴地对阿爸等人喊了起来。

“啊,总算过去了。”阿婶已经是双手合一,在向上天祈祷产房里的母子平安。

阿爸一直凝重的脸上也看到了一丝微笑。

门开了,医生走了过来。

“医生------”

“医生,谢谢,谢谢你们了!你们辛苦了。”

“孩子生下来了,孩子和母亲都平安,你们就放心吧!”医生对着大家说。

仰来激动得转过身就想往里面钻,却被医生给拉住了。

“哎哎哎,孩子是生下来了,还是有些偏早产,你们不要都撞进去,派个女的进去看一眼就行,其他人,过一段时间再看。”

医生还以为旁边的阿婶就是孩子的奶奶呢,所以允许了阿婶进去,仰亚等其他五大三粗的男人,都被医生挡在了门外。

阿婶看了看阿爸,又看了看仰亚。

“放心,我先进去看,有什么,我出来再告诉你们。”

“你进去吧。”阿爸对阿婶说。

阿婶一个人走了进去,推开了手术室的门,再进入里面一间病房,才看到了务妮躺在手术台上。

务妮已经虚弱得躺在床上,连转过头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护士已经把一张白色的毛巾放在了她的前额上,身上的被子也紧紧地盖着。

“阿妮,阿妮,我是婶呀,阿妮,你辛苦了。”

务妮听到声音,好久才转过头来,睁开眼,微微地看向阿婶。

“婶!”

务妮轻轻地喊了一声,眼里的泪水就涌了出来。

“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孩子已经安全地生出来了,你别哭了,现在哭可不好,这上时候,千万别哭,哭多了,以后会影响身体的。”阿婶说着,轻轻帮务妮擦干了眼泪。

“阿妮,是个胖小子,你看到了吗?”

这时,务妮才意识到,孩子,她伸出手摸摸身边,又两边看了看,然后把疑惑的目光看向了阿婶。

阿婶也以为孩子就在务妮身边,她看到务妮这样的表情,也开始惊讶了。

这时,一名护士走了过来,看到了两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孩子还在育婴室里呢,还不能把他抱出来,由于早产,他太虚弱了,还要放在里面观察几天呢。”

“啊!”阿婶和务妮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那边,你可以过去看看。”护士对阿婶说。

“好,我过去看看,回来再告诉你,阿妮,你好好躺着。”

务妮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育婴室,就如一个小小的摇篮,上面还有一层玻璃罩着,一看里面的灯光就觉得很温暖。

小小孩被放在了一张白白的床单上,还戴上了一顶白白的帽子。睡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阿婶把手放在了玻璃罩子上面,就好像放在了小小孩身上一样,默默地看着。看了好一会,并默默地跟他说起话来:

“我们家的宝宝,你终于平安的来了,来到了你阿爸阿妈的身边。老天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快快地长大。”

阿婶说着、想着,突然,她在一旁默默地流出泪来。

孩子他奶奶盼了好久啊,要是她现在还在,她该有多高兴呀,可是,她现在却看不见了。

抹过了眼泪,阿婶是第一个看到孩子的,还是挺好高兴的,她又围着育婴室看了好一会才转过来,来到务妮的身边:

“阿妮,你放心吧,孩子很有好的,你也挺累了,先好好休息吧,明天,你就应能看到他了。”

务妮默默地对着阿婶点头,眼里有两滴高兴的泪。

停了一会,阿婶也被护士赶了出来。

“婶,你出来啦,务妮怎样?她还好呣?孩子呢,孩子怎样?”

一看到阿婶走出病房,仰亚就凑了上去,拉着阿婶的胳膊就问。

“务妮很好的,孩子也好,只是,孩子还是有些早产的迹像,医生说,还要在育婴室里保几天。”

“啊,那就好,那就好。”仰亚也双手合十起来。他又想着要冲进去看务妮和孩子。阿婶告诉他,现在什么人也不能进去,要等医生把产妇和孩子从产房安排到病房以后才能让人进去看。仰亚又失望地退了回来。

医院走廊上一起来的人,都在向仰亚和阿爸祝福着,高兴着。高兴了一会,却看阿爸,听到阿婶说务妮和孩子都平安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默默地朝着楼外走去。阿爸这样的反应,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默默地看着阿爸。看着他走出大楼,来到了院里的树下,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

这一袋烟,阿爸忍了好久了,也许是从昨天在家看到务妮叫肚子疼一直忍到了现在吧。

阿爸有些如饥似渴地吸着,就好像两天没有吸到氧气一样。

直到第二天下午,仰亚等才被允许跟务妮见面。

务妮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一看到仰亚进来,就默默地朝着他笑。仰亚走了过去,弯下腰,轻轻地抱住了务妮,轻轻地在她的脸上亲着,轻轻地对她说:

“阿妮,你辛苦了,阿妮,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谢谢你!”

务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用力把仰亚推开。仰亚知趣地,也放开了手。

阿爸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刚才仰亚和务妮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他不好意思走上前来,远远地看了务妮一眼,就说:

“阿妮呀,你就好好休息吧!仰亚,你好好地在这里照顾好阿妮,我就回去了,家里还有猪、牛那些要照看呢。”

“阿爸,你这就回去?”

“有你在这照顾阿妮就行了呀,家里还有那么多事,阿弟他们又上学去了。她婶呀,还是麻烦你在这里多陪阿妮几天吧。你看,仰亚他妈-----,两个孩子在这里,虽然有医生的照顾,可是两个孩子什么也不懂,你就帮着再照看几天,可以吗?家里有什么事,我再过去帮一下。我回去后,再到务妮家那边,跟她阿爸阿妈说一声,再叫务妮阿妈来换你吧。”

一提到阿妈,病房里高兴欢乐的情绪马上就又受到了影响。

“哎呀,他伯,这没什么,你再这样说,不就生分了吗,阿妮,也不就像我家媳妇、闺女一样吗,我就多在这照看几天没什么的,家里也没什么事,你就回去,跟他叔说一声就行。”

阿爸走了,医院门口,留下阿爸离去时孤独的背影。

直到务妮被安排在普通病房的第三天,也就是务妮来到医院的第七天,仰亚才被允许到保育室去看孩子。这期间也只有阿婶才能看到,就连务妮,也只是听阿婶去看了回来跟她说的。

仰亚被允许去看孩子,他是既高兴又有些小紧张。他轻轻来到了育婴室门口,轻轻地把手放在门上,就连推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就此惊扰了那小小的生命一样。

这是医院统一的育婴室,是有好几个婴儿放在这里面,里面灯光柔和,空气温暖,色调奶白。一个个小玻璃罩内,都是这些刚刚出生的孩子。

仰亚在里面慢慢地走着,寻找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慢慢地看过去,每一个玻璃罩上贴着编号,还有孩子父母亲的名字。仰亚在想,医院还真是,如果不贴上这些,还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是自己家的孩子。

在最里面的一个,仰来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没错,这就是自己的孩子,那上面贴着的就是自己和务妮的名字。

仰亚放轻了脚步,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答案马上揭晓。

也不知是护士忘了给孩子盖被子,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了踢被子,还是真有那么一点心灵感应,知道自己的阿爸要来看自己了,就把自己全身展现出来给阿爸看。

仰亚还没走近,好离着老远就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还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一步、两步、三步!

看见了,看见了,那个小家伙还在里面动了一动。

仰亚靠近、靠近、再靠近——

仰亚还闭上了眼睛。

靠近、靠近——

默默的深呼吸,放下捂在胸口的手,睁开眼睛——

仰亚看到的,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啊?这是自己的的孩子吗?’

0066、祭树祭桥

0066、祭树祭桥

仰亚确实不敢相信眼前的育婴室里躺着的就是他的儿子。因为,在他的想像中,或者是看到别人家的小孩,都是白白净净,胖呼呼的。可是仰亚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又干又黑又瘦又小,小得跟老鼠没什么两样的东西。所以,这才把仰亚吓了一跳。

他又转过头看了看其他的几个小孩也都跟自己家的小孩差不了多少。仰亚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正想转身离开时,阿婶跟了进来。

“仰亚,你干吗?”

“婶,你看这、这、这是我家小孩吗?”

“怎么不是,你不是还认识字吗?这上面不是写着你和务妮的名字吗?我不认识字我都知道是,你还怀疑什么?”

“可是?婶,你看,他怎么这么丑啊!又细又黑又小又丑,这、这怎么看呀?是不是搞错了啊?”

阿婶听到仰亚这么一说,她重新又凑过去看了两眼,和前几天她看到的一样的呀。

“仰亚,就是你和务妮的儿子,前几天我都看过的。”

“可是,婶,这以后怎么见人呀,这么丑。婶,我、我不想要这孩子了。”

“瞎说,他怎么丑来了?”

“婶,小孩不是都应该白白胖胖的吗?你看这------”仰亚哭丧着脸。

“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哟。这都当阿爸的人了,怎么连这点都是不知道啊。小孩一出生就是这样的呀,你看到的那种小孩是长大了的,刚出生的,就是这样。哼哼,我看你是笨得,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瞎说,幸好是我——婶听到,别人听到,不笑话死你才怪。”

“阿婶,真的?假的?”仰亚还是有些不相信,以为是阿婶在安慰他呢。

“真的,婶还会骗你吗?你自己出生时也是这样的,你以为你能好看到哪里去呀!小时候,你也没看到你阿弟阿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这样?”

“没、没有。我记得我阿弟阿妹小时候也是漂亮的。”

阿婶只好在一边笑。这时,仰亚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会儿出到外面,阿婶把仰亚的话跟务妮又学了一遍,逗得躺床上的务妮也笑了起来。

一转眼十多天过去了,在这十多天内,第一次当爹没经验的仰亚闹了好些笑话。好在,几天前务妮阿妈就过来一起照顾务妮了,才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这些天,小小孩真的也在慢慢地朝着仰亚想像的方向长着,脸上的肉肉也开始慢慢地饱满起来,眼睛也慢慢地有神起来。这时,仰亚才觉得躺在床上的、他的儿子才越来越可爱了。

今天,仰亚以及孩子等就要出院回家了。因为,一个小孩的出生,特别是像这种一代人的第一个小孩的出生,是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都非常荣幸和重视的事。所以,回到家,还会有很多有事要做。比如取名,比如栽树,比如祭桥等。还有,就是迎阿婆、做三朝酒。

小小孩回到家的第三天,阿爸就把寨子里理佬请了过来,叫他来给自己刚刚出生的孙子取一个好名字。再看看哪天日子好,准备接阿婆过来做三朝酒。

给小孩子取名是有讲究的,除了要考虑金木水火土等相生相克,父母长辈、兄弟姐妹是否想冲等,还要要根据他的出生日期、出生时候等看是否顺遂。

还有,现在虽然已经是新社会了,自从前一个朝代已经在这里实行的改土归流后。慢慢地,寨子里的人也都有了自己能用汉字写出来的名字。可是,按照老一辈的规矩,每一个出生的孩子,还是要有按照家族父子连名来取的小名,也叫奶名。小名和奶名一直用着,只是在学校里才用汉名,小名和奶名也可以一直叫到孩子长大,甚至到老。

仰亚的名字,‘仰’字,是从阿爸那里继承来的,‘亚’才是他的名字。所以,仰亚的孩子,也要继承他阿爸仰亚的一个字,就是‘亚’字。这就叫做父子连名。

理佬通过各种排列,最后,给了小小孩一个‘略’字,所以,仰亚的第一个小孩的名字就叫做‘亚略’。

亚略有了自己的名字,一家人祭祀了自己的祖宗后。第二天一早,阿爸就自己早早地就起来了,自己在火炉里生了火,准备煮‘红鸡蛋’而到山上去种树、祭树。

煮鸡蛋,本来应该是小亚略的奶奶来煮的,也就是仰亚的阿妈,可是现在,阿妈不在了,务妮现在又还不能动。所以,就只有阿爸自己动手了。

阿爸煮好了鸡蛋,拿出以前阿妈做针线活时用的品红,慢慢地把每个鸡蛋都染成了红色。红色是一种吉利,也是一种一生红红火火的象征。

阿爸带上了仰亚,拿着香纸,带上小亚略的‘生辰八字’,两人一起默默地朝山上走去。

那片大山里,大山里有很多的树,都与旁边其他的树有所不同,这些树,只有杉树或者枫树,而且一根距离另一根都有一定的距离,每一棵树之间,不会再有其他的杂树。每一根都挺拔粗壮。这些,也就叫做‘保命树’,也就是寨子里每一个人生出,都会到这里来种上一棵杉树或枫树,让他和这个人一起生长,一起长大,一起经受风雨,一起迎接阳光。

人们相信,生命树的生命,也就是这个人的生命,如果人有什么病痛、灾难等的,在生命树上也会显现出来。相反,如果看到某棵生命树一段时间内有了问题,那么也就证明这个人要出问题了。

仰亚和阿爸今天来为小亚略种树,一路上都很虔诚、很认真。也很少说话,甚至碰上过路的人,如果实在躲不过去,也很少相互打招呼。这里的人大家都知道,谁家出生了小孩,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手里拿着树苗,背着香纸,这就是到山上去为自家刚出生的小孩种树了。所以,大家看到了、遇上了,也只是默默地祝福,不需要说话。

小树苗,是仰亚和务妮结婚时,就在自己家附近种下的。现在,小孩出生了,就要把它移栽到山上来,它——也要独立生长了。

小亚略的生命树,就栽在了仰亚阿妈的新坟旁边,让她的第一个大孙子的生命树陪伴着奶奶,也让奶奶照看着‘小亚略’。

仰亚和阿爸把小树苗栽好了,又在前边烧上了纸,点燃了香。然后把包来的酒、饭、肉等等也摆在了前面。还有已经煮好的红鸡蛋。阿爸和仰亚一起,把几个红鸡蛋摆在了前面,然后各拿着一枚鸡蛋,慢慢地在那里剥着。剥好了几个,又把鸡蛋慢慢的撕开来,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仰亚又走过去,把剥好的鸡蛋,也放在了阿妈的新坟前。然后,跪在地上默默地祈祷——

祈祷小亚略快快长大,祈祷小亚略一生平安。

然后,仰亚和阿爸又来到阿妈的坟前,同样烧上了纸点上了香。告诉阿妈,旁边这棵小树,就是她的小孙子亚略,平常的时候,多帮忙照看照看。

仰亚默默地说着,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泪水流了下来。其实,他多么想,这个时候,阿妈是能看到真正的孙子‘小亚略’的,而不是只是和他的生命树相陪伴。

阿爸的心里同样不好受,可是,他一直忍着,转过身去,卷了一袋烟,叭叭叭,使劲抽了几口,有些恋恋不舍地把烟头又掐灭在地上。

“回去吧,在这里,小亚略的树会长得很好的。”

仰亚默默地跟在阿爸身后,和来时一样,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

这是小小孩出生后的第一件大事。三天后,阿爸和仰亚又要去为小亚略搭桥祭桥了。

祭桥,不是有现成的桥,而是要为小亚略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重新架上一部‘桥’。

祭桥,还有一个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这里住着一对相亲相爱的年轻夫妇,他们的感情也特别的好。可是,他们在一起好几年了,却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两人一天天上山干活都愁眉苦脸的。

这天,刚好这对夫妇在山上砍柴,想起这件事,心里都痛苦得直想流泪,两人坐在一起吹起了芦荟笙曲、唱起了歌,歌声和曲声都很好听,可是却就是太过忧伤。

他们的歌声和忧伤打动了正在石壁上筑巢的燕子。燕子飞过来问:

“嗨,你们好!平常看到你们俩都高高兴兴、恩恩爱爱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人就把自己几年来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的事告诉了燕子。

燕子又说:

“我们倒是有办法,不过,你们也知道,我们在这岩壁上筑巢,是又累又难又不安全,我们辛辛苦苦一个季节筑成的窝,风一来、雨一来,就又会损坏了。要是你们能答应我们住到你们的屋檐低下去,我们就把能要到孩子的方法告诉你们。”

小夫妇俩答应了燕子的请示,把燕子接到了屋檐下。几个月后,小夫妇俩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燕子告诉他俩,他们的孩子是从桥上过来的,小孩的腿很短,不容易过桥来,你们要在河边、沟边去搭起桥来,小孩才能走到你们身边来。

有了小孩,小夫妇俩按着燕子说的去做了。

所以,后来,人们就把小孩出生说是从‘桥’上过来的,要为出生的孩子架桥,以后每年还要去为孩子祭桥。

今天,阿爸和仰亚就是去为小亚略架桥的。

其实,‘桥’可以架在家里,也就是大门一进门的地方,也可以架在外面。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把桥架在外面。

小亚略的桥,是前几天就由理老看好了地方的,在距离仰亚家不远,走过几丘田坎,有一条小溪,桥就架在小溪的上面。

其实,‘桥’不一定要大得都能让人通过,其实,桥只是个象征意义而已。最小的桥,只要小孩手腕粗细的三根木条拴在一起,再缠上红布就行。长度最短的也就是一米多。

‘桥’用的也都是杉树或者枫树,要新砍来的,削去皮,用红布拴在一起就行。

仰亚和阿爸把小亚略的‘桥’架在了大桥旁边。然后把从家里带来的酒、肉、饭、红鸡蛋等都摆在了桥的一头,烧香、烧纸。然后又放起了鞭炮。

架桥、祭桥和种生命树不同,架桥、祭桥是巴不得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越多的人知道,越多的人来看祭桥和架桥就是最好的。

所以,鞭炮一响,附近听到鞭炮响后,大人孩子都朝着这边跑过来:

“走呀,去看小亚略家架桥、祭桥去了!去分红鸡蛋去了!”

大家围绕过来后,阿爸和仰亚就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分给了大家一起吃。这也就意味着,小亚略已经从桥上走过来了,和大家一起了,一起吃东西,一起玩耍了。

小孩们得到了肉、糯米饭、红鸡蛋,高高兴兴地在旁边吃着。大人们却被阿爸和仰亚邀家里一起去喝酒热闹。

这时候,除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去不了外,所有人都乐意过去喝一杯。毕竟,这不仅仅是仰亚家添了新人,也是整个家族、整个寨子添了新人,这么高兴的事,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家里面,早就有仰亚家族中的叔伯兄弟、婶婶嫂子等在家忙活了。都等着仰亚他们祭桥回来,看有多少人一起来祝贺小亚略呢。这种场合,是人越多越好。人越多越热闹,也就证明我们对于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的爱戴。

刚进到家,酒肉饭菜就摆上了八仙桌。里三桌外三桌,把仰亚家挤得满满当当。

阿婶、嫂子们端出一盘盘的红鸡蛋来,每个人都给了一个:

“发红鸡蛋啦!吃红鸡蛋啦!吃了红鸡蛋,祈祷我们小亚略快快长大,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仰亚提着酒壶,几张桌子都走了一圈,走到每个人身边,都是满满的祝福。

第一次当爸爸的仰亚,没喝酒就已经醉了。

阿弟也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亚略抱了出来。这是小亚略第一次出来看天,小亚略比起刚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脸圆了,有肉了,眼睛也能睁开了,再也不是仰亚说的那像耗子一样的了。

大家又开起了仰亚的玩笑:

“仰亚,现在还要不要你家儿子了,你不是说他像耗子一样吗?你不是不想要吗?要不,你送给我算了。”

“去!滚远点,我儿子我自己不要,你想要自己生去。”

“哎!仰亚哥,你要愿意把小亚略送给我,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你想得美,你知道要一个儿子,我有多累有多难吗?要不,你自己结婚生一个试试。”

“仰亚哥,我就是怕结婚累,所以,才跟你商量把小亚略送给我嘛。你和嫂子再造一个不就成了吗?”

“是,仰亚,再造一个,再造一个!”

这边,一伙年轻的正在开着仰亚的玩笑。一伙老的,和阿爸一起早就把小亚略接外婆打三朝的事定下来了。

日子就在下个周末,农历十八。

0067、三朝酒满月酒

0067、三朝酒满月酒

小亚略的三朝酒已经慢慢临近了,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准备着。

小亚略的奶奶不在了,其他的堂奶奶、婶婶、姑姑等都自觉地来帮忙。几天之前,她们都将要用的酒烤好了,一坛一坛放在仰亚家的后院。满屋子的香味,让人都感觉到即将来临的喜气。

三朝酒的头一天,仰亚和阿爸一起买来了三头大肥猪,这是三朝酒要用的‘菜’。鸡蛋,也准备了好几箩筐,那是用来染红鸡蛋的,三朝酒,红鸡蛋可少不了。而且还要用毛线编织起一个个的小网套来把红鸡蛋放在套里面。每一个来到的小孩都可以领到一个红红的、套好了的鸡蛋。当然,吃的鸡蛋是另外的。有些喜欢的孩子,会把套着的红鸡蛋背着好几天。

三朝酒即是小孙出生的满月酒的一种方式,满月酒是指在小孩子满月的时候办的,三朝酒则可以在满月之前任何时候办。所以,不叫满月酒而叫三朝酒。三朝酒是农村三大喜事之一,提前一天,阿爸就把寨子里的‘理事’请了过来,农村都叫他红白喜事‘大总管’。

大总管来了以后,家里一切的安排都听大总管的。哪些人买菜,哪些人借桌子碗筷,哪些人负责在厨房办菜,哪些人负责接待客人,这些都得一一地听从大总管的安排。

务妮的阿妈,也就是小亚略的外婆,自从小亚略出生以后,由于仰亚的阿妈不在了。所以,一直是外婆在这边来照顾务妮坐月子,当然也就是照顾小外孙亚略。

“亲家,家里不方便,并且我也已经到这边来了,要不,就不用再安排接阿婆的事了。”务妮阿妈这两天看着仰亚和阿爸忙前忙后的,于心不忍,就劝说亲家一切从简。可是,家里添了一个大孙子,当爷爷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些事情哪里能简化呢。

“亲家,我们家添了孙子,你也添了外孙,而且是第一个,哪能不操办操办,这不是让人笑话吗?再怎么说,也要按我们农村的规矩办呀。你说是不是。”

“道理当然是这样,但是,亲家母不在了,我看着你们两个大男人忙前忙后的,也怪可怜的,所以------”

“没事的,他外婆,这种忙,我们愿意,为了我们家大孙子,为也小亚略,再累,我们也愿意。”

这边,仰亚和阿爸已经在轰轰烈烈的准备了。务妮阿妈也要告诉务妮,她也要回去准备了。三朝酒那天,她再过来。

务妮坐月子已经有二十来天了,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基本可以在屋子里走动了。只是大人们一直强调不能到外面去吹风,所以,她才不得不呆在家里,要不,她早就想跑出去吐吐气了。

谁说坐月子舒服,务妮一点也没有感觉得到。虽然有好吃的,可是却吃不下,一家人都把自己看成是大熊猫一样地保护着,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务妮真希望这什么‘坐月子’早些过去,好带着小亚略到外面去看看这个对于他来说新鲜的世界。

阿妈回到家,务妮阿爸一见面就问:

“小外孙怎么样?”

“哎呀。小孩嘛,都好着呢。前几天你不是到看过了吗,怎么,这才过来几天,就又问了?”

“哎呀,想我小外孙了呗。”

然后外公外婆就开始准备起来。

阿妈翻出自从务妮出嫁以后这一年多来自己所做的针线活。从务妮出嫁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为这一天准备着,什么小小孩衣小孩帽等,阿妈做了一件又一件,就连那小小的婴儿鞋,阿妈都做了四五双,还有那好看的围脖,又叫口水兜,阿妈也做了三四个。

每一样,阿妈都绣上了最好看的花边和图案,每一针都缝得又密又紧,又细又扎实。

最好看的,就数那三套花背带了。打三朝,大家都会争相来看外婆都送了些什么给小外孙,而最看重的就是花背带。外婆能不能干,外婆对外孙有多爱,这都体现在了那一片片绣片上了。绣得好的,会引来所有人的称赞,绣得不好的,在这个时候,外婆是最不好意思的。所以,好多‘外婆’都只能事先做一个人来帮忙,把要做的花背带提前做好。

小亚略的外婆不用,她自己就是绣花的、数一数二的好能手,还经常帮着别人绣呢。

阿妈把这些都整理了出来,还有一些需要买的,也提前找人去买了。三朝酒的头一天晚上,阿妈就约好家族以及亲戚中的女性,也就是小亚略的伯外婆、叔外婆、姨外婆等等,都要一起陪她去打三朝。

第二天一大早,外婆们挑的挑,抬的抬,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朝着仰亚家去。

仰亚家门口,早就有人通风报信说外婆们来了。

家里的人一阵手忙脚乱后,就在村口一直到家门前,摆上了十二道拦门酒,唱着歌,只等着‘外婆’们的到来。

外婆们来到了,还没碰面,首先歌相向。两边还有吹奏的芦笙。

“欢迎外婆们到来,谢谢你们,这么远,花钱费米地来看我们家小亚略,你们辛苦了,来,先喝杯酒。”

设置第一道拦门酒的,是寨子里最年老的几个老人,按辈份,应该是小亚略的太爷爷太奶奶辈的了。举着牛角酒,几首古歌,所有的人不得不喝。这是寨子里最隆重的接待仪式。

第二道,是属于仰亚同辈的年轻人、女性,也就是小亚略的姑姑、叔妈、姐姐等的。这一关,可就不同于第一关了。

第一关,那都是老人,这么尊重的老人向你敬酒,你还有理由一再推辞吗?所以,第一道,大家都默默地喝下了。而且,真的是第一杯酒,走了那么远的路,能有一口酒喝,其实大家也是愿意喝的。

难就难在后面接着来的十二道酒了。

你有喝下十二道酒的海量,那也就不用在这里推三阻四了,一直喝下去就行,也不会再有什么人为难你,还会在心里对你暗暗地佩服呢。如果没有这种海量,那就要看你的口才和其它婉拒的理由了。

不过,不管你说出一万种理由,拦门酒你都得喝下去,只是喝多喝少而已。唱歌,是一种能免除喝酒的最好方式。所以,从第二道拦门酒开始,就只能‘八仙过活,各显神通’了。唱一首歌,能免除半杯酒,唱歌以后,你可以只在杯缘上尝一点即可。

吹芦笙的,当然,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尤其这种场合,有的芦笙手,就是特意请来吹奏芦笙热闹现场的。所以,他们不是客人,却是比客人更加受人尊重的人。所以,酒,是不能少了他们的。

吹芦笙与喝酒,每个人就一张嘴,要同时喝酒又要同时吹奏芦笙,其实也是一种技巧,你要是因为喝酒而把芦笙停了下来,那要受到别人的笑话的。这也是大家考验芦笙手的一种方式。一个人就一张嘴,你要把敬给你的酒喝下去,同时又必须保证芦笙曲子不断,那才值得人家佩服。

配合好的两位或者几位芦笙手,在这种时候,如果其中一位遇到敬酒,他最多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接酒杯,另一只手一直按着芦笙,其他的芦笙手,就要配合着把芦笙曲缓慢地过渡过去。而接了酒的人,就要趁着音乐节奏过渡中稍微的停顿时刻,迅速把手里的酒喝了。然后把杯子、牛角等递给敬酒的人,然后再迅速恢复双手吹奏芦笙。

其他人,动作同上。

这样,就不会让音乐停下来,这需要相互间密切的配合和信任,虽然在这种过程中,音乐有故意拉长的嫌疑。可是,一旁的人是听不出来的,除非像仰亚这样的专业人士。

仰亚这边,同样也要安排有芦笙吹奏接待,他们就站在十二道拦门酒的后面。不过,今天,仰亚是来能参与吹芦笙了。今天他是主人,是小亚略的阿爸。当然会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十二道拦门酒,一道比一道热闹,有敬酒的,有拒酒,一个恨不得把所有的酒都让你喝了,一个又巴不得自己少喝一点,你来我往,笑的,打闹的,动手的,逃跑的,你来我往,热闹非凡、觥筹交错。

一阵热闹过后,一起抬来的担子,早就被这边接客的人抬走了。所以,这种场合,一直持续了好几十分钟。一起陪同来的‘外婆们’才得以进家。

‘外婆们’是要被接到小亚略的房间里去的,大家一进到小亚略的房间,就一起挤到了小亚略的床边。你亲亲我抱抱,弄得小亚略都不知道今天这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亲亲我抱抱,甚至连小屁股也没放过。

这是世界末日了吗?

亲过抱过以后,外婆的那些东西都被翻腾了出来,小衣服要拿给小外孙穿穿,小鞋子也要拿来小外孙试试,小帽子戴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把小亚略折腾得大哭不止,大家才停下来。

这人间的爱呀,真有点让人受不了,就连刚出生的小孩。

这,就是你们所给予的所谓的爱吗?又是那一句——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三朝酒,就是要吃吃喝喝三天,白天喝酒,晚上唱歌。三朝酒上的芦笙曲、芦笙夜歌,是以祝福小孩健康成长的,也有祝福双方父母快乐的。当然,最幸福的就要数仰亚和务妮了,他们得到的祝福也最多。小亚略也最幸福,总是被人搂着抱着,被人亲着摸着,尽管他有很多说不出的不愿意。可是,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

晚上唱夜歌的时候稍微好一点点。

唱夜歌的形式是,主家和婆家分别坐在堂屋里拼接起来的两张八仙桌的两边,桌上有酒有肉,也有水果花生葵花糖果等,大家一边唱歌,一边劝酒吃菜吃水果。主人家一首‘感谢外婆’,外婆家又一首‘恭喜主家’。然后又是一通敬酒喝酒,直到凌晨三点。

第三天,外婆们终于要回去了。

这几天,务妮得到了众多人的照顾。特别是有阿妈的一直陪伴。自从出嫁后,这次是与阿妈相处得时间最长的一次。务妮有点恋恋不舍了。

陪着外婆一起来的亲属,一个个地来向务妮告别,来向小亚略告别。

“阿妈,你能不能不回去?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傻孩子,我这不陪了你快一个月了吗?”

“可是,我还是觉得没够啊!”

“那我也总要有家要照顾呀,还有你阿爸和小弟在家呢!”

务妮也不清楚,今天为什么对阿妈那么的留恋。

务妮和阿妈对看着,看得两双四只眼睛都流出泪来。

“好啦好啦,我和大家一起回去,帮你阿爸和小弟洗些衣服等的,我就来陪你,帮你照顾小亚略。”

务妮这才抱着阿妈的腰破涕为笑。

门口早已又响起了歌声。外婆们要回去,只能以歌‘开门’了。

门口,好几条板凳拦着,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酒杯,唱着歌。外婆们只得又一首首歌的回答,一道道‘门’的打开。主家把一条条毛巾、被单等围在了外婆们的身上,一杯一杯酒地敬着。

仰亚和几个要送外婆们回去的小伙,早已在家门外好远的地方等着了。可是,这‘回门’的事才刚刚开始呢。

主人和婆家人借着酒意,都慢慢地达到了高潮。相互间你拉我抱,又是唱又是跳的,以酒为乐。

有人开始唱歌了,可是却没人能听清楚她到底唱的是什么。有人开始跳舞了,可是,那舞步却如同醉拳,东倒西歪,扭扭捏捏。

有人顺势拿起了身边的小马扎,双手击打着搞出节奏。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大家一起敲着、跳着——

这就是‘板凳舞’。

带着醉意、带着欢乐。

跳着、笑着——

叫着,摇着——

三分醉意,七分忘我。

所有人,围在家门前的空地上,跳着、舞着。跳了好几圈,另一个节目又要开始了。

‘好,我们要送外婆们回家了。’

随着一声喊,又一伙人从家里面冲了出来。她们的手上都抹上了不同的颜色,有黑色的锅灰,有红色的品红,有紫色的植物染料,还有------

这就是三朝酒上的打花脸。大家不会忌讳,也不会生气,在这种场合下,不论男女,不分老幼,也不管客人还是主家。谁被打得最花,谁就是最幸福的、最快乐的。

几声叫喊和吆喝后,手上抹满了各种颜色的婶子、大妈、妯娌、姑嫂一起,张牙舞爪地就朝着‘外婆们’冲了过去——

0068、宣传队解散了

0068、解散

三分醉意七分疯狂的婶子、大姑、小姨等的,满手抹上了各种颜色的颜料,嬉笑着向外婆们冲过去。当然,外婆们也不甘示弱,她们也早有准备,做颜料的锅碗瓢盆的,也都在附近。

她们留下一些人在抵挡着来势凶猛的主家女人们,另一伙人赶紧也冲到颜料旁,不管黑白青黄,糊乱抹了两手,也冲了过来。

两股势力,就像一场战争,你来我往,你争我夺,不管脸上、身上,抓住了就往上抹。

没几分钟,所有加入这场‘战争’的女人们,不管是客人还是主人,都一脸面目全非,除了两颗眼珠和一排牙齿,其他的地方都如一幅幅涂鸦的漫画,白里透红,红里有紫,紫中杂黄。一张张脸就像唱大戏的一样。口里还在不停地叫着喊着,手舞足蹈。

直到笑得大部分人趴下,这场打闹才算完结。

主人们把客人搀扶起来,又是一路歌声一路酒,程程相送。外婆们慢慢走远,直到看不见。这场喜酒才算完结。

一场好事,要累倒好些人,特别是主人。

几天来,仰亚和阿爸也累得够呛。送走了客人,回到家收拾好一切。仰亚倒头就睡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别说有多舒服多惬意了。仰亚好长时间都没这么美美地睡一觉了。

休息了两天,阿爸告诉仰亚,家里的事也办完了,该回去上班了。这时,仰亚才想起来。是呀,这前前后后,从出国演出回来,到阿妈的去世,再到小亚略的出生,大概都有一个多月了。

阿妈去世时陈团长他们来过;小亚略在医院出生时,团里的人也到看过,都是那么一句话:‘唉!你家里忙,就先忙吧,有些事你忙完了,回到团里再说。’

也是,仰亚他们这种演出团,有任务时,通宵达旦地加班排练也很正常,没有演出任务时,休息个半个月二十天的也有。不过,仰亚这次,两件事情加在一起,确实有点时间太长。

现在,就算阿爸没这样说,他也准备马上到宣传队里在去了。

就在仰亚准备去上班的头一天晚上,队上又组织了一次开会。当然,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分田到户。

上一次,因为抓阄的事,最后没能定下来。上次,来的可都是家里的男人们,尚且不能把问题解决。这次,听说是分田的问题,大多数人家里,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小,能来的都来了。女人怕自家男人心好,把好的让给别人,自己吃哑巴亏;老人怕小孩们不知道哪块田好哪块田丑也要来把把关。少的又怕老人太过啰嗦引起别人的笑话。所以,还是能来的都是来了。

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不是你得到的好了我得到的差了,就是我家的远了你家的近了。反正,就是没有几个人满意的。

会议最后,还是不欢而散。看来,队上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了,下一次,只有上报到公社,由公社的领导来解决了。

这次会议,仰亚去了,阿爸也去了,仰亚的性格脾气有点随阿爸,不与人争,不与人吵,过去点过来点都无所谓。差点又能怎样,自己勤快些不就行了;好一点又能怎样,你不去做,难道好的田就能自己结出谷子来吗?所以,仰亚和阿爸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等着大家争吵。

最后,没有结果,只好回家。

第二天一早,仰亚早早起来,看了看已经长得肉肉胖胖的小亚略,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小家伙好像也懂了点什么,在阿爸亲他过后,他也动了动自己的嘴和小手,好像在向阿爸说再见。一看到那小可爱的样子,仰亚都有点不想离开了。

“你走吧,你放心,小孩,我会照顾好的。”务妮在劝说仰亚。

“辛苦你了,你看我这——”

“没事,你去上班吧,现在有小孩了,平常不忙的时候多回家来看看。”

“嗯!”

仰亚搂过务妮,在她的脸上也亲了一口。务妮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仰亚推开了。

太阳升起来了,远处的山边还有一团晨雾,轻柔而飘渺。依托着青山,软绵柔和得像一团絮花。

小鸟叫了,就在那片小树林里,那可是仰亚小时候经常关顾的地方,那里有好多仰亚童年的梦。

沿路一小溪,一直咕咕咕地唱着,为仰亚送行,为仰亚轻快的脚步伴奏。

仰亚,忽略过刚刚走出门时对家的依恋,对爱人对孩子的留恋后,赶着路上的他心情超好,好得他有点想笑,有点想跳,有点想唱。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阿爸了,已经不再是‘小孩’了,心里一万次地告诫自己,要‘稳重、稳重!’。

可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开始在路上小跑起来。

心情好了,路也短了。

没用多久,仰亚就来到的宣传队门口。嗯,今天怎么这里没有人呢?都到哪去了啊?

在仰亚面前,整个一栋宣传队大楼,静悄悄的,好像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是出去演出去了吗?不会吧?如果有演出,团里会不通知自己?就算自己家里再有事、再忙,最起码也会接到通知后,再跟团长请假吧。

可是,整栋楼就是那么的静。

门口的大铁门关着,只留有其中的小门虚掩着;锁,就挂在门上,没锁。既然门没锁,那就证明有人在呀。仰亚看了看门边的门卫室,门关着,窗帘拉上一半。

“老李叔,在吗?”

没人答应。守门的老李头也不在。

既然没人在,自己也没什么事。仰亚转过身来,看了看外面。他慢慢地朝公社集镇上走去。

街上比原来没什么两样,只是好像人少了点。仰亚慢慢地朝前走着,遇上几个店铺里熟悉的人,大家也都跟仰亚打着招呼。可是,仰亚总觉得大家好像比平时客气了许多。

“仰亚回来了啊?吃饭了吗?要不进来坐坐?”

“啊,回来了,不了,我也刚刚吃过。谢谢啦!”

要是平时,就不会这样。

“小子,你们宣传队,又到外面疯来了哈!”

“那是!趁现在年轻,还不多疯点,再过几年就老了。”

“仰亚,你小子才多大?还没结婚呢,老,距离你还远着呢。”

这一下子,大家跟自己客气起来,仰亚多少有些不适应。

对面,就是平常最为热闹的供销合作社。以前,每到这个时候,这里是最人多的。今天,这里也就稀稀拉拉那么几个人。仰亚无意识地走了进去。站在柜台后面的服务员,好像也少了好几个。一两个服务员,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看到仰亚过来了,头也不抬,身也不转。

“要买点什么吗?”

以前可不是这样啊,像仰亚这样从宣传队过来的,人高又帅,这些供销社里的‘过来人’少妇大姐大嫂们,还没到门口,眼睛就直钩钩盯上了,无事找事的:

“嗳!仰亚,又要买点什么?不买没关系,进来坐坐嘛。”

今天,这是咋啦。

仰亚不紧不慢地在柜台前转了一圈,也没人跟他多搭一句话。就像素不相识的人一样。这可是仰亚第一次遇到。

几分钟后,仰亚默默地走了出来。继续无神地朝前逛着。前面不是国营饭店吗?

仰亚清早从家赶来,这会儿刚好是中饭时间刚过。按理说,现在,这里该有人在吃饭呀。可是,饭店里就那么稀稀拉拉几个人。仰亚有些饿了。走了进去:

“服务员,做一个饭。”

好久,才有一个服务员过来:

“一个人呀?”

“嗯!”

“炒几个菜?”

“不用,就一个菜,一个汤就行。”说着,仰亚掏出粮票和钱来。递给服务员。

“哎,你能全部给钱吗?我们不收粮票了。”

“嗯?不是一直都用粮票的吗?用粮票能便宜一点。”

“便宜不了多少,还麻烦,两斤粮票就抵两毛钱。”

“嗯,不是可以抵一半吗?”

“没,现在没有了。”

仰亚搞不懂,只好把粮票收了回来,重新把钱给补上。

不大一会,服务员把饭菜端了上来。

“今天,你们饭店怎么这么人少啊?”

“啊,这久都是这样。”

“以前,不是人很多的吗?好像你们这服务员也少了不少。”

“嗯!好多,都回农村的家分田去了。”

“分田?”

“是呀,农村都要分田到户了,我们好多人都是从农村来的,都还是农村户口,不回去,以后就没田可种了。”

“啊!”仰亚好像明白了一点点,这和仰亚的家里一样。

仰亚漫不经心地拨完了饭,走出饭店,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发现,在那些商业、供销、国营等的门店不远处,好像多出了那么一两个店面。没有国营的牌子,也没有商业、供销的名字。

走到街的尽头,农田里面,人们还在劳作,有牛羊在河边悠闲地吃着草,河水流着,风吹着;这些,都和一个多月前没什么两样。

仰亚坐在街头的那座石桥上,掏出烟来,抽出一支,慢慢地点上。看着四周的风景,似有变化,又好像没有变化。路过的人们继续和他打着招呼,桥下的河面上,一群水鸭在自由自在地游着,找着它们自己的食物,与世无求,也与世无争。

仰亚抽完了烟,把烟头往河里一扔,鸭群飞快地游了过来,争相抢着仰亚丢下的烟头,还以为仰亚会抛给它们什么好吃的呢。等其中一只抢到嘴后,用宽大的嘴壳夹了夹,才发现不是吃的。唉!鸭也知道,这世上没有白给的食物。一群鸭又慢慢的游走了。

仰亚走回了宣传队。门开了,老李头回来了。

“老李叔?”

“啊,是仰亚呀,你回来了,你家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

“你刚到,吃饭了吗?”

“不,我刚才来过一次了,你不在,我看里面没人,就到街上逛了一圈,饭,在饭店吃了。老李叔,你刚才到哪去了啊?”

“啊,没什么事,我也到街上逛去了。”

老李头走进了自己的门卫室,把仰亚也让了进来。铁锅炉里的煤还烧着,火炉上面水壶里的水开了。

老李头不慌不忙,从旁边的小柜子里取出茶来,又拿来了一个杯子。他先在自己平常一直用的、内缘都一层乌黑的茶缸里,为自己泡了满满一缸后,才把另一个杯里也续上了水。转过身来,示意仰亚在旁边一颗小凳子:

“你坐呀,喝杯茶。”

仰亚以及团里的人,早已经习惯了门卫老李头这种不紧不慢的性格。

仰亚坐下,把茶杯端了起来,送到自己嘴边,吹了吹,轻轻地喝了一口,还别说,老李头泡的茶就是好喝。

平常大家夸奖老李头茶好喝时,他总是不紧不慢地对你说:

‘这,就是功夫茶,没功夫泡,哪能喝到好茶。’

仰来端着茶杯,吹两下,又喝一下,老李头也端起了自己的大茶缸,吹着、喝着。仰亚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最后,还是仰亚忍不住了:

“老李叔,这些人都到哪去了,怎么今天一个人也没看到啊?”

“------”老李头头也不抬,继续吹着喝着。

“他们是去其他地方演出去了吗?这事,我咋不知道呢?”仰亚心里暗想,自己一直以来,不说像别人说的团里的‘台柱子’。可是,这演出,可重来都没有落下他啊,很多次,即使仰亚家里有事,团里也一定会尽量通知到他,而且尽量要让仰亚能参加。

可是——

这次,仰亚和团里的几个人到国外演出回来,仰亚家又接连遇到了两件事,确实给团里带来了些麻烦。但是,这期间,除了特别特殊的那几天,其他时间,如果团里有演出,叫到仰亚的话,仰亚是肯定会来的呀。这点,陈团长他们也是知道的呀。

仰亚一边喝着茶,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老李叔转。几分钟,老李头终于在仰亚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仰亚,说:

“这事,团长真的没告诉过你吗?”

“告诉过我什么?告诉我什么事?没有呀,我阿妈去世,团里也有人到过我家,我家小孩在医院出生,团里的人也到看过,他们都没对我说什么呀?”

“啊,那,团里也是为了你好吧,可能他们也想,等你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回到团里来,再告诉你吧。”

这到底什么事,真是越说越糊涂了。

最后,老李叔看了仰亚两眼,站起来,长长地吧了一声,说:

“唉!团里解散了,人都走了,只留下我这个看门的老头还在这里罢了。”

“什么?老李叔,你说什么?团里,团里解散了?”

“是呀,团里解散了!”

0069、好梦难续

0069、好梦难续

其实,就在仰亚他们还没有出国演出前,就已经在说各文艺演出团队要解散了。只是当时正在紧张地准备出国演出,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

全县及至全市,所有的文艺演出团队都将于近期内解散,而且人民公社、大队、生产队也都将改成乡镇、村及村民小组。这都是为了适应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

团队里面其他的人,也是在演出回来到宣传队里得到的消息,鉴于仰亚家连续遇到了两件事。上次,仰亚的阿妈去世,陈团长他们到仰亚家,想跟他说的,其实就是宣传队解散的事,只是当时,怕影响了仰亚的心情,所以,陈团长等才没有直接说,而是丢下了一句‘等你回到团里再说’。

现在,仰亚终于知道了。

可是,这,还真是仰亚从来都没有想到的。他永远也想不到这宣传队有一天会解散,他们的文艺宣传会成为这个社会的不需要。

宣传队解散,团里的人大致分成几种:

一种:原来有一些人是从县、人民公社等各部门,或者各学校等抽调过来的,现在,他们仍旧回到各自原来的单位。这部分人,基本就像陈团长这种年纪比较大的,在团里呆的时间比较长,而且工作经验比较丰富的。

比如,陈团长,原来是从部队文艺宣传兵转业,刚转业时,是安排在县人民广播电台;后来又在国营电影院呆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各公社成立文化宣传队,陈团长才被抽调到现在的公社宣传队来的。

还有,就是和陈团长同时来的,现在资格最老的教导老师刘老师,他是专业的民族学院声乐和乐器演奏毕业。一开始是本公社初级中学的音乐老师。后来,调到了县二中。也是在宣传队成立时被调过来的。老李头告诉仰亚,刘老师已经被调回到县城二小,继续做他的音乐老师。

还有几个年纪大点的,有回到县电影院的,有回到县图书馆的,有回到县文化局的。

第二部分:是宣传队成立过后,陆续从各中专、大专生中直接招来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具体专业和毕业文凭,也都根据自己原来所学的专业,分别被安排到乡里或者乡级、村级各学校去了。

比如陈群,他是本省艺术中专毕业的,他被安排到他户口所在的另一个乡级中学去了。

另有一部分,也就是像上次领导视察时,临时到各大队去招来的演员,特别是年轻的女孩男孩,他们本来就还是农业户口,而且文凭也不是太高,大多只是来到宣传队一年两年,甚至几个月。这些人,被劝回了农村,参与家里联产承包责任田的分配。

至于仰亚,他在团里,应该是个特例,按现在的情况来说,仰亚要朝着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直接从各大中专学校毕业的一起安排,好像仰亚又不够资格一点。要是像刚刚从农村招来的那些一样下放回家去参与分田,好像仰亚又吃亏不少。所以,对于他这个特例,只好作特殊的安排。可是,到底该是怎么安排,一直到现在,上面也还没能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这也就是,前次陈团长到仰亚家、在医院欲言又止的原因。

仰亚终于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团里没有告诉他实情的真正原因。

仰亚听了老李叔说起团里的这些事,他有一种心里面一根支柱就要垮塌下来的感觉。

怎么,宣传就要解散了呢?

仰亚的眼里,马上露出了些许的无助和迷茫。他伸手端起茶杯,却感觉到茶杯有些沉重,自己的手有些无力。他努力地喝了一口,感觉到茶也只剩下了微微的苦涩。

“仰亚,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也许上面会把你作好安排的。”

“陈团长几时走的?关于我,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啊,这倒没有,昨天,陈团长都还在。这几天,他也是来来回回的,今天早上他才走。他也问过了我好几次。今早走时,留下话说,如果你回来了,叫你在团里等他,他会时不时回来,关于你的事情,他回来再具体跟你说。”

“老李叔,那对于你,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啊!我,老了,还能怎么安排呀!就留在这里呗。”

老陈头是抗美援朝转业的军人,由于有轻微的残废,所以,才没能安排他做什么。一开始,他是在县革委做保安的。后来,年纪大了,不想再呆在那里。再加上他老家本来也就是这个公社的,虽然膝下无儿无女。但落叶归根,是任何一个年纪变大的人想法,所以,老李头就主动申这个公社来,结果就被安排在了宣传队。

在宣传队里,一开始是做的物资管理,后来才做了门卫保安。算到现在,老李头也五十出头马上就要六十了。上面给他的答复是他可以考虑提前退休,工资不变。

“老李叔,这可是好事呀,那你就提前退了呗。”

老李头没有直接接仰亚的话,他喝了口茶,慢慢站起来,把头转向了窗外。默默地掏出烟来,点上,抽了一口又一口。

“老李叔,怎么啦?”

几分钟,仰亚都没看到老李叔有任何反应,他也站了起来,走到老李叔身后,说:

“啊,没什么。”

仰亚看出来,老李头是在偷偷抹眼泪。

“老李叔,你这是------”

“仰亚,你说,我这------,上过战场,打过仗,回来后,党安排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毫无怨言。可是、可是,我怎么就要提前退休了呢?我还能干啊,重的事、大的事我干不了,帮你们整理些道具,看看门,我都可以的,可是,我为什么要提前退休啊!”

听老李叔说得伤心,仰亚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叔,退休也好呀,你看,你也干了几十年工作了,正好退休休息休息,不好吗?”

“我,一个人,退什么休呀,在这里,还有你们,有你们年轻人,虽然有去的也有来的,一批一批,和你们在一起,我也感觉到自己年轻了许多。可是,我一退休,我又和谁呆在一起啊!可是、可是,你们也要走了,而且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是的,别说仰亚,就连马上就要退休的老李头,对于宣传队的解散都有那么多的不舍,又何况仰亚。

仰亚看着老泪纵横的老李头,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在门卫室里站着。

好久,还是老李头先笑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说:

“唉!也许是我想多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吗呀,你看,还没问你呢,刚出生的小孩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吧?也没能到家去看你们一眼,很对不起你的。还有你阿妈的过世,也------”

“老李叔,小孩挺好的,你这不是不方便吗?陈团长他们都帮你到看了。谢谢你的关心。”

“仰亚,要不这样吧,反正现在团里也没人,我去买些菜,晚上,我俩就一起在这里做饭,喝杯酒,说说话?”

“也好,那等一下,我去买菜,你在家做就行。”

“不,我去买,要不你休息一会也行。在我这?在你的宿舍都行。”

仰来扭不过老李叔,只得答应了。

“好,老李叔,那我先到后面去看看,晚上,就等你的饭了哟。”

“没事,反正我也是空着,只要你能陪我聊聊天,我都很高兴了。”

说完,老李头出去买菜,仰亚慢慢地走向后面。

整个大院,仰亚重来没感觉到有这么安静过。安静得让仰亚都有些害怕。那辆解放牌大货车,从来就是从武装部‘退休’下来后才给团里用的。平常,大家上上下下的也没觉得怎么。今天,就这么空荡荡、冷清清的放着,比刚才听到老李头说退休还让仰亚心里难受。

车子旁边的训练场,有几棵小草,已经趁机钻了出来,想占据这演员们曾经训练的园地。单杠上面,两头,还挂着两滴露珠,接口的地方,已经能看出几点锈斑。

仰亚想到后面的排练厅去看看,就没有直接上楼到自己的寝室去。后面的排练厅空着,里面还有几面大鼓,其他的,好像已经搬走了不少,只有墙上那几幅画,还在精神饱满地‘跳’着。那是几年来,仰亚他们到各地去演出时,有摄影爱好者帮他们拍下的。其中就有前几个月接待中央领导时的合影,出国演出的照片,都还没能挂上来呢。

接待中央领导时,仰亚就站在中央领导的后面,看得出来一个个青春焕发,笑容满面。另一面墙上,是各个时期得来的奖状、锦旗,一排排,一直挂了一整面墙。

以前,每一次训练前,特别是新招来的演员的第一次训练,陈团长或者团里其他的老师,总要把大家叫到训练室里来,恭恭敬敬地站在这些荣耀面前,讲纪律,表决心,说斗志,定目标——

每一次,仰亚都觉得那上面挂的,都是自己心中的自豪,可今天,他只感觉到那一抹红色有些刺眼。

训练室的门没有上锁,仰亚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已经开始有了霉味,地板上的灰尘里,还留着来来往往的脚印子,只是再也看不到那股训练时的热气了。

曾经多少次,仰亚和他的伙伴们在这里挥汗如雨;在这里日日夜夜。仰亚仿佛又听到了那激烈的鼓声,还有那悠扬的芦笙曲。他走过去,用手在大鼓上敲了一下,一声剌耳的震动,才让仰亚从以前的梦中醒来。

此情此景,人已走,只有心如旧。

推开后面更衣室的门,一只灰猫,看见有人进来,睁了睁自己发蓝的眼睛,看了仰亚一眼,‘喵’的一声,跑开了。

更衣室里,是谁落下了一件演出服,或许那根本就不是落下的,而是故意留下来的,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拿走、不敢拿走。这个梦,对于一群把它看成是自己青春、看成是自己一生的追求、一生的向往时,就这样嘎然而止,谁又能把这个梦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干二净。

最上面一层的一个衣柜里,还有一个护腕,那就是仰亚留下的。自从仰亚第一次来到宣传队,第一次训练就扭伤了手腕。从此,训练时,他总是带上一个护腕,来保护他那只受伤的左手。

以前的训练,不止一次地让仰亚痛苦,让仰亚难受。曾经多少次,都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要是有一天不训练了,不演出了,那该有多好,也不至于这样一天天的忍着痛难受。可是现在,真的如他所愿了,不练了,也不会再有演出了。可是,此时此刻,在仰亚的心里,比起那些在训练、演出时受的伤、忍的痛。现在,他才觉得,那些都算不了什么。只有现在,他才觉得是自己的心在流血,心里有一阵酸楚。

仰亚默默地退了出来,来到了楼上自己的宿舍。打开房门时,仰亚的手都有些颤抖,甚至好几次都没能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结在门上面的一个蜘蛛网上,被仰亚吓得,那只蜘蛛赶紧朝门缝里藏。

仰亚拉开窗帘,搧了搧自己的鼻子,无力地躺在床上。还没闭上眼,从前的一幕幕就出现在了仰亚的头上。

三年、五年,仰亚就在这三尺斗室里,圆他自己的梦。如今,梦没了,这个房间里,留给他的又还能有什么?!

青春?爱情?

荣耀?还是——

仰亚不愿想,也不敢想。任由自己的思绪在这‘空旷’的世界里,没有着落的乱撞,没有目的的游荡。

“仰亚,仰亚,可以了,下来吃饭吧!”

老李叔的叫声,才把仰亚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回来,回到现实,回到这三尺空间。

“啊,马上!”

仰亚从床上坐了起来,习惯性的收拾着床,收拾站自己零乱的想像。

关门!

下楼!

一步步!

“哎,也就我俩,我也没准备太多的菜了,就这样了。喝点?”

仰亚默默地点点头。

平时,仰亚很少喝酒,除非万不得已。可今天,他没有拒绝老李叔,而且还主动地把杯子送了过去。

老李叔打开旁边的小柜,取出那他平时很少拿出来的小土坛,撕开表面的一层土纸。那纸,已经陈旧得如同他的脸他的手。他用如纸般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扭开坛盖。

“里面,可能也就剩最后两杯了,今天再不喝,恐怕以后也没人陪我喝了。”

酒,从坛子的小口里慢慢地流了下来,稠稠的连成了一根线。似有多少的恋恋不舍,似有多少的藕断丝连。

小锅里的菜,在煤炉上轻轻的沸着,两双筷子静静地摆在小桌上。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杯子——

‘滴铃铃!滴铃铃!’

门口有两声自行车响。

“小陈?!”

“陈团长?!”

0070、月夜笙笙

0070、月夜笙笙

“小陈,陈团长是你呀?快进来吧,我和仰亚正在念叨你呢!”

“陈团长,你也还没吃饭吧?”

“啊,仰亚回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陈团长一边把自行车推进铁门,把自行车放在旁边的一棵小树旁边,顺便上了锁。一边对仰亚说。

“都处理好了。”

说着话,仰亚连忙站起身来,去小柜里帮陈团长找碗筷。老李叔已经拿过来一个小杯,正在帮陈团长倒酒。

“陈团长,你坐这边吧。”

“没事,坐哪都行。老陈,你这酒,也舍得拿出来喝了哈。看来,仰亚还真有福气。”

“没多少了,今天也就我和仰亚在,没什么事,想着喝点酒,慢慢地聊聊天。”

三人各自端起了杯子,举着对碰了一下,把自己杯里的酒干了。然后对仰亚说:

“仰亚,今天,你也看到了,这团里,也就这样解散了。”

“陈团长,为什么要解散宣传队?”

“唉!这也是上面的政策,我哪里知道啊。其实。就在我们出国演出之前,也就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我们这种民间文艺表演队,还有其他的一些社团,都要解散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会来得这么的快。

“具体落实下来,是在我们从国外回来的那个星期,你刚好家里有事,所以,当时,我就没有告诉你。团里其他人的安排,可能老李也告诉你了一些。”

说着,老李头又满上了酒,他看向陈团长,说:

“仰亚是今天中午就到的,刚好没事,我就出去转了一圈,他来到团里,也没碰上我,然后我从街上回来,才遇上了他。所以,我也大概的把团里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仰亚,你的情况有点特殊,所以,当时我去到你家,在那种场合,我也不好怎么对你说。才一直想等你回到团里再说。

“说真的,宣传队的解散,我比谁都觉得可惜,我比谁都觉得难受。但我知道,要是在我们团里,最在乎的,我相信,还是你仰亚。

“仰亚,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到我们团里来的吗?”

仰亚点了点头。

他,当然记得。五年前的那一幕,至今都还清晰地在仰亚的脑中——

“仰亚,你还是读完了初中再来我们这里吧?最好还是继续读书,等你高中毕业考取了大学,一出来,你就是国家干部,就有铁饭碗了。”

“不,叔,我就想吹芦笙,我已经不想再读书了,你就答应我吧!”

这是当时仰亚和陈团长的对话。

最后,经过陈团长的‘面试’,他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这个不爱读书的男孩,确实是一块吹芦笙的料,这无意于一个探宝人在大山里发现了一块宝。以至于后来,陈团长主动找上门去跟仰亚的阿爸阿妈说,破格地把仰亚招进了宣传队。想想当时陈团长的心情,都知道一个伯乐发现了一匹真正的千里马后是什么感觉,就能想像他是什么心情。

仰亚也不辜负陈团长的慧眼识珠,经过团里老师们的精心教导和自己的刻苦努力,硬是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学到了别人也许一辈子也学不来的东西。在一次全县的芦笙舞比赛里,仰亚的芦笙征服了所有人。从此,仰亚成了附近有名的、最年轻的‘锦鸡王’。

可是现在,全县芦笙吹得最好的又怎么样?锦鸡王又能怎么样?

说完这些,陈团长举起杯子:

“来,仰亚,先喝一杯吧。”

仰亚也举起了杯子,两人相碰,一饮而进。

“陈团长,现在我,上面会怎么安排?”

“一直到现在,上面也还没有具体的答复,我们也到上面问了几次,得到的回答都一样,就是叫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哎!仰亚,你也不用着急,我一定不会把你放在这里不管的。你就再等等吧,在这期间,你的工资,虽然没有了演出及出差补贴等的,但上面也说了,不管等多久,你的基本工资照发。虽然是少了点,但是,基本生活还是能够维持的。你就耐心的等待几天吧。”

仰亚也没办法,他知道,陈团长说的是真的。他也相信,陈团长对他的事是认真的,他也肯定一直在努力地帮他。

停了一会,大家都不说话。

陈团长喝了一口酒,说:

“仰亚,宣传队是真的不存在了,如果对你个人来说,真的没有演出了,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老李叔也在旁边接了话:

“是呀,仰亚,你可不比我这老头,你还年轻,要是真的没有了演出,你想过,自己要去干什么吗?”

这个,仰亚还真的没有想过。

自从读书读到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自从他走进了这个宣传队的大门的那一天开始,仰亚还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不吹芦笙了、不跳芦笙舞了、不参加演出了。宣传队里,不管再累再苦,仰亚都从来没想过自己要退出,要不参加训练,要不参加演出。有时甚至在梦中,说梦话,都是演出、是宣传队里的内容。

仰亚来自农村,他的阿爸阿妈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说真的,仰亚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回去种地。就算还在读书时,他不止一次地对阿爸阿妈说自己不想读书了,被阿爸阿妈逼着上山去砍柴或者干活,他都认为那只是暂时的,并不是他以后一辈子都要去从事的。

直到今天,来到这他呆了足足有五年多的宣传队,第一次听到说宣传队已经解散了。

“这个,我、我还真的没想过。”仰亚只能这样回答他身边的这两个人。

“啊,仰亚,我也只是是随便问问,你的事,我们不会放下不管的。我想,这次,全县乃至全市应该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的问题。上面一定会拿出解决办法来的,我们也会不断努力,争取早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仰亚,你就稍微等一段时间吧。”

除了等,仰亚又还能怎么办?!

三个人就着酒,一边吃着一边说着。想不到老李叔小土坛里的酒却一直到都还有。所以,三个人一直喝到很晚,陈团长才又千叮咛万嘱咐的离开。

仰亚和老李叔又吹了好一阵子,不过,话题都不是很轻松。心事重重的仰亚才告别了老李叔。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寝室里冷冷的,冷得仰亚都有些颤抖。一丝冷冷的月光照射进来,房间里很静很空,空得像仰亚此时的心里一样。这突然而来的变化,仰亚要怎么跟自己解释,又怎么跟自己的家人解释。

虽然不说家里对于仰亚要多少依靠,可是,作为一个已经是一个孩子的阿爸的仰亚,早就应该负起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了。更何总仰亚也一直在补贴家用。现在,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的阿妈又突然不在了,又增添了自己的儿子小亚略。

在离家之前,仰亚还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自己当爸爸也,自己有孩子了,要好好地规划自己的前途,自己要努力地吹好芦笙跳好芦笙舞,把家里的负担多承担一些。正在想着,如何给刚出生的小亚略一个好一点的未来。可是,这一切,就在这一天之间却突然变了,变得让仰亚都措手不及、无所适从。

一阵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喝过酒的仰亚,感觉到身上有一丝丝凉意。

仰亚确实睡不着,哪怕是喝了酒。一个人躺在床上,这么多年的一幕幕有如电影一样浮现在仰亚面前——

***

仰亚第一次登台演出,心里有说不出的紧张,连走上台的脚步都是抖的,他知道自己喜欢吹芦笙,喜欢跳芦笙舞,可是这第一次登台,仰亚还是有点心慌。还是团里的一个老教师,悄悄走到仰亚身边,抓了下仰亚的手:

‘仰亚,别紧张,就像你平常训练的一样,你会做好的,不要太在意下面的人对你的看法,也不要太在意你自己吹得好还是坏,正常地完成你该完成的任务就行了。’

仰亚满头大汗地完成自己的第一场芦笙舞演出,下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跑下台来,老教师给了仰亚一个紧紧的拥抱,以至于仰亚激动得流出泪来——

***仰亚第一次拿到奖状,是他第一次代表公社宣传队到倒城参加演出,县里宣传队,还有来自全县各人民公社的其他演出队。在那年的年会上,大家各显神通,都想把自己平常训练的东西都表现出来。

由仰亚和陈群代表的,本宣传队的节目,被排在了稍微靠后。前面的演出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下面的掌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等到仰亚他们上场时,下面差不多都已经开始欣赏疲劳了。可是,仰亚和陈群的斗鸡舞表演,在当地原汁原味的基础上,又加入了团里自己的一些文艺元素,使得这个大家司空见惯的本地民族节目又有了新意。结果,让人眼前一亮,全场的评委都给打出了当晚的最高分。

仰亚他们赢了。

县革高官捧着那个大大的金质奖杯,笑眯眯地来到仰亚面前:‘小伙,跳得不错啊,我们民族的芦笙,就应该这么吹,我们民族的芦笙舞就应该这么跳;继续发扬、继续发扬。’

那一晚,仰亚的心里比过年的时候还美。

***仰亚又想起了前不久在国外,那个大腹便便的艺术委员会主席,想起了他对自己的那一个紧紧拥抱。还有他那温柔可爱的胖脸

‘我的,东方的白灵鸟,你是我见到过能把几根简单的竹管吹出世界上最美音乐的天使,我要到白灵鸟生活的地方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变得如此的不可思意,变得如此的让人向往。如果有可能,我要把你留在我们的金色大殿,你愿意吗?’

‘对不起,我的主席,我是肯定要回到我的祖国我的家去的,那里还有我可爱的阿爸阿妈,还有我美丽的山山水水,我也只有回到那些山水里,回到阿爸阿妈的怀里,我才能吹出这么好听的乐曲来。’

仰亚不敢相信,他自己那天的口才有那么好,他的回答得到了胖主席的赞许,也得到了中国代表团所有人员的赞许。

而现在,下一次的美好回忆又在哪里?又该在哪里?

仰亚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看着空茫的黑夜,此时,他与景都相对无语。

他转过身,取下了枕边墙上的芦笙,很自然地就把芦笙口对到了自己嘴里——

他要把那只《笙笙夜曲》吹给同样空茫的月亮听听。

——

夜来了,

我是那颗掠过夜空的星星

在这黑夜里寻找

寻找那遗失在

夜里的黎明

一曲笙歌

感动不了上帝

也感动不了你

只想把此时

我的心事

说给你听听

------

夜,静静的。

仰亚的曲子从窗口处朝外面飞去。

窗外,或远或近,依稀的灯光还在闪烁着。有几家人睡了,又有几家人还在像仰亚一样不眠。一片田园后面是一带模糊的房子,房子的后面蛡带远山一带远山,在弱弱的星光下,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山的那边,就是仰亚家的方向。

仰亚边吹边从床边站了起来,朝着窗的方向走了过去。

以前,总会在这时,也就在仰亚自己的寝室里吹这只夜曲时,总会有其他窗口里飘出和他附和的声音来,或是芦笙,或是歌声,或是木叶声,抑或是那某个窗口上映出的某个舞者的身影。那时,这就是整个团里默契的夜曲。

可今天,能与仰亚对唱是的,只有风,只有黑夜,只有寂寥的月落星稀。

窗外的那棵大松树,又开始动了,是风?还是------

也许是它也感受到仰亚的无助,在用实它那笨拙的身躯来为仰亚伴舞。才不至于让仰亚‘对牛弹琴’、对着夜空吹奏却没有任何回应。

仰亚吹了两曲,慢慢地转过身来,他要为这自己生活了五年多来的‘三尺空间’也奏上一曲,感谢这三尺空间里的每一丝空气,甚至每一粒尘埃给予他的陪伴。

月落了,风起了。

窗外那棵大松树,好像又发出了那种声音。

是谁又在风中哭泣?!

还有谁会在那棵大松树下呻吟?!

仰亚把自己手中的芦笙停了下来,认真地听了一会,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他又把芦笙口放进嘴里,芦笙一响,似否那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

0071、谎言

0071、谎言

从仰亚刚刚来到宣传队起,就听说宣传队后面的那个小土堆上,那棵大松树下,有时会闹鬼。可仰亚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以前也有过几次,后来也都被人证实了。那只是一些离开的人,和在宣传队里有些恩怨、委屈的人的一种发泄或一种倾诉。

今天,难道这里在?!

有了这种想法后,仰亚就故意地又把芦笙吹了起来,而且边吹边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情况就和刚才一样,只要仰亚的芦笙一响起,外面就会有隐隐的‘呜呜’哭声,仰亚停了下来,外面的‘哭声’也停了下来。一连好几次。

仰亚有心想到后面去看看。他轻轻地放下芦笙,悄悄地走下楼来朝着后面那棵大松树下走去。可是,等仰亚走到树下时,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仰亚又在小土堆上的大树下认真地寻找着,还是没有任何痕迹。也许是因为黑夜吧,有些东西,仰亚也不一定能看清楚。

仰亚也不急,他就在小土堆上坐了下来,想看看到底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阵风吹来,吹得仰亚的身上有些凉意。同时,就在树上,又有一种声音响了起来。是那轻轻的‘呜呜’声。

听了几遍,仰亚终于明白了。这种声音,对于出生在城市里,或者主不是城市,就是普通的、比较大的寨子里、集镇里的人,都肯定不知道这声音是怎么来的。可仰亚,从小就和大树生活在一起,特别是比较孤立的大树,其实就是风吹动树叶或树枝发出的声音,风越大,发出的声音也就越大,那声音,不认真听,还真有点像人呜咽哭泣的声音。

可是,以前大家说的那些,有理有据,活灵活现,却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仰亚又在树脚下转了几圈,确信没有其他的动静后,才又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可他还是睡不着,默默地躺在床上。突然,后面的宿舍楼里有几声响动,还有一点微微的亮光。

什么?是耗子?还是刚才那只大灰猫?

停了一下,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可真的不像猫和耗子的声音。仰亚爬起来,又朝着后面的一栋宿舍楼走去。确实有两个人影在晃动。嗯?这才几天,这里没人了,就有小偷给惦记上了?可是,这地方,除了队员们的演出用品外,又有什么好偷的呢?

仰亚走在楼脚,他知道上面宿舍里也没有什么。不过,如果他真的靠近,会不会吓着小偷,或者会因为一种条件反射而对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仰亚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来。仰亚想想,也没那必要。所以,仰亚还在楼下,就对着上面喊了起来:

“上面是谁?深更半夜的,你们想干什么?”

这一喊,确实给上面二楼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可接着上面又悄悄笑了起来:

“仰亚,是你呀?你怎么会还在队里面?这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一听到声音,仰亚就知道是原来宣传队里的人。

“啊?是你们,大半夜的,你们两来这里干吗?”说着,仰亚走了上去。

“唉!我们早走了,还有一些东西要拿,白天又没空,所以,只好晚上回来一趟。”

“啊?!”仰亚知道,这一男一女两人,年龄比仰亚稍微大一些,也应该算是团里的‘老同志’了。男的,现在还在团里,而女的,已经离开得有一年多了,不过,倒是经常回来,因为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听说,当时这女的走时,就是与这个男的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才被开除的。是由于他们马上宣布了结婚,而且‘认罪’态度较好。再加上,这个男的好像家庭背景还不错,所以才留了下来。听说,后面那小土堆下,就有他们还没出生的孩子。

啊,这样一想,仰亚就知道,刚才后面大树下,除了风吹大树的声音,肯定还有另外的声音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一定要晚上来取吗?”

“其实也没什么了。只是我现在离这里有点远,来回一次也不方便,今天刚好到县里来有点事,所以,只好连夜赶过来要了。诶!仰亚,还没问你,你现在是在哪里呀?”

“我,我现在,还、还没定下来呢?”

“你?还没定下来?不是我们从国外演出一回来就定了的吗?”

“没有,其他人都安排了,好像就只有我了。你现在是在哪里?”

“哦,我被安排在我老婆她们家那村里做小学老师。啊,不过,仰亚,你也不用担心,你在团里的表现那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就耐心地等等吧。”

“唉!我不比你们,你们都有自己的文凭,我算什么,一个初中都还没毕业的,能有什么前途呀。除了吹芦笙,我什么也不会。”

“那陈团长是怎么跟你说的?你遇到他了吗?”

“我也是今天才从家里赶过来,刚刚晚上碰到了他。他也只能说是让我慢慢等。”

那个男的,递给了仰亚一支烟,仰亚拒绝了,仰亚本来就没怎么抽烟。

“唉!仰亚,你看这一直红红火火的文艺宣传队,说解散就解散了,还真是让人想不到呀!我也想不通,这文艺宣传,跟联产承包有什么关系呢,分田到户,难道所有人就不看演出了,就不要精神粮食了吗?”

仰业也只好苦笑着摇摇头。

两人又聊了些什么,等他们收拾好了一切,也就告别走了。分手时,同事也是一再的安慰仰亚,一定会有好的安排的。

仰亚又回到了寝室,已经是后半夜了。可他仍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呀?自己就这样一直在这里等待?还是回家?

回家,对家里又怎么解释?

现在家里,虽然添了儿子小亚略,也带来了好多喜气。可是,自从阿妈去世后,家里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如果真的知道自己所在的宣传队又被解散了,那不是又一次对家里雪上加霜吗。陈团长不是已经说了吗,上面一定会给仰亚一个答复或者一个安排的。那就这样再等等吧。也只好暂时瞒着家里了。

这样想着,仰亚才在床上慢慢的闭上了眼。

第二天,没有了任何响动的宣传队里,再加上昨天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仰亚一直迷迷糊糊的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过来。他睁开眼,摇了摇头,觉得头有点发胀,用手摸了摸前额,有点发烫,仰亚就继续躺着。

咚咚咚!咚咚咚!

“仰亚,还没起床呀?都几点了?”

门外,老李头敲门走了进来。“快起来吧,我已经做好饭了,该吃饭了,我都等你有好长时间了。”

“啊,老李叔,你不用等我呀,煮熟了你自己吃呀。”

“哎呀,这里,也就我俩了,不等等你,我也没胃口呀。”

“叔,要不,你去吃吧,我不想吃,我想再躺一会。”

“还是起来吧,想睡,吃了东西再回来睡也行呀。不想吃饭,是不是病了?让我摸摸。啊,你在发烧呢!生病了吧?”

“没事,叔,也就是头有点发胀,躺一会就好了。”

“你这是要感冒的感觉,你躺着,我给你整点姜汤过来,喝点姜汤再吃两片药就好了。”

说着,老李头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老李头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两片药。

“来,仰亚,先喝点,然后把药吃了,再躺一会就没事了。”

仰亚艰难地爬了起来,从老李头的手里接过碗喝了起来。老李头又把药递到仰亚手里。仰亚把药放进嘴里,又喝了两口水。

“好,你再躺躺,过一会就没事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吧。”

“叔,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有什么事,就忙你的去吧,我躺在这里,没事的。”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呀,如果你愿意,我就在这里陪你聊聊?”

仰亚看了看老李头,没说什么。

“仰亚,你可得把身体保护好呀,不论将来怎么样,做什么,都要有一个好的身体呀啊,你说是不是?昨天,陈团长不是也跟你说了吗?再等等。”

除了等,仰亚又还能做什么。

两人又聊了一会,老李头看着仰亚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才走出了寝室。仰亚因为吃了药,又一觉睡到了天黑。还不想起床,老李头把饭菜端了过来,仰亚在老李头的监督下,才勉强吃了几口。

一连几天,仰亚都是这样,一直昏昏沉沉的,说病又不像什么病,说不病,可是又总提不起精神来。好在,一直有老李头在照顾着。

又过出几天,仰亚感觉好了些,这里没有什么事,仰亚又牵挂起家里来,特别是儿子小亚略。一想到儿子,仰亚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这天下午,他爬了起来,对老李头说:

“叔,我在这也呆了好几天了,下午我回一趟家。”

“嗯?回家?你病好了吗?”

“没事,本来身体就没病,应该没事吧。”

“你能走吗?这么远的路?而且你现在的样子,回家,不更让家里人为你担心吧?”

“没事的,谢谢你的关心。啊,老李叔,我走了,如果陈团长带有什么信息来,你早点告诉我,或者托人给我带信。”

“没事的,你走吧,只要有什么消息,我马上带信给你。”

下午,仰亚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风一吹,还是觉得头有点胀,仰亚努力地坚持着。可是,没走出多远,仰亚就感觉到全身都冒出汗来。气也喘得更粗了。

他在路旁坐了下来,想歇一歇再走。

太阳已经接近了西边的山坡,斜斜地照过来,刚好有一抹余晖照在了仰亚前面的路上。仰亚又想起了儿子小亚略。他赶紧从地上站起来,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脚步沉沉的,一点儿新鲜感也没有,仰亚觉得心口有一些闷。路边的树上,有几只小鸟跳来跳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有点紧张地看着仰亚。

天开始黑了下来,西边那一抹晚霞,红得有些剌眼。

一路上,仰亚歇了好几个气,才走到家下面的那一段石板路台阶下面。他继续延着台阶向上爬着。只感觉每一级台阶都比原来高了不少。仰亚把手支撑在自己的膝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爬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仰亚才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一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屋里小亚略的哭声。这哭声,一下子就让仰亚兴奋了起来、紧张起来。他紧走几步,用力地推开了门。

屋里,灯光有些暗,阿爸正在灶台后烧着火,小亚略背在务妮的背上,务妮正在紧张忙碌地在灶台上做着晚饭。也许是饿了,或者是想睡了,所以,小亚略一直在务妮的背上哭着。

“儿子,小亚略,你哭什么呢?阿爸,务妮。”

“啊,你回来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我是下了班才回来的,路上又停了一会,所以晚了些。亚略,下来阿爸抱抱吧?”

小亚略好像听到了仰亚的声音,还真是在务妮的背上停止了哭声。仰亚走过去,在务妮身上,把儿子解了下来,连同背带、包被一起抱了过来。

亚略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仰亚,两颗大大的眼泪还挂他的在脸上。

“亚略,看看我是谁,还认识我吗?哎哟,我们家亚略又长大好多了,脸上又长好多的肉肉了,也越来越帅了。”

仰亚竖着把小亚略抱在自己胸前,让他的脸对着自己,抖着、逗着。这时,仰亚一路的疲惫和全身的无力,好像都减轻了许多。

仰亚又抖了一会,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有些发热,自己捧在小亚略屁股后面的手上也有些发热。

啊?这小子尿了。

“小亚略,你就是这样孝敬你阿爸的吗?务妮,务妮,快点快点!小亚略尿了、尿了。”

“尿了?!尿了,你喊务妮干吗,你不看务妮正在炒菜吗?你不会自己处理吗?”灶台后面的阿爸冷冷地说了一句。

“哦!”仰亚只好抱着儿子到外面去整理、换洗尿布。“务妮,干净的尿布在哪?”

“不就那有火的那个烤笼上吗你自己找找呀。”

仰亚翻了半天,换了半天,也没能帮儿子的尿布换好,还是务妮炒好了菜过来帮忙才换成。好在,小亚略到了仰亚的手上,一直都没哭。刚才,也许是被尿憋哭了吧。

换好了尿片,一家人吃了饭。阿爸自从阿妈去世后,话也少了。阿弟和阿妹还在学校没有回来,他们已经住校,今天不是周末。

吃完了饭,务妮和仰亚抱着儿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们这久忙吗?”

“不忙。”

“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呀?为什么你这么问?”

“你也不自己看看,你这几天都瘦成啥样了。刚才当作阿爸的面,我都不好意思问你。阿爸肯定也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不说。你没事吧?”

“哎呀,能有什么事,我这不是好好地上起班的吗。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

仰亚看了看务妮,转过身去,摸了摸自己胸口。

这撒谎还真是有点心慌啊。

一夜无话。

0072、等待

0072、等待

这次回家,仰亚呆了三天,这可是仰亚自从到了宣传队后,很难得的一个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仰亚的心里一点没能安定下来。一切的一切,他只能在这里焦急地等待。呆在家里,有儿子小亚略绕在身边,也能让仰亚的心里稍稍好上那么一点点。

虽然有时小亚略也很让仰亚非常尴尬。比如那天刚回来时他的尿尿,比如玩到半夜却不愿意睡觉,比如弄得全身的屎屎尿尿。仰亚是一点经验也没有,一有事,就只能朝着务妮喊。

可以理解,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当爸爸嘛,没经验,也没有学校可以进修,也就只能慢慢的自学成才了。

这呆在家里,有时也会让仰亚有些分神,有些魂不守舍。好多次发呆发愣,都被务妮看出来了。可是,一旦务妮问他,他又不敢直说,所以,越是忍,心里就越觉得难受,越觉得慌张。

这天,生产队里又在大喇叭里通知要开会了。今天是在白天,因为要有大队、公社的领导要一起过来,会议的内容还是责任田承包的问题。

因为是白天,所以,会议就在生产队仓库前的晒谷场上举行。提前在早上,生产队的队长,会计以及其他委员,早把办公室里面的几张上桌子搬了出来,就在房子前面搭成了一个主席台。

中午的时候,大队、公社的领导就到了,然后他们还是拿来了一幅标语,也趁空时挂在了房子前面,就在‘主席台’的后面。

‘***生产队家庭联产承包工作会议!’

还没到下午两点,队里的大人小孩都从各自家里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大多数男人都提着烟斗。女人们照样提着各种花式的竹篮、笸箩等,里面装的,有绣花的,有补衣服的,还有专门拆破布的。队上开会从来就是这个样子。

挂在村口大树上的大喇叭,从早上通知开会后就一直在响着,放着革命歌曲,其中也夹着放了几曲本地民族歌曲。有会唱的,走在路上也跟着大喇叭哼着。

会议开始了,坐在主席台上的领导开始发话:

各位乡亲们:

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要召开的会议,想必大家也已经知道了,也就是现有的基本国策——农村土地联产承包制。这是好事,也是我们广大农村的大事。为了调动广大农民群众的生产积极性和主动性,责任田承包到户,这是必然的。

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分不分的问题,而是考虑怎么分的问题。我们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你们也在动手做这件事,可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都没有结果。所以,今天,我们大队、人民公社才派我们几个过来,尽快把这件事情落实,以免影响下一步的农业生产。

其实,你们一开始提出的方案都很好的,把你们生产队所有的田土分成上中下三个等级,再按照各个等级、各家的人口数等承包到各户。这就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其他地方也大多采用这种方式。

还有,我们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相互之间也有着各种亲戚关系。就算不是亲戚,乡里乡亲的,过去点过来点又能怎样。所以,大家也不要太在意那一分两分的地了,好点差点又能怎样,不都是还要自己努力地去种才能有收成吗?分得好不如种得好嘛,大家说是不是?

“毕竟是上面领导来开会,这样一说,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又经过领导们的一番动员和解说后,还是按照第一次的方式,把田土都按上中下三等分好,然后同样是抓阄。

先是轮流地每家出一个人来抓第一遍,把抓到的田土登记后,再按照各家各户的具体情况,把余下的田土作为补充。

通过一下午的协调,生产队里的田土承包总算完成了。虽然有些人表示不满意,但是,在大家的统一协调下,也就算接受了。

仰亚和阿爸、务妮都参加了会议。仰亚同样也分到了一分田土,因为他一直到现在,虽然在宣传队里领工资,而大家也都知道,仰亚的工资,不属于‘铁饭碗’,所以,他也还算是农业户口。可是,仰亚对于自己家分到的田土还真的没什么概念,分到哪就算是哪吧。

第二天,生产队里就把各家田土的表做了出来,并交到了各家各户的手上。

吃过了早饭,阿爸就约好了和田土,特别是山林有交界的农户一起,到山上和田土边去确定界线。仰亚也被叫了一起去。

两天的界线划下来,仰亚才对自己家新分到的田土有了一点印象。

这来来回回差不多也有一个星期了。家里也没听仰亚说去上班,也没听说他上班的事。当然,这几天,仰亚找的是家里田土山林划界限的‘借口’,所以,大家也并不怀疑。现在,田土界限的也分完了。仰亚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陈团长是叫他在团里等消息,他也不敢再在家里呆了。

第二天一早,仰亚就收拾起简单的包裹,准备回‘团’里。走时,仰亚的心里确实有些复杂,早已经没有了再看看一路上这些熟悉的风景的心了。

团里的大门虚开着,老李头躺在门卫室的床上喝茶、看报纸。

“老李叔。你在家呀。”

“啊,是仰亚回来了。唉,我不在这里,还能走哪呀?!你吃饭了吗?”

“在家吃了才来的。老李叔,这几天陈团长有来过吗?”

“没有,自从上次来了,遇上了你以后,这久都没再来过。”

“那,他,有没有带过什么话来、什么信来?”

“没有!”

仰业轻轻的地叹了口气,就在门卫室里坐了下来。老李头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茶壶,给仰亚倒了一杯水:

“哎!仰亚,你也不要急,慢慢等吧,上面总会有消息的,这么大个人,上面也不会不管的。”

仰亚也只能苦笑着。

坐了一会,两人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仰亚就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可寝室里也是无聊。仰亚只能躺在床上假睡。迷迷糊糊地睡到天黑准备吃饭时,老李头来叫他,才起来。

吃过了饭,仰亚继续回到寝室睡觉。

就这样,仰亚吃了睡,起了吃,一直有好几天。可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陈团长也再没有来过。挂在墙上的芦笙,仰亚是想吹又不敢吹,他怕吹起芦笙来,自己的心里会更加的糟糕。

这天,仰亚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走到了距离宣传队不远的人民公社,他想到那里去问问。以前,人民公社的书记等的,也认识仰亚。他想过去找书记他们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关于自己的一点消息,或者说是像他这样的人的一些相关政策。

刚走到门口,仰亚才看到,原来人民公社的那块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新的牌子。上面写着:

‘**县**乡人民政府’。

人民公社?乡人民政府?仰亚也搞不清楚,这两都有些什么区别。刚走进门,上次的那个门卫大爷就叫住了他:

“嗳!小伙,你有什么事吗?这里来登记一下。啊?原来是宣传队的仰亚啊。”

“啊,大爷,我想进去找一下刘书记,可以吗?”

“啊,你说的上次的那个刘书记呀,他已经调走了,调到县里什么单位。唉,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现在,好些单位的名字都变了,我一下子还叫不起来。你看,我们这里也已经改成‘乡政府’了,再不叫人民公社了。嗳?仰亚,你们宣传队不是已经解散了吗?怎么,你还在那里上班?还是已经到哪里去上班去了?”

“啊?刘书记调走了?啊,我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我还在团里面等呢,上面还没跟我安排。”

“啊,那你要找刘书记,是为这个事情?”

“嗯!”

“可是,刘书记已经在上个月就调走了,不过,你这事,好像不归乡政府这边管吧?你们不是一直由上面县委宣传部、县文化局直接管理吗?可能乡政府这边也帮你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吧?不过,仰亚,你也不用担心,现在不是已经分田到户了吗?你得抓紧到家里去分一份田土,实在不行,就回家去,不也还有地种吗。”

“啊,我们家已经分了,他们留有我的一分田土。”

“那不就行了。”

“大爷,那现在的书记在吗?”

“啊,好像也不在吧?早上我看到他出去了,到现在还没看见他回来。”

仰亚对着大爷点了点头,慢慢地退了回来。继续回到自己的寝室‘等待’。

这样的日子,仰亚持续了有两三个月吧。这其间,仰亚也回了几次家里,可他总是一付精神不振的样子,务妮,还有阿爸问仰亚,仰亚也没说什么。

这天,仰亚又是在天快黑时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抱了会儿子小亚略,一家人吃饭也没什么话。阿爸走出了门口,正在门口歇着。闷闷地一个人抽着烟。等务妮抱着孩子进了房间,仰亚出门来上厕所,阿爸叫住了他:

“仰亚,你过来一下。”

“啊,阿爸,你有事吗?”仰亚朝着阿爸走了过去。

“你坐下。”阿爸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凳子,示意仰亚坐下。

“阿爸,有事吗?”

“你说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阿爸,我能有什么事呀,我这不好好的吗。没什么事,阿爸,你就放心好了。”

“仰亚,我是你阿爸,你有没有事,我还看不出来吗?你看你最近的脸色,看看你每次回来的样子。”

仰亚的心里暗暗心惊。看来,自己的事情,还是被阿爸看出来了。可是,仰亚还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阿爸。因为自从阿妈去世以后,阿爸也愁苦了很多,仰亚不想再让自己的事给自己的阿爸增添烦恼。所以,仰亚强作镇定:

“阿爸,真的没什么事,你看我也这么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有什么我还解决不了吗?你就放心吧,阿爸。”

阿爸看不能再从仰亚这里问出什么来,毕竟这么大的人了,他不想说的,你再问也没有用。所以,阿爸没有点再追问下去。

“没有就好,那你早点去睡吧。”

“啊,阿爸,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仰亚舒了口气,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知道自己对阿爸说了谎话,可是,不这样,他又能怎样做呢?

房间里,儿子小亚略已经睡下了。务妮坐在床头上绣着自己的花。仰亚走这去,把自己口袋里的工资掏了出来,递给了务妮:

“阿妮,这是这个月的工资,我交给你。”

务妮迟疑了一下,把钱接了过去,数了数,又把其中的两张递给了仰亚。

“这些,你留着吧。”

“不用,我交给你,留着家里用吧。”

“你拿着这些,留下这些给家里就可以了。你不是也还要在团里吃饭吗。”

仰亚只得接了过来。

务妮又帮儿子小亚略整了整被子,边整理边对仰亚说:

“你这几个月工资好像少了很多,你是用来做其他的了吗?”

“没有,你也知道,我们这几个月不是没有什么演出吗,所以,肯定会比有演出时少多了。务妮,我可真的没乱花钱。”

“我不是说你乱花钱,也不是说你不能花钱。我是怕少了,你又要把钱拿回家,自己在外面就顾不上自己了。你看,你这久,都瘦成啥样了。说你病,你又说没病。”

“务妮,我真没病,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能照顾好自己就行,现在家里,孩子一天天长大,衣服、吃的,都要了。阿爸也一天天变老,你可要认真地工作,好好照顾这个家。”

仰亚从身后抱住了务妮,感激得自己差点流出眼泪来。

仰亚就这样在家和‘宣传队’间来来回回地走着,认认真真地‘上班’。又过了一个多月。这一天,仰亚还躺在床上,突然有人来敲自己的门。仰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开门,确是自己的阿爸站在了门外。

“阿爸!是你?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阿爸看了看仰亚,又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再看看仰亚的房间里面。好久,才慢慢地走进了仰亚的房间。

“你不是说你没事吗?你这是——”

“阿爸,我真的没事,真的。”

这时,老李头也跟到了门口。

“仰亚,你阿爸早就来了,我不知道这是你阿爸,所以,我就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全部跟他说了。”

阿爸看着仰亚,不说话。

仰亚也看着阿爸,也不敢说话。

0073、阿爸来了

0073、阿爸来了

几个月来,仰亚回家时的表情,其实都在阿爸的眼里。自从上次阿爸问过仰亚而他没有说后,阿爸就在默默地关注着他。

阿爸看着仰亚一天天消瘦的脸,看着仰亚游离不定的眼神,和一直有意无意回避的语言。阿爸就知道,仰亚一定是有事了。只是他知道,别说现在的仰亚,就是以前还是小孩时候的仰亚,遇到什么难事也不会轻易地跟阿爸阿妈说的。

可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仰亚不告诉阿爸,不等于阿爸就不操心。相反,阿爸的心里却更加的难受。所以,阿爸一直都想搞清楚自己的儿子仰亚这次到底是为什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难事。

这几天,仰亚没有回家,一直说在团里忙,但是,又不像以前仰亚忙时的情景。以前,只要仰亚说到忙,那一定是团里又有演出了。有演出,仰亚是兴奋的。有演出就要加班加点的训练。可是,越训练仰亚就会越精神。

可是,这次,仰亚说的忙,跟以前一点都不同。仰亚说这话时,连他自己的底气都不足。从眼神到表情,阿爸就能看到,仰亚都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

这天,阿爸对务妮谎称是要到乡里面有些事要办,就直接到宣传队来了。

“这位老哥,这是原来人民公社宣传队吗?”阿爸问门卫老李头。

“是的,老哥,请问你找谁?”

“啊,你们这里,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是不是都出去演出去了?”

“哎呀,什么演出呀,人都走光了,就只有我一个守门的老头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要不,进来坐坐吧。”

仰亚的阿爸走进了老李头的门卫室。眼睛不停地朝着宣传队里面看。老李头递了颗烟过来,点上。

“老哥,你刚才说什么?这里的人都走光了?不是演出?那都走哪去了?”

“哎呀,你不知道,我们这里都解散了,调的调走,回的回农村,哪里还有什么宣传队呀!”

“解散?调走?回农村?”

“是呀,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宣传队了,都解散了,有资格的、有文凭的,都调到了其他单位、部门,新招聘来的年轻女孩男孩,都放回了农村,去参加责任田承包去了。”

“啊?是这么回事?得多长时间了?”

“大概得有三四个月了吧!”

“那你们这里,就没有一个人了吗?都走了吗?”

“都走了,就只有我这个看门的老头,在这里等着上面给我办提前退休呢!啊,还有一个叫仰亚的,一直还在这里等着上面的安排。”

“仰亚?仰亚他还在这里?还在等着上面的安排?那、那、那他现在在哪?”

“你?你是要找他是吗?”

“是是是,老哥,我就是仰亚的阿爸,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他的,你快点告诉我,仰亚他现在到底在干些什么?他人,现在到底在哪?”

“啊,你就是仰亚的阿爸呀,啊啊啊,他好像还在寝室里睡觉吧。这久,他几乎天天都这样。哎呀,也是怪可怜的。团里也就只有他还在这无着无落地等着。”

看着仰亚阿爸心急如焚的样子,老李头也不知道自己一开始是不是该对他说这些,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说错的地方。

阿爸走到仰亚的房门前,敲门。眼前的一切,让阿爸真的不敢再忍心看下去了。

阿爸从来没来过仰亚这里,他也从来都不知道仰亚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生活的。可是,在家的仰亚,从小在个人卫生、在个人整洁上还是做得挺好的。他自己的房间、被条等,每一次都整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整个房间零乱无章,鞋子、衣服到处乱丢乱扔,洗脸洗脚盆里还放着已经洗过的脏水,连洗脸的毛巾都还丢在脸盆里没有扭干凉起来。桌上,书籍、报纸乱七八糟,你压我我挤你的,上面还放着那把仰亚从不离手的芦笙。也许是昨天睡觉前脱下的衣服,糊乱地堆在凳子上,一边衣服袖子和裤脚拖在地上。床上,半边的被条盖在仰亚的身上,还有半截也拖在地上。

整个寝室里,发出一种霉臭的味道。

‘咚咚咚!’

“谁呀?进来!”

听到敲门声,背对着门睡着的仰亚,揉揉自己睲松的眼睛,半闭着说:“阿爸,是你?你怎么来了?”

仰亚一看,是自己的阿爸,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对阿爸说。

看到这种场合,阿爸都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了。

“阿爸,你坐,这么早,你过来,有什么事吗?”仰亚站起来,想过去给阿爸倒一杯水,其实也是想避开阿爸的眼神,以免自己太过尴尬。可是,仰亚把那热水瓶九十度地倒了过来,还是没有一滴水掉下来。

“老李叔,你那还有水吗?你看,我这又没水了。”

一直站在门边的老李叔,正不知道是该进来,还是该回去,是该接着这俩父子的话说两句,还是该回避。听到仰亚这么一说,他反应了过来。

“啊,我那边有、有。我去给你拿一瓶过来。啊,老哥,那你跟仰亚聊聊,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阿爸又房间内环顾了一圈,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仰亚赶紧走了过来,把自己放在凳子上的一堆脏衣服、臭袜子之类的,抱着想丢进盆里。可一看,盆里却又是满满的一盆脏水。他只好又把衣服放在床上,端着水盆准备出去。

“好啦,不用忙了。我就坐这里吧。”阿爸说着,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这两三个月都没上班?”

“没,阿爸,你看,我这不上起班的吗?只是------”

“只是什么?别人都已经走了,就你一个人还留在里,你上什么班?”

“陈团长说了,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比较难安排。所以,他一直叫我在在里等。不过,阿爸,我虽然是在等,可是,团里还是发我的工资的。不过,只是发基本工资,比原来少些。”

“不就是宣传队解散了吗,没有演出了吗?没有其他的工作,大不了,你就回去跟我们种地就得了,你也没必要瞒着家里呀。”

“阿爸,我、我这不是怕你们为我担心吗?再说,陈团长都说了,我还在等待上面的安排,所以------”

“这几个月,好几次你回家,我都看出你有事了,上次问你,还不愿意说。这些情况,你都跟务妮说了吗?”

“没!不过,上次,我把工资交给她时,她问了这几个月工资变少了,是不是我拿钱去干别的事去了。”

“你看看,务妮一个人在家,还带着孩子,这多不容易呀,而且还要为你担心。你的这些事,连我都看出来了,难道务妮就看不出来?”

仰亚默默的,不敢出声。

“那你准备还要等多久?”

“这,我也不知道。”

“要不,就回家,队上不是也给你分田土山林了吗?回去种地又能怎么样。”

“阿爸,可我------、我还是想吹芦笙。”

阿爸抽出自己的烟袋管,默默地装上一袋土叶子,几口抽过,连他自己也跟着咳嗽起来。

“想吹芦笙,那你也不能这样呀!你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里渡着日子,真的有一天给你安排个还能吹芦笙的事,你还能吹吗?”

一句话,惊醒了仰亚这梦中人。

是呀,自己这不是自暴自弃吗!

听了阿爸这句话,仰亚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亮了许多。‘知子莫如父’,阿爸的话不多,可是,每一次都能让迷失中的仰亚重新收获信心,找回自我。

这时,老李头提着一杯茶水走了进来,同时还提了一温水瓶的开水。

“来,老哥,先喝杯水,再慢慢地跟孩子聊聊。仰亚这孩子,吹芦笙可是个好手,在我们团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这宣传说散就散了。唉!”

“生活中,有些变化,这也正常,关键是要靠自己怎么去调整自己了。”阿爸接过老李头的水杯,轻轻地喝了一口,淡淡地说。

仰亚不说话,阿爸也不再说什么。老李头刚来,也不知道刚才这两父子说了些什么,一时也插不上嘴。

“好啦,好啦,早上,我还买有些菜,我们一起,就在下面值班室,我们边做饭边聊吧。”

仰亚也在挽留阿爸留下来吃饭。

中午,三人一起,就在门卫室里,做了一餐简单的饭吃,还喝了点小酒。

通过今天阿爸的开导,还有中午吃饭时,三个人的闲聊,仰亚没有再像以前那么的心里难受了。几杯小酒下去,心里面也轻松了不少。下午,阿爸要赶着回家,没什么事,仰亚也跟着阿爸一起回家了。

从家里回来,仰亚又慢慢地吹起了芦笙。他仍然像原来在团里还有演出时一样,每天早上爬起来,就来到宣传队原来的训练场上,练习基本功。荒废了几个月,有些动作还是有些生疏。仰亚就从压腿、踢腿、压腰等开始练习。

练习到身体有些微微发热时,仰亚才停下来,然后又拿过身边的芦笙,慢慢地吹起来。晚上,仰亚也要用一两个小时,在自己的寝室里练习演奏。

现在,仰亚也想通了,陈团长不是要自己在这里等待吗。那自己就不能放松,要像过去一样的严格要求自己。虽然没有了演出,但是,既然自己是一个吹芦笙的,那就在这个时候继续把自己的芦笙吹好了。不管以后有没有用,有一技在身,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这样想过后,仰亚的精神也起来了,气也通了,吹起来的芦笙也和过去一样的动听动情了,每每都能让周围的人们听到后,说这宣传队都解散了,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在吹芦笙呢,而且还越吹越好听。

仰亚管不了那么多,他一如既往地天天早早晚晚地吹着、练着。就连老李叔看着也从心里为仰亚高兴起来。

“仰亚,今天吹得不错哈,要不,晚上,我俩再喝一杯?”

“好呀,老李叔,那你去做饭吧,我这就马上去买菜来。”

“哎呀,还是我去买吧,你继续练你的,你看,我这不一天天也没事吗?要不,等你也走了,就是想做饭给谁吃,也没有人了。”

“不不不,老李叔,今天一定要我去买菜,总不能天天都让你来照顾我呀,我也已经饭来张口好长时间了。你再不让我也做一次,跑一下腿,那以后离开你了,我一个人怎么生活呀,今天下午你就不用动手了,你只负责把饭煮好,由我来炒菜吧。”

“好好好,那今天,也就让我这老头也享一天福吧。”

仰亚买菜回来,两个人在门卫室里,仰亚一边做,老李头一边在这教着:

“你要先把需要的食材全部准备好了,再来切菜;切菜要看食材来,该切片的,就要全部切片,该切成丁的就要全部切成丁,成条的,全部成条,这样,炒出来的菜才好看;

“菜,不要炒得太死,也不要加入太多的各种香料,要保征好菜的颜色;

“火候也要掌握好,这样炒出来的菜才能色香味俱全。”

仰亚一一地照着老李叔说的去做了,这一餐菜做下来,仰亚还真的学到了不少的做菜的功夫。

不管这一餐菜炒得如何,心情好了,两人一起,菜的味道也就好了,酒也好喝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酒。

“仰亚,今晚,你是不是又该去练习吹芦笙了?”

“哎呀,老李叔,难得今晚高兴,就多陪你喝一杯,今晚就不练了。”

“呵呵,那我倒是巴不得呀,有人陪我这老头子喝酒还不好吗?我是求之不得呀,只怕要耽误你的练习了。”

“老李叔,你放心,耽误不了,你不知道我也是团里芦笙吹得最好的吗?我不就是新的锦鸡王吗?还在乎这一个晚上,来来来,老李叔,喝!”

两人一碰,一杯酒又干了下去。

就这样,两人一直喝到夜里十一点过,两人都有点醉了,说话的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相对来说,老李叔比仰亚更醉一些。

仰亚扶着老李叔在门卫室里躺下后,自己才一偏一倒地回到自己的寝室,一倒头,早已是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可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仰亚还没有起床,就又听到了敲门声:

“阿哥,阿哥,你快起来,快起来,小亚略生病住院了,你快点!快点!”

“啊,小亚略病了,已经上了医院?”

“嗯!你快点!”

0074、孩子生病

0074、孩子生病

责任田承包到户了,好像每一个家庭都多出了好多农活来。仰亚家也是一样。

现在,务妮本来都还在带小孩。可是,她又要带小孩,又要照顾家里,还总想着能多帮阿爸干些活。还有,她也得知仰亚现在是在等工作而不是在工作,他领到手的就只有那点基本工资。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也为了减轻些仰亚的压力。所以,她就想着现在就给小亚略断奶了,然后多去帮阿爸干些农活。

自从断奶后,小亚略就好像多病了。

这天,务妮做完家里的事后,就背着小亚略一起到了山上。

“务妮,你又背亚略来山上干吗?”

“阿爸,没事,家里的活干完了,我来帮你一下。”

“这也没活了,风这么大,等下孩子感冒了。”

“不会的,我都围上围巾了。”

务妮和阿爸一起,背着小亚略干了一下午活。一开始,小亚略还在背上呜呜呜地跟务妮‘说话’,慢慢地他就睡着着了。直到天黑务妮回家才醒过来。

等回到家把小亚略解下来时,小亚略的小鼻子有些塞。务妮也没在意,把已经湿了的尿片换了一下,又开始在家干起活来。直到晚上,才感觉到小亚略有些发热,而且开始咳嗽。务妮起床给小亚略喂了些药。可是,刚刚断奶的小亚略一点也不配合,小半碗的药,他才喝着了几小口,而且还哭得气都换不过来。

“务妮,小亚略这么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听到哭声的阿爸爬起床来,在务妮的窗口外问。

“没事,阿爸,小亚略就是有点发烧。”

“啊,那你喂他点药,然后再睡一会就好了。”

“啊,没事了,阿爸,你回去睡吧。”

可是,过了好久,小亚略还是在哭。哭得务妮也有点想哭了。

“阿爸,小亚略是不是真的病了?”

务妮急得跑到阿爸的房门前带着哭腔地问。

阿爸爬起床来,打开门,摸了摸抱在务妮身上的小亚略。

“这是发烧了,快些送医院吧,小孩最怕发热发烧的。快点,快点!阿弟,快快起来,小亚略发烧了,你和我们一起送小亚略去医院。”

阿弟今天正好在家,听到阿爸的叫声,马上爬了起来。

“阿爸,小亚略怎么了?阿嫂,我看看。”

“还看什么看,快去打马灯来,点上,你在前面带路,我背着小亚略去医院;务妮,你收拾一下小亚略要带的衣服什么的,快点。”

“啊!”务妮把小亚力量递到阿爸手上,转身进了房间。

一路上,阿弟提着马灯走在前面给阿爸带路,务妮拿着一把手电,照着自己,走在最后面。一开始,小亚略还在轻轻地哼哼着哭,这会儿倒是不哭了。

不哭,却更是让阿爸担心。

“务妮,你看看小亚略,是不是睡着了?”

务妮抬起手中的手电,揭开背带。

“阿爸,没事,小亚略是睡着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起一直把小亚略背到乡里。

“阿弟,我和你嫂子这就把小亚略带到乡卫生去,你快去叫一下你阿哥,叫他过来,就说小亚略病了,他过来了,如果需要到县医院去我们再过去。”

“啊!”

阿弟提着灯笼,就朝着宣传队的方向跑去。

仰亚一听说小亚略病了,赶紧爬起床来:

“小亚略怎么病的?你们有哪些人过来,就你阿嫂背来的吗?”

“我也不知道小亚略是怎么病的,是阿爸阿嫂我们三个一起送过来的。”

仰亚和阿弟一边说话,一边跑着,没几分钟就来到了乡卫生院。

“阿爸,小亚略怎么了”

乡卫生院简易的病房里,就两张床,一颗昏暗的灯光,根本就没能把病房里照亮。

大家都很静,没有人回答仰亚的问话。阿爸坐在一边,手里握着烟管在那里不停地摸索着,想要抽烟却又尽量克制着自己。务妮坐在病房的另一头,正在焦急地看着医生在给小亚略打针。

小亚略已经病得满脸通红,软软地躺在了病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只有医生的针扎进他皮肤的那一下,才看到小亚略微微地动了一下。

仰亚走了过去,走到小亚略的身边:

“小亚略,你生病了?我是阿爸,阿爸来了。”然后伸过手去,握着小亚略的小手。小亚略也好像听懂了一样,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朝着仰亚的方向慢慢看了过来。当看到了仰亚后,盯盯地看了两眼,然后嘴角有一个小小的微笑。然后,两个可爱的小眼睛里流出两滴泪来。

仰亚再也看不下去了,自己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伸出手去帮小亚略抹干了眼泪。

“别动他,他现在要好好的休息。”医生没有让仰亚把手伸过去。

“医生,我儿子应该没事吧?”仰亚焦急地问医生。

“还好,你们算是送来及时,要不再晚点,我都不敢对你们保证了。”

务妮又在旁边抹起眼泪来。

仰亚走过去,把手放在务妮的肩上:

“阿妮,没事了,医生说了,小亚略会没事的。”

可是,仰亚哪里知道,这一路来,一直到现在,务妮的心里是多么的担心和后怕。可是,她又不敢说出来。一路走来,她连自己的腿都在打颤。但她还不得不一路地对阿爸和阿弟说,小亚略没事。

现在,仰亚来了,医生也说了。支撑起务妮一直坚强的信念和委屈,才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海一样,不受控制地倾池出来。她伸手抱着仰亚的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阿爸也听到了医生说的,他看了看仰亚,又看了看务妮,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又看了小亚略两眼才慢慢地走出病房,在病房外面的空地上,卷了一袋土叶子,贪婪地吸了起来。

小亚略睡过去了,静静的,脸上看起来很甜。也许是在醒来时看到了阿爸一眼,所以,他睡得很安祥,也很满足。医生出去了,那瓶药液就吊在床前的一个小木架上。瓶子里的药液,此时就像一滴滴甘露一样,慢慢地进入到小亚略的身体里。

阿弟就坐在小亚略的头边,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小亚略的头脸边。眼睛久久地盯着小亚略的脸,就像看一幅永远也欣赏不完的画。

平常,只要阿弟放学回来,都喜欢凑到阿嫂身边去逗小亚略。小亚略更喜欢和自己的阿叔一起玩了。虽然还不会说话,可是只要一看到阿弟来到他身边,总是把脸转过去看自己的小阿叔。不管要转九十度还是一百二十度。还带着一颗甜甜的笑脸,伸出小手手,‘啊啊啊’地‘说着’,想要过去,想向小阿叔求抱抱。只要有小阿叔抱着,不管去玩多久,都不会哭。

今天,一听说小侄子亚略病了,阿哥又不在家。阿弟也有自己的担心,只是他更不好向阿爸和阿嫂透露而已。

现在,小亚略在药力的作用下安静地睡了,小阿叔愿意就这样静静地守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

“阿弟,这一路,你也累了,那边有一个空床,你过去躺着睡一会吧。”

“阿哥,我不累,我就这样守在小亚略身边就行。要不,阿嫂去休息一会吧,阿嫂昨夜一直都没有睡觉。”

“那,阿妮,你躺一会吧,这里有我和阿弟,没事了。”

务妮确实是累了,不光是这一夜。一直以来,务妮都很累,昨天又担心了一路上。现在,有仰亚在,小亚略也安静地睡了。她真想好好地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她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仰亚拉着她的手,把务妮拉了过去。

没几分钟,务妮就真的在另一张病床上睡着了。梦中,好像都在轻轻的抽泣。

过了没多久,阿爸从外面带了些早餐进来。

“吃点东西吧,大家都饿了。”

阿爸看见务妮还在睡觉,而且睡得很香很甜,就没有叫醒她,把其中的一袋早餐,放在了一边。还有一小盒汤,他也放在了一边,那是给小亚略带的。

其实,早餐也没有什么,就是几个馒头和一小包渍菜,父子三人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仰亚,现在买吃的,咋就不要粮票了呢?”

“阿爸,人家现在,早就不收粮票了。不过,你要交给他们也行,只是不抵什么钱了。”

“那看来,现在这粮票不是没用了我还在家里留着好些呢!”

“都没用了,你还留着干吗?”

“哪里知道,总想着存着一些,遇到什么困难时也有一点换的。现在看来,是真的用不着了。”

父子三人正说着,小亚略在病床上动了一动。仰亚正想着把他叫醒来。医生走了进来,又给小亚略换上一瓶药。

“医生,没问题了吧?”阿爸急着问医生。

“等他醒来后,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我建议你们,还在到县里面的医院去好好检查一下,因为我们这里也没有相着的设备,小孩嘛,再检查一下放心些。”

“啊,那谢谢医生了。”

没过多久,等医生输完最后一瓶药进来拨针时,小亚略终于醒了。

小亚略一醒过来,伸出小手想摸摸头上输液的地方,可能是有些发痒吧。可是,他的小手根本就够不到。然后转过身来,看了看陌生的环境,又看了看身边所有的人,从阿妈看到小阿叔,又看到阿爸,又看到爷爷。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仰亚脸上。

“儿子,小亚略,你醒了呀?!”仰亚弯下腰来,对小亚略说。

小亚略好像听到了,把自己的小手舞了起来,想要阿爸抱抱。仰亚伸过手,轻轻地把小亚略抱了起来。

下午,小亚略除了体力上还有点力乏外,精神上看着还不错。已经开始‘呀呀呀’地想跟阿爸和小阿叔说话了。

医生进来告诉仰亚他们,小亚略没事了,要不就再带些药回去就可以了。不过,医生还是建议仰亚他们带孩子到县医院去检查一下。等医生走后,仰亚就对阿爸说:

“阿爸,要不你带阿弟就先回家吧,我和务妮带小亚略去就行了。”

“不,阿爸一个人回去,我跟你们去县里。”已经差不多有仰亚高的阿弟说。

“你去干吗?明天,你不是还要回学校上课的吗你去了,明天还赶得回来吗?”

“不,我去守着小亚略。等小亚略病好了我再一起回来。”

“那你得耽误多少课呀,你跟阿爸回去就可以了。有我和你阿嫂带着小亚略就行了。”

阿弟还想着争取要去照顾小侄子,阿爸发话了:

“有你阿哥和你阿嫂就行了。你去了也没多大用,还耽误课,去干吗。”

阿弟不好再说什么了。

仰亚和务妮带着小亚略来到了县医院。医生又细致地给小亚略检查了一遍。

“医生,有什么事吗?”

“事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这孩子有些营养不良,最好还是在这里观察几天,再顺便开些药。这么小的小孩,发烧这种病最怕反复。回去后,你们还得加强一点小孩的营养。”

能有什么,农村的小孩,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这几个月仰亚又只有基本工资,一家人也是省吃俭用才维持得下来,哪还能考虑什么营养呀。听到这些,仰亚也是觉得自己内心有点难受和愧疚。

听医生的安排,仰亚和务妮就在医院里呆了几天,小孩的病,一旦好了,恢复起来很快的。没两天,小亚回复就开始又是跳又是舞又是‘啊啊啊’地想跟阿爸阿妈说话了。

后面几天,仰亚也带着小亚略在县城的街上多走了几圈。也买了些‘好吃’‘好玩’的东西给自己的儿子。

这天,务妮和仰亚带着小亚略从外面回到医院,正要走进病房时,却看见陈团长坐在了小亚略的那张病床上,正在和给小亚略看病的医生爷爷聊着什么。

“陈团长,你怎么来了”

“哎呀,你看,小不点生病了,我也不知道。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我到了公社,啊啊啊,也就是现在的乡里才知道,你儿子生病了,你和务妮带孩子来县医院看病了。”

“啊,你还跑到乡里面了?陈团长,是有事吗?”

“就是有事了,所以,才急着来找你的。”

“找我?有什么事?团长。”

“不就是你工作的事吗?这么久还没帮你办下来,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跟你说了。这回,总算有着落了。”

“啊?我的事有着落了,我又有新的工作了?”

“嗯,经过我们大家的努力,全县文艺演出团体中,有像你这种情况的几个人,县里面也是看到你们平常的贡献的,所以,县里面都跟你们安排了。”

“啊!那太好了。那到底是干什么?”

“结合你们的具体实际,也考虑到你个人的特长爱好,你被安排在乡中心校,暂时做民办教师,教音乐。转正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你看怎么样?”

“好好好,能安排就好了,我真的不想再等了。”

0075、民办教师

0075、民办教师

民办教师,仰亚不是没听说过,他的小学和初中教师就有几个是民办教师。可是,对于仰亚要当老师,他还真的从来没想过。

他能胜任吗?不过,对于自己的工作总算有了一个结果。仰亚悬着的心总算能落下来了。

这个消息,对于仰亚很重要。现在,小亚略的病也好了。当天下午,仰亚和务妮就收拾起病房里的东西,回家了。

当仰亚把自己的工作已经得到安排的事情告诉阿爸时,阿爸也特别高兴。

“仰亚,这可是上面对你的特别照顾了,当老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的工作可要认真了。别对不起人家孩子。”

是的,作为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仰亚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什么事情不都是人做出来的,更何况仰亚做的是音乐老师,这可是他的强项。这样想着,仰亚也觉得没那么难了。

“没事呀阿爸,我做的是音乐老师,再说了,不懂的,我也可以问其他老师的,边做边学呗。”

阿爸没有再说什么。仰亚又可以工作了,阿爸还能不高兴吗。

第二天一早,仰亚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要赶到新的学校去报到了。一路上,心情还不错。

说是新学校,其实对于仰亚并不陌生。这个学校就是仰亚原来就读初中的学校。这几年,又有几个村级小学合并过来了,学生人数比原来多多了。教学环境也有了一定的改善。

没过多久,仰亚就来到了学校。轻车熟路,他就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咚咚咚!咚咚咚!’

“请进!”

“校长,啊,龙老师是你呀?!”

校长办公室里,一张背对着门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老师,听到仰亚的敲门声,答应着转过身来。仰亚一眼就看出,这就是原来自己在上学时的政治老师。

“啊,你是?”

“龙老师,我是仰亚,你的学生,你不认识我了?”

龙老师,也就是现在的校长,认真地看了几眼,才终于把仰亚认了出来。

“啊啊啊,你就是仰亚?知道知道。”

“龙老师好!校长好!”

“哎哎哎,还是叫我龙老师吧。啊,你的事,上面已经跟我们说了。”

仰亚顺势把自己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哎呀,你们宣传队咋就解散了呢?你们不是干得好好的吗?”龙校长边看仰亚的介绍信边说。

“哎呀,我们也不知道。”

“啊,仰亚,你的档案带来了吗?”

“什么档案?我好像没带呢。”

“也就是你的个人生活简历等的介绍。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如果他们没有把你的档案交给你,可能过一段时间再由人事部门转过来吧。那你先填一份个人入职简历表吧。”

仰亚接过表格,在另一张桌子上填写起来,没几分钟,他把简历交给了龙校长。校长认真地看了几遍仰亚的简历,好像看出了什么问题一样。

“仰亚,你是初中毕业啊?!”

仰亚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唉!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我们还有好几个民办教师还是原来的高小毕业呢。更何况你还是教副科的,没事,你放心吧。”

“校长,啊,龙老师,到这边来,我肯定有好多不会的东西,但我一定会认真地去学习,认真地去教每一个孩子的。”

“嗯嗯嗯,边做边学嘛,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慢慢来。前几天,我们也都得到了有一个从原来宣传队过来的老师,要安排到我们学校来的消息,不过,我们还真的不知道是你。

“其实我们这学校,还真的缺乏音乐老师,不光是音乐老师,体育老师、美术老师都很缺乏的。你也知道,原来你们在上学的时候,我们有好多班级一个学期下来,也没能开展几次音乐、体育、美术方面的课程。现在,又从各农村合并来了好些学生,学生增加了,而我们的教师队伍人数却没有增加,公办的教师分不下来,我们也准备再招几个民办教师。”

“好的,龙老师,我一定努力做好一个音乐老师。”

说着,龙校长站了起来,给仰亚到了一杯茶水,说:

“你先喝杯水吧,我过去把他们几个也叫过来,对于你的安排,我们几个再商量一下。”

没多久,跟着龙校长一起进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仰亚也认识,他就是分管后勤的副校长,姓王。所以,仰亚就先跟王校长打了招呼:

“王校长你好!”

王副校长好像没怎么认出仰亚来。看了他几眼,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王副校长老了,仰亚还以为他早就已经退休了。

“好,大家都坐下吧,我来跟大家介绍一下,仰亚,这位是我们的教导主任,姓刘,这位是我们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姓张;这位,刚才我听你也叫他了,他就是分管后勤的王副校长。年纪大了,耳朵有时不太好使,所以,可能没听到你跟他打招呼。”

王校长又摸了摸自己的老花镜,又看了仰亚两眼,说:

“嗯?刚才我是听到了点,你,认识我?”

“王校长,我以前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呀,肯定认为你了。我叫仰亚。”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几年在我们学校的学生,个子比较高,还有点调皮,是吧?后来,不是听说你到宣传队去了吗?”

“是的,王老师,现在,不是宣传队又解散了吗,我就又回来了。”

“老王,仰亚是从宣传队调过来当老师的。”龙校长在旁边补充说。

仰亚也给另外两位领导打了招呼。

大家坐下后,龙校长开始说:

“仰亚来了,大家看看,对于仰亚该怎么安排?大家都说说。”

“音乐老师,我们这倒是挺缺的,从小学到初中都缺。不过,这两年,考中专、师范等的,也要求在音乐、体育、美术等方面有所专长,要么就先满足初中组的吧?”其中一个领导说

“现在,我们的初一年级有四个班,初三年级已经取消了音乐美术等课了,上面要求的,也是要从明年、后年开始,要么你就从初一年级开始跟班吧,教初一年级四个班的音乐课。”

“好,那就这么定了。啊,仰亚,你结婚了吗?你是一个人呢还是有家属?”龙校长问。

“龙校长,我结婚了,有家属的。”仰亚不知道龙校长突然这样问自己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认真、如实地回答了。

“啊,就是想了解一下,我们好给你安排住宿的问题,你是要住在学校呢?还是已经有住的地方了?你家距离学校这里有多远?”

“啊,我家就在下面一个村里,小孩和老婆都在家里,以前我在宣传队,也经常回家,不过有时也住在宣传队里的单身宿舍里。”

“那就暂时也安排你一间单身宿舍,你看方便吗?仰亚,学校现在刚刚撒并,房子也有些紧张,大家就先克服克服。”

“没事,校长,有一间就行。”

“那,王校长,你看后勤那边哪里能腾出一间房间来,暂时给仰亚老师住吗?你就带仰亚去安排一下吧。”

仰亚跟着分管后勤的王副校长,来到后面的一栋楼下。这栋楼,仰亚还熟悉,这就是他们原来的教学楼。仰亚快毕业那年,就是坐在这栋楼的四楼,也就是最高一层楼。

“王校长,我还以为你早就退休了呢。”

“唉!也差不多该退了,上面一直没有批下来,说是还让我再干几年。”

“王校长,这不是我们原来的教学楼吗?”

“现在,都改成教职工宿舍了,一个教室隔成几间,学校房子也紧张,刚分来的老师,就一人一间,暂时先住着。还有一栋,也改成了学生宿舍。教室就都安排在前面的那两栋新教学楼了。”

一进学校,是有两栋新的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是一片空地,也算是一个小的活动场吧,中间是一条水泥铺成的过道;过道两边,有两排小小的花台,花台的后面,是两排厨窗,里面是宣传栏。正面约七八十米后面,是一个老式的礼堂,听说这个礼堂已经有好几个朝代了。以前,仰亚在上学时,礼堂是还在用的,一些会议、一些学生的晚会演出等的,都在老礼堂里面举行。

老礼堂的后面,才是现在仰亚和王副校长来到的旧教学楼。旧教学楼的后面,才是几栋小一些的房子,那才是原来的老师宿舍。学生宿舍是在厨窗和老礼堂的侧面。

两栋老教学楼,仰亚他两面前这一栋,一二楼是女生宿舍,三四楼才是教师宿舍。另一栋楼是男生宿舍。

仰亚被王校长带到四楼的一间房里。

“仰亚老师,你看这间怎么样?这也是我们一个教师住的,上个月刚刚调走。你先看看,如果不满意,那边还有两间,空着的。要不,你看看那两间也行。”

仰亚扭头看了这间,有床有桌子。墙壁除了原来作为教室的主体墙外,其他的两面都是用木板简单地隔开的,四周,还用报纸糊了一圈。仰亚看着还可以。

不过,王校长还是带着他又看了另外两间,和刚才那一间比,这两间里面还放着一些杂物,墙上也没有糊着报纸,看着比刚才那间更难收拾。

“王校长,那我就要刚才那间吧,人刚刚搬走,好收拾。”

“好,那你就收拾那一间吧,我现在就把钥匙给你,你自己收拾吧,啊,仰亚老师,你的东西呢?”

“没事,王校长,我的东西都还在宣传队那边,等下我把这边收拾好了,过去一拿就是。”

“好,那你就自己收拾了。”

“好,王校长,有事你先忙去吧。”

仰亚接过王校长手上的钥匙,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是有一点点霉臭的味道,这也很正常,像这种砖木混杂结构的房子,只要几天没人住,都会有一点霉臭的味道,打开门通通风就好了。

仰亚开始收拾起房间来。房间其实不算太脏,除了原来搬走的老师留下的一些废书报纸外,也没有其他太多的杂物。墙上有几张报纸有些脱落了,仰亚想等下回到宣传队那边再要几张旧报纸过来,重新换一下就没事了。房间里,两面木板夹成的墙壁上,还钉有两排钉子。挂衣服、挂毛巾等的也还都用得着。书桌的一边,还有一个老式的洗脸架。是漆成红色的那种,不过,由于时间久了,红色已经开始变成了紫黑色,而且还有好几处脱了漆的。还过,这种老式的木工艺就是扎实,仰亚应该还是用得着。

仰亚把多余的废纸收拾了一下,再把已经脱落的几张报纸撕了下来,把垃圾处理好,再用门口阳台上不知道谁的拖把再拖了一下,房间里面就干净了。

收拾好这一切,仰亚开着门等房间干燥些,然后,他就回到宣传队去,准备把那边的东西搬过来。

其实,宣传队距离学校也不远,也就是一个集镇的两头两尾而已。一开始,其实都是在一起的,就在这个集镇的中央,也就是现在的乡政府也就是原来的人民公社附近。后来,由于一个嫌宣传的排练、乐器太吵,学校的小孩也太吵,所以才把他们分开到了两头。仰亚来来去去也要不了一个小时。

仰亚回到宣传队,老李头刚好不在,但宣传队的大门是开着的。其实,这里现在也不用守了,现在是想要人进来都没有人进来了。就连小偷,宣传队里又没有什么好偷的。所以,连小偷来了两次,现在也不想来了,谁还会进到这里来。

仰亚径直走上楼,来到自己的寝室里。看了看这生活了五六年的地方,一下子就在这样离开了,还真的有点恋恋不舍,多多少少带出一点离愁别绪来。不过,人总是得走的,任何一个点都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驿站,只是有些站精彩些,有些站暗淡一些,有些站值得留恋的事多一些,有些差一点而已。

可这里,确实是仰亚最值得留恋也是最精彩的一站。

仰亚默默地收拾着,好像在收拾着自己这几年来美好的记忆,收拾着自己‘这一站’的点点滴滴。

“仰亚,你这是要走了啊?!”

“啊,老李叔,你回来了,我、我真的要走了,我是从送小孩回家后,就直接到那边报到去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

“我、我都知道了,还是我告诉陈团长你带小孩去县里看病的,他也把你得到安排的事告诉我了。只是-----,你这直接过去上班了吗?”

“嗯!”

“唉!若大的一个宣传队,说散就散了,就只剩下我一老头了。”

“不会的,老李叔,我这很近的,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嗯!嗯!没事时,过来陪我喝喝酒,啊!”

“会的,叔,我会找时间过来看你的。”

老李叔把仰亚送到宣传队门口,仰亚回头挥手向老李叔告别。

他看到,老李叔和宣传队一样的孤独。

0076、第一堂课

0076、第一堂课

仰亚今天要上第一堂课了。

一开始,仰亚觉得有些紧张。可是想想,一个老师,一堂课,不就是走上讲台,结合课本的内容,再结合自己学到的东西,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跟学生一说不就完事了吗?所以,对于这第一堂课,仰亚还是挺期待的。上课铃一响,仰亚就有点跃跃欲试了。

挂在教学楼二楼阳台上的半边汽车轮子钢圈,被值周教师连续敲了几下,每个教室里就都飘出了响亮的歌声。这让仰亚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学生时代。

昨天,同教学组的老师把教本等交给了仰亚。今天,仰亚想根据第一课以及自己所擅长的芦笙,好好地给学生上一堂‘生动有趣’的民族音乐基础课,也就是把吹芦笙和音乐结合起来,让学生对芦笙有个基本的了解。

教室里的歌唱完,仰亚带着微笑、信心百倍地走进了教室。随着班长的一声‘起立’,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

“老师好!”

声音宏亮而高昂,这一下倒把仰亚给震住了。想不到这教室里的气氛竟然如此强大。仰亚从昨天一直培养起来的信心,有点受到打击了。

仰亚走到讲台前,把眼睛朝着下面几十个学生看过去。这时他才知道,同时,几十个学生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好像要从他这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同学们好!请坐下。”

同学们坐下了,仰亚发现,所有的眼睛都还在盯着自己。

其实这很正常,每一个新来的老师,所有的学生都会这样看的。可是,这对于仰亚却是第一次。以前,在舞台上,下面的观众也是这样看着他们,可是,仰亚没感觉到什么。但今天,这一伙学生的眼睛却又与那些观众不同。

也许,这就是一种好奇和求知的欲望吧!

“同学们好,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仰亚,以前,我是在宣传队工作,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音乐老师了。”

下面的所有学生又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掌声。响得仰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几十秒钟后,才想起,仰亚从讲台上的粉笔盒里取出一支粉笔来,转过身去,想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仰亚知道,原来他上学时,新来的老师也是这样地介绍自己的。

仰亚举起手,正把粉笔按在黑板上想写,‘啪’的一声,粉笔断了。这是仰亚第一次用粉笔写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这一动作,马上引起了下面一阵笑声。有大笑的,也有尽量控制住自己不笑但最后还是笑出来的。

仰亚有些尴尬。

仰亚把掉在地上的一节粉笔捡了起来,放回了粉笔盒,用手中的另一节继续写着。可是,手中的粉笔怎么也不听仰亚的使唤。仰亚抖着手写了半天才把‘仰亚’这两颗字写上。可是,还没等他写完,下面那悄悄地笑声又起来了。

写好后,仰亚退了一步,看着黑板上自己写上的两颗字。

哎呀!那惨不忍睹的样子,连仰亚自己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不仅那两颗字又细又小,小到缩成一团,连笔画都看不清楚。而且那横不成横竖不成竖的。

连仰亚自己都怀疑,那还是字吗?

仰亚看过,以前上学时,他们的老师写过粉笔字,有写得好的,比如他初中时的语文老师,一提粉笔在黑板上行云流水一挥,每一笔每一划都是那么的流畅,都是那么的龙飞凤舞。仰亚很是羡慕。

那时的仰亚根本就不觉得稀奇,老师嘛,写好粉笔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如果自己有一天当老师了,一定比语文老师写得还好。当然,也有小学时的自然课女老师,她写的粉笔字确实不好看,小得就像她的人一样,又矮又瘦。

那时仰亚和班上几个男生还故意捉弄她。那一天,正好是这个女老师上自然课,几个男生在上课前帮老师擦黑板,故意把黑板上面一半没有擦,自然老师进来很生气,就问是谁的值日,为什么没有把黑板擦好。可是,仰亚等几个男生的回答是‘你又不用上面那半边黑板,擦它干吗!’,气得女老师当场就把几个男生提着衣领‘送’出了教室。

可是,今天,仰亚写在黑板上的两颗字,比当时女老师的字还惨还难看。仰亚都不好意思转过身来了。

“老师,你那写的什么字啊,太小了,我们在后排看不见。”

后排的一个男生说。

仰亚没办法,他用黑板擦把那两字擦了,重新写上两颗大一点的‘仰亚’。可是,一写大,毛病就更多,那横横竖竖的笔划,没有一个是听仰亚使唤的,都是该上的不上,该下的不下,该横的不横,该竖的------

哎呀,简直让仰亚无法形容。

怎么办?仰亚只好硬着头皮转了过来。

“我叫仰亚,大家知道就得了哈。”

“老师,你怎么叫这名呀?名字不都是有三个字的嘛?‘仰’是你的姓吗?”后排的一个男生又问。

“赵大鹏,你是故意的吗?怎么没有两颗字名字的,我们班不是也有两颗字名字的吗?这是本地的名字。再捣乱,下课了,看我不告班主任那去。”坐在第三排的女班长站起来对着那个叫赵大鹏的男生吼了过去,后面一直嬉笑着的几个男生才停了下来。

“是的,这是我本地的名字,但是叫惯了,所有人都这样叫我,所以,也就再没有人叫我的正名了。大家以后就叫我仰亚老师就行。”

被女班长吼过的教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下面我们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要上的第一节是‘音乐基础’------”

“老师这一课,我们已经上过了。前面的老师已经给我们上了两三节课了。”女班长举起手,站起来对仰亚说。

“啊?你们上过了?”

是啊,现在又不是一个学期刚刚开学,仰亚也是中途从宣传队安排过来的,前面肯定有老师在上着课的。

“那,你们原来的老师都给你们上了些什么?上到第几课了?”

“老师,我知道,我知道。”

“老师,我们上到第三课了,第三课已经上完了。”

“老师,你干脆教我们歌吧,哪首好听你就教哪首。”

课堂上,一下子所有的人都争着发言,一下子让仰亚插不上嘴来。好几个男生趁火打劫,又在后面做起了小动作,有的已经站了起来,有的把手上的小纸团朝着前面女生的背上扔去。

“干什么?”

还是女班长站起来吼叫,大家才安静下去。

“好,那我们今天就教大家一些有关我们本地民族乐器‘芦笙‘的基本吹奏法和芦笙曲吧。”

仰亚说着,想转过身去,把这些字写在黑板上,可是,一看到自己刚才那两颗可怜的‘仰亚’,他只好又退了回来。

全班同学虽然安静了,可是所有的眼睛又朝着仰亚盯了过来。现在,仰亚是越来越怕那几十双眼睛了。他总感觉每一双眼睛都像两把剑一样地向他剌来。让他在讲台上站不住脚,也让他有点不敢抬眼正视这几十又眼睛。

最后,仰亚只好使出自己的最后一招了,幸好仰亚还提前有些准备,他把自己的一本原来陈团长送给他的《芦笙的基础知识》一起带到了课堂上来。

仰亚的课讲不下去了,只好翻开这本书,照着书本念了起来——

“芦笙,为我国西南地区各少数民族的簧管乐器。在各少数民族居住的村寨,又有“芦笙之乡”、“歌舞之乡”的称誉。芦笙,是我们少数民族特别喜爱的一种古老乐器之一,逢年过节,都要举行各式各样、丰富多彩的芦笙会,吹起芦笙跳起舞,庆祝自己的民族节日。

芦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符号和象征,是表达少数民族思想感情的纽带,是人民奋进向上的精神支柱。

“芦笙在我们祖先古远时代就出现了。相传出现日月后,祖先从天公那里盗来谷种撒到地里,可惜播种的谷子收成很差,为了解忧,大家从山上砍了六根白苦竹扎成一束,放在口中一吹发出了奇特的乐声。奇怪的是,地里的稻谷在竹管吹出的乐声中,长得十分茂盛,当年获得了大丰收。从此以后,我们这里每逢喜庆的日子就吹芦笙了。

“关于芦笙的历史,渊源流长,有人说,芦笙是民族历史文化发展的见证。在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吹笙鼓簧,吹笙吹笙,鼓簧鼓簧”的诗句出现。据考古发现,解放不久,在我国东部出土的两件战国时期的葫芦笙,是我国最早的笙类乐器之一。

由此看来,芦笙源于古代少数民族先民,由于历史上不断的民族迁徙和融合,而形成了芦笙的文化体系,并在各种文化中占了主导地位。所以,很多专家、学者在研究地方民族时,常常把芦笙与民族文化的关系等同起来,认为很多地方民族文化就是芦笙文化。

“芦笙作为一种乐器,有着自己独特的音乐规律和舞蹈形式。芦笙分为轻音芦笙和重音芦笙两种,其调式为“561235”和“612356”,重音芦笙的曲调深沉而洪亮,轻音芦笙则轻盈而高亢;其音乐曲调的使用是很严格的,大体分为《祭祀》、《抒情》和《叙事》等三大部分。

《祭祀》部分主要用于丧葬祭祀,曲调共有三百六十多首。

《抒情》部分主要用于踩花山等吉庆场面,但文山苗族芦笙婚礼音乐因历史上的不断迁徙而失传。

《叙事》部分主要叙说民族历史、故事传说等。

芦笙舞的特点是柔中有刚,刚中有柔。芦笙舞有单人舞、男性双人舞和男女双人舞,分为“踩”、“跳”两种,“踩”以两膝的轻微的屈伸并踏着节奏向前移动为特色,“跳”是由动力脚落地后,下肢的颤动以及抬脚踹动,上身随之自然地摆动为特色。

芦笙舞蹈既有舞蹈之柔,又有武术之刚。因此,在民族武术演练中,芦笙也可作武术器械与习武者对打。芦笙在民间,大多出现于群体活动,如祈年节、吃新节、丧葬仪式等,总是作为重要角色贯穿于整个活动的始终,但芦笙不是爱情信物,也很少扮演爱情角色,它只作为凝聚力和号召力将大家的心连在一起。”

仰亚这一长串照本宣科的演说,虽然大多数同学都似懂非懂的,可倒还真的把同学们吸引住了。因为这些,有些都是他们平常也多多少少听到一些的,有的民族村寨,特别是在节日期间,也会有相似的表演。还有的同学,可能真的自己都会吹一点点。

仰亚看到大家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不敢停。接着,他拿起了自己早已经在上课前一起带进来的那把芦笙,说:

“好吧,那下面,我就先给大家表演一下,如何吹芦笙,也吹几首芦笙曲给大家听听。以后,我再慢慢地教大家一些有关芦笙的吹法和歌曲。”

能把一堂课引到仰亚最为擅长的芦笙上,也不得不佩服仰亚的能干了。要不是这样,仰亚还真的不知道把这第一堂课怎么上下去。

以前的音乐老师,要不就是讲一些音乐课本上的知识,要不就是一进教室就教大家唱歌。从上课一直唱到下课。学校有的,也只是有一台风琴,那是放在音乐老师们改作业的办公室的。一个学期下来,也难得老师们把座式风琴抬到教室来给大家表演一次,更别说是教给大家了。还有就是,学校有几个老师会吹笛子、口琴、拉二胡等的,时不时地能听到老师们吹拉过一首两首的,可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出现过。

今天,仰亚能在课堂上几十双眼睛前,吹一段芦笙给大家听,还说是在教给他们吹芦笙,首先就有几个男生兴奋了起来。

仰亚拿起芦笙,把芦笙嘴放到自己的嘴边。移动灵活的十指,芦笙曲就这样悠扬地在教室里吃了起来。

一曲两曲三曲------

同学们听得入了神,仰亚也开始入了神。慢慢地,仰亚就跟着芦笙的节奏开始扭了起来。这下,连比较矜持的女孩子们也开始捂着嘴发出了惊讶的表情。

仰亚就这样一直吹着,直到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仰亚才停了下来,也才在自己的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第一堂课,总算就这样上下来了。和学生们说了再见后,仰亚急不可耐地匆匆走出了教室。

0077、第二堂课

0077、第二堂课

有了第一堂课的教训,第二堂课,仰亚心里就有了底了。第二天,当仰亚走进初一年级的另一个班,就尽量避开了第一节课时的尴尬。

学生唱完了歌,仰亚走进教室,‘老师好’‘同学们好’‘坐下’后,仰亚再也没有再往黑板上写字,他怕他那可怜的板书又引起了同学们的嘲笑。所以,仰亚直接打开了他那本《芦笙基础知识》,照本宣科地大讲特讲起来。

同学们一阵莫名其妙、似懂非懂。

要知道,仰亚这本书上,虽然写的是芦笙的基础知识,那是相对于仰亚这种专门学习芦笙的人说的。至于这群要大不小的初中生来说,有好些,他们就听不懂了。昨天之所以能让另一个班的同学静下来听他的‘课’,一半得益于女班长的‘权威’,一半也是因为仰亚讲的,不是发到每个学生手上的课本上的东西,一下子,还是能让学生有一种新鲜感。

可今天,没有仰亚前面的那些所谓的‘开场白’铺路,这个班的学生也只能呆呆地望着这个与众不同的老师。

仰亚也发现了下面出现的问题,因为有好几个同学已经开始打哈欠准备睡着了。

仰亚快速地把他的‘理论’讲完,又拿出了他昨天的那一套。

“好,下面,我就跟同学们演示一下芦笙的具体演奏方法及技巧,还有一些歌曲的演奏。”

仰来说完,拿起讲台边的芦笙,又开始在教室里吹了起来。

对于上课,仰亚有些手足无措,可对于吹芦笙,仰亚可是拿手好戏。再回上在这特定的教室环境里。一曲芦笙还真的引起了不小的振动。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几声芦笙吹过之后,没有坐正的同学,把身体坐正了,几个差点睡觉的学生也醒了过来。

吹了几曲过后,仰亚转换成了吹起了当时大家都比较熟悉的一些歌曲来。这下,下面就更是热闹了。这些刚刚流行起来的什么‘校园歌曲’,可把教室的少男少女们的兴奋度提高了不知多少度。能唱的,都跟着仰亚的芦笙曲调都唱了起来。

这样,仰亚更是‘尝’到了甜头,就继续在教室吹那些大家熟悉的歌曲,哪首喜欢的人多他吹哪首,哪首最流行他吹哪首。情到深处,仰亚也忘情地跳起了老本行——芦笙舞。

整个教室里,看到仰亚这样的‘肆无忌惮’,下面的几十个学生也放开了胆。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大,跳动木楼地板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仰亚吹了几首曲子。这时,龙校长突然开门,从教室外走了进来。仰亚背对着门,还没有发现,而面对着门的所有学生,都看到了走进来的校长。所以,教室里的歌唱声,嘣跳声都停了下来,就只剩下了仰亚一个人一边吹着芦笙一边在讲台上疯狂地舞着。

等仰亚看到学生们都停下来之后,转过眼,才发现校长走进了教室。

“啊!龙校长,你好!”

校长慢慢地走了进来,看了看下面几十个学生,再看了看已经微微冒起了汗的仰亚,再看看一清二白的黑板。

“仰亚老师,你是在上课吗?”

“啊,校长,我正在上课,你有什么事吗?”

“你这声音太大了,都影响到其他班级的上课了。”

“啊?那我们轻声点。”

“啊?你都给孩子们上了些什么啊?怎么黑板上一颗字都没有呢?”

说着,龙校长走了过来,翻开仰亚放在讲台上的本子,音乐课本放在一边没有打开,教案指导本放在一边没有打开;唯一打开的却是一本学校没有的《芦笙基础知识》。再看看另外一本笔记本,那是学校专门发给每个老师写自己的备课教案的。可是,上面也一颗字都没有写。

“仰亚老师,你这,黑板上一颗字没有,你都不需要板书吗?”

“啊?板书?什么板书?”

龙校长瞪了仰亚两大眼,接不上话来。

“还有,你这教案上也一颗字没有。你也没有写教案吗?还有,你这用的是什么书啊?《芦笙基础知识》,这不是你原来在宣传队时用的专业书籍吗?你就是用这个在给学生上课?”

龙校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仰亚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低下头没敢再接龙校长的话。

停了好久,龙校长才又说:

“好吧,你先上课吧,下课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龙校长转身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全部静了下来。

上课,不是这样的吗?还是我在课堂上做错了什么了吗?音乐课不都是要唱歌的吗?怎么就影响到其他班上课了呢?一连串的问题,仰亚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没几分钟,下课铃就响了。仰亚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龙校长!”

“啊,你进来吧。”

等仰亚在校长办公室的一张木椅子上坐下后,龙校长又给仰亚倒来了一杯水,然后和仰亚一起坐在了木椅子上。抽出两支烟来。

“你抽烟吗?”

“啊,谢谢,龙校长,我不会。”

龙校长把烟退回来,装进了烟盒里,把另一支给自己点上,然后抽了两口。

“仰亚,你以前没有上过任何的课啊?”

“啊,没有。龙校长。”

“那你觉得这学校上课和你原来的吹芦笙跳芦笙舞有什么区别?啊,就比如这讲台和你原来的舞台吧,你觉得有什么区别。”

仰亚也不知道龙校长问这话的具体意思是什么。可是,就凭刚才龙校长突然闯进自己的教室和问的那两句话,仰亚就知道,一定是自己上课出了什么问题了。

“龙校长,可能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对这个新的工作,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要是有哪些方面我做得不对的话,龙校长,你永远是我的老师,你就直接跟我说吧。”

仰亚这样一说,龙校长本来心里有的气,可是现在,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向仰亚说刺激的话了。看看龙校长的脸色,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唉!仰亚,这隔行如隔山呐,虽然你在宣传队里是数一数二的能手,我听说以前县里还评你个什么‘锦鸡王’什么的,就知道你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可是,这教书、给孩子们上课和吹芦笙、上舞台表演完全是两码事,从刚才我到你教室看到的,和你在教室里表现出来的,我就知道你根本就还不知道怎么入门,怎么去上好一堂课,怎么开始当一个老师。”

仰亚听到龙校长这样一说,又联想到自己第一节课上那两颗不忍直视的‘仰亚’,仰亚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仰亚,你以前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也才敢这样直接地对你说。”

“是、是,龙老师,我永远都是你的学生,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不教我,我还真不知道去找谁教我了。”

“唉!其实,仰亚,也许以前你们看我们老师,可能就像我们看你们一样。我们一直都觉得,你们就那么上台去吹吹打打,舞舞跳跳,那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应该谁都可以做得下。可是,再仔细一想,可能你们真的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其实我们老师也一样,在你们看来、特别是在学生们看来,当老师有什么,上课铃一响,夹着两本书走进教室,对着学生一阵乱说,四十五分钟后下课,就这么简单,是吧?可是,你们也不会知道,为了这台上的四十五分钟的上课,老师们要在课前做些什么。备课、写教案、试讲等等。那也才能把一堂应付得下来。”

仰亚,在还没来到学校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直到昨天,仰亚才相信,今天龙校长说的,是真的,对于像仰亚这样的非专业人员,要上好一堂课,可能比他用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训练一个舞蹈还难,比学会吹一支芦笙曲都要难得多。

“仰亚,那我就先跟你说吧,这上好一堂课,事先是肯定要备好课写好教案的。对于刚刚来的老师,对课本不是很熟悉的话,写出的教案还要通过试讲。试讲以后,觉得可以了,才能到教室去给学生上课。这就是我刚才在教室里问你是否写过教案的问题。”

这个,仰亚还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原来的每个老师都带着几本‘书’进教室,放在讲台上,至于讲课时,老师们翻了哪本书,又是根据哪本书上的思路去讲的,都讲了些什么。仰亚只是看到表面的,里面的具体内容、实质,仰亚当然是看不到的。

就算是写黑板字,也就是龙校长说的‘板书’,仰亚以为大不了就像用钢笔在纸上写的,要不就像用一根木在沙地上画画一样。却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拿起粉笔,在黑板写出的‘字’那么的难看。

龙校长又看了仰亚两眼,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书柜前,在里面翻了起来。然后拿出了几本‘书’来。

“你看,这就是我几十年来,教过的课写下的教案。现在,虽然有时看到我们不是天天在写教案,有时甚至上课也不带什么教案之类的,那是我们几十年来,对于这一课的基本内容,早已经在自己的脑海记得滚瓜烂熟了。不用再看什么教案了,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了。所以,才能达到脱离教案也能把课上得那么深动有趣的原因。

“而对于刚刚参加工作,也就是刚刚分来的老师,他们是要每一个课时,每一节课都要认认真真的写教案的。这还是在他们都通过的在专业的师范学校时期的教学实习有了几个月的训练后的老师。

如果像你这样从不都没有接触过老师的人,那可量就距离得更远了。”

这些,都是仰亚第一次听到,他才知道自己距离一个真正的老师还有多远。

龙校长把几本教案送到了仰亚的手上,说:

“这就是我的一些教案,你先拿去看看吧。但各专业与各专业来同,我是教政治的,你要的是教音乐的,这样也只能是给你一个参考,还有其他的,你得再去问问其他的音乐老师,再多跟他们的学习学习。”

仰亚默默地点了点头。

“仰亚呀,要做好一个老师,其实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容易呀,可能比任何一种工作都累,比你们的演出、训练都累。你看看,上行政班的,一天八小时,上完了事,回到家该做什么做什么,该玩玩,该会朋友的会朋友;你们也一样,除了要练习一些基本功外,你们每天练习两小时就是两小时,练习八小时就是八小时。可是,你知道我们一天工作下来,要花多少时间吗?远远不只是这八个小时。

你看看哈,我们要想上好一堂课,首先得熟悉教材,熟悉教材后要写出教案,写好了教案才能上好课。然后,下课了,还要给学生批改作业。这都还不算什么当班主任管学生的,要是算起班主任的工作来,比这更多。”

是的,仰来现在细细想来,还真是的。以前,就算是小学老师,哪天不是放学后,还夹着一大堆的学生作业回家去改,要不就是在学生放学以后,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改完作业了才能回家。

“仰亚,要不,你还是先别忙着上课,这也是我们的一个失误吧,我们只知道原来刚刚来的老师,大多是从师范学校分来的,多多少少都有点上课、写教案的基础,没想到你的这种特殊情况。现在,你先把我的这些教案拿回去看看,再熟悉一下这个学期你该教的是什么?然后下去再跟其他的老师学习学习,我们再安排你多听听其他老师的几节课后,你再好好地准备上课。好吧?”

“好,我听龙老师你的安排。”

仰亚默默地站起来,跟龙校长告别,抱着那厚厚的一摞教案,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兼办公室。

翻开那一本本厚厚的手写本,仰亚才真正看到,作为一个老师的真正付出和血汗。仰亚开始觉得自己上的这两节课,真的是误人子弟,是自己太相信自己了。

从此,仰亚埋头在自己的寝室里,白天黑夜地恶补着自己的不足。

0078、教学入门

0078、教学入门

仰亚的寝室已经‘装修’好了。是用他在宣传队那边得来的好些废旧报纸‘装修’的。

原来在这间寝室住的,也许是一个女老师吧,她没有把整个房间都糊上报纸,而只是糊了四周有人多高的一圈,再上面的地方就没有再糊报纸了。现在,仰亚在宣传队那边,有的是废旧的报纸。

那天,仰亚顺手就拿来了一大堆,足够他贴好几个房间的了。因为这是仰亚接下来要一直住下去的地方,是他在这个学校里唯一属于自己的空间。这里,除了用来睡觉外,在外面的走廊上,同时也可以加一个土炉子,或者是煤炉,都可以在这里烧火煮饭了。

当然,自从附近的几个学校合并到这里来了以后,学校里都有了自己的食堂,大部分像仰亚这种家属不在这里的单身老师,基本上都是在食堂吃饭的。所以,要在这走廊上做饭的人还是很少。不过,还是各有各的一套‘设备’,偶尔的也会做个一次两次的。

而同时这个房间也是自己办公室的一部分。

现在,学校有的,就只有由原来的一个老教室改装过来的大的教师办公室,十几张桌子拼拼接接地放在一起,这就是老师们的综合办公室。语文、数学、体育、美术,几个老师几张桌子围在一起,这就是各自的教研组。

综合的大‘办公室’,各科各年级各老师们的教学方式不同,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也很多,根本就不能单独的安下心来好好地备课。所以,像仰亚他们这种有自己单独一间寝室的老师,大多是把自己的寝室当成自己的办公室,这样反而还清静一些。其他成家立业或家在附近的老师们,就只能是把作业、备课等的带回家去了。

今天,仰亚把龙校长给他的几大本教案抱回到自己的寝室。现在是下午,仰亚的音乐课,由于是副科,基本上都是安排在下午上。现在,距离吃饭时间还早,仰亚就坐在‘办公桌’前,慢慢地翻开看起来。

仰亚翻开其中一本,这本书的表皮都已经发黄,每一页看起来都有些陈旧。这是龙校长早几十年前写的教案了。每一张每一页每一颗字都是用钢笔认认真真地写上的。有的地方还因为长时间的放置,有些笔迹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好在,龙校长本来写的字就不错,再回上他写得也很认真,仰亚大多还是能看得清楚。

翻开第一页,‘**初级中学初一年级政治课教案’,竖着写着这样一排大字。再翻开下一页,这就是第一个教案了。

1、‘开学第一课,学生思想动员——’

第一课:学习初中政治课的引入——

1、教学目的——

2、教学要求——

3、教学内容——

每一项都写得清清楚楚,哪里需要板书,哪里是学生发言,哪里需要向学生提出问题,结合课文第几分钟该上到哪里,提前几分钟讲解完所有课程,留几分钟给学生做课堂练习和总结------

仰亚又翻开后面的几个教案,同样是写得详详细细。

看完了一本,仰亚又从中取出另外一本新的。打开,这是前几年龙校长刚刚写的。相对于第一本来说,这本是写得简单了些,大多是概括性的,或者提示性的。

比如:此处结合课文第几段,由学生领读——;

此处展开由学生自己讨论,老师再作最后总结——

这里,结合现实生活实际,对学生进行知识扩展——

------

看了好几本,仰亚才认识到,自己上的这两堂课,难怪龙校长看到了会生气。现在,仰亚自己看来,都觉得自己当时上的课就是在胡闹。想想自己都觉得脸红,恨不得真的把自己藏在地窖里去。

仰亚再也不敢这样自作聪明了。

一连看了好几本后,仰亚拿出自己的音乐课本来,想像着龙校长所写的,慢慢地写出自己的一个教案来。可是,提起笔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写了好几页,又撕了好几页。最后,没办法,还是去找同行的老师们请教请你教吧。

仰亚所住的这层楼的另一头,就住着一个音乐老师,说是音乐老师,他也不是正规的师范学校学音乐的,只是平常爱好唱歌什么的,而且嗓音也还不错,到了学校也经常跟学生一起唱唱跳跳的。后来,到本地师范学校进修了一段时间的音乐课程。就‘改行’为音乐老师了。其实他真正的,还是小学语文老师。这个老师也姓龙。

“龙老师,你好,忙吗?”

“啊,是仰亚老师呀,不忙,有什么事吗?快进来坐吧。”

这也是龙老师的寝室兼办公室。

“龙老师,你快别叫我‘老师’了,我这刚来,什么也不懂,头两天还去上了两节课,哎呀,现在想起来,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怎么?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哎呀,其实,我也不懂怎么上课,上得乱七八糟的,结果把龙校长给招来了。”

“啊,开始上课,是有点紧张,我们原来刚来上课时也一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龙老师,我不是紧张的问题,我是根本就不懂怎么上课,所以,我过来找你,把你以前的音乐课教学教案借给我看看,行吗?”

“啊?教案,你不知道怎么写教案,你以前不是当老师的?也不是师范学校毕业的?”

“啊,我不是,我原来是在宣传队那边,刚刚从那边调过来。不是正规的学校毕业的,我是民办教师。”

“啊,民办老师呀,没事,我也是民办老师。仰亚老师,如果你不是正规师范毕业的,那可得先好好看看课本,好好写好教案才能上课。要不,在课堂上还真是应付不过来。”

“可不是,昨天,龙校长进入我上课的教室,我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我肯定出什么问题了。”

“那这样吧,仰亚老师,我先拿两本老的教案给你看看,你试着再写出你自己的教案来。然后,哪天你再去听听我的课,这样,你才能慢慢的适应过来,也才能写出教案来。”

说着,龙老师马上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找了两本和龙校长一样陈旧的‘书’来,给了仰亚。

“龙老师,那就太谢谢你了,昨天,龙校长还叫我想办法去听几节别人的课呢,那我明天就去听你的课?”

“那没什么,你去就是了。”

两人又在龙老师的办公室兼寝室聊了一会,下课铃就响了。也该是下午吃饭时间了,两人就一起拿着自己的大铁碗去了食堂。

吃过饭后,仰亚就回到自己的寝室,开始看从龙老师那借来的音乐课教案。看了一个晚上,仰亚的心里,才对真正的音乐课有了一个最基本的认识。

第二天下午第三节课,就是龙老师在初二年级的一节音乐课。仰亚事先和龙老师联系好了,他去听这一节课。刚刚下了上一节课,仰亚提了自己的一个凳子,在龙老师还没有进教室之前,他就已经走进了教室,在众多学生奇异的眼光下,就在前排靠墙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等待着龙老师的到来。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正常地唱起了歌。

“起立!老师好!”

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仰亚也跟着站了起来,同样对着龙老师说了声‘老师好!’

等大家老师坐下后,龙老师先走到仰亚面前:

“你带有我们现在要上的课的课本来吗?”

“没有呢,龙老师,我也不知道我要带什么。”

“啊,那没关系,那你就先用我的吧。”

说着,龙老师把自己的课本拿过来,递给了仰亚。

“龙老师,我用你的了,你上课不用吗?”

“不用,我有教案就行,反正也是老课了,大多我都能记得清楚的。”

说完,龙老师也没有给下面几十双好奇的眼睛作任何解释,直接开始上课了。

一开始,龙老师就提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今天要上课的题目。在黑板的正上方,那几颗字,虽然不是什么龙飞凤舞,但每颗字每一个笔划都清清晰晰,让人看着就舒服。仰亚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两颗‘仰亚’,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真的是吓一跳。下一步,仰亚还怎么敢在黑板上写字啊。所以,仰亚也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写黑板字,也就是龙校长说的‘板书’,看来,自己也是要练练了。要不,自己真的上不了台。哪有上一节课下来,一颗字都不在黑板上写的呢。

开始上课了,这节课是结合上一节课一起上的。就是课本上的一首歌曲教学,上一节课,龙老师已经教会了同学们试唱这首歌,所以,一开始,龙老师就向同学们提问:

“上一节课,我们已经教会了大家唱这首歌,大家是不是都还记得呢,要不,我叫哪位同学起来,唱一段给我们听听,谁来?请举手!”

这里大多是从农村来的孩子,真的要单独的一个人在课堂上表现,他们还真是有些拘谨。女同学当中可能有会唱的,可是没有那胆子;男同学,好多都不喜欢音乐课,刚才齐声回答‘会!’,那也只能是滥竽充数成而已。真正要一个人站起来唱时,大家就都成缩头乌龟了。

没办法,老师只能点名。

龙老师先点到一个男同学的名,排在后面的第二排一个男生,扭捏了半天才站起来,唱了两句,有好几个字都是跑调的,其他同学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这样,男同学就更加的不敢唱下去了。

没办法,老师只能叫他坐下。

然后又叫了一个女同学起来。这个女孩唱得还可以,就是声音有点太小了。还没等唱完,最后几句都是快速地‘念’了过去,然后还没等老师喊‘坐下’,就已经先坐下了。

龙老师又给两人作了纠正,也给两人作了鼓励。然后,再叫全班同学又唱了几遍。

“好,上一节课我们教的,看来,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记得了,今天,我们来继续教后面的。”

仰亚拿着龙老师的课本。他注意到,凡是刚才龙老师说到的地方,在课本上,龙老师都提前做好了标记。仰亚一边听着龙老师的课,一边对照着课本,一边又在自己准备的小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今天,仰亚比班上任何一个同学都认真听课,也比自己几年前在学校学习时认真多了。如果当年仰亚都能有今天这么的认真,可能也不会不想上学了。

龙老师一边讲,一边教,又一边把必要的东西都写在黑板上,又叫同学们记下来。同学们一边唱一边记,到快要下课时,连着上一节课老师教的,全班同学都基本会唱了,该记得的东西也都记下来了。这就是一个两课时、完整课的内容教学了。

下课了,仰亚和龙老师一起走出了教室。

“仰亚老师,能听懂一些了吗?”

“龙老师,听了你的课,我才真正知道怎么开始上课,我是要好好的学习了。啊,龙老师,能把你今天上的这节课的教案也给我看一下吗?”

“啊,这没问题,不过,我刚好接下来还有一节课,要不,我晚上再给你吧。你要不要再跟我到下一个班去听听?”

“好,那我就跟你一起过去。”

听完了两节课后,仰亚又从龙老师那要来教案。一个晚上,仰亚对着教案,又对着课本,再慢慢回忆龙老师课堂上讲的,才知道,原来上一堂课,要准备的东西还真的不少。

这几天,学校也没有再叫仰亚去上课,初一的那几个班,原来就是由现在教初二年级的龙老师和教初三年级音乐的另一个老师兼着的。这几天,初一级年级的音乐课就还由于这两老师兼着。留出时间来给仰亚准备。

仰亚慢慢地写好了自己的第一个教案,然后又拿给龙老师给他修改了几次,又交给了龙校长也看了几次。最后,龙校长看过后,说:

“教安写得应该可以了,你好好去准备一下,熟悉一下教案,你看哪天,我们先安排你试讲吧。”

“啊?还要试讲啊!”

“当然啦,不试讲,怎么能知道你能把课上好,不试讲,也不知道你上课是不是顺利地上下来呀。”

也是,现在,仰亚再也不敢就这样轻易地走上讲台了。

就这样,仰亚又要开始准备他的试讲了。

0079、对新工作的转换

0079、对新工作的转换

“同学们好,今天,我们来上一节深动有趣的音乐课,它是把我们现有的音乐和我们民族音乐结合起来的一堂课------”

仰亚正呆在自己的寝室一遍又一遍地熟悉自己的音乐课教案。这时,龙老师推门走了进来。

“啊!仰亚老师,你还在练习呀?”

“嗳!龙老师好,请进来坐吧。我还是要多练习几遍,要不,等到上课时又该忘了。”

“啊?你这地上划的,都是些什么呀?”龙老师还没伸腿踏进门,就看到地上密密麻麻地画着什么,而且满地都是。

“啊,是我在地上写的粉笔字。没事,你踩过来也没事的。”

“你还在地上写字?”

“是呀,你看我写的黑板字那么丑,不练习练习,我真的不敢再往黑板上写了。不但被学生笑话,就是我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

“那你就在这地上画?怎么不找一块黑板来写呢?”

“没事,地上写也是一样的。”

龙老师轻轻地踏进一只脚来,边走边看着。从一开始,仰亚写的,确实有点难看,但慢慢地,写到后面的,进步还是很大的。

“嗯,看到你后面写的这些,应该可以了。”

“不管好不好,只要别再被学生耻笑就行。”

“这回。他们肯定不会再笑话你了。”

仰亚把龙老师让了进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龙老师接过仰亚递过来的水杯,又看看桌子上仰亚的书。

“仰亚,你还在背教案呢?”

“嗯!,再多熟悉几遍,啊,龙老师,要不,你帮我听听,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了呀,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紧张,不就是一堂课吗,你准备好了就行了。”

仰亚还是不放心,就在龙老师面前重新又照着教案讲了一遍。虽然还有些生疏,但基本上可以算是合格了。等仰亚把教案熟悉完毕,才问龙老师:

“嗳,龙老师,还没记得问你,你找我有事吗?”

“你看,跟你一说话,真的把我要说的正事也搞忘记了。其实我就是来通知你,龙校长刚才问我了,说明天你能不能上课。如果能,就帮你安排一节公开课。”

“公开课?”

“嗯,公开课,就是学校大部分老师都要来听你的课。”

“所以老师都要来听?哎呀,龙老师,我这正式的上课都还没有把握,这公开课,我、我敢上吗?”

“这也没什么,只是多几个老师而已,老师多了,才能帮你看出其中存在的问题呀,也都好让你尽快的改正呀。”

仰亚想想也是,就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仰亚的公开课就开始了。学校除了有课的老师外,其他的老师都赶了过来,听仰亚上的第一堂公开课。仰亚有些紧张,但是想想,终归是要过这么一关的,晚过还不如早些过了,也才能证明自己对于老师这个行业真正的入门。

其他的老师,都提前进入了教室,各自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有和学生挤在一起的,也有自己拿着凳子,坐在第一排学生的前面,最后排也有几个老师坐下了。

其实,有老师来听课也是好事,有这么多老师,其中还有龙校长也在,班上所有的学生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下子进来那么多的老师,平时的小动作也不敢做了,认认真真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上课铃响后过后,仰亚走了进来。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站起来跟仰亚敬礼。仰亚深深一躬,请大家坐下。再看了看在坐的老师和学生,轻轻咳嗽一声,上课开始了。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

“大家好!今天是我来给大家上这堂音乐课。在上课之前,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其实,我已经来到这个学校好几天了,前几天,还给另外的两个班各上了一堂课。不过,由于我不是真正的师范专业毕业的老师,所以,这两堂确实上得不好,对不起同学们。”

说着,仰亚走到讲台的一边,对着下面所有的老师和同学深深一躬。仰亚是真诚地向大家道歉。

“不过,通过这几天我的努力和向其他老师的学习,现在,应该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请大家放心。

“这几天,可能有好些同学已经认识我了,我叫仰亚。说着,仰亚拿起粉笔,走到黑板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仰亚’两个字。

通过自己在寝室地板上的反复练习,现在仰亚写上的两个字,比以前好看多了。

“这名字,可能有些同学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我们这里,也许有些同学也有我这一样的名字。这是我们这里的民族村寨里的一个特点,他不是像汉语里面的名字一样的姓、字辈、名这么取的,它是按照我们少数民族传统的取名方式,即父子连名的方式取的。我们班上,有没有同学的名字跟我的这种一样呢?”

下面,有好几个同学举起了手来。看来,在这个班里,少数民族的学生还有不少。

通过上课前的这一段看似与上课无关的交流和介绍。其实,在仰亚的心里早已经达到了减轻压力的作用。同时也拉近了仰亚和学生之间的距离。这样,一下子,就让这堂课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这时,仰亚再看旁边来听课的其他老师,心里也没有刚刚进入教室时的那种紧张了。

仰亚再一次在黑板上写下今天上课的课题,然后开始讲课:

今天,是我第一次到这个班上课,所以,不知道上一节课老师教给大家的是什么,有谁还记得?

由于有老师们在,同学们回答问题的积极性也高了许多,有好几个同学都举起了手。

仰亚让前排的一个小男生站起来回答。

小男生站了起来,把上一节课老师教的,大体地说了出来。仰亚翻看了前面一课的内容,回答得还真的不错。

“那,音乐课,肯定有唱歌,上一节课,老师也有教大家唱的,谁能来唱上几句?”

这次,举手的,就只有几个女生了。男生,一个举手的都没有。

“怎么?男生,就没有会唱歌的了吗?”

下面还是没有反应。

“我不知道,怎么男生都不喜欢音乐,都不喜欢唱歌吗?可我也是男的呀,要不,我先来给大家唱一段?好不好?”

这当然好了,同学们在下面鼓掌。

仰亚又笑着对大家说:

“不过,我今天不是直接地给大家唱歌,我用我们民族的一种乐器,也就是这个——芦笙,把这首歌演奏出来,大家听听怎么样?”

嗯?还有这种好事,同学们当然愿意了。

仰亚取出芦笙,就在课堂上把这首歌熟练地奏了一遍。这也是同学们第一次听到用芦笙这种他们熟悉的地方乐器演奏出他们喜欢的这种歌来,一下子就把大家吸引住了。就连几个平常调皮不想上音乐课的男生,也认认真真地坐在了那里,瞪大着眼睛瞅着仰亚,眼里多了一丝好奇和崇拜。

仰亚把这首歌完整地吹了一遍,然后就停了下来,说:

“好,这只是我们今天对于上一节课老师教的东西的一个巩固,也是把我们民族的乐器——芦笙,向大家作一个简单的介绍,如果有同学感兴趣,我们以后再慢慢地教给大家。下面,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大家打开课本**页,今天,我们开始上新课。”

仰亚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小标题。

仰亚把自己写的教案和课本一起打开,放在前面的讲台上,把教案和课本结合,一会儿写,一会儿讲,一会儿板书,一会儿又把演唱和自己的芦笙演奏结合起来。特别是结合芦笙的时候,同学们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旁边听课的老师们,也默默地点了点头,认可了仰亚这节课。

这里,当然也有龙校长在内,龙校长今天是特意来听仰亚的课的。他知道,前几天,仰亚把课上得一塌糊涂,如果今天仰亚再不能把课上好的话,那就只能说他不能适应这份‘老师’的工作了。

从得知宣传队要调一个人到学校来当音乐老师,龙校长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也了解到,要来的这个人就叫住‘仰亚’。他虽然不是什么正规的师范毕业生,但是,在现在这个阶段,真正的师范生又有多少,好多县城里的学校,正规的师范毕业生都还没能满足,又有几个正规的老师愿意到这乡级学校来呢。

龙校长也打听到,其实仰亚在宣传队里表现还真的不错,要不是因为他的文凭过低,也许早就被县里其他学校或者其他部门要走了。

所以,从仰亚到这个学校报道的那一刻起,龙校长就非常关注这个问题。

那天冲进仰亚的课堂,一方面是因为课堂上太吵了,另一方面,其实龙校长早就在教室外关注仰亚上课好久了。

他亲眼看到了仰亚把一节课上得一塌糊涂,所以,他才冲进教室,然后又给了仰亚几天的改进和学习时间。龙校长知道学校音乐老师的缺乏,他是真心地想让仰亚能胜任老师这份工作,能很好地留下来。

今天,其实龙校长都还有些担心,在来听公开课之前,他也跟其他老师打过招呼,在课堂上不要太给仰亚什么压力,更重要的是帮助仰亚发现问题,然后帮他解决问题。

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这几天来仰亚的努力和龙老师、龙校长对他的指导,今天上课的效果是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好,除了还有一丁点的缺场外,已经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一堂课下来,老师们很满意,学生们也意犹未尽。

下课后,老师们都集中在了龙校长的办公室,针对仰亚的这节课说说各自的看法和指导意见。

最后,根据各个老师的意见和建议,总结起来有如下几点:

1、仰亚老师的板书质量还有待加强;

2、上课的严谨性要保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3、课堂上多增加学生的动口动手环节,增加学生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4、课堂语言表达能力需要加强。

当然,这节课也有很多的优点,比如,仰亚能把课堂上的内容和自己擅长的芦笙结合起来,能把课本上的知识和本地的民族文化结合起来,并亲自演示都值得继续发扬。

有了老师们的肯定,仰亚一下子就转变了过来,接着下一节课,仰亚要到初一的另一个班去。仰亚没有用教案,也就是脱离教案也能顺利地把这堂课顺顺利利地上下来了。

晚上,龙老师和仰亚还特意为仰亚的转变,两个人一起,就在龙老师的家庭自助小炉灶上整了几个好菜,两人痛痛快快地庆祝了几杯。

“仰亚,你真是个人才哈,就这么几天时间,你比我当时来学校适应得快多了。来,为你的进步干一杯。”

两人一碰,把杯中的酒都干了。

仰亚抹抹嘴说:

“龙老师,快别这么说,还不是得到你和龙校长你们的大力支持,积极鼓励,我才能适应得这么快,你看,我的教案都还是在你的指导下完成的呢。谢谢你了龙老师。”

“哎呀,走到一起就是兄弟,也不要你老师我老师的了。以后,我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了。来,为我们共同的进步,再干一杯。”

龙老师的家距离学校有些远,平时回家的时间也比较少。在学校,像龙老师这样四、五十岁而家又不在这里的,很少。其他的,别人一放学基本上就是和家人呆在一起了。不过,好像龙老师的性格也有点和其他人不同,除了正规的工作交流和接触外,也不太喜欢和其他的老师在一起。这是刚刚来到这个学校的仰亚看到的。不过,具体是为什么,仰亚也还不太清楚同,也不好现在就问。

不过,对于仰亚,也不知是为什么,两人通过第一次接触交流过后,就觉得彼此都是老朋友一样。

今天,是两人第一次喝酒,可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两人是才刚刚认识不久的同事。几杯酒下去,两人的话就更多了。

他们从过去聊到现在,从音乐聊到课堂,从专业聊到生活,酒一杯一杯地喝着,同时,也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一直从傍晚聊到月亮从东边爬起来。

0080、家

0080、家

仰亚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他想家了。

仰亚刚刚来到学校,所有的新工作都还在熟悉当中,所以,相对来说,多花了一些时间和精力。他也知道,如果不早一些适应工作,那呆是要闹出更大的笑话了。

通过近一两个月的熟悉,仰亚终于对当老师这份工作熟悉了。今天,刚好周末,仰亚准备回家看看。

看看一天天变老的阿爸,看看一天天长大的儿子小亚略。

下午,下了最后一节课后,仰亚带着学生,进行了卫生分区内的大扫除。这里可不比宣传队,只要是没有训练,下班后就可以直接回家。这里,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比如大扫除,比如安排学生,观察好教室、学生寝室里的用水用电安全等。

仰亚安排好了一切。刚好前几天发了工资,自从有了儿子小亚略,即自己当了爸爸以后,仰亚回家,总想着要买些东西,这也许就是一个男人和当爸爸的区别吧。

仰亚收拾好自己简单的‘书包’,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包。朝着连接学校门口的这条唯一街道上走去。

这条街上,虽然就连接着学校门口,可是,仰亚却好像有好久都不曾到这里来了,今天,是否感觉到跟过去前些不一样。但到底有哪些不一样,仰亚也说来清楚。

买给小孩的糖果,当然要到国营供销社去了。可是,仰亚却看到,连着供销社旁边,又多开出了好几个买东西的。门面虽然没有供销合作社的大,可是,那守在门里门外的小姑娘小媳妇却比供销社里里的几个老阿姨热情得多。

“大哥,要买点什么吗?我这里都有,而且比供销社里的都便宜。”几家店都热情地跟仰亚打招呼,招揽着自己的生意。可是,仰亚还是习惯性地走进了国营供销社。

“这位大姐,我这买些糖果。”

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的两个‘大姐’,一个织着毛衣,一个嗑着瓜子,根本就没翰仰亚这边看。

“那有袋子,你抓好拿过来称就是。”

仰亚从柜台上几个带盖的玻璃缸里都抓了一些,放在一个塑料袋里,拿到两人前面的小台秤上。织毛衣的大姐伸过手来,把秤上的砣抹了抹。

“七毛四。”然后把塑料袋口一挽,丢到了仰亚面前的柜台上。

走出供销社门口,一个摆烟摊的小媳妇又在叫卖。

“大哥,买包烟吗?我这里的烟种类是最多的,而且价格便宜。你看,这还是有过滤嘴的,这种烟抽着健康。”

仰亚不抽烟,他看了看,想了想,还是给阿爸买一包试试吧。阿爸一直以来抽的都是自己种出来的土叶子,烟叶又重又浓,有时,阿爸一个人抽烟,满屋子里的人都得跟着咳嗽。有时,阿爸自己抽过以后,也咳得眼冒金星、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大家都劝他戒了,可就是戒不了。听说这种烟抽着健康,仰来决定买一包给阿爸抽抽试试。

“这个‘朝阳桥’多少钱一包?”

“二毛六。”

“那我拿一包吧。”

“大哥,一包烟哪够抽呀,一两天就抽完了,不多买一包吗?”

“不啦,先买一包试试。好抽,以后再买。”

仰亚提着香烟和糖果,抬起头,太阳已经是快到山边了。仰亚回家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仰亚沿着那条熟悉的乡村泥土公路走着,这条公路,已经修了好几年了,可是平时也没有什么车跑,也就是上公粮的时候,有那几台手扶拖拉机运运粮食等的。

平常,很难得看到有车会在上面跑的,也因为跑的车少,维修的机会也少了,一到春夏涨水,一年看,年早就把它冲刷得坑坑洼洼的,和纯粹的乡村土路活火山多大差别。

仰亚早已经熟悉了这条路,也从不怀疑这条路的艰难。一个人走路,一步紧一步,还是挺快的。

路边,一颗大树旁边,还有几个男孩蹲在路边玩着,那大概也是仰亚他们学校放学回家的孩子吧。

仰亚走近,几个半大小孩正在地面上,一身灰一身泥土地或坐或蹲在那里玩着‘四角板’。

“现在都几点了,看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一群正玩着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的老师突然就走到了他们身边。这虽然不是直接教自己的老师,可是,一个学校的老师,虽然仰亚不一琮认识他们,可是,他们却一定认识仰亚。仰亚这一叫,倒把几个玩得正起劲的孩子吓了跳。急忙丫起身来,拍拍一身的泥土。

“老师!”

“仰亚老师!”

“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回家?你们,又是撕书来编四角板了吧?”

“没有,老师,我们撕的是去年的书。没撕今年的。”

“去年的也不行呀,自己读过的书,当然要好好保存呀,以后还是有用的。”

其实,仰亚也知道,自己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不同样是这样玩的吗。哪还顾得上去年今年,不撒现在正在读着的课本就已经是很仁慈的了。

几个孩子站在路边,不敢动。想让仰亚老师过去。

“还不快走,还在等什么?”

听到了老师的话,几个孩子才前前后地朝前走。

仰亚和着孩子一起回家,一问才知道,其实有几个孩子就是仰亚一个寨子里的,只是仰亚也许以前跟他们见面的时间太少,或者是因为孩子长得太快,所以,仰亚没有认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天刚刚断黑的时候,仰亚和几个孩子终于的来到了寨子下面。一抬头,仰亚远远地就看到自己家里露出的微弱的灯光。

这灯光,还是前几年从人民公社小水电站拉过来的电灯,一个个红得都跟萤火虫一样,而且都还只能到晚上,也就是像现在这个时候才能送电。

可是,不管灯光再弱,从家里照射过来的光,在仰亚的心里都是暧的。仰亚紧走几步,甚至是把脚本下的石板台阶两个并着一个走地来到了家门口。

还没有进家就听到儿子小亚略哇哇哇哇的‘说话’声。仰亚的心里又是一阵兴奋。他推开门:

“儿子,小亚略,你看看,是谁来了?”

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阿爸正坐在灶台后面一边看着灶里的火一只手还掌着小亚略的学步车。

这个学步车,可是家里的传家宝,仰亚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坐过,但是,他是记得阿弟和阿妹一定是坐过的。这种由自己家里请木工做成的学步车,是外面买不到的。尽管现在,那上面涂上的红漆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有好的几处都已经脱了皮,可是并不防碍给现在正在学步的小亚略学步。

儿子小亚略坐在车内,抬着双手舞着,听到了仰亚的喊声,转过头来,看了两眼,终于认出了叫他的就是自己阿爸,一下子就手舞足蹈地连人带车‘走’了过来。

“阿爸!”仰亚一边跟阿爸打招呼,一边把儿子小亚略抱了起来,“阿妈呢?阿妈不在抱小亚略吗?”说着,顺势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务妮正在喂猪呢,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放学了,带着学生们大扫除,在路上又走慢了些,所以晚了。”

“阿哥!”

“阿哥阿哥!”

突然一又手从后面伸过来,把仰亚和小亚略抱在了一起。

今天周末,阿妹和阿弟也放学回来了。

“啊,你俩回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仰亚感觉到阿妹又长高了,再看看旁边的阿弟,好像都要长起过仰亚了。

“你们俩在干吗?怎么也不帮一下你阿嫂?”

“我俩做作业呀,现在作业多死了。”

“啊,那做完了吗?”

“刚好做完,知今天周末你要回来,我俩赶着先把作业做完了。”

仰亚把背在肩上的书包取下来,交到了阿妹手里。阿妹接过,把手伸了进去,一把抓出一大把糖果来。

“哇,小亚略,你看看这是什么?阿爸又帮你买什么了?”

小亚略看到了糖果,又哇哇哇哇地朝着小姑伸过手去。

“啊?阿哥,你也抽烟了?”

“啊,不是,那是给阿爸买的。”说着,从阿妹手中接过烟来,递给了阿爸。

“又花钱买这东西干吗?浪费钱,劲又不大。我抽我的土叶子很好的呀。”

阿爸虽然嘴上埋怨,可早已把烟接了过去。心里有一阵温暖,毕竟这是儿子买给自己的啊。

阿妹剥好了了粒糖果放到了小亚略的嘴里。仰亚顺势把小亚略交给了阿妹。

“你抱着,我去看看你阿嫂。”

仰亚正要开门朝后面走去,却突然被务妮从外面开过门来,两人差点就撞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两情默默,心与心的交流其中,就只要这一秒。

“哎哟,吓了我一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啊,路上慢了些。”说着,仰亚正想接过务妮手中的喂猪的潲桶,小亚略又哇哇哇哇地朝这边伸过手来,是想在告诉阿妈,阿爸又给他买好的糖果了。

“你抱他吧,我去做饭。阿弟阿妹快过来,我们一起做饭,让你阿嫂休息一下吧。”

“你会吗?还是我来吧。”

是的,做这些确实是仰亚的弱项,有时甚至还不如阿弟和阿妹。仰亚的强项是吹芦笙。

几个人一起,洗菜的洗菜,刷锅的刷锅,阿爸在灶台后负责烧火,只有小亚略今天特别高兴,他撑着灶台,一会儿爬到这个身边,一会儿又跑到那人身边,哇哇哇哇地,逮到谁跟谁‘说话’,只是,滑一个人能听懂他说的啥。

一家人的饭菜,很快就做好了,大家一起围坐在小里的小餐桌前。阿爸今天高兴,拿出了自己的小酒罐,给自己到上一杯,还问仰亚:

“仰亚,要不要也喝一杯?”

仰亚决定陪阿爸喝一杯。

饭桌上,永远有一家人说不完的话。

这,就是家。

“阿弟,今年初三了,学习成绩咋样啊?”

“哎呀。就那样呗,一时好一时差的。”

“可要认真些,马上要中考了,你是要考高中?还是中专,还是师范呢?”

“就我这成绩,谁知能考取什么,能考取什么算什么了,考不取也就算了。”

“阿哥,他自己都不认真,上课都在睡觉,都被老师抓到了,学习还会好吗?”阿妹正在揭阿弟的短。

“哎呀,我那不是刚刚趴下就被老师发现了,都怪我运气不好。”

“你还运气不好,你上课睡觉被老师抓到了,还是老师的错了?”阿爸一句话,阿弟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阿妹,你呢?”

“我?反正能保持在班上的前五名。”

“还是阿妹厉害些,阿妹,你好好学。”

“那是,我一定好好学。”

仰亚也把自己这段时间转到水学校来以后的情况跟阿爸和家里的人说了,特别是他刚刚来到学校时上课的尴尬,他也跟家里人讲了,弄得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但是,他也把后来,龙老师以及龙校长给他的指导和帮助也说了。现在,他上课已经再也不会像那样了,已经得到了学校及学生的认可了。

阿爸又不放心地告诉仰亚:

“这教书,可不像在宣传队那样,在宣传队,就算你一个节目失败了,大不了被骂一顿,或者被观众说一下。这教学生可是不能随随便便的,那样会误了人家孩子的。”

所以,从那以后,仰亚永远记着阿爸的这句话,不论如何,他都严格要求自己,不管自己受到多大的委屈和不满,他都把学生放在第一位。这句话也影响了后来好几年的仰亚的教书生涯。

饭桌间,这些大人们的交流,小亚略也听不懂,他只是一个劲地在几个大人中串着,一会儿在这个人面前要一口饭,一会儿又在那个人面前吃一口菜。还趴在饭桌旁来来回回地走着。

一家人一餐饭,不管吃得好坏,关键是一家人在一起温温暖暖、和和睦睦的,这就是一个家最大的幸福。

饭吃好了,收拾好一切,那时的仰亚家还没有电视之类的。一家人早早地上了床。

儿子小亚略这一天的兴奋,这时,还没等到把他放在床上,就已经睡得谁都不认识了,哪怕地动山摇他也不一定能醒来。这时的房间,就只剩下仰亚和务妮两人了。

仰亚等不到那颗发黄的灯光被拉灭,早已经把脱得精光、发热发烫的身体,朝着另一个同样炽热的身体压了过去——

这夜,床上又发生了一些只有年轻人才经常发生的‘故事’。

仰亚和务妮,已经在为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做准备了。

0081、农村新气象

0081、农村新气象

清晨,农村的空气清清爽爽,仰亚的心情也清清爽爽。

今天,仰亚很早就起来了,尽管还带着一点夜里的微微倦意和疲惫。可是,在农村,没有睡懒觉的说法。这种日出而作而落而习的习惯,所有的人都是在天刚刚亮就起床了。

务妮比仰亚起得更早,今天有仰亚在陪着儿子小亚略睡觉,她可以早些起来,做好家里的家务活以后,再多到田地里去帮阿爸干些农活。如果仰亚不在家,她倒是没有这么轻松。那时,只要务妮一翻身起床,儿子小亚略不管睡得多香,都能够醒来,然后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阿妈。阿妈一起床,他也要起床。

今天,她轻轻地爬起来,儿子小亚略还在搂着仰亚的胳膊睡觉。

“阿妮,你这就起了?”

“我先起了,你陪着儿子再睡一会,要不,他又要吵着跟我一起起床了。”

仰亚轻轻搂过儿子的身子,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等仰亚再一次醒来,是儿子把床尿了。

“哎呀,儿子,你怎么又把床都尿湿了?”

这也难怪小亚略,以前早就跟着阿妈一起起床了,一起床都是要尿尿的,今天跟阿爸一起睡过了头,所以,尿也就过头自己出来了。

仰亚赶紧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儿子换好了尿布。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原来务妮早就把家里该做的事做好了,已经到坡上去帮阿爸一起干活去了。

仰亚按着务妮的吩咐,把儿子小亚略喂好了,也背着儿子朝坡上走去。一路上,小亚略可兴奋了,这室外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好看。今天,又睡了个饱觉,很难得的有阿爸来背自己。所以,一路上,都在仰亚的背上手舞足蹈、哇哇哇哇地跟阿爸说话。

“仰亚,这么早,今天不上班呀?”过路的人跟仰亚打招呼。

“你早,今天周末,所以,在家。这么早,就山上干活回来了啊。”

“是呀,现在好多了,都是自己家的活,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想不干了,回家休息自由多了。”

仰亚这才想起,农村,所有的田土都已经承包到户了,当然是各人做各人家的活了。

这一开始,大家还不能理解,都觉得的分田到户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到底要怎么才能干好?没有了队长一天天地叫着大家,今天该干什么明天该干什么,那自己又该怎么干?

一开始,大家还担心。

可是现在,半年多时间过去了。大家也从一开始的盲目和不知所措,到现在的自由自在,自主选择和安排。现在,才慢慢地看出,田土承包到户的好处。

仰亚走过那片梯田和土块,好像就只有仰亚是一个空人,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在不同的田、土里忙着。

仰亚也看到了阿爸和务妮。务妮跟着阿爸正在一块土里认真地干着。

“小亚略,你看,阿妈和爷爷在那边干活呢,我们也去帮阿妈干活去了。”

随着仰亚手指的方向,背上的小亚略还真的看到了远处的阿妈和爷爷,马上就在仰亚的背上又哇哇哇地叫了起来。

“你又把他背过来,等一下,我又干不成活了。你喂他吃东西了吗?”

“喂了点米榚,应该没事了。我也过来帮帮你们呗。”

“你帮,你别来帮倒忙就已经不错了。”

务妮看过仰亚干过几次农活。她知道,仰亚虽然也是从农村出去的,可是,干农活,仰业也许是天生的就不投入、不专业吧。或者说,他天生就不是种地的料。

被自己的老婆这样没信心地说自己,仰亚也是没办法,谁叫自己真的就学不会呢。

“不会吧,带技术的活我不会干,这挖土我还不会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仰亚只好笑着对务妮说。

哪知道小亚略看到了务妮,就一定要从仰亚的背上下来,要过去找妈妈。仰亚不准,他就在背上又是踢又是闹又是哭的。没办法,仰亚只好把他放了下来。务妮虽然已经给儿子小亚略断奶了。现在的小亚略,已经不再把奶当成主食,但还是要时不时地喝上几口,哪怕那奶一点味道都没有,他就把它当成一瓶饮料来喝呗,特别是在与阿妈分开时间太长以后,一看到务妮总要想着过去,爬到阿妈的怀里再吸上两口。

务妮没办法,只好歇下来,给儿子小亚略喂奶。天气已经慢慢地热了起来,务妮身上本来就有些微微出汗,现在又要给儿子小亚略喂奶。她找了棵土边的小树,坐在小树下喂起奶来。仰亚就在旁边,看着儿子津津有味的样子,仰亚也咽了下口水,眼睛时不时的偷着看了过去,连身上的某个地方也有反应了。

务妮可没发现旁边那又饿狼似的眼睛,她微微低头,眼睛慈祥地看着儿子的小脸,一幅美好的哺乳图,如果再能把那几颗衣扣再打开些,那就和外国的那些喂奶的画一模一样了。

仰亚看了一会,不得不走开了,再不走开,也许自己都要快走不动了。

“阿妮,你喂儿子奶,就歇一会吧,我去帮你挖一会。”

务妮也不说话,看着仰亚的背景,朝着阿爸的身边走去。

“阿爸,这是要种些什么?”

“种洋芋呀,现在正是种洋芋的季节,再不种,就要错过季节了。”

这块土,是早些时候阿爸就已经用牛犁过了的,刚才阿爸和务妮一起,是阿爸在前面掏沟,务妮跟着阿爸掏出来的‘沟’一行一行地前面把洋芋种摆进去。这样,阿爸掏好一行,务妮就跟着土沟摆过一行。等再一次侧转身来,阿爸再掏下一个沟时,就顺便把刚才已经摆好了洋芋种的那行埋上,同时又形成另一行‘沟’来。

务妮走了,阿爸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先掏好沟,再自己来摆洋芋种,然后自己又再掏沟。

“阿爸,你继续摆洋芋种吧,我来掏沟。”

阿爸看了看仰亚,也不说话。

仰亚拿起刚才阿爸的锄头,按着阿爸的样子开始掏起来。

一开始,还掏得可以,只是针对前一行的洋芋种,没有能委好地把它们埋上,阿爸又帮仰亚作了纠正。

可是,仰亚还没掏到几行,就已经累得不行了。身上的汗也开始冒了出来,特别是额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着,仰亚只得不停地用手擦着额上流下来的汗水。

唉!这干农活还真是不容易啊!

阿爸没办法,只好跟仰亚换过来。

“你来摆种,我来掏沟吧。”阿爸冷冷地说,虽然心里有些可怜仰亚,但表情上还是有些嫌弃。这么大个人,也都是从农村出去的,咋就一点农活也干不了呢?要不是你会吹那点芦笙,现在又给你安排在了学校,要是真的回到农村来,还真的说不清楚能不能养活一个家,阿爸也只好默默地摇头。

仰亚也不客气,来过,他也客气不起来,客气,也是要有实力的。所以,仰亚连半句‘还是我来吧!’的话都不敢说,只好跟阿爸换着来。当然,摆洋芋种总比用锄头掏沟要轻松些。

阿爸接过锄头,在自己手心上吐了些口水,锄头一挥舞,慢慢地就距离仰亚越来越‘远’了。仰亚又被阿爸摔开了一大截。

刚刚换过来的进修,仰亚是感觉到这摆洋芋种是比掏土沟要轻松些。可是,摆了几行后,这一蹲一站来来回回的,仰亚的大长腿到时候更是受不了。没几分钟,大腿小腿都一个劲的发酸。不过,仰亚也只好忍着。还能说什么呢,自己一个大男子汉,总不可以这半天活都还没干上就说自己干不了了吧!

好在,务妮已经把小亚略喂好奶了,她没有在那边磨蹭,小亚略的嘴刚刚从她的**上离开来,务妮就把小亚略背了起来。小亚略吃饱了,也在阿妈的怀里玩够了,阿妈再把他背起来时,他也没其他要求了。背在阿妈的背上,同样能和阿妈在一起,也能和阿妈说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阿爸,有仰亚在,你歇会吧,我来换你。”务妮对阿爸说。

阿爸也想着停下来抽一支烟了。听到务妮这样说,他看了看仰亚,仰亚那难受的表情早就已经被阿爸看在眼里了。可是现在,阿爸不能叫仰亚停下来休息。他知道,这也只是像仰亚这种不经常参加体力劳动的人一时间的不适应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作为农村的孩子,仰亚也是该锻炼锻炼了。

仰亚艰难地在那里摆着,这站不能站,坐不能坐的姿势,仰亚觉得还不如直接站着的挖土打沟呢。

“仰亚,我抽袋烟,你来开沟,等务妮来摆种吧。”也许是阿爸看出了仰亚的想法,也许阿爸是为了照顾还背着小亚略的务妮。不过,这恰好随了仰亚的心意。

仰亚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好。我来掏沟吧。”

仰亚顺势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仰亚沟掏得慢,务妮摆种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这样,仰亚倒是比刚才跟阿爸一起时好了很多。

阿爸抽完了一支烟,也及时地过来。三个人一起干活。

土里,剩下的空地也不多了。气氛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仰亚撑锄头歇了歇,看看旁边,上上下下的土里也有其他的人在干活。也时不时地有人朝着仰亚这边看。

“仰亚,今天你有空来干活呀?那下午会不会下雨啊!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出来。”

仰亚知道是大家在嘲笑他这个很少干活的人。

“下雨好呀,下雨就用不着再干活了。”仰亚也笑着应着。

“那是,你倒是觉得没什么,你上班的,下雨、出太阳都可以上班,我们可不想下雨啊,一下雨,我们该种的东西种不下去,那就完了。”

上一块土里的一位堂叔也接过了话题。

“阿叔,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我一来就下雨,那我不成了呼风唤雨的神仙了,你赶快干吧,不会下雨的。”

“是呀,这么大太阳,都能下雨的话,那也真的你是神仙了。”

“阿叔,你上面种些啥啊?”

“我这呀,想种一截的花生,再种一截的高粱。”

“啊?你怎么种这些呀?这些东西,不是一直没人种的吗?”

“哎呀,以前在队上,认为这些都产量低,种出来也不划算,现在,都是自己作主了,我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阿叔,你是想种出花生来,自己好下酒吧?”

最下面的一块土里,也是属于仰亚的堂哥辈,也扯着嗓子对阿叔说。

“那是,我就好这口中,有一盘花生米,我能下半斤八两酒呢!那个味道,比吃肉下酒都还香。”

“阿叔,那以后,我有空也就要上你家去蹭酒喝了。”

“没事没事,现在自己做自己吃,也没人管,也不会再被队长骂的,尽管来。”

“堂哥,你下面呢,又种些什么?”

“我呀,还种玉米,多种些玉米,等玉米成熟了,还可以在下面套种红薯。今年呀,我打算把种的玉米和红薯,自己来喂两头猪,到过年,自己也有一头猪杀来过年。以前呀,整个生产队一年下来,也就杀过几头猪,一家还分不到十斤肉,正月初几没过完,家里就没有肉味了。今年,不管怎么,我也要单独杀一头猪过年。”

“说笑的吧,你舍得真杀一头猪来过年?怕是也要卖一些吧?孩子上学,过年缝新衣裳给孩子都要啊。”

“叔,你别不相信我,我现在圈里就有两头猪呢,我买一头来给孩子上学买新衣服,另外一头就是过年的了。我早就打算好了。”

“嗯,那倒好,有卖的,我们也能沾上点光,也能多买些肉过年了。”

“嗯,到时,我杀年猪了,我请大家来我家‘吃庖汤’。”

大家一说起来,就跟真的就要过年一样,其实,现在距离过年还早着呢。

几家人一起说说笑笑,干起活来也轻松了很多。特别是仰亚,也不感觉到自己的腰酸腿疼了。

是的,仰亚也看到了,自己家里除了已经有两头半大不小的猪外,还有了两只更小一点的。说不定到过年,自己家也可以杀一头猪过年了。

这是以前,仰亚他们家想都不敢想的事。

看来,还是这分田到户好些,至少,每家可以根据自己家和自己的喜好而耕种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可以自己给自己作好一年的计划,计划生产,计划收入,也计划开支。

0082、两个学生

0082、两个学生

仰亚慢慢地适应了学校的工作,也就是已经习惯了作一个老师。在一段时间的教学中,仰亚发现了两个比较特别的学生。

一个初一班的王波,一个个子不高,人也长得很秀气的男孩,在班上可是坐在最前面一排的。到了初一这个年龄,好多男孩都慢慢地长起来了,有一些男孩已经开始进入变声期,可王波还是一幅小学三年级的样子。皮肤白白嫩嫩,就像一个女孩子一样。

可是,王波却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小‘女孩’,他可是班上的‘大人物’。目前王波就是初一的学习委员。他的各科成绩都是班上数一数二的。本来,他完全有可能做班上的班长,可是老师看着他那小小的样子,让他当班长,在管起人来,别说班上那些大个子男生会欺负他,恐怕连女生都想着办法地拿他开玩笑。所以,才让他做了学习委员。

王波平常不太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的。静静地学习,静静地做自己该做的事。

一开始,仰亚也觉得,王波就是一个乖乖孩子,是那种特别爱学习的乖乖崽。对于其他的,什么体育呀美术呀音乐呀之类的,是寞不关心的那种。可是,接触一段时间后,也就是仰亚教过几堂音乐课后,特别是仰亚在课堂上教了几次同学们吹芦笙过后。

这一天,仰亚又来上音乐课,他想检查一下这么久来,大家对于他的课到底学到了多少,能听懂了多少。这天,仰亚给大家做了一次小测验。

为了配合仰亚教的音乐课,特别是仰亚的芦笙,在仰亚的一再要求下,学校还是给他配备了几把芦笙。所以,仰亚有时也会把芦笙带到教室来,让大家学学。

今天,仰亚也把几把芦笙带了过来。

“今天,我把我们学习用的芦笙都带过来了,想看看大家这么久来学习得怎么样了?特别是对于芦笙的吹奏。今天,我们看看,这久,谁学得最好,也吹得最好。”

教室里引起了一阵燥动。可却没有哪个主动自告奋勇来试一试。后来,动员了半天才有几个胆大的男孩上来试试,却没有一个能把芦笙吹得顺畅一点的。毕竟这只是作为音乐课上的一种辅助教学工具,只有由于仰公关人偏爱和个人所长而多重视了一点。学生能摸上几次就已经不错了,更何况是吹,又有几个人能拿起芦笙就能吹起来呢。

看看没几个人能吹,这时,小小的王波有点胆缺地举起了手:

“老师,我来试试?”

仰亚看了看小王波。

王波,平时,就算是他在班上学习是最好的,但他总是乖乖地坐在那里听讲,认真地做作业。上课时,也从来就没有争着回答问题的,每次都是老师点到他的名字了,他才缺生生地站起来,慢吞吞地回答。不过,那答案却总是对的。

“王波同学,你也要试试吗?”

“嗯!”

“好,大家给王波同学一点掌声。”

掌声响过之后,王波同学从第一排位置走了过来。接过老师手中的芦笙,把短短肉肉的手提按在了各个笙管的小孔上,开始吹了起来。

嗯?大家一听,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虽然王波也还不是太熟悉,但他是班上第一个能把一首曲子完整吹出来的。这点,连仰亚都有点不太相信。

一曲吹完,教室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就连仰亚也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王波不好意思地低头敬了个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王波同学,你原来学过吹芦笙吗?”仰亚好奇地走到王波同学身边。

“没,没有。”

“没有,那你怎么能吹得那么好呢?”

“没有呀,我就是平时上课看老师吹的。”

“那你还能吹其他的曲子吗?”

“我——,试试吧!”

小王波接过仰亚手中的芦笙,把仰亚这久来教过的曲子都吹了一遍,当然他的水平还达不到仰亚那种专业水平。可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仰亚所有教过的曲子都顺利地吹出来,还真是不简单啊。

从这堂课,仰亚深深地记住了初一班的王波同学。

而在另一个班——初一班。

在这个学校,以前一个年级是没有那么多班的,最多也就是两到三个班,是近年从整个乡、也就是原来的整个公社合并过来,才增加了这些班级。这样,今年的初一年级就增加到了六个班。可是,学校、老师们都要追求一定的升学率、及格率等,就把同年级的学生分成了几等,比如,一班、二班为尖子班,三班、四班、五班为普通班,那余下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就全部归于初一班了。

对于这个班,学校根本没有任何要求,只求天下无事、大家平安就行。被分到这个班的同学,家里父母不愿意的,想尽一切办法、求爷爷告奶奶,把孩子们转到其他的班级,实在不行,就转学到其他学校去了。只有那些父母管不了的,又没有能力来把孩子转走的,也就只能是随便他成龙成蛇了。或者说是基本已经放弃了。再或者就是把放在这里总比领回到家里去,一天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好多了的心理,也就听之任之了。

记得,仰亚第一次去给这个班上课,一走进教室,上课铃都响了好久了,教室里还安静不下来。整个教室里,废纸满天飞,桌子横七竖八,叫喊声打闹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仰亚站在讲台上,喊了好几声‘上课’,教室里的学生才慢慢地停下来,有的胡乱的找个位置坐下来,有的,连自己座位都找不到。

仰亚等了几分钟,等大家稍微安静下来以后,他沿着教室里的过道走到了教室的最后面几排,几十双眼睛也跟着他转到后面。后面还有几个学生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仰亚停在了那几个学生的身边,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这一招,还是前几天龙老师教给仰亚的。那天,仰亚上课,遇到了几个特别调皮的孩子一直在课堂上捣乱,他怎么喊都无济于事。课后,仰亚向龙老师诉苦:

“龙老师,唉,这些学生,我简直是无法了,上课一点都不听你的,你叫他喊他,都没有用,好了两分钟,等你一转身,又成了原来的样子,上课,就像跟你玩捉迷藏一样。”

“哎呀,遇到这样的学生,你不用吼他,也不用打他,你只要死死地盯着他看,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几分钟,一直和他对看,直到他把眼睛从与你的对看中离开。”

今天,仰亚活学活用,也来一次跟他们对看。

一开始,仰亚还不怎么‘看’他们,几个学生却盯着仰亚看了起来,脸上还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等仰亚走过去,直到只隔着课桌站着,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们时。前几分钟,几个人都盯着这位老师,和他对看。慢慢地,几个人看着仰亚没有想把眼睛移开时,才换成了看了几秒钟移开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看着老师。最后,在仰亚一直没有移开视线的情况下,那几个人终于把眼光移开了,并且把头也低了下来。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不知道这是在上课吗?”

仰亚说这话时,不凶不恶,声音也不大,就是那么冷冷地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刚才对视时的表情一样。

几个学生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仰亚才从他们身边回到讲台上。

“好啦,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说着,仰亚还时不时地把眼睛仍然盯向后面几个学生。

从这节课后,仰亚再到这个班来上课,课堂上的纪律比原来好多了。后排的那几个同学也一改过去的那种整堂课下来,不是抓耳挠腮,就是东倒西歪如坐针毡的样子。

再几堂课下来,好像还发现,后排有一个同学还对仰亚的课感兴趣了。

这天,仰亚第一次要求大家,在班上测试一下这久来的学习情况。他刚刚讲完话,想不到第一个举起手来的,就是这后排的一个同学。这位同学叫寅虎。

寅虎同学属于那种早熟的孩子,别看他才初一,却早已经长高长大了。嘴唇上已经有了微微发青的胡须。个子不矮,都快要有仰亚那么高了。口正脸圆,眉浓眼大。仰亚在想,要是宣传队现在还招人的话,寅虎同学一定是陈团长特别想要的人。

大家看着寅虎第一个举起手来,这可是天底下第一件怪事,他竟然敢主动起来第一个回答问题,以前老师叫起来,他都不愿起来的,即使起来了,回答的问题,十次有九次都是错的。

“寅虎,你确信你能试试吗?”

“嗯!不试试哪里知道。”

作为老师的仰亚,没必要怀疑某位同学完成不了老师交给的任务,大不了,他回答错了,再给他纠正一次。抱着这种心理,仰亚走到后排,把芦笙教给了寅虎。

“好,你是先在这里吹呢?还是到前面讲台上去吹?”

“那,我先在这里吹一下试试吧。”

寅虎也不心慌,把芦笙举到嘴边,轻轻地试了试,然后把芦笙嘴放进嘴里,慢慢地试吹起来。

寅虎开始试了几个音后,十个修长的手指开始在芦笙上跳动起来,一举一动、一招一式还真有点那么回事。吹到最后,寅虎自己也跟着曲调摇晃起来。

一曲吹完,他第一次听到了班上同学给予他的掌声。

“寅虎同学,你以前学过吗?”

“没有,但是我听我们寨上的老人们吹过。”

这个,仰亚相信,就凭寅虎他这名字,仰亚都知道,他可能也是像自己一样,就是附近某个少数民族村寨里的。

“啊你就光听过,就能吹得这么好?”

“也、也没,有些也是听到老师你课堂上讲的和吹的,才知道的。”

“既然你们寨子里也有人会吹,那你怎么不跟他们学习吹呢?”

“想学,可是,我阿爸不让我学吹。”

“你也喜欢吹芦笙吗?”

“嗯!喜欢。”

“好,只要你愿意学,以后,你就跟着我学吧,我一定认真的教你。”仰亚第一次从这个学生的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就像当年陈团长第一次看到仰亚一样的感觉。

这一节课后,仰亚就决定把自己的芦笙教给了这个学生。

却说寅虎,这是他第一次得到老师的认可,也是他第一次得到班上同学的掌声,这在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其实,真正的他想听仰亚老师的课,还是那次,仰亚老师跟他们对看的那次开始。

寅虎,从少就不是一个坏学生。可是,却总是得不到哪怕是家人哪怕是自己阿爸阿妈的认可。不过,在学习上,寅虎从小学习就差点,也因为这样,从他上学的第一天开始,只要他跟其他学习比他好的同学在一起,只要出些什么事情,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寅虎,第一个被老师批评的也是寅虎,被告状后被家长揍的也是寅虎。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寅虎现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在家里,他什么都不在乎,在学校在班上,他也什么都不在乎,有时还故意带着其他同学做些恶作剧。所以,他就是学校那个‘坏学生’的标准。

那天上课,后排的捣蛋,也是由他引起的。他原以为,像仰亚这么一位年轻的老师走进来,这么乱的教室,老师第一个就会找到他,或者给他一顿狠狠的批评,或者叫到办公室去教训一顿,或者当作班上同学的面,把他叫到讲台旁站上一节课。

可是,仰亚没有。

这个老师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叫出来,那些剌耳的话,这位老师也一句都没有说。

一开始,寅虎故意挑衅似的和面前这位刚来的年轻老师对视,可是,最后,还是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从那一次开始,寅虎的心里,才开始有了一个老师的形像,也就是这个老师的一点点位置。就是从那时起,每当这样个老师来上课,寅虎不但没有再愿意捣乱,还开始了认真听起了他的课来。再加上他对于芦笙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就这样,他默默地注意到了这个老师,也默默地学着这个老师教给他的一切。

几个月当中,仰亚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两们同学,一个叫王波,一个乖乖的小男孩,一个叫寅虎,一个已经长大、有些叛逆的‘大小伙’。

正在仰亚想着,怎么能带动像王波和寅虎这样喜欢芦笙的小孩,能把学习和吹芦笙结合起来,做到更好时,龙校长来找到了仰亚。

“仰亚老师,你成立一个学校里面的兴趣小组吧?!”

0083、学校兴趣小组

0083、学校兴趣小组

学校学生兴趣小组,前几年在学校也有过,比如体育兴趣小组、美术兴趣小组、音乐兴趣小组、花卉栽培兴趣小组等。可是,这几年学校合并了,学生增多了,而师资力量严重缺乏,所以,这两年没有了各种兴趣小组。

自从仰亚来到学校后,龙校长知道仰亚本来就是原宣传队里的专业人员,在这方面算是一种特长吧。再加上刚刚来到学校的仰亚老师各方面的积极性都很高。这么久来,与他所教的学生相处得也还不错。这就让龙校长有了重新在学校组织一些学生兴趣小组的想法。

今天,当看到仰亚在龙校长面前提起王波和寅虎两位同学对芦笙以及音乐方面特别有兴趣、也特别有发展时,就顺口把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告诉了仰亚。

“兴趣小组?”仰亚有些不解地问龙校长。

“嗯,也就是带领一些有某方面专长和爱好的学生,在课余时间多进行一些特长方面的培训和指导,让他们在这方面能学到更多的知识,这对于他们将来有好处的。就比如你仰亚老师吧,一开始,吹芦笙也许就是你的一种兴趣和爱好而。可是现在,不就成为你的专长了吗?如果能这样带出一两个和你一样的专长学生来,也是好事呀。”

仰亚听了龙校长的话,想想也是。

“这个,龙校长,我也就多会那么一点点吹芦笙,其他方面的,比如体育、美术等的,我也不会呀。”

“啊,我这倒不是要你把所有的兴趣小组都带起来,你就根据你的专长音乐、吹芦笙,挑选一些有这方面爱好和专长的学生,先把你的音乐及乐器演奏兴趣小组带起来,有你这个开始以后,其他的比如体育、美术等的,我们再找其他有专长的老师来带。”

“啊,那我懂了,我先试试吧。”

有了校长的许诺,仰亚用几天的时间考虑了一下。这天,他找来教美术课的老师,好好地用毛笔字写了好几张‘学校兴趣小组成立及学生招录启示’,分别在教学楼、学生宿舍门口、食堂门口张贴。下午下课以后,马上就有很多学生围了上来。

“哇,我们学校要成立音乐及乐器演奏兴趣小组了呢!”

“哎呀,你看,就是刚刚新调来的那个仰亚老师,听说他原来就是在宣传队里专门搞演奏和跳舞的。他们还到过国外去演出回来呢!”

“真的?假的?”

“真的,要不信,你自己去问仰亚老师啊。”

“哎呀,可惜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要不,我也去报名去了。”

“嗯?怎么只有乐器演奏和音乐兴趣小组呢,怎么就没有其他方面的呢?”

“也许以后会有吧,要不,就是没有这方面的老师,没有老师,你有兴趣小组,那谁来带谁来教啊?!”

“也是,唉,等有了其他的兴趣小组再来报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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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学生议论纷纷,各个地方,学生们看过以后,倒是有很多学生对这方面产生了兴趣,一个个跃跃欲试,可是却又没有谁敢第一个去找老师报名。

第二天早上,有两个女生来到了仰亚的寝室兼办公室门口,问了一下,等仰亚问她俩要不要报名时,两个人又笑着走开了。

直到第三天下午,还是没有人来报名。

仰亚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了,平常不是还有一部分同学说很想学唱歌跳舞吹芦笙的吗,怎么一说要成立兴趣小反而没人报名了呢?如果到明天还是没有人扬名的话,是不是就说明这种方法学生们还是接受不了啊。仰亚想着,从自己的寝室朝外面看去,外面正是学校操场的方向。

他看见一伙男孩正在那里打篮球,其中有一个就是寅虎。

‘嗯?这小子芦笙不是还吹得不错吗?怎么,他没看到报名通告?这么多天了,就算没有看到,那其他看到的同学也早就应该把这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了呀?’

仰亚想着,一边盯着看他们打篮球。寅虎还真的不错,别看他只是初一年级的学生,他的个子早就和初二初三的学生差不多高了,他跟初二初三的男生一起打球,一点都没看出他吃亏的样子。几个大男孩来来去去打了一个多小时才一个个汗流夹背地准备回寝室。

回寝室的路正好经过仰亚他们这栋‘教师宿舍’的楼下,等他们走近时,仰亚在楼上叫住了寅虎:

“寅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嗯?仰亚老师,你叫我?”

“嗯!你上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就现在?就这样?”寅虎看着自己光着膀子的上身,再扯扯自己唯一穿着的一条早已经汗水湿透了的运动短裤。

“就现在,你怕什么,我不也是男的吗?就几句话,说完了你再去洗澡。”

寅虎迟疑了一下,还是三步一跳地跑了上来。

“仰亚老师,有什么事吗?”说着,还在喘着粗气。

仰亚转身进了自己的寝室,寅虎也只好跟着进来。还没等仰亚老师招呼他坐下,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大缸茶水,也不请示仰亚,直接端着就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仰亚看着寅虎喝水的样子,虽然自己也不算老,可是仍然羡慕这个大男孩的直爽。

“够了吗?不够,温水瓶里还有。”

“嘿嘿,够了,够了。”说着,用搭在肩上的背心擦着满脸的汗水。

“寅虎,芦笙,你不是吹得还不错是吗?你不想参加乐器演奏兴趣小组?还是没看到贴出来的通告?”

“看到了。”

“那,怎么,不想参加?”

“听说一班有一个叫王波的小男孩,比我吹得还好,他报名了吗?”

“没有。”

“他比我还吹得好,他都没报名,我报名干吗?”

“你报你的,他报他的,这还有什么讲究的吗?”

“我不想出风头,再一个------”

“再一个什么?”

“再一个,我、我阿爸不喜欢我吹芦笙。”

“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也就是说,只要王波报名了,你也报名?”

“这------,到时再看吧。”

仰亚看着寅虎,寅虎低价下了头,再没有说话。

“好,那你先回去洗洗吧。”

“老师,那我走了。”

“嗯!”

当天晚上,正好是仰亚值周。值周教师,是必须到每个教室去检查学生的晚自习情况的。

当仰亚来到初一班时,一开门,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小王波正在认真地写作业。仰亚老师进来了,他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然后又埋头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作业去了。

仰亚在整个教室里的过道上走了一圈,同学们看到有老师来检查,不管是认真的还是装的,都‘认认真真’地自习着,或是看书,或是写作业。

仰亚最后走到王波同学的面前,弯下腰,王波以为老师是要检查自己的的作业呢,他可从来不担心老师检查作业,因为他做的基本都是对的。王波抬头又看了仰亚一眼,又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王波同学,你不愿参加学校组织的乐器演奏兴趣小组吗?”

“嗯?”王波投入认真的样子,可能他真的还没听清楚老师在说什么。仰亚只得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我?”

“嗯,怎么样?”

“有人报名了吗?”

“还没。要不,我帮你报上?”

“啊!”

这孩子,从不主动,一切都等着老师来给他安排,可一旦安排了,他一定能够做好。至于兴趣小组,报不报,学不学他也不在乎。你叫他报了,他也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怎么什么事都随着老师啊。

晚自习课,本来就比较安静,不管仰亚和王波同学说话的声音再小,总有旁边的同学能够听到,哪怕只有和王波同桌的同学。等仰亚走后,教室里就开始议论了起来,都知道自己班的学习委员王波小同学已经报名参加了仰亚老师的芦笙演奏兴趣小组。然后第二天,这个班就有好几个同学都到仰亚老师那报了名。

有了初一班的同学报名后,其他班级、包括初二年级的,也有好几个过来报名了。初三年级由于学习太忙,一般老师也不允许他们过来报名。

一个星期过后,已经有二十多名学生来到仰亚这里报名了,其中女孩子多一些,男孩子少些。

又一连两天没有人来报名了。

仰亚估计愿意报名的人可能也就是这些了。所以,仰亚把名单统计出来,找到了龙校长。

“校长,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二十几名同学报名了,这两天也没人了,可能就这些了吧。”

“二十几个,那够了,如果还有其他的兴趣小组也搞起来,那大部分学生都应该有自己想加入的兴趣小组了。”

“那,龙校长,这学校里的兴趣小组,我还真的没有带过,接下来,要怎么安排他们?你说说看。”

“哎呀,仰亚老师,这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学校,当然比不了你们原来宣传队里专业的,一来,只是想把这些有这些方面爱好的学生集中起来,找些课余时间,给他们作些指导,也对他们以后的全面发展有个基础。二来,也让这些毛孩子在课余时间有个安排,不至于到处打打闹闹,既不安全,也影响学校的教学秩序。你就好好计划一下,把你刚刚进入宣传队里学习的那些东西,慢慢地教一些给他们就行,必要时,再提供一些机会让他们表现表现,也就是表演一下就行。”

“好,那我去准备一下。”

“啊,还有,这样吧,毕竟学生还是以学习文化课为主,也不能因为开个兴趣小组就把他们的兴趣全部集中到兴趣上来,而忘了学习了。你就安排用每个星期的一、三、五三个下午的课余时间集中这些同学练习吧。”

学校的芦笙演奏兴趣小组就这样在学校里慢慢地开展起来了,同时带领学生培训的还有龙老师。学校还又给仰亚他们添置了一批芦笙。仰亚就是根据自己刚刚进入宣传队时,陈团长他们给自己训练时一样,先把一些基础的东西教给了学生。

当然,这些学生不会像仰亚他们当时那样。当时,应该是专业训练,现在,这些学生,肯定远远达不到他们原来的那种水平。一方面因为时间上也比仰亚他们原来少了很多。仰亚他们原来在宣传队,每天吃了饭就是训练。现在的学生,一个星期就是那么几个下午一个多小时,哪能赶得上他们呢。

没有能达到仰亚想要的效果,仰亚有些急,一次次地跟校长反应,反过来还是龙校长安慰他:

“仰亚,你别急嘛,这些都是一些学生娃,哪能跟你们当时相比呢,让他们慢慢来,一个学期下来,他们能吹一些简单的曲子就不错了。”

仰亚想想也是。

这一群学生当中,当然最突出的还是小王波和寅虎,初二年级也有两三个吹得不错。但他们也马上要进入初三准备中考的阶段了。仰亚不好再强迫他们多少。还是初一年级的这一伙人,再加上初一年级又是仰亚在上音乐课,在课堂上又给予兴趣小组的同学的一些有益补充。所以,慢慢地,小王波和寅虎就成为了这个团队里面最突出的两个。慢慢的,兴趣小组的活动越来越得到其他同学的羡慕和向往。

在这种情况下,龙校长又叫其他几个有特长的老师又成立了好几个其他的兴趣小组,基本上每天下午都有兴趣小组的活动了。现在,一到下午课余时间,各小组的活动都可以开展了,有在操场上练习打篮球,有的在篮球场旁边练习跑步、跳高;美术兴趣小组的同学还把他们学来的一些写生画画贴在了学校的学习厨窗里,这个可比的原来贴着报纸在里面叫学生去看热闹多了。

生物兴趣小组的同学,也在学校空余的一些土地上种上了自己想种的东西,在各花台上栽上了各种不同的花。还种上了一些他们从家里带来的种子。比如南瓜、西红柿、葡萄等。

看着同学们都有了自己的兴趣,龙校长决定在两个月后,像原来没有合并前一样,重新举行一年一次的学校文体活动会。

学校要举行文体活动会的消息一出来,所有的学生都像打了强心剂一样,一个个兴奋得像过年一样。

是的,这都是一伙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是他们想要表现自己的年龄,谁不想有一个能让自己充分展现自己的舞台,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呢,这也是他们成长过程中增加自己知识的一种途径。

文体活动会定下来了,各个兴趣小组,各个学生都进入了紧张的准备阶段。

每个人、每个班级都一样。

0084、文体运动会(1)

0084、文体运动会

学校的文体运动会主要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体育运动会,即各年级以班级为单位进行各项体育活动比赛;第二部分是作文、画画、手工等比赛;第三部分,主要就是各种文艺表演比赛。

学校的通知一出来,各个班级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比如画画、作文、手工等都要提前准备了。然后学校再把所有的作品都提前拿出来,经过各个领导小组的老师们进行评定后,最后要在文体运动会期间展示出来。

体育运动会是集中在文体运动会的那天进行,但是一些基本功还是要准备的。比如接力、团体项目的配合训练等。

而文艺表演则是集中在文体运动会的当天晚上,以晚会的形式表演给大家看,同时有老师们的现场打分评比。同时,在晚会上还要根据体育比赛、美术、作文、手工等获奖的同学进行颁奖。

以班级为主的比赛,当然是以各班的班主任来组织,像仰亚他们这种属于副科的老师,被分配到各个班级协助班主任一起组织各种活动。但是又作为专业的辅导老师,对自己专业方面的同学和团体进行辅导。

仰亚被分配到初一班做协助班主任工作。而另外一个工作就是他的兴趣小组里的各个班级的节目排练的编排和指导。这也是文化运动会文艺演出方面的重要部分。

初一班,作为本年级的尖子生班,大多数都是男孩文静、女孩秀气的,相比于其他班级,在体育方面他们有点吃亏。美术、手工、作文等各个班级应该都相差无几,要想在这次全校文体活动会上取得好成绩,他们想的是在文艺晚会演出上下功夫。更何况他们分到了仰亚这样一个有文艺专长的年轻老师,那肯定是要在这方面做文章了。初一班班主任及全班同学都在心里暗暗高兴。他们也有信心能在这方面打败其他班级。

方案一出来,班主任老师就把仰亚找了去。

“仰亚老师,你看,现在我们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可要多为我们班出点力啊!你看,你也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搞文艺的最年轻的老师,同学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哎呀,班主任老师,这我可不敢给你打保票,其他班级、其他老师也挺厉害的啊。”

“不能这么想,你看,我们这个班,如果说是在学习上,我们班肯定没问题,尖子生班嘛,这也正常。可是,其他方面,尤其是体育方面,我们这些一个个都是些文质彬彬的文弱书生,哪能跟其他班一天天蹦蹦跳跳的学生比啊,所以,这事就拜托你了。”

当然,没有班主任的游说,仰亚也会责无旁贷。

可是,其他的班级,特别是也是仰亚教音乐课的班级,又特别是已经在仰亚的音乐演奏兴趣组里的同学们,一听说仰亚老师被安排在初一班。首先是在心里就觉得对他们不公平,然后就是采取各种冷的热的、软的硬的‘手段’,想尽量争取得到仰亚老师的支持和指导。

“仰亚老师,你干吗要分到初一班呀,他们是尖子生班,平常他们一个个学习都那么好,学校该发的各种奖状。基本都比一班二班这两个尖子生班的同学得了。现在,学校的文化活动会,又把你分到了尖子生班,我们觉得不公平。”

“仰亚老师,我们可也是你带的兴趣小组的人啊,你也应该多多地指导指导我们啊!”

“老师,你得把你最好的节目拿给我们班去排练,这才对得起我们跟你学习的兴趣小组啊!我们都是你的学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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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系列的问题,仰亚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当然,作为一个老师,对于学生,仰亚肯定是尽心尽力的,绝对不会厚此薄彼的。每个老师都希望他的每一个学生都能有所发展。

这天,寅虎同学也跑了过来,靠在了仰亚寝室的门上:

“仰亚老师,你打算就这样把我放弃了?”

“嗯?寅虎同学,怎么是把你放弃了,什么事情我把你给放弃了?”

“文艺晚会呀,我也是你兴趣小组里面芦笙吹得最好的,你为啥要专门分到初一班去指导。我觉得你还是最喜欢小王波同学。”

“寅虎,你咋会这么想呢,这不都是学校安排的吗。我虽然被安排在初一班,你们班,还有其他班的节目我也一定会指导支持你们的呀。你们班准备了什么节目?”

“我们班,就是还没有节目呀,就是在等着你帮我们班编排节目。”

“节目可都是由你们班级或者你们班主任老师来安排的呀,初一班的节目也是由他们自己编排出来的呀。”

“仰亚老师,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班是个什么班级,管我们的老师,才没有心思帮我们去想这些呢。反正我们班到现在还没有节目,如果你不帮我们编排,那我们班就放弃了,我也要放弃吹芦笙了。”

“啊,你这是来找我撒赖来了啊!寅虎同学。”

“我就撒赖了,要不,我参加体育组那边的活动去了。”

结果,仰亚没办法,只得和寅虎他们班的班主任一起给他们班编排了一个节目。当然,寅虎同学同时也参加了几项体育方面的比赛。仰亚也相信,这两方面不矛盾,他相信寅虎能行。

其他方面,整个学校的师生都在紧密锣鼓地准备着。文艺晚会演出的事,就落在仰亚和龙老师以及小学的几个音乐老师身上了。

作为原来人民公社宣传队台柱子的仰亚老师,也许在演出方面,在自己专长的表演及芦笙演奏方面,他确实是高手。可是,要在学校里面组织起那么多学生搞好一台晚会,龙老师才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龙老师年龄已不小了,已经四五十岁了。也许这种场合他见过多了。一开始,他都跟没事人一样,看着仰亚跟学生们一起一天天既兴奋又盲目的样子。却又弄不出个头绪来。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轻描淡写地又给仰亚说上两句。慢慢地,仰亚才发现,龙老师这才是高手啊。

“嗳!龙老师,还是你来吧,我看你才是高手。”

“哎呀,你们来、你们来,我老了,没那么多激情了,你们年轻人搞,我帮你们看着就是了。有什么我懂的,我一定教给你们。”

所以,仰亚有什么不懂的,只要问到龙老师,龙老师都会给他解答,这在节目方面给了仰亚很大的帮助。也通过这段时间的节目排练,让仰亚与龙老师之间更加亲切了。

学校文体活动会终于要开始了,这天一大早,学校的大喇叭就被接到了教学楼门口的大操场上,激烈而高昂的进行曲一直在高音喇叭里面响着。各个班级的学生也都全部集中到了操场上。

这可是学生们的一个节日,不是周末,又不用上课,这是所有学生都盼望的‘好日子’,所有学生也都希望每天学校都是这样的‘节日’多好啊。

其他的比如作文比赛、画画比赛、手工比赛都已经结束了。比赛的结果,也就是参加比赛的获奖作品都已经于昨天就公布和张贴在学校的学习厨窗里面了。今天一天,要开展的就是体育比赛,而今天晚上就是各个班级一起在学校大礼堂的文艺演出了。

体育比赛开始了,整个学校分成了两个组,初中组和小学组,学校有两块操场,各个组在一个操场上进行各项比赛。相同的比赛,比如长跑,都要用到同时一条跑道,这就相互错开时间比赛就可以了。

初中、小学组又按照各个年级分成了很多组,比如初一年级组、初二年级组、初三年级组;小学也是各年级一个组。

初中组的比赛,早上是各种个人以及小团体的比赛,下午是篮球比赛。学校里没有足球、排球,大家也没有见过。小学组没有篮球比赛,他们的大型活动是拔河比赛。

比赛有投掷类的铅球、砂包、标枪等,有短跑、长跑和班级接力跑;还有跳高、跳远和立定跳远等。

比赛开始了。

初一年级组的比赛,仰亚等老师同时也是运动场上的裁判及辅导老师。随着老师们的哨声一响,各个小组的人分别跟着裁判及辅导老师来到具体的场地上,开始了各种比赛。

仰亚参加裁判的第一项就是投掷组。投掷组先按砂包、铅球、标枪,各种排序又按照初一初二初三组等。

初一年级组的丢砂包,仰亚看到小王波同学也参加了。仰亚注意到他,相比之下于其他同学,王波同学可是其中最矮最小的一个。当点到他的名字时,他倒是不慌不忙地走进场地,活动活动,摆开架式,投——

“哎呀!”

旁边的同学和老师都在为他加油。可是结果他连投了三次,最后还是这个组的最后一名。搞体力活动干体育还真不是小王波这种小体格的人干的。不过,不管人是惋惜还是鼓励他,他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投完了,两手拍拍屁股,地笑着走了。

寅虎同学参加了标枪组的比赛,比赛还没有开始,他早就已经脱得跟平常打篮球一样的了,上身脱光,只留下身的一条运动短裤,还不停地在那里蹦跳着。

相比于丢砂包、投铅球,投标枪可是一个技术活,平常在学校哪怕是上体育课也很难得见到要投标枪的,甚至于好多同学根本就没有看到过。只是学校决定举行文体活动会了,才有了这个项目,也才有了老师们的临时指导。所以,这次运动会,报名投标枪的人并且不多,初一初二初三三个年级总共也才十几个人,寅虎同学可是那种哪行刺激他就干哪样的货,所以,他报了投掷标枪。

整个初一年级六个班,也就只有三个人报名。所以,标枪投掷就把三个年级编在一起进行比赛了。

到寅虎同学比赛了,他抖抖身子,站到了场地中央,手臂和胸部都已经微微起了‘肌肉’的寅虎同学,摆开了架式。旁边的人可不敢大意,虽然旁边维持秩序的老师一再招呼大家注意安全。可是,真正到这时,大家才知道什么是危险,看着寅虎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所有人都退得远远的。

在用石灰粉划成的投掷区内,寅虎拿着标枪走到投掷区的最前面,看了看,又慢慢地退到了最后面,慢慢地举起了标枪,昂头、挺胸、后拉——起跑——

‘’

四十五度角,标枪沿着正前方的方向稳稳地飞了出去,超过第一条线、超过第二条线、第三条线——

“啊!寅虎打破了本学校初中组的标枪投掷记录了!”

所有围着观看的老师和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大家也只是看到了标枪落地的地方超过了前面的最远一道弧线,那就是学校的标枪投掷记录。但具体是多少米,还要等测量的老师量过了才知道。但是,已经是稳稳地知道寅虎同学是破记录了。

这可不得了,一个初一年级的学生,尽然把初中的记录都是打破了。

这可是今天的第一个好成绩,整个运动场上都热闹了好一阵子。

比赛还在进行,寅虎同学又得了个两百米初一年级组的第一名。这下,寅虎同学差不多都成今天运动场上的小明星了。

不过,小王波同学也参加了初一年级组的1500米长跑,这还直看不出,长得文文弱弱的小王波,想不到耐力还可以,他得到了初一年级组1500米的第三名。

今天早上的最后一项比赛,就是各个年级的迎面接力比赛。这个是按照各年级组来完成的。每个班级抽出十二名同学来,其中男同学六名,女同学六名。

寅虎和小王波都代表了本班参加了接力比赛,一个班级抽出十二名同学,又有了小王波刚才1500米的第三名,他不想跑,他们班的老师和同学也不会放过他的。

结果,寅虎他们的班又得到了初一年级组的迎面接力赛第一名。

当天下午,进行的篮球比赛,由于时间紧,班级多。所以,小学组的拔河比赛就被移到了教学楼后面的过道上举行,四个篮球场都被留出来进行初中组的篮球比赛了。

比赛先采取淘汰赛,每个年级按抽签决定两两对决。初一六个班,刚好可以两两对决,然后胜者循环进行比赛,决出一二三名,也就是冠亚季军。

寅虎他们班,一直战斗到最后,在寅虎的带领下,一群男孩个个精神抖擞,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天地。最后,他们又拿下了初一年级组篮球比赛的冠军。

所有的比赛结束,初一年级组,收获最多的,就是寅虎他们这个‘差等生’班,这次,他们可出尽了风头了。

体育比赛结束,大家又要准备晚上的文艺演出了。

0085、文体活动会(2)

0085、文体活动会

文体活动会的最后一项,也是最为热闹的一项,文艺晚会。

今天早上,大部分同学和老师都在参加各项体育比赛,而已经有一部分学生和老师在学校的大礼堂里为文艺晚会作准备了。这边主要负责的是一位副校长,可真正在这边设计、布置的,却是文体组的龙老师。

一开始,学校是安排仰亚和龙老师一起在这边负责,可是由于人手不够,仰亚又被抽调到体育比赛组去了,先完成那边的比赛,再来演出这边帮忙。这样,龙老师也只能独当一面了。

至于节目方面的准备,早在第一次学校把这次文体活动会的通知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仰亚所带的文艺兴趣小组,却不能以兴趣小组的名义单独参加,只能按各个班级来统一编排。当然,仰亚最为看重的两个小孩,即小王波和寅虎,他都单独给他们编排了一个节目,当然也是带着他们班上的其他同学一起的节目。

一开始,仰亚也不知道怎么给他们编排,后来,仰亚看到小王波仍然还像一个小孩一样,经常和一些与他一般大的小孩打打闹闹的。他记得,原来宣传队里也有根据小孩编排的一个节目,叫‘小鸡抢食’,其实它也是芦笙舞中‘斗鸡舞’的一种翻版。这个如果能够用在小王波的身上,一定很适合。所以经过仰亚的推敲和编排,小王波和他们班的几个小个子男孩女孩试着跳了几次,看来效果还不错。所以,最后仰亚给他们定下了这个节目。

至于寅虎嘛,倒是好办。寅虎,已经长成大小伙了。仰亚可以按照大人的要求给他编排。但是,这是在学校,当然不能要求寅虎他们班能出几个和寅虎一样把芦笙都吹得好的,所以,仰亚只能在其中突出寅虎的作用来。最后,仰亚给寅虎编排了一个‘骄傲的鸡王’,其实也是芦笙中‘斗鸡舞’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排练,节目的效果如何,就看今天晚上大家的表现了。

其实,今天一大早,龙老师等就在大礼堂里做准备了。他们提前买来了好些彩色气球,还有各种彩纸,这些都是晚会布置现场必不可少的东西。美术组的两个老师也参加了会场布置。

他们先用红纸、用毛笔写几颗大字:‘**学校文体活动文艺晚会’,在礼堂正面的墙上贴成了一个弧型。这就是晚会现场布置已经正式开始了。

被叫来的十几个同学,在老师的安排下,先是把所有气球都吹了起来,缠好,然后再捆绑成一串串的,那些彩纸也都被裁成了各式各样的,等待着下一步老师们安排怎么用。

等到下午体育活动的各项比赛结束时,晚会现场的布置也已经差不多了。

仰亚由于牵挂着这边,那边活动一结束,就第一个跑了过来。

“龙老师,布置得怎么样了?”

“哎呀,你自己看吧,我们还忙着呢。”

仰亚,不止一次地看过不少的表演舞台,连国外最高档的舞台都见过,而且还在上面表演过。可是,要是让仰亚自己来布置这样一个演出场地的话,仰亚不敢说自己就能够布置得出来。可现在看到龙老师布置的,虽然简单,虽然都是些只有学生才觉得能用的素材。可是,这种场景,一定不会比仰亚演出的高级舞台差多少。这种差,当然不是指在金钱上的差,而是指结合场景的具体实际而更有效果,更接近生活、更接近这一伙学生娃。

“仰亚老师,怎么样?我们布置的?你可别笑话我们哈,这和你们原来表演的舞台可是两码事,不能相提并论的哈。”

“龙老师,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多好的主意来呢?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舞台了。”

“哈哈,有你这专业人才的这样一句话,也算我们,几十个人这一天的付出没有白费。同学们,还不谢谢第一个夸奖我们的仰亚老师?”

旁边一直在忙着的同学,当然也听到了仰亚老师对于他们布置这会场的夸奖,这时,也一个劲地鼓起掌来。

仰亚又凑到龙老师耳边,悄悄地说:

“说真的,龙老师,要不是你,我可能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布置这会场。幸好是你在,要不,如果是我在的话,不知今天这里会成什么样子。”

龙老师笑了笑,说:

“这个,你看过一次,下次不就会了?”

“嗯嗯嗯,我就知道跟着龙老师您在一起一定能学到好多东西。”

“好好,也别再吹捧我了,现在,你可要好好看好了哈,也许下一次,就轮到你了。”

“好,我一定虚心向龙老师学习。”

等其他的大部分同学和老师吃得饭来,晚会大礼堂现场的布置也已经全部结束。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礼堂。

礼堂里都是按各班班级把位置安排好了的,大家都按照座位,十几分钟就把整个礼堂坐满了。

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礼堂里的灯光打开了,在五彩缤纷的气球和彩带之中,另有一番风采。尤其上舞台前墙上的那一排弧型的、红纸黑字的晚会主题,更是显眼。

到齐了,晚上也马上开始了。

随着礼堂里彩灯的熄灭,舞台上唯一的那颗红灯亮了起来。初三年级的两个大哥哥大姐姐,一个穿着连衣裙一个穿着漂亮的西装,并且还打上了领带,羡慕得下面的小弟弟小妹妹们直叫。这就是今天晚上的主持人。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今天,我们又一次迎来了我校的文体运动会,这是我们学校的大事,也是我们的节日,在这里,我们代表所有的同学,向所有的老师们说声‘老师,你们辛苦了!’,通过这一段时间以来,所有老师和所有同学们的共同努力,我们的校园文体活动在体育、绘画、手工、作文比赛等方面都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的,就是我们最为隆重、大家最为期待的校园文艺晚会了。在晚会开始之前,有请我们的龙校长给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台下的掌声,不比仰亚参与的任何一次演出的掌声激烈。

校长的讲话没有拖拉,简简单单几句就结束了,文艺晚会的表演及比赛正式开始。

首先上台的是,所有一年级四个班的小朋友的童声合唱《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爱祖国,爱人民,

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

顽强学习,坚决斗争,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前进!

向着胜利勇敢前进,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

一曲歌唱完,他们认真地唱歌,他们可爱的样子,马上赢得了台下一阵阵掌声。

节目进行到第五个,主持人走了出上来:

“下面要进行今天晚上的第一次发奖------”

这是对手工兴趣小组获奖同学们的奖励。

一个多月来,他们在老师们的带领下,利用身边不同的材质,如布料、纸、小木条小木板等做出了一大批又好看又适用的手工作品。有些还就是在学校在课堂上都能用到的。从小学到初中,都有不同的同学能把不同的手工做出来。

看着他们上台领奖灿烂的笑容,不管奖品有多大多小,对于他们都是一种鼓励。

第一轮奖励发完,接着还是节目表演,这一轮的第三个节目,就是小王波他们的节目‘小鸡抢食’了。

等报幕的大哥哥大姐姐主持人刚刚退场,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鸡’就登场了。这就是仰亚特意为小王波这一群‘小孩’设计的《小鸡抢食》。

《小鸡抢食》是根据芦笙舞当中的斗鸡舞而改编的,实际模仿的就是一伙小鸡在争抢食物当中打斗的可爱场景。

只见小王波等十几个小孩,全部装扮成小公鸡的样子,头上还戴上了几根长长的公鸡尾羽毛。脚上和手臂上都缠上了各色的彩带,手上都拿着特制的小型芦笙,随着芦笙乐曲的响起。他们的芦笙虽然没能发出声音,可是,在芦笙曲节奏的带领下,他们时儿聚在一起,时儿追逐,时儿头朝着地面不停地啄食,时儿又抬起头来看看天空。

然后,两只小鸡又好像得到了一条蚯蚓,两只小鸡就这样开始抢夺起来。你来我往,旁边的小鸡,也有想上去一起争抢的,也有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的继续争抢着地面上的食物。随着芦笙节奏的一步步加快,争抢的场面也越来越激烈。最后,那条‘蚯蚓’直接被两只小鸡啄断了,各得一截。正在两只小鸡以为自己抢到食物想要跑开时,其他的小鸡们又追上来,又是一轮更加激烈的争抢,从刚才的两只变成了好几只,围成了两团,继续抢着。

这栩栩如生的表演,特别是台下低年级的小朋友,一时间都跟着台上的‘小鸡们’紧张起来。直到节目结束后,两边的幕布徐徐拉拢,大家都还沉浸在那群‘小鸡’的争抢当中。

十几只‘小鸡’站在舞台前给大家敬礼,大家才如梦方醒地鼓起如雷鸣般的掌声来。

这是今天晚会的第一次高潮。

节目还在继续表演,台下的掌声也一次次的响起。仰亚和大部分老师都坐在舞台下面的最前排,他们除了观看节目,还兼着给各节目打分。

小王波他们的节目结束以后,出现了现场的第一个高分。仰亚当然高兴,这表明,不仅仅是小王波这群孩子们跳得好,同时也说明了他这个节目的编排有一定水准。仰亚正在慢慢地从一个舞者和演奏者,变成一个幕后的编导者和策划者。也许这就是他以后的路吧。

两个多小时的节目表演过去了,好像一点都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至少,寅虎他们都还没有出场。

又过了好几轮,发奖也进行了好几次,终于轮到寅虎他们上场了。

寅虎他们这个节目,仰亚是考虑到寅虎那高大帅气的气质,再加上他单独的吹芦笙的突出表现,所以,仰亚给他们班编排了一个《骄傲的公鸡》。

其实,就是要表现这只公鸡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也不能叫做‘鹤立鸡群’,应该叫做‘鸡立鸡群’可能更合适。寅虎就是那只独立在鸡群里面,自以为自己特别漂亮、很了不起的、骄傲的大公鸡。

舞台上的灯光,在主持人报完节目后就关上了,只有舞台正前面地面上的一颗小射灯还亮着。

这是一个黎明前的场景。

几声清脆的鸡鸣,全身装扮成漂亮大公鸡的寅虎手举着芦笙跳了出来。他就是那只不可一世的大公鸡。

与一两个小时前小王波他们的表演不同的是,寅虎的表演,他的音乐全部来自于他自己吹奏的芦笙曲。

一只公鸡叫了,两只公鸡叫了;远远近近,好多的公鸡都叫了起来。

天也渐渐亮了。

寅虎,就是那只领头的公鸡。寅虎吹着芦笙,走着‘鸡步’,一路放声‘高叫’,一路趾高气昂。

旁边的公鸡母鸡都不在他的话下,或许有一两只想过来挑衅的,和寅虎斗不到两三回合就败下阵来。有那胆大的,想着各种方法想挑战‘公鸡王’的权威。可是,一个个的全都不是对手。‘公鸡王’都能一个个地把它们征服。

最后,所有的鸡们不得不俯首称臣,拜倒在这只骄傲的大公鸡的石榴裙下,唯‘公鸡王’的马首是瞻。‘母鸡’们更是投来崇拜、欣赏的目光。

骄傲的公鸡真正成为了这群鸡里面的‘王’,它,更加地骄傲了,迈着不可一世的步伐走下了舞台。

这个节目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幽默。可最最吸引人的还是寅虎和‘公鸡’的二者合一、舞蹈和芦笙曲的二者合一。

比起刚才小王波他们表现出来的可爱和调皮,寅虎他们表现的,却更接近成人的欣赏水平,或者说更有深意。应该说,这是两个年龄段的芦笙舞的表现形式,各有千秋,各有所长。

这两个节目也都成了今天晚上演出的最大亮点。毕竟这是仰亚这种专业水平的‘老师’编排出来的节目,与平常的节目就是不一样。结果,这两个节目双双获得了学校文体活动会文艺演出组的一等奖和二等奖。

晚会还没有结束,一直坐在第一排当着评委的龙校长,看了这两个节目以后,在他心里就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想要重新编排两个节目,参加今天全县的‘一二*九’学生运动会的文艺演出。

0086、排练

0086、排练

这个周末,仰亚回家,这次回家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因为仰亚在学校的工作得到了全校师生的认可。并且,龙校长还安排了他新的任务。

回到家,仰亚抱起儿子小亚略,就在他的小脸上狠劲地亲了两口。这下小亚略可来干了,也许是阿爸把自己搂得太紧了,也许是阿爸留有胡须的嘴亲疼了他。本来阿爸回来,都是小亚略最高兴的事,可今天阿爸这是怎么了。

务妮听到了儿子的哭声走了过来,责怪着仰亚:

“你今天是咋的了,看把你高兴得,把儿子都亲哭了,你不能轻点?有什么事让你那么高兴?”

仰亚看着务妮,脸上露出一种异样的微笑,腾出一只手来,把务妮也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在务妮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务妮正要发作,可抱在仰亚身上的小亚略看到了阿爸和阿妈的这个样子,他又破涕为笑起来。

务妮轻轻地在仰亚的肩上敲了两下,假装生气地说:

“看把你能的,今天你是不是有病了,放开我,再亲我,我就叫人了。”

仰亚根本就没理会务妮的‘生气,’又继续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小亚略又笑了起来。

仰亚还想动手动脚起来,被务妮给隔开了。

“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害臊。”

仰亚懂了,这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白天,仰亚是可以有更多的‘动作’的。这不是间接地说明已经给今天晚上留下了悬念。

两个人又摸索了一阵,才在两张小木椅上坐下来。

“阿妮,你猜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哪知道,捡到钱了?还是回来的路上遇到哪个漂亮女孩了?”

仰亚白了务妮一眼,他知道,务妮不会怀疑自己会去招惹哪个女孩,只不过是说说笑罢了。仰亚慢慢地从自己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漂亮的红色本子来,在务妮的面前晃了晃:

“你看,这是什么?”

务妮伸手抢在了自己手上,一看,说:

“荣誉证书?我还以为什么呢。这个,你不多的是,连在国外演出都能拿到,一个在学校里面的荣誉证书,有那么高兴吗?我看不出来。”

仰亚从务妮的手中拿过荣誉证书来,好象很珍贵地又要放进自己的包里,说:

“啊,这个和以前的可不能比,这个,比以前任何一个都珍贵多了。”

“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我告诉你哈,以前,我是得过很多的荣誉证书、奖状之类的,可那是在宣传队的时候得的,现在,宣传队不是解散了吗?那得得再多也是过去的事了,人家不是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吗?可是,现在这个就不同了,一方面,这是我转换工作过后得到的第一个奖励,这说明什么------”

“能说明什么?”

“一、它能说明我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说明了我已经适应了新的工作,并且在新的工作上做得不错。”

“还有呢?”

“还有的,你看,”仰亚又把荣誉证书拿了出来,打开给务妮看,“******仰亚老师,荣获此次校园文体活动最佳编导奖。务妮,以前,我只是一个会吹芦笙、会跳芦笙舞的演出人员。那都是按照别人的编排来演的。而现在,最佳编导,就是说我也可以自己做编导了,可以自己编导出自己想演的节目来了,虽然这只是在学校里面。可是,它能说明我有这方面的才能了,你说是不是?”

务妮看着仰亚那高兴的样子,看着仰亚满脸的成就感,朝仰亚竖起了大拇指,说:

“是,你最能干了,小亚略有一个能干的好阿爸。小亚略,以后你也要好好地与你阿爸学习啊!”说着,把小亚略也抱了起来。小亚略伸出小手拿过仰亚手中的荣誉证书,也哇哇哇地想跟阿爸和阿妈说些什么。

仰亚又想趁机在务妮的脸上占些便宜,务妮抱着儿子,站起来走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仰亚也把这事告诉了阿爸,阿爸又给自己到了两杯酒,又语重心长告诉仰亚一定要好好工作,要对得起领导,也要对得起人家孩子。

这是一个幸福温馨的晚餐,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对于仰亚来说,晚上还有更幸福的事呢。那都是熄灯以后的事,这里也不便过多的重复了。

从家里轻轻松松地回来,仰亚就开始着手准备全县‘一二*九’活动的事了。

这次‘一二*九’全县学生活动,是由县委宣传部组织的,一是为了纪念‘一二*九学生运动’。另一个,也是增进全县学校之间的了解和友谊。从原来人民公社也就是现在的乡里宣传部上调的陈团长就在县委宣传部工作。仰亚抽空还直接到县委宣传部找到了陈团长。

“哇,是仰亚呀,好久都不见你了,在学校情况还可以吧?”

“啊,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叫你了,是该叫你部长?主任?还是其他的什么?”

“哎呀哎呀,别想那么多,我们都是一起过来的兄弟朋友,你还按原来的叫就行,要不,就叫我一声哥也行。”

“好,那我还叫你团长吧。”

陈团长给仰亚到了一杯水过来,两人坐在了办公室的一张长沙发上。

“现在,在学校的情况怎么样?有困难吗?”

“还可以吧,一开始过去,还不适应,还闹了一些笑话。”说着,仰亚也把自己,刚刚到学校的事告诉了陈团长。团长听了也觉得好笑,可是笑过之后,才又对仰亚说:

“仰亚,这隔一行就如隔一座山呢,什么东西不都要通过学习才懂呢。我这边也是一样,虽然说是我这边的工作和原来的宣传队有些挂钩。可是,真正了解里面以后,才知道自己对新工作还没入门呢。呆了这么久,那现在怎么样了?”

仰亚也把现在自己在学校的情况对陈团长说了,同样也说到了前一段时间学校重新举行全校文体运动会的事,也把自己在文艺晚会上编排了两个节目,并在颁奖时获得奖励的事也告诉了陈团长。

陈团长听了也很高兴地对仰亚说:

“仰亚,混得不错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人才,只是你文凭低了些,要是当年你能得个高中毕业的毕业证,恐怕现在的你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不过,仰亚,在哪都是有发展前途的,只要你认真地去干,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的。”

两人又说了好多分别以后的事,扯了好久才扯到正题上来:

“啊,陈团长,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今天来,是为了‘一二*九’全县学生活动会的事,听说这事是由你们县委宣传部举办的,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怎么开展,又该怎么去准备。所以,今天我过这里来,就顺便来问问你,也打听一下消息。”

“啊,你看,一时间,连我也把这事给忘了,来了这么久,都忘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了。这事啊,其实也没什么,你就按照你不久前准备全校学生运动会的方式去准备吧。”

说着,陈团长也把这次活动的一些构思和想法及目的跟仰亚说了一下。

“好,陈团长,那我就按照你给我说的去准备了,有什么不懂的,我再来问你。”

“仰亚,其实,你也没必要那么紧张,这个也只是一个全县范围内学生的一次交流和聚会而已,同时也是给孩子们提供一次表现自己的机会。只要他们高兴就可以了,你们就好好地去准备吧。”

仰亚从县委宣传部陈团长那里回来,把这事跟龙校长说了。龙校长有了上一次全校学生文体活动会的基础。这次,他是充分地信任仰亚老师了。除了给仰亚老师提出了要求外,也答应仰亚,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量地跟他说,他一定尽力给解决。

通过到陈团长那里的了解,也得到了校领导的支持,能做得怎么样,就看仰亚自己的了。所以,从这天开始,仰亚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几天过后,仰亚终于在自己的心里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眉目。

作为一个从文艺宣传队分配来的专业文艺队员,仰亚擅长的就是他的芦笙和民族舞蹈,而学校老师和全体学生相信他的,也就是这一方面。也正因为如此,才让龙校长有了想去县里参加全县活动的想法。

所以,仰亚决定朝着这个方向去想去策划。

一想到芦笙,想到芦笙舞,仰亚就想起了前不久全校文体活动会上那群‘小鸡’和那只骄傲的‘公鸡’。这次,能不能就在这群‘小鸡’和这只‘公鸡’上下功夫呢?

来一场正二八经的芦笙斗鸡舞?

可是,哪有一只大公鸡欺负一只小鸡的,他们根本就配合不起来。那一上场,不就成老鹰抓小鸡了吗?

嗯?老鹰抓小鸡!

这不正好合适吗?寅虎就是那只凶猛的老鹰,而小王波就是那只只可怜又调皮的小鸡。哎!这不就出来了吗?想想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动人的场景,只要最后这只老鹰别把小鸡给吃了,大家是会非常喜欢这个节目的。

仰亚说到做到,有了上一次对两个节目《小鸡抢食》和《骄傲的公鸡》的策划和编排,这次,仰亚想起来也没那么困难了。想到了这个题目,仰亚就想到了那样一个场景——

仰亚马上就要动手策划了------

山上有一群老鹰在盘旋着,不时发出剌耳的鸣叫。它们在天空中上下翻飞、打斗、时儿翱翔,时儿嬉戏、时儿俯看大地,时儿直冲云霄。一只雄鹰渐渐地从一群老鹰当中脱影而出,它比其他的老鹰更加矫健敏捷,它的歌声也更加的动听雄浑。

地上,一群无忧无虑的小鸡,在鸡妈妈的带领下,在地上寻找着食物,鸡妈妈聚精会神地刨着草地,不时用自己的大爪子扒拉着杂草,每扒拉开一层杂草,小鸡们就追了上去,争抢着从鸡妈妈那扒出的食物。几只小鸡,有时也学着鸡妈妈的样子,用自己的小脚丫在杂草中扒着,有时又为争抢一个食物而你追加我赶。鸡妈妈总是慈祥地看着孩子们,努力地扒拉出更多的食物来给孩子们。

旁边的一只大公鸡高昂着头,警惕地左顾右盼。安全的时候,它也会帮着鸡妈妈扒拉杂草,让小鸡们能有更多的食物。不过,大部分时间它只是在‘放哨’,或者高昂着头做它该做的事——那就是打鸣。

突然,大公鸡‘哦!’地尖叫一声,向母鸡和小鸡们发出警告。鸡妈妈也‘哦’了一声,小鸡们马上条件反射似的朝着大树下跑。这时,一只老鹰从天空上直飞过来,朝着这群鸡这里俯冲,看看就要冲到小鸡们的身边了,才听到公鸡对小鸡和鸡妈妈发出了警告。

小鸡躲了,鸡妈妈拦在了公鸡和小鸡之间,公鸡做好了要对付老鹰的准备。尽管也许在实力上有相当大的差别,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小看天底下一颗做父亲母亲的心,为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不会退缩。

老鹰一个滑翔,直朝着鸡群扑了过来。小鸡躲了,老鹰落在了公鸡和母鸡身边。公鸡不敢进前,老鹰也有些犹豫。老鹰本来想趁着自己直冲的气势,以顺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抓住一只小鸡就走,却不知道鸡们已经提前有了防备。

现在,老鹰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退,那不是给自己这只老鹰丢脸了吗?更何况一只老鹰难道还斗不过一只公鸡?哪怕旁边还有一只母鸡又如何。所以,老鹰全身一抖,朝着公鸡就扑了过来。公鸡也早已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就这样,一只公鸡和一只老鹰斗了起来。一时间还分不出胜负。旁边的鸡妈妈看看自己的孩子们都已经安全地藏起来了。

你永远不要小看一只当妈妈的母鸡的力量。

还有,不是也有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说法吗?母鸡和公鸡可是天生的一对,可是,这个时候,它们就是小鸡们的爸爸妈妈。

‘保护未成年鸡,是它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说时迟哪时快,母鸡看着老鹰,找准机会,它也拼命地冲了过来。老鹰没有想到,它正以为再有几个回合,就能在和公鸡的打斗中占到便宜,可是哪里知道,背后杀出个程咬金。

母鸡加入了战斗,这样,老鹰更是占不了半点便宜,好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老鹰也只有六个爪子,公鸡母鸡却有十二个爪,尽管大小不一,这个,老鹰勾着自己的三个‘指头’都能算出来。

老鹰终因寡不敌众,好男不跟女斗。瞅准时机,转向展开翅膀飞了,逃跑中还在叫着——

‘我一定会回来的——’

小鸡们看到鸡妈妈鸡爸爸把老鹰天敌都打跑了,又从大树下飞了出来,又开始了它们的争食游戏。

------

这就是仰亚灵感来了以后,一夜之间想出来的‘剧本’。

第二天,仰亚就把寅虎、小王波还有他预想中兴趣组里的人都找了过来,正式进入了全县‘一二*九’学生运动会的节目编排中。

0087、‘一二*九’的演出

0087、‘一二*九’的演出

写好了“剧本”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节目编排了。不过,通过上一次学校文体活动的演出,仰亚知道,本文体组的龙老师才是编剧中的‘高手’。而且龙老师又是那种很容易给年轻人指教的人。所以,仰亚还是先把‘剧本’拿给了龙老师看。

“龙老师,校长安排我们兴趣组走县里面参加‘一二*九’演出的节目,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写了这么一个,要不,你帮改改?”

“啊,仰亚老师,这么快就写成了?那肯定不错,拿我看看。”

仰亚把自己写好的《老鹰抓小鸡》交给了龙老师。

龙老师接过,认真地看起来。一开始,龙老师还没看出什么来,但是,看着龙老师的眼睛越看越亮。仰亚就知道,龙老师一定已经认可了这个节目。

“哎呀!仰亚老师,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好的一个节目来呢?”

“没有啊,我也是根据我原来在宣传队里的一些经验,再加上上次我们的演出时几个比较突出的孩子的表现,所以就编了这么一个。你看看,是不是能用?不能用,你再帮改改吧。”

“仰亚老师,你这就叫做谦虚过度了。写得这么好,你还来和我说这些话。你这个剧本已经是界于业余的学生演出和专业演出的水平之间了。你把现有的东西跟民族芦笙舞的结合,这可是一个创新啊。这个肯定能行。真不愧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龙老师,谢谢你的夸奖,不过,还是请你帮忙指教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了,我也说说一些我的看法吧。你这个主题和创意都很好的了,而且也很新颖。但是,你相信你现有的这些孩子,他们能表演得出来吗?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吗?他们可是才刚刚跟着你学习几个月啊。”

“这个,应该没问题吧?我看他们能行。”

“那就好,那你抓紧时间去给他们编练吧。这可是要时间来训练的。”

“龙老师,要不,你来吧,你这样一说,我心里也好像没底了。‘姜还是老的辣’,你看你在文体活动会上都编排得那么好。”

“唉!不啦,还是你们年轻人来,我就帮着敲敲边鼓吧,总有一天你也要单独去干这些的。”

仰亚没办法,毕竟一开始龙校长也是安排给自己的任务,那也只能自己咬着牙干了。当天下午,仰亚就把兴趣组的全体同学召集在了一起。

“同学们,我这里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请同学们做好思想准备啊。”

“啊?!”所有的几十个同学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仰亚。“能告诉大家什么消息呢?”

“由于我们学校文体运动会上的突出表现,特别是我们文艺兴趣小组的表现,让我们龙校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和决定——”

说到这里,仰亚又停了下来,直接把所有同学们的胃口调了起来。

‘老师,是什么啊,你快说吧!’

“鉴于我们良好的表现,龙校长特意下达命令,要我们文艺兴趣小组重新编排节目参加县里面的‘一二*九运动’学生文艺演出。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对于大家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啊?到县里面去参加演出?!”

确实,这对于一个乡镇级初中及小学。以前,他们是重来都没有想过要到县里参加什么活动。可是,这又是仰亚老师亲口对他们说的。当然,学生之中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觉得高兴,特别是像寅虎这种爱出风头的孩子,狠不得站起身来鼓掌。

而另一部分却是有些腼腆的女孩,她们是既想参加演出又怕因此耽误了自己的功课。所以,一时间还举棋不定。小王波是个例外,他坐在前面第一排,趴在桌了上玩着自己手里的笔,跟没事人似的。好象这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第一个跳出来的还是寅虎:

“老师,我第一个赞成去,能去县里面演出,干吗不去?”

其他的同学不敢说话。

仰亚看了看大家,从眼神里就能看出,哪些是和寅虎的想法一样的,而又有哪些人在担心。

“小王波,你说呢?”

“嗯?什么?”

“我们都在讨论问题呢,你在干什么?一点都不认真。你说我们该不该去县里演出?”

“随便,老师说去就去呗。”这就是典型的乖乖崽类型。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去!

既然决定去了,那接下来就是认真、艰苦的训练了。仰亚也跟龙校长打了招呼,学校文艺兴趣小组的同学,除了学校有特别的安排外,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和仰亚老师一起训练。

可作为一群非专业的学生娃,他们当然不可能像仰亚他们原来在宣传队里一样。那时,仰亚他们还有一定的基本功,可是,这就是一群什么都没有的学生娃,可想而知,仰亚他们要把节目排练好,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吹芦笙,经过仰亚这段时间的培训,特别是像小王波和寅虎之类的,稍稍有了一定的基础。但芦笙舞,它不仅仅是吹芦笙,同时还要加入更多的舞蹈。那舞蹈的基本功,就只能更加艰苦地练习了。

好在,这群孩子对于芦笙、舞蹈还是有一定的兴趣的。虽然训练过程中也吃了很多的苦,也有人哭过。可是,还真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的。

一段时间下来,一个完整的节目终于有了一定的样子。龙老师作为老教师也经常过来帮着大家训练和指导。这样,学生们的进步也很快。

在‘一二*九运动’活动之前,仰亚他们的节目终于训练出来了。首先来检查的就是龙校长。

龙校长看了一遍大家的表演后,也不停地称赞节目编排得真不错。然后他握着仰亚和龙老师的手说:

“好,两们老师辛苦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在全县的演出中取得好成绩,一定能为我们学校争光的。这里,我首先预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一二*九运动’活动的前一天,仰亚带着同学们就来到了县里,本来是要求龙老师一起来的,可是,龙老师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仰亚他们首先要去熟悉场地,看看县里面的具体安排。

当天晚上,作为现在的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的陈团长也来看望了仰亚和全体同学。

“仰亚老师,终于带着你的队伍打到县城里来了哈。”

“哎呀,陈团长,我们只是来学习的,也不知人家的水平如何,能过来学习,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

“嗯嗯嗯,不错,我看着你们这一伙人的样子,就是很有自信的,我相信你们能行。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我们一定能行!”

寅虎等几个大胆的,高喊着答应着陈团长。

第二天早上,仰亚带着同学们去看了‘一二*九’活动现场,同时也拿到了今天晚上演出的节目单。仰亚他们的节目排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应该还不错。

仰亚他们是下午五点过就吃完饭了的,然后就开始往演出现场即县人民大会堂赶。因为这还牵涉到很多有关演出服装、道具及演出化妆等的,必须提前赶到。

等大家赶到时,其他的一些演出人员,有的已经先赶到了,也许他们也是来自另外的乡镇或其他演出团体吧。同时,前来观看演出的人员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一个多钟头后,所有演出人员都来到了现场,都慢慢地穿上了他们的演出服。

晚上七点钟,演出已经正式开始。

仰亚和他的演出队以及其他的演出人员都被安排在了舞台后面的演出准备室。

前面的演出已经正式开始了。

整个大礼堂里,早早地就坐满了人,虽然这只是一个以学生为主的演出活动。可是,来观看演出的人绝对不少于任何一次县里的大型演出。因为,今天来的,除了一部分是来看演出的,而大部分都是各学校的同学们,还有附近能够赶过来的家长,还有家长们一起邀约过来的亲戚邻居朋友等的。

是呀,自己学校或者自己班级的演出,谁会不来看呢?

自己孩子,或者亲戚家的孩子在县里面参加演出,谁会不来看呢?

随着大礼堂里面播放的音乐停了下来,演出也就要正式开始了。等主持人作了开场白以后,同样是县里面的领导讲话。关于‘一二*九’学生运动,关于那段历史的回忆等介绍是少不了的;关于全县广大学生、祖国的未来,学习前辈们的光荣传统,发扬前辈们的奋斗精神等等,这就是今天领导讲话的主要内容。

领导讲话结束,演出正式开始。

一阵掌声过去了;又一阵掌声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焦急的等待着的仰亚和他的学生们,终于听到了前面:

‘一下一个节目,民族芦笙舞《老鹰斗小鸡》,由**乡初级中学演出,请作好准备!’

马上,仰亚他们都紧张了起来,大家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化妆、道具、服装等,仰亚又对着大家叮嘱了一遍。他们的节目终于要上场了。

仰亚也随着孩子们一起来到了舞台后面,一直看着这群孩子走上舞台。

灯光熄灭了,台上一片寂静。寅虎等人在黑暗中走上的舞台。灯光打过来了,舞台后面的背景墙上是一片蓝天,天上有几只‘雄鹰’地自由地飞翔。

一声长长的芦笙曲响了起来,舞台亮了。

配合着‘天空’,几只‘老鹰’伴着乐曲出现在舞台上。寅虎等几个大男孩全副武装,手里握着芦笙,凑到嘴上吹着,随着芦笙曲子的节奏,跳出老鹰翱翔天空的舞步。

嬉戏、追逐、打闹------

随着‘老鹰们’的退场,背景一变,一个大树下、草垛旁,一群欢快的‘小鸡’在鸡爸爸鸡妈妈的带领下,悠闲的寻找着食物。食物有了,一群小鸡你争我夺,欢叫、追逐-------

突然,大公鸡抬头,然后尖叫一声,老鹰来了!

小鸡躲了。

公鸡和老鹰打斗了起来,一时间你来我往,不分上下;鸡妈妈也加入了战斗。看看老鹰就处于下风了——

老鹰毫无收获地走了。小鸡们又叽叽喳喳地跑了出来,围着鸡爸爸鸡妈妈又开始了他们争抢食物的游戏。

大公鸡叫着,唱着歌;鸡宝宝们要回家了。

灯光熄了,音乐停了,幕布拉上了。

可是台下没有一点儿声音。

直到所有的‘大鸡’‘小鸡’‘老鹰’又从幕布后面走出来,弯腰向台下敬礼,台下才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仰亚他们又成功了。

文艺演出结束后,领导还特意提出了对于仰亚他们这个节目的表扬,说他这是民族文化和现代表演艺术结合的最佳作品,是一种对于民族文化的创新和传承。

同时,仰亚所代表的演出队也获得了这次演出的最高荣誉奖。

仰亚和所有的同学们,真的没有想到他们的节目会这么成功,会这么地受到观众的好评,会得到这么高的奖励和荣誉。一个晚上,仰亚和所有点孩子们都高兴的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他们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想早些赶回去,把这一喜讯告诉他们学校的所有老师、所有同学,还有自己家的爸爸妈妈。

仰亚他们得奖的消息同样也让送他们来的乡里那辆中巴车司机叔叔也知道了。今天他们赶回去,一到车站,开车的叔叔就一个个抱过他们,高兴得就像他自己得了什么奖一样。等所有学生上车坐好了,司机哼着小曲,中巴车迅速地朝着仰亚他们学校开去。

一个多小时过后,他们终于停到了乡里面的小车站里面,同学们一下车,小王波第一个看到了自己的阿爸阿妈还有自己的一些亲戚站在了他们的车子旁边。

“阿爸阿妈,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参加演出得奖了吗?”

小王波叫着,就朝着自己的阿爸阿妈跑了过去,一个飞抱,扑进了阿爸的怀里。

可是,大家看着,小王波的阿爸阿妈并没有那么高兴。等最后一个下车的仰亚老师走到他们面前时,谁也没有料到,小王波的阿妈以及她的几个亲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朝着仰亚扑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从宣传队调过来的仰亚老师?好,你看你都把我们家孩子带成咋样了,今天,我就叫你当不成老师!”

说着,几个女人张牙舞爪地朝着仰亚抓了过去——

“妈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小王波想冲过来制止自己的阿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0088、医院里

0088、医院里

仰亚老师带领的学校兴趣小组演出队,在县里的‘一二*九运动’的文艺演出活动中,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仰亚及所有的学生都高兴得忘乎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着车回了学校,准备把这一喜讯与学校全体师生及家人分享。

可是,在乡里面的小客车站刚刚下车时,就被几个中年妇女堵在了车站内。

这到底是为什么?

等所有的学生全部下了车,仰亚最后一个下来,几名妇女吵吵着就朝他扑了过来。

“什么,你们这是???”

“你就是那个从宣传队调过来的仰亚老师?”

“嗯,我就是仰亚,我就是他们的的老师,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说吧。”

“啊啊,我们要找到的就是你。”说着几名妇女也不管仰亚说什么,冲上去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阵乱抓乱挠。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事情你们说清楚了不行吗?”

仰亚说着,总不能跟几个妇女动手动脚吧。仰亚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着。几个妇女的手都要伸到仰亚的脸上了。旁边有几个学生也冲了过来,想隔在仰亚老师和那几个人之间,这反而更加激起几个妇女的愤怒,她们更是凶猛地扑了上来。

突然,仰亚一个不小心,脚下踩在了一个石头上,在人堆里,一个后仰,倒了下去。

几个妇女还想着往上扑,几个稍大的男孩以及开车的司机也赶了过来,才把她们制止了。

仰亚倒在了地上,好久都没能清醒过来。旁边的几个妇女这才停止了吵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倒在地上的仰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才看到一个小男孩扒开众人冲到了仰亚面前:

“老师、老师,你这是怎么了?老师,老师,你醒醒啊!妈,你们干嘛呀,为什么要打我们老师?”

大家这才知道,冲过来抓挠仰亚老师的,就是小王波的妈妈,还有和她一起的几个人。

寅虎冲了过来,抓住了王波的手说:

“什么?小王波,这几个,就是你阿妈?她们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打仰亚老师?”

几个妇女又冲上来。

“你就是那个叫寅虎的学生吧?一看你就不是一个好学生,以后你离我们家王波远些,永远也不要再跟我们家王波在一起。”

“你们还吵吵什么呀,没看见这地上躺着的人都还没清醒过来吗?还不赶快看看,扶他起来,出事了,你们可是要负责任的。”

大家看到躺在地上的仰亚一直没有动静。几个女同学弯下腰去喊了几声也没听到仰亚有什么反应,声音都开始变成哭腔了。再看看,仰亚的后脑处慢慢地溢出一丝丝血来。

“哎呀。你们看,仰亚老师的头出血了。”

前面的几个女孩一喊,后面的同学和客车司机大叔才又围了上来。手忙脚乱的在仰亚老师身边忙着。

这时,几个刚才撕扯仰亚老师的妇女看到这种情况后,慢慢地就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小王波还在叫喊着,可是也被他妈妈强行拉扯着走了。

这边,一大群孩子看到自己的老师昏迷在了地上,脑袋后面还浸出血来,早就惊慌得不知道怎么办了。几个女孩甚至都开始哭了起来。还好旁边有开车的大叔。

“等等,你们也别动,让他在地上躺一会儿,看看情况怎么样。还有,你们赶快叫两个同学到学校去告诉你们的校长,叫他赶快叫人过来。另外,再叫几个人到乡卫生院去,赶快叫医生过来,看看仰亚老师的伤到底怎么样。”

有了司机大叔的安排,一群学生才缓过神来。寅虎带着几个男生跑去了学校,另一个男孩和两名女孩跑去了乡卫生院。

“龙校长、龙校长,你快、你快去看看,仰亚老师出事了,出事了,他被人打了,出血了,在车站。”

这时候的学校还正在上课,寅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个他最不想进的校长办公室,他也顾不得了,敲了下门,就冲了进去,这倒把正在里面工作的龙校长吓了一跳。龙校长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冲进门来的寅虎等几个学生。

嗯?这不是去县里面参加演出的寅虎吗?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询问,寅虎就把前面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仰亚老师被人打了,受伤了?出血了?”

寅虎急得直点头,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就、就、就在那边,客车站里、里面。”

龙校长跟着寅虎几个学生,朝着客车站的方向跑去。路上,龙校长又问了几个学生,也问不出什么来,就只知道是在车站被几个妇女给打了,倒了,出血了,听说其中一个还是王波同学的母亲。

等龙校长他们赶到,乡卫生院的救护车也已经赶到了。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伤得严重吗?”龙校长问医生

“我们也不知道,后脑出血,一直处于昏迷当中,赶快送县医院吧,这个,可能我们乡卫生院处理不了,再晚了恐怕会出事情的。”

医生手忙脚乱地把受伤的仰亚抬上救护车,‘呜呜呜’地叫着朝县里面开去。

龙校长把一直惊慌失措的学生打发回了学校,他只得跟着卫生院的救护车一起赶往了县医院。

乡卫生院的医生,在车子一路前行的同时,就在车上对仰亚的伤口进行了一定的清洗和包扎,也为他止了血。当车子来到县医院时,仰亚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县医院的医生们接住了仰亚,把他推进了急救室。乡卫生院的医生把病人送到后,就开着救护车回去了。这时的急救室外面,就只留下了龙校长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龙校长一点消息也没有。仰亚老师不是带着学生到县里参加演出去了吗?怎么一下子又到乡里的小客车站里跟人打起架来了。而且还是一伙妇女。听说其中还有本校学生小王波的母亲。龙校长是怎么也想不清楚。

“喂,你是病人的家长吗?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一下,然后到那边去交一下住院费。”

正在龙校长一团迷雾时,一个医生拿着一个本子走了过来。

“啊。”龙校长反应过来。签字,是的,病人入院是要家人签字的,可是现在,仰亚老师的家人也不在现场呀。要通知仰亚老师的家里人,一时间也来不及了。

“啊,这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来不及通知家人,我们就过来了,我来签字吧。”

“你不是病人的家属,你签字可以吗?”

“那现在,病人家属一下子也赶不过来。还是我签吧。”

签好了字,医生退回了急救室,门一关,就只有急救室门上的红灯亮着。

龙校长一直在门外等着,一切情况,也只有等仰亚老师醒过来才能搞清楚了。

好在没过多久,急救室的门就打开了。

“医生,病人没事吧?”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后脑有轻微的外伤,也有一些轻微的大脑震荡,目前还没有清醒过来,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了。”

听了医生的话,龙校长才轻轻地舒了口气,人没事就好,其他的事,等仰亚清醒过来再说吧。

直到第三天,仰亚才慢慢地清醒了起来。仰亚睁开双眼,看到的是病房周围一片白色。眼珠转了一圈,才看到了医生和龙校长坐在一边。

“这、这,我这是在哪?龙、龙校长。”

“仰亚,你终于醒了啊,这是在医院。”

这时,仰亚才慢慢地想起来,自己带着学生到县里演出,然后带学生回家,然后在车站里,然后------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哎,我还正要问你呢!那天,你怎么就在车站里和一伙妇女打起来了呢,而且还受伤了。”

“这个,我、我也不知道呀,我也不认识那几个人,我们一下车,几个妇女就挤了过来,我------”

“哎哎哎,病人才刚刚清醒过来,还需要休息,什么事情,等过些时候再问他吧。”旁边的医生看着仰亚一头的汗水,就对龙校长说。所以,龙校长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啊,仰亚老师,你先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仰亚又慢慢地团上了眼睛。

仰亚醒了过来,龙校长才觉得问题不是很大了。可这里没有任何人。仰亚的家人也还不知道这里的一切。龙校长找到了医生,说:

“医生,这是我们学校的老师,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们就把他送到医院来了,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人,他的家人也还不知道,你们帮我照看照看,我回去学校一趟,再顺便通知一下他的家人。”

“好,那你去吧,叫人早点过来就行。”

龙校长回到了学校。急忙叫一个熟悉仰亚家的同学赶回去告诉仰亚的家人,并叫他的家人过来照看仰亚。

这边,龙校长也找来几个当天在场的学生,想了解一下当天的情况。其中就有那天过来报信的寅虎同学。

“你们几个都说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呀,我们从县里面回来,一下车,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哪家阿爸阿妈知道我们在县里演出得奖了,过来接我们的。可是一下车------”

“你们就没有听说到她们跟仰亚老师说些什么吗?”

“没有,到车站后,我们先下车,仰亚老师是最后一个下的车,他看见有人朝我们挤过来,而且声音还有些大,仰亚老师就走了过去,问他们要找谁。她们一听说是仰亚老师,就开始往上扑。结果,仰亚老师一直在让着她们,一直往后退,可能是不小心脚下踩到了石头,就倒下了。”

“你们都没听清楚她们说些什么吗?”

“没有,不过,好像听到最后,王波过来了,喊了其中一个叫阿妈。”

“那王波同学呢?他不在这里吗?”

“没,听说就是在车站的时候他阿妈把仰亚老师打伤了,他就没有来过学校。”站在队伍后面的一个小个子男孩说。

“你和他是一个班的吗?那王波这几天都没有点来上课?”

“没有!”

看来,这件事,还是要找到王波同学才能问清楚了。

仰亚这边,那跑回去的学生,找到仰亚家,可是务妮和阿爸都不在家。他又跑了到山上,才找到了正在山上干活的务妮和仰亚阿爸。

“大伯,你、你过来一下。仰亚老师病了,正在医院。我们校长叫我来叫你们去医院看他。”

“啊!”

阿爸和务妮听到这消息,心里早吓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丢下手中的农活,朝着路边跑了过来。

“孩子,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们的仰亚老师病了?仰亚病了,在医院?”

“嗯!”

“是怎么病的,你知道吗?现在怎么样了?你快说说。”

“我、们、我们校长说了,已经是没什么大事了,不过,还在医院里,叫你们早些过去看看。”

龙校长也知道,这么老远地叫人来通知说仰亚病了,还进了医院,这没病都能把家里人吓得半死。所以,他特意叮嘱这孩子一定说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好让家里人不至于急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能不让家里人着急吗。

阿爸和务妮也顾不得收拾山上的农具,跑回家,背着小亚略就朝县里赶。

等务妮她们赶到县医院时,仰亚刚好醒了过来。

“仰亚,你没事吧?”务妮叫着,眼泪水已经来到了眼眶边上。

“我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被伤成这样了?”

“唉!我也不知道。”

小亚略看了半天床上躺着,头上缠着纱布的人,也没能看出是自己阿爸。仰亚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爬到床边,爬到了仰亚身边。

务妮又问了医生,确信除了头上的伤外,其他身上确实没有其他的伤,而且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只能等学校去调查清楚再说了。

看到了仰亚已经没什么大事,阿爸也就放心了,他留下务妮来照顾仰亚,自己连夜赶回了家。因为家里还有猪牛鸡鸭之类的,一点也离不了人。更何况刚才,阿爸和务妮都是心急火燎地就匆匆来了,也没能跟家里附近的人打声招呼,所以,也只能自己快些赶回去了。

务妮带着小亚略在医院照看仰亚。没几天,仰亚就基本恢复了,只剩下后脑上的一些外伤还没有最后吻合,所以,还要在医院里呆上几天。

这天下午,仰亚刚刚从午睡中醒来,就听到病房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务妮带着小亚略出去玩回来了。

“进来呀,阿爸醒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可是进来的却不是务妮和儿子小亚略。而是小王波。

“仰亚老师!”

“啊?王波同学,是你?”

0089、王波转学

0089、王波转学

就在仰亚他们到县里参加‘一二*九运动’文艺演出的前几天,学校举行了一次各科测验。

一直以来,学习都保持在班上前三名的小王波,由于参加了兴趣组的活动,这次考试总成绩落到了班上的十几名之后。

这段时间,小王波确实多花了一些时间在文艺演出上,对于他来说,一次考试的成绩算不了什么。他想,只要等他参加完这次演出回来,他只要认真地把这段时间的课补上来,他仍然是班上的前三名。小王波有这个决心,他也有这个动力。所以,他悄悄地把这次考试的成绩隐瞒了下来。

可是,小王波的爸爸妈妈没有这么想,对于他们这个还没有搞计划生育就只有这样一个唯一的孩子的父母,王波的一举一动,每天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极度关心之中。

小王波也是个争气的孩子,他没有其他那些独生子女的任性和顽皮。一直以来,都是爸爸妈妈心目中的乖乖崽。学习上,由于方法得当,也从来都没有让父母亲操心过。他的父母正在提前给小王波规划他美好的未来呢。

一开始,他们也听说了自己的儿子参加了学校的什么兴趣小组。王波的爸爸妈妈也曾反对过。可是,儿子说一定要参加,这也是锻炼他综合能力的一部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爸爸妈妈才答应了王波同学,但条件是他必须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去参加这些活动。

小王波也答应了爸爸妈妈的条件。

可是,自从小王波参加了学校的兴趣小组,爸爸妈妈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儿子。他们打听到,这个兴趣小组,还有最差班级的同学也一起参加,而且差等生班的学生还占大多数。王波的爸爸妈妈有些后悔了。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自己的儿子,总不能半途而废改变主意了。所以,他们只得加强了对儿子的关注。

按照惯例,这个星期该是学校的月考了。可是,几天过去,也没有得到儿子的考试成绩。妈妈问了王波,王波只是说学校太忙,没有测验,考试要改在下月进行。

等王波随着兴趣组一起去到县里参加了演出,爸爸妈妈偶然在他人房间翻到了这个月月考的成绩。

怎么,这次考试,自己的儿子从原来班上的前三名下降到了班上的十几名。这不是天都要塌下来了吗?再一想到王波一天天地就是和学校最差班级的一伙学生混在一起。再有,就是一个从原来乡里面宣传队里调来的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什么‘老师’搞的什么文艺演出。王波的爸爸妈妈,特别是妈妈简直连肺都要气炸了。

在他们的眼里,宣传队、文艺演出算什么,不就是一伙年轻人不学无术、蹦蹦跳跳的吃青春吃饭吗?什么仰亚老师就是个例子,这不,宣传队不也解散了吗?再学习什么跳舞、文艺表演,那简直是误人子弟。

小王波的爸爸妈妈越想越觉得生气。

第二天一大早,就找来几个亲戚,拿着小王波的考试成绩,冲到学校来准备兴师问罪。

当得知仰亚带着自己儿子还在县里演出时,她们马上跑到了客车站,准备坐车到县里面去找自己的儿子和那个仰亚老师。

刚好她们走到车站,就看到了从县里面开过来的班车。自己儿子从车上下来了,老远地就高兴得什么似的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王波妈妈看到自己儿子那高兴的样子,她的心里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地生气。所以,这一切的气,她只能撒在了最后下车的仰亚老师的身上。

一开始,她们只想着冲上去挠几下仰亚老师的脸,或是在他面前呈呈威风,然后告诉他,以后再也不准他带着自己的儿子王波‘学坏’,然后了事。却不想,由于她们的冲动,仰亚老师的一让再让,最后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而且还摔得不轻。

仰亚老师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她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离开现场,表明自己与这件事无关。就连自己的儿子王波,她们也强行带走了。

回到家,从来没发脾气的乖乖崽小王波也对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发了脾气。

“爸爸妈妈,你们这是干什么嘛?你们为什么要跑去打我们的老师?”

“不打?我要打的就是他。要不是他在地上装死,我们还会冲上去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为什么?你们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拿出你这次考试的成绩来看看。看到底是为什么。要不是他带着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学参加什么兴趣组,参加什么县里面的演出,你的成绩会下降得这么厉害吗?”

小王波终于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去找自己的老师了。

“学习不好,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这跟仰亚老师有什么关系?我下次考好点不就得了。看你们都把仰亚老师打成什么样了。”

“他那是自找的,是他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自己跌倒,不是你们去找他,想挠他,他会自己跌倒吗?人跌倒了,你们就悄悄地跑了,还把我也拉上了。你们叫我怎么有脸再去见我的老师,还有我的同学。”

“不去就不去了,大不了转到其他学校去上学,我们还不想让你再到这个学校去上学了呢。”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再让你跑那个什么仰亚老师在一起,跟差等生班的那些同学在一起。”

家里的这一架一直吵了好久。这次,小王波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还是扭不过自己的父母。最后,他以不吃饭来作无声的抵抗。

王波已经是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他也没有吵着要去上学,可就是在家里不吃不喝不起床。

最后,父母也不得不对儿子作出些让步。

现在冷静下来细细一想,当时自己也确实做得有些过份。现在,仰亚老师伤得到底怎么样,严不严重,是在医院还是在家里。自己带着一伙人把老师给打了。虽然最后的伤不是自己打的,但终归是因为自己而伤的,而自己打伤了人还就这样莫不关心地走了。还带走了自己的儿子。这怎么也不好在儿子面前解释自己的行为啊。想了想,一家人只得又坐在一起好好合谈:

“儿子,爸爸妈妈那天错了,行了吗?爸爸妈妈给你道歉。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一两天来,小王波不声不响,他的心里一度的难过到了极点。一边是自己爸爸妈妈的无理,一边是老师的伤,还有那么多同学,以后又会怎么看他。

现在,听到了爸爸妈妈在自己的床前认错,他才敢把自己心里的这些委屈发泄出来。听到自己爸爸妈妈的认错后,小王波趴在自己的床上哭了起来。

“好好好,乖儿子,别哭了,爸爸妈妈去跟你们的老师认错行了吧?”

小王波早就想去看看仰亚老师了,看看老师到底伤成了什么样了。可是在这之前,他不敢去,也不敢提,他怕自己再提,爸爸妈妈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来。

“你们看,现在,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去见仰亚老师。”

“好好好,你先吃些东西,明天我们陪着你一起去,我们当面去向老师认错。如果你实在不想再去这个学校,我们就想办法给你转学。”

第二天,小王波吃了东西,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到学校。

学校里,龙校长也基本了解了这次事件的经过,也正想去找王波同学呢。

“你们来得正好,我还正想到你们家去,问问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事情。”

“校长,都是我们的错,你也知道,我们家王波,一直是学校里的好学生。在班上,学习也一直是班上的前三名,你看这段时间,为了去参加什么县里面的文艺演出,我们家王波学习都下降到班上十几名以后了。那天,我们也只是想到县里面去把我们儿子找回来,让他不要再参加什么活动了,回来好好学习。想不到,在车站就碰上了他们,一时冲动就------

“啊,不过,校长,仰亚老师的伤确实不是我们打的,是他自己不小心跌倒才伤的。校长,仰亚老师现在的伤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还在医院呗。”

“还在医院,严重吗?脱离危险了吗?他的伤虽然不是我们直接造成,也是因为我们才成这样的,所以,我们应该负一定的责任。我们还是去看看他吧。”

“你们能这样想,那还差不多,要不,你们怎么在你们自己的孩子面前解释。”

“啊,是是是,校长,都是我们的错。”

“王波,你又是怎么回事,几天不来上课?”

“校长,我、我——”

“我、我、我什么,还不赶紧去上课。”

“校长,我、我想去看看仰亚老师,然后、然后再来上课。”

“那也行,你也确实应该去看看仰亚老师,和你爸爸妈妈一起,去向仰亚老师认个错吧。”

小王波和爸爸妈妈一起从学校出来,一起赶到县里的医院。

路上,王波还在为自己爸爸妈妈的行为感到愧疚。可是,爸爸妈妈却在这时,又跟王波提出了条件。

“王波,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跟你们的老师道歉,可是,我们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这个老师参加什么兴趣组、文艺演出什么的了,也不要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学生在一起了。以免影响了你的学习。”

“我保证以后一定把学习搞好还不行吗?”

“那也不行,如果你还是离不了他们,那我们就把你转学到其他学校去。”

对于一个一直在一起学习和玩耍的同学分开而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学校去的转学,没有几个孩子是愿意的。包括王波同学也是一样。

这几天,他一直觉得没有脸回去见老师和同学,那是因为自己爸爸妈妈的行为。今天,爸爸妈妈能够自己认错了,特别是能去跟仰亚老师认错了,王波的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到时,他再向同学们作些解释,他还是想和现在的同学们在一起的。

现在爸爸妈妈又提要跟他转学的事,王波肯定是不想去的。

“我可不想转学,我就在这个学校上学。”

“那不转学也行,条件就是你不能再跟仰亚老师参加什么兴趣小组和学吹芦笙和学跳舞了。”

这让王波同学很是为难。他是既想要留下来,当然留下来的一个目的就是能够学吹芦笙和跳芦笙舞。

就这样,一直到了医院,这个问题也没能够解决。

王波和爸爸妈妈来到医院,打听到仰亚老师的病房后,爸爸妈妈主动去了住院部,他们想把仰亚老师的一部分医疗费交了。

而王波最想见的是仰亚老师。所以,他一个人提前来到了病房。

“仰亚老师。”

“啊,是王波呀,你快进来吧。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没有,我是和我爸爸妈妈一起来的。仰亚老师,你的伤好些了吗?还疼不疼?仰亚老师,我、我对不起你。”说着,小王波自己把头低下了。

“你坐下吧,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呀。哎,你不是说你爸爸妈妈也来了吗?那他们人呢?快叫他们进来呀。”

“他们去交住院费去了。对不起,老师,那天,是我没劝住我妈妈她们,是她们把你弄伤成这样的。”

“没有,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你妈妈她们没关系的。”

“可我那天,看到你受伤倒在地上了,还一个人跟着爸爸妈妈先走了,其他同学都没有走,我也对不起你。”

“好啦好啦,没事了,没事了。”

“可我以后,再也不以跟你们一起参加兴趣小组了,要不,我就要被转学了。”

“啊?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转学?又为什么不能参加兴趣小组?”

“是我爸爸妈妈不想让我参加兴趣小组的,他们说我参加了兴趣小组,就顾不了学习,所以,这次考试,成绩才下降的。”

现在,仰亚终于懂了,为什么小王波的爸爸妈妈要不找自己,要不让小王波参加兴趣小组吹芦笙和演出了。

“那你自己想参加兴趣小组吗?想学吹芦笙吗?”

“想!”

“你想转学到其他学校去吗?”

“不想!”

这时,小王波的爸爸妈妈走进了病房,他们俩的对话也就此被打断。

0090、老师和家长的对话

0090、老师和家长的对话

仰亚听说王波同学要转学去其他的学校。正想问个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时,王波的爸爸妈妈也走了进来。

“仰亚老师,你的伤怎么样了?那天,是我们对不起你了,把你弄伤成现在这样。”

“没有,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才摔成这样的,跟你们没关系。”

“仰亚老师,多多少少,你这伤也是由我们引起的。所以,刚才我们也到了住院部那边,这段时间的住院费我们就交了,然后再过来看看你,也给你陪个不是,那天,真的对不起你了。”

“谢谢你们了,这么远,还跑过来看我,这医药费,我自己出,哪能叫你们来出啊。”

“不,我们来之前,也到过学校了。这事,本来就是由我们引起的,所以,我们出部分医药费也是应该的。我们在学校,跟龙校长也是这么说的。要不,我们真的都不知道在孩子面前怎么交代了。这几天,王波这孩子都不好意思上学了。”

“王波,你这几天都没有去上学?这事,真的跟你们没关系,你怎么能连学也不去上了呢?你刚才说转学的事,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啊,王波,你看,我们急急地就空着手过来看你们老师了,什么东西也没有买,你和我一起到街上去买些东西再来看仰亚老师吧。留你爸爸在这里陪你们老师说话就行。”说着,妈妈拉着王波就往外走了。

病房里,就只留下仰亚和王波同学的爸爸。

王爸爸在病床前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说:

“仰亚老师,那天真的对不起你了,也怪我一进没有阻止到这帮女人,所以-------”

“哎哎哎,别再说这事,这都是过去了。哎,刚才听到你儿子王波同学说,好像他要转学了。是你们的工作有变动吗?还是?”

“啊,我们的工作没变动,这个事,我该怎么说呢?仰亚老师,既然我儿子王波都跟你说了,那我就直说了吧。刚才他妈妈叫王波出去,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好让我们俩说的事,不太影响到孩子。”

“嗯?什么事?”

“唉!仰亚老师,其实我们也不想让王波转学,可是,仰亚老师,你能不能让我们家孩子不参加你们那什么兴趣组,还出去演出什么的。”

“啊,王波的转学,跟这个有关系吗?”

“唉!也算是有吧。”

“为什么?”

“这不,你看,我们家王波一直以来,学习都是班上前三名的,这次,就因为参加了你们这什么吹芦荟笙跳芦笙舞的。你看,这一下子,他的学习就下降到班上的十几名了。”

说着,王波的爸爸把这次王波考试的卷子递给了仰亚老师。

仰亚也知道,王波的学习一直是班上最好的。可是,当他看到成绩后,也有点不敢相信,这次王波会考成这样。不过,学生一两次考试差一点也正常。可是,现在,学生家长把这当成是因为参加兴趣小组吹芦笙跳芦笙舞而影响的,仰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王波爸爸,这一次两次的,学生偶尔考试差点,也很正常,下次他考好些就可以了呀。这也用不着让孩子就转学了呀。”

“仰亚老师,还有,你也知道,和你们一起练习什么吹芦笙跳芦笙舞的,那都是些什么学生啊,别的人我不了解,那个叫什么寅虎的,他就是初一年级差等生班的吧。那些学生,他们是来学习的吗?我可不想让我自己的孩子跟着这些同学一起混啊。”

“王波爸爸,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们虽然在学习上,确实比其他同学要差那么一点点,可是,人嘛,各有所长,也许其他方面他们又好了呢,就比如这个寅虎,他在体育、在吹芦笙这方面就很擅长的呀。”

“是的,仰亚老师,人各有所长,我们家王波,擅长的就是学习,将来考高中、考大学的,所以------”

仰亚想不到,王波的爸爸也有这么的偏激,难怪那天,王波妈妈会做出那样的事,他在旁边都不阻止。

两人谈话的场景有些尴尬。

“可是,你们要叫王波同学转学,你们问过他嘛?可是,刚才我听他的口气,他并不想转学。”

“是的,我们也不想转,仰亚老师,还有些话,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是真不想再让我们家王波吹什么芦笙跳什么芦笙舞。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吹芦笙有什么不好吗?我也是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啊。”

“仰亚老师,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因为你是吹芦笙的。你看,你原来不是在宣传队吹芦笙的吗?现在,宣传队不是也解散了吗?”

是的,宣传队的解散,是仰亚的一个痛,他到现在也还想不通,为什么宣传队就要解散了。

“仰亚老师,你说,就连你这样,听说当时都快跟过去一样,封你为‘锦鸡王’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这不是说解散就解散了吗?你说,这吹芦笙还有什么用。不是耽误了孩子们的前途吗?你说,要是,我们家孩子也是差等生,也像寅虎那样的孩子,我们也就算了,随便他怎么样都行,可是,我们家孩子一直以来,都是爱学习的呀,这不------”

这个理由,仰亚还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话跟王波的爸爸反驳。

“仰亚老师,其实呀,我觉得,学校根本就不该开什么吹芦笙的课,上面把你调到学校来,是因为原来的宣传队没了,也许是为了给你安排一个工作。不过,我觉得学校真的事没必要开这门课,还搞什么兴趣小组。其实,你也可以教学生其他的呀,教不了主科,你教副科也可以呀,比如政治、自然、地理等的也行啊。”

此时,仰亚的心里,有如被谁深深地刺了一下,有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刺痛。

怎么,这学校就不要教吹芦笙教音乐这些了呢。吹芦笙,难道就真的比别人代、低一等嘛?仰亚第一次在自己的心里有了一种凄凉。可是,他又能对面前这个学生家长说些什么呢。

王波爸爸好像也看出了仰亚心里的想法,赶紧说:

“仰亚老师,我没别的意思,你也不要多想了,我也只是说说我自己的想法而已。有什么不对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仰亚突然又想到自己当年上学的情景,当时,自己是多么执着地要到宣传队里去啊。当时,自己的父母也是像现在王波的爸爸妈妈一样,想让自己好好上学,好好读书,将来能考个高中再考个大学。可是,自己确实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啊。可是,现在,王波却一直学习都很好,这学习吹芦笙,就真的能影响到他的学习,影响到他以后考高中考大学吗?

仰亚开始有些理解王波的爸爸了。

但是,对于小王波来说,他也确实喜欢吹芦笙,他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是,这真的就能影响到他的学习吗?

仰亚沉默了好久,王波爸爸也没有打扰他。

“王波爸爸,如果能够让王波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你们愿不愿意让他再吹芦笙跳芦笙舞呢?”

王波的爸爸也沉默了好久,才非常诚恳地说:

“仰亚老师,我真没有看不起吹芦笙跳芦笙舞的意思。只是,对于孩子,吹芦笙确实没有什么用啊。你看,从你们宣传队的解散,你也能看出来啊。”

“可是,这不能发展成一个孩子的一种业余爱好吗?一种个人专长吗?”

“个人专长,也是要对他本人有用啊,没有用的专长,那还要学它干吗?你说是不是?”

仰亚不但说服不了王波爸爸,他也有点说服不了自己了。难道,这吹芦笙跳笙舞就真的一点用也没有了吗?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仰亚还想作最后的努力。

“王波爸爸,等一下,你能不能让我再跟你们的孩子谈谈?”

“哎呀!仰亚老师,我看你也应该是结婚了的人吧?你有孩子了吗?孩子多大了?王波他不就是这么一个孩子,他能懂什么啊,还不是要我们给他安排吗?我看,就不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就在这时,王波和他妈妈从街上回来了。手上确实买了好多的东西。

“仰亚老师,你看,刚才不好意思,我们空着手就来了,这里,也没有什么,我们就买了些水果什么的,你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

“哎呀!谢谢你们了,还买那么多东西。”

“王波,你削一个苹果给你们老师吧。”王波妈妈今天也特别热情,也许她就是这么泼辣的性格。要不,也许那天也不至于会发生那样的事。

王波一如既往地听话,他从袋子里找出一个最大的苹果,就坐在仰亚身边的床上,认认真真地削起来。

仰亚看着小王波那专心的样子,从内心里感到有一种爱要想向他表达。就像对着自己的弟弟一样。仰亚几次想开口对王波说什么,可是,看了看旁边王波的爸爸妈妈,他又咽了下去。

“老师,给!”

王波终于把苹果削好了,递到了仰亚的手上。

“哎呀,我自己来就行了,还要你帮我削啊。”

“哎呀,仰亚老师,孩子给你削的,你就拿着吃吧,这也是孩子应该做的事,你说是吗?”快嘴的王波妈妈又开始说话了。

仰亚一直想单独地再跟王波同学说几句话。好几次,王波也好像想跟仰亚老师说点什么。可是,王波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守在王波的身边,也许,他们本来就不想再让仰亚再跟王波说什么。

几个人,就这样客客气气地在病房里呆着,王波的妈妈倒是既热情又勤快。一会儿不是叫王波又给仰亚递水果,一会儿又忙着自己帮仰亚老师整理着床头边上的衣物、用具等的。直到最后,务妮带着小亚略从外面回来。

仰亚给双方作了介绍。王波妈妈一看到务妮和小亚略,那种热情劲又上来了,一会儿妹子,一会儿大侄子的,把小亚略搂过去。

“哎呀,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好看,既像他爸爸又像他妈妈,真是遗传得好呢。妹子,今天总算我们都认识了,以后你来学校找仰亚老师,也可以到我们家来玩,我们家距离学校很近的,就在同一条街上。小亚略,以后来跟王波哥哥玩哈。”

大家又热情客气了一通,王波和他爸爸妈妈也就告辞走了。直到走时,仰亚也没机会再跟小王波说上一句话。

王波他们走后,仰亚又把他们付了好些医疗费用的事也告诉了务妮。务妮心里本来有一点的怨气,这样一来,气也消得很差不多没了。还一个劲地夸王波妈妈是一个好人。

当天晚上,仰亚躺在床上,今天白天王波爸爸的话,一直还在他的心里翻腾着——

自己学了那么些年的芦笙、芦笙舞,可是现在,宣传队却解散了。不好容易等到上面给自己安排在了学校,自己也能够再次吹芦笙、教芦笙舞了,还能把芦笙教给喜欢学的孩子。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可是却成了家长心目中影响孩子前程的事情。

这一个晚上,仰亚第一次因为芦笙的事而睡不着。

仰亚又在医院呆了几天,慢慢地他也能在医院里到处走走了。务妮带着小亚略一直在照顾他,务妮心里都念叨了好几次了,家里的猪牛,家里的庄稼,阿爸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不过,小亚略倒是这几天有阿妈的特别照顾,还有阿爸的陪伴,好像又长大了许多,都开始可以在床上学走路了。

再有几天,仰亚也可以出院回学校了,也该去给学生上课了。

这天,仰亚带着小亚略正在医院的下面院子里玩。突然看到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跟寅虎特别像的背影从医院的另一个地方走出来。在树影和篱笆之间,他还是看不清楚,但他感觉到那就是寅虎,他抱着小亚略走了过去。

“寅虎!”

那个男孩终于停了下来,把头转了过来。

“啊?仰亚老师,是你?你就住在这个医院?我们还以为你是回家休息了呢。”

寅虎说着话,赶紧把自己的一只缠着繃带的胳膊想往身后藏。可是,一条受伤的胳膊,哪里就能藏得住。

“你来医院干什么?你的手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被擦伤了一下。”

“你又跟人打架了?”

寅虎默默地不敢出声。

仰亚拉着寅虎,在树荫下的一排石凳上坐了下来。

“你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被刘剑老师碰了一下。”

“为什么?”

“他、他说我、说我早恋了呗。”

“早恋?”

0091、受伤

0091、早恋

帅气的小伙寅虎同学,这次到县里参加演出回来,可出了大风头了。

其实,寅虎的‘风头’,在学校的文体运动会上就已经开始了。一向有些调皮捣蛋又还长得不错的寅虎,别看他只上到初中一年级,可是,人已经长得跟初二甚至初三年级的同学差不多高了。比起像小王波那种小奶娃,寅虎早已经长成大小伙了。

这也难怪,寅虎同学,由于学习不好,在小学的时候已经留了两个级了,按他正常的年龄,今年也是应该上初三的了。这种情况,在学校也不只是有寅虎同学一个人,有好些同学都是这种情况。

平常在学校,寅虎的调皮捣蛋,早就有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名字。只是当时,他留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坏学生’。

可是,在学校运动会上,他一个人就为班上得到了好几个名次。还有他在篮球赛场上祼着上身、挥汗如雨的‘高大’形像,更是吸引了不少的人。特别是那种跟他一样的不爱学习的、已经‘长大’的女孩们。眼神里早就看出了另外一种感觉来。

只是这种‘感觉’还有些朦胧。

接着,寅虎同学又和学校音乐兴趣小组一起到县里面参加了演出,并且获得了好成绩,而寅虎就是这个获奖节目里面的‘主角’。这一消息传到学校里面,那可真是不得了了。大家再看寅虎同学时,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嫌弃和看不起了,而换成了另外一种感觉——那叫‘欣赏’。

所以,欣赏得太多了,就会出现其他的问题来。

本校初三年级,有一个女孩。要说,人也长得算是漂亮了,可学习也不怎么样。也许她也像寅虎一样,在小学多留了几个级吧,一看就是那种比初中生更成熟、更妩媚的那种。

这次,她也参加了兴趣小组的活动和演出活动,而且是唯一的两个初三年级可以参加演出的人员。因为,她们确实在舞蹈等方面还是比初一初二年级的同学要熟练得多。所以,为了这次参加县里面的演出,学校特别允许初三年级的两个女生一起参加。

当然,相比于寅虎是这个演出表演队里芦笙吹得最好的‘男主角’,而这个女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群女孩当中的领舞。在节目中,两人你来我往,接触得多了些,也有了一些偶尔接触。

从县里演出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早上,这个女孩很早地就来到了寅虎同学即男生的寝室下面,等待着寅虎下楼来。

“寅虎同学,好像昨天从县里回来时,我有个东西忘在你的包里面了。”女孩一见寅虎走下楼来,就走了上去问寅虎。

“没有吧?你的东西怎么会在我的包里?”

“那谁知道呀,万一收拾东西的时候,收错了呢?要不,你带我上去看看?”

“这?男生宿舍不是不让女生上去的吗?”

“我已经跟守门的大妈说清楚了,我上去找你要东西。她已经答应了的。”

“啊,那你上去吧。”说着,寅虎跟着身边的两位同学就要朝外面走。

“哎!你不上去,我怎么知道哪是你的东西,万一我翻错了别人的东西呢。”

“啊!”寅虎只得跟着她又回到了了寝室。

寝室里还有几个没有起床的男生,一看进来一个女生,一下子被吓得钻进了被子里,看着寅虎和这个初三年级的女生走进了寝室。

“靠窗子边上铺,那就是我的床,旁边的那个柜子就是我的东西,你自己找吧。”

“你,你的东西,我咋好直接去翻呢,你过去看看不就得了。”

也是,寅虎想着,自己走了过去。打开柜子,一样一样的捡开自己衣物让她看。女孩子也伸长的脖子朝上看着寅虎。

突然,一个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女孩一看,伸手就接住了。在上面看到的寅虎,第一个不好意思起来,立马伸手过来,把它抢了过去,而自己的脸上也开始红了。

寅虎更加地觉得不好意思了。其他几个把头埋在被窝里的小男生都笑了起来。

“没有,要不,你自己找。”寅虎有些生气了。

“真没有?那我自己上来找了嘞。”说着女孩就要朝上爬。寅虎赶紧又把自己的柜子关上了。并且阻止了女孩向上爬。

“真没有,你想想,你的东西怎么可能到我这里来嘛,我们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放在一起。”

“啊,那没有就算了。我再到其他的地方去找找。”说着,女孩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男生寝室,还用不一样的眼睛朝着躺在床上的其他几个人小屁孩看了几眼。

这事过去了,寅虎心里也没有什么。可是,第二天下午上晚自习前,女孩又来找到寅虎,说:

“寅虎同学,今天下自习以后,你有空吗?我想找你帮个忙。”

“什么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一小事。可以吗?”

“那你说。”

“那就是说,你愿意帮我了?好,什么事?在哪里?都写在纸条上了。下自习后,我在学校门口的那棵大树下等你。”

还没等寅虎回话,女孩已经跑开了。

寅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等女孩走后,寅虎打开了纸条,其实上面也没有写什么,就只写了几个字,我在***个地方等你。

寅虎心不在焉地上完了自习,本想着就回寝室睡觉了。但一想到既然已经答应了她,还是的过去看看吧。

寅虎看看其他同学都已经朝着寝室走了,他才绕过校门口,不过,那矮之又矮的围墙,对于像寅虎这样高个子的学生来说,那简直就是虚设。

寅虎找到了那个他们经常翻越的地方,踩着早已经被爬得光滑油亮的砖墙,双手一抓一跃,再一跳,人就已经到围墙外面了。再沿着那条石板路朝前走几步,穿过一条田垦就来到了河边。那棵大树就在河的边上。

寅虎刚要走过大树,一个身影就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啥事?你说。我既然答应了你,能不来吗?”

“别急,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着,女孩就在前面引路,寅虎在后面跟着,一直沿着河边走着。寅虎什么也不知道。在来之前,他也在想,是不是女孩受谁欺负了,要找他去帮忙打架。这可是他的专长。

其实这种男孩女孩之间的‘打架’,好多时候也不是要真的打,也就是等你找到一个比他强的人在旁边,然后再吓唬他几句也就是算了,大不了,过几天,他又找一个更强一点的人来,又吓唬你几句,这其中要是又有其中认识的,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很多时候是打不起来了。所以,寅虎很愿意帮忙干这种事。

两人一直沿着河边不紧不慢地走着,寅虎没有说话,女孩也没有说话。好久,寅虎才开了口: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走到那边你就知道了。”

寅虎和女孩又走过了一个河湾,这里已经距离学校很远了,距离附近的人家也远了。前面有两个高大的背影。寅虎知道,那是两个已经堆好了的谷草垛。

走在前面的女孩停了下来。

“寅虎,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了我,你能帮我吗?”

“谁欺负你了?你说。”

“没有,我这不是说‘如果’吗。”

“没有,那你老远的,带我来这里干吗?”

“你走累了是吗?那就坐下来休息一下呗。就在前面草垛那里。”

“大半夜的,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寅虎有些生气,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欺骗’。

“我有事,你坐下,我就跟你说。”

寅虎不得不又停了下来,两人就在草垛旁坐了下来。

“什么事?你说呀。”一坐下,寅虎就问。

女孩也坐下了,却没有和寅虎说一句话。只是一直把头低着。寅虎看了她好几次,他也不好意思再问她什么,只能一直在旁边坐着。

就这样,两人持续了很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话也没有说。

“什么事,你再不说,我就真的走了,再不走,等下就进不去学校了。”

女孩又停了好久才轻轻地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想了想,这次也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说完,两人一起又从草垛旁边慢慢地走了回来。寅虎还是不放心一个女孩这么晚一个人回去。所以,他也没有提出要一个人先走。他想等走到学校门口有光线的地方再叫女孩先回去,自己在再后面等等,这样,回去就不会被守门的大爷盯着问这问那了。

两人刚刚走到那棵大树旁时,另一个人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谁?”

寅虎以为是真的有人要找女孩的了。他义不容辞地走到了女孩面前,把女孩挡在了自己身后,然后自己大声地对对方说。

对方也没说话,一束手电筒光朝着两人照射过来。直晃得寅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谁?再不关掉手电,我就过来了哈。”

却不想对方还是没有关掉手电,反而一直照射着寅虎他俩,并且在慢慢地向着他俩靠近,一直走到寅虎和女孩面前。寅虎的眼早已经被晃得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对方一手朝着寅虎推了过来。

寅虎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就被对方推倒了。他朝旁边一摔,一只手首先着地,正好支撑到一块石头上,一个转身,寅虎又滑进了旁边的小河里。已经被吓得朦住了脸的女孩,此时也尖叫了起来。

“你是谁?你到底要干吗?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哈。”

“睁开你俩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是谁?”对方终于说话了。一听声音还有点熟悉。对方说话的同时,倒还真的把手电筒光移向了自己。已经从小河里爬出来的寅虎,从黑暗处看到明处,还真的看清楚了,那是学校的一个老师。

这一惊,还真是把寅虎吓了一跳。不过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然后,寅虎就从小河中站起来。

“刘老师!我们干什么啊!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就是本学的老师刘剑。

刘剑老师,三十多岁,到这个学校来已经有十几年了,未婚。

“没做什么?这都几点了,就你们俩,还在这干什么?鬼鬼崇崇的。”

“刘剑,这有你什么事吗?是我有事,叫寅虎过来帮我忙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这事,跟寅虎同学一点关系都没有。”听到声音,女孩也听出是本学校的刘剑老师了。一听到是刘剑,女孩倒是不怕了,她理直气壮地大声叫了起来。而且还不是叫刘老师,而是直接叫刘剑的名字。

这是为什么,寅虎也搞不清楚。

听到女孩这么高声大气地喊,反倒把刘剑的气势给压下去了。这时,刘剑的声音反而小了。

“我没说你们俩有事呀,但是,这么晚,作为一个老师,看到你们俩还在这里,总不能不管吧?你俩跟我赶快回学校,要不,我可要把你俩这么晚还单独到学校外面来的事告诉校长的。”

寅虎也从小河里爬了上来,由于刚才是滑下去的,半边身子已经被河水湿了。爬到岸上,寅虎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有些刺痛,借着刘剑的手电光一看,寅虎的手出血了。

寅虎不想把自己手出血的事告诉另外两个人,他努力地用另一只手扭着衣裤上的水。然后三人一起走回了学校。

有了刘剑老师在一起,三人一起走进学校,倒是省去了守门大爷的好些盘问和异样的眼光。寅虎身上的湿衣湿裤,在晚上昏暗的光线下,也没有被守门老头发现。

刘剑老师没有把两人再带到办公室,由于寅虎的手越来越疼,他直接回寝室了。

女孩想送寅虎回去,寅虎拒绝了。刘剑想送女孩回去,女孩也拒绝了。

寅虎回到寝室,其他的同学早就已经睡下了。借着灯光,寅虎看到了自己的手掌已经擦伤了一大片,左手的手腕也越来越疼。他只能简单地自己清洗了一下,然后作了些包扎,匆匆地上床睡下了。

0093、帮倒忙

0093、帮倒忙

作为‘过来人’,仰亚听到了寅虎同学的讲述后,真的为这个还没‘开窍’的大小伙觉得好笑。

他知道,能够这样说出来而且自己还一点不知道的大男孩,那天,可能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可是,仰亚还是想故意地逗一逗寅虎同学。

“哎,寅虎,你说那天晚上,那女孩把你约出去,你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吗?”

“真的没有,我能干什么,他可能是找我去给她打架吧,也许后来她想通了,就没有再去了,我们俩在那里坐了一会就回来了,所以,才遇到了刘剑老师。”

“真的什么也没有干?”

“真的!”

“唉!你真笨。人家女孩都这样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亏你还长了这么高个子,还长得这么帅。”

“她也没叫我做什么呀!”寅虎同学还是一脸的懵。

“说你笨你还不信,人家那是女孩喜欢上你了,跟你约会呢。”

“老师,你?”寅虎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你咋会这么说呢。”

仰亚一个指头点到寅虎的额头上,自己也笑了起来。寅虎埋头想了想,也许,老师说的是对的吧。慢慢地,在他的心里开始把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又回忆了一遍,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心里面也开始热了起来。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仰亚到今天也要出院了。寅虎那天是手上擦破了些皮,需要缝针,所以,才到县医院来的,今天他也是来最后拆线的。

就这样,仰亚和寅虎同学,还有小亚略和务妮一起出院了。由于几天没有回家了,仰亚也想趁现在一起送小亚略和务妮回去。寅虎同学只好一个人回学校了。

有了仰亚老师今天的提示,还有前几天初二初三同学的说法。寅虎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真的是和那个女孩好了吗。自己真的会喜欢上那个女孩吗?寅虎想了一路上,也得不出一个肯定的结果来,只是在自己的大脑里面,这么久来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总是时不时地会浮现出来,在他的眼前飘渺不定。

特别是那几次一起时,自己的无意识看到她一眼,现在寅虎同学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心潮澎湃。可是,寅虎又真的说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种感觉,越是走近学校,就让寅虎同学越紧张。他甚至都想着要怎么避开那个女孩。现在,他想起来恐怕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下了车,寅虎就好像做了贼一样。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子才匆匆地朝学校走去。刚刚走进学校的大门,就加快脚步往男生寝室跑。直到跑回寝室,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唉!还好没有碰上她。

他这一招,倒把寝室里面的几个小男孩弄得莫名其妙。

却说那女孩,自从那天单独、主动约了寅虎同学见面后,她也不知道,平常一向活泼好动、开朗的寅虎同学,在这件事情上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男孩一样一窍不通。

可是,也许是得不到的东西,反而在心里更想得到吧。女孩并没有因为那天晚上寅虎同学的‘不懂’而放弃,反而,在她的心里,高大帅气的寅虎同学,在她的心里的位置却更加的高大而清晰了。她小小的内心里更是放不下他了。她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他拿下,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猎物’。

而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因素就是,为什么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就会在河边那棵大树下遇上刘剑。她想了想,这只能证明刘剑老师还在一直注意着她,甚至跟踪她。

在以前,女孩心里还没有别人的时候,也许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不理他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跟寅虎在一起,那么就一定要把刘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要不,寅虎看到了,事情会更加严重的。

想好了过后,女孩决定自己主动找刘剑谈一次。

“刘老师,从我第一次收到你的信,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想只要我没有理会这事,也许过一段时间你也就放弃了。可是,后来,你还是接二连三地写。所以,我才给你写了回信,我的想法,已经在信里都说清楚了。”

那天晚上,确实是刘剑老师在跟踪寅虎他俩。不过,作为一个老师,他也不好把这件事做得太过明显。从寅虎到县里面演出回来,刘剑就已经看出一点什么了。所以,这几天,刘剑也特别的注意着女孩。从女孩去找寅虎时,刘剑就知道了。所以,才有了当天晚上的‘跟踪’。

其实,刘剑老师还是很了解寅虎同学的,或许说是他了解像寅虎这种刚刚长大的男孩,不会在第一次‘约会’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他只想远远地跟着,找到一些事实,再最后跟女孩说,想以此来争取在与女孩说话时自己占有主动。

那晚,他远远地看着两人在外面,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刘剑在暗自庆幸时,也增加了自己要追回女孩的决心。

今天,女孩能够主动要求找自己,在刘剑老师看来,也许是那天他拿到了他们俩在一起的‘把柄’了。女孩权衡再三,终于决定选择自己了。刘剑有这个信心,和别的人比起来,也许没有,可是和寅虎比起来,自己还是有很多优势的。比如,自己已经上班有工资了。

可是,刘剑远远没有想到的是,女孩一来,跟他说的是这些。刘剑的脸上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

“是,是因为那天晚上那个男孩吗?”

“没有,这是我个人的事,跟那天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我不跟你说了吗,我只是想找他帮我一个忙。”女孩可不想把自己真的喜欢寅虎的事实说出来。毕竟这是在学校,又是在自己老师面前,说出自己喜欢某个男同学,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喜欢他了吗。这个年代,在学校,没事都能让老师想像成发生牛鬼蛇神一样的可怕,更何况自己亲口说出自己的事呢。

“不是喜欢他,一男一女,大晚上的,单独出去,你不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吗?”

“那天晚上,你看到我们做什么了吗?我说过,我只是找他帮个忙。而且,这事也和我今天来找你无关。”

“我真不知道,我真的就比不了一个还在上初中一年级的学生吗?”

“这个,我可不敢比,你自己要去比,我也没办法。不过,今天我是来跟你说的,刘老师,以后,你就别再以这种事来找我了。好吗?”

“难道,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没有,如果你还要再这样,我就把这事告诉你们学校的领导。”

这一招,还真的让刘剑不知道怎么好了。

可是,对于老师好来说,麻烦还真有点大,至少在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的,就能让你好长一段时间在同事在学生面前抬不是起头来。

刘剑听了女孩这样的话,默不作声。可是在他的心里,哪能就这么把这事就放弃了。

刘剑老师还在等待着。他不能再轻易地放弃任何一次机会了。岁月等不起,在家里想抱孙子的阿爸阿妈也等不起。可是现在,却不能强行地跟女孩硬来。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女孩见刘剑老师也没再说什么。她也就走开了。

却说仰亚回到家,一想起寅虎同学的事来,就自己觉得好笑。可是,笑过之后,他又觉得,这事,也许自己还是要帮一下寅虎——这个刚刚因为兴趣小组而提起信心来的孩子,不能让他真的走上这条路,当然更重要的事,这事还跟本校的一个老师有关。你想,这种关系,还能让这个学生在学校好过吗。

至于刘剑老师,同一个学校的老师,仰亚当然知道。不过,由于仰亚刚刚来不到一年,他所看到的刘剑老师,除了人长得矮不怎么好看外,就是刘剑老师的教学水平,那真的是可以和县里任何一个同专业的老师相比的。

而至于年龄多大,是否结婚,追了几个女孩等等这些,仰亚还真的不知道。不过,仰亚还是想就这件事,跟刘老师和寅虎说说,至少能让刘剑老师别把寅虎同学往坏处想,以一个正常老师对待学生一样的心态去对待寅虎同学。

第二天回到学校,刚巧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仰亚就碰上了刘剑老师。这里,老师食堂是和学生食堂是分开的,或者说教师餐厅是单独分开的。老师们在这里吃饭,不会有学生来打扰的。

“刘剑老师,吃饭啦?不自己做饭吗?”

“唉,就一个人,也懒得自己去做了,一个人在食堂吃,很好的。仰亚老师,你的伤好了?”

“啊,已经好了,你看这都好几天了,昨天出院,回了趟家,今天才赶过来。”

“哎呀,还是有家回的好呀,像我们这种单身汉,走哪里都是一个人,可没什么人想着自己。”

刘剑老师能直接把话题引到这上面,仰亚可是求之不得。仰亚就顺着刘剑老师的话说了。

“刘老师,听说你也来到这个学校好久了,怎么还不想着成个家呢?”

“哎呀,我也想呀,可是我喜欢的,别人又看不上我,喜欢我的,我又没那缘份。”

“是你选择太高了吧?”

“仰亚老师,别说笑话了,就我这条件,还选择高?我现在,是只要是女的,我都愿意。可是,这不,还是没有。”

听了这些话,仰亚又有意识地朝刘剑老师移动过去,似开玩笑地对刘剑老师说:

“刘老师,听说你喜欢现在正在追一个女孩?”

一听到这,刘剑老师马上紧张了起来。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好多人都这样说。这个女孩,我也认识。要不要我去帮一下你的忙?”

“瞎说,没有的事,你可别在学校乱说啊。”刘剑老师虽然一直在否认,可是,从他的脸上,仰亚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真没有?”

“真没有!”

“我还听说,这女孩也喜欢我们兴趣组另外一个男孩啊,你要是真的没有这样事,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到时,你别后悔哟。”

一听到这里,刘剑老师一反刚才和仰亚开玩笑的表情,转过身来,阴着脸对着仰亚说:

“仰亚,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还是谁叫你来说服我的,还是来帮谁的忙的?”

仰亚也没有想到,这一句话,就能把面前的刘剑老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过,仰亚也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他不紧不慢地对刘剑老师说:

“刘老师,我是知道了一些事,这事,还是寅虎同学告诉我的,那女孩说的,就是寅虎。我也知道,像他们这种年龄,他们肯定也没有什么结果的。不过,我只是来跟你好好说说,你不是还上着寅虎他们那个班的课吗,你别把这事情带到课堂上去就行,别在课堂上去为难他。他也跟我说了,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女女孩先提出来的,他也不可能这样去做。”

刘剑老师越听心里觉得越不舒服,只见他沉默了几分钟,突然站了起来。说:

“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来凑什么热闹,你不是来帮他作说客的吗?你管好你的事就行,其他的事,你少管。”

说着,刘剑老师饭都没吃完,端着碗,气冲冲地就出去了。

从这件事后,仰亚算是把刘剑老师给得罪了。他本来想是来帮一个忙,现在却成了帮倒忙的了。

这件事过后,一连好几天,仰亚看到刘剑老师,刘剑老师都会绕着他走。而且好像刘剑老师还是没放弃对那女孩的追求。还有,那女孩也一直还在时不时地主动去找寅虎。

仰亚感到自己没有把这件事办好,正在郁闷。他正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时,他才又想起了本音乐组的龙老师。可是,等仰亚去敲龙老师的门时,门却是锁着的。找了几次,才有人告诉他,龙老师已经走了。

“龙老师走了?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民办教师的事吧!”

“民办教师的事?”

0094、民办教师

0094、民办教师

听说龙老师已经走了,仰亚怎么也不敢相信。

龙老师为什么要现在就走?虽然他也知道,龙老师是从很远的城市里来的,但是也不至于要现在就走呀。现在距离学生考试放寒假还有将近一个多月呢。家再远,也不用这么早就走呀。而且还说是什么民办教师的事。

这走,跟民办教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仰亚不相信大家说的,他直接去到了龙校长办公室。

“龙校长,听说龙教师已经回老家了?”

“嗯,就在你们在县里演出的那几天走的。”

“他是提前回老家过春节吗?也用不着这么早就走呀?”

“哎呀,不是回家,是不在我们学校干了。”

“不干了?为什么?”

“唉!我们这小池子,怎么能养下这么大的鱼啊。”

仰亚知道龙老师的家很远,但还真不知道龙教师的家到底是怎么样的。

龙老师,差不多将近四十岁了。他是响应‘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时候来的。

一开始来,他们被分配到各个生产队和老百姓一起‘接受再教育’。

当时,一同来到这里的,还有其他的很多人。可是后来,有的通过已经恢复的高考,考回了城市工作,有的通过自己爸爸妈妈的各种渠道,大多回到了城市。

龙老师,在那个年代,他的父母在城市也只是一般的城市居民,没有什么大的背景,龙老师几次通过努力,包括考大学,结果都没有如愿。后来,慢慢地,龙老师也死心了。

等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而龙老师的父母却在这几年相继去世了。除了父母,龙老师在城市里已经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所以,几次失败后,龙老师干脆就放弃了回城,安安心心地在这边呆了下来。

后来,生产队里的小学缺老师,得知龙老师是从城市来的,并且已经留了下来。所以,就把他招入生产队小学,做了一名民办教师。

相比于本地老师的缺乏,龙老师虽然是民办老师,但是,其教学水平一点也不比同一个学校的几位公办老师差。没几年,龙老师就被调到了当时的人民公社初级中学。就这样,龙老师一直坚持到现在。

这其中,有的民办老师已经被转为公办教师,有的通过自己的考试进修,毕业后也升为公办教师。一开始,龙老师似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他不想参加任何的教师进修考试,也不愿意主动去申请、活动转为公办教师。

因为在当时,公办和民办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在工资和其他待遇上都基本一样。教学质量好了,也一样的受到上级部门的重视和学生的爱戴。所以,龙老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可是后来,民办老师和公办老师的差别和待遇慢慢地就有了区别。这时,龙老师再想去参加考试等的,可是现在的要求就比原来高出好多了。特别在申报审核等方面就很难过关。

就这样,龙老师的‘转正’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几年,民办教师和公办教师之间的差别更大,首先体现在工资上就差了一大截,然后所有的提升提拔、职称评定等,好像都抛开了民办教师。

一年前,在还没有责任田承包到户时,什么农村户口、城市户口、城市就业等控制得很严。龙老师根本就没有还能回到城市去的空间和机会。自从实行了农村责任田承包以后,城市里,除了固定的工厂企业工人,也有了一部分自主就业的人员。

龙老师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终于有了一条能让他回去的路。也总算了结了他能够回去的梦。

其实这一切,都是在几个月前的暑假期间就已经开始了的。所以,当仰亚再一次以民办教师的身份又来到这个学校,而且还是和龙老师一个文艺组时,一种自然的命运,就让龙老师对仰亚多了一份好感和同情。

他也知道,仰亚是因为宣传队的解散才被安排到学校里面来的。而且是拖了好长时间才安排的。所以,龙老师虽然嘴上不好怎么对仰亚说,这个时候还到学校来当民办老师。可当他了解到仰亚的具体情况后,也许这已经是仰亚没有选择的最好选择了。所以,龙老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多多关心仰亚,在业务上能帮的尽量帮助仰亚。

前几天到县里演出,龙校长本来是安排龙老师和仰亚一起去,当时,龙老师基本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他必须赶在今年年底之前赶回去,要不,这事,又得再拖一年了。

所以,也才有仰亚走时,龙老师那几句似明白又不太明白的话。现在想起来,那已经是龙老师在跟仰亚告别了。

等仰亚带着学生走后,龙老师直接就找到了龙校长。

“龙校长,我可能要离开这个学校了,没能把这个学期的课上完,也很对不起你的,也对不起同学们。”

“嗯?为什么?你是要提前回家吗?”

“是的,可是,校长,我这次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你不回来了?”

“龙校长,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当时接受再教育的人员,其他的人早就找到各种渠道回去了。以前,我不在乎这个,这一两年,也许是人老了吧,对于家乡的思念也是的越来越强烈。人,总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想法,所以------”

“龙老师,在老家,你不是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你都已经在我们这边呆了一二十年了,为什么还要想着回去呢?就在我们这边不好吗?”

“哎呀,在老家虽然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什么特别亲的亲人,可是,那终归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哪能不想回去呢!这点,也希望龙校长你能够理解。本来,我也是想着上完了这个学期的课,到寒假的时候再回去,可是,那边已经来通知了,我必须赶在元旦之前回去,并且办完相关手续。否则,我又得等到明年了,而且明年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也还不知道。”

“龙老师,你的水平,你的教学经验在我们学校可都是排在前列的啊,我们是真的舍不得让你走啊。”

“没有,龙校长,现在,你看,仰亚他们这些年轻人也已经赶上来了,你看这次,仰亚老师不就可以单独带队到县里面参加活动了吗。再一个,现在也已经恢复高考得这么些年了,慢慢地也应该有很多的公办老师会分配到我们学校来的。”

提到公办老师,龙校长当然知道,像龙老师他们这种民办老师,虽然也有能力,可是真的,在各方面和公办老师比起来,还是有些吃亏。这些,龙校长也知道,在学校里,他也是想尽办法去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可是从上面下来的政策就是如此,有些东西,龙校长也是爱莫能助了。

“龙老师,一直以来,我们学校都没能把你转成公办老师,这确实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

“不不不,龙校长,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学校的错,很多时候也是我个人的原因造成的。也许是一个时代的过去吧。只能说我们是被时代给淘汰了。”

“你这样说,我们就更是觉得对不起你了。你这么远的来到我们这里,为我们这的教育事业贡献了一二十年,结果------”

“不,校长,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知道,我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在这边结婚,其实也就是有这种想法的,我又不想像其他能够回去的人那样,结婚后,为了回去又把老婆孩子抛下不管,我也做不来,我也不想欠下这份孽债。却不想,这一拖,二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龙校长看着留不住龙老师了,也没有理由再不让龙老师走了。

“龙老师,那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好,相关的申请你写好了吗?证明,我这就马上帮你出吧。”

“我昨天写了个简单的申请,龙校长你看看行不?”

说着,龙老师把自己的申请交给了龙校长。

龙校长简单地看了一下,就从抽屉里取出印章来,很快地给龙老师开好了介绍信。

“龙老师,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得力老师,二十多年来一直默默地为学校奉献着,本来我是想,我们找个时间再好好地开一个欢送会,大家再聚一聚,可是,除了你,我们这里也还有好几个民办教师,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看到你走了,可能心里------”

“啊啊啊,校长,这个倒是真的没必要了,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前几天,我也就间接地跟仰亚等几个个老师说过一些话了。如果再这样做,真的不太好。再说了,我那边他们也催得急,我也没时间再跟大家一一见面了,这里,也请校长你过后再多多跟同事们、特别是同学们解释解释。”

“那就谢谢你的理解了,龙老师。”

第二天一早,龙老师就离开了学校。

一个人,静静的,就如同他静静的来。

他没有要任何一个老师来送他,也没告诉任何一个学生他要走。只是在最后走出学校大门时,深情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希望能把这个他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地方记住,还有那些一批批来了又走了的、可爱的学生。

从龙校长的办公室出来,仰亚的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只是因为,仰亚来到这个学校,龙老师是第一个让他值得去亲近的人,也是他在专业上的良师和益友。当然也有一种同为民办教师的亲近感。他现在想起,前几天龙老师说过的那些话,才知道,龙老师从那时起就已经决定要走的了。

仰亚从龙校长那里要来原来龙老师住的那间寝室兼办公室的钥匙,轻轻地打开了门。

寝室里除了龙老师必须的用品外,其他的东西好像都没有带走,就连一些专业的书籍和辅导资料都还整齐地放在那张已经脱皮的小办公桌上。最显眼的就是前几天排练去县里参加演出的那个节目的排练单,还用一个书夹夹着,挂在旁边的那面墙上。

此时,仰亚看着那张排练单,仿佛又看到了龙老师在教他和同学们一起排练的影子,还有他那和蔼的笑容和认真的样子。仿佛龙老师还在和同学们们一起跳一起唱。

听,歌声好像就飘在仰亚的耳边。

办公桌上的玻璃下面,还压着他和龙老师的一张合影,那是上次在学校文体活动文艺晚会的节目发奖现场,仰亚编排的节目得到了最佳创意奖和特等奖两个奖项,一个是龙校长亲自给他们发的,而另一个就是龙老师给他们们发的。这张相片就是龙老师给他发奖时学校的物理老师给他俩照的合影。

其实,那份奖更应该得的是龙老师,因为大部分工作都是龙老师做的,或者是仰亚按着龙老师的指导做的。可是,龙老师一点都不在乎。今天,仰亚看着相片,又想起来,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龙老师就要走了,为什么又会走得那么急,那么的不告而别,他还有好些东西想和龙老师学习呢。睹物思情,仰亚只是觉得这一屋子里的每个件东西、每一个角落都还是龙老师的气息。

从龙老师曾经的寝室走出来,仰亚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预感,有好些发生在龙老师身上的事情,他都感觉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仰亚回到寝室,一个人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

他,想了好些龙老师离去的理由,又结合龙校长给他的理由,还是想不到龙老师为什么要走,要现在就走。难道真的像其他人议论的那样,是因为民办教师的原因?为什么他会选择这样的不辞而别,哪怕至少他也应该提前给自己说一声,或者是等自己回来。从去县里演出之前,龙老师明明就知道他要走了,一些不明不白的话都已经告诉他了,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他要走,和要走的原因。

仰亚只能归结为,也许自己根本就还算不上是龙老师的朋友,还不值得他在走时告诉自己,或者跟自己告别。

这一夜,仰亚因为龙老师的走,久久都不能入睡。

窗外的一颗流星,从仰亚的窗前划过,是那么的快,快得在它划过的地方都没能留下痕迹。

天上,还有一些或明或暗的星星跳着,可自己又该是哪一颗呢?

仰亚在模模糊糊中睡着了,可又被一阵凉风把他吹醒过来。

0095、吃庖汤

0095、吃庖汤

‘一二*九’活动过了,马上就到元旦节了。元旦一过,学校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结束,仰亚比学生还要晚几天才能回家,因为还要给学生们改考试卷子,还要给学生们填写成绩单。

那时的成绩单,是学生放假几天后再回到学校来领。所以,直到学生重新回到学校来领取成绩单后,学校才算放假,仰亚才能回家。

等仰亚回到家,已经是农历的十二月十几了,寨子里已经开始有了过年的景象了。比起往年来,仰亚感觉到今年过年的气氛要比过去热闹了许多、隆重了许多。这点,从一进入寨子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今年,是农村责任田承包到户的第一年,可是变化还是挺大的。有些人家吊脚楼的前台上、美人靠上,还挂着一串串的玉米棒子,还有几串辣椒、高粱等。而有些人家,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准备,也能够在原来的房子上装上一两壁新板子,或者装出一两个新的房间来,分给家里慢慢长大的孩子们住。

仰亚看着这些,慢慢地沿着石台阶朝寨子上爬着,刚刚走到那片寨子前面的梯田处,就听到了一声声猪叫的声音。

有人在杀年猪了。

等仰亚爬完那片石阶,另一处又一个猪叫声又响了起来。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以前,在生产队里,不会这么早就杀年猪的,一直要等到过年前的一两天,才在生产队仓库前的晒谷场上杀过一头两头的。然后全寨子男女老少都凑了过去看热闹,就连寨子里的那几条瘦得只看见骨头的老狗都集中了过来,等着捡拾地上留下的那一点点血迹和那一点点腥味。由于眼馋太久,凑得太近,时不时的还会被杀猪匠们踢上一两脚,也只好旺旺旺叫着、夹着尾巴离开,远远地伸着长长的舌头、流着口水看着其它狗子添到一点点血印。

旁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老人和孩子,老人们还稍微照顾一下自己的表情,那钻到大人前前后后的孩子们,早就眼睛不停的在‘猪’身上转着,不停地咽着口水。直到最后,把一两头猪砍成支离破碎的一斤两斤甚至几两,然后兴高采烈地全家人提着回家,这就是过年了。

而现在,这才十二月十几,这一会儿,就有两家杀年猪了。

正在仰亚喘着气向上爬时,从田坎处走过来一个担水的。

“啊,仰亚老师,你们终于放寒假了哈。”

仰亚抬头一看,不就是自己家的一个年纪比仰亚大不了多少的堂叔吗。不过,平时,仰亚也从不叫他叔。只是现在大家都大了,也有了孩子,再也不好直呼其名了,才改口叫‘叔’的。要不,等孩子懂事了,也不好向孩子们解释,怕影响到孩子以后的礼貌。

“哎呀,小叔,还叫我什么老师呀,今天这么勤快,还亲自挑水呀。”

“嗯,家里忙不过来,等一下,我家也要杀年猪了,所以,我来挑水,烧好水才好等杀猪的过来。嗳,仰亚,就不用回家了吧,走,跟我一起到我家去吧,难得今年有了年猪杀,能喊大家吃一顿庖汤。”

“啊,今年你家也有年猪杀了?那还真好啊。等下我一定过来。”

“走走走,还等什么等,就现在跟我一起过去得了。今天早上我还问你阿爸,你哪天能回来呢。现在,你回来得正好,走吧走吧。”

“哎呀,我总得回家打声招呼吧,哪有从半路就去你家的,也去跟老人孩子说一声,我再过来。”

“没事了呀,又不是外人,早上我就已经跟你阿爸还有务妮说了,叫一起过来吃庖汤的。你就不用回去了。”

“那我还是先回去,等下带着阿爸和孩子一起过来。”

“真的?”

“真的。”

“好,等下不用我再来叫了哈。”

告别了挑水的堂叔,仰亚回到了家。

家里,小亚略已经会扶着墙慢慢地走路了。一看到阿爸回来了,高兴得,来不及扶墙,就朝着仰亚跑了过来。

“哇,小亚略,慢点,慢点,十几天不见,小亚略可以独立走路了啊!”仰亚说着,赶紧伸出手,把踉踉跄跄朝着自己冲过来儿子抱了起来。

“嗯?你说什么?儿子不扶墙也能走了”

正在忙活着的务妮转过身来问仰亚。

“不是吗?刚才他就是这样走到我们身边来的呀。你还不知道?”

“没有呀,刚才我叫他走,他都还不敢走的,只能扶着墙走。怎么,你一来,他就敢独立走了?”

“是呀,儿子就是刚才这一下才走的?”

“反下这几天一直都还不敢走。”

仰亚高兴得把儿子小亚略举了起来。

“啊,我儿子这是高兴的啊,看见阿爸回来了,就顾不得了,就走起来了。”

小亚略也好象才发现自己能单独走了,看了看阿爸,又看了看阿妈,在仰亚的手上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阿爸!”

阿爸一直坐在灶台后面烧火,可眼睛一直盯着高兴得什么似的孙子小亚略。

“学生都放学好几天了,以为你还要几天才回来呢。”

“没有呀,学生是前几天回来,今天又回到学校领完了成绩单才算是放假,所以,我们老师也才能放假呀。阿爸,这是给你买的烟。”说着,仰亚拿了一整条烟交给阿爸。

“都说不买这些了,怎么又乱花钱,这种纸烟又没劲,抽多少都是浪费。”

“哎呀,这不过年了吗,所以帮你买一条。”

小亚略看到阿爸从包里拿出东西给爷爷,又张牙舞爪地伸手地抓了过来。仰亚赶紧从包里取出糖果来。

“阿爸,刚才在路上碰上下屋小叔了,他叫我们到他家吃庖汤嘞。”

“是叫了,早上都说了,但也不好意思一家人都去吧。他叫了你,你就去吧。”

“阿爸,那还是你去吧,我在家带小亚略就行。”

“阿哥!”

这时,又从外面冲进两个人来,是阿弟和小妹。小亚略舞着手中的糖果向他们俩炫耀。差点就被小妹抢了过去。他赶紧往仰亚的怀里藏。

“你俩放假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昨天就放了,刚才到外面跟他们玩去了。”

一家人就这样正逗着小亚略玩时,下层小叔又跑了过来。

“仰亚,还真要我再来喊一次啊。大哥,走吧,我早上都交待了,怎么还没过去啊!”

“仰亚回来了,你叫他过去就行,我们就不去了。哪有一家人都跑去吃庖汤的。”

“哎呀,哥,又不是外人,都是一个家的,还分什么彼此啊,都去都去,务妮、阿弟小妹。小亚略,走小爷爷家吃嘎嘎去。走!”

小亚略还真听懂了,伸出手,就朝小爷爷怀里要过去抱抱。并用小手指着外面,要走了。

在小叔盛情的邀请下,最后还是一家人都过去了。

小叔家,早就有寨子上家族中其他的人到了,已经坐了满满一火铺了。小叔一进屋又忙着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下升起火来,要不,火铺上是坐不下了。

杀猪的人还在屋外紧张地收拾着猪内脏,已经打理好了的猪肉已经砍成两边,被抬进了厨房的案板上。

仰亚抱着小亚略跟着小叔走了出来。

“大叔,今天你们杀了几头了啊?”仰亚走到正在打理猪肉的杀猪匠们旁边,对他们说。

“今天呀,这已经是第三头了。”

“以前,没一天杀过这么多吧?”

“还真是,还有一家还在烧着水等着呢,打理好了这头,我们还要过去呢。”

“啊?杀猪的,不是都要在杀猪这家吃了庖汤才走的吗?你们不吃了?”

“那是以前,现在一天就杀三四头,多的五六头,哪里还吃得过来,农村这杀猪我,也是有讲究的,今天日子好,所以个个都安排在今天杀。”

“那估计今年要有多少家杀猪过年?”

“可能要有十几家吧?反正我们知道的,跟我们讲了要去帮着杀的就有十一二家了。”

“今年哪来的那么多猪杀啊,这一年就要当过去好几年了。”

“是呀,现在,田土都分到各家各户了,生产队也让大家自己养猪了,又有了自己家种出来的包谷、红苕之类的,所以,有好些家都能有猪过年了。”

“看来,这分田到户还是比过去强啊。”

“现在看来,肯定是比过去强了,当时,大家还有所顾虑,现在,可能再叫大家重新拢起来,再过集体的那种生产方式,可能也没有人愿意干了。”

“那是,至少我是不愿意了。”另一个人接过话说。

这边,还在一边吹着一边整理着,屋子里的肉味已经飘了出来。有仰亚带着小亚略了,务妮她们也在帮忙。

“可以啦,开饭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就开始围着桌子坐了起来,有坐在堂屋里八仙桌上的,也有坐在火铺里间想烤火的。

“你呀,就是嗓门大,这吃饭,还用得着你喊。你还以为是原来生产队那会,你以为你是生产队队长啊。”一群妇女又在围着刚才大喊的女人笑着。

“我高兴呀,这可不是原来的大集体,那时生产队长喊吃饭有什么,在坡上,每个人拿出自己从家里包来的冷饭和酸菜、红薯,看着那饭都咽不下去,现在是什么,我是喊大家来吃肉啊!”

最后,所有女人都被安排在了火铺的那一间,还有孩子们早就端着碗夹满了大块小块的肥肉瘦肉,跑到门口的院子里去了。逗得几只瘦狗眼巴巴地跟着他们转。

男人们都坐在了堂屋里的八仙桌上,他们慢慢地喝着自家酿出的米酒、红薯酒,吃着小火锅里热汽腾腾的庖汤肉。饭桌上,谈论的都是这分田到户后各家的收成——

我家比去年又多收了十挑红薯;

我家今年种出了五十斤的豆子,过两天就可以磨成豆腐来过年了。

我家比去年集体分粮时多了好几担谷子;

我家明年也要养一头大服猪来过年;

等等、等等!

从每个人的脸上再也没看到因为过年而愁眉苦脸的了。看来,每个人家都已经有一了定的年货了。大家喝起酒来,也比过去轻松子很多。

这一餐庖汤饭从中午一直吃到太阳落山。女人们走了,男人们还在喝酒,还有几个直接就喝醉了。划起了拳唱起了酒歌。

有人还要求仰亚吹几首芦笙来,让他们跳一跳好多年都没有跳的芦笙舞,结果还是被各自家里的女人和孩子生拉硬扯的拉了回去。不过,仰亚答应他们,等过完年,一定好好地吹一次芦笙,让大家痛痛快快地跳一次已经好些年没有跳的芦笙舞。

阿爸也有些醉了。结果,仰亚和阿爸商量,从小叔家分着买了一腿猪肉回去,这样,仰亚家也有年猪肉了。这一腿肉,少说也要有四五十斤吧,小叔又另外送了部分内杂。这一下,仰亚家的肉比起过去来,少说也要翻了十倍了。

回到家,其实一家人也吃不下什么饭了,提前回来的务妮和阿弟小妹等,早把猪、牛、鸡等的都畏好了。小亚略吃得饱饱的肚皮,嘴角都还挂着油渍就睡着了。

一家人坐在火铺前,看着旺旺的炉火,说着家里的话。

仰亚拿出自己的帆布包。

“阿爸,这是给你买的过年穿的新衣服,要不你试试?”

“我这都是还有好几件衣服,你又花钱买什么衣服。”

“这不过年了吗,一年也应该给你买一件衣服啊。乡里面小集镇,也没有什么好买的,所以,我也只给你买了一件,还有给小亚略买了一件。其他的,务妮的,小妹的、阿弟的,过几天赶年场再去县里面买吧。”

说着,仰亚把自己的工资还有一小部分年终奖,全部交给了务妮。

“务妮,你拿着,赶场天你自己去买吧。”

“你交给我干吗?你交给阿爸,这个家还是阿爸当家啊。”

“我老了,不管这些了,还是交给阿妮吧。我不当家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管好家吧。”

务妮还想说什么,小妹一把从仰亚手中把钱拿了过来,塞到了务妮的手里。

“阿嫂,要你当家你就当家,我们都相信你、支持你,要不,我阿爸喝酒了,又会把账给搞错了。”

“就是!”阿弟也在旁边附和着。

“你看,大家都同意把钱交给你,让你当家,我又经常不在家,这家不是你当,还有谁当。”仰亚也说。

“好,那我就当吧,当得不好,你们可别怪我啊。”

“谁不都是慢慢学着当的呀,以前仰亚阿妈刚来时,也不会当,后来,慢慢地就好了。”阿爸也在为务妮鼓劲。

仰亚抱着睡熟了的儿子小亚略,对务妮说:

“好像后天都赶年场了,你就和小妹阿弟你们去赶年场吧。”

“你不去?”务妮问。

“有你们三个去就可以了,我就不去了。”

“务妮还要带着小亚略,带点东西也不方便,小妹、阿弟又不熟悉,还是你去吧。有我在家就行了。”

还是阿爸的话管用,这么一说,仰亚也不敢推辞了。

说完,几个人已经开始计划着赶年场的事情了。

0096、赶年场

0096、赶年场

今天是赶年场天,务妮早早就起来把早饭做好了,还帮阿爸把猪潲、牛草也准备好了。仰亚阿弟等起来,吃好饭准备去赶集了。

小妹和阿弟还很少能够得去赶集的,更何况是赶年场,就更是不容易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还在上学,这里的赶集可不是根据学生们的星期天来的,而是根据什么狗场、牛场、鸡场之类的,这样一排,轮到星期天赶集的时候就很少了。

再加上以前,赶集也没有什么东西要买,也没有钱买什么东西。所以,基本上小妹和阿弟一年能去过一次两次的,也就不错了。现在能够去赶年场,也是高兴得什么似的。

当然,最高兴的要算小亚略了。他当然不知道赶集是干什么。可是,他能穿上新衣服,又还有阿爸阿妈陪着,旁边还有小叔小姑逗着,他能不高兴吗。

几个人吃好了饭,天也才刚刚亮。他们就来到梯田下面的那条坑坑洼洼的小公路边,等待那辆已经由个人承包了的手扶拖拉机。这拖拉机可不是随时都能坐的,也只有在这样的赶集天司机才会跑。平时,他想跑也没有几个人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一种规律。

仰亚几兄弟妹们,赶集,可不光是去买东西,还得去卖东西。也只有卖了东西才能有钱来买东西。以前,像这种能有东西卖的很少,大多数都是生产队上的人统一拿东西去卖,然后再买东西回来,接近过年时,一家能分到几块钱的‘分红’。

今年可不同了,分田到户以后,自家的地自家管自家种,有了多出来的东西,也就可以在过年时拿去卖了,再换些钱来买自家过年想要买的东西。

今天,仰亚搂着小亚略,小妹抱着背小亚略用的花背带。务妮用口袋背了有七八斤黄豆,那是今年自己家种出来的,除了留着明年的种子,还有过年用来做豆腐的。这多出来的,就在今天拿去卖了。

阿弟则用一根木棍,抬着两个鸡笼,里面挑着有五六只鸡,是今年自家喂出来的。家里除了留了一只大公鸡来过年杀吃外,两只母鸡又开始抱蛋了。另外还留着一只公鸡和三只母鸡。

一开始,阿爸是想着用家里的鸡来跟小叔家换取猪肉的。前天,仰亚已经用自己的工资给了小叔的猪肉钱了。今天卖鸡换来的钱,就可以再多卖些以前很少买的‘年货’了。

等仰亚兄弟几个赶到小公路边时,这里早已经等了好些人了。大家都是等着坐拖拉机进城赶年场的。这其时大多是本寨子里的人,一看仰亚务妮等‘全家’人轰轰烈烈地过来,还没到身边,就开始说话了。

“阿妮,你们家这么多人都去赶年场啊?难怪街上赶年场挤着呢。”

“是呀,现在又没有队长管了,自己就给自己提前放假了呗,阿弟小妹也很少能够去赶集的,所以就一起去了呀。”

“你们家仰亚老师有工资,能买好多东西,当然大家都去了。哪像我们家啊。”

“有什么啊,我们不是一样挑着鸡、还有黄豆去卖了才有钱买些年货啊。”

正在大家说着话,拖拉机‘吐吐吐’地就开过来了。大家顾不得再说话了,从四面八方就朝着车箱上爬。等所有人都爬到了车上,司机一声‘大家小心啊,手撑稳了’。拖拉机就在坑坑洼洼的小公路颠了起来,一摇一晃地朝前走了,留下一股黑烟和车上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人们的笑声。

有了车就是快,尽管一路上拖拉机抖得大家都有点难受,但是总比走着去快多了,没到半个小时,仰亚他们就到了县城的集市上。

集市上还没开始呢,只有三三两两的卖东西的人正在搭着布篷或正在占着位置准备摆摊。平常没有这么多的人,只是这年场,所以摆摊的人也比平常多了些。仰亚和务妮也选了一个地方,把两笼鸡连同笼子一起摆在了街边。豆子也就用务妮背来的花布袋放在了鸡笼的旁边,把布袋的上一截挽到了露出黄豆来,让来买豆的人看到豆子就可以了。

小亚略一看到街上就待不住了,哇哇哇嚷着朝着热闹的地方指。阿弟和小妹也有点兴奋。还没等到仰亚和务妮的同意,就搂着小亚略想跑了。

“就你俩,别在街上走丢了哈。”仰亚看着已经走出去好几米的三人喊着。

“这,有多大的街啊,还走丢了。”阿弟扭过头来,有点不屑一顾地对仰亚说。

也是,阿弟他们虽然很少来县城,可都上初中了,还能在这样的小县城里走丢了。仰亚也是过于的担心了。

等阿弟他们走远,仰亚和务妮摆放好自己要卖的东西,就在鸡笼后边边坐边等着。

慢慢地,赶集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还不错,像仰亚和务妮卖的鸡,还有黄豆,可都是过年时好多家庭都想要买的东西。对于仰亚他们家来说,一只鸡一锅豆腐也许很难吃到,可是在县城里,要买只个鸡和几斤黄豆,可不是什么大事,也花不了什么大钱。

几个人问过价后,一只大公鸡就买出去了。黄豆也有好几个人问了。也许这真是赶年场吧,大家也知道赶年场时,一会儿会很挤的,所以,该买的东西就要趁早买了。

阿弟他们还没回来,还没到中午的时候,务妮他们就把所有的鸡和黄豆都卖出去了。在价格上也还不错。

两人正想收拾东西去找阿弟他们,阿弟、小妹就扛着小亚略回来了。小亚略骑在小叔的肩上坐着‘马马’,一只手里牵着两个气球,一只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老远地看到阿你阿妈就叫了起来。

“哇,你们就都卖完了啊。”

“是呀,我们还正想收拾好了去街上找你们呢。”

说着,一伙人朝着街上走去。

仰亚他们刚刚走出卖鸡这条街上,却不想其它的街上可比这条街上挤多了,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整个一条街上就只看到人脑袋了。这些人可都是来买年货的。也只有像仰亚他们这种要先卖了年货才来买年货的人,才先去卖东西,其他的直接买年货的,可就直接来买了。

仰亚领着一家人,现在也快要中午了,他领着大家想找个地方先买些东西吃,然后再去买东西。

街上已经多出了好几家卖粉的,还有卖油炸粑粑的。可是,仰亚还是习惯于到以前的国营饭店去吃。现在不叫国营饭店了,改名叫‘东风饭店’了。

几个人来到东风饭店。仰亚给几个人要了一大碗粉,然后在一张还写着国营饭店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现在有了其他的几家店,也不用再像以前那么排好长的队了。没过多久,仰亚要的几碗粉就端了过来。

务妮还在一边喂着小亚略一边自己吃着,阿弟早把一碗粉三下五除二扒进了肚子里了,抹抹嘴看着大家。

“吃这么快,还没饱?要不再要一碗?”仰亚一眼就看出阿弟还没吃饱,所以问了他一声。

“粉不要了,那我再要几个包子。”

饭店服务员又送过来三个小碗大的包子,阿弟抓着又一下子送走了两个。

小亚略看到小叔又有另外的东西吃了,也嚷嚷着要吃包子。这最后一个,阿弟打着咯,一边撕着喂了一部分给小亚略,一边还在往自己嘴里放。

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

仰亚只在旁边看着,又想笑又有点羡慕。

吃完了东西,就要计划着今天要买什么年货了。

一家人首先来到卖衣服的地方,先给每个人买了一套衣服。小妹买了一条灯草尼黑色裤子,一件灰色格子花厚衣服。阿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样的,最后他在一个店里看上了一套军服。

“阿哥,要不,我就买这个吧。”

“现在谁还买军服啊,而且,你看你那么瘦,军裤那么大,你穿着好看吗?”

“我这不刚刚抽条吗,明后年我不就长横坯了吗。”

“哼哼,就你?明后年你就长横坯了?再过五年你也长不了。”

“可我们好几个同学都有这样一套衣服,我看着穿着很好看的。”

“哎呀,仰亚,阿弟他自己喜欢,就帮他买这种吧,现在像他们这么大的小孩穿着这种衣服的也多,只要他喜欢就行,你管他长不长横坯。”务妮也在跟阿弟说话。

最后,还是帮阿弟买了一套。

务妮自己呢,挑了半天也没有挑到自己喜欢的。最后还是小妹帮她看中了一件紫色夹衣,就是有点小贵,务妮不想买这么贵的,就一再推辞着。最后在售货员还有仰亚等的一再劝说下,她才勉强答应了。

当然,这里也少不了小亚略的,虽然阿爸前几天已经给他在乡里的小市场上买了两套,可谁能少了这个家里小宝贝的呢,几个人凑着又给他买了两套。

仰亚没有给自己买,因为他还有衣服。最后,他买了一双皮鞋。这可是仰亚买的第一双皮鞋。然后又帮阿爸也买了一双棉鞋。

务妮又买了一些花布,还有彩线,她想买回去,有时间再给大家做一些有民族特色的衣服,特别是小妹的。

买好了这些,小妹东看看西看看,又把务妮拉到一边,有点神秘地悄悄对务妮说:

“阿嫂,这里怎么没有那个卖啊?”

“什么?你想要买什么?”

小妹又看了看四周,还是不好意思是说,最后,才悄悄地在务妮面前比了比自己的胸部。务妮知道她是想买女人用的小衣了。

“啊,你是想买那个呀,嘿嘿,看来,小亚略家小姑也在长成大人了。”

小妹不好意思的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这个,要到专门的店里面才有,我带你去买吧。”

说着,务妮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全部交到仰亚的手上,带着小妹有几分神秘地就去了。把仰亚和阿弟都弄得莫名其妙的。

两人买了回来,也不向仰亚他们说明什么。

“你俩干嘛去?刚才。”

“哎呀,与你们男人无关的事,少打听。”

务妮这样一说,仰亚也不好再继续打听下去了。

买好了衣服,还要买一些过年用的。

以前过年,自己家也没有什么要买的。那时,关键是没有钱,而现在,虽然也还算不上有钱,可是身边总有点可以自己支配的了。

一家人在一起,仰亚又带着买了好些糖果之类的。还帮小亚略买了些玩具。这可把小亚略高兴坏了。

一家人一直朝着前面挤着,旁边有几处卖年画的,也有一些自己在写对联的。

仰亚就凑了过去。

几个年纪在五六十岁的老者,就在街边,摆上一张不大的桌子,铺开了红纸,就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在以前,仰亚他们这样的寨子,过年贴春联的很少。可是,仰亚经常到外面演出或者采集素材时,经常看到其他的地方,春节期间可是每家每户都要贴春联的。

仰亚看了看,在老书法家笔走龙蛇下,一个个各种不同的字体就龙飞凤舞地停留在红纸上面。有草书有行书,也有魏碑、隶书等。有的还是按着要买对联的人自己的要求写的。

“阿哥,他们写得真好,比我们学校的老师写的都好看。”

阿弟和仰亚一起凑在前面看了半天,对仰亚说

“嗯,我也觉得特别漂亮,要不,我们也买几张回去?”

“嗯,我看行。”

兄弟俩这就决定了。然后又在旁边买了好几张年画。

就在仰亚和阿弟在欣赏对联时,务妮和小妹又买来了两大包过年的小吃,有瓜子花生,还有一些因过年才加工的食品。

转了这么一大圈,人挤人,人捱人。等大家提着东西回到要等车回去的地方,其他赶集的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每个人都挤得浑身冒汗,每个人都买了好大几包。

“哎呀,务妮,你们家买了那么多东西啊?!”

“没有呀,你们家买的也不少呀。”

“嗯,是比去年多了。”

“我家也是,今年终于能帮家里每个人都买一身过年的新衣服了。以前总是小的穿大的剩下的,更小的又继续穿,有时小的都委屈得想哭了,可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现在好了,小的也有新衣服穿了。”

拖拉机也过来了,同样也提了几大包年货。

“快点,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早点回去,家里还有好多事情呢。”

“哇,今天你们都买了那么多东西,我的车还能装得下你们吗?”司机跟大家开玩笑说。

“你不也买了好些了吗?我要是像你自己开车,我还想多买些呢。”

“行啦行啦,再买,整个街上都要被你们买光了。快上车吧,快上吧,马上就回去了。”

等大伙七手八脚都爬上了车,‘吐吐吐’几声,拖拉机吐着浓浓的烟雾朝着家的方向开去。

车上又是一阵阵的笑声。

0097、过新年

0097、过新年

二十三,送灶神;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敬老牛;

二十八,做糍粑------

一天天,转眼就到过年了。

今年,过年的气氛比往年要热闹了许多。以前,关于上面念叨的,也只是在口头上念念而已,可现在,大部分人家都可以按着上面的去做了。送灶神的、做豆腐的、敬老牛的,虽然不是家家都在做,但总是有那么几家在做。

最高兴的是孩子们,大人们的心情好了,脸上有了笑,小孩们就感觉到快乐了许多。到年边了,大人也很少安排孩子们去干活,就由着他们疯狂地玩几天。

在这么冷的天,孩子们玩的都是一些运动量大的游戏,比如打格罗、骑草马、骑高脚马等,都是男孩们最爱玩的游戏。

过年这天,仰亚家的人没有再出去玩,包括阿弟和小妹,今天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到今年刚刚去世的阿妈的坟上去祭新坟。也就是陪阿妈过最后一个年的意思。这个,可与过年的欢乐气氛有点不同,毕竟这个怎么也不能算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所以,一大早起来,都没有太多的笑声,都在默默地准备着要带到山上去的东西。

其实,仰亚他们家,以前是不太过汉族的所谓‘春节’,也就是过年的,他们过的只是祈年节。那是在农历的十月十一月份就已经过了。可是,这给自己家新去世的亲人‘祭新坟’却是必须要做的。一般都是在立春之前,大部分时间就是在除夕的这一天。因为也只有在这一天,才显得隆重,也才像是去跟‘亲人’过年。

一般像这种活动,像阿爸是可以不去的,在这里没有必要在孩子们面前显示出自己夫妻之间有太多的亲近。即使是一起生活的夫妻,也会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只有相敬如宾,没有卿卿我我。更何况对于已经生死两别的爱情。

不过,今天,阿爸还是早早地就起来了,安排着仰亚和务妮他们该准备什么该做些什么。最后,阿爸也和仰亚他们一起到了山上。

阿妈的新坟,旁边的几棵松树显得更绿了,在这静静的山林里,显得更加的苍劲而挺拔。就像几个护卫一样守护在‘阿妈’的周围。

那棵在阿妈去世时种下的小松树也长出了好高。青青的叶子,又长又细,就像阿妈生前长长的头发。就在阿妈坟后一两米处,一株兰花已经开始露出了花苞,那是仰亚和阿弟、小妹特意在阿妈去世时,从山里移过来的。兰花长得很好,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已经长出了好些新芽来,还在这第一个春天到来时带上了花苞。

大家来到新坟前,有的用刀修理着新坟周围的杂草,有的用锄头给阿妈的坟上添上新土。务妮带着小亚略,不方便干其他的,她就蹲在阿妈的坟前慢慢地撕着纸钱。小亚略来知道大家在干什么。可是从大人们表现出来的气氛中,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他撒娇的时间,他静静地呆在阿妈身边,有时也用小手帮着妈妈撕纸。

阿爸没有伸手,而是远远地蹲在一块石头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闷烟,谁也来知道阿爸他现在在想着什么。他是在回忆起他和阿妈的过去?还是想念着两人曾经的甜蜜?还是默默祝福自己曾经的另一半从此安祥。

阿爸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雾瓢了一圈又一圈,也许它们将带着阿爸无尽的思念,在这近在咫尺却又阴阳两隔间相互问候?在他们相互间无声的诉说?

而此时,青山无语,白云悠悠,似乎都在听着他俩的‘故事’。

而仰亚他们这边,也没有人过去打扰阿爸,就连平时最爱缠着爷爷的小亚略,今天也‘乖’了许多,只是远远地时不时地朝着爷爷那边看看。

仰亚等把带来的所有祭品都摆了出来,在阿妈的新坟前摆了满满几大排。

虽然这些祭品,阿妈不一定能够‘吃’到,但想起阿妈这一生,现在放下再多的祭品也没能满足这时对阿妈的一份思念。

阿妈真是个苦命的人,一辈子辛辛苦苦带大仰亚哥弟几个,看看这媳妇刚刚进家,还没能看到自己的小孙子,自己就走了。而随着分田到户后家里的条件稍稍有所好转,可是阿妈却看不见了。

只留下这一堆祭品却没能看到阿妈来品尝。

阿弟点火燃了一大把香,围着阿妈的新坟慢慢地插着。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谨慎,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虔诚,每一个动作都超过了他此时的年龄。仰亚半跪在阿妈坟前,一张张撕着纸钱,每一张撕开的纸,就如同和阿妈分别时心与心的撕裂。那时儿跳动的火焰,就像阿妈的笑脸一样,可是却让大家看得一阵阵心酸。

风来了,一小团燃烧过的灰团慢慢地从火里飘了起来,飘过阿妈的坟前,飘向空中,又散落成一粒粒看不见的尘埃,消失在每个人的视线外,似乎是落入了每个人的心间。

撕完纸,仰亚跪下另一条腿,双手合一,默默地念着——

“阿妈,今天又过年了,我们来和你过一个年。今年,我们家也比以前好多了,你看你的小孙孙也都穿着上了新衣服,还有你的小儿子、小女儿也都有自己的新衣服过年了,你以前总是念叨,没有给他们缝新衣服,现在他们都有了,你就放心吧。

现在,家里大家都好,小亚略就要学走路了,阿弟和小妹在学校的学习也还不错,我已经不在宣传队工作了,已经被安排在了学校,做一个老师。这一切,你也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只是阿爸,自从你走后,阿爸比过去沉默了许多,白发又增加了一圈,他是在思念你啊,只是他不好怎么对你说。”

仰亚一直默默地念叨着,念得自己的眼泪都到了眼眶边。

他端起一杯酒,默默地洒在阿妈的坟前,然后把剩余的部分又倒进了自己的嘴里。这杯酒,仰亚是合着眼泪一起吞下的,这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又提起了另一杯酒,同样地洒了一部分后,把杯子递给了阿弟。阿弟默默地接过去,也一口到进了自己的嘴里,虽然阿弟被又辣又苦的酒呛得差点咳嗽起来,可是,他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苦,他愿意陪着阿妈喝下这杯酒,哪怕剌伤自己的喉管,那也是对于阿妈的思念。

务妮和小妹也都各自喝了一小口,小亚略没有喝酒,仰亚从一片肉里撕了一小点放到他的嘴里,小亚略学着小叔一样,扭了下脸,把肉肉也咽了下去。

仰亚又把小亚略抱了过来,抱在自己的面前对着阿妈的坟,带着小亚略,深深在作了一揖。

山林静了,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似在听着仰亚等对阿妈的倾诉和思念。似在听着这又一次的相聚与离别。

远远地,听到了寨子里传来鞭炮声,有人家在家里祭祖了。只有仰亚他们家还在山上陪伴着阿妈。

阿弟也拿出了一串鞭炮,就在坟前点了起来。一时间,‘叭叭叭’的鞭炮声才把大家从刚才的忧郁情绪中唤醒过来。

坟上四周的香烟还在袅袅地飘着,像在诉说,又像在期待。

又过了好一会,仰亚他们要收拾东西回去了,可阿爸还在另一边静静地呆着,就如一座雕塑。

“阿爸,该回去了。”

“收拾好你们就回去吧,他们家都已经放年炮了。”阿爸静静地说。

仰亚等不好打扰阿爸,自己收拾好一切,慢慢地朝着家的方向回去,时不时回头看看阿爸。

阿爸等仰亚他们走了好久好远,才从那块石头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阿妈的坟前。

坟前的一切香纸都已经燃尽,只留下一堆白色的、毫无表情的香灰。

阿爸拨开白灰,在灰中还有最后一点星火,阿爸把圈好的土叶子伸到火星上点燃。放入嘴里使劲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把一串烟雾从口中吐了出来,一缕白烟就这样孤独地升上空中,久久不能散开。

阿爸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却在自己有些昏花的眼里,滚出了两滴泪来。

谁说男人无泪?

谁说农村的夫妻就没有相爱和缠绵?

只是他们不善于表达。

直到寨子里又响起了好几阵鞭炮声,阿爸才回到家里。

家里,仰亚他们尼桑把年夜饭都准备出来了。小亚略都已经抓着一只鸡腿在啃了。看到爷爷回来,哇哇哇哇地说着,指指自己手里的鸡腿。好像在说,爷爷,你看,我都开始吃起来了。

“阿爸,你再不回来,我都准备开始放鞭炮了。”阿弟看到阿爸进来,说。

“你们都在家敬好老人了?”

“阿哥不正在准备,准备好了,就敬家神,敬完了就可以放炮了呀。”

不一会儿,仰亚和务妮就把祭祀家神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有猪头、有鸡,还有各自从街上买来的一些祭品,还有年前就做好了的粑粑。

对联和年画,是仰亚他们从山上回来后,仰亚就叫阿弟贴上的,这年画和春联一贴上,这年味就开始出来了。

等仰亚他们把祭祀祖宗的祭品全部都摆在了堂屋前的八仙桌上,阿爸没有像在山上一样,而是主动地走了过来,由他亲手把香纸点燃,虔诚地插入神龛上的香灰台里,又认真地撕了几叠钱纸,烧在了地上。然后双手合一,默默地念着。

还没等阿爸‘念’完,阿弟就把早已经挂在门口的几串鞭炮点燃了。‘叭叭叭’的鞭炮声,吶了好一阵,也就正式宣布,仰亚他们家的年就要开始了。

小亚略早在小姑的手上抱着,用小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既兴奋又有几分害怕地看着小叔在放鞭炮。

随着仰亚家的炮响,寨子里又有好几家也放起了鞭炮,一时间整个寨子里鞭炮声此起彼伏。一阵阵青烟伴着夕阳,这是寨子里又一番过年的景象。

阿爸也跟出了门口,看着不远处一处处的烟火,说:

“唉,这一年,可比以前好几年放的鞭炮都多。”

“不是多,以前根本就没人放,今年这样才像过年呢。”阿弟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刚才阿爸的话。

阿爸也没有理他,继续在观看着夕阳下的鞭炮以及烟火。

这时,房屋里的电灯也全部亮了。今天过年,乡里面的小水电站也提前供电了。一时间把整个家里照得一清二楚。贴在门上的对联更红了,电灯光下的年画也更显得光辉耀眼。

仰亚家的年夜饭准备好了,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仰亚还在来来回回地端着菜,还不时地想向大家炫耀一下:

“你们看,我们今年的年夜饭多丰盛呀,都累得我一身的汗了。”

“你累哟,要不是阿嫂在做,就你,怕是我们都要吃不上饭了。”

仰亚不会做饭做菜,今天他也只是给务妮勤勤恳恳地打了一天的下手。可是,被阿弟和小妹这样无情地揭自己的的‘短’,心里那个委屈呀,一下子让仰亚火热的心都拨凉拨凉的。

“大过年的,你们俩就不能说些好听点的?扫兴!”

“你做好了,我们不就都说好听的了吗?”

小亚略以为阿爸在跟小叔小姑吵架呢,哇哇哇哇地就伸出手打了小叔一巴掌。

“嗯?说你阿爸了,你还不高兴了,你还会报复了哈。”说着,阿弟又搂着小亚略举了起来,小亚略又咯咯咯咯地笑了。

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摆好了,仰亚家第一次喝上了他们赶年场买回来的啤酒。

仰亚把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都倒满了,每一个杯子里都冒起一层白泡。屋外还在断断续续地放着一些鞭炮。仰亚一家人已经举起了杯子。

“来!阿爸,过年了,祝福你老人家身体健康,来年快快乐乐!祝福阿弟小妹明年学习进步!也祝福我们家小亚略快快长大!”

“也祝福阿哥阿嫂幸福甜蜜,永远快乐!”

来,干!

“哇,呸呸呸!这是什么酒啊,这么难喝?!”

还没等大家喝上,阿弟就一口把喝进去的啤酒吐了出来,脸扭得跟苦瓜一样。

“你会喝什么酒啊,有好酒给你喝,你也不会享受。”说着,仰亚都笑了起来。大家看着阿弟的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间,满屋子里都充满了哈哈哈哈的笑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0098、回娘家

0098、回娘家

初一初二初三就这样幸福而快乐地过去了。

正月初四,仰亚和务妮准备回娘家。也就是回务妮的家,也就是回小亚略的外婆家。平常,务妮也回过几次,那都是她带着小亚略或者和仰亚一起回去的,这次回家,可与平常回家有所不同,这叫‘姑妈回娘家’。

‘姑妈回娘家’,也就是一个比较隆重的节目过后,一个寨子或者一个家族,出嫁到外面的女儿,不管是多大年纪,大家相约一起回‘家’,这就叫住‘姑妈回娘家’。

这是仰亚和其他的要回去的‘姑妈’们提前约好的日子。因为,等仰亚他们回娘家回来,还要在自己的寨子里举行跳芦笙活动呢。

正月初四一大早,仰亚和务妮就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提前买好的东西有:鸡、鸭、鱼等,还有糖果、瓜子,还有酒等。当然,另外给小亚略的外公外婆买的东西,用另一个小包裹装着。清早起来,吃过早餐后,仰亚就叫阿弟帮忙一起把东西提前抬到了寨子下面的路口,等待着大家一起在这里集中,再一起回去。

好在,务妮她们寨子,基本上都是朝着这一个方向而去的,所以,也很好集中。

慢慢地,附近的几个寨子里的、务妮她们寨子上的‘姑妈’们集中到了路口。还有更远一些的,一两个小时过后,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大家都准备了好些东西,都是姑爷带着姑妈,或者带着比较小一点的孩子,或是带着隔代的孙子等。能回婆家,是每个小孩都特别高兴的事。穿上新衣服,能走路的,早就已经朝前面跑了过来。

都是一个寨子出去的,大家相互之间也都认识,或许其中大多还是姊妹、姪姑等的,一下子路边热闹了起来。

“哎呀,好久都没看到你们了,今天你也回去啊。”

“是啊,也有几年没有回去了,年纪大了,回去一次也很不容易的。”

“是呀,我还是去年春天回去一次,这都有老半年了。”

“哎呀,好久没见你,这都有白头发了。”

“我们这些老姑妈都老了。”

大家一边等着,一边聊着。人员马上就到齐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大约都有二三十个‘姑妈’,再加上一起陪着来的‘姑爷’,还有随身带来的儿子、孙子,一时间,整个一条小公路上,已经是站得满满的两长排了。

人员差不多了,大家站起来,排好队,最老的一批‘姑妈’走在最前面,旁边是陪着的、抬着担子的‘姑爷’。然后是中年姑妈和姑爷。

像仰亚和务妮他们这种,被安排在了最后面。一排排,红红绿绿,整齐而壮观。有几个会吹芦笙的老姑爷,还吹起了芦笙。

吹芦笙,这在寨子里,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吹了。一开始,刚刚解放,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没有谁有心思吹什么芦笙。

后来***,大家都忙着‘抓革命、促生产’,没时间吹那玩艺;再后来,‘芦笙’都成了‘破四旧’的产物,谁还敢吹。

这几年,倒是也有一两个老人,在农闲时节及节日期间吹过一些,可是,只要生产队长一喊,农闲时节也变得不闲了。农闲时,要积肥、要修整水渠、要整理一些损坏的土坎田垦等,等把这些事情做完,春雷也就要响了。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农闲了。

这‘分田到户’近一年来,大家从一开始有些担心外,慢慢地也就适应了这种自主劳动、自主生产的生活方式。一年下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也轻松了不少,也自由了不少。所以有一些对芦笙有特别爱好的老人,才又重新提起了芦笙,慢慢地又吹了起来。

仰亚他们寨子上,过几天要举行三四十年来的第一次吹芦笙跳芦笙舞,也是受到这种老人们的影响,再加上有仰亚这样一个值得他们骄傲的‘后辈’人才,所以,也才有了他们要在今年春节后举行芦笙会的想法。

今天,几个老‘姑爷’就已经开始吹了起来。

“老姑爷,还有力气吹芦笙哈?”

仰亚慢慢地走在几个吹芦笙大爷们身边,和他们聊着。

“哎呀,想当年,我们也是吹芦笙的一把好手,这么多年不吹了,这人老了,吹起来还是有些费劲。唉!人老了,再不吹,过几年就真的吹不动了。”

“没事呀,你身体这么好,现在可以吹了,还能再好好地吹几年。”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再不吹,恐怕就没有几个人能吹了,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想学了。”

“嗯,也是,现在,能吹的年轻人确实少了很多。”

“哎?你就是那个原来在人民公社宣传队、现在在学校当老师的那个叫仰亚的吧?”

“是呀,就是我,我就是仰亚。”

“哎呀,你就是呀,你看,我们这一年比一年老了,你们这些刚刚长大的孩子,有好些我们都不认识了。”

“没有,虽然我们住在这里,寨子隔寨子也不是很远,可是,也很难得碰在一起,所以,才认不出来的。”

“也是,嗳,既然今天你也来了,又是我们附近几个寨子里年轻人当中芦笙吹得最好的,那你今天也吹一段。”说着,老人把自己的芦笙递给了仰亚。

“还真吹呀?”

老人没有说话,认真地看着仰亚。

仰亚只好把芦笙接了过来,用手在芦笙口处抹了几下。把芦笙口凑到了自己嘴边。

相比于老人们,仰亚这专业人才肯定要强得多,再加上年轻人气力足。仰亚的芦笙一吹起来,节奏和声音马上就盖过了前面几个老人吹出来的声音。几个老人回过头来,看着仰亚。不自觉地就把自己正吹着的芦笙停了下来。这其中,当然也有仰亚他们本寨子上、认识仰亚的。

“嗳,仰亚,你一个人吹,就盖过我们几个老头吹的了啊。”仰亚赶紧把芦笙停了下来说:

“没有,没有啊,你们继续吹吧,我在跟着你们吹呢。”

大家推辞了一下,又和仰亚一起把芦笙一起吹了起来。

吹吹打打,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务妮她们寨子。还隔着好远,寨子里的人就看到了这边过来的一群人,都是本寨子一起约着回来的‘姑妈’们。也都站在了路口,迎接着远方客人的到来。这边,马上就有人在路头巷尾的,摆上了拦门酒。

等姑妈们走近,一道道拦门酒旁边,作为舅妈们,早就热情地凑了过来。双手送上拦门酒:

“哎呀,我们的姑妈们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先喝一杯酒吧。”

姑妈们稍微客气一下,热情地和舅妈们打着招呼,接过酒,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是呀,这来自‘自己家里’的酒,能不喝吗。这可不是一杯酒,而是几十年来的一种亲情和过去的一种回忆,是从母亲的怀抱到快乐的童年再到出嫁离别后的一种不可忘怀的情怀。

“哎呀,舅妈、舅舅们辛苦了,我们又回来打扰你们了。”

“姑妈们怎么能这么说呀,我们早就盼望着姑妈们能回来看看了。”

一番热情,伴着酒意,一道道一杯杯,一种节日里的亲人相见的欢乐,每一个人都幸福的笑着。

当然,这种‘大型’的姑妈回娘家活动,也是要提前通知好寨子里的,或者是事先有了约定。要不,一下子还真的忙不过来。

今天的活动也是一样。

舅舅、舅妈们把姑妈、姑爷们抬来的东西,集体放在了原来集体时的晒谷场上。今天的姑妈回娘家活动就在这里进行了。

其实,这种集体的‘姑妈回娘家’,不是单一的回到自己娘家看看自己的父母,而是针对于整个寨子而言的。姑妈们挑来的所有物品都交给集体统一安排。当然,属于自己带给自己阿爸阿妈的少量东西除外。

务妮和仰亚也是一样,除了那一包裹事先留给阿妈的东西,仰亚抬来的东西也交给了大家。然后,务妮提着那个小包首先回阿妈家。

其实,务妮的阿妈早就过来了,她也知道,务妮会和其他的‘姑妈’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小亚略的小舅。

小舅比仰亚阿弟小两岁,也已经开始长高了。早早地,一听到芦笙响,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阿妈,是不是阿姐她们要回来了?还有小亚略。”

“我哪知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你不去吗?你不想阿姐?不想小亚略?”

“想啊。”

“那走呀,我们也到村口去接他们的去。”

说着,小舅拉着阿妈就朝村口来了。

终于接到了务妮和小亚略。看把小舅和小亚略高兴得。小亚略和小舅一点都不陌生。以前也来过几次后,现在一看到小舅,老远就会哇哇哇哇地‘打招呼’。小舅早就已经跑过去,把小外甥抱了过来。

一家人碰在一起,开始有说有笑地朝自己家去了。

“我们还以为你们正月初二就要回来了呢!可是今天才回来。”

“我们不是和其他回来的人一起约好了吗,所以,才是今天回来的。要不,我们也有可能初二就来了。”

“小亚略,叫外婆呀。小亚略又长大不小了。”

小亚略‘哇哇哇哇’,也算是跟外婆打招呼了吧,可是没有谁能够听得懂。

这边阿妈家也是一样,这一年下来,家里比过去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气氛好多了,这从阿妈的脸上就能够看得出来。

“阿妈,我阿爸呢?”务妮从一进寨子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阿爸,这时,一进屋就问阿妈。

“今天一大早,就和你几个叔伯到山上去了,说是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可以打。”

“啊?我阿爸还会打猎呀?”仰亚还从来没听说过老丈人会打猎。

“你阿爸,几十年前可是打猎的好手,只是这有好几十年不打了。要是还在队上,这正月初四,队长就要喊着上工了。哪里还有什么时间上山打猎啊。再说了,前几年,队上也不准人私自进山打猎。现在好多了,没人管,自家的活自家安排,也就没那么忙了。他们哥几个没事,就相约着进山了。”

“那山上还有东西可以打吗?”

“那就不知道了,你阿爸走时还念叨,说你们还不回来,要回来,他进山能打到一两个野味来招待一下他小外孙呢。”

小外孙可不管,由着小舅抱着,早在家里家外串了一圈了,有什么吃的玩的用的,小舅都翻腾了出来,尽其所有,恨不得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拿给小外甥。

这里,一家人正在亲亲热热地聊着。那边,由寨子上所有的舅妈、舅舅们准备的集体晚宴也很快就准备好了。在整个晒谷场上,转转折折摆成了好几排的长桌宴。

这就是‘姑妈回娘家’。

姑妈们回去看的,不仅仅是自己家亲生的父母,还有整个寨子、家族里所有的人。这就一下子把‘回家’探亲的范围扩大了,也让‘回家’的家更大了。这样,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对于同一个寨子里那些没有女儿和姊妹的老人也有一种有人探望的幸福感觉。

今天,寨子里把所有的男女老少们都集中了起来,共同集中在了晒谷场上。姑妈们抬回来的东西,其余的,现场能吃的,或是要做来吃的,就都归为一起,比如鸡、鱼等,大家一起做出来,全寨子的男女老少一起来吃。其他的不是现在就要吃的,比如一些糖果之类的,主要就是分给了那些没有姑娘回来的老人,让他们也能感觉到在这样的节目气氛里,也有一份亲情在牵挂着他们。

菜做好了,桌子也摆好了。姑妈、姑爷和老人孩子就是今天最大最珍贵的客人,他们被首先安排在了长桌宴上。舅妈、舅舅们把菜、饭、酒都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等所有的人都已经入了座,等所有的菜都上好了以后,舅妈、舅舅们才在长桌宴上不同的位置里加入进来,一场充满节日气氛、充满着浓浓亲情的盛宴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席间,少不了舅妈姑妈们的欢笑和相互劝酒,也少不了舅舅、姑爷们的猎拳行令唱酒歌。

当然,酒桌上的热闹这是今天晚上所有节目的开始和前奏,‘好戏’还在后头呢。

酒后的舞蹈,酒后的狂欢,酒后的焰火,才是今晚的主旋律。

今夜,这里会灯火不灭;

今夜,这里会彻夜无眠。

今夜的笑声属于整个寨子;

今夜的笑声属于整个寨子里的每一个人。

0099、跳芦笙舞

0099、跳芦笙舞

正月初八,是仰亚他们寨子约定跳芦笙舞的日子。所以,仰亚和务妮于昨天就已经回到了家里。

跳芦笙舞,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差不多有十几年没跳过了。跳芦笙舞是节日期间,一个寨子男女老少共同的欢乐。是一种自发的民间活动。跳芦笙舞,首先由寨子里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选定一个好日子。在以前,还要有一个叫做领头的家族中选定、或者世袭的‘寨老’来主持,跳芦笙舞也是要由寨老家的人跳了,然后在由这个家族的人跳,然后才是带动整个寨子的人跳。

现在,都是新社会了,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可是,一些基本的礼节,寨子里的几个老人商量了,还是得按本民族传统的习惯来。

其实,若按老规矩,仰亚这个家族倒还真的就是原来‘领头’,也就是能够代表寨子说话的‘寨老’的这个家族。

时间确定了以后,正月初八一大早,家家户户都提前吃好了饭。然后就准备着参加跳芦笙活动。

按照规矩,仰亚家小妹被选择作这次跳芦笙活动的‘起舞’,也就是,整个寨子今天的芦笙,要由小妹起舞了,大家才能跳。

吃过了早饭,务妮和小妹就在自己的家里打扮起来。今天的芦笙舞会,那是要穿着盛装出行的,更何况像小妹这种领舞的女孩,那更是要精心地打扮一番的。

小妹翻出了阿妈早几年就给她做好的盛装来。盛装主要都是由绣花和银饰组成。盛装上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是阿妈一针一线地绣出来的,这都代表着一个母亲对于女儿一种深深的爱。

而银饰上的花纹,都是由阿爸努力挣来的钱买来银子,然后请寨子里或者是附近寨子里会做银饰的银匠们精心打造出来,再由阿妈一片片地结合绣片而镶嵌的整个一套衣服上的。

整个一套盛装衣服,加上银饰加上绣片,可就是有十几甚至几十斤重。是要通过自己阿妈和阿爸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辛苦才能做出来的,它是阿爸阿妈送给女儿出嫁的‘嫁衣’,它的价值是可以和一栋房子相比的。

这里就有这样的说法,生个儿子,阿爸阿妈要辛辛苦苦给他建一栋吊脚楼,养一个女儿,阿爸阿妈就要给她准备一件盛装的银饰绣花嫁衣,这其中,当然不能厚此薄彼,养儿养女都一样。所以说,一件盛装衣服的价值,就和一栋吊脚楼的价值一样。

务妮也有一套这样的盛装,也是她阿妈为她准备的,出嫁的那天,务妮就是穿着这套盛装走出家门的。走到半路,才由仰亚为她换上仰亚给她准备的衣服。

今天,务妮也不要不和小妹一起去参加跳芦笙了。所以,她们两个,吃完了饭,就一直在房间里打扮着。毕竟两个人都还没有参加过这种跳芦笙,怎么穿上盛装都觉得有些别扭,最后还是叫来隔壁的婶子,才把两人打扮好了出门。

在村子里的一个高处又显眼的地方,有一个小型的‘芦笙场’,其实确切地,应该叫做‘起鼓场’。

跳大型芦笙舞,也是要用到鼓的,要先由鼓打出节奏,然后才是吹响芦笙,然后才开始跳芦笙舞。所以,跳芦笙舞的开始,又叫做‘起鼓’,所以,这个起跳芦笙舞的地方,又叫做起鼓场。

这里,早由几个老人把寨子里的鼓抬到了这里,只等着起鼓舞的小妹过来,他们打上鼓点节奏,芦笙舞就可以开始了。

穿好盛装的小妹,在同样穿着盛装的阿嫂务妮以及同样穿上了盛装的女孩的陪同下,缓缓地走了过来。在叮当作响的银铃声和炫目的绣花衣服的映衬下,今天的小妹比其他天更显得漂亮。

仰亚也拿出了自己的芦笙。仰亚的芦笙,可不是平常大家吹的这种六管芦笙,而是他的专业的十八管芦笙,这种芦笙的音域可是要比普通的六管芦笙要宽得太多了。

仰亚一家人的到来,也就意味着‘起鼓’马上就要开始了。

“仰亚,你来了,今天的起鼓芦笙就由你来吹吧。”

“哎呀,叔公,这可不行,我听说,一直以来,起鼓芦笙都是由寨子里的老人们来起的,哪能由我来起呢。还是叔公你们来吧。”

“不,现在,我们也要改一改了,我们光老没有用,我们今天要由我们寨子里芦笙吹得最好的人来起鼓,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就由仰亚来吹起鼓芦笙!”

仰亚还在迟疑。

“仰亚,好久以前,我们寨子里,也是你爷爷的芦笙吹得最好的,你吹的芦笙,我们也听过了,比你爷爷吹的都还要好,所以,应该由你来吹起鼓芦笙的,更何况,你都能到外国去参加演出了,现在在我们自己的寨子里,你还不愿意代表大家来起鼓?”

仰亚说不过去。也只好答应了。

等几个老人做好了一些基本的起鼓仪式后,真正的起鼓跳芦笙就要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响了三下,仰亚带着小妹走进了起鼓场。踩着鼓点伴着芦笙曲,小妹轻盈地跳了起来。

仰亚的十八管芦笙,确实比六管芦笙的节奏要好得多。连小妹这种不太会跳芦笙舞的,也能跟着节奏跳得十分投入,也特别的流畅。

就这样,由仰亚家小妹在起鼓场上领跳了三圈,仰亚他们家族里其他的女性才跟到小妹的身后慢慢地跳起来。几个吹芦笙的老人也跟到了仰亚的身后,几把芦笙同时响了起来,鼓点也开始重了起来。

他们又在‘起鼓场’上领跳了三圈,寨子里其他的几个方向也开始响起了芦笙。

这样,仰亚和小妹他们才一边吹着芦笙一边跳着,朝着寨子下方更大的一个‘芦笙场’走来。这里,才是真正的芦笙场。相比于刚才的‘起鼓场’,这个芦笙场可就要大得多了。

人们慢慢地进入芦笙场,寨老们又进行了一些跳芦笙仪式,今天的跳芦笙舞就要开始了。

在开始之前,作为现在寨子里的领导——村长也说了话:

“各位寨林中的男女老少,各位亲戚,跳芦笙舞,本来也是我们寨子里以前在逢年过节时的一种娱乐活动,可是,已经有好些年都没有举行了。记得以前,我们还会在吃新节、祈年节等一些大型的节日里,与附近的寨子一起举行芦笙舞大赛,变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锦鸡王可就是我们寨子里的人获得的,也就是仰亚他爷爷,他也是我们寨子里的老的锦鸡王。

现在,我们这里也有好几年没有吹芦笙,也没有跳芦笙舞了,我们寨子里的年轻人,会吹芦笙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但是,我们老锦鸡王的孙子,也就是仰亚,可是没有给他爷爷老锦鸡王丢脸,他可比他爷爷吹得还要好,都吹到国外去了。

自从上一年,我们这里也实行了责任田承包到户,这一年下来,大家都感觉到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也快乐了许多,所以,我们也才有闲心,在这正月里,重新举行一次跳芦笙舞活动,回味一下我们民族活动。”

就在村长讲话期间,还有好些人,特别是妇女们,还在陆陆续续地朝着芦笙场上赶。每个人都把自己压箱底好多年的盛装衣服取了出来,给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还有那些更小一点的女孩,也被自己阿妈或者奶奶等精心打扮了,穿着一身略微有些显大的盛装,一路叮当着走过来。

芦笙开始响起来了,还是由仰亚带着大家一起吹,因为仰亚的专业芦笙一带,那节奏比原来要清晰和响亮得多。仰亚被寨子里的老芦笙手们推到了最前面,作为‘领舞’,然后在他的后面,是按照着所有芦笙的长短高低来排的,最高的芦笙也叫高排芦笙,举真情为,约有十几米高,他们被安排跟在了仰亚身后,然后是又稍微低一点的芦笙,最后才是普通的、短的六管芦笙。

跟在芦笙手后面的,也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的。首先是由仰亚家小妹,也就是这次芦笙会的起舞者,带着一群和她一样盛装的女孩,当然也有像务妮这样已经结过婚的年轻媳妇和这几天还在娘家做客的、本村已经出嫁出去了的‘女儿’们。她们的盛装是贴着银饰最多的,还有最为突出的就是她们头上的大银角了。一对对大大的纯银‘牛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跟在她们后面的,身上穿着的也是盛装,可是她们的盛装与前面的女孩们的盛装比起来,又稍微简单了些,一个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她们年龄大多在三十、四十来岁,她们头上戴着银鉓,已经不再是大大的银角,而是由纯银做成的一些鸟的形式,这就是中年的盛装。而在中年队伍的后面,就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了,她们的衣服与前面的又有区别。比起前面以天蓝色为主的衣服来,她们的衣服已经变成了黑色。镶嵌在衣服上的银鉓也更少了一些。老年人的头上,已经没有了银饰,而只是一张简单的黑色帕子。

芦笙场,是一个由很多从河边捡来的鹅卵石铺成的一圈一圈圆形的圈,芦笙舞也就是围绕着这样的圆圈跳着。随着加入跳芦笙舞的人越来越多,她们也从最开始的一圈到两圈再到三圈,那些同样也穿着‘盛装’女孩们,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的,都被围在了最里面的一圈里。

当然,跳芦笙舞,基本都是女孩或者说是女人们的娱乐节目,但是如果你足够细心的话,或是在这群穿着盛装的孩子中间,或是在最前面一排年轻女孩的盛装里,也有可能会发现一两个‘男扮女装’的男孩。当然,同样的穿着上盛装、戴上银帽,不细心是看不出来的。

这些,是那些家里没有女孩的阿妈们的杰作。没有女儿的阿妈,同样跟其他阿妈一样,也有从自己的娘胎家带过来的属于自己的一套盛装,她们也和其他的阿妈一样,从结婚后的第一天开始,她们就在绣花,都在为自己将来的女儿产准备着。可是,天不从人愿,没有女孩,是这些阿妈们一辈子的遗憾。所以,家里还有比较小一点的男孩的,有愿意穿的,阿妈也就把自己做好的衣服级他们穿了。

大一点的男孩,穿着着盛装大发了我和大银角,跟在了前面的盛装女孩里面,小一点的,就和其他的小女孩一起被围在最里面一圈。

这个,只要自家的小男孩或者大男孩愿意,是被允许的。也是不会被其他人笑话的。而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也是阿妈们显示自己的绣花手艺的一种方式。绣得好的,虽然没有女儿来穿着展示,但同样被其他的阿妈们羡慕。

当然,其他的一些男孩,也都会到这里来,他们的没有参与跳芦笙,而是去玩着他们自己的的游戏。

另一个,跳芦笙舞,还有另外一种意义,那就是,如果有附近其他的年轻男女队也来参加的话,这也是一种男孩女孩接触谈恋爱交朋友的一种方式。他们可以在跳芦笙的时候认识了。然后再通过交往,有自己在心目中看重的‘对像’后,慢慢地,他们也可以相约到游方场上去进行他们的‘节目’——那就是‘游方’。

芦笙舞,从中午的十二点过,一直要跳到夕阳西下,有的还可以跳到晚上,不过,要跳到晚上的,一般的女孩都要回到家里,把自己的盛装换下,然后换成民族便装,也许是因为在晚上,穿着这种又重又贵重的盛装不太方便吧。

其实,跳芦笙舞,也是整个寨子集会和交流的一种方式,有一同享受欢乐,增加节日气氛;也有促进寨里邻居感情的作用。

这种跳芦笙舞活动,一直要持续好些天,只要大家愿意跳,有芦笙和鼓点给她们打节奏,她们都可心跳的。一般情况下,正月里,是要跳到正月十五过月半时结束。当然,这其中也可以加入其他的一些活动,比如打篮球呀,斗牛呀斗鸡呀等其他活动。

其实,它就是一个节目里整个民族、整个村寨的一种联欢活动。

仰亚一连和寨子里的所有人一起跳了好几天,当然,仰亚不可能一直和大家跳下去。

再过几天,正月十五一过,仰亚他们也就要开学了。

0100、竞选副校长

0100、竞选副校长

正月十五过了,也就等于年已经过完了,仰亚也要回到学校开学了。

新学期开始,学校发生了很多变化。

教音乐的龙老师走了,小王波终于还是转了学。寅虎同学也给仰亚老师递交了申请,说是不再参加学校组织文艺兴趣小组。还有一个变化就是,负责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也退休了。

从仰亚这个学期第一天来到学校,就听到了分管后勤的副校长退休的事情,这个消息在学校里能够这么活跃,当然有他值得活跃的地方。那就是,副校长退休了,这空缺出来的位置又会是谁能够坐上呢?也就是说,谁将接班做分管后勤的副校长。

这个问题,其实跟仰亚没有任何关系,仰亚没那资格。一方面仰亚还太年轻,论资排辈也排不到他。论专业,也是要什么正科比如语文数学政治历史等老师才有资格,要不就是特别培训出来的学校管理专业的人才,才能够有资格当这个副校长。

还有另外一条,也是仰亚刚刚来时就间接听到的,学校的提职提干,基本不会再考虑民办老师。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过后,仰亚也没把这事情放在自己心上,自己一个刚刚转来的民办老师,上好自己的课就可以了。管他谁来当校长又能怎样。

可是,不是说仰亚觉得这事跟他无关就真的无关的。没几天后,这事还真的就跟仰亚扯上了关系。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大家都在议论,在这个学校,真正的有可能得到提拔做副校长的,排来排去也就是那么三四个人。

第一个,就是现在负责后勤部工作的张姐。张姐,四十多岁,原来是某个企业里的职工,后来二婚嫁给了县里某个领导的小舅子,没过多久,就被安排到这个学校来了。

由于她不是师范专业毕业,也没有当老师的资格,她本身也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学校没办法,也就在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下面再安排了一个后勤部的职务,由她来管。这样,大的事情由分管后勤的副校长来管,每天的后勤开支以及食堂的管理就都交由张姐来安排。这样,分管后勤的副校长有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轻闲,就又跟龙校长申请,他还带了两个班的课。

现在,分管后勤的副校长退休了,理应由其下属人员提拔起来,担任这个副校长。

另一个,就是现在的副教导主任,姓蒋,他是原来本乡镇下面一个学校的校长,学校合并后才调到这个学校来的,他原来所在的学校,后勤这一块就做得不错,那个学校当时也有住校生,也有学生食堂。当时,龙校长等都还到过那所学校去参观学习过他们的后勤管理呢。

自从蒋副主任来到这个学校后,虽然他不再是管理后勤的领导,可是,他针对后勤提的好几个建议都被学校采纳了,而且效果还不错。也有过好几次大家一起开玩笑时说,蒋主任来分管学校后勤最为合适。可是,当时也只是一种说笑而已,没有谁把它当真。可是现在,确实有把这件事情当成真事的可能了,而且从副教导主任到副校长,也只是一种平行调动,工资变化也不大。所以,也有好大一部分人认为,会由主任来分管后勤。

还有一个就是刘剑老师。刘剑老师,相比于上面这些人来说,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学历最高的一个。自从他到这个学校来以后,他所教过的班级,教学质量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县里面其他学校的教学质量相比的。也有好几次都在传说,刘剑老师有可能要调到县城里面其他的学校去了。要不是被这个学校以及龙校长的一再劝说和挽留,也许真的有可能走了。

可是,人才就是人才,既然不让人家走,总不能就这样把别人放在家这里凉着,而又是得不到重用。那也不是长久的留人之道。而且对于这个本学校唯一的、正牌的、本科师范专业的老师,龙校长也曾经许诺过,一定要给予重用。只是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位置。那么,这一次,应该是‘有位置’了。是不是的真正的‘留人’,也就看这一次了。

对于有机会被提拔的这三个人,作为一个刚刚来的新人,仰亚没有对任何人有所偏向,对于他们来说,仰亚和每一个人的相处都一样,没有过深的交情,也没有对谁看不顺眼。如果硬要说有那么一点交流的话,也就是上次仰亚和刘剑老师的交流了。所以,仰亚认为谁当都可以,谁当都一样。反正就是与自己无关就行了,其他的事也用不着自己的去操心。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仰亚还是看到了几个人的变化。

就在昨天,仰亚有些事情,稍微晚了一点才去到食堂吃饭,正好后勤部的张姐也在。以前,张姐有时在吃饭的时候也会到食堂来,可大多数时间都是戴着红袖套站在那里,不是在指挥着食堂的后勤人员这样那样,就是在盯着那些不想排队打饭的男生一个一个地看,直到看得他们不敢叉队为止。

然后,龙校长过来了,她陪上一个笑脸,主任过来了,她陪上一个笑脸,普通的老师嘛,她可以视而不见。仰亚就属于那种被视而不见的、再普通不过的老师。

可是今天,仰亚还没走进食堂,戴红袖套的张姐就亲自地走了过来:

“啊,仰亚老师,今天咋这么晚才来吃饭啊?你看,都没什么菜了啊。”

“啊,没事,张姐,在教室多耽误了一会,所以就来晚了些,没事,只要还有饭就行,我不挑食。”

“哎呀,老弟呀,你这样说,张姐我就更不好意思了,我管着后勤,连老师都吃不上一口好饭,那我就太对不住大家了。来来来,你过来,这边还跟龙校长留有一些菜,刚好龙校长下午有事到县里面去了,不在食堂吃饭。”

说着,张姐一边拉着仰亚的衣服,一边朝着后厨的柜子走去,然后从里面拿出一盘炒好的菜来,一下子全都倒在了仰亚的碗里。

“好啦好啦,张姐,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你看,还跟你姐我客气,多吃点,看你这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多吃点哪能行。你就吃吧,以后想吃什么,提前跟你姐我说,我帮你做。”

仰亚其实也是假客气一番,有好菜谁不想吃,以仰亚的身体,再来这样一碗好菜才高兴呢。

仰亚又跟张姐客气了几句,端着碗走出了厨房,朝天上看看,确信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才放心大胆地一边走一边拨着碗里的肉菜。

一连好几天,仰亚都受到这样的待遇,当然,每天都有每天不一样的借口。仰亚也注意到,其他的老师,这几天也在张姐那得到了和他一样的‘优待’。

至于蒋副主任,好像从一开始仰亚来到这个学校,他对仰亚老师就没有什么好感。好像仰亚第一次来到学校,第一个碰上的就是蒋副主任。当时,当仰亚介绍了自己以后,蒋副主任斜过眼来,看了仰亚好几眼,那种眼神,就有一种是不是你走错门了的感觉。从那以后,他对于仰亚都有一种视而不见的感觉,就算是面对面碰上,只要仰亚不主动跟他打招呼,他是永远也不会跟仰亚打招呼的,并且连一点打招呼的表现也没有。就算是仰亚跟他打招呼,他最多也只是用鼻子哼哼两声,算是给仰亚答复了。平常,看到仰亚都是会绕着走的。

这天下午下课后,还没有到吃饭时间,仰亚就在学校外面的街道上走了一下。街上现在又增添小店,有吃的,有用的。这一年,这小小的乡镇街道上,还真的变化不少。

仰亚正在街上东张西望地看着的时候,整个手伸过来拉住了仰亚的手。

“嗳,仰亚老师,来来来,我有几个朋友,正在这边吃饭呢,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仰亚一看,正是学校的蒋副主任。

“啊,蒋主任,是你,学校马上就要吃饭了。我这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们吃吧,是你的朋友,我去也不太方便,还是你们自己吃吧。”

“哎呀,来来来,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不用这么客气。”蒋主任第一次在仰亚面前笑着说话,并一边拉着仰亚朝着一个小餐馆里面走。

盛情难却,仰亚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里面确实有学校的几个老师,另外几个,好像是乡里面的人,仰亚也是否有些认识。

“来,仰亚老师,坐坐坐,这边,其实也没什么,今天偶然地碰到几位学校老师,还有这几位乡里面的朋友,就在这小店大家一起吃个饭。本来也想叫你一起来的,可是我刚刚出来时,你正在上课,所以,就没有叫你,这不,刚好你过来了,就不用客气,一餐便饭而已。”

今天蒋主任的客气,又一次让仰亚看了看窗子外边的太阳,看是不是从西边出来。

“蒋主任,有什么事?都兄弟几个,还用得着请大家吃饭吗?直接说就是,你看这整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就坐在仰亚身边的一个说。

“哎呀,一定要有什么事才请大家吃饭吗,这不,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刚好今天有空,就顺便聚聚呗。”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出是有事,那就开始喝酒吧。可是在喝酒的过程中,仰亚还是听出来了,大家不止一次地提到学校要提拔一个副校长的事。只是大家一提到这事,蒋主任就又用劝酒的方式把大家掩盖了过去。

但是,仰亚还是听懂了一部分。

后来的几天,仰亚又看到了蒋主任又在这家饭店请了好几次大家吃饭。这几次当中,好像学校的老师们都分批的参加了,仰亚注意到,唯一没有参加的,好像就只有后勤的张姐和刘剑老师。

刘剑老师,相对于其他老师来说,在学校也算是年轻老师了,也就跟仰亚更接近了些。也更有交流的话题些。平常,和仰亚之间,也比其他的老师多了些话题可聊。或是,自从上次因为寅虎和那初三女孩的事,他跟仰亚生气后,现在,两人也不太打招呼了。可是,仰亚的心里并没有什么记恨的,至于刘剑老师的心里有没有,他就不知道了。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事也是越来越明显了。也就在上星期,学校也针对张姐、蒋主任和刘剑老师拟提拔为学校副校长的事,在学校作公开的调查。好像这样事还是由县里面教育局来进行的。

仰亚也同样收到了一份调查表,上面写着三个人的名字。后面的几格里,分德能勤绩等方面,叫大家对以上三个人作一个公正的评定。

仰亚看了看,真的觉得有点为难,认真地说,他真的对这三人没有点太多的了解,或者说没有太多深入的了解。也许是因为仰亚原来的工作相对比较单一吧,他虽然来到这个学校近一年了,确实对这些方面他不太关注。

他该说谁的好,又说谁不好呢,仰亚可不想得罪人。虽然一直以来,几个人都对仰亚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对仰亚也没有坏了处呀。而且,这开学一个多月来,他们对于仰亚的热情,也让单纯的仰亚觉得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说他们不好。

最后,仰亚只能在每个人的情况下面都写‘好’。

好在,这是不用写名字上去的,谁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仰亚写好后,就在一天学生全部在上晚自习、静悄悄的时候,仰亚把自己写满‘好’的‘意见表’放进了学校的意见箱里。

然后仰亚在想,他总算做了一件不得罪的‘好事’。也应该对得起这一个多月来,张姐在厨房对他的‘关心’了;也对得起蒋主任唯一一次笑脸相迎请他吃的那餐饭了。他没有对刘剑老师有什么反感。所以,他也没必要说他什么坏话。

一个星期过后,上面的文件下来了。被提拔为本校分管后勤的副校长是——

刘剑老师。

0101、大闹学堂

0101、大闹学堂

一波风过后,刘剑老师被提拔为本校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一个多月来校园里的浮躁和骚动又重新归为平静。

可对于仰亚的损失就是,自从学校公布了刘剑老师为副校长后的第二天,仰亚就再也没有能够享受到食堂里的‘特殊’待遇。再碰上蒋副主任时,回答他的又重新变回了鼻子‘哼哼’。

这天,仰亚再一次一个人到食堂打饭,一进食堂就看见后勤管理张姐在丢盆摔罐的,并且在嘴里不停地发着唠叨。

‘一个多月来,白费了老娘的这张老脸,给所有人陪笑,给所有人献殷勤,结果老娘什么也没有捞到。’

仰亚故着没有听见,走到食堂工作人员面前:

“给我打个饭,菜要辣椒少一点的。”

“啊,仰亚老师,你不吃辣椒呀,在我们这里,不吃辣椒的人很少啊。”

“唉,也不是不吃,只是吃得少些,这几天不太舒服,嘴上有泡,所以,不敢吃辣椒。”

背对着仰亚的张姐,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仰亚的话,还是没有听到。

“哼哼,那些吃到了好处的,也应该给老娘一点面子吧,啊?一个个吃了,到帮忙的时候一个个倒像是没事人似的,一群喂下饱的白眼狼。只想着贪小便宜,一定会有报应的。”

仰亚不知道自己嘴巴里的‘泡’是不是‘报应’。可是,仰亚确实得到过张姐的好处。那份表上,他虽然也在张姐的名字后面写上了‘好’,可是,他也没有在其他的两个人的名字后面写‘不好’呀。这样一来,仰亚的这一票也就算是白费了。

‘吃人家的嘴软’,仰亚知道张姐的话,有一半是说给他听的,可是,既然吃人家的了,又没能帮上忙,那就让人家念叨念叨,反正自己也没丢肉。

仰亚打好了饭,跟没事人一样,一边吃着一边走出了食堂。他只是在想,学校要是再有一次副校长提拔该多好。那样,又可以有几天好伙食了。

仰亚以为这件事情也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可是,事情还远远没完。这天下午,仰亚正在上课,却听到教室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仰亚的音乐课,本来教室里声音就有点大,他也没在意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好像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大得仰亚根本就不能再继续上课,就连班上的孩子一个个也是想尽办法想朝着窗子外面看。那没有坐在窗子边的,也竖着耳朵好奇地听着。

仰亚没法再把课上下去,他打开了教室的门。门一打开,一种吵架的声音马上就飘了进来:

“龙校长,你想想,我老张来到这个学校也有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有哪点做不好,怎么我就这样的被你们看不起呢?”

原来,是后勤的张姐,把龙校长堵在了教学楼下面,正在叉着腰和龙校长吵架。旁边,早已经围上了好几层学生。龙校长还在耐心地对张姐说:

“张姐,这不是上面决定的吗,我一个小小的乡村学校校长,你相信我能有那么大的权力吗?谁当这个副校长和谁不当这个副校长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知道,这就是整个学校都看不起我,说实在的,说是当老师,教这些个小孩,我确实不够资格,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要在这个学校当什么老师,我也当不来。可是,这后勤,我都跟着原来的副校长干了好多年了,难道还不如一个只会给学生上课、而三十几岁还没结婚的老单身汉?”

“张姐,你有事说事,你如何说我都行,如何发泄你心中的不满意都行,你这样把人家刘老师也牵扯进来,会让矛盾越扯越大的。”

“我怕什么,在这个学校,我谁都没有怕过,别说是他,就是你龙校长来、乡长来、县长来我都没有怕过。”张姐说着,还不停地拍起手来,还把肥胖的身体一步步地向龙校长逼近。

这时,下课的铃声已经响了,围过来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个全部跟我回教室去。”

龙校长不想在全校学生面前再跟张姐扯这些,只得对着身边的学生吼道。

围着的学生,好多已经开始回了教室。可是,还是一直站在栏杆上看着或者就是趴在窗子上听着。学校这么精彩的画面,哪能让这一伙半大不小的小孩静得下来。可是,虽然有一些学生回去了,可是后面的不明真像的学生又围了上来。

龙校长没有办法,他不想跟着这种妇女在那么多学生面前丢脸。他想绕过张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可是,他本身就是被张姐从办公室里面逼出来的啊。

张姐一看龙校长又准备‘开遛’,马上就扑了上来,抓着龙校长就一顿拉拉扯扯。对于这样一个女人,龙校长是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可是,想躲又躲闪不过去。

仰亚一直站在二楼的教室门口看着,想笑又不敢笑,想下去劝阻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他旁边,都是刚才他上课那个班的同学,也跟他一起趴在阳台上看热闹。

“看什么看,回教室去,马上就要上课了。”

可是,看到下面这种场合,仰亚怎么也严肃不起来,反而被几个学生看了几眼,连自己的也开始笑了起来。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威信让学生走回教室了。

下面的精彩还在继续。

张姐已经扯住了龙校长一边衣服,正在想着往龙校长的脸上抓,龙校长一迈,一大步跳出了张姐的‘势力范围’。可是,张姐一直用力地抓着龙校长,他这一闪,不小心就把张姐带着摔在了地上。龙校长也挣脱了,几步快走,离开了张姐,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张姐被这柆带,直接就把本就发胖的身体一下子滑倒在地上。

这下可更是不得了啦,她尽、竟然就势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哎呀,我可受不了了,一个什么破学校,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我是哪辈子作的孽啊,上辈子到底得罪了谁啊,这辈子让我来受这么大的罪,受这么大的委屈。”

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地上抹着,再回上今天早上刚刚下过一阵小雨,地上本来就还没那么干燥,她这一蹲一抹一搓一滚,马上全身上下包括脸上都花了起来。

龙校长走了,没人阻止学生再看热闹。所以,所有的学生又从各自的教室里跑了出来,对着地上的张姐看着。一个个就像看一场好久没看的电影一样。有几个胆大的男生还故意起哄。这样,让地上的人就更是觉得不得了了。整个身子趴在了地上,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泥水,也不管自己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就像三岁小孩撒赖一样,满地又是打滚又是乱爬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天呀地呀爹呀娘呀地叫着。

闹了一阵,上课铃已经响了最后一遍了,在各个老师的一再催逼下,这群学生极不情愿地走进各自的教室。可是,哪里听得进老师们的讲课。

校园内,趴在地上的女人还是没有起来,可是等她再哭一阵再闹一阵,却发现已经没有看到周围还有人在看她时。她也知道,她的‘精彩剧情’没有了观众。这时,她才真正地委屈地趴在地上真正的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很伤心。她一边哭一边细数着自己的一切过往。

是的,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第一嫁嫁给了一个军人,可是不想,没几年军人就走了,留下她没儿没女,在婆家也呆不下去,也难熬。所以,才又回到娘家。没几个月,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县里某企业的工人。却不想因祸得福,这第二任男人还是一个不小领导的小舅子,随着某领导的提升,小舅子一家人也跟着沾了光,这样,张姐也被安排进了某企业工作。后来,又被调到了这个学校来。

当时,她也只是想,能从一个企业的临时工转到一个学校,虽然是到了乡下。好在,这个乡镇距离县城也不远,如果能通过这个跳板,几年后能混成一个正式的国家干部,然后再调回到县城去,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可就在前几年,某领导却下台了,这样,她的后台也就没有了。她的一切愿望和理想也就落空了。

这次,她还是想,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本想着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对自己的人生有所改变。可是,陪了一个多月有笑脸,做了一个多月的‘人情’。最后,却没有自己什么事,张姐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越想也越觉得自己委屈。也才会在今天找了个借口向龙校长发泄一通。

想到了这些,张姐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地委屈,也才会真正地趴在地上真哭起来。

学生上课了,她再哭也没有谁来理她了。所以,张姐在地上哭了一阵,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才又爬起来,看着自己满身的泥水和满脸的鼻涕口水,才又边哭着边骂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闹过之后,自己冷静下来再想想,本来想着,这样一闹,或许学校会给自己一点面子。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现在自己想起来,反倒觉得还不如不闹。现在闹得满学校都知道了。而龙校长那里,也不能为自己解决什么问题。

龙校长那边,在学校里,以前也许有过这种问题。龙校长从张姐身边这走开后,也没有再过问这件事,就好像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不能给张姐什么答复,也不能怪张姐这样一个女人撒什么泼。只能等这件事慢慢地过去了。

一连几天,龙校长都没有再过问这件事,也没有再找张姐说什么。

刘剑副校长已经开始走马上任了。作为学校的一个得力干将,刘剑老师当然不可能把太多的时间用在打点后勤、食堂这一块上。可是既然是新上任,总得要把这一块事情理顺清楚了再说。也许有一天,他还会把这一块工作交由张姐来做的。只是这一两天,作为同是争取这个位置的两个人,暂时还不太好安排。

而且前几天张姐那一闹,话语中也带出些对于自己没能被选上,而‘竞争对手’却选上了,心里面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尴尬。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感觉还是有点别扭。

几天过后,张姐没看到龙校长找她说自己闹事这件事,她反而在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是自己真的有点过份了?

这天,张姐终于又走进了龙校长的办公室。

一看到张姐进来,这倒把龙校长吓了一跳,不会是又要来一场大闹校长办公室吧?

“你这是——”

“啊,校长,你忙吗?我可以进来坐坐吗?”今天,张姐客气了很多。张姐这一客气,龙校长的心里才慢慢地放下。

“啊,有什么事,你进来说吧。”

张姐得到龙校长允许后,走进了校长办公室。龙校长给张姐到了一杯水过来。

“你先喝杯水,有什么事你说吧?”

张姐慢慢地喝了两口水,看见龙校长还在疑惑地看着她,只好开口说话:

“龙校长,那天,是我的不对,是我让你出丑了,我自己也出丑了。龙校长,真对不起。”

“啊,这倒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学生看着,真的有点影响学校的形像。”

“校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中午,我喝了点酒,想想这件事,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就来了。”

“这件事,也是由上面决定的,虽然我们也知道在管理后勤和学生食堂方面,也许你比刘老师更有经验。可是,要说是当副校长,你还真的比不上刘老师。刘老师虽然在管理上没什么经验,可是,刘老师的教学质量在我们学校是数一数二的。甚至在全县都排得上名次的。”

“龙校长,这个我也知道,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可能说了些对不起刘老师啊刘副校长话,有时间我再去给他道个歉。”

“这倒不用,刘老师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后勤管理和学生食堂这一块工作,刘校长还是新手,以后,在工作上多多配合刘副校长工作就行。”

“这个一定,龙校长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多多和刘副校长勾通,搞好关系,多多配合他的工作。”

经过这次谈话,学校的工作重新恢复了正常,特别是后勤这一块,张姐还真是说到做到,他与刘副校长之间的配合也是越来越好了。

0102、兴趣小组解散

0102、兴趣小组解散

刘剑副校长上任了。作为一个学校教学质量的标兵,不可能让他仅仅只是管理后勤。刘剑副校长除了管理后勤外,更重要的是主抓本校教学质量的提高。

这样,作为对后勤这块工作比较熟悉的后勤食堂管理员张姐,学校就把后勤中的一部分工作明确给了她。刘副校长只是主抓宏观的管理而已。所以,张姐和刘剑之间的工作联系也就相对地多了起来。而且工作上配合得也还不错。

‘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副校长一上台,当然也要有他的三把火,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教学。所以,他的第一把火就是想把本校的教学质量有所提高。教学质量,当然就体现在马上就要进行的中考上。但是,作为音乐课的仰亚老师,音乐是不参与中考成绩的。

从这个学期开学以来,初一年级的学习尖子生小王波,因为参加文艺兴趣小组而学习下降,导致最后转学,这可是学校的一大损失。也不知什么原因,另一个对于芦笙及芦笙舞很有天份的寅虎同学,也突然就提出了要退出文艺兴趣小组。

初三年级的几个学生也因为邻近中考而主动退出了兴趣小组。这样一来,刚刚成立不久的文艺兴趣小组,就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了,根本也开展不起兴趣小组的活动来。仰亚正想着如何把兴趣小组重新组织起来,重新开展活动,重新招人,重新教一批学生芦笙和芦笙舞。

可是,这一天,仰亚突然接到学校校长会议的通知,说是文艺兴趣小组解散。

仰亚想了一夜也想不通,为什么学校要解散兴趣小组。第二天早上,仰亚没课,被刘副校长找到了办公室。

“仰亚老师,你坐吧。”

“啊,刘校长,有什么事吗?”

“啊啊,你还是叫我刘老师,或者就叫我刘剑吧,和以前一样,听你这样叫,怪别扭的。”刘剑半天玩笑地说。

“刘校长,这样不好吧?那不显得我太不尊重学校领导了。”

刘剑也没再说什么。给仰亚递过了一杯水。

“仰亚老师,今天找你来,啊,其实昨天你也应该得到我们校长会议的通知了吧,也就是关于兴趣小组的事。”

仰亚正想找人说说这事呢,听到刘剑这么一说,仰亚有些激动。

“刘副校长,上学期,文艺兴趣小组的活动开展得不错,为什么这个学期就要解散了呢?”

“仰亚老师,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文艺兴趣小组的解散,可是现在,我们还是要以中考为主啊,学生中考成绩的好坏,才是我们这个学校生存的保证啊。”

“可是,让学生学点我们本民族的东西,同时也让他们多一种业余爱好,在课余时间放松放松也是好事呀。”

“仰亚老师,现在是这样,这些不但没有在我们提高教学质量上有什么帮助,反而让我们的一些孩子,因为参与了这个兴趣小组而影响了学习。”

“没有呀,好几个同学还因为参加的兴趣小组,学习比以前还有了一定的进步呢,比如寅虎同学。”

“哼哼,就那个寅虎呀,我倒是没看到他学习进步多少,其他方面吧,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再看看,王波同学,不就是因为参加兴趣小组而影响学习的吗?不就是因为学习成绩下降才转学的吗?你想想,一个尖子生转学出去,对学校是不是一种损失?还有初三年级的某女同学,自从加入了你们的什么兴趣小组,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仰亚知道刘剑说的是谁,他也隐隐约约听出来,兴起小组真正要解散的主要原因。其实,事情就发生在寅虎、小王波和初三那女孩身上。

作为新上任的刘副校长都这样说了,仰亚还能有什么说的。

“啊,仰亚老师,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我们以后的上课,还是要尽量以教学大纲上要求的去上课,至于什么芦笙呀,民族舞什么的东西呀,那也不是我们要求的,而且这些跟我们学生将来的中考也没有多大联系,这些都是可以有可以没有的东西,如果真正有哪位同学对这方面感兴趣,或者说以后要以这方面为职业,那等他初中毕业了再找专门的地方学习也是可以的。”

看来,这兴趣小组是一定要解散了,仰亚找不到任何理由说让兴趣小组不解散。这是学校的规定,即使他有再大的能耐想要把芦笙和芦笙舞教给那些想要学习的学生,也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这才刚刚建立起来的文艺兴趣小组,还真是出了不少的事。比如,小王波的转学,寅虎和初三年级那女生的事等等,要说是跟兴趣小组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而且,一直到现在为止,一直对芦笙很感兴趣也很有天赋的寅虎,为什么这个学期就一定要辞退不想参加了,仰亚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弄清楚。问过他几次,他也不想说。

就这样,从刘剑副校长那里谈话以后,仰亚洲又找了兴趣组里还有的几个孩子,几个孩子也没什么反应。当然,作为这么大的孩子,他们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学的好还是不学的好,他们根本就看不出学与不学有什么区别,只是一时的爱好,老师叫学就跟着学而已。

就这样,成立有一个多学期的文艺兴趣小组,就在学校里无声无息地解散了。仰亚除了惋惜,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能告诉学生学好芦笙将来有用吗?可是,自己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如果有用,那为什么宣传队还会解散,自己还会被安排到学校来从事这个跟自己根本就扯不上关系的教师职业。

兴趣组解散了,仰亚当然就不能在学校里再吹芦笙了,或者说不能以一种特长来教给学生了。上课时间当然更不可能再提到学芦笙舞的事。这当然还有另外一条,那就是上课必须要以教学大纲及教案的要求来给学生上课了。

没有了仰亚擅长的芦笙作为引导,对于仰亚这样的不专业的老师来说,上课就更是找不到重点,也提不起学生们的兴趣。一方面,仰亚不是专业,没有老师们那一套清晰的思路;仰亚的知识面少,不能在课堂上针对教学知识有所引深;还有就是,仰亚本身就是一个只会吹芦笙的,相对来说,知识相对单一,不能在课堂上引起学生们听课的兴趣。

几节课下来,仰亚以前上课的那种引导和吸引力没有了,学生对于他的课的兴趣也降低了很多。

半期考试过后,仰亚所教的几个班级,他的课虽然不是什么重点课。但是,成绩上还是要计算到总分里面的。

这一次,仰亚的课真的考砸了。

上个学期,仰亚所教的音乐课,在总平均分上,还能在各班在保持在中等,有几个学生还考出了高分,平均分也在80分以上。而这个学期的这次半期考试,仰亚的课,平均分却只有六十多分,有好几个学生还不及格。

考试过后,龙校长把仰亚又叫到了办公室。

“仰亚老师,这次半期考试的成绩下来了,你教的那几个班级,可比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下降了不少啊,是什么原因呢?”

对于这个,仰亚还真的说不出原因来。要说上半个学期把民族芦笙舞加入到了课堂。可是这半个学期,减少了这一部分,仰亚也像其他的老师一样,认真地写了教案,也认真地上了课。可是,他也想不到这半个学期下来,会是这样的结果。对于龙校长的提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仰亚老师,是不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影响了你的教学,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龙校长,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上次刘副校长跟我说过,叫我不再把有关芦笙的东西加到学生的课堂上,而要按照教学大纲要求的去上课。从那以后,我就已经把有关芦笙方面的东西不再在课堂上提了。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学生的成绩不但没有提高,反而比上个学期更加差了。”

“这应该不是主要原因呀?按照教学大纲要求,剔除了课堂上多余的东西,学生的学习成绩怎么还会不升反降呢?你再好好的思考一下,下半个学期,可是要把教学质量提上来。要不,你的课就要扯各班级成绩的后腿了。”

从龙校长办公室出来,仰亚冥思苦想,就是找不到自己教的学生学习成绩上不去的原因。

同时,主抓教学质量的刘副校长也找仰亚谈了话。说是自从上次的谈话后,仰亚是不是的在闹情绪。是不是对于他安排的取消学校学生兴趣小组的事不高兴,有抵触情绪。

仰亚是真的没有这种想法。

最后,刘副校长丢下一句话:

“仰亚老师,你的这种教学水平,如果在短期内得不到改善和提高,那是学校乃至教育部门都不允许的。”

仰亚不知道学校和教育部门的不允许是怎么回事。但是,由于自己的教学质量确实有问题。仰亚只能默默地低着头接受领导的批评。

“仰亚老师,你有考虑过去参加一次民转工的老师进修考试吗?”

停了好久,刘剑突然问了仰亚这样一句。

“可是,刘校长,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得过,我的基础也比较差,再加上现在我的家庭负担也比较重,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准备,我怕------”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其他的工作岗位呢?”

“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适应其他的什么工作啊。”

“啊——”

刘副校长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仰亚默默地走出了刘剑副校长的办公室。

这两次的谈话,仰亚不知道自己将要发生什么。他也不想让自己再发生什么。从一年前的宣传队解散,到后来的等待,再到后来被安排到了学校,这一个过程,仰亚都已经等待得有些心惊胆战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他可不想自己再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现在,仰亚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把自己的课上好,把自己教的课的教学质量提上去,别的,应该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半期考试过后,仰亚回家的次数减少了,脸上的笑容减少了。他感觉到自己肩上的压力有些大,以至于自己脸上都挂不上笑容。

在学校里,他找不到可以帮助他的人。龙校长是他的老师,可是,该说的,龙校长也已经跟他说了。也许自己就是需要一个重新‘开窍’的过程吧。

这时候的仰亚,特别想念已经走了的龙老师。如果龙老师还在,肯定能够帮他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可是现在,仰亚连找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作为一个民办教师的仰亚,他也总觉得自己和其他的公办教师之间有一层隔膜,没有一个老师可以和他跟已经走了的龙老师那么亲近。这之间,不仅仅是因为仰亚和龙老师都是民办教师吧。

仰亚把原来龙老师留下来的那些笔记以及书籍又翻出来看了一遍,把以前龙老师对他说的那些话也好好地回忆了一遍。想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有时,仰亚甚至在想,如果他知道现在龙老师在哪里的话,有时间他想去找一找龙老师。因为在教学和当老师这方面,仰亚没有其他的朋友,就只有龙老师这一个朋友。

后半个学期,仰亚确实努力了不少。他参考原来龙老师的一些教案和笔记,重新学写每一堂课的教学教案,重新改变自己给学生上课的方式方法。

这方面,特别是两次校长对仰亚的谈话,使得仰亚在这件事情上,心里压力也越来越大。

可是,事与愿为,仰亚越是想做好,却越是做不好。到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仰亚这科的考试成绩还是不理想,和上半个学期的情况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在期末总结会上,龙校长还有其他几个校领导,都不点名地就这个事情说了不少。仰亚总感觉到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整个会场里,仰亚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直在发烫。

这一天,仰亚甚至在整个校园里,连走路都怕看到其他的老师,甚至是学生。

仰亚努力了,可是却没有什么效果。

仰亚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0103、转岗

0103、转岗

又坚持了一个学期下来,仰亚的教学质量还是保持原样,一直都提不起来。这个学期又从正规的师范学校分来了两个老师。

就在前几个月,好像上面下了文件,民办老师最后一批转为公办教师已经结束。这也就意味着,仰亚是不可能再转为公办老师的了。

其实,这其中,仰亚也不是没有努力过。

上次刘剑副校长给他说过以后,仰亚也到县教育局问过这件事,可是,他得到的答复是,现在全县的民办老师要想转入公办,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有十年以上的民办老师工龄,并且在教书过程中取得突出成绩的才能直接转入公办。而且这个在县里也是有一定的名额限制的。而就在这一年,整个县里已经没有了名额。也就是说,仰亚想通过这一条渠道转为公办老师根本就不可能了,而且,仰亚的实际教书年龄也达不到十年工龄。

还有另一条路,就是参加正规的中专、中师招考,然后统一到相关的师范专业进修学习,如果能够顺利地毕业,那不但可以转为公办老师,而且连民办老师期间的工龄可以加算进去。

这上面第一条,仰亚没有达到十年工龄;这第二条,仰亚还没有时间去参加考试,这民办老师不能转为公办老师的文件就已经下来了。这也就是说,仰亚已经不可能在学校转为公办老师了。

那是不是仰亚也可以以民办老师的身份一直在学校呆下去呢?这也不可能了。文件规定,关于民办老师,将在正规的师范生逐渐充实的情况下,逐步取消民办老师这一特殊行业。

这个学期,因为有新的老师分配过来,仰亚的课也从原来的四个班级压缩到了两个班级。这样,仰亚的课也就少了一半。现在学校执行的是除了基本工资外,其他的教师工资是按课时费来算的。这样,仰亚没有课上,工资也就相应地减少了一部分。

仰亚一直想找学校、找龙校长说一下自己的事情,可是,这是全县乃至全国都是这种情况,龙校长恐怕也解决不了仰亚的这个问题。

这天,龙校长把仰亚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仰亚老师,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龙校长,有什么事,你说吧?”

“你也知道,现在,全县,还有其他的地方,都在陆陆续续地取消民办教师这一块。我们学校现在,也就只有你一个民办教师了。”

听到龙校长的这一句话,真的把仰亚吓了一跳。

其实,自从和仰亚一起教音乐的民办教师龙老师走后,仰亚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他不知道对于他自己,这个问题也来得这么的快。以至于仰亚从心里上都还没来得及作任何的准备。今天龙校长这么一说,是不是自己又将面临一次失业。仰亚真的都不敢再往下想。

“龙校长,这-------”

“仰亚老师,在教学这一块,我们也已经对你努力过了,我们也能看得出,你自己也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现在全国都在实行这样一个政策,这也是没办法的。当然,这也是一个地方发展的必然,总有一天,正规的老师要取代民办教师这一块的。这个也请你能够理解。这几年来,你对我们学校、对学生作出的努力,我们从心底里感谢你,我想,只要是你教过的学生,他们也一定会记得你的。”

龙校长的说话,不紧也不慢,不高也不低,平静的而温和。可是,仰亚听起来,每一颗字都像针一样紧紧地扎在他的心上。

“龙校长,这也就是说,我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吗?”

从一开始,宣传队解散,仰亚也没有想过,他会到这个学校来。这几年,在学校,仰亚也有好些时候的不愉快,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要离开。可是今天龙校长的这话,这不是明摆着是在跟仰亚说辞行的话吗。

“啊,这倒不是,我们也想过了,这么些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

龙校长这一停顿,仰亚又是心头一紧。

“不过,仰亚老师,我说了你也不要生气。现在,不要说你,就是我们,很多知识也都在落后,是赶不上这个时代了。学校补充新的老师进来,也是必须的事情。这样,不要说你,就是我们也是要慢慢地被淘汰掉的。这里,鉴于你各方面的基础确实差了点,我们决定给你调换一下工作岗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一两个学期,仰亚也感觉到自己在教学上确实很吃力,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在学校里,除了老师,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岗位呢。仰亚不敢说可以,但也不敢说自己不想调换岗位。只能静静地等待着龙校长的‘下文’。

龙校长也好像很难开口一样。

他静静地等了好久,最后,才又像鼓起最大的勇气一样对仰亚说:

“我们想把你调换到学校做保卫工作。”

“保卫?”

“嗯,保卫。啊,仰亚,虽然这个岗位比不了学校的老师,可是,在学校,关于学校的安全,学生的安全同样重要。”

仰亚默不作声,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仰亚老师,这一下要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转变,确实一下子有点难以接受。这个倒不是现在马上就要你转换入这个岗位,最起码也要上完这个学期的课程我们才调整。不过,这也没几个月了,所以,我今天也只是提前地跟你说一声,争求一下你的意见。当然,你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你,就是想让你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想办法申报到上面去。”

“------”

“好啦,你先考虑一下吧,作出决定后再来告诉我,好吧?”

仰亚无力地走出了龙校长的办公室,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了自己的寝室。倒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就迷迷糊糊地昏睡到半夜才醒过来。

望着学校上空冷冷的夜空,看着几颗寂寥的星星。此时,仰亚的心里,就像那几颗星星挂地天空里一样的无着无落、飘渺不定。

他的心里,一直在胡思乱想着。

‘保安’、是个什么工作?仰亚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这么些年来,仰亚从文艺宣传队员到学校老师再到保安,这‘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自己从一个自己特别爱好、自己的专长芦笙及芦笙舞的表演者,到不能直接表演而想把自己的东西教给那些喜欢的孩子都不能了。

而现在,在学校里,没有了老师这个称呼,那就是说,哪怕是自己有心对一两个喜欢芦笙这种民族乐器的孩子的指点一二也不可能了。

仰亚此时的失落,并不是因为自己将不能从事教书育人,站在那三尺讲台,让一双双求知欲望的眼睛面前去让他们尊敬和羡慕。而是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的一种信仰被整个世界而否定。

此时此景此夜,仰亚有一种与这个世界隔离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仰亚睁着双眼躺在床上,此时,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十分钟,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黑暗中,仰亚无意识地就触摸到了床头那把已经挂了好长时间都已经不吹了的芦笙。抚摸着那光滑油亮的笙管,再一次碰触到仰亚内心的一份震颤和伤感。

他本想就着月光再深情地演奏一段,可是,几次把笙管放在嘴边又退了回来。在这寂静的夜里,他不想打扰了别人,特别是那一群怎么也睡不饱的半大孩子。

仰亚拉开了灯,把自己的芦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抹了一阵,又把它挂回了原处。

仰亚不知道接受了保安这份工作以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至少在这个学校、在这一群学生们的面前都感觉尴尬。那以后这群学生看到了自己,是继续叫仰亚老师呢,还是叫保安大叔或是保安大哥。就算学生们仍然叫他老师,那他是应该和现在一样理直气壮地回答呢,还是------

仰亚也曾掠过一丝想要离开学校的想法。可是,那也只是略略的一丝丝念头而已,还没有等到它在仰亚的脑海里成型,就已经被仰亚给否定了。因为仰亚个人的观念不能答应他这么去干,他的家人也肯定不会答应他这样去干,也没条件让他这样去干。

思来想去了好几天,仰亚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这天,仰亚还是走进了龙校长的办公室。

“仰亚老师,有事吗?”

“龙校长,前久你跟我说的那事,也就是转岗的事,我愿意服从学校的安排。”

“嗯,你考虑好了?跟家里人勾通了?”

龙校长给仰亚到了杯水过来,和仰亚并排坐在了长椅上。

“仰亚,这是时代在变,没办法。对于整个时代来说,这是好事,虽然在这些改革的过程中,难免我们有些人会受到一定的挫折,但总的来说是好的。就拿去年的责任田承包到户来说吧,一开始大家也是接受不了,可是,这一年多过去了,现在的变化大家也都看到了。现在,再要叫大家改回去干集体,可能好些人也不愿意了。”

仰亚接过龙校长递过来的水杯,轻轻地喝了一口,对于龙校长说的话,他默默地点头。

“仰亚,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就是转一个岗吗,干什么都一样啊。”停了一会,龙校长看仰亚没说话,又接着说:

“仰亚,其实,我知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哎呀,人呀,有时,不一定就像我们想的那样,现在你还年轻,总想能够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你就知道了,每一个人,除了理想,更多的还是生活啊。我们也知道,你一直想吹芦笙,或者有学生愿意跟你一起吹芦笙,可是,现实的生活它可不是这样的啊。”

“龙校长,我知道了。”

“仰亚,你是真的考虑好了吗?还要不要再考虑一段时间?家里人你也商量过了?”

“哎呀,家里人,还能怎样,也许就像你说的,更多的也是为了生活啊。”

“那好,那我明天就把你的材料报上去了?”

“啊,好。”

“不过,仰亚老师,这报是报了,可这事暂时也只有你和我知道,在学校里,我都还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说。能不能成,我也还没有一定的把握,一切等到上面批准了才算啊。”

“没事,龙校长,我知道你这也是在为我考虑。”

“不过,仰亚,这真要有变动,也要在这个学期结束以后,才能调整,可这还有一两个月时间,无论如何,你也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啊。”

“啊,这个你放心,龙校长,就算我不能在学校转岗,而离开了这个学校,我也一定会做到这一点的。”

“嗯,那就好。”

几天以后,龙校长告诉仰亚,他的转岗材料已经报到了上面。

现在的仰亚,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过,对于上课,仰亚倒是比以前更加地认真了。现在,仰亚把每一切课都当成了最后一堂课来上。每一次在班上跟同学们的交流,仰亚都把他看成是最后一次。让他都陪感珍惜和难得。

也不知是学生们也得到了什么消息,还是被仰亚老师这段时间的真情所感动。两个班级的学生,这最后的几堂课都听得是那么的认真。

就在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中,仰亚所教的这两个班的这门课,却出乎意料地比前几个学期期中、期末考试的成绩都好。好像又回到了第一个学期仰亚带着芦笙跟学生上课时一样。

最后,仰亚还得到了这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最有进步奖。也许这是仰亚留给自己当了两年多老师最后的辉煌吧。

期末结束后,仰亚转岗的事情也落实下来了。

这样,也就是说,从下个学期开始,在这个学校,仰亚将以另外一种身份出现。

仰亚成为了这个学校的一个保安。

0104、保安工作(1)

0104、保安工作

现在,学校的保安工作人员有两名,一名男的,主要负责学校大门门卫及学校内部的男生宿舍;另一名女的,主要负责学校的女生寝室。如果仰亚转岗成保安,整个学校总共就有三名安保人员。

又一个学期开始,仰亚怀着一种特别复杂的心情走进学校的大门。坐在大门门卫室的的保安,是一个近六十岁的转业军人,到这个学校来做保安已经得好些年了。

他看着仰亚走过来,和往常一样,他知道仰亚就是本学校的人,对着仰亚轻轻一笑,没有询问仰亚任何事情。可是今天,仰亚却觉得他的笑跟平常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仰亚也说不清楚。

仰亚不自然地也回给了他一个不太情愿的微笑,然后急步走了过去。迎面有两个学生走过来。

“仰亚老师!你好!”

要是在以前,仰亚会很自然地给他们一个微笑,然后亲切地一声回答。可今天,仰亚只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热,不知道怎么回应了。看了两眼只好‘嗯嗯’两声,算是给了他们回答。

仰亚从学校老师转为学校保安,一直到现在,也只有仰亚和龙校长知道,其他的人也许都还不知道。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也许要等到两天报名时间完成以后,在开学典礼上,龙校长才会宣布这一信息。可就是这样,也让仰亚感觉自己无所适从。

他走过那一段‘漫长’的校园过道,想早一点减少在那条道路上的出现。但却总感觉到今天的这条路,仰亚越走越远,越走前面余下的路就越长,一直长到没有尽头。

好不容易走完了那一段路,仰亚急步走上楼,走进了自己的寝室。迅速地把门带上,然后趟在床上。刚闭上眼,仰亚突然又从床上弹了起来。

自己不是老师了,这一间寝室兼办公室还以属于自己吗?

几分钟后,仰亚来到了龙校长办公室。

“仰亚,来啦。”

“龙校长,我------”

龙校长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来,交给了仰亚。

“在假期里,教育局就已经批下来了。我想过,在上学期放学之前也跟你讲过这事,所以,就没有提前通知你,这不,开学了,你一来就知道了。”

仰亚麻木地伸出手来,接过那个信封。

“仰亚,从现在开始,你就开始投入到这份工作,先熟悉一下,就可以开始了。”

“龙校长,还要不要在开学典礼上宣布啊。”

“啊,这倒没必要,都是一个学校的,大家都熟悉,也用不着这么去做,你按照工作要求做好工作就行,其他的,就不用再去多想了。啊,下午,等我空了,再把你们保安部的三个人叫过来,一起开个小会,把具体的工作安排和分工明确一下就可以了。”

“啊!”仰亚答应着,转身走出了校长办公室,才又想起,自己的正事都还没问龙校长呢。他又转过身。

“校长,我住的那地方,不用腾出来吧?”

“啊,这个不用,你继续住你那里,不管是老师还是其他的工作人员,肯定都要有自己的一个住的地方的。”

“啊,我怕新来的老师没有地方住。”

“新来的老师,我们再另外想办法,你那里不用搬。”

当天下午,龙校长把保安部的三个人都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其他的两个人,很少有在校长办公室来‘开会’的。今天,校长把他俩叫来,他俩也不知道到底有啥事。一走进办公室又看到仰亚老师也坐在办公室内,就更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为什么了。

“都来了啊,坐下吧。”

说着,龙校长也在三个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啊,今天把你们几个人叫来,这也是开学的第一天。所以,针对你们保安部的工作,跟你们商量一下。啊,这个学期,仰亚老师就不再担任本校的老师而给学生上课了,他转到保安部来工作。所以,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看下一步学校的保安工作如何分配,如何安排。”

一听到龙校长这么一说,一男一女两个保安一同把头转向了仰亚,四只眼睛不停地在仰亚的脸上扫着,那写在脸上的疑问,不用看,仰亚就知道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也会是一个保安。

“龙、龙校长,仰亚老师,他——,他来做保安?”

“哎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全县都已经取消了民办老师这个工作了吗。仰亚老师没有通过考试,也没有能过到十年工龄,所以,就转不了公办老师了,所以——”

“啊,是这样啊,那,仰亚老师,这就要委屈你了。”

“没,干什么都一样啊。”仰亚还能怎么说,只能这样苦笑着回答。“干保安,我可是第一次,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要得向两位学习学习。”

“哎呀,仰亚老师,做保安有什么好学习的,站好岗看好人不就得了,这可没有像老师们上课一样的麻烦。”

“好,现在,你们保安有三个人了,你们看看,这工作该怎么安排?”

大家坐着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下来,由现在的男保安继续负责学校大门人员的进出登记和整个校园内的卫生、用电、用水安全等,女保安负责女生寝室和教学楼及教职工宿舍的卫生及安全。然后,余下的部分比如男生寝室、后勤以及学校物质材料的安全等,都由仰亚负责。

“工作虽然是这样给你们几个分配好了,但是,并不是说严格地把你们三个人分别开来,你们都是我们学校安全工作的一个整体,工作之间相互商量,相互协作配合,才能把整个学校的安全工作做好。”

“这个,请校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的,也绝对会做到相互协调相互帮助的。”另外两个保安,还没等龙校长把话说完,都在争着表达自己的决心。

仰亚,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等学生报名结束了,订制学生校服的时候,在顺便给你们也定制一两套制服,这样,你们在校园里‘执法’时,也才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三个人从龙校长办公室退了出来,临走时,龙校长递给了仰亚一本书,仰亚一看封面,《校园保安守则》。

回到寝室,仰亚细细地把这本《保安守则》看了一遍,还别说,各行有各行的标准和要求,看似简单的保安工作,其实里面还是有其他的一些规定的。比如出入校门检查证件等,既要让人知道你是在执法,是必须掏出证件、作好登记后才能进入校园的,又要让人乐意接受你的询查。

第二天,陆陆续续的,还是学生来来回回的报名。报名分两天时间,有远处的同学,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带着米呀菜呀,还有被条衣服等的一起过来的,也有自己带着这些东西来的,也有家稍微近一点,报了名还要回去的。

有自愿来,高高兴兴的,也有在家呆了一个假期还不想离开爸爸妈妈的。也有那操心过度一定要帮着自家小孩从报名到交费到上楼铺床都完全代替孩子干的,也有那自己爸爸妈妈没有来、自己拿着被条却不知道怎么弄的。这开始报名的两天,学校的秩序还真是有点乱。

仰亚第一天做保安,还不知道这个工作从哪做起,老保安把仰亚带了过来。来到报名的窗口前。

“仰亚老师,你看,学生们都在这里等着报名,有近的有远的,大家都想能够提前报名,报完名了,能回去的爸爸妈妈也好回去,也有那高年级的同学,总想着挤到前面去先报名。”

听老保安这样一说,仰亚还真的发现有两个男生就站在队伍旁边,一直用眼睛朝着他和老保安这边看。

“看什么看,就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吗?想插队哈。”

老保安跟仰亚说完,马上提高了嗓音,对着那两个学生吼了起来。

“没有,我俩就是站在这里看看,看前面还有多少人。”

“明明就是想插队,还在那撒谎,要报名,马上退到后面去排队,不报,就离开队伍远点。”

两个男孩乖乖地去了后面,还不时把那不满的眼睛朝着这边扫。

“仰亚老师,你就在这边看着,有那不听话,专想插队的,你帮我大声地吼,实在不听,你揪他们耳朵,才能把他们扯到后面去。我再到学生宿舍那边看看。”

“好,那你去吧。”

老保安刚刚才走,刚才那两个大男孩又挤到了前面来,挤身就准备插到队伍里面去。

仰亚走了过去。

“仰亚老师,嘿嘿。”两大男孩看是仰亚老师,也不像刚才对保安那么有所顾忌了。直接‘嘿嘿嘿’笑着,想着仰亚老师应该不会管他们两个插队的事。

仰亚当然也不好像刚才老保安一样地大声吼叫。只好走过去跟他俩说:

“你看,每个人都在排队,就你俩插进来,如果都像你俩这样,那后面老老实实排队的,不是更是报不上报了吗?”

两男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也没有主动从插队中走出来。仰亚看着他俩,也没再说什么,直到看得他俩把头低了下来,仰亚也没有走开,直到最后,两男孩再也不好意思了,才又极不情愿地退了出来。看来,这老师的威望还是比保安要高得多,即使再调皮的学生,受到老师‘关照’了,还是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看着忙忙碌碌的学生和家长,仰亚也主动走了过去,帮着孩子小的爸爸或者妈妈们提一提行旅。还有那不太了解学校情况的家长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

有仰亚‘老师’在这里前前后后的看着,排队报名的秩序好了很多。

一个小男孩,由妈妈带着来报名的,看着她提着两大包东西,而小男孩又帮不上忙,仰亚走过去。

“大姐,你们报名了吗?你家孩子上几年级?”

“啊,你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吧?我家孩子,上小学三年级,这个学期刚刚过来,人又长得小些,所以,一样都做不来,你看,这连报名都不敢过去。”

对于人家叫老师,仰亚也不好解释。

“那你们报上了吗?”

“名是报上了,这又不知道他们的寝室被安排在哪?我叫这孩子过去问问,他也不敢。叫他在这里看着东西我去问,他也不愿意。”

“啊,这三年级也要住校吗?”

“是呀,我们家离这里的学校太远,以前在村里有学校,现在,村子里只有到二年级了,三年级就在到乡里面来上了。所以,不住校也不行呀。”

“啊,那你们跟我来吧。”说着,仰亚走过去,帮着这位家长提着,朝着男生寝室走去。

男生寝室,以前仰亚也来过,可这开学时期寝室里的乱,是仰亚没有看到过的。有上学期放假时学生们扔下的东西,也有刚来的学生还没有弄好的东西。有会弄的,也有不会弄的。还有那叽拉鬼叫、上窜下跳的;有想哭的,也有在笑的,整个就一个大闹天宫。还有几个家长夹在中间忙活着。

看到仰亚走了进来,大家才稍微安静了些。

“老师!”

窜着的孩子给仰亚让出一条道来。

仰亚提着东西,带着这个小男孩和他妈妈,找到了有小孩名字的床位。

“大姐,这就是你家小孩的床位,你们过来吧。”

听到仰亚的招呼,这娘两才挤了过来。

“哎呀,太谢谢你了,老师,你看我们这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你带着我们,我们连寝室在哪都找不到呢。谢谢你哈。”

“不用,那你们忙吧。我下去了。”

仰亚说着正想转身走出寝室,旁边一小孩半带着哭脸,提着被子却不知道怎么处理。

“怎么,不会处理吗?”仰亚不得不又走过去。

小男孩点了点头。

仰亚一看,小孩拿着一个被套,却怎么也不能把比被套还大的棉絮塞到被套里面去。

“那你上个学期是怎么弄的?”仰亚一边帮他整理,一边问。

“上学期,是我妈帮我弄好了才让拿来的,这个学期,我妈叫我自己来学校弄,可我——”

仰亚先把棉絮折叠好,打开被套的口子,慢慢地把棉絮一下一下地弄进去。可是就算是仰亚这样的大人也费了好大把劲才把被**好,更何况一个孩子。

弄完后,仰亚又帮着旁边的几个孩子把被子弄好,把该整理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才从学生宿舍走出来。

这才做保安的第一天,就把仰亚累得一身的汗。看来,每一个行业都不是看着的那么简单啊。

对于保安,仰亚也还要慢慢地学习。

0105、保安工作的(2)

0105、保安工作的

龙校长没有在开学典礼上宣布仰亚从老师转为学校保安的事。一方面,这个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另一方面,也是照顾到仰亚的情绪,毕竟从一个老师而转变为学校保安,怎么想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却在学校引起了很多误解,特别是针对学生。一开始,学生们只是觉得仰亚老师是在协助学校保安维持一下开学时期的秩序,可是,这都好长时间了,怎么仰亚老师还在帮保安做事而不上课呢。

在学生们的眼里,没有什么民办老师和公办老师的区别,所有教他们课的都是老师。所以,很多学生还是一直叫着仰亚老师。

一天,几个学生终于问起了仰亚老师:

“仰亚老师,这么久了,你怎么没去上课啊,你今年教的是哪个班啊。”

“我现在不上课了。”

“嗯?你不上课了,我们不信,你肯定是骗我们的。”

仰亚哪有心思去骗学生啊,可是,他又能怎么去跟学生解释呢。所以,也就只能慢慢地等学生去理解了。

仰亚的工作,其实主要有两块,一块就是关于男生寝室的管理;另一块就是后勤物资仓库的安全问题。

学生寝室的安全管理,看似没有什么事情,可是一旦进入了这份工作,才知道这份工作不是那么好做的。

男生寝室的脏乱差,一直是每个学校最难管理的问题。

一大清早,仰亚要到男生寝室去叫着这伙‘懒虫‘起床。起床钟响了好久了,还是没有看到寝室里有什么动静,一个个还朦着头睡得正香呢。

“起床啦,起床啦,你们没有听到起床钟响吗?快点快点!”

“嗯!仰亚老师,你就让我们再睡一会儿吧,太睏了啊。”

“起起起,再不起床,做早操就要迟到了。”

被子一掀,一个个才爬起来。闭着眼睛糊乱地在床边摸着自己的衣裤。慌忙中,有把裤子穿反的,也有忘记系鞋带的。穿了一只袜子却忘了穿另一只的。呼噜呼噜一大伙冲进厕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着就往里面冲。有冲翻小便池的,有冲到墙上反弹回来的,也有冲得小便池里的尿液沾起老高的。

然后挤到水龙头下面,有毛巾没毛巾,捧一把水捂在脸上一搓一抹,就算是洗脸了。有的甚至根本就没搓,就跟着大伙朝楼下冲。结果,还是有一两个跑在后面的,被值班老师抓住罚站在了前面。

萎靡不振地做完早操,最后的一个动作还没有结束,千军万马地就朝着食堂冲了过去。把碗敲得山响,一个个争着跑到最前面,没有能站到最前面的,就趴在墙壁上,拼命地往里边挤。

“旁边那几个,你们抢牢饭呀?跟我乖乖地站到后面去,要不,我让你们罚站到最后吃不上早餐。”

校长这一吼,一个个乖乖地退到了最后。

仰亚在旁边忙得手忙脚乱。

“仰亚老师,这些孩子,你要吼他们才听得进去,像你这么客气地对他们说是没有用的。”

仰亚又捱校长批评了。

中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刚响,一个个又从教室冲了出来,扑向食堂,和早餐时一样。

到了晚上,有上自习的,有没上自习的。没上自习的小同学,要在天黑之前就要睡觉了。一个个盯着他们在各自的床位上睡了下来,走近一看,人虽没动,可是一双双大眼睛还在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当你走到他身边时,他就把眼睛闭上,你刚刚走过去,眼睛又睁开来了。

等刚刚把这一伙小的连哄带骗带吓唬的侍候着睡着了,一阵如雷贯耳的声音又从楼梯上传了过来。初中的那一党下自习了。一下子,整栋寝室又成了大街上。有吵的有闹的,有跑的有跳的。

半个小时过后,每个寝室里的人一点睡意也没有,都还呆在那里不停地聊着闹着。就连洗脚洗脸都要一个个寝室门口催好几遍。催得急了,有的干脆就脸脚都不洗,脱着鞋袜衣服就上了床。一走进寝室一大股发酸的味道扑鼻而来。

“是谁没有洗脸洗脚,赶快站出来,自己到卫生间去洗来,别把别人都熏晕了。”

听到仰亚老师的叫喊,一个个还把头藏进被子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都跟自己无关。

等仰亚一个个地把被子揭开来时,那一股味道比整个寝室里的味道还要浓。

仰亚来不及捂住自己的鼻子,走过去,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说的就是你,自己的脚这么臭了,自己还不知道?还不赶快起来到卫生间去洗洗?”

被打的男孩,摸摸自己的屁股,极不情愿地爬起来,晃着屁股朝卫生间走去,刚刚要走出寝室门时,还扭了几次,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

又是一阵来来回回的叮咛和看守,熄灯哨都响了好久了,还有人躲在被子里发笑。

等这帮男孩全部安定下来,已经是差不多十二点了。可是,仰亚的保安工作远远没有结束。

巡逻、巡查,从学校大门到各个厕所,从学校围墙到后勤仓库。

今天,仰亚又发现两个身影从原来寅虎说过的那地方爬了出去。这会子出去,能有什么事,仰亚不用想都能知道。可是,他也阻止不了,或者是阻止得了今天,也阻止不了明天,阻止得了这一对,明天还有另外一对,甚至两队。

这虽不是洪水猛兽,可是就凭仰亚这微薄的力量,哪阻止得了这充满生命力的‘人类的发展’。

看到几次以后,仰亚倒是想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堵不住人,可以堵墙呀。

第二天,仰亚把另一个男保安也叫了过来,两有趁学生都在上课的时间,用水泥和墙体滑落下来的旧砖,把墙上那几个缺口给补上了。仰亚这一招,不知背地里又有好几对要翻墙出去的人要骂了。

不过,第二天学校集合校长讲话时,还是表扬了仰亚和另一个保安。

仰亚一如既往地认真做着自己的工作,虽然辛苦,但也还算充足。自从学校有了三个保安以后,学校的秩序也好了许多。

这天,仰亚照样照看好了男生寝室里的孩子们睡着了,仰亚继续着他的最后的全校周围的安全巡查,这是仰亚必须做的事,也是龙校长特别叮嘱要做的事。仰亚从来都没有间断过。

今天,月亮柔柔的,天空亮亮的,一阵阵微风吹过来,仰亚觉得凉得很舒服,在这种好天气的夜里巡逻,仰亚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远处的灯火正在一盏盏的熄灭,也就预示着一户户人家已经进入梦乡。也就预示着梦里有那些该在夜里发生的事正在发生。仰亚不能天天回家,他能在一两个星期的周末回去一次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今天晚上,他只能想像着别人家夜里发生的事,借那一份兴奋,提高自己巡逻的工作动力。

仰亚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男厕所走到教工宿舍,再从前门走到后厨。

突然,仰亚发现后厨仓库那个方向露出一丝亮光。

嗯?现在都几点了,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亮光呢。食堂的工作人员,早在下午六点过,学生们吃完晚饭就已经关门回家了。就连分管后厨的张姐也早早地就下班了。

难道真的有小偷?

这不可能,自从仰亚来到这个学校,就没有听说过后厨来过小偷。可是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正在仰亚想着的时候,那一丝亮光又闪了一下。有亮光,这是肯定了的。如果刚才那一下仰亚还有些怀疑的话。那这一次,仰亚是真的看清楚了。亮光就是从学校食堂后厨仓库里发出来的。

仰亚不得不防,要是后厨真的来了小偷,出了事,作为保安的仰亚是逃脱不了责任的。就算是小偷没有把东西偷走,要是把那些食材弄脏了,有什么危害到学校学生安全的事,那就是更是的大麻烦了。

仰亚不能掉以轻心。

他想着悄悄地再走进些看看。这事还不能就告诉学校,当然更不能现在就报警。要是学校知道了,你这么三个保安,每天晚上都有人巡查的。这会儿,小偷都走到食堂仓库来了,你才来报告学校,那还要养着三个保安干吗?那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工作找不是吗?

仰亚想了想,能够来食堂的小偷,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能干的‘大人物’不就去偷银行去了吗,还来干这小偷小摸的事。更何况‘做贼心虚’,哪有小偷还敢跟抓小偷的对着干的,再加上这是在学校,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仰亚只要一声喊,学校的其他老师还有保安也会随时赶过来的。

仰亚壮着胆子,继续向着仓库靠近。几乎贴在了墙壁上。

原来里面还真是有人,正在用手电筒光照着。

仰亚静静地听着,还真的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好啦,你再过来一点行吗?小心有人过来看见。”

“这深更半夜的,会有谁看见呀!”

看来,还真是有小偷啊。仰亚继续看着,反正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忙着进去抓,就等着看看、听听到底他们能在里面干些什么,等他们把东西都装好了,准备带出来时,我再喊人抓人,那才叫人赃具获。

接着,仰亚就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着声音的出现,手电筒的光也被关上了。仰亚想,这贼还真的会想,下次换一个地方,你们还有下一次吗,今天,不等你们出来,我就要让你们现出原形来,还有下一次吗?

一想到抓贼,仰亚反而还有点兴奋了起来。在农村,在晚上,小时候,仰亚他们都玩过‘抓贼’的游戏。后来,长大了,有时也会在村子里抓贼,农村里也有一些偷鸡摸狗的贼,偷鱼偷菜偷树上的果果的贼。所以,一说到抓贼,仰亚反而更加地兴奋起来。

好久没有声音了,手电话筒的光也没有了,慢慢地,里面却有一种有节奏的响动的声音。

这贼,是在装东西吧?这么投入,你们也太贪了吧?这学生食堂有什么好偷的,还在里面装了这么久还没想到要出来。你们做梦也想不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天,你们算是栽在我仰亚的手上了。

接着,又是一阵有节奏的响动。

仰亚感觉到今天这两贼,好像和以前仰亚抓的偷鸡贼偷鱼贼都不一样。这两贼,怎么偷东西还像是在聊天一样呢。而且,虽然他们也在尽最大的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也有点不太正常呢?

这个极有可能,会不会是本校的学生啊?那要是学生,抓到可就不好了,轻则在学校丢脸,重则将要被开除学校,一旦被开除了,会在以后任何时候的档案上都写上这一笔啊。

可是,这么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那也怨不得我了。

仰亚想着,里面还在悉悉索索的。

仰亚不想再等下去了。不管是学校的学生,还是外面窜进来的小偷,仰亚今天都要给他们一点辨色看看。以仰亚的身体,对付两个做贼心虚的小偷,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有问题了,他再大喊两声,难道这两小偷还跑得出这个学校?

想着,仰亚悄悄地朝着仓库的门边轻轻地移动着步子。靠近些、再靠近些,仰亚想着一打开门,一招制胜。先踢翻一个,再收拾另一个。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了。

仰亚把自己加长的手电拿到了手上,一方面,他要第一时间把对方看清楚,另一方面,加长的手电筒同样可以当成武器来用。

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后,仰亚抬起了脚,使出最大的力气朝着门上踢去。

门‘叭’的一下,被仰亚暴力地踢开了。

“谁,两个不要命的小偷,竟然敢偷到我们学校来了。”

仰亚说着话,打开手电,把强烈的光束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照射过去——

“谁——”

“谁——”

仰亚和另外一边的‘小偷’,同时叫了起来。

“啊?!”

仰亚赶紧闭上了眼睛,慌不择路的想退出门来,却不小心一头又撞在了门楣上,撞得自己眼冒金星。

这一下,仰亚也顾不得了。低着头像自己做了贼一样,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0106、做‘好事’

0106、做‘好事’

第二天,仰亚前额上顶着一个大包出现在校园里。

全校师生都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仰亚老师,今天一大早,头上就长了一个大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其中有两个人是知道的。一个是分管后勤的副校长刘剑,一个就是后勤管理员张姐。因为他们就是昨天仰亚‘撞包’事件的当事人,也是见证者。

自从上次本校副校长提拔事件后。刘剑老师被升为副校长,分管后勤。同时参与竞争的张姐,仍然是分管后勤的食堂管理人员。而且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人选确定下来以后,张姐还莫名其妙地在整个学校里大闹了一通。这其中还在话语中牵扯到了新上任的刘剑副校长。

事情过后,张姐也觉得自己那天有点太过冲动。这一下,一不小心‘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以后的工作不是更不好做了吗?所以,从刘剑副校长上任以后,张姐有意思地想去改变一下这种上下级关系。

张姐,一个人独自从县城抛家舍业的来到这里,本想着只是一个暂时的过渡期,却不想天不从人愿,她刚刚下来没几年,她那当领导的‘公公’就下来了。所以,一切原来计划好了的路,现在又要重新洗牌了。

公公下来以后,张姐的男人也在不久后从企业里面下岗了。这对于本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张姐的男人,要力气没力气,要水平没有水平,一个城市里长大的豆芽。再加上喝酒抽烟打麻将,现在就靠着企业下岗职工的那点‘退休金’过着艰难的日子。这种家庭,张姐是有心回去,也没能力回去。就算回去了,那个已经瘦得只剩骨头架子的‘男人’,早就已经不男人了。更何况,张姐也不能天天回去,一个星期甚至两三个星期才回去一次。

鉴于竞争副校长时自己的不注意。现在,张姐想着跟新领导缓和一下气氛,也好在自己以后的工作中,得到领导的理解和支持。

和过去一样,这天,张姐在食堂留下了好菜。

“刘校长,你有空吗?”

看到刘剑副校长过来吃饭了,张姐主动迎了上去。

“啊,张姐,有事吗?”

“哎呀,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看你来管理我们食堂也有好久了,也没时间跟你作个工作上的汇报,如果有空,我给你汇报一下工作呗。”

“啊,也是,我还想跟你了解一下食堂这边的工作情况呢。正好我也想跟你谈谈工作上的事。”

“那现在你空吗?刘校长。”

“好,就是现在也行。”

“那就现在吧,前面食堂里大家洗碗刷锅的,有些吵,到后面我的办公室来吧,这边安静一些。”

张姐作为食堂管理人员,就在食堂后面的仓库旁边,有一间属于她的‘办公室’,那是她做账休息等用的。

说着话,张姐把刘剑副校长朝后面领,走过食堂厨柜边时,张姐打开了厨柜。

“刘校长,这是刚才留给龙校长的一些菜,今天下午龙校长不来吃饭了,就给你了吧。”说着,把一碗好菜倒进了刘剑的碗里。

“嗯?刚才我不是还看见龙校长还在学校的吗?怎么,校长不来吃饭了?”

“呵呵,也许是有其他的应酬吧,没关系,刘校长,你也是校长,你就先吃吧,龙校长要是再来,我再想办法。”

刘剑端着碗,一边吃着一边走着,走在张姐的身后,莫名地闻到一种香味。刘剑知道,这香味是从前面移动着的身体里发出来的。一个三十多岁还未结婚的男人,对这种‘味道’特别敏感。刘剑在把饭菜朝着嘴里刨的同时,也有意识地多吸了两口。

“刘校长,你坐吧。”

张姐把‘办公室’里唯一的一根凳子让给了领导。

“啊,只有一根凳子?那我坐了,你坐哪里?”

“哎呀,这还不是简单,我就坐在床边就行。”

“好,也行。”

刘剑坐了下来,把碗放在办公桌上,低着头认真地吃起来。

“好,你先说吧,我边吃边听。”

“哎呀,不用慌,你先吃完饭再说吧。”

说着,张姐看着刘剑专心吃饭的样子。

张姐好久就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单独对着一个男人了。而且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充满各种活力的男人。

默默地看着。

刘剑,虽然不算是强壮,也不高大,可毕竟是一个大学本科生、一个老师,那一种来自内心的气质和魅力,是张姐那个下了岗、邋遢的男人无法比拟的。看着看着,张姐无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

突然,刘剑抬起头来,刚好与张姐的眼神对在一起。嗯?刘剑心里也是一颤。

“好,我吃完了,你说吧。”

“啊,刘校长,你吃完了?”

“嗯,张姐,其实这后勤工作我也是刚刚来管理,有好些东西我也不是很了解,以后的工作,还要多多少向张姐你学习呢。”

刘剑来自农村,这种谦虚和客气与生具来。

他这么一说,张姐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还是有用的,也很能干的,还有领导要向自己学习和请教,她心里又是一乐,同时对于刘剑这个人又多了一份好感。

“刘校长,你说哪里话啊,你看你这高才生,还有什么你不懂的吗?还要向我们这半老太太学习的?”

“哎,张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有我熟悉的方面。可是,后勤这一块,我可是真的不懂啊。”

“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我还敢不照着领导说的去做?以后,只要刘校长你问到我的,我懂的,一定会告诉你的,不过嘛,工作上,还是要领导多多支持。”

客气一通过后,两人又谈了好多有关工作方面的事情。在谈工作中,刘剑觉得张姐也是一个心直口、能干事的人,所以在他心里,觉得跟她之间又近了一步。而张姐呢,以前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个学校的高才生,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可是,今天这一接触,她也感觉到,其实,这个高才生,一点架子也没有,和他一起,也多了那么一点点亲近感。

两人谈了很久,工作上,两人也有很多的见解是相同的。直到最后,这天的谈话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

这次‘工作交流’后,张姐时不时地就会想起刘剑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认真吃饭的样子,有时甚至晚上偶尔还会在梦里‘见到’。慢慢地,张姐有点想着能有多点工作向‘领导汇报’了。

同时,张姐也给刘剑留下了良好的的印象。

这样,两个人之间的‘工作交流’也就慢慢地多了起来。

这天中午,刘剑有急事,要到后勤去找张姐。

学生的中饭刚刚吃过,食堂工作人员刚刚收拾好食堂,各自找地方休息去,她们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两小时,然后才有精力来整下午全校师生的晚餐。

中午,除了学生,老师和其他的工作人员倒是可以随便出入于后勤的。

刘剑在食堂没有看到张姐,有两个歪着脖了就趴在旁边睡觉的,刘剑也不好打扰。所以,他直接朝着后面走去。

他一推开张姐那‘办公室’的门,却不想,张姐正躺在床上睡午觉。薄薄的一层毯子下面,一个中年女人完全的身影就展现了出来,该高的高该低的低,一片群山起伏连绵。闭着眼睛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丝红润。

刘剑,看得眼睛都直了。

开门的声音,也把正睡着的张姐惊醒了。她睁开眼来,一眼就看到了门边站着发呆的刘剑。揉揉眼,还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梦里又看到了刘老师了。

刘剑看到张姐动了,不好意思地想把门关上。张姐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梦中。

“啊,不好意思,刘校长,找我有事?”张姐赶忙拉过身上的毯子,其实也没能盖住什么。

“啊,不好意思,打扰你午休了。是这样,今天下午,有县教育局几个领导要下来检查工作,龙校长叫我通知你,下午多买些菜来,另外给龙校长他们多做一桌菜。”

刘剑说完,还不好意思抬眼看张姐。可他那样子,再一次吸引了张姐。同时,在刘剑的眼里,那一座起伏的‘群山’,还一直在刘剑的脑海里晃着。后来,刘剑想想这事,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不自在了。

当天晚上,县教育局的领导真的来了,晚上就在本校食堂‘交流工作’,作为刚刚被提拔不久的、本校的副校长当然也是要陪着上面领导一起吃饭的。作为后勤管理人员,也得守在这里,万一领导们在吃饭过程中需要加些菜要些酒之类的,这就是此时后勤管理人员应该做的事。

今天的工作交流,一直到晚上的十二点左右才结束。

刘剑一边要感谢学校领导对于自己的信任,另一边也要站学校的立场上多和上面的领导喝几杯。所以,最后,其他的人虽然都有些偏东倒西,可是,刘剑已经喝酒得语无伦次了。

刚要站起来送走领导,刘剑就一个前扑倒在了食堂的门边。

今天,刘剑副校长的‘表现’,上面的领导是满意的,学校的领导也是满意的。看着刘剑都喝得倒下了,龙校长叫张姐招呼着刘剑,只好自己亲自送领导们走出了学校。

此时的食堂,就只有张姐和刘剑副校长了。酒劲一上来,刘剑虽然没有了力气,可是却更加的兴奋。

张姐没办法,只好强拉着偏偏欲倒的刘剑。

怎么办?送到刘剑的寝室,张姐没那么大力气爬上三楼,喊其他的人来,除了刚才喝酒的那伙,学校今天是周末,也没有什么人了。

没办法,张姐只好连拖带拉地把刘剑拖到后面的床上先休息,然后等他醒酒了再说。

可是,有着酒意的刘剑,也不是那么好侍候的。张姐在拉在拖,刘剑却又在不停地挣扎。一来二去,身体上的接触也就多了些。

好不容易,张姐才把刘剑拖到后面,把他摔在床上,张姐也累得直喘粗气。看着刘剑躺下了,自己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想休息一会。

闭了一会儿眼,张姐醒了过来,看着自己床上那个虽然不强但也充满阳刚之气的身体,张姐心都乱了。

又过了一会,刘剑醒了过来。手舞足蹈地要找水喝,可是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张姐走了过去,强迫他趟下。

刘剑闭着眼,什么也没看到,却把就在身边的张姐抱住了。

拉扯、挣扎了一会儿,两人就这样一起倒在了床上——

鸡叫时,两个人都醒了过来,一看这——

不能怪谁,也许这就是天意。

有了这第一次,后面的事,就没那么传奇了。时不时,久不久的,他们都会找借口‘聚’在一起,或食堂这边,或刘剑那里。

张姐也管不了那几个星期都不见面的、县城里那要死不活的男人了。大不了离了,再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刘剑呢,从张姐这里得到的,远比他以前想找其他没有结过婚的女孩来得直接、来得简单、来得容易。自己也已经三十好几个的人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年轻不年轻、婚不婚的。这浪费了三十几年的‘青春’,能弥补一点就弥补一点吧。他也愿意跟目前这个女人一起生活。

所以,干脆,说干就干。

有肉不吃,还等着你供的菩萨给你送到手上?

仰亚碰到的这一次,其实,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仰亚也不要觉得自己不好意思。

今天,一开始是后厨的盘库,这是每个月月底都要进行的。盘库是在今天中午就已经开始的。吃过晚饭后,盘库的物质就结束了。其他参与盘库的食堂工作人员也都走了。

留下刘剑和张姐在最后对账。

可是,这个账,一直从下午的七八点一直对到晚上的十一二点都没有‘对’好,也不知是的为什么。

这可真是一本难对的‘账’。

两人对着,感觉环境还是不错,所以,就发生了仰亚看到的这一切。

这一切,仰亚有口难辩。

仰业只想着自己能够尽职尽责,或许还能因为保护学校的物质安全、勇斗‘坏人’做一次好事,却不想却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而这好事,恰恰又是自己最得罪不起的人。仰亚不用细想,就知道自己从今以后要有‘好果子’吃了。

0107、仰亚被盯上了

0107、仰亚被盯上了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仰亚和刘剑、张姐之间都感觉非常的尴尬,连在校园里碰面都有点不太好意思。有时,甚至大家都在尽量的回避。

其实,对于仰亚来说,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可是,这件事后,在心里,仰亚还真是有点接受不了。平常,看着刘剑老师,文质彬彬,对人也很有礼貌,特别是他站在讲台上,那种口若悬河,那种挥洒自如,其实是让仰亚很是羡慕的。特别是刘剑能当上副校长后,仰亚更是觉得刘剑是个人才,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可是,却让仰亚一下子看到了这样的事。

原来,刘剑在追一个初三年级的女孩时,仰亚虽然有些觉得别扭。但是,在农村,特别是像刘剑这样有一个稳定工作的,找一个十几岁、比自己小得多的女孩也是有的。慢慢的,仰亚接受了。可是,这次,,刘剑却与一个有夫之妇------

仰亚看不下去了。

还有张姐。张姐人高马大,心直口快,原来,仰亚只是觉得张姐性格开朗,敢说敢做,还想着可能可以以‘哥们’的身份去相处。可是,这刘剑才当上副校长没几天功夫,两个人就发生了这样的关系,仰亚一下子也接受不了。

当然,对于刘剑和张姐这边。虽然两个人之间的这个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尽管他们两个也做得很机密很隐蔽了。可是,老话说的没错,‘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俩人之间的事,总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却不想,这才没几次就真的被仰亚给撞见了。

这事,别说在张姐男人那边,就是学校要是传出去了,也很难说会是什么结果,学校的风言风语不用说,刘剑这刚刚当上的副校长会不会没有了。刘剑的工作和张姐的工作会不会没有了。

所以,从那天晚上在仓库里被仰亚发现,一开始,他们还不知道是谁,也是在第二天仰亚顶着额头上的大包出现在校园时,他们才知道,头一天晚上撞了他们的‘好事’的,就是这个从民办老师转岗为学校保安的仰亚。

过后,两人心里面,除了怪自己不太小心外,另一方面,也不知道仰亚知道了会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事情。

一段时间的尴尬和焦虑过后,虽然还是没有听到什么学校里面传说他们俩的事情。可是,这仰亚的嘴,在这学校,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是一颗定时炸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点火就会爆炸起来,把他们俩‘炸’得体无完肤、魂飞魄散。

想到这些后,两人商议。一方面,张姐决定,要和城里面那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离婚,重新和刘剑一起过自己的‘幸福’生活。另一方面,仰亚这边,也得想一些办法。

当然,如果这事能够‘和平’解决,只要仰亚永远不把两人的事说出去,等以后张姐离婚了,两人的事‘国际正常化’以后,也就没有什么了。所以,两人商定,首先还是采取软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这天,刘剑找了个借口,找到了仰亚,说:

“仰亚老师,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自从上次那事以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说话。仰亚也不知道刘剑想说什么,但毕竟是领导,仰亚还能不接领导的话。

“啊,刘校长,有什么事吗?你说。”

“啊,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周末,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有几老师包括后勤的张姐一起,我们聚一聚?”

“啊,周末?今天才周二啊,应该没什么事吧。”

“那就这样定了,到时你过来哈,就在乡里的***小饭店里。”

“好好好,一定,我一定到。”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仰亚也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其实,他也想起了几天前刘剑副校长跟他说的事。所以,仰亚就跟学校的另一个保安说,叫他在星期六学生上半天课时,多多照看一下保安这一块。他想提前星期五回一趟家,然后星期天早点回来,参加刘剑副校长安排的‘活动’。就这样,仰亚提前星期五下午就回家了。

刘剑和张姐,其实也没准备请其他什么人,‘大家聚一聚’也只是借口。其实主要就是单独请仰亚吃一次饭,把那天的事情跟仰亚明说了,同时也希望仰亚能够看在他们的份上,别把这件事情在学校里说出来。

星期六上完半天课学生放学以后,刘剑和张姐就想着去安排这件事。可是到寝室一问,另一个男保安告诉刘剑副校长,仰亚于昨天也就是星期五下午就已经回家了。

嗯,那天不是都已经跟仰亚说好了的吗,那天,他也答应了自己的邀请了的,怎么?这不是故意躲着自己,故意回避这件事吗?

刘剑回到办公室,张姐正在那里等他,刘剑就把仰亚已经于昨天下午就提前回家的事告诉了她。

两人想了一下,这会不会是仰亚故意在回避这件事啊。也许那天,仰亚只是表面上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所以,才在口头上答应了,然后又在这时提前躲开了。

两人越想越觉得这事应该是这样。

看来,仰亚应该是知道,他和张姐想在周末请他吃饭的用意了。这是他在有意回避,也就是不想以这种方式跟他们俩谈这件事了。

这,仰亚他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他真的想把这件事找个时机说出去?或者永远就把这件事放在他肚子里,作为以后跟自己讨价还价的一种资本?

可是,两人想想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干这事被人家亲自看见了呢。所以,周末请客的事,也就这样的不了了之。

却说仰亚星期天回到学校,他比其他天更早地就回来了,就是想着刘剑副校长跟他说的这事。可是,他理解的周末和刘剑理解的周末不一样。一个把星期六看成了周末,一个把星期天看成了周末。

所以——

仰亚回到寝室,半天也没有看到刘剑副校长,张姐却像没事人一样地在食堂里忙着。又等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看到刘剑的身影。仰亚就来到食堂。

“张姐,你看到刘副校长吗?他那天跟我说周末有事,可是今天也没看到他人啊。”

“刘副校长不在,你找我干吗?我哪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你该去问学校呀,问龙校长呀。”张姐冷冷地说。她明显就是想在众人面前说明一下,自己跟刘剑没什么关系。所以,仰亚也不好再问下去。其实,刘剑没有在星期六等到仰亚,所以他对这件事情想跟仰亚说清楚也就没抱什么大的希望了。星期天,刘剑去了县城,办他该办的事去了。

这件事过去了,仰亚也不好怎么找刘剑解释,毕竟别人说请客说事,最后人家不请了,这也正常。而刘剑呢,也一直以为是仰亚有意地回避了他。也就没有再在仰亚的面前提起这件事,只是在心里一直想着、担心着,仰亚会把他俩这样事怎么样。

接下来,三个人之间没有了任何交集,仰亚还做自己的保安,刘剑当自己的副校长,张姐继续在食堂里忙着。只是,刘剑和张姐之间的事情,他们做得更加隐蔽多了。同时暗地里,随着和刘剑之间的亲密程度越深,她也在加紧时间与城里自己的男人提起了离婚的事。

但是,对于身边仰亚的存在,两人还是有些担心,还是怕仰亚会在他们的事情成功之间,把他们之间的事说出去。

刘剑、张姐该怎么办呢?

这天,刘剑把仰亚和其他两个保安一走叫收到了自己办公室,说:

“仰亚,你们三个保安,最近,在附近的农村,时不时都在听说有什么偷牛偷马偷鸡鸭的,是不是会有一些不法小偷流窜到我们学校来作案,你们几个也要小心,保障好学校的师生和学校物质财产的安全啊。”

是的,最近仰亚回家,是听到一些说农村有偷牛盗马、偷鸡摸狗等现像。而且有些乡村里还很猖獗。最近,就在小乡镇上,也有一些针对刚刚一些人家庭新增的黑白电视机、录音机等出现了被盗现像。

可是,这些事情还从来没有在学校里面发生过,学校里面也没有这些东西。对于小偷们不说,学校的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还会到学校这还拥有‘保安’的地方偷。所以,仰亚听了刘剑副校长这样说,就接着说:

“刘校长,这些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在我们学校吧,不过,就是有,我们几个保安一定加强巡逻,认直做好学校的保安工作。”

“仰亚,这事情可不能这样想,你怎么就知道小偷不会到我们学校里面来呢?这些事情不得不防啊,等真正的来了,你再去准备,恐怕就晚了。”

“是,刘校长,我们一定认真工作、认真巡查,绝对不让小偷进入到我们学校里面来。”

“嗯,为了学校全体师生及学校财产的安全,我这里拟定了一份《学校安全责任状》,那天在学校领导会议上,龙校长我们也已经通过了。现在,我先拿给你们看看,有什么你们需要修改和补充的,你们拿去看后,明天下午之前把你们需要修改和补充的一起交给我。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那明天我们就签定一份责任状。

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全校师生们及学校财产物质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你们工作上的具体实际,做到分工明确、责任明确,也才能增加你们工作的积极性和责任感。”

仰亚及另外两个保安接过了刘剑副校长的《责任书》,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仰亚认真的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提高工作效率、明确个人责任之类的,还有一些有错则罚有功则奖的条条款款。一般的工作责任书也都是这么签的。

在仰亚看来,也没有什么需要修改和增加的。第二天,其他两个保安也一样,把一个没有任何修改的责任书又送回到刘剑副校长的手上。

“大家都看了,都没有什其他的修改和想法了?”

“没有了,就按着刘校长你们决定的去做就行。”

当天,三个保安就在刘副校长的办公室签定了一份有关学校安全保卫工作的责任状。至于其它工作分工等等的,和以前没有多大变化。仰亚仍然负责他的男生寝室和后勤物资及财产安全这一块。

签定了责任状后,确实,整个保安当中,各人的工作责任心更大了。

仰亚也是一样。

不过,对于后勤仓库那一块,仰亚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后,现在,他要到后勤去巡查时,一方面他还是先悄悄地‘查看’一下,刘副校长是不是在那边。另一方面,仰亚现在的巡查路线也有所改变。

原来,仰亚基本上都是把前面能够巡查的地方都巡查完了,后勤仓库那一块留在最后去巡查,有必要的话,还可以多在后勤仓库那一块多呆一会儿。

因为,说实话,整个学校,也就后勤仓库那一块有一些东西还值一些钱。还有那些食物食品,也关乎全校师生的安全,把巡查的重心放在后勤仓库也是应该的。可是,自从上一次仰亚遇到那件事后,仰亚现在也有所顾忌了,他怕再一次撞到领导的‘好事’。

仰亚现在都是先巡查后勤仓库,然后再巡查学校其他的地方。尽量争取在晚上十一点学生还没有睡觉之前,也就是睡觉铃声还没有响学校的灯光还没有熄灭之前,仰亚再去巡查一遍,然后就不用再过去了。要过去,仰亚也是叫着另一个男保安,两人提着超长的手电筒一起哼哼叽叽地过去。

这样,学校相安无事了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平静地工作着。可是,就在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后勤的张姐来报,学校后勤仓库里丢了东西,还有一部分现金。

龙校长问了张姐,丢了多少。张姐慌慌张张地说,物质上倒是不多,也就是几袋大米,几袋黄豆,还有几袋面粉。可是,钱方面好像丢了一千多。

一千多?!

那可是几个老师一年的工资啊。

“学校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们有什么线索吗?或者说是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张姐凑到龙校长的耳边,有些鬼魅地说:

“龙校长,我有点怀疑,是我们学校的保安和外面的小偷勾结作案,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仰亚。”

“怎么?保安?仰亚?你有什么证据吗?”

张姐默默地看着龙校长,没有说话。

0108、校园失窃案(1)

0108、校园失窃案

这一天,突然后勤的张姐跑来报告说,后勤食堂昨晚被盗了。并且听说这还与仰亚有关。这连龙校长也不敢相信。

“小张呀,这事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怀疑是对的呢”

“龙校长,你看啊,这么些年来,我们学校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偷盗事件,为什么现在会发生了呢?这仰亚不是民办老师当不成了吗?这不刚刚转入学校保安吗?每天晚上他都要到后勤那一块去巡逻的。”

“这也不能证明就跟仰亚有关呀。仰亚老师来到我们学校也有两三年了,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发生呢?”

“以前,他不是当老师没有这个机会吗?再加上,当老师比现在当保安工资高啊。而当老师又跟后勤没有什么关系,他也就没有什么机会了,现在当保安,他就有机会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仰亚不是那样的人吧。后勤仓库到底丢了些什么东西,你带我过去看看。”

“啊,好的,那龙校长,要不要报警啊?”

“报什么警,报警对我们学校有什么好处?先看看再说,能自己内部解决的尽量我们自己解决,报警,不怕影响我们学校的形象?”

“龙校长说的也是,那就先去看看再说。啊,龙校长,要不要把仰亚和那两个保安也叫过来?”

“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暂时就先别叫他们过来,我们先去看看就行了。”

龙校长和张姐一起,走过刘剑的办公室旁边。

“刘剑,张姐刚刚来报,说是后勤昨天晚上被盗了,你知道了吗?”

“啊?谁说的?后勤被盗我咋不知道呢?”

“啊,是我一时心急,就直接跑来报告给龙校长了,没来得及报给刘副校长。”

“张姐,什么时候,到底丢了多少东西,你有什么线索吗?”刘剑即刻问张姐。

张姐又把跟龙校长说的话跟刘剑说了遍。

“好啦,现在,我们暂时别在这里猜疑了,先去看看再说吧。”龙校长叫上两人,一起到了后勤仓库。

今天周末,所有的学生都假回家了。所以,今天食堂没有人做饭。

后勤仓库,就在食堂的后面,中间就只隔着那一小间,现在是后勤人员张姐办公的地方。从张姐办公的这一间,有一个小门直接通到仓库。可是,一般走后面不经过这个门,这个门只是张姐和部分人员平常做账、清点物品时才走,一般食堂工作人员是从前面的一个稍大点的门进出、搬东西等。

龙校长和刘剑、张姐三人来到这里,从办公室到仓库的小门没有什么动静,但门是开着的。食堂工人们搬运东西的这个大门,一边是开着的,一边是关着的。门栓的一头,长长地露在外面。门栓的中央部分,明显有用什么小锯子、小刀等动过的痕迹。不过没有真正地被弄断。门的下面,也有一些被用棍子、铁条等撬过的痕迹。从这里可以看出,小偷应该是先用小刀等在门栓处作案,在还没有剧断门栓时,也许发生了其他的变化或者是觉得这样太慢或是响动的声音太大,所以,又换成了用木棍或者铁棒撬动门下面的方式。

“龙校长,你看,这门栓上、门下面都有被动过的痕迹,小偷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几个人又在周围看了一圈,在旁边的一个垃圾箱里,真的发现了一截断掉的小剧子。刘剑第一个发现,他弯腰把垃圾箱里的断锯子捡了起来。

“龙校长,你看,是不是就用这个把门锯开的?”

龙校长接过断锯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垃圾箱,把这样的断锯子顺手丢到垃圾箱里,也很正常。

“好,你暂时把他用纸包着收好。”龙校长说着又把断锯交给了刘剑。

走进仓库,地上就看到了好些撒在地上的大米、黄豆以及面粉之类的。分别从置放三种物品的地方延伸过来,一直撒到了门边。

可是,门外边却没有看到任何的面粉、大米等撒过的痕迹。

继续往里走,几处放置物品的堆子上,也有一些食品袋,被从堆子上掉了下来,有那么几袋,乱七八糟地摆在了地上。有两袋面粉直接被撕破了,面粉也从袋子里露了出来。

最里面的一张办公桌上,也被翻过了。

“龙校长你看,这里面的抽屉也被撬开了,那些钱都是从这里丢的。”张姐指着抽屉说。

“什么,还丢了钱?丢了多少?”刘剑很吃惊地问张姐。

“可能有一千多吧!”

“啊?张姐,不是我说你了,你怎么把这么多现金放在这里呢?”刘剑副校长有些生气地直问张姐。

“我哪知道,平时,我都是把钱放在这边的。平时,我也没放那么多钱,只是昨天我刚刚收回来一些账,又要备下了下个星期要去采购的钱,我想,我一来就要去采购了。所以,就没再放进银行去,只是想着,星期一来时方便些,哪知道------”

“那你怎么不放在你办公室那边呢?”龙校长问。

“校长,我跟你说,那边就更不放心了。你看那边,人员进进出出的,有时候食堂工人来找我,也会在我办公室里,所以,重要的东西比如钱、账本等,一般我都是放在仓库这边的。”

“账本那些有没有丢?”

“这些倒没有,不过也被小偷翻过,可能他也觉得账本没什么用吧。所以,没有拿走,也没有被破坏。还有一些零钱也还在。”

“怎么,小偷还会不要零钱?”刘剑问。

“一般我都是把整钱和零钱分开放的,零钱我都是放在包里,有时放包也随便些,可是整钱,我一般都是放到抽屉里面,还会用其他的一些书籍呀报纸呀遮挡着。可是,这小偷,只是打开了我的小包,并没有要里面的钱,而是翻到了我放在里面的,把整叠钱拿走了,包里的动。”

“你们认真地登记一下,包括现金,还有物资一起,还有浪费在地上的粮食,看一下,大概有多少?”龙校长对张姐和刘剑说。

然后,几个人又看了其他的地方。

仓库后面有两个窗子,是朝着同一面墙开的。一开始也只是安装了普通的玻璃窗,后来,这里改成了后勤仓库,才又在玻璃窗的后面加上了几根铁条,也就算着防盗窗了。这两面窗子的外面,再隔着有一米宽的距离后,就是学校的围墙了。围墙是有两米多高的砖墙,就在前一段时间仰亚他们维修时,还又在墙上被安上了部分碎玻璃片子。

一般情况下,这两个窗子都不会开的,窗子的玻璃上还贴上了几张旧报纸,这样从外面是不能看到里面的。

所以,仓库里面看起来也有点暗,张姐在是在这里登记什么的,一般哪怕是白天也要打开电灯的。

另外一面,也就是和大门那面墙一起,也有一面窗子,那面窗子,也有玻璃和铁条,但没有糊上报纸。门和这面窗子外面,是一个接近直角三角形的小院子。有时,食堂工人们也在这个三角小院子里洗菜什么的。这个三角院子的斜边,也就是学校的围墙。

三角形的另一个直角边就是直接进入食堂。可是,这个三角形也不是封闭的,在另一头,也就是食堂的那个直角边和围墙的斜边的那个角是通的。有一两米的距离,从那里又可以直接进入校园。

龙校长三人又来到那个通往张姐小办公室的门边,这个门是由小办公室那边朝里面开的。现在,门没有开,是从办公室地那边扣着的。龙校长拉了一下门。

“这个门一直没有开吗?还是现在才关上的?”

张姐赶紧走了过来,说:

“校长,这个门一直没有开,平常,也只有我可以从这个门直接进入仓库,其他的人,我是不允许他们进来的。他要到仓库,都是从外面的那个门走的。”

“不,我是说,小偷没有从这个门走。这里有没有也被小偷撬过的痕迹?”

刘剑和张姐走了过来,仔细地在门边查看。

“应该没有,校长你看,这里在任何痕迹都没有。”

从仓库里出来,三个又延着围墙看了一遍。后面两个窗子外与围墙一米宽的那边,没有任何痕迹,有好些地方都长了青苔,青苔上没有踩踏过的脚印。而三角形小院子这边。沿着围墙一带,还有一排花台,围墙上没有后面墙边的那些青苔,也看不出是否有人爬过。

龙校长又一只脚站在了花台上,伸着头朝外面看,墙外面也看不出有什么痕迹来。

“龙校长,小偷他不会从这里翻墙出去的,如果仅仅是丢了钱,小偷还可能从这里翻出去,可是那几袋大米面粉之类的,他是不可能从这里出去的。”张姐看来还有一定的案件分析能力。

“这除了仓库的门被撬,还有就是那些撒在地上的面粉和大米,其他的,也没能看出什么来,这小偷------”

“就是,龙校长,所以我怀疑------”

听到张姐这么说,龙校长马上阻止了她。然后说:

“小张,昨天,你没有在这里吗?你平常不是就睡在你办公室这边的吗?”

“啊,龙校长,昨天不是周末了吗,我也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回去了。今天早上我才从县城里赶过来的。”

“那你是怎么发现后勤仓库被盗的?”

“我刚刚来,我是从学生食堂那边直接开门进来的,进到我的办公室以后,放好了我的东西,就拿着洗脸的东西到这小院子里来洗漱,我还没注意到仓库那边,等我洗好了脸,再往回走时,才发现仓库那边的门是开着的。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工人比我来得更早了,边里面去要东西了。可是,我再看看那门,也不像是人开过的,有一扇门都斜着的。我才走了过去,推开另一边门,才看到撒在地上的大米和面粉等。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直接朝着面走去,才看到那几袋乱七八糟的粮食。

“这时,我才感觉到,这肯定不是我们工人不小心把面粉等弄撒在地上的,而且我记得星期六我们最后收拾时,是没有这些的。所以,我才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小偷到我们学校来了。

“这样一想,我自己也紧张了起来,赶紧跑过去打开我的桌子抽屉。结果,我放在桌子抽屉里的钱,真的没有了。所以,我来不及把脸盆放回去,就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龙校长你的办公室,就把这件事情跟你说了。”

“那钱,你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面的,这都周末了,你怎么不把钱背走呢,更何况你是回家里,隔学校那么远。这你就放心?”

“哎呀,校长,既然出事了,我就告诉你吧,其实以前,我的钱都是放在这里面的,这又不是我自己的钱,背在我身上,反而还不放心呢,万一我在外面哪里把钱弄丢了,我不是更要承担责任吗?所以,我一直都是把钱放在这里的,只是我一直没对你们说过。不过,以前,我也没有一次性放这么多钱,最多也就是几百钱。这次,米、面、油、煤等都要进货,所以,我才把要用到的钱全部取了出来,再加上原来身上还有的那一部分,这次就多了一点。谁会想到,我这一放,就真的出事了啊。校长,你们可一定要查清楚这事啊,我工作的失误,那是我的错,可要是要我赔那么多钱,我可是赔不起啊,你们一定要抓住这小偷,还我一个清白啊!”

说着,张姐就开始在龙校长和刘剑的面前哭了起来。

“小张,你暂时别激动,我们一定要查的。”龙校长说着,又转身向刘剑。

“刘校长,你昨天也不在学校?”

“哎呀,哪知道学校昨天会出这么大的事,要是知道,我昨天就不回老家了,回去被我阿爸阿妈收拾了一顿,气着回来,回到学校又碰到这样的事。唉!我这也是倒霉。”

“回家你生什么气?”

“还不是因为单身的事,这都三十好几了,没老婆,一回去就是听她们的唠叨。”

“这说法奇怪哈,这小偷知道就分管后勤的两个人都不在学校了呢?怎么就在这个晚上偷盗到学校来了呢?他又怎么知道张姐你在仓库里放了钱了呢?”

“就是,龙校长,所以我才说,这里面一定有我们学校的内鬼。要不,他哪能了解得这么清楚,时间选择得那么好。”

三个人还在三角形小院子里来来回地走着,思考着。这时,仰亚和另一个男保安也跑了过来。

“哎,龙校长,你们在这里呀,听说昨天晚上后勤仓库有小偷,是真的吗?”冲到龙校长面前的两个保安,直接问龙校长。

龙校长没有直接回答他俩的问题,而是看着他俩说:

“昨天,你们是谁值班?又是谁负责后勤仓库这一块?”

“啊,校长,昨天我有个表弟结婚,所以,我就回去了,走之前,我已经跟刘校长请了假的,也跟仰亚老师说过了的。”说着,他看向了刘剑副校长。

“嗯,他昨天是说过请假了的。”

“龙校长,昨天我在学校,是我值班。”仰亚说。

“啊,仰亚老师,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啊?我们怀疑。”张姐马上来了一句。

“啊,你们怀疑我?”

“现在先别说这些,可是,作为学校的保安,又是你值班,你总算有失职的可能吧?好,你再仔细看看。”

0109、学校失窃案(2)

0109、学校失窃案

仰亚还在男生寝室指导那群孩子整理被子等内务,突然听说后勤仓库那边昨天晚上被盗了。他赶紧了过来。这时,龙校长、刘副校长以及食堂管理员张姐已经在仓库这边全部查检一遍了。

“啊,你来了更好,作为保安,你再认真地查检一遍,看还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查检到的。”龙校长看着仰亚,说。

仰亚按着刚才龙校长他们走过的路线,从门边到仓库,再到仓库里的书桌又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更多的发现,他又走出仓库看了看后面的窗子及围墙,也没有发现新的被踩踏过的痕迹。包括三角形院子旁边的围墙也检查了一遍。

“校长,没有发现其他的,可是,这墙也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怎么会有小偷进来过呢?”

“再好好地查检一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地方没有查检到的。”

仰亚听了龙校长的话。突然,他朝着三角形小院相通的过道急步走了过去,龙校长及刘剑等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仰亚的后面走了过去。

连接三角形小院的另一边是一片绿化带,旁边有两棵大树,大树的后面就是学校的一个厕所。

仰亚朝着厕所的方向跑过去,大家以为他是要向厕所。可是,他却绕过了厕所,沿着厕所旁边的围墙一直朝前走着。这时,龙校长也看明白了。厕所后面,前几天,不知是哪个班的学生,又在那边的墙上扣开了几块砖,在墙上挖出一个缺口来。

前几天,仰亚也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龙校长。然后龙校长、刘剑副校长和仰亚三人到缺口处查看过了,还要求仰亚等保安赶紧想办法把那个缺口给补上。

所以,今天,仰亚在后勤仓库那边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以后,一下子就想起了这边来。所以,他才跑了过来。

今天,就在这个缺口旁边,一些面粉、一些米粒和黄豆撒落在缺口附近,那个用于食堂内部搬运的小拖车,也被斜着放在了缺口旁边。

仰亚站到了旁边的花台上面,手扶着墙,朝墙外看去。墙的外面确实也有一部分面粉以及米粒的痕迹。

难道,小偷就是把仓库里的东西,从拉出来,然后从这里搬出去的?那这个小偷也太了解学校里面的情况了。因为这个缺口,除了那几个从这里爬出去的学生知道外,其他的,应该就只有那天来看过的仰亚、龙校长和刘剑副校长知道了。

正在仰亚趴在墙上‘发呆’的时候,龙校长、刘剑以及张姐等人也跟了过来。

“仰亚,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我那天不是叫你们赶紧想办法补上了吗?怎么现在还是这样?”

“啊,校长,那天,我、我,我准备明天星期一上课以后,就叫另一个保安一起过来,我们俩一起干的,可是------”

“可是什么,交给你们的工作,就是这么拖拖拉拉,不出事情,大家都觉得没什么,这出事的,责任又由谁来承担。”

“啊,龙校长,前天,仰亚也跟我说过这事,说早些过来把这面墙给补上,是我昨天有事回家了,只有仰亚一个人,所以,我就叫他等我回来再一起干的。”另一个保安急忙上前来给仰亚解释。

“这就怪了,这小偷的信息也太灵通了吧?怎么这么会选时间呢?昨天,我回了县城、刘校长不在、一个保安有事;他怎么那么熟悉我们学校的情况呢?”张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在场的人听。

“还有,这个小拖车,连我们食堂里新来的工人都不一定会用,可是,这小偷却可以用来拖东西,而且还拖出来这么远。龙校长,这事,可要好好地查查,这事可不简单啊。”张姐继续在旁边说着。

“仰亚,昨天晚上你一直都在学校吗?你是什么时候到仓库这边巡查的?”

“我,我昨天------”

“嗯?仰亚,你不会昨天根本就没在学校值班吧?”张姐说。

“昨天天黑之前,我在学校都全部巡查了一遍,晚上接近十二点时,我又到这边查检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啊。”

“这其中,从下午六点左右天黑到晚上十二点,你在干什么?”刘剑问。

“我------”

仰亚的一再迟疑,让人更产生了怀疑。又见他一直说话吞吞吐吐的,就都把矛头指向了仰亚。

龙校长也把眼光移了过来,一直盯在了仰亚的脸上。

“我、我,看学校没有什么事,就到街上转了一圈,结果刚好碰上了我们原来宣传队守门的老李头,就和他一起到那边喝了点酒。”

“仰亚老师,周末,整个学校就你一个人在值班,你还跑出去喝酒?是喝酒还是到底做了些什么啊?”刘剑也直逼了上来,问得仰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后来呢?”龙校长又问。

“我十点过就从宣传队那边过来了,然后在寝室里歇了一会,洗了脸,然后就在学校里巡查了一遍,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巡查到后勤这一块的。”

“你当时都看清楚了吗?确信当时这边还没出事,你到过现在我们看的这一处缺口了吗?”

“啊,没、没有,当时,我看后勤那边没事,就回去了,没有来过这一块。”

“那后半夜你没有来过?我们不是规定,每晚后半夜都还要到各处来巡查一次的么?”

“我、我当时喝了点酒,感觉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事,回到寝室后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天就亮了。”

“仰亚,你这也太负责任了吧,该值班的时候你出去喝酒,该巡逻的时候你回寝室睡大觉。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你自己也说不过去吧?”后勤的张姐,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补上一句。

仰亚正要为自己分辨两句,龙校长伸出手来制止了大家,说:

“好好好,这事就这样了,大家都散了吧,仰亚,你们两个保安跟我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着,大家都走开了。仰亚和另外一个保安,跟着龙校长一起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仰亚,对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校长,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工作失误了,我不该出去喝酒。”仰亚赶紧跟龙校长解释。

“龙校长,仰亚也不是故意的,以前,我们也只是在天黑前和十二点钟左右巡查一次,这次出事,也怪仰亚太大意了。”另一个保安说。

“事情不出也已经出了,现在,不是出事的问题,仰亚,现在有人怀疑这事跟你有关。”

“嗯,对不起,校长,是我工作失误,我也希望学校尽力地去调查,如果真的调查不出来,是我的工作失误,就由我来赔偿学校的损失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有人怀疑你参与了这次作案。”

“参与作案?”

“参与作案?我是小偷?”

两个保安听了龙校长的话,都惊奇的问起来。

龙校长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对这件事情的认可。

“龙校长,这,你可要调查清楚啊,说我工作失误可以,是我一个人在学校值班而造成了学校物品被盗,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参与了作案,那就是小偷、强盗。龙校长,你可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仰亚听了龙校长的话,他不敢相信,学校竟然有人怀疑这件是他干的,认为他就是这次后勤被盗的小偷,仰亚接受不了啊。

“龙校长,仰亚来我们学校也有三四年了,这三四年,不管仰亚是当老师老师,还是做保安,他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如果说他工作失误,我们可以理解。可是,要说是小偷,我想仰亚也不会是的。”另一个保安也在帮仰亚解释。

“现在,不是你们说不是就不是,也不是我说了仰亚你不是就不是的。可是这件事情,你们想想,从几个方面来分析,都跟我们学校内部的人有关系。”

“嗯?”仰亚和另外一个保安,瞪着大眼睛看着龙校长。

“第一,平常,我们学校都有三个保安值班,刚好这一天,三个保安,有两个已经回家,只有一个保安在值班。这个,除了我们学校的人,外面有谁知道?还有,一般情况下,周末,后勤的张姐都会留下来照看后勤仓库那边的东西,要是张姐不在的话,就由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代班,现在,也就是由刘剑副校长代班。可是,刚好这天,他们两个都不在。这些,外面的人都知道吗?

“还有,这个星期刚好是月末盘点,也是要准备下个月购买后勤物资材料的时候,所以,张姐才把钱留下来,这个,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外面的人哪个又知道?

第三,就那后勤厕所旁边那个缺口的问题,前几天,我们才看到的,是新的缺口,而且那里已经是厕所后面比较隐避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天你们提醒,连我都不知道那里会有缺口,又是谁这么快就知道的呢?再者,后面三角形小院那里,如果站在花台上把所偷的东西放出去,比起厕所后面的小缺口还要方便,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厕所后面那个缺口的人,他是不会多余的麻烦把东西拉过去那么远才翻越墙送出去的。

“还有,也就是刚才我们在后面时,张姐说的,食堂里面的那个小推车,确实不是很好用,就连我也不会使用那个小车,如果是外面来的小偷,他又怎么能够知道去使用那小车来运东西,又怎么能够这么快就会使用那个小车?”

龙校长的分析,每一条都能让这个事实成立,每一条都是指向学校里面一定有人,而这个人——

昨天,也就只有仰亚一个保安人员留在学校。

听了龙校长这样的分析,仰亚和另一个保安真的找不到任何驳斥他的理由,就连一起过来的另一个保安,也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仰亚。

仰亚本想找一点理由来为自己辩驳,可是却觉得就算自己有一万张嘴,此时也说不明白。

龙校长看了看仰亚,接着说:

“仰亚,你那天晚上,是真的到宣传队那边去找你们原来的同事喝酒去了吗?不是听说,你们那所有的人都早已经解散了吗?”

“龙校长,这绝对是真的,那天,我是偷偷地跑出去喝酒了,也是真的碰上了原来我们那边的老李头,他约了我才过去的,他不是我们原来的同事,是原来那边守门的一个人,其他都走了,就只留下他一个人还在守着那个大院。就他一个人,我们也有好久没有见面了,所以,他在街上看到了我,约我一起过去,我觉得是周末,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事,就跟着他过去,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又陪他喝了几杯酒。本来,他还叫我再陪他喝几杯的,我说这边有事,只有我一个人值班,他才让我回来了。”

“回来后,你十二点钟的巡查,就什么也没发现?”

“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当时,我都用手电筒照过了,就连那仓库的门,我都看了,是关着的。”

“那下半夜,你真的就没有到过后勤仓库那一块吗?”

“后面,我是真的睡着了。就一直呆在寝室,没有出去。”

“谁能证明?”

“啊?!”

龙校长这一句,还真的是把仰亚给问住了。

后半夜,一个人在寝室睡觉,还能有谁为自己证明呢?

整个学校,就只有仰亚一个人,如果有人能帮仰亚证明,那不管是男的是女的,那就该出‘其他’的事了。

“是的,你说你晚饭过后,在街上碰到了原来的同事,和他一起到原来的单位去喝酒了。这个,明天我们去一问那边就知道了,可是,这后半夜几个小时呢?”

“龙校长,真不是我啊,我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啊,是谁在怀疑这就是我干的?我倒要找他问问,他凭的是什么,就可以怀疑到我的头上来,这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事,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清白,那我不是要一辈子都背着一个盗窃犯的罪名吗?”

“哎,现在,你也不要问到底是谁说的,又是谁在怀疑你是这次事件的同伙。可是,你也找不到,那天晚上不在现场的证据呀。”

仰亚有口难辩。

校长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又过了好久,龙校长才说:

“仰亚,如果这事真的跟你无关,那我们就只好交由公安部门来处理了。”

仰亚默默地点头。

当天下午,公安派出所就来人了,又在后勤仓库里面,还有后面的围墙处看了一遍,并用他们的相机在各自都拍了一些照片。然后又分别对张姐、刘剑副校长、龙校长以及另一个保安都进行了单独谈话,并做了笔录。

一个星期过后,公安派出所那边也还没有任何消息。

可是,学校这边倒是有了一条消息——

仰亚被暂时停止在学校里的一切工作,等待事情的最后处理。

0110、巧遇

0110、巧遇

仰亚,能够接受芦笙舞训练的一次次艰难,也能够接受舞台上表演的一次次失败;同样,对于宣传队的解散,他长久地、无目的的等待,仰亚一样的豪无怨言。

可是,这次失窃案,如果说是自己的工作失误,叫仰亚赔偿多少,仰亚也不任何话说。可是,要说是这件事情与他有关,也就是说,他仰亚参与了这次盗窃案,或者是为这次盗窃案做了什么,那仰亚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啊。

可是,仰亚又能够证明自己真的与本案无关吗?

他拿不出证据,也无法证明。只有等待着公安部门的调查结果。

仰亚停班了,一年之内,仰亚从学校老师到学校保安,到现在的没班可上,再加上这一起校园内不明不白的‘失窃’案。对于学校的老师,虽然有不同的看法,可是,对于成年人来说,还有一定的自我判断,仰亚是好人是坏人,他们心里明白,或者说是也有怀疑仰亚与这事有关的,可是表面上还是没有暴露出来。可是,这是学校,这里有着几百个不明真像的孩子,有着一千多双还带着天真的眼光一天天看着仰亚。

仰亚老师是‘小偷’!

每一天,仰亚都要面对那么多带着疑惑的天真而又真诚的目光,仰亚也感觉到自己无地自容。

“龙校长,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果吗?”

仰亚一次又一次地跑到龙校长的办公室追问此事,龙校长一次次地回答说没有。

“龙校长,你能帮我催催派出所那边快点调查清楚吗?我这工作被停了,还每天面对着学校老师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唉!仰亚,我也想啊,可是,派出所一直没能破案,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你自己去找找证据,把这个案子给破了?这对于你,对于学校也是好事。”

可是,仰亚去哪里破案啊!

“警察大哥大叔,你们能把这案子早些调查清楚吗?我真的跟这事没有关系啊。”

“啊,你别着急,我们正在调查,马上会有结果的。”

仰亚还能做什么?除了等待,除了在众多猜疑、误解的目光中煎熬,他还能做什么。

仰亚出门不敢面对老师同学们的目光,不敢在正在吃饭时到食堂去找饭吃,甚至于后来,白天里都不敢走出自己的寝室。

再这样下去,仰亚就要崩溃了。

而这种心情也同样影响到仰亚回到家里的状况。

仰亚今天回家了。他是在所有的学生都走完了,学校里没有了任何学生的时候才从自己的寝室走出来,背上自己那个已经发黄的旧帆布挎包,埋着头像逃命似的朝着那条熟悉的路上赶。因为,由于等待,差不多现在就要天黑了。他再不快些,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

一路上,仰亚无心观看那些再熟悉不过的‘风景’,也无心听路边大树上婉转的蝉鸣,无心附和那欢快的小溪,更无心欣赏那一抹如血的灿烂夕阳。

等仰亚回到家,早已天黑过后好久了。家里那盏微弱的黄灯还在亮着。那照射过来的微弱的光线,才让仰亚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阿爸!”

推开门,仰亚一声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要不是伴着开门这个动作一起,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听到。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学校有点事,忙完了才回来。”

仰亚还不敢把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阿爸呢。

“阿、阿爸、阿—爸!”

小亚略蹒跚着从阿妈务妮的身上挣脱出来,朝着仰亚‘跑’了过来。仰亚,没有了往日的兴奋和喜悦。只是机械地把儿子小亚略抱了起来。此时,仰亚是真的笑不起来,如果要想,仰亚现在只想哭。

“务妮,你们吃饭了吗?”

“早吃过了,你看这都几点了,再一会儿,要是你没来,我们都要睡觉了。”

说着,务妮站了起来,走过去,揭开锅,给仰亚盛了饭过来。

“幸好今天还有多余的饭菜,还不算太冷,要不要再热一热?”

“不用热了,就这样就行。”

小亚略跟了过去,张着嘴要和阿爸一起吃饭。

仰亚朝自己的嘴里刨了两口,又夹起了一块菜放到儿子的小嘴=巴里。没有太多的话与儿子小亚略交流。

几次过后,小亚略不高兴了,自己又蹒跚着跑过去,要爬上碗柜找自己的小木碗来自己吃饭。几次也够不着上面,自己急得都快要哭起来。

“要什么要,跟我这吃两口就可以了。”仰亚突然大声地对儿子小亚略吼了起来。

“哇!”

从来没被阿爸吼过的小亚略,今天高高兴兴地等到阿爸回来的小亚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被阿爸一声大吼,只慌得他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碗柜前哭了起来。

同时,阿爸和务妮也惊讶地看着仰亚。

今天,从仰亚一开门进来,阿爸和务妮就看出今天回来的仰亚与以前不同,可是,没有想到,就这么一点小事,仰亚竟然对从来没有吼过的儿子这样大声地吼了起来。

务妮看了看阿爸,没有出声,走过去把哭着的小亚略抱了起来。一边哄着一边走出了屋外。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看把小亚略吓得。”

仰亚没有说话,低着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饭,可是阿爸这样一问,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眼眶边。

“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别对小孩这么高声大气地吼,这样他会更加地不敢跟你接近了。”

仰亚的眼泪已经滴到了自己的碗里,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阿爸,我从小就没有偷过任何人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怀疑我。”

“啊?小偷?怎么回事?”

仰亚一边抽泣着一边吃饭,一边把这久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阿爸。

“哎呀,我以为多大的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有一天,会有个水落石出的。你没有做过,你担心什么。”

“可是,学校里那么多双眼睛,每一天都在看着我,我连走进学校都抬不起头来。”

“你没有做过,你怕什么,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呗,只要在你自己的心里没事,就让他们看。身子正了,还怕他影子是斜的?”

从发生这件事以来,仰亚没有哭过,他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哭出来,哪怕是一个人呆在学校的寝室里,仰亚也就像今天阿爸说的,只要自己的身子是正的,就不怕他影子是斜的。今天能在阿爸面前把这些话说出来,仰亚的心情好多了。毕竟亲人就是亲人,在亲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也很正常。

走出门去的务妮和小亚略,停下哭声后,小亚略并没有因为第一次被阿爸吼了就不想阿爸。停了哭声以后,他又指着屋里:

“阿爸,阿爸!”

务妮又把他抱了进来,刚好也听到了仰亚跟阿爸说的事。

小亚略一进家,就从阿妈的怀里挣脱下来,又扒到了仰亚身边。

“阿、阿爸,你、你哭、哭了,小亚略、乖,不、不惹阿爸生、生气。”

仰亚又一把把儿子小亚略搂了过来,眼泪又开始流了出来。

晚上,单独在房间里时,务妮又问起仰亚这事,仰亚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务妮一次。

“他们怎么要怀疑你?”

“可是那天确实是我一个人在学校值班,然后晚上我也真的跑去跟原来宣传队的老李头喝酒去了。其实工作上我也有失误。”

“可是,工作失误是工作失误,这小偷可不是想安到谁的头上就安到谁的头上的。你不在乎,我和儿子以后还在乎呢。”

又过了一会,仰亚才又把自己是老师的事也告诉了务妮。

“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说,阿爸也还不知道吗?”

“唉!现在,各个学校都取消了民办老师,我能怎么样,学校又能怎么样?”

“你看你这过的什么日子!”

虽然务妮是在埋怨,可是,仰亚能把自己这么久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仰亚的心里好受多了。

第二天,仰亚还是正常地回到学校,面对那些目光,仰亚没有以前那么的害怕了。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可是,派出所还是没能给予仰亚和学校一个好的解释,仰亚也只有这样一直地等着。好在,学校也没有限制仰亚的自由。仰亚时不时地在校园里转转,在自己原来工作范围之内的事,仰亚不自然地就顺手也做了一些,也没有谁反对仰亚这样做。

在学校呆得太无聊了。这天,仰亚一个人来到县城,想在这稍微热闹的地方多逛逛。借以消除自己内心里空虚的等待和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街上确实变了,变得仰亚都有点不敢认识了。除了以前那几家国营的商店外,现在,差不多那几家国营的商店都快看不到了。摆在整条街上的,是拉起来的一个个小小的‘帐篷’,帐篷下面就更热闹了。里里外外都挤满了赶集的人。可是又没有像以前在国营商店里面排着长长的队伍。

整个一条街,一个个帐篷下面,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吆喝声,还有那听起来比过去村子里大广播里放的还要好听的歌曲。

仰亚百无聊赖,以前,仰亚是最不喜欢逛街的,哪怕是在宣传队演出时,哪怕是到了国外,仰亚都没有逛街的兴趣,即使有一起去的一些女孩约着一起去逛街,仰亚也是心不在焉,跟着别人的屁股后面,像还账一样地把‘路’走完,回到家,别人问他街上有什么,仰亚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就连他身上穿的衣服裤子,以前,阿妈还在时,都是阿妈帮做帮买,阿妈做什么仰亚什么,阿妈买什么仰亚就用什么。后来,就由务妮给自己买。

今天,仰亚是无聊到了极点,或者说是这么久,仰亚都是这样的无聊。所以,仰亚今天才有兴趣沿着街道一处处一家家地看那些新鲜的东西。

确实有好些东西仰亚没有看见过。衣服摊上,什么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大花的小花的,那是各种颜色都有。比起过去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现在,根本不法比,要不以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军绿色。因为那时,除了看着穿在军人身上的那种英姿飒爽处,更重要的是,比起黑白灰三色来,军绿色更充满着青春活力。

现在,竟然连仰亚这种百无聊赖的人都看得忘记离开了。

还有那些高肩的,宽领的,瘦腰的,长裙的。

另一个摊面上,是一个专门卖鞋子的。以前,仰亚看得最多的就是‘解放鞋’,绿色的面、绿色或黑色的底,上山、赶集都是,要不,就是自已家里阿妈们做的千层底的布鞋。仰亚穿得最多的,就是白球鞋,也是最高档的鞋了。

以前,仰亚一穿回家,好多人都要转过来一看,却不敢伸手摸,那是像仰亚这种‘干部’才能穿的,能看就不错了,再要把仰亚的鞋摸脏了,那下次连看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每次仰亚洗的时候,都还要用那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白色牙膏挤一点涂在洗了一遍又一遍的白色鞋面上,然后再用一层纸盖着放在没有太大太阳的地方‘阴干’,担心太阳会把它晒黄了。

就后来这几年,仰亚才穿上两双黄皮鞋,也就是有毛放在外面的皮鞋。一开始穿上第一双,仰亚都恨不得走路时都不用脚,好把自己的皮鞋抬起来,不用放在地上,怕脏。

可是,今天仰亚看到的,要不是他问旁边的人,他都不知道这些都叫做‘皮鞋’。

“买皮鞋啦,新进的温州皮鞋,男式女式的都有,各种款式的都有。今天买的,买一双九折,买两双八折。”

仰来挤了过去,摊面上,红的黑的黄的,白的花的,高的矮的,尖眼的平底的,应有尽有,再看看放在最角落上的那双仰亚曾经穿过的‘黄皮鞋’,和现在的这些皮鞋比起来,连仰亚都不敢再看了。

“嗳,这位大姐,八折是什么意思啊?”

仰亚不懂地问旁边的一个大姐。大姐看了看仰亚,真的不敢相信,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男青年,竟然不知道‘八折’是什么意思。

“八折,就是如果是一块钱的东西,就只要八毛钱就可以买了。”

“啊!”仰亚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仰亚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看过来。

“衣服啦衣服啦,换季衣服,浙江温州来的,便宜卖啦,两件八折。卖完为止,所剩不多了哈,要买的快点哈。”

仰亚挤了进去,所有的衣服确实好看,有男的也有女式的,但大多是女式的。仰亚拿起了一件务妮最喜欢的紫色上衣:

“老板,这件多少钱?”

“哎?是你?仰亚哥?”

听到叫自己的名字,仰亚抬起头来,看向对面,一个卷着头发的女子,正从脸上把大大的墨镜取了下来,笑着看向自己。

“啊?翁妮?是你?”

0111、喇叭裤

0111、喇叭裤

仰亚走过了一整条街,虽然自己没有想要买什么,可是这叫什么‘改革开放’带来的市场热闹,还是让仰亚看得眼花缭乱。

正在仰亚在一个摊位上无意识地拿起一件特别好看的衣服询问价格时,却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仰亚是一个乡下人,在街上也没有什么朋友,更别说有什么亲人了。那这街上又是谁能够认识仰亚呢?仰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站在摊位对面的一个女人正在对着他笑。该不是她在叫自己吧?可是,这卖衣服的‘老板’又怎么认识自己呢?

仰亚看着,一个年纪跟务妮差不多的女人,头发烫成现在刚刚流行起来的‘波浪式’的短发,并且还稍稍带一点黄色。脸上挂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已经遮住了大半个脸。衣服是她摊位上摆出来的、最流行的款式,一件翠绿色的外衣,没有衣领,两根带子从后脖直接围到了胸前,再在前面打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里面是一件跟肉色差不多的内衣,上面的口子已经开到不能再往下开的地步。仰亚一眼看过去,差点就误以为是没有内衣呢。要不是中间还有一点点小沟,仰亚真的不敢说那里还有‘衣服’。

正在仰亚还想往下看时,‘女老板’把脸上的大墨镜摘了下来,又叫了仰亚一声。

“仰亚哥,你不认识我了?”

仰亚这才抬眼对着眼镜的脸上多看了几眼。

“翁妮?是你?真的是你啊?”

“怎么,认不出我来了?我也是看了你好几眼,想喊又有怕叫错了。”

“哇,要不是你叫我,我还真的认不出你来了。你这,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你看我的变化大吗?这都好几年了嘛,都变老了。仰亚哥,还是你没变,还是那么年轻、好看。”

“别逗我了,你都老了,我还会不老。嗳,这些都是你卖的?”

“是呀,都是我进来卖的,你看,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从哪里进来这么多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衣服?真的挺好看的。”

“从沿海呀,从浙江温州那边。那边像这些款式的衣服多着呢,我们进的这些,在人家那边都快要过时了。仰亚哥,要不要买一件?啊,务妮好吗她还在家里?还是跟你在一起?你们都有小孩了吧?”

“啊,有了,小孩都快两岁了,务妮她还在家,跟我,我现在都要回家了啊。”

“啊,为什么?你不是在宣传队干得好好的吗?”

“还宣传队呢,早就没有了,都解散了啊?”

“啊?解散了?为什么?”

“哎呀,先不说这些了,就你一个人在干?莫卯呢?”

“啊?我以为你早就看到他了呢。”说着,翁妮一笑,手却在摊拉上忙着,因为又有好几个顾客围了过来,要买衣服呢。翁妮只好用嘴朝着街的另一边一抬:

“啊,你看,那边那放音乐那里就是。”

仰亚顺着翁妮指示的方向看去,就在街道的另一边,一个两级台阶的一个门面前,同样也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帐篷下面站了好几排的人,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孩女孩。仰亚没有看到人,只听到从那边传来一阵阵音乐的声音。原来,刚才仰亚听到那些好听的歌曲都是从那里来的。

“翁妮,那你忙,我过去看看。”

“好的,你过去吧,对不起,我这里确实有些忙,连和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你过去和他吹吹牛吧。”

仰亚转身走了过去,慢慢地挤进了人群,挤到了最前面。前面也是一个跟翁妮这边差不多的‘摊子’。不同的就是,摊子上面摆的不是翁妮这边的衣服之类的,也不是仰亚在其他摊位上看到的鞋子、用品等,而是一个个小方形、手掌大小、特别好看的盒子。

在‘盒子’旁边、靠近人的那边是一个闪着五彩灯的有如箱子的东西。那好听的歌声就是从那个‘箱子’里面传出来的。四周几层人都在围着听那箱子里传出来的音乐。

摊子的对面,站着一个小伙,年纪跟仰亚差不多。仰亚想,那应该就是莫卯了吧。可是,仰亚怎么看怎么不像。

莫卯也跟刚才的翁妮一样,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头上,原来那整齐柔顺的短发,现在变成了一圈好像要爆炸一样的‘冲天头’,一根根头发卷曲着向上伸着,比他下面的头又‘长’出了大约有半个脑袋。上身,一件黑色的短袖,下摆扎在裤子里面,就只扣了裤子皮带上面的一颗扣子,整个胸部连同瘦瘦的肚皮都露在了外面。他的胸部和手上,都有着很多黑色的图案,那是仰亚只有在国外演出时才看到的,叫‘纹身’的东西。

再看看莫卯的下身,跟上半身搭配起来,下面却是一条白色的裤子,整个下面,从臂部到前面到大腿都裹得紧紧的,紧得什么东西都体现了出来,看得仰亚都有点心猿意马了。可是,再看下面,小腿到脚下的部分,却又在慢慢地放大,大到根本就看不见脚和鞋子。

莫卯没有发现仰亚来到他的摊位面前,他仍然在那里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喊着:

“卖磁带啦,卖磁带啦,最新的港台歌王歌后的最新专辑,台湾校园歌曲禁播版都有哈,大陆原创歌曲十大歌王,西北风信天游等等。昨天刚到的货,可以先听,不好听不要钱,五元一合,十块钱三盒。”

说着,莫卯用手在那个箱子上的一个小按钮上一按,里面的音乐就停了下来,他又把手中的一个叫‘磁带’的东西放进去,一按,换了一种音乐又开始唱了。围着的小青年们,马上伸出几双手来:

“老板,把那一个给我,我要一盒。”

“老板,十块钱四盒可以吗?”

莫卯拿起一盒,装进一个小的黑色塑料袋,递给了刚才说的那个人。

“不行啊,老弟,我这进货都不止你说的这个价格呢,干块钱三盒我都只赚你们几毛钱的路费啊,最多也只能十块钱三盒了。杯要,不要,其他人就要走了啊。磁带、磁带,最新的港台流行歌曲,要买的快点哈,再晚一点就没有了哈。”

莫卯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根本就停不下来。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仰亚的存在。

仰亚从人群中慢慢地挤过去,绕过人群,转到了后面,站到了莫卯身边,一只手放在了莫卯的肩上。

“喂!我要两盒磁带,老板。”

莫卯转过身来,看了仰亚两眼,把自己的大墨镜摘了下来,眯着眼又朝着仰亚看了几眼,一巴掌拍到仰亚的肩上:

“仰亚!仰亚哥,真的是你呀。”说着一个猛扑,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仰亚,把头搁在仰亚的肩上,久久不愿放开。仰亚也只得不好意思地伸出双手,抱住了莫卯的腰部。

两人紧紧地抱了约有一分多钟才放开来。

“仰亚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仰亚也把脸转向街的另一边,用嘴‘指指’翁妮的方向。

“那边,是公妮先看到我的,要不,我也认不出她来了。”

“啊,是呀,我们有好几年不见了啊。”

“嗯,是有四五年不见了。不过,这四五年,你们的变化也太大了。”说着,仰亚又朝着莫卯的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看得莫卯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啊,仰亚哥,你不忙吧?今天就留下来吧,我们坐一坐,我还有好多的话想跟你说呢,我正想着去找你,这不,你就来了。今天就不走了哈。”

“你看,你们这,这么忙。”

“啊,不不不,等一下,大家散场了就好了。没要多久,再有一个多小时人就少了。你就在这坐一下,等我们一下就好。要不,我叫翁妮早点收摊也行。”

“啊啊啊,那就不用了,那我还是就在这里等你们吧,别耽误了你们。”

“没有这么严重,仰亚哥。”

莫卯说着,从自己的摊位下面盒出一个小小的凳子来,给了仰亚,然后又继续他的大喊大叫了。

仰亚就坐在莫卯身边,听着有点剌耳的歌曲,也从摊子上拿过一盒‘磁带’来。

‘最新港台十大金曲’

盒子外面印着几个正在唱着歌的男的女的头像。看了一会,仰亚又换了一盒。

没过多久,围着莫卯摊子的人好像少了些,莫卯摆在摊子上面的‘磁带’也剩不了几个了。那个‘箱子’里面的歌曲还在唱着。

莫卯看了看周围,把自己的墨镜摘下,丢在了摊面上。然后又用手在那个‘箱子’上的一个按钮上一扭,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靠过仰亚身边,一屁股坐在了摊面上。

“哎呀,这一天,喊得我累死了。”

“余下的这些,就不卖了吗?”

“没事,下次赶集天再卖吧,哪能一次都卖完的。仰亚哥,你想要吗?要不,我送你两盒?”

“哎呀,你这卖的东西,我哪能要你的,再说了,要回去,我也不知道怎么放呀。”

“啊,也是,你得有这种录音机才能放。”

“什么?录音机?”

“啊,就是这个,把磁带放到这里面才能放出来。”莫卯说着,一只手拍着那只‘箱子’。这样,仰亚才知道这个‘箱子’就叫录音机。

翁妮那边,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莫卯直接就把录音机关掉了,对着那边喊:

“翁妮,卖完了吗?今天早点回去吧,仰亚哥在这里呢。”

“好呀。那我就收拾摊子了嘞?”

仰亚帮着莫卯一起收拾摊子,收拾好以后,两人又来到翁妮这边,也帮着她收拾。莫卯那边没什么,把剩余不多的磁带放进一个大纸箱里,再把旁边的一些电线收起来,卷好放进箱子就完事了。翁妮这边就不同了,比起莫卯那边,翁妮这边的衣服还有很多。她要一件一件地折叠起来,再一件件地放在两个大的布里去。

“翁妮,你这边还有这么多啊?莫卯那边,一个箱子就装得下了。”

“我这衣服,哪能跟他比呀,我这每一场都必须要有这么多衣服啊,少了,就没有过来看、过来买了啊。”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把摊子都收拾好了。莫卯帮着翁妮挑着两个大袋子,仰亚帮着莫卯抱着他那个箱子,翁妮提着录音机,转进了街道里面的一条小巷子。三拐两拐,在一栋旧式砖房前停了下来。

“你们两就住在这里?”仰亚问。

“嗯,这是租的房子。就这一间,其他的都不是了。”

莫卯和翁妮把几个大包拖进了房间,也没有叫仰亚进去,就着房子前面的水龙头搓了把脸。

“走,仰亚哥,吃饭去。”

“嗯?走哪里吃饭啊,不在这里?”

“哎呀,这地方太窄,不方便,你来了,好几年不见,到外面请你。”

说着,三个人又从小巷子里几拐几拐走了出来。

仰亚以为莫卯要事他到原来的什么国营饭店去排除打饭呢,可是,莫卯着他来到了一处新的饭店。

仰亚一看,这里没有了高高的柜台,还没有走进大门,就有一个中年妇女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欢迎光临,几个老板,想要吃点什么?”

莫卯带着仰亚,一直走到一个靠边的窗子前面才坐了下来。他们刚刚坐下,刚才那中年妇女又笑容满面地端过几杯茶来,放在了仰亚他们面前的桌子上。

“老板娘,你这都有些什么菜?”莫卯招呼刚才那妇女。

然后那叫老板娘的,递给了莫卯一张纸:

“老板,想吃什么,你们就在菜单上点吧。什么菜都有,包你满意。”

莫卯点好了菜,老板娘说了声稍等,扭着肥胖的屁股就走了。莫卯把一杯茶挪到了仰亚面前,三个人分成三个方向在小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仰亚一边喝着水一边又在莫卯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看得莫卯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看什么?”

仰亚没说话,只是在笑。

莫卯起来,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呢,左转转右转转。

“我身上有什么吗?”

“你这衣服、裤子——”

“啊,搞半天,你是在看我穿的衣服裤子啊。怎么样?好看吗?人家外面,早就这样穿了。只有我们这里还觉得稀奇。这叫牛仔裤,人家外国的西部牛仔都是这样穿的。下面大的这种叫‘喇叭裤’。”

‘喇叭裤?!’

仰亚看着莫卯身上的裤子,默默地自己念了一下,‘还真的点像呢,下面的裤管就跟村里大树上挂着的大喇叭一样。’

“好看吗,下次翁妮进货,叫她也帮你要一条来?”

仰亚笑着摇了摇头。

三个正说着话,老板娘又满面笑容地扭着肥肥的屁股、端着菜走了过来。

吃着饭,莫卯和翁妮才慢慢地讲起了他俩被宣传队开除以后的事——

0112、南下打工

0112、南下打工

却说当年在宣传队莫卯和翁妮被开除的事。

莫卯和翁妮都是那次大型接待演出时招聘来的演员,在训练的过程中,相互之间产生了爱慕之情,孤男寡女,两团青春的火焰,碰在了一起当然也就会发生‘化学’变化。

结果,一不小心就让翁妮怀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是忧还是喜,把两个年轻人弄得不知所措。如果是现在,两个年轻人处在一起不小心相爱了,也没有什么,可是在那个年代,又是像宣传队这种演员相互之间谈恋爱,是绝对被禁止的。

一不小心发生了这样的事,两个年轻人也没办法,只得悄悄地商量,准备在那次接待任务完成后,再悄悄地去把孩子处理掉。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绝对的不敢要、也不能要这个孩子的。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恰恰在这次演当中就出事了。翁妮在演出过程中,由于长期的运动量过大,加上演出时的剧烈运动,结果大出血,流产了。

翁妮这一流产不要紧,反而还减少了两个年轻人去主动做手术的负。可是,它这流的也不是时候啊。那是在县里接待中央领导的演出舞台上啊。

当时,对外,各级领导以及团里的陈团长等,也只能说是女孩的生理期,在台上不小心就造成了这样。可是,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翁妮那是真正的流产了。

一个未婚的女孩流产了。并且还是在宣传队这种绝对不准谈恋爱的地方。好在莫卯主动地站了出来,勇敢地承认了这事是他干的。结果,就这样,两人双双地被宣传队开除了。

被宣传队开除,而且是因为男女关系,而且还在未结婚时有了孩子。这在当时的农村是要被整个寨子所笑话死的。

被开除,莫卯和翁妮都远远没有想到,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打死也不敢这样做的。因为,虽然说宣传队也算不得什么国家单位,他们拿的也不是铁饭碗。可是,能从农村那么多人中把他们挑选出来,也是不容易的事,也是他们值得骄傲的事。他们还想着在宣传队里好好地呆下去呢。

可是,事情就出在了他们自己身上,又能怨谁呢。

团里的规定是一直以来都有的,也不可能去为他们俩而改变。这样,莫卯和翁妮在接到被开除的通知后,也很后悔,两人回到寝室抱着头大哭了一场。

可是,也没办法。当天夜里,只得卷着被子自己走人。

可是,他们能走哪?

回家?

回家怎么说?就说是因为自己在宣传队里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开除了?那是打死他们也不敢说出来的。那样,不但他们会一直在寨子里永远抬不起头来。就连双方的父母也都将被唾沫淹死。所以,家,是回不去了。

走亲戚?如果是平常,去一天两天的,还是有地方去的。可是,走哪家亲戚又能呆多久呢?更何况两人是以这种方式去的,两人现在又还没结婚,就算自己好意思去,恐怕亲戚也不是很欢迎。

两人没办法,卷起简单的行旅,盲目地来到了街上,先找到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却不想,在宣传队里,都恨不得除了排练以外,就可以两人如胶似漆地沾在一起的。可是现在,有时间了,两人也毫不受打扰地‘在一起’了。可是,这种相处却是一点原来有的情趣也没有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个小旅店里足足呆了有四五天,是再也呆不下去了。所以,两人也想着,就在街上找一点事情先干着。可是那时,能有什么事干的,就连那些什么国营饭店、国营商店里的服务员,也都只是招城里那些城市居民家的孩子。根本就还没有打工这一种说法。要不,就是在街上附近的那些菜园子里,帮别人做一天活路,就有一天的饭吃,根本就不敢说到开什么‘工钱’。

两人又这样干了几天,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慢慢地,他们才打听到了有一些人从家里到外面去‘打工’。

‘打工’,就连这词,莫卯和翁妮也是和第一次听到。也听说,前几年走打工的人,有些人还赚了钱回来。

现在,有家不能回,在这里又找不到养活自己的事情做。两人商量了一下,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两人咬着牙,下了决心,当天晚上。,两人分别给家里人写了一封信,把两人的情况说了,也把两人要到外面去的想法也写了。第二天一大早,就丢进了邮局的邮箱里。等到家里人知道了两人的事,早就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之后了。两家的父母收到信后,还能说什么,人已经走了。这种事,也不好意思在寨子里传扬出去,只能尽量地帮两人隐瞒着,其实两边父母的心里都在委屈着、心酸着。都恨不得抓到两个不争气的孩子打上一顿。

莫卯和翁妮把信投好后,怀着十分的留恋和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了汽车。

那时,还没有直接的所谓‘长途’车。两人从县里坐到市里,再从市里又转到另一个市里,就这样一天一转或者几天一转,直转得翁妮每天都呕吐不止。好几天以后,才来到了一个叫广东的地方。

在这里,莫卯和翁妮举目无亲,一个人也不认识,就连说话也一句也听不懂。好在,他们一起坐车子过来的,也有两三个和他们一样的情况,是想来外面‘打工’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用半懂不懂的‘普通话’跟别人交流着。

大城市刚刚开放,也就是‘那一个老人画了一个圈’没几年。到处都是搞建筑的大架子。

可是,来到这里才知道,早在几年前,就有好多的内地人到这边来了,他们也都在各种建筑架子下面干活,挑水泥、抬砖、拌混凝土等等。这就是目前这边最需要人的‘工作’。可是,就这些工作也不是谁想去干就能去干的。还要什么户口、暂住证之类的。

莫卯和翁妮就这么匆匆地被开除后,匆匆地从宣传队直接走的,哪里知道带什么户口。‘暂住证’更是第一次听说。

没有户口、没有暂住证,进不了大型的工地干活。莫卯和翁妮只能找那些小型的黑老板打工。

一开始,也是听人说,在沿海这边,只要你肯干,干一天下来,就要抵在家里那边干一个月工资,一个月下来就有好几百的收入。

莫卯和翁妮,在好心人的介绍下,没过几天他们就找到了工作。莫卯在工地上给人家挑砖,翁妮就在同一个工地上给莫卯他们搅拌水泥。

第一天‘上班’,天还没怎么亮,包工的就把他们叫了起来。莫卯他们想,这边的天气,比家里里那边热,早一点起来,干完了今天的活,中午再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用不着大中午顶着太阳干。这里,是直接在太阳底下,可是,建筑工地上,没有一棵树,中午的太阳照射下来,同样过不了几分钟就能让你感觉到膀子上发烫。

莫卯他们起床,简单地吃了一些清水面,就上工了。一直干到中午的十一点过,莫卯总觉得快要中午休息了,可是一直干到十二点半,也没有听到说要下班。直到中午的一点,才有包工头过来叫一声‘吃饭了。’

吃完了中饭,莫卯正想着能就在旁边的地上躺上一会,可是没有等他躺下,包工的就走了过来:

“干什么?吃完了饭,还不去抓紧干活,还在这里干吗?”

莫卯看了看其他的工人,别人早就在工地上,已经开始干活了。莫卯只得爬起来,继续把挑沉重的砖头放在自己已经发酸的肩膀上。这个,一来,莫卯是刚刚接触这样的工作,肩膀受不了,再一个,这种工作,一干就是六七个小时,中间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可比莫卯他们加班加点排练节目老火多了。

晚上,一直干到天上满是星星才停下来。

这一天,莫卯真的是累得全身像散了架一样,整个身上没有一块肌肉是好的,没有一根骨头不是酸的。

翁妮也是一样。她一个女孩顶着和一群男人一起干了整整一天,虽然旁边跟她一起干的,也有女的,可是,比起那些女人来,翁妮那身体,毕竟是学跳舞的,哪能跟那些五大三粗有妇女比啊。

“翁妮,这样干下去,我们俩吃得消吗?”

“哎呀,也许我们是第一天干吧,虽然原来在家里也干过一些农活,可是,还是有好久没这么长时间的干活了,也许过两天就好了。”

这天晚上,莫卯和翁妮,简单地扒了几口一点油味都没有的饭菜后,倒在床上就死一样地睡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莫卯等做上一个好梦,也不知过了多久,包工的又过来叫了:

“起床,起床,起床,天快要亮了,该干活了。”

叫了好几声,莫卯才从睡梦中醒来,一看,确实是天快亮了。

爬起床,周而复始。

莫卯和翁妮一直坚持干了一个月,该发工资了,结算下来,这个月,莫卯的账面上有500多元的工资,翁妮也有300多。。可是,第一个月要扣除伙食费、住宿费、押金等,也就是只剩200多。

不过,这比起以前来,还是多了很多。莫卯和翁妮虽然累,可是能挣这么多钱,他俩咬着牙还是坚持要干。

两人又坚持干了一个月,这边的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这种热,在家里的时候是没法比的。莫卯感觉到就晚上躺在水里,汗水都还在往外冒。

实在坚持不了了,莫卯和翁妮离开了那个工地。找到了一家小餐馆。莫卯到后勤帮厨,翁妮就成了前台的服务员。

这里,工作虽然没有在工地上那么累,可是休息的时间一点也没有增加。有时,工作的时间甚至比工地上的要长。

在这里,有规定的上班时间,可是,只要餐馆里面有人来吃饭,不管是清早,还是夜里一两点钟,客人叫了,你就要去做菜,去为他们服务。

特别是晚上遇到那些又喝了酒的,简直是无法脱身,有时,因为一些喝酒的,陪同着熬过通宵是常有的事。

这里的工作虽然没有工地上累,可是工资也比工地上少了许多。本来莫卯和翁妮来应聘时就知道这边工资没工地上高,一个月下来,七算八算,招聘广告上的那些什么提成、加班费、点菜费等,算来算去也没有几块钱。这样,莫卯和翁妮一个月工资,也就是原来的一半左右。

不管是在工地上,还是在小餐馆,一忙起来根本一天到黑离开工作的地方一步的机会都没有。莫卯和翁妮来到这里都有三四个月了,除了第一天下车找不到住的地方,在街上看了一圈,可是那也是在夜里,虽然城市里晚上也有灯光,可是,两人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好不容易这一天,小餐馆隔壁一家家里有喜事要占用到整个小餐馆,占用的人家已经提前给了餐馆老板的费用,所以,翁妮她们才得以休息一天。

这是两人来到这边,有‘工作’后的第一天休息。虽然一天天的也很累,可是,一方面,就像翁妮说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再一个,都说这边是大城市,可是两人还一次都没有到外面看过。今天两人一起到大城市里去转转。

这么大的城市,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转,由着翁妮,两人就来到了服装市场。

服装市场,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的吓了翁妮一跳。整个一个卖衣服的地方,就快要有翁妮她们的县城大了。翁妮和莫卯走了进去,比起家里街上卖衣服的国营商店一个店里就那么十来件衣服,这里一个店里就有它的十倍还要多。整个一条街,各种颜色各种款式,都是翁妮和莫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两人看了几个店,特别是翁妮,喜欢漂亮的衣服是女孩的天性。可是,翁妮连问都不敢问。

“莫卯,你去问问那件天蓝色的衣服多少钱?”

“那都是女式的,我问,你自己去问不就得了。”

“我怕太贵了,不好意思问。”

莫卯只得过去,一问,价格还不是很贵。

今天,两人逛街,买到了两件衣服。从这天开始,两人一有空就会来这里看看衣服,有时买有时不买。

看得多了,也才有了后面的与衣服有关的事。

0113、浙江温州服装店

0113、浙江温州服装店

后来,翁妮又到了这个卖衣服的地方好多次。来得多了,买回去的衣服也比以前翁妮身上穿的衣服好看了不少。毕竟,翁妮也是从宣传队里面出来的演员,在身材上、在衣服的搭配上,当然比起工地上那些大妈大姐们眼光要高出好多。她身上的衣服也让一起工作的女人们很是羡慕。

“翁妮,你这些都是在哪里买的衣服,真好看,哪天也带我们去看一看呗,我们也买件好看点的衣服穿穿。”

“行呀,等哪天空了,我再带你们去买。”

这天,终于有空了,翁妮带着一起上班的好多女同事,一起到服装市场去买衣服。来多了,卖衣服的老板也熟悉了。

“妹子,你又来买衣服了啊。快来我这里看看,我这里又进了好多的新款式呢,浙江温州最新流行的,你看看,一定有你喜欢的。”

“好呀,老板,你这进的衣服真好看,今天,我带了我们几个同事一起来,她们也想要买衣服呢。”

“那好呀,你们一起在我这里买,买多了,我给你们优惠价。”

几个同事一起走进了这家店里,店里面的衣服,确实让她们耳目一新,几个人看得都不知道哪件好了。老板看到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都进了她的店里,也都挤了过来,想着能做一笔大生意。

“妹子,我们看,这都是我新进来的货,绝对的真货,绝对的便宜,你们这么多人,我一定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

“老板,你这这么多好看的衣服,都是从哪里进来的?”

“哎呀,妹子,你也是我这里的老顾客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这些都是从浙江温州那边进货过来的。”

“浙江温州?温州在哪?”

温州在哪,翁妮当然不知道,可是就在这几年,浙江温州的名气可大了。

“妹子,温州,隔这里远着呢,我们进货就在坐两三天的车呢,要不是考虑到车费运费的,我还可以给你们便宜一点,几位妹子,你们看好了吗?要几件?”

几个和翁妮一起来的同事,也都至少买了一件以上。甚至有那些只想过来看看、走走、玩玩的,在老板娘如蜜一样甜的游说下,也忍痛买了一件两件。

逛了一天,每个人都不多不少都买到了些东西回去,老板娘一下子就卖给同一伙人那么多衣服,也笑眯眯地和翁妮她们告别。一直送到大门口,还一直热情地邀请大家下次再来,下次来一定有更好看更便宜的衣服给她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翁妮可是一个有心的孩子。从这次开始,她就记住了一个叫做‘浙江温州’的地方。穿漂亮衣服,是女孩子的天性,喜欢漂亮衣服当然也是她们的天性,所以,和漂亮衣服有关的东西,怎么能不让翁妮动心呢。

转眼,莫卯和翁妮到这边来打工也有一年多了,慢慢的,他们也有了更多的属于自己的时间,对于一个新的地方的好奇,促使他们慢慢地想更多地了解这个城市。

而莫卯的兴趣,来源于一次他们观看的演唱会。

这天,整个这条街这座城市,一夜之间。到处都贴满了某香港歌星要到这里来开演唱会的海报,在莫卯他们打工的这条街,也一直来来回回地有小型的车子,贴着大明星的照片,放着大音响,不停地唱来唱去,宣传着某香港歌星的演唱会。

也许是出于莫卯和翁妮也是搞过文艺表演的原因吧?对于艺术的那份偏爱直到现在,他们虽然与宣传表演无关了,但是对于艺术的那份好奇,驱使着他们,还是想去看。

“翁妮,香港来的歌星的演唱会呢,一定很精彩的。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那得多贵呀,那哪是我们这些人看的。”

“就去看一场嘛,看看人家香港的歌星是怎么表演的。跟我们原来的演出有什么区别。”

“莫卯,你真敢想,我们原来的那些演出是什么级别,人家这歌星的演唱会又是什么级别。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人才了啊!”

“那有什么,我们最后一次表演的时候,人家中央来的领导不也夸我们那是民族文化的精华吗?不去看看,哪里知道。所以,我才想去看看呀,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吗?”

“我也想呀,可是——”

“那不就得了,我去看看,到底多少钱一张票。”

翁妮正要阻止莫卯,莫卯早出了店面,追着宣传车走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莫卯喘着粗气跑了回来。

“翁妮,500元两张。”

“啊?这么贵,这都我俩一个多月工资了。你买了?”

“买了,两张,你看,两个250,共500。”

“啊?两个250?你还真的买了。这要是在原来,就是差不多一年的工资啊,莫卯,你真的想去呀。”

“去去去,我票都买了。”

如果是翁妮一个人,想想这么贵,也许就过去了,虽然她内心里也特别想去看看。可是,现在有莫卯在这里顶着了,去就去。反正票都买好了,一咬牙,走了。反正现在他俩无牵无挂,找钱不就是用来花吗?二百五就二百五,花了再找。

演唱会确实精彩,那酷炫的灯光,那劲暴的演唱,让莫卯和翁妮第一次感受到了现代流行音乐是什么味道。演唱会又一下子把两人的文艺细胞给调动起来了。一场演唱会看完了,两个人还意犹未尽。走出演唱会现场时,全身都还在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然后,莫卯又花了一百多块钱,现场买了盒此歌星的磁带。

从此,就算是莫卯与现代流行歌曲结缘了。他疯狂地喜欢上了这些流行歌曲,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疯狂地购买很多歌星的磁带。

又这样过了一年多,莫卯他们现在打工的老板,是从台湾过来的。同时,台湾老板在全国其他好多地方都有他的连锁店。工作时间久了,一些好的员工,老板也想把他们留下来,或者给他们一定的提拔任用,或者在自己的连锁店里,根据员工自己的要求作一定的人员交流。

通过一年多的努力,莫卯和翁妮本就是从农村出去的孩子,真诚老实肯干,早就得到了老板的认可,这次,两人都得到了一个交流的机会。

能交流回家,当然是莫卯和翁妮最想的。可是,台湾老板的店还真的没有开到他们家那个小城。第二个熟悉的名字就是‘浙江温州’了。翁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浙江温州’,也许是出于女孩对漂亮衣服特有的向往吧。这个真的是翁妮最开始的目的,到那边,她就可以看到更多漂亮的衣服了,哪怕自己不能买,心里也高兴。

莫卯倒不管,他现在唯一的爱好就是流行音乐,再加上本来就有点文艺细胞,所以,莫卯应该说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浙江温州就浙江温州,只要有翁妮在,只要有流行音乐,其他的,莫卯都不在乎。

“翁妮,真的要去那叫什么浙江温州的地方吗?”

“是呀?”

“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更多好看的衣服呀。”

“衣服衣服,又是衣服,天底下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你买得过来吗?”

“不买,看也行呀,如果你不喜欢,你也可以留下来呀,说不定,老板还会给你一个提拔的机会呢。”

“傻子才会留下来呢,你走哪我就走哪。”

就这样,两人一起又来到了浙江温州。工作了一段时间后,翁妮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这个在外面有了很大名气的‘浙江温州服装城’去看看了。

比起翁妮在广东那边的服装批发市场来说,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到了它哥‘大巫’了。翁妮拉着莫卯一起准备用一天的时间来看看这里的新衣服。可是,他俩逛了一天下来,别说莫卯逛得双腿发痛,就连翁妮也逛得全身无力了。可是他们逛的还仅仅只是整个大批发市场的一角。更何况他们还听说,除了批发市场,这里还有各种各样自己加工的私人服装点,那才是浙江温州服装的最本质的东西,也就是由一个个小型的个体创意、个体加工才组成了真正的浙江温州服装店。

当然,翁妮他们看到的衣服的价格,也是让她不敢相信的,那些服装店老板告诉她,如果要得多的话,也就是批发的话。他们还可以给翁妮更加便宜的价格。价格低得真的让翁妮都不敢相信。

当然,翁妮看服装是有她的‘野心’的,从她第一天在广东那边看到漂亮服装以来。翁妮都有一个想法。不过,她的这个想法,一直也只在她的心头,就连莫卯她也没有说过,那就是,如果有一天,她想在家里开一个这样的服装店。

莫卯终于用自己的工资买了一个小型的录音机,并且是带有耳机的那种,一天天,莫卯只要有空,就把耳机插到自己的耳朵上,全身跟着音乐开始扭动起来,什么霹雳舞呀、摇滚呀,莫卯都懂了。还三招两式的学了不少,要是再年轻几岁,说不定,莫卯就要放弃一切去追逐这些了。再加上经常陪着翁妮一起逛服装市场,所以,凡是他喜欢的那些歌星穿的衣服的款式,只要他能在服装市场上看到的,他都非得把那款式的衣服买下来。就连头发,莫卯也是时不时地跟着某些当红歌星的头饰去理的。

在浙江温州又呆了一年多,翁妮想做自己的事的想法也是越来越强烈了。而莫卯也在翁妮的思维的影响下,他也想到了,他就做他的跟流行音乐有关的事。再加上离开家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想家,是每一个离开家的人的共同想法。不管家里是好是坏,是丑还是美,也不管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家,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不能接受的东西也能慢慢地接受了。那些当时觉得难以去面对的尴尬也在长久的思乡情怀中得以淡化。

总之一句话,家,是每个人离家之人挥之不去的牵挂。

在这一年年关,看着从北方慢慢飘起的雪花,看着地图上连接自己和家乡的那条曲曲弯弯的‘线’。莫卯和翁妮怀着激动而又期待的心情回家了。

同时,日思夜盼的家人,也早已忘记了两人留给家人的不快,在心里早已原谅了两个日思夜想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相思的亲人之间得以解决。取而代之的是亲人相见时的那一声问候和喜极而泣的眼泪。

一个圆满的春节过后,翁妮和莫卯带着他们的‘梦想’又在小县城里看了几天。最后,他们决定了,要回来干自己想干的事。

过完月半,两人又回到了温州。可是,这次回来,却不是为了跟老板打工,他们是来辞行的。同时,他们来,就是要把浙江温州的服装带回到家乡小县城里去,莫卯也要把他想做的各个港台歌星的各种磁带带回去。

虽然老板一直挽留两位好员工,莫卯和翁妮也一再地对于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地方依依不舍。可是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是他们心中最想的。

就这样,莫卯和翁妮回到了家乡,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做起了‘生意’,翁妮摆了自己的摊,卖她从浙江温州进来的衣服,而莫卯则买了一个大的录音机,就在翁妮的摊面对面,摆起了卖流行歌曲磁带的生意。

虽然现在翁妮和莫卯做的,还是几天一场才能摆摊的、‘赶集’式的小生意,虽然他们一次跟沿海那边的老板进的货也不多,而且还辗转好久才能到达小县城。可是,对于两个原来是回不去农村、现在是不想回去的农村娃、一个在这个只有非农业户口才能留下来的‘城市’留下来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开始,他们也是刚刚回到这边还没到一年时间,他们还有更想要去做的事情。

这就是莫卯和翁妮两个被宣传队开除后,这几年的具体情况。三个人在边吃饭边喝酒的过程中,就把他们的情况说了。

同时,也问起了仰亚的情况。

“仰亚哥,你还在宣传队干吗?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哎呀,宣传队,早就已经解散了。”

“啊,解散了?为什么?那你现在在干吗啊?”

仰亚想了想,想说自己在一个学校当老师,可是,现在自己还是老师吗?想说自己是一个保安,可是,自己现在的工作也是停着的。仰亚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老朋友的一再追问下,仰亚才说出了自己现在尴尬的处境。

可是,莫卯一听,不但没有因为仰亚这样而为他委屈和不平,反而一拍自己的大腿说:

“仰亚哥,你那破保安,还当他干吗?干脆不干了,来和我一起干,我也正想去找你呢,找你和我一起干。”

“呵呵,和你一起干?干什么?”

“哈哈,利用原来我们学到的东西,搞我们自己的艺术啊。”

“嗯?艺术?”

“是的,影像公司。”

0114、影像公司(1)

0、影像公司

“影像公司?”

仰亚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影像公司’,他听莫卯这么一说,急着追问道。

“仰亚哥,我这也才从外面回来没有多长时间,我本来想过些时候再去找你的,今天既然都碰上你了,我就直接跟你说了。这么久,我还一直以为你还在宣传队里干。所以,我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怕你还不愿意和我一起干,可是现在,既然宣传队都已经解散了,你现在在那乡下学校里还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那你还呆在那里干吗,还不如和我一起干一些和我们原来的艺术有关的事。”

“什么和原来艺术有关的?你倒说说,我听听。”

“仰亚哥,今天白天,你也看到了我卖的这些磁带,也就是外面沿海地区现在最为流行的‘流行’歌曲,不光是我们中国大陆,就是中国的台湾、香港,都有着好多的唱歌跳舞的明星呢。这些磁带,就是他们所唱的歌曲而编印出来的带子,人家一印就是几百万盒甚至上亿盒,市场上一卖,虽然一盒赚不了多少钱,可是,几千万上亿盒你算算,能赚多少钱。

“还有,他们还开演唱会,也就像我们原来在宣传队的演出一样,你猜猜,人家一场歌星的演唱会多少钱?起码也要上万上千万啊。”

莫卯说着,越来越兴奋。

“可是,这些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仰亚问。

“仰亚哥,这就是我说想要去找你的原因了。你想,我们原来也是搞艺术的,特别是你,想当年,你可是我们宣传队里芦笙吹得最好,芦笙舞也跳得最好的,他们都悄悄地叫你‘锦鸡王’呢。

“你看,现在,宣传队已经解散了,等了好几个月才把你安排在学校里当一个民办老师,而且还不准你教学生吹芦笙。现在,民办老师本来就越来越少,国家就要慢慢地取消民办老师这个行业。所以,也才有你们学校把你降为保安的这事。

“你想想,仰亚哥,你是一个有艺术才华的人,当一个老师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什么狗屁学校还把你降成了一个保安,你想想,你还能有什么发展啊。”

这么久来,仰亚本来就憋着一肚气,自己不管是当老师,还是降为保安,仰亚都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工作着。可是,这一个莫名其妙的什么学校后勤被盗案,却把仰亚牵扯了进去,让仰亚不明不白地背着这个‘黑锅’。工作不成工作,要走又不甘心。所以,才把仰亚逼成现在这样。

现在,听莫卯这么一说,仰亚心里面那一点点就要消亡的兴趣、爱好和梦想,又一下子被莫卯的这番话挑了起来。

“莫卯,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干?”

“仰亚哥,我在外面呆了这么多年,翁妮呆这么多年,她选择的就是她现在要做的卖衣服。我,也不是一点心思也没有。我也有我的想法,就是利用原来我们的特长,也就是我们熟悉的芦笙、芦笙舞等,做成我们的民族音乐来。所以,我一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看,这些不管是大陆的,还是香港台湾的,这些歌星,一首歌都能赚那么多钱。我们不想我们做出来的,也能像他们那么赚钱。但是,第一,我们本来就是做这方面的,也就是吹芦笙学表演的,这也是我们的爱好和专长,另一方面,如果能通过这方面把我们想做的东西做出来,那不是更好吗。”

是的,在仰亚的心里,不管是当老师还是做保安,都是他逼不得已的事,只有吹芦笙、跳芦笙舞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所以,听到莫卯这样一说,仰亚也有点动心了。

“莫卯,你说的这个,我也不太懂,可是你说的,能继续吹芦笙跳芦笙舞,我都感兴趣,那要怎么开始做呢?”

两人边喝酒边聊,翁妮时不时地也在旁边一两句。翁妮虽然也不知道莫卯这样做是不是行,但是一同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看着外面那些‘精彩世界’,她也被莫卯的想法感动了。

“当然,我们不能一下子就能做成像人家港台歌星那样的赚大钱。可是,我们可以从小的事情做起,比如,我现在卖的磁带,虽然一个赚不了多少钱,可是我一个赶场天卖几十个上百个,我就能赚钱了呀。到时,我们也把我们能吹的芦笙曲子,能唱的民族歌曲,能跳的芦笙舞都录起来,做成磁带,那不是也能赚钱了吗。

“我现在是一个人,没有什么帮手,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和我一起干,如果仰亚哥你愿意,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现在是我一个人,除了卖点磁带,我就没时间再去做其他的事情了。如果有你那就不这样了。”

“莫卯,如果我真的来和你一起干,开你所讲的‘影像公司’,你想怎么干?”

“那,如果你真的来了,我想先开一个放影厅。”

“放影厅?”

“放影厅?!”

莫卯这样一说,旁边的仰亚和翁妮都疑惑地盯着莫卯。

“我们一下子要做一个影像公司肯定不现实。人家外面,都有好多这样的放景厅了。也就是,除了我卖的这些歌碟外,你看到我一起卖的,还有一些稍微大一点的那些‘带子’吗?”

是的,在莫卯卖歌碟的摊位上,还有一些比歌碟磁带更大的‘盒子’,那些盒子外面,也同样有着各种不同的名字和人物头像。仰亚以为那就是和唱歌的带子一样的磁带,所以,他也就没认真地去问过莫卯,现在这样一说,仰亚才想起来。

“那些,就是一些录像带。”

“录像带?”

“录像带和磁带差不多,但是,他放出来的就不仅是声音,还有图像,就像我们原来看的电影一样,有打仗的,也有谈恋爱的,有武打的,也有枪战的,有古代的,也有现代的。

所以,我们的影像公司,就从卖磁带、放录像开始,等我们有一定的基础了,就能做我们想做的、把我们的芦笙、芦笙舞也做成这样的,再放给别人看,卖给别人带回家去放去看去听。你看怎么样?”

仰亚想了想。其实,他不用想,早就已经被莫卯的一番说辞给说动了。

“莫卯,你说的这个,真的能行吗?”

“哎呀,仰亚哥,别的不说,我现在正在卖着的磁带,你总不能也不相信这是假的吧?实在不行,你就先来跟我一起卖磁带,我再慢慢地储备放录像的事,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其实,自从仰亚被学校停工以来,仰亚早就不想在学校干了,只是自己一直也找不到合适的事情干,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所以,才在这里一直盲目、忍气吞声地等着。可是,学校对于他来说,还有没有结果他也不知道。虽然在仰亚的心里,他是绝对的没有做对不起学校的事,也就是,他不可能去参与那起偷盗学校食堂的事。可是,一直到现在,就连公安派出所都还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仰亚早就不想再干了,离开学校,那是早晚的事。

今天,又听到莫卯这么一说,仰亚是决定真的要走了。

仰亚也知道,莫卯也是一个认真做事的人,除了在宣传队里被开除这件事外,其他的,至少原来一起在宣传队里,仰亚是信任莫卯的。被‘开除’那事,其实也不能怪莫卯,哪个年轻人在个年龄段,又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另一半,做出一些偏激的事,去犯罪也是可以理解的。人都有七情六欲,没有了这些,也就不成人了啊。所以,仰亚相信,今天莫卯就把这些想法告诉他,绝对不是在骗他。

“莫卯,那我就真的过来跟你一起干了嘞?”

“好,兄弟之间别说两家话,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说着,两个一起把桌子上的酒杯端了起来,举起来一碰,干了。

“那这样,莫卯,我那边还有一些不明不白的事,我也还是要去弄清楚才行。还有,不管怎么,我也应该到学校去作个了断,你说是不是?你就再等我一段时间,我去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了,我就过来,行不?”

“这个是一定的,仰亚哥,你一定要回去的,这个事情,你一定得要学校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这样走了,别人还以为这事真的是你干的,现在你怕了,所以离开了学校,跑了。所以,你一定要把这事情搞清楚,不管你要多长时间我这边都等你。我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受这些窝囊气,你说是不?”

“其实,这事,真的要做,也还要一个过程,以前,我是担心没有人,现在既然你答应来了,我们就可以慢慢地考虑怎么去干了。”

“嗯,是的,在做之前,也要好好地考虑一下。”

说着,两人又开始谋划起来。

做任何事情,当然都要一定的投资,现阶段,莫卯本身也没有多少钱,这些年,他和翁妮在外面赚了一点,可是现在他搞的这个卖磁带的摊子、录音机等也用了不少的钱。还有一部分钱,也被他投入到了货源当中了。做生意,是要一定的周转资金的。

现在,一下子叫仰亚拿出一把钱来,也是不可能的事。一方面,现在仰亚都还不知道这个‘行业’到底怎么做,如何赚钱,赚不赚钱。如果现在就要他拿出一笔钱来,也不合适。再一个,他也知道,像仰亚这样,一下子要拿出一笔钱来,也拿不出。

另一方面,这样做,也不够朋友,倒是有点像是骗朋友的味道了,莫卯也不想去这样做。

还有,要做这样一个放影厅,当然也要有一个合适的场地,租房子、装修、买器材,也还要一段时间,一下子也急不来。

另外,现在虽然也说是‘改革开放’了,随便你去做什么,政府都不会干涉,甚至还大力地鼓励你去做、去赚钱,可是相关的一些手续还是要办的,办下这一切的手续,也不是一天两天都能够办好的。

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莫卯对仰亚说:

“仰亚哥,你是不是急着回去要是不急的话,要不,你干脆再呆两天,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房子,找一个合适的场地,把场地确定下来了,后面的事情就可以慢慢地开始了。”

“这个,没问题,反正我急着回去,可能也没有什么结果,要是有结果的话,我想我们校长也早就通知我了。只是,如果我出来的时间太长的话,可能还是得回去跟学校说一声。毕竟我现在这样的,离开学校时间太长了也不好。等问题解决了,再轻轻松松地离开。”

“那你现在这样出来,你们学校是什么态度?他们也不管你吗?”

“在这之前,我一直也是呆在学校里的,大不了就是回一趟家,也没有出来太长时间。在学校没什么事,所以,他们也没有说什么。要说那事跟我有关,他们又没什么证据,所以,要控制我不出来,目前学校倒是也还没有这么做。”

“那这样,明天你还是回去一下,也不用跟学校说着什么,打个照面,停过一天半天的,你再出来,来得一两天,你又回去,我估计,只要你没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然后等你来的时候,我们两再去慢慢地把这件事情落实。”

今天,莫卯的这一席话,让卯亚一直郁郁寡欢的心情好了许多,心里面的压力也少了许多,也看到了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这样,仰亚看起来也轻松多了。

心情一好,喝起酒来也痛快了不少,两个又一起喝了好几杯,朋友间想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从他们的分别,说到外面的趣事;从一起在宣传队里的笑话说到现在的相聚。当然,仰亚这一路的坎坎坷坷,仰亚也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现在,几个人有了共同的目标,这些都已经或者快要成为过去了,说出来,也就是一段回忆、一段笑话而已。没有谁还会在意那么多的委屈和辛酸,高兴、成功还是失败。

这一夜,仰亚和莫卯都喝高了,很难得的,借着酒兴,又年轻了一回、痛快了一回。

两人疯疯癫癫、摇摇晃晃、勾肩搭背地摇回莫卯住的地方,已经是半夜一点过了。

两人又一次抵足而眠,就像他们一起在宣传队一样、一起出去演出时一样。

0115、合伙

0115、合伙

仰亚回了一趟学校,学校真的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不过对于仰亚有两天没有回学校,龙校长他们也没有多问什么,也许他们只是以为仰亚多回一趟家而已。

仰亚回到街上,莫卯他们两个的计划就开始了。

录像厅,当然要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地方,最好是像原来一些单位的会场那样是最好的。

这几年,县城里的几家电影院,虽然还在,但是来看电影的人是少了很多了。一方面,现在城里好多人家家里都有了自己的电视,不管是14英寸的,还是十七英寸的,一家人围着看也是够了,而且节目还比电影院的多得多,时间是也由自己控制,每天晚上的电视连续剧一放,就是一家人的‘看电影’时间。就连那些还没有买电视的隔壁邻居也会准时地赶过来,有那些邻里关系不好的,而自家小孩又特别想看电视的,也不得不争一口气,咬着牙也要买一台。所以,就越来越多的人家有了电视机。

在乡下,一个寨子也会有个一户两户的开始买了。那一个台电视简直就是一个寨子共用的,一到电视剧时间,全寨子老少都会集中到这里来,特别整齐,比原来队长喊开会都还要准时、齐全。

就这样,原来一直红得让人眼红的电影院、能在电影院做一个普通的服务员,根本就不用担心找不到老婆的单位。这一两年,一晚上有一场电影,那都还要特别好看的片子,提前做足了宣传才能有人来看。最多也就是赶场天,从乡下来赶场的人看过一场两场。

就连原来那个仰亚他们演出时用的大会堂,现在,也真的只是一个‘会议室’了。原来那里,除了全县代表开会,平常也要放电影的啊。

但是,电影院没什么生意,不代表录像厅就没生意。县城里现在有了一家,那还是有很多人去看的。这其中的原因,仰亚当然不会清楚,也不知道莫卯能清楚不。

仰亚回到县城的第二天,莫卯他们两个就开始寻找他们所要的场地了。其实,县城里,仰亚和莫卯都不是很熟悉,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有他们想要的这种场地。只能一条街一条街的去找云问了。看看那些原来有着大院子的地方,就进去问问。

好不容易在一条不是很热闹的小街,看到了一处有院子的,人又不是很多的地方。两人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就朝着里面走进去,可刚刚走到那个早就已经生锈的大门前,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却有人在喊:

“干什么的,这里不能随便乱进的。”这一喊,还真的把两人吓了一跳。

“啊,我们还以为这里没人了呢。”

“谁说这里没人了?你们两要进去干啥?找人吗?找谁?”

“大爷,这里原来是做什么的?这些,现在都是空房了吗?”

大爷走了过来,朝两人身上看了又看,用手指指大铁门门拱的上方:

“你不看看那上面,都写着呢。”

这样,两人才注意到,在他们头顶上的那个拱型门上,有脱落得只剩下痕迹的几个字‘国营粮店’。每个字上面的笔迹都不足三分之一,不认真看,谁看出那几个字啊。

“大爷,这里面还有人住吗?都是空的吗?”

“没有人住,但是也不是空的,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啊,我们想租一个地方,大约像原来的那种大会议室那种,这里面有吗?”

“租?这些都是国家的财产,再破再旧都是国家的,怎么租?不会租的。你们要租来干什么?”

“我们要租来放录像。”

“放录像?录像是什么?不租。”

老大爷用眼睛在两人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后,特别是莫卯穿的那些衣服、喇叭裤,老大爷的眼睛看来都不是‘好人’。所以,被老大爷一口就回绝了。

两人又走了几条街,好不容易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一个地下仓库。价格也差不多,距离街上也不是很远,所以,两人就慢慢地谈了下来。可是,仰亚还是有些担心。

“莫卯,那地下室,适合做录像厅吗?”

“啊,我们不是租的一栋楼吗?我看一楼二楼也都挺好的,刚开始我们要用的地方也不是很宽,就用一楼二楼改装也行,楼下地下室吧,到时拿来做其他的用也行。这么说,只是为了跟他们谈价时,把他们注意力引开,我们在租金上好说话一点。到时,我们可用一楼来做放录像,二楼来做公司的办公室,地下室嘛,就拿来做仓库,不是很好吗。”

从这久的接触,仰亚不得不佩服,现在的莫卯真的和以前没法比了,毕竟是到过外面几年回来的,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只会憨憨地吹芦笙、追女孩的傻小子了,现在的莫卯,头脑真的很转。

找好了场地,莫卯和仰亚就兵分两路,一路先由莫卯带着仰亚,先教他怎么使用录音机,然后在街上摊位上像莫卯一样地卖磁带。教好了仰亚后,这边就单独由仰亚来卖。然后一方面就由莫卯去联系筹备录像放影厅的。

今天,就是仰亚独自一个人完成卖磁带的事了。今天是赶集天,一大早,仰亚、莫卯和翁妮三人吃好了早餐以后,就由莫卯帮着仰亚和翁妮把要卖的东西,从他们租住的地方搬到了街上,摆好了摊子后,莫卯就去干他的事去了。因为他的那些事也要在赶场天去才能找得到人,他要买的东西,好多也要赶场天人家也才开门。

先说仰亚吧,‘做生意’,对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看着别人站在街边卖东西,自己只是买东西的人。现在,自己站在卖东西的这一边,感觉还是不一样。

莫卯走后,仰亚就开始紧张了起来。自己卖啊,像莫卯一样的喊出来。仰亚试着喊了几次,还是喊不出口。他光是看着对面那么多看着他的人,仰亚就开始心虚了。

就这样,仰亚也不敢喊了,任由着录音机里的歌曲最大声音地放着。自己假装做着其他的事,有人问到时,才抬头起来跟人家答上一两句话。可是,录音面里的声音那么大,他和别人说话的声音根本就听不到,一时间搞得仰亚哪哪哪都不是。

其实,在对面街摆摊的翁妮一直在注意着仰亚这边。看着仰亚那样,翁妮是又好笑又担心,看着好多人围了上来,仰亚手忙脚乱的样子,翁妮只好跑过来帮忙。

翁妮一过来,就把旁边录音机的音量调了。

“仰亚哥,人多了,你就把这个声音调小一点呗,这样,你说话别人听不到,别人说什么你也听不清楚,你怎么卖东西啊。”

“啊?翁妮,你怎么过来了,你那边不是也要卖东西的吗?”

“是呀,我那边也忙,但我看你这边忙成这样,怕你忙得搞不过来,所以过来看看。磁带啦,卖磁带啦,最新香港、台湾歌星专辑,五块钱一盒,十块钱三盒啦哈,再不买,就没有了哈。仰亚哥,你要喊起来,别人才知道你这卖什么,也才知道你这里的价格。”

“可是,我、我还是喊不出来。”

“别怕,你试着喊吧,多帮要买磁带的人多试试、多放放。好,你忙,我那边又有人来问了,我过去了。”

还没等仰亚回答,翁妮了过去。

“老板,这是香港的还是台湾的?”有人在问仰亚。

“嗯?”仰亚哪里知道哪个是香港哪个是台湾的啊。他从顾客手中接过磁带看了半天,他也看不出来。

旁边的另一个小伙,把头伸了过来,“这不是***歌星吗?你看这头像就知道了呀。”他像是说给那位顾客听,又像是在说给仰亚听。

仰亚又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别人是怎样看出来的。

看了半天,别人要买磁带的人早就走了

“老板,你这有台湾校园歌曲的吗?”

‘台湾校园歌曲?’

仰亚哪里知道,他把头凑到满是磁带的摊位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是‘台湾校园歌曲’的带子,人家又走了。

“老板,你把这个放一下我听听,如果好听,我就买了。”一个顾客拿着一个磁带交给仰亚。仰亚接了过来,打开录音机,放了一遍。

“老板,你再倒过来,我再听一下上面一首歌曲。”

‘嗯?还要倒着听啊?!’仰亚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首歌倒过来给这个顾客听。人家又走了。

这样一天下来,仰亚忙得手忙脚乱,可是比起原来莫卯卖的,要少了好多。还错了几次钱,还丢了几个磁带。

“莫卯,你看我这——”晚上,仰亚不好意思地对莫卯和翁妮说。

“哎呀,没事的,仰亚哥,我们开始时也都是这样。”

“你看,这又错钱,又丢磁带的,要不,我掏钱把这些补上吧?”

“仰亚哥,你说什么啊,几个带子,几块钱的事情,你别把自己都给吓着了啊。”

“还有,这还有那么多磁带也没卖出去,我看我真的是——”

“没事,卖不了的,下一场再卖。反正这磁带又不会过期,也不会坏掉,你担心什么。”

“要不是有翁妮时不时地过来帮我,我怕还会有更多的错误呢。”

“也是,仰亚哥还是原来在宣传队的样子,哪像我们,能在大街上大喊大叫的,仰亚哥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翁妮也在旁边开玩笑地说。

“翁妮,你就别说了,你想想,我俩开始做生意时,可能还比不了仰亚哥现在呢。”

“也是,没事,仰亚哥,慢慢地,你就会适应的。到时,也许你比我们做得还好呢。”

莫卯和翁妮都非常能理解仰亚,对于今天仰亚的错误,他们两人也就这样半开玩笑地过去了。仰亚从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莫卯今天也收获不少,他找到了要找的木工、泥水匠等。也带着他们到他们租下的那个场地上去看了。

“哎呀,老板,你这么小的一点工,你叫我们怎么做啊。我们还以为你要取一栋房子呢!”

“不是,我只是要把这里好好地装修一下。”

“装修?什么是装修啊?我们不会啊。”

‘装修’,莫卯又用到从外面学来的词了。

“哎呀,也就是像你们原来装房子一样,只是不是完全的装一栋房子,是我要你们装哪里在就装哪里,按我的要求去做就行了。水泥工,你就先把我这个房子的地板给我用水泥做平了,包括地下室。”

“啊,这个容易。”

“那你们是搞计时?还是承包?”莫卯问。

“计时?承包?”

“计时,就是按你们一天做几个小时,然后按小时算钱;承包,就是我现在跟你们说的这么多事情,一下子包给你们做,你们跟我说要多少钱就行。”

“哎呀,老板,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不懂,在其他家,我们都是做一天算一天的啊。”

“做一天算一天?那我哪知道你们一天能做多少,你们是认真在做,还是在这里休息呢?”

“老板,我们做事都是认真的,一天该做多少我们就做多少,你要是不信,你就一天天地守着我们在这里帮你干呗。”

“所以,我才问你们,要不要承包,承包了,讲好了价钱,你们自己在这里干,就不用我来守着了呀,干完你们领钱就行。”

“不,你说的这些,我们还是不懂,我们还是一天天地干吧。”

没办法,莫卯也只好以后天天来守了。

木工、泥水工开工以后,莫卯又开始忙着找接电、接水安装的了,还有一些音响设备、室内用具等的。

仰亚这边,经过几个赶集天后,他也慢慢地适应起来。对于什么香港歌星、台湾天后之类的,在莫卯的帮助下,也了解了不少,在摊位上,也基本能够应付了。

这天,仰亚正在摊位上忙着,给大家挑选磁带,给顾客试播歌曲。一个女士也递过来一个磁带。

“老板,你帮我试试这个,看怎么样,如果好听,我也要一盒。”

“好的。”

仰亚抬起头来,一看。

“张姐,是你?”

0116、盗窃案真像

0116、盗窃案真像

这天,仰亚回到学校,他有事要找龙校长。

仰亚快步地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正要准备敲门,却被从里面开门出来的龙校长差点撞上了。

“啊?龙校长你要出去?”

“啊,仰亚,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你看你这就来了。”

今天,龙校长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对着仰亚,一脸的笑容。

“啊,龙校长,我想找你说过件事。你忙吗?”

“我也正是去找你说事的,好,那你进来吧。”

仰亚和龙校长重新走进龙校长的办公室。龙校长招呼仰亚坐下,他走过去,给仰亚到了一杯水。

“龙校长,我——”仰亚欲言又止。

“什么事,不好意思说吗?要不,还是我先说吧。”龙校长也在仰亚的旁边坐了下来。“你是不是想来问我有关学校后勤被盗、把你的工作给停了那件事?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龙校长,不是,我——”

“这久,我们也知道你很着急,其实你也没必要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这么长时间的,也是我们的工作不力。当然,这也有公安部门的事,他们如果能早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了,也不会等到今天。其实,我今天要找你的,就是说这件事的。仰亚,这件事情搞清楚了,跟你没有关系,你是清白的,你又可以回到你的工作岗位上来上班了。”

“啊?这件事情搞清楚了?”

“嗯!清楚了,事情是这样的——仰亚,你跟刘校长和后勤的张姐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嗯?没有啊。谁告诉你说的,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能有什么过节啊,你看,我们之间不是挺好的吗?”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仰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好像已经明白了些什么。难道那些事情,他们都记在心里?

“龙校长,难道这件事情跟他们有关系吗?”

“有,所以,我才这样问你。”

今天,仰亚本来就是来跟学校这边辞职的,他刚才匆匆忙忙地跑来校长办公室,就是要说这事的。现在,龙校长却说后勤丢东西、也就是自己被诬陷为小偷的事,既然跟刘剑和张姐有关,仰亚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

“仰亚,有什么你就说,现在事情都清楚了,你说出来也没有什么顾虑的了。”

以前的那些事,在仰亚看来,都是些小事。可是,刘剑和张姐却把这些小事看得这么的重要,甚至不惜采取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仰亚。仰亚真的有些想不通。所以,仰亚决定把以前刘剑追一个初三女孩而和曾经的学生寅虎打架、还有他在后勤仓库里发现刘剑和张姐的那些事,都统统说给了龙校长听了。

“嗯?学校还有这些事情?我咋不知道呢?”龙校长轻轻笑了一下,继续说:“啊,那我现在明白了,难怪他们要这样对你,原来是他们有‘把柄’落在你的手里,怕你把他们之前的事情说出去,所以——”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第一次因为初三那女孩和寅虎同学的事,其实刘剑也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仰亚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又浪费了他一年多的精力和一次有可能谈成功的恋爱。

可是后来,仰亚撞上了他和后勤张姐的那事,刘剑和张姐就不干了。刘剑把上一次的事一起加了进来,觉得碰上这个仰亚老师,好像就是‘猴子派来的救兵’、特意来跟他过不去的那样。再一个,那时,刘剑刚刚被提拔为学校的副校长,而张姐那边还是一个有夫之妇,而两人这样的关系被仰亚阴差阳错的撞上了。这事,一旦仰亚要是说出去,那两人就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有这事情一直梗在两人的心里,使两人一直在学校里随时都过得提心吊胆。再加上,现在所有的学校都已经取消了民办老师,其他学校的民办老师都被退回了农村,或者转移到其他的地方,而这个学校却把仰亚留了下来。这样,仰亚在学校呆一天,刘剑和张姐就提心吊胆一天,刘剑他们两的事情就一天都不会放心。所以,才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其目的也就是想以这种方式逼着仰亚离开学校。

有这种想法以后,他们就开始实施了。

刘剑,一个正规大学毕业生,又刚刚被提拔为学校的副校长,所以,他当然不便直接出手。而张姐,一个后勤的临时工,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再加上,早已经被一段新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所以,也不计这事的后果,设下了这样一个圈套。

那天,提前在星期五,张姐就到乡里面的粮店把要买的粮食买了。然后,她比平时每一样都多买了几袋,又借口说太多太重带不回去而把多出来的那几袋粮食留在了粮店。而开回来的单子上是有这么多粮食的。

星期六,所有的学生上完半天课后,下行都要回家的。等中午做完最后一餐学生饭后,收拾好一切,等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回去以后,张姐做了后勤食堂里所有‘被盗’的假像。

至于被盗的钱,那柜子里到底有多少钱,谁也不可能知道,张姐放不放钱也没有人知道。那天,她确实也在银行取了一部分钱,前几天,也确实在外面收到一些账。但是,钱都背在了张姐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放什么钱在后勤仓库里面。但是,从银行那边查账时,她确实在银行那边有取钱的证据。

这件事,刘剑虽然没有直接的经手,可是,有好几个‘主意’却都是他出的。比如,锯门栓和从门下面撬门,把痕迹做到厕所后面的那个新缺口等都是刘剑出的主意。

因为,厕所后面的那个缺口,还是仰亚等两个保安巡查时发现后报给龙校长和刘剑副校长的。说真的,学校里面也许有不少的学生都知道。可是,作为老师和学校的其他工作人员,还真的没有谁会注意到那边还有一个新的缺口,学校里面,要知道的,就只有龙校长、刘剑和两个男保安了。

而当天,另一个男保安是休息的,这一点,刘剑当然知道,因为作为分管后勤的副校长,后勤、保安等的工作人员休息和请假之类的,都是由他那里批的。

这样,当天留在学校里的,就只有仰亚一个保安了。

两人又把那辆只有后勤食堂工人们才会用的小拖车拖了过去,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这事跟仰亚‘有关’。

这一切做好以后,星期五的下午,刘剑就正儿八经地找龙校长说是周末有事,然后,周末就回去了。而张姐,也提前在刘剑副校长那里作了说明,周末‘回家’了。

关于后来张姐的‘紧急报案’,在龙校长等三人去查时的有意‘诱导’,那也就是想把这事让龙校长他们也一样的朝着仰亚的方向‘想’了。

至于公安部门的‘破案’,一方面,这个案,在整个派出所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大案,他们不太重视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派出所也确实够忙,才一直拖着没能很好的解决。再一个,像学校发生这样的小偷小摸的案子,不管是学校里面的学生,还是外面的人作案,只要不被公安部门查出来,他们就会继续‘作案’。这件事,不管与仰亚有没有关系,公安部门也想‘放长线钓大鱼’,有点等着‘小偷’上钩的意思。

一段时间没有反应后,各方面都已经不太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了。就连仰亚这个‘当事人’也没有过多的问起这件事,而只是时不时的就离开学校几天不回来而已。

最后,这件事情露出来,是因为学校一位老师的家属也到粮店去买米,粮店的人才顺便说说,你们学校后勤还有几袋粮食,已买了好久了,可一直没有拉走,叫那位家属带个口信,叫学校食堂的人来拉走。而在拉回来的粮食,在数量上又刚好和张姐报案时丢失的数量是一样的,这才让学校和公安派出所有所怀疑。

但是,也只是怀疑,也没有可靠的证据证明粮食没有拉走跟后勤被盗有直接的关系。

最后,还是张姐遇到了仰亚在街上卖磁带的事。

张姐在街上遇到了仰亚,虽然仰亚一再说那是帮朋友卖的。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果仰亚跟这事没关系,仰亚可能会一个人在这里这么起劲的卖呢。

再结合这久来,仰亚三天两头的不在学校,所以,张姐认定仰亚已经是来街上做卖磁带的生意了。这也更能说明仰亚学校那边的事不当一回事了。他早就已经离开学校了,只是还没有告诉学校领导而已。

就这样,张姐迫不及待的、第二天就把仰亚在街上和人一起做生意的事情告诉了龙校长。还一个劲添油加醋说,像这样的在学校犯了错又不把学校当成一回事的员工早就应该开除了,还留他在学校干吗。

龙校长听了张姐这么一说,也有点生仰亚的气。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学校这边一直没有给仰亚一个答复,也没有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有一个结果,而且也一直没有发仰亚的工资。所以,仰亚去做其他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了。

可是,张姐把这仰亚在街上做生意的事告诉龙校长后的第二天,她就到粮店把那几袋粮食拉回来了。

又过两天,她又对龙校长说,那钱没有丢,是自己把它放在另一个袋子里搞忘记了。而且还主动到派出所把这事情跟派出所的警察说清楚了,说是自己的工作失误,现在东西找到了,没用再查了。

派出所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然后他们又把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遍,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最后,还是怀疑到了张姐身上。

派出所把张姐叫了去,在干警们的各种开导下,张姐才清楚地说出了这件事情就是她报的假案。

包括那些门锁、抽屉、地上撒的粮食等都是她做的假像。当干警问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她当然不可能把她和刘剑的那些事情说出来。

后来,通过干警们的又一番调查,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关于张姐和刘剑之间的男女之事,为了他们的名誉,没有对外公开。

龙校长讲完这件事,再看仰亚,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生气,也没有表现出高兴来。

“仰亚,对不起,在这里,我代表学校和我个人向你道歉,也为这么久来,停止了你的工作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清楚的了,对于刘剑和后勤的小张,我们报到上面再慢慢的处理,对于这么久来,学校停你的工作,停发你的工资,我也跟上面说了,你的工资,我们马上给你补发上,你现在就可以回来上班了。”

仰亚还是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龙校长以为仰亚还在生气呢,又耐心地做起了仰亚的思想工作来。

“哎呀。仰亚呀,这次就算是对你的一次考验吧,同时也是给学校的一次教训。这事,等你回来上班了,我会在全校师生大会上作出说明的,会给你挽回名誉损失。年轻人嘛,把这事看开一点。”

说着,龙校长向仰亚移近了些,坐在了他的身边,并用手轻轻地在仰亚的肩上拍了两下,算是安慰吧。

“龙校长,这件事处理清楚了,我很高兴,我也特别感谢你和学校、以及派出所的干警们。不过,龙校长,我今天来,真的不是为了这事。我来,是有其他的事。”

“嗯?不是为这事?还有其他的事?”

仰亚看着龙校长,然后从自己的身后慢慢地转过帆布包来,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龙校长。

“龙校长,对不起,我今天是来向你和学校辞职的!”

“嗯?辞职?!”

0117、家(2)

0117、家

仰亚回家了。

他回到家,刚刚赶上家里的晚饭。

就在一家人围着小饭桌吃饭的时候,仰亚把一叠钱交给了务妮。

“嗯?你这次,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这不还有前几个月的工资在一起吗?你不记得我好几个月没有把工资交给你了?”

“啊,那你这几个月的工资,学校补发给你了?那事解决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解决了,是学校的两个人不怀好意,故意这样做的。现在,都调查清楚了。”说着,仰亚把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也跟务妮和阿爸他们说了。阿爸看了仰亚一下,说:

“既然事情清楚了,以后就好好地在学校里干,不管是什么工作,干好了,总会有人看得见的。这不,你看这件事,现在不是有结果了吗?不过,从这件事情也知道,以后在学校里和其他老师还有同事的关系要搞好一点,要不,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这也许就是因为和同事之间没有处理好,大家之间有什么误解才会成这样的结果的。”

“干什么干,我在学校里面辞职了,不干了。”仰亚一边吃着饭一边说。

“嗯?辞职了。”

“辞职了,那你准备干什么?一大家子,不可能没有事干啊。”

“一个学校的保安,还处处受着别人的气,这干起来还有什么意义。我准备到县城里去,和几个朋友一起做些买卖,可能比在学校里还强些?”

“县城?做生意?你做什么?和谁一起做。”

接着,仰亚也就把前久在街上遇到莫卯和翁妮的事情说了。

“嗯?翁妮和莫卯回来了?”翁妮和莫卯,务妮当然知道。

“当然啦,人家到外面混了几年,回来可是大不同了,比我们头脑转多了。”

“他们都做些什么?你就是跟他们一起干?”

“翁妮卖衣服,莫卯卖磁带。一个赶集天能赚好几十呢。”

阿爸和务妮都知道,仰亚是一个吹芦笙的料,在宣传队工作的时候,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可是谁也想不到,宣传队就这样解散了。到了学校,仰亚也是万不得已的事,作为一个老师,一开始能教着孩子一些有关芦笙的事,仰亚过得也还算可以。后来,连他用这种方式教几个学生芦笙及芦笙舞的机会也没有了。这也让仰亚对教学失去了一份应有的兴趣,这也是他后来教学上一直上不去的一个方面吧。

哪里知道,接下来,又遇到了什么改革,学校里面的民办老师都要清退了。一少部分民办老师通过自己的努力,转变成了公办老师。可是仰亚却没有这样的资格。

在学校里做一个保安,那是仰亚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也不是他想要干的事情,要不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也许仰亚早就不想在学校里干了。再加上后来在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事情。现在的仰亚对于学校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从学校出去,是迟早的事情,也是必然的事情。这点,阿爸和务妮都清楚。

可是出去又能做什么?这才是阿爸和务妮对仰亚担心的事。

“去县城里面做生意,你能做好吗?”阿爸和务妮都担心地问。

“慢慢学呗,只要认真地学,哪有什么不会做的,再说了,我都在街上和莫卯和翁妮他们做了好几次了。”

‘做生意’,是个新词,这一两年,农村也听说过做生意了。就在本寨子上,有些人现在、特别是农闲时节,也有那么一两个人,把家里多出来的一些东西拿到街上去***如鸡鸭呀,黄豆玉米呀,还有的也到山上去采一些蘑菇野果之类的,拿到集市上去。有的,把这些东西卖了,又在街上买一些其他的东西来,或者从这个地方的赶集天搬到另一个地方的赶集天去卖,有时,好些天才回家一趟。他们说的,这就是‘做生意’。

至于仰亚能不能做生意,阿爸和务妮也不清楚。可是现在,仰亚想不在那个学校干什么保安了,也就只能让仰亚按着他的想法去试试了。

而仰亚,是下定了决心的。要不,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直接到龙校长办公室去辞职。这些一方面,他觉得这么久来,确实在学校里过得不满意。另一方面,通过这久来,他跟着莫卯卖了几场的磁带,除了开始时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逐渐熟悉。现在,仰亚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地应付过去了。

再一个,虽然莫卯没有告诉他,这么久,他卖的这些磁带赚了多少钱,可是在仰亚的心里,不说他也知道,这个是能赚钱的。要不,莫卯和翁妮也不会过得那么轻松,有时甚至还有些大手大脚。不赚钱,莫卯也不会想着还要通过卖磁带等,然后还要去做什么录像厅。

所以,他那天去找龙校长辞职的时候,同时还听到了他在学校的这件事情处理清楚了的消息,他是很高兴。这也更加使仰亚下了心要离开学校的决心。

其实,仰亚很简单,他阻止刘剑与初三那女孩的事,大不了就算是他平息一次刘剑和一个学生之间的矛盾;他无意识中看到刘剑和张姐那事,连他自己好几天都觉得不好意思,还觉得是自己‘打扰’了别人的‘好事’。仰亚绝对没有想把刘剑和张姐这事在学校里传出去的想法。也更不会把这个看成是什么以后与刘剑和张姐有什么关系的一个把柄。是刘剑和张姐他们想多了。

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却在同事之间最后成了这种相互排挤的手段,仰亚接受不了,也不习惯。

所以,他更是不想再呆在学校。尽管那天仰亚提出辞职,让龙校长都感到惊讶;尽管龙校长也一再地挽留仰亚留下来,尽管仰亚一再地跟龙校长说他这不是一时生气,也不是因为对学校不满。可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从学校辞职。

当然,学校除了遗憾和因为这件事而让仰亚走人了,感到有几分惭愧,可是学校还是就在第二天给仰亚办了离职手续,并补发了他这久来的工资。

“仰亚,这事,你可要自己考虑好了啊,你看这一大家子,你又是大哥,还有阿弟小妹的,小亚略也在慢慢地长大了。还有,务妮这,也快要生了,你们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可不能还像年轻时一样,做事只顾着自己了。”

仰亚看了看务妮,又看了看阿爸,说:

“阿爸,你放心,我会考虑的。”

这事,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看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小亚略,仰亚站起身来,把他抱进了房间,脱好衣服,把小亚略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务妮收拾好厨房里的一切,也走了进来。两人躺在床上说着自己的悄悄话。

“仰亚,刚才你说的去县城里做生意的事,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啊,这不还有莫卯和翁妮一起的吗。你放心好了。”

“莫卯和翁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干得有多久了?他们两这么多年都在外面?”

“是呀,他们从在宣传队被开除后,就出去了,一开始在广东,后来才到了浙江那边,也是在那边,翁妮才了解那么多关于做服装卖服装的事情,也才想起来要回来自己卖衣服的。”

“哎呀,他们俩真行。”

“是呀,所以,我才想着跟着他们一起干。”

停了一会,务妮又说:

“仰亚,要不,等我们的孩子再大些,我也跟翁妮她们到街上做生意去,你看怎么样?”

“可以呀,可是现在,我们家------还是再等几年再说吧。”

务妮没有说话。

“务妮,你知道学校怀疑我参与了学校被盗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吗?”

“我哪知道,刚才阿爸问你,你怎么不说。”

“我咋好意思跟阿爸说,现在,我跟你说吧。”说着仰亚就把自己那天晚上看到刘剑和张姐在后勤仓库的事告诉了务妮。然后,两人忍不住朦在被子里笑了起来。

“这是真的?是你瞎编的吧?”务妮说。

“我瞎编?我瞎编?那他们俩还用得着想出这样的办法想把我排挤出学校吗。”

“看来,你们学校也够乱的,嗯?你是不是也在学校干这种事啊?”

“啊?你怀疑我,我可绝对没有干这种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现在倒是想干事了。”说着,仰亚就把手朝着务妮那边伸了过去。

“哎呀,你别闹了,你看我现在,能做那事吗?你摸摸我的肚子。”

说着,仰亚也没办法,他慢慢地把手朝着下面移去,放在了务妮微微隆起上,轻轻地、轻轻地抚摸着。

旁边的小亚略睡得格外的香,小鼻子里发出均匀的小鼾声。仰亚控制着自己,尽量想像着还没出生的孩子在务妮肚子里的形象。是哭是笑,是睡觉还是在蹦跳。

“务妮,你猜,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

“我哪里知道,管他是男孩女孩。”

“那你希望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我希望他是女孩。”

“为什么?”

“不为什么,现在不是计划生育了吗,一对夫妇只能生两个孩子,生一个女孩,那样的话,我们不就又有男孩又有闺女了吗?”

仰亚没有再说话,务妮没有说话,她任由仰亚把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在享受着来自里面孩子揉动带来的幸福感,同时也在享受着自己丈夫那温柔、粗壮的大手的抚摸。

“务妮,我们的孩子在踢我呢,你听听,一脚、两脚。”

“嗯,我也感觉得到他在动。”

“啊!”仰亚突然一声叫了起来。

“什么?”务妮问。

“阿妮,我感觉得到,他肯定是一个男孩。”

“为什么?”

“他踢得太有力了,而且好像故意在对着我的手在踢,那么顽皮,肯定是一个男孩。”

******

第二天,仰亚就回到了县城,也把学校里的事跟莫卯他们说了。

“仰亚哥,我就说嘛,你们学校那事,就是有人故意在你头上整出来的,你应该把辞职信一手拍在校长的桌子上,然后屁股一抬、转身走人,半句话也不要跟他们说。”莫卯倒是同仇敌忾。

仰亚想,要是这事发生在莫卯身上,说不定他真的敢这样做。

翁妮却说了:

“莫卯,谁都像你那样啊,仰亚哥这样做,那校长能把前几个月的工资一下子就全给了,不也是好事吗?像你说的,一抬屁股转身走人,你不是还要回去要那几个月的工资。”

“嘿嘿,也是啊,几个月的工资,也不是少数目啊。”

莫卯和翁妮又问起仰亚家里面的事,仰亚也他俩说了,也把务妮想来街上做生意的事情说了。

“那可以呀,仰亚哥,那你就叫务妮也一起来呗,她能来,有我们四个在一起干,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她目前暂时还来不了。”

“为什么?”

“因为,务妮她、她马上,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

“哇,务妮又要生了,你们就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啊,仰亚哥,真的很羡慕你们呢。”

第三天,三个人又分别各忙各的了。

翁妮继续卖她的衣服,仰亚现在也可以单独守在磁带摊子上卖好磁带了。仰亚也从家里把他这几个月工资的一部分带了过来,那是务妮拿给他的,她说既然是大家一起做生意,那自己或多或少也要出些哪怕是进货的钱。可是,莫卯还是不要。后来,实在是推辞不了,莫卯就说,就把仰亚这一部分钱,算着下一步做影视公司时的投资。

莫卯,现在就独立出来,专门在‘影视公司’那边忙着。装修,还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莫卯不但要时不时地在施工现场盯着,有哪些做得不符合要求的,要及时给施工人员提出来;自己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也要尽快地跟施工师傅勾通。还要一处一处地自己跑去要材料,对比价格、对比质量、讨价还价等。莫卯他们也不是钱多得用不完,都是紧着手在干,所以,每用一分钱也要经过精打细算的。

除了这些,莫卯还要去各处看看音响设备等的。其实,这一段时间也够他忙的。要不是有仰亚过来,他还真的忙不过来,要不,就只有把卖磁带的摊子停了。那样,又是一种损失,所以,这也是莫卯一直想亲自去找仰亚一起来干的一个方面吧。

好在,努力了都会有结果,没过多久,莫卯他们的影视公司装修就快要结束了。

他们的放映公司也就要开始了。

0118、影像公司(2)

0118、影像公司

经过几个月的装修和筹备,莫卯和仰亚的影像公司终于装修好了。说是装修,其实也很简单。

这里原是一栋四层楼的砖木混结构房子,一楼,也就是与地面平行的这一楼,由于正面对着街道,所以,原来房子就是三个门面,莫卯仍然保存了原来的门面。二楼是一个比较大的会议室,现在,莫卯就把它改装成了一个放影厅。三楼,是原来这个单位的几个办公室,现在,莫卯改装成几个办公室。这样,就有一个‘公司’样子了。

莫卯又用木板做成了一个牌子‘*********影像公司’,挂在了一楼门面的门口。

还栋楼还有个地下室,是原来这个单位的仓库。莫卯本来想把仓库改成放影厅的,可是,一方面由于资金不够。再一个,就目前他们的规模,用二楼的会议室也就够了。等以后业务多了,用得着地下室时,再重新装修它。所以,现在,地下室基本没怎么动。

说是地下室,其实,也只是因为地面高度的不同,错开了有半层楼的高度,所以就做成了仓库。也就变成了地下室了。其实还是有一大半露在外面的。这样一来,整栋房子,从正面看好像是三层楼,从后在面看却又像四层楼。这样,二楼的会议室,后面差不多就有三楼那么高了。

放影厅里面,除了在窗子上多了一层遮挡阳光的黑色窗帘外,里面的椅子,仍然沿用原来会议室里面有的长条的靠背椅,一张凳子可以坐六七个人的那种。前面的墙是挂上了幕布,做上了一些特殊的灯光,室内安装了两套立体式音响。

刚刚装修完成的这天,仰亚和莫卯一起来看了。

“莫卯,你不是说用地下室那层来做放影厅的吗?怎么又做到二楼来了?”

“仰亚哥,现在资金紧张,先把上面装修好了,先用,以后有钱了再装修下面的地下室。”

“那以后,你这二楼的装修不就浪费了吗?”

“不,不会浪费的,等我们有钱了,搞成了大的放影厅,二楼就用来做我们排练节目的排练厅,到时,你就可以大展宏图了。”

“什么是大展宏图啊?你这‘八字’还没的一撇呢。”

“你不是吹芦笙的高手吗,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们步、就排练出有我们自己地方特色的节目来,比如芦笙舞等的,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吗?”

“想的很好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仰亚哥,你不要那么悲观嘛,有了开始,还怕没有结果?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做成。”

“那一楼的这些门面,你准备来做什么?”

“这个还不容易,到时,我们的放影厅卖票,卖磁带,翁妮的衣服就可以直接到这里卖了呀,就不用再到街上去摆摊了呀。然后四楼就是以后我们公司的办公室。要不,我们也上去看看?”

莫卯拉着仰亚,两人来到三楼。三楼一共有三间,还是挺大的,虽然现在还没有怎么装修,里面也没有放置什么,但是经过莫卯在墙上一刷白,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到时,你一间办公室,我一间办公室,仰亚哥,你选一下,你想要哪一间。”

“哎呀,这还早着呢,哪一间都行,随便你给我哪一间。”

‘公司’全部装修好后,莫卯挑选一个好日子准备‘开业’了。

开业的前几天,莫卯提前做了一些广告宣传,印制了好些小广告,他和仰亚两个人提前在整个县城发了两天,差不多能走到的大街小巷都发到了。还有,也印制了一些海报,在整个街上能张贴的地方也都张贴上了,不管是小广告还是海报,发到别人手上,和刚刚张贴上去,就有人开始打听了。

“老板,你们这哪天开业啊,有什么优惠啊?”

“都有都有,你们看海报上都和广告上都写有的,前三天都免费放,一天六场,白天三场晚上三场;然后,前半个月半价,以后也会有不同的活动和优惠的。”

看着这些人高兴的样子,莫卯知道,他们开业后,生意一定不会错。

开业这几天需要播放的带子,也是莫卯早就在外面打工期间就存留下来了的。国外的、国内的;爱情、枪战、历史、武功等样样都有。

开业这天,也是莫卯他们特意选取的县城赶集天,目的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的放影厅,有更多的人能够来到这里,为以后的生意打一个好的基础。

今天,仰亚和翁妮的摊子就暂时不摆了。几个人一起一心一意地把今天的放影搞好,这才是以后需要做的‘大事’。

中午刚过,从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也到了高潮,仰亚他们的放影是从下午的两点钟开始。

十二店刚过,就有好些人在门口等着了,仰亚和莫卯翁妮,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么多人,几个人忙得差点饭都吃不上。就只有在街上随便买了点东西吃,就要开始了。

莫卯作为影像的主放人员,他提前第一个走进了放影厅,由于今天是全部免票,也用不着卖票什么的。但人员太多,还是要维持一下秩序。仰亚和翁妮就站在了门边,让着门外排成长队的人,慢慢地走进放影室。

“大家慢点,慢点,不用挤,还有的是位置,进去以后,先找好位置坐下来,不要吵,也不要抢,里面场地不大,在哪个位置看都一样的。啊啊,慢点,慢点!”

从乡下来赶场的,还有街上的,人真的不是一般的多,仰亚和翁妮把外面的人还没有放进去一半,里面的位置就已经全部坐满了。没办法,还好莫卯他们提前也有了一定的准备,他们把一大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小马扎凳子全部搬到了放影厅里面,大家人捱人人挤人才勉强坐得下来。

莫卯调好录像机的镜头,光线一下子就打在了前面的幕布上。一直吵吵闹闹的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一直在里面嗑着瓜子的声音也没有了。

第一个播放的带子,是一个莫卯从外面带来的香港武功片,随着片头以及文字的出现,好多精彩的武打镜头也跟着出现了。伴着四周超低音的音响效果,比起原来看的电影那是要精彩刺激得太多了。

随着录像镜头以及情节的一步步推进,场地里面的气氛也慢慢地提高起来。喜欢看武打片的男人,跟着屏幕上的各种动作,在下面比划着,吼着;一起来的女孩们,又想看又不敢看地叫着。嗑瓜子的,早已经忘记了嗑瓜子,带有饮料的,也早把饮料瓶都不知道丢哪里了。有抱着小孩的,尽量把小孩哄睡了,然后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心情和情绪跟着故事情节起伏着、担心着、高兴着、伤心着。

一场放完,大家根本就不相信一场录像会这么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想要走出放影厅的感觉。

今天,莫卯和仰亚本就是免费放给大家看的,也不计较这些,有人愿意看就是好事。所以,莫卯又接着放下一个片子。

一开始,大家还没能从上一个‘故事情节’里面过渡过来,有一些人还在下面吵着叫着,等慢慢地进入了这一个情节以后,和第一场的情景没什么两样。

第二场结束,又接着放了第三场,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人想有出去的感觉。而门外,还有不少人在敲着门,要不是仰亚一直在门外拦着、劝着、解释着,说不定现在有好些人都要破门而入了。

直到第三场也放结束了。莫卯在里面劝着大家回家,录像厅里面,本来就没有多少光线,也看不到外面。这里,莫卯、仰亚他们打开了门,才看到外面差不多太阳都已经要落山了。莫卯宣布今天白天的播放结束了,才有好些人恋恋不舍地走出放影厅。走的这些,都是从乡下来赶集的。还有那些本就是县城里的,根本就没有挪窝,知道这里晚上还要放免费的录像,大家都坐着不动。有的跑出去随便买了点东西吃,就又跑了回来,大部分都是把东西带回来吃的。

可是,另一波人早就又冲了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到位置就坐了下来,也不管出去买东西的人怎么说那位置就是他们的,也没人会让开。莫卯和仰亚也只能从中劝说,才免了相互之间一些不必要的争吵。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又坐下来,早有那些等不及的人叫了起来。

“老板,快放啊!快放啊!”

晚上,又连续放了三场,还有好些人想让莫卯继续放下去,莫卯好说歹说,才将所有人劝回了家。

等人们慢慢地散去后,时间晚上的十点过了。等莫卯仰亚和翁妮三人收拾好室内的一切,已经是晚上的十二点过了。

三个人整整累了一天,现在早就已经疲累相加,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不过,今天虽然没有收到一分钱,可是,三个人的脸上都是高兴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二天,仰亚三人还想再睡一会儿,早早地就有人又来敲门了。不过由于昨天真的是太累了,三人也起得晚了些,他们起来,就已经是十点过快十一点了。

“大家别忙,现在还早着嘛,和昨天一样,下午两点才开始。”

“老板,能不能早点,今天多放一场啊?”

“放太多了,我的机子也抵不了啊,再等等,明天不是也还有吗。明天再来看也行啊。”

下午两点,又是一天的辛苦和暴满。累得三人腰都直不起来。

第三天还是一样。

莫卯仰亚他们也在想,这样再有两天,自己也抵不住了。

从第四天开始,就要开始收一半价的票了。这天,人稍微少了些。仰亚三人也轻轻地舒了口气。钱是想赚,可是这么累人的话,怕是也不敢一直这样忙下去了。

第五天,人比起第四天来,又少了些。

以后每一天,人员也在慢慢地减少。大家也从一开始莫卯放什么大家看什么到后来慢慢地抱怨老板放的片子不好看,抱怨室内的空气不好等等。

直到第十五天,也就是莫卯他们广告上说的半价的最后一天了。今天的人不多,甚至有一些空位置都没有人坐。

第十六天,今天是全票看录像的第一天,前几天,人员不多时,翁妮就继续卖她的衣服去了。今天,只有仰亚和莫卯两个人在。还和前几天一样,每天下午从两点开始,下午放三场,晚上放三场。

可是今天,现在都已经快两点了,就那么几个稀稀拉拉的人等在门口。有几伙人过来问了一下,看了一下今天片子的广告就走了。

晚上的人,比白天的稍微多了一点。可是到第二天,来看的人就更少了。

“莫卯,看来,这伙人,只是想看免费的啊,你看这一说是要收票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啊。”

“可是,这也不贵呀,怎么就几毛钱,免费时那么多人,现在怎么就没有了呢?”

慢慢地又拖了十来天,现在,除了赶集天从乡下来还有一点人看看仰亚他们的录像外,其他天,基本都没人看了。

可是,这也不能也像卖磁带、像翁妮卖衣服一样的只做赶集天呀。没办法,仰亚和莫卯又做了一次广告,可是效果也不是怎么样。又免费放了一天,人员也还可以。可是一说是要卖票,就又没有人了。

这天,莫卯跑到同城的另一家看了看,其实另一家也是外表起来好看而已。原来莫卯知道的,也许那时也是因为一个县城就只有一家吧,可能生意稍微好一点。也许也是因为当时莫卯只看到一些表面现象。现在真正进入了这一行业,才真正了解到,另一家,其实现在生意也不怎么样。

莫卯又想起原来在外面的时候,那时,虽然莫卯也很少有机会进入录像厅看录像,但是,每一次走过录像厅前时,都能看到源源不断的人。

这是怎么了?

一个月后,莫卯他们不得不关门了。

仰亚和莫卯也找不出什么原因来,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最后,莫卯决定,只有他再一次到外面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别人的‘生意’是怎么做的。

就这样,莫卯把卖磁带的摊子全部委托给了仰亚。他只身一人,又一次去向了沿海。

0119、影像公司(3)

0119、影像公司

一个月后,莫卯从外面回来了,同时,他又带回来好大一箱的带子。有直接用来卖的,也有是用来在放影厅里放的。

可这次回来与其他的时候比,仰亚感觉到莫卯有些不同,到底是哪不同,仰亚也搞不清楚。好像就是有某些话不方便对仰亚说一样。仰亚也没法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出来的东西吧。虽然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每个人总有自己的一点小秘密。

仰亚也不管了,继续卖自己的磁带吧。

莫卯一回来,仰亚就想把这段时间的账交给莫卯。

“莫卯,你回来了,我把这一个多月来的账跟你交一下吧。让你心里也有个底。”

“最近买磁带的生意怎么样?”

“应该还可以吧,和以前你在时差不多。”

“差不多就行,我看现在你也能够单独地把这一块做好了,我还有其他的事,从现在开始,你就专门负责磁带销售这一块。”

“我?恐怕不行吧,还有进货这些我都不懂,市场上需要什么样的磁带我也还不是太懂啊。”

“没事,仰亚哥,进货这些,到时候我跟那边联系就行,要什么样的磁带,我也可以跟外边联系,你只要负责销售就行。啊,这是我这次进来的一些带子,我先拿一部分你拿在市场上卖吧,还有一部分,等过段时间我再来处理。”

“那,你放影厅那边,不要我帮忙了?”

“这边,暂时由我在忙吧,你专门负责卖磁带这边,也就是能让我有更多的精力放在放影厅这边。我想,有我个人的精力应该也够了。”

“那也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量说。”

由于前段时间放影厅这边的生意并不是挺好,再加上前期费用又投入了一些。现在,放在莫卯肩上的压力有点大。他把卖磁带这一块完全委托给仰亚,而自己专心地去做好放影厅那边的事也是应该的。而仰亚这边也只能更加投入地工作,更加专心地工作,借自己的努力多减轻一点莫卯那边的压力。

慢慢的,有了专门的人来负责磁带销售这一块,再加上,慢慢的,现在县城里,不是赶集天也慢慢地有些人来了。所以,仰亚和翁妮现在是每天都在街上摆摊,除非特殊情况才休息个一天半天的。

不是赶集天的生意,当然比不了赶集天一样,不过这样,到是给仰亚腾出了不少时间。利用这些时间,仰亚也慢慢地研究起这些什么港台明星、流行歌曲来,什么四大天王,什么校园歌曲,什么摇滚、信天游等,仰亚都了解了一些,也能从购买者的需求方面合理地推荐顾客想要的带子。这样,卖磁带这边的生意也比原来只做赶集天时,要收入多了一些。

不过,三个人虽然说是在一起。可是现在,各忙各的,能呆在一起吃一顿饭的时间好像都挺难的。特别是莫卯那边,有时忙得直到半夜两三点才回来。仰亚也发现了好多次。

现在,莫卯那边是不是太辛苦了。

可是,仰亚问过莫卯,说那边太忙,要不要过去帮他一下,可是莫卯总说没事,有他一个人就可以了。卖磁带这边也要花精力,莫卯叫仰亚把精力全部放在边就行。

莫卯,从外面回来以后,他把仰亚安排在了卖磁带那边,而自己一个人在放影厅这边忙着。

在外面的一个月,他凭着自己以前的记忆,去到了原来自己熟悉的城市,去到了那些他曾经去过几次的放影厅。他问过老板,为什么他们这里的放影厅一直以来都能有那么好的生意。可是,老板也只是笑笑,说是大城市,本来人员就比莫卯那小县城人多,所以能来看录像的人也就越多了。

莫卯想想也是,大城市里,现在不分白天和黑夜了,白天有人上班也有人下班,晚上同样有人上班也有人休息。在县城里,虽然也有了电灯电视,可是人们还是习惯于夜里十点过就已经静悄悄的了,街上稀稀拉拉地走着几个人,也就是一些有急事的、急匆匆的人。要么就是几个做生意错过了时间,贪黑,所以才忙到夜里。早上,最多也就是那几个起来卖早餐的人稍微早些。

莫卯也不知道老板给他的这个答案是不是正确。

莫卯是一个有心的人,也是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人,除了他和翁妮在宣传队那事,莫卯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就算是和翁妮一起出到外面,他也都是正正规规地,该上班时上班,该下班是下班,就算是上街,那也都是和翁妮一起出去的,很少一个人在外面乱逛的。更别说背着翁妮在外面玩得半夜都不‘归家’。

可是,这次出来,莫卯有着重重的心事,那就是他的放影厅,也就是以后想要发展成公司的、他的梦想。可是,这‘梦想’还没有开始,就又给他这当头一捧。

他还能做得下去吗?

自己到底距离自己和仰亚的梦想还有多远?

想起这些,一个人单独在外面的莫卯睡不着。自己不是要了解放影厅的事吗?这样,莫卯就又一次买了票走进了放影厅。

其实,放影厅里放着什么,莫卯根本就不在乎。一开始,莫卯还目光无神地看着,只看到屏幕上的人影在动着,旁边的音响里在响着。此情此景,莫卯确实看不进哪怕是最精彩的武打片。

今天,莫卯纯粹是来消磨这过多的时间和打发自己太多的无聊,以及冲淡自己心中的忧虑的。

可是看着看着,莫卯就在放影厅里面睡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里面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不但旁边的人大多没有走,相比于刚才莫卯刚进来时,好像人更多了一些,只是这里面,也许是因为人太多,而且还有抽烟的、喝过酒的、还有些也许是把鞋子给脱下的,整个放影厅里面,味道特别的浓。

莫卯睁开眼,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自己竟然一直睡了那么久?莫卯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看屏幕——

“啊?!”

莫卯差点叫出声来。

这上面放的是什么啊?莫卯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看到这样的东西呢。他再一次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屏幕。

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那上面放的就是录像,那画面那声音,此情此景都能让离家千里的莫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翁妮来,想起只有在他们两人在一起才能发生的事情来。

莫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再看看周围的人。可是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却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

莫卯终于明白了点什么了。

带着一个年轻男人本性的好奇,也带着‘同行’想探个究竟的心理,莫卯‘假装’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和其他的人一起也‘认真’地看起了这特别的‘录像’来。

一个片子放完了,几声尖叫的口哨,下一个同样‘精彩’的视频,没几分钟又开始放了出来。场内稍稍有些骚动的人们又安静了下来,接着看屏幕上的‘精彩故事’。

这一夜,直看得莫卯蠢蠢欲动、浑身难受。

直到天快亮了,所有的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去。

第二天,莫卯单独找到了放影厅的老板,说明了自己昨天晚上在放影厅里看到的一切,也说明了自己的真实来意。知道了莫卯的‘具体情况’后,老板也没有故意隐瞒莫卯。最后,莫卯花高价老板那里买到了几盒就跟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样的带子。

同样,莫卯知道了这里有这样的带子,而且莫卯也在经营着磁带的这一块‘生意’。所以,最后,经过莫卯的一番试探后,原来这些‘带子’,在给他供货的这些商人手里也有。只是原来不知道莫卯也要‘经营’这方面的。所以,也不敢擅自向他推荐。毕竟莫卯跟他们只是通过一些电话联系,老板们是怎么也不敢在电话里向莫卯推荐的。

接下来的几天,莫卯又到了另外几个放影厅,所有的放影厅都一样,白天和晚上,放影的都是各种叫得出名字的武打片、历史片、枪战片、爱情片,一进入午夜,就都是放的同样的。

既然这样,莫卯也只能朝着这个方面去发展了。

回到了县城,他没有把这些都告诉仰亚。一开始,莫卯连翁妮也不想告诉,可是,作为夫妻,总是半夜都不归家,这也让翁妮有所怀疑。所以后来还是告诉了她。

刚刚回来,莫卯又在一天晚上到了另一家放影厅,好在另一家放影厅的老板也没有认出莫卯来。莫卯和在外面一样,默默地坐在放影厅内看到了下半夜,他所看到的结果和外面的一样。

原来如此。

难怪看着也没有什么生意的另一家放影厅,却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看着白天也没什么生意,他们仍然努力而轻松地每天‘放影’着。

所有这一切都全部了解清楚以后,莫卯是故意把仰亚栓死在卖磁带那边了,他不想让仰亚知道。因为,不要说仰亚,就是莫卯自己,在没有看到外面的这种‘录像’时,自己也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仰亚。

仰亚,可是好人啊!

莫卯对翁妮也是吞吞吐吐,毕竟看的、放的都是那‘方面的事’,对着翁妮,莫卯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开始,莫卯也只是说自己忙,客人看完后自己还要收拾放影厅里面,有时累了,就多休息了一会才回家。

可是,最后还是被翁妮所发现了。这样,莫卯也只能对翁妮以实相告。翁妮也是到过外面的人,也是一个想自己做事做成功的人,对于目前他们的处境,翁妮也不是不知道,要渡过这个难关,有时也只能走些‘邪道’了。

翁妮不得不答应莫卯,让他做一段时间,至少要把他们的投入赚回来再说,要不,就别再做这方面的事了。

所以,莫卯和翁妮又一起一直瞒着仰亚。有些神秘,也有些回避。

多次以后,仰亚对这些也开始有了怀疑,他问过莫卯几次,莫卯都没有跟他说实话。仰亚感觉到,是不是自己的到来,打乱了莫卯和翁妮原来的计划,或者是给他们增加了负担。

既然开始答应了自己,出于朋友的关系,莫卯和翁妮又不好意思对自己说,所以,才会形成现在这样。想着这些,仰亚也想去探个究竟。

仰亚一连几天,都看到莫卯都是午夜两三点钟才回来,有时甚至天都要亮了才回来。而天亮以后,仰亚和翁妮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看着莫卯疲累的睡着,仰亚也不好意思把他叫醒。

大部分时间,仰亚和翁妮都要忙到天快黑了才能回来。这样,莫卯又早就已经到放影厅那边忙去了。这样一来,其实仰亚和莫卯基本上都说不上话。当然,也许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翁妮和莫卯是可以的。

这天,仰亚提前收拾好东西回到了家,他也没有告诉翁妮,就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翁妮也没太多过问仰亚有什么事。

仰亚来到了放影厅,他没有直接去找莫卯,而是偷偷地在一边看着,莫卯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仰亚趁机混进了放影厅里面,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就像一个来看录像的人一样呆着。

一场、两场、三场。

仰亚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但从放影三场录像的时间算,应该是晚上十一点过了。按照正常的,看录像的人就要散场回家了。莫卯再来收拾一下场地,也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场内的所有人,一点想要离去的意思都没有。大家都在静静地坐着,有抽烟的,有嗑着瓜子的,有相互靠着养养神的,就是没有想要走了。

仰亚有些纳闷了。

他正要站起来,朝着后面楼上那个放影室里面走去,前面的屏幕上又开始亮了起来。

几个大大的镜头,一下子把仰亚给镇住了。

莫卯,你这是怎么了啊?!

0120、培训班

0120、培训班

却说仰亚特意来到放影厅,想看看莫卯到底有多忙,而又是在忙些什么,以至于每天都忙到后半夜甚至天都亮了才能回家。有必要时,自己是不是应该帮一下莫卯的忙。

晚上,三场录像放过以后,仰亚也没发现莫卯是怎么‘忙’的。正要等录像散场,仰亚好去找莫卯时。却见场内的人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接着录像就又继续开始了。

而让仰亚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录像,放出来的片子,怎么会是这样的。

这还能看下去吗?

当作这么多的人,能好意思看下去吗?

仰亚在想,是不是莫卯在放影的时候搞错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镜头?

仰亚是喊又不敢喊,叫也不敢叫,想走出去,可外面的门却是关着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现在去找到莫卯。没办法,仰亚也只得装着若无其事的一起看着。等看完了再去找莫卯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仰亚不看则罢,一看,自己心里也早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仰亚只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好不容易,几个‘带子’看下来,直看得仰亚全身燥热、心血直往上涌。

等人员全部都走后,仰亚敲开了莫卯的放影室。

“啊?仰亚哥,你怎么在这里?”

“莫卯,你这放的什么带子啊?”仰亚没有正面回答莫卯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起了录像的事。

“你在看刚才的录像了?”

“------”

一时间,仰亚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仰亚哥,你知道我们一开始为什么没生意吗?也就是没有人来看录像吗?这次我到外面回来,才知道,人家外面的录像厅都是这样放的,就连同城里另外一家也是这样放的。所以,表面上看着他们跟我们一样的没有生意,其实真正的生意就在这晚上啊。”

“可是,这样放,不好吧?万一------”

“反正有人愿意看,愿意出钱我们就放,这有什么的,又不是只有我们这样做。”

“但我总觉得这样做不好吧?!”

“所以,这就是我从外面回来,一直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一个原因。”

“可是,那么多人看了,他们不会传出去吗?万一出了什么事——”

“仰亚哥,其实我也在想,要不这样吧,为了能够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又结合我们的具体实际,我们就利用这里楼下的场地,做一个培训班吧,这样的话,就没有人太注意我们晚上的活动了。”

“培训?什么培训?”

“就是我们擅长的芦笙、芦笙舞及其他音乐培训呀,这不就是你想做的吗?”

“怎么培训?”

“你看哈,我们可以先招一部分人员来,哪怕是学生、小孩也行,能收起一定费用就收取一点,不能收取的话,就算是作一些免费培训吧,为今后我们的公司转换打个基础也行。把人员招来了,白天,我们仍然放三场录像;晚上,二楼这里,仍然放录像,地下室下面就做培训。培训完了,大家都走了。大家也一定会认为在二楼看录像的人也走了。等人走后,我们再放这能够吸引人的夜场。别人问起来,我们就说是搞培训的,也有那些参加培训的人给我们证明。这样,应该就会减少好些麻烦了。你看怎么样?”

仰亚没有回答,但是,他也提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那就按着莫卯说的去做吧。

这天,两个人回到寝室,已经是夜里四点过了。

两人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开始在街上贴起小广告来,‘*****民族芦笙吹奏及芦笙舞、民族舞、民族音乐培训’。

看来,广告贴出去后,效果还不错。第二天,就有人来问起有关民族音乐及民族舞蹈培训的事。不过,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学生和小孩子。

对于这一块,仰亚是非常愿意去做的,一方面,这跟他的‘专业’对口,毕竟以前都是做民族表演的;对于教学生小孩,仰亚也有一定的基础。所以,几天下来,有了十几个大小不同年龄的小孩报名以后,仰亚就急着想要开始搞培训班了。

不过,这些人,除了有很少一部分人说是交钱也可以让孩子来学习,主要是给孩子培养一方面的业余爱好外。而大部分的家长,都是冲着能够免费培训的目标来的。

没办法,莫卯和仰亚只能分开来说明动员,首先稳住那些愿意交钱的。然后对于那些没钱交的,经过两人的一再游说,也有一部分愿意交少量的钱了,不过比起那些专门想给孩子培训一方面的专长的父母,这种人出的钱要少得多。莫卯和仰亚也只得分别对待了,保证两方面的人不说出相互之间的差异就行。

还有一部分人,是真的交不了这部分钱,两人也免费把他们收了进来,就算是为人民服务了。

有了这个培训班,仰亚的劲也更足了。教给学生们这些,仰亚是有基础的,不管是专长,还是老师,仰亚都是‘过来人’,他有信心把这一块搞好。

这样,仰亚又把原来的一些专业书籍拿了过来,还有原来在学校里的一些教案之类的也带了过来。没几天,仰亚他们的民族音乐培训班就开始了。

现在,仰亚白天仍然在街上卖着磁带。莫卯放夜场录像的事也被仰亚知道了,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白天有空的时候,莫卯有时也过来帮一下仰亚的忙。散场以后,两人一起收拾好摊子,做好饭吃后,又一起来到放影厅这边。

这事,本来翁妮也是知道的。但是,由于放夜场录像的事。如果仅仅是莫卯和翁妮之间,说起这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当然,单独是莫卯和仰亚之间说起这事也没有什么,可是如果三个人在一起说起这事,就有点尴尬了。所以,现在,莫卯和仰亚做的事,翁妮也不怎么过问了。

来到放影厅,莫卯就在二楼准备卖门票、收门票,准备放影。其实,这种放影厅,什么门票的,也没那么重要,也没有专门的什么门票,就是莫卯守在放影厅门口,进去一个人交上看录像的钱就可以了,大不了就是找一下零钱而已。等里面的人差不多坐满了,外面的人进去得也差不多完了,把门一关,开始放影就可以了。

关好门,关好窗户以后,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来,也不会影响到楼下仰亚的培训班。

仰亚的培训班,就在一楼的地下室里。现在招来的十几个孩子,大小不等,有五六岁的,也有十二三岁的。仰亚也不可能用同一种标准去要求他们,好在,这都是一群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孩子,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今天,是仰亚的第一堂‘课’,他又把在学校的那一套搬了过来。当然,这也是有必要的。有些家长知道仰亚原来就是在宣传队里搞演出的,也知道仰亚前不久都还是老师,所以,就放心地把孩子交到了仰亚这里。

仰亚这边,虽然以前在学校时,受到了些不公正的待遇,最后还弄得不得不离开学校,但对于那段经历,那段时间里学到的东西,还有与同样是小孩的学生们之间的交流和交往,都是他现在做培训班的资本。所以,仰亚一开始就‘上路’了。

“同学们,感谢你们在学习之余还能来参加我们的民族乐器兴趣班的培训,同时,也感谢你们的爸爸妈妈能够支持你们来学习我们民族的音乐和民族舞蹈。我曾经也是一个学校的老师,民族乐器特别是芦笙,也是我原来所从事的专业,我希望能用我的专业,把这些我们本民族的东西传授给你们,我不敢保证我能够带给你们什么,但我一定努力把我以前学到的东西,尽其所有的东西尽量地教给你们。同时也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认认真真的地学习,学到一些对你们有用的东西。大家愿不愿意呀?”

“愿意!”

所有的孩子,和在学校一样,都会这样回答。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呢?”

说着,仰亚把自己在学校里的教案都翻了出来,照着教案,又给‘同学们’上了一大段‘理论课’。

无非就是一些,这是我们民族文化的精华,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民族传统,作为一个民族的后代子孙,我们一定要把我们民族的东西学会,并努力地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接着,仰亚开始要讲到‘专业’上来了。什么芦笙的起源、芦笙的构造、芦笙的种类等等。仰亚所讲的这些,有些,孩子们听得懂,有些一些,孩子们根本就听不懂,特别是那些小一点的孩子。但是,他们同样像是在学校里一样,认认真真地听‘老师’讲着,有的小朋友还做起了笔记。

讲了有一段时间,仰亚知道,孩子们的注意力不会永远跟着你的理论讲解一起走的,他们的注意力,一般能有半个小时左右就不错了。所以,仰亚讲了约有二十几分钟的‘理论’后,他改变了方法。他拿起自己的芦笙。

“好,上面我讲的这些,大家都记得了吗?记不得的,下去再慢慢的记,回家去再看几遍,明天就可以记下来了,下面,我就给同学们表演一下芦笙的演奏吧。”

这,应该是今天第一天上课,孩子们最期待的。刚刚有些注意力不太集中的孩子,一听说老师要亲自吹芦笙了,又开始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仰亚从旁边自己的芦笙盒里,把自己好长时间没有吹的芦笙又拿了出来。拿起来的那一刻,心中又一次把过去那么长时间的往事又在自己的大脑里过了一遍。

来来回回,千回百转。

自己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场景。好像眼前的,已经不是十几个培训的孩子,这里也不是一个简陋的培训场,而是一个光彩照人的舞台,前面的眼睛就是舞台前观众的眼睛。

仰亚轻移嘴唇,稍着呼吸;十指微动,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那声音,那气势、那场景——

也许,这就是仰亚想要的梦吧!

由仰亚这几根笙管里流出的音乐,同样深深地吸引着下面十几双童真的眼睛和心灵。。以前,也许他们能够在其他的场合听到一些,可是今天能这么近距离的欣赏到这种特意为他们而演奏出来的民族音乐,还真的是提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

仰亚由深到浅,再由浅入深;由近及远,又由远而近,时儿飘渺,时儿梦幻,随着音乐的节奏,身体的节奏也配合了起来。

一曲下来,连仰亚自己也开始陶醉了,下面的十几个孩子,也如身临其境、如痴如醉。

第一堂课,就这样顺利地上下来了,仰亚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感觉,学生们听到了一场属于自己的‘音乐会’。

他们早就被这神秘的民族音乐所吸引了。

还没有等到下课,孩子们就都围了上来,有的问这有的问那,有的好奇的去看仰亚的芦笙,有的看着仰亚的手指和嘴,他们是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的几根竹管,和个小孔,放在仰亚的嘴边、手上,就能够发出这么好听的音乐来。

两三节课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今天的仰亚很满足,今天的十几个孩子也很高兴。

送走了孩子,仰亚来到了莫卯的放影室。

“怎么样?”

“还可以吧,孩子们听了,都很高兴的。你这边还没有结束?”

透过小孔,仰亚看到放影厅内,还在打打杀杀。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晚上的放影才结束,接着就是莫卯该放影的‘夜场录像’了。

“仰亚哥,要不,你先回去吧。”

“没事,今天高兴,我就在这里再陪你一会吧。”

莫卯也不多劝。接着,莫卯就放起了那种众人‘期待’的夜场带子来。

就这样,仰亚白天在街上卖着磁带和一些能够直接出售的录像带。晚上,他就和莫卯一起来到放影厅的楼下,开始他的民族音乐培训。有时,他陪着莫卯一起,等他放完片子后,两人收拾好场地再回家,有时,疲倦了,仰亚也会提前回家。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有两个多月。

这天,仰亚还在街上摆着摊子销售磁带,小弟又来到摊位前找到他,说务妮已经被送来了医院。

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0121、被踏碎的笙管(上)

0121、被踏碎的笙管

“哎呀!仰亚哥,你们的第二个孩子也要出生了啊!好羡慕你们呀。”翁妮和莫卯得知仰亚的孩子又要出生了,也在为他们高兴。

“仰亚哥,那你快去医院看看吧。”

“那这边的事情——”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去好好地照顾好务妮,还有你们的孩子,这才是最大的事情。这里,等我们收拾好了,再过去看你们。”

仰亚来到了医院,务妮已经被送进了产房。

务妮是刚刚阿爸、阿弟、小妹和婶子一起送过来的。医生也已经检查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只等着生产了。

仰亚只好和家人一起站在产房门口焦急地等待。

没过多久,产房的门就开了,务妮又顺利地生下一个男孩。而且母子平安。

“仰亚,你真的好命呢,务妮又给你生了一个小子。”婶子第一个给仰亚祝福。仰亚也高兴得抱着一起跟着来的大儿子小亚略亲个不停。

“谢谢婶,谢谢阿爸阿弟小妹你们。你看,我这都忙得,差点就没赶上务妮生产了,要不是有你们,务妮还不知道要怎么怨我呢。”

“阿哥,看你说的,还学会客气起来了啊,自己家的人,还用得着谢谢吗?”小妹第一个站出来申辩。

“好好好,你这当小姑的,是应该的,我不谢你们了不谢了。”

等了一会,一家人走进了产房,务妮虚弱得抬不起头来,刚出生的小孩还在另一个温床里。

这一次,仰亚没有再像小亚略出生时那样觉得小孩太小而奇怪了。透过玻璃,仰亚看着他那小脸小嘴,还真的有几分像小亚略。那也就是间接地像自己了。

仰亚又轻轻地走到务妮身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务妮的手,他真的想感谢自己的妻子,感谢务妮的坚强和无怨无悔,要不是务妮是这么坚强的一个女人,仅凭仰亚一个人还真的支撑不起这个家,特别是阿妈去世以后。

仰亚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无限感激,使得自己的鼻头开始发酸起来。务妮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阿妮,你醒了?我们的孩子又出生了,是个男孩。”说着,仰亚又想起上一次抚摸务妮肚子时的情景,想不到,这还真的被仰亚给猜中了,确实又是一个男孩。

务妮轻轻地点了点头,眼角处也滴出泪来。仰亚轻轻地给自己的妻子擦去眼泪,发自内心里感激这个伟大的女人。

“你忙完了?”务妮轻轻地说。

“忙完了,阿弟过去找到我,我跟莫卯他们说了一下,就过来了。结果还是没有赶上------”

“没事,这不,还有小妹、有婶她们在这里吗?”

现在,务妮还不能太多说话,医生进来后,嘱咐她要多休息。这样,仰亚以及大家都退出了产房。

母子平安,对于阿爸也是一种安慰,现在,仰亚的阿爸就有两个孙子了。和上次一样,得到了务妮和出生的小孩都平安后,阿爸带着小妹和阿弟就又提前回去了。只有婶子留下来帮着照顾务妮和刚刚出生的小孩。

小亚略还不知道这是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添了一个弟弟。可是,这里有阿爸,还有阿妈,他也不想回去了,这样,小亚略也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莫卯和翁妮就赶到了医院。

“你们怎么都过来了?那边------”

“哎呀,有这么大的喜事,我们今天就算是放假了。先来看看你们家小孩。”

“仰亚哥,小孩呢?”翁妮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的找,没有看见小孩,这才问起了仰亚。仰亚指指另一边的温床。翁妮就跑了过去。

“哇,这么可爱,小亚略,你过来,看看你的小弟弟像你不?”

小亚略蹦蹦跳跳地扭着屁股跑了过去,趴在玻璃罩外面看着。

务妮醒了过来,跟莫卯和翁妮打招呼。务妮虽然跟翁妮不熟悉,可是上一次在宣传队,也算是认识了。至于莫卯,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你们来了?”

“务妮,恭喜你了。”

务妮默默地对他俩点头。

几天后,仰亚把务妮和小孩都一起送回了家。当然,莫卯这边也给仰亚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回家好好地照顾好务妮和孩子。因为回到家,还有好些事情要做,比如祭祖祭树祭桥、做满月酒等。仰亚和务妮也热情地邀请,到时翁妮和莫卯一定要去参加小儿子的满月酒。

这是肯定的,作为朋友,莫卯和翁妮也必须要去。仰亚决定等选定了日子再通知他俩。

回到家,所有的事情就要开始了。虽然现在出生的是第二个小孩,可是,现在在农村对于男孩还是比较重视的。虽然比不了生第一个小孩那么隆重,但是,有些礼节是必须要经过的。

首先,第一个就是给小孩取名。

阿爸又找到村里懂得取名的老人,从小孩出生‘生辰八字’、个人属像等,还有家庭字辈,父母兄弟命运相融等多方面,给小孩‘算’出了一个名字。

仰亚和务妮的第二个孩子的名字,就叫做‘亚金’。

有了名字,接下来就是祭桥祭树祭祖等。这些,仰亚虽然不会,但是,第一个孩子出生,是阿爸一个人在做,这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仰亚不得不跟着阿爸一起去学习学习。要不,等以后,这些就没有人会做了。

对于仰亚他们家,还有一项比较重要的就是,还要带着孩子去见阿妈,也就是小亚金的奶奶。也许在其他的家庭,或者是老人过世太久远了的,就没必要再做这一项了,可是,仰亚家不同。一个,阿妈走得太早,又隔得太近。再一个方面,也是由于仰亚他们太多地想念阿妈吧。有了孩子,他们都觉得要去‘告诉’阿妈。

当然,现在小亚金还太小,是不可能带去的,带去的只要他的名字,他的生辰等,由仰亚等到阿妈的坟前一祭。

忙完了这些,就该筹备着满月酒了。在农村,说是满月酒,但大部分都不是在小孩子真正满月的那天才办,而是在孩子满月之前,选一个好日子,就要办满月酒了。

满月酒这天,虽然仰亚不是经常在家,可是家里邻居寨子里别人家的‘好事’,阿爸他们基本也没落下。再加上,在寨子里,像仰亚这样的,好多人还是觉得他是在外面有事情干的。在家里,小孩子们的眼里也是一个教育孩子的榜样。所以,这一天,来的人还真的不少。

来帮忙的就更不用多说了,在农村,只要哪一家有事,左邻右舍、上屋下坎的都会自觉地过来帮忙。只要作为办事‘总管’的一句话,谁干什么,谁又该干什么,一吩咐下去,根本就用不着主人家还去操心。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帮着干。

这一天的主人家,主要的任务就是接待来来往往的客人。

来帮忙的,于头一天的下午就到了。当天一大早,他们就开始忙着做出农村七碗八碟的席宴了。

来送礼和祝贺的,也在当天的中午过后陆陆续续的到来。

今天的仰亚和务妮,就抱着小亚金坐在门口,和来贺礼的客人打招呼。

大家一来,你看一眼小孩,我摸一把小孩。一二十天的小亚金,已经不再像在医院刚刚出生那样子了。现在,整个脸圆润饱满,头发乌黑,两目有神,只要有人摸上他,他就会看向人家两眼。

刚刚出生的小孩就是那么的可爱,是每个人看到都觉得可爱的那种。

下午刚过,小亚金的外婆等也都来了,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这边,迎接外婆的拦门酒、酒歌一样也少不了。两边的人又在一路上热闹了好一阵子,才把‘外婆’们迎进了家门。

外婆来了,也就是说可以正式地‘开席’吃饭了。

可是,仰亚一直还望着那个路口,他的心里还在欠着。

谁?那就是莫卯和翁妮他们。

他们可是已经是答应了了的今天一定要来的。莫卯他们能来,那是仰亚除了亲戚以外的朋友,也是唯一能从外面来的朋友。所以今天,仰亚特别希望莫卯他们能来。

也许是生意太忙吧。本来是三个人干的事情,现在,自己回来了,就只能把三个人干的事情分给了两个人干,莫卯和翁妮虽然嘴上说不用紧张,干不了那么多就放着。可是,谁都知道,做生意还有能停下来的吗?

也许他们还在忙吧,等一下忙完了就会来到了,也许会稍稍晚一点。

可是,这边,也不能一味地等呀。

看看人也来得差不多了,这边的族人把‘外婆’等了正堂中央,今天的酒席就要开始了。上好了菜,到好了酒,仰亚和务妮抱着小亚金慢慢地走到每一桌的旁边。

“感谢你们大家,来看我们家小亚金,谢谢你们的关心,大家多喝酒,多吃些菜,不够的,就叫后厨那边添过来。”

“仰亚,务妮,恭喜你们家了,又添了一个孩子,你们家真是有喜有福啊,我们来都沾光了啊。”

“祝福你们,祝福小亚金快快长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道。随着气氛地高涨,满月酒上少不了的‘表演’就要开始了。那就是板凳舞、芦笙舞。

虽然在几年前,还在大集体的时候,由于大家都忙于‘抢工分,要饭吃’,可是,这一两年农村田土承包到户以来,大家都觉得轻松了许多,所以,原有的这些‘玩意’又被大家慢慢地抬了出来。

一开始,是村里的几个老人,他们是专门针对着外婆来唱祝福歌和跳祝福芦笙舞的,他们的芦笙舞内容大概就是:

感谢外婆家辛苦把女儿送给我们家;

感谢她们家的女儿来到家里,为这边的家庭生儿育女。

唱着跳着,跳着吹着,他们由堂层里又吹到了大门外的大院坝。由几个人增加到了几十个人。村子里会跳会唱会吹芦笙的人都动了起来。外婆家的人,当然也不能无动于衷,在主人们的积极邀请下,也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跳了一段后,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

“仰亚,今天可是你家儿子小亚金的满月酒啊,你可是我们这里芦笙吹得最好的,还吹到了国外。今天,说什么你也要露一手吧?!”

“哎呀,哪有自己吹芦笙祝福自己家的,我这不还忙着抱我们家小亚金的吗。就谢谢大家给我捧场了,我就不吹了。”

“啊,那可不行,孩子可以叫务妮抱,也可以交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抱,可是今天,我们就想听你吹一曲。”说着,有好几个妇女跑了过来,要从仰亚的手上把小亚金抱走。

“好好好,你去吧,去吧。”务妮只好从仰亚的手上接过儿子,催促仰亚过去吹一曲。

这样,仰亚也不好太推辞了。他随手从旁边的一个芦笙手里接过芦笙,不用怎么准备就开始吹了起来。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仰亚的芦笙一吹响,那音乐那节奏那气氛,马上就比刚才高出了好几个档次。四周伴着他的芦笙曲跳舞的人就更加起劲了。

后面的其他芦笙手也跟了上来,整个场地上一下子进入了高潮。

天边的一道夕阳,此时也从云缝里露了出来,把那一抹余晖洒在了白云上,散发出天边艳丽色彩,伴着远山,伴着村寨、伴着田园,伴着悠扬的芦笙曲和如醉的舞蹈,多么好的一幅田园游乐画呀!

人们如痴如醉的跳着,忘乎所以的唱着!

所有的人,早已忘记了一切,现在,他们心里的,只有芦笙曲、只有芦笙舞,只有欢乐。

这时,在那条通往寨子的路上,急急地走来了几个人。

是莫卯他们赶过来了吗?

太阳就要落山了,莫卯他们也该来了。

可是,来的却不是莫卯和翁妮他们。但来的人却又真的和他们有关。

几个人挤进欢乐的人群:

“请问,这里谁是仰亚?”

仰亚笑着把芦笙停了下来,笑着走到几个人身边。今天,自己家里有喜事,不管是谁,来到了就是客。

“啊,我就是仰亚,几位是?啊,先坐下吧,虽然晚了点,但还是请先坐下喝杯喜酒吧。”

“啊,不了,我们是警察,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莫卯的人吗?在县城。”

“啊,认识,他是我的朋友,本来今天他也要来的,怎么,他有什么事吗?”

“那你们是不是一起经营着一个叫‘****的公司?”

“嗯,有的,是我们一起经营的。”

“好,那就行,那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就在昨天晚上,我们突击检查,检查到你们那有违法经营情况,并且在我们检查时,由人跳窗逃跑,所以,造成了人命案,这跟你们的违法经营有关。走吧!”

“啊,什么?有人跳窗逃跑?人命案?”

“走吧!”

说着,几个警察拿出了明晃晃的手铐,迅速地铐在了仰亚的手上。

仰亚被警察带走了,现场里一片混乱,大家都想阻止警察把仰亚带走,可是又没有具体的理由说服警察,只好一个劲地往警察要走的路口挤。

阿爸拉住了仰亚的衣服,却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务妮怀里的小亚金大声地哭了起来,小亚略也哭着倒在了爷爷身边。

刚才热热闹闹的酒席边、舞场里一片狼籍,桌椅板凳间,是那几把已经被踏碎了的芦笙笙管。

夕阳落了,彩霞没了;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

夜幕下,只有那几声惊悚的警笛,在慢慢地由近及远——

0122、被踏碎的笙管(下)

0122、被踏碎的笙管

仰亚因为第二个小孩的出生,已经回家有十多天了。可是,这边的生意还是要做的。这样,莫卯白天忙着在街上守着卖磁带,晚上继续放着录像。当然,生意上也是受到一定的影响。比如,白天,莫卯能够在街上卖磁带,就无法再放白天的录像了。

后来,莫卯也就只是在县城赶集天在街上卖磁带,其他天和晚上就专心地在放影厅那边忙着。

仰亚走了,他的培训班当然也就开不了了。莫卯一个人不可能还能照顾得过来。

其实,仰亚和莫卯开这个培训班也没几个月。所以,来到这里的孩子都还处于刚刚会又不太会的时期,也是对新鲜的事物特别感兴趣的时期。仰亚老师几天没来,好多孩子就跑来问了。甚至有些家长也赶了过来,问是不是他们的培训班不办了。

莫卯一一地给学生和家长作了解释。可是,这帮孩子还是时不时地到这里来,来看看教芦笙的培训老师回来了没有。

来得久了,莫卯也不在意,都已经是认识的孩子了。这样,莫卯也就没有再阻止他们在这边玩耍。

这天,刚好周末,有几个孩子玩到了很晚。他们也知道,这里除了给他们开学芦笙和芦笙舞的培训班外,还在放着‘电影’。这样,他们就趁着人多的时候混了进去。

这里,白天和晚上的录像,是可以让孩子们看的,有的家长也带着孩子来看,这本来也没什么。

这久来,也许是因为莫卯也太累了,有好些时候他在放着录像的时候就开始打瞌睡了。他也只是想着,再坚持几天,等仰亚哥回来就好了。

今天,放完了晚上的三场录像,莫卯由于疲倦,或是由于大意,他没有在场内‘清场’。其实莫卯也知道,他所放的夜场录像,肯定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所以,以前每一次他放完了晚上的录像后,都要进行一次人员的清理。或者说是时间太晚,或者找一个什么其他的理由。反正就是要等这些人都出去了,才能播放余下来的。

可是,今天莫卯却忘了。

他刚刚放了夜场的录像没几分钟,就有这几个孩子的爸爸妈妈找了过来。对于这边,这些家长也是很熟悉的了。在外面没有看到自家的孩子,就直接到了二楼的放影厅,敲开了莫卯的门:

“哎!你好,你这现在还在放电影呀,我们进去看看,我们家的孩子在不在里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家,就算是周末,也不能玩得大半夜还不回家吧!”

这一惊,还真的把莫卯吓了一跳。让家长进去?!里面还有未成年的孩子!

“啊?!你们家的孩子还没回家吗?”

“是呀,他们说是过来看看仰亚老师来了没,就一直玩到现在。”说着,几个家长就想着往里面冲。

莫卯赶紧把他们拦了下来。

“哎哎哎,这样,你们进去不太好,还是我进去看看,如果他们几个真的在里面,我就把他们给你们带出来,如果不在,我也出来告诉你们。”

几个家长也不知道莫卯这到底是为也什么,既然人家不让进去,只要能把自家的孩子叫出来也行。所以,几个家长也没再坚持。

莫卯关上了门,赶紧把里面的带子换了一下。在话筒里面给大家就说是了点问题,大家稍稍等一下就好。然后,莫卯进入到放影厅里,在微弱的灯光下,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个偷偷跑进来看‘电影’的孩子。

其实,几个孩子看完了前面几场录像后,早就已经坚持不住地在里面睡着了,要不是,他们也没有胆量‘玩’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家。他们也是在刚刚放影厅里准备换片的时候才被其他的人吵醒过来的。几个小孩眨眼朦胧的,也没看清楚银幕上放的是什么。等他们擦亮眼睛细看时,片子已经停了。

“你们几个小孩,谁叫你们现在还这里看录像的?快给我出来,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小心你们的爸爸妈妈打烂你们的屁股。”莫卯拿着小电筒,照着几个小孩说。

几个小孩还有点不想动。

“还不快点,你们爸爸妈妈都找到门口来了。”

这时,几个小孩才有些惊慌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冲去。

“不好意思,是我忘了叫他们几个了,几个也在里面睡着了。”

看着几个家长,在没有找到孩子之前,又生气又想打人的样子,这会儿找到了自家孩子后,就什么也忘了,心疼地责怪几句,搂着自家的孩子就回去了。

莫卯目送着几个家长走了,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担心里面的人又闹起来,莫卯赶紧回到放影室,接着刚才的片子继续放着。

今天,也就这样过了。

可是,几个孩子当中,还是有一两个看到了一眼两眼的。晚上就把自己看到的一点两点的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第二天,几个家长一对证,嗯?这事情就出来了。都是过来人,听了小孩的这些话,还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片子吗?

有两个家长为了证明小孩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第二天晚上又来到了莫卯的放影厅,一直坚持看到最后。

这可把两个家长气得不轻。这里,既然是给孩子们一个培训学习的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混在了一起,影响到孩子那是肯定的了。这样,第二天,两位家长就把看到的情况到当地的公安派出所报了。

经过公安部门几天的调查取证,确实能够证明莫卯这里有这方面的非法经营。所以,公安部门决定就在今天晚上对莫卯的放影厅来个证据确凿的‘检查’。

晚上九点过,好几拨公安都来到了莫卯的放影厅附近,等待着今天晚上进入莫卯的放影厅人赃俱获。可是,莫卯却一点都不知道。

一场两场三场,放过了。

时间也已经进入到了深夜,看完了晚上三场录像的一部分人,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回家了。还有好大一部分人,特别是年轻人,还在着呢。

等外面的人走了以后,莫卯重新关好了门,重新又来到了播放室,拿过那些特殊的带子放在了录像机上面。

放影厅里安静了,一种特殊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这一群特殊的人群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咚咚咚!咚咚咚!’

啊?是谁现在还来敲门?

莫卯还以为是还有人专门来看夜场录像的。所以,他把声音稍微调小了一点。

“谁,是要进来看录像吗?”

‘咚咚咚!咚咚咚!开门!’

外面的人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加重的敲门声。

有时,也有一些晚上睡不着的小青年,走过门口时,会故意地敲上几下。莫卯听到外面的人没有答应,他还以为今天也是喝醉了酒的小青年,不理他们就算了。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还在敲。

莫卯也有点不耐烦了:

“谁在外面敲门?太晚了,不开门了。”

“开门,我们是警察。”

“警察?!”

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莫卯一听说是警察,赶紧把正在播放的录像停下来。可是,还没有动手,外面的警察早已经是破门而入了。几个警察直接冲到了莫卯的播放间,几下子就把莫卯牢牢地控制住了。其他的警察又一下子砸开了放影厅的门,并迅速地打开了门边的灯光开关。

“我们是警察,统统的不许动。”说着,十几个警察手里举着警棍,好像有的手里还举着手枪。

“都在原地给我好好的站着,不许动,谁敢动一下试试,看警察的警棍和枪能不能上到你们的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把整个放影厅里面的人都吓傻了,他们当然也知道看这种‘录像’不是什么好录像。

警察这一声喊,一个个倒是像日本鬼子一样,急忙举起了双手,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可是距离警察最远端的几个小青年,早就被警察的架式给吓傻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是害怕还是想逃跑。几个看着警察这边不注意,看着身边的窗子是开着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点了点头,向着窗子边走去。

警察也没有注意到窗子边有这些异样。其实,看一场夜场的非法录像也没什么,抓到派出所教训几句,写个保证书,保证下次再不参加这种活动也就完了。

也许是几个小青年太怕了,或者是他们真的不想让警察给抓到,又或者他们认为从窗子跳下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什么事的。所以,这几个小青年一看,警察这边不注意,几个人钻过窗子就朝外面跳了下去。

等到这边有人发出声音,等到警察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后,什么都晚了。跳下去的三个青年,由于下面就是生硬的水泥地板,也由于他们错误地估计了这只是二楼。

结果,一个人跳下去,头直接摔在了地上,当场就没了。另外两个摔成重伤,在送往医院后,一人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而死在了医院。一个摔断了胳膊和腿,重伤,还在医院躺着。

莫卯也因为聚众播放不健康录像而被带到了公安派出所。最后,也因为莫卯的非法经营场所造成人员伤亡而获罪。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对于已经回到家里为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的出生办满月酒的仰亚当然是不知道的,可是最后的结果认定,作为合伙人,仰亚同样也逃脱不了责任。

仰亚是被公安警察带到了县城才知道事情的发生的。

“仰亚,你知道你的朋友在从事这种非法的经营吗?”

“我知道。”仰亚也不想隐瞒,莫卯放夜场的录像,仰亚是知道的。直到现在,他也没见着莫卯,仰亚从心里知道自己该这么说。

“你有没有想过要制止你的朋友做这样的事?”

仰亚是曾经想过要阻止莫卯做这样的事。可是,他能阻止吗?在没有放夜场录像之前,他和莫卯的录像经营是什么样的,仰亚一清二楚。而且莫卯也说过了,只要找回他们投资的那一部分钱,就不再干这种非法的事情,可是——

现在,面对着警察的问话,仰亚说不出话来。

“这个放影厅,是你们两人一起开的吗?”

仰亚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和莫卯一起开的。但是,他和莫卯确实希望用这种方式赚一点钱,然后再去做他们想做的事,而且莫卯这边的经营状况,自从仰亚知道了莫卯的经营后,莫卯也是对仰亚公开的。再一个,仰亚也知道,现在的莫卯肯定也已经被公安这边抓过来了,作为朋友,仰亚不想说一句假话。

“嗯,是,是我俩一起开的。”

“如果你们这里只是因为违法经营的话,可能问题还不是怎么大,现在,已经由你们的非法经营而导致出了人命案,这个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这都跟你们以后的定罪有一定关系的。”

“我知道!”

最后,仰亚被带到了现场。

这里还是昨天人被抓走时一样的狼籍一片,破了的窗子,倒了的椅子,撕破的门帘,放影室里满地的带子

“这就是你们放影非法带子的场所是吗?”

“是!”

“这就是你们放影非法带子的工具和证据是吗?”

“是!”

“这就是那两个死者跳下去的窗口,下面就是他们落地的地方。”说着,警察又把仰亚带到了楼下。这里还有几根警绒线拉着,地面也已经被用水冲洗过。可是,仰亚还是从这边的地上,隐隐看到几滴新鲜的血印。

“这就是你们用来给小孩子们做培训的场地吗?”警察带着仰亚走进地下室。

“你们做着对小孩的艺术培训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还要——,唉!”警察向是在对自己说,又向是在对仰亚说。

培训室,所有的门都被打开了,那几张桌子也是东倒西歪的,黑板上的几排字,是仰亚临走前写下的,现在仍然清晰可见。

只是那几把仰亚特意买来教孩子们芦笙舞的芦笙,却被抛在了地上,好像也被人从上面踏过,有几根芦管也已经碎了。

仰亚又一次看到了一个与他的芦笙有关的场地的凄凉。

******

一个月过后,仰亚他们的案子公布了。

由于仰亚和莫卯违法经营,导致在非法经营场所内出现一名人员受伤、两名人员死亡,故判处其主犯莫卯有期徒刑十年;判处其从犯仰亚有期徒刑六年——

0123、父亲的背影

0123、父亲的背影

六年,六年将发生什么?

六年,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一大步;

六年,社会的发展已是今非夕比;

六年,城市比原来扩大了好几倍;

六年,农村不但减免了农业税,而且还可以领到种粮补贴。

可是,仰亚呢?

六年,仰亚在高墙内熬出了白发;

六年,阿弟已经结婚另成了家;

六年,小妹已经出嫁;

六年,仰亚的大儿子亚略已经十岁,小儿子亚金也已经六岁。

******

一个星期之前,仰亚就接到了狱警的通知。下个星期,他就可以刑满释放了,问他要不要跟家里的人联系,好提前来这里接他。

仰亚摇了摇头。

有必要叫家人来接吗?自己是衣锦还乡?还是荣归故里?

叫阿爸来接吗?六十多岁的阿爸,比以前更老了,他已经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叫自己的妻子务妮来接吗?务妮是半年前来看过仰亚,全家的重担落在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她早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叫阿弟?阿弟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叫朋友?朋友有谁?莫卯?莫卯同样还在另一个监狱里呢,他还有四年多才能出来呢?

头一天的夜里,狱警就把原来仰亚进来时的衣服拿给了仰亚:

“啊,既然没有家里人来接你,这里也就只有你原来的衣服了,明天,你就换上自己的衣服,就可以出去了。出去了,要好好的,我们可不想在这里跟你说‘再见’。”

夜里,仰亚有激动、有惊喜、有期盼、也有焦虑。

六年时间里,除了务妮来看过他三次,他没有见过家里的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阿爸。

仰亚多么想早一点见到他们,但又有一点焦虑。这一次回家,可与以前任何一次回家都不同,他不知道回去见到自己的家人会是什么样子。特别是两个已经长大又还没长大的孩子。

室友们过来给仰亚祝贺,祝贺仰亚终于可以回到亲人身边,祝贺他终于可以离开这座高墙,看到外面的世界。

等所有的‘室友’走后,仰亚拿过自己六年前的衣服。这是一套六年前崭新的衣服。仰亚永远都记得,那是他的第二个小孩小亚金的满月酒。所以,仰亚同样也穿上了崭新的衣服,正在给客人们吹芦笙,一阵欢乐陶醉,一片喜气洋洋------

然后警察来了——

六年前的一幕仍然历历在目,小儿子亚金可爱的脸历历在目;跌倒在路边苍老的阿爸历历在目;声嘶力竭的哭喊的儿子亚略的样子历历在目——

看着眼前的衣服,仰亚不受控制的掉下泪来。

仰亚拿着自己的衣服,走进了洗澡间,打开了水龙头。水有些冷,可是,仰亚一点都不觉得,他要用这冰冷的水冲洗自己身上的一切,刺激自己六年来已经麻木的神经。然后,他才能轻轻松松地出去,干干净净地与自己的家人见面。

仰亚任由着冷水从头上一直冲到自己的整个身上、再到脚下。仰亚拼命地用手在自己的身上搓着,哪怕搓得全身发红。

仰亚一直洗了有一个多小时,才从洗澡间穿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衣服从洗澡间里走出来。

仰亚没再把身上的衣服脱下,而是就这样穿着躺在了床上。可是,今晚的仰亚怎么也睡不着,寝室里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一颗不太明亮的小灯光。

天亮了,还不等到监警上班的时间,仰亚就早早地起来了,一直站在门边等待着。

等待着这一个清晨的到来。

“起得这么早?”狱警来了。

“嗯!”

“所有的都准备好了吗?不有没有忘记的东西?再看看?”

“谢谢警察,不用了。”仰亚头也不回。

是的,这里面还有什么是仰亚要带走的呢?除了记忆,又还有什么不能让仰亚忘记的呢。

“好,那就跟我走吧。”

仰亚走出了这个六年都没有开过的大门。警察们没有跟仰亚说‘再见’,仰亚也没有说,只是回过头举起手,跟警察们作了告别。

仰亚最后看了一眼又重新关上了的大门,把这六年的记忆也‘关’在了这里。然后,转过身来——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西边,还有半边月牙在挂着,清清的、静静的,好像遥远的眼睛在向仰亚静静地看着。

看惯了高墙内那几株四季不变的松树,看惯了高墙内冰冷的墙砖和水泥地板;仰亚第一次感受到外面世界的多姿多彩。

远远的山边,还有一片晨雾,那么干净、那么纯洁。

太阳升起来了,给远处的那一片晨雾披上一层暧暧的色彩。也照在了仰亚的身上。

仰亚转过身来,看向那一轮红红的日头,微微地感觉有些刺眼。仰亚赶紧用自己的手把眼睛捂上,自言自语地说:

“唉,看来,是有点不太适应外面的阳光了。”

同时,也慢慢地感觉到了那一抹阳光投射到自己身上的那一丝丝温暖。仰亚又想起了什么——

一阵风吹来,仰亚才知道,自己该走了。

沿着那条不是很宽的水泥公路,仰亚慢慢地向前面走着,路两旁整齐的松树,就像两排列兵一样,静静的目送着仰亚离开。

仰亚,要走到前面大约一点五公里的公路旁才能等到路过这里的唯一一趟公交车。

回家,仰亚还要从这里到达一个市里,再转车到他们的小县城,然后才能回到家。

仰亚是当天下午赶到他们县城的,赶到时就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了。现在,仰亚是不可能再找得到车回去了。所以,仰亚只得在县城里再呆上一个晚上。

下了车后,仰亚都不敢相信,这还是他六年前熟悉的县城吗?他还以为是自己下错了车了呢。好在,汽车站旁边还有几个原来仰亚熟悉的标志,证明他没有下错。可是,从仰亚身边走过的人,都很不自然地把目光投到了仰亚身上。

仰亚有些奇怪。

他再看看周围的人,才知道,他身上穿的衣服和别人穿的衣服,早就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了。

别人还以为仰亚穿越了呢。

仰亚赶紧就在车站附近找到一个小旅店住了下来,一是因为坐了一天的车的疲惫;再一个,仰亚真的不想再在这个县城出现,要不是现在没车,要不是县城隔着家里有几十公里,仰亚宁愿连夜就赶着回去。还有,自己身上的衣服,从刚才别人的眼里也看出了,仰亚明天还要去为自己买一件衣服。

第二天天刚亮,仰亚就赶上第一班车回去了。

他想早一点回去,早一点看到那熟悉的一切,早一点见到自己的亲人。外面的变化没有让仰亚有任何的兴趣,仰亚一心只想早些回家。

班车只到镇里,至于镇里现在有没有车可以直接回到仰亚的家,仰亚也不知道。下了车,仰亚提着一个小包,就直接朝着那条熟悉的小公路走去。

小公路变了,再不是原来坑洼不平的泥水路,而是变成了一条平整的水泥公路。

踏上这条既生疏又熟悉的路,仰亚加快了脚步。

小溪依旧,田园依旧;

原来的小树长高了,那棵老松树也多了几枝枯枝。大树上那几个鸟窝,还是不是原来那几个呢,仰亚不知道。

仰亚走着,前面的一切也越来越熟悉。

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梯田,熟悉的吊脚木楼------

一下子,仰亚的心里却又复杂起来。

这条走了千百回的回家路,仰亚从来没走得这么艰难。从第一天听到警察对仰亚说可以回家,一直到前天自己换上属于自己的衣服;从走出那扇高高的大门,到今天早上坐上最后一班回家的车;仰亚都急切地想早一点、快一点回到家,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身边。

可是,此情此景,仰亚迈的脚步却又沉重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仰亚沿着石板铺成的石阶,一步步地向上走着,那鸟鸣那炊烟那田里的吆喝,每一种、每一声都能让仰亚有千万种回忆。

突然,仰亚被一声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吆喝声吸引了。仰亚紧走几步,又迈上了几个台阶。

那不是自家的那一块责任田吗?

一个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身影在田里艰难地向前走着。一头老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努力地在田里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是那么的艰难,但又是那么的认真。在若大的一块田里,他们显得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无助而又执着。

‘阿爸!’

那就是阿爸,还有家里的那头老牛。他们是天生的搭档,虽然艰难,却又配合得那么的默契。

望着那苍老的背影,望着那满头的白发,望着那蹒跚着艰难向前的脚步,眼泪一下子就从仰亚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阿爸老了,比起六年前的阿爸,仰亚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这一家人的重担,就这样一直由着苍老的阿爸一直顶着。

默默无言,无怨无悔。

仰亚丢开自己手上的小包,朝着田垦上跑了过去,却又在那里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一直看着阿爸和老牛走到田的尽头。

“阿爸——”一声‘阿爸’,仰亚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阿爸停了下来,能看得出,苍老而又瘦弱的阿爸的背影里一颤。这声音,是在做梦吗?

“阿爸——”仰亚又喊了一声。

老牛先从阿爸的前面把头转了过来,看向了仰亚,然后‘哞!’的一声叫了起来看来,老牛终于认出仰亚来了。

这时,阿爸才随着老牛的目光一起把身子慢慢地转了过来。

阿爸怔住了。手里的竹丫及绳子都掉在了水里。阿爸似有几分的站立不稳了。几分钟,没有看到阿爸有任何反应,仰亚也不知道阿爸发生了什么。

其实,阿爸也哭了;只是,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

六年,仰亚离开了整整六年;

六年,自己的儿子从一个活泼的青年变成了白发的中年。

六年,阿爸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自己的儿子早些归来;

六年,自己努力地支撑起这个家,就是在等待着这一天。

可是,今天,儿子回来了,父子相见,却又无话可说。

仰亚又沿着田垦朝着阿爸那头走去,近了、更近了,也看清楚阿爸的脸上布满的皱纹和那无神的眼光。

“阿爸,我回来了。”

阿爸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阿爸!”

仰亚也顾不得自己脚上还穿着鞋子,一步踏进了水田里,走到了阿爸身边,抓住了阿爸的手。

“阿爸!阿爸,我是仰亚呀,我回来了。”

阿爸上上下下地又看了半天。

“你怎么穿着鞋就下到田里来了,快回到田垦上去。”

仰亚又是一阵心酸。

老牛在嘴里不停地嚼着草,并向仰亚伸过头来。

它还认识仰亚。

“不是昨天就来了吗?怎么现在才——”

“阿爸,昨天回到县城太晚了,没有车,所以,今天早上才有车过来。”

“你到家了吗?”

“还没,我刚刚从镇里过来,就看到你在这里了。”

“------”

“阿爸,还能种得了那么多田吗?这么多活。”

“没事,暂时种着,这不,你不就回来了吗?你先回家吧,我犁完了这半边就回家。”

仰亚本想让阿爸休息一会,自己帮阿爸干点。可是真的,仰亚虽然出生在农村,仰亚却真的不会犁田。

“阿爸,要不,今天就先一起回去吧,犁不完的,明天再来犁。”

“这也没多少了,你先回去,我这就快完了。”说着,阿爸也不等仰亚再回答,举起手中的竹丫向老牛动了一下,老牛很自然地就转过身去,沿着刚才的‘路’慢慢地朝着走了,时不时地又扭过头来看向仰亚。

仰亚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老牛以及阿爸的身影,看着他们俩渐渐远去的背影,自己的心里却五味杂存。

从来仰亚就没有能阻止住阿爸干什么,今天也是一样,阿爸说了要犁完这半边田才能回家,那就是要犁完了才回家。

仰亚没办法,只好先回家了。

“阿爸,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阿爸没有直接回答仰亚,在老牛的后面,在田里继续着。

仰亚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家,推开了家的门,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可是门却是开着的。

‘嗯?务妮走哪里去了?’

“啊妮!我回来了。”

可是,正堂、炉灶边、猪圈边都没有。突然,仰亚听到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好像是从他和务妮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仰亚轻轻地推开了门,咳嗽是从床上发出来的。

务妮就躺在了床上。

“阿妮,你怎么了——”

0124、千斤的重担

0124、千斤的重担

房内,有些黑暗,比起六年前仰亚和务妮居住时,少了好些生气。蚊帐、被褥还是六年前的样子,只是比那时陈旧了许多。

这,不是务妮想保持原来的样子,而是这六年,确实换不下大喜的日子里,自己的丈夫却进了监狱。这,对于务妮的打击有多来。

那时,相对于整个寨子,仰亚家虽然还有阿弟和小妹在读书,那时的阿爸也还能做好些的农村重活,又有仰亚在上班时的工资作为家里一定的补贴。那时候的日子,在整个寨子上,过得不算是拔尖,但也属于中上等水平。

可是,这六年,不仅仅是对于仰亚的打击,同时也是对整个家庭的打击。要不,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阿爸,也不会还要在农田里从早到晚辛苦地劳作。

最辛苦的,就要算务妮了,第二个孩子刚刚出生,在那个大,只有经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务妮,除了要承担着来自寨邻中别人的说三道四外,还要抚养着两个幼小的孩子,还要承担着一个家最繁重的劳动。

六年来,这个家,虽然还有着阿爸努力地帮着务妮在支撑着,可是,阿爸也一天天地在老去,务妮也一天天在看着阿爸比起寨邻中同年龄的老人更加苍老和衰弱。所以,好多时候,务妮只能自己苦苦地支撑。

自从仰亚走了以后,阿弟就主动掇学回家了,为了这个家,可是他幼嫩的肩膀又怎么承担得起这一切。直到去年,姻缘相和,阿弟也找到了自己爱的归宿,才独立出去另过。小妹也在一年前嫁到了外地。

一开始,务妮也曾哭过退缩过,可哭过以后,自己的生活还要继续;务妮也曾想过要放弃,远走他乡,或者另外再找一个人一起生活。可是,她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看着一天天变老的阿爸,想着曾经和仰亚一起的美好日子,她下不了这个决心。

最后,还是选择了坚守。

她能够理解,其实仰亚也是在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家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她不应该背叛仰亚。

爱,不是幸福、平安时的卿卿我我;而是磨难时的相互信任和互相理解。

所以,务妮哭过、萎靡过之后,不得不努力的振作起来。有时甚至为了忘记这一切,务妮更是想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好在晚上时不再想起这些。可是每天面对两个天真的孩子,务妮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努力支撑。

六年来,以前那些不会做的事,或者说每一个女孩都不会做的事,务妮咬着牙坚持着。

失败了再来!失败了再来!!!

就说用牛耕田的事吧,在这里,是没有几个女孩甚至女人能够做的。可是,为了这个家,务妮硬是咬着想牙,驯服了自己家那头大黄牛。

这头大黄牛来到这个家已经有十几年了,它比务妮来到这个家的时间都还长,刚刚开始还在集体劳动时,它就跟着阿爸一起,是生产队上的一对好搭档。那时,阿爸还不算老,大黄牛正年轻力壮,他们一配合,就是生产队里学习的榜样。就这样,后来责任田承包到户时,阿爸少要了几丘田也要把大黄牛牵回自己的家。

再后来,阿爸慢慢地老了,大黄牛也在慢慢地变化着。可是它与阿爸的配合还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协调。

阿爸也一直对务妮说,有他在,这用牛犁田耕地的事,就由他负责。可是,一次次阿爸劳动回来,每一个晚上都咳嗽得非常厉害,务妮又怎么能不知道啊。

再说了,阿爸一天天在变老,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依赖着阿爸,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没有了阿爸,那自己又该怎么办?所以,务妮还是坚持自己的。大不了现在就和阿爸两个交换着来。这样,也好为阿爸减轻点负担。说真的,务妮真的不希望这个家里,特别是阿爸还会有什么事、还会出什么事。

一开始,大黄牛突然看见是务妮、一个女子来跟着自己犁田,好像心里受到了委屈一样:

‘嗯?难道是我老了,抵不上一个男子汉了,要换成一个女人来掌管自己?’大黄牛打心底里就不服。睁着大眼睛看着务妮。任凭务妮怎么喊,它就是不听。

“倒!倒!倒!阿黄,要架犁了。”

大黄牛站在那里就是不动,悠闲的嚼着自己的草,一步都不退。如果是阿爸,大黄根本不用喊,早就自己退了回去,只等着阿爸把辕架在自己的肩上。

可是,它就是不服务妮。

好多次,都是阿爸和务妮一起,由阿爸吼着大黄,它才能让务妮好好的跟在后面耕地。

这么多年来,都是务妮和阿爸交换着来,阿爸累了,就由务妮去换着阿爸做两天,务妮累了,阿爸又给她换两天。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六年。

六年,也因为过度的辛劳,务妮终于病倒了。

或许是一种信念,就像长跑运动员一样。这六年,也许终于要冲过终点了。务妮也终于倒下了。

务妮在家病得已经有三天了,阿爸劝务妮要到医院去,可是,务妮一直坚持着,说自己没事,再熬过一两天就好了。其实,阿爸哪里知道,务妮的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了。去医院,一去就要一大把钱,务妮不愿意,也出不起。所以,只能以命来熬了。

也是因为务妮病了,这两天才换了阿爸跟着老黄牛去犁田的。阿爸同样也是在努力地坚持着。他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满头白发还在田里牵着牛犁田的人。

三天来,务妮一直趟在床上,夜里,一次次梦见仰亚回来。

刚刚仰亚进门的声音,以及叫她的声音,务妮都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呢。直到仰亚走到了她的床前。

务妮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她不敢相信,眼前真的站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

“你、你,你回来了——”务妮努力地想让自己能够坐起来。

“阿妮,你、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务妮,让仰亚看着老师不敢相信,别说是跟六年前对比,就是跟半年前务妮去看自己的时候相比,看上去都起码老上十岁。脸、清瘦腊黄,头发,干涩无光,眼睛深陷,皱纹满额;就连整个身子都比以前看着要小了许多。仰亚不由得又一阵鼻子发酸。

“阿妮,你——,怎么病成这样了啊?”

“没、没、没事,你、你、你把那水递给我一、一下。”说着,务妮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那张仰亚和务妮结婚时添置的小方桌上,摆着一只土碗,和一个半旧的温水瓶。仰亚看了看碗,碗里没水。他又摇了摇水瓶,水瓶也是空荡荡的。

“阿妮,这、这没水了,我去外面给你打些来。”

仰亚刚刚走到厨房,才知道,像务妮这样,哪能再喝冷水。他也就停止了往水瓶里装水。然后他看了看碗柜,才看到有半碗的清水菜汤。

“阿妮,你现在不能喝冷水,先喝点这个,我马上去给你烧些开水来。”

务妮慢慢地坐了起来,支撑着靠在了床头上,伸出手,从仰亚的手里接过碗来,努力而又艰难地喝了几大口。

“没、没事了,有这个喝了就行了。你等会再烧吧。”

仰亚轻轻地在务妮的身边坐了下来。务妮慢慢地靠向了他,露出一丝难得的苦笑,说:

“你,你终于回来了啊!再不回来,我们都快坚持不住了。”

仰亚看着务妮的‘笑脸’,感觉自己的内心比看到务妮的哭还要难受。他轻轻地搂过务妮的肩,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阿妮,没事了,我回来了。”

务妮久久地靠在仰亚的怀里,好久好久,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你看,你都开始生白头发了。”说着,又是一笑。

“阿妮,这么生病,你怎么不去看医生啊。”

务妮也只是苦笑,没有直接回答。两人就这样久久地偎依着。时间仿佛又回到六年前,回到他们刚刚结婚的夜晚——

那时的仰亚和务妮,是多么的幸福和满足啊。那时,他们就只想着就这样一辈子偎依着,直到老去,直到两人都长满了白发。

却不曾想,任何人的命运都不是那么的风平浪静的,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那时他们憧憬的未来,没有那么多的小插曲。

这六年,仰亚在高墙内熬得暗无天日。同样,务妮在这天光之下,同样也是暗无天日地熬着,日子一点都不比仰亚好过。

六年,老了彼此,也老了岁月。

好在,现在终于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又聚在了一起,生活的梦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想着这些,务妮的病就感觉好了一半。她抚摸着仰亚的手,看着仰亚成熟的脸,早已忘记了一切,今天她又重新做回了自己一个小女人,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仰亚同样也在看着务妮,虽然那张脸上也看不出当年的玉润圆滑,眼睛里也少了几分流光与顾盼,可深层次里的美,却依然一点都没有变,而且比起原来,更多了一份坚毅和不屈的成熟之美。

仰亚看着,轻轻地在务妮的额上亲了一下,笑声马上在两人之间传了出来。

“啊,阿妮,你休息吧,我去给你烧点水来。”

“啊,不用,你去看看,应该可以开始做饭了吧,等一下,阿爸就要回来了,孩子也要放学回来了。你看见阿爸了吗”

“我看到了,就在门口大坝子梯田里。”

“唉,要是我没病,就不用再叫阿爸去犁田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就没事了。”

仰亚来到了厨房,打开刚刚看过的厨柜,除了还有半碗稀饭,也就是刚才仰亚拿过去给务妮喝的那半碗清汤菜,碗柜里再没有一点带有油的菜了,更别说能有肉的菜了。

仰亚再打开灶房的米缸,把手伸到直接要达到缸底时,才能用碗舀上半碗米来。

灶上,一只大锅里放着好些还没有洗的饭碗,可就是没有看到上面飘有半点的油花。仰亚再也看不下去了,眼前又一下子模糊了起来。

这,哪还像一个家啊!

仰亚又走到后面,原来的三个猪圈,两个都是露雨的,上面盖着的木皮都能看得见上面的天空了。另一个也同样破旧的圈里,养着一头母猪,还有三只小猪,那母猪的全身,除了骨头还是骨头。三只小猪,看到有人过去,望着仰亚,眼里,除了惊慌就是饥渴。

仰亚从外面搂进来一把柴禾,慢慢地把灶火点了起来,一股浓烟再一次模糊了仰亚的双眼。

等仰亚清洗完那半锅的饭碗,煮饭的锅里的水也慢慢地开了。仰亚拿来一只碗,轻轻地舀起半碗水来。慢慢地端到务妮的跟前。

“阿妮,你先喝点水吧,饭,再等一下就好了。”

这时,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阿嫂,是你起来煮饭了?你——”还没有把话说完,她就已经踏进了房间来。一看见仰亚又退了出去。

“这——”仰亚也不知道她是谁。

“啊,这是你哥,他回来了。”务妮赶紧给她作介绍,同时转向仰亚:“这是弟媳,亚略的叔妈啊。”

这就是阿弟去年刚刚娶进门的媳妇。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仰亚。还有些不好意思。

“阿,是弟妹啊。”仰亚当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弟妹了。虽然半年前务妮去看他时他说过,可是,真的这也是第一次看到。

“啊,是阿哥回来了。”

“啊,你好。”

“阿哥回来了就好了,我看见刚才这边冒烟了,还以为阿嫂爬起来做饭了呢,正想过来看看,实在起不来,就在我那边多做些,等下阿爸和亚略他们回来就到我那边吃饭就行。那既然阿哥回来了,我去叫你阿弟多做些饭,等下一起在那边吃饭吧。”

“不用麻烦了,这一天天的都等着你和阿弟来帮忙,我们——”

还没等务妮说完,弟媳已经转身出去了。

是的,阿弟虽然分家了,可是这还是一个统一的大家庭,没有什么事情不让他们也跟着操心的。现在,阿弟也是一人担着两家的事,阿爸老了,阿哥又不在家,阿嫂一个女人还要带着两个侄子,他能不操心吗?

仰亚正在病床前端着碗给务妮喂水,门外老远就有两个声音叫了起来——

“阿妈,阿妈,亚金、亚金他又在学校跟他们班的同学打架了。”

“阿、阿妈,是、是他们先惹我的,我才打的,是他们叫我是‘劳、劳改犯’的儿子,所以,我、我才打他们的。”

两上孩子边跑边说,边争论着朝屋里跑来,正想跨进阿妈的房门,却看到了仰亚站在里面,两个孩子马上傻傻地站住了。

0125、劳改犯的儿子

0125、劳改犯的儿子

从门外跑进来的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左右,跑在前面,背上背着一个黄色帆布斜挎包,书包上的黄色差不多已经褪成了白色,在书包的两个下角都露出了破洞。一件有些偏长的运动服,衣服已经包过了屁股,脚下是一双解放鞋,有一只脚的大拇指都已经露出来了。脸上一脸的汗水还有灰尘,不过透过灰尘和略有些偏长的头发,还是可以看见那张帅气的脸。

他长得有仰亚的半人高了。

不用问,仰亚都能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小亚略了。

跟在小亚略后面的,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留着一个‘狗咬’式的‘马桶盖’头式,一看就知道是在家里由务妮或者阿公用布剪刀给绞的。脸上看着还算是健康,由于跑得太快,脸上也是一阵的发红,随着嘴里呼噜呼噜的换气,小鼻子里的小鼻涕也进进出出。他背着的是一个用绣花片做成的小书包,除了花,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了。也许书包本来就是黑色,但也许是‘后天性’地变黑的也说不定。他却穿了一件比他自己小得有点多的衣服和裤子,衣服前面大肚皮都露出来了。脚下,裤子只能遮住膝盖稍微再下去一点。这,明显是几年前的裤子了。

这个小子,应该就是二小子亚金了。他跟自己的哥哥长得一样的好看,甚至比哥哥亚略还要壮实些。

两人连喘带爬地冲进阿妈务妮的房间,嘴里还在不停地争辩着。一抬头看见了仰亚后,就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地‘定’在那里了。抬起头看了仰亚两眼又低下头。低了一会,又忍不住想抬头多看一眼。特别是大儿子亚略,也许在他的记忆里,还有一点点阿爸的印象,所以,他比弟弟亚金更多看了几眼。而对于小儿子亚金,仰亚就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了,他不知道这样一个陌生人,今天为什么在自己阿妈的房间,又为什么跟他和哥哥一样看着他们俩连眼都不转。

“亚略!亚金!你俩放学了?”仰亚主动跟两个孩子打招呼,可是,两个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对于‘阿爸’这个词,也许早就已经停留在以前,停留在阿妈的故事里。特别是小亚金,这个词,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用过。

仰亚的喊声,反倒把两个孩子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低着头一个劲地只瞅着自己已经从鞋子里露出来的脚指头。

“亚略,这是你阿爸,你不记得了?亚金,这就是爸爸,你不是经常问阿妈,阿爸去哪里了吗?现在,阿爸回来了呀。叫你的阿爸呀!”

两个孩子还是一点都没动。这让仰亚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面前就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本应该一放学回家就缠到自己的肩上背上膝上的孩子,现在却是就站在自己面前,连叫自己一声‘阿爸’都那么生疏那么艰难。

仰亚从务妮的床边站了起来,朝着孩子的方向走了过去,并在他们的面前蹲了下来,双眼看着他俩:

“过来呀,我是阿爸,过来我抱抱。”

哥哥亚略看了仰亚两眼,又看了阿妈两眼,脸红了,一转身跑出了房间。小亚金看着哥哥跑了出去,也跟着屁股后面跑了。

“阿哥,等等我,等等!”

仰亚一下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鼻腔内一阵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亚略和亚金跑出了门,跑到隔壁阿叔家(仰亚的弟弟家,自从阿弟结婚后,他们就跟阿爸和嫂子务妮分开过了,一栋房子分成两边,各住一边。不过,这也只是方便一下年轻人的生活,其实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像原来一样的一家人过的。两家的活路,重的,都由阿弟来承担。对于两个孩子更是不分彼此了。

这时,阿弟也刚刚从坡上干活回到家,他的妻子也正好把阿哥回来了的事情告诉了阿弟。阿弟正想着洗一把脸就过来,这里两小屁孩侄子,连书包都没有放就冲了进来。

“阿瞒,阿瞒,我家来了一个人,要我和弟弟叫他做阿爸。”

一句话,让阿弟和阿兰哭笑不得。

“傻儿子,那就是你阿爸,什么叫‘要你叫他阿爸’?”

看来,就连亚略,都还没能回忆起来。

“我阿爸?”

“是呀,你自己阿爸回来了,才能要你叫他阿爸,别人谁会要你叫他阿爸的?”

亚略好像有了一点点印象,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看看阿瞒,又看看瞒妈,又有点不太相信。旁边的亚金更是一脸懵地看着哥哥和阿瞒。

“好,我带你们过去吧,看是不是你阿爸。”说着阿弟一只手抱着小亚金一只手牵着小亚略,朝这边走了过来。

仰亚还在抹着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睛,就看见阿弟走了过来。

阿弟比以前更高了,甚至比仰亚还高出那么一点点,比起六年前也更壮了。只是,在他的脸上少了那一份天真和可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虑和几分坚强。眉宇间跟仰亚有那么几分相似。要不,如果在另一个场合看到,仰亚还不一定敢认出就是自己六年前还在上学的弟弟。

“阿哥,你回来了?”

“啊,是阿弟呀。”仰亚上上下下地看了阿弟好一阵子,“又长高了,都大人了啊。”

“亚略,亚金,快叫爸爸呀?”阿弟把亚略牵到自己和阿哥的面前。可是,对于‘阿爸’两个字,两小子还是叫不出口。

“小亚金,你呢?”被抱在阿瞒身上的小亚金,看了仰亚一眼,直接把自己的脸藏到了阿弟的后背去了。

“亚略,我是爸爸呀。”

仰亚说着,再一次蹲下身子来,为小亚略拿掉背上的书包,这一次,小亚略没有再反对,顺势把自己的书包脱了下来。仰亚伸出手,双手把已经有他半人高的小亚略抱了起来。小亚略没有动,慢慢地,也把自己的一只胳膊挽在了仰亚的脖子上。

小亚略应该是回忆起阿爸来了。

仰亚就这样抱着已经近十岁有自己半人高的儿子,久久地不想放下,就这样一直跟阿弟说着话:

“刚从山上回来?”

“嗯,上次阿嫂说你是这段时间回来,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天,我还跟阿嫂说,要不我们过去接你。可是,也一直没有得到你具体回来的时间。这两天,阿嫂又病了,我又忙着跟其它几个人一起到山里去整理水渠,回来才听说你已经回来了。”

“有什么好接的,我自己回来就行了。”

这时,仰亚才把身上的小亚略放下来。又伸出手给阿弟手中的小儿子亚金:

“小儿子,来,阿爸抱抱你。”

看着阿哥都已经得到这个叫做爸爸的人抱了那么久,小亚金这下也不拒绝了,朝着仰亚伸过手来,趴在了仰亚的肩上。时不时地偷偷地在肩上看看自己的阿爸。

“阿爸还没回来吗?”阿弟问。

“我来时,阿爸正在门口梯田里那片田里犁田,现在也快回来了吧?”仰亚说。

“阿爸也是,我都叫他别急,等我和他们把水渠理好了,过两天我就去犁,他就是不听,一定要自己去犁。到时累着了,回家又要生病了。”

“没事,老人就是这样的,让他做点,心情还好些。”

“我是怕他回来又要生病了。啊,阿嫂今天身体也不太好,阿哥回来了,我就叫阿兰多整些菜,等下一起在我那边吃饭吧。”

“你阿哥都已经煮饭了。你看阿兰大着肚子,她也不方便。”务妮说。

“没事,我这就去帮她一起整就行。”说,阿弟转身就出了门。小亚略和弟弟还是觉得这边有点生疏和尴尬,跟着阿瞒屁股后头又跑了出去。

仰亚也没办法。六年,毕竟没有和孩子们在一起玩过,特别是小儿子亚金,当时还没满月的孩子,哪里能够记得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两孩子都让仰亚抱了,仰亚今天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阿妮,你再躺一会吧,我看你也累了。”

是的,要不是今天看到了仰亚,务妮还不一定能坚持坐这么久呢。她是想再休息一会儿。

等务妮躺下以后,仰亚看着房间里有了好几件孩子们和务妮换下的衣服。他知道,要不是务妮生病,她是绝对不会把脏衣服这么放着的。所以,两人生活了几年,仰亚也养成了习惯。

他收拾起那些衣服,走出了门口,放在大盆里洗了起来。

听到门口有响声,小亚略和弟弟又从阿瞒那边跑了出来。躲着半个脑袋地看着仰亚。

“亚略、亚金,你俩过来,刚才你俩说什么?谁在学校打架了?为什么?”

“阿爸,是亚金他、他——”

还没等哥哥说出来,小亚金跑过来挡在了哥哥和阿爸之间争着说:

“不、不是我、我想打他们的,是、是他们说,我是劳改犯的儿子,我、我才打的。”

这一句,像针一样扎在仰亚的心里,他永远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不慎,不但自己蒙受了六年的苦难,生生地与亲人分开了六年。还对自己这么幼小的孩子,在他们的心灵也种下了一颗被人嘲笑的种子。

他可以想像,这六年中,有多少双眼睛用不一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两个孩子,又有多少的风言风语在自己的两个孩子的耳边徘徊和流转。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他们说,他们——”

小亚略想说,又被小亚金抢了过去。

“他、他们说,我爸爸不是一个好爸爸,是一个坏人,是一个劳改犯。”

“阿、阿爸。”不自觉中,小亚略终于叫了出来,“阿爸,什么是劳改犯?”

这话,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的嘴里出来,从自己亲生的孩子的嘴里问出来,你叫仰亚怎么回答。

仰亚把自己的两只手伸进盆里,拼命地揉搓着。

这六年,他就像这存在在衣服上的污垢一样。这时的仰亚,恨不得把自己连同污垢一起使劲地搓走,把自己清洗得一干二净,一尘不染。

可是,又会有哪件衣服,洗了还能和原来的新衣服一样的纯洁干净。

旁边,两个天真的孩子还在等待着仰亚的回答呢,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阿爸不能帮他们解答这个问题,又为什么要使劲的搓着盆里的衣服而不理他们。

好久,仰亚才抬起头来,对着两个儿子说:

“别听他们的,阿爸以后一定会是你们的好爸爸的。”

两儿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一人一边,轻轻地靠在了仰亚的两个肩膀上。

血,也许就是这么亲,在他们认可了这个人是自己的阿爸后,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够靠过来,是那么的亲近,那么的值得他们去依靠和信赖。

仰亚默默地享受着这份天伦之乐,任由着两个孩子把自己靠着。

他早就应该这样了。阿爸,本身就是孩子最可靠的依赖,只是阴差阳错,仰亚少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哼,我有爸爸,下、下次,哪个再说我,我、我还揍、揍他——”

靠了好一会,连仰亚也没注意,身后的小儿子亚金突然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仰亚转过身来,看着小亚金,从他的眼里,仰亚看出了那份比他还要倔强而又执着,永不服输的表情。

“亚金,儿子,不能总说揍人。现在,阿爸不是回来了吗?就不怕别人说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不理他们就得了。”

小亚金还是不服气,掘着小嘴,也不跟仰亚争辩。

这时,阿爸赶着老黄牛回来了,连牛带人都是一身的疲惫。可是,能够看得出老黄牛一点‘怨气’也没有,它仍然悠闲地、一步一步地在阿爸的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它的老伙计阿爸。

“阿公!”

“阿公!”

两小孩一看到爷爷,马上离开了仰亚朝着爷爷的方向跑去。他俩跑过老黄牛身边时,老黄牛也转过头来,用鼻子在他俩的身上闻了闻,眼睛和阿公一样的慈祥。

爷爷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了跑在前面的小亚略的手,又摸了摸后面小亚金的头。一天的疲惫,也许这一下子就减少了一半。

“阿公,我阿爸回来了。”小亚略有些自豪地对阿公说。

“阿、阿公,那、那是我、我阿爸。”小亚金说着,用小手指向仰亚。两个孩子早已经没有了刚刚来时的生疏和不习惯。

“阿爸,回来了?犁完了?”

“嗯!犁完了。”

老黄牛自觉地走进了自己的圈里,转过头来着着院子里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轻轻咬起圈里的几根稻草,舌头一卷,慢慢地嚼着。

阿弟听到门口的喊声也走了出来,把他从山上带回来的青草放到了老黄牛的圈里。老黄牛才又把几颗青草卷进自己的嘴里。

“阿爸,洗洗手,过来吃饭吧。亚略、亚金,把你们的小凳子也搬过来,就要开饭了。”

“啊,走阿瞒家吃饭去喽!”

饭桌上,仰亚的这几年过去不值得回忆,和阿爸阿弟在一起,更多的是想想,为了这个家,接下来该怎么去干。

0126、从头开始

0126、从头开始

菜做好了,一家人围在了小餐桌前。今天的菜还不错,前几天阿弟上山,还打回来了两只兔子,也是知道仰亚这两天要回来,所以,一直留着的。两小家伙早就盯上好几天了。今天终于看到放下锅了。

还没等大人们动手,两小家伙就开始用手干起来了。

“你们俩就不能再等一下吗?”务妮今天终于也可以起床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了。看着两小孩迫不及待的样子,只好在旁边教训着。

“没事,这边马上就好了。”阿弟把最后一个汤菜端上来,也就可以开始了。

“阿爸,今天我阿哥回来了,要不要喝点酒啊?”

“喝什么酒啊,直接吃饭吧。”还没等阿爸开口,仰亚直接对阿弟说。是呀,自己是回来了,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难道还要好好的庆祝一下。这就是仰亚现在的想法。

可是,阿爸和阿弟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毕竟仰亚是回来了。一家人团圆了,当然应该喝一点。喝一点酒,有些话也好说。

“喝一点吧。”阿爸说话了。

有了阿爸的话,仰亚也不好再推辞。阿弟拿来了四个杯子。

“阿嫂,你也喝点哈?”

这六年,务妮也学会了喝酒。这酒,有时是不得不喝的,比如务妮,以前是从来都不会喝酒的。可是,这几年的生活,她不但学会了用牛犁田等,当然也学会了喝酒。有时,是为了解除疲劳,有时是为了忘记过去、麻醉自己。

“啊,我今天不喝。”说着,又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今天,务妮还病着当然是不能喝酒的。

阿爸、仰亚、阿弟三个人举起了杯子。相互看了一眼,又把一滴酒倒在自己面前,算是对故去的老人一种祭奠。没有说话,三个人一仰脖,酒就干了。仰亚拿起了筷子,给阿爸碗里夹了一筷菜,也给务妮的碗里夹了一筷,还有两个小家伙。

两小家伙看着仰亚,津津有味地吃着。阿弟又给三个人面前的酒杯到上。然后阿弟提起杯子来,说:

“阿哥,有五六年,今天终于回家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来,碰一个。”

仰亚也提起了杯子。

“阿弟,这几年,谢谢你们,这个家,这两个孩子。要不是这样,也许你还在上学呢。”

“阿哥,别说了,这都是我应该的,上学的事,本来也不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想的。”

仰亚知道,以当时阿弟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像阿弟现在说的,如果有自己在这个家里支撑着一切,阿弟还是有可能考上个学校的。想起这些,仰亚又在为自己这几年的遭遇而感到惭愧。

还有小妹,要不是也因为仰亚的事,小妹同样是一个学习不错的孩子,可是现在,就因为这件事,给家里两个小的都耽误了。仰亚一直都在为自己的境遇而感到自责。

阿弟又把酒倒上了。

看着阿爸,仰亚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仰亚端起了酒杯,在阿爸的面前站了起来。自己强忍住心里的那一份酸楚。

“阿爸,今天,我敬你一杯酒——”仰亚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自己的喉管里早已经哽住了。

阿爸也没有再说什么。双手接个仰亚的杯子一饮而进。能看得出,一直到现在,阿爸都还是有点疲累。是啊,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还这么跟在大黄牛后面干了一天的活,能不累吗?

仰亚又想起了白天第一次看到阿爸的情境景,看到那个满头白发、吃力地跟在大黄牛后面的背影。

阿爸喝完了酒,才轻轻地对仰亚说:

“这次回来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几年,不管是什么情况,也都算是过去了,两个孩子,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多亏了有务妮,要不是——”阿爸同样也说不下去了。

“阿爸,这没什么,这不都过去了,带好两个孩子,也不都是我应该的吗。”务妮怕阿爸再有什么想不开的,只好一个劲地安慰阿爸。

阿爸默默地点头,然后又对仰亚说:

“其他的,也不要多想了,回来,就好好地在家带好两个孩子,帮帮务妮,再好好地把这个家建起来。我也老了,帮不到你们什么忙了,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

阿爸的话没错,要不是仰亚这几年遇到这样的事,阿爸早就应该休息了,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操劳辛苦了。

仰亚没有跟阿爸说什么,但在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干,才对得起白发苍苍的阿爸,也才对得起辛辛苦苦的务妮,也才对得起自己的两个一天天长大的孩子。

另外,还有自己的阿弟。

这一餐饭,没有欢乐,但很温馨,没有笑语,但很满足。特别是两个孩子,今天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阿爸,心里面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和快乐。虽然两人还不是怎么地想沾着阿爸,可是又总想着在阿爸面前多表现表现。不是你唱了一首歌,我又背了一首诗,就是总想把在学校里的事跟阿爸以及阿妈、阿公等说说。

一直到很晚,都还不想回去睡觉。

这夜,仰亚想了很多。六年,仰亚和这个世界隔离了整整六年,外面的变化,比他想像的还要大很多,就连他穿回来的这件衣服,六年前,认为是最好的衣服。可是现在,不要说是穿着去到街上,就是在这乡村里面穿出去,可能都会被其他人看着笑话半天的。通过这半天的交流,有时甚至连小亚略小亚金说的话,仰亚都感觉有些听不懂。

六年,仰亚是真的‘out’了。

他能做什么呢?也许阿爸说得对,不管这几年发生了什么,那都过去了。现在要做的,或者说是能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顾这个家,帮帮务妮,带好两个孩子。

六年,每个人的想法也会有些变化。仰亚也是一样,也许年轻时候的那些梦想,那些追逐,那些希望,随着这六年时光的消磨,面对自己已经依稀的白发,仰亚知道,现在,好好地、平平静静地经营好这个家才是最应该自己去做的事。

第二天,还没有等务妮起床,仰亚早早地就起来了。这久,由于务妮生病,两小孩都是由阿弟那边给他俩准备早餐,吃了,两兄弟高高兴兴地去学校,中午又在跑回来吃饭。

仰亚没有告诉务妮,他自己找到村子里能够理发的地方,他想好好地给自己理一个发。其实,仰亚的头发并不长,当然了,从那地出来的人,头发想长也长不了。

这个村里,也就是原来的一个生产大队,一共分为四个小寨子,仰亚他们寨子是第二大的寨子,另一个较集中的大寨子,学校也就是在那里,最大的寨子上,从还在集体时,就有着两个国营供销点,也有一个国营理发店,现在也都是私人在经营了。

仰亚走到店里,店里刚刚开门,还没有开始营业呢?蜂窝煤炉上烧着一壶水,店里没人。

“有人吗?”

几分钟后,才从内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来。

“理发呀,这么早?”

仰亚看了看,他不认识,年轻女子也看了看仰亚,好像也没什么印象。六年,物是人非,仰亚当然不认识她了。已经消失了六年的仰亚,谁能够一下子把他认出来的,虽然都在一个村里,可能也不是很多。

“嗯,早点,怕来晚了,人多,难等。”

说着,仰亚很自然地就坐到了那能够旋转的理发椅上。年轻女子从后面把理发用的围布从仰亚的后面一边围过来一边跟仰亚说话:

“大哥,来这么早,应该家就在我们村啊,怎么以前我好像从来没看到过你呢?”

仰亚能说什么。

“啊,这几年在外面,很少回家。”

“啊,大哥是在外面呀,是在上班?做生意?还是——”

所有理发店里的女子,总是想找出更多的话来与自己的客户交流,一方面她们也是为了拉近和客户的关系,以便给你留下好印象,好让你下一次继续到她们这里来理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理发的过程中大家不太尴尬。可是,她这不会聊天的聊天,恰恰让仰亚觉得很是尴尬。

这话,可是叫仰亚怎么回答呢?虽然也知道这女孩是无意识的聊天。可是,仰亚也不得不回答呀。

“啊,我不上班,也没做生意。”

“哎呀,大哥,你不做生意,也不上班,开玩笑的吧?现在,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可多了,而且很好赚钱的。你是怕告诉我了,我跟你一起去做生意,抢你的饭碗?”女孩边理边笑着继续跟仰亚开玩笑。

“我叫仰亚,真的不是在外面做生意。”仰亚也不得不这样跟这个年轻女孩说了。

“啊,你叫仰亚?”

看来,这女孩还是听说过仰亚这个名字的。看来,以前的仰亚在整个村里的名气还很大的。人不认识,说到‘仰亚’这个名字还真有人认识。

仰亚没有再接这个女孩的话。好像,这个女孩听到了这个名字以后,也没有再想找话跟仰亚继续聊下去。就这样,仰亚默默地理完了头发。最后从理发店里出来,才看到年轻女孩一个浅浅的微笑,挥挥手‘再见’。

仰亚不在乎这些,这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仰亚默默地回到家,务妮已经起床了。看来,今天的务妮病好多了。

“你起床了,今天好些了吗?”

“好多了,一大早,你到哪里去了?屋前屋后都没有看到你?”

“哦,我到大寨那边理了一个发。”

“理发?你那不是还很短吗?”

“嗯,理一个,从头开始嘛。”

务妮没有再说什么。重新理一个发,当然是一个习惯,仰亚也是应该‘从头开始’了。

“阿爸呢?”

“阿爸早就上坡干活去了。”

“那我也去看看。”

说着,仰亚顺手从家里拿起一把锄头朝着坡上走去。

这熟悉的山、这熟悉的水;熟悉的老树,熟悉的炊烟,在仰亚看来,又是乡村里一种新景象。这里的每一块田,每一片土,每一株树,都有着仰亚不可磨灭的记忆。今天,看到这一切,仰亚是既生疏又熟悉,既亲近却又总感觉有些疏远。

六年,小树长高了;六年,寨子里又新添了好几栋新房,还有一两家已经建起了高大漂亮白色砖房。只有仰亚的家,那房,还是六年前的老样子。

这房子,在六年前并不算矮,也不算丑,当年在寨子里也算得上是中上等水平的吧。可是现在,它就如一个已经老去的老太太一样,弯在几栋楼里,佝偻着,匍匐着。甚至能让仰亚隐隐听到她的喘息。

青山,还是一样的翠绿;小溪,还是一样的欢快。在仰亚的周围绕着,和几年前没什么两样,他们一样的欢迎仰亚的到来。

远远的,仰亚到了阿爸正在自家的那片地里,一锄一锄艰难地挖着,那熟悉的背影、那熟悉的动作,把仰亚又带回了自己的童年。

那时,阿爸的身子是那么的强壮,肩是那么的宽大而结实,总能让仰亚以及后来的阿弟、小妹,稳稳地坐在上面;那时的阿爸永远不知道劳累,只要一回到家,总是任由着仰亚和弟弟妹妹在阿爸的身上爬着、打着、闹着。

可是,时间就是这样。有时,你觉得他过得太快,快到你根本就没能感觉到它的到来。

就像这回忆,仰亚总感觉能够骑在阿爸的肩上时就好像在昨天。可是,这一转眼,阿爸老了,不要说再一次骑在阿爸的肩上,就是站着都能够感觉到阿爸有些摇摇欲坠了。总希望旁边有一个支撑、有一个依靠。

有时,又让仰亚感觉这时间太过漫长,慢到每天都度日如年,就像这六年。也因为这漫长的六年,才让阿爸坚强、宽大的肩膀变成今天这样苍老而羸弱,弱到你在旁边看着就能感觉到一阵凄凉。

仰亚一边看着,一边向着阿爸走近。

“阿爸!”

阿爸抬起头来,看向仰亚,没有说话。

“阿爸,今年这块地准备来种些啥?”

“唉!能种些啥。种一些活路少一点的,我也才照顾得过来的就行了。”

“没事,阿爸,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这不还有我吗?我来帮你一起干。”

阿爸看了看仰亚,什么也没有说,继续把锄头抬起来又放下,很吃力地挖着。

仰亚也没有再说什么,举起了手中的锄头,学着阿爸的样子,一锄一锄,一沟一沟地挖了起来。

太阳已经升起得老高了,照在仰亚和阿爸的身上,有几分发热发烫。

一片云从天边飘了过来,慢慢地遮住了父子俩头上这一片天,给他们送来了一丝丝的清凉和舒爽。

这时,远远的听到有小亚略和小亚金在喊:

“阿公——阿爸——回来吃饭啦——快点!我们吃饭了还要去上下午课呢——”

0027、劳动第一天

0027、劳动第一天

梯田里,仰亚家的那丘大田,也就是阿爸前几天已经犁过的那丘田,今天又该重新翻犁第二遍了。

阿弟还要跟寨子里其他的一些人家一起到山里去维修水渠。这水渠是原来集体时都已经建好了的,现在分田到户了,有好几年没有维修了。也影响了仰亚他们寨子门口的这片梯田的灌溉。当然,影响灌溉就等于间接地影响了收成。

以前,集体时,都是在冬天农闲时,则生产队长带着大家一起去维护维修。可是现在,责任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

责任田到户,就有这点不好,对于这公用的设施,谁也都没有想过要主动去维护维修。长年月久,一些水渠、坡沟、桥梁等的,就自然的用不上了。

这一条水渠,是整个这片梯田的水源。可是,现在能够引过来的水,远远不能灌溉这一片梯田了。再加上,前段时间,水渠上又有了几处塌方、淤堵。直到现在,水渠里基本没有水能够过来。所以,大家才想到要重新维修一次。

维修水渠是整个寨子的大事,每家每户都要出力,有劳力的出劳力,没劳力的也多少要补贴些物资。

仰亚家,阿弟就算劳力了。不过,现在的仰亚家也只有出劳力了。所以,这几天,阿弟一直和村里的劳力们在山上一起劳动。

这天早上,仰亚还在睡觉,就听到阿爸对阿弟说:

“你们那水渠还要多久才能修好?”

“可能还要五六天吧。我也不是太清楚。”

“可是,我们家那田又该进行第二次翻犁了。”

“没事的,晚就晚几天呗,等我那边忙完了,我再来犁就行了。”

阿爸没有再说话,可是,等阿弟准备走时,阿爸却已经在牛圈里把大黄牛给牵出来了。

“阿爸,你又要去干什么?”

“你这没空,我就去把那田犁了呗,等你回来,季节都过去了。”

“阿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就几天时间,你放那吧,过几天我来犁。”

阿弟走了,阿爸也跟着后面慢慢地把大黄牛赶到了田里。

其实,仰亚虽然还没有起床,可是,阿爸和阿弟的对话,仰亚完全听到了。

自己回到家也有好几天了,一些小活,仰亚也干了一些。可是,阿爸从来也没跟仰亚说是要去犁田的事。

其实,阿爸知道,从一开始,仰亚根本就不会犁田,他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仰亚犁田。

以前,仰亚有自己的事情干,吹芦笙,跳芦笙舞,当老师、做保安,阿爸想象着仰亚能有一碗饭吃,相反还比在家犁田种地还轻松。所以,有时仰亚回到家,阿爸也没怎么要求仰亚干这些农活。

现在,仰亚回来了,阿爸也知道家里有很多的农活要干,也不可能总等着阿弟来干。毕竟,现在阿弟和仰亚这边分家了,他也有自己一个小家,总不能时时事事都靠着阿弟。另外,也不可能还一天天等着自己的儿媳妇务妮去干这些重活脏活。

可是,阿爸明明就知道仰亚干不了这些,那又还能怎么样呢。所以,只能是自己拼着这把老骨头,自己慢慢地去干了。

事情已经逼到了这一步,仰亚也不可能真的再让阿爸去操劳辛苦,而自己还无动于衷。再不会做的事情,自己也要去做了,再难的事情还有比吹芦笙跳芦笙舞还难吗?

仰亚爬起了床,跟出了门口。

“阿爸,我去犁吧,你在家就行。”

阿爸理都没有理仰亚,他扛着犁,牵着大黄牛慢慢地朝着梯田那片走去。留给仰亚一个坚强却又有几分苍老、虚弱的背影。

仰亚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犁田。

可是现在的仰亚,为了这个家,为了一天天衰老的阿爸,也为了一天天长大的两个孩子,仰亚别无选择。

他跟在了阿爸的后面,一起来到了田边。

“阿爸,你知道我不会犁田,那这样吧,你今天就在田坎上看着我,我下田去犁,有什么不懂的,你再教我,好吗?要不,我总也不会,不是总有一天也要学吗?那不如现在你就教我,不更好吗?”

阿爸又看了仰亚两眼,把牵牛的绳子和赶牛的竹丫一起交到了仰亚的手上。自己走上了田坎。

老黄牛今天还算好,也许它是看在老阿爸的面子上,没有给仰亚为难。从仰亚从阿爸手中接过绳子,它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着看仰亚怎么操作。

仰亚没有犁过田,但是,以前还是看过阿爸是怎么犁的。他学着以前阿爸的样子,把那些部件都套在了老黄牛身上。直到后面,把犁从田坎边扶了起来,‘啊’的一声,架着犁想往前走。

可是,原来看着阿爸的动作是这样做的,可是,自己却怎么也不能把手里的犁掌稳了。仰亚东一脚西一歪的,连老黄牛都走不出原来的套路了。这样,与其说是仰亚在犁田,还不如说是老黄牛拖着仰亚在田里走。

水田里犁田,虽然有水,可是,还是能从水里面看到犁过的地方的。每个人犁田,都是按着那条犁过的路线走的。这一点,就连老黄牛都知道。一开始,老黄牛拖着仰亚按着原来阿爸犁田的方式前进着,可是,犁过几遍后,仰亚的东倒西歪,直接就影响了老黄牛,连老黄牛也找不到‘路’了。

虽然,站在田垦上的阿爸,同样沿着田垦跟着仰亚和老牛一起走着,如何掌犁,如何保证犁头的正确方向,如何让牛走在犁过和没有犁过的线上。可是,仰亚还是一阵手忙脚乱,连老牛也被仰亚拖得气喘吁吁。

这样,黄牛不干了,它鼻子里喷了几口粗气后,不等仰亚指挥,拖着犁加快了脚步,拼命地朝前面走。

仰亚跟不上了,被黄牛拖着差点摔倒在水田里。仰亚控制不住了老牛,就想着利用手中的竹枝丫给老黄牛一点教训,他一边吼着,一边举起了竹丫,在老黄牛的屁股上刷了几下。这下,老黄牛更是不干了。它也知道,在它和阿爸一起‘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呢。它与阿爸的配合,是天衣无缝的,根本就用不着阿爸向它挥鞭子,阿爸也舍不得向它挥鞭子。

任何一头老牛都是的‘牛脾气’的,屁股上莫名地被刷了几下,虽然不是很疼,可是这是一个自尊心的问题啊。

‘老子工作了也有几十年了,你老爸都没有这样对我,你这个自己都不会指挥的人,你这外行来指挥内行,不懂,还要向我的屁股上刷,不干了。’

就这样,老牛又发出了两股粗气,脖子左右扭了几下,前脚站了起来,牛角朝后面一顶,差点就把架在肩上的拉架给掀翻了下来。还好有绕着脖子的绳子给栓着。可是,老牛这一昂一掀,架在老牛后面的犁就离开了地面,也就没有了任何的重力了。然后,老牛拖着空犁就直接往前面跑。

跑了几步,仰亚根本就没办法跟上,手中的犁也脱手跟着老黄牛跑了。老黄牛一直拉着犁跑上了田垦。继续朝着前面的路上跑去。

阿爸在仰亚扬起手中鞭子的时候就想叫仰亚停下来,可是,还没等阿爸叫出口,仰亚的鞭子就已经落在了老牛的身上了。

和阿爸在一起、一向温顺的老黄牛,阿爸也不知道今天它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这是在他和老黄牛之间从来没发生过的。

老黄牛拖着犁朝前面的路上跑,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万一犁打在牛的身上,那是会伤到牛的,万一老黄牛拖着犁又摔倒在哪里,那就更危险了。所以,阿爸赶忙跑过去——

‘哇!哇!啧啧啧!哇!’

阿爸一连叫了好几声,老黄牛听到是阿爸的声音,才停了下来。等阿爸走到它的身边,抓住了绳子,老黄牛还在喘着粗气,瞪着一双大眼睛,很不服气的样子,又像是受到了多大委屈一样。

阿爸轻轻拍了几下它的背,老黄牛才看着稍微好了些。

阿爸慢慢地把牛牵了回来,才看到,仰亚半截身子都是湿的,一直湿到齐腰以上。仰亚这个心里委屈呀,也不比刚才老黄牛好过多少。这么温顺的老黄牛,原来在家时,时不时地由仰亚去放牛时,那时的老黄牛也不是这样的,和它一起玩耍,它也没有欺负过自己呀,可是现在——

哎呀!都是自己的不好,如果能像阿爸那样的话,也许老黄牛也不会生气了。

老黄牛走过仰亚身边,都还故意地用鼻子喷了两口粗气表示对仰亚的不满。

阿爸知道仰亚一时半会也制服不了老黄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犁田学会。阿爸只好自己又拉着牛,自己亲自下田,把刚才牛身上的绳子重新整理、套好,‘起!’的一声,老黄牛又乖乖地在阿爸有前面走了起来。

老黄牛身体放松、步子均匀;阿爸的动作温柔、娴熟,刚刚在水田里走过一次,就看到了那清晰的犁痕来,再到老黄牛转过身来时,它已经又开始一边悠闲地走着,一边在自己的嘴里咀嚼了起来。

仰亚沿着田垦,一路跟着阿爸和老黄牛走着。阿爸时不时地又给仰亚讲着:犁,要怎么掌才稳定,要保持什么样的角度,犁头才不会钻入泥里太深也不会太浅;手里的绳子和竹丫要怎么给牛指示它才知道你给它的信号,是加快,是放慢,是向左还是向右。这样牛也才懂得你的意思,也才能按你的要求去做。人和牛之间也才能很好的配合,既不会太累,也不会因为慢而没有耕上地。

阿爸的一边操作后边讲解,仰亚才慢慢地看懂了一些。

又走了几圈,仰亚才又走下田来。

“阿爸,我再试试。”

阿爸又把犁和绳子交到仰亚的手上。老黄牛转过头来看着。这一次,它没有怎么反抗。也许它也知道,终究要把这犁田的事教会这未来的主人的。这样,就让自己做一次回‘师父’吧。

等仰亚在老黄牛的身后把这一切都准备好后,老黄牛又转过头来看了仰亚一眼,自己在前面慢慢地走了起来。

一步两步,稳稳地,沿着刚才阿爸犁过的痕迹。仰亚也结合刚才阿爸讲的一些‘要领’,绳子、竹丫;犁的偏斜度,犁的深浅,一步两步——

虽然还有些慌乱,但是总比刚刚开始时好多了。

这与其说是仰亚在用牛犁田,还不如说是老黄牛在拖着仰亚教他犁田。

慢慢的,仰亚也找到了一点感觉了。只是这还没到半天,仰亚都感觉到自己快坚持不住了。感觉到自己放在水田里的脚不是自己的了,提着犁的手也总感觉到有点沉重。还有那湿到大腿的裤子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说刚才湿到膝盖是因为老黄牛发毛而造成的。那现在的,也只能怪仰亚自己在水田里像‘跳舞’一样的犁田动作了。

其实,不是因为仰亚想这样,也不是因为仰亚曾经学过舞蹈就这样,仰亚是真的还掌握不好这犁啊。这看着那么简单的农活,对于仰亚来说,可比他学习吹芦笙跳芦笙舞难多了。

就在仰亚在自家田里犁田的这几个小时,从田边经过的好些人都停下来,看着这个曾经的‘秀才’今天的‘表演’。还好,仰亚毕竟是原来学过舞蹈的,也是在国外的舞台上都表演过来的,对于别人对自己‘表演’的观看,也就习以为常了。

半天下来,仰亚是再也坚持不住了。手上起了血泡,脚下划破了皮,腰也酸了,背也疼了,双胯间在水和湿裤子之间摩擦得仰亚两胯间发麻发辣。

看着仰亚那可怜的样子,阿爸只好提前叫停了。

“好吧,剩下的,我下午再来补一下就可以了。先让牛也休息一下吧。”

是的,今天老黄牛是真的累了,这可不比与阿爸老搭档之间的配合。所有的团队操作都是这样,与猪一样的队友‘配合’肯定要累得多。

阿爸的话,既给仰亚下台机会,也给足了仰亚的面子。这不是仰亚累了,也不是仰亚干不下去了,而是老黄牛要休息了。

0128、左邻右舍

0128、左邻右舍

仰亚回到家好几天了,他这次回来,总感觉与原来回来的感觉不同。以前,仰亚每一次回来,总有几个兄弟朋友相约着喝喝酒、吹吹牛之类的。可是,这几天,这些都好像消失了似的,不但没有跟仰亚联系,甚至好几天仰亚都看不到人。

仰亚想想,还是约着几个相好的兄弟朋友过来,大家聚一聚,毕竟六年时间了,仰亚也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交流和主意,沟通沟通,看到底自己该做点什么。

可是,当仰亚去找到他们时,看着是否很高兴的。

“哎呀,仰亚回来了,有好几年不见了啊。”

“是啊,所以,回来了想和大家聊聊,哪天到我家里来聚一聚?”

“好呀!”

可是,等仰亚具体通知大家来时,不是说没空,就是早就已经外出了。

这天晚上,天气特别的好,仰亚早早地就吃过了晚饭,就沿着村里那条石板路慢慢地散步。

这条路,穿过整个寨子,虽然现在也修通了另外一条小型的进寨公路,可相比于公路的转弯抹角,人们还是更习惯于走这条老路。因为它连接着寨子里的每一家每户,老路也留着大家好些的故事和回忆。

走在这条路上,仰亚就想起了好些自己的童年和过去。那时,一群群一伙伙,无忧无虑,不分白天黑夜地在这条路上窜着跑着叫着跳着,没有阿爸阿妈的叫喊,哪怕玩到半夜也不会主动回家。那一级台阶、那一颗大树、那一处篱笆都是童年美好的记忆。加上这静静的夜里,仰亚更是充满着甜蜜的回味。

现在的寨子里,比以前好多了,原来好多不太好走的地方,现在新修上了水泥路,那些转角黑暗的地方,也拉上了电灯。从一户户的窗子里透出来的灯光,也能把这条小路时不时照亮一截,让仰亚从来都不用摸黑。

有几家人已经睡了,还有的窗户透着一星星点点的光。仰亚一个人慢慢地朝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原来生产队小仓库处。

原来的小仓库,自从责任田承包到户以后,就失去了它原来的作用了,就连门口原来那大大的晒谷场,现在都这变成了一个共用的娱乐场所。不知是什么时候,还装上了两个篮球架。这个,在六年前仰亚还在家时是没有的,好像就是近一两年才装上去的。

这个时候,从小仓库里面传出灯光来,时不时的还有一些说话声。

原来这里的小仓库,现在已经承包给一家私人了,经过改装,现在变成了一个小买部。当然,也是年轻人聚集的场所。

年轻人,当然也包括像仰亚这样三十来岁的。农闲或是不很忙的时候,特别是晚上,大家都喜欢聚集在这里来,买上一包烟,遇上一两个年轻人,就在门口或者旁边的大树下发上一支烟,或蹲或坐,边吸烟边漫无目的地聊着。要是冬天冷了,开小买部的这家人也会给大家准备一盆火,或者在屋里或者在某个背风的地方蹲下来,吹着聊着。

近这一两年,大家聚在一起也有了一些新的玩法,比如打扑克,玩麻将等。所以,晚上能够聚在这里的人就更多了。老板当然也乐意提供一下‘场地’,一桌麻将下来,多买几包烟,老板的生意也就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刚刚回来的仰亚当然不知道,今天他是第一次过来,听到了里面有声音就走了过去。

“啊,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难怪村子里都那么安静。”

仰亚一过来,主动地给大家打招呼,

屋里面,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聚集了约有十几个人,仰亚开门进去,听到里面的声音就更大了。可是,大家一看到是仰亚走了进来,好像没听到仰亚的主动打招呼,有几个人转过头来看了仰亚两眼,又转了回去,有些人甚至根本就没有回头。可是,刚刚热热闹闹的聊天声,从仰亚进来以后,慢慢地声音就变小了,慢慢地就没有人再接着聊天了。

“啊,是仰亚呀,是要买东西吗?还是也过来玩玩?”

还是租用小仓库这家的女主人跟仰亚打了个招呼。当然,她打招呼是不同的,毕竟是一个寨子上,卖一些烟酒酱油的,这生意还是要和仰亚他们家做的。

“啊,吃完饭没事,出来散散步,就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这里玩啊。”

屋里还是没有人接仰亚的话。

比起刚才的气氛,这里的屋里就像没有人一样,就只有一处一处抽烟冒起来的烟雾和满屋子的烟味。

“哎,我该回去了,再回去晚了,我家老婆就要叫我睡床下了。”说着,一个人起来。

“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以前每天不都是你玩到最后才走的吗?也不见你老婆管你呀,今天怎么这就要回去了?”有人对站起来的人说。

“哎呀,今天不同啊。”说着,一个人走了。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找借口走了。

半个小时内,原来十几个人慢慢地都走得差不多了。屋里不只剩下仰亚和三四个正在专心玩着扑克的人。仰亚显得有些尴尬。借口买了一包烟,也走出了小仓库。

在这静静的夜里,仰亚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远离了这个土生土长的村庄,远离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好像他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从这天起,仰亚很少再到小仓库这里来,除非真正的要买些必要的东西。也是从这一天起,仰亚都注意到,有时他走在寨子里这条路上,连看到他的小孩都好像在有意地躲着他。

这天早上,仰亚和以前一样,起床,带着农具到自己的自留地里去干活。他走过那片梯田,又走过那几道山湾。其他的人,有好些已经在自己的田土里忙着了。仰亚记得,哪一块土是哪家的,哪一丘田又是哪家的,大家都在忙着,根本没人注意到仰亚的到来。

仰亚的这一块土的下面,寨子上的另一家人今天也在这里劳动。仰亚隔着土坎,打招呼:

“叔,你们今天这么早啊!”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在一起劳动,已经把自家的土翻得大半边了。听到有人打招呼,才了下来,看了看旁边是仰亚。

“啊,早!”然后继续埋下头干自己的活。

“叔、婶,今年你们家这块地准备种些什么呢?”

“哎呀,能结啥就种点啥。”然后又没有声音了。

看着别人那么‘认真’的样子,仰亚也不好再继续‘打扰’了。仰亚走进自己地里,也埋着头干了起来。

回来了一段时间,仰亚也慢慢地开始适应起干农活来了,他那细长而灵活、适合于吹芦笙的手上,也慢慢地有了老茧,握着锄头或者柴刀也不会再打起血泡了。

这块土,仰亚还记得,刚刚分田到户没多久,那年是栽了一季的红苕,结果到秋天时,收入了几百斤,那一年家里用这些红苕,第一次喂肥了两头大肥猪,也是第一年家里能有过年猪杀。

前几天,他和阿爸一起来整理这块土时,仰亚也问过阿爸,今年这块土要种些什么。阿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留给了仰亚。

“哎呀,现在我也老了,你们年轻人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仰亚还真的不知道这里该种些什么。他还想听阿爸的安排呢。

仰亚一边想着一边挖着,好不容易挖开了一片,等他直腰来想换口气时,才发现,在他土坎下面的一对夫妇在地里了。或者早已经回去了。

以前,像这样的,大家总是会打声招呼的,或者是喊着: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吃中午饭了”又或是“坐下来歇歇吧,过来抽支烟。”

虽然你也许不抽烟,其实这也只是一种相互说说话而已。可是,现在,同在一片地里的上下两处劳动,连人都走了,仰亚却还不知道。

现在的仰亚,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有工资、有工作的人了,自从仰亚这次回来,所有人都对仰亚敬而远之,尽量不与仰亚有什么交流和交集。

慢慢的,仰亚也就习惯了。

这天晚上,仰亚又到小仓库去想买烟。当他刚刚走到一户人家的屋后时,就听到屋里有些争吵的声音。仰亚也不在乎,谁家没有一两句争嘴的,仰亚还有兴趣去听别人家的这些争争吵吵的小事。他没有停留,径直地就走了过去。

可是等他买了烟回来时,却听到这家人的‘争吵’更加激烈了。

这家,其实原来是仰亚玩得比较好的一个伙伴。六年前,仰亚和他们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也经常在一起吹吹牛打打闹闹。可是,这一次仰回来,大家却变成了路人一样。

听着里面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仰亚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听里面到底因为什么而争吵,是不是而要自己进去劝一劝。

仰亚走近了两步,停了下来。

“小科,以后,再也不准你再和他家两兄弟一起玩,连上学也不准在一起,如果再在一起,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可,可我也没和他在一起干吗?以前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的吗”

一个半抽泣着的孩子回答说。

“现在我说了,不准和他们在一起就是不准。以前是不知道,现在,你还不知道吗?他爸爸不是好人,是劳改犯。难道你也想要做劳改犯吗?你也想到那里面去呆过几年吗?”

这不是在说的自己吗?

仰亚知道,在这个寨子里,除了解放前国民党抓过几个人去坐牢外,几十年没有人去坐牢了,就只有他坐了六年牢,这不明摆着是在说他吗。

是的,他这个伙伴,就是有一个和自己家孩子亚略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是‘小科’。

怎么,这事还牵涉到两个孩子了。会不会两孩子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仰亚还想听听里面再说些什么,可是小科敢再回答他阿爸的问题了,也不敢再反对自己的阿爸了。所以,也就没有了声音。

仰亚本想冲进去为自己辩驳两句,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还能再为自己说些什么呢。仰亚默默地走开了。一路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家。

时间也还不是太晚,亚略和弟弟亚金还在小餐桌上写着自己的作业。仰亚走了过去。

“亚略、亚金,今天你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呀!”

“你们两没有跟我打架吗?还是吵架了?”

“没有呀!”

仰亚突然又想起上一次自己刚刚回来时,哥哥亚略说弟弟小亚金在学校打架了,而朋友的小孩小科的年龄比亚略小些,又比小亚金大些,但更接近小亚金的年龄。而且上次小亚金就说了,有谁还说自己是‘劳改犯’的儿子,他还要打他。这次会不会就是这事。

“小亚金,是不是你打架了?”

小亚金咬着笔头,摇着:

“我没有!”

“没有?你俩是不是跟小科吵架了。”

“小科?没有呀,今天我还把我的书借给他了呢,我们今天都是一起回来的,我们没有打架啊!”

“你借书给小科了?”

“小科说,他们老师要他们班同学借三年级的书来看看,小科现在上二年级,我去年不刚好上三年级吗。所以,我就把我三年级的书借给了他。昨天我回来,就把我三年级的课本借给他了。我们没有吵架啊。”

“那你们这久都是一起上学,又一起回来的吗?”

“没有,好久都没一起上学了。上学,我只和弟弟我俩一起走,昨天是小科跟我借书了,才和我们一起回来的。”

“一直都是弟弟你俩一起上学吗?其它人呢?为什么不和你们俩一起?”

“他们说,他们的阿爸阿妈不要他们跟我和弟弟在一起。”

这下,仰亚全都明白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回来家这么长时间了,两小孩为什么没有跟他说呢?

看来,明天得到学校去跟老师谈谈了,看看自己的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仰亚不有再责怪两个孩子,看着两个认真写作业的样子,仰亚到时有些可怜起两孩子来。

“好,写快点,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呢。”

小亚略先写完了,他合上书本,又看了看阿爸:

“阿爸,我、我们学校又要交钱了。”

“交什么钱?”

“买校服的钱。再不交,我和弟弟今年又没校服穿了。”

0129、一切为了孩子

0129、一切为了孩子

“咚咚咚,请问,这里是仰亚的家吗?”

天快黑了,仰亚和阿爸还在山上干活,两个上学的孩子刚刚回到家,务妮正在忙着做一家人的晚饭,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小亚略和弟弟亚金还趴在那张小餐桌上写作业,也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这是谁呢?

在这里,大家没有敲门的习惯,如果是寨子里一个人到另一家去串门,早就大声喊着冲了进去,根本就不可能还在这里这么温柔的敲门。

“咚咚咚,家里有人吗?”门外,又敲了一次。

“亚略,你开门看看是谁?”务妮正在忙着,只好叫亚略去开门。

亚略打开了门。

“老师!”

门外站着的,正是亚略的班主任杨老师。

“亚略,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我阿爸和阿公还在坡上,我阿妈在家。阿妈,是我们杨老师!”

务妮也赶紧洗了手走了过来。

“啊,是杨老师呀,快快快,进来坐吧。亚略,快让你们老师进来呀。”

杨老师,是从一年级就一直跟班教亚略的老师,也是他们的班主任。几年时间,她也来过亚略家几次,可是,最后一次到亚略家来,还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

对于自己的学生亚略的家庭情况,作为班主任的杨老师也略知一二。其实,在班里,杨老师也是很关心小亚略的。

来过几次后,务妮也认识了杨老师。

杨老师正好是四年前,也就是小亚略去上一鼐级的那一年,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了这个学校,校长就安排他接了一年级。所以,现在一直跟班到了四年级,仍然是小亚略他们班主任。

务妮把杨老师让进了家赶紧给她到了一杯水过来。小亚略很懂事的,给杨老师搬来了一个小马扎凳子。

“老师,你请坐。”

小亚金咬着笔头在那里看着。

“杨老师,你看我们家,又脏又乱的,你随便坐一下。”

“没事,亚略妈妈,你不用客气,你忙你的吧,我今天家访,听说小亚略的爸爸回来了,所以,我也过来看看,顺便跟你们交流一下你们孩子在学校的情况。”

“啊,杨老师,我也不知道孩子在学校的具体情况怎样,还是多让老师你们费心了。他爸爸到山上去了,这会儿也快回来了吧。你坐下稍稍等一下就来了。”

务妮好像有点不太善于跟杨老师交流,或许也是因为这几年家里的情况决定的吧。以前的务妮,性格可是在比现在开朗得多。

“亚略妈妈,你要有什么事,你就去做吧,我就在这里坐一会,顺便看看他俩的作业也行。关于孩子的事,等大家都回来了再一起说吧。”

“那也好,那我先去喂猪、做饭。杨老师,晚上就一定在我们家吃饭哈。”

杨老师也不推辞,笑了笑,点了点头。

务妮又一次跟杨老师说了‘对不起’,然后继续回到灶间忙着。

两个孩子看到有老师坐在自己身边,有一点小紧张,又有一点兴奋。杨老师把凳子朝着小餐桌边挪了挪,和这两小孩坐在了一起。

“作业做完了吗?”

“还、还没,再有两道题就完了。”亚略笑对老师说。

“那,弟弟呢,你的还有多少还没有做?”

也许由于杨老师不是自己的老师吧,小亚金听到有老师问自己,举起了两胳膊,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作业挡在了自己胳膊下面。

“怎么,你做的,还不让老师看呀?拿我看看,做对了没?”说着,杨老师伸手过去。小亚金把自己的作业封得更紧了。

“亚金,你让杨老师看看,做错哪里了,老师才好跟你讲呀。”说着,小亚略抓住弟弟的胳膊,把作业拿了出来。小亚金开始挣扎了几下,但还是没能拼过哥哥亚略,也只好任由哥哥拿着作业交给了老师。

“准许我看吗?”杨老师问。

小亚金咬着笔头,点了点头。

“哎呀,这还做得不错的,前面的几道题都做对了,干吗还不让老师看呢?”

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小亚金也慢慢的凑了上来,靠在了杨老师的一边,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讲解。

“你看,这几道题都做对了,就是写字太潦草了些。以后,可要把字写好一点哈。”

小亚金又点了点头。

“可是,这最后一道题就做错了。”杨老师把作业铺在了小餐桌上,用手指着一步一步地给小亚金讲解着。

正在杨老师给两小孩讲解作业的时候,仰亚和阿爸已经从山上回来了。一听到外面有响动,亚略就告诉杨老师说阿爸和阿公回来了。

仰亚慢慢地推开了门,才发现今天家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刚刚从外面回来,再加上家里的灯光也不是太强,仰亚一下也没看出来是谁。

“你们回来了?你是小亚略的爸爸吧?”杨老师先说话了。

“啊,刚刚从山上回来,你是——”

仰亚这是第一次跟杨老师见面,他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阿爸,这是我们的杨老师。”

仰亚没见过杨老师,可是,还是听孩子们说起过她的。

“啊,是杨老师呀,杨老师你来多久了?我还想着这两天到学校去一趟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好久没有到你们家了,也听说你已经回来了,所以,就找了个机会过来跟你们谈谈孩子的事。”

仰亚自己找了一个凳子,就在杨老师的对面坐了下来。这时,阿公也走了进来。阿公是认识杨老师的,以前杨老师来家访时,有什么问题都是跟两孩子的阿公说的。

“啊,是杨老师过来了啊。”

“啊,大伯,刚从山上来呀?你坐吧。”说着,杨老师自己站了起来,要把自己的凳子让给阿公。

“杨老师你坐你坐,我自己找一个凳子就行。”

“杨老师,是不是两孩子又在学校出什么事了?”阿公还没坐下来,就对杨老师说。

“没,大伯,两孩子在学校挺好的,只是好久没来了,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这不,小亚略的爸爸也回来了,也想过来跟孩子爸爸交流一下孩子的事。”

两孩子看到阿爸和阿公回来了,自己的作业也刚刚做完。所以,早就想着出去玩去了。这也正是老师和家长都想要的,毕竟有些话,还是背着孩子们说的好。

“杨老师,你看,我这也刚刚回来,对于孩子,其实说真的,还没有你了解呢,我也正想着这两天有空到学校去一趟呢。不知道两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到底怎样。”

“其实,两孩子在学校表现都很好的,学习上也还可以,只是在性格上,好像有点内向,不太喜欢跟其他的同学在一起。好像总喜欢独来独往的。”

“杨老师,其实就在昨天,我就碰到一件事,我们寨子这里,有一个叫做小科的孩子,你知道吗?”

“嗯,知道,他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学生,他怎么了?”

接着,仰亚就把自己昨天无意识听到的小科家的事情告诉了杨老师。

“杨老师,这也许是由于我的原因吧,不是两个孩子不喜欢跟其他的孩子在一起,而是其他的孩子或者说是他们家的父母不愿意让自己家的孩子跟我们家两个孩子一起玩。所以,时间长了,可能这两孩子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还有,仰亚也把自己刚刚回来时,两孩子说跟人打架的事,仰亚也告诉了杨老师。

“哎呀,我们在学校,也发现有一点这方面的影响,可是没想到,周围的人会把这事看得这么严重,甚至影响到了孩子。其实,亚略爸爸,你的事情,从我来到这里以后,也听说过一点点。当时,你们也是无意识做错了这事。所以,也才造成了这五六年没能和孩子呆在一起,再加上旁边人的一些风言风语,和对孩子的教唆。所以,才会形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旁边人对两孩子说三道四、无意识的孤立,才形成了孩子的性格孤僻、不合群。”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着到学校去找你们老师,了解一下孩子在学校的具体情况。”

“亚略爸爸,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在,你现在已经回来了,那就是最好的了,就多在家陪陪孩子,弥补这几年来,对于孩子一种爱的缺失。慢慢地就能改变他们目前这种现状的。多在他们身上花一些时间和精力,让他们能够更健康地成长,这一切也是为了孩子嘛。”

“还有,这几年,我们也了解到你们家的具体情况,学校也给他们俩申请了一些贫困生补助。平常多给俩孩子买一些学习用品呀,校服呀之类的,不过,去年是因为上面下来的贫困生补贴来晚了一点,所以,就没有能够给两孩子定上校服,准备在今年给两孩子补上。”

这边,仰亚和杨老师一直在说着两孩子的事,那边,务妮在阿爸和两孩子的帮助下,晚饭也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小亚略跑过来,整理好了小餐桌,把几个菜都端了过来。

“哎呀,小亚略妈妈,你还准备了那么多菜呀。”

“没有,杨老师,这太对不起你了,你也很少来我们家,你看家里什么菜都没有,就炒了几个鸡蛋,还有一些干鱼,也没来得及去外面买菜了,对不起你了,杨老师。”

“没有,亚略妈妈,好了,我们家也是一样,哪有天天都准备得有菜的。这已经很好了。”

吃饭间,说得最多的还是两个孩子的学习以及成长的问题。饭桌上,两孩子也挺懂事,不停地给老师的碗里夹着菜,还主动的给老师添饭。

其实,从杨老师一进到家,她也在细心地观察,能看得出,这一段时间,这两孩子正在慢慢地转变,从他们的眼里就能看出,现在的两孩子,比以前更多了一份自信,这就是身边有爸爸的结果。

等大家吃完饭,时间晚了。杨老师要一个人回去,阿爸、仰亚都不放心,所以,就叫两小孩还有仰亚一起送送杨老师。

一路上,可以看到,两孩子轻松了许多。

“亚略、亚金,有阿爸回来了,自己感觉怎么样呀?”

杨老师故意这样问。

“有爸爸当然好呀,这样,其他人就不会再说我们了。”小亚略回答说。

杨老师又看向小亚金。

“有爸爸了,谁再说我,我还揍他们,揍不过的,回来告诉我阿爸。”

说着,还在前面张牙舞爪、‘哈哈哈哈’地舞了起来。把后面的三个人都逗笑了。

“亚金,你说啥呢,一天天就知道打架哈。”仰亚努力地忍住自己严肃地对小儿子亚金说。

“小亚金,你这样想可不对哈,有爸爸了,不是用来帮你打架的。有爸爸,自己就会更有信心了,有信心学习,有信心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那才是个好孩子呀。”

小亚金看了阿爸两眼,又看了老师两眼,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像真的呼懂了点什么。

回到家,仰亚想了很多,特别是今天杨老师说的,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很好地陪伴孩子,这是对孩子的一种亏欠。

如果说,仰亚回来这么久还想着是不是要离开家,去找一些其他的事干的话。那么,今天的一番话,让仰亚也下了决心,一定要留下来了,一定要在家里好好的干下去,一方面是为了减轻家里阿爸和务妮的负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左邻右舍那些不一样的眼光;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为了自己的两个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弥补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种父爱的缺失。

一切为了孩子。

从这一天开始,通过仰亚的思考和调查,仰亚决定利用这里的一些优势,做一番自己该做的事。也好让别人不再对自己另眼相看。

经过考虑以后,仰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爸和自己的妻子务妮。阿爸给他的答复是,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既然自己决定要干下去,就不管有多苦多难,也要干下去,并且一定要干好,干出个样子来。

务妮可没那么多要求,她只希望仰亚能够好好地教育好两个孩子,让两孩子能吃好穿好,能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天天高高兴兴地上学,高高兴兴地回来,然后家里有阿妈也有阿爸。

其实,务妮的要求不是不高,要做好她想的这些,也容不得仰亚再有什么三心二意的了。为了两个孩子,仰亚也要拼一把了。

家庭会议通过了,第二天,仰亚就开始着手自己的发展计划了。

0130、承包荒山(1)

0130、承包荒山

“阿爸、务妮,我想承包原生产队的那一片荒山。”今天晚上,一家人正在围着小饭桌吃饭的时候,仰亚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承包荒山?你说的,就是那片原来集体时,连树都长不起来、分给谁谁都不要的那片荒山?”

“嗯!”

原来还在集体的时候,生产队有一片山,由于距离村寨有点远,再加上土质也不是怎么好,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原来集体放弃的荒山,不开田也不种土,甚至连树都没有种过。有的只是一些自然生长的野树和小灌木、荆棘和一些杂草,最多也只是放牛娃们放牛玩耍的地方。责任田土承包到户都没有人想要这一片荒山。由于分给谁要,所以,至今仍然荒着,没有管也没人要。

“那荒山能做什么?”阿爸也搞不清楚仰亚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也担心地问。

“我想用来种一些树,再搞些养殖之类的。”

“那块地,连草都长不好,还能种什么树?”连阿爸也不相信那一片荒山能种树,更不用说别人了。

“建阳城没能长树,也许是一些树种的不合适,我想把那里的土质拿到其他的地方去,请一些专家好好地帮查检一下,适合种什么我再种什么,应该是可以的。”

仰亚坚持要做,阿爸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只有仰亚和务妮的时候,务妮也问仰亚:

“你真的想要那一块地,那里的能种出东西来吗?”

“不试试哪里知道。”

是的,自从那天听到杨老师说的,由于自己这几年特殊的身份,不但影响了自己,同时对两个孩子也有了很大的影响。现在,在农村,如果还是像过去一样的仅仅只靠种那几亩田,是满足不了一个开支和需要的。所以,也才有那么多的人出去外面打工。

刚刚回来的时候,仰亚也想过,到外面去,可是想想两个孩子,如果自己再到外面去混几年,那真的是改变不了两个孩子的现状了,改变不了现状,就影响到他们的未来。所以,仰亚才最后决定留下来。可是,留下来以后,又能怎么办?现在,这个家,已经是在整个寨子里比较落后的了,连上学的两个小孩都已经是学校的贫困生,就连买校服的钱,都要等到学校的贫困生补助。仰亚想想都觉得可怜两个孩子。

可是,在农村留下来,又能做些什么?

这也是仰亚想了好几天才决定下来的。长期住在门窗山里,想靠其他的,肯定不行,要大的投资,没有。在这里,有的,除了山还是山。可是,是不是可以靠着山想些办法呢?

所以,最后,仰亚才决定承包那片荒山。

承包荒山,到底能做什么?说实施,仰亚还真的没有想好。可是他知道,如果能够知道这一片地能种什么,那一定是可以种出来的。所以,今天,他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阿爸和务妮。

务妮,除了担心,她当然也希望仰亚能够做成一点事出来。这几年,如果说仰亚是在那里面熬出来的,那务妮就是在外面,在别人异熬样的目光中过来的。再加上原来仰亚不管是在宣传队还是在学校,都是有一定的事情干着的,在村子里的人的眼里,那可是‘有工作’的人。这几年,就因为那事,仰正在监狱里坐了六年,回来不介没有了‘工作’,还回到家里什么也做不出,那会叫整个家都抬不起头来。

她不希望仰亚再出去,在家,也不能就像别人一样的什么也不做,而只等着种那几亩责任田。那也不是务妮想要的结果。所以,出于内心来讲,务妮也是支持仰亚去干的。只是,这荒山——

“阿妮,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盲目地去干了,我一定会考虑清楚的,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不可能还像以前一样赌博式的去干。”

“只要你想好了就行,我支持不了你,但是,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干的。”

这就是‘传说中’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的说法。有了务妮的支持,仰亚更是下了最后的决心。

第二天,他到了那片山上,来来回回地绕着那片山走了几圈,又从不同的地方要了一些泥土,装进了自己的一个袋子里。又把山里的一些情况,用笔记在了自己的一个小笔记本上。甚至一些树叶,一些小草,一些石头,仰亚都带了一些回来。

当天下午,仰亚就来到了村委,找到了村长。

“村长,我想承包我们村里那片荒山。”

仰亚从那里出来,作为最底层的国家管理机构——村委会,仰亚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就到了村委,也算是来给组织报个到吧。

那时,村委的领导们,对于仰亚还是够热情而有礼貌的。

“仰亚,回来了就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通过这次教训,我们也相信你一定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村委给你解决的问题,你尽管来找我们,帮助你,也是我们村委应该尽的一份责任。”

今天,仰亚就是奔着这句话去的。当然,承包村里的山,也肯定是要先通过村委的。

“你承包荒山?就那片原来想要的荒山?”

“嗯!村长,可以吗?”

村委和旁边的几个村委的人,互相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给仰亚答复。好久,村长才对仰亚说:

“仰亚,你是不是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是有义务要帮你,可是,如果你做的事情一点把握性都没有,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啊!或者在你做出一个错误决定时,我们没有尽到我们的责任,而是盲目去支持你,那就不是在帮你了,而是我们的不负责任了啊。”

“村长,我是考虑好了的,我不需要你们怎么帮我,只希望你们能按照村里相关的规定,告诉我怎么去办这些相关的手续,也请你们能够批准我。”

“可是这——”

“村长,是不是有其他的人来承包了?”

“这倒没有,不过,仰亚,那一片山,可不是什么好山,以前分田到户分山时,免费的分给谁要的,你现在要它来,能做什么。我们是在担心你啊。你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

仰亚,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大家,大家没看好那一片山也是正常的,能够劝他别承包那一片山,也是出于好意。可是,什么情况也阻止不了仰亚现在的决心。

村委的人,看到仰亚如此的执着。这承包荒山,到目前为止,在这个村里,还没有,更何况是那么一片荒山。村里,也希望能有谁在村里带着能做出些什么来,带领大家就在家里也能干出一点事情来。而不至于所有的年轻人都只想着到外面去打工,抛下一家老的和小的。

可是,谁又能做好这些呢?

其实,出于内心,他们是想支持仰亚的,可是,正因为仰亚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们担心的是,仰亚是不是因为这几年的不幸,而太过于急于求成,而盲目的想去成功。如果他们不加以劝阻的话,怕再一次让仰亚实验室到打击。那时,仰亚以及这个家,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村委决定把这个事情作个折中。

“仰亚,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这样吧,我们村委暂时跟你签两年的合同,而且在这期间不收你任何的费用,如果两年时间,你真的能够把你想要做的事情做起来,真的能让那片地长出你想要的东西来,我们仍然按现在的承包方式把那块地给你,如果两年时间确实不能做出什么来,那你就把那片地交回村里就行,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你看行吗?”

这样,对于仰亚来说,当然是好事。能够村里这么好的支持,仰亚打心里感谢大家的帮助。

根据大家的讨论,最后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合同,合同的大意,也就是像上面村长说的。

和村里商量好了以后,第二天,村委的人就和仰亚一起来到地里,地划分了界线、测量等。

村里,已经有几个人听到了仰亚要承包村里那一片荒山的消息,也跟了过来。当然,大部人地跟过来看热闹的。

“仰亚,你真的要承包这片地呀?”

“是呀,你看,我这不都叫村里的人来量了吗?”

“仰亚,这可不是一块好地啊!”

“没事,只要是地,都能够长东西,我慢慢的来做吧。”

可是,大部分人还是不相信,有的甚至觉得仰亚这几年是不是在里面被关傻了,或者是有哪根神经不正常。才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这下,村里又要有好戏看了。大家都等着看仰亚的好戏呢。

村委的人和仰亚把整个一测量完,大家又一起回到了村委会,就着测量出来的数据,重新拟定一一份合同,当天夜里,就在村委会和仰亚一起把人遭到签了。

地,已经得到了村里的批准,也就讲明仰亚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得到了合同以后,仰亚马上赶回了家。这下,可要跟家里人一起,好好的商量一下。

晚上,阿弟也赶了过来,一家人一起,讨论起了这件事。

相比于阿爸和务妮,想不到的是,阿弟对仰亚的这个决定空前的支持。

“阿哥,谁不相信你我都会相信你,你一定能做成功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如果你愿意,我和你一起干也行。”

仰亚真的很感谢阿弟,这才是打虎亲兄弟呢。

“哎呀,现在,我也还没有一定的把握,成功、失败都还不知道呢,你可不能盲目地支持我。现在,我还不能答应你和我一起干,那样太冒险了,如果我真的做操失败了,还希望你帮帮这个家呢。”

“嗯,那也行,阿哥,那你就放心地去干吧,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都支持你,家里的事,你就放好了。如果你真的失败了,大不了我少生一个,现在不是实行计划生育了吗。那我就不生了,我就击专门带好这三个小家伙就行。是不是亚略、亚金?还包括我还没有出生的这一个。”

“你能否能说些好话啊,阿哥这还没开始做呢,看你说的那些什么话。”阿弟媳妇直盯着阿弟说。

阿弟看了她两眼,又看了看仰亚,伸了伸自己的舌头。

“没事,做事情,本来就有成与不成两种呀,也不是他这样说就会是这样的,在做之前,要考虑到成功和失败的。”仰亚反过来安慰阿弟。他知道阿弟不是想故意这样说的,只是一时的口快而已。

家里面的事情,就这样过了。这一天,比仰亚想像的要顺利得多,特别是在村里,除对他的担心,大多数人还是挺支持仰亚去干的。这也让仰亚有了更充足的勇气。

晚上,仰亚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就想像了起来。

想像着自己能把那片山种出一大片树来,想像着一大片很快成林。林子下面,是那些活蹦乱跳的鸡鸭、瓜果,还有时不时盛开的各种季节各种颜色的花。

他带着儿子亚略和亚金,手牵着手,在林子间穿梭,飞跑、嬉笑、打闹、追逐,笑声漫过了整个一片森林。

务妮又穿上了她出嫁时的那种民族服装,笑盈盈地向着他和孩子们跑来。他也拉着两个小孩,笑着向务妮跑去,笑着、跳着——

想着这些,仰亚不自觉地在床上笑出声来。

坐在床边花边的务妮,莫名其妙地看到躺着的仰亚傻笑。还以为是他在笑自己呢。

务妮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头发:

“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务妮说话,仰亚才从自己的想像中‘清醒’过来。

“啊?阿妮,你说什么?”

“你刚才笑什么?我还以为我脸上有什么呢!”

“我刚才笑了吗?”

“你就是笑了。”

仰亚仍然躺着,把眼睛看向了天花板。

“阿妮,如果我真的能马上就把那片荒山种上树,树下还有我们想要的鸡鸭、果果,还有花,那该多好呀。”

“我相信你能做成,不过,现在想你想的那些,可能还早了些吧。”

“是早了些哈,嗯,那暂时不想了,还是先睡觉吧。”

仰亚转过头去,看着两个已经熟睡的孩子,小亚金睡在中间,另一边睡的是大儿子亚略。哥哥的一只手还轻轻地放在弟弟的身上。多么温馨幸福的哥俩。其实小孩子要的幸福不多,能平安幸福的睡在阿爸阿妈的身边,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仰亚看着两熟睡的儿子,自己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就这样开始了。

0131、承包荒山(2)

0131、承包荒山

镇里,是仰亚再熟悉不过的了。可是和六年前比起来,却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人民公社的时候,那时最有名的三个地方,一个就是仰亚最早呆过的宣传队;另一个就是镇初级中学,也是仰亚曾经呆过的地方。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现在的镇政府了。也就是原来的人民公社。

宣传队,那栋老式的房子早已经不见了,连同那个训练场一起,已经被一栋栋大楼所代替。

六年了,守门的老李头还在吗?现如今他又在哪里。

这里,可是留下过仰亚最美好的回忆,留下仰亚年轻时的梦想。可是现在,却早已经物是人非。唯有原来宣传队房子后面小土丘上的那颗老松树还在。

那老松树下,曾经发生的那些故事,有好些都还清晰地在仰亚的大脑里,可是自己的故事,却同样跟老树下的故事没什么两样。

仰亚默默地从‘宣传队’前面走过,可是已经没有了一点能让仰亚记起来的痕迹。仰亚本来想进去再看看。可是,两扇厦门被一把大锁紧紧地着,此时正在进行着紧张的施工。

非工作人员严禁进入。

即使仰亚戴上‘安全帽’也不行。

宣传队的大楼,在整个这条街的正北面。走过这条街,朝着东面走,正东边就是镇中心学校,也是六年前仰亚呆过的地方。这里变化不大,但是,仰亚斜着眼看过去,比以前上学的孩子更多了。

仰亚继续往街的南面走,走到这条街的尽头,那栋最明显的房子就是镇政府办公大楼了。

这里的几棵古树还在,老式的拱门还在,值班室也还在。但是里面坐着值班人员,却早是原来的老头了。

这里,也不知道换了几届的守门老头了。

“大爷,我可以进去吗?”

“有事吗?那你先在这里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仰亚在值班室里作了登记,走进了镇政府办公楼。

在这里,仰亚可是个‘名人’,从以前的吹芦笙跳芦笙舞到国外演出,到后来学校里的民办老师到保安,再到后来这六年。每一步都在镇里有着登记。上次,仰亚回来时,也在这里来登记过。

今天,仰亚重新来到这里,还是上次的那位领导接待了他。

“啊,仰亚,有什么事吗?回家也有这么长时间了,没有其他的问题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当然,领导说的需要帮助的事情,肯定不是仰亚现在想的,而是指这六年过后,回到家里来的‘思想问题’上是不是需要‘帮助’。

“啊,今天我来,确实有些事想找领导帮忙。”

“什么事情?你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尽量帮忙,因为你的具体情况嘛,我们也希望你能够早一天树立信心,早一天重新振作起来,早一天适应现在新的生活。”

“不,领导,我今天来,是想找你们,我想承包我们村里的那一片荒山,可以吗?”

“嗯?承包荒山?”

“嗯!承包荒山,我和村里里已经协商好了,相关的手续也办好了,他们说还要得到你们镇里面的批准才能具体定下来。还有,在我做这些时,镇里面有没有相关的扶持?”

仰亚的说法,领导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看了仰亚两眼。

“你承包荒山,想好了要做什么了吗?你这个,我们倒是支持,只要你愿意干,而且能够干好,当然是可以的呀,只要你们村里面同意了,我们这里没事的。至于相关的扶持,目前好像还没有什么吧,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干了,我们会尽量到上面去联系一下,如果有什么扶持的话,我们一定努力去帮你争取。仰亚,现在,能不能把你的大概想法跟我们说一下”

“我们村里有一片荒山,从以前还在集体生产队那时起,山上根本就没能长出什么来,所以,一直到责任田承包到户,也没有人想要。现在什么用也没有,里面能长的,也就只有几棵杂树而已。”

“那你想要来干什么呢?”

“种树,然后在下面适当养一些鸡鸭之类的。”

“种树?你不是说那一片地根本就长不了树吗?那你还要承包来种什么树啊。”

“现在,那里是长不出什么树来。可是,我已经想好了,那一片地以前从来也没有人去查看和分析过,没能长出树来,那也许只是针对我们本地的那些杂树而已,但是不是有一种可以适应那一片地的树种可以种呢。所以,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个事情就是,我也把我要的那一片地的一些土带过来了。想要你们这里的相关部门帮我化验一下,看那片地的土质到底适合种什么。然后我再根据土质、气候、水源等种上能够生长的树。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这时,领导才又把眼光转过来,看着仰亚。现在,他们应该可以相信仰亚了。首先找到这片地不能生长树的原因,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去种植相关的树,这应该是可以的吧。现在,领导再看仰亚的眼神,就不再是仰亚刚刚进门来的那种了。刚才,领导所想的,就是针对一个劳教回来的人员,是不是要作一些思想动员什么的。而现在,仰亚却有自己清晰的思路,他是要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开始到沿海城市里打工去了,也有一部分人已经不太种自家的那几块田土了。可是能有仰亚现在的想法的人,还确实不多,包括镇里面的领导。

怎么这么多年,就没有想到过针对那片土地来一次土质检验呢?

还在集体生产队时,生产队里在有的是田土,生产队的劳力能够种好已有田地里的庄家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有信心去管那一片连草都长不好的荒山啊。除非还是***的年代。

责任田承包到户后,和各人忙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虽然有了一定的时间和剩余劳动力,可是,各家人只是各家人的想法,根本没人关注过它,那也只是一些放牛娃放牛时玩耍的地方。

然后,等有人开始都朝着外面去打工以后,就连自家的熟田熟土,有好些都种不过来了,又还有谁去关注那片荒山。

村里的人,只有村里人保守的想法,只有习惯于日出而用日落而息。也只有像仰亚这种在外面‘待’过的人才有这种与众不同的想法,这种,在众人的眼里,就是一种叫做‘正事不做’,或者说是神经有问题。

当然,镇里面的领导们也不可能会对一个村里的一片荒山有这么具体的想法和分析。

所以,镇领导听了仰亚的想法后,觉得这倒是可以一试。

“嗯,你的这个想法还不错,你把那片地的土拿来了吗?”

“带过来了。”

镇领导又带着仰亚来到镇里的相关部门,要求他们给仰亚做个相关的检查。可是,里面管理这方面的工作人员告诉仰亚,在乡镇一级,是做不了这些的,这个只能到县里的相关专业部门才能检验出来。

看来,仰亚只能到县里面去了。

回到领导的办公室后。

“仰亚,你的想法是好的,我们也支持你这样干,今天下午,我就带着你,我们一起到县土地管理局去看看?”

“那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也不用领导陪着一起去。”

“哎呀,刚好我也有事在到县里去办,我带着你一起去,办事不更方便一些吗?”

这样,镇领导叫来了司机,坐着车去了县里。镇领导叫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县土地局,把仰亚介绍给了相关部门,然后才开着车去办他要办的事。

县土地局的人,把仰亚带来的几包土,放在了办公桌上,又详细询问了仰亚的具体想法后。才把仰亚带到了实验室。

可是,实验室里面的事,仰亚就搞不懂了,工作人员也不可能让他参与的。

“嗳,你好,这个,一时间也得不出结果来,我们检查也还要一个过程,也许一两天,也许还要更长的时间,这样吧,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要不你就先回去,等我们有结果了,再通知你过来,或者我们通知到你们镇里,再由镇里把查验结果告诉你。”

这样,仰亚确实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去了。

“那好吧,也许你们不一定通知得到我,你们检验出结果后,就告诉我们镇里的领导,我有时间再到镇里来找他们,或者他们带信给我都行。”

说着,仰亚走出了县土地局。

县城,仰亚也曾经呆过一段时间。可是,与六年前的记忆,差别还是太大了。仰亚熟悉的人,熟悉的街道,都改变不少。

以前在一起的莫卯,现在还在监狱里面,从他俩走后,仰亚也没有了翁妮的消息。现在,他和还在监狱里的莫卯的情况又怎么样了呢?

仰亚凭着原来的记忆朝着那条街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翁妮。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也打听一下莫卯的情况。

可是,仰亚走过这条街时,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样子了,也就没有了原来摆在街道两旁的摊位了。现在变成的是一栋栋的大楼,大楼的下面,就是一个个高大的门面房。根本就不可能再有翁妮的影子。

仰亚又来到原来他们三人一起租住房子的地方,原来的那栋房子也不见了。

“阿姨,你这是在原来的旧房子上面改建过来的吗?”仰亚看到原来他们租住房子的地面上,新建房子里面有人,就走了过去问。可是,他看着这个人又不像原来的房东。所以,仰亚才这样地问。

“你找谁?”

“啊,我不找谁,六年前,我和我的朋友在这里租住房子,我想来看看,能不能从这里打听到我朋友现在还在不在。”

“啊,六年前呀,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这是五年前,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地基建的房子,原来这栋房子的主人已经搬到市里面去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只能去市里找他了。”

事情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仰亚也不可能为了这事而跑到市里去找一个原来租住房子的房东,再说,就是去了,仰亚也不一定能找到。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仰亚想着,在这里等着也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不如趁现在还不算太晚,先回家吧。

仰亚赶到车站,正好赶上有车回镇里。

然后,仰亚直接就回了家。

跑了一天,从村里到镇里,又从镇里到县里,可是事情却暂时没有结果。

仰亚躺在了床上,稍作休息。

没过多久,门口就有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仰亚知道是两上学的孩子回来了。仰亚躺着没有动,两孩子也不知道仰亚已经回来,他俩径直走到中堂,接着就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看来,是饿了。

一阵叮叮当当过后,两兄弟开始争吵了起来。

“你把那个给我,你看我碗里就这么一点。你碗里那么多。”这是小亚金弟弟的声音。

“你人都才那么高,要吃多少,这还要留着点,等一下,阿妈阿公他们干活回来没饭吃呢。还有阿爸。”

“阿爸不是去镇里了吗。要天黑了才能回来。”

“你吃快点,吃完了,你烧火,我煮饭,等天黑阿妈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然后阿妈来炒菜,就可以吃晚饭了。”

“可,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写呀。”

“没事,你可以一边烧火一边写,或者你留着晚上写也行,不会的我再教你。”

“好!”

仰亚默默地听着,想不到,没有大人在家,两小孩能有这么自觉,还会考虑到为阿妈分担做家务。这也让仰亚的内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仰亚慢慢地爬起来,轻轻地走了过去。隔着门看着两可爱的孩子。好久,终于被他俩发现了。

“阿爸!”

“阿爸,原来你在家呀?你没有去镇里办事吗?”

“我已经办回来了呀。”

“那你不吃饭吗?我去帮你装饭哈,阿爸?!”

“啊,不用了,你俩吃吧,吃完了,就按你俩刚才说的,准备烧火做饭吧,好等着你阿妈和阿公回来。”

仰亚这回来的时间不长,最有变化的,就数两个孩子了。有了阿爸在家,小亚略和弟弟小亚金看起来都比以前快乐了许多,也自信了许多。也活泼了许多。这才是仰亚最大的满足和最大的安慰。

仰亚蹲了下来,把小亚金抱在了自己怀里。

“小亚金,在学校的学习怎么样呀?”

“阿爸,我每天都能考100分。要不,我读书给你听听?”说着,小亚金就要放下饭碗给仰亚背书。

“哎哎哎,不用,你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

小亚略看着弟弟,第一个笑了起来。弟弟也只好跟着傻笑。

两小孩吃完了饭,和阿爸一起转着灶从,开始做一家人的晚饭了。

随着锅碗瓢盆的响动,屋里也时不时地传来了笑声,在这个不太豪华的小屋里,也有一份属于这个家里父子之间的天伦之乐。

这个时候,才是仰亚感觉到最幸福的时候。

0132、承包荒山(3)

0132、承包荒山

一个星期以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寨子前面那片梯田下面的乡村公路上,看那样子,要是有公路通往寨子,也许他们就把车开上来了。

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从车子里走了出来,沿着那一级级石板台阶向上走着。不时停在梯田旁边指指点点。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呢?

田里土里,一些正在干活的人,偶尔也看过来。以前,也有一些乡干部到村里来‘指导’工作,可是,那都是一个两个的。可是今天,这一来都有五六个吧。

这几年,‘干部’们来得最多的一次,就是六年前把仰亚带走那一次了。

今天,这么多人,会不会——

山上、田里、土中都有一两个人都好奇地朝这伙人看过来,看看今天村子里又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几个‘干部’终于爬到了梯田的上面,也就是到了上面的寨子。寨子里很安静,偶尔的几缕炊烟,从吊脚楼瓦房上升起,随着风势摇摆着、相互拉扯着。

偶尔的一只公鸡,或是一只鸭子从这边经过,或是从田间里爬出来,也会看着这伙不速之客。

层层吊脚木楼,虽没有城市里那么新鲜豪华和富丽堂煌,可却有一种古朴、宁静,更是能给人一种逃离世俗的感觉。

几声狗叫声,算是村里第一批‘迎接’贵客的信号。

“请问,这里是仰亚的家吗?”

“啊,走过那两处田坎,再绕过那一栋新房子的后面就是。”

“好的,谢谢!”

这,又是找仰亚的?不会是仰亚又犯事了吧?

在农村,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马上就把这个消息传播开来。

“又有上面的人来找仰亚了,看来,这个人又要出什么事了。”

“这种人,从‘那地方’出来的,还改得过来吗?说不定又在哪里犯事了呢?”

一种关于仰亚‘有事’的消息,马上就在整个寨子里传播开来。

“请问,这里是仰亚的家吗?”

“是,你们是——”穿着便装的务妮,身前还围了一张围腰,看来,务妮是正在家里干活呢。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务妮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马上就要中午了,仰亚和阿爸还在山上干活。务妮正在家里做着中午饭。

几年前的那一幕,现在的务妮仍然历历在目。至今想起来,这六年中,务妮不止一次的在梦中时的情境吓醒。

今天,这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又要有什么事了吗?

“啊,仰亚,他、和、和我阿爸还在山上干活呢。这、这可能马上也快回来了吧。”

“啊,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正好我们也可以到山上去看看。”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他们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就在家里等吧。”

务妮确实有点紧张,紧张得都忘了招呼‘客人’进家了。

“那也行,就等仰亚回来了再说吧。”

一个人回答着,低着头正想找能坐的地方。这时,务妮才想起来。马上从屋里拿出几个凳子来。

“啊,你们坐吧。要不,我到山上去叫叫他们。”说着,务妮想着离开这紧张的环境。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啊,妹子,你也不用去了,你忙你的,我们就在这里等就行。这都快十二点了,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务妮不敢过多的和这伙人交流,也不敢问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听到了他们这么说,务妮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进了家。

务妮去忙了,这几个人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就在仰亚家房前屋后,上上下下地看着。

有几个闲着没事、想看热闹的村民,已经朝着仰亚家这边走了过来。他们都在等着‘看好戏’呢。

没过多久,仰亚和阿爸还真的就回来了。

仰亚,好远就看到了自己家门口坐着几个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走到近处一看才知道其中一个就是他一个星期前在镇里见过的‘领导’。还有一个应该就是他在县里土地局的那个干部。

“仰亚,你终于回来了哈,看来,在家还是挺能干的嘛。”镇里面分管林业的副镇长首先看到了仰亚,直接就跟他打起了招呼。

“啊,是你们呀,今天领导们有空到我家来了啊。”

镇里的领导们换得勤,几年就换届一次,以前来过的领导,现在早就调到其他的地方去了。再加上这几年仰亚也不在家,务妮和阿爸也跟上面的领导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务妮她们不认识领导也很正常。这位就是现在在镇里分管林业的副镇长,姓杨。

“这还不是为你的事来的。给你送你的土质检查报告了来了呗。”

“啊?我那地的土质检验报告出来了?可是,你们给我带一个信我去取就可以了啊,哪能你们帮我送到家来,路这么远。”

“今天早上,县土地局的王科长,也就是上次给你搞实验的这位,”说着杨副镇长指指旁边的一位。“王科长也想来看看,所以,我们就一起直接给你送过来了呗。这不更好吗,正好我们也来看看你想要的那片地到底怎么样。”

这倒是让仰亚想不到的,看来,镇里面,还有县土地局都还挺关心他的。

务妮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就知道是仰亚和阿爸回来了,又听到了这几其实是镇里的领导和县土地局的领导,而且他们来的目的是因为上次仰亚要承包荒山的事,务妮才放下心来。

她可是被上一次的事情给吓怕了。

“阿妮,煮有多的饭吗?”仰亚中坐在这门前的领导们寒暄了几句后,就走了进来对务妮说。

“没有啊,我就只煮了家里人的饭,哪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来。”

正在两人说话时,杨副镇长也走了进来:

“仰亚呀,不用为做饭的事情担心了,我们也带有一部分菜过来,交给你们,做一下就可以了。”

说着杨副镇长提着一大包菜交到了仰亚手上。本来刚才杨副镇长就想交给务妮的,可是他也看得出,务妮一直在有意识的回避着他们。所以,现在仰亚回来了,他们才把菜拿了过来。“你们看看,要不要我再叫两个人过来帮你们一下忙,大家一起做饭,快一些。”说着,就扯开嗓子叫了起来:

“小张、小王,你们两过来帮着一起做做饭呗。”

小张是开车来的司机,小王也是镇里刚刚分来的工作员,今天是陪同杨副镇长一起下乡来的。

“啊,这倒不用,镇长,你叫他们休息吧,你看,这地方窄,人多了也展不开,他们休息吧,我和我家这个一起干就行了。只是,杨镇长你们来了还要带着菜过来,我多不好意啊。”

“没事,我们在镇里也不一样要吃饭吗?只是麻烦你们再帮我们煮一下就行,我相信你们煮出来的味道,一定比我们食堂的味道好多了,这也算是我们有福了啊。”说着,杨副镇长也笑了起来。

仰亚和务妮也跟着笑了。

杨副镇长也并没有直接出到外面去,他就在厨房里呆了下来,和仰亚和务妮一起聊起了家常。

门外的人,有认识阿爸的,也就和阿爸在外面聊着。

旁边,村子里那些人,一看这伙人来了这么久了,而且仰亚也从山上干活回来了,也不见这个家里有什么动静,首先就让他们有些失望了。一些人,觉得看不到什么新鲜事,也就回去了。可有些人还是不甘心,还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伸长着耳朵‘听’着。

没过多久,饭菜好了,大家一起简单地吃完了饭。杨副镇长就要求仰亚事实丰他们到他来的那片荒山上去看看,顺便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

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一伙人来,是为了仰亚承包村里那片荒山的事啊。

仰亚承包荒山,自从上个星期他与村里签订了合同以后,村里的人早就知道了。大家对这事抱着一种观望的态度,谁都下敢相信,那块连草都长不好的破地能在仰亚的手上长出什么来。好多人还以为,是不是这几年把仰亚给关疯了,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可是,今天,连镇里的领导也过来了,还要去看仰亚承包的荒山,所以,好多人都跟了过去,想看看到底能做出什么事。

这片荒山,说远也不是太远,说近也不是太近,按着仰亚和阿爸他们去干活,也许要不了几步路就到了。可是,对于这些‘干部’们,说说走走看看的,那就要时间长了。

可是仰亚也不好催着领导们说走快点呀,就这样,一路说说走走,走走看看,差不多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其实,这一片山还是较为平坦,两边还靠着其他更陡峭一点的山。只是,陡峭的山上有更多的树木,不管是有用的林木,还是一些杂木,都比这一块的树多。

就是刚才大家一个多小时走过来的这一段,已经有几大片的森林了。那就是从原来生产队以来,留给村民的‘自留山’。

山上,用材林、薪碳林都远远足够村里人用的了。所以,才会造成这稍微远一点的这一片变成了荒山。旁边稍微陡峭的山坡上,由于人畜能到的地方少,能长出来的杂树草木等也多了。从表面看来,就会觉得那一片的树木也还不错。

这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由于牛马羊群等经常来,才显得有些荒凉。至于树嘛,经常有牛马羊群光顾的地方,确实难以长出好的树苗来。当然,土质应该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来到这里,县土地局的王科长才把他的检验单拿出来。并告诉仰亚:

“仰亚,其实检验结果并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严重。现在到这里看了我才知道,这里,比想象的要好多了。”

王科长还没有说出结果,仰亚就已经兴奋起来了。

“真的?王科长,你倒是说说。”

“一开始,我检验时,也带着你给我说的第一印象,以为这里会是怎么样一块地,是根本就不可能种出东西的恶劣土质,甚至怀疑我的检验结果和检验仪器有问题。这也就是我今天一直想亲自来看看这块地的目的。”

旁边的人,听到王科长这么一说,也抬起头左顾右盼地在周围看起来。

是呀,这应该没有人们说的那样,是一片完全没有价值的荒山荒地,而是人们长期的一种看法而已。

“今天,我来看到了,也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因为原来还在集体生产队时,大家根本就用不到这块地,所以就一直荒着。等到责任田承包到户以后,一开始,大家都忙着自己已经有了的田地,没人想到要到这里,而且这里相对于村里又远了那么一步。所以,就更没人想到利用这块地了。

“大家再看看,这块地的周围,不都是有其他的树长着的吗,相隔这么近,是不可能有太大的差别的。不过,通过我们检验的结果出来,还真的是检查出这一片地和周围有些区别。

今天到现场来,我也看了,两边的山,和中间这一片独立的地,用我们专业的说法来说,这块地,是很远古的时候从两边山上崩塌而翻转过来的底层土壤。所以,跟两边山上的土质还真的有所不同。而这附近的植物类型却又是一样的。仅仅从土质上来分析的话,它是有一点影响到这些植被的生存和生长的。”

仰亚第一次听到关于一片土从远古以来还能发生那么多的变化,还有和植物的相互关系。在他想到要用这片荒山时,他想到过这片土地与周围有些不同,但他绝对想不到会这么复杂。

“可是,王科长,那这块地,就不能有适合的东西可以种吗,它又适合种些什么啊?不会让我承包来一片什么也种不了的地啊。”

王科长把自己手中的检验单子递给了仰亚:

“仰亚你看,这就是我们检查出来的结果,通过分析,这块地还真有它特别的地方,也含有一些特别的元素,他比较适合种一种植物。”

说着,王科长又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几片树叶子来,举在眼前说:

“刚才,我们走过了那几个山坡,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可我是认真地在路边看过的。这就是刚才我从山边摘来的几片叶子。大家看看是什么树?”

仰亚和旁边的人都把头伸了过来。

“啊,这不是野生的茶树叶吗?”

“是的,这就是野生的茶叶,虽然我们这一带现在没有一片茶叶,可是,我们的周围其它几个县都是有茶叶的,根据我们检查出来的结果,或许,仰亚,你这一块地,还可以种植茶叶。”

“种植茶叶?”

“嗯!种植茶叶。”

0133、承包荒山(4)

0133、承包荒山

茶叶,本是西南地区的主产,也是我国四大主要产茶区之一。就仰亚他们寨子前面穿过梯田的那条石阶古道也曾是茶马古道的一部分,当年曾经叮叮当当走过的铃声,至今还在老人们神秘的故事里。

很久以前,仰亚还是很小的时候,曾经听爷爷说起过。那时,时不时地就会有一队队的马帮从寨子前经过,马背上驼着的,就是茶叶。有时,赶马的人走累了、来晚了,也会在寨子里找一家两家的村民家落脚。

仰亚的爷爷就曾经接待过几伙马帮。最后,他们走时,还送过一些茶叶给仰亚的爷爷。

其实附近的几个邻县也有产茶的,他们也会把茶时卖给这些马帮。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县却就是没有人种茶叶。你说这个县不产茶叶吧,那山上时不时地也会有一些野生的茶树。仰亚他们家逢年过节的时候需要的一些茶叶,大部分也是到山上去采摘这些野生茶来自己加工,然后自己喝。

今天,县土地局的王科长突然检查出这一块在当地人看来没有任何用处的老荒地,却适合于种茶。不过,本身这块地的面积也不是很大。如果不能成片地栽茶,那又有什么用呢?

“王科长,就这么一小块地,就算是能够栽茶,那也不利于加工啊。”杨副镇长对王科长说。

“这个,就要看仰亚了,他觉得可以种他就种呗,我只是把他交给我的检查任务完成了,把具体的检查结果告诉了他。以后的事情就是由他自己来决定了。”

也是,检查是土地局王科长的事,用不用那自然是仰亚自己的事了。

“王科长,你刚才不是也在其它的山上采到野生的茶叶吗?那是不是也可以说,除了这一片地,附近其他的地也可以种茶呀?”仰亚听清楚了刚才王科长的话。也看到了刚才王科长拿到手上的那几片茶叶。而且知道,王科长就是在刚才来这片地的路上采到的。

“是呀,其他的山上,既然都能有野生的茶时能够生长,也就证明附近的其他土地也有可能适合种茶的。”

以仰亚现在的‘实力’,不要说其他的地能不能种茶,他能够种好现在他已经承包过来的这一片地就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一开始,仰亚也不想搞这么大。他想到的就是,能不能种一片树,再在树下做一些短期就有效益的种养殖等。这也是结合他现在的家庭以及他个人的具体情况考虑的。

但是种茶,在这个地方种上一小块茶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仰亚还真的没想过。

“仰亚,既然王科长都这样说了,地,你也承包过来了,要不,就再考虑考虑?”杨副镇长说。

看来,事情也只能这样了。

送走了镇里、县里的领导,仰亚仍然在考虑这片地的事。这几天,他独自来到山里看了几次,又独自在家里考虑了好些天。种茶,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从现在看来,虽然这个县里没有茶叶,可是从仰亚所知道的,其实这里也有不少的人喝茶的。本地没有茶叶,大家才会到外面的去买。要是本地有茶了,是不是就可以首先满足这个小市场的需求呢。至于加工,现在,有好些地方都采取机械加工了。但是,真正的茶叶,大家还是希望能够喝到正宗的、老式的茶,即纯手工炒制的茶。

这样一来,仰亚这里也只有这么一小块地,如果能够种出茶来,先从小型的手工制茶开始,说不定还真的会有一定的市场。

在家里考虑了几天,仰亚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务妮和阿爸,大家都没有其他的意见。这样,仰亚就决定了下来。

这块地,就用来种茶了。

考虑好了,仰亚重新来到地里,既然决定了,仰亚就要开始规划这块地怎么用了。

茶叶,可不是一个短期就能够产生效益的产业,那至少得三年以上才能小有收益。正常的,都要到五年左右才能够大量采茶。这些,仰亚是这六年中在‘那里面’知道的。因为在那里面,仰亚他们做的就是茶叶。只是他们在里面只做一些简单的采茶、锄草等的粗活,没有接触到精细茶叶加工而已。

所以,结合仰亚最开始的想法,再把一些短期就能够有效益的、比如养鸡养羊等的一起干起来,可能就可以把自己想做的这一片地做起来了。

这样的话,那就要考虑到整块地要怎么用了。

所以,仰亚要重新到地里看看,如何对这块地重新规划。

刚到地里,却看到有好些人都在这里,有的拿着锄头在旁边掏着沟,有的用刀割着周围的草,有的又在旁边不同的地方打上了木桩。

这是干什么?难道会有这么多人主动来为自己劳动?

仰亚走了过去,想问问再说。

“仰亚啊,原来这都是一片空地,是大家都没要的地,如果仍然是公家的,我们也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可是现在,由你个人承包了,那我们就要把旁边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一份划清楚了,免得到时又跟你这边扯不清楚也不好。你说是不?”

“嗯?这里不一直都是原来集体的空地吗?怎么,现在又牵扯到你们家的地了?”

“是啊,你看看,那边山上的那一片是我家的山林。从那里延伸过来,我家的自留山是不是就要划到这里来了。”一个人指着自己在地上的几个木桩对仰亚说。

“是啊,仰亚,你看,这边,我的山就在这里,原来分给我的时候也没有明显的界限,现在,这个界限就应该划在这里吧。”

另一个早就用锄头在一边挖上了一条将近半米的沟,已经有几米长了。

以前,在责任田、土以及山林承包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以后会引来那么多的纠纷。

那时,刚刚分田到户,好像大家还没有那么多的概念,把一丘田、一块土分到自己名下,把一片山林在很远的地方指一指,哪家与哪家的山从哪个山梁上隔断、或者从哪个山沟里隔断、或者从哪条路隔断,大家点头认可即可。这田与田之间、土与土之间、山林与山林之间。就是简单地说明一下谁家的田或土与谁家的田或土相隔,上一丘或上一块是谁的,下一块又是谁的等等。

可是,谁能想到,在以后的经营中,恰恰就是这上与下,左与右交界的地方两家人产生纠纷。什么你又多占了我一个土角,我的田坎又要宽到哪里;田边的那一棵树就应该是我的,那里距离我家的田最近等等。

今天,之所以在仰亚想承包的这块土地上出现这么多人来,也就是这种同样的问题。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也就是,正如老百姓说的,如果这块地永远都是一块空地,永远都是荒着的,永远也没有任何的经济效益和任何的价值。大家也就不在乎什么了。可是现在,仰亚要承包了,上面的领导也来看了,这并不是一块一点用都没有的地,而且还是一块好地,所以,大家都赶过来了。

仰亚走过去,看了看大家打的桩,或者是掏的沟,或者是用刀砍出来的痕迹。这样四周一占,那留给仰亚的又还有多少呢,直接就比原来减少了将近一半。

“可是,你们这样一划分,我这不就没有了吗?”仰亚说。

“但是,这是靠近我的山的啊,我们就应该界线定到这个地方来的。”

这倒也是,那时,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界限,就两丘田、两块土之间的界限大家都没能扯清楚,更何况是本就模棱两可的、原来的荒山呢。

“可是,这个,我在村里给村里签订合同时,是应该有这么大面积的,让你们这一划拉,我这里还能有那么多吗?”

“那个,你就只有去找村里了,这与我们没有关系啊!”

没办法,仰亚又来到了村里,找到了村里的负责人,把今天在山上看到的情况给村里的负责人说了。

村里负责的人也只得摇摇头。想不到,这一直都没用的荒山,就因为仰亚这回来要承包,却又把原来这些田土纠纷又扯了进来。

其实,村里面也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现在这块地有用了,有价值了,大家都想着办法过来‘分’那么一点。

“村长啊,这个,我刚刚开始想承包时,你可没有向我说明清楚啊。”

“哎呀。仰亚,我哪里知道,村里,因为一些田间地角的、引起纠纷的也不少。可是,一直以来,大家都对这片荒山不闻不问,就好像根本没有一样,谁也不知道,你这一动手,其他人就又闹起来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再去一家家的做工作呗。”

“这能做得通吗?”

“这也是原来分田到户遗留下来的老问题了,分地时没能明确这些相关的界线,现在又能怎样。”

“要我跟你们一起去解决吗?”

“这倒不用,也许你去了,问题反而还不好解决。等到晚上,我们几个村委的,再去帮你搞好这个问题吧。”

今天一天,仰亚本来想着能到那片地里好好地规划一下,拿出一个清晰的思路来。却想不到,被村民们这么闹,仰亚今天什么也没有干成。

仰亚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

阿爸看着仰亚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仰亚碰到‘事’了。

“怎么,又遇到什么事了吗?”

“哎呀,我就搞不懂,这一直荒了有十几年的一片荒山,一直也没有人对它有什么想法,放在那里也没人管,怎么我这一想要去用,大家却又不高兴了呢。”

说着,仰亚就把今天在山上遇到的事情又给阿爸说了一遍。

阿爸当然知道,村里的人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想着这片地有用了,大家都过来分一点利益而已。可是,这又能怎么向仰亚说呢。

“原来队上分田分土分山林时,好多地方也都没有明确具体的界限。那里,以前又是一片荒山,大家都觉得没什么用,现在,到你想用了,知道那块地也有价值的,所以,才会这样的。实在不行,你就多把旁边的一些地,多给他们划点也行啊。”

“阿爸,你是不知道,他们自己就在那里划了,而且按他们那样一划,比原来差不多就划去了一半了,你叫我还怎么做啊。”

“那,村里面怎么跟你解决?”

“我倒是把这个事情跟他们说了,他们说晚上再去找他们说说,看情况怎么样。”

正在仰亚和阿爸在讨论这事的时候,却不想门外了几个人。

“仰亚,听说你把那片承包的荒山的一部分,又让给其他人了?”

“没有啊,你们倒是听到谁说的?”

“刚才村长他们都到他们家里去了啊。仰亚,我们几个的山也没有跟那片地有关,如果你要是承包,我们也就没有什么说的,。如果,你又要把原来集体的荒山承包了,又给他们那几家人了,那我们可就不干了啊。那片荒山,按理说,我们也应该有一分啊。如果是你承包,我们是看在你的分上,我们也不想要什么了,如果又给了他们,那这就对我们不公平了。”

“没有啊,我这还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呢,是他们自己过去想把那片地划走一部分,怎么会是我承包了还要给他们一部分呢。”

仰亚这可就两头不对了,一边有人要来跟他分走一部分,说那本来就是他们的,这里又有一部分人过来,说自己把集体的地给了他们。仰亚都不知道听哪一头的好了。

送走了这伙人,仰亚埋着头正在家里抽闷烟。两上学的小子回来了,老远就叫着喊着跑了过来,一打开门看到仰亚在家。还在喘着粗气就朝着仰亚的身边窜来:

“阿爸,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小亚金撸着仰亚的胳膊说。

“看什么?”

哥哥小亚略也跑了过来。

“亚金,什么屁大的事情,看把你高兴得。”说着,小亚略就要把弟弟的秘密说出来,却又被弟弟哇哇哇地打断了。他还想自己把这份惊喜和幸福亲自告诉阿爸呢。

“小亚金,这么高兴,一定是好事了,说给阿爸听听。”

“那,你闭上眼睛。”

好,仰亚按着小亚金的意思,把眼睛闭上了。

“好,打开眼睛!”

仰亚随着小亚金的声音,把眼睛睁了开来,儿子小亚金把一张奖状举到了仰亚的眼前。仰亚认真一看:

“哇,小亚金在学校得奖状了,还真不错,拿来我看看,是什么奖状。”

小亚金把奖状举到仰亚的眼前:

‘小亚金同学:在本次校园文体活动中的芦笙舞表演中,荣获低年级组第二名,特发此奖,以次鼓励。’

嗯?跳芦笙舞?你会跳芦笙舞?还得奖?

小亚金骄傲的点点头。

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仰亚的胳膊。

0134、先天就会吹芦笙

0134、先天就会吹芦笙

小亚略和弟弟小亚金,在学校里,都不是特别开朗的孩子,也许是由于自己的爸爸这么多年不在家的原故吧。特别是小亚金,从他刚刚出生,就没看见过自己的阿爸,再加上别人的风言风语。所以,才有仰亚刚刚回来就听到小亚金跟别人打架的事。

其实,说实话,两小孩是相对受到孤立的。

也因为这样,才使得两兄弟在学校里不太合群,性格有些内向。一般情况下,都很难得参加一些学校里组织的活动。

不过,自从这个学期仰亚回到家以后,两小孩有了明显的改善。在学校里的那份自信心也增强了,性格也活跃了许多。

就在上个星期,学校想在今年的六一儿童节举行一个全校性质的文化活动,就先在各个班级举行了一些游戏和节目,主要是能够调动孩子们的积极性和他们的潜能,为即将到来的六一儿童节做准备。

这天,是一年级的活动课,班主任老师来到教室,跟大家一说。小孩,听说马上六一儿童节了,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在儿童节里表演节目,好多孩子都跳着抖着叫着要参加活动。老师就安排孩子们一一表演,他们都能表演些什么。

好多孩子都进行表演了,有表演跳舞的,也有学唱歌的,也有背诗、做游戏的。最后,就剩几个小男孩没有表演了。这其中,也包括小亚金。

“你们那几个小朋友,今天,每个人都要表演的哈,谁不表演,就不放他回家。”

听老师这样一说,几个还没表演的男孩才紧张起来,是呀,没有表演就不能回家,对于小孩来说,作用还是挺大的。

又有两个男孩过来表演了,他们学着现在正在流行的电视里那些动作,表演了一段‘功夫’,嘿嘿哈哈!还真有点像那么一回事。

轮到小亚金了,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表演什么。

“亚金小朋友,该你表演了哈,再不表演,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哈,就只有你一个人不能回家了哈。”

“老师,我、我会跳芦笙舞。”

嗯?会跳芦笙舞?

在村寨里,好几年前,会跳芦笙舞的人不少,大人,老人、小孩都有会的。后来,慢慢地,跳的人就少了,特别是农村承包到户以后,各家忙着各家自己的事,也没有人再关心这种事了。再加上,慢慢的,好些人一年到头都出到外面打工,很少能回来,村子里本来活跃点的年轻人就不多,老人们也没了那份心思。大家也说,现在的过年,没有了原来过年的味道了。

还有更让大家不想跳的,就是六年前仰亚家出的那事。也就是小亚金的三朝酒时,仰亚被抓走的事。

因为当时,能够吹芦笙和跳芦笙舞的人都在仰亚家,却想不到吹得忘乎所以、跳得如痴如醉的时候,芦竹吹得最好的人——仰亚,也就是当天的‘当事人’被警察带走了,还说是因为犯了事。

抓走是要进牢房的。

这对于一个纯朴的民族村寨,对于大家的打击确实有点大。因为,在这里、在这样的喜事堂中,出现了这样‘不吉利’的事,会给在场的人来‘不吉利’。

所以,从那以后,寨子里就很少再有人吹芦笙了,就算是过年、有喜事,也都把这事该忘的就都忘记了。

可是,小亚金,作为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应该说,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没怎么知道有吹芦笙跳芦笙舞这事了。可是,他却说他会跳芦笙舞。

学校的老师,也都是附近各村寨里长大的孩子,或者就是小城区通过学校毕业分配来的孩子,芦笙舞,他们也多多少少听说过。有的,小时候可能还参与过,在学校里也许老师也跟她们讲过。只是现在大家都好像把这一块忘了。所以,也就再没有人提起芦笙和芦笙舞的事来。

对于这些老师来说,她们应该是懂的。但是,一小六七岁的小孩说出来,她们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但是,出于对小孩的一种鼓励的引导。老师们还是对小亚金说:

“小亚金同学,你会跳芦笙舞?”

“嗯!”

“好,那你跳一个给我们看看,跳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小亚金看了看大家,有些迟疑。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再一次鼓励下,小亚金终于走到了前面,拍着手,扭着身子跳了几步。

老师们看了,还真有点像那么一回事。

“亚金同学,就这么多?还会吗?”

“还会呀!”

“还会,那就再跳一曲给我们看,我们给你打拍子。”

说着,老师带着班上的同学,开始用掌声给小亚金打着拍子,小亚金又扭了起来。这一次有了掌声的节奏,小亚金跳得更像模像样了。

等小亚金跳完,老师以及全班同学都鼓起掌来。

“小亚金同学,跳得不错呢。”

得到老师的表扬,小亚金当然高兴了,高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当然,带他的老师就更高兴了。老师还想继续考一下小亚金:

“小亚金,你会跳芦笙舞,那你还会吹芦笙吗?”

“我会呀!”

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的小亚金,也不知道是真的会,还是在吹牛。

“嗯?你还会吹芦笙。那你敢不敢再试一下。”

“敢。”

老师就又在学校的乐器室找来一把小芦笙

在老师和同学们的鼓励,小亚金真的接过芦笙,双手捂住那几个小孔,有模有样的吹了起来,还结合自己吹出来的‘音乐’和‘节奏’,整个身子都跟着扭了起来。

老师们看了,虽然小孩不可能吹出真正的曲子,也不可能跳得出真正意义上的芦笙舞来。可是,小亚金那一吹一跳、一招一式,还真是特别的有节奏感,也特别适合于芦笙舞的节奏。这可不是这么小的小孩随便都能做得到的。

后面一定有高人指点。

大家等小亚金吹完,齐刷刷鼓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过后,老师问小亚金:

“亚金同学,真的不错呢!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小亚金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也不知道自己是看到了谁这样跳这样吹他才会的。但他心里,就是知道这就是吹芦笙,芦笙舞就是这样跳的。可是,他的这种感觉,要他向老师说,却怎么也说不清楚。所以,小亚金扯了个谎。

“是跟我爸爸学的。”

大家也知道,小亚金的爸爸仰亚,原来就是人民公社宣传队的演员,而且就是吹芦笙和跳芦笙舞的,还曾经到国外去参加演出过。如果真的是仰亚教的,那太正常不过了,名师出高徒嘛,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他的小孩会跳芦跳芦笙舞,而且是跟他学的,这一点也不稀奇。

可是,大家忽略了一个问题,从小亚金出生,他爸爸仰亚就不在家了呀,他又怎么会教小亚金跳芦笙舞呢?

难道是这刚刚转来的这一段时间?!

可是,这也不可能一回来就教小孩跳芦笙舞啊。

就这样,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的选拔以及表演,一年级挑选出来,或者说排练出来的节目中,就有一个小亚金跳芦笙舞的节目。为了鼓励和表扬小朋友们的积极性,老师们都给他们的节目发了‘奖状’。

两个小孩,一直以来,由于在学校里本就不太爱表现,一直也没有得过什么奖状之类的。自从阿爸回来以后,两小孩才稍微胆子大了一点。这一下,小亚金就在班上‘表演节目’得了奖状。首先在小孩心里就是高兴的。

相对来说,小亚金比哥哥亚略要转变得更快一些,也许亚略本身作为哥哥,性格要沉稳一点吧,他还是不太爱参加这些活动,特别是什么吹芦笙、跳芦笙舞之类的。小亚略从心里就一种拒绝。

也许也是因为六年前的那一件事吧。

那时,三四岁的小亚略,应该是有记忆的,他哭着喊着看着自己的阿爸被警察带走,也许,这才是他抗拒这个的一个主要原因。

但是,作为弟弟,在学校得了第一张奖状,他是为弟弟高兴的。

回到家,仰亚看到了小亚金的奖状,首先是为儿子感到高兴。

“哇,小亚金在学校得奖状了呢!真的不错啊。”

仰亚搂着小亚金亲了好几下。小亚金幸福地陶醉在爸爸的怀里。

“小亚金,是哪个教你跳的芦笙舞呀?”仰亚以为儿子是在学校学到的跳芦笙舞呢。

小亚金笑了。怎么说呢。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不是。”

“那是谁教给你的?”

“我爸爸呀!”

说着,把头埋进仰亚的怀里,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爸爸?爸爸什么时候教过你跳芦笙舞啊。”

仰亚是真的没有教过儿子小亚金跳芦笙舞。

自从小亚金出生,还没到一个月,仰亚就离开了家,直到前一段面时间才回到家。这期间,虽然务妮也带着小亚金到‘那里’去看过仰亚一两次。可是,在那短短的‘接见’时间里,是不可能还教儿子跳什么芦笙舞的。现在,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仰亚也没有教过孩子吹芦笙跳芦笙舞。

其实,一方面,仰亚刚刚回来,在他离开这个家的这六年,他知道这个家有多艰难、有多辛苦。他现在想的,是如何更早更快地把这个家撑起来,更快地把一直放在阿爸和务妮肩上的担子接过来,好让这个家跟得上大家的发展,也跟得上现在的时代。

这几年,虽然阿爸和务妮也在苦苦支撑。可是,说真的,比起整个寨子以及整个社会的发展。这个家,是远远的落后了。

仰亚一心想着的是,如何改变这个家的现状,如何让这个家慢慢地好起来。

另一方面,仰亚是一个吹芦笙的,而且吹得还挺不错。自己也因为芦笙,也有那么几年的辉煌过。可是现在一想,如果自己不吹芦笙,也许这么多年过得还平静些,家里人还能因为自己少受点苦受点累。

这次,回来的这一段时间,其实仰亚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还该吹芦笙,是不是还要吹芦笙、跳芦笙舞。

而对于两个孩子,仰亚还真的没想过要教他们吹芦笙,将来过和自己一样的生活。

可是,这孩子莫名其妙地就在学校说自己会吹芦笙跳芦笙舞了,莫名其妙地就跳得还得到了老师的认可了。莫名其妙地还说是自己教的。

仰亚也被弄得莫名其妙了。

仰亚转过身,看着旁边的哥哥小亚略。

“是谁教弟弟跳的芦笙舞?”

“我也不知道呀。”

“是阿公?是你阿妈?”

“我也没看到阿公和阿妈教过亚金跳芦笙舞。”

是学校的老师?

小亚金都说不是学校的老师教的了啊。哥哥亚略也说学校里没有教过学生跳芦笙舞吹芦笙之类的。

那是寨子里的其他人?

那就更不可能的了。这几年,寨子上的人,躲着仰亚他们家,就像躲避什么似的,还有人会主动出来教自己的小孩跳芦笙舞。

可是现在,这个六七岁的孩子,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跳芦笙舞了。仰亚也搞不懂。

仰亚也不是非得不让自己的小孩学吹芦笙学跳芦笙舞,既然他跳了,那就由着他自然地去发展了。

不过,孩子在学校里得到了表扬,还得到了第一张奖状,该鼓励的,还是要鼓励的。

“嗯!看来,小亚金在学校里还真棒。晚上好好地奖励一下子小亚金。”

晚上,务妮从山上一回来,儿子小亚金就把这事告诉了妈妈。然后,妈妈特意炒了两个好菜,算是奖励得奖状的儿子。

“阿妮,这几年,你真的没有教过亚金吹芦笙、跳芦笙舞吗?”

“没有,你看看就知道了,我会有时间教他们吹芦笙跳芦笙舞?”

“那是不是阿爸教的他?”

“阿爸,应该也不会吧。”

所有人都没有直接教过小亚金吹芦笙跳芦笙舞,只能理解为小亚金的这一门‘技术’来源于遗传,或者说是先天就会了。

这一晚上,仰亚躺在床上,好久都不能入睡,都在想着白天的事。这小亚金,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先天就会吹芦笙跳芦笙舞吗?

他是真的完全遗传了自己甚至超过自己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天分了。

那又是不是要真的把他带到这条道上去呢?

辗转了好大一半夜,仰亚也决定不下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35、茶叶基地

<0135、茶叶基地

通过村里面两三个晚上的思想工作,村里的老百姓总算想通了。也同意仰亚承包村里的那一片荒山。并保证不再到仰亚承包的那一片荒山里去为难仰亚。

关于他们原来与这片荒山相邻的界线,也将在这两天再一次跟大家明确,然后再把明确后的界线划出来。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仰亚承包荒山的实施了。

跟村民商定以后,这天清晨,村长就来敲仰亚的门了。

“仰亚,你承包荒山的事,我们都商量好了。”

仰亚赶紧爬起床来,把村长叫进了家里。

“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了?”

“没有了,就是那里相关的界线,可能我们还得去再重新具体地测量一下,然后把相关的界线标记记下来。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以后你的规划和生产了。”

“那好呀,什么时候去测量?”

“现在,我现在就是来通知你的,如果你有空,我们就叫上那几户人家一起去把它划好,免得时间长了,大家又有其他的想法。”

就这样,仰亚和村长约好了那几人家,一起来到荒山上。

具体的测量,当然有一定的标准。按照原来土地承包到户时,各家各户山林田土的具体面积,是多少。这样一算,与山林连接的地方一算就清楚了。

这样具体的一测量,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结果,具体测量下来以后,仰亚所承包的面积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多出一部分来。

因为,以前这里是荒山,在承包给村民时,大家也并不在意,分多分少也没人去计较。其实,针对这一片地,大家都是有多占出来的。

现在具体的一测量,那多出来的部分,就必须得退还给村里了。这样,仰亚承包的荒山还而比原来多出了几十亩。

几户村民,看着这么一大片荒地,而且仰亚又那么有信心,再加上,镇里的领导,县里土地管理局的领导都来看过了,说不定,这一片荒山真的能在仰亚的努力下,能产生出好的效益来。所以,几户村民一反之前的斤斤计较来和仰亚划界线,而是想和仰亚商量着带着他们一起干了。

“仰亚啊,你看,我们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的,我们的山林也都围绕在你这片地旁边,要不,我们也把我们山林的一部分,用来和你一起干,可以吗?”

这是仰亚没有想到的。

一开始,仰亚也没有把握,只是自己刚刚回到家,一家人有老有小的,一时间也不可能再离开这个家到外面去找事干。所以,才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来。至于这种想法,他也没有底,直到后来镇里面的领导来了,县土地局的专家来了,才给了仰亚一点信心。

可是,这能不能干好仰亚也还不能打保票。

“可是,我现在也还没有把握啊。到底能不能干好,能不能干出名堂来。”

“这倒没关系,只要你干了,我们就愿意跟着你干,我们都努力干了,都没能成功的话,我们也不怨你。反正我们这山,靠近你这一片的地方,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的效益,就是那么几棵杂树,用来烧火而已。”

是的,老百姓的山,除了中心区有一些大的树子,还有那些牛羊少到的地方特意栽种出来的杉树、松木,还有那人工管理比较好的用于烧碳用的薪碳林外,其它的也就只有一些平常用于砍伐柴火用的杂树林。对于这些杂树林的改造,其实对于大家是没有什么损失的。

仰亚想了想,其实有几个人和自己一起干也是好事,至少有些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商量着来,多一个人考虑,总比自己一个人考虑的要好得多。

“那也行,只是,如果真的没有成功的话,大家可别怨我把大家带沟里了啊。”

“不会不会,仰亚,你就放心好了,这都是我们自愿和你一起干的,真的失败了,我们绝不怨你。再说了,如果真的失败了,你一定比我们的损失还要多,也会比我们更伤心,我们怎么能怨你呢。”

几个村委的‘领导’也在旁边看着,他们也想不到,今天会变成这样,几个人和前几天比起来,今天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不是整个寨子,整个村里的好事吗?所以,几个村干也在旁边搓合着。

“这样,不就好了吗?早知道大家都朝这方面想,哪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来帮忙解决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啊,大家一起来搞,说不定,还能做出一个大事来。”

“是啊,我们早点想到这样,就不用再来和仰亚争地划界线了。可是,如果没有我们刚刚开始时的这一闹,想也想不到还有后面的这个结果呀。其实,好多的事情也都是吵出来的、争出来的。”

“仰亚,你看,这样一来,你这目标就大了啊,比你原来的,要扩大一两倍了呢。你就带着大家一起干吧。”

仰亚没得说的,干就干呗。

达成了这样一个协议,大家可高兴了。大家又一起,把刚才属于仰亚承包的这一片地的界线划清楚后,又一起把各自山林靠近这一片的、树木不是很多的荒山荒地也划了过来。加入到了仰亚的共同规划区来。

这下,仰亚的承包计划,就不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带着大家一起干的事了。所以,仰亚原来的计划肯业也要重新调整了。

这么多年,包括仰亚在外面工作,还是在‘改造’这六年,毕竟都通过交流和观察看到了外面的一些发展农村经济的作法。以前,也许他只是出于一种漫无目的地观察和吸收,却不想现在却有可能要用上了。

有了几个村民的加入,仰亚的信心也提高了不少,责任心也不少。就在大家把那片荒山以及周围大家的一部分荒山荒地重新规划过来后,当天晚上,大家就集中在了仰亚的家里,重新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了。

“仰亚,你这,自己都还不知道能做成怎样呢,你就把大家招集起来一起干,你有把握能把这事干好吗?”阿爸有点担心地问仰亚。

“叔,这都是我们自愿加入过来和仰亚一起干的,至于成与不成,都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有仰亚带着我们一起干我们就高兴了,就算是万一失败,我们也不会埋怨仰亚的。”

“话都是这么说,我是担心他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就把大家拉过来一起干,怕耽误了大家。”

“没事,叔,你就放心吧,我们愿意跟着仰亚一起干。”

当然,阿爸的话,是阻止不了大家此时的信心和决心的。阿爸也乐意看到仰亚以及大家能干出自己想干的事情来。

通过一个晚上的协商,得出了以下的结果

1、这个荒山承包就以集体合作的方式进行。

2、这个集体什么时候都由仰亚来具体安排和指挥,听仰亚的,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向仰亚提出来,然后大家商量;商量不成的,可以请示上面的领导来帮助解决。

3、如果有谁在中途不愿意一起干下去了,他可以退出。退出按当时的具体情况给予退出人一定的补偿,但退出人不得破坏这个集体方案的继续进行,包括已经纳入的属于退出人的土地和土地上面的作物等。而转由这个集体承包一起经营;

4、以后这个集体的经营项目和经营方向,听从仰亚的,有重大的改变和决策时,大家共同商量;不能决定的事,不能强行执行;

5、对于以后人员的加入,必须经过大家的同意,方可按照一定的程序进入。

商量初步的计划是首先是规划出一小片地方来,用着做一些短期就能的一定收入的。大家讨论后,决定搞一个小型的养鸡场和一个养猪场。因为这两方面,大家都比较熟悉,如果再能够通过镇里、县里的相关部门在技术上给予一定的帮助和指导下,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其实,大家还决定把养牛养羊也一起干起来。可是,一个方面,养牛养羊,如果是关着养的,效果不是太好,放养的话,可能又会影响到整个一片基地的开发。特别是羊,养羊的破坏率是挺大的,不适合于在基地开始建设时期养。

再加上,一次性投入太多的,也不利于管理。

目标确定后,就要开始动工了,动工这边,由原来一个仰亚的朋友阿吉负责。而仰亚,因为这和自己当初的想法出入太大,他要到镇里去和杨书记重新取得联系,要把新的想法告诉杨书记。这也是上一次杨镇长和县土地局的王科长走时告诉仰亚的。

当时他们走时,如果一旦仰亚决定下来,要搞时,再把具体的规划和实施方案给镇里看一下,还有就是,如果仰亚真的决定以种茶叶为主的话,也要与王科长取得联系,这还牵涉到茶叶苗、茶叶栽培技术等问题。毕竟这是在这个地方第一次种植茶叶,虽然附近的其他几个县都早有种植,可是,隔一座山也许就是另一种气候,也是另一种土壤。这些,都要经过重新认真的调查和研究后才能决定的事。

仰亚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以后,就来到了镇里,再一次找到了杨镇长。

“仰亚,考虑清楚了,你那块地,到底怎么弄?”

“杨镇长,我那块地,又增多了好些呢。”

“嗯?怎么回事?不是你们村委都定下来了吗?怎么会多出来呢,他们又多给你了?”

“没有,是那片地附近的几户村民自愿把他们的地规划进来,参与我一起干。”

“啊,那这是好事呀,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干?还要不要种植茶叶?”

“我们想先规划出一小部分,用来做一些能出效益快一点的,比如养鸡养猪等,然后大部分地来种植茶叶。所以,今天我来,就是想把我们现在的情况给你说一下,面积增大了,会不会对我们有影响。还有就是,种植茶叶的技术问题。”

“面积扩大了,当然是好事呀,只要你们能够努力、认真地做下去,我们镇里面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们的。你们能够联合起来一起干,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你们的规模也会比以前大得多,我们到上面去给你们想办法也就更有说服力了。”

“可是,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动工,杨镇长,你也知道,我,这也是刚刚回来,也没有什么基础,我们动工的基本工具呀物资呀,也是个问题,你能不难帮我们一下啊。”

杨镇长当然知道仰亚前几年的事。现在的仰亚,确实是白手起家,是有点困难,这个事,杨镇长怎么能不知道,就是仰亚不来跟杨镇长说,他也会想尽办法帮助仰亚的。毕竟仰亚的情况有些特殊。

“嗯,这我知道,那你们预算了吗?大概都欠缺些什么,又需要些什么?”

其实,仰亚也是有些准备的。就在来之前,他和阿吉他们也商量了一下,并且还列出了一份清单。

听到杨镇长这么一问,仰亚就把自己身上的清单拿了出来。

“呵呵,仰亚,原来你早就有准备了啊。”

杨镇长接过仰亚的单子

镐子十把;铁锤十把,钢筋200根,水泥二十包,铁钻二十支,huoyao、leiguan等。

人力自筹,砂子自筹,木材自筹,瓦片、石砖自筹。

杨镇长一看,都为仰亚他们的精神而感动。看着这份清单,其实,仰亚他们要的不多,人力、木材、砖瓦这些可都是大的投资啊,而钢筋、水泥、huoyao、leiguan等,只是仰亚他们手边没有,才向政府伸手的。他们一点都不想给政府增添麻烦。

“仰亚,就这些了?”

“杨镇长,不好意思,我们这也才刚刚开始,手头确实太紧了,要不,我们也不好意思来给你们添麻烦。”

“没有,仰亚,只要你们有决心肯干,我们政府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们的。仰亚,我看呀,你们既然好些人又加入到了你这个行列,那就不能不增加投入,增加物力财力地干了。这样吧,我看你这列出来的东西,还是有点少了,我就把你列出来的这些,我每样都给你们多配置一点,也好让你们工作进度快一点,手边方便一点。比如镐子,我给你二十把,锤子二十把,钢筋、水泥等都加倍,怎么样?”

这当然好了。仰亚赶紧感谢了杨镇长。

最后,杨镇长马上就带着仰亚到镇上的相关部门,给仰亚批了他想要的那些物资。

而另一个问题,也就是关于栽种茶叶的技术问题,就只能去找县土地局的王科长了。

杨镇长带着仰亚要好了这些东西,当天下午就带着仰亚来到了县里。]]>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36、山湾也醉了

<0136、山湾也醉了

县土地局王科长听到仰亚的情况后,也为仰亚高兴。看来,如果有部分村民愿意参与,那还真得好好地规划一下。

正好,现在也不是栽种茶叶的季节,还有的是时间。

王科长答应,仰亚他们可以先把地整理出来,等他有空了再具体地给仰亚他们规划一下。然后,再带着仰亚他们到邻县别人的茶叶基地上去看一看、参观参观,学习一下别人的茶园是怎么搞的。

可这一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做好的。王科长又了解了一些仰亚这边的具体情况后,当天,仰亚就回了家里。

家里现在,可就热闹了。阿吉他们,比仰亚想象的还要卖力。就这么一天的时间,他们早把该准备的全部准备好了。

镇里面送给他们的那些物资,阿吉找来了村里的拖拉机,一下子就把它们拉到了村里。这会儿,正在从梯田下面的公路边往寨子里面搬呢。

“哇,你们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哈,就这么半天,就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回来了。”仰亚在路边遇上了阿吉他们。

“是呀,仰亚,要不是领取zhayao、leiguan等要通过特别的手续,我们可能在中午就已经干完了。”

看来,人多了,还是好办事。这比起仰亚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好多了。

仰亚走过去,和其中一个人抬起了几根钢筋。

“仰亚,你就不用抬了,我们干就行。你这也跑一天了。就休息一会吧。”

“哎呀,我这不也要一起回家吗,就顺便抬一点回去呗。”

“没事,这也不多,有我们几个抬也就够了。再说了,你那肩膀,也不一定能和我们比,到时,你抬到半路抬不动了,我们还更麻烦。”

这句话,仰亚听起来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别说仰亚这已经回来得一段时间了,多多少少肩膀还得到了一点锻炼,要是真的仰亚刚刚回来的那一阵,别说是抬钢筋,就是给家里面挑一担水一担谷子都是个大问题。真正的,仰亚还抬不过务妮呢。

“别这么说,我这也已经干活得有几个月了,还像你们说的那样。”

“要不,你试试?”

仰亚举起几根钢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肩上,抖了抖,感觉没事。

“你们看,这有什么难的,走吧。”说着,他抬起一头,就要往石台阶上走,后面跟着的人,也只好跟上。

一排排人沿着石阶,有挑的,有抬的,也有一个人扛的,慢慢地把这些东西往家里搬,

可刚刚抬到石阶路的一半时,仰亚真的感觉到肩膀受不了了。总感觉那钢筋要往肉里面剌进去一样。他只得不停地在肩上交换着。和他一起抬着的人,当然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了。

“仰亚哥,要不,放下来歇一会吧?”

一听到一个‘歇’字,仰亚的肩膀马上像接到上级命令一样,就更是想在那里‘罢工’了。直压得仰亚半边身子都朝着这边倾斜。

“好!”还没等仰亚一颗‘好’字说完,放有肩上的钢筋就‘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直接就掉在了地上。直震得后面抬着的人肩膀也一阵酸麻,赶紧把肩上的那一头也摔了下来。

其他的人,看到前面的仰亚已经歇下来了,也只好跟着歇一会。

“仰亚,看来,我们寨子也要修一条公路了啊,修好了公路,也就不用我们这样摩自己的肩了。”一个人说。

“是呀,仰亚,你看,你这又要把那片荒山也整起来,没有一条公路可确实不方便啊。你看,现在,好多的寨子都已经有自己的通村公路了。”

这是实事,其他的寨子,也就在这几年,陆陆续续修通了好些通村公路。可是,仰亚他们寨子有些特别,别看着这个寨子隔着下面的公路不是太远,可是,那是按直线距离来算的。就算是沿着这条接近垂直的石板路,从下面走上去也不是太近。更何况修起公路来,那得要绕过多少弯,又要延长多少里。

可是,仰亚和村里人想的一样,他也希望有一天,这个寨子有一条一直通到寨子里的公路。他也和大家一样,默默地在自己的思里想着。

休息了一会,大家才又重新起程,抬着挑着慢慢地朝上面爬。第一次的东西抬到家以后,几个年轻的,又下来抬了一次,才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搬完,这时,已经是天都黑了。

今天这事,是大家提前都预计好了的。今天晚上这一伙人就在仰亚家一起吃饭了。

吃饭间,仰亚也把今天在镇里在土地局的情况给大家说了。县土地局已经同意仰亚这一片地用来种植茶叶了。只是还没有到种植茶叶的季节,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把大家想好的小型的养殖基地建起来。

说到做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当天晚上就决定,第二天就马上开工。

“仰亚这可是我们要做的大事啊,是不是要挑选一个好日子,做一个启动仪式啊?”有人提议说。

“哎呀。有什么好搞的,明天动工动土了就行了呀。”仰亚好像不太支持。

“搞!我也支持搞,搞一下,大家热闹一下;再一个,举行一个仪式,也能看出我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也好让大家都能注意到我们,我们做这件事,是认真的。”

“做吧,仰亚,挑选一个日子,整一下,也许对于我们大家也是一种心理安慰和鼓励。”

既然大家都是这样想的,那就整一下呗。

这倒是说巧不如凑巧,大家翻开黄历看了一下,明天,就是一个很好的日子。最适合于破土动工了。

有这么的巧合,真的就像小说和电视剧上编出一的那些故事一样。这种巧合,也更是坚定了大家的决心,也更加强的大家的信心。

农村的这种动工仪式,是很隆重的,也是很热闹的。大型的动工仪式,还有可能要杀猪宰牛的。可是,仰亚他们整的开工仪式,还是小了点,他们只是跟寨子里其他人家买来一头猪。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带上了开工仪式要用的东西,还有那些物资材料,能搬的,就一起搬到了地里。村子里其他的人,听说仰亚他们动工修建什么养猪场养鸡场茶场的,今天还要到那片地上去搞什么开工仪式。所以,好多人也就跟了过来。当然,一部分人本身也就是仰亚他们找来帮忙的。其他的人一起跟了过来,这到是对仰亚他们有利的。这样,仰亚他们就把另外一些,仅凭他们几个人不能搬走的东西,就全都光给了那些一来看热闹的人,大家七手八脚对,一次性就把所有要搬走的东西,全部都带了过去。

开工仪式,也就像寨子里谁家有喜事一样。大家也乐得帮帮忙,凑凑热闹,混混饭,打打牙祭。

从村里到荒地,还是有一段距离,大概也有个三四里地吧,一路上,大家抬的抬,扛的扛,说说笑笑,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地里。

地里,也有前几天阿吉他们几个提前整理出来的一小块地。这里,也就是马上要建起来的养猪养鸡场地了。今天的仪式,就要在这片已经整理好的地上进行。

昨天晚上,一决定要搞开工仪式后,大家的积极性别提有多高了,连夜,几个人就把今天要的东西准备起来。所以,今天一来到这边,两个人就把昨天准备好的一幅横幅,在旁边的两棵大树上挂了起来——

‘农村合作种养殖基地开工仪式!’

在这绿绿的山上,拉上这一样幅红色的横幅,一下子就让这静静的山里热闹了许多。挂上了横幅,大家又在一旁怂恿仰亚来一段开场白。

“仰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带头人了,你是我们的领导了,我们就要跟着你一起干了,你不学着城里的老总们说上几句?”

“啊,还要整这一招呀?我看就算了吧。谁想说就说两句呗,反正我不想。”

“仰亚,这可不行,今天,不是谁想说就能说的,今天,就你能说,其他的人,想说,我们还不让说呢。”

仰亚还在推辞,几个人走了过来,抓上仰亚就往‘主席台’上推。旁边一起跟过来的,谁又愿意错过这份热闹呢。也都在下面一个劲地起哄。有几个年轻人也跑了过来,帮着那一伙人‘欺负’仰亚。

仰亚被逼得没办法,也只好来几句了——

“好,那我就来几句吧,大家,早上好,我们同住在一个寨子,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今天,大家愿意让我来带着大家一起干这事,我也就不推辞了。

“大家也知道,前几年,我也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有好几年没有在家了,这期间,也很感谢大家对于我们家的帮助和支持,如果没有大家的帮助,我想,我的家,现在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这里在,我先谢谢大家;

“我这也刚刚回来不久,第一天回到家,看着我家的那个样子,我的心里也不好受,特别是两个小孩,就因为我的不在,搞得他们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来,整天就是兄弟两个孤独地上学,又一起孤独的回来。所以,我才想,我再也不能离开这个家了,再也不能丢下两个孩子不管了。所以,我才想到,要不我就承包村里的一片荒山,能够呆在家里看好小孩,再带好老人,又还能再做点什么,把家重新带好起来。

“一开始,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可是,现在,又有这么多个老乡、朋友、小伙伴愿意跟着我一起干,哪怕是干不成了,他们也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也不能就这样抛开大家,而只顾着自己。今天,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就要在这里开工了,开始做我们想要做的事情了,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

“在这里,我也向大家保证,不管以后怎么了,我也愿意带着大家一起干,也不管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我都谢谢你们的信任,也不管我个人以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会带着大家一起干下去的。

“好的,我要讲的也就是这些。这里,就先谢谢大家,特别是寨邻中的你们,感谢你们今天能来,也感谢你们对我们的鼓励——”

还没等仰亚把最后一句话读完,旁边的几个人就把昨天连夜准备好的几串鞭炮放了起来。

‘啪啪啪’的声音,一下子在整个山谷里响了起来。

在鞭炮声中,又听到一声声杀猪叫的声音,这一下子大家就都动了起来,有急忙过去帮着杀猪那做帮手的,有又在旁边的空地上用石头支起了‘土灶’。有提着水桶到山边去接泉水的,也有跑到山上去采摘野菜蘑菇的。就像村子里谁家有喜事一样。忙着笑着说着。一群还没有上学的孩子,早已经被刚才的鞭炮声吸引,这会儿还蹲地那堆鞭炮灰里,捡着那些还没有炸响的鞭炮呢。有捡着还能放响的,有那大着胆子、又不知危险的,就着旁边的火星放了起来,直吓得旁边更小一点的孩子赶忙捂上了耳朵尖叫,却又被那担心的父母揪了起来,屁股上来了两巴掌。只好又嘿嘿嘿嘿地笑着跑开了。下一个捡到手后,仍然又放了起来,还没等自己的阿爸阿妈注意到,早就跑远了。

仰亚等几个人,加上村里几个年轻的、愿意帮忙的,也学着城里的样子,搞起了一个什么‘奠基’礼。从旁边山上找不一块石头,再用半截红布给裹上了,就在这一片地里,挖上了一个坑,把石头和布一起埋了下去。

虽然这个‘奠基’有些简陋,有些不太正规,可是,埋下的也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祝福、他们的决心和信心,以及他们未来的梦想。

就这样,通过半天的忙碌,今天的开工仪式就要进入最后的尾声、也是**了。那就是所有到场的人员,不论男女老少,也不分远近亲疏,刚才从家里带来的所有食物,还有刚刚杀掉的那一头肥猪,还有从山上采来的野菜等。此时,都在这一片山湾里飘出了浓浓的香味。

孩子们早已经等不了大人们那些没必要、多余的话了,两眼直盯着锅里,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大家围成了一圈,或蹲或坐,都举起了手中的酒碗,有祝福,有欢笑,更有疯狂。

这与其说是一次开工奠基,还不如说是一次相聚、一次狂欢、一次放纵。

热闹一直从中午延续到下午,一直到日落西山;到看到那一片晚霞的鲜艳。

大家的欢笑声,也一直在整个山湾里响着、笑着、叫着;山谷也给了卯亚他们同样的回应。

直到最后,仰亚醉了。

大家都醉了。

也包括这一片山湾。]]>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37、小鸡斗食

<0137、小鸡斗食

这一晚,仰亚是真的醉了。

就连就是怎么回到家的,仰亚都搞不清楚。他是醉得什么也不知道,由寨子里的人把他抬回家的。

其实,仰亚是很少喝酒的,不管是原来在宣传队,还是在学校,仰亚都很少喝过,更别说喝到醉得人事不知。

今天,仰亚也特别的高兴,这也是他回来这一段时间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最高兴的一件事。他终于要开始做自己该做的事了。终于也可以在家里陪着自己的家人了。

再加上这就要开工了,从这件事,也能看出,左邻右舍的人,看仰亚的目光也比以前好多了。所以,在这种场合,仰亚再说不喝酒,那肯定是不太好了。

这一开始喝酒,就刹不住车了。一杯一杯又一杯,一轮一轮又一轮,直到最后,喝得仰亚倒下为止。

大家把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仰亚,从三四公里以外的基地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回了家。

醉梦中的仰亚,也不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过来了。他总感觉到有一阵隐隐约约的芦笙在他身边响着。芦笙有点幼稚,就像他刚刚学吹芦笙的时候——

记得那时,仰亚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时候的仰亚总喜欢跟在阿公的身边,看着阿公抽烟,看着阿公长长的胡子,还有阿公那长长的故事。当然,最让仰亚记得的,就是阿公吹芦笙了。

有时,阿公高兴的时候,就会给小仰亚吹上一两首曲子,仰亚总是陶醉在其中。特别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寨子里,总喜欢在节日里吹芦笙、跳芦笙舞。而阿公,就是芦笙舞里那个最让仰亚羡慕的人。他看着长长胡须的阿公,跳在人群的最前面,听着他那悠扬的芦笙曲,跟着曲子的节奏,整个寨子穿着盛装的人们都一起舞动起来。

这时的仰亚,也会跟在阿公的后面,一步一步、一招一式的走着、跳着。旁边的人,特别是其他的小孩,都会向仰亚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时,就会有人,暗暗地叫阿公‘锦鸡王’。看着小仰亚那一副比大人还认真的样子,也有人悄悄地叫他‘小锦鸡王’。

阿公,确实像一只领舞的锦鸡,那芦笙曲,就是‘锦鸡王’的歌声,是他带领其他人一起跳动的舞曲。那舞姿,是那么的轻盈而又健壮。这个时候,仰亚会跟着阿公跳上一天都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

等阿公停下来以后,仰亚就对阿公说

“阿公,‘锦鸡王’是什么?”

阿公取出自己的小烟斗,在上面放上一锅烟丝后再点上,然后掳了一把自己长长的胡须,笑着对小仰亚说

“锦鸡王呀,就是山中最漂亮的鸟,也是最会唱歌最会跳舞的鸟。”

“啊,那怎么他们要叫阿公你是‘锦鸡王’呢?阿公又不是鸟?”

阿公笑了。

“啊,他们说的,那就是跳芦笙舞中,芦笙吹得最好的,芦笙舞也跳得最好的人了。”

“阿公,那芦笙吹得最好,舞跳得最好的,就是阿公了?”

阿公没有说话,笑着把小仰亚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阿公,我也要当‘锦鸡王’。”

“好,等阿公有空,就教我孙子学吹芦笙,然后也做一个锦鸡王。”

小仰亚笑了,阿公也笑了。

然后,仰亚就跟着阿公吹起了芦笙,跳起了芦笙舞,仰亚吹呀跳呀,跳呀吹呀,人越来越兴奋,芦笙也吹得越来越好,跳舞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阿爸!阿爸——”

模糊中,仰亚突然听到有人叫‘阿爸’。

仰亚还是停不下来。继续着他‘疯狂’的舞蹈——

“阿爸——阿爸——你咋啦?你醒醒啊!”

仰亚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从醉梦中醒来,他的‘芦笙舞’也就嘎然而止。

然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小亚略和小亚金站在自己的床前。

“嗯?你俩放学了?现在几点了,你俩就放学了?”仰亚侧过头,朝窗外看了看,东边的太阳还照进房间呢。这也不是下午呀。

“今天不上学,这才早上呢。”

“早上,都几点了?我怎么还在睡觉?”

“阿爸,都快中午十二点了,你昨天醉酒了,一直睡到现在。”

这样,仰亚才慢慢地想起来,想起了昨天的事。昨天,不是还在山上吗?可是,自己到底怎么回到家里,仰亚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早上,你俩咋不上学呀?”

“今天星期六呀。”

“啊?!”仰亚看着两个儿子一高一矮站在他的床前。

“亚略,去要一碗水给我喝,这都渴死我了。”

小亚略跑了出去。

只剩下小小的亚金站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把小芦笙。看着儿子小亚金手里的芦笙,仰亚又想起刚才梦里的事来。

原来,仰亚在梦里听到的芦笙,是儿子小亚金吹的。

“亚金,刚才是你吹芦笙,还跳芦笙舞了?”

小亚金‘嘿嘿嘿’地笑了两声,算是给阿爸的回答。

“你跳的什么?再跳一下阿爸看看?”

小亚金,也不再胆怯了,把小芦笙放进自己的嘴里,就开始吹了起来。

“阿爸,给你水。”小亚略端着水走了进来。仰亚接过水,使劲地喝了几大口。

小亚金看着阿爸,自己一个人还在一边认真地吹着跳着,时儿屁股还扭上几下,看得仰亚都有点想笑了。

“小亚金,你在学校也是这样吹的?”

“阿爸,阿弟这久,天天在学校练习吹芦笙呢。”

原来,这六一儿童节马上就要到了,自从上次老师们看重了小亚金的芦笙舞后,就决定要在六一儿童节校园活动中,叫小亚金和另外几个男孩把这个民族舞蹈表演出来。所以,这久来,小亚金才天天在学校里练习吹芦笙和跳芦笙舞。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没有上课,可是老师也给小亚金他们布置有任务,就是他们回来,在家也要每天早上练习一个小时的吹芦笙和跳芦笙舞。

刚才,小亚金自己自觉地练了。也才有仰亚在梦中听到的那段带着童音的芦笙曲,以至让仰亚误认为自己是回到几十年前自己和阿公在一起。

“亚金,你真的要在儿童节在学校表演节目?”

小亚金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仰亚真的还不知道要不要教自己的孩子学吹芦笙和跳芦笙舞,可是,这孩子却自己先练上了。而且一招一式,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仰亚又想起了上次杨老师来家访。

能让孩子有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能让孩子敢于在大家面前去表现自己,也许会让孩子早一天活泼起来、自信起来。

“小亚金,六一儿童节,你真的想去表演吗?”

“想!”小亚金又点了点头。

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仰亚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手,把小亚金拉到了自己身前。从他的手里拿过芦笙。

“想不想真的让阿爸教你两手?”

小亚金又笑了。

“想!”

这是一管属于儿童玩具型的小芦笙,比起真正的芦笙要短得多了。这种芦笙,也能吹出几个音调,可是要吹出一首完整的歌曲,那是达不到的。充其量,它就是能在小孩的芦笙舞中起到一个打节奏的作用。当然,它也是儿童芦笙舞舞蹈道具的一部分。

当然,对于仰亚这种专业的芦笙高手来说,哪怕就只是这样的一管玩具芦笙,在仰亚嘴里吹出来,就肯定不是小亚金吹出来那么简单了。经过仰亚的特殊演绎,又多了那一份情感。

一曲吹完,小亚金已经入迷了。

“亚金,你们老师教你们在六一儿童节上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小鸡斗食。”

这是芦竹舞中专门针对小孩编的一个传统节目,‘小鸡斗食’,就是一群可爱的小鸡,在鸡妈妈的下,在野外寻找食物,然后按照小鸡所有的游乐、嬉戏、争斗、玩耍、抢食等的动作编排出来的一个节目,它把小鸡的可爱和小孩的可爱都融入到了这个舞蹈里。既生动又活泼,既有生活现实,又有对小孩的吸引力。是很多关于小孩的芦笙舞编排的必选节目。

就是这样一个节目,仰亚也是很久没有看到了。

学校能把这个节目编排出来的话,那也是不错的了。

“小亚金,你们跳得怎么样了?跳来我看看?”

小亚金也不客气,接过阿爸手中的小芦笙,又开始表演起来。小亚金跳着舞着,仰亚看着。可是,让仰亚看到的,却不是他想像中的‘小鸡斗食’。这和仰亚想像中的‘小鸡斗食’相差太远了。

可是仰亚也不会影响小亚金的表演,一直等到小亚金把整个舞蹈跳完。

“跳完啦?”

“嗯,跳完了,这是我们老师教的。”

仰亚不能说老师教得不好,更不能说孩子表演得不好,也许是仰亚对于这个‘专业人’要求太高了。他完全没能从舞蹈中找到原来那个真正的‘小鸡斗食’的感觉来。

真正的小鸡斗食,可不能这样跳啊,要是按这样跳下去,以后就不知道真正的‘小鸡斗食’在变成啥样了。

仰亚猛然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决定亲自把这个舞蹈给儿子小亚金表演一遍。虽然这里只有一只‘小鸡’。仰亚也要把它表现出来。

“儿子,阿爸跳一个‘小鸡斗食’给你看看,你看看是阿爸跳的好呢,还是老师教你们跳的好。”

说着,仰亚就在床前跳了起来。

芦笙一响,仰亚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激情又一下子涌了出来。仰亚,把这一天一夜的醉意全部忘记了。仰亚和着芦笙的节奏,伸手、出脚,扭胯,一下子,一只活泼可爱的大‘小鸡’就出现在了两孩子面前。跳着跳着,仰亚的每一个动作就如真正的小鸡一样,就连在旁边看着的两儿子,都能根据仰亚的动作叫出名字来——

“啊,阿爸,这是小鸡找到食物了!”

“另一只小鸡跑过去抢食物了。”

“快快快,快跑,那边又有一只跑过来要抢你的食物了。”

“抢到嘴了,啊?又被其它的小鸡给抢走了!唉!”

连两小孩的表情都跟着‘小鸡’激动起来。

直到仰亚把一曲吹完也表演完,两小孩还在为小鸡着急着。

“小亚金,你看,阿爸跳的,和你们老师教的,哪个更好看?”

“阿爸跳的好看。”

小亚金这不是在拍马屁,就连他小小的眼光都能够看出自己的,要比老师教的精彩得多。

一曲舞跳下来,仰亚的文艺细胞彻底被激活。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小亚金,这才叫‘小鸡斗食’,你们老师全都搞错了。要不这样,你们一共有几个人在跳这个舞蹈?”

“八个。”

“那我们寨子这里有几个?”

“四个。”

“好,那你就去把这四个一起叫来,阿爸教你们怎么跳好这‘小鸡斗食’。然后,明天你们几个到学校再去教其他的四个一起跳。”

小孩听了当然高兴了,跑出门去,不一会儿,就把另外的三个小伙伴也叫了过来。

仰亚已经起床来到了室外,通过刚才这一跳,仰亚完全地‘醒酒’了。而且还在刚才的芦笙舞的兴奋当中。

“阿爸,我把他们几个都叫来了。”

“好,阿爸这就教你们跳一个正二八经的‘小鸡斗食’。”

经过仰亚这‘专业的老师’一下午的指点,四个小朋友真的就成了四只‘小鸡’了。那小鸡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栩栩如生,特别可爱。

几个小孩也不得不承认,小亚金阿爸教的‘小鸡斗食’才是真正的小鸡抢食物吃。

第二天,几个小朋友回到学校,上了一天课后,又到了他们的课外活动练习跳芦笙舞的时间了。

老师同样把八个小孩叫到了一起,让他们上星期老师教的舞蹈跳一遍,然后老师再教一些新的动作加进去。

“老师,昨天我们到小亚金家,他阿爸又教了我们一个‘小鸡斗食’。比我们跳的还好看。”

“嗯?是真的吗?那你们几个先跳给老师看一下。”

兴奋起来的小孩,表演,是他们的天性。几个小孩,一下子,就把昨天仰亚教的,完完整整地跳了出来。

老师也终于看懂了。这才是真正的、专业的老师教的‘小鸡斗食’啊。

这天下午,老师没有再叫几个小孩跳舞,就这样一直带着他们,也不管小孩回不回家,也不管小孩吃不吃饭,两个老师八个孩子匆匆地就朝着仰亚家而来。

看来,这次,由于酒后的仰亚一时的冲动,今天,又要‘撞祸’了。]]>14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38、六一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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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仰亚正在家里忙着。却突然看到小亚金气喘吁吁地跑来。

“阿爸,阿爸,我、我们老师来了。”

“嗯?你们老师?你们老师来干吗?”

还没等仰亚反过神来,小亚金的老师带着一大群小孩叽叽喳喳地就过来了。

儿子啊,这哪只是你们老师啊,这不差不多是你们全班都来了吗?你们老师把这么大一群孩子都带过来,这是要干啥啊?!

原来,小亚金本来就是和老师、还有其他孩子一起过来的,只是到了自家门前,小亚金才提前跑了过来,把这事提前告诉了阿爸。

仰亚搞不懂,但有客至远方来,再怎么也应该把客人迎进家呀。

“啊,老师,你们来了啊,快快请进来吧。还有其他的孩子们,也一起进来吧。”

两位老师,带着七八个跳芦笙舞的孩子,又一路上跟来了不少的、一起放学回家的孩子,总共差不多二十几个了,在仰亚那不是很高大的吊脚木楼里,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哪怕都是些孩子,也已经挤得满满的。再加上,二十几个孩子的嘴,那真的,要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甚至连老师跟仰亚说话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了。因为仰亚家确实有很多让孩子们好奇的东西,比如芦笙。

“孩子们,别吵了,老师还有跟小亚金爸爸说事呢。”老师拍着手叫了起来,这样,屋里的吵闹声才稍微小了些。

“老师,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仰亚看看老师,又看看满屋子里的二十几个孩子,说。

“亚金爸爸,还真是有事要找你,不是我们有事,是孩子们的事。”

“孩子们的事?”这么多的孩子都跟我有事,仰亚想着。

“仰亚老师,今天我们是来找你帮忙的。”

听到仰亚老师这个名字,仰亚还真有点不太习惯,这个名字,好几年没人叫了,而且还是在这里,在自己家里,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以前,在这里是没有这么叫的,就算是仰亚在宣传队、在学校,当他回到家时,都没有人叫过仰亚老师。现在突然有人这么一叫,仰亚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嗯?叫我老师,你们才是老师啊,我,一个”

“不,我们今天就是找仰亚老师来的,今天,你就是我们的老师,不仅仅是孩子们的老师,也是我们俩个老师的老师。今天,我们是特意过来请教的。”

“啊,请教倒是不敢,有什么事,你们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们。”

“好,仰亚老师,这可是你说定了的哈。”

仰亚微微一笑,没有作答。可两位老师也没有直接把要说的话说出来。而是又卖起了关子。

“仰亚老师,听说你在国外最大的音乐厅里也吹过芦笙,当时的感觉怎么样?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仰亚心想,这是什么问题啊。今天,你们带这么多孩子来,就是想来听我讲故事的?仰亚还是摸不透两老师来到底想干什么。可是,老师的这个要求也不算高呀。说说自己过去的故事,特别是对孩子,那是肯定有好处的,更何况,那也是自己这半生中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一份虚荣心,仰亚也不例外。

“哎呀,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

仰亚还是情不自禁地又一次祥林嫂一样的开始了——

当然,这个故事,也是孩子们最想听的,也是他们最爱听的,也是老师们希望孩子们听的。仰亚大叔可是整个村子里的骄傲啊,也是孩子学习的榜样啊。

可是,接下来的故事,仰亚就不好了。他也更怕别人听了这个让人羡慕的故事后,就问——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故事,就有点儿童不宜了,也不是一个偶像型的人物该说出来的故事。当然,老师们是懂的。所以,老师们也没有再提。

听完了偶像的故事,老师才开始引入正题。

“仰亚老师,听说,你可是我们这里,年轻人当中,芦笙吹得最好的,现在,怎么很少听到你吹了呢?”

老师问这个问题,就有点没水平了。谁不想吹啊,可是,我还年轻吗?我已经三十来岁了,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阿爸了,再说了,现在,我、这样的家,我还能只顾着自己吹芦笙吗?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我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平凡人,我也有家要养,有孩子要抚养,有家要过啊。所以,仰亚只得苦笑一声,说

“唉!现在老了,哪还有那些激情啊。”

“可是,你前几天不还是用小亚金的玩具芦笙教他们吹芦笙跳芦笙舞的吗?”

这,就是今天两老师带娃来的目的。

这一将军,仰亚是有千军万马也走不过楚河汉界了。甜言蜜语可不是马后炮啊,也不是卧糟马、措子车。而就是一个过河的小卒子,死死地顶在了仰亚这老王面前。这个小小年纪的老师,就是这颗卒子。

“啊,那是逗着小亚金他们几个小孩玩的。”

“可是,仰亚老师,你这一逗着玩,一下就把我们拍在沙滩上了啊。几个孩子一回到学校,把你教给他们的芦笙舞一跳出来,直接就把我们教了十几天的东西给否定掉了啊。”

“啊?”仰亚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儿子小亚金,又看看周围一圈的二十几个孩子。

是自己的儿子出卖了自己啊。

仰亚再尴尬不过了。可是,两个老师却又笑了起来。

“仰亚哥,你也别怪小亚金了,他们也不知道这后来发生的事情。今天,是我们两个老师的主意,特意过来找你的。来找你,也就是因为孩子吹芦笙的事情。”

“嗯?找我?孩子吹芦笙的事情?”

“是的,仰亚老师,现在,我们是真心地叫你一声老师,因为在这方面,你确实是我们的老师啊。”

这时,两老师才把今天来的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六一儿童节,是每个学校都要举行的针对孩子们的节日,是给孩子们表现的一个机会,小亚金他们这种乡村小学也不例外。

这样一来,责任就落实到了几个刚刚分配来的老师身上了。学校以及上面也一再强调,不能每年都编那么几个洋不洋土不土的节目来糊弄学校,更不能用这种没水平的节目来糊弄孩子们。所以,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学校也想有所改变,特别是在孩子们节目的编排上。

所以,也就才有了小亚金偶然地表现了一段芦笙舞后,就被老师抓住不放,而硬是要把这个节目编出来。

可是,几个年轻老师,在师范学校的时候,也是学过跳舞的,可是,这种民族芦笙舞,她们还真的只是一知半解,根本就没有谁认真地给她们上过课,或者说是正规地培训过。

这个,在现在这个也在慢慢地汉化的民族村寨里,很多民族的东西也不太被大家接受和宣传了。反而是从外面来的一些什么流行音乐呀,外来舞蹈呀乐器呀,让年轻人看来更加的时髦,也更让他们感兴趣。包括在师范学校里也是一样。所以,这些年轻的老师们根本没有机会学到真正的民族芦笙舞。

那天,看到了小亚金的表演后,两老师才突发奇想,再加上自己的想像和创造,才勉强编了那么一个芦笙舞来。可是,就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她们编的芦笙舞跟真正的芦笙舞到底有几分的相似。

直到今天,被仰亚糊弄了的几个孩子,把他们学到的,到老师面前一展示。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所以,这才有了两个老师直接把一大伙孩子带到仰亚家里来这一幕。

她们才想起来,这山上就藏着真龙啊,怎么不请他出山呢?

两个老师想好了,把孩子一起带过来,一起来找仰亚这个老师,一定要叫仰亚把这个芦笙舞给孩子们编排出来,哪怕用上其他的,男孩追女孩死缠烂打的方式,也要把仰亚给磨出来。

“仰亚哥,仰亚老师,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这孩子我们也带来了,这其中也有你的儿子小亚金啊,要不你问问他们,看他们是愿意跳你教给他们的,还是愿意学我们教给他们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孩子们,你们说,是要哪个教的?”

“我—们—要—亚金阿爸—教—的——”

难道,这不是在来的路上都教好的吗?

都说孩子们是最有可塑性的,这不就是了。

两个老师,用美丽的大眼睛一直跟着仰亚的脸在转,十几双童真的眼睛齐刷刷看着仰亚。

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连这群孩子也是美的。

仰亚折服了。

“这隔六一还有多久?现在来改你们原来的节目,还来得及吗?”

仰亚轻描淡写地说,这一句话,把两老师激动得就差小心脏没跳出来了。这么说,仰亚老师是答应帮他们重新改编节目了喽。她们还想着下一步怎么一齐上前抱着仰亚的两边胳膊撒娇呢,这怎么最后一招还没用上,就获胜了呢?

“这么说,仰亚哥,你算是答应了?”

“你们这一会儿仰亚哥,一会儿仰亚老师的,我能不答应吗?”

“耶!”两小女老师举起了石头剪刀布。

“耶!”十几个孩子也尖叫了起来。

“可是,这都几点了,天都快黑了,其他孩子不要回家吗?这个时候,孩子还没有回家,他们的阿爸阿妈不着急吗?”仰亚问。

“哎呀,仰亚哥,没事没事,你就教教他们吧,其他的事情我们去解决就行。”

“可是,这里也没有那么多道具芦笙啊。”

是的,芦笙舞最大的特点就是要有芦笙作为道具,哪怕是小孩表演的芦笙舞,哪怕是小孩根本就吹不响的芦笙,也一定是要有的。

“那这样吧,我就再用个半个小时,把这群孩子再重新排一下位置,再结合他们自己的习惯,把一些基本的队形、步子教给他们,然后回家,等明天都有了芦笙后,我再给他们编排。”

“好好好,仰亚哥,只要你答应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依你的。”

接下来,仰亚就把原来跳这个舞蹈的八个男孩叫了出来,一看,人员还是有点少。仰亚以专业的角度来看,当然达不到他想要的,所以,他又在旁边跟过来的孩子中,不管是女孩男孩,又挑选了几个过来,加入到一起。

“仰亚哥,小鸡斗食,这不是男孩们跳的芦笙舞吗?”

“小孩,哪看得那么仔细,再说了,小鸡崽不也有小公鸡小母鸡的吗?你们原来只有八个人,那场面看起来也太少了,要跳,就跳一个大型一点的给大家看看。”

“好,我们听你的。”

有老专家在这时,能编排出一个比原来更好的节目来,两小老师何乐而不为呢?

仰亚又结合十几个孩子们的高矮顺序,以及各自对于乐器和舞蹈的感觉好坏,把他们不分男孩女孩的编排好了,又把一些基本的舞步动作练习了几遍,天已经是黑得差不多看不见路了。有几个孩子家比较远的,还是有些着急。仰亚和两个老师也看出来了,所以,仰亚才叫大家都停了下来。

专业人干专业的事。

仰亚的编排,仰亚的组合,以及仰亚老师的言传身教,比起原来两个虽然会舞蹈,但却不会芦笙舞舞蹈的老师来,孩子们觉得要好学好跳得多。

“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亚金阿爸,你教的就是比我们老师教的好。一教我们就会了。”

孩子们也顾不得少了就在自己身边的两老师的面子了。两老师刚才也是亲眼看到了专业的仰亚老师是怎么教的芦笙舞的,她们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芦笙舞,所以,也没再讨教孩子们的说法了。

“两老师,可是这就只有十几天了,这还来得及吗?”

“没事,仰亚哥,我们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都抽出一个半小时来练,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要不,仰亚哥,这几天你能不能有空,下午都到我们学校来教一下?”

“这个——”仰亚知道,现在,承包荒山那边的事情也才刚刚开始,从家到基地,从家到学校都有那么三四公里的路程,而且还是在不同的方向。这可是真的有点为难仰亚了。

两老师马上就看出了仰亚的为难之处,马上改口说

“没事,仰亚哥,要不,我们每天下午把孩子们带过来也行。”

“那这样吧,我尽量抽时间能到学校去帮你们,如果我真的哪天不能在你们下午下课前赶到学校的话,你们就赶过来,好吗?”

看来,仰亚对这件事情还是挺上心的。

真不愧上这个专业的人。

看来,这十几天,仰亚只好基地、学校两头忙了。]]&amp;gt;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39、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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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建设已经开始了。这段时间,农村的家里也不是太忙,所以,能在家的人,仰亚他们都找过来帮忙,山上也特别热闹。

荒山,把上面的一层杂草杂木荆棘等清除后,就能看到一片片的土地,当然也能看到一堆堆的乱石。那些乱石,有些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有些是土生土长就在地里的。

要想把荒山整理成都能够耕种的土地,一部分乱石是肯定要清理出来的。现在,大家的精力就是在清理乱石。这样,镇里面给的铁钻、钢钎、zhayao等就都派上用场了。

那些散落在地里的小石头,都由着妇女们用竹筐等,抬的抬挑的挑,有说有笑地往外收拾着,那些大的、扎根在地里的,就只能由男人们利用钢钎、铁钻、铁锤等,要不就先把大石头打成小石头,要不就在更大的石头上打上一两个炮眼,然后再在炮眼里放上zhayao、安上leguan,只等待下午快收工时再一起把一个个炮眼点燃。

这是因为,如果随时点燃炮眼,那所有在场的人都得找地方躲开,因为zhayao和leguan炸裂石头,威力是挺大的,也是很危险的。同时,打一个眼放一次炮,再躲一次,来来回回也要耽误好多的时间,所以,一般一放岩炮都是这种安排的。

这种集体的劳动,说辛苦也不是挺辛苦,虽然都是仰亚他们请来的,一天下来,也要或多或少开给大家一定的工钱。可是,那个时候的工钱,还真的不高。不过,大家相隔久了,也就像原来的大集体一样,能够在一起劳动,说说笑笑,大家还是挺愿意的,如果连续几天的话,仰亚他们也会给大伙做个一餐两餐的集体伙食。就在山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种饭总是特别的香,所以,好多人并不是看重那一天几元钱的工钱,而是图这种大家一起劳作时的轻松和快乐。毕竟,又有好些年没有这种集体大劳动了。

今天,大家来荒山上劳动好几天了,阿吉他们就安排了今天要给大家搞一餐山上伙食即野餐了。伙食,在那个刚刚搭起的小工棚旁边,一半在棚里,一半在棚外。棚里,放着食材,棚外就直接升火了,用一些石头和树枝支撑起来的炉灶上,已经开始冒烟了。

时间已是中午,仰亚今天也赶了过来,但他并不知道今天大家要在山上搞野餐。

“哇,看来,我今天运气还不错啊,一过来,正赶上你们搞好伙食呢。”

“仰亚,你是看到我们要搞野餐才过来的吧?哪有那么巧,我们一准备搞伙食你就来了。”

“我也很久都没有吃到这样的集体伙食了啊,而且还是在山上的野餐,所以,好远我都闻到了香味,也就赶过来了呗。阿吉,这几天,你们整得挺快的呢,我这才几天没到,你们都整好了这么多了。”

“是呀,既然你把这边全部交给了我,我肯定得抓紧时间把该做的做出来,才好向你这上级汇报呀。昨天本来想找你说说,今天要搞野餐的事情,想叫你也一起过来,大家热闹热闹。可是,我们到你家时,正看到两老师带着一大群孩子在你家热闹着,也就没有过去打扰你了。”

“啊,昨天呀,那是村里小学校他们要排练什么六一儿童节的节目,也有我家小亚金参加,他们想跳一个带民族特色的芦笙舞,就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了,叫我给他们排练一下。”

“啊,那这可是你的老本行,如果他们愿意学,你倒是应该好好教教他们,要不,就真的没有人会跳那玩意了。你看,就连我们这一辈人,除了你,也没几个人会了,再不教教下一辈,这东西恐怕也就这样慢慢消失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昨天他们过来,我就帮他们编排了一下。”

“可是,仰亚,这边的事也才刚刚开始,你可得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这边啊。”

“这还不容易,那我就把这边的事,完全委托给你了呗。”

“别别,你别开这种玩笑,你可不能就这样把挑子摔给我,我可没那么大能耐的。”

“我说你能,你就能,我也相信你能。”

“哎呀,先别说这些了,这伙食还得等一下,要不我们先看看这几天出来的这些,看达到你的要求了没?”

说着,阿吉和仰亚一起,慢慢地走进了这片荒山。

荒山,所有规划过来的这片地,已经全部清理出来了,就连后来几家农户划过来的地也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时不时的,还有人把清理出来的杂草杂木等,特别是那些杂乱无章的荆棘,堆放在一起,正在用火烧着。所以,相隔不远的地方,就升起一堆堆烟火,远远看去,还是挺壮观的。

大家已经把一部分石头,沿着山体原来的地势,或整理成一层层的梯土,或是划成一片片沿着山势的小垄。那些收拾出来的石头,就成了垄与垄之间的界线。

走在其间,大家的说笑声,铁锤打在铁钻上的撞击声,挥动铁锤者的号子声,还有妇女们劳动中轻轻的歌声,在整个山湾里一浪一浪,一起一伏,与山中时不时传来的小鸟叫声,就是变这个山间最好的一首协奏曲。仰亚看在眼里,乐在其中。

“看来,大家的积极性还是蛮高的哈。”仰亚看着整个劳动场面,对身边的阿吉说。

“这是肯定的,现在,自家的活栽种插秧呀之类也刚刚搞完,在家呆着本来也没事,你这提供给大家,不但能有工钱,还时不时有饭吃,大家又能凑合在一起有说有笑,大家肯定高兴着呢。还有几家人在向我打听,如果你这边搞成了,他们也想把他们的土地拿过来跟我们一起搞,想叫我问问你,能同意不?”

“这肯定是好事,只是我们现在这,一点眉目都还没有,等我真正的形成规模了,再答应他们啊,免得到时,早早地就答应了大家,最后又没能搞成,让大家空欢喜一场,那样,大家又要失望了。”

“那也是,现在看着轰轰烈烈的,大家都想搞,可要是真有一天不成功了,虽然说大家也都是自愿的,可是,总还是在心里有一些怨言。”

两人沿着整个工地边向前走着,不时对着这片土地指指点点,在他们的内心,一定已经有一个宏伟的蓝图在规划了。

“仰亚,茶叶的事,你跟县土地局王科长联系了吗?我们现在整理的这些土地,要不要请他来帮我们看看,达到要求不?”

“这倒没什么,上次,他已经答应我了,等他联系好其他的茶场,就带我们过去看看,实地考察,学学别人是怎么搞的。具体地,茶叶也要到冬天才能移栽的。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只担心现在短期效益这一块。”

“啊,等下你也过去看看,就在他们现在整理伙食的那边,四个棚子,我们都搭好了,两个用来养鸡,两个用来养猪。鸡苗和猪崽的事,你有联系吗?”

“有,上次杨镇长来的时候,我也跟他说了,他答应帮我们联系,只要我们这边把场地整理出来,告诉他,他就可以带我们去别的养鸡养猪场要小鸡小猪。”

两人绕了一圈,最后才回到了工棚旁边,也就是刚才阿吉说的,用来做养鸡养猪的场地。

仰亚一个个地看了,阿吉对这方面确实做得很好。他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起阿吉来。

其实,阿吉可能比仰亚大几岁,原来,还在集体时,他就是在人民公社的畜牧场干这一块的。后来,是分田到户以后,才回到村里。这些,仰亚当然不知道,那时的仰亚还整天泡在人民公社的宣传队里呢。

这次,仰亚准备搞一个种养殖基地的事,第一个动心的就是阿吉。其实,阿吉也想搞,可是,就凭他个人的能力,他也感觉到有些艰难,所以,才迟迟没有动。这次,有了仰亚,阿吉才定下了决心。阿吉和仰亚的想法也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有好些思路都还是阿吉提供给仰亚的呢。

所以,现在,仰亚把这一块委托给阿吉来具体管理,也就是这原因。毕竟这事才刚刚开始,与外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联系,要去跑动。这样,阿吉负责这里的具体管理,仰亚负责与外面的联系。两者相互信任,相互沟通。没几天时间,两人就成了合作伙伴兼知心朋友了。其实,原来两人也是一起穿开裆裤玩泥巴过来的,只是后来各自走上了不同时的轨道,才没有很好地在一起交流,所以才生疏了那么一点点。

两人看了一圈,仰亚对阿吉说

“阿吉,其实做这一块,你真的比我合适。要不是有你,虽然在我心里有这么个想法,不一定能做得像现在你做的一样。”

“哎呀两兄弟,别说见外的话,要不是有你,我也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这一切,也许都还在我的梦里而已。”

是的,现在的四个棚子里面,养猪的两个,阿吉已经利用山里多出来的石头,再加上一些水泥,已经围成一个一个的猪圈,连后面的排水排粪沟都已经修好了。

养鸡的那边,也是因地制宜利用从山上砍来的树和竹子,先围成一圈一圈的围栏,下面,先用木条木棍搭了有一米多高的一个平台,然后又用竹子编成竹席,铺成了上面,这样,把鸡放在上面饲养,鸡粪之类的就可以沿着竹席之间的缝隙掉到下面的地上,即干净又整洁。到时,只要在下面的地上一冲洗,就全部干净了。

而且,阿吉还把它分成几个区域,各个区域的竹席有大有小,他说是用来饲养不同的小鸡的。这一招,仰亚是绝对想不到的。

“阿吉,看来,你这边都做得差不多了啊,我也要抓紧时间把鸡苗猪崽等联系过来,否则,我这就要拖你这边的后腿了啊。”

“哎呀,没事,你有空了就去联系吧,也忙不到这一天两天的。如果这边整理完了,我再加紧时间整理茶叶基地那边。”

这一圈走下来,说说走走,走走看看,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工棚边,慢慢地飘过来一种特有的野餐的味道。看来,厨师们的工作也接近尾声了。

野餐,顾名思义就是以山里的东西为主,这里,除了从家里带来的米、油、盐之类的,其他的都取之于山了。山上、树上、土中都有很多能吃的东西,要不是没时间,也许也能从山上打些野兔、野鸡之类的野味。可,今天,还是以干活为主,那些就不用想了。

农村的干活,没有那么严格的时间,就像对钱,他们也没有严格的概念一样。农村人,有时,也许会因为一点点小利也可能会争得面红耳赤,但有时,你就是少给他几元十几元的,只要把话说好了,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比如今天,按理说,现在还没有到休工的时间。可是野餐的饭已做好了呀,那大家就放下手中的活,先喝酒吃饭,至于工钱嘛,这半天都不给,大家也没意见。当然,有个一两个小时大家不干活,仰亚也没意见。

所以,随着厨师们一声开——饭——喽——

山上的人陆陆续续地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边,干活的人下山了,也是炮手们放岩炮的时间了。如果是在其他的天,炮手们会在大家离开工地、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才会点燃那些岩炮。可是今天不同,要在这里野餐,野餐是要喝酒的,也有可能会是很晚、一直到天黑还没有结束。所以,老规矩,岩炮就必须得现在人们下山后点燃。

这些岩炮是早在今天打好各个大石头上的炮眼时就装好了的。工地上,也已经干得好几天了,要放炮的地方,其实已经不在工棚附近了。所以,只要大家回到工棚这边,再稍稍躲避一下就安全了。

随着几声长长的哨声,几处岩炮被炮手们点燃了。看着点好炮的炮手们躲进附近的安全处,几秒钟,咚咚咚几声炮响。几股浓烟从山湾里冒了起来,还有石头飞起唰唰唰落在附近的山上。

这是人们送给大山的礼炮。

礼炮结束,下一步就是欢聚了。

大家朝着几口大锅围了过来,或站或蹲或坐或靠,或碗或盘或瓢或罐,甚至树叶。筷子就更不必说了,都是山上的竹枝和树丫。

伴着晚风,伴着夕阳;伴着笑声笑语,这就是野餐的味道,也是山的味道。

看来,今晚,仰亚又要醉了。]]&amp;gt;14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40、参观养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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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里杨副镇长的带领下,仰亚和阿吉来到了另一个镇里的畜牧场。其实,这里距离仰亚他们家也不是很远,可是,这里更靠近县城,地势也比仰亚他们家要平坦得多。如果说仰亚他们家是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山上。那这里,就可以称得上平原。

其实严格的来说,这个镇,应该和县城在同一个平原里,正好与仰亚他们家与县城是相反的方向。仰亚家在县城的东北面,而这个镇正好在县城的西南边。

这里相对来说比仰亚家经济发展要快得多。现在,这里已经有好几个专业的合作社了,养猪合作社、养鸡合作社,还有养花合作社、蔬菜种植合作社等。

由于这里靠近县城,而且交通便利,信息灵通。所以,在这里,大家的经营项目随时能够跟上县城的步子。比如蔬菜种植,就是得益于来自县城的信息。他们现在已经成为县城主要的蔬菜供应基地了。

杨副镇长之所以把仰亚他们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他之前就是在这个镇里面工作的,后来因为提拔为副镇长才来到了仰亚他们镇里。

他知道这边有仰亚需要的项目和相关技术。

自从仰亚跟杨副镇长说了自己开发荒山搞种养植的计划后,杨副镇长就跟这边开始联系了。只等着仰亚他们把基础设施这一块搞好后,就带着仰亚他们来这里参观习,也顺便从这里要走小猪小鸡等。

仰亚,这几年,真的是太过封闭了。这六年,对于整个世界,仰亚都基本没什么了解,甚至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六年,这个世界变化太大了。

仰亚刚刚回来时,只知道多了几栋新房子,还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县城里的街道、洋楼差不多让仰亚都快认不出来了。但仰亚觉得城市的发展嘛,当然是要比乡下快、比乡下好。可是,今天来到这里,按理说,这里也是乡下,也是农村,可是别人这里的变化,已经跟几年前没法比了。这里现在,差不多家家都是洋房,而且门口都有着小阳台小花台,几处专业合作社,工棚、厂房,已经跟仰亚在电视里看到的差不多了。

其实,这也是杨副镇长要把仰亚他们带过来的一个目的。来看看,别人的合作社是怎么搞的。

从开始进村,一直到来到合作社门口。仰亚和阿吉两人四只眼睛都没停留过。都在周围搜索着那些与他们村里不同的东西。

仰亚轻轻地用手臂碰了碰阿吉。

“阿吉,你看,这距离我们家也不是很远,也是在同一个县里,我觉得,我们像是两个世界一样的呢?”

“哎呀,还不是因为我们那是山区,山高坡陡的,不利于开发,要不,我们家不也跟这里一样了。”

却不想,他俩的对话也让正走在前面的杨副镇长听到了。

“山区,是一个方面;主要是没有一个好的、有思想的带头人,谁不都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做起来的。今天带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看看,别人这是怎么做起来的。希望你们看了以后,回去也能在你们村里做出些事情来。”

和杨副镇长一起走在前面的老板,也就是这个养殖场的经营者,听到大家这样一说,把话就接了过去。

“呵呵,也不怕你们笑话,以前,我们这里说不定比你们家生活还要难过呢。”

嗯?仰亚和阿吉都不敢相信,这地方还会有这样的过去。

“你们不信,刚刚责任田承包到户那阵子,街上的商品也还不是这么流通,就连县城里的居民,都有自己的小菜地,他们的菜都基本是自给自足,那时的菜根本就买不出去。而且,我们这里,你一看,门口就是那么一大片田、大片坝子,可是你们看看,围绕这片坝子周围有好多村寨,我们能够分到户头上的田土面积,可比你们山区里面的少得多了。就连自己要种的菜地都没有。当时,我们家要是多养了两头猪的话,都还要包着饭到你们家那边山上去掏野菜来喂猪呢。”

这些,仰亚当然不知道,可是,阿吉隐隐地知道一些。那时,确实有一些人没几天就要到他们家对面的山上去,不论山上的那些野菜是老还是嫩,他们都会割下两大捆来,一挑挑抬回去。那些,都是仰亚他们家喂猪都不要的野藤野菜。

“可是现在,我们家与你们可是没法比了。你们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后来,大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一部分人确实不知道在家干什么,那一少许的田土,根本就养活不了一家人,所以,就有一部分人去了沿海,还有一少部分人,慢慢地去到了县城。也正是那时,县城里开始有了私人的商铺、货摊等,也就是上面说的,从计划经济在向商品经济过渡吧。所以在县城做生意的人也慢慢地多了起来。也是我们这里进到县城的那些人,看到了我们村与县城近的便利条件,开始又回来种地,而又改变了原来的种植方式,不是像以前一样的种植水稻小麦,而是种植城里人想要的蔬菜。有些人还承包了别人的田地。就这样,才慢慢地做了起来。”

“老板,那具体到你,又是怎么做起来的呢,就你这个大型养殖场,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呵呵,可别叫我老板,我和你们一样,十几年前,我也还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后来,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压力大了,才想到要找一个事情做。当时,我也是跟着大家一起进城做小生意中的一个。不过,没有其他人那么聪明,也没有他们那么勇敢,等别人到城里赚了钱时,我才慢吞吞地跟在别人后面去城里;等我去了,别人又慢慢地回来了。等别人在家做得火热的时候,我回来了。那时,田土都已经被提前回来的人都承包了。能种植的蔬菜别人也都种了。没办法,我才想到,既然蔬菜城市里有人要,那猪肉鸡肉,城市里也总有一天有人需要吧?所以,我才想到要了一小块地,做了这个养殖场。”

“那你现在,可不比种菜的强多了啊。”

“啊,不,你们别看我这好看,我这里养出来的猪、鸡等,这量还是太少了,也就仅仅能够供应我们县城而已,可是,别人种菜的,早就已经销售到外地去了,市场可比我这大多了。”

又是一个大的新闻,仰亚他们第一次听到,还有能把菜卖到外面去的。那不都是大工厂、大农场干的吗?想不到就在身边,就有人把每天吃的菜,卖到了县外、市外。

原本仰亚他们认为,这个老板这里已经够大的了,可是就在他的身边,有人做得比他还大。

几个人说着话,来到了位于养殖场旁边的一栋小洋楼里,这里,就是老板的办公室了。洋楼不大,也就那么上下楼两层,每层五六间。楼下的一个大间,里面摆起了一张大的桌子和两排椅子,看来,这应该是会议室了。

老板带着杨镇长、仰亚等走进了会议室。

“大家先坐吧,我到后面给大家炮杯茶过来。”说着,老板朝着后面去了,会议室里只停下了仰亚等三个人。

仰亚坐在椅子上,回头看着两边墙上挂满的锦旗奖状等,什么先进个人,什么致富能手,什么农村带头人等。

杨镇长看了看仰亚和阿吉,说

“怎么样?有信心吗?正军以前也跟你们一样,可是现在,就不同了。你们看这满屋的奖状,这小洋楼,这养殖场,正军老板的年纪应该跟你俩差不多吧。看了以后,回去,也希望你们能做成这样的农村带头人来。”

“我们——”

仰亚和阿吉心里没底。

“这有什么,他不也是这样一步一步干起来的吗?”

正在几个人说话时,正军老板端着茶走了出来。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让你们久等了,来,先喝杯茶。”

“他俩羡慕你这满屋子的奖状锦旗。”

“哎,这没什么,你们同样也可以的。说不定,到时你们做得比我还好呢。”

仰亚和阿吉接过茶,说了声谢谢!

“要不,你们先喝杯茶,我把一些资料再整理一部分出来,也就几分钟,我做完了,再带大家到小猪场和鸡苗场去看看,然后你们再选取你们想要的鸡苗和小猪,我再把资料给你们一份。相信你们回去就一定能够做好了,万一还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可以告诉杨镇长,或者直接来找我也行。”

“那就太谢谢你了,正军。”

“杨镇长可千万跟我说谢谢,当年要不是有你,我这一摊子事还不知道做成咋样呢,当年,要不是你帮忙,我——”

“啊啊啊,别说了,我也不说谢谢了,当年那些事,也是我应该做的。”

原来,杨镇长能够得到上级的认可,与他一手带领这个村好几个青年人走上致富路是分不开的。

说着,正军老板就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属于他自己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不大,里面其实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可墙上挂着的图和旁边放着的书不少。

正军也没有把门关上,这一切,仰亚和阿吉都看到了。正军老板坐在桌前忙碌了一阵,又在那些图纸以及书籍中翻腾了一阵,然后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大叠资料。

“这几天有点忙,那天杨镇长告诉我,说你们要来,我也没有什么准备,现在才匆匆忙忙找了些原来我用过的资料,这些都给你们吧。”说着把手上的资料以及书籍递给了仰亚。

“这,你都给我们了,你自己不用了吗?”

“啊,没事,有些,我用过了,有些,我记在心里了。”

仰亚接过书,发自内心地感激正军老板的帮忙。

然后几个人一起,来到了鸡场。

鸡场是分成好几个围栏的,有好几个围栏里都是空着的。其他的几个,是不同大小的鸡,有最小的鸡苗,也有已经长成的大鸡。

“啊,这几个空的,前几天刚刚把一批大鸡卖走,还有几间小鸡也刚刚被人把小鸡领走了。暂时还空着,如果你们不来要鸡苗的话,明后天,我就要把其中一部分分到这些空间来养了。”

再朝着更远的一片走去,那是一个用围栏围着的地方,围栏里面,是一大群正在放养的鸡,整个围着的地方,要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有山,有树,有水,有坡。鸡,有大有小,自由自在,有的在找食,有的在奔跑追逐,有的悠闲地在逛着。耀武扬威的公鸡,不时东看看西瞅瞅,抬起脖子,又高吭两声;远处的母鸡,又在咯咯咯地唱着,公鸡叫完,朝着母鸡的方向就奔了过去。

其他的半大不小的一群鸡,在树上飞来飞去。能看得出,每一只鸡都精神抖擞、健康成长着。

另一边,就是另wawe着的又一片场地了。那里紧靠近另一边的猪舍,也有好大一群猪在里面跑着、追逐着,黑的白的,胖呼呼圆嘟嘟的,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就像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一样。

参观完毕,老板还特意请了三人一起吃饭,在饭桌上,老板又教了仰亚和阿吉不少的经验。又和杨镇长一起做了好多动员工作,把仰亚和阿吉都激动得有点跃跃欲试了。

最后,仰亚和阿吉挑选了一批小鸡,也就是刚刚孵化出来的那种,又要了一批生出了小翅膀的小鸡,老板告诉他们,长了翅膀的小鸡,虽然贵些,可是,那是能够百分之百成活过来,而且马上就可以迅速长大的鸡。比刚刚出生的小鸡要好饲养得多。最适合于仰亚他们这种第一次试养的了。

小猪,仰亚他们也选取了两种,一种是本地农村都一直在喂养着的短嘴小黑猪,另一种就是老板刚刚引进的大白条。两种各有各的好处。小黑猪,肉质细腻,肉味香,但成长较慢,饲养时间长;而大白条呢,胃口大,吃得多,力量大,破坏性强,有时甚至能把两三米高的猪圈推翻。肉质一般,但成长快,一般四个月就可以出栏。

当然,这都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不足,仰亚他们才刚刚开始,所以,两种都要试试。看以后的情况如何再确定方向。

选好的小猪和鸡苗,带着一大拖拉机的小猪小鸡,仰亚和阿吉就回去,这是他们养殖基地的第一个希望。]]&amp;gt;14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025、久别(1)

0025、久别(1)

还没等到放假,第二天训练结束,仰亚就匆匆赶回了家。

刚训练完,仰亚来不及洗一把脸,赶回自己的宿舍,带了两件换洗的内衣就上路了。他不得不这样,因为,要赶到五六公里外的家,不抓紧点时间,是赶不到的。更何况他赶的是那个‘家,还有务妮的家,这会更远一些。

离开家差不多有二十天了,能有这么一次回家的机会,仰亚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胞都是兴奋的。这兴奋体现在他的脚上。

一路上,仰亚超过了好些赶路人,有跟他搭话的,他也只是匆匆的一句回答,继续赶自己的路。

他追逐着慢慢西下的夕阳,追逐着那片美丽的晚霞。他的心里,和晚霞一样的美丽。终于在山村里依稀的灯光亮起时,仰亚赶到了务妮家对面的那个山坳。

仰亚刚刚抬眼一看,那间熟悉的吊脚木楼上,那扇小小的花窗内,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地亮了起来。仰亚默默在喊着务妮的名字,身上开始热血沸腾。

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几分钟后,仰亚就来到了吊脚楼下。楼上的灯亮着,仰亚抬头看了看,把手伸向了节奏加快的胸口。他知道,务妮就在里面,或者在绣着花,或者在想着自己。

仰亚不敢直接朝上面喊,绕上旁边的石台阶,来到了门边:

‘咚咚咚!咚咚咚!’轻轻敲门。

“谁?”门内有了声音。

“阿妈,是我。”

‘咚咚咚!’,几声脚步踏在木楼板上的声音。

“阿哥,是你?”开门的是务妮上初中一年级的弟弟。

“阿弟,你也放学了?”

“是呀,今天周末,我就回来了,阿哥,快进来吧。阿爸阿妈,是我阿哥回来了。姐,快下来,你看谁来了。”

“阿爸阿妈!”

“啊,是仰亚回来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呀?你看这天都黑了。”

“阿妈,我们明天才放假,我是今天提前赶回来的,所以晚了些。”

楼上,咚咚咚的下楼声,务妮从自己的绣房里跑了下来。

“你、你,回来了?!”务妮隔着四五步远,木偶一样地站在了那里。

“务妮。”

两双眼睛,四目相对,在阿爸阿妈面前,仰亚和务妮,谁也不好意思再靠向前。

“你吃饭了吗?快洗把脸吃饭吧。”阿妈把一盆温水端到了仰亚面前。

小弟已经到过来茶水。

“阿哥,你喝口水吧。”

“阿妈,还要你给我到水,我自己来吧。”

“哎!别客气了,快洗吧,洗了好吃饭,再来晚些,我们就吃过了。”阿爸也在催着仰亚。

“阿弟,这是我买给你的小白兔糖。”说着,仰亚从自己的衣袋里抓出一大把糖来,放在了小弟的手上。

“阿爸,这是我帮你买的烟。”

“哎呀,你买这些烟干吗,我还是抽我的土叶子过瘾。”阿爸接过烟有些责怪地对女婿说。

“早就想抽两包好烟了,仰亚帮你买了,还假装客气啥?”阿妈笑着说阿爸。

仰亚也跟着笑,然后接过阿妈手中的盆,走到正堂前的美人靠边洗脸。务妮走过来,看了看,然后跑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一会儿又从上面冲了下来。

“给,香皂,一生的汗水。”

仰亚刚把水捂到自己脸上,一大股盐味就在嘴边,正在半瞇着眼睛四处寻找,转眼看到了务妮递过来的香皂。

“嘿嘿,谢谢!”

务妮脸一红,又跑上了楼。

洗完脸,仰亚把盆和毛巾递给一直跟在后面的阿弟手里。然后轻轻地走上了楼。

门轻轻地虚掩着。

仰亚把门推开,务妮拿着一截绣带,正在‘绣’着。可是,她的心,哪里还有心思绣得进去。看见仰亚推门进来,心跳马上增加了几倍。

“这是我给你买的花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哪天你自己拿去缝件衣服吧。”

“你又还没领工资,买这些干吗?我这都还有衣服的。”

仰亚靠着务妮坐了下来。

“我也没能给你买多少,就这,你喜欢不?”

“------”

务妮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点点头。仰亚的心里和眼里都快要冒火了。

“阿妮,你想我不?”

务妮停下手中的线,用另一只手伸过来,隔开了仰亚的手。

“阿妮,我好想你。”

说着,仰亚的嘴已经凑到了务妮的耳边,一股热汽,冲到了务妮的脸上。

突然,务妮奋力地推开了仰亚,坐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木楼梯上的脚步声把两个从天堂的边缘拉了回来。

“阿姐,阿哥,吃饭啦!快点下来。”

仰亚的世界瞬间倒塌。

“啊,马上!”

两个人匆匆收拾着心里的零乱,打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嘿嘿,你俩在干吗呢,阿妈叫你们下去吃饭了。阿哥,你买的糖真甜。”

仰亚忍着突突突的心跳,把手放在阿弟的头上。

“那阿哥下次再帮你多买点。”

“嗯!”阿弟很自然地拉起了仰亚的手。

小小的四方桌上,又增添了两个菜,阿爸已经把酒杯也放好了。

“快来,坐,这都几点了,都饿坏了吧?跑了这么远的路。”阿妈随即把凳子递给了仰亚。

“仰亚,难得来,陪我喝一杯?”

“啊,阿爸,我——”

“没事,走了这么远的路,喝点酒,解乏。”

一家人围在小桌旁,仰亚靠近阿爸,好陪阿爸喝酒,阿弟坐在仰亚身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着仰亚笑。阿妈坐在阿爸对面,务妮坐在仰亚和小弟对面。

阿妈把一夹菜放到仰亚的碗里。

“多吃些菜,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阿弟也把一片菜夹到仰亚的碗里。

务妮瞟了小弟一眼。

“赶快吃你的饭,多事。”

“呃!”小弟舌头一伸,对着务妮做了个鬼脸。

一家人甜甜蜜蜜地吃完了饭,仰亚被包围在女婿的幸福中,有来自于阿爸阿妈的关心,有来自阿弟的前缠后绕,还有那若近若远,想近却远的务妮的眼。

当西边那颗最亮的星星被吊脚楼前的树荫遮住后。

“睡啦,明天还有事呢,别坐太晚了,仰亚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早点休息。”

然后大家才分开去睡去。

仰亚和阿弟走进房间,没几分钟,就躺在仰亚的旁边,打起了幸福的鼾声。

可仰亚却久久不能入睡,不停地翻腾着。

0146、重上讲台

0146、重上讲台

“仰亚,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们的。这里,我替我们学校感谢你,替那些想学习民族文化的孩子感谢你,也替这些即将失去的民族文化感谢你。”

“老校长,你这一长串的感谢,我倒不知道说了。这也是我个人的一种爱好和专长吧,从我自己来讲,我也觉得把它们丢掉挺可惜的,只是考虑到现在家里的事情也比较多,怕一时半会照顾不过来,如果学校能找到更合适的老师来更好,如果没有,那就算是我尽一份自己的力吧。我也希望我们这里的孩子们能够学到一点本民族的东西,把老祖宗留下的这点东西传给他们,然后再由他们传承下去。”

“这事,你跟家里人都商量好了?还有你们基地那边的事。”

“家里,没什么事,我阿爸他们永远都是支持我的,刚开始我也担心我们养殖场那边的事。昨天,阿吉跟我说了,如果我想花一点时间到学校这边来从事我想做的事情,那边有什么事,他尽量帮忙做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好好好,那就好。只是,这样一来,倒是真的有点对不起你了。仰亚,我们没有太多的报酬给你,一个星期就那么两三节课,要耽误你那么多时间,如果没有影响到你的发展那就更好了。现在,我也还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如果有正式的、有这方面专长的老师来,我们就可以不再耽误着你这边,如果近期内没有,那可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呢。”

“没事,老校长,这本身也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只要我那边照顾得过来,我都可以到这边来教教孩子们。”

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仰亚回到了家,回到了养殖基地。这事,虽然一个星期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但是从个人的选择方向和精力来说,还是要对这边的事情作一个认真的安排。哪怕阿吉已经告诉了仰亚,如果仰亚愿意到学校去做这个兼职的培训辅导员,这边的事情就由阿吉负责。

可是,说归说,这边的事情也才刚刚开始,而且也是由仰亚极力坚持做起来的。而现在,在什么都还没有‘上路’的情况下,仰亚却又要花精力去做其他的事。这不管怎么说,哪怕都最好的朋友,这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他必须得找阿吉好好说说。

“你那边的事情定下来了?”阿吉还没等仰亚开口,先问起了仰亚到学校那边的事情。

“嗯,我已经答应老校长了。一个星期三节课,时间由我来安排。不过,阿吉哥,那这边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心了啊。”

“唉!你也是一头拉不回的倔牛,没有比你更执着倔强的人了,你说你现在,还坚持着要去教那些小孩吹什么芦笙跳什么芦笙舞,我也是服你了,仰亚。”

“嗳,阿吉哥,这事,也是你那天答应我了的哈,你可不能对我有什么怨言,现在又反过来埋怨我哈。”

“仰亚,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说你现在还执着于这样一件事情是不是值得。至于你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养殖基地这边的事,我一定替你把它干好,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就一定替你办好。”

“阿吉哥,那我就谢谢你了。不过,除了那几节课,其他的时间,我也会把精力都用在这边来的。因为这边也是我的梦想啊。”

阿吉也只好一声苦笑,对着仰亚直摇头。他佩服仰亚的坚毅与执着,也从心底里祝愿仰亚的执着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安排好了养殖场的事情,学校开学有一个多星期过后。仰亚第一次来到学校。对于这个不是老师的‘老师’,仰亚又一次要走向讲台了。这又让他想起了几年前在学校里的那一幕幕。

已经走了的民办老师王老师可好?

还有小王波和寅虎现在又怎么样了?

这些都是仰亚到现在也一直忘不掉的记忆。也是那一段时间里,仰亚最美好的回忆。

“仰亚,你来了啊!”老校长知道今天仰亚第一天来‘上课’,也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着他。

“校长好,我今天来上第一节课吧。”

老校长把仰亚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仰亚,这是我们给你安排的课程表,今天星期二,你就上下午的第一节课要吧,这节课是二年级的。然后后天,也就是星期四的下午,我们给你安排三年级一节,然后是四年级一节,这样,你只要一个星期两天下午能到学校来上好这在三节辅导课就行。”

学校这样的安排当然好了。这样,仰亚就不用耽误太多的时间了。

“还有,仰亚,你看你对我们学校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比如教学器材呀,教学资料之类的。”

教学资料,在仰亚答应来这个学校辅导的那天回到家,仰亚就把自己几年前的那些资料包括书籍、教案等都重新又翻了出来了。这些,都是他以前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只要在原来他的那些内容上增加一些现有的东西,就是很好的教学教案了。

至于器材,学习芦笙舞的,当然是要有芦笙的。仰亚自己的芦笙,在上一次因为观看录像坠楼事件。当时,他带回来的那把芦笙,已经在当天公安部门来抓他的时候就已经在慌乱之中被大伙踏碎了。好在仰亚也不仅仅是只有一把芦笙,后来的一把芦笙,在仰亚‘进去’之前,都被送回到了家里。

这把芦笙,一直是家里的一个记念,同时也是一段痛苦的记忆。所以,自从仰亚走后,这六七年来,一直被尘封在仰亚房间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芦笙和与芦笙舞的记忆,不能抹去,不能丢失,也不能放弃。所以,它一直被悄悄地收藏着。六七年,就连小亚略小亚金都没有碰过。

刚刚回来的仰亚,也从来没有把它打开过。直到那天,他答应了老校长,才把满是灰尘的包装盒打开来,那把芦笙,就像一个深藏在地里的宝贝,又一次‘光彩’地出现在仰亚的眼前。

和着仰亚与这把芦笙太多的记忆,一下就被仰亚又一次一一想起。或痛苦或辛酸或难过,但更多的,还是甜蜜的过去。

今天,仰亚也把自己的芦笙带了过来。

“校长,至于我要用的芦笙,我这里,还有原来用过的一把,我那天试了一下,各方面都还可以,都是以前用过的,用起来也适手。我的,就用这个就行,可是,这些孩子们,上次我们排练节目的时候,小李老师她们也从学校找来了几把玩具型的芦笙。可是,那些‘玩具’,作为芦笙舞舞蹈的道具还可以,这要真正的学习芦笙和跳芦笙舞了,可能学校还是要给孩子配备几把芦笙。至于教学资料之类的,我原来在学校的时候也有,我就用原来这些资料就行。不用再花钱去买太多的资料了。”

“仰亚,那这样吧,这个星期天,你就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在哪里能买到给孩子们要的芦笙,还有,你的芦笙,还是要再给你配备一把,虽然你现在还有一把,但是,还是要务用一把比较方便吧。至于资料、教案之类的,你原来的,肯定都还可以用。但是,毕竟这么多年了,可能也有些知识更新。星期天,我们一起,你再到书店或者其他的地方看看,有适合的,再买些新的资料补充一下,费用都由我们学校出,你看怎样?”

仰亚,如果太多的拒绝,可能也不太好。再加上,老校长说的也没错,自己的那些资料都是六七年前甚至更早时间的了,是不是还适合于现在的教学,自己也还不是太清楚,补充一下也是好事。

与老校长交流完,也到了仰亚该上课的时间了。这一堂课,仰亚早已有了准备。

上课铃一响,仰亚在现在二年级班主任小李老师的代领下来到了二年级的教室门口,教室里响起了洪亮的歌声。

歌声唱完,小李老师首先走进了教室。还没等孩子站起来喊‘老师好’,小李老师示意大家坐好。然后就开始说话了。

“同学们好!今天这节课,是我们今年升级到二年级才刚刚开设的一门新课。大家知道是什么课吗?”

“民族文化知识课!”全班同学大声地回答老师的提问。

“那民族文化知识课到底要学习些什么呢?”

这个,下面坐着的孩子们回答不出来了。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等待着老师的下文。

“民族文化知识课,就是要学习我们本民族的文化知识,学习本地本民族的一些东西,比如我们的芦笙演奏、芦笙舞就属于我们民族文化知识的一部分,比如上次六一儿童节,我们班跳的芦笙舞表演,就是民族文化的一种展示。大家还记得吗?”

“记得!”

这是这个班最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情,所以的孩子都清清楚楚,都为他们班在六一儿童节上精彩的表演而自豪着、骄傲着。他们更记得那个教他们跳这个芦竽舞的老师——他们班亚金同学的阿爸。

“好,那今天我们就给大家介绍一个新来的老师,来教大家有关民族芦笙舞的老师,大家欢迎。”

随着全班同学的掌声,小李老师把一直站在门外的仰亚领进了教室。

“啊?是这个老师?!”

“阿爸?”就连小亚金看到是自己的阿爸走进来,都奇怪地张大了嘴。

这个班,差不多全班同学都是上次仰亚教跳芦笙舞的,也就是上次参加六一儿童节演出的。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习惯于跟着他们的小李老师一起叫仰亚做‘老师’。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走进教室的‘老师’就是亚金的阿爸。

看到了这个熟悉的‘新老师’,全班同学的掌声更响更激烈了。有的孩子开始叫了起来——

“仰亚老师!”

“亚金,怎么是你阿爸啊?!”

对于这种场合,对于讲台,对面讲台下面天真、求知而又好奇的几十又眼睛,仰亚并不陌生,更不会紧张。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又重复了六七年前的一个画面。所以,站上讲台的仰亚平静地笑着,尽管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老师’。

对于这个早已经熟悉的‘新’老师,下面的几十个孩子比见到一个真正的‘新老师’还高兴呢。那是上一次六一儿童节,仰亚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也是他教的芦笙舞折服了这一群孩子。

还没等旁边的班主任小李老师说话,全班同学齐刷刷站了起来。小班长一声‘起立’,全班同学整齐而又洪亮的‘老师好!’

等全班同学都坐下了,还在左左右右地谈论着这个‘老师’。

自己的阿爸来给这个班上课,就连小亚金都觉得奇怪。也不知道是仰亚愿意隐瞒,还是小亚金没有注意到。反正在这之前,小亚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阿爸会来给自己上课。在他的心里,他是既高兴又自豪、既紧张而又兴奋。自己的阿爸会吹芦笙会跳芦笙舞,这个小亚金知道;六一儿童节前大家在老师的带领下去找自己阿爸学跳芦笙舞,这,小亚金也知道;在那段时间,有人叫自己阿爸包括自己的老师也都这样叫,小亚金也知道。

可是,这阿爸来教室给自己班上的所有同学上课。小亚金和其他的同学一样,目光一直跟着仰亚在教室里转着。

仰亚看着大家的讨论。他在三排课桌间的走廊里走了一圈又回到了讲台上。

“好啦好啦,同学们都不要讨论了,既然我都是新老师了,那还用得着这样去讨论吗?我们不是早就在六一儿童节之前都认识了吗?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仰亚正式地走上讲台,仰亚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

时间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仰亚在讲台上的那份记忆一直没变,他又找到了那份自信,那份挥洒自如、那份游刃有余。

他板书、他讲解、他演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把下面的几十又童真、可爱、好奇的眼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吸引到前面的黑板上来。直到最后,仰亚拿出了自己的芦笙,在教室里演示起来,整个教室里的气氛也达到了**。

教室里甚至都记忆了铃声已经响起,记忆了已经下课。

仰亚就这样一边照顾着自己的养殖基地,一边继续着他在学校、在芦笙舞上的梦想。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人的到来,这一切却又发生了变化——14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47、陌生人来访

0147、陌生人来访

一个学校,可能最受欢迎的就是体育老师了。因为其他的老师的课一般都要把学生关在教室里上,只有体育老师的课是可以在室外的体育场上去上。对于农村的孩子,他们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只要能到室外去崩去跳,他们就喜欢。

一个星期一节的仰亚老师的民族文化课,仰亚把其中的一部分理论课留在教室上,其他的学吹芦笙、跳芦笙舞都可以在室外上。再加上上一个六一儿童节时仰亚教跳的那个芦笙舞,也特别地引起了同学们的兴趣。所以,仰亚的课,应该是除了体育老师的课外,孩子们最喜欢上的了。

每个星期,仰亚上完了三节课后,就回到养殖基地上来,帮着阿吉一起忙着养殖基地这边的事情。

这天,仰亚刚刚从养殖基地回到家,他刚刚走进家,后面就有一个人跟在他的身后来敲响了他家的门。

“请问,这是仰亚老师的家吗?”

仰亚转过身来,门外站着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满头大汗,似从好远的路上赶来的样子。可是,仰亚并不认识。

“请问,你是——”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仰亚的问题,而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那句话

“请问,这是仰亚老师的家吗?”

“我就是仰亚,你找我有事吗?你是从哪里来?快进来吧。”

说着,仰亚把三十岁的男人让进了自己家里,再倒了一杯水过来。

对方刚刚坐下,就用自己的衣袖擦着满头满脸的汗水,然后接过仰亚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个干净,还是意犹未尽。仰亚接过杯子又到了一杯过来,才解了这人的渴。

“你认识李军吗?”

这人也不客气,喝完了水,直接就这样问了仰亚一句。

‘李军?这名字是否很熟悉,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仰亚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前些年,你到过公社宣传队上过班,吹过芦笙吗?那时,有一个守门的老头,他——”

啊,仰亚想起来了。

李军,就是原来在宣传队里看门的老李头。

那时,在宣传队,大家都叫他老李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名字叫做‘李军’。仰亚也是偶尔的在一些稍微正规的场合才听到过这个名字,比如宣传发工资的时候,是会念到‘李军’这个名字的。所以,仰亚一时间真的想来起来,可是经对方这么一说,他当然知道了。

“啊,你说的是原来我们宣传队的老李头啊,我想起来了,他是叫李军。他现在在哪?有什么事吗?你是他的——”

“啊,我是他的侄孙,他是我的叔公,也就是我爷爷的亲弟弟,今天,就是我叔公叫我来找你的。”

“他叫你来找我?那他人现在在哪?他还好吗?又有什么事?”

“啊,我叔公就在昨天晚上去世了。”

“啊?你叔公去世了?老李头去世了?他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他是在临死之前叫你来找我的,是吗?”

“是的,昨天晚上,我叔公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叫我们来找你,叫你能不能在他死后,再跟他吹一堂芦笙。”

为死人吹一堂芦笙,也就是对死人的一种告别,即是‘仙去’。这个,在很早以前,在这一带是有过的。可是,这已经是好些年没有这么做了。这老李头,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自己死去时,还专门叫自己的亲人特意来找自己给他吹一堂芦笙呢?

看来,他对于宣传队的感情,真的不比仰亚他们任何人差。

原来,宣传队解散后,原宣传队的人各自都分散了,调的调走,回的回农村,最后一个走的就是仰亚了。也只有仰亚一个人为了等待自己的工作安排,一直呆在宣传队里,又多陪着老李头几个月。那时,两个孤独的人,相互照顾着,相互安慰着、鼓励着。也许正是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感情又加深了一步。

后来,连仰亚也被安排到学校去当老师去了。虽然说,当时还是同在一个镇里,可是,哪里比得上原来在一个单位一样有很多相聚的时间,虽然仰亚口头上答应会经常来看老李头。可是,为了生活,谁又能有多少时间回去呢。所以,就只有老李头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宣传队’里。

那时的宣传队,根本什么也没有了。其实,那里就是一座空房。早就有了当年的生活气息。孤独、空虚,这些,正是一个孤独的老人最害怕的生活。

其实,老李头有家,也就在这个镇的另一个村子里。由于很早老李头就出去当兵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当兵的过程中,老李头在一次战斗中受了伤,而且不偏不倚,刚刚伤到了男人的那个地方。后来,虽然所有的伤都已经治好了,可是,某些方面的功能却没有了。这样,外表上看着,仍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却没能再有自己的后人。

从部队转业回到家,老李头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这件事。虽然家乡这边,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老李头有这方面的‘病’。可是,出于人道主义,老李头从转业一直到后来慢慢老去,他都找着各种借口和理由拒绝结婚。所以,他也没有回到自己的老家去住,而是一个人呆在了宣传队。

老李头从部队回来,就一直呆在这里,在别人的眼里,他从李哥到李叔,再从李叔到老李头,老李头没有别的想法,他只希望有这样一个热热闹闹、充满着青春气息的地方,一直陪伴着他到老、到他去世。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却就在几年前,宣传队突然宣布解散了。

宣传队解散,能走的走了,能调的调了。可是,老李头还能走哪里呢?不过说实话,老李头也不想再走哪里。

也许这就是一个老年人的一种恋旧吧。

其实,当时的陈团长他们也想过,帮老李头找一个地方重新安顿下来,是老李头自己跟陈团长他们说,自己哪里都不想去,他就要守在宣传这里,除非这里连房子都拆了。所以,大家也是随了他的心愿,把老李头留了下来。想着,对于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老兵,没几年,他也就应该光荣地退休了。既然他不想走,再在这里一年两年的,直接退休也是好事,刚好还可以代替大家守着这样一个值得大家回忆的地方。

可是,过不了几年,话还真的就如老李头所说,这个地方是真的要拆除了。地方上要用这块地改建成其他的办公用地,原来的宣传队办公楼是真的要拆除了,这也就是仰后来经过宣传队时看到的改建工地了。

这个时候,其他的人早就已经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了,仰亚也已经因为录像厅的事进了‘班房’。

如果说宣传队的解散,宣传队办公楼还能保存下来,是对于像老李头这样的老人的一种留恋一种怀念一点寄托,那最后把宣传队办公楼拆除,就等于拆除了老人最后的希望和依靠念想了。

一直到这时,老李头才不得不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老家和自己的‘亲人’们生活在一起,也就是今天来找仰亚的、老李头的侄子们。

其实当时,当地有关部门也是考虑到老李头的具体实际的,也给他在镇里面在住房上作了安排。可是,老李头留恋的,就是宣传队里的那一份记忆。如果只是想要有一个住的地方,对于他来说,一米多的身躯,怎么安排都一样。现在,已经没有了宣传队这份情感、这份留恋,他还稀罕一个住的地方吗?

这样,退而求其次,他只好依着家人们的劝说,回了老家。

回到老家的老李头,虽然也有子侄们给他同样的照顾,也有天真的侄子侄孙们承欢膝下。可是,还是赶不走老李头老来的那份孤独。

就这样,老李头算是在家里‘熬’了这些年吧。

在这‘最后’的生命里,除了那些战火纷飞的年代,战友的倒下和生死离别,老李头在梦中,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在宣传队呆着的这些年,在宣传队里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那些来来去去、青春的笑容和那悠扬的芦笙以及优美的芦笙舞。或许当年,这才是老李头一定要呆在宣传队的一个原因吧。

和年轻的、充满活力的人呆在一起,自己也会永远年轻啊。

在‘最后’的生命里,当老李头知道了自己所剩的时日不多,在他的嘴里,念得最多的,就是他想再听一曲芦笙曲,听一段悠扬的芦笙歌。他也不止一次、祥林嫂似的念叨起陈团长、仰亚、莫卯等,也不止一次地在病痛的shenyin中哼出芦笙的曲调。

那时,老李头虽然在宣传队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看守物质仓库及大门的‘老人’,可是,对于芦笙及芦笙舞的痴迷和执着,不比宣传队里任何一个人差。

就在他最后弥留的昨天晚上,他努力地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病床前的侄们孙们,仍然坚持着——

“我、我们,原、原来宣传队,有、有一个叫仰、仰亚的,他、他的芦笙是、是吹、吹得最、最好听的,我、我知道,他、他家在、在哪、哪个村,等、等我死、死后,你、你们能不能帮、帮我去找、找找他,叫他来、来帮我吹、吹一堂芦笙,最、最后送、送我一程——”

老李头说完了这断断续续的最后一番话,睁着两眼看着床前的子侄们,慢慢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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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就是老人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哪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子侄们,也不可能连一个自家的堂叔、堂叔公的这么一个心愿都不愿意满足吧。

这夜,子侄们收拾好了老李头的一切,把他安放在了家族中的灵堂,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着老李头断断续续地说出的仰亚的地址,第一个就找了过来。

其实,老李头知道的,只不过就是一个村,也就是他所说的‘生产大队’。要在一个村里找一个人,虽然大家是在同一个镇里,在没有手机没有电话的年代,这要找一个人,通讯工具就只有脚了。更何况这种事情,也只有亲自登门,才能找到那个芦笙吹得最后的仰亚,也才能把事情说清楚,也才能知道芦笙吹得最好的仰亚会不会真的答应他们,替他们的叔公——老李头‘吹一堂’芦笙,最后‘送’他一程。

仰亚听到了老李头‘走了’的消息,确实感到一惊,但想想,从自己离开宣传,这前前后后就将近十几年了,人的生老病死,谁又能说得清楚。

他只后悔当时离开宣传队时,答应老李头多回去陪陪他,而自己没有做到;后悔上一次刚刚出来,去镇里办事,经过宣传的那个建筑工地时没有进去看看,也没有具体的问一问。而现在,十几年过后,再一次听到老李头的消息时,却是一个已经去世的噩耗。

想起这些,老李头一幕幕的往事又出现在仰亚的脑中——

别看老李头只是一个单身,可是,对于仰业他们,他就像一个家里的老人一样关心、爱护着仰亚他们这帮来来去去的年轻人;

别看老李头只是宣传队里一个后勤的物质管理人员,他对于宣传队这个集体,比任何人都觉得珍惜和自豪;

别看老李头对于宣传队的专业与他的‘工作’没什么联系,可是,他对于芦笙及芦笙舞这一门民族文化,他比谁都着迷。

要不是这样,今天老李头的走,也许就不会再牵涉到仰亚这里了,也不会再有人来找仰亚了。

可是,老李头却把这样一个、在这个时期、在别看来有点可笑的心愿,当成自己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来委托给自己的子侄。

老李头的侄孙,一双焦燥、真诚而又渴盼的眼光,一直盯着仰亚,等待着这个把芦笙吹得最好的人、自己孤独一生而把最后的愿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能给他、抑或是给自己叔公的一个满意的回答。

这个,仰亚还能拒绝吗?

“啊,你先别急,你们给你叔公看的‘上山’的日子是哪天?这是不是还来得及。”

“我是第一个把我叔公收拾好就出门来找你的,其他的事情都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看的‘日子’是哪天。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我好回去告诉大家,我们再好好地准备。”

仰亚默默地握住了老李头侄孙的手说

“好,我答应你,可是,这个‘仙去’的一堂芦笙,正规的要怎么做,我还真的不是太清楚,还有,现在,我还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伙人。”

得到了仰亚肯定的回答后,老李头的侄孙差点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谢谢,我也代表我叔公谢谢你,只要你答应了,我们一定做好一切准备,我们一定等你们过来。”

说着,侄子弯下腰对着仰亚深深一躬

“那我就回去了,希望你们能早一点过来,我叔公还在等着你们。”

说着‘侄孙’转过身就朝着来路急匆匆地走了。

仰亚都没来得及问他一句是否已经吃饭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48、芦笙唱堂舞(1)

0148、芦笙唱堂舞

芦笙唱堂舞,仰亚曾经听说过,在很久以前有过这种表演形式。

那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听爷爷说过,这么多年来,虽然寨子里也有过老人过世吹芦笙的,比如仰亚家阿妈去世,在送行上山时,有吹过芦笙。可是,那仅仅只能说是一只芦笙曲子,也即是《仙去》。这是最为流行也最为普通的,也是最简单的送别芦笙曲。

可是,这一堂‘唱堂芦笙舞’就要比这一首单曲的《仙去》要复杂得多了。

仰亚之所以要答应下来,一方面是出于对老李头的尊重和怀念,另一方面,也是不好意思拒绝。

谁又能拒绝一个老朋友临死前的一个小小的心愿呢!

送走了老李头家侄孙,仰亚重新又理清了一下思绪。自己可不能就糊乱地吹两曲去欺骗别人啊,那也等于是欺骗了死去的老李头了。再一个,万一在吹的时候碰上一个懂行的,指出自己的错误来,那以后就再也没脸吹什么芦笙了。仰亚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既然答应了下来,那就好好的准备一下,给老李头一个‘满意’的告别吧。

送走了老李头的侄孙,仰亚跟着后面走出了家。他知道寨子上还有一个叔公,已经九十多岁了。以前,也是经常和自己的爷爷一起吹芦笙的,或许,从他那里能问得明白这个事情。

几个转弯,仰亚来到了寨子最高处的一栋吊脚楼前。

“九爷爷,你好呀!”

这就是仰亚要找的、有可能会吹唱堂舞芦笙的‘九爷’。九爷本来和仰亚都是同一个宗族的,在他们那一辈排行第九,也是爷爷辈里最小的,所以,仰亚叫他‘九爷’。

九爷,已经九十多岁了,看来,精神还不错,不过,好像耳朵有点不好。仰亚就站在他的身后,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九爷爷!你好!”

仰亚又靠近了一点,对着九爷的耳朵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次。九爷才慢慢地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仰亚半天,结果也没能把仰亚认出来。只看到他叶子烟抽得吧吧吧的响着。

“九爷,是我,我是仰亚啊!”

“你是谁?”

“我是仰亚,仰亚!”

“啊,我想起来了。你、你不是不在家了吗?你今天才回来的?”

“不,我回来得好久了,只是没时间过来看你。”

说着,仰亚从旁边拿过凳子坐在了九爷身边。

“九爷,我今天来,是想来问问你,你还知道老人过世是怎么吹唱堂芦笙舞的吗?”

“啊?你说什么?”

“芦笙,芦笙舞,唱堂芦笙舞。”说着,仰亚又把双手放在自己胸前,比划着吹芦笙的样子。这样,九爷终于看懂了。

“啊,吹芦笙啊,现在老了,吹不动了,也跳不动了。”

“九爷,我不是要你现在吹芦笙,是问你,你还知道原来老人过世是怎么吹唱堂芦笙舞的吗?”

“唱堂芦笙舞?”

“嗯嗯嗯!”仰亚赶紧在九爷面前点头。

“唱堂舞啊?!”说完,九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的旱烟管,把脸朝向了吊脚楼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的九爷,也就是一个刚刚十几二十岁的孩子。农村,没那么多书读,所以,九爷也不知道自己读了几年书,又上到了几年级。后来,大了点,就没有再去学校,而在在家里帮着自己的父母干起了农活。由于也是刚刚长大的孩子,也做不了太多的重活,所以,很多时候都还是跟在大人们后面看着、学着。

这么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在寨子里哪家有什么喜事了。一旦有什么红白喜事,大家也都乐意过去帮忙,能干的做重活,不能干的小孩,就做些轻巧些的活,反正大家都一样,有活干有饭吃,还能大家凑在一块说说笑笑,那是多久都望不到一次的好事情。

那时,仰亚家爷爷,可是村子里的芦笙高手,村子里的红白喜事,都是要请芦笙手的。芦笙手一来,白喜事,大家跟着芦笙的曲子一起悲伤;谁家结新媳妇了,芦笙一响,大家又跟着芦笙曲一起闹一起笑;哪家立新房子了,芦笙曲子一响,大家就更是疯狂一阵。

不过,立新房子,闹的大部分都是十二三岁以下的小孩,跟着抢抛梁粑、跟着捡鞭炮。

慢慢的,已经‘长大’的九爷,也不好意思再跟着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孩一起干这事了。所以,九爷慢慢地就看上了仰亚爷爷几个人吹奏的芦笙。

那时,能在村子里吹芦笙,那是很露脸的事。就连谈朋友娶媳妇,如果能吹得一手好芦笙,那就像现在的明星一样,那真的是附近好些村寨里,姑娘们追逐的‘偶像’啊。

“阿哥,我相跟你们一起学吹芦笙好吗?”

“你吹得来吗?这可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的。没有个十年八年的,你不好的。”

“那我也要学,只要你们愿意教我,我一定好好的学,争取和你们一样。”

农村,没有什么技术是不可以传的,吹芦笙也是这样,一个寨子一个家族,有谁愿意吹,就有人愿意教,一代教一代,这也是一种传承。要不,这东西早就已经失传了。

就这样,九爷就跟着几个稍大些的哥哥们,开始了他的芦笙学习。在哥哥们的带领下,也到附近其他的村寨里红白喜事时吹过芦笙。所以,大型的‘芦笙唱堂舞’,凭仰亚的想象,九爷应该是会吹的。

“九爷,你现在还会跳芦笙唱堂舞吗?”

“芦笙唱堂舞,那可就难了,孩子,我现在是跳不动了。”

“不要你跳,如果你还记得,你能讲讲芦笙唱堂舞给我听听吗?”

“那个,芦笙唱堂舞,可,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跳的。那至少也得十二个人以上,才能跳得起来啊。”

“九爷,那村里,除了你,还有其他的人会跳吗?”

“哎哟,这会跳的,大多已经走了。比如你爷爷,这都走得有好几十年了。其他的——”

九爷伸出干瘦的手,在自己满头的白发里面挠了挠,继续说

“这寨子里,比我大的,倒还有几个会一点点,可是,这也有好几十年不吹不跳了,现在,还能不能跳,我就不知道了。”

“那,都是哪些人啊?要不,我去问问他们。”

“嗯?你现在问我这个干什么?这都过去好几十年了,也没有吹过跳过呀。”

这时,仰亚才把老李头的事情简单地跟九爷说了。那都是以前大家一起在人民公社宣传队里的同事,又是极关心自己的长辈。现在去世了,好远的找过来,想让自己给他吹一堂芦笙唱堂舞。

“可是,这都几十年没人吹没人跳了,这人,还凑得齐吗?就连普通的芦笙,也没有几个人吹得好,更何况还要配合起来吹出那很难、很复杂的唱堂舞来。这能行吗?”

“没事,九爷,只要你还记得是怎么吹怎么跳的,我再把你说的那几个老人找来,然后,和我们差不多大的,我也知道还有几个人可以吹一下,我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你再教教我们,应该是可以的吧。”

九爷默默地点点头,慢慢地回忆起了几个名字。

“九爷,那我马上去把这几个人找来,你再教教我们。”

说着,仰亚马上从九爷的吊脚楼上跑了下来,按着九爷给的名字,一个个上门去找。

几个人中,除了有病的,动不了的,听说仰亚想把他们找来要重新跳一下芦笙唱堂舞,好说呆说,终于还是说动了四五个老人。接着仰亚一起来到了九爷家。仰亚又从其他几个地方,把几个他知道还可以吹一点芦笙的同龄人也叫了过来,总共也才是十个人。怎么算怎么找都还欠着两人。

仰亚终于还是打起了自己儿子小亚金的主意。

“九爷,这人不够,可以要两个孩子吗?”

“啊?孩子?有孩子当然好了,这比全部是大人还好啊,这个,能有吗?”

“有,九爷,要不,我这就到学校去给你叫两个来。”

“这也不是随便叫两个孩子来都行啊,还是要会吹一点芦笙的。当然,孩子不一定要和大人一样的会吹,只要会一点就可以了。只要你能保证有,也不必现在就去,孩子配合的比较简单。要不,我就先讲一些给你们听听,等孩子回来了,再把他们要会的加进来就可以了。”

说完,九爷终于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仿佛又来了精神。

“你们这也急着要用,仰亚你这都已经答应别人了,别人也不可能真的就把死人停在家里等你们好几天,要想好好地把整个芦笙唱堂舞跳好,恐怕是来不及了。而且,我们现在凑起来的这些人,也还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跳得起来、配合得起来。要不,你们再各自吹一段来我听听,看效果如何。”

各也把自己带来的芦笙试了一下,虽然有些人真的几年都没吹了,但是,基本的东西还是掌握的,各人吹了一曲两曲的,还是能找到一点点感觉来。

看了大家的表演后,九爷还算是满意吧,现在,他要开始讲真正的唱堂芦笙舞了——

唱堂芦笙舞又分好几种,主要是根据唱堂的场境来分的,比如老人过世、迎娶新娘、立房子,他各是各的曲调,这个可不能吹乱了。如果吹乱了,你把别人家的喜事吹成了哀事,那是要被主人家赶出门来的,严重的,还会要求你赔礼道歉甚至赔偿的。

现在,已经来不及把所有的东西的学会了,既然仰亚知道是别人的老人过世,那我们今天就专门训练一组有关老人过世的唱堂芦笙舞吧。

唱堂,从这个名字我们都知道,它这不是单独的吹芦笙曲,也不是单独的一段芦笙舞,他就是把总共十二个人,各按各的分工,又相互配合,吹出一种有别于单独的芦笙曲调来。

芦笙有公有母,曲调有高有低,然后还要配合着芒筒、竹笛、箫等。如果再综合,那就还应该有鼓、锣、钵、锁呐等,还有口唱。不过,一般的,能够有公母芦笙,还有芒筒、竹笛、箫的组合,大家都已经很满意了,也很热闹了。

今天,我们就编一个十二人组合的‘唱堂’吧。

首先,必须有两个稍微年轻点的人,要吹响高排芦笙,一个是因为吹高排芦笙费劲,老年人吹不动;另一个,高排芦笙本身就比较重,老人们也拿不稳。这个,就由仰亚,然后你再挑选一个和你配合得来的人来吹吧。

然后是两把公芦笙。公芦笙的声音较低,但需要的气要足。接着是两只母芦笙,母芦笙的声音尖细,要放在中间,才能跟其他的芦笙配合得起来。

母芦笙的前面,是两个芒筒,然后再是一只竹笛一只箫。最前面就是两个小孩了。

小孩的两把芦笙不一定要吹得出整首曲子来,但一定要吹得出芦笙的曲调来,也要跟得上大芦笙的节奏,不能跑偏了。所以,这也就是最前面的两个小孩也要会吹芦笙的原因。不能只放着两个小孩在前面摆样子,那样,反而会被人笑话的。

所以,一般的,别人也不会安排有小孩来一起配合,而用的全部是大人。但是,如果真的有两个会吹芦笙的小孩放在前面,他们又跟得上芦笙的节奏,那又要强过没有小孩的团队了。

这样,仰亚就放心了,他把自己的儿子小亚金和另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小孩叫来,走在前面,一定没有问题。

仰亚等人练习了半天,到下午放学的时候,终于看到小亚金回来了,仰亚还没有等儿子回到家,在半路上就把儿子和另一个男孩截了过来。

仰亚也算好了,明天正好是周末,带着两孩子出去两天,应该没事。所以,连夜,他们就带着两孩子一起操练了起来。

两孩子得知是叫他俩来和大家一起配合着吹芦笙,还高兴不过来呢。九爷把他俩该做的给两孩子一说,两孩子还觉得太简单了呢。看来,这久,仰亚教给他们的东西还真不少。

还真的不错,经过九爷的一番指导,和大家认真的排练,毕竟原来大家也都是干过这一行的。虽然不是顶尖选手,但是,这么练习了一天后,明天去完成这次任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就这样,第二天,仰亚就带着这个老老少少十二人的‘芦笙唱堂舞乐队’早早地就赶去了老李头家。

去送老李头最后一程。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49、芦笙唱堂舞(2)

0149、芦笙唱堂舞

另一个村寨,也是一层层的梯田、一栋栋的吊脚木楼,偶尔的几栋砖房,白色的墙,显得更加的宁静却又显眼。

在寨子中的一角,一处瓦房里的炊烟格外的浓烈。可是,这也不是农村正在做饭的时候。

往往也就是这种,就说明这个寨子里‘有事’了。今天的事,就是原来在人民公社宣传队上班的老李头的‘今当大事’。

老李头回到‘家’没几年就过世了,现在,大家正在准备着他的丧事。

这是老李头家侄子的房子,由于老李头没有子女,所以,回到家后,就跟自己哥哥的儿子住在一起。现在,负责安葬老李头的,就是他的侄孙,也就是前几天到寻找仰亚的那个三十几岁的男人。

这边的吊脚楼还算宽敞,房子与房子之间,还会一些空地来,空地里,已经被整成了一块混泥土的晒坪。现在,就用来做老李头的‘灵场’了。

灵场早就用竹子、木条等扎成了一个大棚,大棚都是用塑料布或者竹席围了起来,前面还用一些松枝围成一个‘门’的形式。门的正上方,用白纸黑字写着‘今当大事’几颗字。那干涩的笔画以及还有一些向下流淌墨迹的痕迹,就如一个伤心之人的脸和道道泪痕,让人仅仅是看到这几颗字,就有一种悲伤的感觉。

大棚的里面,现在安放着的,就是已经放入棺中的老李头。棺木的一角,还没有关上。这也就是说,他还在等待有一些亲人还没有从远方回来,或者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给他‘交代’完毕。棺木上面盖着好几层白布黑布。那都是亲人朋友送给他到‘那边’去用的。

旁边有几个‘鬼师’,也许是由于刚才或者昨天晚上‘作法事’时间太久了,现在都歪着头,就在灵柩旁边的几捆稻草上睡着了。

在灵柩的前面,有几个头戴白帕腕缠黑纱的‘孝子’正跪在灵前,一把一把地给老李头烧着纸钱、点着香烟。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失去的笑容,有的眼睛都还红肿着,好像是刚刚才哭过。

是的,每一个老人的过世,都是一种伤心的事情。他这一生,总会为其他人做过一些好事。所以,在每一个人去世是,都能让人想起他们的好来,也能借此表达着对老人的离去的一份伤感和不舍。

‘咚!咚!咚!’

三声铁炮的声音,把所有人都惊醒了过来。‘鬼师’们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也站了起来,锣鼓铙钹一阵敲响,丁丁当当地又开始了。带着他们几分忧伤的‘灵歌’。

守在灵前的孝子们又开始哭了起来。

“来啦来啦,喝堂会的芦笙舞来啦。你们听听那边山路上,有芦笙的声音。”

不知是谁叫了这样一声,这边场上的所有响动都停了下来。鬼师们也不念了,孝子们也不哭了。一齐走出了灵棚,朝着对面的山边望去。隐隐的,是能够听到一阵阵的芦笙声音。

这已经是老李头过世的第三天,仰亚他们,从第一天老李头的侄孙到他家,到后来他去找了九爷以及其他的人,再加上一阵‘排练’,等各自准备好了,今天一大早才从那边赶过来。他们虽然搭了两次车,但还是由于路远,等仰亚他们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早上的十点过了。

这边,从老李头的侄孙回来,告诉家里的人,唱芦笙堂会的人可以过来。所以,从昨天开始,他们就一直在等着。

唱芦笙堂会,已经有好几十年没人唱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堂叔公中了哪门子邪,临死了却有这么一个心愿。

可是,人的一生,临死时,就这么最后一个心愿,能满足的,也只能尽量的满足他的要求。所以,侄孙子才连夜赶去找仰亚。虽然当时仰亚答应了。回来的路上,侄孙也在想,这个仰亚的‘唱堂会’,到底能不能来,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也就只好静静地在这边等待。

一天时间过去了,唱堂会的人没来;

又是一晚上的时间过去了,仰亚他们还是没有消息。

直到现在,才听到对面山路上响起了芦笙的声音。这边,所有的人都高兴了起来。

‘唱堂会的终于来了!’

仰亚他们翻过那个山坳,本来是有拖拉机可以拉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可是,吹芦笙有这个规矩,只要看到了老人去世这边的寨子,而且路也不是很远的情况下,一般都是要停下来,提前准备好‘乐队’,要从这边的人都能够听得到芦笙的地方开始把芦笙吹起来,慢慢地再往这边走。

而这边的主人,在听到有芦笙吹着过来的时候,也要作好一定的迎接‘唱堂舞’芦笙的仪式。

拦路、敬酒,就是迎接仪式的一部分。所以,这边听到芦笙后,马上就开始准备起来。

仰亚他们慢慢地一边吹着一边朝着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小亚金和他的一个小伙伴。接着是一个吹竹笛和一个吹竖箫的,后面是两个芒筒手、两个母芦笙、两个公芦笙,最后是仰亚和另一个人吹的高排芦笙。几种声音,和着节奏,伴着步子,一直朝着这边走来。这边,所有的人都挤到了路边来欢迎这几十年没有看到过的‘芦笙唱堂舞’队伍的到来。

这其中,有那懂的老人们,一边看着一边羡慕着

‘这老李头就是不一样哈,毕竟人家是在公社宣传队呆过的人,你们看,人家过世,这几十年没有吹的芦笙唱堂舞,都被他请来了。’

还有那些年轻的,小的,根本就不懂这叫什么,也纷纷地挤到老人身边,听他讲这有关‘芦笙唱堂舞’的‘故事’。

路的中间,已经摆上了一张小桌,桌上放上了酒杯,几个人在桌子后面站着,这就是要恭敬地迎请‘贵宾’了。

只见老李头的侄孙第一个走了过去,首先对着仰亚他们深深一躬,表示对仰亚他们的到来的迎接和感谢。然后亲手端起了桌子上的杯子,把酒敬到仰亚他们的嘴边。

除了前排的小亚金两个小孩,其他的人是都要喝这拦门酒的。但是,喝酒的时候,芦笙是不可以停下来的,否则就要被旁边的人笑话了。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一个团队,相互配合好就可以了。你想,这么多管芦笙,还有其他的乐器,就只是其中的某一个乐器停下几秒钟,是不会影响到整个‘乐队’的演奏的。

仰亚他们一一喝过,走过桌边。后面,老李头的另外几个亲人,把一条条红布挂在了仰亚他们的芦笙上。这也表示一种吉利。这是这种‘白喜事’必须要做的。

当然,第一个要挂上的就是两小孩的芦笙。所以,还在仰亚他们喝酒的时候,前面的人就已经给小亚金两个小孩给挂上了。

这一边,仰亚他们的芦笙都是不停下来的,相互间,也只是用眼神打了下‘招呼’。仰亚他们走过拦门酒桌,一直吹到了老李头的灵前。曲调一下子就变了。

刚才,一路上,仰亚他们吹的,一个是《借路过》,一个是《劝忧》。

最开始还在对面山路上吹的是《借路过》。

‘借路过’,在以前还没有车的年代,像这种唱堂芦笙,不管有多远,都是要经过步行过来的,那就不可避免的要经过别人的寨子。因为这种‘白喜事’,本身就带着一种忧伤和悲痛,吹过一个个寨子,往往会让那些寨子的人不高兴。所以,就有了这首《借路过》,只要芦笙一响,能听懂的人一听到是去赶‘白喜事’的芦笙队,只是从这里‘借’路而过而已。也就才不会引起其他的麻烦。

这就是《借路过》。

临近‘白喜事’家时,吹出的《劝忧》,也就是说我们来了,人生老病死都是很正常的事,万望主人家不要太过忧伤。

而现在,接近了去世老人的灵枢时,吹的就是和老人有关的了。比如《仙去》。这个就显得更为忧伤了。

仰亚他们来到老李头的录前,绕着老李头还未关闭的棺木就开始吹了起来。

随着唱堂芦笙忧伤的曲调,哀哀怨怨、如泣如诉。鬼师们也开始敲响了他们的锣鼓铙钹,唱起了他们的灵歌。

这一下子,整个灵堂都充满了一种哀伤与悲切,一下子,也把站在的老李头的子侄们特别是妇女们都唱得又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空间里都是哭声。

仰亚他们的芦笙继续吹着,绕在老李头的棺材前。慢慢地,那些哭着的妇女们也被其他人劝了起来。这样,她们也就跟着芦笙队的后面,踩着芦笙曲的节奏跟着跳了起来。

这就是芦笙唱堂。

不过,这只是芦笙唱堂舞的开始,也只能算是芦笙唱堂舞第一次和去世的老人‘见面’。

见面了几圈后,芦笙舞也停了下来。

芦笙刚刚停下,那天到过仰亚家的、老李头的侄孙就走了过来,把仰亚他们带到另一边的一家吊脚楼下,搬来了长凳子。

“哎呀,仰亚老师,太谢谢你们了,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等,还担心你们来不了了呢。”说着,又赶快给仰亚他们发烟抽。

“既然答应你了,我们怎么能不来呢,只是,现在吹芦笙的人真的太少了,一时间溱不齐这么些人,又是好几十年没吹这种唱堂芦笙了,所以,我们又编排了一下,就拖今天了,实在是对不起。”

“啊啊啊,没有没有,你们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哪还能怪你们这些呢。我想,你们能来,我叔公这下应该能够闭上眼睛了。”

“是呀,不来,不光是对不起你,更是对不起你叔公啊,算起来,他和我也是十几年的同事朋友了。所以,无论如何,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的。”

“我知道,这可真的是难为你们了。再一次感谢你们的到来。”

“说真的,你看我们这也是尽最大的努力了,我们这连老的带小的,这才凑齐了这么几个人,如果有哪里吹得不是太好的,你们主人家就不要见怪我们才好啊。”

“仰亚哥,快别说这样的话,你们能来,哪怕是不能吹,我们也高兴,我想我叔公也会满意的。要不,你就再去与我叔公见最后一面?”

“嗯?他这,都还没收棺吗?你们家,还有远方的亲人还没来吗?”

“没有,这不,就等你们来吗,这可是他老人家最后一个心愿,你们没来,我们怎么也不敢给他收棺啊。”

“哎呀,那就是我的惭愧了。”说着,仰亚赶紧赶了过去,和老李头的侄孙一起来到了老李头的棺前。轻轻揭开盖在棺材上的白布黑布。老李头安祥地躺在里面,就是眼睛还没有合上。

看着这曾经熟悉的脸,一下子又勾起了仰亚好多的过去。可是,这最后一眼,从此就阴阳两隔了。这一眼,也看得仰亚的鼻子微微发酸起来。

老李头的侄孙走过来,拍拍仰亚的肩。

“叔公啊,这就是你原来的同事仰亚老师,也就是你说的芦笙吹得最好的,我们把他给你请来了。今天晚上,就叫他给你吹一堂芦笙唱堂舞。这下,你放心了吧,满意了吧。”

说着,侄孙和仰亚一起把手伸了进去,轻轻一抹,老李头的眼皮就合上了。

“你们这具体的时间怎么安排,已经定下来了吗?”仰亚又从旁边取了些香纸,一边在老李头的灵前蹲了下来,慢慢地点燃,慢慢地插上,一边问身边的老李头的侄孙。

“啊,时间定下来了,今天你们能来,晚上就可以为我叔公唱堂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要送他上山了。”

“嗯?这么快?”

“这也不算快,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第四天,时间也不算太短。现在,你们又能够赶来吹这一堂芦笙唱堂舞,我们、还有我叔公应该都很满足了。不过,明天还得麻烦你们一起再送我叔公一起上山好吗?”

“这个自然,哪有吹芦笙的没有送老人上山的,唱堂是唱堂,上山是上山,这个肯定都要一起完成的。”

“其实,对于这一块,我也不是很懂,我们都已经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做了,所以——”

“没事,你就放心吧,明天,我们会陪你们一起上山的。啊,还没问你,明天具体的上山时间是什么时候?”

“早上寅时吧。先给他出灵,然后等天亮了再上山。”

仰亚烧过一通香纸后,旁边的鬼师们又开始念了起来。门外又响起了几遍铁炮,亲人们的哭声,就在仰亚的身边。

仰亚烧完最后一把纸,也回到旁边和其他的芦笙手们站在了一起。各人拿起自己的乐器。

仰亚他们的芦笙唱堂舞团队,也开始吹了起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50、芦笙唱堂舞(3)

0150、芦笙唱堂舞

夜,慢慢地黑了下来,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这时,老李头灵堂里的声音,显得更加的刺耳而强烈。一阵阵铁炮,一声声唢呐,一首首灵歌,一支支芦笙曲,让整个灵堂充满了悲切和忧伤。

芦笙唱堂舞就要开始了。

首先,由这家的子孙们一起来到了老李头的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几个礼。每人点上一柱香,站在灵前三鞠躬。然后轮流着每一个人都在灵前烧了三把纸钱。把自己想要对逝去的老人想说的话,都默默在跟‘他’交流着,有祝福有期盼有怀念。

这个仪式做完,灵堂外的院坝里放起了一串串鞭炮,中间夹杂着几次铁炮声。

这期间,仰亚他们的芦笙舞队一直都在灵堂的旁边站成一排,芦笙曲一直都在吹着。

鞭炮响过后,是第二轮仪式。与去世的老人‘交流’完了的亲人们,稍稍地退后两三米,把灵前一定的空间留出来。随着几声锣鼓的声音,站在另一旁的鬼师,一边轻轻地念着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灵歌’,一边慢慢地走到灵前。站在最中间的一个老者,身穿一件长长的袍子,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稍稍一看,就像一个从古代走来的道士。他一手拿着铃当,一手拿着一个约有七八公分长的方尺,一边上上下下地比划着,配合着他的‘唱词’。

站在他左右两则和后面的,总共有七八个人,有的打扮也跟这老者一样。有的,穿的就是普通的民族服装。他们各人手上,都拿着有鼓有锣有铙等,都在配合着‘主唱者’的节奏随声附和着。

灵前的小桌上,放着一本他们自己带来的书,古黄发黑,上面的勾勾划划,不是‘专业’的,根本就看不懂。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闭非闭,但嘴里的念词却从来没停过。配合着他们的念词,时儿点点头,时儿又鞠上一躬。时儿又用手中的尺在灵位前比划着。

他们又这样忙碌了有几十分钟,然后停了下来,算是一排‘法事’已经做完了。

门口又响起了一阵鞭炮铁炮声,也有那在悲歌中忍不住的妇女,又在灵堂前哭了起来。

这最后,就该是仰亚他们上场了。也就是他们的唱堂芦笙舞要正式开始了。

老李头的孝子贤孙们又在他的灵前烧了一遍香纸后,一直站在旁边吹着的仰亚他们走了过来。

他们还是像刚才来时在路上排出的队形一样,由两个小孩走在最前面,他们手里也拿着芦笙。当然,这次李们拿的当然也是吹得响、真实的芦笙,只是稍稍比大人吹的芦笙要小那么一号而已。由于是在灵棚里,地方也不是很宽,这样,他们就走成了单排,即小亚金走在最前面接着他的后面才是另一个孩子,接着是吹笛子和吹箫的,然后跟在后面的是两个吹芒筒的、两个吹母芦笙的、两个吹公芦笙笙的,最后是仰亚和另一个中年人吹的高排芦笙。

他们先是在老李头的灵前横着吹了几遍后,然后就绕着棺材吹着转了起来。几种乐器的配合,曲子幽怨而哀伤。有时高有时低,有时急有时缓,有时如泣有时如诉,幽幽怨怨,整个堂里都沉浸在这种气氛当中。

慢慢的,旁边的亲人们也跟了过来,特别是妇女们,她们特意穿上带银饰的盛装衣服,戴上大银角或者银鸟。一个一个地跟在的芦笙唱队的后面,也绕着老李头的灵枢转了起来。

人越来越多,转的圈子也越来越大,几乎绕满了整个的灵堂。这其中,有那些老一些的、听得懂芦笙曲的,也慢慢地跟着仰亚他们的芦笙曲哼了起来。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大家都走着统一的脚步。

这步子,看似简单,但是走整齐了,也就如同舞步一样,所有的人都是统一的一种步伐。和着芦笙的节奏,和着大家哼出来的歌曲的节奏,再加上舞动过程中,妇女们身上穿的银饰发出来的清脆的丁当声,整个节奏,就如一部舞曲。

这就是‘芦笙唱堂舞’。

相反,芦笙唱堂舞跳起来后,大家反而没有刚才那份忧伤了,只有一种深深陶醉于舞曲中的感觉。

相传,很久以前,这里的老人过世,他们根本就没把这看成是一种忧伤和悲痛的事。反而,觉得这其实就是一件喜事。在他们的认为中,其实,老人并没有‘死’,他只是想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过一种与现在的生活不同的生活方式,只是暂时地告别这边的亲人以及自己的子女们。可是,他们的心,他们的灵魂却会永远留在亲人们的身边。

而今天,只是在老人要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生活时的一种告别。那既然是告别,那就有喜有忧。今天的告别,是为了有一天大家更好的相聚。想想,这不是好事吗?

既然是好事,那为什么要悲伤痛苦呢?

所以,今天只是来陪着要‘过去’的老人玩玩,以他喜爱的歌舞的形式再送他一程。所以,大家都应该把我们的歌唱起来,我们的芦笙吹起来,我们的舞跳起来。

难道,这不应该是快乐的事吗?

芦笙吹到现在,芦笙舞跳到现在,反而没有人再哭了。整个灵堂里,就只有芦笙声和歌声。

跳了有一会后,主人们会给每一个人发上一张毛巾,这也是赠送给大家的礼物。同时,主人还会走过来,沿着队伍一个一个地敬酒。借以表示对大家的感谢。

感谢大家前来送自己的老人一程,感谢所有人都来帮忙,都来陪伴。

当然,这其中最值得感谢的就是仰亚他们了。他们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特意为去世的老人吹一堂芦笙唱堂舞,这是几十年都没有了的事。所以,主人对于仰亚他们的到来,是出自内心的感谢。

同时,今天,仰亚他们也受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尊重和重视。这也是对于去世的老李头的尊重。

好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老李头真的是前世有缘啊,这几十年都有了的芦笙唱堂,却就在这个没儿没女的孤独的老人去世时,还有人特意来为他吹了一堂唱堂芦笙舞。们人是打心里对于老李头的羡慕。

整个唱堂舞跳了约有一个多小时后,大家才停下来休息。

休息了一会,芦笙又开始响起。

就这样同,一个晚上跳了三场,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这时,主人才走过来,对着所有参与跳芦笙的人又是感谢又是发烟散糖果之类的。

今天的这堂芦笙舞,主人是看在眼里的,他能感受到大家对于仰亚他们的认可,也是对自己对于叔公丧事操办的认可。这也更让他对于仰亚他们的感激。

“仰亚老师,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们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找个地方,你们休息一下?”

“啊啊,那就不必了,我们都休息了,那这里不是就冷场了。我们是不能休息的。”

这是真的,凡是这种场合参与芦笙唱堂的,还有祭祀送灵的,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休息的。

“哎呀,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还是休息一下吧。”看来主人对于仰亚他们的到来和他们的芦笙唱堂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他才会不顾及那些老规矩,愿意让仰亚他们去休息一会。

可是,主人的关心,那是主人的事,仰亚他们可不能真的就去休息,那样,懂这行的人,会笑话的。

“啊,没事,这不,再有一两小时也就要出殡了,我们就在这稍稍休息一下就行。”

主人,尽到自己的一份关心也就够了。他也知道,仰亚他们是不会去休息的。所以,主人客气了几句后,也就离开了。

对于仰亚他们来说,这熬夜也许真的没什么,可是,对于两个小孩还是有点熬不住。

小亚金和另外一个小朋友,一开始听说是带他们来吹芦笙,刚刚学会的芦笙就有这么大的作用,那是最高兴不过的事了。能到另一个地方去吹芦笙,而且还是他们家有喜事,有喜事就有肉吃,这是他们最初的想法。所以,一开始也是挺兴奋的,迫不及待地就想早些来。一路上来,包括刚刚开始时的排练,他们两个都非常的认真,也很卖力。

直到这一晚上熬到第二堂唱堂舞时,才感觉到是真的有点累了,也有点想睡觉了。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除了刚开始时的兴奋外,他们是真的熬不了一个晚上的。这个时候,也就到了他们想睡觉的时候了。

仰亚看着他俩倒在旁边的干草边就想睡着的样子,也有几分的心疼。看来下次,还是不应该再带小孩来参与这种活动了。这种,看着风光,其实是很累人的事情,而且还会影响到孩子的学习和休息。

哼哼,不会,连仰亚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他走了过去,坐在了两小孩的中间,把他两的头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上,好让他俩能稍微舒服一点地睡一会儿。

一两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躺在干草旁边的仰亚等,也不知道几时都睡了过去。不过,还真的没有谁来吵醒他们。

他们是在又一阵的鞭炮声中惊醒过来的。接着就是一阵声音更大的铁炮声。

把大家吵醒,就是出殡的时间到了。

孝子们又在老李头的灵前烧了几炷香和纸后,祭师们又开始敲了起来唱了起来。仰亚他们的芦笙也吹了起来。同样是绕着灵枢一圈一圈的吹着跳着绕着。他们的后面,慢慢地又有一些跟着跳了起来,不过,比起几个小时前,人员还是小了一些。因为好些人都要在外面准备着。

又这样绕得十几圈后。祭师们的‘法事’就做完了。旁边跟着跳芦笙舞的妇女们也慢慢地退了出去。轮换着围过来的,却是这个寨子里所有的壮劳力,他们早就已经在自己的腰上缠好了腰绳,他们是等着要给老李头出殡了。

随着祭师口中的一声喊,同时,他把手中的戒尺重重地打在灵枢上。

“起!”

“吽!”的一声,站在旁边作好了准备的壮劳力们一哄而上,都围了过来,有的用绳子有的用布条,有的用手,还有的用木棍、扁担,七手八脚的就把老李头的灵枢抬了起来。

又一声吼,一起抬着走出了灵棚,来到了外面的水泥院坝上。

外面还有一些人,早就已经把两根扎实的长凳放在了院坝中央,等着从灵棚里抬出来的棺木,一下子就稳稳地放在了凳子上。

这时,又是一阵鞭炮及铁炮响。大家把两根脖子的木杠及手腕大的粗绳一起拿了过来,开始捆绑棺材,作好抬棺材上山的准备。

在这整个过程当中,仰亚他们都站在旁边,他们的芦笙曲从来就没有停过,时儿幽怨时儿激烈。

等大家把棺材全部都捆绑好后,祭师们又赶了过来,围着灵枢开始唱了起来。仰亚他们的芦笙队伍也跟在后面,又是一轮的唱堂舞开始了。

唱着跳着,天也就慢慢地亮了。这时,家里的全部主人包括亲戚朋友,都已经聚在了灵枢旁边。还是和刚才一样,能穿盛装的,都穿上了盛装戴上了银饰。还有那一两个不些不舍的妇女们,在这一声声的哀乐中,忍不住在人群中抽泣起来。

慢慢地,在大家的引导下,她们都自觉地慢慢走到了路口,包括所有的妇女,还有愿意一起送上山去的老人和孩子,组成了队列,两根粗绳都连在了他们手上。

祭师们最后一排法事做完,所有围着的壮汉又是一声大吼,齐心协力把棺材抬了起来。

前面拉着大绳的所有人,看到棺材被抬起来以后,赶紧拉着绳子就山上走,后面多出来的男人们也都围了上去,有的从妇女孩子们手中接过绳子来,努力地向前拉着,并且有节奏的叫着,喊着号子,打着节奏,一步一步努力向前、向前。

号子声伴着叫声哭声,还有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铁炮声一起。整个早晨、整个寨子、整条路上都是这种声音,都是这一伙送着老李头上山的人。

仰亚他们,走在老李头灵枢的正后面,他们还是按照小孩母芦笙公芦笙高排芦笙的顺序。跟着抬棺材的人们一起,慢慢地边吹边朝山上走去。

山在听,水在听,这动人的芦笙;

风在舞,雾在舞,和着这特殊的舞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51、秋收

0151、秋收

从这次芦笙唱堂舞回来,就进入了今年的秋收时节。

这是仰亚时隔六七年后,又一次看到梯田里的秋天。确切的说,这是仰亚第一次以大人的眼光来看家乡的秋天。因为在此之前,仰亚重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的关注乡的秋天,这么认真地对秋收有那么迫切的希望。

仰亚对于家乡秋天的理解,还停留在自己的童年。

童年的秋天,家乡很美。秋天,梨熟了,葡萄熟了,桔子熟了。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果。还有稻田的肥大的鲤鱼。

每到秋收季节,学校都要放农忙假。农忙假,除了老师规定的要拾一部分谷穗交到学校外,剩余的时间,他们都是在山上、小河边、稻田里度过的。

这时的阿爸阿妈们都忙着秋收,根本也没有时间来管理这些半大不小的顽皮孩子,就由着他们一群群一伙伙整天地在山上、坡边、溪流旁疯玩着。晚上,还会有从稻田里抓回来的肥美的鲤鱼,那可是这季节里最好的美味。

那时,梯田里一层层的金黄,对于仰亚来说,没有太多的印象。可是现在,仰亚才感觉到金黄的梯田里是那么的美,那么地让人满足和充实,从而让人感觉到发自心底的踏实。

因为,这将意味着今年自己家里也会有好的收成。

这几年来,仰亚没有体会到这个家的秋天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他能从中想得出,这几年中,阿爸和务妮有多辛苦,有多操劳。也可以想得到,这个家会有多艰难。要想看到这稻田里一层层的金黄,阿爸和务妮要付出多少的艰辛、汗水和心血。

今年,仰亚终于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家,在他和家里人的共同努力下,第一个丰收年就要到来,想想就觉得心里有多兴奋。

养殖基地里,需要整理的梯土已经整理了出来,只等着开春时把茶苗移栽过来了。第一批要来的猪崽和鸡苗,自从仰亚答应了学校要去上那几堂课后。现在,基本就是由阿吉在打理。

仰亚可以完全放心的交给他了。

可是,这农村的繁忙季节,是每家都要忙着收割的。这样,仰亚就和阿吉商量好了,两个人交替着来。由仰亚先忙几天家里的秋收后,再换由阿吉来忙秋收。

仰亚家,今天,阿爸安排着先把山上那片土里的玉米先收回来。玉米总是要比水稻成熟得快些,前几天阿爸就到看了,要是再不收割,很多玉米就会形成倒笼了。

所以一家人一早就抬着箩筐、背着背篓等上了山。小亚略小亚金也放农忙假了,也跟在阿爸阿妈的后面。

坡上,好多的人家也都在忙着抢收玉米、高粱,还有辣椒、豆类等。每一块土里都有人。

“哎呀,仰亚,你们家也来收玉米啊?”走过的地方,都有人主动与仰亚他们打招呼。

“你看,你们家都快收得差不多了,再不来,天要下雨了,我们家不就白费了吗。”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

有人这样回答仰亚,他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嗯?难道自己说的话有错了吗?’

“不会说话,你看,惹祸了吧。”务妮还跟着在后面奚落着。“这大好晴天的,什么下雨,大家都在忙着秋收,你就那么的希望下雨?”

原来,大家忌讳的是仰亚说的下雨啊。

“哎呀,我就随便说说,哪能我说下雨就下雨了,说得那么准,那我不就成神仙了。”

“说不准也不能说。”

说着,一家人走进了自家的地里。

地里的玉米全部都熟透了,再不来收割,恐怕真的要像阿爸说的那样‘倒笼’就麻烦了。

地里,整个的一片都由原来的绿色变成了黄色,不久前玉米棒子上的红帽子,现在都成了老爷爷腮下干枯的胡须了。有好些玉米棒子,把外面的包皮都撑破了,露出了一排排光滑油亮的玉米粒来。有几只小鸟,正站在玉米棒子上抓紧时间偷吃着,它们也在‘抢收’着这秋天的收获。

两只松鼠也在忙碌着,它们也要为自己的冬天准备过冬的粮食了。看到有人过来,赶紧朝着树上躲。还略有不甘心地回头看看,看着这伙人什么时候走了,它们好再回来。

小亚略和小亚金,就跟两只松鼠一样,他们的目标根本就没有在玉米棒子上。土边,还有红了的西红柿;地里,还时不时的有一两个已经死了瓜藤的野香瓜。这些他们都清楚,来到土边,把工具往旁边一摔,就朝着有吃的地方跑去,偶尔地里找到一两个野香瓜,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收获。从藤上摘下来,就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等不及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那份酸甜爽脆的感觉,直接把仰亚他们的童年记忆都吊了出来。

满块土里地转了一圈后,该找的也找了,能吃的也吃了,接下来,就是和山边树上的小鸟们打起了‘嘴仗’。

这,就是农村孩子快乐的童年。

三个大人却正在地里忙着,看着两孩子玩得没事人一样。仰亚看不下去了。

“你俩玩够了没?你们是不是也准备过来干点正事了。”

听到阿爸的‘教训’,哥俩才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地里,学着阿爸、阿妈的样子,掰起了玉米棒子。

可是,他们又能掰上几包呢,还没开始不是觉得身上痒痒就是腿上有蚊子了。哪里能干得上正规的活来。看他俩那样子,与其说在帮忙,倒不如说是在添乱。

一家人把掰好的玉米棒子,一背篓一竹筐地堆放在了地角,等把整块土里的玉米都掰好了,才又在玉米堆边坐下来,把一包包玉米一层层的外皮剥去,能带走家的,就只是里面光滑的玉米棒子。

摘完剥完挑完,一块土的玉米,一家人整整忙了一天。

今年的玉米比去年多收了好几挑呢,这是有了仰亚这个壮劳力在家帮忙的缘故。这一年,虽然有好些事情仰亚都没有帮忙,可是像家里种玉米、插秧、收稻谷这样的大农活,仰亚还是要帮着干的。

收完了玉米,第二天就要开始收割梯田里的水稻了。仰亚家的劳力少,哪怕是现在加上了仰亚,也还是不够。收割水稻,本来‘秋老虎’的天气就很让人难受的,可是,收割稻谷要的就是这样的天气,不会在有雨的天气里收割呢。

不过,现在的农村,哪家又还能有几个劳力呢。所以,仰亚决定明天找几个人来帮忙。

一方面,人多了,干起活来,说说笑笑,感觉少累那么一点点。再一个,人多了也许一两天就能把自家的稻谷收完,也好去替换阿吉来家里搞他家的秋收。

这个时候,阿弟是肯定要来帮忙的。仰亚又从寨子里其他人家有已经收割完的,找了几个人过来。这样,田里干活的人就多了,干起活来,给人的感觉也就快了些。

七八个人,有明确的分工,有在前面割稻子的,三四个壮劳力就拉着‘谷桶’,‘嘣嘣嘣’有节奏地跟在后面打着,把稻谷穗上的谷粒一次次地拍打入谷桶中。

“仰亚,一看你家今年这田里的收入就不错呢,这谷粒好像也和过去的有点不太一样哈,我们这才打了没多宽,就已经有半谷桶了,这是要增加好多的收成啊。”

“啊,这是我今年刚刚进来的杂交水稻,它应该比原来我们种的水稻收入要高一些。”

“啊,那等一下我们看看,这杂交水稻产量那么好,如果可以的话,明年我们也引进这种杂交水稻来种了。”

“仰亚,今年你家谷子收成好,要卖一些吧?”

“应该也没增加多少吧,除了上公粮,应该剩余也不多了,收完了稻谷,要用一些粮食来喂一两头猪,过年才有年猪杀啊。”

“嗯,现在,差不多家家都有过年猪杀了。杀头猪过年,也是应该的,然后多出来的猪肉再卖出去,总比卖粮食的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的,干活的劲头确实快了许多。

而今天的两个小孩,还有另外几个一起跟着爸爸妈妈过来‘帮忙’家的小孩。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稻田里从插秧时就放入的鱼苗喂养成的大鱼抓起来,这就是今天晚上的晚餐了。

稻田里的鱼,这个时候是最肥美的。养了近几个月,吃着稻田里的小虫,还有水稻的花穗。一条条都有差不多手掌大小了。梯田里的水是不能完全放干的,一方面,本身每一块田里都有少许的水源头,不可能一时间就放干。再一个,各家里,也要把一部分水田里的水保留下来,也就是为了保住田里的鱼,好在整个冬天水田里都有水。有水就有鱼,任何一天想起要吃鱼了,都可以到田里去把鱼抓回来。

为了收割稻子更方便些,这个时候也是要放走一部分水的。这是早在几天前甚至十几天前阿爸就来开过田水了,多余的水已经流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被掏成一条条小沟、围成一个个小水塘。现在,再加上把田里的水稻全部都割了。所以,小水沟、小水溏的里的鱼也就暴露了出来。

大人拉着谷桶从水田里走过以后,几个小孩就在后面的田里开始抓鱼。

“你们几个努力些啊,今天晚上我们的菜就靠你们抓的鱼了。”

这不用说,几个小孩都知道。可是,即使就是只在小小的水沟、水塘里,对于小孩来说,抓住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几个月都在水田里放养着的鱼,在水里‘跑’起来还是挺快的。几个小孩,抓了半天,也没见抓到几条。

不过等大人们收割完了这丘田后,他们桶里的鱼也已经不少了。只是一个个弄得满身泥浆、看不清脸的样子,才是最让大家好笑的事。

其实,这就是他们的‘农忙节’,也是很有意思的农忙。说不定哪天他们在学校写一篇有关在假期里抓鱼的作文,还真能写出些真情实感来。

学习来源与生活,这也是他们学习的一部分。

七八个人忙了一天,仰亚家的稻谷已经收成了一半,明天再这样忙一天的话,仰亚家的秋收也就可以接近尾声了。

今天,把田里打出来的稻谷抬回家,也就算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晚上,当然是一起都在仰亚的家,晚饭也就是今天小亚略他们从田里抓来的鱼了。

在农村,这种‘帮忙’是不用付钱的,也就是家与家之间的互换‘活路’。今天,你家有事,我来帮了你两天,等哪天我家有事,你又再来帮我两天,抑或是没有等量的交换,大家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比如今天这些人帮了仰亚家收稻谷,也许忙完收割仰亚就没有时间再去帮其他家收割了,他要去替换阿吉来忙收割。那就等下次,一个月后,两个月或者半年,其他的时候,仰亚再帮其他家干一两天活在就可以了。

不过,帮忙这一天,饭是肯定在要这家吃的,没有在你家帮了一天的忙,还跑回自己家做饭吃的道理。今天晚上,所有帮忙的七八个人,帮着仰亚家把今天收来的谷子一起抬回了家,就等着仰亚家的饭了。

几个孩子嘛,也就算今天帮忙的‘添头’了。

由于人多,所以,务妮下午在田里干了一小会就提前回家了,目的就是为了提前准备这么多人的晚饭。等大家把所有的稻谷抬回家,然后洗上一把脸后,务妮的饭菜也基本上整好了。

饭桌上,鱼,确实是几道大菜,有酸汤鱼,有鱼拌辣椒,有干锅鱼等。当然,也还会有其他的菜。为了要找人来帮忙秋收,每家都会提前准备一些菜的。仰亚家今年自己家养了鸡,除了鱼,今天还杀了一只大公鸡。还有从街上买来的猪肉人、豆腐等。再加上务妮超好的厨艺,每一道菜摆出来,都有一股扑鼻的香味。

仰亚提了一大壶酒过来,在每个人的面前摆的不是酒杯,而是碗,在这种场合,用酒杯喝酒,那是多余的麻烦,还是用碗比较方便,不用一次次来来回回地到。

“好,今天辛苦大家了,也感谢大家来帮忙,家里没有什么好菜,累了一天,大家多喝杯酒,明天还要辛苦大家帮一天呢。”

“仰亚,别那么客气,住在一个寨子,没有哪个不需要人帮忙的,今天我们帮了你,明天你又帮我们家都是一样的。”

客气一番过后,一餐庆祝丰收的晚宴就算是开始了。喝酒的喝酒,说笑的说笑,仰亚和务妮又在旁边不停地劝菜。

几个孩子,就夹杂着坐在大人们之间,今天,务妮做的几道鱼,是他们最喜欢的菜了。也许是因为这里面也有他们辛苦的功劳吧,所以,他们才会觉得鱼的味道特别的好。

今天,虽然累,但是大家的心里都是高兴的、满足的。

这,就是秋收的酒,丰收的酒,幸福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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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2、养殖场里的狼狈像

0152、养殖场里的狼狈像

经过四天的努力,仰亚家的秋收终于完成了。现在,该由他去替换阿吉来完成他家的秋收了。

由于大家都处于农忙时节,所以,本来还有几个一直在养殖基地上帮忙的人,也被交换着回家忙秋收去了。现在,养殖基地上就只剩下仰亚一个人了。

仰亚家刚刚完成收割的晚上,阿吉就过来了。

“仰亚,明天我就要回家忙收割了,你这边空了吗?”

“空了,我也正想给你说,明天我就过来替换你们呢。”

“那好,其他的三个人,有两个前几天也换着回家了,可是到现在,他们家的稻子还不有收割完,而另一个人也要和我一起回来了。”

“啊?那整个养殖场,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我忙得过来吗?”

确实,虽然这个养殖加种植基地,是由仰亚创立起来的,可是具体的这些事情,每一样,仰亚不一定都做得过来。还有一些,对于仰亚这个从小就不太专业的农村出去的‘非农村’孩子,他不一定就做得来。所以,现在一听说整个养殖场就只留下他一个人,还是有些紧张。

“啊,我们知道,你一个人在养殖场,确实有些老火,所以,我们几个提前就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比如猪草、鸡饲料等,都已经备足了两天要用的。也就是说,明天一天,还有后天,即使另外两个人还不能过去的话,你一个人坚持两天,也应该没什么事的。”

当天晚上,仰亚在家吃好了晚饭,就直接去了养殖场,因为晚上这里离不开人,必须有人在这里守着。否则,山上还是有一些野狗、黄鼠狼之类的,特别是小鸡,如果没有人在这里,它们会在夜里出来,把半大的鸡都可以拖走。当然,白天里,可能还有老鹰也会到来。

仰亚打着手电,一个人朝着两三里路外的养殖场里走。现在,由于仰亚他们搞了养殖场,这一条路也比以前修整好了许多。要是在过去,这就是荒山路一条,路两边的杂草、荆棘都有可能把路掩住。

特别是在这个季节,秋老虎的天气还是很热时,接近傍晚,这样的山路上就会有那些出来乘凉的老蛇。那是绝对不敢在天黑后还在这样的山路上一个人走的。即使是非要走不要,那也要带上一根木棍、竹杆之类的,一边走,一边提前用木棍或竹杆把前面的草丛或荆棘先敲敲,借以惊走那些虫蛇,才不会出事。

不过,现在,这条路好多了。仰亚他们前期的修整,还有后期的人来人往,路上杂草都已经没有了,两边的荆棘、小树等,也都被处理得远远的,这样,就不会再有那些东西敢到路边来了。

几十分钟后,仰亚来到了养殖场。

隔着两三里的养殖场,这里,比村里安静多了。静得风轻轻地吹过都能听得到。仰亚开始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了。

这是仰亚童年在山里培养起来的、对山的一种特别感觉,每一阵风,每一趟雨,都感觉特别的亲近。

他走近养殖基地,那些猪、鸡都已经‘睡着’了。只是听到外面有了声音,就会有一两头猪醒过来,在圈里轻轻地‘哼哼’,好像在跟外面的主人找招呼,又好像是在提醒同伴,外面有动静。

仰亚走了过去,把电筒光在它们身上,那两头已经醒过来的猪,抬起了头,向仰亚看着。‘哼哼哼’地在跟他说话。

又有几头抬起了头来,仰亚赶紧离开,如果再有光线和声音,会有更多的猪会醒过来的。仰亚不想打扰它们的美梦。

仰亚又走到鸡圈边。鸡这边要安静得多了。有说,一般情况下,鸡在晚上是看不见东西的,也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所以,在晚上,即使有什么危难,它们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来。

听说,晚上黄鼠狼就是这样偷鸡的。

晚上,它们会在鸡们都睡着了以后,轻轻地爬进鸡群里,先是和鸡睡在一起,等所有的鸡都‘睡熟’以后,它们就会醒过来,然后咬住鸡的脖子,直到鸡就这样静静的死去,它们也不会动弹。然后,黄鼠狠再悄悄地把已经咬死的鸡拖走。

所以,被这样拖走的鸡,连鸡群都不知道,人更是不知道。有些大的老鼠,好像也会采取这一招。

这也就是晚上一定要有人守在养殖场的一个原因。如果有人在,晚上都在鸡圈周围巡视几次,黄鼠狼就不敢再混进鸡群里来了。

今天,这就算是仰亚的第一次巡查了。所有的鸡都埋着头睡着了,就连仰亚伸出手去,摸到了鸡的身上,可是鸡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它们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夜里,仰亚又起来巡查了几次,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快到天亮时,仰亚才认认真真的睡了两个小时。

天还没大亮,圈里的鸡就开始叫了起来,在这样安静的山湾里,这清早的鸡鸣也是那么的响亮。仰亚本来还想着再睡一会儿,可是,那一遍又一遍的‘打鸣’,仰亚也睡不安稳了。还得起床为它们准备‘早餐’呢。

这是阿吉昨天就交代好了的。天亮,鸡鸣,就要喂第一次食物了,然后再把它们放在外面去找虫子吃、呼吸新鲜空气、锻炼身体。

所以,仰亚不得不爬起来。

可是要怎么喂呢,仰亚还真的不知道。幸好有阿吉留下来的纸条

喂鸡谷物、米糠、青饲料、水;

仰亚按着阿吉留下来的‘说明书’一一配备好了,一起抬到了鸡舍前。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本来鸡舍就是用山上砍来的竹子,再加上一些简单的铁丝网编织而成的,基本都是可以看清里面的小鸡。人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鸡,当然,鸡也是可以看清楚外面的人的。

现在,仰亚抬着一大桶已经搅拌好的的‘饲料’出现在鸡们的面前,还没等仰亚打开圈门,鸡们就迅速地朝着仰亚这边跑的跑、飞的飞地聚拢了过来。

仰亚不知道原来阿吉他们是怎么喂的。现在,他就像原来在家里喂鸡一样,把食物放在了一边,首先打开了圈门——

这一下,所有的鸡都朝着圈门外冲了过来,跑的飞的,根本就像没看见仰亚就在眼前一样,有的干脆就从仰亚的头上、脸上、肩上飞过去,直扑过去争抢起食物来。

等仰亚反应过来时,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这个场面了。由鸡们形成的‘鸡浪’,早就已经把仰亚‘冲’到了一边。甚至弄得仰亚脸上、身上都是鸡粪。仰亚也没办法,只好张抱着头赶紧往后退。

这是仰亚第一次在养殖场喂鸡,喂一大群鸡。他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以前也没有看到过阿吉他们是怎么喂的呀,阿吉地纸条上也没有说啊。

原来,阿吉他们喂食时,是不会打开鸡舍的门的。就在鸡舍门的旁边,有一个五六十公分的小洞,所有的鸡食都是用瓢舀着从小洞里往里面撒的,而且是朝着鸡舍里面用力地撒,这样,所有的鸡都能够都吃得着。像仰亚这样直接把鸡舍的门打开来,所有的鸡看到了食物,哪有不直接冲过来的。这么多鸡,前面的,恨不得早些能吃上食物,后面的,也要飞过来争抢,这能不乱吗,能不往仰亚的脸上飞吗?

这一招,是阿吉也没有想到过的,他怎么知道跟仰亚说呢。

这样,仰亚也用不着放鸡了,鸡都全部来了啊。

仰亚看着它们在那只桶口上抢得鸡飞狗跳。没办法,只好一只手挡着脸走过去,就着木桶,把食物倒在了地上。这样,才让所有的鸡都吃到了食物。

鸡的‘早餐’解决了,公鸡带着母鸡,母鸡带着小鸡,咯咯咯的叫着唱着,各自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自顾着玩去了。

有了喂鸡的教训,喂猪,仰亚再也不敢这样了。要是整个猪舍里的猪也像鸡一样冲过来,那非得把仰亚踩死不可。

不过,猪的‘早餐’也没有这么简单。按照阿吉列出的单子,仰亚先要把旁边的一大堆野菜、芭蕉等,用旁边的砍菜机把这些都砍碎了。再与其他的粮食搅拌均匀才可以变成猪食。

砍猪菜,以前,仰亚在家的时候也看过阿妈砍过。可是,那时可没有什么砍菜机,全凭的是阿妈一刀一刀的把一大堆猪菜砍完。那时,家里最多也就能喂过两三头猪。每天天还没亮,仰亚和阿弟都还在睡梦中时,都能够隐隐约约听到阿妈砍猪菜的声音。那有节奏的‘哐哐’声,有时,还能起到一定催眠的作用,让仰亚和阿弟睡得更加香甜。

可是,这养殖场,有的是好几十头猪,当然不可能还像过去阿妈那样‘砍猪菜’了。

‘砍菜机’,是不久前,仰亚在街上看到卖的,上次在养殖场那边参观时也看到过。所以,从把小猪要来后,仰亚和阿吉就买了一台过来。

猪,可是没有鸡起得那么早,它们一个个都还摊着肚皮呼呼大睡呢。要不说‘懒猪’呢,猪是最懒的,一天除了吃就是睡,有时,甚至睡得连吃都还要人叫呢。

仰亚就在前面,打开的机子,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把旁边其他所有的声音都盖过了。猪栏里的猪听到机器响起后,有一两只抬起头来,‘嗯嗯’地哼了两声后,又继续它们的春秋大梦去了。

仰亚砍了一会,觉得地上的青料差不多了。就拿来的其它的粮食,一搅拌。

‘哐哐哐,啦啦啦!’仰亚一边叫着,一边敲着猪圈的围栏。该叫猪们起来用餐了。

几头猪抬起了头看着仰亚,‘嗯嗯嗯’几声,可是还是没动。这次,仰亚不用打开猪圈的围栏门了。一个是刚才鸡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一个就是围着猪栏的,都有一圈猪槽。

好大的一排猪槽,仰亚是看得见的。

隔着猪栏,仰亚把一盆一盆的猪食倒进了槽里。看到了食物,猪们这才爬了起来,伸伸懒腰朝猪槽跑来。张开大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仰亚看着猪们大口地吃,赶紧转身又把一盆端了过来。可是,爬起来的猪越来越多,仰亚倒进槽里的一小盆食物,还没够一两头猪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还有好些伸着鼻子朝着仰亚要食呢。

仰亚加快了脚步,小跑。可是,还是赶紧上猪们的速度。更让仰亚紧张的是,在他看着的、摊在地上的一大堆猪食,几次小跑下来,都被放进了猪槽里,可是,要完了那一大堆,猪圈里的猪,有些还连第一口都还没能吃上呢。

‘这猪?真的有那么能吃吗?’仰亚看着猪们问着自己。

没办法,赶紧吧!

仰亚只好又打开了机子,把一把把的猪菜猪草放进机子里。又是一大堆猪食砍出来了,放进猪槽里,没几分钟,又被猪们抢光了。每一个猪的肚子都还没看见像以前阿妈喂的猪一样鼓起来,每一个猪都还没吃饱。

仰亚又忙了一轮,可是,好像第一次吃饱的猪,现在好像肚子又扁下去了。

它们又饿了。

仰亚这一早上,直忙得团团转,忙出了一身的汗水。猪们是不是满足了呢,是不是吃饱了呢,仰亚不知道,猪们也不知道。

这顿忙下来,一直忙到中午,仰亚才把旁边堆成山的青饲料用去一半。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阿吉告诉他,这给他准备的是一天的料,用去一半,这才正常啊。

忙到中午,仰亚自己还没有吃上早餐呢,更别说中午饭了。仰亚就着旁边的泉水,给自己冲了一个凉水澡。然后煮了一碗面条犒劳自己,躺在阿吉那简易的床上闭了一会眼。等他醒来,下午四点过了。他又该忙着去为这些猪们鸡们做准备了。

一天下来,仰亚比干一天农活还要觉得累些。养好这些猪、鸡,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第二天,幸好另外两个帮忙的人已经完成了自家的收割,按时回到了养殖场。要不,仰亚今天可真的要吃不消了。猪们要的那一大堆猪菜猪草还没着落呢。

有了两人的帮忙,仰亚就轻松多了。也从她们那里学到了好些‘知识’。现在,仰亚才知道,要是他早知道这些‘知识’,昨天,他也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在养殖场里忙了几天,又有人直接找到仰亚的养殖场来了。

到底这来的人找仰亚是要干什么?

今天,我也还不知道。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53、民间芦笙队(1)

0153、民间芦笙队

在几天,仰亚正在养殖基地上忙着。一个人直接从家里找到了基地上来。

“嗳!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啊?我都在你们寨子问了半天了,才有人跟我说你在这里。所以,我才找了过来。”

仰亚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从那条从村寨到基地路上走来。

“这位大叔,你找我?有事吗?”

“还真的有事。上次老李头去世时,我不是看到你带着你的芦笙队在给他吹芦笙吗?”

“芦笙队?没有呀。”

“没有?我都看到了,老李头也是我家的亲戚,所以我才知道的,我看你们吹得还挺不错的。所以,我还想来邀请你去帮我家吹一场。”

看来是上次吹芦笙唱堂舞的事了。

上次芦笙唱堂舞,仰亚只是出于对老李头的一种交情,他家里的人都求到家来了,他们也知道自己会吹芦笙。所以,没办法,仰亚才答应下来。

其实,答应下来以后,仰亚自己也有些后悔,特别是把那一堂芦笙吹下来以后,就更后悔了。

上次,仰亚组织的那一伙人,只能算是把那件事应付过来了,好在当时也没有专业的人看出来。要不,还真是不好收场。

一开始,仰亚找来的几个人,年纪大概都六十七十岁了,以前是会吹一些芦笙。可是,还真的比不了仰亚家爷爷或者是九爷那样的高手。另外,找来的几个年轻人,也只能说是会吹而已。经过九爷和仰亚一天的‘培训’,要是在这里坐着吹还没怎么看得出来,开始几首比较通用的曲子,比如《借路过》《仙去》等的,还可以,在主人家堂子里吹也还可以。可是,到后来上山的时候,要一边和抬着棺材的人一起朝山上爬又还要一边吹着芦笙。这样,这伙人,不管老的年轻的,就开始乱起来了,慢慢地找不到节奏了。

还有,由于上山都有些上坡下坎的,有两个老人,在山上不小心,把芦笙都摔坏了。

原来,他们得来的这几把芦笙,本就是放了好长野间没有吹了的,放久了,所有的竹管也就有些腐化了。再那么一动,不小心肯定会有断掉的可能。

好在,断的还不是在最关键的位置,接好了,再缠上树皮,还能接着吹。可是,再吹出来的声音就变了味了。怎么吹,都和仰亚他们吹的协调不起来。不过,到这个时候,还真没有人注意的什么芦笙的声音。大家听芦笙,主要是在唱堂舞的时候。也就算是仰亚他们蒙混过关了吧。

还有,当天安埋好了老李头后,下午,仰亚他们就急急地赶回了家,第二天早上,小亚金两小孩就要上学了。

熬了一个通宵的两小孩,虽然回到家也已经好好的补了一个晚上。可是,小孩的睡眠不是那么好补回来的。第二天去到学校,除了早读,从老师上第一节课开始,两人就一直睁不开眼睛。被老师提醒了,努力地坚持了几分钟,一会儿就又抬着头闭上了上眼睛。

下了第三节课后,班主任小李老师才把两人叫到了办公室,问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两小孩还不愿说,在小李老师的一再追问下,两人才说了出来。说是从星期五还没回到家,就被小亚金的阿爸抓着跟他们一起去吹芦笙,然后星期六一早就和他们一起到另一个村里去跳芦笙唱堂舞,而且还吹了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所以,回来才在课堂上打瞌睡的。

刚好这天下午仰亚要到学校来给学生上民族文化及芦笙舞的课,这下,被小李老师抓住了

“仰亚老师,你这几天挺忙的哈。”

“啊,不是很忙,小李老师,有事吗?”仰亚还不明白小李老师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啊,原来你是不忙,所以才带着亚金和另外一个学生去别的村吹芦笙跳芦笙唱堂舞的哈。”

“嗯?”

仰亚搞不清楚,这事,怎么小李老师就知道了呢?她怎么就问起这事来了呢?

“你倒好,这种场合,你还把自己的小孩都带了过去,还把别人家的小孩也一起带了过去。等下你自己到教室去看看吧,被你带回来的两个孩子都成什么样了。”

“怎么?亚金生病了?那我去看看,他现在在哪?”说着,仰亚就要转身走出小李老师的办公室。

“他俩没生病,你用不着那么急,不过你看看,他俩从今天早上第一节课开始就打瞌睡,现在还在教室桌子上趴着呢。”

仰亚现在才清楚,原来是两小孩耽误睡觉太多了,昨天晚上还补不过来,所以,今天上课睡觉了。

其实,仰亚从带他俩过去,回来后就后悔了,一路上,两小孩在路上走着就差不多要睡着了。他还以为昨天睡一一晚上今天会好了,没想到,今天来到学校还是在课堂上睡着了。而且还是一节课。

“仰亚老师,你要是亭产的话,那我就不敢再叫孩子们跟你学习吹芦笙了。吹芦笙最多也就是他们的一个业余爱好,你这都让他们把学习都不顾了,那还是学生吗。”

被小李老师批评了,仰亚也觉得这样做对孩子不好,所以,从那次过后,仰亚再也不敢想着下次把孩子带去做这样的事了。

不过,他也没想过,还要去吹什么芦笙唱堂舞,他现在想的,还是好好的和阿吉一起把养殖场搞起来,开春以后,把或者苗移栽过来。然后一星期两天下午到村级小学去上三堂芦笙课。这样既能满足自己一种爱好和专长上的需要,也能好好的把自己的事情和阿吉一起好好地做起来,这就是最好的了,他没有想过还要去吹什么芦笙唱堂舞。

可是,今天,莫名其妙的又有人找上门来,还说是他有自己的芦笙队。仰亚还真不怎么给他回答。

“呵呵,我们没有什么民间芦笙队,那都是我们临时凑来的几个人,也是为也帮一个朋友的忙而已。”

“没有芦笙队?你们那天不是有一伙人吗?”

“啊,那都是我们临时凑起来的,你看那老的老小的小的,成一个芦笙队啊,再说了,现在也没几个人会吹芦笙,我们也组不了队的。”

“我这也不急,要到下个月,是我老岳父家建新房,他老人家原来也挺喜欢听吹芦笙的,所以,那天我在老李头家看到了你们吹芦笙,所以,就想到了请你们跟我一起去吹一堂,你看行吗?”

“这位大叔,我们是真的吹不了啊。我们那几个都是好几十年都不吹了的,那天,我们也是临时找来排练一下,也就是为了朋友过去应付一下。现在,都各自忙各自的家事去了。”

“仰亚老师,是不是你怕我们没出钱给你们啊,没事的,只要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耽误几天活,你说需要被你们多少钱都可以。”

“哎呀,大叔,这真不是钱的事。我们——,现在是真的组织不起来一支芦笙队了。”

“没事,这不还有一个多月吗,要不,你们再找那些人来练练不就行了。好几十年没人吹芦笙了,大家都想听听呢。”

仰想说点什么,可是刘家岭产大叔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百元钱来放在了仰亚身边的桌子上

“好了,仰亚老师,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就回去了,你们提前练习一下,到时,我想你们一定能行的。那我就走了,不耽误你。”说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你——”

仰亚还想对大叔说些什么,可是,他远了。

大叔走后不久,阿吉就赶了过来。

“那人找你哈?”

一看,仰亚面前的小桌上还有两百元钱。

“这钱?”

阿吉伸手把钱拿了起来,举到仰亚的眼前问。

“哎呀,也没什么。又是来找我去给他们家吹芦笙的。”

“什么?又去吹芦笙?你不是说上次是为了一个老朋友同事而已,怎么这以——”

“我也这样跟他说了啊,可是,他就是上次老李头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看到我在老李头的丧事上吹芦笙了。所以,丢下两百块钱就走了,说是下个月他岳父家立新房,一定要叫我再找芦笙队去跟他吹一次。”

“那就去呗,反正都是赚钱,这不,人家把钱都给你了,还能不去。’

仰亚也不知阿吉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他也不好回答。两个人就这样不说话了。

“去吧,我说的是真心的。”过了好久,还是阿吉先说了话。仰亚回过头来看着阿吉。

“仰亚,你看,你这要搞养殖场、要栽茶叶,不都是为了要找钱给家里在,为了孩子吗?去吹芦笙,一样的可以找到钱,而且这还是你一直想做的是,也是你一直擅长的事,为什么不去做呢?”

听了阿吉的话,仰亚也在心里暗暗地想。是呀,做什么都是为了找钱,都是为了家为了孩子,自己就再成立一个专门在农村红白喜事上吹芦笙的芦笙队伍,其实也是可以的。而且同样的也可以带动一些人会吹芦笙,爱上芦笙。这样,也不就有一部分人能吹上芦笙了吗?说不定有一天,大家又能重视起芦笙这种民族民间的玩艺了呢。

“阿吉哥,你说的是真的?那变养殖场——”

“上次我不都跟你说了吗?你要是真的去吹芦笙,我负责把这里的事情给你干好就行。再说了,你一个什么农活都不会做农村人,除了吹芦笙,还能干什么?前几天的事情,也有人跟我说了,你那天的狼狈像,要不是第二天有人过来了,说不定,猪和鸡都得饿一天。你在这里管理,我还不放心呢。”

仰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阿吉哥,你说,我也是农村的人,为什么这些农活我都不会干呢?”

“你天生就是吹芦笙的料呗,你看,我们这么大一个寨子,像我们这么大的人还有几个能吹芦笙,可是,你不但能吹,而且还吹得特别好,都吹出国了。所以,你这一辈子,就是吹芦笙的料,不可能再干其它的。去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支持你。”

仰亚想想也是,从小,他就喜欢和爷爷呆在一起,其实一开始,爷爷也没有怎么教仰亚吹芦笙,可是,跟得多了,仰亚自己就会吹了。而其它的农活,小的时候,也许没人怎么教,就从这次仰亚回来以后,什么犁田,什么插秧,阿爸手把手地教过仰亚,可是,仰亚就是学不会,犁田,要不是自己家的老黄牛带着仰亚,仰亚用其他家的牛是怎么也犁不好田的。插秧,就连小亚略都能在田里把秧苗插得横竖成行,可是仰亚,不出三株,就看不成横竖来了。

也许,这就是天份吧。

仰亚,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还是现在,拿到芦笙,人就能兴奋起来,哪怕是通宵、连续几天,他都不觉得疲倦,可是一干其他的事,就边中大家一起平均分扑克、下棋等,不出三圈,仰亚绝对的就是哈欠连天,甚至想睡觉。

也许今天阿吉预调酒对,他,天生就是吹芦笙的。其他的,他仰亚就是做不来。

“阿吉哥,你说的是真的?”

“仰亚,不要说原来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就这半年,你也知道,我这像是在说假话吗?再说了,这几个月来,我也看出来了。仰亚,我觉得,这其实对你也是一个好事。”

“嗯?什么好事?”

“你看啊,以前,我们这里本来就有很多人喜欢吹芦笙,也喜欢听吹芦笙看跳芦笙舞,只是这几十年,才慢慢的人少了些,现在,你看,上次就有人特意来找过你,在他死的时候增跟他吹一堂芦笙。这刚刚回来得没几天,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这不是像过去那样,只是去吹吹芦笙跳跳芦笙,一两天下来,好酒好菜地吃上几顿,顾不了家也顾不了孩子,一个人吃好了,全家不饿。可是,这明显地,侬是的民钱都给你了啊,上次,老李头家没给你吗?”

“给了,我没要。我说是去帮忙的,也是为了老李头是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才去的。后来,他们就给了两小孩各几尺布,还有些其他的。”

“你看,迹不就成了。他家是你的同事朋友,你可以不要,你看,这不是朋友有,不是提前就给你钱了。用你的专长和爱好去为大家做事,同样给你报酬,这不也是一种找钱生活的方式吗?再说了,间接的,你不是就把吹芦笙跳芦笙舞教给了大家吗?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啊。”

仰亚想想也是。这事,如果自己不去做,谁还会去做呢。

所以,在阿吉的劝导下,仰亚终于决定了下来,他要成立一个民间的芦笙队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54、民间芦笙队(2)

0154、民间芦笙队

成立民间芦笙队,第一个要找的,当然是九爷了。这事,也只有他才能懂。

仰亚想想,现在成立一个芦笙队也好,还有九爷这个稍微懂一点的人在,如果哪天九爷不在了,还真的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仰亚虽然芦笙吹得好,可是,要说是成立这种纯民间的芦笙队,他还真的不太懂。一些老人定的规矩、仪式、组合等,他还不是太懂。他所熟悉的,是改良芦笙及改良芦笙舞。

所谓改良芦笙,也就是在原有芦笙曲调的基础上,加入一些现代元素以及现代及舞台表演艺术的形式。这是适合于仰亚他们原来宣传队舞台表演的需要。改良芦笙舞也即是如此,也是为了舞台表演的需要。

而民间芦笙队吹的是原汁原味的芦笙及芦笙舞。他更注重于芦笙这种民族乐器的最原始声音和原创音乐及原创舞蹈。它的音乐及舞蹈又根据民间各种场合的不同而有各种不同的区别,也即是各种不同的表演形式和曲调。

搞不懂这些,你在农村是不敢吹芦笙和跳芦笙舞的,比如结婚喜庆,如果你吹成了老人过世的曲调和音乐,那是对主人家的极大不尊重。有时,还有可能会引起主人家要求道歉或者赔偿的。

上一次,也就是老李头去世的芦笙唱堂舞,也是得益于九爷教的几个固定的曲调和曲子,除了九爷规定的两三个曲子外,仰亚他们也不敢吹其它的。这样,他们算是应付过了那一堂‘白喜事’。

从那回来,仰亚还真的没有想过要成立什么民间芦笙队。所以,他也是抱着应付完了事的心,吹过了就过了。

却不想,这刚回来没多久,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如果再去应付,可能也不是太好。

在得到了阿吉的支持和鼓励后。阿吉说的没错,回家种地、养猪养鸡种茶不也是增加家里的收入吗?到学校去兼职做民间文艺教导不也是为了赚钱养家吗。

如果说到学校去是为了让下一代还有人能够会吹芦笙,让芦笙这种民间文艺不至于失传,那成立民间芦笙队,更是让他们能够看到,会吹芦笙还是有一定好处的,说不定也能给家里带来收入。

想好了这些,仰亚决定当天晚上就去找九爷。

“九爷,你吃饭了吗?”

“吃了,咋不早点过来也陪我喝杯酒?”

“九爷,酒就不喝了,今天来找你,还真有点事。”

“还有什么事啊?我这也做不了什么了啊,你说。”

“还是上次芦笙舞的事。上次回来,不也跟你说过了吗?效果其实不错,他们家也很满意,可是——”

“可是什么?”

“今天又有人特意来找到我了,说是也要给他家吹一堂芦笙。”

“嗯?还吹?就你们那几个人,上次你们回来,我就对你们说了,能够应付上次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吹,如果稍稍有人能懂得这种芦笙唱堂舞的,你们可就不好收场了啊。”

“其实,九爷,我也知道,老李头过世,本来我也只是出于原来的老同事老朋友,人家又特意地找上门来,而且还是死之前唯一一个心愿。所以,我才答应了,我也没想过还要去继续给其他人吹芦笙。”

“这家人又是怎么知道你会吹芦笙的?会吹芦笙唱堂舞的?”

“他也就是上次老李头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说他当天也在老李头去世的现场,听到了我们吹的芦笙唱堂舞。所以今天白天又特意找了过来。”

“那你直接回绝他不就得了。”

“可是,九爷,今天阿吉跟我说的话,其实也有他的道理,他说既然我也喜欢吹芦笙,现在农村吹芦笙的人越来越少,是不是可以成立一个民间芦笙队。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让一些人重新喜欢上吹芦笙呢,要不,我们这种芦笙舞可是真的要没人吹了,要失传了。”

九爷听了仰亚的话,没再说什么,他当然知道,在他们那一代,也就是仰亚爷爷那一代,每一个寨子的男人,不论老少,都能够吹上几首,几个比较突出的,比如仰亚的爷爷,那是附近几个村寨里芦笙吹得最好的。

那时,每逢民族节日的时候,附近的几个村寨都会举行大小不同的各种芦笙及芦笙舞比赛。仰亚的爷爷就是附近寨子里有名的‘锦鸡王’,只要他带着去参加各种芦笙及芦笙舞比赛,没有会输着回来的。

可是现在,他们这一批人,大部分都已经过世了。留下他就是当年最年轻的一个。从那以后,真的没几个别说是会吹唱堂舞这样的有‘名堂’的、组合式的芦笙及跳芦笙舞,就连简单的芦笙曲,都没有几个人会吹、会跳了。

仰亚是特别的一个。

当时,仰亚还是小孩、每天都跟着自己的爷爷一起看大家吹芦笙跳芦笙舞时。大家就认定,他一定是将来本寨子的‘锦鸡王’,一定能够继承他爷爷的衣钵,带领本寨子的人续写芦笙舞的辉煌。

可是,后来,就没有什么芦笙舞了,更没有什么‘锦鸡王’了,大家都忙着‘’‘大革命’‘抓革命、促生产’去了。

几十年过去了,这一种情缘,虽然也不知多少次地在九爷的心里偶尔的翻腾过、遗憾过。可是,这就是事实,就是现实。九爷总以为,也许这一切只是一个时代的文化,它必将随着他们这一代人的去世而消失。

可是,今天,仰亚重又提起这件事。在九爷的心里,同样也翻起了一小片波澜。

“仰亚啊,你不知道成立一个民间芦笙队有多难啊。不要说现在,就是原来你爷爷和我们那时候,寨子里有的是会吹芦笙的人,我们都还通过好几年,一代一代才组建起我们寨子的芦笙队呢,更何况现在,别说是要成立芦笙队,就是找几个会吹芦笙的都难啊。”

“九爷,你先别担心这个,你只要说,我如果成立我们寨子里的芦笙队,你支持不支持?”

“这个,只要你们年轻人愿意搞,我当然支持你们,不过,我也要把困难给你说在前面,免得你们一时冲动,现在想成立了,到时一遇到困难又退却了,那反而让人笑话。我,一个**十岁的老人了,不想跟你们这么折腾。”

“九爷,这个,你放心,我仰亚既然决定要做了,就要对得起自己,更要对得起你们,还有我爷爷。”

九爷瞪着自己昏花的老眼,认真地看了仰亚有几十秒钟。

“真的?”

“真的!”

“好,那你先把人找来吧,我也把我知道的,想到的东西再好好想一想,理一理,我一定会把我能教的,都教给你们。要不,真就要随着我一起走进棺材里去了,我也不希望会是这样。”

得到了九爷的承诺,仰亚就要开始他成立民间芦笙队的决定了。就像九爷说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仰亚想,既然要成立村子里的民间芦笙队,那就要从长远考虑。要多培养一些年轻人。这个事才能长久。

上次,比九爷小不了几岁的那几个老人,也还是得把他们请来,毕竟,现在在村里,还是他们几个人的芦笙是吹得最好的。暂时的,还是用他们来带一带年轻人。同时也把他们会的、看到的那些都教给年轻一点的,起到一个承前启后的作用。

年轻人嘛,现在,还留在家里的也不多,不要说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就是比仰亚大的、四五十岁的‘年轻人’,好大一部分也跟着新‘流行’起来的打工潮到沿海去‘打工’去了。

再加上,仰亚也知道,虽然可以成立一个芦笙队,也许在村子里,可是附近的寨子里,家里有红白喜事时,是会请芦笙队去热闹一下的。可是,说实话,那也不是很多,那一个月一两次,最多也就五六次的唱堂芦笙舞,是得不到几个钱的。更多的,只是一种荣誉,一个寨子的一种凝聚力而已。这要说服大家来参与芦笙队的事,可能还得下一番功夫。

第二天,仰亚忙完家里的事,晚上,吃完了晚饭,他就走出了家,要到寨子上其他的家里去‘找人’,说服大家来参与芦笙队。

因为白天,在农村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的,都忙着自家农活,一般也是找不到人的,只能晚上去找,一天晚上能找到几个是几个,能找到一家算一家。

仰亚首先要找的,当然是上次跟他一起去了老李头家的那几个老人。也只有把他们几个找来,才有机会去说服其他稍微年轻一点的人来参加。另一方面,几个老人还是有一定的芦笙基础的,而在他们那一代人的心里,对于芦笙,他们还有一定感情。说服他们,在仰亚看来,会更容易一些。

仰亚敲开了一家的门,这家人刚刚吃过晚饭。

“大爷,吃饭了啊!”

“啊,是仰亚呀,怎么今天有空到我们家来了呢?咋不早些来一起吃饭?”

“啊,我在家吃过了才来的。”

一家人招呼仰亚进屋坐下后,仰亚也不客套,直奔主题

“大爷,自从上次我们一起吹了那堂芦笙唱堂舞后,我现在有个想法,我想在我们寨子成立一个芦笙队,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成立芦笙队?”

“嗯!”

“那倒是好事,可是,仰亚,这都好几十年没有的事了,还能整得起来吗?”

“只要你们愿意,就能整得起来呀。”

“可是,我们都七老八十的了,再加上,我们会的芦笙也不太多啊。”

“这没关系,昨天晚上,我找过九爷了,他也答应把他会的都教给我们。”

“啊,那有你九爷,也还可以,原来老一辈芦笙队,也就是你爷爷他们那时,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你九爷了。可,我们也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呀。”

“大爷,我是这样想的——”

说着,仰亚就把自已的想法,简单地告诉了这位大爷。也就是希望他们这一代几个会吹芦笙的人能够站出来,先把这个芦笙队组织起来,再在他们的带动下,把一些年轻一点的人带动起来。

这位大爷答应了。

仰亚又忙着找到下一家。

这位大爷的家有点特殊,他家,原来有一个男孩两个女孩,男孩在长到十几岁时,还没结婚就已经过世了。两个女孩是大的,等男孩去世时,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这样,现在家里,就只剩下这位大爷和他的老伴了。而且老伴的身体近年来也来是挺好。

“仰亚啊,我家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上次,我跟你一起去,回到家,差点就出事了,你奶奶,我走时都还好好的。可是,我一走,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奶奶她就又病倒了,一直两天都没吃饭,要是我们再晚来一两天的,恐怕她就是死在床上了。所以,我可能参加不了你讲的什么芦笙队了。”

这对于仰亚来说也没办法,毕竟如果真的成立芦笙队,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果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吹芦笙,有时真的会四五天回不了家的。

“大爷,那这样,你也可以去参加,我们先把寨子里比你们稍微年轻一点的人招来,大家一起练习,如果以后在寨子里有吹芦笙唱堂的,我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你们也可以代替我们去吹吹,远的地方、需要几天时间的那种,我就不再让你出去了,留你在家里照看奶奶,你看行吗?”

其实,仰亚真正的想法,是想先把能来的人先招集起来,这样,对于那些不太想来的人才有说服力。

这样,大爷还是答应了,毕竟这位大爷也是爱‘这一行’的。

今天晚上,仰亚就跑了这么两家,再想跑第三家已经不太方便了。因为在农村,太晚了,大家都关门睡觉了。再去打扰的话也不好意思。

通过几天晚上的走访和游说,前段时间和仰亚一起出去的几个老人都答应来了。当然也有一两个由于身体的原因,确实不能长期地来从事这种‘起早贪黑,还要走夜路’的事。仰亚也像第一夜的那家大爷一样,只要求他们先来,不要求们再到远处去。所以,大部分的人还是都来了。

至于年轻一点的,这里所说的‘年轻’,不是说的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只能说是比起这帮七八十岁的老人们更‘年轻’一点,也就是五六十岁的老人。

通过仰亚的努力,也来了七八个。更年轻的、和仰亚年纪差不多或者更小的,基本没人愿意来。有的是没有兴趣,有的是家里负担太重。

不过,通过几天的努力,人员虽然老点,但还是按九爷的要求,把人都找来了。

下一步,就等着九爷把他的‘绝招’拿出来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55、民间芦笙队(3)

0155、民间芦笙队

通过仰亚几天时间的努力,人员总算是找来了。这里,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七八个,五六十岁的‘年轻人’十二三个。比仰亚年轻的,有四五个。其实,这已经是寨子里现有在家的大部分人了。还有的,就只有学校里的小孩了。

学校里的小孩,通过上次,现在,仰亚也不敢了。那种场合,特别是老人过世,确实不太适合带孩子一起去。上次回来,被年轻的小李老师‘收拾’了一顿后。过后,仰亚想想也是,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至于以后他们是不是会吹芦笙,愿不愿意吹芦笙那是另一回事。

一开始,九爷是不相信仰亚能够把寨子里大部分人都招来的,所以,他才给了仰亚这样的承诺。可是现在,仰亚是真的把人招来了。九爷也不得不兑现自己的承诺。

九爷重新回忆了以前他和仰亚爷爷他们一起吹芦笙跳芦笙舞的情景,一幕幕的往事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慢慢地回忆,慢慢地想起那些过程和细节。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梭角。所以,九爷和仰亚开始在晚上把大家集中起来开始‘培训’。

芦笙唱堂舞,最基本的都要十二人,以上是十六人、二十四人、三十六人等,按照目前的具体实际,仰亚他们决定从十二人的最基本的组合排起。

由于有好些老人,他们来的时候,仰亚都答应过,不能把他们带到更远的地方去吹芦笙了,他们只能是在自己的这个寨子里有事才能来吹芦笙、跳芦笙唱堂舞。其实,即使他们答应能够带到外面去,仰亚也不敢。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带出去,起早贪黑的,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仰亚也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仰亚和九爷商量,最后,把这些人分成两队,即一个‘青年队’,一个老年队。把几个年纪在六十多岁的‘中年人’,编排进了老年组,而把比仰亚更年轻的几个人加入到了‘中年’组。

这样,一个好处就是,到时可以分开来应付,比如说同时有事时,远处的,就可以派出中年组的人过去。而就在自己寨子上的事情,就委托给在家的‘老年队’去。

而对于现在,最好的好处就是,这帮老年队,基本还是有一定水平的,至少对于芦笙的基本曲调他们是嵌入的,大部分也是会吹的。而‘中年队’的,除了能把芦笙吹响,对于好多人来说,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能耐了。有些,根本就是脱不了仰亚的面子才勉强来的。

这样分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中年组可以完整地看到老年组的表演,每个人针对自己所确实的角色和‘位置’,可以最大限度地从老年队这边得到学习。

一开始,都是由九爷一起,教大家的一些基本功、基本队列队形等,等把这些教好后,就由九爷和仰亚分开来带。九爷带老年组,仰亚就带中年组。

其实,从九爷这里,仰亚也学到了不少的芦笙及芦笙舞知识,这是他以前在宣传队里没有学到过的,也是原来小时候在看爷爷吹芦笙时没有注意到的。这几天,还真的学到了不少。

练习了几天,大部分人也都会了不少,兴趣上也增强了不少。由于下个月就要到上次来找仰亚的那家去帮忙吹芦笙了,所以,仰亚还是增加了练习的时间。有时,仰亚在白天也都通知大家过来练习。

这样一来,又带来了另外的问题。

每一个家庭,不管是老人还是中年人,都有自家做不完的事,本来对于仰亚说是要叫大家来重新排练芦笙舞,家里的人,有好些都不是太支持的。如果只是在晚上,大家不是太忙的时候,作为一种业余爱好,那家里人也不会反对他们。

可是,这一开始,每天晚上一吃完晚饭就往练习芦笙舞的地方跑,有时甚至全家人都已经睡觉好久了都还没有回去。而现在,就连白天,有时也要朝着芦笙场跑了。

每个家里,能上山干活的,每天都忙着上山干活。老一点的,等家里年轻人上山干活后,也要在家里或者煮饭、喂猪、看孩子等。

现在可好,一有空,找着借口就往芦笙场跑。

昨天,就发生了一件事情,差点没在芦笙场里吵起架来。

这天,早上下起了雨,大家也认为雨会一直下下去。所以,王大爷就按照仰亚及九爷交代的,只要是下雨,家里人不上山干活时,就主动到芦笙场来练习芦笙。

所以,一下雨,王大爷就自然地过来了。可是,没过多久,雨又停了。所以,王大爷家的儿子媳妇以及老伴又都到山上去干活去了,他们本以为,雨停了以后,王大爷就会赶回家。

以前也是这样,由于王大爷的腿脚不是很方便,所以,家里人也没希望他天天跟着一起到山上去干活,所以,就把家里的煮猪食、做早饭等的事情交给了王大爷。

可是,今天,王大爷以为家里人还在家,家里干活的人又以为雨停了以后,王大爷就会回家去。所以,一直到中午家里人回来,不但没有吃上饭,就连猪圈里的猪都饿得直接爬上了猪栏,伸着长长的嘴和脖子不停地在叫喊。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主人到这个时候都还没给它们‘饭’吃。那叫声,可怜中又带着一种埋怨,吵得人也心烦意乱。

儿子媳妇一看,灶是冷的,锅是空的,脸一下了拉下来了。可是,作为晚辈,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嘴里埋怨几句,带着疲累和饥饿,默默地自己去干了。

王奶奶也看到了媳妇儿子脸上的不好看,自己的心里也不舒服。一家人累了半天,这老不死的就只顾着自己吹自己跳,家里什么事情也不管。就连猪在圈里叫得人心惶惶,他都没想过要回来看看。想着想着,王奶奶的心里也有气。就直接朝着芦笙场上来了。

“老不死的,你是要吹芦笙当饭吃?还是不要这个家了?这一大半天了,你也不回去看看,你看猪都饿成什么样了?儿子媳妇忙了半天,回来还得自己慢慢煮饭煮猪食。”

好在,王大爷已经习惯了自己老伴的这种‘不客气’,一听到老伴的声音,嘿嘿嘿嘿地就笑了。

“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在家呢,这不下雨了吗。”

“你好好地看看天,现在还下雨吗?”王奶奶说着,就朝着王大爷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耳朵。王大爷轻车熟路地就避开了。

“早上我来时,不还在下雨吗?哪知道后来你们又上山了。”王大爷赶紧把芦笙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绕过老伴的身边,急急忙忙地就往自已家里赶紧,引得一起在练习吹芦笙的人一阵好笑。

大家的笑,王奶奶更是生气,用手指着大家。

“一群没正经事干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一天天跳跳跳,不吃饭了,我看你们还跳得起来不。”说着,躬着腰又急急地追着王大爷去了。

同样的事情,在前几天也发生过两次。

一次是一个年轻人,晚上吃完了饭,一摔碗什么事情也不管,就朝着芦笙场跑。这天,他来得急,却把自家的钥匙给忘记带来了。

这久来,他这一天天晚上都朝着芦笙场跑,有时半夜才回到家。所以,老婆对他也没有好感。

这天,等大家练习了几个小时后准备回家,他摸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过来。

半夜里,他回到家,家里早就已经熄灯睡下了。这久,老婆对他每天晚上都朝外面跑,本来心里就不舒服。所以,等他走后没多久,老婆就发现他忘了带钥匙了。

他在外面敲门,孩子们都睡得很沉,根本就没有听见。老婆是听到了,可是,就是不起来给他开门。等他敲了半天,里面才有声音

“我以为你就在芦笙场里跟芦笙一起睡了啊,还回来干吗?”

听到里面有声音了,他才又一次次求爷爷告奶奶的在门外求了半天,老婆才爬起来给他开门。那天以后,他连续有两个晚上都不来练习芦笙了,直到第三个晚上,才又赶了过来,并且才十点过钟就对仰亚说要回家了。要不,老婆不让他在床上睡觉。

这又引起大家的一阵大笑。

还有几家也出现了类似情况,不是两口子因为练习芦笙吵架,就是因为练芦笙耽误了事。

这些,仰亚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就连仰亚自己家也差点出现这种事情。还好,务妮脾气好,只是埋怨几句,没有找他吵。

“仰亚,你这,一天天的,家里的事情你不管,养殖场的事情你也全部摔给了阿吉哥,可是,这孩子的事情你总得管管吧,你看你这久来,一天天的就只知道你那芦笙舞,这一个月来,两孩子的学习下降了许多,你知道吗?”

是的,自从仰亚回来以后,两孩子的学习比以前好多了,每次考试都能达到班上的十名前。这是一段时间以来,仰亚坚持每天晚上都亲自指导和监督两孩子的学习分不开的。

这久,仰亚每晚忙着芦笙队的事。晚上,就没有时间来督促他俩了。可是,两孩子却形成了对于仰亚的依赖。有时也是因为没有了阿爸的监督,也在悄悄地偷懒。这次半期考试,小亚略小亚金,学习上都下降了不少。所以,务妮也才有这样的怨言。

这些,也只有靠自己各家慢慢地去‘消化’了。

虽然这其中出现了不少的问题,可是,二十几天总算坚持了下来,仰亚和九爷的芦笙队基本达到了他们预期的效果。

现在,老年队的,队伍已经基本成型,他们之间的配合也基本达到了要求。

中年队在老年队的示范下,进步也不少。这其中有几个,刚刚来时,是一点都不会吹芦笙的,现在,一些简单的芦笙曲子都可以吹了,一些简单的舞步也可以跳了。只是还有点过于的生硬。

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扭转过来的,要要求一个农村的半老大汉、干了大半辈子的农活,要一下子能适应什么‘舞蹈’,是肯定要一段时间的。这些,也只能在以后慢慢地去练习和转换了。

不过,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练习下来,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也就是芦笙等器材的问题。

现在,仰亚他们能有的芦笙,都是几十年前自己家里保存下来的,有些家里没有的,又到其他的家里,把以前的芦笙要了过来。像九爷这里,就有两把老芦笙,一把他自己吹,另一把,九爷也贡献了出来。

不过,这些芦笙,都是几十年没吹过的了,有些早已经开始腐烂和生虫。再加上几十年没吹,也就没有得到保养。仰亚他们要来吹了这么久,早就已经不成样子了。断的断,损的损,裂的裂,缝缝补补,才勉强维持在现在。

现在,就要出去表演了,也不可能就带着这样几把歪歪扭扭、破破裂裂的芦笙及其它乐器出去啊。

这该怎么办?

要做几把芦笙,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会做了。去买几把吧,简单的六管芦笙,倒是也可以买得到。可是,这买,一把芦笙几十、百来块钱,虽然也不算太贵,可是,对于这一伙人来说,本来大家来吹芦笙,家里人都没有几个支持的,现在,还要大家去家里要钱来买芦笙,这个任务可能有点难以完成。

不叫大家去买吧,如果由仰亚一个人去买,二三十把芦笙,还有其它的器材,这还真的不是一个小数字。仰亚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些钱来。

现在,好几把芦笙都吹不起来了。

仰亚为这事有点头痛。可是,好几天下来,仰亚也想来出更好的办法来。

没有芦笙,没有其它的配套乐器,光训练下来又有什么用。所以,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这天夜里,仰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仰亚是有好久都没有失眠了。

没办法,他爬起床来,来到自家门口,点上一只烟,慢慢地抽了起来。烟雾慢慢地升起,在仰亚的眼前扩散,慢慢散开。随着微风朝着西边飘去。

西边,就是仰亚和阿吉养殖场的方向。远远的那一片整理好的梯土,还有几个大棚的轮廓,在朦胧的月光下隐隐可见。

一下子,仰亚在心里有了主意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56、借猪

0156、借猪

今天早上起床,仰亚的心情特别的好,打开了衣柜,把自己的衣服全部翻了一遍,也不知道穿哪一件合适。连在旁边看着的务妮都感觉到莫名其妙。

“你是要去赶集吗?今天又不是赶集天。平常你不都是穿的那几件吗?”

“啊,没有,我去一下养殖场。”

“嗯?去养殖场!去养殖场还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

仰亚看了看务妮,笑了笑,不说话。

最后,也没看到仰亚挑选出什么特别的衣服来。

仰亚把衣服穿好,又在务妮的穿衣镜前晃了几下,整了整头饰,才出了门。一路吹着口哨朝着养殖基地走去。

秋收过了,田地里看起来有些空旷,可是山里慢慢变了颜色的树,却又增添了不少色彩。再加上清爽的空气,还有高高的天空白云。此时此景正好适合于仰亚的心情。

仰亚有好久没有到养殖基地上来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现在,他把养殖场这边的事情全部委托给了阿吉哥,他可放心了。不过说实施,在这方面,阿吉确实比仰亚做得更好。

今天,仰亚来得有点早,走进养殖棚时,还没看见阿吉他们。只听到一个养殖棚里‘哐哐哐’的砍菜机砍菜的声音。

仰亚没有急着去找阿吉,而是一个人在猪场外面转着。猪们,大多数都还在慵懒地躺着,或醒着或在梦中,听着那哐哐哐的砍菜声,就知道主人在给它们准备‘早餐’了。一两只已经醒来的,抬着头流着口水听着。

一个月不见,圈里的猪确实大了不少。

仰亚慢慢地沿着圈外走着,看着这些慢慢长大的生灵。

仰亚和阿吉采取了新式的养殖方法,每天除了喂饱外,还要出粪,还要清洗猪圈,所以,现在躺在圈里的猪,再也不像以前阿妈等在家里喂养的猪一样混身上下,脏得连毛都看不清楚。

现在的猪,干干净净,白就是白,黑就是黑,连每一根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猪,看起来就可爱多了。

尤其是今天,仰亚看每一头猪都比原来漂亮、可爱。

他围着猪圈转了一圈,才回到厨房,就是阿吉他们准备猪食的地方。阿吉他们也刚好把猪菜砍完,哐哐哐的噪声也停了下来。

“嗯?仰亚,今天咋这么早?你有好久都没过来了啊,今天那边有空了?”

“稍微空了点。”

“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看你说的,没事,我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们,看看猪、看看鸡?”

“呵呵,我是怕你那边忙不过来,所以,才这样问你。你们那边不是要重新成立什么芦笙队,排练芦笙舞吗?”

“排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才过来看看。”说着,仰亚主动帮着阿吉一起抬着猪食到了猪圈边。其他的两个人跟仰亚打过招呼后也都忙各自地去了。

仰亚有了上次打开猪圈门被猪冲击的教训后,一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阿吉不开门,他也不敢再朝前靠。

阿吉熟练地用木瓢敲响着栏杆,一下子,猪们就知道是主人‘送饭’过来了,一个个赶紧爬起来,朝着离自己最近的猪食槽跑,嘴里发出一阵阵‘嗯嗯嗯’的声音。像是对主人的感谢,又像是在作进食前的准备。还隔着老远,就开始咂动长长的嘴了。

阿吉和其他的两个人一起,一边走着,一边把猪食用瓢勺着放进食槽里。一下子,几十头猪吃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真的有点惊心动魂。

仰亚跟在阿吉的身后,看着一头头猪可爱而又认真的吃像,却不知道怎么跟阿吉开口。只好无话找话地对阿吉说

“阿吉哥,这一个多月我没来,我看这猪长了不少呢。”

“那是肯定的,我们每天都按照从养殖场那边学到的知识,按时按量按比例地给它们喂食,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那是,我就知道,阿吉哥在这里干,比我在这里还干得好。要不是你,我不一定就能做得这么好。”

“各有所长吧,可你的芦笙吹得好呀,那可是我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不会的,只是你不想学而已。阿吉哥,那几头大的,应该有一百多斤了吧?”

“嗯,应该有一百五六了吧。”

“那最大能够长到多大?还要喂多久啊?”

“当然,如果一直喂养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大。不过,一般喂猪的,也就长到两百来斤吧。再喂养下去,你喂猪的成本和猪的成长就不成正比了。”

“那两百多斤,还要喂养多久?”

“也就再有一两个月吧。”

“啊!”

停了好久,仰亚没有再跟阿吉说话,可是他一直跟在阿吉的身后。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虽然这个养殖场是由仰亚和阿吉还有几个村民一起干的,可是,对于这些农活,仰亚是真的不懂。所以,他也很少插手具体的事。要不是这样,前久,仰亚单独在养殖场时也不会发生被猪‘欺负’的事。

这些,阿吉他们都知道。平时,仰亚即使过来,最多也就是远远地看着阿吉他们喂猪喂鸡的。要不,就是打声招呼就进了那个简易的‘办公室’,有什么事情,都等着阿吉他们到办公室里解决。

今天,这是为什么?怎么会一直跟在阿吉的后面呢,而且,还在不停地在说话中,往猪的身上扯。

想了想,阿吉扭过头来看着仰亚说

“仰亚,今天,你是有事吧?”

“呵呵,既然你问了,我确实有点事想跟你商量,要不,等你喂好了猪,再到办公室去说吧。”

阿吉又上上下下的看了仰亚几眼,继续喂自己的猪。

说了这句话后,仰亚也就没再跟着阿吉,而是先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

阿吉喂完了一遍猪,洗手回到房间。仰亚悠闲地躺在阿吉的床上。拿着一本有关养殖的书,漫不经心地翻着。看到阿吉走了进来,他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喂完了?”

“嗯!完了,你不是说有事吗,还有鸡,我就叫他们俩去喂了。”说着,拖过一张凳子,就在仰亚的对面坐了下来,还像刚才一样地看着仰亚。

“什么事?你说吧。”

仰亚又有几分觉得不好意思的样子,‘准备’了好久,才终于开口

“阿吉哥,我想和你这‘借’两头猪。”

“嗯?借猪?”阿吉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要借猪的。所以,他才重复问了一遍。

“嗯!借猪。”

“你借猪干什么?”

说着,仰亚才把他要借两头猪的目的告诉了阿吉。原来,他是想来要两头猪去卖,然后用卖猪的钱来给芦笙队买芦笙和其它的器材。

阿吉听了,又是好气又想笑。

“仰亚,亏你想得出来,还来和我借猪,我还以为你要借猪干什么,原来是想打猪的主意,想要卖钱啊。”

“阿吉哥,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你看,我们的芦笙队也建起来了,这也排练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过几天就在到上次来约我的那家去吹芦笙了。可是,我们原来的那几把老芦笙,坏的坏,破的破,而且声音也不好,我们怎么拿得出手。”

“你们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你们就不能大家各自凑点钱。各人买各人的?”

“哎呀,你不知道,现在,有几个人吹芦笙。那些人,都是我上门去一个个说了半天才答应来的,家里的人都还不是完全答应。这久,都有好几家因为学吹芦笙跳芦笙舞的事吵起来了,哪还能叫他们出钱。再说了,他们也没几个拿得出钱来啊。”

“可是,这也不能全部由你一个人出吧,况且你自己也没有钱。”

“所以,我才想起来,今天来跟你借两头猪,然后去卖了,用来买芦笙等。”

阿吉直接摇头。

“仰亚,按说,这个养殖场都是你办起来的,这些猪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可是,仰亚,这猪,是真的还没长大啊,现在把它们卖了,是很可惜的,也不划算啊。”

“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有一百五六了吗?不是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够卖了吗?”

现在,阿吉才知道,原来仰亚跟着他一直在猪圈边围着问的那些,是这个用意。

“就是,这就只差一两个月了,现在,正是它们长身体长膘的时候啊。”

“没事,阿吉哥,就两头,我就要两头,到时,这两头猪,你们就算我的名下就行。好吗?”

阿吉是实在没办法。他也知道,仰亚这也是没办法,要不,他不会想到来养殖场‘借’什么猪的。这可能也是他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阿吉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你要买哪些东西?大概要多少钱?”

“我们现在有两个队,一个老年队,一个青年队,每个人一把芦笙,就要二十几把芦笙,还有长笛、芒筒等。”

“一把芦笙多少钱?其它的呢?”

“我们也买不起更好的芦笙,就买最简单的六管芦笙吧,一把大概几十近百块钱。”

阿吉想了想,算了算。

“仰亚,现在把这些猪卖了,是真的不划算啊!”

“阿吉哥,我知道,我就要两头,只要钱够了就行,我也不敢多多的要、多多的卖。”

“两头够吗?”

“应该够了吧!”其实,够不够,仰亚自己心里也没底。

阿吉没办法,最后忍痛割爱

“那,你就要三头去吧。然后,再给你二十只鸡。可是,仰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允许你这样来养殖场要猪要鸡的了。”

“一定一定,阿吉哥,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这样做了。”说完,仰亚就急着往外冲。

“你忙什么?你拿什么把它们带走?”

是啊,自己一手空拳,怎么把三头猪,还有二十只鸡带走。他回过头看着阿吉。

“今天又不赶集,明天正好是赶集天,明天早上,你带几个猪笼和鸡笼来,我和你一起去集市上卖。”

这可是仰亚求之不得的事。仰亚对着阿吉千恩万谢。

第二天一早,仰亚找来了猪笼和鸡笼,还从村里叫来了一驾马车,和阿吉一起把三头猪和二十只鸡装进了笼里,赶着车去了集市。

还好,阿吉和仰亚的鸡、猪,都是经过自己特殊的喂养方式养出来的,比起别人完全是家庭喂养的,要好看、大个得多,又比那些纯饲料喂养的猪、鸡要雄壮得多,所以,一上市,就卖了一个好价钱,没用多久,就全部卖完了。而且,比他俩估计的还多卖了些钱。

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买芦笙了。

芦笙,本就不是在所有集市上都可以买得到的,不过,原来仰亚还在宣传队的时候,也经常参与队里去购买一些芦笙什么的,他知道哪里才有卖芦笙的。

然后,他带着阿吉一起,来到一条老街一个很不起眼的门面里。

“大爷,你这还有芦笙卖吗?”

看来,仰亚认认识的原来制作芦笙的老人还在。

“什么?”老人的听力是不行了。

仰亚又把刚才说的话,凑了过去,又大声地说了遍,老人才听懂了。

“啊,现在呀,也没几个人要芦笙,你们还要芦笙干什么?”

“我还要,大爷,你能帮我做一些吗?”

“啊,如果你要,我就帮你做几把呗。不过,你得先把定金给我,现在没几个人要,要是我做出来,你不要了,也没人要,我不就白做了。”

“不会的,大爷,只要你做出来,我一定会要的。”

大爷说的也是实话。所以,仰亚一边说着,一边给了大爷一部分定金。

“大爷,你给我做二十八把芦笙,还有八只竹笛八只长箫、十二只芒筒,大概要多久才能做出来?”

“如果你要得急,我就做快一点,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不行,我找其它的人帮一些忙,加班就做出来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把价钱跟大爷商量好后,其实倒是还剩余一部分钱下来。仰亚就又跟阿吉商量

“阿吉哥,现在,芦笙等的都解决了。还有一部分钱,我想用来给大家每人再做一件跳芦笙唱堂舞的长衫,可以吗?”

“嗯?你这,连衣服也要你这里出钱?”

“嘿嘿。那不也是为了到时一起出去,穿得整齐点,好看些吗?”

“你要买就买呗,反正钱在你手上,多出来的钱,难道我还能把它变成猪抬回去?”

仰亚千恩万谢,又按着各人的尺寸在民族服装店里给芦笙队里的每个人做了一件长衫衣服。

这样,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下个星期能拿到新芦笙,衣服也要下个星期才能得到,不过,刚好可以赶上那家的芦笙舞邀请。

这,仰亚就放心了。

一心就只等下星期来要芦笙和衣服。

然后,再整整齐齐在出现在那家人的芦笙唱堂舞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0157、大厦落成

0157、大厦落成

在另一个民族村寨里,今天,是其中一户人家的好日子。因为他们家今天就要立起一栋新的吊脚木楼了。

这就是来邀请仰亚去吹芦笙唱堂舞的那人的老丈人家。

吊脚木楼的建造,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今天,只是把提前准备好的‘房子’立起来。很多的事情,都是提前半年甚至一年时间都已经准备了的。

在这里,每一户人家,在自家孩子慢慢长大的过程中,特别是有男孩的家庭,在男孩结婚之前,自家的阿爸阿妈都要想尽一切办法给他们造一栋木房。以作为他们结婚以后独立时用。这也应该算是一个家庭一辈子当中的一件大事,也就是除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以外的另一件大事。

在寨子里,在男孩刚刚生下来不久,自己的阿爸阿妈就会在自己的自留山里种上一片杉树,让这一批杉木和小孩一起成长。如果生的是男孩,十八年,就用这批杉树来给他建造房子;如果是女孩,就用这把树来给她做嫁妆。所以,在这一带,除了梯田和能够耕种的少量土地还有那些实在是不能利用的悬崖峭壁,其它的,稍微能让树生长的地方一般都要种上树,特别是杉树。

在本地,一出门,除了梯田,都能够看到满山满岭的都是绿色的树,而这种绿色,大多数都是以杉树为主。

这种杉树的生长期也刚好是十八年至二十年左右就可以大用了。也就刚刚和一个小孩的成长差不多。所以,这种杉树,又被当地人叫做‘十八杉’。

听说,‘十八杉’还是前朝进贡皇室修筑皇宫的专用木材呢。

等自己山里的十八杉逐渐长成,这时,家里就要为自家的孩子开始准备建房了。

建房,一般选择在自家的老房子附近,如果有好的地基,新房最好就修建在老房子旁边,如果没有合适的地方,也可以建得稍微远的一点,但是一般都不会离开一个寨子。

由于吊脚楼基本都建造在有一定坡度的山上,所以选一个合适的场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选取的场地不够大,还要用石头重新搭建地基,才能安放上一栋房子。所以,这里的吊脚楼,也总是会有一部分被‘吊’在外面,也才被称之为‘吊脚楼’。

选好了房基,然后开始请人垒基脚,这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般都会选择地农闲时节特别是冬天,在大家都不是很忙的时候,才能找到人来帮忙。一天六七个甚至十几个人,挑土的挑土,抬石头的抬头,砌保坎的砌保坎。十几天半个月功夫,才能把一个好的‘屋基’砌好,如果遇到慢的,或者突然又有其他的事情,那就要拖得更久,有的甚至一两年才能完成。

完成屋基的修建后,再找人帮忙到山上去把需要用到的杉树首先砍伐下来,去尖、除皮,一直要等到除皮后的木材干燥后,才能往家里搬运。这样除去了水份,相对来说也要减轻好些重量。

把干燥好了的木材搬回了家,选择一个好的‘日子’,再把木匠师傅请来,这才是正式的‘建造房子’。

这些活,有些家是要分成两三年来做的。至少也要跨两年的时间。

木匠师傅进家,才能算是正式建房的开始,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确定最后的立房子的时间。

木匠师傅,一般都是一个小的团体组成,人员大概有五六人到十几人。他们各有分工又相互配合,统一在一个‘师父’的领导和指挥下。这个‘师父’,就是这伙木匠的‘头’,也是这栋房子的总设计师和总指挥。所有的其他木匠都得听他的。有什么事情,也是由他出面跟主人商量,比如工程进度,比如伙食待遇,比如材料的应用等。

木匠进家,是由主人家提供一日三餐的饭食的。他们也不挑食,随着主人家一起,主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有好菜当然好,适当的在晚上有一两杯小酒,那是木匠们最喜欢的,特别是木匠里面的‘师父’,把他招待好了,工程进度都要快得多。

听说过去,也有建房的主人与建筑师傅们关系处理得不好的,就有传说,木匠师傅们会在你的房子上做‘小动作’,比如某一间房间里永远都会有老鼠,某个地方一吹风都会跟着风一起出现不同的声音等。这些,也都是传说,具体谁也说不清楚是在哪家发生过。

不过,在建房的过程中,主人与木匠们建立好关系是肯定有必要的。毕竟一栋房子建下来,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四五个月半年,双方就算是合作的甲方乙方吧,甲方乙方搞好了关系不是更好吗。

木匠师傅一来,他们是专门建造木房的,可能也需要一个平静舒畅的好心情吧,这样,他们也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建造新房当中去。

其实,想起来,建木房也是一项大工程,它包括设计、施工等,各方面要求还是挺高的。每根柱子凿几个眼,每一个眼的尺寸又是多大,眼与穿枋之间要完全吻合,建造出来的木房才牢固。

因为这些木房,完全靠的是隼卯结构的吻合,好的师傅们,建造一栋木房是不用一钉一卯的,整栋房子看不到一颗铁钉。几十年、几百年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仍然稳如泰山,这就是中国最原始的木楼建筑。

经过**个专业的木工师傅近两个月来的专心建造,所有木房子要做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些工作,都是要在主人家看好的‘好日子’之前完成的。然后才是主人家的‘喜事’——立新房子。

立新房子,是一件大事,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也不是十几个人能完成的,必须把全村全寨子的男女老少都叫过来,才能顺利地完成。所以说‘立房子’在农村是一件大事。事大,就大在这里。

这天,所有的姑舅亲戚、外嫁的女儿加女婿、儿女亲家也来帮忙的。这样,才能做到人多力量大。房子立好以后,才是亲戚朋友的祝贺恭喜酒。

立房子的头一天,主人家要把所有寨子里的人都邀请来,在木匠师傅的指挥下,先把木匠们刨好凿好的、零散地放在一边的‘房子’,按照严格的程序和配备,把该穿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柱子、枋子穿起来,不该穿起来的,也要放在它必须的地方,等着下一步使用。

这种情况,一般按照农村吊脚木楼的特点,是要建成四排,建起来以后,就是房子的四排三间标准的吊脚楼木房。

今天所要做的,就是先把四个单一的‘排’把它串连起来。这时,就用得着‘劳力’了,也是第一个要人多的时期。

这时,在木匠师傅们的指导下,有力气的,抬起大的柱子,稍微力气小一点的,把那些‘穿枋’提起来,一根根地与柱子串连在一起,更小一点的半大小孩或妇女,也可以在旁边递一个小木锲或锤子、尺子什么的。帮着大人看一下穿枋与柱孔是否吻合,墨线是否对齐等。

这样,每一个到现场的人都不会多余,每一个、不论你力大力小、有无经验,都能有事情给你干。

这就是农村里的‘大事’。

经过一天的忙碌,‘排扇’的工序就基本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明天——主人看好的‘正日子’里的,正二八经的‘立房子’了。

‘立房子’要早,一般都是从半夜就开始动工了。大多都是争取在天一亮就能把四排已经串好的‘房子’给它立起来,然后把它们之间再串连起来,这才是一栋可以‘站立’的房子,也才是可以称为‘新房子’的房子。

这个时候,才是需要人力最多的,比起昨天‘排扇’时要的人还要多。

半夜里,前前后后,拉上了电灯。照亮了整个的‘建筑工地’。这时,村里面所有的壮劳力都要聚拢来,把一些另外的支撑杆用绳子把其中一排的所有柱子上捆好,每一棵柱子的两边都会缠上四五个支撑点,还有一些人把绳子直接缠在同一排的其它柱子上。

老木匠师父走了过来,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些吉祥话后,加大了声音说

“好,今天是家立房子的大好日子,这里,我替主人家感谢大家!我们辛苦了两个多月,那仅仅是把房子的各种柱子枋子做好了,而今天把大家请来,才是真正的立房子,在这里,我也感谢大家,没有大家的帮忙,光我们几个木匠师傅是立不起房子的,所以,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努力,吼!”

所有的、把一切都准备好的人也跟着木匠师父大声地

‘吼!吼!吼!’

房子慢慢地被‘立’了起来,正面的,有绳子拉着柱子的,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力地拉着;另一边,用木棍支撑着的,同样喊着号子一起用力。一扇房子慢慢地、有节奏地由躺着到起立、由斜到正,慢慢地‘站’了起来。站正了,牢牢地安插在了地面事先排放好的地脚枋上。

这一扇房子就算是‘立’起来了。两边,刚才固定在要各柱子上的支撑杆及绳子,慢慢地有人爬上去,取走了一些,把另外的一些固定下来,用以支撑独立‘站’着的这一扇房子。然后安排一些人继续掌控好支撑柱,其他的人,又开始进行第二扇房子的‘立起’。

和第一排一样,大家把相关的支撑杆和绳子固定好后,又一起两边用力。一边喊着整齐的号子。又一排柱子‘站’了起来。

这样,有两排柱子站好以后,现在该做的,就是先把这现从排柱子之间,用那些预先准备好的‘穿枋’,给他们连接起来。

这样,就要有一部分爬到站着的两排柱子上去,上面的人把相应的穿枋送上去,两边同时用力,把枋子chajin柱子的穿孔里,再用不同的锲子给扣上。

一根根的穿枋连接好后,两排相对独立的柱子就被连在了一起,也就可以相连着站立起来了。

这样,大家再把其中的一部分绳子及木杆拆下来,又准备立起第三排了。

同样的方法,第三排被立了起来,再与第二排的柱子串在一起,牢固、站稳。

接着是第四排柱子,也就是最后一排柱子了。

把第四排柱子也竖了起来,与前面的一起固定好。整栋房子就这样建起来了。

这时的天也已经大亮了。

接着,就是最为热闹的‘上梁’了。

‘上梁’是木房建造最隆重的一个环节,也是最为热闹的一个环节。也是孩子们最想参加的一个环节。因为这个环节,小孩们可以抢到糖果、红包,有的还有粑粑,好运气的那一个,还有可能抢到‘抛梁鸡’。

‘梁’,是已建好的木房最中堂最上端的那根横梁。这一根横梁,不是像其他的横穿枋一样,随便就谁都可以抬着上去、把两头的柱子串好就行的。这是一根特殊的横梁。

这根梁,是在进山选材时就挑选好了的一根最直最漂亮的杉树来做成的。它从被砍下一直到今天被送到房子最上面,它都是受到特殊待遇的。包括以后,它都是这栋房子里面受重点保护的对象。

所谓的翻‘屋梁’的忌讳,指是就是不能翻越别人家的这根‘梁’。

屋梁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在它的中部,用红布包着好些东西,都是这家主人和这栋新房子的一些秘密。除了木匠当中的那个‘师父’和主人,谁也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这是不让知道的。

把‘梁’抬到新房子的下面,等着木匠师父选定的具体时刻,才可以‘上梁’。

上梁,先由木匠里的‘师父’和主人家最受尊重、最有权威的一个人,各从第二第三排柱子的最外面一根柱子,一边唱着吉利的上梁歌,一边往上爬,直到爬到中间最高的那两根柱子上坐了下来,后面才又陆续地上去几个人,然后再把下面的‘梁木’用两根红色的绸带着,慢慢地向上拉,边拉边由木匠师父和主人唱着吉祥歌。

那只‘抛梁鸡’就被放在慢慢升起的‘梁’的中央。在拉的过程中,这只小鸡就有可能会随时飞起来,下面的人谁都可以去争抢这只半大小鸡,谁能得到这只鸡,就是今天最大的吉利,也是一生的吉利。

等鸡飞走后,上面的人就可以从上面抛下所有的糖果、红包、粑粑等。

首先抛下的,是由主人在正下方用红色的被单拉着的,这是不能抢的,是留给主人进的‘喜财’。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抛下来的糖果、红包等,才是谁都可以抢的。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

随着上面糖果等的抛下,下面人的争抢。旁边,主人家又开始高放起了鞭炮。预先由主人请来的唢呐等的也开始吹了起来。

这时,前来敬贺的亲戚朋友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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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8、新居唱堂舞

0158、新居唱堂舞

新居落成,就说明一件大事已经完成,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上好的‘梁’,正是主人以及在场所有人都高兴的时候。大家的欢乐几近疯狂,这主要是由‘抛粮粑’开始的。

随着‘梁木’在木匠师父的上梁歌中稳稳地安装好,梁木两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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