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宠 - xp1024.com
《良宠》


第1章 终身误

建安二十八年冬,天降瑞雪。

当朝圣上已无心朝政,宠幸奸佞,淫.乱后宫,朝堂之中风云诡谲,局势混乱。然朝中混乱似也影响不到第一权门林府的热闹。

自十四岁入林府,困于这一片方圆之地,至如今已整五年了。

前院隐有锣鼓唢呐声传来,伴着鞭炮声齐鸣。

沈君茹靠在窗前藤椅上,面黄肌瘦,早不复年少时的绝美容颜。

微抬下颚,偏头问侍女。

“府里好像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在办喜事?”

婢女微一犹豫,却是支吾着未言。

“是谁娶亲?三爷么?”

她记得,府里只有林良笙过了年纪都还未成亲。

婢女却湿红了眼眶,戚戚垂泪。

“是…是二爷迎娶史太傅家的千金。”

二爷…林良源…

呵,她曾以为,他是她此生良缘,甜蜜之言尤在耳畔,却自她沈家没落之时,林家便再无她容身之地,他更是再未曾踏入过她院落一步。

这数年的纠.缠,与林府的恩恩怨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通透的。

沈君茹满嘴苦涩,悲从中来,吼间泛起点点腥甜。那日为林良源以身挡毒,虽性命无虞,却从此患了血疾,常常呕血不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他却转身抱了她人恩恩爱爱。如今毒素残留体内又不得好生调息也已三年有余,近日隐有大势将去之兆。

“沈夫人可在?”

破落小院多年来的第一个人,史湘玉的贴身大丫鬟,因着今日是她主子的大喜之日,打扮的也格外喜庆。身后跟着个粗使婆子,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今日是我家主子大喜之日,派我来给沈夫人送一杯喜酒。”

说着,婆子将托盘放在圆桌上,而后大丫鬟端了瓷碗便向沈君茹走来。

“你们要干什么?别碰我家小姐…”

婢女想要护着沈君茹,却被粗使婆子狠狠的压了住。

沈君茹却是凄楚一笑,她已时日无多,史湘玉本可不必费此周章。

“我们家小姐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怎能还容下你这颗老鼠屎?”

“我自以为与她姐妹情深,却不想,竟感情好到共伺一夫…呵…”

自嘲一笑,玉手紧握成拳。

“你可闭嘴吧,姐妹情深?呵…我家小姐从未与你做过什么姐妹。你还记得三年前?沈氏一族尽数下狱,你求到我家小姐门前跪了一日一夜,连腹中孩儿都未能保住。那时,你的枕边人和我家小姐可在房内翻云覆雨呢。”

粉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皮肉之中,刺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吼间腥甜却是如何也压不住,猛然狂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当初沈家陷入危局,她身为沈家嫡长女却束手无策,当年史太傅是大理寺少卿,受理父亲的案子,又是父亲多年相交的好友,她求过林良源,林家恼怒,本就避之不及,更不可能出手相助。林良源于林家的袖手旁观让她彻底寒了心。继而才转求史家门下,甚至因此而失去了腹中唯一孩儿,悲痛欲绝之时,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之间却已苟且。

呵,是她太瞎,早未看出来!

“沈夫人你可慢些咳,莫要一下子就断了气儿,奴婢话还没说完呢。你以为沈家之罪来的突然?实则不然,你父亲身居高位多年,尚书令一职早就该换人坐了!姑爷亲口与我家小姐说了,娶你,不过是为了踩着你沈家上位!你怪姑爷袖手旁观不救你沈家?呵…你真是错怪姑爷了。沈家有覆灭以及你幼弟死于暴乱连尸首都没找到,可都是在姑爷和我家小姐的一手策划之内呢。”

“噗…”

一口鲜血终究是没压制住,喷薄而出,隐隐带了些许血块,是破碎了的内脏,有些溅到了丫鬟的衣角,气的她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挥下!

“贱人!怪只怪你那眼高于顶的父亲看不上姑爷,处处奚落与他,要怪啊,就怪你自己太过蠢笨!””

呵,是她太蠢笨,可为何…为何要这般对她?

她沈君茹这辈子做错了什么?他林良源要如此狠心对她,对她沈家一族!

噢,不,她错的太多了,嫁给林良源是错,不遵父母之言是错,为林良源倾尽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和家族,尽数是错!

“我父亲…呵…我父亲看不上他是对的,是我眼瞎,爱上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你确实瞎!再告诉你一个也无妨,你当初为姑爷以身挡毒,坏了根基,落下病根,你恨姑爷转身便就琵琶别抱。实话告诉你吧,姑爷根本就不知道,为他挡毒的人是你。他啊,还以为是我家小姐呢,自那以后,便更是唯我家小姐独宠呢。”

“哈哈哈…我家小姐忙于洞房花烛,实在无功夫来与你多言,怕污了自己的眼,不过我家小姐终是仁慈。好歹相识一场,遣我来送沈夫人你最后一程,叫你好下去跟你沈家众人团聚。噢…我险些忘了,沈家尸首一把火都给烧成了灰烬,怕是地府也找不到了吧,哈哈哈…”

他们设计害死了沈家上下百余口人,还将他们尸首挫骨扬灰,无法入土为安,便是有回轮也入不得地府!

言罢,大丫鬟狞笑数声,猛然钳了她的下颚,将一碗药汁尽数灌入她的口中,灼烧的苦涩瞬间蔓延开来,却终究是抵不过心中的灼痛!

她不甘心!她怎可能甘心!

将瓷碗随意丢在地上,大丫鬟抬着高傲的脸蛋,捏着沈君茹。

“下辈子,可机灵点吧!嬷嬷,我们走。”

“小姐…小姐…”

婢女被松开了钳制,连忙向着狼狈的沈君茹爬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丝竹之声传来,将沈君茹乱了的心绪生生压下,那悦耳的笛声伴随着她度过了这漫长而又孤寂的三年,是她这些日子里唯一的精神安慰。只是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咳咳…咳咳咳…”

猛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要将肺腑咳出来一般,细长圆润的手指抠着木窗边缘,跟着曲儿轻轻的哼起了小曲儿。

被鲜血染红的薄唇微微上扬了几分,绝美的脸蛋上竟带着几分绝然,若是有来生,她定要叫林良源和史湘玉血债血偿!

双眸缓缓闭上,手指渐渐无力,曲调儿也渐不可闻。

丫鬟“噗通”一声,对着沈君茹跪了下去,泪如雨下。

“小姐…您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第2章 未来的摄政王

平坦的官道上前后急驶着两辆马车,再过不远,便就是城镇了。

“小姐,小姐?”

隐隐的唤声似从远方传来,沈君茹缓缓睁开美眸,入眼的是一张稚嫩的面容,茫然良久。

忽而抬了手,纤纤十指,指甲修剪的白润而又整齐,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为护沈家声誉曾受酷刑,拔去了十个指甲,饶是后来又生了出来,却也是歪扭丑陋的。

她不是死了么?怎会又活了?

“小姐,前面就是小镇了,咱们今晚就在在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夜里行路总归不太安全。”

沈君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大丫鬟冬梅,还是十四五岁小丫头模样。脑海里闪过当日香梅为护她而撞死在粱柱之上的情景,心中钝痛。却也隐隐有种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五年前,从外祖家回京的路途之上!

“好…”

良久,她才应了一声,微靠在车壁上,抬起素手撩了帘子向外看去。

青山绿水,阳光明媚,好一派生机盎然。

她本是沈府嫡女,父亲官拜尚书令,入主尚书台,朝中门徒众多,算的上是一等一的贵族小姐。

只是情之一字终是害人,她自遇林良源之日起便一脚陷入了泥潭,害了自己,也害了沈氏一族。

前世母亲忽然病重时,她也在江南外祖家。外祖大寿,阿娘便要她携了贺礼去外祖家贺寿。只是寿诞刚过,京城便传了噩耗来。

家中休书让她速速回京,本以为还能见母亲最后一面。

日夜兼程赶了回去,却发现母亲的灵堂都已撤了,人早在她回来的前三日就已入土下葬了。

当时她悲痛欲绝,曾质问父亲为何不等她回来再下葬。

云姨娘却用“天热尸身容易腐臭”故而才匆匆下葬。

阿娘是爱美之人,如何能忍受身体腐臭呢?

也是自那之后,她恨父亲未能让她送母亲最后一程,父亲和幼弟也责怪她归时太晚,父女姐弟渐渐疏离。

如今想来,这其中处处透着蹊跷。

先不说母亲身子虽弱,但重病来的太忽然,大夫言辞也不甚清晰。二者,但就书信一说,自她接到噩耗赶回来时,路上车马未歇,只用七日便赶了回来,足足缩了一半的日程。父亲和钰儿又怎会至死也在责怪她的晚归?

这其中种种,看似阴差阳错,但人为祸乱的可能也处处有迹可循。

微一叹息,重生一着,终究是遗憾未能挽回母亲的性命。

但于她来说,母亲已故去五年之久,虽心有戚戚,如刀绞般钝痛惋惜,却也不似前世那般悲痛欲绝,恨不能随她而去。

她也知道,自己纵使再快马加鞭也赶不回去为母亲送最后一程,留下的只有母亲的一个漆木牌位。

马车很快赶到了小镇,小镇还算繁华热闹,找客栈倒也不费事。

“小姐,到了,咱们今晚就在这歇息吧。”

沈君茹撩了帘子看了看客栈门匾“悦来客栈”,人倒还不少。

前世她急着回京,连着赶了数日路未歇,冬梅提出休息一晚再赶路的时候,她并未同意,而是让马夫加快了行程,连夜赶路。

接过斗笠戴上,白色纱绸遮住了绝美面容,由冬梅扶着下了马车。

从江南到京城道阻且长,外祖不放心她,派了几个武夫和婆子随行,这一路而来带也没遇到什么险事。

一行人入了客栈,跑堂的小二连忙端着笑脸迎了上来。

“几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儿?”

“要两间上房,两间通铺,再备了热水送来。”

冬梅说着便将银子递了出去。

“唉,贵客们请随小的来。”

那小二话音未落,忽而一男子声音响起。

“小二,一间上房,一间下等房。”

“这位客官,可真不巧,咱们小店上房就只剩下两间了,方才都被那位姑娘定了去。”

小镇上就这一间最好的客栈,其他客栈上房也都满了!

以他主子龟毛性子,怕是宁愿不下马车也不将就的。

犹豫了片刻,李修到底是厚了脸皮与沈君茹等人道。

“姑娘,赶巧了,小的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姑娘挪一间上房来与我家主子,我家主子愿出双倍价钱。”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没见着我们这么多人么?怎么匀给你?我看你们还是趁早去别家客栈看看,兴许还能找到。”

冬梅倒是将钱袋子一收,纳入袖中暗袋,毫不客气的说道。

透过纱幔,沈君茹微敛柳眉。她见过他,他是六皇子凤珉的贴身侍卫,前世见过几面。后传言凤冥虽未登大宝,但却手掌重权,朝野上下唯他马首是瞻,扶植了一个傀儡皇帝,他的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成了禁卫军大都统。

他口中的主子,想必就是这位日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了。

她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一重生便碰上了这么个金主。

今日卖他一个人情也只会是好的。

“匀出一间与这位公子吧,冬梅你与我一间。”

话落,沈君茹便转身缓步上了楼,只留下一道绝美的倩影。

李修转身与马车里的主子轻言了几句。

而后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挑开了车帘,凤眸微挑,撇了一眼那消失在转角的倩影。

第3章 有人要她的命

入暮时分,沈君茹靠在窗边,纸糊的窗户微微打开了一道缝隙。此时正是初春之际,入暮之后,天气微微转凉。

只是这冷风,却能叫人更清醒一些。

沈君茹一手撑着下颚,一手轻敲着红漆桌面,眉眼微敛,似在想些什么。

“小姐,床铺好了,沐了浴就能歇下了。”

“恩。”

鼻息轻哼,应了一声。

很快,冬梅叫小二送来了热水,热气氤氲,沈君茹宽了衣之后便泡入了热水之中。

微一叹息,她已经许久未能泡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浴了。

“小姐,连日赶路您都没能好生休息,您一定累坏了吧。”

“无妨,阿娘病重,我不能叫她…”咬了咬红.唇,似悲中带泣,“若是有个万一,我不能叫她与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话虽如此,但她却知道,今生,她是再也不能见一见母亲了。

“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的,休息一晚上我们明日继续赶路就是了,照这个脚程下去,再有三四日也就能到了。”

“恩,你也早些休息。”

主仆两正说着,忽而外面传来一阵细琐的脚步声。今晚武夫们也都去休息了,客栈人多混杂,保不齐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刚才重获新生的沈君茹,对自己的性命实在太爱惜了,她不敢死,也不想死。大仇未报,母亲死亡真相未查明,幼弟前程未卜,她实在有太多事未完成了。

“奴婢出去看看。”

“不要走远,没人就赶紧回来。”

冬梅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去。

沈君茹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扯过纱袍裹上,赤脚踏在地上,一边系着腰间丝带,一边走到烛火边将其吹熄。

动作放才完成,忽而有人从冲了进来,动作极快,借着微弱的月色,可见对方黑衣蒙面,手执钢刀,二话不说就冲着她挥砍过来。

“啊…”

沈君茹惊叫一声,一来是希望能借此引起隔壁之人注意,二来确实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到了。

这杀手明显是冲她而来,且会挑时间,又将她婢女引走。是谁要她的命?

她一面闪躲,一面够着手边所有能丢出去的东西向对方砸去。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至于其他,问阎王去吧!”

杀手低声回道,一面继续挥刀砍来!

有人要她的命!

是谁?

前世一路赶路,又有武夫和婆子们近身护着,倒却未遇到这样的事。

难道,她的命运,也在她重生的那一刻随着她每一步不同的选择而改变?

她一把掀翻桌子,对方钢刀一下子就劈在了桌子上。

沈君茹瞅准了时机,拔腿就要往外冲去。

但杀手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刀锋一转,继而又是一刀挥来。

沈君茹连忙后撤,她不会武,所有的反应全凭本能,脚下却踩了混乱中丢下的杂物,整个人失控了的直直向后摔去。

认命的闭上了双眸,难道,重生一着只是为了让她少受以后的那些苦,在这里就结束了她的性命?

不,不,不!

她不认命!

猛然睁开双眸,却在下一刻,腰间一紧,继而被人拽住腰间丝绸,直接扯入了怀中。

鼻息间尽是冷冽气息,混合着点点熟悉的檀香。

只见寒光骤闪,甚至看不清柳剑是如何出招的。那杀手竟无半点招架之力,他揽着沈君茹,只是腾挪之间,便将人给解决了。

沈君茹甚至都未看清那人的面容,他便又放开了她,屋内凌乱一片,烛火已熄,除了那人高大的身形,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多谢公子出手搭救,小女无以为报,公子若不嫌…”

“小姐,小姐…”

话音未落,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客栈旁人注意。方才被引出去的冬梅冲忙赶回的时候便看到这番惊险模样。

“小姐你没事吧?”

焦急的左右查看沈君茹的情况。

微微摇头。

“无碍。”

随即,李修赶了过来,看到屋内情景和那被一剑封喉的尸体,有些懵逼,他家主子与人动手了?

凤珉却是冷然的丢下四个字。

“收拾干净。”

然后便负手走了出去。

端的倒是一副冷傲架子。

“姑娘…”

李修有些茫然,自家主子向来是不管他人闲事的,今日竟出手救了这姑娘,只是那姑娘只着了纱裙,想来是要歇下了。

“姑娘受惊了,在下这就收拾。”

说着,便将尸体拖了出去,末了还将房门给带了上。

沈君茹是后怕的,方才若没凤珉出手,自己怕是熬不过今晚。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倒是欠了他救命之恩,本还想与他施些小恩,以图后世小利。却不想,倒成了自己欠的更多。

“小姐,喝杯水压压惊儿,方才真是多亏那位公子了。也不知是何人,非要对小姐下此狠手!”

她也不记得自己曾得罪了什么人,非要取了她性命不可!

屋内烛火又亮起,那一摊血迹还在,这样的屋子,怕是再难入眠。

不消片刻,房门又被敲响,而后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姑娘,歇下了么?”

“还未。”

冬梅拉开了房门,原是店家小二便送了银两来,眼睛不敢乱瞟,只是那满屋狼藉还是看到的,当即面露了难色,委婉的说道。

“姑娘,小店也只是小本生意,实在受不起折腾,您看,这屋子现在出了人命,叫旁的客人知道了,都闹着要退房,再者…若是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小店怕是…”

看来是请求沈君茹一行离开的。

冬梅当即有些怒了,她们主仆遭此一劫,还未歇下呢便要赶她们走了?当即插了腰便要怒斥。

“你这话是…”

“罢了,到底是我们不是,这屋子也叫人睡不下去了,至于银两,便当是赔了这些物件吧。”

她倒是无所谓,这一出叫她太阳穴凸涨的难受,这里也实在不想再多待下去了。

“冬梅,你去唤了大家,劳烦一点,我们连夜赶路吧,路上再轮番休息。”

“唉,好的姑娘。”

“等一会,再给些银两,请小二哥帮我们准备一些干粮和水。”

第4章 夫人没了

“小姐,到底是谁这么狠,想要你命…”

冬梅红了眼圈,一边快速收拾好了行李。

是谁要她的命?关于这点,沈君茹也没头绪。

方才凤珉出手太快,她又是惊慌之中,倒是忘了让他手下留个活口,好叫她仔细盘问是谁要她的性命!

“以后路上小心点,这人一次不成,保不准还会有下一次。你去叫大家起身吧,这里交给我。”

“唉,奴婢这就去,小姐您小心些。”

“无妨,闹了这么大动静,就算有同伙此刻他们也该不敢现身了。”

看来,回去她就得招两个会功夫的丫头伺候在身边了。

待冬梅离开之后,沈君茹犹豫了一下,便走到隔壁房门前。里面灯火未熄,想来人还没有歇下。

伸手敲了敲门,便在门外说道。

“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这里有一些银两,还望公子笑纳。”

她沈君茹向来不愿欠了旁人的。

里面却是好一会儿没有回应,就在沈君茹想要放下钱袋子离开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有人打开了门。

并不是凤珉,而是他的贴身侍卫李修。

李修倒是个爱笑的,对着沈君茹抱了抱拳,客气的说道。

“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家主子说了,只是举手之劳。再者,我们这屋子都是姑娘让出来的,房钱也是姑娘付的,我家公子救了姑娘一命便也算还清了姑娘的恩情,算是两不相欠。”

如此甚好。

沈君茹也不与他多客气,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应下了,然后便转身快速离开。

连夜离开了客栈,而后一路上便再未歇下,马车颠簸,又未休息好,叫人脑袋发胀,一行人终于在三日之后赶到了京城。

沈府大门高挂白绸,一片萧瑟。

沈君茹撩起帘子向外看去,随即便红了眼圈。

“这…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夫人她…”

随行的人都知道夫人病重,也都猜测着凶多吉少,却不想,大小姐竟是连夫人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沈君茹虽早知母亲已驾鹤西去,可如今真切的见到了,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是如前世一样,原来,竟是半分也没减淡!

“阿娘…”

跌跌撞撞的就往府内冲去,有机灵的小厮随即便去前厅禀了云姨娘。

“大小姐回来了,老爷,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沈老爷面色不愉,坐在太师椅上却是半分不动。

端看沈君茹三步并做两步的跨了进来。

刚一见面,沈老爷便软了心肠。

只见沈君茹面色苍白,薄唇丝没有半点血色,两眼通红,“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

沈老爷还未来得及动作,沈君茹便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扑在他的膝上痛哭流涕。

“爹爹…爹爹…这是怎么回事…女儿回来晚了,阿娘呢?阿娘呢,我要见阿娘…”

那一声声痛哭,倒是叫沈老爷软了心肠,责备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伸手在她的发顶轻轻抚了抚,沈老爷叹息了一声。

“君茹啊…你娘她…哎…你怎么就不早点回来啊。”

早点回来?

呵…早点回来就能见到阿娘了么?

阿娘就不会死了么!

为何偏偏是在她去外祖家的时候出了事?

她不相信,阿娘会去的这么突然,去的这么蹊跷!

“爹爹,阿娘呢?”

沈君茹抬头,眼眶通红的看着沈老爷,眼神里写满了期盼,期盼他说点什么。

然而,沈老爷只是叹息了一声,撇过了头,似不舍刺激她一般。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夫人她不在了。”

说话间,一个穿的一身素净的美.艳夫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盅汤,莲步微移,便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你说什么?我阿娘、她、她怎么了?”

“大小姐,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夫人她确实不在了。你走后不久,夫人就染上了恶疾,病情急转直下,前不久就,就撒手人寰了…”

说着,那云姨娘竟还扯了帕子故意擦了擦眼角,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

好一番做派!

沈君茹却似遭雷击,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

“阿爹,她…她说的是真的么?”

“君茹啊,你阿娘她确实,确实不在了。”

“这不可能,我走前阿娘还好好的!你们一定是在诓骗我,阿娘呢?阿娘在哪?”

“大小姐,你节哀,夫人确实已经不在了,你要是回来的早一些,还能给夫人送终…只可惜,你回来的太晚了,你怎么就回来的这么晚啊。”

那云姨娘倒是个惯会演戏的,她前世怎么就没发现,这也是个戏精儿。处处都在暗指她回来的太晚了,一来是挑拨起沈君茹的愧疚之心,二来无非是想激怒沈老爷。天知道她背地里在沈老爷面前都说了多少“沈君茹乐不思蜀,连母亲最后一程都不来送,实在不孝”诸如此类的话。

“你说什么?我阿娘的尸首呢?为何我还未回来,阿娘的尸首就已经下葬了?”

“大小姐,不是我们不想等你回来,实在是等不了了…夫人去的急,如今天气又转热了,尸首停在家里时间长了,腐臭了不说,总归是不好的。”

云姨娘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却叫人听着格外心烦!

沈君茹此刻脑子“突突”的发胀,熬了几天的后遗症来了。

谁都可以欺负她,前世连一个丫鬟都敢随意辱骂,轻贱她,扇她的脸,如今一个小小姨娘仗着自己的宠爱也敢私自做决定!

她怒火上头,当即便低吼一声“你闭嘴!”

那云姨娘显然被她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而后面露怯色,带了几分委屈的往沈老爷身边靠了靠,虽已年近三十的人了,却还娇的跟花儿似的,惹人怜爱。

沈老爷当即便护了过去,微皱剑眉。

“君茹,你这是与姨娘说话的态度么?”

呵…前世觉得父亲多少是疼爱自己的,如今却这般护着一个姨娘!

沈君茹心中冷笑,她这一世,绝对不能再步前世后尘!

所以,从现在开始,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便准备好,好生受着吧!

“爹爹,女儿从接了书信之后,每日每夜的赶回来,只盼能守在母亲床前尽一尽孝道,却不曾想,母亲就这么去了…”

第5章 为何现在才回

第5章为何现在才回

说着,沈君茹又是一阵凄楚的痛哭了起来,满面泪痕,又是那般娇弱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母亲去了,我这个做女儿的,却连扶棺的机会都没有,爹爹,姨娘,你们好狠的心,你们这是要我背一辈子不孝的骂名啊!”

一个“好狠的心”狠狠的敲在了沈老爷的心上,又见沈君茹痛哭到几乎昏厥过去,心肠当即便软的一塌糊涂,这到底是他的女儿啊。

夫人生前又极疼爱她的,怎会故意不回来送自己母亲最后一程呢?

瞧着都比去江南前清瘦了不少,面色也不好。

那悲痛是骗不了人的。

“大小姐,你这如何能怪老爷呢,你若是能早些回来,也不至于连夫人最后一面都…”

还想将罪责都推到她没能及时赶回来上?

沈君茹痛心疾首,缓缓从沈老爷面前站了起来,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是么?那么,云姨娘你可否告诉我,我阿娘是什么时候病重的?又是什么时候撒手人寰的?书信何时发出?我自接信起便一刻不敢耽搁。连赶了七日七夜,日夜不停,莫说人受不了,就连马儿都累死了几匹,姨娘还要如何责怪君茹归时已晚?”

她一字一句,冷声说道。

云姨娘被她这番架势噎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些许日子未见,这大小姐怎就跟变了个性子一样,这么不好拿捏了!

“这…这个…自大小姐走后没几日,夫人就病发了,只是不让我们与你传信,只道过些日子就好了。谁知这病情一发不可收拾,竟是,竟是连大小姐都未能等到,夫人走前,可真真是记挂着大小姐呢。”

母亲记挂着她,她又如何不知道?

她走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这些她都不知道,就算怀疑其中有猫腻,却是连半点证据都拿不出。

如今能抓的,也只有一个“不等她回来便下葬”,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是真的怕尸体腐臭,还是怕她回来会发现些什么?

沈君茹思绪白转,心知今日是无法轻易将云姨娘给惩治了的。

但如何,也不能让父亲和幼弟再继续责怪她故意耽误行程。

她身后跟着的冬梅也是个机灵的,当即便对着沈老爷跪了下去,沈君茹无法明说的话,便由她来说。

“老爷,老爷…我们家小姐真是片刻也不敢耽搁啊,路上一直担心夫人的身体情况,真是歇都不敢歇,短短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如今一回来便受到这等噩耗,老爷断是不该再责怪小姐啊。”

“大胆贱奴,这里如何有你说话的份!”

云姨娘呵斥一声,眉眼瞪圆了,自己费尽心思,可不能叫这两个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就糊弄了去。

“阿爹,若是书信来的早些,也不至如此。”

“信一个月前就发了出去,那时你娘病重,盼着你回来,连着又发了两三封,催促你回来,你却迟迟未归,从第一封信发出就算你走的再慢,半个月前也该到了。”

沈老爷偏头,痛心的说道。

沈君茹却是一阵心痛,捂着胸口险些没能站稳。

阿娘病重时是盼着她回来的。

书信竟在一个月前就发出了!为何她却才收到没几日?

前世她只责怪父亲不等她回来,未问及书信一事,自然也不知道,书信在一个月前就发出了。

“一…一个月前?可我只收到一封,且在七日前。”

沈君茹道出心中疑惑,是谁在其中动了手脚?

云姨娘还是其他人?

如今府中最得宠的便是云姨娘了。

只是她再如何厉害,又怎能截取到书信?

若是被人发现了,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

“兴许,是京城离江南太远了,书信在路上出了些问题也说不准。”

当真是如此么?

这话就算沈老爷信,她沈君茹也不信!

“出了问题?这么大的事出问题就没半点怀疑么?一封出了问题,那么接下来的几封呢?到底是真出了问题,还是有人只其中作梗?”

“老、老爷…大小姐这话就有些咄咄逼人了,妾身,妾身如何知道…”

云姨娘没话了,只得往沈老爷的身边缩了又缩,一脸被沈君茹吓到了的样子。

“妾身知道大小姐心中不忿,但是夫人已经去了,这是事实,挽回不了了,与其在这里与我们撒气,倒不如去夫人灵位前磕个头。”

“这不必你说,我自知道。”

沈君茹冷哼一声,看着自己的父亲,到这时候了竟还在护着云姨娘。

这样的父亲,当真能靠得住么?

轻笑一声,满面苍茫。

“送书信的是何人,叫他来,我要亲自问一问。”

云姨娘才不怕,既已做了那事,便不会留下把柄叫人抓住,送信的侍卫早就被打发出府去了。

很快,小厮便来回禀了。

果然不出沈君茹的所料。

看来,这人还真有些手段。

“好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意,君茹啊,爹明白你的心情,你一路赶回来,想来也累了,去给你娘上了香便回去歇息吧。”

沈老爷面上难掩疲惫,这些后院之事,他既不想也不愿去多搀和。

沈君茹微垂眉眼,与沈老爷微微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每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钻心刺骨的疼!

重生一遭,再经历一次过往走过的路,才看清一些以前没看清的事。

为何前世的她那么蠢!

蠢的连阿娘死因有异也看不出!

蠢的害死了自己,害死了沈家,害死了幼弟!

阿娘的灵位摆在她生前住的院子里,白绸高挂,却已人去楼空。

那些摆设,还都是她离开前的样子,却再也没有人会亲昵的唤她“茹姐儿”再也没有人在她小肚子痛时让她撒娇,替她揉着小肚子了…

“阿娘…阿娘…女儿不孝,回来的晚了…”

跪在灵位前,重重的磕下了头去,身后跟着的一众奴仆都跟着跪下磕头。

她是回来的晚了,若是能再早点,再早一个多月“回来”,阿娘也许就不会死!

“长姐,为何你现在才回来!”

第6章 不会就这么算了

“长姐,为何你现在才回来!”

话音刚落,一个清俊少年一身孝服,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她前世那死于暴乱,连尸首都未能寻找的幼弟沈钰。

“阿、阿钰…”

再见沈钰时,沈君茹红了眼眶,心头那点点酸楚和复杂感实难言语,前世,也是自己间接害了他啊。

她跪在蒲团上,并未起身,抿了抿唇,终是先从嬷嬷手中接过了檀香,对着母亲的灵位拜了三拜,上了香之后,才转头看向沉着脸色的沈钰,他的眼神里,明显是写着指责的。

她上前两步,与沈钰近了几分,他小她四岁,这会儿还没她高呢。

前世因这事与他起了嫌隙,后来又经一些有心人的挑拨,姐弟两的关系越来越差,到最后竟到了险些决裂的地步。

可也就是这样的弟弟,在知道她在林家过的并不好时,主动跑去要将他接回府,并说“她沈君茹再如何,也是我沈家人,是我沈钰的长姐,若你林家不能善待,我便带回沈家,我沈钰有能力将养她一辈子!”

言犹在耳,日日夜夜都在脑海里,不敢忘却。

“阿钰…”

沈钰抿着薄唇,剑眉微拧,面目刚毅,显然还是在怪沈君茹。

“你知不知道,娘病重在床的时候,还念着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沈钰的责问又重又狠。在面对沈老爷很云姨娘的责问时,沈君茹尚且可以争辩,可面对沈钰,除了满腹愧疚便再无其他。

“少爷,这真不怪大小姐,若不是送信的路上出了问题,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晚回来,从自接了信,我们便一路赶了回来,一连七日,车马未歇,莫说是人,连马都受不了了,更何况我们小姐身子本就娇弱,哪里经得起这一番折腾啊。”

“冬梅,莫要再说。”

沈君茹撇过眉眼,微侧过身子,背对着沈钰,只是那低头抬手的动作,还是看得出是在抹眼泪。

听了冬梅的话,沈钰僵硬的眉眼才稍稍软化了一些,到底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刚失去了母亲,能多坚强?

“阿姐,是我错怪你了,只是阿娘生前一直念叨着你,她最疼你,一直熬着,等着,想见你最后一面,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才…”

“阿钰,你放心,这事,我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有人截了信,故意叫她无法见母亲最后一面,叫她无法给母亲送终,叫她与父亲兄弟嫌隙,这也是她悲剧人生的开始。

两世的遗憾,她如何能就这么算了?

“阿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要好生读书,以后你阿姐我,可就只能靠你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替沈钰理了理肩膀衣服的褶皱。

这一世,她也不会叫任何人,毁了她唯一的弟弟!

“恩,阿姐,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来,给阿娘上炷香,从今日起,你要学会独立。还有,对云姨娘敬而远之,切莫去招惹她,更不能与之亲近。”

她记得前世,也就是这之后的两年,云姨娘早年去从军的兄长跟随凤珉在军中立了些功,一跃成了三品大将,就连云姨娘也险些被扶了正。

而这一世,事情还会向前世那样发展么?

……

连日奔波,沈君茹确实是累的不行,让人稍作收拾便睡下了。

只是睡的极不舒坦,闭上眼睛便是那未来五年里将要经历的事情。

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外面天都黑了,屋内也只燃了几只烛灯。

她撩了纱幔,一手揉着涨疼的太阳穴,撑着身子便下床了,干渴的厉害,脚步还是虚浮的。

在圆桌边坐下,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已凉,入喉却觉刚好。

枯坐了许久,直到丫鬟冬梅进了来才堪堪回神。

“小姐,您起来了?怎么都未穿鞋?”

沈君茹却未在乎那些,放下手中青花瓷杯,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末了。”

冬梅一边说着,一边将烛火点亮。

“小姐起的刚好,您稍等一会,我叫人去厨房将饭菜热了端来。”

“好,简单点就行。”

算起来,她已经三年没有好好吃一顿饭菜了,且不说日日呕血,便是后来林家人那般待她,残羹冷炙那都是常有的事。

很快,简单的菜汤便送了上来,沈君茹食了饭菜,一边与冬梅和管事的黄嬷嬷吩咐道。

“抽空让牙婆再送一些丫头过来,最好是些身强力壮的,从外祖那带来的几个武夫也安排在院外,冬梅你日后得空便去请武夫教你习些拳脚。”

“唉,小姐,您不说我也定会去学的,那日的事着实吓人…”

拿着筷子的手略微一顿,是啊,还有人躲在暗处想要她的命呢。

对她来说,现在的日子是多活过一天都是赚的,所以她要更加快步伐,一刻也不能停歇,若是大仇还未报前死了,就太不值了。

“小姐,我瞧你面色不太好,还是莫要操心那么多,我再给你盛碗汤儿,吃完之后赶紧歇下。”

黄嬷嬷自小便照顾她,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见着沈君茹这一遭瘦了那么一大圈,又遭如此打击,别提多心疼了。

“我没事,嬷嬷,叫你担心了,苦日子总会过去的。”

“您这话就折煞奴婢们了,照顾小姐是我们这些做下人应守的本分和职责。”

“嬷嬷,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在我心里,你们不是下人,而是我的家人。”

沈君茹的这番话,不仅仅是想要收买人心,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重活一世,她真的看清了很多。

若身边没一个忠心之人,她迟早会被卖个干净。

比如前世出卖她的那个奶娘章氏。

前世她在自己最关键的时候出卖了她,就算现在想来,也会痛彻心扉。

这次回来章氏还未出现,派人问了,原是她儿子出了点事,她告了假回老家乡下去了几天。

“对了,阿娘院子里的那些老人都在哪?还有替阿娘看病的大夫,明日再唤他入府来一趟。”

“小姐…”

黄嬷嬷心里一阵难受,以前的小姐娇娇弱弱,还是一个惯会撒娇的小姑娘呢,一夕之间,竟被逼着成长了许多。

第7章 总是要付出些代价

不多日,牙婆便带了几个丫头来了沈府。

沈君茹捧着茶杯正吃着茶,端坐在椅子上,面前垂首站着一溜排的年轻小丫头。

牙婆子笑的见牙不见眼,沈府向来出手大方,这一趟来的绝对亏不了。

“大小姐,好的都紧着咱们沈府送来的,您瞧瞧,个个都水灵儿。”

将杯盖扣着放下,沈君茹抬起水眸,如今的她何止是性子变了?整个儿连气质都变了!

以前多娇娇弱弱的一个端的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如今却隐隐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味道,大气,沉稳,甚至还有几分冷然。

“沈府要的是能干活的,标志水灵又有什么用?”

“是是是,大小姐说的是。”

“都抬起头来,叫姑娘好好瞧瞧。”

身侧的冬梅说道,那些丫头听了话这才纷纷抬了头。

倒确实个个都标志可人,饶是不能干活放在眼前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只是并未瞧见熟悉的面孔,摆了摆手,随意指了两个丫头便欲留下。

这时候却有婢子来禀。

“小姐,史府二小姐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微微眯了眯眼眸,鼻息间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

史府二小姐,史湘玉!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这两日身子不舒爽便未去找她,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就休要怪她不客气了。

若是以往,她怕是已经起身迎了上去。

而这次,她只是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示意牙婆再等上一等,而后才道。

“请史二小姐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回话。”

很快,史湘玉着一袭粉绿色叠领长裙,婀娜而来。

这个年纪的史湘玉也是个美人胚子,眸如星辰,唇若桃红,盘着个半垂髻,发间插着两支赤金雕玉簪子,并着两个蝴蝶步摇,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竟带了几分风情。

人都入了院子,沈君茹都未起身相迎。

“沈姐姐,沈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软糯的声音唤着,人便出现在了沈君茹的面前,装的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沈君茹这才变了表情,仿佛方才的冷然都是旁人的眼花,眼前这个娇弱可人的才真是自家小姐。

“湘玉,多日未见,你还好么?”

她可叫不出“史妹妹”,像是在叫一坨屎一样,叫她恶心!

“劳姐姐挂心了,一切都好,只是心疼姐姐。”

“心疼我?”

呵,心疼她?若真心疼也不会做出那等龌蹉残害之事!

此刻的甜言蜜语都是那样的讽刺,前世自己怕也是被这一句句奉承的话给捧的迷了眼吧!

若是沈老爷倒了,沈家没了,这些人还会这么敬怕她么?

史湘玉不会,包括牙婆和这些丫鬟都不会!

“是啊,姐姐你还是要节哀…”

“罢了,不说这个,江南最是盛产丝绸茶叶,我知你是爱茶的,冬梅,去给史小姐泡一杯西湖龙井来。”

“是,奴婢这就去。”

冬梅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微一福身便退了去。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京中可有发生什么趣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没什么好提的,倒是姐姐你,这番遭遇着实叫人心疼,我瞧着那位姨娘,若是被抬正了,那那位四小姐可不就成了嫡出的?”

抬正?

哼,上辈子云姨娘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辈子就更别妄想了!

“我阿娘刚去,至少得有一年守制吧?阿爹贵为尚书令,这点道理定是懂得,不用我去多提,日后如何,便由着日后再说吧。”

此言一出,史湘玉心里冷笑,真是个蠢笨的东西,男人都是花花肠子还指着她那爹呢?

心里不屑,面上却是奉承着的。

“沈姐姐说的是,还有一年呢,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言语间,冬梅捧了沏好茶放在史湘玉手边的桌子上,而后便恭敬的退开了。

沈君茹抬了抬手中杯子,与她道。

“尝尝看,若是喜欢等会便包了些带回去。”

“恩…真是不错,苦涩中带了点点清香,甚是好喝。”

轻抿了一口茶,史湘玉说道,一边将茶杯放下,一边似猛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

“对了沈姐姐,过两日宫里娘娘办桃宴,你可收到帖子了?”

桃宴,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前世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也是在桃宴上,她与林良源定情的。

微微甩了甩头,将脑子里的身影甩出,只是这一举动,看在史湘玉眼里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当即便有些惊讶。

“怎么?宫里的娘娘没有给沈姐姐帖子么?”

“啊…不是,帖子是下了的,只是近日事忙,老奴便忘了给小姐。”

一旁的黄嬷嬷忙说道。

“那就好,听说京里的贵女们都收到了帖子,想来是为了太子爷的婚事,我还想着那日与沈姐姐一同去呢。”

可不是么,这场开春之后的桃宴便是为了未来的太子妃人选做准备,受邀的本都是嫡女,前世她禁不住沈香凝的软磨硬泡,一时心软将她带了去,她也是个有手段的,而后竟一路做到了太子侧妃,云姨娘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

这一世,她可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见着沈君茹未答,史湘玉略有些尴尬,瞧着那排排站着的丫鬟便转移了话题。

“沈姐姐这是在挑丫头么?”

“是啊,妹妹瞧看看有没有顺眼的,领两个回去,便当是我送你的。”

“那如何好,沈姐姐还有事,那我便不叨唠沈姐姐了。”

说着史湘玉便站了起来,与沈君茹微微福身便欲离开。

“我就不送妹妹了,冬梅…”

“唉,史小姐,这是茶叶。”

“那就多谢沈姐姐了。”

婢女接过纸包,而后两人便就离开了。

沈君茹却是头也没抬,端起茶杯一手捏着盖儿弗去茶沫儿,微微吹散了热气,轻抿了一口茶水。

味甘而涩。

看着史湘玉离开的方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小姐,那些茶叶您自己都舍不得喝,怎的就送史小姐了。”

这些日子,沈君茹对下人越发好,便也让冬梅不如从前那样对她恭敬有疏,反而有时候心里想这些什么,也敢随口而出的。

沈君茹却是轻笑一声,前世她抢走了自己的所有,今生,她又如何会白给她任何东西?

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第8章 挽留佟嬷嬷

不多时,先前夫人院子里贴身伺候的几个嬷嬷丫鬟便都被带了来。

沈君茹刚做了一套吐纳,这是她前世中毒之后,一个江湖术士教她的,重在静心养身,否则她也无法多活那三年。

额头沁出一小层汗珠子,冬梅连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拭干净。

嬷嬷与丫鬟们对着她齐齐福身。

“奴婢们见过大小姐。”

“寻你们倒是费了一些功夫。”

沈君茹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边缓步走到庭院中圆石凳上坐下,石凳上面铺了软和的垫子,倒也不觉着凉。

“大小姐,您是不知,您走后不久,夫人就病了,先前还是我们伺候着,到后来,奴婢们一个接着一个被不同理由责罚,有些赶了出去,有些被胡乱指了人嫁了出去,奴婢几个幸运,夫人意识还未糊涂前将我们遣到庄子上去,今日才有幸能见到大小姐啊…”

那说话的是沈夫人身边伺候追究的佟嬷嬷,一同跪着抹泪的还有几个丫鬟,采荷、采薇,还有两个生面孔的丫鬟。

沈君茹握了握拳头,止不住的发抖!

母亲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前世她怎么那么蠢!竟什么都没发觉!被云姨娘的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

好在,她又活过来了,这一次,她一定要查清楚母亲的死因,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其他人,都被胡乱打发了,只留了你们?”

“是,是啊大小姐…”

佟嬷嬷一把年纪了,此刻还哭的两眼发红,对于佟嬷嬷,沈君茹还是信的过的。

忙俯身将人扶了起来。

“嬷嬷,我阿娘真的是病死的?”

话音未落,佟嬷嬷忽而浑身一震,而后便凄凄的哭了起来。

“是老奴没照顾好夫人,自您走后,夫人染了场风寒,而后竟一病就不起了,连着烧了几日,药石无灵,到后面怎么喂药都喂不下去了,整个人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老奴想,夫人应该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才遣了老奴们。她嘱咐老奴,若小姐有召,一定要回来,若小姐不过问奴婢们,奴婢们便就在庄子上休养到老…”

言罢,沈君茹眼眶阵阵发热,母亲临终前都在为她思虑。她记得前世自己也有问过佟嬷嬷等人的去向。

这次若不是她直接差了黄嬷嬷去打探几人的下落,怕是又要错过了!

云姨娘只道,“嬷嬷们年纪大了,舍不得叫嬷嬷们再劳累,送去庄子上养老了。”

蠢笨的她竟真的信了!

如今想来真是该死啊!

“让嬷嬷受苦了…”

“老奴不苦,苦的是大小姐,我可怜的大小姐…”

“嬷嬷,君茹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嬷嬷能答应君茹。”

佟嬷嬷用青布袖子擦了擦眼泪鼻涕,连忙应道。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嬷嬷,您也知道君茹未当过家,如今母亲去了,若大的沈府总要有人管着中馈,这中馈二婶盯着,云姨娘和几个姨娘都盯着呢,祖母年纪大了,叫她老人家再出山也不现实。嬷嬷可否留在府里,帮我一帮。”

佟嬷嬷伺候沈夫人成人到出嫁,也是看着沈君茹长大的,年事比沈老太太小不了多少,确实是该到了享福的年纪。从前,沈君茹就敬着这位嬷嬷。

“大小姐若是不嫌弃,叫老奴我赴汤蹈火,老奴也在所不辞!”

“我知嬷嬷年事已高,是该到了享福的年纪。只是我这院里目前只有黄嬷嬷一个,其他人我实在放心不下,嬷嬷若是肯留下,君茹心里欢喜,日后一定会敬着嬷嬷,叫嬷嬷与母亲在时一样,绝不会委屈了嬷嬷。”

此番话,沈君茹均是出自真心,叫佟嬷嬷感动的红了眼圈,出府前为了事后不被刁难,夫人还叫人打了她十多个板子。

她心里一点也不怨,日日都在盼着沈君茹派人来寻啊!

前世她盼了后半辈子,都没能盼到人,临了了,还嘱咐子子孙孙,若是大小姐来寻了,一定,一定要回来帮她。

她怎么也不能忘了,夫人临终前抓了她的手,将这一对儿女托付给她,连老爷都不足以叫她放心。

沈夫人只怕,自己这一去,她的这一双儿女会受尽委屈。

佟嬷嬷膝盖一弯便又要跪下去。

“大小姐,老奴生是沈家的人,死也要做沈家的鬼…”

“嬷嬷您定会长命百岁的,再者,现在不同了,您不是沈家人。”

佟嬷嬷一愣,心下不解,抬头向沈君茹看去,对上她那双清明的眸子,忽而明白了过来。

大小姐的意思是…

从今以后,她们不是沈家的人,她们的主子,只有沈君茹一个!

她忽而觉得,大小姐变得不一样了…

许是丧母之后,不得不一夕成长起来。

“老奴明白。”

“采荷采薇,你们原本就是伺候母亲的,如今母亲去了,你们可还愿留在府里伺候?”

这些都是母亲留给她的人,又与佟嬷嬷一道,她私心里还是信的过的。只是目前忽而病重,药石无灵,其中不排除有人做了手脚,而一般能做手脚的,定然是亲近之人。

除了佟嬷嬷,采荷与采薇,她还是保持着几分戒心的。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重活一世,她对旁人的信任真是越来越小心了,甚至可以说,偌大的沈府,她信任的没几个,包括她的亲生父亲!

“奴婢们与嬷嬷一样,都受了夫人的嘱托,若小姐有需要,定要回来的,小姐若是愿意留下奴婢们,那么奴婢们打死也不会离开。”

沈君茹心中一动,既涩又暖,涩的是,母亲的离开,暖的是,母亲心里对她的眷顾。

同样俯身将两个丫鬟拉了起来,她说道。

“那你们便也与之前一样,近身伺候我,以前是我阿娘的大丫鬟,现在便与冬梅一样,是我沈君茹的大丫鬟,明白么?”

“奴婢们明白,奴婢们一定尽心伺候好小姐。”

“恩…”

前世沈君茹只有两个近身伺候的大丫鬟,一个是冬梅,还有一个叫夏荷,她后来才知道,那是云姨娘安插到她身边的人,最后在自己落魄时,无情的出卖了她!

第9章 将中馈握在手中

第9章将中馈握在手中

而那个陪着自己到死的叫“秋菊”的丫鬟,是她前世无意中在街上买下来的,虽未近身伺候,也提了二等丫鬟,后来做了陪嫁丫鬟一同去了林府。

一路走去,死的死,散的散,最后陪她终老的,竟是她一时仁心买下的丫鬟。

“那她们二位呢?瞧着面生,以前似乎不曾见过。”

沈君茹瞧着地上跪着的另两个丫鬟。

也不用旁人多说,两个丫鬟便对着沈君茹叩拜了下去。

“奴婢映月见过大小姐。”

“奴婢映星见过大小姐。”

“起来吧。”

“大小姐,这两个是武夫的女儿,一年前,她们的父亲遇到山贼受了重伤,索性老奴与夫人上香时遇到了,就救了下来,只是人还是没活过来。这二位姑娘为报夫人救命之恩,就留了下来。夫人本想着待小姐回来便送到小姐院子里来护着,谁曾想…”

说着佟嬷嬷又是一阵垂泪。

沈君茹忙扯了帕子替老人家抹泪,心里却是一阵喟叹,

母亲真是替她想好了一切,饶是在死前,还替她选留了帮手。

若是前世她能有这些帮衬的人,也不至于死的那样凄惨。

“二位姑娘快起来吧,既如此,你们日后便都是我‘凌波院’的人了,私下无人的时候,不必太拘礼。”

“是,奴婢们谢过大小姐。”

如此一来,沈君茹院子人手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如今还有一个让她担心的就是沈钰了。

与此同时,蔷薇院,云姨娘的住所。

云姨娘正靠在软塌上吃着燕窝莲子羹,伺候的嬷嬷撩了帘子进来,恭敬的垂首道。

“姨太太,人被大小姐寻回去了。”

云姨娘动作一顿,柳眉微杵,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那些不是被夫人罚去庄子上的?沈君茹还寻回来做什么?”

“老奴也不知,只是那佟嬷嬷跟了夫人大半辈子,无端就被罚去了庄子,当时老奴就疑惑,如今想来…”

那嬷嬷话未落,云姨娘便明白了过来,当即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瓷碗“咚”的一声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好啊,临死了还跟我玩苦肉计这出,那些人怕是那死鬼特意给沈君茹留下的帮手,我真是大意了!”

云姨娘那个后悔,应该做的更狠一些!

应该斩草除根才是!

“这不怪姨太太,夫人心计深远,老奴虽觉蹊跷也没提醒姨太太,是老奴失策了。”

摆了摆手,云姨娘头疼扶额,现在再想除根已经来不及了。

“真该叫她再晚些回来!”

这样她就能将事情处理的更干净一些,不像现在,匆匆忙忙,无人时细细想来,总觉得做的不够干净。

“我倒是不怕她,只是大夫人的死…”

“大夫人是病死的,与姨太太没有半点关系。”

那嬷嬷的话,叫云姨娘心头镇定了几分,轻哼一声。

“待我抬了正,还怕她沈君茹不成?”

“姨太太,抬正之事,老爷迟迟未定,中间还横着一年为夫人守制,只怕夜长梦多,咱们为今,最重要的是将中馈握在手中。”

第10章 未来的太子妃

“你说的极是。”

云姨娘点了点头,继续道。

“府中之事总归要有一个人来主持,总不能叫二房的那位给接了去吧?老太太年事已高,又久居静心庵,自然也不会再过问府内之事。”

云姨娘根本就没想过沈老爷会将中馈之事交给沈君茹。

饶是那日见着沈君茹相较之前来是变了一些,但她还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都快及笄了,还能在府里留几年?

到时候一个外嫁女还能插手府里的事么?

蔡嬷嬷惯常给云姨娘出谋划策,算的上是她身边的智囊,很多主意都是她在背后出的,云姨娘也比较依赖她。

蔡嬷嬷还欲说些什么,忽有婢子进来禀报。

“姨太太,四小姐来了。”

“凝儿?叫她进来吧。”

云姨娘如此说道,而后身体微微后靠,手肘撑在软垫上,一副慵懒闲适姿态。

很快,沈香凝便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走了进来,她的眉眼间给沈君茹倒有几分相似,只是这神韵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着了一袭石榴红袄裙,裙摆上绣着几只嬉闹活灵活现的百灵鸟,梳着分肖髻发间簪着赤金刻牡丹簪子,捏着个萝帕,与云姨娘福了福身子。

“姨娘。”

“怎得沉着张脸?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云姨娘见着沈香凝这番穿着打扮竟也没说什么,大夫人刚去,全府上下都在守制时间,包括沈老爷都不穿这么艳丽颜色的衣服。

“还不是…”

沈香凝抿了抿唇,微一拧身,对着云姨娘道。

“姨娘,你什么时候才能抬了正室?你可知这次宫里娘娘办了桃宴,目的就是为了给太子爷选妃呢,各家小姐们都收到了帖子,为何她沈君茹能去,我就去不得!就连二房的都收到了帖子。”

她是真不甘心,论起来自己并不比那两位嫡出的小姐差,父亲甚至更宠爱与她,若是她能入了太子府,日后做了那母仪天下的位置,定要叫这些曾经为难与她的人好看!

沈香凝眉眼里闪过不甘、愤怒和贪婪,手指紧紧拧着帕子,似要将帕子拧碎一般。

云姨娘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她的女儿如何就比那两位小姐差了,三小姐沈诗思且不提,身子弱的不行,常年卧病在床,靠着汤药吊着命儿,同为庶女,沈香凝不知比她优秀多少倍。就是比之沈君茹和沈奕恬两个嫡女来也是不妨多让的!

而且这次还是为了太子妃的人选…

云姨娘轻哼一声,端正了身子,冷声道。

“大夫人已经没了,凭着老爷对我的宠爱,扶正只是迟早的事。再者,你舅舅在军中立了不少功,待他成了大将军,你我身份便跟着不同了,做他尚书令的正室也是绰绰有余,你且不必着急。”

“我倒是不急,可是太子妃的人选着急啊,宫里的娘娘们着急,若是…若是叫沈君茹又或者沈奕恬被娘娘们看中了去,成了太子妃,那日后成了皇后,舅舅再做大将军又有何用?难不成还能大的过天子去,我不还是得屈与她们下面!”

“嘘,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出去莫要再说。”

云姨娘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还真不是一个完全没脑子的,她娘家本势薄,比不得沈夫人娘家,这些年总是被压着一头。只是近两年,早年去参军了的弟弟来了信,说自己在军中已占得一席之地,如今是大将军帐前先锋,深受大将军重用,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她这底气才越发的足了起来。

沈香凝捏着帕子着急道。

“我不管,姨娘,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我也要去桃宴。”

云姨娘眉眼微转,定了定心神,说道。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你去求沈君茹带着你一同入宫宴,她惯常是个人傻心软的,禁不住你几声软磨,倒是那沈奕恬,蛮狠骄纵不好说话。”

“要我去求沈君茹?姨娘,我…”

“怎么?你做不到?”

沈香凝撇过眉眼,贝齿咬着嫣红的唇.瓣,一脸倔强。

云姨娘冷哼一声,斥道。

“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你如何跟沈君茹争?”

“姨娘…”

“忍一时方得长久,大丈夫能屈能伸,若你入了桃宴,得了太子和娘娘们的青睐,日后荣华富贵,万万人之上,还怕不能收拾她一个沈君茹?再者,就算不能得太子和娘娘们的青睐,你给沈君茹使点绊子,叫她在娘娘们面前出丑,日后还能指得好人家?到时候你不还是能压着她一头。”

真是一个两全之计,沈香凝的面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拧了拧帕子便站了起来。

“那我这就去。”

而后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云姨娘瞧着沈香凝离开的身影微微出神,而后说道。

“离桃宴没几日功夫了,蔡嬷嬷你吩咐人去给四小姐做两身合身的衣服,再挑些首饰来,太子妃一事,马虎不得。”

蔡嬷嬷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凌波院,沈君茹正站在院内小荷塘前洒着鱼食儿,春风拂面,河堤两边绿柳刚发了嫩芽。

一丫鬟撑着把油纸伞,伞下行走着的便是那沈香凝。

“香凝见过大姐。”

近了沈君茹,她微微屈膝福身。一路而来,沈君茹院子最大,且布置最奢华雅致,就是这荷塘假山凉亭都是她与姨娘院子里没有的,心里便暗暗嫉妒。

待姨娘扶了正,她定要将沈君茹的院子给夺过来!

沈君茹洒了鱼食转头看来,见着沈香凝着了一身石榴红,打扮的如此艳丽,眉头微皱,当即便有些恼怒,全府都在为母亲守制,着素衣,她却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未免也太不将她母亲放在眼里了!

虽恼,但沈君茹却半点也未出言提醒,她责骂几声又如何?要让爹爹瞧见了才好!

哼,她还以为这一世她看开了不来了呢!

“原来是四妹妹啊,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

“大姐回来多日,我都没能来见见大姐,大姐不是在责怪我吧?”

沈香凝带着几分笑意,装的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真叫人恶心。

第11章 我只有一个亲弟弟

沈君茹也是一个演戏好手,对于沈香凝的故意亲近,其目的心知肚明。

“你我本没什么情分,你来与不来,我都没必要责怪你。”

这话说的便真是无情打脸,沈香凝的热脸生生的贴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去了,别提多尴尬。

“大姐,我们可是亲姐妹…”

“是么?我怎么只记得,我只有一个亲弟弟,那就是沈钰,你只是我庶妹,还是唤我长姐吧,莫要失了身份。”

这是要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

以前那是给她脸,现在她不高兴了,别说是脸,一根毛都不给!

沈香凝心中微惊,而后面上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大…长姐,香凝不知道哪里惹了长姐不快,长姐要这么责备香凝.就算你我嫡庶有别,但也总归是爹爹的女儿啊,长姐就这么不顾及姐妹情分,爹爹知道定然会伤心的。”

她还没道明来意呢,沈香凝便这么不客气。

她今儿是吃火药了?

呵…好一个姐妹情分,好一个都是爹爹的女儿。

“你想去爹爹那告状,便尽管去吧。”

“长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还有求于人,现在不能跟她翻脸。

沈香凝咬牙,却见沈君茹已然收了视线,抓了把鱼食,一点点的向荷塘里抛去,引得塘里各色鱼儿争先着游过来抢食儿。

感情这些鱼儿都比她重要!

沈香凝心中暗恨!

袖中粉拳紧握,指甲陷入皮肉之中,掐的生疼,才叫她一点点平息下怒气。

“长姐,香凝知道错了…”

“噢?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哪了?”

“我…”

沈香凝语塞,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她哪里知道自己错哪了?

如今低头服软,只不过是给沈君茹一个台阶,谁曾想她竟硬是连这台阶都不要!就是要教训她,打她的脸啊!

沈君茹轻笑出声,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转身忽而与她靠近了几步,吓的沈香凝下意识的后缩了身子。

“长、长姐…”

沈君茹不怒,反而带着几分森冷的笑意,忽而抬手,手心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像是将她的衣服当做了帕子擦拭污渍一样。

当即沈香凝便头皮发麻,胸腔中的愤怒达到了极点!

她沈君茹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我不喜欢这件衣服,以后莫要再让我看见你穿!”

“沈君茹,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必如此吧!”

瞧瞧瞧瞧,才这么点事儿就连伪装都伪装不下去了,连她的名讳都直呼了?

“四小姐,请您注意身份,莫要传出不尊长嫡的名声去。”

身侧的黄嬷嬷沉声提醒道,心里却在给自家小姐拍手鼓掌。

真是太解气了!往日沈君茹被欺负了要么忍气吞声了,要么只能向夫人哭上一哭,如今不仅会反击了,还反击的这么漂亮。

沈君茹却笑着眯了眼眸,说道。

“你方才说错了一句话,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讨厌你,很讨厌!”

“你!”

睨了一眼那气的跳脚的女子,沈君茹却是面含浅笑,优雅转身离开的同时吩咐道。

“送四小姐离开。”

“是,四小姐,请吧。”

“你就是这么待姐妹的么?沈君茹你莫要得意,我看你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便狠狠的跺脚,气呼呼的离开了。

书房里,沈君茹心情不错,翻找着书籍,她记得在接下来的桃宴上,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出了一个考题,叫众贵女当众作答,当初自己的回答中规中矩,并不出彩,而史湘玉却回答的非常漂亮,狠狠的出了个风头。

“小姐,莲子羹。”

“放着吧,人走了?”

“走了,小姐您方才那么对四小姐,实在解气,只是奴婢担心…”

“你是担心她会去阿爹那里告状吧?”

冬梅点了点头,一边将莲子羹在沈君茹的手边放下。

“她愿意告便告去,我还怕她不闹腾呢。”

……

沈香凝红着眼圈去找的云姨娘,一撩帘子便扑到云姨娘膝前哭诉去了。

“姨娘,她太过分了!”

将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云姨娘气的沉了脸色,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她这是不把我们母女放在眼里!当真把自己当这沈府的女主人了?”

“姨娘,我一刻也忍不了了,实在太欺负人了,姨娘你快想想办法吧…”

云姨娘冷哼一声,微眯了眸子,寒眸里闪过一抹杀意。

“实在不行就一不做二不休!”

“姨太太,如今在府里,万万不可,咱们失败过一次,她后来一路都有提防,如今我们不能贸然行事。”

蔡嬷嬷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那你说要怎么办?平白叫凝儿受这委屈?”

“忍一时方得长久,四小姐,如今最重要的是去桃宴,您那日要穿的衣袍首饰,奴婢都已经吩咐下去了,那日四小姐必然是最出彩的,只要四小姐能得了几位娘娘和太子爷的青睐,将沈君茹踩在脚下也只是迟早的事。”

听得蔡嬷嬷的话,沈香凝才抿了抿唇,抬手抹了眼角的泪儿,说道。

“你说的对,我要去找爹爹,哼,我就不信她沈君茹连爹爹面儿都不给!”

云姨娘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沈香凝的手背。忍一时方能长久,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

“这就对了。”

……

傍晚时分,前面的丫鬟来报沈老爷回来了。

沈君茹让采薇采荷备了些点心便向沈老爷的书房而去。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隐隐带着几分指责的控诉。

守门的小厮一脸尴尬,想要提醒里面的人,沈君茹却眉眼含笑,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只是静静的听着里面的“父慈女孝”。

“她当真是如此说?”

“可不是嘛父亲,我知道我是姨娘生的,可我也是爹爹的女儿啊,长姐她不喜我,还说她讨厌我,她说我的身份连给她提鞋都不配,说我就是个庶女…呜呜呜…爹爹…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真是反了她了,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么?”

“来人,去给我将大小姐叫来!”

呵…可真会给自己加戏。

第12章 胃口太大了吧

沈老爷气的拍了桌子,让人去唤沈君茹。

转头却又柔了声音去哄沈香凝。

沈君茹心里一阵酸楚,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小厮一脸尴尬的看着沈君茹,他自然也是听到里面的吩咐了。

“大、大小姐,您看这…”

“无妨,我进去见爹爹。”

说完,她接过冬梅拎着的食盒,一边道。

“你在外面等我。”

然后便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沈老爷正在宽慰着沈香凝。

“爹爹你找我?”

清润的声音响起,里面的两人谁都没想到沈君茹会来的这么快。

尤其是沈老爷,面上一红,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对上沈君茹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时他竟有些不敢直视。

沈香凝缩在那儿抽抽噎噎,她也没想到自己背地里打小报告竟被抓了个正着。

她的尴尬并不亚于沈老爷。

唯唯诺诺的向前挪了一挪,对着沈君茹福了福身子。

“长姐。”

“四妹妹怎么哭了?”

“没、没有…”

“那就好,叫旁人看去了还以为是爹爹训斥了你呢。”

这话说的就有深意了,沈老爷自是没训斥她的,但她此刻哭哭啼啼又不能说是在向沈老爷诉苦告状,若是传出沈老爷将她训斥哭了的话,便就是虚假的。总而言之,这话绕了个弯儿,意思就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没、没有的事,长姐不要误会。”

“恩,我想着爹爹劳累了一天,亲手做了些点心和凉汤给爹爹送来。”

沈老爷一听,心念微动。瞧瞧这两个女儿,一对比就对比出来了。

一个他还没进门,就堵着他跟他哭哭啼啼的说另一个不好。

而另一个却想着他忙活一天,特意给他送吃食来。

“日头渐热了,我熬了点绿豆汤,爹爹您尝尝。”

说着,沈君茹将备好的点心和绿豆汤一一端了出来,放在沈老爷前面的桌面上,精致的点心,都是沈老爷爱吃的,有一叠梅花造型的酥糕是沈夫人生前常做给他吃的,如今看着便想起故去的人。那责备的话就更说不出来了。

“你有心了。”

“女儿无能,无法在朝政之事上为爹爹分忧,也就只能在这些方面替爹爹解解难了。”

这话沈老爷听了格外舒心,那绿豆汤喝在嘴里便也觉得极为香醇。

沈君茹也不避着沈香凝,接下来要说的事,早些让云姨娘清楚也好。

“爹爹,女儿有事想与爹爹商量一二。”

“噢?何事?”

此刻沈老爷被沈君茹轻而易举就哄的心情好,说话便也好说很多。

“阿娘临终前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但一些事情她还是交代给了佟嬷嬷,要她转交与我。阿娘陪嫁的庄子和一些陪嫁物,早年便说过,日后是留给我和钰儿的,如今阿娘去了,庄子的账目总要有人打理的,我来也是想请示爹爹,阿娘的陪嫁…”

沈老爷微微点了点头,沈君茹的意思就是,要接手沈夫人的陪嫁,包括库房里的珠宝和城外的两处庄子以及闹市的两个铺子,还算是挺肥沃的。

一旁的沈香凝瞪大了眸子,云姨娘可许偌过,待她扶了正室,便将这些日后全都留了给她当陪嫁的,沈香凝也早就将那些当成了自己的东西,平日里没少惦念。

如今这沈君茹三言两语便要了去,她怎么能甘心?

“长姐,你年龄还小,一下子这些财物到手,还不三两下就给花了?再者,庄子和铺子都是要经营的,账目你看的懂么?还是请爹爹或者姨娘帮你看管着吧,等日后长姐你出嫁了再赔给你也不迟。”

哼,沈老爷还没说话呢,这小丫头就沉不住气了。

她父亲偏颇沈香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不趁现在将阿娘的陪嫁握在手里,怕之后就会被以各种理由坑的所剩无几了。

沈府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要,唯独阿娘的陪嫁。

不过,就算她不要,也轮不到云姨娘跟沈香凝来捡!

当即心里冷哼,面上却是掩的滴水不漏。

“爹爹公务繁忙,这些后院之事怎好都劳烦爹爹。”

沈君茹深知自己这父亲很大男子主义,根本是不屑着手这些后院之事,自己这一两句吹捧,他就更不可能代为料理了。

微微点了点头,沈老爷表示赞同。

“至于姨娘…这是阿娘留给我跟钰儿的嫁妆,让姨娘代为打理,怕是不妥吧?”

“这有何不妥,长姐你难不成是不信任姨娘?”

这不是废话么,若是云姨娘能信,那天上都得下刀子。

沈香凝这脸皮也真是够厚的,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当着沈老爷的面便开始明着要了,真当她沈君茹是个傻的?看来下午的亏是没吃够!

没关系,她不介意好好教一教她们!

她先是默不作声,将沈老爷喝完的瓷碗收入食盒里,见着他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才沉了声音说道。

“我阿娘的财产,为何要交给云姨娘来打理?不交给她倒成了我小气,不信任姨娘,这是什么道理?我倒是想问问四妹妹是什么居心?”

“我…”

沈香凝被堵的一时语塞,心下更是慌乱,瞥眼瞧到沈老爷微微皱起了眉头,暗责自己刚才是着急了,忙说道。

“我只是担心长姐还年幼,这么些财产握在手里会抵不住诱.惑。”

“这就不劳四妹妹操心了。”

这本就是她阿娘留给他们姐弟的,这次也只不过是与沈老爷说一声罢了。

沈老爷捏着梅花酥出了会儿神,而后微微叹息一声,说道。

“行了,你母亲的嫁妆本就是留给你跟钰儿的,早点学会自己打理也好,日后成了家也是要打理府中事物的。”

有戏!

沈君茹是沈府嫡出大小姐,将来定是要许个好人家做正室的,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爹爹说的是,君茹想为爹爹分忧府内杂物,只有后院安稳了,爹爹在朝中才能没有牵挂,正好也让君茹学习磨练,日后去了夫家才不会被笑话。”

“长姐,你方才要去了夫人的陪嫁,现在又把手伸向府中中馈了?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第13章 中馈一事

沈君茹眉头微挑,看来沈香凝是被逼急了。

竟当着沈老爷的面说出如此不敬的话。很好,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咚”的一声,将瓷碗重重放下,漂亮的脸蛋微沉。

“不尊长幼,言辞无礼,这些年云姨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沈香凝被她这么一吼,当即便露出了几分委屈之色,泪眼汪汪的看向沈老爷,倒是有几分云姨娘的娇弱姿态。

“我…阿爹,我不是那个意思,长姐误会我了。什么不尊长幼,什么言辞无礼,说的未免也太严重了。”

沈老爷皱眉,中馈一事,云姨娘也与他提过几次,他却一直未松口。他不是老糊涂了,顾及着沈君茹呢。

今天要是把中馈和她母亲的陪嫁都一并给了她,在府里就无人能再压的住她,到时候云姨娘和沈香凝要如何是好?

“长姐当着您的面就这样训斥我,若是掌了中馈,我跟姨娘岂不是…”

“你的意思是,若我掌了中馈便会苛待你与姨娘?是说我心眼小,对你的顶撞和无礼不够包容?再者,中馈一事,我本也只是想替爹爹分忧,左右都是我沈家家产,四妹妹说我胃口太大,又是个什么意思?”

她可不会被沈香凝的这三两句话就给轻易的糊弄了去!

沈老爷却是有些不耐的捏了捏眉心,软了声音说道。

“君茹啊,爹知道你的孝心,只是香凝说的也对,你还小,中馈一事是要操心府中上下,你先前没学过,暂时就算了。”

沈君茹眉眼微垂,也不恼,浅笑着与沈老爷福了福身子,端的是大气有礼。

“都听爹爹的。”

倒是沈香凝,眉眼中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沈老爷撇了她一眼,怎不知这女儿已经被自己宠的太娇惯了,连长姐都敢顶撞。

这些年,他确实有些偏颇了,而大女儿如今懂事的让他甚是欣慰,只是同时也有些愧疚。

“爹爹,这中馈还是该交给姨娘,夫人已经不在了,府里事物总该有人来管一管的。”

“原来四妹妹还知道我阿娘不在了。”

忽而,沈君茹沉声说道,一边将食盒盖子盖上,抬了眉眼,眸中尽是酸楚。

“夫人已经去了这是事实,长姐你还是节哀吧。”

说的虽是宽慰的话,声音里却听不出半分感情。

沈君茹冷笑一声,上前半步,直接立到了沈香凝的身前,低声说道。

“你既知道我母亲去了,如今还未在热孝期,全府上下都着素服,除饰物,就连爹爹也是如此。只有你,穿红戴绿,满头珠翠!四妹妹可还有将我和我阿娘,将爹放在眼里!”

沈君茹说的又狠又急,说到激动的时候竟还一把抓了沈香凝的手肘,满目愤怒!

“我下午就提醒过你,未曾想你竟不知悔改,还跑到爹爹面前来搬弄是非,离间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四妹妹你到底是何居心啊?非要闹的沈府鸡飞狗跳才甘心么?”

“我,我不是…我没有…爹爹,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长姐你捏疼我了。”

霎时间,沈香凝哭的梨花带雨,豆大的泪滴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那泪水当真是说来就来。

沈老爷慌忙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拉开两人,力道用的大了些,竟将沈君茹扯推开了几步。

沈君茹面上闪过惊愕,恰恰就落在了沈老爷的眼里,想要上前安慰两句,沈香凝却软软的扑了上来,撩了袖子,手腕上一圈红痕。

“爹爹,我好痛啊…就算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长姐说出来就是了,何必要动手呢,我真的好痛啊,手腕好像要断了一样…呜呜呜…”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这点,是沈君茹如何也学不会的。

睁着双眸,很快眼眶中水雾凝结,她微微垂下眸子,与沈老爷福了福身子,开口时已带了几分哽咽。

“君茹先告退了。”

走的似乎有些慌忙,连带来的食盒都忘了拿。

看着沈君茹慌忙离开的背影,沈老爷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君茹…”

“爹爹,你帮我唤大夫吧,我真的好痛…”

身侧粘着的沈香凝哭的梨花带雨,娇弱的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可不知为何,沈老爷脑子里却都是沈君茹那倔强的不肯在他面前落泪的画面。

“你长姐训的对,回去就把这身衣服换了!”

“爹…”

“听到没有!”

沈老爷低吼一声,吓的沈香凝娇.躯一震,缩了缩脖子,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暗自咬牙,她向来会撒娇,爹爹对她的眼泪最是没办法了,她一撒娇再掉上几滴眼泪,想要的东西便能混到手。所以这些年她在府里过的并不比沈君茹差。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纵的她越来越无法无天,连沈君茹都要不放在眼里了。

沈君茹快步离开了沈老爷的院子,带着冬梅回了自己的“凌波院”。

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恢复满面冰霜。

虽是早就料到的结果,只是想起方才沈老爷的态度,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酸楚。

回到院子时,佟嬷嬷来禀,说沈钰来寻了她,等了一会还不见她回来便就先走了。

沈君茹有些疲累,让人打了水来净了面,然后软软的靠在塌子上吃着血燕粥。

“他可有说是何事么?”

“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小姐不必担心。”

“恩…派人去跑一趟,就说今儿日头晚了,明日晌午我去看他。”

虽说是亲姐弟,太晚了去总归不怎么好。

“小姐,这次去找老爷,情况如何?”

佟嬷嬷是母亲的心腹,是自己在这府里最最值得信任的人,如果连她都不信,那么这偌大的沈府,便再也无一个可信之人了。

捏着勺子的手微顿,她叹息了一声说道。

“意料之中,爹将娘亲的陪嫁都交给我打理了,明日我去找钰儿也是要商量一下这些陪嫁如何处置。佟嬷嬷,劳烦你带人将阿娘的小仓库清点一下,还有近几年的账目尽快整理出来,我要过目。”

既然接手了过来,便就要好生打点,日后要成事,手里没点钱财可真不行。不管是她自己日后的生活开销,还是阿钰日后考取功名官场上下的打点,这些都是需要银两的。

第14章 请老太太出面

“唉,老奴明日就给小姐置办出来,老奴见到小姐这样,心里高兴,若是夫人见到了,定是要比老奴更欣慰的。”

说着,佟嬷嬷又要抹起泪来了。

沈君茹忙放下瓷碗,抽了帕子去替佟嬷嬷抹眼泪。

“嬷嬷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我这也是不得已,若阿娘还在…罢了罢了,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账目什么的都不急,嬷嬷身子要紧,日后我还指着您帮我把关呢。”

“唉,老奴定不辜负大小姐厚待。”

沈君茹浅笑,扶着佟嬷嬷在塌边坐下。若说佟嬷嬷先前只是为了沈夫人的临终嘱托才留下的,那么此刻,却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留下帮沈君茹。

这孩子,实在太叫人心疼了。

“只是这中馈一事,想来是我有些急了。”

“老爷没撒手?”

沈君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爹爹想来是觉得我还小,不放心将沈府这么大的家业都交给我来打点。不过…”

不过经过她方才书房中那么一闹,就算沈老爷再不喜她,应该也对她生了几分愧疚。

她那欲哭还忍的委屈模样还是跟史湘玉学的呢。

“老爷是想考验小姐的能力,还是就不放心…担心若你主持了中馈,云姨娘和四小姐那…”

沈老爷是什么心思,沈君茹一时也摸不清楚,只是不管他担忧如何,他偏颇云姨娘和沈香凝是不争的事实。

“小姐,老爷这中馈既不交给你,也不能给云姨娘。那么中馈只有交到一个人的手上,对咱们才最有利。”

佟嬷嬷的话就像是醍醐灌顶,叫沈君茹豁然开朗。

“你是指…老祖宗?可是老祖宗年事已高,这些年又吃斋念佛很少管府中事物了。”

“姑娘,如今夫人不在了,老祖宗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偌大的沈府家产都落到旁人手里去吧?老夫人向来最疼你和少爷,想来你去求了她老人家,定是愿意出山帮一帮你们姐弟两的。”

若是老太太主动去要了中馈,沈老爷能不放么?

他不是不想放,只是云姨娘想要,沈君茹也想要,权衡之下,他实在不知道该给哪一个。

老太太代为执掌也最为妥当。

略微沉思片刻,沈君茹便点头道。

“待桃宴之后,嬷嬷与我去一趟静心庵,亲自请老祖宗出山。”

老太太几年前就搬到了静心庵去修行,这些年甚少回府,更少插手过问府中之事。

第二天晌午,刚过午膳时分,沈君茹便带着两个小丫鬟和几个武夫去了沈钰的院子。

这会儿沈钰刚用了午膳,正捧着书儿坐在槐树下消食儿。

旁边伺候着的侍女正握着一紫砂茶壶,着的衣服略显露骨,面庞也是极为明艳的,这等姿色做个丫鬟可惜了。

“钰儿。”

“阿姐,你来了。”

昨日有人来传了话,他一直在等着呢。

沈君茹着一袭素色半臂长裙,头发也只是盘了个简单式样,只用了一根碧玉通透的簪子挽着,未带珠翠,只手腕上套着一个赤血玉镯,面含浅笑,款款而来。

“奴婢见过大小姐。”

沈君茹眉眼微转,打量了她一眼。

“我记得以前伺候你的是个小厮,什么时候换了人了?”

沈君茹当然记得人是什么时候被换了的,这个丫鬟在日后又是如何爬上沈钰的床榻,做了姨太太的,她是云姨娘的人!

哼,现在的沈钰才多大?就这么急着往他院子里安插人了!

沈钰面露几分尴尬之色,但对着沈君茹还是半分也不遮掩的。

“刺毛犯了错,被姨娘赶出府去了…”

沈君茹眉头微挑,何止是赶出去去了?走前还被打了一顿板子,至于那错处也不过是在云姨娘的刻意安排之下。

“你是沈府的大少爷,她不过是个姨娘,也敢将手伸到你的院子里来?钰儿,刺毛是你的人,日后若是有人再欺压你的人,你可不能不护着。”

她这话一半是说给那丫头听的,她转头定会给云姨娘通风报信去,一半是说给沈钰听的,让他学会要保护身边的人,不管那个人是他的朋友还是亲信。

“是,阿姐你说的对,我以后…以后不会了…”

沈钰微红了面颊,低头说道。

“这次不是你的错,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可是大小姐,奴婢…”

“怎么?我的话不是管用了?”

那侍女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将紫砂壶放下,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开了。

沈君茹才不会将她放在心上,转头与沈钰说道。

“这两个是前些日子牙婆送来的,我瞧着你院子里也没个伺候的,还有这几个是从外祖那带来的武夫,钰儿,读书重要,强生健体也很重要,日后你每日都要跟他们习武三个时辰。”

想起前世沈钰死于暴乱,她这心里便绞痛的厉害,她没有办法无时无刻的守在沈钰身边,他也不能一直躲在她庇护的羽翼之下,他必须成长,更快更迅速的成长为更强的人。

这样,才能从容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恩,我一定会好好习武,将来护着阿姐,护着沈家。”

沈君茹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两个小丫头经过这几天采薇采荷的调.教,乖顺有礼,卖身契都在沈君茹的手里捏着,若无意外,应是不会背叛与她的,更重要的是,她也旁敲侧击了两人,若是将沈钰伺候的好了,得了他的心,日后提为通房甚至是姨太太脱离奴籍都不无可能。

只是断不能心生歹念,使了灼烈手段,伤了沈钰根基,否则只有乱棍打出沈府这一下场。

这两个小丫头被沈君茹画的大饼和“恐吓”收拾的服服帖帖,自然是不敢乱来的。

“此来,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阿娘留下的陪嫁,你看该如何打理?”

沈钰摸了摸鼻头,他读的是圣贤书,修的是清风道,对这等金银之事骨子里还是有些清高的,当即便道。

“这些都由阿姐你决定吧,你说如何就如何。”

沈君茹浅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第15章 进宫谢恩

“好,那我便拿主意了。”

而后沈君茹又小坐了一会,交代了一些事项便离开了。

走前还不忘嘱咐了那两丫头,盯好了云姨娘派来的那侍女。

她还不想一下子就将人折腾死,死对她们来说,简直是太便宜了她们。

她要看的,是她们如何扑腾,如何垂死挣扎!

转眼就到了宫里办桃宴这天。

该来的事和人,她从来都不会去避,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必须果敢迎上去,且手刃仇敌!

那些可预见的和不可预见的,她都不会畏惧!

这一世,为了沈家,为了沈钰,也为了自己!

“都准备好了么?小姐的衣呢?妆容首饰都备好了没?”

黄嬷嬷催促着丫鬟们打紧些。

沈君茹起身之后净了面,撇了一眼素蓝色薄纱束腰襦裙,微微点了点头。

黄嬷嬷最懂她的心思,院内很多事根本不需要她亲自过问。

妆容也都是以素净得体为主,正在用着早膳,沈老爷忽然派了人来传。

沈君茹握着筷子的手微顿,细想便知道沈老爷是什么心思了。

忽然便觉得胃口全无,将筷子放下,接过冬梅递到手边的帕子,拭了拭嘴角便站了起来,一边吩咐道。

“佟嬷嬷,你原本就是在我阿娘屋里伺候的,她的陪嫁您最清楚,得了空还请你带人将东西清点一番。”

“唉,老奴也想着这两日清点一下呢。”

“有劳嬷嬷了。”

“小姐客气了。”

简单的吩咐了两句,沈君茹便带了冬梅去了沈老爷的院子。

沈老爷也正在用早膳,一手捧着本书在细读,看到精彩出还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今天沈老爷休沐。

“君茹给爹爹请早安。”

微微福了福身子,给沈老爷请安道。

沈老爷抬眸,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看着沈君茹的眉眼里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前两天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君茹啊,今日是要去宫里赴贵妃娘娘的桃宴?”

“是,宫里的娘娘下的帖子,女儿不得不去。”

“好事,该去,是该去,只是你入了宫,代表的便是我沈府颜面,切莫丢了分寸。”

沈老爷绕了这么一圈,还没将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给说出来!

其实沈君茹就在等沈老爷的话呢。

“女儿谨遵爹爹教诲,若无其他,时辰不早了,女儿需得动身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对对对,误了时辰可不行,君茹啊,那你把香凝一并带上吧。”

“恩?”

沈君茹故作惊讶的微挑眉头,看着面带臊意的沈老爷。

呵,原来他还晓得害臊啊。

“可是娘娘们只下了帖子给嫡女,爹爹叫我带上四妹妹,若是叫三妹妹知道了,怕是不妥吧。”

“你三妹妹体弱,大夫也说了少出门的好,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你什么。”

沈君茹心里冷笑,微微低头,似在思考,见沈老爷并无改口之意,而后微微福身。

“君茹知道了。”

她若真想直接回绝了,便也不会来此,让沈老爷有这开口的机会。前世自己就带了沈香凝去了桃宴,让她得以得到太子青睐。

这一世她也没打算直接不带她,只是,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沈香凝再那么好运罢了!

那沈香凝倒是个大牌的,仿佛笃定了只要沈老爷出面,沈君茹就一定会同意一般,早就等在大门口了。

见着沈君茹来,也只是福了福身子,唤了声。

“长姐。”

一同等着的还有沈家二房嫡女奕恬。

两人打扮各有千秋,沈香凝生的美,着了一袭水烟色广袖叠领长裙,盘了个半月髻,发间点缀着步摇珠翠,打扮的倒是比她这个嫡出大小姐还要隆重!

看来那日的训斥还不够。

再看沈奕恬,着了一袭鹅黄色绣百蝶长裙,发饰也多以振翅蝴蝶为主,打扮的也隆重且不失端庄,只是她是嫡出身份,当的起这一身行头。

“大姐。”

沈奕恬极为不情愿的唤了一声。

以往都没感觉到沈君茹身上那压迫气息。

“走吧。”

说完,沈君茹便率先上了马车,而后沈奕恬和沈香凝先后上了停着的另两辆。

马车晃晃悠悠,大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在皇城门前百米停下。

那里已经停了各家小姐的马车,远远看去,均是绿颜粉黛,都是京中名门贵女。

其中不乏熟稔的。

沈君茹在冬梅的搀扶下落地,抬头看着那恢弘的西华门。

这偌大的城池,困着多少孤寂的灵魂,这恢弘的宫殿,器宇的建筑,又涌动着怎样的波涛诡谲?

为了那把龙椅,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又有多少人争个头破血流尸横遍野?

她一步一步的踩在大理石板上,知道未来即将要掀起的腥风血雨的她,每一步迈的都是格外沉重。

“沈姐姐。”

忽而,一道熟悉且叫人厌恶的声音响起,转眸看去,怎不是那史湘玉呢。

她身穿鹅黄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即腰的长发因被风吹的缘故漫天飞舞,几缕发丝调皮的飞在前面,出尘脱俗,美则美已。

“妹妹好像又清瘦了一些。”

史湘玉面露几分愁色,皱着柳眉,悄声说道。

“也不知怎的,这几日腹泻的厉害。”

“噢?那可有叫大夫来看?”

沈君茹面露惊讶,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饶是史湘玉再聪明,也想不到是沈君茹那包茶叶出了问题。

“叫了,大夫开了些方子,吃了也没用。”

“那你现在好些了么?等会儿桃宴上可别出了什么岔啊。”

沈君茹一脸“担忧”的说道,心中却是冷哼,她早说过,这一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等会儿桃宴上,史湘玉若是因为腹泻出了丑,哼,那就太合她意了。

很快,便有内监领着她们徒步入了宫门,穿过长长的影壁。

当今能驾车在宫中行走的可没几人。

除了当今圣上和后宫的那几位娘娘,哪怕你是王爷也得乖乖的下来,卸了佩剑,徒步行走。

只是在后世,有两人打破了这样的规矩。

一个,是受圣上恩宠的韩侍郎,只是下场太凄惨,还有一个,便是日后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凤珉!

第16章 站着说风凉话

众贵女被大内监领着入了西六宫的长丽宫。

周围布置极尽华美,庭院中开放着茂密的草木,尤以桃花最盛,这个季节,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

庭院极大,哪怕是容纳了这么些个贵女小姐也不觉得拥挤。

倒是三五成群的寻了手帕交窃窃私语去了,娘娘们总是要压轴出场的。

这不是沈君茹第一次入宫,对这高墙林立的深宫也没什么兴趣,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沈君茹不喜人多,独自寻了个偏僻的凉亭便歇下了,她也不去管沈香凝和沈奕恬两人。

沈香凝身份虽尴尬,但却是个惯会来事的,很快便融入了贵女圈里。

“小姐,这里的茶水都是用桃花泡煮的呢。”

沈君茹略尝了一尝,淡淡的桃香沁入鼻中,忽而竟微微出了神,她记得,前世小院里也种了颗桃树,结了果子,秋菊便会将洗干净的果子放到她的手边,亦或是腌在蜜罐子里,又或者酿做桃花酒。

捏着印着梅花瓷杯的手微微一拧,猛然回神,双眸中却闪过一抹厉色。

她得尽快找到秋菊!不能叫她再受前世之苦!

回过神来时便见着有几个穿着华丽的贵女走了过来,最后侧的是史湘玉,纵然抹了胭脂也抵不住面色的苍白,微皱着柳眉,手覆在小腹之上。

沈君茹只一眼便看出她肚腹不适。

“哟,这不是沈家大小姐么?瞧你两个妹妹打扮的花枝招展,你怎么穿的这么寒碜?”

那为首的女子娇横道,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君茹,分明是故意找茬。

没办法,谁叫她爹是沈尚书令呢,再进一步,便是内阁首辅,而她是沈家嫡女,外祖也是书香世族,她的出身太过优秀,仅次于公主郡主。故而,也是有望成为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纵然她并没那意愿,但别人却不会这么以为。

在别人眼里,那块肉是香的,哪怕你不要,别人也会以为你是要抢的。

沈君茹抬眸看来,也是个前世熟人,方侍郎的千金,方瑶,一心想嫁给太子,后来甚至还闹出过宁愿给太子当妾室的笑话,可惜太子爷根本没看上她,也因为这事名声扫地,被方侍郎匆匆许了人家,远远的离了京都。

如此一来,沈君茹倒是不太想与她计较了,反正,岁月会收拾她现在的愚蠢。

“原来是方小姐。”

微一点头便算是回应了,毕竟前世与这位小姐没什么仇,她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人身上,倒是后面挪着步子走到她身侧的史湘玉。

她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呢。

“我听说沈夫人不幸去了,沈姐姐你却连最后一程都没能送上一送,做子女的做到这般,啧啧啧,也真是太不孝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沈君茹没来得及赶回来送沈夫人最后一程的事早就在京城里传开了,甚至还传出了几个版本。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无非就是在戳沈君茹的痛脚,激怒她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沈君茹确实是被激怒了,但她早已不是那种一点火就着的脾气了!

那一千多个难熬的日夜可不是白渡的!

将杯子重重的放在圆石桌上,沈君茹不怒反笑,与方瑶视线相交,竟无丝毫退缩,倒是看的方瑶有几分心虚,而后才听她冷声说道。

“怕是方小姐没经历过丧母之痛,听说先帝薨时,圣上也远在江都未能尽孝跟前,这也是圣上多年来心底的痛楚,怎么?方小姐的意思是,陛下也是不孝的?”

话音未落,沈君茹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捂着唇儿看着方小姐。

“我,我可没这么说…”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方小姐您可真有胆子。”

那方瑶被沈君茹如此一咋呼,竟慌张了起来,若这话传到圣上耳朵里,岂能绕了她?

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别胡说,我可没说这样的话,我说的是你!”

“方小姐既知我的情况与圣上的有相似之处,还要说这种话么?”

眉眼微眯,端带着几分不怒自威,震的方瑶说不出话来,身侧的手帕交扯了扯她,示意她别再说了,这可是在宫里,省的无端招惹了祸端。

倒是旁边一直沉默未语的史湘玉,面色古怪的看了沈君茹一眼,上次见就觉得不一样了,这次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正疑惑着,沈君茹却忽然转眸与她浅浅一笑。

还是以前的模样,并未改变,摇了摇头,看来是她想多了。

“沈姐姐莫要与她多话,我瞧你就是没事找事,明知道沈姐姐丧母,还说这等话,传到娘娘们的耳朵里,得一个善嫉的名声,看你如何收场!”

话音传来,一个穿着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圆眸圆脸的小姑娘走了进来,插着腰儿,一脸娇蛮模样。

“见过明珠郡主。”

几个贵女一见来人便微微福身行了礼,虽都是贵女,但终有不同,像公主郡主这等,莫说身份上就高贵了她们一等,出生便带了封号的,而她们虽说是贵女,出身富贵了一些,身份上却也就是平民而已。

沈君茹薄唇微抿,她与这小郡主倒是有过几面之缘,算不上熟稔,却未曾想小郡主竟出面为她说了话。

前世…好像也没发生这样的事。

“哼,我记住你了,你这个人心思不正,嘴巴也恶毒,回头我就告诉我太子哥哥。”

方瑶等人一听,当即便慌了,她们此次来的目的不就是太子爷么,连连摆了手,忙道。

“我们方才只是与沈小姐开个玩笑,小郡主你可千万别当真,还是莫要与太子说了吧。”

“哼!”

明珠郡主双手抱在胸.前,重重的哼了一声,测过身子,仰着骄傲的小脸蛋,说道。

“沈姐姐说的没错,我瞧你就是没有经历过丧母之痛,才会站在那儿说风凉话儿!”

噢…沈君茹眉眼一亮,倒是想起来了,这明珠郡主与她一样,也是个没了母亲的可怜之人。

第17章 三妃齐至

谁也不敢驳了明珠郡主的面子,并不仅仅因为她是郡主,还因为这小郡主跟太子爷的关系甚好。

太子凤钺的母族跟明珠郡主的母亲同出一脉,而明珠郡主的母亲又去的早,皇后心疼明珠郡主,时常接到宫里来小住,说是郡主,其实规格待遇方面却赶超了一般的公主。

方瑶等人喏喏的低头认错,心里虽愤愤不平,但却不敢在明珠郡主面前表现出来。

“你们向沈姐姐道歉。”

“郡主,这…”

向沈君茹道歉?这不可能!

方才沈香凝背地里跟她们说了好些沈君茹的不好,这等不义不孝的人,她为什么要道歉?

“郡主,你可莫要被她的表面给骗了,沈君茹并非好人,她欺负庶妹,逼迫姨娘,还妄图贪墨中馈,争抢庶妹的东西,这种人坏透了的。”

方瑶连连摇头,指着沈君茹说道。

噢,原来是这样。

她原想着,自己跟方瑶也不熟,虽她是有望成为太子妃的人选,但今日在这里的,哪一个没希望?没必要非要在今日这个场合来挑衅她。

却不想,起因在这。

沈香凝这个蠢货,竟挑拨别人来对付自家人。

经过方瑶这尖细的嗓子一嚎,周围人的视线便都聚集到了沈君茹的身上。

她薄唇含笑,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不远处正一脸看好戏的沈香凝。

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方小姐此番为沈香凝打抱不平,可曾想过,你是被人当了枪使呢?”

方瑶脑子里猛然闪过什么,虽快的抓不住,但却恍然明白了过来,张了张口,面上便带了几分犹疑。

只听沈君茹又道。

“今日是娘娘们设下的宫宴,沈家的家事在这里实在不值一提,我也不知我那庶妹在几位小姐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只是小姐们确定要为了一个庶女,还是旁人家的庶女而自毁了形象么?这周围可都是人呢。”

可不是,这周围且不说各家贵女小姐,就是伺候的太监宫娥都是不少的,每一个都有可能将今天所发生的事都传出去,甚至是传到太子,传到贤妃,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去。

方瑶等人微微一默,各自脑子里转了转,权衡了一下轻重便不敢再闹腾了。

只是道歉?哼!她方瑶可做不到。

撇了撇嘴,略微与明珠郡主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其他几人见方瑶都走了,也不好意思再留,便也跟着福了福身子,快速离了去。

不远处的沈香凝一脸气愤的捏着帕子,她费尽了口舌,装了半天的可怜,掉了不少眼泪,好不容易煽动了方瑶几个蠢货的心,让她们怒气冲冲的去找沈君茹替她打抱不平。

就算不能教训她,至少也能抹黑抹黑她,那些话儿传到娘娘们的耳朵里,总归是要贴上一个“不大度”的标签的!

却没想到被沈君茹这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

她不甘心,真不甘心!

“多谢郡主出手相助。”

“不用谢我,我只是看不惯她们拿已逝去之人说事。你们沈府的家事也不是旁人能管的。”

沈君茹浅笑着颔首,知道这明珠郡主怕是也将方瑶的那些话听进去了几分。

也是,她们本无什么交集,哪里了解彼此的性子?

只是沈君茹不否认的一点是,她确实是想欺负庶妹,苛待姨娘的!

待明珠郡主离开之后,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史湘玉才面色有异的捂着腹部凑到了沈君茹的身侧,一把捉了她的手腕,额头上浮着点点虚汗。

沈君茹面带惊慌,一脸不解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

“我,我肚子不舒服,我…我想…”

后面“出恭”那两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沈君茹蔫坏的,明知史湘玉现在是受着什么折磨,却偏还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明明心里暗爽着,拍手叫好,面上却又表现的一副关心惊慌的样子。

“沈姐姐,我肚子疼的难受,我怕是要去…要去方便一下。”

“这可忍不得,快些扶着你们小姐去…”

“皇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沈君茹的话还没说完,忽而一道高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窃窃声顿时便安静了下去。

得,三妃齐到,这会儿谁都走不了。

史湘玉面色难看,一张小脸憋的通红,柳眉紧皱,肚腹中像是什么东西在翻滚搅动一样,疼的她头冒虚汗,还得时时忍着,深怕一个憋不住便出了洋相,急的都快哭了出来,恨不得就这么去了,也好过受这等痛处。

众贵女就地跪拜了下去,齐声道。

“参见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德妃娘娘。”

谁都不敢贸然抬头向这天底下最高贵的三个女人看去,包括此刻的沈君茹。

皇后、贤妃以及德妃,皆身着华贵宫袍,只皇后一人着大红色绣龙凤拖地长袍,头戴凤钗,彰显了其尊贵且独一无二的身份,贤妃着了一袭明黄色宫装,德妃则穿了一身湛蓝色宫袍,姿容各有千秋。

待在高位上一一落坐之后,皇后才缓声说道。

“都起来吧,今儿只是小宴,赏赏花儿,作作诗,尝尝宫里的小点心,话话家常而已,都莫要拘束。”

“是,谢娘娘恩典。”

得了令,众贵女才一一站了起来。

沈君茹本不想上前去凑热闹,她可不想嫁给太子,搀和进那即将到来的夺嫡纷争,更何况,她记得太子的下场。

却奈何,皇后娘娘似乎挺中意她,直接唤了她的名儿。

“沈尚书家的小姐可来了?”

“回娘娘,来了。”

沈君茹还未及动作,沈香凝便先一步站了出去,面上带着遮掩不住的喜意,慌忙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子。

“小女香凝,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沈家嫡女是这样的,而皇后左右下座的两位娘娘则是微皱了下眉头,心里都给沈香凝打了个“没规矩”的标签。

“你便是沈尚书家的嫡女?”

皇后的声音自带着几分威严,本只是惯常的一句询问,听在沈香凝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儿。

第18章 是谁放屁

她应的太快,似乎成了她冒认嫡女了,要是娘娘怪罪了下来那自己不就是欺君了?当即便有些心慌,忙看向不远处的沈君茹。

“回、回娘娘…小女、小女…”

沈香凝捏着帕子,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烧。

在皇后面前怎敢说谎话?

而这种事,稍一问便知道了,更是半个谎字也不敢说。

这场宫宴请的本又都是嫡女,她身为庶女能混起来,已经受了不少白眼,此刻还不低调,早就有人在等着看笑话了。

见她这般犹豫,皇后微眯了凤眸。

而沈君茹心知皇后是找的她,她若躲了便是不敬,此刻沈香凝那蠢货贸然出头又不敢硬着头皮应下,若是惹的皇后不悦,到时候连带着沈家都是要一并受责罚的。

连忙上前一步,福身道。

“小女君茹,给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们万福。”

三位娘娘皆细细的打量了沈君茹一番。

虽低垂着眉眼,但不难看出姣好的姿色,那一身素雅衣袍倒是很符合她如兰的气质。

见着端庄沉稳的沈君茹,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看中的,自然更多是沈君茹背后的势力,能够助太子走的更顺利一些。

只是德妃和贤妃心中却又各有不同感受。

后宫之中的派系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倒是个乖巧可人的,来,上前来叫本宫好好瞧瞧。”

皇后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这样的“特殊”待遇,叫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沈君茹的身上,一时间便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她的存在,旁人都成了她的配角和绿叶,谁能甘心?

也不知这皇后娘娘是真的看中了她,还是想让她做挡箭牌好护着她真正看中的贵小姐。

尤其是沈香凝,同为沈家的女儿,甚至同为沈尚书的女儿,皇后眼里却只有沈君茹,只要沈君茹在一天,便会一直挡着她的路!

哪怕是她入了宫又怎么样?还不是别人眼中的笑话。

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沈君茹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是,娘娘。”

应了一声,沈君茹稍一犹豫,悄悄的扯了扯离自己分寸之遥的史湘玉一下。

那史湘玉此刻正受着肚腹绞痛之苦呢,忽而被她一扯,下意识的向她看来,却见沈君茹对她眨了眨眼睛,似要自己与她一同上前。

这里的贵女小姐那么多,能在皇后娘娘以及贤妃德妃面前露脸的能有几个?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千载难得的机会!

沈君茹眨了眼之后便垂首移着莲步向前走去,她笃定史湘玉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哼,不将她带着,等会怎么能在皇后以及德妃贤妃面前丢脸呢?而史湘玉还以为她是好心,想要拉她一把。

其实沈君茹给了她退缩的机会,若她能够守份的待在原地,待会寻个没人注意的时候悄然离开,断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在离三位娘娘三米之遥的地方顿下了脚步,沈君茹微微福身,礼数倒是仔细又周全。

“娘娘万福。”

一侧跟上来的史湘玉厚着脸皮跟着行李,同声道。

“这位是?”

“回娘娘的话,小女湘玉。”

史湘玉面上带着掩盖不了的喜笑,垂着头说道。

宫娥在皇后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娘娘,是史侍郎嫡女。”

皇后瞧了她一眼,似也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都抬起头来叫本宫好好瞧瞧。”

到底是来替太子选妃的,五官身形自然也是要一一看过的。

听了话,沈君茹和史湘玉便一同抬了头。

只见沈君茹眉眼微垂,并不直视皇后,五官和气质都是极美的,而史湘玉虽也是个美人,只是站在沈君茹身侧便稍显黯淡了一些。

“瞧这水灵模样,倒是与你母亲年轻时有几分相像呢。”

沈君茹微愕,皇后与母亲是认识的?

未及深思,听得皇后又道。

“想来也有好多年不见了,你母亲近来可好?”

“回娘娘的话,母亲…母亲前些日子已病逝…”

她垂了眸子,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凄楚哽咽,叫原本还在疑惑沈君茹怎穿的如此素净的贵女们了然过来。

再看向那沈香凝,眉眼中便带了几分不屑。

一个庶女却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这等才是不孝不义之人!

皇后微一愣,而后叹息一声,对着沈君茹说道。

“倒是本宫多问了,来,到本宫身边来。”

一近再近!

沈君茹心下微惊,周围贵女的眼睛都盯在了她的身上,有些狠毒的,更是恨不得从她身上挖快肉下来!

盯的她背脊发凉!

奇怪,前世并没有这一出啊。

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她可不想做什么太子妃。

可她现在无权无势,就是一个小小贵女,若是触怒了皇后,怕是会死的很难看。

就在心底两厢纠结的时候,忽而一阵“噗…咕噜…”声,在这静谧的空气中响起,隐隐带着几分腥臭。

沈君茹微愣,而后便反应了过来。

有人放屁!而且这人离她极近。

怎不是忍不住的史湘玉!

起初还觉得吸引了皇后和贤妃德妃的注意,转眼皇后眼里便还是只有沈君茹一人,心里极为不甘,肚腹中更是一阵如刀搅一般的痛,额头冷汗滚滚,死死捏着拳头,指甲都陷入了皮肉之中。

就在听到皇后叫沈君茹再上前时,彻底忍不住了。

听到那“噗…”的一声,不止是身边众人都愣了住,就连史湘玉自己都知道,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沈君茹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只听皇后身侧的内监低呵了一声“大胆!娘娘面前竟敢行如此污浊之事!”

“就是啊,这味儿…”

“我的天啊,哪家的贵女如此无礼,娘娘面前都敢如此失德。”

一声声一句句的讽刺叫史湘玉恨不得挖了洞钻进去,捏着裙摆死死的埋着头,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忍不住,她真的憋不住了!

“哇啊…”一声便哭了起来,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上座的皇后以及德妃贤妃皆面露不悦,捏了帕子遮了口鼻。

“娘娘,小女无意冒犯,只是小女实在…实在…呜呜呜…”

一边说着,她一边努力的夹着腿儿,感觉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出”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第19章 听到笛音了么

皇后面色不愉,挥了挥手,示意史湘玉退下,到底是看在史侍郎的份上留了几分面儿。

只是史湘玉却是个不通透的,似乎并不想失去这么难得的机会,又或者此刻的她已经慌了,六神无主的下意识的便跪了下去,求饶道。

“皇后娘娘,小女实在无心冒犯,求皇后娘娘仁厚,绕了小女吧。”

“还不赶紧带下去,给史小姐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倒是德妃低斥了一声,又吩咐人准备衣物。

这坏人皇后不想做,便由她来唱这个黑脸,由此也可见,德妃是皇后这一阵营的。至于贤妃,则一直保持着浅笑模样,看不出喜怒。

再不由辨说,几个力气大的宫娥便生生将史湘玉给拉了出去,史湘玉还想再嚎,却被宫娥捂了嘴拖了出去。

这下倒是真成了“屎”湘玉了。

本还想借此机会大出风头的她,非但在娘娘和各家小姐面前丢了丑,连史家的名声一同成了贵族圈里最大的笑话,很长一段时间,就连史侍郎都成了同僚在私底下笑话。

沈君茹垂着眉眼,嘴角微微扬起了三分弧度,她正在一步步改写着前世的历史,前世在桃宴上大放异彩的史湘玉,被她埋下的小小计谋弄成了现在这番模样,成了众人躲避不及的存在。

但她从来不会小瞧了对手,尤其是史湘玉,那个曾经害她失去所有,落的个众叛亲离的凄惨下场的人。

“罢了罢了,今儿是邀大家来赏花的,不要为了这等污事扰了皇后的兴致,您说是吧?”

说话的是一脸和气的贤妃,三言两语儿便将众人从刚才的尴尬场景里拉了回来。

皇后舒展了眉头,瞧着沈君茹已经退开了几步,回到了众贵女中去了,便也不再打算叫她过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尔等不必拘束。”

皇后话音刚落,随即便有想要冒头的贵女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轻声道。

“小女方瑶,给娘娘们请安。小女斗胆,想献一舞为娘娘们助兴。”

“噢?如此甚好。”

皇后与德妃贤妃互看了一眼,似乎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些什么,轻笑道。

“瞧瞧这些个水灵的丫头,个个都才艺卓绝呢,本宫都要想起刚入宫那会,也是这般年纪。”

德妃附和道,也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考量一下各贵女的才艺。

有人牵了头,而后各家小姐哪甘寂寞?纷纷效仿,倒是一个也不让过一个去。

沈君茹不想冒头,趁机悄悄退开了一些,倒也没人注意她。

“小姐…”

忽而,冬梅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沈君茹捏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面上闪过一抹惊讶,道。

“当真?”

“奴婢亲眼所见,错不了。”

沈君茹略沉思了一番,那沈奕恬怎么也是沈府的人,若是在宫中出了些差错,总归是不好的,影不影响到沈家另说,出门前,父亲嘱咐过要照顾一二。

撇了一眼不远处正跃跃欲试想要在三位娘娘面前露一脸的沈香凝,这个蠢货,应该不会再出格了。

如此想着便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

与冬梅顺着一条小道,入了一片桃林,粉白色的花朵交相呼应,沈君茹不禁顿下了脚步,下意识的抬手捏了肩上落着的一粒花瓣。

正出神间,忽而一阵悠扬而又熟悉的笛音响起,那声音仿佛刻在记忆的最深处,稍一触碰,顷刻间便倾泻而出。

那熟悉的旋律,正是她熬最凄苦黑暗的三年,一千多个日夜里,唯一的慰籍。

她不知道吹笛的人是谁,那吹笛子的人怕是也不知道有她这样一个听众吧。

猛然回过了神,沈君茹慌忙循着笛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找到人了又要如何。

那毕竟,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要找什么?咱们不去找二小姐了么?”

“你听到了么?”

沈君茹却是顿下了脚步,反问冬梅。

冬梅一脸懵,微微摇了摇头。

“小姐,您听到了什么?”

“笛音,我想找到这个吹笛子的人。”

她确定,吹笛子的人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因为这首曲子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旋律,都深深的印在她的脑子里,最重要的是,其中有个关键的点,很奇妙也很有特点,叫她一下子就辨别了出来。

素蓝色的身影在桃林中穿梭,带起层层桃花飞舞,倒是将那抹身影衬托的更加绝美。

穿过桃林,挡在她面前的是一堵墙,似乎将她与吹笛之人隔在了两端。

声音恰在此刻戛然而止。

沈君茹有些失落的叹息了一声。

宫墙太高,她爬不上去,也不敢爬上去。

没关系,此生能再听一次,已是白赚的了,至于那“缘人”,若真有缘,能叫她寻到,她一定会好好报答他。

冬梅在身后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撑着腰儿。

“小、小姐,您跑的太快了,奴婢都追不上。”

方才激动之余,跑的确实快了些,连仪态都失了,好在没叫旁人看去。

拂去肩上和脑袋上落着的桃花瓣,这才想起自己此番出来的目的。

“走吧,先去找人。”

“唉,小姐。”

墙壁另一端,百步之遥,桃林深处,一高大男子着紫色锦袍,绣张牙舞爪三指金莽,腰系玉带,垂着系着璎珞的上等羊脂玉,无不彰显着其身份之尊贵,此刻他的手里正执着一管玉笛。

他耳力极为灵敏,方才也是听到了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才停了吹奏。

微转凤眸,瞥向宫墙,方才那里,一墙之隔的地方,似乎有人。

忽而,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颇有些身法,离着凤珉十步远的时候抱拳跪拜了下去,恭敬道。

“爷,太子以及几位爷都到了,让属下来寻您。”

“呵…”

喉结翻滚了一圈,一声嗤笑从薄唇中溢出,将玉笛收了起来,而后凤珉双手负与身后,低声道。

“他们倒是等不及了。”

第20章 六皇子凤珉

李修循着凤珉的视线看了过去,一堵宫墙,有什么好看的?

“那边,是何人居所?”

咦?他们家王爷什么时候爱管起这些闲事来了?

但作为一个尽职的侍从,他连忙说道。

“爷,那里应该是长丽院,今日皇后邀了各家贵女在那办桃宴,说是桃宴,依属下之见。怕是为太子立妃人选,若她拉拢了沈家或是江家,对咱们极为不利…”

沈家,无疑便是沈君茹的父亲沈尚书一族,代表了朝中文派。而江家,则是大乾镇西大将军一脉,其手中兵权,完全可以与现在的凤珉抗衡。

凤珉是皇子,虽不受宠,但也有几分真本事。正因为他是皇子的身份,皇上既放心将兵权放在他手上,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但同时也是不放心的,若哪天凤珉起了反心,那么不仅是太子,甚至是他都会受到威胁。

故而也就有了江家的制衡。

凤珉轻笑一声,微微上挑的凤眸眯,道。

“那就给他们添添乱。”

……

长丽宫中,沈君茹和冬梅被方才的笛音吸引而耽搁了,再回头时却在桃林过去一些的抄手游廊碰到了沈奕恬,两人是面对面碰上的。

沈奕恬似乎没想到会碰上沈君茹,更不知道沈君茹其实根本就是来寻她的。

视线尽头,一抹玄色身影一闪而过,沈君茹的视力向来好,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方才冬梅与她耳语的,便是沈奕恬竟在这里私会男人。

这是皇宫,四周守卫森严,又是在皇后以及贤妃、德妃的眼皮子底下,行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若是被抓住,沈奕恬的闺誉有损不说,更甚连累整个沈家。

现在沈家处在争斗的漩涡之中,她不能让沈家行差半步,再步上前世后尘。

“大姐,你、你怎么在这?”

相比沈奕恬的慌张,沈君茹倒是淡定的多,抓过沈奕恬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方才没见到你人,不放心,便来寻你了。”

找她?沈君茹与她向来不对盘,见面都不见得多说几句,现下这好端端的来找她做什么?

莫非…沈奕恬心中一慌,下意识的问道。

“大姐,你刚才没看到什么吧?”

果然…

沈君茹微挑眉,却也只是一瞬,面上带了几分浅笑,安抚的说道。

“方才?我只瞧见了妹妹在此处赏花,旁的都没瞧见,怎么?方才这里还有旁人?”

“没、没有的…”

沈奕恬有些心虚,但沈君茹说没见到旁人,却也让她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那就好,这里毕竟是皇宫,妹妹还是莫要随意走动,且不说守卫森严,在你瞧不到的地方都有暗卫守着,若是做了错事,叫有心人瞧了去,拿捏了你就不好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这沈君茹拐着弯儿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奕恬半懂半不懂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姐说的是,我定会小心,不会叫旁人拿捏了我的错处的。”

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这沈奕恬对她的点拨听进去了几分。

只是这里不能再留了,两人回了长丽宫正殿,各贵女按照内监指引在自己的席位上落座。男女不同席,尤其是在深宫,就算是皇子跟娘娘之间都要避上一避,更何况此刻这么多贵女,只是到底是给太子爷长眼的,不可能三位娘娘私下就将人给定了,到底还是要让太子爷过过眼。

沈君茹和沈奕恬已经来的晚了,也没扰了娘娘们欣赏歌舞的雅兴,悄无声息的在内监的指引下落了坐。

沈家三女,座位是挨着的,沈君茹的位置在皇后左下手第一排第一列,可见其身份之尊,而与她遥遥相望的,则是江家之女,江柔儿。

视线与之相交,江柔儿执起酒杯,与她遥遥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沈君茹也是个洒脱的,回执一杯,一饮而尽。

杯子放下的同时,脑子里翻找着关于江柔儿的记忆。

前世,她嫁给了太子,差一点儿就成了这大乾的一国之母。

忽而,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高唤。

“皇上驾到…”

沈君茹一惊,忙从思绪中回神,转头向宫殿门口望去,皇上竟亲自来了?

忙随着众人起身,侧跨了半步,半跪了下去。

“臣妾见过陛下。”

“民女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来的不止皇上一人,太子凤钺、三皇子凤麟、四皇子凤章,六皇子凤珉,以及十一皇子凤清风,至于其他臣子都未敢逾越留在了殿外。

此时的皇上已年过五十,因沉迷赤丹术,表面看着健朗强壮,实际内里早就被掏空了。

只是这些人都还不知,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几经翻云,而此刻,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掩盖着内里即将到来的风暴。

此刻的沈君茹心里又有些悲凉,她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脑子里却已经想到了他们最终的结局。

包括太子和众位皇子。

“都起来吧,今日是皇后办宴,都不必与朕拘谨。”

皇上的声音中气十足,在起先皇后的位置上落座,未得恩赐,其余人都不敢落座,宫娥们忙腾出小桌和食物来,谁都没想到皇上会突然带着几位皇子驾到,当真是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陛下怎的来了?您瞧瞧,各位小姐们都被您圣颜给吓到了呢。”

皇后年过四十,与皇上在太子府的时候就相伴,一路走来也是有点手段的,否则也不能稳坐皇后之位这么多年。

一句似抱怨的话,都逗的圣上“哈哈”大笑。

沈君如不敢抬头,只隐约瞧着那明黄色的身影,忽而觉得似有一道锐利而又冷然的视线盯着她,像是被毒蛇盯着一样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悄悄抬了头,向四周看去,却猛然瞧到了凤珉的身影。

六皇子凤珉,她才重生短短几日,又见面了。

上次还承蒙他搭救,否则自己早就死在半道上了,哪里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只是那次凤珉并未露面,想来是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身份,那么现在,她是要装作不认识呢?还是……

第21章 皇上有赏

第21章

很快,几位皇子皆在席间落座。

微一抬头便能瞧见那几位英俊非凡的皇子。

前世并没有圣上亲临这一出啊。

这其中到底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竟将皇上都引了来。

身侧冬梅扯了扯她的袖子,沈君茹撇头瞧了过去,便见到一脸不安分的沈香凝,正眉眼含笑的瞧着太子呢,而太子的视线也恰巧扫来,仿佛与沈香凝的视线碰了碰,也是,前世两人也是有一段纠缠的。

方才沈君茹不在的时候,沈香凝凭着自己的一舞倒是引了皇后等人的侧目,要说这丫头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在这舞艺上,便是一些舞姬都比不上。

她一手捏了杯子,一手却悄悄的摁住了欲起身的沈香凝,低声道。

“莫要轻举妄动。”

“长姐,若是我能入的太子府,咱们沈家也跟着沾光不是。”

这个蠢货要干什么?

正思忖着她又要做什么的时候,沈香凝却已然站了起来,一脸娇羞的说道。

“小女沈香凝见过陛下,见过各位殿下。”

说着便对着众人微微福了福身子,有了刚才的铺垫,这会儿她越发的得心应手,礼倒是行的还挺周全。

“有酒有菜,既是桃宴,方才陛下也说了不必拘谨,那小女就斗胆,献舞一曲,为陛下和殿下们助助兴。”

“噢?”

当今圣上眯着眼睛,一手捋着胡须哈哈的笑了笑,龙手一拍,便应了。

“准了,若是舞的好,朕可是有赏的。”

得了陛下的恩准,沈香凝略有些得意的撇了沈君茹一眼,似乎还从鼻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而后便袅娜着身子走到了大厅中间,摆起了舞姿,同时还抬眸瞧了一眼正捏着酒杯的太子一眼。

含情脉脉,暗送秋波,功利心太过明显!

在坐的都是深谙人心的人精,若是还看不出沈香凝的企图,便是真傻了。

继而,宫乐还未响起,沈香凝也还没得及得意,不甘让她一人出风头,又有贵女斗胆冒头了。

“陛下,小女林诗音,愿为沈姐姐伴奏。”

林诗音,德妃娘家的人,此次入宫,也是得了德妃的点拨,争一争太子妃的位置。

德妃母族总也要为了将来的大势做准备的,德妃在宫中虽还算受宠,但膝下无子嗣,只能被皇后一直压着,若是林诗音能得了太子妃之位,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林家的势力在朝中才能更稳!

“陛下,臣妾倒是觉得这提议很好呢,让两位小姐给我们展示展示才艺,也能给我们助助兴,皇后娘娘,贤妃姐姐,你们觉得如何?”

“本宫也觉得甚好。”

“既如此,那就准了。”

皇上大手一挥,一律准了,显然心情很好。

瞧,这才刚开始,便斗起法来了。

罢了,只要沈香凝不要连累了沈家,随便她怎么作死去。

捏了瓷杯,沈君茹拧着眉头轻笑一声。

拿到冰冷的视线还在盯着她,叫她整个人都不舒坦。

既然躲不过,那么干脆直接面对。

沈君茹猛然抬眸,与那视线直直的撞在了一处,心脏“噗通”了一声,入一颗石头打入了寒潭,激起圈圈涟漪,有片刻的想要退缩,随即又直迎了上去。

微挑柳眉,仿佛在问“六爷有何指教?”

凤珉忽而就勾了薄唇,因她是那日遇到的女子,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没想到这小女子胆子竟如此大,没有几个人敢与他直视的。

他抬了抬手中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这是几个意思?

沈君茹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瓷杯,里面已经又被添满了桃酿,这桃酿味道是不错,只是到底还是酒儿,沈君茹多喝了两杯便觉得有些晕乎,此时也不敢再多喝。

但,未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给她敬酒啊,她要是不喝,日后会不会被记恨上?

唔…凤珉似乎挺小心眼的。

罢了,只是一杯酒而已,总不要得罪了那位爷。

如此想着,沈君茹将杯中桃酿一饮而尽,而后还将杯口向下,示意“我都喝完了”。

不远处的凤珉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回应”他,挑了下剑眉,便不再动作了。

只是这两人的“隔岸传音”的动作,全部悉数落到了上座的皇后眼中。

她原本最中意的便是沈家嫡女,其次才是江家之女。

今日这桃宴,说是为太子选妃,其实在她眼里,根本就是其他女子为这两位小姐“做陪”罢了。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今日她看中的这两位小姐,却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冒头。

倒是其他莺莺燕燕,抢着要冒头。

到底是无那个心思,还是在避讳着些什么?

再看大厅之中,沈香凝随着林诗音的曲子,倒是舞的不错,只是林诗音中途故意使坏,沈香凝踏错了几个步子。

一曲终了,沈香凝收了势,与林诗音一同对着皇上福了福身子。

“小女献丑了。”

“好,好,曲儿不错,舞也不错,皇后,你说朕要赏她们什么好呢?”

皇后靠在椅背上,微歪着身子看向皇后说道。

那沈香凝一听有赏赐,当即就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这一遭是值了,且不说皇上赏赐的定然值钱,就冲着皇上赏了她,却连沈君茹沈奕恬那两个问都没问,回去便够她耀武扬威一番了!

姨娘定然也会很高兴。

“臣妾瞧着,两位小姐也不似缺金少银的人,今日赏桃宴,赏那些不免俗了,不若就赏臣妾宫里酿的桃花酿吧。”

皇后此话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她本就不喜沈香凝这等想冒头的庶女,小小庶女如何配的上她的儿子,太子之尊?

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做梦呢吧。

至于那林诗音可是德妃娘家的人,更是入不得太子府的。

被皇后这么一劝,皇上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皇后说的极是,是朕俗了,好,就赏桃酿。”

“民女谢陛下恩赐,谢皇后娘娘恩赐。”

那沈香凝一听,金银珠宝都飞了,反而是一壶不值钱的桃花酿,

第22章 皇后的用心

既然是赏桃宴,自然不会都在大殿之中端坐着,品桃酿赏歌舞。

用了午膳之后,内监来禀,水榭小亭那边都备好了,搭了戏台子,请了京中“盛华班子”的人来表演,一行人便移驾往水榭而去。

外头阳光明媚,日头正好,伴着鸟语花香。

皇上日理万机,也只是小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只是几位皇子却留了下来。

既是为了太子妃的人选,总也要叫太子与她们接触接触,而另几位皇子则是作陪的。

在皇后眼皮子底下也做不出什么伤风败得的事。

圣上离开之后,皇后便传了话,若有贵女乏了便去宫里准备的厢房小憩片刻,若是有兴致的便在长丽院里逛逛,亦或是去水榭凉亭瞧那戏曲儿。

得了赦令,一些身子娇贵的小姐们便纷纷请了辞,由宫娥领着入了厢房小憩去了。

沈君茹松了口气,正想也去小憩一会,便有宫娥来唤了她。

“沈小姐,请随奴婢来。”

她眼利,记忆也是极好的,当即便认出这是皇后身边伺候的。

心中微愣,总不能驳了皇后的面儿。

福了福身子,有礼的说道。

“有劳了。”

“沈小姐不必客气。”

那宫娥虽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但也不敢摆高架子,毕竟沈君茹很有可能便是未来的太子妃,多一些礼敬还是好的。

正欲抬步跟上,身侧的沈香凝忙扯了她的袖子说道。

“长姐,我与你一起。”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期盼”,竟带了几分“祈求”之意。

呵,为了在太子妃的位置,她倒是懂得“纡尊降贵”了!

想到刚才沈香凝与太子的“眉目传情”,既然前世沈香凝入了太子府,便证明她与太子之间还是有“发展”的可能的,而自己又实在不愿入太子府去蹚这浑水,倒不如顺水推舟,也好让自己脱身。

稍一思量便点了头,低声道。

“你随我一起来吧。”

“多谢长姐。”

沈香凝面上露出几分喜色,根本没注意到女官眼中一闪而过的轻渺和嘲讽。

一面跟在沈君茹身后,一面忙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首饰。

很快,两人便在女官的带领下到了皇后凤架跟前。

此刻皇后正端坐在八角凉亭之中,四周垂挂下了遮阳挡风的纱幔,手边放了一块寒冰,宫娥正拿着蒲扇轻轻的扇着风儿给皇后纳凉,倒是不见贤妃和德妃两位娘娘了。

“民女沈君茹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民女沈香凝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沈君茹和沈香凝异口同声道,一前一后错开了半个身子,恭敬的福身道。

皇后瞧了一眼沈香凝,直接将她给忽视了,面上扬了几分笑意,对着沈君茹便伸出了手,道。

“过来过来,叫本宫好生瞧瞧,方才一直没得空儿。”

该来的躲不了。

沈君茹闻言,直起了身子挪向皇后身前。

皇后倒是利落,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儿。

皇后手凉,抓着沈君茹的时候,叫她整个人一个机灵,脑子和人便清醒了几分,瞬间也明白了皇后唤她来的用意,怕是真相中她了。

与其说相中她了,倒不如说是相中了沈家的势力。

皇后不知,但沈君茹知道,前世,沈香凝入了太子府,沈府便就等于站了太子的阵营,而后太子在那场腥风血雨的夺敌之争中败下阵来,沈家便也跟着覆灭了。

这一世,她是断然不会再让沈府步那后尘了。

“劳皇后娘娘惦记,君茹甚是惶恐。”

“你就是与你母亲一样,太过谨慎了。”

“母亲…”

落寞的垂下眼眸,若是母亲再谨慎一些,也不会落的那般下场。

皇后瞧着沈君茹身上的素服和忽然惆怅了的模样,随即便想起先前沈君茹说的话了。

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节哀,沈府日后还需你操持。”

跟皇后娘娘说这等家常话,沈君茹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

倒是皇后,说这话的时候撇了一眼那站在凉亭外的沈香凝,瞧着皇后看了过来,沈香凝忙扯出一张笑脸来,只是那笑容还未及张扬开,皇后便又将视线移开,好像只是随意撇到一样。

有些郁郁的憋着口气。

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她们坐着纳凉,她在外面受着太阳晒,没关系!看谁能坐到最后才是关键!

正憋闷着,忽而视线里晃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远远的便见着太子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了过来。

太子凤钺,身高八尺有余,身姿如松,眉眼皆是英气俊美的,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府里是有一些侍妾通房,但却迟迟未立妃。

皇后这会儿将沈君茹叫来,又将太子唤了来,其心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香凝见过太子,太子万福。”

沈香凝忙对着太子屈膝行礼,而后又微抬着眉眼,含羞带涩的瞧了太子一眼,那娇羞可人的模样拿捏的实在到位,叫太子看着都心痒痒。

“不必多礼。”

说着,手中执着的羽扇在她手臂上轻轻点了点,那意味,实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一点是何用意。

虽是下意识的动作,却落入了皇后的眼中。

皇后微眯凤眸,不禁多瞧了沈香凝一眼,再转过眼来,瞧着沈君茹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抿了一口茶水,正放下杯来。

倒是个心胸宽广的,不嫉不妒,日后掌管太子府或是统领后宫最重要的便是沉稳和大度。

毕竟,不管是太子还是皇上,都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只是皇后不知道,她的这份淡定,其实根本就是不在乎而已。

思忖间,太子已然步入了八角凉亭,与皇后拱手行了一礼。

“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吧。”

一旁的沈君茹起了身子,微屈膝道。

“太子爷吉祥。”

“免了,免了,这位便是君茹妹妹吧?”

妹妹?谁跟你妹妹了!

倒是叫的亲热。

沈君茹心里一阵膈应,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第23章 守孝三年

沈君茹的模样生的漂亮,比之沈香凝来,可以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再搭着她一身空谷幽兰的气质。

太子见到的第一眼便觉着,这样的秒人,怕是只有他这等身份的才能配得。

“皇儿你来的正好,没想到你还记得你君茹妹妹。”

“记得,我们幼时见过,只是近些年君茹妹妹少来宫中走动,生疏了。”

尚书令,掌天下文章之事,为对君主负责执行一切政令的首脑,职同丞相却又略高于丞相之职,是内臣。

兼之,沈尚书令甚得圣上恩宠,隐成朝中文派之中流砥柱。

如此一来,何止是皇后想拉拢沈家,娶了沈尚书令唯一嫡女沈君茹,其他盯着沈家的眼睛可不少呢。

而以沈家的地位,又得了沈尚书令的疼爱,让哪怕沈香凝这样的庶女,想要嫁给一个好人家做正室也并非难事,只是若妄想攀附王侯,还是差了一些。

“君茹何德何能,劳殿下挂心了。”

“小的时候就如瓷娃娃一样,如今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

太子殿下几句夸赞,若是旁的女子怕是早就合不拢嘴了,但沈君茹听了却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再加上方才他对沈香凝那轻浮的态度,叫沈君茹越发觉得太子太过轻浮。

“殿下谬赞了,百花再艳如何比得上国色牡丹?在娘娘身边,君茹顶多就是个绿叶。”

“你这丫头,倒是嘴巧儿。”

皇后被她的话哄的眉开眼笑,一手抓了沈君茹的手,一手便执了太子的,竟将两人的手交在了一处。

沈君茹一惊,似乎触碰到了一片温热,猛然抽回了手,也顾不上什么礼德不礼德了。

忙半屈了身子,惶恐道。

“君茹冒犯了。”

“这里没有旁人,本宫唤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皇后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其实皇后的属意,太子早就知晓,也是默许的,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不想做太子妃,不想做未来的皇后,做这大乾的一国之母?

所以他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是不愿的。

“儿臣全凭幕后做主。”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转了凤眸瞧着沈君茹。

“君茹你呢?”

沈君茹只觉头皮发麻,本还想着委婉拒绝了,如今皇后耿直而言,自己怕是不能再避,随回道。

“君茹承蒙娘娘和殿下错爱,实是…家母刚去,君茹作为女儿,未能给母亲送终已是大大的不孝,若是再未守孝,君茹实在无言面对列祖列宗,以后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母亲。”

她竟拒绝了?以为母守孝为理由?

皇后微眯凤眸,满是惊愕,就连太子也露出一番若有所思之色。

“你可知,你拒绝的是何人?”

太子沉声道。

沈君茹却还是屈着身子,半分不敢动。

到底是上位掌权者,虽不会要了她的小命,但叫她受些皮肉之苦还是只需动动嘴皮子的事。

“君茹福薄,怕是无力担此大任。”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她自知自己没那本事在宫妃之中游走争斗。

前世自己在这些阴谋诡计之下,死的太惨,这一世,她走的每一步都是斟酌再斟酌,却依旧是胆战心惊。

皇后冷了眉眼,心里只道太给沈君茹脸了,不识好歹!

只是她到底贵为皇后,为这事为难与她,传出去也不好听,便没了之前的热络,眉眼一抬,收回了手,执起青花瓷杯,一手捏了杯盖,轻轻的拨开茶面上的浮沫儿,说道。

“你也是个苦命的,得了,百善孝为先,本宫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只是这守孝期短则一年,可往长了说就得三年啊。”

三年…再有三年,怕是大乾局势才能稍为安稳,那场争斗也该落下帷幕,而现在几位皇子的小动作还都是在暗处,未搬到明面上来。

如今,皇后言外之意沈君茹也听的明白。

无非是威胁她,你今日以“守孝”为由拒绝太子,他日可也得遵从“守孝”一名,拒了所有提亲,好好守一守孝!

“这也是君茹能为母亲尽的最后一点孝了。”

“好一个孝子。”

皇后冷了声音,将手中杯子略重的往石桌上一放,发出瓷杯碰撞的“叮咚”声,沈君茹不敢接话,低眉顺眼总是没错的。

“行了,本宫乏了,沈小姐你且退下吧。”

“是,民女告退。”

又一福身,沈君茹后退着退出了凉亭,直到离了数丈远才彻底松了口气。

站在凉亭外的沈香凝隐约听到里面的议论了,一面骂着沈君茹不识好歹,一面又暗自庆幸,哼,沈君茹你瞎了狗眼的,难不成还瞧不上太子爷?那也正好,待她做了太子妃,有的你沈君茹好受的。

大着胆子抬头与太子又抛了一个媚眼,而后才提了裙摆跟着沈君茹的步子离开了。

八角凉亭里,待沈君茹一离开,皇后便气的“哗啦”一声,摔出了杯子。

“不是好歹的蠢东西,若不是她祖辈积德,瞧着沈尚书令的份上,本宫岂会看上她?”

“母后息怒,不过就是个女子,儿臣也不是很喜欢她。”

“你懂什么?沈尚书是朝中文臣之首,掌天下文章,门下孺生众多,若你不得沈家女,叫三皇子或五皇子得了去,那必是你将来的后患!”

太子却是嗤笑一声,想着,待他做了帝王,便将这等“不听话”的老东西都给拔了去得了,他是太子,是储君,也是未来的皇上!却未想过他的登位之路会有什么差池。

“沈家又不是只有沈君茹一位小姐,母后,儿臣瞧着,方才那位也不错,应该还是个好拿捏的。”

皇后眉眼中露出一抹不屑,撇了太子一眼,到底是她肚子里出来的,稍一动念便叫她看出来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母家势力薄弱,本宫不看好。”

“母后您忘了,沈夫人已经去了,那么,沈尚书正室的位置便空着,若她姨娘有些手段,成了正室,那位香凝小姐不就是沈尚书嫡女了?而母族势力,母后,日后整个大乾都是我们的,孤要许谁荣华便叫谁一生富贵。”

第24章 前路漫漫

太子这话,半点也不夸张,朝中众人的荣华与否,前尘命运,不都是掌在这些上位者的手里么?

怪不得都被那位置迷惑着,因为它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皇后冷哼一声,撇了气定神闲的太子一眼,道。

“若她那小姨娘得力真成了尚书夫人,本宫便给她这个机会。”

……

沈君茹匆匆离开,许是后怕,心脏一阵“噗通噗通”狂跳,脚下步子迈的极快,冬梅几乎一路小跑跟着。

转过抄手游廊时,转角处一个不慎与人撞了个正着,沈君茹吃痛“哎呀…”了一声,人也跟着后撤了几步。

本就憋着火儿,这么一撞更是一肚子邪火往上冒。

只是这是在宫中,而不是她沈府,指不定遇上个什么惹不起的贵人,她可不想刚出狼窝再入虎口。

好在憋了口气儿没斥责出声,待定了神看去,竟是她最惹不起的大佬,秦王凤珉。这可不真就是个沉睡中的老虎么。

忙福了福身子。

“民女见过秦王,无意冒犯,还望王爷恕罪。”

微杵剑眉,凤珉瞧着她额头微沁的汗珠和那粉扑扑的脸颊,再瞧了她身后,微眯了鹰眸,似乎要穿过那些草木建筑去看些什么。

方才探子回报,皇后邀了沈家嫡女入八角亭一叙。

只是不知这一叙的结果是好是坏。

“起了吧,沈姑娘不必多礼,只怕日后,本王也担不起姑娘的大礼了。”

“君茹不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是爷,民女只是臣子之女,必是担得的。”

消息传的还真快,她前脚从皇后的八角凉亭出来,后脚秦王便来试探了。

她这一番婉转回答,便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既然凤珉的消息来的快,估摸着很快也该知道她回了皇后的恩赐。

与这位未来摄政王交锋还是颇有压力的,沈君茹不敢多留,福了福身子,道。

“小女就不叨唠王爷了,先行告退。”

未等凤珉应允,沈君茹便直起身子,快步离开了。

看了一眼匆忙离去的背影,凤珉扬起了薄唇。

拒绝了么?呵…天底下还有能拒绝这等权势诱.惑的女子。

正欲离去,忽而足下多了一只东珠耳坠…

前世,沈君茹是在这场桃宴临近晚间的时候遇到林良源的,那时他一身白衣胜雪,长身玉立与炫丽的烟火之下,叫她一下子就如着了魔一样,退无可退。

这一次,她不想那么早遇见他,沈家会有那样的悲剧,他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推波助澜之力,她无法原谅也不可能再去爱那个薄凉之人。至于而后的三年,她不应该怪他,那是她为自己的愚蠢应该付出的代价。

让人禀了皇后和贤妃德妃,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

皇后得了她明确的拒绝,也没多问,挥了挥手便差了内监送沈君茹出宫。

来时是一群贵女结伴而来,去时,长长宫道只她一人,不禁心生凄凉有些萧瑟之感。

这条道,无人能与她执手与共,哪怕前路刀山火海,哪怕坎坷与否,便是爬她也要爬过去!

“林少监。”

“邢公公。”

忽而,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耳中,沈君茹猛然抬头看去,依旧是那一身胜雪白衣,满身出尘书卷气,眉眼总是带着点点浅笑,“君子当如竹”,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与前世初见时一般感受,刹那间,恍如隔世。

此时的林良源靠祖上功德,在太府谋了一个从四品的少监之职,太府职掌主要分两方面,一是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和收藏地方贡献,以备宫廷之用;其二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的供给和服务。

谁都不知,眼前这个清润少年,日后会成为何等雄姿,短短五年,便叫林府力压一众权贵,成为京都第一侯门,将她的父亲斩与马下,成功的坐上了尚书令的位置。

“杂家就不与林少监多唠了,赶着送沈小姐出宫呢。”

林良源的视线瞧来,那清润如水的眸子,瞧在沈君茹身上,对她来说便如刀刮一般,仇敌就在眼前,她却不能将之手刃!

袖中拳头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之中,掐的她生疼,面上却得端的毫不改色。

“林、少监。”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因太过压抑而带着些许颤抖,垂下眼眸,掩了愤怒和仇恨。

林良源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初见时被她的姿容吸引,而后得知她的身份,便起了心思…

拱手还了一礼“沈姑娘…”

“邢公公,快些走吧,娘娘那还需你近前伺候。”

“唉,沈小姐说的是。”

原本林良源还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便被沈君茹打断了,她甚至看都未曾多看他一眼,便跟在邢公公身后与之擦身而过了。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对付林良源,放心吧,这匆匆一面,只是刚刚开始。

……

回了尚书府,沈君茹只觉乏累,沐浴用膳之后便歇下了。

只小睡了一会,却梦魇缠身,再醒来时额头后背满是虚汗。

不知是听到久违的笛音还是乍见林良源的缘故,梦到许多前世之事。

“小姐,您做噩梦了?”

话落,一只温厚手掌抚上沈君茹额头,一试温度,入手竟一片滚烫。

“小姐您发烧了,这些该死的丫头都是怎么伺候的。”

“没事,可能是受了风寒,出些汗就好了。”

“老奴这就让人去膳房熬些姜汤来。”

佟嬷嬷忙说道,而后便差了人去熬姜汤。

很快,一碗姜汤便到了沈君茹的手中,她披了袍子下榻,外面已月上中天,说是沈老爷差人来唤了一次,佟嬷嬷见沈君茹睡着便没打扰。

怕是为了今日宫里的事,她明日得去探一探父亲的想法,夺嫡之争一触即发,这一次爹爹可莫要再站错了队。

“你差人去回了爹爹,夜深露重,今夜就不过去了,有什么事明日我再去给爹爹请安。”

“唉,小姐,今儿老奴与黄嬷嬷已经将夫人库房里的东西清点出来了,还有账目,都在这。还有过两日去请老夫人的物件也都备下了。”

第25章 青鸾凤钗

听到这,沈君茹才展露了些许笑容。

“院里有两位嬷嬷帮忙打点,君茹放心。”

“待择了吉日,咱们便去静心寺请祖母回来。”

就算是看在沈钰的面上,老太太定也会回来主持大局的,这份家业,万不能再叫云姨娘糟蹋了去。

捧着热乎乎的姜茶又喝了一口,抬头望向窗外夜幕挂着的圆月,周身逐渐回暖。

翌日,待沈老爷下朝回府,沈君茹便去给沈老爷请了安。

“你来的正好,来,与爹爹下盘棋。”

沈老爷正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自己与自己斗呢。

抿唇浅笑,沈君茹在他对面入座,一一摘了棋子,将黑白棋子分别放入棋盅。

落子的同时,沈老爷头也未抬,竟是直接说道。

“昨日宫宴,你拒绝了皇后的提议?”

沈君茹倒是没想到沈老爷会这么直白,连个弯儿都不饶,细长的手指执了一枚温润白玉棋子落在黑子旁边,这才不急不缓的回了话。

“这不仅是女儿一人婚事,更关乎沈府前程,女儿不知爹爹的意思,如何敢轻易应下。”

“恩…”

听了这话,沈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难为你还能思虑至此,只是如此一来,你便得罪了皇后与太子,只怕日后你的亲事…”

沈君茹又落了一子,这才抬头看向沈老爷,不管他偏心与否,眼前这人都是她的父亲,是她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沈府的现在和将来,也都是要依靠着他的。

“女儿个人得失算不了什么,不过三年不嫁,三年之后…天下局势又如何,谁都说不住。”

“啪”的一声,随着话音,一子落盘。

未曾想沈君茹会说出如此言语,沈老爷心中微惊,他从未与女儿说过朝廷之事,如今她的这番话,往重了说,那是大逆不道,妄揣圣意,可这短短一句话也像石子砸在了他的心里。

朝中隐有风云搅动,同朝同撩,有开始站队的,也有还在观望的,还有干脆就保持中立的。站对的,那便有从龙之功,若是站错了,只怕搭上身家性命都不够!

沈老爷竟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那依你之见,谁将会是这天下之主?”

“笃…”

棋子落盘,沈君茹的眼眸中也闪过一抹惊愕,既没想到父亲会与她讨论这些,更没想到,她那向来“保守”的父亲,竟也揣测起了圣意。

若按照现在皇帝的意思,肯定是想把位置传给太子的。

只可惜,皇位只有一个,而皇子却有数个,且,个个都是有才能不甘居于人下的。

沈君茹是知道将来君主是谁,但她不敢贸然与父亲说,只敢一点点的试探和引导。

“爹爹不妨先不急着表态,太子也好,三皇子六皇子亦或是秦王殿下,以爹爹现在的权势,怕是几位皇子都想拉拢的,干脆…晾着他们,谁都得不到,爹爹只管说,辅佐圣上就好。”

“晾着几位皇子?”

沈老爷没注意到沈君茹对几位皇子的称呼,只有在说到秦王的时候,下意识的用了“殿下”之称。

这是要他保持中立?可是这样一来,待新帝登位,这朝廷之中怕不会再有沈家一席之地,至少不会再有如今的权势。

他只道沈君茹到底还是女儿家,看的不够长远,只想保全眼下。

虽不知沈老爷是如何想的,但光看他神色,沈君茹便明白,怕是他不赞同自己的想法。

她说的“晾着”自然不是保持中立,而是避开这些皇子的拉拢,自选其一靠过去,前世,云姨娘的嫡亲弟弟正是靠着凤珉这棵大树翻了身,那么这一世,她沈君茹何妨也借一借秦王的东风呢?

端了杯子轻抿一口茶水,正欲与沈老爷分析一二,管家却慌忙来禀报了。

“老爷,老爷,皇后娘娘派人赏了东西来。”

这下沈老爷和沈君茹都震惊了,她昨日做派拂了皇后的面子,今日她竟还降下恩赐?好宽阔的胸襟!

随即便与沈老爷一同站了起来,赶忙往前厅去迎接送礼来的内监。

一个小太监将两个漆木铺红绸的托盘捧上,上面各放着一套式样别致的鎏金首饰。

“臣代小女谢皇后娘娘恩赐。”

“沈老爷好福气啊,三位小姐都生的玲珑娇俏,亭亭玉立,皇后娘娘喜欢的紧呢,娘娘垂爱,这两样首饰是赏给二小姐和四小姐的。”

竟是赏给沈奕恬和沈香凝的。

沈君茹面上闪过一抹尴尬,难不成昨日她拂了皇后的面子,今日皇后便也要叫她尝尝下不来台的滋味?

沈老爷也是微微一愣,忙叫管家去取了福袋来,一面说着“沈府三生有幸,得皇后娘娘照拂,有劳邢公公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杂家就不与沈大人客气了。”

内监将福袋“笑纳”了之后,才瞧了沈君茹一眼,低声道。

“娘娘还有口谕要杂家私下传与沈大小姐,大小姐,请随杂家移步。”

“是。”

福了福身子,沈君茹轻移莲步,与邢内监走偏了几步,沈老爷与管家也识相的后退分寸。

只见邢内监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长形锦盒,交与沈君茹手中,低声道。

“娘娘要杂家与沈小姐传话,若沈小姐后悔了,看在往昔与沈夫人的情分上可以再给沈小姐一个机会,只是娘娘性急,久待不得,沈小姐慎虑。”

看来,皇后娘娘对沈府拉拢之心必得,明面上又赏了沈奕恬和沈香凝,也许是在留退路,若沈君茹当真不识好歹,那么,沈府确实不止沈君茹这一位嫡出小姐!

“有劳公公了,君茹谨记。”

“沈小姐是个明白人,用不着杂家多嘴,机会就在沈小姐眼前,荣华与否,全在沈小姐一念之间。”

邢内监留下这话便离开了沈府,沈老爷让人将那两套首饰分别送到沈香凝和沈奕恬的院子里去,顾虑着一直在府里休养的三小姐心情,也特意命人另外送了一套首饰去。

“娘娘传了什么口谕与你?”

沈君茹未答,却是将那长形锦盒打开一看,瞳孔微缩,有些发懵,竟是青鸾凤簪!

第26章 你不能打我

青鸾凤簪可不是谁人都戴得的,宫中甚至连一般嫔妃都戴不得,除非有陛下恩赐,而能够名正言顺佩戴凤钗的,除了当今皇后便只有太子妃。

皇后这是将一个烫手的山芋交到她的手中了。

握着,是死,丢下,也是死。

她需得小心。

微微闭了闭眼眸,她还是太嫩。

当今皇后也是从太子妃一路踏着荆棘走上后位,又与深宫各位娘娘周旋多年,心计和城府是她沈君茹远远不及的。

她所占据的唯一优势便是,她知道将来事局的走向,更清楚,谁才会是最终问鼎宝座的最后赢家。

……

“这真是皇后娘娘恩赐的?”

浅香院,沈香凝惊喜的看着丫鬟捧着的托盘,上面托着一套以蝴蝶为系的鎏金首饰,正是方才邢公公送来的那套。

忙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一面叫人拿了铜镜来,爱不释手的在发髻上比了比。

“真真好看,这宫中的手艺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么,也只有这等首饰才能衬出小姐您的姿色,而且奴婢听说,大小姐什么都没得到呢。”

“真的?沈君茹什么都没有?”

沈香凝面上一阵惊讶,忽而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轻渺的笑,哼了哼道。

“她那是不知好歹,竟然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不过这样正好,她沈君茹不知道把握机会,就不要怪我不讲姐妹情谊了!”

看着铜镜里美颜的容貌,沈香凝挑了挑眉头,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说道。

“来,帮我戴上,我要带着皇后娘娘的恩赐,去瞧瞧我这位不识好歹的长姐!”

想必是她昨日已经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而且昨个晚间,烟火之下,她与太子进展还不错,太子妃的位置,她得定了!

凌波院内。

沈君茹正坐在铜镜前瞧着那木匣子发愁,要不然寻个机会给皇后娘娘送回去?

“小姐,奴婢按照您的意思准备了这尊玉菩萨,明日去接老夫人,她老人家定然满意。”

转眸瞧去,佟嬷嬷正捧了尊面容慈祥的白玉观音立在离她三步之遥的位置。近来忙乱,她担心云姨娘再将手伸到沈钰院子里去,又担心那两丫头镇不住云姨娘安插在沈钰身边的丫头,便请了黄嬷嬷去帮忙。

沈君茹微微点了点头,十分满意的样子。

“祖母的院子都打扫好了么?得给老祖宗理出个佛堂来。”

“都备妥了,放心吧大小姐,要不然现在还有些空儿,咱们去瞧瞧,您也就能放心了吧。”

反正此刻也没什么事,沈君茹便与佟嬷嬷一道去了老夫人以前的院落。

老太太是两年多前搬到静心庵去的,原本只是去小住一段日子,后来便干脆住在那了,沈尚书和沈二老爷都去请了几次,都没能将人给请回来。

那时候老太太确实是没什么牵挂和要烦心的了,倒是一心向佛,心也宽广了不少。

如今若不是逼不得已,沈君茹是不想再劳烦她老人家出山的。

至于这么早就打扫院子,也是沈君茹必要请回老太太的决心!

片刻之后,一行人穿过游廊和一小片幽静花园,还未及老太太的玉笙居,便听到一阵喧闹嘈杂之声。

沈君茹皱了眉头,与佟嬷嬷互视了一眼,忙加快了脚步匆匆而去。

只见院子里两派人马吵了起来。

一个凶蛮的婆子一手插着腰,瞪圆了双目,一掌推开了采荷,那小丫头是个瘦弱的,哪经得起她这么一推?当即便被推的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老夫人的院子,没有夫人的命令,谁叫你们私自乱动的?”

夫人?沈府执掌中馈的大夫人已经仙逝了,哪里还有什么夫人?

“大胆!”

沈君茹低喝出声,端端的立在门口,她眉眼微沉,其沉稳威严的气势一瞬间便镇住了院里哄闹的场面。

不管是情愿的还是不情愿的,都忙与她福了身子。

“奴婢们见过大小姐。”

沈君茹微抬下颚,垂了眉眼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看来她不立下点规矩,是都不知道她沈府大小姐的威严!

“这是在做什么?怎的?我若是不来,你们是要打起来了?佟嬷嬷,跟她们说道说道,沈府的规矩!”

“是,大小姐,沈府家规,第六十三条第一列,府中众婢不可出现私下斗殴之情况,违者,重罚二十大板!”

佟嬷嬷的声音中气十足,做惯了掌事嬷嬷,也知眼前是沈君茹立威的好时机。

“你们都听到了?既然如此,谁能与我说说,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那撒泼的嬷嬷是云姨娘的人,转了转眼珠子,忙抢着说道。

“大小姐,这真怨不得老奴,老奴这两日就发现有人在私下进出老夫人的院子,甚至还搬进搬出东西,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老奴今日就带了人捉了,老奴这也是为了咱们沈府的利益考量,且不能放过这些偷盗之人啊。”

呵…沈君茹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狡辩是非的刁奴,抬步靠近了几步,一双粉色镶了珍珠金丝绣蔷薇绣花鞋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说的冠冕堂皇,无非就是来捣乱的!

“噢?为了沈府的利益考量,那么你是在说,本小姐是偷盗之人?”

“老奴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那语气却无半分恭敬,到底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我瞧你是敢的很!连我的人都敢打,祖母院中,岂容你胡闹!”

“大小姐,老奴是没想到,老夫人的玉笙居已经久无人住,没想到是您派人来打扫的而已。”

“我是沈府的大小姐,我要做什么,是还要向你汇报么?”

“老奴可没这个意思啊大小姐,您是主人,我们是奴婢,怎敢冒犯大小姐你呢?”

沈君茹皱了眉头,与这等刁奴争口舌也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她冷哼一声,声音骤冷。

“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什、什么?大小姐,你凭什么打我?我犯了什么错?你不能打我!”

那老奴这才意识是真的动了怒,却非但不求饶还凶恶的叫嚣了起来。

第27章 唯握重权

“你凭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大小姐你这样难以服众!”

那刁奴一面叫嚣着,一面挣扎着不让小厮拖拽出去,也是个撒泼的。

“闭嘴,你出言顶撞主子,府中欺负小辈,聚众挑事斗殴,大小姐罚你二十板子都是轻的!还不给她拖出去?”

这刁奴早就在府里混成了老油条子,哪里能受的住这二十大板?还不得去了她半条命啊。

两个小厮二话不说夹了刁奴就往院外生拽。

“你不能打我,是云姨娘吩咐老奴这么做的,老奴只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啊大小姐…大小姐,我是云姨娘的人,你没有资格打我!”

“没有资格?呵…”

沈君茹微眯着凤眸,双眸中闪过丝丝寒意,袖笼下的拳头紧握,今日连个刁奴都敢在她面前撒野,还搬出云姨娘来,无非就是她沈君茹以前太懦弱,在这些奴仆面前无半点威严,她母亲去了,他们便当她是空架子,仗着有云姨娘的撑腰,便也敢来欺辱她了!

真是反了天了!

当真唯有手握重权,才可为所欲为。

“本小姐连罚一个刁奴的权利都没有了?恩?本小姐是沈府嫡女,擦亮眼睛认清楚,谁才是沈府的主人。”

“你…”

“封了她的嘴,拖出去!”

冷了声音,沈君茹一挥袖子便不再多言,由着小厮将那刁奴拉扯着出了院子,不肖片刻便想起了棍棒敲在皮肉上发出的“啪啪”声,伴着刁奴的声声痛呼,而后转成了声声求饶。

沈君茹听入耳中,面色却丝毫未变,微抬着下颚,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地方俯跪着的众人。

这刁奴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罢了。

身侧的佟嬷嬷沉声道。

“这就是刁奴闹事,不尊主子的下场,尔等可看清楚,记清楚了?”

“奴婢们谨记大小姐教诲。”

“哎哟,绕了老奴吧,大小姐…老奴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绕了老奴吧…”

佟嬷嬷的“教诲”伴着那刁奴的声声痛呼,倒是叫那些奴仆更是惊怕,纷纷低着头不敢正视沈君茹,今天这个威,算是立下了。

忽而一声娇斥传来,叫众人又是一颤。

“住手!”

沈君茹转眸看去,只见沈香凝穿金戴银,款款而来,发间配着的,怎不是皇后赏赐的那些首饰?

这么迫不及待的来与她耀武扬威?

“长姐,周嬷嬷是我姨娘的人,你这么做是在打她的脸!”

难得沈香凝聪明一次,看得出沈君茹是在打云姨娘的脸。

呵,是又如何?

“看来四妹妹也未将我的话听入耳中啊。”

昨日宫中行走,人人都知道沈府嫡母仙逝,她沈香凝穿红戴绿明里暗里被嘲,今日还穿着一身艳色,不也不将她与她死去的母亲放在眼中么?

既如此,她沈君茹也就要欺负她,欺负佛口蛇心的云姨娘!

“周嬷嬷一把年纪,饶是犯了错,长姐也不该下如此狠手,你这是要嬷嬷的命啊!”

沈君茹冷哼一声,瞧着沈香凝,说道。

“我如何处置一个下人,好像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吧?”

“你!你莫要太嚣张,瞧我身上所戴是皇后娘娘所赐之物,证明昨日我已入了娘娘们的眼,他日我成了太子妃,你可莫要哭!”

太子妃?呵,她避之不及!

微挑柳眉,沈香凝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可不止赏赐了她一人。

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噢?那就等你做了太子妃再说吧。”

“我劝你还是莫要不识好歹,将人都得罪光了,可没好果子吃!”

有没有好果子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沈香凝若执意嫁给太子,她的结局会如前世一般凄惨。

冷哼一声,不与她多加废话,瞧了佟嬷嬷一眼,道。

“还剩下多少板子?”

“回大小姐,才责了七下,尚余十三板子。”

“那就继续打吧,停下做什么?”

那压着周嬷嬷的小厮和拎着棍棒的小厮互视了一眼,两位小姐斗法,为难的是他们这些。

“还不打?”

“是!”

“四小姐救命啊”

“不许打!”

沈香凝气直打哆嗦,沈君茹要打的何止只是一个下人?根本完全不将她姨娘放在眼里啊!今日要是让她打了周嬷嬷的板子,日后她跟姨娘还有什么脸面在这沈府生存!转了转眼眸,猛然扑到了周嬷嬷的身边,护着道。

“我看谁敢打!”

“你以为你护的住?将四小姐拉开。”

“是!”

话音刚落,丫鬟们便欲去拉沈香凝,她却是沉声道。

“我身上穿戴着的可都是皇后娘娘亲赐,弄坏了砍了你们的脑袋都赔不起!沈君茹,你是要对皇后不敬么?”

她这么一喝,那些个丫鬟倒是真不敢下手了。沈香凝得意一笑,只是还未得意多久,却只见沈君茹接过冬梅手中的一盅墨水,二话不说直接泼在了她的衣服上。

动作快狠准,别说沈香凝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就是一直跟着的冬梅和佟嬷嬷都没想到沈君茹会这么做。

当即,沈香凝的裙子便污了一块,惊愕的瞪大了双眸。

“你,沈君茹你…”

“不尊长姐,目无家规,当众叫嚣,毫无礼法!你的发钗首饰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这一身衣服却不是吧?我劝你啊,还是将娘娘赏赐的东西都收起来吧,以免弄坏了,反倒成了不敬圣后!”

将瓷盅递还给冬梅,沈君茹倨傲的看着沈香凝,在她快要喷火的眼神下,说道。

“想要为他人出头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份本事,这次我只是小惩大诫,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啊啊啊!沈君茹,你又不是当家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

是啊,沈香凝和云姨娘之所以敢屡次三番的在她面前挑事,无非就是因为她手中无权,背后无人!

微眯了凤眸,沈君茹不怒反笑,整了整乱了的衣袍,说道。

“送四小姐回院洗漱休息,周嬷嬷的板子继续打,至于玉笙居,在老祖宗回来之前不许旁人再踏入一步!”

什、什么?老夫人要回来了?

第28章 本王只是路过

怪不得她沈君茹敢如此嚣张!

“你说老夫人要回来了?沈君茹亲口与你说的?”

云姨娘微皱眉头,她梳着飞天髻,头顶斜插着一支花丝飞燕金簪。手捏一柄江南湘绣真丝竹扇,身着一袭莲青色的撒花软烟罗裙,微施粉黛,梨涡浅笑,顾盼生烟。

已然换了一身干净衣裙的沈香凝杵着两撇柳眉,垂泪兮兮的与云姨娘诉苦告状,捏了帕子拭着面颊上的泪水。

“可不是么?自沈君茹回来便处处刁难于我,今天还叫我当着一众奴仆的面出丑,以后我在这府里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姨娘,沈君茹实在太过分了,不仅不将我放在眼里,连皇后娘娘尊面都不给,要是老夫人回来,成了她的靠山,到时候怕不仅是我,就连姨娘你都奈何不了她…”

沈香凝嘤嘤垂泪,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云姨娘的心上。

老太太可没沈夫人那么好对付!

要不是两年前老太太搬到静心庵去,她断不敢贸然出手!

“这个老不死的难不成还想回来掌中馈?那就真不好办了。至于沈君茹,她的刁名你我知道有什么用,得让外面的人都知道!”

“姨娘,你的意思是?”

云姨娘深吸了口气,摇了摇手中竹扇,眉眼微转,扬声道。

“丁兰,将我为老爷缝的鞋子拿上,与我去见一见老爷。”

……

翌日,沈君茹出门的及早,几乎是天色微亮,一行人便出了沈府,导致沈老爷派来的小厮直接扑了个空。

马车“哒哒”晃晃悠悠的便出了城,向城外雁山上的静心庵而去。

路程不远,但舟车慢行也得半日功夫。

“小姐,喝茶。”

冬梅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沈君茹手中,她方才接过,还未及品尝,马车忽而一阵晃悠,杯中茶水便都洒了出来,整个衣襟都被打湿了。

“怎么回事?怎么驾车的!”

冬梅当即恼了,斥责着挑开了帘子,马夫无奈的说道。

“小姐你没事吧?方才有两位公子驾马经过,马儿跑的太快,叫咱们的马儿惊了住,这才…是小的没驾好车,还请小姐责罚。”

摆了摆手,扯了帕子擦了手上的水渍,沈君茹说道。

“无妨,该是你驾车娴熟,才能及时稳住马儿,否则此时后果不堪设想。”

那马夫未曾想沈君茹非但没责罚他,反而还赞了他,当即磕头谢恩,正欲继续打马而去,忽而那先前骑马经过的人却调了头来。

只见他一身墨色长袍,头戴玉冠,面如寒冰,眸如星辰,端直着背脊,双.腿夹着马腹,一手拉着缰绳,拇指上的玉扳指在阳光下闪烁着丝丝流光。

竟是秦王凤珉!

而跟在他身后的,怎不是他的随从李修!

沈君茹忙提了裙摆欲下车行礼,凤珉却是抬手制止了。

“不知秦王大驾,君茹多有失礼。”

“沈姑娘不必客气多礼,本王也只是路过。”

路过?这路过的动静不免也太大了。

沈君茹也只敢心中抱怨两句。

只见凤珉在怀中一摸,而后扬手一抛,沈君茹微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堪堪一物落在了手中。

是她丢失的那只东珠耳坠,怎么会在他手里?

再抬眸望去,只余一道远去背影,这秦王真是怪的很,不过毕竟他将手握重权,与他为善总是好的。

将耳坠子收了起来,又放下车帘,道。

“走吧,午时之前务必赶到。”

“是,小姐。”

而后一路再无差池,午时未到便抵达了静心庵。由冬梅扶着下了马车,身后跟着采薇采荷,手中各提着竹篮,里面放着元宝香烛,又与主持寒暄了两句,捐了香油钱便由一小道姑领着向后院禅房而去。

沈老太太一心向佛,如今算是带发修行,给庵里捐了不少银子,现下独处一个小院落,伺候的也只有一个常伴左右的老嬷嬷。

远远的便听到诵经念佛之音,许是入了佛门,沈君茹自然也带了几分虔诚,她重生而来,心中对神佛更加尊重。

“沈施主,这就是沈老夫人的修行禅院了。”

“有劳了道姑。”

小道姑微一点头便离了去。

沈君茹却是站在漆木门外,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小姐,咱们进去吧?”

“恩…”

她应了一声,抬手叩了叩门环,很快,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是许久未见的宫嬷嬷。

“嬷嬷,近来可安好?”

“大、大小姐?”

宫嬷嬷一脸惊愕,而后招呼这人快快进屋。

“大小姐怎得空过来了?也不派个人来说一声,叫老奴好有所准备,瞧这来的突然,此是清修之地,老奴连大小姐爱喝的雨后春茶都未及准备。”

“嬷嬷不必如此,我只是来瞧瞧祖母她老人家,既是清修之地,君茹也应当与祖母和嬷嬷一般才是。”

宫嬷嬷微愕,这两年未见大小姐,性子变了许多,越发沉稳有礼了。

微微点了点头,笑道。

“老夫人正在佛堂做午课,大小姐可用午膳了?老奴去给你们准备吃食,不过这里都只有素食,菜品都是老奴自己种的。”

“如此甚好,有劳嬷嬷了。采荷采薇,去帮忙。我与嬷嬷久未相见,不急着忙,叫她们去,嬷嬷与我说说话儿,两年未见祖母,思念的很呢。”

抓了宫嬷嬷的手,沈君茹亲昵的说道,以前在府里老夫人便疼她与沈钰,这位宫嬷嬷为人宽厚,幼时她受了责罚,被罚跪祠堂时,宫嬷嬷还偷偷给她送过吃食。

入了内堂,屋内装扮极为简单素雅,如何比的上府中繁华,没有绫罗绸缎,没有锦衣玉食,有的只是袅袅檀香,佛音缭绕,一时间,沈君茹竟有些不忍心将老祖母与宫嬷嬷再拉入这纷乱红尘中来。

何必还将这两位已年过半百,满头华发的老太太牵扯进来呢?

两人话了一会家常,宫嬷嬷唏嘘一叹。

“未曾想只是这短短时日,府里竟发生了这么过变故,苦了你的大小姐。”

“可是我大孙女来了?”

第29章 多行善事

随着一道仁厚的声音传来,厅堂门口走进一微有些佝偻的老者。

着了一袭灰色长褂,是寻常道姑惯穿的那种,一头华发盘在发顶,也只用了简单的木簪子固在脑后,手里捏着一串佛串,满目慈爱。

久未相见,沈君茹眼中一酸,吼间梗死一阵哽咽,立马便起了声,快快迎了上去,双膝一软,对着沈老太太便屈膝跪了下去,面颊贴在老太太的胸口之上,鼻息间满是老太太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

前世,沈君茹惨死在林家别苑。而祖母在听闻沈家满门噩耗之后,一时间承受不住,卧病床头,她无法近身照料,熬了不过两月就撒手人寰了。

前世过往如过眼云烟,甚是唏嘘。

“祖母…”

“乖囡,乖囡,快快起来,叫祖母好生瞧瞧你。”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摸了摸沈君茹的面颊,将人拉了起来,拽着手儿便带到桌凳前坐下,小桌上燃着熏香,伴着院外的袅袅佛音,叫人格外静心。

沈老太太这两年越显老态,本也年事已高,一只脚都踏入棺材中的人了。

祖孙两寒暄了一阵,用了午膳,瞧着日后渐落,纵然沈君茹再不忍,犹豫再三,还是道明了来意。

“祖母,孙女不孝,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请祖母出手相助。”

老太太转动着佛珠的动作微顿,眉目慈爱的瞧着沈君茹。

“瞧这话说的,你是我儿孙,有什么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帮忙的,你说便是。”

沈君茹心念微动,一手抓了沈老夫人的手,这才软软说道。

“祖母,我阿娘去了,您也知二婶与姨娘们都各有手段,君茹本不想来打扰祖母清修,只是…”

咬了咬唇.瓣,沈君茹噙着两汪清泪,继续说道。

“只是就算为了阿钰,为了沈府内宅安宁,孙女想请祖母出山,助一助父亲,只有家宅安宁了,父亲与二叔在朝中才没有掣肘。”

沈君茹这番言辞当着是找不出半点私心来,字字句句,情真意切,为的是沈府和沈老爷,要帮助的也是帮沈家两位老爷和沈府。

她是只字未提云姨娘在府里是如何作妖的,也未提及沈二夫人又是如何惦记中馈的。

只是她不说,并不代表沈老夫人不会想。

老夫人念了一句佛号,转了转佛珠,瞧着沈君茹好一会儿,终究幽幽一叹。

沈君茹瞧着似乎有戏儿,忙说道。

“孙女已在您的‘玉笙居’设了小佛堂,也给您请了尊白玉佛像回去,您的‘玉笙居’啊,还如您离开之前一般,孙女日日叫人去打扫着呢。祖母,沈府虽比不上静心庵幽静,但君茹保证,定不叫祖母多受叨唠,只需…只需祖母能回去镇一镇后宅安宁。”

“你是有心了。”

老太太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身侧立着的宫嬷嬷悄悄的抹了抹眼泪,听闻大小姐字字句句,想着定是吃了不少苦儿,逼的没办法了才来请老太太出山,还有小少爷…那云姨娘和沈二夫人都是什么品行?她跟老夫人如何能不知道?

大夫人去了,以后这沈府后宅,还有谁能护着她们姐弟?

“老夫人,老奴这就去收拾行囊,咱们便跟大小姐回去吧。”

宫嬷嬷言道,谁知沈君茹还未及喜笑颜开,便听老夫人稳声道。

“不急,有些话儿我要与君茹好生说说。”

“是,祖母教诲,君茹必定听之,记之。”

“接下来的话,你不仅要听要记,还要悟!”

老夫人拽了沈君茹的手,握的紧紧,捏的她指骨儿阵阵发疼,却听老夫人道。

“祖母可以护你一时,却不能护你一世,再者,祖母已经一把年纪了,行将就木,若我去了,你跟钰儿又要如何?”

“呸呸呸,祖母定能长命百岁。”

沈老太太却是笑了笑,她看的通透,并不忌讳这些,人终有一死,迟早的而已,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这是他们必经的归途。

“君茹啊,祖母瞧你眉眼间福汇齐聚,灵台之中隐有福光,只是这福光之中又带了些煞,若想化解这煞,切记要多行善事,要知道,今日所尝之果,都是之前所种之因。”

“祖母…”

心中隐有所触,沈君茹想说些什么,沈老太太却又握了她的手指一下,说道。

“沈府的将来,祖母就交托到你的手中了,你长大了,能够独挡一面了。”

“祖母,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不愿意跟她回去!

松开拽着沈君茹的手,老太太闭了双眸,又喃喃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竟是不再言语。

沈君茹知老太太心意已决。

抬眸瞧了身后的宫嬷嬷一眼,终究是不忍强迫,缓缓起身,对着老太太又跪了下去。

“祖母,您多保重,日后君茹定常来瞧您。”

说罢,她便对着老太太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再抬眸,对上老太太微垂的慈眸。

第30章 留活口

“小姐…”

冬梅惊慌一叫,下一刻便挺身挡在了沈君茹的身前。

连带着上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追杀的状况了。

只是不知这次的人马与上次是否是同一批!

慌乱中沈君茹还能想得这些。

“快,走!上山!”

沈君茹忙说道。

马车立马调转了车头,往山上方向急行,此处人烟稀少,对方又是穷凶极恶之徒,下了山还得有一会才能入城镇,而上山不需多时便能抵达静心庵。

而身后一行六人却是紧追马车不舍。

这一行出来,沈君茹却是大意了,未带武夫,甚至连会些拳脚的映星映月都没带。

只道是来请老祖宗回府的,故而带了两辆马车和伺候的采薇采荷,而这些日子那刺客再未出现,她便掉以轻心了!

“嗖嗖…”数声,利箭一个接着一个射入车内,马车颠簸不断,沈君茹心中慌乱,袖下粉拳紧握。

“小姐,咱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的。”

她怎能不知此道理!

挑了帘子向后匆匆一瞥,具是着了黑色刺客服,以黑巾覆面的凶恶男子,正张弓搭箭,穷追不舍,像是追赶着猎物的狼人!

“哇…啊…”

忽而一声哀嚎,随即马车更是一阵理解晃动,像是从乱石上碾过,接着马儿便失了控,胡乱冲撞了起来,车内的沈君茹与冬梅被撞的东倒西歪,勉力稳着身形,只听“咚”的一声,随着飘动的帘子,沈君茹瞧见马夫背脊中了数箭,血色将他的衣衫都染成了嫣红色,黏湿一片,整个人像破布一般,直直的摔下了马车。

“成大哥…”

冬梅惊呼一声,瞬间便红了眼眶,心中哀痛不已,下一刻却咬了牙,挣扎着欲去抓缰绳。

沈君茹暗惊,心中越发感动,那些人目的在她,穷追着的也是她所乘的马车。

上一世她就连累死了那么多人,这一世,她断不能再眼看着旁人为她白白牺牲!

她一咬牙,一把扯了冬梅,力气出奇的大,而后整个人飞扑出去,牢牢的抓住了缰绳。好在她略懂骑射之术。

“小姐…小姐!”

她不能死,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挥舞着马鞭,一下下抽在马儿的股部,身后的恶徒越逼越近,“噗嗤…”一声,长箭没入肩头,刺疼感却也叫她越发的清醒和镇定了几分。

似猛然想到什么,双眸微眯,腾出一只手来,“唰”的一下子便拔了肩头的长箭。

“我降下马速,你找机会跳下去。”

“我不跳,小姐,我跳了你怎么办…”

冬梅满面泪痕,瞧着受伤了的沈君茹,连连说道。

“小姐您跳吧,我来驾车引开他们。”

“他们要的是我的命,却也难保他们不会殃及无辜,你跳下去,抓紧时间去搬救兵也许我还能有一线生机。”

“小姐…”

“跳!”

“我不能…”

“赶紧跳!”

低吼一声,冬梅整个人一抖,红着眼眶死死咬着唇.瓣,看着沈君茹孤傲而又坚决的背影,心知这也许是她们主仆两唯一的生机了!

猛一咬牙,起身便跳了出去,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在扬起的尘土中忙隐藏到草丛后面去了。

沈君茹微松了口气,扬起手中仍沾染着自己鲜血的长箭,眸色闪过一抹狠绝,高扬手臂,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对着马股扎了下去,箭身几乎没入了三分之一,可见她用力之大!

“噗嗤…”一声,伴着溅起的滚热液体,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却更是撒开了蹄子狂奔,速度远远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也彻底激怒了马儿,变得越发疯狂,沈君茹努力的稳着身形,干脆手脚并用的爬在了马背上,双手紧紧的抓着马缰,掌心中阵阵火热,早就被磨出了血。

身后的恶徒虽被甩了些距离,但她此刻亦是骑虎难下!

忽而,沈君茹瞳孔微缩,马儿一通乱撞,前面便是断崖,掉下去绝对九死一生!

就在她绝望的闭上双眸的时候,又是一声马鸣,只见一绝尘身影踏空而来,足尖虚点,便落在了狂马面前。

竟是秦王凤珉!

他这是做什么?找死么!

她嘶哑着嗓子,努力的找回自己的身影,叫喊着。

“让开!快让开!”

“马儿惊了!”

话音未落,她便噤了声。

寒光微闪,凤珉的“轻尘”出鞘,手臂挥出,剑起影落,狂马的头颅便在顷刻间与身子分开,身首异处!

狂马的神经却还未断开,又狂奔冲撞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沈君茹以为自己死定了,就算不被摔死也定会被狂马的重量压个半残。

谁知下一刻身子一轻,人被提着后撤了半米远。

此刻她的身上狼狈不堪,满是鲜血,有她的,也有狂马的。

惊魂未定,身后又传来马蹄声声,是凶徒追来了。

她下意识的抓了凤珉的袖子,却忘了他素来喜洁,就算刚才救她都只是将她拎起。

“是他们…”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甚至下意识的带了几分求救…

“李修。”

“是!”

凤珉话落,李修拔剑而出,虽拿捏不准主子为何三番两次的能“遇到”这位小姐,又为何连着两次伸手相救,但执行主子的命令总是没错的。

“留活口。”

第31章 寒潭中有人

“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床榻上被梦魇缠到极致的人猛然挣扎着醒了过来,此刻已是冷汗涔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幽檀香。

沈君茹微微喘息。

方才她梦到被追杀,但这并不是最吓人的,生生将她吓醒的是秦王那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将狂马斩杀与她面前。

鲜血喷溅在她身上的感觉,饶是在梦里都那么的真实和可怖。

“姑娘,您醒了?”

许是她的惊呼引起了外间人的注意,忙有一青衫丫头撩了帘子跑了进来查看情况。

见着沈君茹醒了,大大的松了口气。

生面孔,并不认识。

“这是何处?”

“这里是兰苑。”

兰苑?看来凤珉并没有将她丢弃不顾,这里十有八.九是他的别苑了。

身上被人梳洗干净,肩头的伤口也叫人上了药且细心包扎好了。

只是不知冬梅她们现下情况如何,还有那几个刺客又是何许人?

心念百转,沈君茹便掀了锦被欲下得床榻来。

“多谢姑娘相助,只是我可否见一见秦王殿下?”

“助你的是我家主子,要谢也该谢他,王爷此刻应在寒潭,不过那里可不是谁人都能去的。我可与姑娘引路,进不进得我就不知道了。”

婢女说道,对沈君茹倒也算是恭敬有加,将一旁挂着的一袭浅蓝色广袖长裙摘了来,替沈君茹披上。

之前她的衣服又是血污又是破损,早就不能穿了。

“有劳了。”

“姑娘是爷的人,奴婢伺候爷多年,还未见过爷将旁人带到兰苑来过呢。”

琴儿倒是个好说话的,笑起来也是和和睦睦的,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倒是个可爱的姑娘。

随她出了小院,转过了幽静小路,又穿过了一个小竹林,七拐八拐之后才入了所谓的寒潭之地。

沈君茹心中微叹,那将来腥风血雨的秦王竟也曾是一个如此附庸风雅之人。

琴儿顿下了脚步,与沈君茹福了福身子,说道。

“只能送姑娘至此了,若爷愿意见您,您便能破了迷阵自行进入。”

若凤珉不愿意见她,她岂非是要困在所谓的迷阵中了?

饶是如此,沈君茹还是想当面与凤珉致谢,问一下刺客的情况,再抱一抱大佬的大.腿。

忽而,一阵靡靡琴声响起,像是有人故意要用这琴声引她去一般。

沈君茹下意识的迈步入了寒潭。

行了大约百米,眼前迷雾散开,隐约可见八角小亭立在竹林之中,一袭白衣的长发女子正拨弄着丝丝琴弦,竟是女子。

想来是听到了脚步声,琴声戛然而止,细长手指微抚琴弦,偏头看来。

呵…好一个绝色美人,再加之那周身出尘之气,便说是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美人却如冰山一般,丝毫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撇她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而后起身抱了自己的长琴,半句话也没有便转身离开了。

好吧,美人是有傲娇的资格的。

只是还未见凤珉,她既穿过了迷阵,那凤珉应当不是不愿见她的。

四下寻了片刻,忽而隐约听到些许水声,再转眼,透过青草缝隙看去,入眼的竟是一汪寒潭,更重要的是,寒潭之中还有人!

那人背对着他,却也能瞧出是个男人身形和他后背上交错盘踞着的深浅鞭痕。

这寒潭之中还能有旁人?定是寒潭之主凤珉了。

沈君茹无意冒犯,赶忙转过了视线,正欲离开,却听一声凉薄声音骤起。

“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不走您这番模样,小女实在没脸看啊。

“殿下。”

沈君茹软声唤道,却是僵硬着身子不敢转头去看。

须臾,身后传来细琐的脚步声,凤珉已然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是那一头青丝却未像之前所见一般高高束起,而是随手束在了脑后。

“如何?”

沈君茹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凤珉的意思,这人总是这般言简意赅。

“已经无碍了,多谢殿下出手搭救,君茹实在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

“君茹还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有留下此刻活口?”

凤珉轻笑一声,倒是迈了步子向前走了几步,沈君茹犹豫了一下,便快步跟上了,心中却忽然有些打鼓儿,她怎不知道,这是个危险人物,可一想到将来局势,这人就算再危险,也绝对不能与他交恶,小心应对最为妥当。

“稍后会让李修给沈姑娘送去。”

“那就先谢过殿下了,无端照此大劫,幸得殿下出手相救,实在无以为报,他日殿下若有需要,君茹定当竭力而为。”

这话绝无半点虚假,竭力而为嘛,她的心里还是有个度的,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凤珉叫她做一些奇奇怪怪丧尽天良之事,便都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了。

前世大多是听闻凤珉如何如何凶残,如何如何专横的名声,并未过多接触。重生而来虽有几次接触,却发现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沉且难以琢磨。

全身都贴着“莫要靠近”的标签,叫她实在不敢继续妄想抱上这棵大.腿。

“沈姑娘不必客气。”

“只是君茹与婢女失散多时,不知府中情况如何,想必家人都担心坏了,所以…”

这是要告辞了,说的倒是一点也不婉转,方才还说谢恩报恩呢,转眼连口茶都不喝就要离开。

风珉微扯唇角,动作间带着墨色绣金丝暗纹锦袍,微微转了个身,垂眸便能瞧着她微微垂着的发顶。

良久,他才说道。

“好,本王让人备车送你回去。”

“多谢王爷。”

“此刻送入你府中?”

沈君茹略一沉吟,她虽有怀疑幕后之人,但还没有任何证据,干脆先不暴露,微转眼眸,念头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道。

“还请王爷送到这个地址,君茹怕打草惊蛇。”

说着,她报了个地址,又道明了怕打草惊蛇。秦王凤珉是何等精明之人,怎听不出她言下之意?

“你倒是个心思缜密的。”

“王爷谬赞了。”

“它日,若本王真有需要沈姑娘相助之事,还望姑娘记得今日所言。”

“必然。”

第32章 吉人自有天相

“备车尚需时间,沈姑娘不妨喝杯茶暖暖身。”

说着,两人已至八角亭,方才还是仙子抚琴的地方,此刻已然多了一套烹煮茶水的瓷具。

凤珉做了个“请”势,叫沈君茹眉头一突,她何德何能,竟有幸得尝秦王手艺,再推脱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那君茹就冒昧了。”

说着便在蒲团上跪坐了下来,湖蓝色薄纱长裙丝丝绕绕的垂在身侧,那一头青丝也只是用一根碧玉簪子堪堪挽起,眉眼弯弯,怎不也是个绝色佳人。

凤珉煮茶烹茶的手艺倒算的上一流,从温茶具,置茶叶,到冲泡,置入茶海,而后再从茶海倒入白玉印梅花瓷杯中,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看得出,是一个讲究茶道之人。

好在,沈君茹也略有研究,倒不至于一上来就丢面儿。

凤珉一边啜了茶水,视线却盯在了一旁的棋盘残局上,似在考量下一步要如何走。

与茶道来说,她确实只是略懂,但与棋艺,她觉得自己应能算得上精通。

一时手痒,没忍住便执了棋子,“哆”的一声,棋子落盘,凤珉瞧着那落的位置好一会儿,而后薄唇微勾起一抹浅笑,似棋逢对手了。

而后竟谁都未再多言,你来我往,谁都不让谁,最终竟还以沈君茹半子险胜。

若此刻有人问她,赢了未来摄政王的滋味如何?

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美极了!

“咚咚”几声,凤珉将墨玉棋子丢回棋盅里,笑道。

“沈姑娘棋艺高超,本王甘拜下风。”

“殿下让我一二,否则怎会让君茹险胜一子?”

这一棋局下的有些入迷,竟忘了时辰,那边守着的李修见两人对弈正欢,也未出言打搅,而是默默守在一侧。

若是旁人这么待她,沈君茹怕又要以为是想要借由她拉拢沈家势力了,只是秦王?呵…他不需要。

沈君茹对秦王殿下的信任未免有点太“盲目”。

忙起了身子,与凤珉福身。

“一时忘了时辰,君茹该告辞了。”

“李修,送沈姑娘。”

“是。”

离了小亭,出了寒潭不远,悠扬琴声又远远的传了来,脑海里不禁闪过那仙子抚琴的模样。

想来,她此刻应是奏与凤珉听的吧。

脑补了一下那样的画面,美则美矣,却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入夜时分,沈府上下却灯火通明。

凌波院伺候的丫鬟们早就跪了一地,有瑟瑟发抖的,也有暗自垂泪的。

佟嬷嬷黄嬷嬷都急红了眼眶,手里各拿着条子,狠狠的往采薇采荷以及冬梅身上抽去。

“怎能把小姐给丢了呢!便是你们没了命也不能将小姐给丢了啊。”

“是奴婢该死,奴婢没能护住小姐,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绝不苟活,随着小姐去了,九泉之下还能继续伺候小姐…”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姐自有福报,定能逢凶化吉的。”

听了冬梅发誓的话,佟嬷嬷一条子抽在了她的手臂上,斥责道。冬梅受了疼,也只是死死的咬着唇.瓣,一声也不哼出来,生生受着。

“也不知是何歹人如此狠心!我可怜的茹姐儿。前院可有消息传来?大少爷还没寻到人么?”

黄嬷嬷焦急的问道,她性子较温厚,这时候也是急的,只是没佟嬷嬷那般暴躁。

丫鬟们没人敢吭声,因为前院迟迟没消息传来。

沈老爷也是焦急的,今天他本是歇在云姨娘的院子里,丫鬟们赶回来通报的时候才刚歇下,软玉在怀还没来得及抱呢便又匆匆起身。

得此噩耗,坐立难安。

此刻正左右踱步,焦急的等着消息。

“老爷,咱们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府里的人不都派出去寻了,来,先喝口茶吧。”

云姨娘体贴的说道,将一杯温热刚好的茶水递到沈老爷手中。

沈尚书轻抿了一口,可那茶水如梗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终究是“叮”的一声盖上了盖子,将茶杯递给云姨娘。

“也不知茹姐儿现在如何了。”

如何了?哼,怕是你的宝贝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不是想带老祖宗一同回沈府么?

那就叫你有去无回!

这样也好,除了个干净,以后这整个沈府还有谁能与她作对?

再者,她的凝姐儿得了皇后和太子的青睐,她要坐上尚书令夫人位置也指日可待,只怕到时候连沈老爷都要仰仗她与她娘家!

云姨娘这边的算盘扒拉的噼啪响,却暗自得意不多时,前院便有小厮奔跑着来报了。

“老爷,老爷…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云姨娘一惊讶,险些掩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沈尚书也是又惊又喜,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忙差小厮前面领路,脚下生风向前厅而去。

云姨娘忙放下手中杯子,急急的跟了上去。

忽而想到了什么,顿了脚步对身后的丫鬟丁兰说道。

“你去唤四小姐来,大小姐回来,在老爷面前要如何表现,不用我多教了吧?”

丁兰会意,颔首应了一声。

“是,奴婢明白。”

你明白有什么用,得沈香凝也明白啊!

这厢,得了沈君茹回来的消息,沈府上下一院子的人几乎都迎了上来。

李修亲自驾车将沈君茹送到了府前,又扶着人下了马车,未多逗留便策马而去。

“君茹…我的君茹哟,可叫你受苦了…”

沈老爷目含老泪的迎了上来。

“爹爹…女儿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君茹的柔弱娇嫩半分真半分假,委屈是真委屈,险象环生也是真的,只是她不在沈老爷面前表现的更娇弱一些,又怎么能引起他更多的“关心”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些歹人可有将你怎么样?”

沈君茹摇了摇头,面色苍白如纸,两眼汪汪,好不凄楚。

云姨娘瞧着她身上的衣服,与一早出门时的不一样,微眯凤眸,转瞬间便计上心来,一计不成,自是要再生一计的。

她如此大费周章,冒了这么大风险,可断不能叫她一点儿亏都吃不到!

第33章 做贼心虚

“大小姐,那些歹人怎么肯放你回来的?你这身衣服…那…那些歹人难不成…”

云姨娘此话一出,沈君茹便知道她是要打着什么心思了。

被歹人玷污了还不如被歹人直接杀了呢!

被玷污了回来有辱沈家声誉,直接死了还能保一个“忠烈”名义。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越显委屈,拽着沈老爷的袖子,抽抽噎噎了好一阵。

“云姨娘可莫要乱说,事关君茹声誉,若是此话从你口中传出,又叫有心人传了去,无心变有心,无事变有事,那可叫君茹怎么活啊…”

“多嘴!”

沈君茹那豆大的泪滴跟不要钱似的,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往常这都是沈香凝惯玩的手段,这会儿被沈君茹使来也是得心应手,叫云姨娘一阵牙痒,还叫她被沈老爷斥责了一声。

这个老糊涂,一心都放在他的那对儿女身上。难道凝姐儿就不是他亲生的闺女了?

云姨娘被斥责了一声,面上也露出几分委屈之色,软声且带着几分惶恐的意味,说道。

“妾身也只是关心则乱。只是见大小姐这衣袍着实华美,先前都没见大小姐穿过呢。”

“这不是我的衣服,姨娘自然没见过。”

哼,还想抓着这茬呢,屎盆子乱扣,也不怕扣不好一下子砸自己脑袋上去。

“我先前穿的那件衣服在被歹徒追杀的时候刺破了,浑身都是血,幸的恩公相救才得以脱身,否则女儿此刻怕是早已跟爹爹阴阳两隔了。”

“是何歹徒如此猖狂,连我沈某人的女儿都敢动!”

沈老爷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气,吓的云姨娘心中一惊,面上略显慌忙,但很快就镇了住。

“老爷,依妾身之见,定是城外宵小流寇,专做那等打家劫舍的勾当。”

这是要将嫌疑人往山贼等方向引,只要不查到她身上来就没事!

可沈君茹太清楚自己的仇家有哪些,又有哪些欲将她处之而后快了!

更重要的是,她清楚的知道后世,云姨娘的嫡亲弟弟是如何作为一个兵痞欺压百信的!他手底下调几个人或买通一些江湖杀手、三教九流之蔻太容易了!

“女儿倒是不这么觉得,那些人更像是要命,且最是要女儿的命!爹爹,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女儿觉得还是报官为妥,请京兆尹大人插手此事,定能叫那些歹人开口.交代!”

“歹、歹徒抓到了?”

听到逞凶的歹徒被抓到了,云姨娘是再架不住的一阵慌乱,更甚者,沈君茹将矛头直指向她。

“姨娘好像很惊讶,歹徒被抓住了,你不开心么?”

“开心,当然开心,如此歹人就该处理了!那歹徒现在何处?”

“这就不劳姨娘费心了,君茹稍后会差人将其扭送至京兆衙门。”

云姨娘转了转眼珠,送到京兆衙门可还得了?

那京兆尹手段狠辣,逼供最是有一套,还不得露了馅?

她怎么也没想到,几个凶狠大男人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弄不死!

真是没用!

“妾身倒是觉得不妥,一来,老爷就是官,二来,此事还是不宜闹大,毕竟事关大小姐的声誉,毕竟大小姐失踪了半天,这半天谁都不知道大小姐都发生了什么事,接触了什么人,咱们都是自家人,自然是信大小姐的,可是别人…悠悠众口,难堵啊。”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姨娘这番作态,倒让人以为我们沈府心虚呢。实不相瞒,爹爹,这已经不是女儿第一次遭受追杀了,这幕后之人是要女儿的命啊,一日不揪出来,女儿便一日处在危险之中,一次两次得幸,女儿怕自己福薄,终有躲不过去的时候…”

“还有这等事?怎不早些告诉为父,严惩,必须严惩不贷!”

沈尚书的脸色阴沉,带着浓浓的怒火。

动他的女儿无疑是在挑战他,挑战整个沈府,他当然不会往后院失火的方向去想,猜测着,到底会是朝中的哪派势力,想要借由沈君茹来威胁他?

“老爷,这…”

“茹姐儿,你可算平安回来了,可有受伤?快让嬷嬷好好瞧瞧,我可怜的茹姐儿。”

云姨娘还想再说些什么,随后得了消息赶来的佟嬷嬷却是冲了来就抱了沈君茹上上下下仔细查看着。

“受了些伤,劳嬷嬷和爹爹担心了。”

“受伤了?可严重?来人,快请大夫来。”

眼见着沈君茹简单的两句话便将沈老爷彻底哄了去,叫众人都团团围着她转,云姨娘心里那个又急又恨啊,派了人都唤沈香凝来在老爷面前表现一番姐妹情深了,这边的戏都快唱完了,怎的还不来?

“不严重,爹爹不必担心,只是受了惊吓,身体不爽利,想先回院休息了。”

“对,对,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儿明天再说,吩咐厨房炖些滋补汤药送到大小姐院子里去。”

与沈老爷福了福身子,沈君茹一副娇弱模样,由着丫鬟们扶着便回了凌波院。

待关上了院门,确定没有旁人之后才卸下了伪装,松了口气。

还未及说话,冬梅便扑跪了过来,在沈君茹面前抹泪道。

“小姐,奴婢都快吓死了,还以为小姐定惨遭毒手了,奴婢万死…”

“受伤了?谁打的?”

她倒是先瞧到了冬梅跟几个丫鬟身上深浅不一的伤痕,微皱了眉头。

“是老奴,她们没能护得小姐周全,该罚。”

“奴婢们是自愿领罚。”

见着这番,沈君茹皱着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了,在软榻上坐了下去,缓声道。

“我知嬷嬷心急,但这事也不是冬梅和采薇采荷的错,嬷嬷何必责罚她们?都是我院子里的人,谁都不能被欺了去,等会你们便去领药上了,嬷嬷,日后轻易可莫要再如此责罚了。”

“唉,大小姐最是心善,可怜我茹姐儿,这般心善却还遭歹人追杀…”

这与她心不心善其实并无关系,幕后之人之所以想除了她,无非是因为她挡了路儿!

“对了,大少爷还带人在山上搜寻小姐呢,奴婢这就差人去传话。”

第34章 姐弟情深

第34章姐弟情深

“钰儿在寻我?”

黄嬷嬷的话叫沈君茹微微一愣,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塞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他唯一的弟弟,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默默付出自己所能给予的所有。

“可不是么,大少爷听说小姐出事了,急的不行,当即便召了院子里的武师点了些家丁便跑着上山去了。”

自己的亲爹却还只是等在云姨娘的闺房中。

若她今日真不幸遭难,阿钰会如何?

沈君茹不敢多想,忙差了人去找沈钰。

“快去寻少爷,就说我平安回府了,叫他回来就来我院子一趟,不,不,叫他回去歇着,我去见他。”

沈君茹压不住心头的情绪,也不管什么迂腐礼教了。

那是她弟弟,府中最担心她的亲人!

小仆忙领命去了。

正好厨房热好的鸽子汤也端了来。

佟嬷嬷哄她吃了小半碗便再也用不下去了。

她向来是珍惜食物的人,此刻却有些食难安。

“嬷嬷,此次我万幸不死,只怕凶手被逼急了会再次寻机会下手。”

“老奴也是这么想的,您日后出门定必要将映月映星给带着,总比采薇采荷半点拳脚都不会的好。”

“若凶手一日不抓出来,小姐一日便有风险。”

微微一叹,沈君茹放下瓷碗,柳眉微皱,若有所思,半响才道。

“有风险的又何止这幕后想要我命的人?在这条看不清的道路上,怕是想取我命的,不止这人一个。”

“小姐何故有此叹,咱们又不与人交恶,为何这人非要可小姐的命?”

晓得沈君茹吃不下那半碗鸽子汤了,冬梅贴心的替她换上了一杯暖茶,放在她手边,微皱眉头,不解的问道。

各种缘由,沈君茹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与她们分说。

若是有人不需她说的太通透,只一个眼神或一句话,便能明白她的心意就好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抹白影,猛然甩了甩头,她暗责自己胡思乱想,只是两次为那人所救,些许感恩罢了。

“老奴只是担心,这人就埋伏在咱们身边,采薇采荷,以后小姐的膳食衣物便都交给你们仔细负责,切不可马虎。”

“是,奴婢们谨记,谢大小姐给努力们将功折过的机会,奴婢们以后定当更加尽心服侍小姐。”

两个丫头表了忠心,而后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急促而来的脚步由远及近,像是有人一路狂奔而来。

沈君茹心头一跳,继而一声“阿姐…”将她生生唤的从软榻上离了身。

快步行至门前,月色下,少年儿郎跨步而来,跑的急了,额头满是汗水,顺着脸颊滴落而下,气息不匀,粗喘着,红润的面上却满是喜色。

“阿钰,你回来了…”

“长姐,你没事吧?快叫我瞧瞧,那些歹人呢?你怎么回来的?没受伤吧?”

沈钰一连串的问了好几个问题,他的问话满是出自真心的关怀,与云姨娘的故意引导压根就不一样。

倒是叫沈君茹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无奈一笑,张开了手臂在沈钰面前转了个圈儿。

“你瞧,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叫你挂心了。”

方才是急了,没瞧仔细,定眼看了,沈钰竟微微红了耳尖儿。

“阿姐穿这一身衣服可真好看…嗷呜…”

话还未落,脑袋上便挨了沈君茹一记脑锤,憨厚的笑着揉了揉挨揍的脑袋,沈君茹挑了挑下颚,说道。

“进来吧,方才厨房送了鸽子汤过来,还有半盅,我没沾过,莫要浪费,你给吃了吧。”

“我方才在路上听说阿姐你受伤了,这是给长姐补身子的,我怎么能喝。”

“我真喝不下了,你便当行行好,替我喝了可好?”

说着,她叫冬梅拿了干净的瓷碗来,舀了满满一碗推到沈钰面前。

他太瘦了,日后不管从文还是从军,强健的体魄都是必要的。

沈钰也不挑食,食量其实也不算小,只是还在长身子的年纪,吃多少都不胖,条儿倒是一直在蹿。

“阿姐,我听说你今儿是去静心庵请老祖宗的,怎的?祖母不愿意回来?”

“好在祖母没回来,若不然今日这着,如此颠簸,我受得,祖母她老人家定受不得,有个三长两短,我倒真不知要如何向爹爹和二叔交代了。”

沈钰也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一边囫囵的吃这汤,一边说道。

“你走了之后,也不知是谁将这消息告诉了阿爹,爹为此还大发雷霆了,说阿姐你不将他放在眼里,如此大事都不请示他,擅自做主,我觉着肯定是云姨娘去阿爹面前挑拨了,阿爹才…哎呦,阿姐你为何又打我?”

沈钰捂着脑瓜仁儿,一脸茫然又委屈的样子瞧着沈君茹。

“食不言寝不语,后院之事你少搀和。”

她不想让沈钰过多搀和后院这些腌趱事儿,于他读书和入朝为官都没什么益处。

谁在其中搞鬼,她心里明镜着呢。

“知道了,我只是见不惯爹爹被那云姨娘牵着鼻子走,而平白责怪了阿姐,阿姐去请祖母也是为了我们沈家好,我知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么?”

见沈君茹又抬了手,沈钰赶忙求饶。

执了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团扇,轻轻的扇动着,瞧着沈钰,缓声说道。

“你明是非就够了,阿姐心里甚是欣慰,你要是能再好好读书,在今年秋闱能一举夺甲,阿姐我就更满意了。”

“钰儿一定倍加努力,不辜负阿姐期望。”

沈钰露齿一笑,眉眼弯弯,依稀是少年青涩模样。

沈君茹却看的有些迷了眼,眼前似乎浮现出多年后沈钰已然成熟的面孔,微带怒意,挡在她身前,执剑对着面前之人,他对她说。

“阿姐莫怕,我带你回府。”

却不曾想,那一次的拒绝,自此终年,竟是最后一面。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挽回,来得及改变。

却不曾想,那一次的拒绝,自此终年,竟是最后一面。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挽回,来得及改变。

第35章 在凌波院撒野

才说过凌波院里的人不容许旁人欺负,翌日便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正当时,冬梅捧了本安置在老太太玉笙居里供奉的白玉观音。

忽然一群灰衣家丁便手提棍棒冲了进来。

云姨娘和沈香凝则紧跟其后,微提裙摆迈入凌波院。

“姨娘这阵仗是什么意思?”

这两天日头热了,沈君茹本就有些心气浮躁,肩头伤口虽敷了药,但还是隐隐作痛,云姨娘的这番作态更是叫她不痛快了!

与冬梅摆了摆手,示意她将白玉观音先放置好,既然老祖母没能请回来,她想着还是寻个时间将这尊请回来的白玉观音送到老太太修行的禅院去。

“将人拿了。”

“是!”

一众家丁应了一声便冲了上来,那云姨娘竟直接无视了她,在她的凌波院里撒野,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

“都给本小姐住手!”

沈君茹低呵一声,但那些家丁都是云姨娘的人,也只听从云姨娘的吩咐,沈君茹的呵斥对他们并无半点用处,直接抓了采薇采荷压着便跪到了院子里。

因得冬梅站在沈君茹里侧,那些灰衣小仆多少还是忌惮着她的,没敢直接动手。

冬梅抱着白玉观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眨眼间,映星映月便双双护在了沈君茹的面前,一对姐妹花各自手执长剑,对着

“大胆,敢在我凌波院撒野!”

“大小姐,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希望您不要阻止我们捉拿贱婢。”

“贱婢?谁是贱婢,你们又奉了谁的命?”

“这…”

小厮瞧了身后的云姨娘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大小姐,这几个难道还不是贱婢?作为奴婢,最重要的就是伺候和保护主子安危,昨儿为难当头,她们弃你不顾,自己逃跑,大小姐是福泽深厚,吉星高照的,若有个三长两短,便是叫她们陪葬都不为过!不过大小姐既平安归来,那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府中也有府中的规矩,大小姐还是莫要阻拦了。”

昨日想着沈君茹是死定了,便大意了这几个贱奴,辗转了一.夜,云姨娘是越想越不甘,动不了沈君茹,还动不了几个贱奴么?

就算不能一下子除了这眼中钉,至少也要将她身边的爪牙给拔一拔!总之,能叫她不如意就是好的。

“这是我凌波院的事,还不劳姨娘你费心。”

“那可不行,大小姐你向来仁慈,只怕会纵容了这几个贱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不给她们些惩罚,若树立了坏榜样,叫其他下人都学了去,这府中制度可不就形同虚设了?”

云姨娘将府中规矩都搬了出来,生生的压了沈君茹一头,而庭院之中,采薇采荷都还被压制着,一旁的佟嬷嬷也被架着,只映星映月护在她身前,而冬梅抱着白玉瓷瓶一时不知所措,竟是被沈君茹护着。

“小姐,奴婢们确有错,奴婢们甘愿受罚,您伤还未愈,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她昨日才说过,凌波院里的人,不容旁人随意欺压,今日却连几个丫鬟都护不住,那何止是自打脸?

今日若是叫云姨娘占了上风去,日后这府里的风向便都会转到她那边去,她这是摆明了给众人警示,谁要是站着沈君茹这边,便是与她这个未来的当家主母过不去!

无论如何,这已经不仅仅是保不保得住这三个丫鬟的事了。

“你们伺候的是本小姐,何错之有?记住,你们是我凌波院的人,也只有本小姐我能责罚你们,其他跳梁小丑也想在我院子里撒野,是不是也该掂掂自己几分几两?”

轻笑一声,沈君茹的声音虽不轻不重,眉眼微转间,那“跳梁小丑”指着不就是云姨娘?

一个姨娘而已,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之前也敢以主母自居?

也真是好笑!

“你!沈君茹,你怎么说话呢,不过就是几个贱婢,你也要护着?再说了本来就是她们的过错,我与姨娘是来为你做主的,你非但辜负我们一番好意,说话还如此难听,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呵,是吗?为她做主?

只怕是自己心里气儿不顺,想来她这里撒撒气吧。

不好意思,现在的沈君茹,也不是好欺负的!

冷笑一声,凤眸微眯,对着映月吩咐道。

“将她们两个带过来,若有人阻拦,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

映月应了一声,提着长剑便跨了过去,动作极快,那几个小厮本也没什么功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一脚一个的给踹了出去。

只听“哇哇…”惨叫,压制着两个丫鬟的小厮便都被踹飞了,再转眼,映月已经将长剑收入剑鞘。

采薇采荷忙爬了起来,一溜烟的小跑着到了沈君茹身侧,还有不怕死的小厮想要拦着,却在映月那张冷若冰霜的面皮下,都有些胆怯的不敢上前。

他们可不想被踹飞。

云姨娘微愕,她竟不知沈君茹身边还有这等手脚的婢女!

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好运!

凤眸再也压抑不住,倾泻出些许愤恨,广袖之下,紧握着拳头,却听那沈君茹又道。

“就算是贱婢也是你们碰不得的,何况,在我这,她们可不是贱婢。”

“好,好啊,沈君茹,你就把她们当宝贝吧。姨娘…”

相比于沈香凝的气愤,云姨娘却将怒火给压了下去,怒极反笑。出师未捷,还没得利呢,哪有鸣金收兵的道理?

也好,若是太好对付了,倒是没意思。

云姨娘笑了笑,对着那些等着命令的小厮摆了摆手,说道。

“既然大小姐也说了,你院子里的人,由你自己处置,也对,是我太担心大小姐安危,也太气不过了。我啊,只是怕大小姐是非不分,还误信这等背弃主子的贱婢。既然大小姐也说了由您自己处置,方才这两个丫头也认了错,那姨娘我也就放心了。”

“姨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便宜她们了么…”

沈香凝话未落,便被云姨娘挥手打断,只见云姨娘依旧笑语晏晏,说道。

“我自是相信大小姐的,那么,大小姐便请吧…”

第36章 欲斩爪牙

这是要她亲自责罚的意思吧。

可不巧的是,她沈君茹向来是个护短的人。

沈香凝也不是一个笨到家的人,云姨娘这么一说,她便恍然了是什么意思,面露喜色。沈君茹啊沈君茹,你不是不让我们责罚么?那就让你亲自责罚你所在乎的人吧!

“是啊大姐,这些贱奴们最是有样学样了,你可别带头坏了规矩,今日.你若是包庇了她们,明日啊,那些刁奴就能爬到主子的头上来撒野。”

“大小姐,家规不可乱,犯了错就得该受罚!”

“今日这三个贱婢不罚,难以服众!若叫大伙都学了去,做出那等背弃君主的事来,可如何是好!”

沈香凝的煽动再加上小厮们传来的话语,无不是逼着沈君茹责罚冬梅和采薇采荷。

冬梅已经将白玉观音放在了妥善的地方,见着沈君茹左右为难,微一咬红.唇,便跪到了她的面前。

若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沈君茹包庇了她们,叫云姨娘再添油加醋的到老爷面前一转述,让她成了一个不分是非黑白,只懂包庇护短,那以后还怎么掌中馈?

手心,手背,孰轻、孰重!

云姨娘的这招可真是够狠的!

沈君茹捏着桌沿,一口腥甜哽在喉咙里。她不能倒下,不能被云姨娘轻易打败!重活一世是为了什么?大仇未报,家族未护,她要是连这点儿事都解决不了就当真是太没用了!

“云姨娘,当初歹人主要追逐的是我与大小姐所乘的马车,采薇和采荷都在另一辆马车里,故而得意逃脱一劫,也是她们及时赶回来通风报信,责不在她们。错在我,我与大小姐同车而乘,遇难之时却顾着自己逃命,没引开歹徒,都是奴婢的错,所有责罚,奴婢愿意一人承担!”

“一人承担?呵…好一句一人承担。”

云姨娘微勾红.唇,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哼,沈君茹啊沈君茹,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能保的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当时情况危急,是我叫冬梅先跑的,你们说你们是奉命行事,那么当时的冬梅也只是奉我的命行事而已。”

“危难当头,岂能盲目听从,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才弃你家小姐与不顾!”

云姨娘厉声道。

“不,不,我没有,奴婢并不是贪生怕死,奴婢对大小姐之心日月可鉴,若叫奴婢为大小姐去死,奴婢定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巧言令色,那昨日跑了的是谁?”

“我…”

“够了。”

沈君茹低喝一声,再抬眉眼时,却比方才更冷静阴沉几分,双手交叠在腹部,笼着广袖,直直的瞧着云姨娘,说道。

“我大难不死,脱难归来,身上伤还未愈合,姨娘便带人来我院里要责罚我的奴婢,当时情况危急,姨娘又不在场,怎知我婢女有错?在我看来,她们已尽力了,难道叫她们都为我牺牲了,才是恪尽职守?”

“我只是关心大小姐安危,担心这些贱婢对大小姐存有二心,不能好好伺候你。”

说的冠冕堂皇,其最终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沈君茹心里冷笑,面上便也跟着微扯了嘴角,带起一抹浅笑。

“我倒是觉得她们忠心向我,却还要受此责罚,实在不妥,我沈家向来是仁善之家,体罚奴仆,只会招来怨怼,表面顺从内里不服,相信这也不是姨娘愿意看到的吧。”

“一味纵容,只会徒长刁奴志气。大小姐要仁善待人,姨娘我不反对,只是我觉得,凡事更该公平处之,若是其他人犯错便狠狠责罚,而大小姐的侍犯错便可以被包庇,久而久之,府中亦会有所怨言。”

说来说去,就还是要揪着这茬不放,斩不断三个,斩掉她沈君茹一个臂膀也够了!

谁人不知道,冬梅自小伺候沈君茹,是她的心腹,最为亲近之人!

言尽于此,今日就算冬梅证了清白,若是不罚,沈君茹便就坐实了“偏颇、护短”之论,真真是死咬着不放!

“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请大小姐责罚。”

“奴婢们亦有错,请小姐责罚。”

眼见着三个丫头跪在面前,沈君茹深吸口气,对上云姨娘那得意的眉眼。

“姨娘非至于此?”

“大小姐,是非公断,相信您是一个秉公执法,且明事理的人。”

“若我不呢。”

“大小姐仁慈,就算是护短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以后成了当家主母,这点还是要改一改的好,一碗水若是端不平,则是会倾洒了的。”

云姨娘因得自己占了上风而得意,看着沈君茹陷入两难之地,面露纠结,心中越发痛快!

昨日被她咬的死死的,今天总算扳回了一城!

一旁的沈香凝更是扬高了下颚。她在沈君茹这里吃了几次亏,这次终于轮到她吃瘪了!

她还以为沈君茹有多厉害呢,不还是被姨娘给吃的死死的?

逼着她责罚自己的奴婢呢!

早知道就该让姨娘早些出手惩治这贱人了!

“云姨太太,老奴是凌波院的管教嬷嬷,这三个奴婢,昨日老奴已与黄嬷嬷罚过了,身上也抽了些鞭子,没能护的小姐周全,是她们的错。只是事发突然,又都是女眷,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对付的了歹徒?依老奴所见,小惩大诫就好了。”

说着,佟嬷嬷上前几步,扯开了冬梅几人的袖子,露出手臂上抽出的竹条痕迹,那道道伤痕还都是鲜嫩的,刚发淤发青,还真是挨打不久。

云姨娘微沉了双眸,瞧着佟嬷嬷,面色更冷了几分。

只听佟嬷嬷又道。

“这等体罚之事怎能污了小姐和姨太太的慧眼?老奴昨儿都罚过了。”

“罚过了?我怎么瞧着就只是抽了两鞭子糊弄了事呢?”

这是非不弄死一个不甘心啊!

云姨娘继续纠缠不休,分明是找茬!沈君茹却失去了纠缠的耐心,冷言道。

“抽了鞭子还不够,姨娘还要如何惩罚?莫不是要了我这几个婢女的命去?歹人还未招供,姨娘便要先拿我院子里的人开刷。不然就让人唤爹爹来给我评评理吧,我身边伺候的统共就这几个丫头,都伤的重了,谁来伺候我?”

第37章 杖责冬梅

“怎么会没人伺候呢?不过既然大小姐开口了,那姨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为了避免以后发生类似的亦或是刁奴欺主的事.今天啊,总是要杀鸡儆猴一下,叫下面的人都长长记性。方才你不是说罪责都在你么?好,来啊,把她给我抓了!”

说着,云姨娘涂抹着丹蔻的手指一指,而她带来的家仆小厮动作极快,应了“是!”的同时,直接扑了上去,将跪着的冬梅拽着就后撤了几分。

动作快的叫沈君茹和佟嬷嬷等人都狠吃了一惊。

云姨娘是铁了心要在她的院子里罚一罚人,生生的打沈君茹的脸!

“你敢!”

“大小姐仁慈,既然你不舍得动手,那姨娘便帮你动手了。来啊,贱奴弃主子于危难而不顾,绞死你也不为过,不过念在你伺候了大小姐一场的份上,就重打二十大板!怎么?大小姐还要叫你身边那会一些拳脚的丫头来护着么?”

粉拳紧握,怒火灼烧着她的胸腔,又憋又闷,她深吸了口气,正欲呵斥,冬梅却已经被架到了长凳上,而几个家丁则死死的拦在沈君茹和映星映月身前。

四指款两指厚的木棍狠狠的敲在了冬梅的股部,让她忍不住“哇啊…”一声痛叫出声。

那日她罚了云姨娘的人,沈香凝阻拦不住,今日云姨娘便当着她的面,寻了个借口死抓不放,将这个仇给报了!

就在她的面前,在她的凌波院里!

这一巴掌,打的可真够响的!

“大小姐可莫要怪姨娘心狠,姨娘这也是为大小姐好,若是不能狠心一点,不能秉公执法,日后还如何管理这后院上下数百口人?掌中馈可比你管理这一个小小院子难的多了,大小姐要学的,还很多呢。”

“君茹、谨记云姨娘教诲!”

这笔仇,她定会谨记!更不会善罢甘休!

怪只怪,她现在还不够强大!

不过,她也不可能任人宰割!

“映星映月,谁若是敢挡着我,不必与他们客气!”

她冷声说道,双眸中隐隐晕染着怒火。

两个丫头应了一声,“唰”的一下,长剑出鞘。

“你想要做什么?我是你姨娘!”

“姨娘是想自持身份在我凌波院里撒野?”

她一抬脚便踹翻了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瞎眼小厮,那小厮哀嚎了一声,也不敢再拦,那边冬梅已然挨了好几板子,挥棍的小厮见沈君茹携怒而来,忙加快了速度又挥下了几板子。

映星映月踹翻人的时候,冬梅已经挨了七八棍子,股部隐隐渗出鲜血,人已面色苍白,唇.瓣都被自己强忍疼痛而咬破了!

“大小姐,你!”

中馈什么的,先不说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便是她院子里的人,就不能容旁人欺负!

云姨娘今天要打的根本就不是一两个小小奴婢,而是她沈君茹的脸。

如今这被打脸的滋味,她是尝到了,云姨娘也该满意了!

“姨太太若继续纠缠不休,那老奴只好请老爷来秉公处理了。”

佟嬷嬷原本就是沈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沈夫人还在的时候,身份地位在府中都是不低的,云姨娘轻易从她这里讨不到好去。

“后院之事何必劳烦到老爷呢,老爷处理朝中事物已是够累的了,如今罚也罚了,虽说没打够二十板子,但也叫这贱奴长了记性。你们都瞧着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不听话的下场?呵!只是不听她云姨娘的话吧!

“以后我凌波院的事,不劳姨娘费心插手了!佟嬷嬷,帮我送送姨娘。”

“是。姨太太,请吧。”

说着,佟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云姨娘收了面上的笑颜,冷哼一声,以后还插不插手可轮不到你来说,待她掌了中馈,一个小小凌波院,她捏之如蝼蚁!

“既然如此,那姨娘我就不叨唠了,大小姐好生休息,我们走。”

话落,拂袖带了一众家丁便离开了。

“冬梅你如何了?快去传大夫来。”

“我…我没事大小姐,您实在不必,不必为了我与姨太太杠上的。”

“此事责不在你,她想找茬削我的面,倒是叫你受罪了。”

胸口阵阵涨痛,吼间更是一阵腥甜,压抑不住的“哇啊…”一声,一口淤血便吐了出来,黑紫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沾染在衣襟上。

“小姐…小姐…快去唤大夫,快去!”

陷入黑暗前,沈君茹拽住扶着自己的佟嬷嬷,虚弱道。

“叫…叫阿爹来…”

这种时候,不用苦肉计好好反击简直太浪费了!

入幕时分,凌波院里却一直不得消停。

大夫进进出出,又是开方子又是抓药煎药,好一阵忙活。

佟嬷嬷焦急的在屋内来回走动,吩咐采薇一盆盆的换了凉水来覆在沈君茹的额头上。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

随着沈老爷低沉的声音,人已撩了袍子走了进来。

三两步便跨到了沈君茹的床榻边,此刻沈君茹还未醒来,一张小脸红的异常。

伸手在她的脑袋上一搭,当即便觉着烫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爷,今儿晌午,云姨娘带人来闹了一场,走了之后,小姐…小姐就吐血了。”

“她来做什么?还闹了一场?”

沈老爷皱了眉头,再看沈君茹那苍白的面色,当即便大怒,低呵道。

“去,叫云姨娘过来!”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

说话间,采荷捧着一碗热汤药走了过来。

沈老爷伸手接了药碗,道。

“我来吧。”

将人扶着稍稍靠起了一些,一手捏了勺子,轻轻的吹凉了,一边喂到沈君茹的唇边,一边问道。

“大夫如何说?”

“回老爷,顾大夫说,大小姐是因为情绪波动导致气血郁结才吐血的,只是那一口淤血本来吐出来就好了。可是小姐先前受了伤,昨儿到现在身子一直不舒服,偏犟着说没事,现在伤口裂开了,高热又不退,真是急死个人。先前汤药也都灌不进去,瞧着就是老爷喂了才勉强喝了些。”

第38章 苦肉计

沈老爷一听,越发的心疼。

“噗…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沈君茹一阵咳嗽,将沈老爷方才喂进去的汤药都咳了出来,人却也跟着悠悠转醒。

“茹姐儿,你醒了?”

沈君茹有一瞬间的迷茫,待看清眼前之人的时候,她随即便红了眼圈,面上尽是委屈之色。

“阿爹…”

一声嘶哑轻唤,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

沈老爷看着一阵揪心,连忙扶了沈君茹,劝慰道。

“叫我们茹姐儿受委屈了。”

“女儿不敢委屈,娘亲不在了,姨娘便是这后院的掌事人,她是怕君茹管不住几个丫头,才来帮女儿教导教导…咳…咳咳咳…”

是不敢委屈,而不是不委屈。堂堂沈府嫡出大小姐,连委屈都不敢了。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咳嗽,瘦弱的身躯微微抖动着,细长的手指捂着唇.瓣,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叫人看着好不心疼。

一旁的佟嬷嬷适时的一脸心酸,抹了抹老泪,说道。

“若是姨太太觉得老奴连一个院子的丫头都不能替大小姐管理好,那还是请老爷恩赐,送老奴回庄子上养老去吧。”

“佟嬷嬷,你是府里老人,以前就是伺候夫人,掌院管事的,难道还管理不好一个凌波院?要她一个姨娘来插手!”

沈尚书面目微沉,心中亦是恼怒,觉得云姨娘这次做的过分了!

“阿爹不要责怪姨娘,想来姨娘也是为了女儿好,可怜女儿孤苦无依,又刚遭受如此大劫,怕女儿被下面的人欺负了去,才敲打敲打。只是冬梅自幼伴着女儿,女儿与她情分深厚,昨日也是无奈之下才叫她先寻了机会先跑,去搬救兵,却没想,姨娘抓了冬梅这一错处便狠狠责罚,打在冬梅的身上,女儿这心里实在揪心…”

沈君茹这是在用苦肉计,先前吐血也只是因为胸中郁结,如大夫所说,吐了淤血反而好,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在沈老爷面前装的这般柔弱,表面说的是云姨娘为自己好的话,实际上是一句一个坑儿,将云姨娘推入坑里,埋的死死的。

“你就是心地良善…”

与此同时,蔷薇院。

云姨娘正得意的喝着茶,一旁的沈香凝笑的合不拢嘴,手里握着团扇,喋喋道。

“还是姨娘厉害,瞧着今儿早上那沈君茹的脸色都气白了,真是痛快,叫她再得意,哼!”

“出息。”

冷哼一声,云姨娘抬了眉眼撇了沈香凝一眼,轻抿一口茶水,将杯子放在左手边的小几上,右手搭在左手上,手腕处套着一块碧青色翡翠玉镯。

“我走过的桥比她走过路还多,想跟我斗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再者,我们现在有太子撑腰,凝儿,你可得加把劲,若是能入了太子府,莫说沈君茹得给你提鞋,便是你爹见了你都得给你见礼。”

“姨娘…”

沈香凝面带羞涩,团扇遮着面儿,眼含秋波脉脉。

“女儿会努力的。”

“努力有什么用,你啊,得用点手段。”

说着,云姨娘撇了一眼她的肚皮,沈香凝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捂着小腹,面色涨红,有些犹豫。

“姨娘,这不好吧…”

“傻丫头,待你有了太子的子嗣,他还能不抬你过府,若是能一举得男,日后便是坐稳太子妃之位都不无可能。”

“可是…”

“姨太太,四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蔡嬷嬷一边叫唤着不好了,一边急急的撩了帘子进来。

“啪”的一声,云姨娘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

“什么不好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她哪儿不好了?好着呢!

蔡嬷嬷忙福身,见了礼道。

“姨太太,大小姐吐血晕过去了,老爷都去了她的院子里。”

“什么?竟然惊动了老爷?”

“是…是…而且、而且大小姐还是在、在姨太太离开之后就,就吐血了…”

蔡嬷嬷结巴着说道。

这该死的丫头,早不吐晚不吐,偏她前脚走了就吐血!

“姨太太,且不说大小姐这吐血是真是假,若她添油加醋的在老爷面前乱说一通,咱们怕是不好过。”

“哼,哪里会不好过?又不是我姨娘害的她吐血晕倒的,自己身子弱难道还怪别人?再说了,我姨娘为她惩治刁奴,那是为了她好,她有什么…”

“闭嘴!”

云姨娘可不似沈香凝那般没脑子,柳眉微皱,撇了一眼沈香凝,自己都教了她多少,她偏偏还是学不会!

若不是她蠢笨到对付不了沈君茹,数次被沈君茹欺负了去,她今日也不会贸然出手。

“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老爷对我无半分情谊,还能责罚了我?”

转了转眼眸,云姨娘的视线盯着自己手腕上那枚翡翠玉镯,说道。

“蔡嬷嬷,替我更衣。”

哼,沈君茹,你有苦肉计,我亦也有过墙梯。

很快,小厮传了话将云姨娘唤了去。

沈君茹正靠在床柱子上,由着沈老爷一口一口喂着汤药,面色终归没那么苍白吓人了。

采薇来通报“老爷,姨太太来了。”

“哼。”

将勺子往瓷碗里重重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沈老爷冷声道。

“叫她滚进来。”

他的声音不低,外面的云姨娘听的一清二楚,罗衫袖下的手指紧握,心头更是一阵酸楚,多年相伴,竟就比不过沈君茹的一出苦肉计!

不肖片刻,云姨娘缓步而来,她只着了一袭简单的素蓝色襦裙,外罩着一袭浅色薄纱,身上首饰尽除,一头青丝只有一只玉簪子盘与发顶。

沈老爷一眼便瞧到了那枚质量并不怎么样的玉簪子。

那还是多年前他送与她的。

只这一眼,沈老爷心中的怒火便去了大半。

云姨娘微微福身。

“妾身见过老爷,见过大小姐。大小姐无恙吧。”

“哼。”

气虽消了些,但沈老爷也没给好脸色。

倒是沈君茹虚弱的开口道。

“姨娘不必多礼,已经喝了药,大抵是无恙的,还亏得姨娘,我那口淤血才能吐出来。”

云姨娘暗自咬牙,这沈君茹的段数真是越来越高了,短短一句话便将吐血之事牵到她头上来了。

第39章 小惩大诫

“妾身是来负荆请罪的,本也只想着惩治贱奴,却害得大小姐如此,妾身实在惶恐,老爷…”

负荆请罪?

沈君茹和佟嬷嬷都没想到云姨娘非但干脆认错,还来负荆请罪这一出。

认错态度积极,就算是沈老爷本有怒气,见着她服软了的态度,怒火也该消了大半。

“妾身实在知错了,请老爷责罚。”

“我问你,谁叫你来插手茹姐儿院里的事的?”

好在沈老爷也不是好糊弄的,怎可能被这三言两语的认错就糊弄了去?沉声问道。

其实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沈君茹轻咳了几声,瞧着女儿那虚弱苍白的模样,总是要给她些交代的。

一想起女儿说自己“孤苦伶仃”和提起“母亲不在了”时的落寞凄楚模样,沈老爷就一阵揪心。

“妾身是知道大小姐向来仁慈,舍不得责罚那几个犯了事的奴婢,妾身担心不给她们点教训,日后要是欺负到大小姐的头上可如何是好?毕竟她们在危难之时弃大小姐于不顾,独自逃亡。二来,刁奴不罚,日后这府里的下人有样学样,都不将主子放在眼里,那我沈府的规矩还如何立…”

云姨娘说的头头是道,连沈老爷都要被她说动了。

沈君茹见状不对,与佟嬷嬷互换了一个眼神,捏着萝帕捂着唇.瓣轻咳了几声。

只听佟嬷嬷说道。

“前儿晚上老奴就罚了几个丫头,扣了三个月的俸钱,只是这是我凌波院的事,未与旁人说道,姨太太却带人闯入,不由分说便压了三个奴婢,将其中一个打的屁.股开花,血肉模糊,不知姨太太这是要责罚刁奴还是故意来打老奴的脸?”

“丫鬟管教不善是老奴之责,却是可怜了小姐,本就身子不舒坦,还得眼瞧着自小玩伴被人打的半死不活,这才气儿不顺,吐血昏厥。”

佟嬷嬷的一番提醒叫沈老爷那降下去的怒焰瞬间又高涨了几分,冷哼一声,指着楚楚可怜的云姨娘,哼道。

“云娘,这事你如何解释?”

云姨娘倒是认错的干脆,直接俯下了身子,说道。

“是妾身的错,妾身太过担心大小姐已至做出了出阁之事,只是万没想到会伤了大小姐心神,妾万死难偿,求老爷责罚妾吧。”

说着,云姨娘便抹着泪儿,梨花带雨了起来,单薄的肩膀跪在那儿一抖一抖的缩成一团,倒也是个惯会抓男人怜悯心的,否则也不可能独得沈老爷恩宠这么多年。

瞧着沈老爷动摇为难的样子,沈君茹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只是自己也明白,沈老爷跟云姨娘多年感情,并不是这一两件事就能撼动的,今儿她想要的也不是一举绊倒云姨娘,毕竟她也有些手段。

“看来姨娘也是好心办坏事,只是以后我院子里有佟嬷嬷帮衬管教着丫头,以后就不劳姨娘费心了。”

“哼,亏得茹姐儿帮你说好话,如何责罚你都是轻的,行了,日后君茹院里的任何事你都不许再插手。”

“妾身明白,妾谢老爷恩赦,谢大小姐仁善不计,这份恩德,妾定当谨记于心。”

不得不说,云姨娘确实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

白日里嚣张的不行,现在在沈老爷面前怂成了一团,哪怕是沈君茹的苦肉计也被她这一番负荆请罪轻易给化解了去。

不过好在,沈老爷发了话,以后凌波院里的任何事,云姨娘都不能再插手,自己又在沈老爷面前落了个仁善,不与姨娘计较的和睦印象。

而云姨娘今日这一遭,沈老爷虽一时心软小惩大诫了,但难保以后再出什么事,沈老爷不会想起今日对沈君茹的委屈,不会想起云姨娘的跋扈!

“谁不知道大小姐良善,便个个都还欺负她。若是夫人还在,瞧着你这模样,定要心疼死了。”

佟嬷嬷的话又将沈老爷那快软了的心又刺的硬了几分。

沈老爷在官场上倒是个雷厉风行的,偏碰到这些后院之事尝尝束手无策,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为难。

瞧着沈君茹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想起她先前说的“不敢委屈”之言,她哪里是不委屈的啊。

哼!几句口头惩罚哪里够?他的女儿可受了这么大的折磨。

“念在你也是好心,虽办了错事,但茹姐儿也为你求了情,这次,大惩可避,小罚难饶,就罚你禁足一月,扣三个月月俸。”

那该死的老婆子,本都没事了,一句话便又叫她生生的受了罚,罚的虽不重,但那是老爷子为了沈君茹罚的她,叫下面的人晓得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在背后笑她,往后更是以沈君茹为尊而轻贱她与凝姐儿。

在这府里的荣辱,还不都系在沈尚书令一人身上!

罢了,待凝姐儿入了太子府,自己成了正室夫人,有的是机会讨回来!

“妾身叩谢老爷,禁足这一个月里,妾身定日日抄写经文为老爷和大小姐祈福。”

沈老爷挥了挥手,道。

“去吧去吧。”

云姨娘又是一叩,而后才立起了身子,款款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微顿脚步,偏头瞧了沈老爷一眼,那一眼,含情脉脉,似带了几分委屈,这是她从进门以来瞧的沈老爷唯一一眼,烛火莹莹,面容清丽,在沈老爷眼里,说是回眸百媚也不为过。

待云姨娘离开之后,沈老爷才替沈君茹掖了掖被角,说道。

“你是个懂事的,今日.你的大度仁善叫为父欣喜,好生休息吧,莫要叫为父担心。”

“是,君茹一定听从大夫尊嘱,好好调养身体,不叫父亲担心。”

“你明白就好,为父还有公务要处理。”

“君茹就不送爹爹了,爹爹也要保重身体,莫要劳累了。”

“恩。”

父女两稍稍寒暄了两句,沈老爷便离开了凌波院。

夜色已暗,如墨的夜空中缀着繁星点点。

“老爷,去书房还是回青松院?”

身侧掌灯管事问道。

沈老爷瞧着蜿蜒小路,微凝神一会,脑子里却满是那双凄楚可怜的水眸,随即迈了步子,说道。

“去蔷薇院。”

第40章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第40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蔷薇院中。

沈尚书远远的就瞧着那院门前挂着的两盏灯笼,院门开着,似在等着人归来。

他知道,蔷薇院的门都是要到了子时确定了他不回来才会阖上。

这个云娘,明明方才被他罚了,还在盼着他来呢。

叹息了一声,沈尚书到底没忍住,跨入了院中。让丫鬟不得通报,立在屋檐下,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低泣声。

“云娘…”

一声轻唤,像是惊到了里面的人一般,云姨娘忙扯了帕子背着身子去抹泪,而后才转过身子。

惊讶道。

“老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叹了口气,瞧着云姨娘红着的眼眶,上前两步就将人揽入了怀中,说道。

“方才可是委屈你了?你也是的,茹姐儿院子里的事你去插手做什么?”

“妾身还不是瞧着那三个丫头在危难关头弃了大小姐,险些害大小姐出事么,大小姐仁善,舍不得罚丫头们,我这个做姨娘的若是再不镇一镇…哎,罢了罢了,妾身还说这些做什么,既然大小姐不领情,妾身以后不管就是了。”

说着不委屈,却又絮絮叨叨的念叨了这么些,点到即止,见好就收,云姨娘惯是会拿捏沈尚书的心。

“我知你是好心,茹姐儿早晚也会明白你的心意的,你能大度就好。”

“但愿如此,妾身先前熬了些蜜枣梨茶想给老爷送去,却被耽搁了,现在老爷来的刚好,喝了茶再走吧。”

沈尚书却是抓了云姨娘的柔荑贴在胸口,缓声说道。

“今晚儿不走了。”

……

这边沈尚书前脚入了蔷薇院,后脚便有人来给沈君茹传了信儿。

正喝了一碗红枣枸杞羹,捏着勺儿,沈君茹轻笑一声,说道。

“瞧瞧我这爹爹,方从我这离开了,便迫不及待的去哄了云姨娘。”

还说什么处理公务,也不臊着老脸。

将瓷碗放入托盘,扯了萝帕拭了拭嘴角,接着道。

“也罢,今日我们也不算没收获,至少以后云姨娘再不能插手我院中之事,便收是她以后侥幸掌了中馈也插手不得了。”

“小姐,咱们这算是因祸得福了?”

采薇问道。

“算是吧,其实我本不想对付她,毕竟阿爹身边也需要有人照拂,只是她几次三番与我为难。”

她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再者,她怀疑母亲的死和自己被人追杀的事,都与云姨娘脱不了干系!

若她还是前世那么蠢笨的她,莫说手刃仇敌,怕是早就被云姨娘稀里糊涂的给弄死了!

“冬梅怎么样了?”

“大夫瞧过了,皮肉伤,没伤着筋骨,没什么大碍,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佟嬷嬷回道,“对了,大小姐叫老奴打听的人有眉目了,这两日忙乱的险些忘了。”

“有消息了?”

“就住在城郊十里坡过去不远的赵家村,过去也只需要半日车程。”

沈君茹面上掩不住喜色,她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自己的尸骨,怕也只有她替自己料理了。

翌日一早,沈君茹不顾佟嬷嬷反对,坚持要立即动身,悔的佟嬷嬷怪自己怎不晚几天再说!

这次,轻车简行,带了映星映月便向着赵家村去了。

果然不到半天功夫就寻到了赵家村。

随是京城脚下,但赵家村还是并不富裕,统共也就十几二十户人家,打听起来也不难,很快便找到了夏荷的家。

两间石泥房子,挨着搭了个凉棚,里头拴着一头老黄牛,年纪似乎有些大了。

前世,她是在集市上瞧中夏荷的,披麻戴孝的跪在那,身前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也是被逼到了绝路。

这一世她想要尽早寻到人,也好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夏荷的父亲。

“你们找谁?”

因着沈君茹的马车实在太过扎眼,从入村的那一刻起便引起了注意。

此刻探出头来问话的是一个瘦弱书生模样的人。

声音倒是清润,沈君茹挑了帘子看去,随即便愣了住。

这、这人不是赵润之么,前世一举夺魁,殿试前三甲的探花郎,短短几年便稳爬上了宰相之位,传闻后世与凤珉是死对头,瞧不惯凤珉专政,常常带着那班子文人对凤珉口诛笔伐,而且这人脾气也是犟的,谁的面子都不卖,林良源也曾抛出橄榄枝有意示好结交,却被他甩了脸子。

她也是跟着林良源才有幸见过这人几次,不过大都是他甩脸色的样子。

没想到年轻时候竟是在这小村子里,还是这般青涩模样。

沈君茹眸色一亮,这人是个正直的人,日后必大有作为,若是阿钰能与之相交便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若是自己现在能帮他一帮,日后对她,对沈府也必然有用处,帮他总比帮凤珉容易的多了。

每次自己都想帮了凤珉而讨些人情,最终都是自己越欠越多。

她无暇顾及道德不道德,也没无私到帮人不求回报,她承认,自己现在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自己和沈府的将来而打算。

“这位公子,请问这可是夏荷的家?”

“你们找夏荷妹妹?你们是谁?”

嘿,这家伙倒是警惕。

沈君茹笑了笑,干脆放下帘子,麻利的下了马车。

她难不成还能偷盗了夏荷?

“小哥莫要紧张,只是早前得了夏荷的恩惠,小女一直铭记于心,有恩自当是来报恩的。”

也不知是不是沈君茹唤的那声“小哥”,那赵润之竟瞬间就红了脸,连耳朵尖尖都是红的。

沈君茹微愕,没想到日后经常甩脸色的宰相大人竟是个爱脸红的。

憋着笑儿,又问了一句。

“这户好像没人,小哥可知夏荷现在在哪?”

果然,赵润之的脸色更红了,却还故作镇定的指了指紧闭着的木门,说道。

“夏荷有事出去了,不过夏伯父还在屋子里,她出门前劳我照料一二,若、若小姐不嫌弃,就再等一会儿吧,想来也、也该快回来了。”

“我能进去看看么?”

第41章 老牛我买了

第41章老牛我买了

虽惊愕,但赵润之还是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若小姐不嫌弃,在下便带小姐进去坐下等。”

以前是知道夏荷家穷的,却没想到,竟是穷到如此一贫如洗的地步。

除了那头老到不能再老的老黄牛之外,再无一件值钱之物。

桌椅都是破的,屋内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隐隐传来咳嗽声。

赵润之说道。

“夏伯伯身体不好,早年上山砍柴摔断了腿,后来又得了肺痨,家里的担子就都落到了夏荷妹妹的身上。”

这时候的夏荷才多大?似乎比她还要小上一些。

“是谁来了?”

里屋传来苍老的声音,沈君茹顺着声音瞧去,一个厚厚的帘子隔断了本就不大的屋子,那应该就是夏荷的父亲了。

“啊,是我,夏伯伯。”

“润之啊,咳…咳咳咳…可是阿荷回来了?”

“不是的夏伯伯,是…啊,我都忘了小姐如何称呼。”

沈君茹抿唇一笑,说道。

“小哥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君茹’便可。”

陈润之的脸又红了,竟有些语无伦次,说道。

“在、在下,陈、陈润之…君、君茹小姐稍、稍待…”

偏着头红着脸,忙慌拱手说完便撩了帘子钻入了里面的屋子。

沈君茹一个没忍住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那黑面宰相年轻时竟是这般容易害羞的样子。

很快,夏荷领着一个老农模样的人回来了,见到沈君茹等人的时候也是一愣。

沈君茹知道自己来的贸然了,只是夏荷伴了自己五年,她算着日子,怕再晚些找到夏荷,她还会像前世一样,等老父死了,逼的走投无路了,再去“卖身葬父”。

“你还寻了其他卖主?”

那老农见了沈君茹也是一愣,以为她也是来买这头老牛的。

这看上去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好端端的买老牛作甚?家里有田地还是宰杀了来食?

老牛老了,地里的活干不动了,也只有宰杀了吃这一个结局,只是一般富贵人家是不喜吃老牛的,因为肉儿实在太硬,容易塞牙缝。

“没、没有的事陈保长,我就寻了您,不知这位小姐…”

“夏荷…”

瞧着眼前稚嫩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破旧的补丁粗布衣服,那双一遇着事儿就发红的水眸,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胸腔中的激动平复,重生而来,终于见到了一个又一个故人。

“这位小姐,您认识我?”

沈君茹在来之前就想好了借口,说道。

“多年前我曾经经过此地,幸得你相助,施舍了一碗清水,才叫渴了几天的我缓过神来,想来你定是不记得了,但与我却不一样,今日我来,是报当日之恩的。”

“我,我真不记得了。”

她当然不记得了,人又怎么可能将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记得呢?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记忆中的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且记忆这种东西也很奇怪,本就模糊的一件事,你稍加暗示个几次,就会印入脑海,便觉着确实是发生过的一样。

这种又叫“心理暗示”。

而且沈君茹没有说具体的时间,也没有说再具体的细节。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用了这位小姐,就算我当日确实帮过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您的善意我心领了,不敢我还有重要的事,就不多与小姐叨唠了。”

她这还要赶紧把老黄牛卖了换钱给阿爹抓药去呢。

沈君茹瞧出她的着急,也不忙,撇了那陈保长一眼,说道。

“这黄牛我买了,不管这位陈保长出多少的价,我都出双倍。”

“什、什么?”

夏荷微微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卖黄牛?

“夏荷啊,我也是瞧着你长大的,你下次做事能不能靠谱点?这都找到卖家了还来找我?我忙着呢。”

“我…我…”

被训骂了的夏荷却一脸惊愕,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眸里满是惶恐。

“你莫要慌,我说我是来报恩的,你爹爹的病,我会找大夫来帮你治,老黄牛你也不要卖,它是有灵性的”

方才,她在牛棚前瞧到它流泪了。

有传言,牛一生只流一次泪,那就是在它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

想必那陈保长买了老黄牛,也是要卖到肉站去,老黄牛定逃脱不了变成盘中餐的命运。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小、小姐…我…我何德何能,竟遇上您这么位活菩萨…若能救我爹,您才是我夏荷的恩人,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说着,夏荷情绪激动的对着她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谢。

一时间,沈君茹心里五味杂陈,架了夏荷的两只手臂,虚虚的扶着,说道。

“映星,你去请了回春阁的康大夫亲自来一趟,多少诊金都没问题,记在我沈府的账上。”

“是,奴婢这就去。”

“回、回春阁?太好了,太好了,阿爹这次有救了,恩人,恩人小姐,请再受夏荷一拜吧。”

“你切莫再拜我,是要折煞我了。”

沈君茹如此说道,夏荷才堪堪止住了磕头的动作。

“君茹小姐心地真是良善,滴恩不忘报,“小、小姐…我…我何德何能,竟遇上您这么位活菩萨…若能救我爹,您才是我夏荷的恩人,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说着,夏荷情绪激动的对着她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谢。

一时间,沈君茹心里五味杂陈,架了夏荷的两只手臂,虚虚的扶着,说道。

“映星,你去请了回春阁的康大夫亲自来一趟,多少诊金都没问题,记在我沈府的账上。”

“是,奴婢这就去。”

“回、回春阁?太好了,太好了,阿爹这次有救了,恩人,恩人小姐,请再受夏荷一拜吧。”

“你切莫再拜我,是要折煞我了。”

沈君茹如此说道,夏荷才堪堪止住了磕头的动作。

“君茹小姐心地真是良善,滴恩不忘报,可见亦是纯良之人。“

第42章 收买人心

“莫说我与小姐只是滴水之恩,便是再大的恩情,小姐能施以援手救我阿爹一命就够还的了,夏荷不能再贪得太多。”

贪的太多是要遭报应的。

沈君茹笑了笑,原来这时候的夏荷性子就这么拗了啊。

“我何尝说过是白给你的?”

众人微微一愣,只听沈君茹继续缓缓说道。

“我铺子里正却管事帮衬的丫头,你若是愿意便先跟掌柜的学着。”

考量到夏荷要照顾老父,沈君茹现在身边也不缺伺候的丫鬟,但娘亲陪嫁的铺子和庄子里都还缺放心的管事。

夏荷一听,这么好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觉得像做梦一样,抬手捏了一下面颊,感觉出疼来才傻笑了起来,本以为人生都逼到了绝路上,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忙感恩戴德的对着沈君茹叩拜了下去。

“小姐不嫌弃,奴婢愿意誓死追随伺候小姐。”

“你该谢的是自己有一颗仁善之心,不用着急,待夏伯伯身体好转一些再去柳林街上的如意绸缎庄找我。”

至于陈润之,沈君茹有意交好,但又怕文人傲骨,搀和了太多金钱在里面反而会适得其反,斟酌了一下,便说道。

“赵大哥,我瞧着你是有学识的,我家中有一幼弟,比你还要小上岁余,学业甚是叫人担忧,不知道赵大哥可有时间,能否帮衬一把?”

为了将赵润之跟沈钰结交,沈君茹也不在乎小小的抹黑一下沈钰了,不过她确实是挺担忧沈钰的学业。

若是没有差错的话,今年赵润之便会在秋闱之上一举夺魁,展露头角,以后位列宰相,门生遍布朝野,前世沈钰哪里有机会与他相交?更没有机会成为他的门生。

那么今生她既有机缘碰到,为何不改一改这本无什么交集的命运?

“这…”

赵润之有些犹豫。秋闱在即,很多外地来赶考的学子也都入了京,大多都住在同福客栈,那里卧虎藏龙,云集天下才人,其中才高八斗的不计其数,小道消息也多不胜数,虽有来源不明的,但也有异常精准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学子举人日后很有可能同朝为官,早些接触结交也是好的。

赵润之没想那么远,他的性子也不是那等圆滑的,只想着能与那些才华洋溢的学子们多多交流。

“赵大哥若是为难,君茹也不强求,只是可惜了家弟没那个福分能得您的指点。”

“不、不不不,是沈小姐抬举在下了,在下只是担心能力有限,不能助到沈公子。”

沈君茹欣喜一笑,忙说道。

“那这事就有劳赵大哥了,至于工钱,便与寻常先生一样,赵大哥你意下如何?”

与赵润之交谈间,沈君茹不免带了几分恭敬,到底还是受了后世的记忆所影响,还记得当初这人冷着脸的样子呢,也不知他原本这般羞于腼腆的性子都经历了什么才变得那么硬臭。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与赵润之和夏荷稍稍又寒暄了一阵,沈君茹很满意今天的收获。

连收了赵润之和夏荷两人的心。

回程的路上,心情都是难掩的愉悦。

映月不禁问道。

“小姐为何要如此帮他们?那位赵公子似乎是有些学识,但少爷的才华也不算差啊。”

沈君茹抿唇一笑,沈钰是不算差,但比起赵润之来还是差了一截。

前世沈钰在这场秋闱中连举人都没中,被爹爹狠狠罚了一通,那时候自己被林良源迷的乱了心窍,又因为娘亲的事与沈钰感情别扭,自然也没怎么管他。

而这一次,经过这么久的刻苦习读,不知沈钰现在的水平如何?在不久的秋闱之上又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他可以的,你家少爷性子有些孤僻,还是需要结交一些同门好友,日后入了官场也好帮衬一些。”

“就他?大小姐,这等乡野村夫,可能么…”

映星一个没忍住便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当即沈君茹便沉了面色,冷声道。

“乡野村夫又如何?学问还能择人分贵贱?此等话日后莫要再说,在朝为官的也不是人人都出生于书香门第。”

映星自知失言,又被沈君茹如此一番训导,当即便垂了眉眼,认错道。

“奴婢失言,是奴婢见识浅薄,以后不会了。”

沈君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那夏荷姑娘呢?您就那么信任她么?”

要她去绸缎庄跟掌柜的学习,日后很有可能便成掌事的,而且大小姐还请了大夫亲自给她父亲看病。

这等恩惠,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了。

若是换了冬梅在这,她定会疑惑,大小姐何曾受过夏荷的恩惠,又何时到过这么偏远的小村子来过?

沈君茹却只是轻笑着抿了口热茶,笃定的说道“我相信她。”

马车晃晃悠悠,半个时辰之后在沈府大门前停下,方才下了马车,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递了信,像是早就在这等着她了。

信上只短短四个子“人已送达”。

是凤珉!

他将刺客送到了她给的地址。

“先不回去。”

刚下了马车,还没进府又折了回头。

“小姐,咱们去哪?”

“绸缎庄,快走。”

她应该叫凤珉直接将人送到京兆府去的,就算是看在玄王的面上,那京兆尹也不敢懈怠。只是当时她竟没想到要报官,只想着自己先责问一番,当日说要送官,多数也是为了吓云姨娘的。

很快便赶到了如意绸缎庄,庄子里的管事也是沈夫人陪嫁过来的老人,四十出头,留了两撇小胡子,瞧着还挺和善。

见着沈君茹忙放下手中算盘迎了上来。

“大小姐,您来了。”

“柳叔,人呢?”

柳管事左右瞧了瞧,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小姐请随老奴来。”

柳管事将沈君茹领着入了后院,院子不大,分前后厢房,前面住着的是柳管事,跑堂的小二和一个账房先生,后厢房便是厨房柴房和杂物间,院里有一口枯井和老树。

两个刺客被五花大绑的关在柴房里,奄奄一息,显然是经过了“调.教”。

第43章 是该问诊开药

柴房不大,四处堆放着杂物,两个黑衣刺客被五花大绑的丢在地上,嘴巴里还塞着布条,正昏迷着。

抬了抬下颚,沈君茹说道。

“弄醒他们。”

“是。”

映月性子偏冷,说话也大多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言简意赅。

上前一步,半蹲下身子,一手抓了刺客的领子,一手摘了他口中的布条,而后抬手便是“啪啪”两个大嘴巴子落了下去。

那巴掌打在脸颊上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脸颊上瞬间多出两道红肿的五指印儿,见人还没清醒的迹象,映月抬手就又要一巴掌呼下去。

只是在手快接触到刺客面颊的时候,那家伙“哎哟”一声痛呼,随即睁开了眼眸,一脸惶恐的瞧着眼前人,口中讨饶道。

“饶命啊,饶命啊女侠,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求别再折磨我们了…”

那刺客倒是干脆利落,沈君茹还没动什么刑罚便急急讨饶道。

映月倒是丝毫不手软,既已出手,又何来半道收手的道理?

更何况,若不是大小姐命大,早就死在这几个贼人的手里了,也正因如此,冬梅才被打的屁.股开花,采薇采荷也都受了鞭罚。

“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扇下,甚至还灌入了几分内力,叫那刺客的脸颊生生被打肿的高如馒头。

“说!”

“窝…窝招,窝全都招…”

“呵,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阿姐,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瞧这脸颊打的肿了一边多难看。”

刺客连连点头,他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啊。

“你也觉得对?恩,那我就做个好人,帮你两边弄的一般肿吧。”

话音刚落,那刺客正想摇头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伴着耳朵里的“嗡嗡”声,叫他头晕眼花的同时面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痛,似乎连舌头都麻了。

姑奶奶们,到底要他怎样?

他都已经说招了啊,非要把他扇成猪头么?

而且,这里被绑着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啊,旁边那个下手比他更狠,为什么不折磨他啊,不公平,不公平啊啊啊!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我们真的不敢再耍花样…”

“行了,映星,不要玩了,先让他们招了。”

“是谁指使你们的?”

沈君茹沉声问道,虽心里有所猜测,但她还必要得到证实。

“我们也只是拿人钱财,有人在黑市上出了高价要你的命,接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男人,留着络腮胡子,比我们都高,左边嘴下角有一颗痦子。”

身材魁梧的高大男子?上辈子她未曾见过云姨娘的嫡亲弟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一时间也有些吃不准到底是不是这个人。

如今她已平安回来,如果真是云姨娘指使的,那么此刻那男子也该知道了。再想要利用刺客将人引出来就不大可能了。

“上次在客栈刺杀我的,也是你们的人?”

“是,是,不敢期满姑娘…”

“呵…”

冷笑一声,得是多深仇大恨啊,一次两次的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摆了摆手,说道。

“柳伯,差人送到京兆衙门去吧。”

“是,大小姐。”

“姑娘、姑娘饶命啊…我们该说的都说了…饶命…”

“吵死了,将他们的嘴堵上!”

沈君茹低喝一声,不用她多说,映星高高举起了手,威胁的晃了晃,那两个刺客未能再多说什么便被堵上了嘴。

平复了下心绪,沈君茹说道。

“过两日若是有一个叫夏荷的来此寻你便留下吧,还劳柳伯到时多照顾一些。”

“唉,大小姐,老奴明白,今日不知道大小姐要来,账目都还没来得及准备,晚些时候老奴亲自给您送府上去。”

沈君茹点了点头,不再逗留,便领着映星映月出了铺子。

“对了,险些忘了她,去药铺。”

呵,近来事忙,倒是真差点忘了史湘玉,听闻当日她在宫中出丑被赶离宴会之后,回去大闹了一通,这些日子更是闭门不出。

不过,承蒙她前世多加“照拂”,她又怎么会忘了这个“好妹妹”呢。

回春阁与如意绸缎庄隔着不远,沈君茹也没上马车,想着几步就到了,走走也好,

虽已近午后,但柳林街向来是京都繁华之地,这个时间日头也不热,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反而更多了起来。

回春阁更是京都有名的医馆,坐诊大夫技艺高超,里面的药材也最为纯真,不会为了赚取利益而搀和假药混卖。

“姑娘需要些什么药?”

“唔…就抓些调养身子的药吧,亏虚了身子,需要补补。”

那小药童微微一愣,又问道。

“可有方子?”

“没有。”

“那我们这边有坐诊大夫,小姐若是不赶可以请我们大夫把脉问诊了之后再开药方抓药…”

沈君茹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补了一句“随便抓抓就是,不吃死人就行。”

“唉,小的明白了。”

“林公子又来了?”

“林公子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来回春阁坐诊替穷苦百姓免费看病,可真是活菩萨。”

“可不是么?人也生的英俊,借着看病由头跟林公子搭讪的姑娘能从巷头排到巷尾。”

林公子?

沈君茹浑身一震,脖颈都僵硬了起来,每逢初一十五…看病坐诊…林良源!

前世他便是如此惺惺作态,是会些岐黄之术,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仁善良德”的名声罢了,这些愚蠢的人,还真当他有这个闲工夫么?

不然干脆入太医署做个太医亦或者云游四方,做一个江湖郎中岂不是更救死扶伤?

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个“名”!

当初自己也是瞎了眼,被他这些表象所骗,她以身挡毒之后,他何尝为自己瞧过情况?

“小姐,您的药…”

“你说的对,我是该问诊了之后再抓药。”

说着,她挥了衣袖,缓缓向大堂另一端的坐诊台走去,阴冷的双眸直勾勾的瞧着人群后端坐着提笔书写药方的林良源,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小药童。

第44章 明日巳时,我等你

“大婶,您的情况好多了,照着这个药方再喝几贴就该没事了。”

“谢谢您了林公子。”

“不必客气,您慢走。下一个。”

林良源将药方子递给大婶之后便又低了头去,提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

忽而,一只细长白润的小臂卷了袖子放在了软垫上。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整齐,瞧着并不像是干活的手,反而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手,只是手掌裹着白布,似乎受伤来。

林良源抬头瞧来,便对上了沈君茹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你是沈小姐?”

“林公子记性真好,上次匆匆一面,竟记住了。”

上次遇见时她心绪纷乱没做好准备,而这次,虽也只是偶然遇到,但沈君茹却是在瞬间就决定了直面相击。

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同样也是报不了仇的。

上辈子,他叫她家破人亡不得好死,这一生,她也该叫他尝一尝她曾经所受之苦难。

她本一心向善,以为这世上人人都是良善的,所做之恶也都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

可现实总是给她一记响亮的巴掌,叫她不得不清醒。

林良源面上扬起和润的笑来,一身白衣,翩翩风骨,瞧着根本就是一个清雅温润的君子。

“沈姑娘谬赞了,是沈姑娘叫人…难以忘却。”

说这话也不嫌轻薄!

沈君茹笑而未语,倒是林良源微微一愣之后,又道。

“沈小姐是身子不舒服么?”

“还劳林公子帮忙瞧瞧。”

话落,林良源食指与中指并捻,搭在沈君茹的脉搏上,静待了片刻,而后眉头微舒,说道。

“沈小姐不必担忧,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亏,我现下开方子叫药童抓了药送到你府上去。”

言语间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副药方,沈君茹趁机收回了手,似笑非笑的瞧着林良源。心下生出一计,若此生,还有一个可以让他搭上自己踩着沈家这颗大树往上爬的机会,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么?

“有劳林公子了,我听闻林公子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在此坐诊帮助穷苦百姓,大家似乎对你的赞誉有加呢。”

“大伙给面抬举罢了,在下也只会看些小毛小病,若是旁的疑难杂症我怕就束手无策了。”

“林公子谦虚了。最难得的是你有一颗仁善之心,我瞧着后面还有好些病人在等,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沈君茹便站了起来,身后跟着的映星忙接过林良源递过来的药方,吹干了上面的墨迹便对折收了起来。

“沈姑娘留步。”

忽而,林良源轻唤一声,叫沈君茹微微顿下了脚步,转头疑惑看去。

“林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这个香囊里的药材是在下调制的,有安神助眠之效,姑娘若是不嫌便收着吧。”

沈君茹轻笑一声,说道。

“林公子真是客气,倒不知道其他病患是否也有君茹这份福气。”

林良源到底面皮子是厚,淡笑不语,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可不知迷了多少京中女子的眼。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林公子。”

“近来天气明媚,气候甚好,适合出游,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可邀姑娘同游郊外,听说桃岭群花开的正艳…”

自己还未出手,他便这般主动接近了,前世自己也是被他这样温润的外表给欺骗了,而后的甜言蜜语花前月下,不过是让她越陷越深罢了。

沈君茹浅笑,微思一番,状似娇羞,说道。

“我倒是未曾去过…”

“那明日巳时,城外五里凉亭,我等你。”

沈君茹含羞带怯的瞧了林良源一眼,而后便快速离开了。

一出回春阁,她便冷了眉眼,哼,等着去吧,她可没明确应下,只说自己未曾去过而已。

林良源啊林良源,本还想着要如何出手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映星拿了方子正在等着小药童抓药,因着只有几步远,沈君茹便想先回了马车等着。

只是方才走了没几步,一阵嘈杂声传来,伴随着慌乱的呼唤。

“让开,快让开,前面的都快让开。”

沈君茹也被人挤开了几步,只见一人骑在马背上胡乱颠簸着,而那马儿像是受到了惊吓,四处冲撞。

这里是闹市,很容易伤到人。

已经有人被撞翻,连带着街道两旁的小贩摊子也给掀翻了。

这人真是,骑术不行还敢将马骑到闹市里来,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日凤珉斩杀烈马时的画面。

沈君茹一个激灵,当即便清醒了几分。

“呜呜呜…娘亲…娘亲…”

混乱中,她看到了一个孩童跌坐在地上,双手揉着眼睛被吓的哭泣。

就算那马不会冲撞过来,但此刻人多混杂也很有可能被踩伤。

她忙推开了人群,三两步便冲了上去,而那马儿是失去了理智,竟直直的冲了过来。

沈君茹顾不得其他,只赶忙将小娃儿抱住,那马儿几乎是贴着她头顶跨过去的,吓的她背脊一阵冷汗,汗毛更是根根直竖。

忽而一道黑色身影闪过,一下子跃上了马背,另一只手将那趴在马背上颠簸的人一提一丢便甩了出去。

那人像一个破布口袋一样“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顶多摔伤一些,不会有什么大碍。

沈君茹倒是觉得此人不值得同情,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怀中的小娃受了惊吓,一直在啼哭着,沈君茹稍稍安慰了几句,小娃的家人寻了来,千恩万谢了之后便将小娃领走了。

沈君茹这才瞧了过去,那将马儿制服的竟是李修。

不知何时,映月也加入了混战,帮着李修将马儿制服了。

“姑娘好身手。”

映月却依旧冷着一张面,紧紧拽着马缰,将已经安抚下来的马儿扣在树枝上。

“小姐,你没事吧?”

沈君茹连忙走了过去,抓过映月的手细细瞧着,马缰将她的手心割破了,正流着鲜血,倒是比她手心的伤口浅了许多。

“我没事,你受伤了?”

“小伤,无碍的。”

沈君茹却是连忙扯了萝帕将她的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说道。

第45章 同桌吃茶

“以后莫要这般莽撞,你的命也很重要。”

映月愣了一下,她知道沈君茹对她们这些下人好,但从未想过,为奴为婢的命能与主子们一般重要。

“沈姑娘,又见面了。”

沈君茹也有点心塞,每次遇到凤珉跟他的随从李修都是这种情况,可真是尴尬。

“多亏李侍卫出手搭救,君茹在此代为谢过。”

李修侧了身子,可不敢受沈君茹的礼,忙抱拳说道。

“只是举手之劳,而且这位姑娘身手也好,算是她帮了我。”

“李侍卫谦虚了。”

那厢映星拎了药包出来,瞧到了这边的情况忙小跑着过了来,发现映月受伤了,一脸愤怒和戒备的瞧着李修,误会了是李修伤的人,正欲发难,却听沈君茹说道。

“带映月去回春阁包扎一下。”

这两明明是亲姐妹,性子却差的那么大,一个冷淡如冰,一个泼辣如火,倒也是有趣。

“沈姑娘,我家主子在那边喝茶,要不要过去一叙?”

李修贸然说道,自家主子几次三番救了沈姑娘,想来沈姑娘是不一样的,他斗胆为主子终身大事牵个线,万一就成了呢,他可真是操碎了心。

沈君茹微微一愣,顺着向不远处的清音茶社瞧去,透过二楼开着的窗户隐约见到了凤珉的身影。

“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来。”

“小姐,奴婢们与你同去吧。”

“放心吧,他们不会伤我。”

两次搭救自己的都是凤珉,若要害她又怎会出手相救?袖手旁观就是了。

与李修上了清音轩二楼,袅袅琴音传来,鼻息间满是茶香和花香,凤珉可真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将他的野心都藏在了这些风雅之下,若不是他后来的崭露头角,怕是所有人都被他这样的假象所欺骗了去。

李修将雅间阁门推开,对沈君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入雅间,便瞧见凤珉正在泡茶,墨袍微抬,动作行云流水。

“见过秦王殿下。”

“这里没有旁人,与我不必客气,坐吧。”

微抬了眉眼,说话间替沈君茹倒了杯茶。

“谢殿下。”

轻手轻脚的在轩辕策对面盘膝坐下,茶是好茶,手法也是极好的,她可真是好运,又尝到了凤珉泡的茶。

“殿下送来的人,我已差人送到京兆衙门去了。”

毕竟人是凤珉抓的,似乎也帮她拷问过了,理应与他知会一声。

“恩,如此也好。”

沈君茹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了两声,她知道凤珉是有野心的,也知道他必然不会永远沉寂,他有能力也有魄力,这个想法她在脑子里转了很久,如今要说出来却有些紧张和害怕。

她怕会适得其反,也怕自己挑破了凤珉的伪装,他会直接弄死她灭口。

但如今敌人步步紧逼,她没有其他办法了,皇后送来的青鸾凤钗还在她首饰匣里,皇后的耐心是有限的,难保沈家不会再成为弃子。

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

“殿下数次相救,君茹实在无以为报,不知君茹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殿下,殿下尽管开口,君茹定竭力而为。”

“呵…”

他差点以为她会要以身相许。

轻笑一声,执起瓷杯轻抿一口茶水,说道。

“本王救你并不是为了图你恩报。”

“君茹明白,殿下仁德不求回报,只是君茹心下过意不去,想为殿下尽绵薄之力。”

仁德不求回报?真当他是活菩萨么吃饱了没事干么?

呵…凤珉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收到这般称赞。

“如此说来,本王倒真有一事希望沈小姐慎重考虑。”

“不违背道义,伤天害理,君茹一定尽力。”

“你是觉得本王会要你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

沈君茹连忙摇头,她的重点明明是在“尽力而为”,正欲开口,忽而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殿下,您不能进去,殿下…殿下…”

“六弟在里面吧?为何本殿不能进去?”

“就是啊,难不成六弟是在里面会佳人,不方便打扰?”

听声音应该是皇子,李修一小小侍卫又如何能拦得住?话音刚落,隔间的门便被打开了。

来人是太子凤钺和四皇子凤章。

沈君茹侧对着木门,当即便僵在了那里。

“哟,没想到六弟还真的是在会佳人。这位是…沈家小姐?”

上次桃宴时有见过,这位四皇子凤章记性倒是好,只一面便记着了,最主要的是,她驳了皇后和太子的事,早就在私下传开了。

沈尚书之女私会六皇子秦王凤珉,往小了说男女私会有伤风化,往大了说,朝臣勾结皇子意图不轨,不管哪一个传出去都与她和凤珉不利。

若是旁人也许还能蒙混过去,可偏偏是太子。

她方才拒了太子,哪怕她跟凤珉之间清清白白,也难保太子不会乱想。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刻最忌自乱阵脚。她故做淡定的起了身子,对着太子和四皇子微微福身见礼。

“见过两位殿下。”

“沈姑娘不是还在热孝期,不宜出门更不宜私会男宾吧?”

太子面上虽是笑着,声音却带了几分冷意。

果然,太子真是小心眼。

“殿下说的是,方才君茹和婢女险些被疯马所伤,幸得秦王殿下派人出手搭救,故特来谢过殿下。”

她有意撇清自己跟凤珉的关系,主要也是为了凤珉着想,自己拒了太子,又来“攀附”凤珉,难保太子党不会因此针对凤珉而打乱了他的计划。

倒并不是因为她沈君茹多魅力无穷,而是太子这人的心胸实在狭隘。

“噢?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本殿下误会了,只不过本殿下倒是才知道原来六弟还挺喜欢乐于助人。”

凤珉捏着白玉瓷杯,似笑非笑,抬头看了两位皇子一眼,说道。

“太子和四哥是来寻本王的?不如一起坐下尝尝本王的茶艺如何?”

没曾想,凤珉根本不接这两人的话头,直接说道。

如此一来,太子凤钺和四皇子凤章也无法再将话头转回去,而是各自盘腿坐了下去。

沈君茹有意告退,太子却不想轻易放人,说道。

“沈姑娘不必急着离开,一起坐下尝尝我这六弟的茶吧,可是千载难得的。”

是,与三位皇子同桌吃茶更是难得!

第46章 受人恩惠千年记

一时间,沈君茹进退维谷,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是,那君茹就却之不恭了。”

侧立着身子,待太子与四皇子都入座之后,沈君茹才又盘膝坐下。

捏了杯子便往唇边送去,倒是一旁的四皇子凤章,没忍住轻笑了出声。

“哈…哈哈…沈姑娘你紧张?”

“与三位殿下同桌而坐,君茹确实有些惶恐。”

“不必紧张,我们又不会吃人,再者,你可是我六弟的座上宾啊。”

凤章抬手毫不避讳的在沈君茹的肩膀上拍了拍,沈君茹吃痛,眉头微微一皱,却没叫人看出她的不妥来。

倒是轩辕策,撇了一眼那拍在沈君茹肩膀上的手,她那里受的箭伤应该还没愈合。

一只瓷杯推到他的手边,伴着凤珉清冷的声音。

“四哥,喝茶。”

凤章微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出声,这四皇子跟太子是一派的,四皇子的母妃并不受宠,娘家更不给力,无力争夺储君之位,便转为全力支持太子一党,等凤钺登基,他便有从龙之功,荣华富贵,权势金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终究是打空了。

空杯被抽走,凤珉换了一杯清茶到她手边,沈君茹这才意识到,方才的杯子已经空了,怪不得四皇子凤章会看出她的紧张来。

她暗恼自己还不够淡定。

“六弟泡茶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唔,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啊,每天赏花抚琴,谈诗论经,日子可真是舒坦。”

“怕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四哥就不会羡慕了。”

凤章又是一笑,性子大大咧咧的他根本不懂得客气为何物,捏了糕点尝了便赞味道不错。

倒是太子,一直端着几分笑意,眉眼弯弯,手中折扇晃了晃,却是看不出思绪来,忽而他将折扇一收,微侧了身子偏向沈君茹,瞧着她问道。

“沈姑娘平时也喜欢附庸风雅?”

“君茹无才,对琴棋书画也只是略通一二,不敢借此与秦王殿下攀附。”

呵,这丫头还真是比他相信中的要通透,他不过就说了一句,便能看出他是在试探她与凤珉的关系。

又或者,她是在向自己撇清与凤珉的关系?

可她又不愿随了自己,这又是为何?

太子在乎的不单单是沈君茹一个,而是整个以沈家为首的朝中文派。

“噢?是么?本殿倒是听闻沈姑娘你才艺双绝,是京城双姝之一呢吧?”

“殿下谬赞了,都是外面谣传,君茹之技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殿下还是不要取消君茹了吧。”

“唔…”

折扇在手心里敲了敲,太子凤眸在屋内转了一圈,片刻之后便锁在了不远处放着的一架凤尾琴上,正欲开口,那向来不多话的凤珉忽然说道。

“光是品茶实在无味,不如我唤些琴伶弹奏一曲为二位兄长和沈姑娘助助兴?”

“好啊,好啊,还是六弟想的周到。”

既然都这么说了,凤钺也不好再叫沈君茹抚琴,本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

敢直面拒绝本殿下的,哼,还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不过念在她是沈家嫡女的份上,能拉拢还是拉拢一些,不过这不解风情的,到底是没她那妹妹有滋味,虽身形面容都比那沈香凝凸出几分,但总是一身素色,披麻戴孝的样子极不喜庆,是他所不喜的。

很快,琴伶便入了内隔,自捧着琵琶,寻了个不碍眼的角落便拨弄起了琴弦。

桌上香烟袅袅,琴音茗茗,围坐的四人也心怀各异。

“如今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六弟可有想法暂时搁下这些风雅之事?”

当今圣上表面看着健朗,却沉迷炼丹之术,服食丹药,内里早就空了,这事旁人不知,身为皇后肯定知道,那么太子必然也是有所打算了的。

凤珉却漫不经心道。

“朝中有太子还有四哥、五哥在,这几年边境也没打仗,想来也没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地方。”

前几年边境屡受侵扰,一时无能人应战,是凤珉主动请缨,仅率三千轻骑便绞杀了敌方一万大军,取对方将领首级,大获全胜。

只是那一战之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入世时却又迅速交还了兵权,开始了附庸风雅的悠闲生活。

这一晃两年已过,如今太子是既有些忌惮他,又有些想拉拢他入自己麾下,当然,若他继续这样保持中庸,他也不会费劲去对付他。

毕竟他要的是皇位,要铲除的也是异己而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太子,六弟喜欢风雅,咱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毕竟人各有志。”

哎呀,三位爷,你们能不能不要当着她这个小女子的面讨论这种敏.感的事,她能不能捂着耳朵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是真的太放心她了,还是根本就忽视了她的存在?

也许是看出了沈君茹的坐立难安,凤珉到底是发了善心,说道。

“本王记得方才沈姑娘还有事要办,还不走?“

第47章 被威胁的滋味

第47章被威胁的滋味

这么一耽搁,再去史府不免就有些晚了。

映星映月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到沈君茹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咱们还去史府么?”

瞧了一眼映月裹着纱布的手,沈君茹一边踩着矮凳上了马车,一边说道。

“不去了,回府。”

马车刚在府前停下,早就守在门厅等着的采荷连忙跑了过来,一脸焦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赶紧去看看吧,四小姐在咱们院子里闹着呢。”

“沈香凝?她又发什么疯?”

这对母女两到底有完没完?昨天她闹明天你闹的,她们不嫌事多,她还觉得麻烦呢,可不是么,就是要给沈君茹找麻烦,找不痛快!

“四小姐不由分说的冲进来就砸东西,说您欺负了姨太太。”

“你们拦了没?”

采荷面上一红,一边走着一边喏喏的说道。

“奴、奴婢们拦过,但拦不住啊。”

“很好。”

“啊?小姐,是奴婢们无能…”

“不怪你们,既然她敢来闹,我也该让她尝尝厉害。”

说着,一行人回到了凌波院,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嘈杂,伴随着东西摔裂的声音。

沈君茹冷笑一声,吩咐道。

“关门,今天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出凌波院的门!”

众人一愣,映星一脸的跃跃欲试,她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了,尤其是总挑事的绿茶云姨娘和胸大无脑四小姐!

真是一对作天作地作母女!

沈君茹跨入院子,随即院门就关了上,还落了门阀,轻易打不开,就更别提外面人了。

“沈君茹呢?还没回来?哼,她害的我姨娘被罚禁足,自己倒是潇洒,跑出去玩儿,我姨娘替她责罚丫鬟,那是为她好,她不领情就罢了,竟然还倒打一耙!”

“四小姐,您歇了吧,大小姐真的出府去了…”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她回来,她片刻不回来我就砸她一样东西!”

说着又是“哗啦”一声,一个瓷杯直冲沈君茹脸面袭来,好在映月反应快,动作更快,一个抬腿便将那杯子踹飞了回去。

沈香凝根本没想到自己摔出去的杯子还能飞回来,一个不慎,杯子直接擦着脸颊飞过去的“哗啦”一声砸在了她背后的柱子上,应声摔成了几瓣。

她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脸惊恐的问着身侧的丫鬟。

“我的脸没事吧?没破吧?啊?没事吧?”

那丫鬟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会儿连连摇头。

“没事没事,四小姐您别担心,连个皮儿都没破。”

沈香凝哪里会放心,指挥着丫鬟去拿铜镜。

一边叫骂着。

“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本小姐破了相,本小姐定叫你…”

“如何啊?”

沈君茹沉着脸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映星映月还有采荷三个丫鬟,看来刚才那个杯子定是那两个会武的其中一个丫头踢回来的!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算是嫉妒我的美貌也没必要毁了它吧?”

嫉妒她的美貌?

呵,沈香凝还真自信过了头,自觉自己要比沈君茹还要美上几分,否则太子怎么会看上自己而不喜欢沈君茹呢。

以后,太子凤钺将会是这天下之尊!而她,将会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要不说她没脑子呢,一个庶女的身份不安分守己,不甘心平庸,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呵…放心吧,我对你的这张脸可没什么兴趣,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四妹妹将我的屋子弄成这样,又是为何?”

“为何?”

沈香凝冷哼一声,指着沈君茹说道。

“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砸了你的屋子还是轻的。往日我与姨娘都待你不薄,不过就是去了一趟江南你外祖家,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处处针对我与姨娘,如今还挑唆爹爹来罚姨娘,你这么做又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她们欺负到头上来了,沈君茹又何故去对付她们?

再者,她已经让人秘密收集证据了,她母亲的死不是个意外!

佟嬷嬷几个是在母亲去前就被借口“赶”到庄子上去的,母亲弥留之际近身伺候的丫鬟在她回来之前都被云姨娘打发了去,至今还没找到下落,不过她相信,只要做过的事就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四妹妹怕是误会了吧。”

“误会?我哪里误会了你?你态度的转变人人皆知。”

“呵…我的意思是,我对你和姨娘的态度向来如此,何来转变一说?先前只不过是看在父亲和我母亲的面上,忍你们一忍,现在我不想忍了,也不高兴忍了,沈香凝,人总是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说着,沈君茹眉眼阴沉,步步紧逼,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不知怎的,沈香凝竟有些心虚和气势不足,腿下一软,便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君茹已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了。

眉眼微垂,似笑非笑,那双像是看透一切的黑白眸子里满是厌恶。

是了,沈君茹厌恶她,厌恶云姨娘!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四妹妹你砸了我的屋子,这里面不乏我这些年来费尽心思淘来的宝贝,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要是爹爹知道你这般无理取闹,还毁了我不少财务,你说爹爹会如何罚你?”

“你除了跟爹爹告状还有什么其他本事?哼,大不了就将我与姨娘一般关着啊。”

呵?关着?那可真是便宜她了!

沈君茹冷哼一声,忽然一把抓了桌上的瓷杯“咳哒”一声,手起手落,那杯子在桌子上硬生生的给磕碎了,她执起一片碎片,在沈香凝惊恐的眼神下,直接抵在了她白皙细嫩的面颊上。

她不是最宝贝自己的脸么?

沈君茹就要让她尝尝最珍贵的东西被威胁的滋味!

她不是最宝贝自己的脸么?

沈君茹就要让她尝尝最珍贵的东西被威胁的滋味!!!

第48章 当心你的脸

“别抖啊四妹妹,你不知道,你抖的越厉害,我的手就跟着抖,这要是一不小心将你这如花似玉的脸蛋给割破了可怎么办呢?”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大姐…大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来你院里放肆了,求你,求你别毁了我的脸…”

要是她的脸被划破了,那太子一定会嫌弃她的!那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果然,还是这张脸重要!

沈君茹冷笑,故意抖了抖手腕,吓的沈香凝又是一阵尖叫“啊…啊…大姐、大姐…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刺耳的叫声让沈君茹嫌恶的皱起了眉头,手腕一翻,“唰”的一下便在她的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顺着割破的口子流了出来,那沈香凝更是吃痛尖叫,尤其是见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豆大的泪滴说掉就掉。

“哇…沈君茹,你、你竟敢伤我!我…我…大姐…呜…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那锋利沾着鲜血的瓷片还贴在她的面颊上轻轻的滑动,沈香凝又想哭了。

“我的容忍是有限的,沈香凝,今天我划的是你的手臂,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还能不能丝毫无损。”

“呜…大姐…”

“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沈君茹话音未落,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小姐,凝姐儿,哎呀,这怎么回事,门怎么还关上了呢?老爷,您快叫大小姐开开门,莫要伤到凝姐儿啊。”

是云姨娘?昨儿才罚的禁足,不得再搀和凌波院的事,今天便闹这一出,来的时间还刚刚好。

怕是她前脚进门,那边便有人将消息传到云姨娘的耳朵里去了吧。

今天这一出哪怕不是云姨娘指使的,沈香凝在这边闹腾的事她也该是知道的,也了解沈君茹的性子她定然忍受不下,这才掐准时机带着沈老爷一同来了。

要不是锁了门,怕是她现在用瓷片抵着沈香凝的凶恶模样就都被瞧了去。

好一个一石二鸟!

“小姐,是老爷跟姨太太。”

沈君茹眯了眯眼睛,腾出一只手来,抓了手边桌上放着的香炉就砸了出去。

“哗啦”一声的同时伴着她惊慌的叫唤。

“四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别砸了。”

微一抬眸,对那些愣住的丫头们使了个眼神,映星最先反应过来,拿起手边的东西也砸了出去“咣茨~”一声狠狠的砸在了门板上。

“哎呀四小姐别砸了,这可是大小姐最宝贝的青花瓷釉啊…”

“我,我没有,啊…”

沈香凝一脸懵逼,无力的辩解却僵硬着身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因为瓷片正抵着她的脸颊。

“小姐,奴婢来吧。”

映月面冷,又是一身好功夫,沈香凝本就有些怕她,这会儿瓷片到了她的手里,沈香凝直接瘫在了椅子上,瑟瑟发抖。

“奴婢向来没什么准头,若四小姐乱喊乱叫或是胡乱挣扎,不小心伤了你,那就怪不得奴婢了。”

能不能不要顶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说着威胁的话啊,沈香凝欲哭无泪。

沈君茹好整以暇的坐回了黄花梨雕喜鹊云纹椅上,捧着刚沏好的热茶轻抿了一口,那边采薇采荷都加入了“做戏”一边捡着无关紧要的小东西砸着,一边叫唤着。

“四小姐,别砸了,别砸了啊…当心伤着自己。”

“哎呀大小姐您没事吧?仔细砸你身上?”

“这都怎么回事,我们家小姐如何就欺负了姨太太?昨儿还吐了血,四小姐奴婢求您歇了吧,给大小姐一些清净,她身子可受不得这番折腾啊。”

沈香凝看着那些丫鬟一唱一和的做戏,憋的一口老血几乎喷出,可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门外的沈老爷越听脸色越差,云姨娘更是一阵心虚,额上直冒冷汗。

“这就是你与我说的,凝姐儿来问候茹姐儿?她就是这么敬重长姐,表示姐妹情深的?”

沈老爷冷哼一声,命人继续敲门。

“哎呀,大小姐四小姐,快将门开开吧,老爷来了。”

“君茹啊,莫要怕,把门打开,爹来了。”

沈君茹瞧着也差不多了,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瞧着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杯子,悠悠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哗啦”一声,将杯子摔了出去,原来摔东西,听着“哗啦”声的感觉那么舒坦。

“呀,四妹妹你受伤了?东西砸就砸了,不过都是死物,这瓷器却反弹来伤了你自己,快,快去将大夫给我配的金疮药拿来,要最好的。”

“是,奴婢这就去。”

定给四小姐最好的!

沈君茹使了个眼神,映月放开了沈香凝,她像憋了的球一样怂怂的窝在椅子上。

大门打开,沈老爷率先跨了进来,入眼的是满屋狼藉。

沈香凝刚想开口哭诉,沈君茹却先她一步,三两步便冲到沈老爷身边,委屈巴巴的扯了他的袖子。

不就是装可怜掉眼泪,谁不会?前世的她遇到这种事只会顶嘴逞强,哪怕心里委屈的不行,可沈香凝总是能轻易的用几滴眼泪将她打败。

既如此,她为何不能学学呢?

这是女人也是作为女儿最有利的武器,不是么?

“爹爹…”

沈老爷沉着一张脸,怒视着沈香凝。

“这是怎么回事?茹姐儿没事吧?可受伤了?”

“我、我没有,爹…我…”

“没有的,爹爹,四妹妹也只是心里不愤,我不怪她。这些东西砸就砸了,虽然都是我所喜爱的,还有一些母亲留给我的,也怪我,没叫人将东西收好。”

“这怎么能怪你?爹知道你是良善的,叫受委屈了,别怕,爹给你做主。沈香凝,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还不滚回去闭门思过,罚抄女戒女德五十遍,三个月不许出门,谁要是敢放她出来,我连谁一块责罚!”

饶是沈香凝犯了这般大错,沈老爷对她还是没做出什么实际性的惩罚,可见这些年他对这对母女有多疼宠。

只可惜,这份疼宠已经开始土崩瓦解。

“我倒是没事,只可惜了我这一屋子的宝贝…”

第49章 没脸见人了

云姨娘和沈香凝数次作死,明明是想找沈君茹的茬,却屡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蔷薇院里,云姨娘脸色阴沉,手指紧紧捏着一块丝帕,一旁的沈香凝哭哭啼啼的,叫人心烦。

“行了,别再哭了,也不嫌丢人。”

“姨娘,我是为了你才去的凌波院,是她沈君茹太不识好歹,你瞧,把我的手臂都给割破了…”

“哎呀,老奴都没注意到,这就去请大夫来。”

一旁的蔡嬷嬷正在捧了茶来,见此情况,连忙将杯子放下。

“不过就是些小伤,用不着请大夫来,你这番已经惹恼了你父亲,得想办法补救,否则嫌隙越来越深,你爹的心要是都偏向了沈君茹那小贱人,日后有的你我受的,你说你,好端端的砸什么东西。”

“我也是一时气愤,不过大多都是沈君茹和她的丫头自己砸的,真怪不得我。”

沈香凝也是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简直是冤死了。

“姨娘,沈君茹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难对付,先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她还想划花我的脸,要是我的脸真毁了,那太子肯定不要我了。”

说着,沈香凝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云姨娘听她这么一哭,又是一阵头大,连忙挥了挥手叫她回去歇着。

沈香凝纵然不甘,但眼下又没有反击的办法,难不成…真的要听姨娘的,将自己…给了太子爷。

“京兆衙门那边有消息了吗?”

捏着涨疼的额角,云姨娘沉声问道。

蔡嬷嬷跟着云姨娘多年,不用说的太通透,便明白云姨娘的意思,连忙替云姨娘摁揉着两边太阳穴,一边说道。

“大小姐果然将人送了过去,到底还是个女娃,太蠢,这样不就是将证据交到别人手上了?还真指望衙门能给她查出凶手来?您就放心吧,舅老爷都安排好了,自个也没露面,怎么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的。”

蔡嬷嬷口中的“舅老爷”指的就是云姨娘早前从军的嫡亲弟弟“阮世才”。

“那就好,只是这一次又没能得手,沈君茹是有了防备了,再想得手怕是更难,这事暂且搁着,待以后寻了好机会再说,我现在担心的只有一个…”

“姨太太,那事都已经过去了,伺候的那些丫鬟嬷嬷走的走,死的死,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至于现在在大小姐身边的那个佟嬷嬷和几个丫头,也都是一早就被遣到庄子上去,夫人走前她们没近身伺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您不用担心。”

话虽是这么说,但云姨娘却总觉得放心不下,若还是以前的沈君茹,她自是不担心的,但是现在的沈君茹,已经大大的不一样了!

“对了,明日赶紧将屋子里的好东西都给收了,摆些粗茶瓷碗就行。”

“唉,老奴省的,姨太太您就放心吧。”

……

翌日,沈君茹夜里没睡好,起了之后眼睛有些红肿,抹了粉儿都遮不住。

“冬梅身子好些了么?大夫怎么说?”

“您放心吧大小姐,冬梅用了您给的上等金疮药,又按着大夫的嘱咐按时喝药,日日在屋里歇着,别提多舒坦呢。”

采荷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给她盘了发髻,打开首饰匣子,问道。

“大小姐,咱们今儿佩什么钗?这支云烟如意翡翠步摇如何?”

“不错。”

说着,视线撇到一个长形的檀木盒子上。

略一犹豫,便将盒子拿了起来,牢牢的握在手中,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真是个烫手山芋,她要如何是好?

“小姐,咱们今儿要去蔷薇院挑物件么?”

“是啊,小姐,你们看到昨天姨太太和四小姐的脸色了没?都气歪了鼻子。”

丫头们说着便笑了起来,厅堂内一阵嬉笑。

个个都想着去蔷薇院也闹一闹呢。

却听沈君茹说道。

“不去。”

“啊?为何啊小姐,难道就这么便宜她们了么?”

“云姨娘为人小气,定已将院子里值钱的宝贝都收起来了,过些日子吧,待她以为这事翻过去了再去。”

只要沈君茹一日没去搜刮,云姨娘就要提着一日的心,那便一日不敢将好东西拿出来用。

“对噢,还是小姐聪明。”

沈君茹笑了笑,她要是聪明,前世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不过是摔多了,领悟出来的罢了。

“映星,昨儿买来的药材可都备下了?”

“都备着呢小姐。”

“恩,跟我去史府一趟。劳佟嬷嬷去库房里挑些物件,既然爹都发话了,你也不必客气。”

“唉,大小姐,老奴明白。”

起初,沈君茹还担心史湘玉反应过来是她做的手脚而不放她进府,却没想到,这时候的史湘玉虽聪明有心机,却没怀疑她。

也许,是之前的她太蠢了,根本不值得史湘玉怀疑!

先迎出来的是史湘玉的贴身丫鬟,红着一双核桃眼,说道。

“沈小姐,您可算来瞧我们家姑娘了,您快去帮忙劝劝她吧,自从上次宫宴回来之后,整日不吃不喝的,谁都不见,这人哪里受的住啊。”

看来宫宴上发生的事对她的打击不小。

本来在这场宫宴上,史湘玉也该跟林良源遇上的,只是这次被迫提前离场,被她打乱了命定的轨迹,不知道这两人今后又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我给你们家小姐带了些调理身子的药材,你拿去厨房煲了吧。”

使了个眼色,映星将手里拎着的一些药包递给那丫鬟,然后便立在门外厚着了,由沈君茹一人进入了内阁。

远远的就瞧着史湘玉红着一双兔眼趴在软榻上掉眼泪,瞧着沈君茹来了,连忙扯了锦被要遮自己的头脸。

沈君茹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却加快了步子,一脸担忧的问道。

“湘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几日未见就弄成了这样?”

史湘玉将头脸蒙着,闷声说道。

“你快走吧,我没脸见人了,沈姐姐你快走,不要再来看我了。”

呵,她就是专门来瞧她的,又怎么可能刚来就走呢。

第50章 大司马大将军

第51章大司马大将军

沈君茹挨着软塌坐了下去,一手扯着锦被,一边说道。

“天儿热,赶紧将被子拿开吧,仔细捂出毛病来。”

“我没脸见人了沈姐姐。”

“还是为着上次宫宴的事?”

“啊…沈姐姐别说了。”

“与我也不能见一见么?亏的我一得了空便来寻你。你竟连我也不见。”

沈君茹声带惋惜,放松了手里的力道,而后竟有起身离开的趋势。

那史湘玉本就是做个派,感到了动静,忙将被子扯下,抓了沈君茹的手臂,拉着人不让走。

“好姐姐好姐姐,莫要走,我不耍性子了就是。”

“这才对,你婢女说你几日未用膳了,瞧着面黄肌瘦的,多少胭脂水粉都盖不住。”

史湘玉向来在意自己的面容,也是,普天之下,哪有女子不爱惜这张脸的,听着沈君茹的话,史湘玉连忙叫人讲铜镜拿了来。

“我实在是无脸见人了,那日那么失礼,连爹爹在朝中都成了同僚的笑柄。”

“先将这碗小粥吃了,他们笑便由着他们笑去,如今你倒下了,不会有人同情你,只会更在背后笑话你。”

说着,沈君茹端起一碗小粥用勺子搅了搅,而后递到史湘玉的唇边。

可不是么?这么轻易的就被打的一蹶不振,那还有什么意思?

前世的家破人亡,失儿之痛,切肤削骨也不过如此。这点才算的了什么?她也要她尝尝,得到了再失去的滋味。现在就摔倒了,不过是疼一下,她要将她捧的高高的,再狠狠拽下!她要她从九霄坠入九幽!她要她一样样的得到再一样样的失去。

那才算有滋味!

狠?人若是不狠一点,哪里能站得稳!

前世的她不狠,天真的相信所有人,可结果呢?她得到善报了么?

这一世,就算她死后入黄泉地狱永不超生,她也不想放过这些人!

“你说的对,我若是倒下了,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我呢,你不知道,二房的那些人,明着是来瞧我,宽慰我,其实根本就是来瞧我笑话的,她们背地里都嘲笑我…”

“莫要理她们。”

“还是沈姐姐你好。”

“那是自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会为你好。”

前世这些话,史湘玉与她说了不下百遍,念叨的她深深的烙在心里,自以为史湘玉是个好的,向着自己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她,终究是自己太过蠢笨,害人害己。

她本就不是个聪明人,跌的多了,也就学会了些。

这一次,她要反过来,让史湘玉全心全意的信任她,至少,相信她还是个好糊弄的,不会陷害她的“好姐妹”。

“我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沈姐姐,你不会向他们一般嘲笑我,远离我吧?”

“当然不会。”

“小姐,表少爷来了。”

表少爷?史湘玉的表少爷,难道是…

“不见不见,真真烦人,没瞧着沈姐姐在这么?不方便见外男…额…”

话音未落,那男子已踏足而入,只见一身紫色压金边云纹广袖长袍,腰系一根玉带,双手笼在袖子里,头戴紫金发冠,眉眼细长,鼻头挺翘,唇若红樱,宣广奕,是一个如画美男。

只是这人的心可不似面容一般阴柔无害,实则野心甚大,如今朝中第三股势力,极非皇子,也非文臣,只因他手握重权,掌京城边防“御林军”之护符,深得陛下信任。

是各位皇子想要拉拢的重中之中。

然,他勾结朝臣,朝中密布党羽,其野心已经渐渐浮于水面,大有取凤氏天下而代之的可能。

叫人不得不开始忌惮。

沈君茹是知道他的结局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竟也能见到,而且还是在这等情况下。

忙放下手中瓷碗,起身离塌,对着宣广奕福了福身子。

“大司马大将军。”

“起了吧。”

那人微挑了柳眉,视线却未在她身上停留,甚至看向史湘玉的眼神里也不带丝毫温度。

显然,史湘玉是不喜这人的,奈何他位高权重,连自己父亲都得礼让三分。

不情愿的唤了一声。

“表哥…”

“身子可好些了?”

“没事了,正与沈姐姐说着话呢,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宣广奕向来话少,伸手,翻开手掌,只见掌心里躺着一个小巧而又精致的玲珑玉盒,光是盒子上便镶嵌了各色珠宝,尤其=以其中一颗珍珠最为明显凸出,是个稀罕玩意。

“这里面是西域进攻的上等凝脂香,只需抹在手腕或脖颈处一些,便能香味留存,连宫里的娘娘都没有,只此一份。”

只此一份却拿来哄史湘玉开心。

他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却能与史湘玉一口气说这么多,莫非…

沈君茹心头一凸,双眸里闪过一抹疑惑。

她是不记得前世宣广奕跟史湘玉有什么纠葛,否则凭当初宣广奕滔天的权势想要得到一个女人,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甩了甩头,实在想不通。

史湘玉面上闪过喜色,不客气的接过盒子,面上却没有受宠若惊的意思,想来,宣广奕以此来哄劝史湘玉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我早就听说有这么个东西了,却一直没见到过,唔…味道真不错。”

“恩…”

他微抿红.唇,看不出喜怒,只是在她将东西收了之后,便又将细长白润的手收回了袖笼里。

也不多逗留,撇了低眉顺眼的沈君茹一眼,说道。

“我走了,你好生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表哥慢走。”

看来史湘玉与宣广奕的关系也颇为亲厚。

只是宣广奕也没表现出其他。

难道真的只是兄妹情谊,是她想多了?

可不管是哪一个,史湘玉现下都是宣广奕护着的人,只怕日后更难对付。

“我忽然想起府中还有事,你好生休息,莫要郁结,我.日后再来看你。”

可不管是哪一个,史湘玉现下都是宣广奕护着的人,只怕日后更难对付。

“我忽然想起府中还有事,你好生休息,莫要郁结,我.日后再来看你。”

第51章 驷马难追

“小姐?咱们回去了?”

见着沈君茹出来,映星问道。

“恩,走吧。不必多送了,伺候好你家小姐。”

与史湘玉的丫鬟嘱咐两句,沈君茹便带着映星快步离开了。

“东西拿到了?”

“已经换了新茶叶搀进去了,小姐放心。”

沈君茹满意的点了点头,足下生风,远远瞧着宣广奕的背影。

这也是她惹不起的人。

可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史湘玉的。看来,与宣广奕就必然成为对手。这样的人,就算惹不起,她也得惹一惹!

宣广奕一拐便向府内的另一条道而去,想来是寻史侍郎谈论政事去了。

听说宣广奕幼时过的比较艰难,只因他是庶出子,常受嫡母与家族兄弟欺负,导致了他表面阴柔,实则暴戾的性格。

马车晃晃悠悠经过闹市,沈君茹端坐在马车之中,闭眸思索。

忽而马车颠簸了一下便停了下来,沈君茹微睁眼眸,问道。

“发生了何事?”

“小姐,前面有运货的箱子落了一地,堵着了,怕是要等一会。”

沈君茹挑了帘子向外看去,无意便瞟到了一旁的茶楼,里面隐隐传来满堂喝彩,伴着惊堂木和说书人的侃侃之音。

她现在有些思绪纷乱,倒不如投入这乱世之中,好好感受一番。

如此想着,她便下了车,说道。

“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不如坐下来喝喝茶。”

“小姐也喜欢听说书?”

“是啊,故事往往来源于生活却又比现实精彩。”

说着,两人一同进了茶馆,也没要包间,只是在大堂找了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了下去。

说书先生讲的正是当年凤珉率三千轻骑大败敌军的丰功伟绩,添油加醋之后倒将他吹捧成了个无敌战神。

沈君茹却知道,凤珉的厉害,远不止如此。

他还有很杰出的治国之道。

若以后大乾能由他这样明智的君主,也是好事。

茶不是什么上等的好茶,糕点瓜子也不是什么好的,只是沈君茹却听的津津有味,连旁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人也没发现。

直到说书人的又“啪!”的拍了一声惊堂木,她才回过神来,丢了一些碎银在桌上,正欲起身,才注意到那一直未出声的人。

“你…小女见过殿下…”

茶馆大堂常常座无虚席,有时候拼个桌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多了个人沈君茹也没在意,只是待看清楚对方是谁时才方觉惊愕。

凤珉浅笑,做了个“嘘”的手势。

“没想到沈姑娘这么欣赏本王风姿,竟然听的这般津津有味。”

要知道凤珉本人就在旁边,她根本不会这么花痴脸好么?

“不知殿下在此,君茹实在…”

面上一红,丢脸归丢脸,大.腿还是得抱。

“方才听先生说殿下当年风姿,一时入了神,竟连殿下驾到都没发现。”

“呵…本王哪里如他吹的那般神勇,不过都是坊间过度传颂,信不得。”

说着,凤珉倒了一杯茶,墨色滚边云袍修饰着挺拔的身躯,腰后别着一只通体碧青的玉笛,眉眼间云淡风轻,哪里是刚才说书先生口中的那等杀人嗜血的战场修罗呢。

有没有那般神勇沈君茹不知道,但她知道,能率三千轻骑破敌军,取上将首级,其艰辛和危险是无法言说的。

又想起方才见到的宣广奕,前世,这人算是死在凤珉手里。

她必要除掉史湘玉和林良源,在他们还未强大起来之前,但宣广奕是她现在所惹不起的,如果能抱上秦王的大.腿那就好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宣广奕还会不会跟前世一样死在凤珉手里。

她是做梦也想要抱上凤珉的大.腿啊。

“殿下,君茹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吧,殿下救了我两次,我都没好好谢过殿下呢。”

“谢字不必多说,本王还记得你与本王许下的承诺。”

凤珉轻饮了一口茶水,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她自己都险些忘了,沈君茹愣了一愣,而后微微点头,一脸正经的说道。

“当然,小女子虽算不上君子,但也是驷马难追的。”

“若本王要你不与太子成亲呢?”

什么?什么什么?

秦王凤珉叫她不与太子成亲?

是担心沈家与太子联手,他日后棘手吧?

要知道,言臣的笔最是厉害,它能决定你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

沈君茹满面惊愕,如何也没想到凤珉竟会提这样的要求。

看在凤珉的眼里却成了另一番味道。

呵,毕竟有希望成为将来的一国之母。

“咚”的一声,瓷杯放回桌上,他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沈君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殿下放心,君茹福薄,丁忧三年未过,君茹不敢妄动儿女私情,至于太子殿下,更不是君茹可以攀附的。”

三年?三年之后局势如何谁都不敢保证。

凤珉嘴角微弯,亦未多言,抬步便离开了茶馆。

瞧着那消失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沈君茹提着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三年…三年内,若她能手刃仇敌,揪出弑母真凶,她便会劝父亲卸甲归田,回乡颐养天年,再不理这朝中纷争。

而在此之前,她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守住本心。

回到府里,刚歇下片刻,便有小厮前来传话,门厅有个书生模样来寻她。

沈君茹略一想便知道此人可能是谁。

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她的院子自然是不适合招待男宾的,吩咐小厮将人引去沈钰的青竹轩,她换了身衣服吩咐采荷带些糕点便也赶了去。

远远的,还未入院,便听得里面传来沈钰与赵润之谈论诗词押题之言。

沈君茹不急着进去,而是驻足静听了一会,片刻之后,她满意的笑了笑,看来这些日子沈钰也是有长进的。

“赵大哥,阿钰,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

说着,沈君茹步入了庭院,两人听了声音,纷纷转头看来。

赵润之恭敬的作揖见礼,倒是沈钰与沈君茹越发亲厚,连礼都自行免了,直瞧了采荷手里的食盒。

“阿姐可是又带了好吃的糕点?你的糕点厨房做不出,也只有你丫头手巧,快叫我与赵大哥一起尝尝。”

第52章 良师益友

沈君茹轻笑出声,微微摇了摇头。

“我瞧是你自己想吃吧,还拉上赵大哥。赵大哥,这便是幼弟沈钰,叫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筠竹贤弟幽默风趣,我两相谈甚欢。”

这才片刻功夫,赵润之便称了沈钰的表字,还相谈甚环,是个好的开始。

唐宛初心里也是激动的。

“赵大哥,你来尝尝这碟蝴蝶酥,外面买都买不到,味道极好。”

那边沈钰迫不及待的将食盒放在了石桌上,取了盖子拿出里面几盘小点心,招手道。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再过月余便到秋闱了,赵大哥可寻了住处?”

秋闱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每三年一次,逢子、卯、午、酉年举行,又叫乡闱。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凡本省科举生员与监生均可应考。考中的称举人,俗称孝廉,第一名称解元。

她记得,前世赵润之便一举得了一甲一等,当中解元,来年开春二月春闱又中了一甲,入殿试,后被圣上钦点为状元郎,而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可以说,这一路过来顺风顺水的叫人羡慕。

“已经安排下了,想着姑娘的嘱托,今日得了空便跑这一趟,没想到姑娘竟是沈尚书嫡女。”

坏了,莫不是因着自己的身份反而让赵润之这等有才华的文人自鉴清高而不愿意接触攀附了?

沈君茹略一思忖,忙说道。

“赵大哥放心,此次是圣上亲自出题,我爹爹纵然是尚书令在开考之前也绝对不会知道考题的,我可不会胡乱说些什么泄露考题的话噢。”

“在下并非此意,只是…只是…筠竹贤弟可以聘得更好的名师…”

没想到赵润之这等满腹才华的人,面对女孩儿竟也会面红语塞,呈抓耳挠腮之态,沈君茹心里一阵好笑,大发慈悲的不再逗他了,这才说道。

“我明白赵大哥的意思,只是你的才华我是有所耳闻也是信的过的,有些知识是名师无法交给阿钰的。还劳赵大哥多费心了。再者,虽爹爹身居高位,而我与阿钰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并不比其他人高贵,赵大哥可千万不能因此而区别对待啊。”

“是在下障目了,姑娘心思通透,见识宽广,这份胸怀与心态实在叫赵某佩服。”

赵润之不算是说恭维的话,能有几个达官贵族能自降身份不说,还言自己与普通百姓无异的?更重要的是,他感觉的出,沈君茹并不是说说而已。

从她对自己的态度,和对春荷有恩必报的处事手段来看,他更加坚信,沈君茹是一个良善且见识远博,心胸宽广的女子。

“好了好了,赵大哥,阿姐,你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这糕点我都快要吃完了。”

“吃吃吃,你啊,多于你赵大哥学学,噢,不,他现在是你的教习先生,你理应与他行叩拜之礼,唤一声先生才是。”

“啊?大哥变先生,那岂不是拘谨了?”

沈钰一脸茫然不愿的说道。

“是,沈公子说的是,不用唤先生,我虚长你几岁,唤我大哥便可。”

“赵大哥宽厚,竟也容得他这般放肆。”

轻笑着,沈君茹便上前两步,瞧了沈钰新做的几篇文章,文采确实有所精进,只是她也看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些都是你对应时下所传的考题所做的文章?”

“我就是试试,离秋闱还有段时间呢,就算真有试题泄露也不会这么早。”

“去,口无遮拦。”

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沈钰,沈君茹抬手便在他的脑袋上敲了敲。

历来试题泄露都是件不小的事,她记得前世还真被沈钰的乌鸦嘴说中,因考题泄露一事而引起了不小风波,自己的父亲也因此受到了牵连。

不过那时候她无心顾及其他,也只知道个大概情况,具体牵连了什么人,后来又如何了,她就实在不清楚了。

第53章 生命中的一缕阳光

从沈钰的院子出来,沈君茹经过水榭小阁的时候,传来一阵袅袅琴音。

因得前世三年孤寂,只有一笛音陪伴安慰,沈君茹现在对音律总是格外细心留意一些。

上次在宫中又听到了那首调子,她笃定,吹那首调子的人不是宫中人也定是王孙贵族。

悠扬琴声让她微微顿下了脚步,偏头问道。

“是谁在弹琴?”

“奴婢去问问。”

“我与你同去吧。”

说着,沈君茹便循着琴声上了小阁。

这小阁楼主要是用来收藏沈尚书的一些古书典籍,不管是人物传记还是琴谱棋谱,五花八门的都有。

只见一身着浅粉色纱裙的小巧女子正端坐在案后,桌上熏着紫兰香,素手拨弄琴弦,宛转悠扬。

五官清秀,柳眉微蹙,似弱柳扶风,难掩病态。

“是三小姐…”

竟然是她,沈府病弱三小姐沈诗思。

因着她身体娇弱,往常并不怎么出院子,除了家族聚宴时才会见一见,其他时候实难多见。

对于这个庶妹,沈君茹并没有太多感情,既不憎恨,也怜惜疼爱不起来,今日也只是被琴声所引。

一曲弹罢,沈三小姐收回了手这才注意到立在不远处驻足静听的沈君茹等人。

微微一愣,面上闪过一抹惊慌,忙提了裙摆站了起来,福身道。

“长姐。”

许是病的久了,见得人少,沈诗思的性子有些怯弱,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再衬着那一副病容,倒是叫人生出几分保护欲。

“不必多礼,你身子不好,坐下说吧。”

对于沈君茹抛出的好意,沈诗思倒有些不知所措。

在这府里,沈君茹是长女又是嫡女,属于万丈光芒下的那一个,而她只是小小庶女,母亲也没云姨娘那般得宠,自然是被掩在光芒下小小星辰。

“长姐是来找书的?”

“不是,我是被你琴声所吸引来的,你弹的很不错。”

沈诗思面上略显羞涩,搅着手指,喏喏说道。

“只…只是略精通而已,我平时也没什么其他兴趣,身子又弱,轻易不能出门,所以没事我就在院子里弹琴,今日也是因为偶然在这里翻到一本琴谱,一时间弹的有些忘时了,没打扰到长姐吧?”

“你身子不好才更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否则岂不是要憋坏了。”

沈诗思身底子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最是要娇养着,人参燕窝几乎是不脱的,也亏得生在尚书府这等富贵人家。

“我…我身子弱,总是给人添麻烦…所以…所以…”

沈诗思搅着帕子,憋涨着脸微微低垂下了头。

她哪里是不想出去玩儿,而是害怕自己受了风寒又要麻烦别人。

那种终日只能关在一方小院里的感受,沈君茹实在再体会不过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感同身受,叫沈君茹软了心肠,拍了拍沈诗思的手背,说道。

“你想不想出去玩?”

“我?出去玩?真的可以么?”

“恩,最近日头真好,我们可以去踏青,放风筝或是泛舟湖上,你可愿与我一同去?”

沈诗思面上一阵欣喜,只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微微垂下眉眼,依旧是底气不足的样子。

“我、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只是我担心我这身子不争气…”

“宽心,近来暖和着呢,多备两件衣裳,不受风寒就是了。”

沈君茹说道,到底都是自家姐妹,她也不是斗鸡,逮着谁都啄,只要不与她作对,她也不会见着谁就是敌人。

这样的沈诗思让她想起前世的自己,一半怜悯,一半也是希望她的人生能够阳光起来,就像当初,若是有人能向她的人生透进一些阳光,也许,后来的日子她也不会过的那么艰难。

“我真的可以么?”

“当然,我这就叫人去准备,明日如何?”

“恩…我…我还没去过…”

沈君茹轻轻的笑了笑,约定了时间便起了身子。

“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可来凌波院寻我。”

瞧着沈君茹远去的背影,沈诗思微红着两颊,握着方才被拍过的手背,傻傻的笑了起来。

这算是她与沈君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触,没想到大姐竟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这么一耽搁,便耽误了时间,她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抹惶恐,连忙抱着琴站了起来,瘦弱的身躯抱着明显沉重的长琴,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要是刚才沈君茹细心一点便会发现,这架琴已经有些年头了,琴身磨损的厉害,还有沈诗思虽是庶女,但好歹也是沈府小姐,身边竟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沈诗思抱着琴连忙跑回了府里偏南面的一个小院子,远远的里面就传来嬷嬷中气十足的低吼。

“这死丫头,又跑哪里去了?自己身子什么样不知道啊,病了还要人伺候!”

“嬷嬷息怒,是奴婢没看住,奴婢这就去找。”

“找什么找?死外面倒也算了,真是气死人了!去,守着,那死丫头一回来就带我面前来!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嬷嬷的低吼让本就瘦弱的沈诗思缩了缩身子,害怕的唇.瓣都哆嗦了起来,抱着长琴的手指微微用力,圆润的指尖微微泛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她不能进去,进去一定会被嬷嬷打死的!

忽然她想起沈君茹说的话,“如果有需要可以去凌波院寻我。”

长姐…要不要去寻长姐?

猛然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行,万一长姐根本就不相信她该怎么办。

不行,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如果长姐没有出现,也许她还能继续忍下去,因为她没有可以求救的对象,可一旦在她绝望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点光明,哪怕只是伸出一只手,她也想要牢牢抓住。

她一定要想办法自救!这样的日子,她真过够了!

双眸微沉,下定了决心,她深吸口气,抱着长琴跨入了院子。

“我、我回来了…”

“好啊,你个死丫头,竟然还敢回来!”

“三小姐,不是奴婢们说你,你身子弱就不要乱跑,尽给人添麻烦。”

第54章 沈府三小姐

沈诗思这才刚进院门,没有人关心她去了哪里和身体情况,却只是责怪她的乱跑。

对于这样的情况,沈诗思已经习惯了。

紧紧咬着唇.瓣,低垂着眉眼,喃喃的应着。

“对不起,叫你们担心了。”

“谁担心你啊,真是的,病了还要人伺候。”

有丫鬟抱怨道,连一个丫鬟都敢这么放肆,可见她在府中实在没什么地位。

厅堂之中,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嬷嬷,着蓝底白花丝绸褙子,头戴珠翠,手腕上还套着一个赤金雕花镯子,穿戴的竟都比沈诗思这个小姐还要金贵。

她便是院里的管事嬷嬷丁氏了。

沈君茹见到她这番打扮只当是为了嫡母守制,却没想其实根本就是她没这些首饰衣裙。

“我…我只是在阁楼弹了会琴,没、没有乱跑。”

“这还叫没乱跑?你衣服洗完了?马桶也刷干净了?还真当自己是府里小姐了?弹琴?你弹的再好也没人听!”

丁嬷嬷斥责一声,肥厚的手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震响,吓的本就瘦小的沈诗思整个都缩成了一团,眼睫上都沾了泪珠,看上去好不可怜。

她的母亲本就是个抚琴女,幸得了沈尚书一.夜恩宠,才有了沈诗思,起初沈尚书对她的母亲也是百般恩宠的,只是男人的天性总是喜新厌旧的,后来有了云姨娘,更是很快就将她的母亲抛弃在了这府里角落,甚至也将她冷落一旁。

偶尔恩赐下来的一些东西也都被这群吸血鬼一样的刁奴给分刮了去,可以说,沈诗思在府里的地位其实连个最下等的婢女都不如!

她不敢告状,也不敢与旁人述说,否则得到的就是一顿毒打,在她衣服遮挡的下面,其实早已伤痕累累。

“我…我…还没…”

“还没?你是不是不想吃饭了?活都没干完还躲懒,真是长能耐了!”

丁嬷嬷虎眸一瞪,那声音真如狮吼一般,振聋发聩,手里抽出一根藤条狠狠的抽在了桌面上,吓的沈诗思又是一抖。

“还愣着?快去干活,否则晚饭就别想吃了!”

晚膳?呵…沈香凝顿顿燕窝鱼翅都嫌腻的慌,而她只有两个窝窝头和一盘没有任何油盐的烂菜叶。

以前,她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到了年纪,得夫人恩赐能被指个好人家,出了府去,她不想攀附富贵人家,她实在恨极了富贵人家背地里的腌趱!她宁愿去一个猎户家,去农户家,去没有权势的人家都好,只要能吃饱穿暖,她去哪都行。

可是夫人死了,若这府里由云姨娘做了主母,只怕她的日子会更黑暗。

“你耳朵聋了?我叫你的话都听不见?还是你胆子肥了,我的吩咐你都不听了?”

耳朵一阵拧疼,原是丁嬷嬷见她站着不动,一把抓了上来,狠狠一拧,疼的沈诗思“哇啊…”一声痛呼出声。

“痛…太痛了,嬷嬷…嬷嬷我不敢了,你快放手吧…呜…”

“小贱蹄子,跟你娘一个德行,惯会用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欺哄男人的同情心,看我不划花了你的脸,叫你再胡乱勾.引男人!”

“我、我没有…嬷嬷不要,我不敢了,嬷嬷不要…”

一听丁嬷嬷要划破她的脸,沈诗思一惊,连忙挣扎了起来,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越是惊慌挣扎,丁嬷嬷的心里便越是畅快,手里不知从哪里摸出的一把小刀子贴在沈诗思的面颊上轻轻滑动着。

“瞧瞧这脸蛋,真是标致,哼,府里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得伺候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怎么?你不服?还瞪?”

“我、我没有…”

沈诗思哪里敢瞪着丁嬷嬷啊,只是抬了眉眼便让丁嬷嬷觉得她是有反心的。

每日都要这样折腾沈诗思一番。

也无怪她身子越发孱弱,便是个身体康健之人都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嬷嬷您消消气儿,您弄花了她的脸,回头被人瞧见了还得编借口敷衍。”

“哼,她不是时常病着么?大不了便再说病了,保不准老爷还能再拨些药材,叫厨房多送些人参燕窝来呢。”

那些药材她们哪里真会煎给沈诗思喝啊,而是直接拿出府去变卖了,至于那些人参燕窝都是炖好了送来的,大部分都进了丁嬷嬷的口腹之中,怪不得越发圆润。

便是这些丫头也都只尝到丁点。

“不、不行,我…我这就去干活,嬷嬷不要划破我的脸。”

她明日还要跟大姐出府游湖,她一定要去,一定!

“哈,既然你珍惜你这张脸,那你就乖点,听话一点,别尽给我惹事。还有这琴,就不要弹了,省的跑出去招惹是非。”

说着,丁嬷嬷向左右两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当即那两丫鬟便会意,一人拉了沈诗思,一人直接从她的怀中将包裹的很好的长琴给抱了出来。

“嬷嬷,如何处理?”

“砸了呗,劈开当柴火烧了。”

“不行,不可以…你们不能这么做!”

一听要将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长琴给劈了当柴火烧了,沈诗思激动的挣扎,想要夺回自己的长琴。

不可以,不可以啊…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也是她这么些年来唯一的陪伴,毁了它,便等同于毁了她的半条命啊!

两个丫鬟死死的压着她,冷声道。

“不过就是一把琴,三小姐还是识相点,莫要受皮肉之苦。”

“嬷嬷,你打我吧,你抽我吧,我什么活都干,求你不要毁了我的琴,嬷嬷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堂堂沈府三小姐,竟然对着一个粗使嬷嬷跪着磕头,“咚咚咚”每一声都是敲打着地板的脆响,额头很快便红了一块,甚至隐隐渗出血来。

她以为求饶有用,以为示弱便会让这些人收手。

然而事实却是,她每一个求饶便激涨起她们变态的满足感,每一次示弱换来的却是她们更加的变本加厉!

“这么宝贝你的琴啊?啧啧啧…可你越是宝贝,老奴我就越是想毁掉怎么办呢?都还愣着做什么?砸啊!”

第55章 她快被打死了

“不要…啊…”

她眼睁睁看着丫鬟将她的琴高高举起,然后再重重摔下。

“哗啦…”一声,伴着琴弦断裂的“嗡嗡”声,随着她的琴毁了,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了地上,人更像是被抽去了大半个魂一样,双眸空洞,唇.瓣抖动。

丁嬷嬷得意的大笑出声,像是这才将心里的火气给散了出来一般。

手执藤条,说道。

“三小姐,你该去干活了。这下好了,琴砸了,你也就没什么其他心思了吧?乖乖干.你的活去吧。”

“我…我不去。”

“你说什么?”

沈诗思像是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蠕动了唇.瓣,声音说的极其低小,那丁嬷嬷是真的没听清楚。

“我说我不去,你打死我吧,反正这样的日子我也过够了,你不如打死我,也好叫我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不过我到底是爹爹的女儿,你要是真打死我,不明不白的,你就等着爹爹收拾你吧!”

这么多年来,她对沈诗思的欺压,都没人管过,更没得到什么惩罚报应,这小贱蹄子更是没敢反抗过。

这还是第一次,怎不叫丁嬷嬷一肚子邪火“蹭”的一声又冒了出来。

当即便一挥藤条就往她身上招呼了去。

“好啊,你这小贱蹄子找打,那我就成全你,看我不打死你!”

“唔…你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还嘴硬!打死你也不会有人追究,还真将自己当小姐了?不过就是个贱人生的贱种,老爷管过你么?死了草席一卷也就扔乱葬岗去了,反正你本就是个病秧子,就说你是病死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不会有人怀疑么?

不…不…一定会有的…

长姐说过,她的琴音很好听,长姐还说要带她去游湖呢…长姐是不一样的,跟爹爹不一样,跟云姨娘和四妹妹更不一样。

她对她笑,她也不嫌弃她出身低微,她还叫她将喜欢的琴谱带回来。

可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带回来,便会被丁嬷嬷和这些丫鬟当成废纸一样给烧了,那真是作践了好琴谱。

所以她才会在阁楼里偷偷的练习。

“你这死丫头还犟嘴了?看我不打死你!小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丁嬷嬷一边叨叨着,一边狠劲了的抽打在沈诗思的身上,她本就穿的单薄,用了狠劲儿,连衣服都被抽破了,露出一条一条的肿起来的血痕,她却死死咬着唇.瓣,努力的缩成一团,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凌波院里,沈君茹捧了刚沏好的雨后春茶细细的品着,一边翻看着绸缎庄送来的账本,忽然想到凤珉是个爱茶之人,一边放下茶杯,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冬梅,帮我包些从江南带来庐山云雾。”

“小姐,冬梅姐姐还歇着呢。”

“噢…我险些忘了。”

沈君茹叹息了一声,说道。

“那采薇你帮我去包一些,对了,采荷你再准备些糕点,送到诗思院子里去,顺便问问她还需要准备什么,我这里一道备了。”

“唉,奴婢这就去。”

两个丫头各应了一声便退了去,倒是一旁的佟嬷嬷有些疑惑的问道。

“小姐怎要与三小姐一同出去游湖了?”

“恩,白日里在阁楼里碰到了,她琴弹的着实不错。”

一手拨弄着算盘,沈君茹头也没抬,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佟嬷嬷又是一叹,唏嘘道。

“那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母亲周姨娘的琴弹的更是一绝,只可惜生了三小姐不久就被老爷厌弃了,早早的就含恨去了。老奴还听说,她院子里那管事的嬷嬷不大好。”

“噢?怎么个不好法?先前是母亲当家,怎的就没管管?”

佟嬷嬷笑了笑,一边将一盘糕点放到沈君茹的手边一边说道。

“虽是庶女,但到底也是老爷的血脉,吃食用度方面自是不能苛待的,只是三小姐性子弱,先前还有夫人镇着,那些婆子丫头不敢太造次,可这一年多来,我们自顾不暇,三小姐那边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府里婆子丫鬟们最是见高踩底,她是领教过的。

怪不得见到沈诗思便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感。

一时间全无心思,干脆便收了账本和算盘,说道。

“随我去瞧瞧冬梅吧,至于诗思那,嬷嬷您瞧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唉,老奴省的,明日老奴亲自去一趟,镇一镇那些丫头婆子。”

说着两人便走到了丫鬟们睡的房间。

四个大丫鬟住一个房间,这会儿冬梅正半趴着缝着帕子。

“受了伤还不安分,不好好休息在做什么呢?”

“小姐,你怎么来了?”

冬梅面上一喜,想要爬起来见礼却扯到了股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沈君茹忙上前两步,一边说道。

“你别动,你别动,乖乖趴着。可上药了?”

“上了,不碍事的小姐,奴婢皮糙肉厚,很快就能活蹦乱跳继续伺候小姐了。”

“我用得着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你休养好身子才是正事,这是在绣什么?”

“奴婢给小姐绣些帕子,闲着也无聊,倒不如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丫头向来忠心,前世因着自己死的那么惨,每每想起沈君茹都是一阵揪心的疼。

一手掀了被褥,说道。

“莫要累着了,我帕子多着,一时半会用不完,让我瞧瞧你好些了没?”

“哎呀,大小姐,我没事,真没事…上了药好多了,已经结痂了…”

倒是冬梅羞红了脸,奋力的挣扎着,沈君茹怕她挣扎的太厉害而扯到伤口,连忙放下了被褥,抬高双手道。

“好好好,我不看了,不看了。”

“大小姐,奴婢自小伺候你,这些日子您还习惯么?”

“没你在我倒真不太习惯了,所以你需得快点好起来,继续伺候我。”冬梅嘿嘿一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正说着话,不一会儿,那被派去送糕点的采荷一路小跑了回来,气息还没喘匀,寻到沈君茹,二话不说“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带着浓浓鼻音道。

“大小姐,您快救救三小姐吧,她快被打死了。”

第56章 惩治刁奴

还未跨入小院,便听到里面传来的打骂声,隐隐夹着丝丝呜咽。

沈君茹脸色阴沉,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在沈府,在她和爹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发生这种刁奴欺主的恶劣事情!

“叫你顶嘴,我叫你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丁嬷嬷抽的来劲,愤怒已经将她的理智抽离,根本就没注意到院门口的动静。

“住手!”

一声低喝响起,随即黑影闪过,她高抬着还抓着藤条的手臂被人牢牢捏住。

丁嬷嬷是在气头上,忽然被这样抓了住,更是怒的不行。

“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拦我!”

话音未落,手肘一个吃疼“哇…”的惨叫一声,整个手便像是被卸了力道一般,藤条也抓不住了,松松垮垮的挂拉着。

映星冷哼一声,侧推开了一步,便见沈君茹缓步而来,方才那一声极具威严的“住手”便是她唤出来的!

“是我这个不长眼的!”

“大…大小姐…”

沈府大小姐,哪个不认识?丁嬷嬷怂了,见着沈君茹面色阴沉,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几分。

然而沈君茹却没功夫先收拾她,而是蹲下了身子,轻轻的扶在了沈诗思的手臂上。

“如何?你还好么?”

入眼的是遍体交错的伤痕,衣衫破裂,血肉模糊,不乏一些旧伤的疤痕,证明她并不是第一次受虐!

如果这次不是被采荷及时发现来告诉她,只怕沈诗思熬不过去!

触目惊心的伤口叫沈君茹心脏微微一抖,前世种种忆上心头。

“长…长姐…我…”

沈诗思气若游丝,而后眼皮一翻,整个人便晕了过去,沈君如一惊,连忙探了一下她的脉搏。

“快传大夫来!快!”

“奴婢这就去。”

映月脚程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沈君茹随即大发雷霆,转身一脚便狠狠的踹在了丁嬷嬷的肚子上。

“哎哟…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那丁嬷嬷被踹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顾不得疼,连忙又爬了起来,对着沈君茹连连磕头求饶。

那厢采荷跟映星将人扶靠在了椅子上,沈君茹弯腰将藤条捡了起来,一手执着在另一个手掌轻轻的敲了敲,双眸微沉,带着浓浓怒火。

大堂之中,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沈君茹冷哼一声,眸色微沉,扬手“刷”的一下子,藤条狠狠的抽在了丁嬷嬷的背脊,“啪”的一声脆响,丁嬷嬷的背脊瞬间皮开肉绽,疼的她“哎呦”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求饶都带了哭腔。

“大小姐哟,绕了老奴吧…哎哟…哎哟,可疼死老奴了。”

“你这个欺善怕恶的狗奴才,你也配求饶?”

“老奴不敢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连主子都敢随意抽打责骂,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恩?”

“大小姐,大小姐,实在是三小姐不叫人省心,老奴也是一时冲动,才抽打了几下。老奴糊涂啊,再也不敢了…”

“呸,你这叫才抽打了几下?那你也让我随便抽打几下试试!”

一旁正在替沈诗思查看伤口的映星一听,当即便瞪圆了眸子,气的鼓起了脸颊,恨不得现在就扒了丁嬷嬷那一身又臭又脏的老皮!

丁嬷嬷一听,身子不禁抖了一抖,她的胳膊被映星生生的给卸了,现在使不上劲儿,整个都挂啦在一边,映星这么一说她更是发憷。

“大小姐,老奴…”

“闭嘴!”

沈君茹低喝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丁嬷嬷,手里捏着藤条,双眸隐隐泛红,竟带了几分杀意。

众人似乎都感到了沈君茹周身威压的气势,瑟缩着不敢吱声。

这等腌趱事,沈君茹不是没经历过,不肖多说便猜到了沈诗思所曾遭受过的,她听佟嬷嬷说过她的处境不好,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艰难的地步。

那她为何下午在小阁里的时候只言不说呢?

“我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都给我说说,平日里丁嬷嬷是如何待三小姐的?谁说的多,本小姐便酌情绕了谁。否则,沈府的家规甚严,胆敢以下犯上,欺凌霸善,甚至像丁嬷嬷这种随意责打辱骂主子的,后果如何,不需要我给你们多说吧?”

轻则打板子,重则…断手断脚,拔舌挖眼,丢到乱葬岗去自生自灭!

丫鬟们显然都想到了后果,瑟瑟发抖的跪趴在地上,左右悄悄互相看了一眼。

“机会有限,等本小姐不想听了,你们可就没机会再说了!”

“丁嬷嬷,都是丁嬷嬷做的。”

果然…

一个丫鬟最先反应过来,指着跪在地上直冒冷汗的丁嬷嬷,指责道。

“向来是她欺负三小姐最多,我们只是丫鬟,都是要看上面的人脸色吃饭的,根本不敢忤逆丁嬷嬷。”

“可不是么,丁嬷嬷的衣服都叫三小姐给她洗,连内.衣都是,还有叫三小姐刷马桶,拖地板。”

“不止这些,奴婢还知道,丁嬷嬷不仅克扣三小姐的口粮,那些燕窝人参什么的,大多都被丁嬷嬷给吃了,三小姐只能吃馒头冷菜。”

“大小姐,奴婢也知道点,奴婢平日里伺候丁嬷嬷,知道她将三小姐的首饰布料都变卖了,先前老爷赏的和姨太太留下的,都被丁嬷嬷给昧了去,奴婢可以对天发誓,所言没有一字假话。”

几个丫鬟你一言她一句的,深怕说的慢了就没机会了。

每说一句,丁嬷嬷便抖一分,沈君茹的眸色便沉一分,握着藤条的手更是紧上一分,而后实在憋不住,气的扬手又是一下,狠狠的抽在了丁嬷嬷的背脊上。

“哎哟…你们这些该死的丫头,我平日如何苛待你们了?你们要这般胡说八道的来坑害我,大小姐,老奴冤枉,冤枉啊,老奴忠心耿耿,绝对没有,绝对没有做出她们口中的那些事啊。污蔑,这都是污蔑!”

“大小姐,奴婢们没有污蔑她,是不是真的,去丁嬷嬷卧房一搜便知。”

先前叫嚣着知道丁嬷嬷变卖首饰的丫鬟叫嚣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57章 扒的干干净净

“你说的没错,采荷,去丁嬷嬷房间搜一搜。”

“是!”

采荷应了一声,指了指一个丫头说道。

“你,带路。”

“大小姐,老奴冤枉,冤枉啊…你这个死丫头,真真是害死我了!”

谁管那丁嬷嬷的叫嚣啊,采荷翻了个白眼便去搜佟嬷嬷的屋子了。

片刻之后,映月则拉扯着陈大夫飞奔而来。

那陈大夫已经是第二次这般被映月揪来,白.花.花的胡子都跑乱了,喘着气儿叉腰。

“哎呀沈大小姐,我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咯…”

一旁的映月却依旧冷着一张脸儿,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性子偏冷,脸上表情少了些而已。

“实在是情况紧急,抱歉了陈大夫。劳烦您帮舍妹看一看情况如何。”

那陈大夫倒也不再多话,随即便检查了沈诗思的情况,看到身上的伤口连连摇头。

“怎么打成这样,也太歹毒了,这女娃娃的身子本就娇弱,哪里经得起这样折磨啊!简直泯灭人性!”

陈大夫一把年纪,医术高超,给不少大户人家看病问诊,这些腌趱事多少也了解一些,他的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那丁嬷嬷恨不得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沈君茹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又是一藤条抽下,冷不丁的猛然一下,抽的丁嬷嬷一个哆嗦,想要嚎又不敢。

见她要晕的样子,沈君茹冷声道。

“你若是晕了,本小姐就命人抽的你永远醒不过来。”

丁嬷嬷一听,身子晃了晃,哪里还敢装晕啊,哪怕真的要晕也得撑着!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陈大夫,如何?”

“没什么大事,三小姐主要是身子太弱了,老夫这就开个方子,沈小姐叫人按照方子抓药,早晚各一副,这是外敷的药,这身上的伤痕啊,怕是难抹去…”

到底是女儿家,若是留下这些疤痕,实在不雅,那丁嬷嬷也是个狠绝的,都抽打在衣服能遮盖的身躯上,叫人轻易发现不了。

沈君茹憋着一口恶气,恰在此时,采荷搜到了东西,快步走了回来。

“大小姐,您看,这些是还没来得及变卖出去的首饰,还有这些,是她变卖首饰和贪墨来的银两。”

“就这么点儿?”

“回大小姐,丁嬷嬷有赌钱的嗜好,常常去外面赌庄赌钱。”

那跟着采荷的丫鬟说道,也是她揭露的最多,几乎将丁嬷嬷的老底都给掀了,她知道多,也可见平日里跟丁嬷嬷关系亲近,如今为了自保,却也是她将丁嬷嬷扒的干干净净。

冷笑一声,沈君茹拿起采荷捧着包裹中的一个翠玉簪子,捏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忽然转身对着丁嬷嬷,居高临下,用藤条勾起丁嬷嬷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或者说,看着她手中的簪子。

“这是前几天爹爹才赏赐下的,怕是三妹妹连看都没看到,就被你这老东西给霸占了去吧?”

“不、不是…老奴没有,老奴只是暂为替小姐保管。”

“放肆!还敢狡辩!三小姐的饰物需要你保管?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君茹一怒,一脚踹在老东西的肩头上,那老东西就势倒地,连连求饶。

“大、大小姐,老奴糊涂,老奴一时糊涂啊…”

“哼!证据确凿,你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冷哼着,她将手中翠玉簪子往丁嬷嬷脸上狠狠一砸,锋利的簪子瞬间划破了丁嬷嬷的面颊,血淋淋的一道口子从左边脸颊直接划拉到鼻翼,丁嬷嬷又疼又惊,伸手一摸,满脸血,“哇啊…”一声恐怖惊叫,而后双眼一翻,竟真的晕死了过去。

方才还叫嚣着要划破沈诗思的脸,现在只不过是报应的开始。

沈君茹怒气不解,藤条微抬,指了两个方才一并揭露丁嬷嬷老底的丫鬟,说道。

“你们两个将她关到柴房去,待三小姐醒来再另作处置。”

“是,是,奴婢们这就去,谢大小姐给奴婢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两个丫鬟连连磕了头,一左一右的拖着丁嬷嬷便往柴房而去。

片刻间,陈大夫将方子开好了递给一旁伺候的丫鬟,沈诗思还没醒来,不过陈大夫给她喂了粒药,面色倒也缓和了不少。

“有劳陈大夫了。”

言语间,沈君茹将一个钱袋子递给了陈大夫,而后又偏头说道。

“映月,送陈大夫。你们两个将三小姐扶回房歇着。”

话音刚落,沈君茹略微一想,只怕沈诗思的卧房更惨不忍睹,随即又道。

“将她先送到我院子里去就近照顾,这些吃里扒外的丫头,我沈府可不敢再用,明日就找个牙婆来,将她们都变卖出去。”

几个丫鬟一听,险些随着丁嬷嬷一样都晕了过去。

从大户人家变卖出去的,基本上都是犯了事的,哪里还有旁的府邸敢用?结局不是做苦力劳力就是被卖到青.楼里去,那不是更要命么!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沈君茹皱了眉头,对于这些求饶之声根本充耳不闻。

“采荷,你去找管家再要些本分的人来,将院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一番。”

“是,奴婢省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沈君茹惩治丁嬷嬷为沈诗思出头的事情很快便在府里传开了,更何况沈君茹这番动作还挺大,连在蔷薇院里闭门思过的云姨娘和沈香凝都听到了传闻。

云姨娘面色微凝,手里捏着团扇轻轻扇动着。

“这丫头本事越来越大,责罚老嬷嬷,丫头们说卖就卖,当真以为自己才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了?”

“可不是么姨娘,好端端的怎管起那病秧子的事来了。哼,这么大阵仗,看爹爹回来不责罚她。”

沈香凝不屑的说道,剥了葡萄皮便纳入口中,虽被禁了足,但日子过的可还跟之前一般滋润。

“蠢东西,你父亲怎可能因着几个下人责罚沈君茹?怕是夸还来不及呢。”

捏着团扇的手微微一顿,云姨娘面色堪忧“只怕老爷看到她亲厚姐妹之情,又有管理后院之能,将中馈交给她…”

第58章 她赌赢了

沈诗思再次醒来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身下躺着的是柔软的床榻,周围散发着阵阵幽香,周围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所熟悉的。

这里要比她所睡的柴房好太多了!

她微微动了身子,却扯到身上的伤口,疼的嘤咛了一声,直皱眉头。

“三小姐,您醒了?别起来,快躺下,您身上还有伤呢。”

恰好采荷端着铜盆进来,正准备帮她擦身子换药。

“我…我这是在哪?”

沈诗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长姐的侍女,对了,她正挨丁嬷嬷的毒打,后来长姐带人来了,再往后的事她就不记得了。

看来,她赌赢了。

这是她在没有办法之下,铤而走险的一次赌博,而且情况发展比她想象的还好好,她原本以为第二天长姐见她没赴约,来寻她的话才能发现情况。

没想到沈君茹竟然会来的那么快。

采荷将铜盆放下,挨着床榻坐了下去,笑着说道。

“这是大小姐的院子,三小姐您放心吧,大小姐会给您做主的,叫您受委屈了。”

采荷的话叫沈诗思瞬间便红了眼圈,本就瘦弱,如此一来更显可怜,想起她身上的伤,采荷也跟着红了眼圈。

“奴婢先叫人去禀告大小姐,再让厨房送点热食来,然后我再帮您换药。”

采荷说着便起了身子,赶忙吩咐了人去。

采荷不说她还没感觉,这么一说倒真觉得饿。

很快,采荷方才替沈诗思换好了药,沈君茹便到了。

“怎么样了?”

说着,沈君茹撩了帘子跨入了闺阁,沈诗思本是趴着的,见着沈君茹连忙想要起身,却没沈君茹眼明手快的给按了下去。

“别起来,快躺着。”

“长姐,多谢长姐出手相救,否则…否则我怕是活不下来了。”

沈诗思瞬间泪眼婆娑,感激是真的,在那些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她多希望有一个人能将她拉出深渊,也从来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沈君茹。

“是我跟爹爹的疏忽,叫你被刁奴欺负成这样,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已经将这件事禀报给爹爹了,你先安心养伤,等好了之后再回自己的院子。这段时间就先在我这里,我已经叫人将你的院子收拾重新归置一番。”

说着,沈君茹从采薇捧着的托盘里端了一碗热乎又粘稠的小粥。

“你昏迷了一天,先喝点清淡的缓缓胃儿。”

捏着勺柄,微微吹凉了一些才送到沈诗思的唇边。

这一番体贴的举动,让沈诗思再也不是只红这眼眶,豆大的泪滴“啪嗒啪嗒”的往下砸,有些砸在手背上,有些砸在被褥上。

沈君茹忙扯了萝帕去擦她脸颊上的泪水。

“好好的怎哭了?”

“长姐…我…我没想到…以前我觉得长姐那么遥不可及,我甚至还嫉妒过你与四妹妹,我想过,同为爹爹的女儿,为何我就过的这般凄苦,对不起长姐…我不该有这样的念头的。”

对于沈诗思的“坦白”,沈君茹反而笑了起来。

第59章 你值得更好的

“我…我下不去手…”

“想想她是如何抽打你的?如何作践你的!”

如何抽打,如何作践!

这些年来,丁嬷嬷是如何待她的,身上的伤都还未痊愈,她怎可能忘记!

面上闪过愤恨,恼怒和不甘!

沈君茹将她的这番情绪波动全部收入眼中,心知只需再下一剂猛药!

“你若是不行,我也不强迫你,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逆境中成长变强。”

不在逆境中成长,便在逆境中消亡,这个道理沈诗思经历了这一遭不可能不懂!

她紧紧的握着藤条,双眸中闪过一抹坚定,而后掀开锦被缓缓的站了起来,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她背脊上的疼痛,无不在提醒着她曾经所遭受的一切!

而那个曾经欺辱她,责打她,虐待她的女人就跪着她面前。现在,便是她报仇血恨,手刃仇敌的时候!

不需要沈君茹再多加鼓舞,她猛的抬高手臂,用尽了全身力量对着丁嬷嬷狠狠抽打了下去,有第一下便会有第二下,第三下,从一开始的胆怯到后来的泄愤,沈诗思一边咬紧了牙抽打着丁麽麽,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就要跟过去的一切彻底告别了,从此,她再也不是那个人尽可欺的沈诗思,而是沈尚书府三小姐!

“大小姐,奴婢看差不多了,再由着三小姐抽打下去,怕是人就没命了。”

采薇压低了声音靠近沈君茹说道。

那丁嬷嬷瘫在地上,早已没了反抗的生机,身上比之前日沈诗思所受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君茹倒只是抬了抬眼皮子,捧着茶杯轻抿了一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死不足惜,叫诗思解了气才好。”

对于刁奴丁嬷嬷确实死不足惜,更没有人会因为沈诗思打死了她而谴责迁怒沈君茹。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丁嬷嬷,因为抽打的动作太大,她后背才包扎好的伤口又迸裂开了,血水混合着汗水将薄薄的衣服染透,黏黏的贴在身上。

她“啪嗒”一声,将藤条摔下,而后便大哭了起来,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童。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她的哭泣叫众人有些手足无措,沈君茹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些能理解她的心情。

宽慰的话不知如何说出口,只得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哄劝了几句,便由着沈诗思发泄般的哭着。

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将半死的丁嬷嬷拉出去。

待沈诗思哭够都过了好一会儿了。

她抹了抹眼角,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肚腹便“咕咕”的叫了起来,随即面上一红,尽显尴尬。

沈君茹轻笑了几声,“小粥已经凉了,采薇你去叫厨房再送些来。”

“不用,我…凉的也没关系。”

她以前吃惯了凉的,倒是更难得吃口热食,能填饱肚子就够了。

沈君茹微微叹息,一些观念到底是要慢慢改变,她轻轻的摸了摸沈诗思的头,说道。

“能吃苦耐劳是好事,不过,记住你的身份,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点了点头,沈诗思又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可我实在是饿了…”

“伤口裂了,我帮你重新上药,待上好了药便有热粥吃了。”

纵然肚腹中饥饿难耐,但沈诗思绝对不会违逆沈君茹的意,她的命是沈君茹给的,下半辈子,她就是沈君茹的人了。

乖巧的脱下染血的衣袍趴在床榻上,双臂交叠着,垫着小巧的脑袋。

清凉的触感由着沈君茹的指尖带着抹在她的后背的伤上,不仅缓解了她的疼痛,甚至让她有些舒服的眯起了双眸。

“这药膏你要坚持抹,女孩子身上留了疤痕总归是不好看的,待你身子好了,还有药浴,也要坚持泡着,可记得?”

沈诗思知道,不管是药浴还是膏药,一定都价值不菲,她有一瞬间觉得,这些东西用在她身上都浪费了,可又想起沈君茹的话,不管她配不配的上更好的,她都不想拂了长姐的一番好意。

正说着,映月走了进来,恭敬的对两人见了礼,这才说道。

“大小姐,老爷差人来请你过去一趟。”

“父亲?”

沈君茹一时间拿捏不准沈老爷找自己是为何事,一边应了一声。

“知道了。”一边将小巧的圆形木盒递给采荷,说道。

“日后你就先伺候着三小姐,上药换药的事情上心一些。”

“是,奴婢明白。”

采荷接过盒子,微微屈膝,应道。

“长姐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待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游湖。”

稍稍寒暄了几句,沈君茹便离开了。

片刻之后,人已至沈老爷书房,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爽朗的笑声,隐约还夹杂着沈钰的声音。

“好啊,这篇文章做的不错,大有长进。”

沈老爷每隔几天都要考核一下沈钰的功课,沈钰是沈府的嫡子,沈老爷膝下唯一的男丁,自然是疼宠且寄予厚望的。

虽不知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沈老爷的这番话,沈君茹嘴角忍不住轻扬了起来,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爹爹。”

“君茹来了?”

“长姐。”

沈老爷抬头撇了沈君茹一眼,面上尽是笑意,一手捏着沈钰刚做的文章,一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情大好,自己的这一双儿女真真是好,以前他头疼沈君茹跋扈刁蛮的性子,头疼沈钰的不学无术和懦弱木讷,如今却大不一样了,一个秀外慧中,不管是自己还是后院之事都处理的妥妥当当,还有一个,功课突飞猛进不说,性子也越发开朗自信了起来。

沈钰温润的对着沈君茹作揖,笑着唤了一声。

“阿钰得了爹爹的夸赞,瞧这眼睛都高兴的眯起来了,要是有个小尾巴,怕是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沈老爷对这话很是受用,那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被自己子女敬仰崇拜,他的一句夸赞能让沈钰高兴不已,便就证明了自己在沈钰心中的份量。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假装严肃的板了板脸,说道。

第60章 专治不孕不育

第62章

“骄兵必败,我夸赞你几句确实是因为你这几篇文章做的好,日后需得继续保持,否则爹也不会给你留情面。”

“是,爹,孩儿明白,只是能得爹爹夸赞,孩儿高兴。”

“你啊…哈哈哈…”

书房里的其乐融融,父子天伦,传到蔷薇院,又叫云姨娘狠狠的捏碎了几条帕子!

怨只怨自己这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都没能给沈老爷生个儿子出来,叫他膝下只有沈钰这一个嫡子!

若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倒也罢了,偏偏他还越发的出息,怎叫她不着急。

派去沈钰那作践勾.引沈钰的丫头也是个没用的!

这几日她胸口闷的慌,许是天气越发炎热,身子都懒怠了起来,这会儿正靠在软塌上,一手捂着胸口,轻轻的顺着。

“太太,汤药来了。”

言语间,蔡嬷嬷端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臭味的汤药走了过来。

云姨娘在见到那碗药汁时柳眉微皱,眼眸中闪过一抹厌恶,显然是讨厌这东西的。

可偏偏讨厌还要喝下去。

“姨太太快趁热喝了吧。”

“都喝了这么些日子了,真真是苦。”

蔡嬷嬷宽慰道。

“常大夫说您生四小姐的时候身子亏损了,这些年才一直怀不上,虚得好生调养。”

提起生沈香凝那会儿,云姨娘便冷了眉眼,面上更是闪过一抹愤恨。

“若不是那该死的女人,我又怎会在月子里亏了身子!”

当初她是怀着凝姐儿才被沈老爷接入府中的,沈夫人一直瞧不上她,包括那老不死的老太太也是,连个妾都不想让她做,若不是她肚子里的可能会是个男胎,她怕是早就被赶出府去了。

后来沈香凝出生之后,她为了保住在府中地位,一边又是讨好老太太和当初的沈夫人,一面又得想尽法子勾着沈老爷,这病根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无疑,她将这些仇恨都记在了沈夫人以及她的女儿沈君茹头上!

“现在夫人已经去了,大小姐需得守制三年,虽在府里碍着事儿,但也因此不能与太子结亲,如此对我们也是好事,四小姐若是能得了太子的欢喜,肚子里有个小殿下的话,怎么也要抬入府的。”

云姨娘自己就是走这条路过来的,自然知道这条路是个捷径,再等三年?呵,到时候沈君茹可就人老珠黄了,谁还会要她?

到时候这沈府也由不得她说了算了!

“偏凝姐儿也是个倔的,但愿她能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

叹息了一声,云姨娘接过黑乎乎的药汁,又是一叹。

“若是真的灵倒也不枉我这些日子吃的苦儿。”

说完,捏着鼻子将那碗药汁尽数灌下。

沈老爷那边的事能传到云姨娘那里,同样的,云姨娘院子里的事多少也会传到沈君茹的耳朵里。

她正捏着白玉棋子轻轻摩挲着,思忖着落在棋盘什么位置。

这些日子,她推了圈子里一切大宴小宴的邀约,听了采薇的消息,微挑了下柳眉。

“喝药?她身子康健,喝什么药?”

沈君茹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往深里想,直到采薇又补了一句。

“奴婢也奇怪着,便斗胆找人顺着藤儿摸了下去,您猜给姨太太开药的可是哪位大夫?”

一字落下,沈君茹头也没抬的回道。

“京城里有名的就那几位大夫,你且说吧,莫要卖关子了。”

“就是啊采薇姐姐,快说吧,我都等不及了。”

一旁的采荷焦急的问道。

对于大家都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等着她的小道消息这事,采薇表示很受用,骄傲的抬着小下巴,关子卖的差不多了,这才说道。

“是仁济堂的常大夫。”

“常大夫?莫不就是那个常大夫?”

佟嬷嬷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倒是沈君茹一脸不解的看向佟嬷嬷。

“这常大夫我怎不知道,名声很响?”

“这…大小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佟嬷嬷都有些羞于提及,再瞧其他几个小丫头,无不面带羞怯,只沈君茹一头雾水。

忽而有些哭笑不得,将棋子丢回棋盅里,她说道。

“看来还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是这常大夫所精通的方面比较…比较特殊。”

“噢?有何特殊法?难道还是专医什么疑难杂症的不成?”

“勉强倒也算是…”

佟嬷嬷面露迟疑,似乎在纠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然而对上沈君茹那双“求知若渴”的双眸时,叹息了一声,终究说道。

“就是专治疗女子无法生育的…”

无法生育?

沈君茹面上一凝,闪过一抹尴尬,而后微微思及什么又微微皱了眉头,疑惑道。

“不应该啊,云姨娘不是生了沈香凝,怎会无法生育?”

“依老奴见,怕是想再要个孩子。”

佟嬷嬷的话可真是一阵见血,怎不就是呢。

沈君茹一愣,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随即冷哼一声。

“当初她就想母凭子贵入了沈府,想着一举得男,却偏是个丫头,我原本以为是这些年有母亲和祖母压着她才没敢再添,却未曾想是身子出了问题。”

如今没有人压着了,她想要坐上沈夫人的宝座,竟想故技重施。

凤眸微转,随即计上心头。

“老奴暗地里给那常大夫通通话,可不能叫云姨娘计谋得逞。”

“嬷嬷不必急,先不说云姨娘年事已高,想要老蚌怀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便是她再生出个儿子来,也只能是个庶子!”

饶是沈君茹胸有成竹的样子,佟嬷嬷还是担忧的说道。

“老奴只怕老爷会一时高兴,正房还空着,将姨太太抬了正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嬷嬷,我自有办法,你们且叫人盯紧了些,她种的恶果,总是要叫她自己亲自尝尝的。”

佟嬷嬷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下去。

她知道大小姐其实是个仁善的好孩子,若云姨娘真有了,她是绝对不会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的。

第61章 互争

第63章互争

先前就说了,等沈诗思身子好些便带她出去游玩,想着她身弱,游湖弹琴最是不错。这次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倒是个明艳的好天气。

沈君茹一行数人包了一条不大却布置雅致的花船,让船只随意泛舟湖上。

近来天气明媚,多是公子小姐游湖泛舟,晚间湖面上也不乏歌舞船只。

“奴婢听说,顺着这条湖漂去,在南边那头两岸有不少酒家,到夜间便高挂了那红灯笼,酒家女子们弹曲高歌,最是公子哥们爱去的地方呢。”

采荷向来是个俏皮的,说话最是逗人开心,这会儿船上可有两个病秧子呢,也用不着走动,便隔着窗户向外看湖面上的风景。

“哎呀你这丫头,这等羞死人的话你也说得,污了小姐们的耳朵,回去我便告诉佟嬷嬷,叫她好好罚罚你。”

这些日子冬梅休养的不错,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也是怕她长久闷在屋子里给憋坏了,便一道带了出来,这会儿正坐在软垫上,听了采荷调笑的话,抬了手佯装恼怒的样子。

知道冬梅只是个纸老虎,故意吓唬她们的,一点儿也不怕,吐了吐舌头还冲着她办了鬼脸。

一时间,整个船舱里笑语晏晏。

沈君茹嘴角含笑,也靠在软垫上,静静看着她们嬉闹。

采荷说的那秦河两岸她是略有耳闻的,到夜间高挂了红灯笼又是歌舞升平,男子最爱去的地方,能是什么?

她虽不喜,但也不抱着什么偏见,那些女子也是凭自己“本事”挣钱吃饭,传言也有不少出淤泥而不染,且才艺卓绝的绝妙女子,只是那身份终究有些上不得台面罢了。

沈诗思调了调弦,很快,一阵悠扬曲调响起,清脆而又婉转,带着几分绵绵春情,恍惚间,她眼前浮现出一个云雾画面,只是方才入神,忽而船只一阵晃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随即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沈诗思停下了抚琴的动作,琴音戛然而止,沈君茹微微皱了眉头,守在船舱外的映月便走了进来,说道。

“小姐,是太子殿下的船,三小姐也在。”

“沈香凝?”

看来她这一世也攀附上了太子,而且光明正大游湖就算了,还跑到她面前来蹦跶!

这是几个意思?

“是,小姐,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叙。”

“你去回了太子,就说我与殿下不熟,光天化日之下,贸然过去不免会落人口实,有伤风化。”

话音刚落,外面似乎有人上了甲板,步履踩在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哪里是请人的态度?请人会用自己的大船会撞别人的小船?

无礼不说,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即使她会泅水,但她船上还有这么些人,可不是人人都会泅水的!

沈君茹有些恼,反正已经驳了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也不怕多这一次!

再者,她也答应秦王凤珉不会与太子有什么瓜葛,她得让秦王看到她的诚意不是。

“小姐,秦王殿下也请您过去一叙…”

映星随后也探头来报。

沈君茹忽然有些晕乎,谁说今天是好日子的?

她出门一定没看黄历,碰上一个太子倒也罢了,单独碰上秦王也无妨,偏两个一起碰着,还都请她过去一叙。

单独得罪了太子,她还能有借口挡上一挡,可偏偏秦王凤珉也来凑合一脚。

这两人难道是想通过她来打擂?

沈君茹微微一思便觉无辜。

沈诗思担忧的看向沈君茹,问道。

“阿姐,一面是太子,一面是秦王殿下,都是我们不好得罪的,这可如何是好?”

她也想知道如何是好。

微微转了转眸子,略一沉思,便道。

“赴了太子便得罪秦王,赴了秦王便得罪了太子。怕是这两人想争夺的其实并非是我。”

而是一个面子。

“既如此,我便谁那也不去。”

“这样好么?若殿下们责罪下来…”

“呵,什么罪?我是尚书嫡女,未出阁的女子,又是戴孝之身,本就不宜见男宾,是他们无礼在先,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第62章 她根本就不在乎

眼前的阵仗叫沈君茹一阵头大,偏偏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那不是挑起两位皇子的争端么?

沈君茹倒不认为自己是红颜,至少也不是祸水。

“倒是没想到太子也这么闲。”

太子说他是闲人,有空泛舟江上,他自己不也带着妹子歌舞升平么。

凤钺似乎不屑跟凤珉争这口舌之快,摇了摇折扇,笑道。

“走吧,沈小姐。”

“殿下,这…”

沈君茹为难的看了凤珉一眼,很是头疼。

“噢,六弟若是不嫌弃的话,便一起来吧,同乐才有趣。不过本殿下想六弟定是不愿与我们同乐的。”

凤钺这么明显的表面客气话,知趣一点的便不会跟着,偏那凤珉只是微微勾唇一笑,竟说道。

“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二哥说的是,同乐才有趣。”

说着这话的时候,视线却是看着沈君茹的。

看的沈君茹一阵心虚。

她现在都算不上是凤珉的盟友,不过这看来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既如此,那君茹再推辞便是不识好歹了。”

如此一来,凤钺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唰”的一声将折扇收了起来,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姐…”

沈诗思一脸担忧,从琴架后站了起来,向着沈君茹靠近了两步。

“你们就在这吧候着吧,我去去就回。”

拍了拍沈诗思的手背,她宽慰道。

她并不想将沈诗思带入那个满是勾心斗角的圈子里去,如果可以,她希望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单纯女子,日后嫁人生子,平安度日。

嘱咐完,沈君茹便跟着太子和秦王等一同上了太子的花船。

太子的龙船到底是气派,光外形便有沈君茹的那只小花船三倍之大,甲板上插着四指金蟒旗帜,甲板上林立着身着铠甲的侍卫。

连游湖都是守卫森严的。

比之外面的森严,里面倒是大为不同,极尽奢华高调,便是脚下踩的毯子都是宫里最上等的。

方才进入船舱,一着了粉色袄裙的女子便如花蝴蝶一般的扑了过来,但她扑的不是沈君茹,而是太子凤钺。

“殿下,您可回来了,香凝等的心都慌了。”

说话间,手臂自然的环在了凤钺脖颈之上。

那娇滴滴的撒娇声,叫人一阵恶心,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偏太子还就好这口。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捏,动作亲昵而又自然,显着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沈君茹是知道沈香凝攀附上了太子,也默认了两人的发展,毕竟,她知道太子将来的结局并不怎么样。

那么深香凝的将来如何,也是可想而知的,她是懒得去断两人的关系,倒不如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向自己所选择的深渊。

“小淘气,你看谁来了?”

“大姐,你来啦…”

沈香凝一脸惊喜,更多的是得意,像炫耀一般的粘在凤钺的怀里。

她的炫耀心理沈君茹怎会不明白,微微勾唇,浅笑一声,便算是应了。

只是她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反而更让沈香凝恼怒,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艳羡或嫉妒。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将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想要得到别人羡慕的眼光,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这种感觉让沈香凝很挫败。

可不是么,若沈君茹确实是根本就瞧不上太子的,否则也不会直接就拒了这门亲事。

“大姐你别客气,快坐下吧。”

沈香凝说着竟想去拉沈君茹的手以示亲近,沈君茹却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巧妙的避开了她。她倒是真将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沈君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她便越是急于想要表现些什么。

“四妹妹也不必客气。”

说着便在一侧的座位上屈膝坐下,凤珉倒也不客气,抖了抖袖子便在她一旁的位置落座。

太子则毫不避讳的拥着沈香凝在南侧主位上坐下,抬手拍了拍,随即那些刚歇下的歌姬舞姬便又挥舞起了衣袖。

“大姐,我敬你一杯,若不是你那日带我入宫,今日我怕是无缘在此的。”

“四妹妹谦虚了,凭你的本事,这也是迟早的事。”

沈香凝完全听不出沈君茹话中的讽刺意味,竟还愉悦的轻笑了起来,颇有些沾沾自喜的样子。

倒是一旁的凤珉,微弯薄唇,若有似无的撇了沈君茹一眼,他早就知道这小妮子看上去温和娴熟,实际是一个爪子锋利且从不肯吃亏的小野猫。

一杯饮尽,沈君茹放下酒杯,而后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侧头说道。

“这些歌舞看的多了实在乏味,没什么新意,我倒是记得妹妹擅歌舞,桃宴的时候不也在娘娘们面前表演过,今日四妹妹不若就再舞一曲献予太子和秦王殿下,也为我们助助兴。”

歌舞到底是用来取悦上位者的,一般大家闺秀轻易不会在宴席上献舞,沈君茹这般是将她与那些表演的歌姬舞姬相提并论了,偏那沈香凝领教不透,还微微红了脸儿,微微站了起来,对着太子和秦王福了福身子。

“那香凝就献丑了。”

太子饶有兴趣的瞧着沈香凝,又别有所思的撇了沈君茹一眼,捏了一颗葡萄,靠在垫子上,笑的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按理说,沈君茹的小把戏太子不可能看不出,只是他却未点破,到底是庇护着沈香凝,还是在他眼中,沈香凝也不过就是个玩物?

丝竹声响起,沈香凝随着音乐舞动着身姿,像灵巧的蛇儿一样,带着几分妖异,倒也有几分姿色和魅惑,怪不得能迷了太子的眼。

沈君茹下意识的撇了凤珉一眼,见他一手捏着杯子,瞧着沈香凝竟微微出了神。

不会吧…凤珉难道也?

心里“咯噔”了一下,也许是前世凤珉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她甚至觉得,凤珉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被女色所迷的才对。

忽而,丝竹声戛然而止,船只什么时候停了的都不知道,侍卫甚至还来不及禀告,便有几人直接闯了进来。

63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65章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什么人?竟然连太子龙舟都敢闯!

正疑惑之际,待沈君茹看清来人时便心下了然了。

宣广奕,现在的他确实有这个嚣张的资本。

凤钺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而后又恢复了几分虚伪的弧度。宣广奕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文武百官之中难有可与其抗衡的势力,他不得不恭维且想办法拉拢之,只是这人明显没有靠拢他的意思,今日为何又贸然闯入?

不及细想,他忙起身迎人。

“宣大将军,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叫本殿下都来不及准备。”

只见宣广奕一袭墨色广袖云袍,眉眼间带着几分犀利,对于太子的恭维更是满脸不屑。

“不用准备了,我来是要带走一个人。”

太子微微一愣,他这里难道还有宣广奕要的人?沈香凝则悄悄的往太子身后缩了缩,她也不傻,哪怕不了解朝堂之事也知道宣广奕宣大将军是惹不得的。

“噢?宣大将军是要带走谁?”

宣广奕抬手一指,直接指向了那坐在一旁的沈君茹。

“她。”

“沈大小姐?”

沈君茹也是一愣,根本没想到会有她什么事,更没想到,宣广奕亲自上太子龙船讨人,手指微微一抖,杯中的酒水险些洒出,难道他是发现自己对史湘玉使的那些小把戏了?凭他与史湘玉的关系,难保他不会将自己大卸八块!

下意识的向凤珉看去,似在寻求帮助,却对上凤珉那若有所思的眸子。他在疑惑些什么?别疑惑啊,她跟宣广奕严格算起来才是第二次见啊,真的没有什么瓜葛的。

“没错。”

“呵…我竟不知沈大小姐原来这么受欢迎,连宣大将军和六弟都垂青,不过今天沈大小姐是本殿下的客人,宣将军若是想邀沈大小姐游湖泛舟的话,可以改日。”

宣广奕根本不将太子的话放在眼里,而是直接瞧着沈君茹,双手负于身后,冷着声音说道。

“走还是不走?”

这是威胁?沈君茹身子微微一抖,正想要起身,却被凤珉一把摁了住,留在太子凤钺着,总比落到宣广奕手中更安全。虽不明白她与宣广奕是如何认识的,其中又有什么过节,但宣广奕这人确实不好惹,哪怕是他,以他现在手中的势力部署,也没十足能赢的把握,但他看出了沈君茹的不愿和排斥。

“不知大将军要带走沈姑娘所为何事?”

“这便不是秦王殿下需要操心的了。”

“巧了,本王与沈姑娘一同来太子龙舟作客,这还未尽兴大将军便要将人带走,上次有幸与沈姑娘对弈一局,本王最近难逢对手,正想邀沈姑娘切磋切磋。”

反正上次他们在茶社对弈的时候撞到了太子和四皇子凤章,对此他也不需隐瞒,这样一来,他先前邀沈君茹一叙便也有解释了。

太子微微眯了眯凤眸,他先前担心凤珉也是想借沈君茹拉拢沈尚书,操着与他一般的算盘,现在看来,他是真多虑了。呵…凤珉近几年只知养花抚琴,附庸风雅,大有做一个闲散王爷的意思。

虽不能位高权重,至少也能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日后也可前往封地养老奉终。

不过今日竟为了与沈君茹对弈与宣广奕对上,依凤钺看,他怕是下棋下疯了!

“若本将军执意要带走她呢?”

“这怕是不妥吧,先不说沈姑娘现在是太子贵客,还是沈尚书嫡女,光天化日之下被宣将军带走了,若是有个万一,那太子要如何与沈尚书交代?”

太子一听,眉头微皱,到底是沈尚书府嫡女,这又是在他的龙船之上,宣广奕向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在他与父皇面前放肆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虽恨得牙痒痒可却又没有办法。

但沈君茹是他请来的,若就这么被宣广奕带走,有个三长两短,他确实不好向沈尚书交代,若不是凤珉有意提醒一句,他险些酿成大错。

“是啊宣大将军,本殿不知你与沈姑娘之间瓜葛,不过可否看在本殿面子上,今日就算了?”

言下之意,等她下了龙船,你想干嘛干嘛,别跟本殿下过不去。

宣广奕冷哼一声,大有一种“你的面子根本不值钱”的意思。

不过到底是来寻沈君茹的,她一直缩着也不是个事,只叹今日出门实在一波三折叫人头疼。

“君茹不知大将军是为何事,君茹好像…没犯事吧?”

她那小心翼翼又带了些怯意的模样,倒叫宣广奕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是他显得太凶恶了?倒叫她如此胆惧。

“两位殿下是担心本将对沈大小姐不利?本将还没厚颜无耻到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

“哪里,哪里,将军大仁大义,怎可能会与小女子一般计较,两位殿下也只是偏袒君茹才多问了一句。”

沈君茹赶忙说道,认命的叹息了一声,只道自己能力不够,身份低微,以至于谁来拎都得乖乖跟去,毫无选择的余地。

微微动了身子,凤珉动作却更快她一步,堪堪挡在了她面前。

“本王难逢对手,你若跑了,本王上哪寻人去?”

“既如此,秦王便一同来吧。”

话落,宣广奕也不再多留,甚至连招呼都不跟太子打一个便率先转身离开了,倒是沈君茹还晓得些礼数,匆匆与太子见了一礼便快步离去。

待人都走了之后,凤钺脸色越发阴沉。

“这都什么人啊,竟如此嚣张,连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也太放肆了!”

何止放肆!

未及通报便闯了进来,又是那般傲慢态度,他宣广奕哪里将他这太子放在眼里了?还有那凤珉,好端端的出来搅合个什么劲儿!

今日若不是他在,怕是他已经得手了!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方才种种当真以为是巧合么?他早就从沈香凝口中探知沈君茹今日游湖,他凤钺看中的东西,只有他不要的份,哪里有别人拒绝他的余地?

更重要的是,对于沈君茹身后的势力,他也志在必得!至于成了之后,供着她做太子妃的位置也就是了。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凤钺不说,还又来了个宣广奕!他倒是小瞧她了,这女人还真是能耐!

第64章 他想改朝换代

气恼的何止凤钺,还有沈香凝。

好不容易能在沈君茹面前耀武扬威一番,生生的给搅黄了!

勾着凤钺的手,撒娇一般的晃动着,说道。

“您才是太子,是国之储君,他在您面前也太放肆了。”

“哼,再如何也只是个臣子,翻不出天去。”

凤钺冷哼,双眸中却将隐隐怒意压下,迟早他会叫宣广奕俯首称臣,若不然,就只有诛之而后快了!

沈君茹跟在凤珉和宣广奕身后下了太子的龙船,发现上的是自己的船,大大的松了口气。

太子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太子重色,很多人都知道,最喜欢的便是沈香凝那种胸大无脑又听话好摆布的。

只是沈君茹也知道,他对自己,更多的是想利用。

原本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宣广奕,却没想到,他只是来“解救”她,其实也不是为了她,而是…史湘玉。

“沈姐姐,你没事吧?”

史湘玉比之前清瘦了不少,但今日一看要比上次见的时候有气色多了。

微微摇了摇头,沈君茹说道。

“没事。”

“我方才看到你的船,想着许久没见,便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你的丫鬟们说你被太子带走了。”

所以她就让宣广奕出面去要人。

也亏得宣广奕有那个权势,太子又忌惮他几分。

只是一来,太子和宣广奕的梁子是又结一重,不过就目前来看,两人的梁子也没少结。

“多谢大将军。”

宣广奕倒是高冷,双手负在身后,侧对着她看着江面,只是有意无意的多看了凤珉一眼。

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有几分能耐的,朝堂之争已经开始,偏偏这位六皇子依旧不争不显,若他确实无才无能也就罢了,那年一人一骑,独挑敌方三千将士,是何等的英姿,何等的少年英雄。

却没有在风头正劲的时候追名逐利,反而交付兵权,继续做起了附庸风雅的闲散王爷。

偏也是这样,当今圣上虽不喜他,但也最不猜忌他。

“不必,我还有事,先走了。”

后半句明显是对史湘玉说的。

“表哥慢走。”

史湘玉摆了摆手,面上虽未表露,但沈君茹太了解她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屑。

天底下敢不屑宣广奕的人还真没几个。

而且宣广奕竟对史湘玉这么包容,若他对史湘玉的感情真如沈君茹猜测的那般,她就更不明白了,凭宣广奕的手段和能耐,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纠缠搅合?

可若不是,他又为何对史湘玉这么好。

只见宣广奕的大船靠近,他足下轻点,在水面上踏了两步便稳稳的落在了大船上。

“沈姐姐,我正想找你呢,没想到竟在这碰到你了,你走了之后我想了想你的话,觉得你说的很对。”

“我们进去聊,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史湘玉撇了凤珉一眼,敛眸,微弯嘴角,似乎了然了些什么。

片刻后,甲板上凉风习习,只剩下沈君茹与凤珉两人。

沈君茹有些尴尬,甚至还有些心虚,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凤珉本就是个话少的人,只负手而立,竟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最终到底还是沈君茹先说道。

“那日答应殿下的事,君茹绝对不会食言,还请殿下放心。”

她也只能理解凤珉之所以跟着他,是担心她食言。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有逐鹿天下之野心的人。

凤珉没有说话,更没有开口解释自己的这番行为,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后竟也足下一点,像一只翻飞于水面的黑蝴蝶,很快就消失在了沈君茹的视线里。

沈君茹张了张口,这一个两个的,有功夫了不起啊。

凤珉上了船,李修立马迎了上来,抱拳道。

“爷,您可回来了。”

凤珉性子冷淡,本就没什么表情,但此刻李修能感觉出他周身气势更冷了几分。

“太子没有为难您跟沈姑娘吧。”

“宣广奕来了。”

“宣大将军?他怎么跟沈小姐扯上关系的?”

这点,凤珉也想知道。

“明面上他谁都不靠,实际属下探查到,他与三殿下近来联系密切,而且宫中德妃母族又与宣家有表亲关系,属下认为,宣将军很有可能已经靠了三殿下。”

对于李修的分析,凤珉不置可否,只是轻哼了一声,墨袍微抖,微抬手捏了一个瓷玉杯子,看着波光淋漓的湖面,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飘着“沈府”旗帜的小花船。

“宣广奕…史府…”

念叨着这两个名字,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沉默片刻,才说道。

“宣广奕心高气傲,凤麟难入他眼。”

李修一愣,随即想到一个可能,面色微变,说道。

“难道…他想改朝换代?”

“不无这个可能。”

“殿下,咱们也是时候该浮出水面了,如今形势已渐渐明晰,再等下去,只怕会来不及…”

“沉不住气。”

凤珉撇了他一眼,“咔嚓”一声,手中杯子已然碎裂成了几片,黝黑而又深不见底的黑眸像晕染着一场风波。

谁都不知道,就这只捏碎杯子的细长白润的手指,会在不久的将来搅动起怎样的一片风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且先叫他们斗一斗。”

“属下明白,待他们两败俱伤之后,便是咱们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

现在,他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时不时的添一些火就好。

“既然凤钺与宣广奕不合,咱们大可再推波助澜一把。”

“您吩咐。”

凤珉微勾薄唇,将碎片丢入湖中,冷声下了命令。

“秋闱在即,宣广奕和太子皆有部署,本王倒是想看看,若这些部署被一锅端了,会如何。”

所谓部署,便是他们早就培养了的门客或久负盛名的才子借着这次科考可顺利入朝谋官,以助他们日后功成。

“属下明白了,爷您就等着瞧好戏吧。”

“什么好戏啊,我也想瞧瞧…”

第65章 三皇子凤麟

话说,只见一个身穿竹青色长衫的儒雅男子,手里还握着一个酒瓶,缓步走了出来。

男子生的俊朗,浑身充满朝气,眉眼间与林良源有几分相似,怎不是那林三公子林良笙。

凤珉眉头微皱,显然是没想到林良笙也在这,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都要扎堆游湖?

一旁的李修心虚的撇过了脸,林公子是在爷离开之后到的,等了好一会儿,方才忘记说了,也是因着这林三公子与自家主子关系好。

林良笙惯是个自来熟厚脸皮的,随即三两步便走到了凤珉的身边,也不畏惧他冰冷的视线,直接抬了抬手上的酒壶,说道。

“六爷,你这里还藏着好酒啊,不厚道,太不厚道了。”

“你是酒鬼么?”

“哈哈,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对了,我听说淮河岸边的云翠坊又来了个声音婉转,曲调如莺的美人儿,晚上我请你喝酒吧?”

“没兴趣。”

凤珉面色微沉,双手负在身后便入了船舱,林良笙厚脸皮惯了,千万不要被他那副儒雅外表给骗了,就连李修有时候都对他扶额赞叹,要不是有那么厚的脸皮撑着,怕是早就被自家主子的冰刃给刮了!

这边,沈君茹是没了游湖的兴致,便叫人调转船头,回岸上去。

虽然这次史湘玉误打误撞的将她拉了出来,但她对史湘玉还是没有好感,前世曾经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也都是无法抹灭和改变的。

史湘玉似乎有事想要问她,只是碍于沈诗思几人也在,犹豫再三的样子。

“沈姐姐…”

沈君茹还在想,前世自己跟史湘玉是什么时候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呢,因为林良源还是她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忽然听到史湘玉的声音,微偏过头,手里还执着茶杯,眸光微闪,应道。

“怎么了?”

“沈姐姐,你不会真要嫁给太子吧?”

眉头微挑,又是太子?看来不仅是其他皇子,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嫁给太子。

她以为这件事可以翻篇了。

放下杯子,她说道。

“当然不会,我现在正是热孝期,不宜婚嫁,虽我大乾民风开放,但我未能及时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这孝期必是要守的。”

史湘玉似松了口气,沈君茹倒有些吃不准,她难道是想嫁给太子?可前世她与太子并不瓜葛,难不成是她重生一次,将很多事情的轨迹都改变了?

“实不相瞒,沈姐姐,我家里希望我嫁给三皇子。”

三皇子凤麟?史家是想要全力支持三皇子了?那宣广奕呢?到底是她误会了宣广奕对史湘玉的感情还是他真的大度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为了利益和权势牺牲这么大?

“朝中局势沈姐姐你也知道,若你嫁与太子,我…我若真与三殿下联姻,我们怕是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了。”

沈君茹紧皱着眉头,脑子里就想打了个结一样,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史湘玉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是真的担心会影响到她们之间的感情?呵,她们之间算的上什么感情!

还是说,她也担心一旦沈府跟太子联手,对三皇子也是一个威胁,便想来打感情牌?甚至可能还想以两人的关系更拉近沈府与史府的关系,更向三皇子靠近?

若是前世的自己,哪里想得通透这些弯弯绕绕,她本不聪明,只是摔的多了,切身历练出来的罢了。

心念百转间,她干脆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笑道。

“朝堂之事我如何能懂,倒是得先恭喜你了。”

这一世,史湘玉跟林良源是不会再纠葛到一起了么?

也是,前世他们是在桃宴上相识,而这一世史湘玉被自己设计先离开了宴会,自然与林良源阴差阳错了。

“我是不喜那三殿下的,只是这事哪里有我拒绝的份呢。”

看着一脸愁苦的史湘玉,她轻抿酒水,淡笑未语。

回府之后,沈君茹心知,今日被太子“请”上龙船,她的那好妹妹沈香凝定没少出力,既如此,她也该给她们添添堵了。

傍晚时分,沈君茹洗漱之后正靠在窗口小塌上看着账本,冬梅走了进来,恭敬的行了礼,说道。

“小姐,四姑娘回来了,满面春.光的。”

说起沈香凝时,冬梅声音里满是不悦,想着她跟姨太太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

沈君茹轻笑一声,眼波微转,从塌上坐了起来,说道。

“帮我梳妆,去蔷薇院,叫映月映星还有采薇采荷她们几个都去。”

冬梅虽疑惑,但还是恭敬的应了声“是”,手脚麻利的打开了沈君茹的梳妆匣子。

沈君茹捏着那支青鸾凤钗,薄唇微抿,沈香凝不是自持是太子宠幸的人么,又得了皇后的赏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她向来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

不管是前世害死她的史湘玉跟林良源,还是屡次招惹她的沈香凝和云姨娘,她都不会客气!

对着铜镜里的发髻,将凤钗插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片刻之后,沈君茹一行人便杀到了蔷薇院,也不待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当真叫云姨娘和沈香凝一个措手不及。

“你,沈君茹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惊慌失措的沈香凝,沈君茹薄唇扬起了个弧度,笑道。

“先前妹妹砸了我的院子,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害的她被爹爹罚禁足!啊…那不成她想拿她不听话跑出府私会太子这事来做文章?

她差点都忘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当时爹爹说了,你砸了我的东西,便叫我来蔷薇院挑些自己喜欢的,姨娘和妹妹都还记得吧。”

“什、什么?”

云姨娘一愣,面上闪过一抹慌张,先前她确实将屋子里贵重的额东西都收了起来,就防着沈君茹随时来挑拿,过了这么些日子,以为沈君茹都将这事给忘了,才让人将一些值钱的物件再摆出来,这才拿出来没两天,沈君茹反而带人来了,那些宝贝,她再想藏都没机会啊!

沈君茹满意的笑了笑,说道。

第66章 沈君茹你抢劫呢

“看来姨娘和妹妹都还记得,那么君茹就不客气了。”

云姨娘一阵肉疼,连忙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怒视着沈君茹。

“大小姐非要如此么?”

“不过是一些物件罢了,于我来说可有可无,姨娘也莫要激动,君茹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想来,我这次回来还没能好好与姨娘叙叙话呢。”

说着,沈君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云姨娘的身边,那面上虽是带着笑的,意思却未达眼底,笑的云姨娘一阵心慌。她倒不怕沈君茹闹,最是怕她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在算计着,这些日子,她实在吃了不少沈君茹的亏了!

“大小姐事忙。”

“所以今日得了空我便来了。姨娘这是在吃燕窝?没打扰到你吧。”

沈君茹在小几的另一边坐下,撇了一眼那未喝完的燕窝,心里冷笑。云姨娘这日子倒是惯会享受,日日燕窝人参不断,也难怪近四十的人了,身材面容看上去却与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差不了多少。

好日子过惯了,心也越发的大了!

“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大小姐会突然造访,怎的不派人提前来说一声,我也好准备些茶水点心招待不是。”

哼,提前说一声?那不是提前知会她,让她有时间将这一屋子的宝贝藏起来么!

云姨娘曾经是想将丫头往沈君茹的院子里安插的,奈何大小姐手段高明,自己安插进去的人,没过两日便被以各种借口踢了出来,现在只余下一两个不敢轻举妄动的才没暴露。

所以沈君茹这番突然造访,又哪里会有人提前知会她呢。

“不必忙活,只是我听说,我母亲走前一直是姨娘你床前伺候着,惯常伺候我母亲的丫头们都被打发走了,我想知道,我母亲可有话留下?”

“哗啦…”一声,一听沈君茹提起死去的沈夫人,她心下一慌,差点儿就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一旁的蔡嬷嬷也是心下微惊,忙上前收拾的同时,以身子遮住了沈君茹的视线,伸手捏了云姨娘一下。

“姨太太莫急,不要自乱了阵脚。”

缓了缓神,云姨娘面色赤白,微微点了点头。

“没事吧,姨娘?”

“没、没事…”

摸了另一杯茶端起抿了一口,以此来遮掩自己的慌乱,好一会儿,云姨娘才又道。

“啊…我仔细想了想,那些日子夫人病的太厉害,是说了些胡话,时常念叨着大小姐与少爷,人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都是些胡话,妾有些也听不清楚,自然也记不得什么。”

沈君茹忽而笑了,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云姨娘可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到底是心里有鬼。

而沈君茹这番问也没指望云姨娘真能说些什么出来,只是试探,通过云姨娘的态度来证明自己的猜测。

有些事,根本就不用证据!

“恩…既如此就算了。采薇采荷,映星映月,你们可都看好了?”

“是,奴婢们已经看好了。”

“那就开始吧。”

开始?还要开始什么?

云姨娘一愣,便就看到沈君茹的那几个丫鬟分别在厅堂里转了转,拿了瓷瓶花盏之类的摆设就往带来的篓子里放。

“这是做什么?沈君茹你抢劫呢?”

沈香凝到底是沉不住气,自以为身后有太子撑腰便敢跟沈君茹叫板了,竟连名带姓的怒吼道。

抢劫?唔,这个词用的不错。

她今日来就是抢劫的!

“我方才就说了,此次来是奉爹爹的命挑选一些心悦的摆件回去,妹妹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刚砸了我的东西么?”

“你…你…”

沈香凝理亏在前,这会儿饶是气的发抖也不敢上去掐架,思及上次沈君茹捏着冰冷的瓷片贴在她的脸上,那种触感似乎印入了她的脑海里,叫她每每想起都一阵后怕恐慌。

她不能就这样被沈君茹牵着鼻子走!

“小姐,这跟您被四小姐砸碎的那个锦江彩釉很像,那可是您的宝贝,奴婢都替您心疼。”

沈香凝眼睁睁的看着冬梅将云姨娘最喜爱的一个彩釉瓷瓶拿了起来,当即一阵心疼,正欲叫她放下,却听冬梅说道,一口老血哽在嗓子眼里,强盗,土匪!

那瓷瓶一看就是个好的,看云姨娘很深香凝那心痛的模样,沈君茹和几个丫头心里便一阵痛快,当初沈香凝一时爽快砸的舒坦,今日报应便来了吧?

赞赏的看了冬梅一眼,那小丫头欢欢喜喜的将彩釉放进了竹楼里,又高兴的去捡别的物件了。

“当初那里面大半物件可都是你自己砸了的!”

“我砸的?四妹妹是糊涂了吧,所有人都知道是你砸的,爹爹也亲眼所见。”

当时关着门,外面的人只能听到里面的动静,而沈香凝被压制着,根本不敢否认,如今更是有苦说不出,那种被人污蔑却又百口莫辩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你不要太过分,事实如何你心知肚明,你要是识相就赶紧带着你的人走,否则我就…”

“你就如何?”

说着,沈君茹冷了面色,黑眸更是冰冷的看着沈香凝,周身带着威压之气,竟叫沈香凝怂的不敢继续叫嚣下去。

只是忽而又想到下午太子的承若,只要…只要她母亲能成为沈府的嫡夫人,到时候她便是沈府嫡出的小姐,身份与沈君茹一般无二,自己也能顺理成章的嫁入太子府,做太子妃,到时候沈君茹还算个屁啊!

如此一想,沈香凝便又多了几分底气!抬了抬下颚,壮着胆儿说道。

“沈君茹你莫要太嚣张,迟早有一天我要你对我跟姨娘磕头认罪!”

“磕头认罪?呵…口气倒不小,谁给你的勇气?”

“不信我们就走着瞧,你嚣张不了多久,你若是现在对我跟姨娘多加礼敬,待我成了太子妃自也不会多为难你,否则…”

“太子妃?呵…就凭你?”

她怕是脑子坏了,噢,是了,她的脑子向来不好使。沈君茹毫不留情的嗤笑出声。

第67章 全力培养夏荷

面对沈君茹很明显表现出的不屑和轻藐,沈香凝当即就要炸了。

脑子“嗡”的一声,她向来自尊心强,自小就要跟沈君茹比个高下,前十几年爹爹一直是疼爱她的,不管是名声还是才能她明明都比沈君茹凸出,可是这番沈君茹自江南回来,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成了沈君茹那个蠢货混入府中来故意对付她们母女的了!

“我能不能成为太子妃,呵,沈君茹,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恩…那我倒要瞧仔细了,若有朝一日妹妹真成了太子妃,我再恭喜你不迟。”

说着,她抬手微微抚了抚发髻,似无意,却也是有意的引着沈香凝和云姨娘的视线看来。

青鸾凤钗!

青鸾凤钗怎么会在沈君茹头上!

难道…

怪不得她说的那般笃定!

沈香凝一阵慌乱,她可不想在府里处处受制与沈君茹,到了太子府还被她压着一头!

“你…你竟敢戴如此贵重之物,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若叫人传出去了,便是大逆不道!”

云姨娘说道,她倒是希望这番话能唬住沈君茹,若这真是她自己打造的倒也罢了,可若真是皇后娘娘赏赐下的,便证明了,娘娘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便是沈君茹没跑了!

沈君茹嫣然一笑,也不多做解释,便由着她们胡乱猜测去,想深了也好,想浅了也罢,她本可以将这东西不动声色的退还给皇后娘娘,但经过下午之事,她不想就这么算了,至少要敲打敲打沈香凝和云姨娘,别以为巴结上太子就可以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

“东西都挑拣的差不多了,那君茹就不叨扰姨娘休息了,我们走。”

说完,与云姨娘礼貌的福了福身子便带着那一箩筐的金玉瓷器离开了蔷薇院。

云姨娘吃了这哑巴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狠狠的捏着帕子,瞪了还没回过神来的沈香凝一眼,胸口憋着一股恶气!

“蔡嬷嬷,盘算下咱们这次损失了多少!”

“唉,老奴这就去。”

便是她最宝贝的那个彩釉瓷瓶就价值千金啊!

她当真是大意了!

看来以后真是半点也不能小瞧沈君茹了!

这丫头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叫她刮目相看!

凌波院里,众人笑成了一团,看着被自己“打劫”回来的物件,沈君茹坐在木椅上,喝茶浅笑。

佟嬷嬷一脸无奈,她是老人了,看的深远,心知这次云姨娘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先前都算什么?小打小闹罢了,这次大小姐带人闹上门,那是狠狠的打了云姨娘的脸面,若她不还击扳回一城,日后在这府里地位只会越来越低!

府里的奴才们惯是会见高踩底的,这也是形势所迫。

“你们就陪着大小姐胡闹,那云姨娘心胸如何大小姐你能不知道?与她怄什么气儿。”

“嬷嬷,这可不是胡闹,只许她四小姐能砸咱们的院子,咱们就不能去洗劫她们的东西?”

映星性子向来直,有什么说什么,又与沈君茹等人放肆惯了,这会儿竟将自己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就是,咱们还能怕了她们不成,再说了,老爷都让咱们小姐自个去挑了,也不算闹事吧。”

“你们啊,都惯着大小姐吧。”

沈君茹好笑的看着斗嘴的几人,心知她们都是为自己,为这个院子好。

放下手中瓷杯,沈君茹抽出发间的青鸾凤钗,以往都藏着掖着,深怕被人知道,今儿竟明晃晃的戴着去蔷薇园溜了一圈。

她将凤钗递给佟嬷嬷,说道。

“我知嬷嬷担心,今后我院子里由不得旁人放肆半分,这凤钗还是先收起来。”

“不寻机会还回去了?”

“我若是直接还回去,你认为皇后娘娘会轻饶了我,轻饶了沈府么?”

那往轻了说,是驳了皇后娘娘的好意,往重了说便是打了皇后的脸,是不识抬举!

“还需从长计议。”

“大小姐思虑周全,确是如此。”

佟嬷嬷接过凤钗,这烫手的山芋,要如何处理了才好?

再看沈君茹不慌不忙的样子,难道,她已经有主意了?

正想细问,沈君茹却站了起来,说道。

“我去给阿娘上柱香。”

“唉,老奴这就去准备。”

沈君茹当初未来得及送葬,这一直是她心里放不下的一个结,偏室里安置了沈夫人的灵位,她早晚都会去上香,有时候心烦了也会在那里坐一坐,对着阿娘的牌位诉说一些不能与旁人说道的酸楚。

片刻之后,沈君茹手执檀香,对着沈夫人的灵位跪拜了下去,磕头之后便由佟嬷嬷将香柱插入小香鼎之中。

沈君茹不急着起身,而是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文,才抬了眸子,一边由冬梅扶着站了起来,一边说道。

“过些日子便是阿娘入殓七七四十九天的日子,我想带阿钰一起去阿娘坟前祭拜。”

“唉,那老奴明儿就准备纸钱香烛。”

“恩,还有,我想将阿娘的灵位请入静心寺,请大师们帮忙诵经渡阿娘好轮回,嬷嬷您得了空儿一并安排一下。”

“是,大小姐想的周到,老奴真是欣慰。”

“多得嬷嬷这些日子的教导和指点,日后君茹还有很多不懂和不足的地方还需要嬷嬷不遗余力的提点呢。”

沈君茹是个嘴甜的,几句话便哄的佟嬷嬷心甘情愿的效忠与她,一面替沈夫人感到欣慰,一面又心疼沈君茹的成长。

“对了大小姐,那个夏荷昨日去了布庄,需不需要奴婢再去安排一下?”

冬梅忽然插口说道。

夏荷,前世多得她照顾,沈君茹待她是不同的,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柳伯年事已高,先前就跟我提过想回乡休养,只是一直没有能接手的人,你去告诉他,叫他全力培养夏荷。”

全力培养夏荷?

冬梅和佟嬷嬷都是一愣,明明才只有一面之缘,大小姐就想着以后由夏荷来接管绸缎庄?这未免也太…太草率了吧?

“大小姐,不需要再观察一下么?万一…”

第68章 七七之祭

“不会有万一的。”

“您就那么信任她么?”

冬梅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会那么信任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小丫头。

她自然也不知道沈君茹曾经所经历的一切。

沈君茹笑了笑,却没多解释。

“我也很信任你,你自小就在我身边,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敢放心让你近身伺候啊。”

这么一听,冬梅心里才平衡了一些。

“瞧你这小.嘴噘着,都能挂壶儿了。”

“哎呀小姐…”

冬梅毕竟是跟着沈君茹最久的人,却见她如此重视夏荷,且要将绸缎庄子交给她来打理,一方面确实是担心,另一方面多少有些吃味。

可沈君茹方才的一番话又成功的叫她笑逐颜开了。

七七功德圆满日,讲究为亡者做足功德。凡做任何功德,仍以念佛最重要。

沈君茹打算在这日对沈夫人的亡魂进行祭祀和祭拜,在请得到高僧诵经念佛将沈夫人的灵位请入静心寺,受香火诵经的供奉。

这天,沈君茹五更未至就起来了,一身素色白衣,处去首饰静跪在小灵堂前一会,直到佟嬷嬷来报都准备好了,她才起身往沈夫人原本居住的春居院。

灵堂上布满白绸,有和尚念诵着念大悲咒,忏悔罪孽,消弭灾祸。

沈老爷和几位姨娘小姐都来了,包括二房的沈二老爷和二夫人以及二房的一位庶出公子,一位嫡出小姐和几位庶出小姐,倒是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屋子。

沈君茹和沈钰未首,执香祭拜,给沈夫人磕了三个头之后便跪在了旁边位置,给炭盆里添加纸钱。

两人祭拜之后是一众姨娘,如今沈老爷疼爱的除了云姨娘便是新入府不久的周姨娘,年岁不过比沈君茹大个七八岁,让她唤声“姨娘”当真是有些羞于出口。

二房的姨太太们倒是没来,许是畏着二夫人的威严。

沈夫人的七七之祭到底没大办,众人祭拜了之后便也回了。

沈奕恬似乎有话想与沈君茹说,但都没得空,几番犹豫,倒是留了下来。

沈二夫人和云姨娘周姨娘也留了下来,她们各怀目的,互相挤兑着,然而今天沈君茹却没心思去管她们。

天公不作美,从早上开始便下起了绵绵细雨,沙弥念诵着佛经将沈夫人的灵位请入了静心庵,选择静心庵,沈君茹也是有些私心的,到底沈老太太也在此修行,她来祭拜母亲的时候也能多来探望探望老夫人不是。

在沈夫人安置在静心庵的灵位前拜了又拜,再起身时,她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眼圈湿润,袖中拳头紧紧握起。

报仇,从来都不是逞口舌之快。

“阿姐…”

“走吧。”

沈君茹站了起来,抖了抖袖子,双手交叠于腹前,她撇了沈钰一眼,身后跟着佟嬷嬷、冬梅,映星映月几个丫鬟,手里各拎着食盒和放着香烛纸钱的竹篮子。

没几个人跟着一起来静心庵,本就只有沈君茹和沈钰两个一同来了,她先前也跟沈钰说过,想去母亲坟前祭拜。

祖坟倒离的不远,乘马车半个时辰左右便也到了。

“母亲喜静,我与父亲便做主将阿娘葬在山上。”

对于这点,沈君茹倒也是赞同的,还在山脚时便下了马车,对着几个丫鬟伸手说道。

“给我吧。”

“奴婢们拎着吧,怪重的。”

“你们不必上去了,就我与阿钰一起。”

“小姐,这还下着雨呢,山路不太好走。”

“无妨。”

谁都看得出,沈君茹的情绪并不太好。

沈钰忙接了丫鬟们手中的食盒和竹篮子,与沈君茹一同徒步上山。

“阿姐,你不要伤心了,阿娘虽然去了,但以后我会对你更好。”

沈君茹浅笑,一手撑着纸伞,一手夸着竹篮,素白色的裙摆被污泥沾染的斑斑点点。

微垂眉眼,低声道。

“阿钰,我一直觉得阿娘死因蹊跷,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查,只是我手里没有可用之人,阿娘弥留之际我也不在,那些个伺候阿娘的人更是寻找不到。”

“你怀疑阿娘不是病死的?”

沈钰微愣,皱眉偏头看向沈君茹,这时候他还小,与沈君茹并肩而行也只与她差不多高。

微微点了点头。

“本不想与你说这些,叫你读好书就行,但有人提醒了我,你是家中嫡子,有些事你该知道,你也长大了,迟早是要挑起担子的,阿姐以后还想靠着你享福呢。”

“阿姐,我想帮你。不,这些本都应该是我去做,阿姐,你是个女子,你才不应该承受这些…”

“呵…我的小阿钰。”

言语间,两人便拾级而上,不一会儿便到了沈夫人孤零零的坟前。

她蹲下身子,打开食盒,将里面沈夫人爱吃的点心水果都端出摆放在墓碑前,抬手,缓缓摩挲着碑上朱漆字迹。

两人再无言语,只因早已默默哽咽,一边烧着纸钱,沈君茹一边哽咽道。

“阿娘,我知道你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跟阿钰,您放心吧,君茹早已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君茹了,而阿钰…他很优秀。娘…若您在天有灵,便佑我早日将害您的凶手绳之以法,还有…”

还有害了她沈府满门的渣男贱女!

佑她早日手刃仇敌,以雪大仇!

“娘,我会照顾好阿姐,您放心吧。”

待纸钱烧尽了,两人才缓缓起身,因着油纸伞都遮着铜盆,两人身上都湿了不少,沈君茹起身的急了,眼前一阵眩晕,好在沈钰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阿姐你没事吧?”

“无妨,许是未用早膳,有些晕罢了。对了,最近没能问你与赵先生学习的如何,那赵先生可是个人才,你莫要与他使性子,一定要敬重交好,明白么?”

她是真的担心沈钰会莽撞而丢了这么大的一个靠山!

“赵先生学识广博,当真是一个良师益友,与他学习,我受益匪浅。”

说着,两人沿着来时的路下山,只是半日功夫,小雨已转为大雨。山中气候多变,夏日又是雷雨多发季节,两人一时便有些寸步难行。

第69章 泥石流

第71章泥石流

“阿姐,我记得那里又个凉亭,我们过去避避雨吧。”

这里离山脚有些距离,雨大路也滑,那凉亭倒是近在眼前。

沈钰护着沈君茹,自己身子湿了大半,小跑着入了八角凉亭,只是没想竟撞上了与他们一样来避雨的林良源。

他身上也湿了不少,素色白袍上沾染着泥污,显然也是在这深山中走动的,身后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沈君茹认得他,叫长生,前世可没少作践折磨自己。

她掩下眸中滔天的恨意,侧了身子靠在沈钰身后。

沈钰只当她是见了男客不自在,毕竟男女有别,同躲一屋下,传出去定会有些污言碎语,好在今日沈钰也在。

“沈姑娘,未曾想竟在这遇到你。”

见着沈君茹,林良源明显有些喜悦,面上带了几分惊喜,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与沈君茹更近一些,却被沈钰冷着脸从中阻挡。

“这位公子还请自重。”

林良源这才反应过来,面露几分歉意,拱手对沈钰和沈君茹作揖,说道。

“是在下冒犯了。”

“林公子,这位是舍弟,阿钰,这位是林光禄大夫家三公子,林侍郎。”

“原来是林三公子,早闻盛名。”

沈钰只是装装样子的回了一礼,瞧着林良源的第一眼便不喜和排斥,更是有意无意的阻着他看沈君茹的视线。

他家阿姐生的貌美,林良源的眼神又太过赤果,简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沈公子客气了,倒是沈公子的才气早已名动京城,前途不可限量。”

恭维了一番,林良源才支吾着说道。

“沈姑娘,那日…我等了足足一日,还担心你是否有恙,今日一见,没事我就放心了。”

林良源这话说的太有技巧了,明明是在提醒沈君茹等了她一日,被放鸽子了,却硬生生的被他说出了担心她的意味来。

反观沈君茹,茫然的杵着眉头,而后才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那日,实在抱歉林公子,我给忘了。”

连找一个虚假的借口都不愿,直接说忘了,可见林良源那面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隐有几分尴尬之色。

忘了便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

“无妨…无妨…”

林良源面上难堪,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脚边还放着一个竹篓子,里面装着一些草药和锄头。

看来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倒也真下了几分功夫。

沈君茹可不想一下子就将人给得罪的绝了,不怕明着的敌人,怕就怕嘴里说着好话,背地里却捅刀的假君子。

“实在是这些日子太忙了,不过今日得见,倒也算是缘分,林公子你说对吧?”

“倒也是,本还恼这雨困人不得前行,原是福祸相依。”

会说话还是个会顺杆爬的,前世自己就是被这些甜言蜜语哄了去。

察觉到沈钰的不悦,沈君茹不再说话,与他一同退到凉亭一边,倒是与林良源和小厮长生各占一角。

“这雨要是再不停怕是要困在这了。”

沈钰皱眉,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和不断落下的雨滴说道。

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四周传来一阵异样震动,像是从更高处的山上而来,沈君茹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高山之上泥石滚动,成倾颓之势,越逼越近!

“不好,是泥石流,阿姐,走!”

最先反应过来的沈钰一把抓了沈君茹的手腕,也顾不得雨了,向着山脚方向狂奔而去。

林良源微皱眉头,低咒一声,看那长生还欲背上竹篓,骂了句。

“蠢货,这时候还在乎这些做什么?丢了。”

而后也追随着沈君茹和沈钰的脚步向山下跑去。

山中路滑,阻绊也多,沈君茹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只是本能的随着沈钰一路奔跑。

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扑在了地上,连带着沈钰都滑了一下,一手撑在地上才堪堪稳住了身形,连忙扶起沈君茹,他焦急而又担心的问道。

“阿姐,阿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然而沈君茹却只是咬牙摇了摇头,她不能成为沈钰的负担。

“没事,阿钰,你脚程快,快些下山叫佟嬷嬷他和冬梅她们寻个安全的地方。”

“不行,阿姐我怎么能抛下你,上来,我背你。”

“没时间了阿钰,嬷嬷们一定还在下面等着,你若不去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沈钰哪里管的了那些,他只知道,他不能抛下阿姐,绝对不能啊!

背后滚滚泥石流,顷刻间便会将他们淹没,沈钰是沈府唯一男丁,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近的弟弟!他绝对不能有事,否则沈家就真的完了!

她这么久以来的心血也就完了!

一把推了沈钰,说道。

“快走,小心云姨娘与赵先生交好,凡事多请教他。”

“阿姐…”

“阿钰你乖,下山寻人来救我,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你我都埋身于此,谁都活不了。”

“我做不到!”

“林公子会照顾我,阿钰,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这些话多半是哄沈钰的,泥石流一下来,他们一旦被掩埋,没有空气便难以活命!

沈钰到底是小,被沈君茹的一番话哄的乱了心神,一面觉得她说的对,可一面又不能抛下她,听到林良源能照顾她,纵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若没人下山通知,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被困在山上,更难谈营救之事!

咬了咬牙,他低吼道。

“阿姐,你一定要躲好,我会带人来救你,一定来!”

抬袖,狠狠抹了一把眼角,沈钰咬牙逼着自己起身,飞快的向山下跑去。

而随后跑来的林良源,经过沈君茹身边的时候,一眼便瞧到了她捂着脚踝,显然是受伤了。

在死亡面前,人性总是暴露的最彻底。

他咬了咬牙,先前的敷衍和温润都消失了个干净,连沈钰这个亲弟弟都不管她了,他还多此一举做什么?

没有人会怪他,也没有人会知道他弃她于不顾的!

“抱歉,沈姑娘。”

只留下一个抱歉,脚下不停,便又快速的往山下跑去。

瞧啊,这就是她曾经爱入骨子里的人。

竟是这般薄凉。

好在,她对他早就失望透顶,早就已经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只剩唏嘘。

第70章 应当以身相许

时间紧迫,她脚受伤只会成为别人的拖累。她知道,自己不那么说,沈钰是绝对不会抛弃她独自求生的,那么结局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一起葬身于此。

泥石流倾斜而下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不想坐以待毙,忍着疼痛挪到一颗树干粗壮的大树边上,几乎是在泥石流倾斜而下的一瞬间,一道黑影闪过,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

“噗通…噗通…”她听到自己因为恐惧和后怕而狂跳着的心脏,她被人拎着竟逆着泥石流的方向,那人几个翻飞,踩了几个借力的点便飞跃了出去。

沈君茹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不敢向下看,她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会怕,会痛,她只有紧紧抱着救她之人的精壮腰肢以此来缓和自己的恐惧。

耳边只有呼啸的风雨声,她紧闭着双眸,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只知道得救了。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落在了一处破庙里,她茫然的看着四周,直到对方出声唤了她。

“无事吧?”

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让她一个激灵,转眸看向黑袍男子,竟又是凤珉。

“第三次了。”

“恩?”

“王爷已经是第三次救我与危难之中。”

凤珉低笑一声,竟也没否认。

“这次不是偶然,山脚下碰到你的那些丫鬟,她们央我来救你。”

“无论如何,君茹无以为报。”

“举手之劳,若你真存感激,便附近寻些干柴生了火,帮本王将这一身湿透的衣服烤了。”

这会儿沈君茹才意识到,凤珉此刻全身湿透,袍子上沾了不少污泥,自己比之他来,更是狼狈不堪,不止是衣服上,连头脸都沾了不少泥污。

她握了握冰冷的手指,是恐惧的后遗症。

她无法想象,若是凤珉没有出现,自己现在又会是个怎样的局面。

她再一次的意识到自己的弱小,躲不过人为的袭击也避不开自然的灾害,只是…运气似乎好了一些,总是在危急关头被凤珉所救。

她想,也许上辈子凤珉欠了她的,这辈子才总是为自己的破事奔波,自嘲的想着,不禁轻笑了出声。

凤珉脱下湿漉漉的袍子,竟看到沈君茹笑了,眉头微挑,她倒是会苦中作乐,这会儿还能笑的出来。

“这破庙看样子荒废许久,连乞丐都未在此落脚。”

四下环顾了一圈,说是破庙都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只能勉强遮挡些风雨。

凤珉已自顾自的寻了个较为干净且不会受到风雨吹打的角落盘膝坐了下去,显然将生火之事全都丢给了沈君茹。

当真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也正因着够荒凉,周围杂草枯枝倒也多,沈君茹挑了些还算干的枯枝杂草抱了过去,堆成一小团,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歇,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落脚的是在哪里,更不知道泥石流造成了什么样的灾情。

她尽量多寻了些草木,在袖子里摸了摸,连个火折子都没有。

有些无奈的的看向凤珉。

“你觉得本王是会随身携带那些东西的人么?”

就算有也都被雨水打湿了。

“那我们可能没被泥石流湮了也要被冻死在这了。”

“呵…先前本王一直觉得你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子,看来我是误会了。”

严肃不苟言笑?说的是她么?沈君茹微微一愣,竟不知什么时候,笑容已经很少出现在她脸上了。

纵然还是豆蔻少女模样,但她的内心却早已不复韶华,更重要的是,她还满怀心事,虽从未与人吐露过半分,但她知道太多后世的事了,所以在面对凤珉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恭敬和下意识的疏离。

薄唇微扬,只是现在,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她放下了那无形的担子,也许是刚经历了生死,又或许是自己又一次被凤珉所救,再或者,他们还能不能走出去都难说,所以她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玩笑。

垂了眼眸,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只见凤珉在四周挑拣了两颗石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咔嚓”几声,碰撞摩擦出了点点火花,转瞬间那干草就被点燃了。

“哇…”

沈君茹不禁发出赞叹之声,连忙手忙脚乱的添柴加火,终于将火堆升了起来。

只是身上衣袍还是湿润着的,湿气太重,叫她久久暖不了身子,早膳未食,之前太过紧张,这会儿缓和了下来,肚腹里便“咕咕”闹腾了起来,手脚越发的冰冷。

“饿了?”

沈君茹羞红了脸,他肯定是听到她肚子饿的“咕咕”声了,低着头,微微点了点。

“还能忍。”

两人都是不缺衣食的人,自然不会有带着食物的习惯,这会儿外面雨又大,实在不宜出去。

凤珉微皱眉头,瞧着沈君茹动作娴熟的先将他的墨色外袍用树枝挑着烘烤,而自己还穿着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面上泥污未净,只是那一双纤纤玉手倒是未沾半点污泥,想来是怕弄脏了他的袍子。

“本王也饿了。”

“这…”

除非有不长眼的山禽跑进来,否则就只能出去寻了。

沈君茹一想,凤珉救了自己几次,总该是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回报他一下。

如此想着,她将半干的袍子用两根树枝架着,然后才起身说道。

“我出去找找看,也许能找到些野果。”

自己饿能忍,他一说饿便迫不及待的去寻。

凤珉嘴角微抿,脑子里闪过一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恩,他救了她三次,她怎么也该相许了吧。

微皱眉头,他看到她行动有些奇怪,右脚似乎受伤了。

哼,蠢女人,都这样了还要逞强!

抬手一把拽住了她。

“王爷?”

“坐下吧,将湿衣服脱了烤烤。”

说完,而后也未拿那烤的半干的外袍便步了出去,几个起伏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那外袍她好不容易才烤的半干,湿了还得重新再烤,麻烦!

第71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沈君茹呆愣了片刻,然后快速的将外袍扒了下来,凤珉在她倒是不好意思将衣服脱下烘烤。

也无法在意袍子上的泥污,匆匆烤了大半便将里衣脱下披着半干的外袍烘烤着。

片刻之后,凤珉满身湿气的回了来,月白色中衣粘贴在身上,漆黑如墨长发也被雨水打湿结块儿,手里提着一只野兔,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几只果子,缓缓走来,简直就是移动的荷尔蒙,上演着湿身诱.惑。

看着他这般狼狈模样,沈君茹愣了一下,连忙爬起来,将那已经烤的差不多干了的衣服摘下。

“王爷,快过来烤烤,莫要受寒了。”

凤珉抿着薄唇,面色略显苍白,将果子塞到沈君茹手中,腾出一只手,单手解开了上身的衣服,露出精壮而又结实的胸膛。

哎呀…沈君茹心中一惊,连忙背过了身子,耳尖微红,心里默念着“形势所迫,形势所迫。”

悄悄的向后伸出另一只手,沈君茹红着脸颊,说道。

“我,我去帮你烤烤。”

“恩。”

凤珉倒也不客气,直接将湿透了的中衣递给沈君茹,那衣服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和独有的气息,烫的沈君茹险些接不住。

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了几分,挪到火边坐下,撑了树枝烘烤着。

而凤珉则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到另一边的角落将野兔处理清洗了干净,用树枝插好放入火上烤着。

待做完一切才将干爽的外袍穿上,并不是他喜欢暴露,而是以免血污沾染到衣袍上。

凤珉这人有洁癖,尤其是对血污的洁癖,如果可以,他宁愿不穿,也不想穿着带有血污的衣服,这跟他曾经不堪回想的经历有关。

食物的香味穿出,诱的人饥肠辘辘。

沈君茹是饿极了,啃了一个酸果,眼神止不住的往那烤兔上飘去。

好在凤珉处理的时候是避着她的,否则她怕是再饿也吃不下一口这兔子肉。

凤珉不急不缓的翻烤着兔子,撇到沈君茹那双饿的绿油油的眼睛,薄唇微抿,也不枉他跑这一趟。

忽然,他恶意用匕首戳了戳兔子腿儿,然后拿起放在鼻尖轻嗅,沈君茹以为好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向来是珍惜食物的,因为她知道饥饿的滋味有多不好受。

“好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噢…”

有些失望的垂下眉眼,还没好…她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你的腿怎么样了。”

凤珉一边翻烤着兔肉,一边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沈君茹微微一愣,鼻息间都是烤肉的味道,眼睛更是粘在兔肉上挪不开半分,竟下意识的回道。

“不能吃。”

话音刚落,沈君茹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更何况撇到凤珉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他一定在心里嘲笑她的智商!

“没、没事…”

“拿着。”

忽然,凤珉将插着兔肉的树叉递给沈君茹,并嘱咐“不要烤焦了。”,然后竟一把捉起了她的右腿,沈君茹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后仰了身子,一手撑在了地上以稳住身形,满脸羞红。

“王…王爷…”

“这里没有旁人,不必拘虚礼。”

“你…你能不能放开我…”

“肿了。”

“没、没事,只是扭了一下,不碍事。”

说着,沈君茹试着收回自己的脚,只是一手还握着烤兔,这是他们今天唯一的食物,不敢太挣扎。

凤珉却不理会她的挣扎,握着她的脚踝,轻轻的按揉了一会,惹的沈君茹吃疼“嘶…”了一声,柳眉微皱,面露痛色。

“没伤到骨头,等雨停了我再去给你摘点药敷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凤珉对自己的称呼从“本王”换成了“我”,倒是让两人之间显得不那么疏离。

“不、不用了,我、我自己就行…”

“雨停了我们还得找路出去,你的脚要是不好,我们没有办法走。”

原来是这样。

沈君茹暗怪自己想多了。

“德承。”

“什么?”

“我的字。”

言语间,凤珉已经将她的鞋袜都穿了回去,沈君茹又有点懵了,凤珉特意将自己的字告诉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她在无人的时候这样唤他?

这疯狂的想法让沈君茹一阵头皮发麻。

凤珉对盟友都这么信任亲近么?得人心者得天下,怪不得这天下最后会握在他的手里。

她将脚缩回衣裙里,忽然听到凤珉又疑惑的说了一句。

“这是什么?”

抬头看去,只见他将一个红色丝制物从他压着的袖子下抽出,似乎刚发现它的存在,她一愣,脑子里“轰”的一声,当即就炸了。

连忙飞扑过去,在凤珉还没看清是什么的时候一把抢了回来。

原本只是有些酡红的脸颊现在更是红的彻底,一掐都能滴出血来的那种。

“何物?”

“没、没什么。”

怪不得她刚才怎么都找不到,原来被他压着呢!

方才凤珉出去寻食物的时候,她将外袍烤干了便将中衣与肚兜都脱烘烤,只裹着外袍,后来凤珉回来的突然,她只得匆匆将半干的亵.衣穿上,慌忙间肚兜怎么也寻不着,本就够尴尬的了,若不是形势所迫,她恨不得离凤珉远远的,这下好了,脸都丢的干干净净!

“噢?给我吧。”

“真、真没什么。”

开玩笑,她宁愿剁了手也不能将那东西交到他的手里啊!尴尬不算,往重里说,那便是轻浮放荡,有损闺誉!

他看了她的脚又看了她的肚兜,严格计较起来,自己怕是要非他不嫁了。

“我是说烤兔。”

“给…给你…”

好笑的看着那快把头低的埋到肚子里去的小女人,恶作剧得逞一般的浅浅扬起了唇.瓣。

接过烤兔,他用匕首在烤的香喷喷的兔子上划了几道,很快,一块兔肉便递到她的面前,将她的整个视线都遮挡了住。

“吃吧。”

“谢谢。”

她早就饥肠辘辘,接过兔肉默默的往后挪了挪,与凤珉保持着能够离的最远的距离,然后才轻轻的咬了一口兔肉。

第72章 形势所迫

顿时,烤肉的美妙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顿时让沈君茹满足的眯起了双眸。虽然烤肉什么作料都没加,也不知道凤珉到底是怎么烤的,竟香的不行。

味道又嫩又没有半点兔子的膻味。

她胃口不大,许是饿极了,又或许是凤珉烤的火候正好,味道比想象中的好太多,她一连吃了小半个兔腿儿才堪堪歇下。

这一停下就感觉到凤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颊,她知道,这一路过来自己定是狼狈极了。

“王、王爷…何故这般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德承。”

这是在提醒她唤他的字?

大乾并非人人都有字,首先要二十及冠,其次必须由德高望重之人才能给成年男子取字,德承,德者品性,才学皆佳,也寓意着为其取字的长辈对他的期许厚望。

沈君茹一阵受宠若惊,平日里聪明的紧,却在遇着感情之事的时候又糊涂的不行,也许是骨子里刻意避着。

毕竟前世因着情爱吃了不少苦,最终落的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一世,她步步小心,深怕再赴前世后尘。

有些事上摔的狠了就轻易不敢再去碰触了。

甚至觉着,那些打着情爱旗帜接近她的都是另有目的的。

前一刻气氛还好,凤珉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沈君茹面上虽还是带着笑的,却又恢复成人前疏离而又拘礼的模样。

呵…都说女子喜怒无常,果然不假。

她思索着,按照前世,若无差池,陛下会南下巡游数月,而这时候,太子自然留京辅国之人选,届时他便会逐渐掌握权势。

但太子毕竟还只是储君,而非天子,这也就以为着,只要将他扳倒便还有荣登大宝的希望,太子自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一旦手握重权便会开始铲除异己!

前世也许是看在沈香凝的份上,太子并没有急着对沈府下手,可越是能将太子拉下马的东西,便越是其他皇子争向攻击的对象。

沈尚书在后院之事心软看不通透,在朝堂之上却不是个糊涂的,否则也不会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忽然,沈君茹开口道。

“殿下…”

“如何?”

唔,看来他是表错情了。

“这里没有旁人,殿下可信我?”

事发突然,怕是凤珉暗处保护他的侍卫都没能跟来,好在凤珉自己功夫也是了得的。

信任?呵…这种东西其实挺奢侈的,皇宫之中,父母手足尚且不能全信,更何况只是一个女子?

凤珉不置可否的用一块布帕擦拭着匕首上的油渍。

他在等沈君茹的诚意,要他交付信任,总不能凭着两片嘴皮一张一合便就信了吧?沈君茹也是个通透的,微一斟酌,便大着胆子说道。

“有能力竞争那个位置的皇子,有整整八位,大皇子庶出且早些年战死边疆,圣上追封其为一品郡公。”

呵…人都死了还要这虚名做什么?

沈君茹偷偷的撇了一眼凤珉,从神色上看不出其所思所想,倒是个难以琢磨的。只不过应该并未恼怒,否则也不会容着她继续说下去。

“其余有能力的皇子大致分为三个团体,第一个团体就是以太子凤钺为首。想来您对二殿下并不陌生,他的母亲是皇后,目前朝廷呼声最高的继承者,也是最有可能的皇储。虽然他好.色荒淫,为人暴躁易怒,好大喜功,但他府上有多位谋士、幕僚,智囊团不可小觑。母族是两朝宗亲,名望很高。而朝堂上偏向二皇子的朝臣也是最多的,容君茹大胆猜测一下,四皇子应已是太子一党,四皇子母家势力雄厚,本身嚣张跋扈却一直被帝王纵容,又是相当重情义的人,这两人的结盟很是牢固,一般人无法打破这关系。所以二皇子外有朝臣,内有皇后,和四皇子相继加持,再加上帝宠,他的呼声最高也无可厚非。”

“有意思。”

“第二个团体以三皇子为首,现已封郡公。三皇子乃德妃所出,虽然本身能力并不出众,文不成武不就,却野心勃勃,谋划许多但到如今也没甚建树。他的优势就是拥有一张野心的温床,他的外公是彭永怀,两朝重臣,就是如今圣上也是相当尊重他的,而彭永怀本身是内阁大学士、议政大臣,其子入朝为官不提,其嫡女是史侍郎故去嫡妻。”

说着,沈君茹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一个又一个圈,代表着每一个人物,而后用竖线相连接。

“殿下可还记得那日玄武湖上所遇的宣大将军?”

听到此,凤珉才微微眯了眸子,似来了些兴致,前面所说的大多是废话,朝中局势站派明眼人都瞧的明白,只奇就奇在,她一个内宅女子竟也看的这么通透。

“噢?位极人臣。”

“君茹相信,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等都不是殿下所惧,只这位大司马大将军,手握重权又得陛下信任,他将是殿下最大的敌人。”

“呵…本王既不参与朝堂之争,有如何会是本王之敌?”

“你不争,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对付你,不会忌惮你。”

更何况,你心怀大局,不可能不争。

若没有希望坐上那位置倒也罢了,可明明离的极近,近的只有一步之遥,还会不争么?

凤珉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沈君茹,似在思考,更重要的是,能看透他野心的人,呵,屈指可数!

“为何要与本王说这些?”

“形势所迫。”

呵,言简意赅,这意思是说她是逼不得已才投诚与他的?

这女子,越发比想象中的有趣,更有胆识!

“你既然对朝中局势了解这般透彻,也该明白,本王是最继位无望的那个。”

“不,殿下,只要您想,您比任何人都有才能,若大乾将来不管是太子亦或是三皇子继位,都将是大乾之灾。”

六皇子秦王凤珉,其母妃淑贵妃早逝,那是一桩宫廷辛密,已尘封近十五年,知之甚少,甚至无人敢提及,尤其是在凤珉面前。

第73章 她的诚意(加更~)

凤珉神色微动,倒也不觉得这小女子是在恭维他。

如她所说,太子和三皇子都难堪大任,至于其他七皇子从商,不问朝事,无逐鹿天下之野心,九皇子早夭,十皇子草包无能,十一皇子年幼,最得圣宠,却谁都不知道,这个皇子其实最崇拜的便是这六哥凤珉。

每朝每代,相位,无论是宰相、丞相还是首辅,可以说是官职变化最为频繁的,究其原因就是皇帝需要大臣辅佐,但又怕其权利过大威胁到自己,是以,每朝每代的相位制度都会有些许发展和变化。

如今,不想重蹈覆辙,她就不得不为沈府的将来打算。

“这番话,是你的意思,还是沈尚书令的意思?”

沈君茹微垂眉眼,她要是能代替父亲的意思,也就不用这么苦恼了,更不用直接出面与凤珉交涉,其实,她还是有些憷这人的。

“我会尽量劝说父亲。”

凤珉抿唇浅笑,挑眉说道。

“难道沈姑娘确是想以身相许,一旦沈府与本王缔结秦晋之好,就算尚书令本无意投诚与我,诚如你所说,你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如何认为,对不对?”

虽说风珉想偏差了,但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沈府很秦王结亲,那么秦王苦心经营的淡泊名利的形象也就付之一炬。

谁不知道,太子与皇后想要拉拢沈府做羽翼啊,所以,除非秦王想现在浮出水面,否则轻易不会走这一步。

“君茹是戴孝之身,不宜婚嫁,殿下莫要玩笑了。”

凤珉又是一声轻笑,“唰”的一声,将匕首收入刀鞘,说道。

“不要将简单的问题想复杂了。”

恩?什么意思?

沈君茹有些不明白凤珉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凤珉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将匕首收回靴筒,他从左手食指上撸下一枚黑金刻龙云纹戒指,而后抓过了沈君茹的手。

“殿下?”

沈君茹一愣,想要收回,手却被凤珉牢牢的握着,而后那枚戒指便套如入了她的食指上,也不知是如何调节的,竟大小刚好。

“本王便当看到你的诚意了,如此,你我算是盟友,这枚戒指你且收着,日后若有需要,可去翠音茶社寻掌柜穆福,他认得此物。”

本就是凤珉常戴之物,又是独特别致的,认得的人自不在少数,她戴着实在太招摇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与凤珉有关系似的。

正欲拔下,却被凤珉那冷然的视线一瞪,她动作顿了顿,便默默的收回了。

要拔也不能再凤珉的面前拔。

“多谢殿下,君茹惶恐,盟友算不上,只望他日殿下荣登大宝,还能记得昔日承诺。”

放沈老爷荣归养老,离开京城,离开朝堂,离开这里的所有阴暗与勾心斗角。

他当然记得她第一次与他投诚时所说的,那时他根本没将她的投诚放在心上,一个小小女子而已,能如何?

可是现在,越接触,他越是觉得她的特别,只怕,到时候他会不舍得放她离开,那该如何是好呢?

“为表诚意,君茹有一事相告。”

“噢?”

沈君茹握着树枝在先前画着代表四皇子的圈上点了点,有在一旁写了“红墨轩”

“殿下只管派人盯着,会有意外收获。”

若记得不错,很快,四皇子便要出事了,她只是顺水卖给凤珉一个情报,若能一举斩断太子的一个爪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凤珉勾唇,看来这小女人的诚意很到位。

他用树枝在她画的那些圈圈绕绕上扫过,将痕迹抹去,算是受下了她的诚意。

“好了,难得清静,这里没有秦王,也没有尚书嫡女。”

言下之意,他不想再谈论朝堂之事了。

沈君茹通透,机灵的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她也说了,该表的诚意也表达了。

接下来,就要看这时势帮不帮忙了。

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歇的征兆。凤珉又往篝火里添了些木材,说道。

“睡一会吧,怕是要明日早上才能赶路了。”

明日一早,不管雨势如何,他们都必须寻找出路了。

沈君茹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先前搜集来的树枝干草,应该够用了。

“后半夜我守。”

“呵…不必。”

“殿下…”

“放心吧,我倒是希望能有人来。”

沈君茹未再多言,合衣蜷缩在地上,篝火映照在她的脸上,倒是将小脸烧的泛红。

原本因为忌惮而离着最远的距离,后来又因交谈不自觉的靠近了几分,现在,她与凤珉所隔不过一臂距离。

明明是在破庙野外,沈君茹却格外安心,白天刚经历了生死,这会儿她确实也累了,闭上双眸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倒是凤珉,瞧着她的睡颜出神了好一会。

他从未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第一次救她,是偶然,只当还了她赠房间的情。

第二次也许是必然,那日他与李修上山去见一位高僧,只是在路途中遇见她的马车,并将捡她的耳坠还之,现在他有些后悔将那东西还给她了。

俯身,撩开她脸颊上覆着的青丝,他竟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片刻之后他又坐直了身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他的掌心里多了一样东西。

恩,他送了她一枚黑玉戒指,她也该回赠他一样,很公平。

翌日,沈君茹是被脚踝传来的一阵锐痛疼醒的。

“啊…”

她惊呼一声,惊愕的看着眼前正抓了她右脚的凤珉。

实在无法觉得凤珉会是登徒子臭流.氓。

她还有些迷糊,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殿下…疼…”

一个“疼”字便叫凤珉松了手,她也许不知道,她那模样实在太惹人怜惜,尤其是在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用着软糯语气说着“疼”的时候。凤珉眸色微暗,也不应声,而是将一团浆糊一样的草药覆在她那已经肿如猪蹄的脚踝上,而后撕了布条将其一一细致裹上。

这过程中,沈君茹是红着脸的,恨不得将头脸都埋起来。

怎好叫秦王殿下伺候她上药啊!

简直是罪过。

第74章 私奔的兄妹二人

外面的雨已经歇了,凤珉将两颗红透的野果子丢给沈君茹,一边将已经干透的袍子穿上,只是袍子明显有些褶皱,这对素有洁癖的人来说总是不太能忍的。

“雨虽停了,但路滑难行,你脚上有伤,小心一些。”

“多谢殿下,只怕君茹要成为殿下的拖累了。”

雨势只是暂歇,天色阴沉,恐怕随时还会再下,两人烧烧收拾一番,熄灭了火堆便出了破庙。

沈君茹跛着脚,默默跟在凤珉身后,许是照料着她的脚上,凤珉走的倒也不快,叫她能够堪堪跟上。

昨日来时并没能好好留意四周,出了破庙才看清四周景色。

泥石流虽没有祸害至此,但是大雨也将一些小山丘冲塌了,有几颗树歪倒在地上,那些久无人清理的杂草也蔫了一片。

满目狼藉。

沈君茹手里握着果子,却没吃,微微低头似在思忖些什么。

方才她扫了一圈四周,并无果树,那么这些果子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想必凤珉是跑了远一些的地方才寻来的,即使是大雨,他功夫了得,明明也可以全身而退的,却硬是留在这破庙与她共度了一.夜。

不管他目的为何,这份恩情,沈君茹是记下了,她总是不想欠任何人的,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欠下这人的。

她会不经意间施些恩与需要的人,虽不是什么都帮,但却总能将温暖送到点上。

她深知,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的道理。只是这个人…除了初见面时的那算不上施恩的小恩惠,自己反而欠了他的越来越多。

忽然,凤珉在她身前微蹲下身子,拍了拍肩头,说道。

“上来吧。”

“殿下,这样不妥。”

沈君茹一脸惶恐,下意识的后退了半寸。却只听凤珉似嫌弃的说道。

“你脚上有伤,难免影响脚程,上来吧,如此能快一些。”

就算脚上没伤,这路面湿滑又是山区的,本就不好走。

沈君茹心知凤珉此话不错,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在凤珉又不耐烦的催促一声之后,她才咬了咬牙,道了声。

“冒犯了。”

然后才缓缓的趴在了凤珉的背上。

他的后背又宽又暖,大手托着她的膝弯,她的身体几乎整个都贴在凤珉的背上,虽隔着衣料却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

“噗通…噗通…”

心脏狂跳数声,她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深吸了口气,现在的形势,容不得她动半分私情。

手指抓着凤珉的衣袍,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他步行时微微的颤动。

也不知行了多久,忽然看到前面一处小村长,炊烟袅袅,此刻正是用早膳的时间。

有些早起的人家已经趁着雨停了,赶着下地干农活去了。

小娃儿三五成群的玩闹着,唱着歌谣。

沈君茹抬头看去,竟有几分恍惚。

“歇歇脚?”

既找到了人烟,就不怕找不到回京的路,他们应该没出京城多远。

“恩…”

凤珉背着人进了村,外来人又是身着华贵的,自然会引起村民和小娃儿们的围观,一些大人还好,小孩子胆子就大了些,围着两人转,一双双黑溜溜的小眼睛瞧着,既惊奇又羞怯。

“二位是打哪来啊?来我们桃源村寻甚?”

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穿着粗布灰衣,有些驼背,面黑,额头上满是岁月的沟壑,花白胡子,手里拿着一个老水烟袋,脚上一双旧布鞋。

虽都是旧的有补丁的,但好在都是干净爽利,浑浊的双眸透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睿智,是岁月的智慧。

沈君茹知道凤珉是个皇子,哪怕落难也是个高架子的,且性子又冷又硬,无人时更是懒得伪装,更别谈和颜悦色的与这些村民们说话了。

她拍了拍凤珉,示意他将自己放下。

“这位大叔,我们兄妹二人迷路至此,只想讨口热水和食物,就不进村叨扰大家了。”

说着,沈君茹自袖子里摸出一些碎银递给老人家。

老人家姓胡,是村子里的村长,年轻时读了些书,会些简单的医理,村里的人有些小病小灾便会请他来看,在村子里算是较为有威严的长者。

“不过是一些热食,来者是客,二位不必客气。”

胡村长推拒着碎银,沈君茹倒也没跟他争夺,心中另有打算。

两人这番打扮看着就是非富即贵的,又自称“兄妹”,瞧那模样哪里像是兄妹啊,古来话本子里传唱的“表兄妹”因着家里不肯私奔的佳话多着。

瞧那俊俏公子那般护着姑娘,几位年长的婶子早就脑补了一段狗血私奔情节。

胡村长带着两人在一农妇家安顿下。

那农妇年纪不大,命却不好,是个寡妇,独自带着两个小娃,是个能干且热情的女人。

“姑娘生的真水灵,有甚需要就告诉俺,不要客气。”

“那就多谢婶子了,如果可以,可否给我二人一些热水。”

沈君茹笑道,那边的凤珉显然不习惯与这些人打交道,只是戴上了似笑非笑的温和假面,立在一边,做一个移动的观赏牌。

“唉,不用客气,那你们先做,我去给你们烧点。”

“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本就是要做的,多带一些而已。”

翠婶子又叮嘱自家两个小娃儿不要去叨扰凤珉和沈君茹。

只是五六岁年纪的小娃对陌生的一切都是好奇的,虽被叮嘱了,但还是转动着眼睛,滴溜溜的瞧着两人。

凤珉对小娃儿更是懒得应付,干脆往木椅上一坐,沉着一张脸,两个小家伙倒也不敢靠近他半分。

“噗嗤…”

瞧着凤珉这般模样,沈君茹忍不住轻笑出声,对着两个小家伙招了招手。

“过来。”

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方才纳入袖中的两个红透的野果子,此刻变宝一样的拿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有些胆怯,不敢去接,怯生生的互相看了一眼。

“吃吧,甜的。”

她抓过年纪较大的小娃儿,将果子递到他的手里,小娃看了看果子又看了看一旁垂涎欲滴的妹妹,软软的说了声“谢谢姐姐。”

然后拉着小女娃一溜烟的便跑了。

第75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加更~)

她笑看着两个小娃携手跑出去的背影,却没注意到凤珉微沉的黑眸,正拢着眉头瞧着她,似乎对她刚才的举动有些不满。

沈君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虽清简,但收拾的干净。

“这桃源村之前倒是没听过,想来在京郊较远的地方。”

她想着,两人跑的也不远,顶多在京郊附近。

“我瞧着这里并不富庶,有些屋子都是破旧的,待我们回去,殿下可否派人来帮衬一些,哪怕是送一些物资来也好。”

若是可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四周既不靠大河,也不靠山,大多还是靠着田地生活,只是近年来赋税重,农民实在清苦,便是这清苦的清苦下,还能对他们施以援手,可见这里的人是善良的。

若是可以,教这里的人做一些手工艺品或种一些果子去贩卖,多少能提升一下这里的经济条件。

“好。”

沈君茹本还想着解说一番,谁知凤珉想都没想就应了下。

“殿下可听过,民为水,帝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的意思是,民心所向者,才能是这天下之主。

“若你是男子,本王定许你高官厚禄。”

至少比她的父亲看的通透。

沈君茹抿唇一笑,半垂下头,抬手将一缕发丝勾于耳后,露出小巧而又白净的耳垂,她说道。

“殿下难道是在歧视女性?”

“当然不是,本王忽然有些庆幸,你选择合作的人是我。”

“因为我知道殿下只是在韬光养晦,您懂得掩盖光芒,待他日一飞冲天。”

若说之前还有些怀疑,如今凤珉却是微愕,掩盖光芒,一飞冲天么?呵…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可以功成,她就那么笃定的相信他么?

她可知,一旦失败,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凤珉生于皇宫,感受最多的是勾心斗角,腌趱阋墙,夺位,起初也是为了自保,可越走,他越看不清自己的初衷,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直到三年前被迫出战,和今日沈君茹的话与眼前所见。

“待到那日,君茹也不要高官厚禄,只需殿下记得所曾应允的,和…这天下苍生,我想看到一个和平,繁盛的国家,没有战火,没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百姓富足安乐。这些,只有殿下能做到。”

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为了更富庶强和的国家与未来!他想要创建一个,没有战争,没有重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国家!

可如今朝廷,赋税苛刻,贪污严重,已然乌烟瘴气,就凭他一人,能够力挽狂澜么?

沈君茹说这些,其实很大的原因是他知道,凤珉的光芒是挡不住的,他在后世虽有谩骂声,却也发动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改革。

她相信,现在的辱骂都不算什么,他的功绩在历史的长河中都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功过与否,便留给后人去说吧。

很快,翠婶子将热水送了来,两人都未净面,多少有些狼狈,稍微梳洗一番,又喝了两碗热乎乎的米粥和白面馒头才堪堪停下。

在这并不算富庶的村子里,这些算是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招待了。

两人并不急着告辞,沈君茹一边帮翠婶子剥着玉米,一边闲聊着。

“婶子,咱们这除了种些玉米庄稼,就没其他收入了么?”

“还有些手艺巧的,编制些竹篓去镇上卖。”

“我瞧着那边有些小山坡,虽不大,但几乎都荒废了,可有试着种些山果?”

“咋没想过,只是种不活,那些果苗子又难得,就算结了果儿,卖出去又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京中一些新鲜果子大多是南方运过来的,这一路过来,损耗,人员运输都是需要钱的,运到京中价格便不免翻倍,是以,一般小门小户人家是吃不起的。

只是这北方气候和泥土确实不宜种植水果。

沈君茹垂眸微思,手上动作顿了一顿,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便说了出来。

“翠婶子,若我能提供树苗和养殖技术,并且派人手过来搭建温棚,你们可敢尝试种一种桑树?”

她娘亲留下庄子和铺子,其中有一个丝绸铺子,之前的丝绸大多是从南方购买过来,没有自己的养蚕之地,所以虽赚的不少,但除去成本,就只剩下薄利。她在南方时随表兄去养殖地看过,为何她在这里不能一试?

正好这里的村民需要一个生存和带动经济发展的技能,她投资,他们养殖,这将是一件共赢的事情。

此想法一出,翠婶子先是一愣,又经过沈君茹大致的解说,眼睛都亮了,连忙站了起来,将玉米丢下,手在身上擦了擦,说道。

“这真是个好办法,沈姑娘您且稍待,我这就去跟村长说。”

说着人便如一阵烟似的跑了。

只是稍微解释两句,翠婶子便能明白其中关键,看来也是一个可用的人才。

她这人,向来爱惜人才,而且…她的情况也确实困难,急切的需要改善。

而且通过她在最困难的时候都将最好的东西招待她与凤珉,看得出也是一个良善忠厚的人。

她不可能一直在这,需要人手相助,若是确实可行,翠婶子也许可以用上一用。

那边,凤珉单手负在身后,快步而来,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的。”

“此处确实是京郊偏南之地,与京城相距不过百里。”

快马加鞭的话,大概半日也就能到了。这样一来,日后她来往也就不麻烦了,若是能学会骑射之术就再好不过。

果然是好消息。

“那坏消息呢?”

“因为泥石流的原因,这里通往京城的唯一道路已经坍塌封堵了,需得疏通了之后才能回京。”

“这确实也是个坏消息…”

沈君茹面上的笑意瞬间就垮了,耽误一天便意味着她的计划要拖延一天,而且,沈钰寻不到她,一定会狠狠的自责,也不知府里现下如何了?

第76章 各取所需

凤珉的袖囊里放着信号弹,只要他释放信号,他的人便能寻来,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释放这枚信号,唔…就当是他还没玩够吧。

只是他没想到,片刻之后,沈君茹又给他带来了一份意外之喜。

沈君茹有些懊恼的皱起了眉头,说道。

“那大概还要多久?”

“暂时还说不准?”

“可有人加入挖路通路的队伍中去?”

“附近村子里年轻力壮的都去了,不用担心,相信很快就会通了。”

怪不得她自进村以来都没看到几个年轻男子,原来是这样。

“若有附近驻扎兵力前来帮忙就好了,只是不知道附近是否有驻军如果有,那驻军又是谁的人?”

沈君茹是对朝政上有些见解和先知,但是军事上,她了解的就太少了。

她将视线看向凤珉,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也许…他还没有完全信任她吧,也是,毕竟涉及到兵权的,一个不慎便会牵动满盘棋局,还有那些埋藏在暗处的线和人脉,轻易如何能透露。

不急,她会叫凤珉一点一点看到她的诚意的。

很快,翠婶子满脸欣喜的跑了回来,面上是掩不住的激动。

“姑娘,你方才与我说的,可当真?”

“当真,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没有商人会平白投入而不求回报的,她这么做,算不上施舍,顶多是互相帮助,合作,各取所需。

“姑娘,您可否将刚才所说的,再与我们村长和大伙说说?”

沈君茹略微沉思了片刻,说道。

“翠婶子,我毕竟是个外来人,村里的人能不能信我另一说,只是我身份有些不便,这事儿我只能再与胡村长说一说,若是同意了,咱们再后续讨论合作的细节,这里,你可否多帮衬一些,当然,工钱方面都好商量。”

翠婶子脑子也是个灵活的,沈君茹都这般说了,便是不想抛头露面,而一旦达成了合作的协议,顺利了,她便能成为这边生意的管理人,到时候她的日子也就不会这么清苦了,娃儿们也能吃饱穿暖,还能带着全村的人吃饱饭,穿新衣服!

这样得利的事情,谁不愿意?

只是…

“只是,姑娘,这开山是要手续的…”

沈君茹淡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这点婶子就不需要担心了,后续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等路通了我便会尽快安排人过来。”

“这样就太好了。”

能拿到开山手续的,那都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看来这二位真是大大的贵人。

很快,沈君茹与凤珉便跟着翠婶子到了胡村长住的茅屋前。

三间茅屋,一个小篱笆院子,院里晒着一些药材,还养了一条通体透黑的小黑狗,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因为整个身子都是黑的,几乎都看不到眼睛。

看到人时戒备的半弓着身子,好像随时都蓄势待发的样子。

“去,小黑,不许凶。”

沈君茹倒是不讨厌动物,跛着脚进了院子,瞧着小狗子还笑了笑,那小狗子似乎察觉到没有危险,摇了摇尾巴,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在两人身上嗅了嗅,离着凤珉远了些,倒是愿意与沈君茹亲近。

纵然凤珉现在表面瞧着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当初战场上,斩杀敌兵不下千人,身上的戾气和血腥气儿是无法伪装和清洗干净的,那些是入了骨子的东西。

万物皆有灵,阿猫阿狗也不喜亲近这样的人。

“方才姑娘进村的时候老朽就瞧着姑娘受了脚伤,来,这是老朽自己熬的药糊,敷上吧,保准你没两日就能好全乎。”

“唉,多谢村长。”

老村长笑眯眯的将药糊儿用一块反复清洗过数次的纱布包裹着,颤巍巍的向沈君茹走来。

凤珉动作倒是更快一些,一把接了过去。

女子的脚岂是谁人随便能看的?

就算大夫也不行!

“我来吧。”

“不、不用了…破庙里已经麻烦殿…德承哥了,我…我自己来就行。”

在凤珉不冷不淡的眼神下,她生生将“殿下”二字吞下,差点儿就说露嘴了,只是那“德承哥”也唤的别扭,面上不自觉的又带了几分红润。

“你自己不方便。”

“那就交给我吧,放心吧公子,我定然照顾好沈姑娘。”

翠婶子到底是个圆滑的,觉着这两人之间关系微妙,绝对不是“兄妹”那么简单,她原本也乐的做些顺水人情,但现在沈姑娘即将成为她们桃源村的财神爷,她自然是要敬着护着的。

凤珉眸色微沉,嘴角扬起的弧度未变,但却可见有几分僵硬。

沈君茹趁机从他手中抽出药贴递给翠婶子,说道。

“那就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

这边脚上换了药又重新包扎好过,沈君茹才被翠婶子扶着又出了茅屋。

而此刻,凤珉正双手负在身后,与院子里的小黑狗大眼瞪小眼,胡村长见着两人出来了,连忙将水袋烟敲了敲,将烟草敲熄了才收了起来,佝偻着背,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如何?”

“清凉舒爽,没那么疼了。”

“如此甚好。”

哼,他配的药能有本王亲手采的更有疗效么?

凤珉脸色又臭了几分。

然而沈君茹与胡村长已经将话题切换到种植桑树养蚕一事上去了,对于这点,他插不上话。

便干脆负手立在原地静静的听着,只是起初,他微微皱着眉头,到后来,越听越觉得可行,甚至对她更另眼相看了几分。

她…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意外?

原本以为她对朝政敏锐,却不想,对经商也这么有头脑。

“只是这周期长,桑树不是一日两日能活的,养蚕更不是一日两日之事,还需要有经验的人教导,我瞧着大部分人家都有机杼,从蚕蛹到蚕丝过程及其复杂,各种细节我会请专门的人来教导大家,到时候翠婶子还得多麻烦你了。”

沈君茹是到蚕蛹养殖的地方见过的,只是大概知道一个流程,也知道南方气候最适宜养殖,所以南方丝绸总是最好的。但从南方到北方其中需要经历货运,人工,货运,往往到北方价格就翻上两三倍。

第77章 趁火打劫

沈君茹知道,甚至有人会偷偷私运贩卖,价格比大商行底许多,朝廷对此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不好查处。

如果…如果她能在北方试着也办一个这样的养殖基地呢,那她的绸缎庄一来有了稳定的货源,二来,价格、质量都能由她自己来定!

她想的倒是很长远,也知道其中的艰辛和风险,但机会就摆在眼前,这些人需要生存的技术,而她需要帮手,如果不全力一试,她以后一定会后悔自己的胆小和懦弱。

与村长和翠婶子大致商量了一下,细节问题还需后面再慢慢敲定,这里有翠婶子盯着,京城那边也需要有一个接头的人,这个人,至关重要,她需要斟酌一下。

沈君茹是个坐不住的,脚才刚好一些就想要去小山上看看,好在翠婶子精明,摁着她叫她莫慌,反正路还没挖通,不急这一时。

沈君茹想想也是,暗道自己太心急了。

便又坐回了小凳子上,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茶水,只是简单而又普通的白开水,连一两片茶叶也没有。

大乾还不是所有人都喝得起茶叶,穿得起丝绸的。

不得不说,虽然近年来战火已歇,但大乾并没有完全恢复生机,若不是有三百年悠久功底撑着,怕是国早就风雨飘摇了。

“在想什么?”

凤珉的声音将她的心神稍稍拉回,她垂了眉眼,犹豫片刻,说道。

“殿下,若此事成了,我分你两成利。”

说着,她伸出两只细长的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此刻翠婶子帮着胡村长翻晒着药材去了,自然不会刻意留意他二人的对话。

凤珉轻笑出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图为何?”

沈君茹第一次厚着脸皮对着凤珉眉眼弯弯的笑道。

“这开山手续还有运输树苗过程中所需要的通关令文…”

他就知道,这小女人的算盘从来不会有落空的一天,竟然盘算到他的头上来了,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没有门路的人来说确实较为困难。

沈君茹一个女儿家更是无法让沈尚书令出手的,现在朝中很多人都在等着揪他的把柄,一个不慎便会牵动整个沈府,沈君茹不敢冒险为之。又或许她并不想让自己的私房钱被沈尚书知道。

不管她是做什么盘算,这个忙,他帮,而且还是帮的心甘情愿。

“三成。”

“殿下,您这是趁火打劫!”

沈君茹咬牙,这两成可是她从自己那份里抠出来的,这里的村民至少要分到三到四成,她还打算若翠婶子做的好,便单独给她一成的利,铺子里,人工和成本一去,她能赚的就太少了。

脑海中小算盘巴拉巴拉,转瞬间就算了一笔账,双眸哀怨的瞧着凤珉,偏他是这事的关键,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想过凤珉会拒绝。

毕竟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动动手,盖盖章就行了,坐着收钱,谁不乐意?

凤珉却老神在在,说道。

“你算的都是顺利的情况下,你可曾想过,树苗从南方运来,途中折损不说,到这里栽培,就你方才说的温棚等,都是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冒昧问一句,沈姑娘,你有那么多现银么?”

这可真是说道沈君茹的心坎上去了!

戒备的看着凤珉,是啊,他有足够的资金,也有能力…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问道。

“殿下,君子不夺人所好,您不会只想自己…”

“呵…在你眼中,本王就是如此卑鄙小人?”

沈君茹忙摇头,道。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殿下当然不是那种人,是我说错话了。”

该死,她竟下意识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两日的相处让竟让她逐渐对凤珉放下了防备,不经意间甚至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都能脱口而出,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放心吧,本王还不屑你这点小打小闹。”

啧,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这些在她看来能给自己带来巨大收益的,对他来说却只是小打小闹。

有钱人的哀伤,她并不是很懂。

她虽衣食无忧小有存银,但比起凤珉来说确实是九牛一毛,无怪乎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本王拿你三成利自然也不会亏了你,前期投入本王可拿出一半,不管是运输、折损、工钱等。”

沈君茹面上一喜,凤珉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她那双瞬间银亮如星的双眸,像是黑幕中最闪亮的两颗星星,叫他不自觉跟着微扬了嘴角。

“这算是我与殿下的合作了吧?”

“恩。”

“那么,合作愉快。”

凤珉浅笑,瞧着沈君茹有模有样作揖的样子,她倒是与自己越来越不拘泥与那些虚礼了。

如此也好,这才是真实的她,不是那个人前总端着架子挑不出一点儿错的沈家大小姐。

晌午十分,有些小娘子拎了竹篮子去给自愿挖路的男人送吃食,也没什么好的,两个白面馒头,一碗热汤,顶多再加一个鸡蛋便是好的了。

而沈君茹和凤珉中午是在胡村长家用的午膳。

虽然沈君茹的提议还没实行更没带来实际性的效益,但胡村长还是热情的将最好的都招待了出来。

当沈君茹捧着那一碗热乎乎的鸡汤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这是胡村长家唯一的母鸡,还能下蛋的,养了多年,胡村长的夫人前两年去世前宰了一只,叫她吃饱了去的。

若是早知道胡村长叫翠婶子宰了鸡来招待他们,她是如何也不允的。

胡村长敲了敲水烟壳,热情的招呼着。

“吃,吃啊,莫要跟俺们客气。”

“村长,君茹实在…”

她几乎哽咽,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是受过难遭过罪的,知道挨饿的滋味,也明白这一只鸡对胡村长来说意味着什么。

胡村长却咧着已经看不见几颗牙的嘴,笑道。

“你们是俺们村的恩人,只要能叫俺们村的人都能吃饱穿暖,俺老头就满足了。”

“放心吧村长,我保证,一定,一定会叫大家都好起来的。”

第78章 杀两个也是杀

那一刻,凤珉看着胡村长满脸的褶子,忽然有些明白,一个上位者该做些什么,并不是握着至高的权利,生杀予夺,而是为了这些弱小的子民能做些什么。

他们才不会在意当今圣上是谁,他们需要的,只是吃饱、穿暖、平安、喜乐,如此便已足矣。

原本也只是顺着沈君茹心意做个顺水推舟的事,如今却不再仅是如此而已。

他,想要创造一个和平,富强,百姓能够安居乐意的国家!

铁蹄踏遍四野,叫敌国不敢再来犯!

……

沈君茹失踪之后,最担心的莫过于沈钰,他自责和懊恼,冒着雨搜寻了一.夜未停,调集了沈府所有几乎能调集的家丁武夫,还聚集了附近年轻力壮的男子,一同挖掘。

离沈君茹失踪已经过去二十四个时辰,沈钰便二十几个时辰没有合眼。

此刻,他正瞪着一双赤红双眸,手里拿着一和锄头,使劲的挖着。

“少爷,您歇息一下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一旁的冬梅也是红着眼圈,面色满是憔悴,她们没敢让佟嬷嬷知道这事,老人家年纪大了,深怕给吓出个什么好歹来。

“不、不、我说过要回来接阿姐的,我不能将她一个人抛在下面,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带着她一起走的。”

若当时沈钰再晚一步离开,怕是也就没命了,这是沈君茹不愿见到的。

“少爷,您是沈府唯一的男丁,是沈府将来的希望,大小姐…大小姐一定也希望您能好好活着…”

说着,冬梅便低垂了头,默默垂泪,手指紧紧的拧着,不敢让沈钰知道她在哭。

自夫人走后,大小姐实在多灾多难,有敌人躲在暗处要她的命,现如今,连上天都要收走她么?

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还是违背了天道轮回?为何非要收回去不可啊!

这番话,她不敢与旁人说。

“小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待小姐回来,少爷您却倒下了,小姐定会心疼死的,您就歇会吧,喝口热粥再挖也不迟啊。”

“不、一刻也歇不得,歇不得…”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眼前一黑,脚下虚浮,险些就要栽了下去,好在一双手臂及时捞住了他,将他的身形扶了住。

是赵润之。

“先生?您怎么来了,下月便要大考了,您这时候应该在客栈里温习才是。”

“该看的该准备的,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若是不来,岂非太无情?”

沈小姐待他有知遇之恩,若非她预支了教习的月钱,他根本没有银子在客栈落脚。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沈钰是他学生,他如何也见不得他这般作践自己。

“去休息会吧,我替你挖。”

“使不得,先生您的手是用来握笔的…”

“你是觉得我手无缚鸡之力,连锄头都扛不动么?再者,现在是救人,泥石流造成的影响很大,除了这里,还有山脚下的一些村庄都受到了祸害,若是这双手用来救人,你觉得可有份量?”

“先生…”

沈钰还想说些什么,但手中握着的锄头已然被赵润之抽中。

因为连日来不停的挖掘,沈钰双手的虎口早就磨红磨破,隐隐渗出点点血痕。

“待你歇好了,用力气了再来挖只会事半功倍,去吧。”

也许是赵润之的声音太过温和,又或许是他实在太累了,眼前一个晃荡,他便昏睡了过去。

只是梦魇一直缠绕着他,叫他根本没能睡好,浑浑噩噩的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

“这里有人!”

忽然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沈钰一个机灵,猛然睁开了双眸,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直接顺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哪?”

“这、这里,有人!”

几个家丁连忙拿了铲子和锄头去挖,沈钰手中什么都没有,也怕铲子和锄头伤到了人,一下子就扑跪了下去,直接用了双手,使劲的挖着因为雨水冲刷而松软的泥土。

“少爷,您的手…”

手指破了,指甲更是因为太过用力而撬了两个,稍稍一碰便会脱落,然而他却似感觉不到疼一般,眼泪混合着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滴,他的双手沾满污泥,混合着点点血色,将那被埋着的人挖出了大半。

不是阿姐!

他的力气瞬间被抽去了大半,跌坐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倾泻而出,无力的蜷缩着,捂着脸颊痛哭流涕。

“阿姐…阿姐你到底在哪!”

越晚被挖出,存活的可能性便越小…

“阿钰,现在来说,没挖到反而是好消息,至少…”

安慰的话,赵润之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看着那几乎崩溃的大男孩,他想,这对姐弟的感情一定很好。

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伙儿继续挖,不仅仅是为了沈君茹,也是为了附近受难的村民。

与此同时,沈府,蔷薇院,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件事的发生最开心的人莫过于云姨娘母女。

从接到消息那刻起,沈香凝嘴角的笑意就没减淡过,此刻,她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一支镀金发钗,正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那支。

“真是恶人自有天收,用不着咱们动手,那沈君茹便去了,大快人心!”

“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是咱们的绊脚石了!”

云姨娘也笑着说道,心里的那口气终于顺了,虽然叫她就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沈钰那个傻子还带人在那挖呢,我看啊,活的是挖不出了,尸体倒还有可能挖一挖,我听说啊,可挖出了不少尸体呢,活的没几个,瞧着吧,沈君茹这次肯定没了。”

早知如此,就不安排那些没用的杀手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险些将她给牵扯了进去。

此刻,云姨娘心中太舒坦了,自从沈君茹回来,她这心里就没一天舒坦过!

“哼,怎的没将沈钰也一道给埋了,一了百了!”

双眸中闪过一抹杀意,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走到这一步,她早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第79章 他给的信任

“姨太太,老奴倒是觉得此时正是个契机,那儿现在人多手杂,混乱的很,大伙儿都忙着挖路救人呢,谁会管一个莫名消失的人呢?”

“你说的不错,可沈钰毕竟是沈府公子。”

云姨娘是可惜沈钰那贱种侥幸存活,但死一个公子可不像死一个下人那么简单,容易糊弄!

“这点姨太太就不用担心了,老奴自有办法,叫人去的神不知鬼不觉。”

蔡嬷嬷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双眸闪过一抹狠厉,说道。

云姨娘勾起红.唇浅浅一笑,抬手端起一杯瓷杯,小指微翘,捏起了杯盖,吹了吹茶水浮面,说道。

“这次,可别再叫我失望了。”

话落,才抿了口茶水…

此时,距沈君茹和凤珉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三日。

相比较沈钰这边大张旗鼓的搜救,李修带着侍卫则隐在暗中,当时事发突然,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和跟上,如果王爷因此而有什么闪失,那他们布置了这么久的大计,将就此毁于一旦!

李修不禁有些怪起沈君茹红颜祸水,之前对她的好感瞬间化为乌有!

好感,是鉴于她对凤珉无伤害的前提下,而现在,她已经开始影响到殿下了。

与此同时,桃源村。

胡村长的药糊确实管用,沈君茹的脚在第二天就消肿能走动了。

她来时的衣服已经换下,穿的是翠婶子的粗布蓝花底对襟小衣,下面是一条同色系马面裙,一头青丝随意挽起,倒也显得素雅。

她的那身衣服本就算是孝衣,祭拜时穿并无什么,只是现在还穿着歇在旁人家里,多少有些不吉利,再者,经过这一番折腾,衣服早就污迹斑斑。

正将衣服拧干挂在绳子上,忽然翠婶子家的小萝卜头拉了拉她的衣角,抬着小脸说道。

“姐姐,那位哥哥叫你。”

“哥哥?”凤珉?有什么话自己不来,还得叫这小家伙来传?

用布帕擦了擦手,然后才说道。

“他在哪?”

“在后面小山坡,姐姐你来,我带你去。”

说着,小家伙拽了她的手便跑,沈君茹一愣,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沈钰小的时候也是这般与她亲厚,只是自己当时总嫌他麻烦。

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可还平安?千万别犯傻才好。

心里纵然焦急也没办法。

很快,她便被小家伙拽着到小山坡下,远远的就看到风珉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她们,看不去喜怒来。

“去吧姐姐。”

小家伙鬼精灵的偷笑,推了她一下便转身跑了去。

原本也没什么,只是这样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感觉,反而让她有些心虚。

“上来吧。”

“殿下。”

提了裙摆,沈君茹走到凤珉身边。不上来的时候不知道,山坡另一边是怎样的风景。

千亩良田,田里有一些正在忙碌的农民,只是庄稼生长的情况似乎并不是很好。沈君茹对农业上也不怎么懂,只是她到底也明白一个“民以食为天”的道理。

她侧眸,悄悄的看了一眼凤珉,他脸色微沉,剑眉微拢,似乎情绪不高。

“殿下?”

“本王似乎从未给过你一个正面回应。”

“什么?”

凤珉忽如其来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下一刻,凤珉只用一句话,便解开了她的疑惑。

“本王想创造一个锦绣帝国,繁荣的昌盛的,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战火摧残,那是本王所期望的,也是本王为之而努力的…”

天下。

心和才能事和,成大事者,皆有无可奈何之时,尽人事,听天命,手染鲜血,脚踏山河,有舍才有得,但也不能失去人之根本,德与善,这也是母妃替他取字“德承”之意,胸有大气者,为善之念,天下大业堪为己任。

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若他为帝,必以天下苍生安定为大任!

凤珉能与她坦言说这些,沈君茹是惊愕的,证明,他确实是有此番野心,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向她表示信任的一种。

沈君茹一阵欣喜,与他并肩而立,向山的另一边看去。

“君茹愿以一己之力,倾囊相助。”

也许,她能力微薄,但为了自己,为了沈家,为了天下,她愿意,尽力而为!

……

挖掘工程虽庞大,但进行的还算顺利,共挖出六具尸体和八个重伤,两个轻伤,但至此,都没有沈君茹的消息和身影。

好在,雨停了,天气和地形情况都不会再继续恶化,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也许是累的不想多话,又或许是他的情绪已经紧绷到一定程度,沈钰反而格外的冷静,该挖的时候挖,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休息的时候休息。

因为赵润之说,只有体力够了,才能够事半功倍,否则他就是个拖后腿的!万一倒下了还要腾出人来照料他。

他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拖累!

“今儿府里送了绿豆汤来,少爷,您喝点吧。”

雨停了,天气就越发的热了起来,本就是在一年之中较热的这几天。

接过小厮递来的瓷碗,他也没大少爷的娇气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叫大伙儿都歇一会吧,都喝碗绿豆汤解解暑。”

“放心吧大少爷,准备了不少呢,前日周围驻兵也带人加入了挖掘,道路疏通的快了不少,您也别太担心了。”

小厮说着宽慰的话,心里却也是觉得大小姐这次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沈钰眉头微皱,点了点头,带领驻兵加入挖掘的那位将领姓钱,与沈老爷有几分交情,他想,八成是看在爹爹的面子上。

如此想着,便偏头与小厮吩咐道。

“也送些绿豆汤去,叫弟兄们解解暑。”

“唉,小的这就去。”

耽搁了一番,他正准备将绿豆汤一饮而尽,忽然一个累极的家丁在他不远处倒了下去,他微微一愣,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那家丁嘴唇因干渴而翘皮,显然是因为中暑而昏阙。

“小的这就去拿水来。”

“不必,喝这个。”

“少爷,那可是特意给您的。”

沈钰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不过就是碗绿豆汤,他喝不喝都没事,而眼前之人确是极为需要的。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且追悔莫及的是…

第80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因中暑而晕倒的小厮在喝了绿豆汤之后,忽然面色扭曲,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

“怎、怎么了?这…这是怎么…”

话音未落,那小厮“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接喷在了近在咫尺的沈钰身上,脸颊到领口处全部沾染了蔫搭搭的鲜血。

沈钰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就懵了,那小厮在他面前倒下,双眸瞪圆了,死不瞑目!

“沈钰、沈钰!快把他带过去。”

那边赵润之发现情况不对,第一时间就扑了过来,摇了摇整个都愣住了的沈钰,又伸手在他的脸颊上拍了拍,发现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怎、怎么回事…是、是那碗绿豆汤么?”

沈钰喃喃,将拉扯着他的人全部挥开,视线落在那碗绿豆汤上。

听到沈钰的话,赵润之立马从怀里抽出一个帕子隔着帕子将那碗未喝完的绿豆汤拿了起来,并召了个信得过的人递了过去,说道。

“拿着,除了你谁都不能碰,听到没有!”

“是,是,赵先生。”

沈钰无法想象,如果刚才他没有一念之善,独自将那碗绿豆汤给喝下,那么现在死的人就是他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善良,却害死了别人!

而且还是他亲手递过去,喂到他人嘴边!

看着满手殷红和那死不瞑目的小厮,沈钰痛,呼一声。

“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沈钰,现在不是你该自责的时候,而是抓出凶手,不是你害死了他,真正害死他的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很明显是冲着你去的。”

赵润之冷静的说道,在发现绿豆汤有问题的时候他就立马叫人去查探了一下其他的绿豆汤和喝下绿豆汤的人,都没有问题,只有这一个。

而且发作的这么快,见血封喉,哪怕就是有大夫在场,立即施救都没有办法!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恨不得沈钰死无葬身之地!

“冲、冲着我?是、是谁要我的命?赵大哥,我…”

“莫怕,我定叫这等腌趱小人伏诛!”

此刻的沈钰,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何时遇到过这种事,以前有母亲护着,后来又有长姐守着,如今护着的,守着他的人都不在了,那些想要他命的人便这般迫不及待的,用了这等腌趱却又极为有效的手段!

若要毒死一片人,动静太大,牵扯也太广,而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中毒身亡,人多手杂,有可能下毒的人就更多了,就算真让他侥幸活下,也难以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

当然,这一切都是幕后之人的一厢之念。

殊不知,沈钰没死,而在沈钰身边,还有一个杰出鬼才赵润之。

若说凤珉是待出的蛟龙,那么,赵润之便是那还在酣睡中的猛虎,总有他们一飞冲天展露锋芒的时候!

与此同时,桃源村,挖掘的进度很快,也许是有了军方的加入。

空中传来一声鸟雀长鸣,只是那鸟雀瞧着比麻雀大了一些,尾端赤金,脑袋上也有一撮同色雏毛,在空中盘旋几圈,凤珉抬头看去,抬手在唇边吹了个长响。

那鸟雀像是得了令儿,这才俯冲而下,稳稳的落在凤珉的手臂上。

他抬手将鸟雀脚上缚着的纸条摘下,寥寥数字,却道尽近来情况。

沈君茹喝着茶,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却很聪明的不闻不问。

直到凤珉将纸条收了起来,又在鸟雀的胸.脯挠了挠,捏了两颗小豆儿递到它的嘴边,小家伙嫌弃一般的撇过了头,然后便扑棱着翅膀飞了去。

那两颗孤零零的小豆儿还躺在凤珉的手心呢。

被嫌弃了。

“噗嗤…”

一个没忍住,沈君茹笑出了声。

只是凤珉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笑不出来了。

“京中情况不容乐观,恐怕沈尚书与沈姑娘意见并非一致。”

这掐头去尾的话,沈君茹能听明白才怪。

“殿下何意?”

揉了纸团,凤珉浅浅一笑,那浅色眸子微转,看向沈君茹,缓缓说道。

“我那二哥向父皇请旨,向沈府提亲了。”

“提亲?我已与父亲明确拒绝,且皇后那我也未曾犹豫过半分。”

只是那凤钗,这烫手的山芋却没能及时扔掉。

“沈姑娘多虑了,太子求取的是令妹,四姑娘沈香凝。”

“沈、香、凝!”

沈香凝本就与太子有所苟且,而现在众人都以为她被埋泥石之下,绝无生还可能。所以太子等便迫不及待的退而求其次,且又是个好掌握控制的,向沈香凝提了亲。

父亲啊父亲,她已经提点过了,父亲应该不会在这等大事上糊涂啊!

“我父亲,应了?”

“沈尚书有拒绝的余地么?”

一旦圣旨已下,沈香凝又是自愿的,那么沈老爷能有拒绝的余地么?而自己,似乎也因这次泥石之事而因祸得福,摆脱了皇后等的逼迫。

皇后早说过,她的耐心有限,多等不得,怕是过了这七七之祭便会派人来催她的答复。

却没想到她会发生这种事。

“殿下,既然这是圣上下旨,那么君茹虽无力改变,但您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沈香凝一个小小庶女还代表不了整个沈府!”

“即使是庶女,那也是沈大人的女儿,一旦入了太子府,你觉得朝中其他人会如何看?若有朝一日本王与太子有所争执,你觉得,沈大人是会帮这女婿,还是帮本王?”

凤珉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打着,“咚…咚…咚…咚…”一下一下,像是敲打在沈君茹的心头上。

胳膊肘往哪拐?实难言说。

她父亲虽不糊涂,但也算不上是一个大义灭亲的人,若真有那日,又该如何?而一旦沈香凝入了太子府,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朝中之人便默认了沈府离太子阵营又近了一步。

“沈姑娘难以抉择的话,那倒不如由本王代劳。”

“不,殿下您不便出手,既然您的鸟雀已经找到了您,殿下可否先带君茹出了这里再做打算?”

凤珉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杀机,在那一刻,他或许是想过要杀了沈香凝。

第81章 必以命报之

无疑,沈君茹是聪明的,京中形势实在不容多加耽搁。

午时,便出现了一列军队,村里的人既好奇又不敢露头,只躲在门缝里或是窗口悄悄看着。

“殿下,属下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罢了,起来吧。”

来人单膝着地,拱手执礼,正是驻守京城周边的野战军部队屯骑校尉钱将军,负责此次泥石流的清理疏通和援救,这人,竟也是凤珉的部下了。

只是沈君茹更为惊讶的是,凤珉对她的信任,竟然连这么重要的势力部署都未与她相避。

她忽然有些心虚和愧疚,一个步步危机的皇子,最难得的便是对一个人的信任,而她,竟是带着利用的目的接近他,甚至在他有意要除去沈香凝以绝后患的时候,她还加以阻拦,原因无二,只因她是沈家人,若非万不得已,掐一掐,打一打,却总没想过要她死的。

不过,她不知道,她的一念之仁在今后总有被践踏成泥的一天。

“走吧。”

“等一下。”

其实从方才钱将军就注意到这位女子了,什么人竟然能站在秦王殿下身侧,而且殿下还要将她带回京?

瞧着是有几分姿色,只是秦王不近女色,他们这些下属都知道,贸然出现一个女子,不免有些惊愕。

而且,她竟然敢与秦王殿下说“等一下”?

沈君茹悄悄的将一袋子碎银放在翠婶子的枕头底下,与翠婶子和胡村长道了别之后,才随着人一同离开。

凤珉翻身上了一批骏马,而后竟转身向沈君茹伸出了手,更是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珠。

“上来。”

“不必了,我…”

“上来!”

凤珉强势的态度根本不容沈君茹拒绝,而她确实又不会骑马,前路崎岖,更是没勇气拒绝。

在众人的瞪视下,沈君茹硬着头皮上了马,而后大半个身子都被凤珉的双臂包裹了住,后背就贴在他的胸膛之上,虽不是第一次这般亲密,但沈君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红了脸。

“这次能通的这么顺利,全靠沈家公子帮忙,属下听说,沈尚书千金也在这次泥石流中遇难了。”

“你说什么?”

沈君茹从凤珉的臂弯里探出脑袋来,皱着柳眉问道。

“沈尚书千金也…”

“不是,前面一句,沈公子,沈钰?”

“啊,是,正在事发山脚一带挖掘,沈小公子瞧着不大,倒是个有韧性的,属下欣赏这样的性子,只可惜沈小公子日后定是走仕途的,不过属下听说,那儿死了个人,还是冲着沈公子去的。”

“什么!”

沈君茹一急,双手抓着凤珉的手臂紧了又紧,凤珉一低头便瞧到了小女人紧张又担心的模样。

微微皱了眉头,这对姐弟,感情倒是要。

钱将军正疑惑这位姑娘为何如此激动,只听凤珉道。

“她便是那位遇难的沈家嫡女。”

钱将军一愣,这才恍然大悟,忙说道。

“原来是沈姑娘,在下冒犯了。”

何时王爷竟与沈家已经搭上线了?

“阿钰…这个笨家伙,殿下,能不能麻烦您将我送到事发山脚附近?或者您忙,派个人送我一下可好?”

她、她确实不会骑马。

凤珉低头瞧了她一眼,对身后慢半个马身的钱将军说道。

“那么先行,不必等本王。”

然后一挥马鞭便带着沈君茹急行而去。

很快,凤珉便将人带到了事发附近的山脚,已经隐约可见忙碌的长工们,不远处搭着一些供人休息的凉棚。

此时,正值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

凤珉放沈君茹下马,并指了指食指,示意她,有事可拿信物去翠音茶社找他。

沈君茹点了点头,与凤珉拱手作揖,然后便转身迅速跑离了。

她心里担心着沈钰,脚下生风,跑的倒也奇快,瞧着那快速离开的背影,凤珉微皱了皱剑眉,调转马车便也离开了。

“小姐…是大小姐…少爷,是大小姐回来了…”

冬梅正在给摊开一排的瓷碗里倒茶水,瞧着远远跑过来的人,手里的茶壶险些都没拿稳,欣喜的迎了上去。

她这一唤,更多人看到沈君茹了,尤其是沈钰。

他原本就受了早上那事的影响,有些颓然的坐在凉棚里,沮丧而又颓废,听到冬梅的叫唤时还有些茫然,只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竟真的看到了沈君茹快步而来的身影。

“阿、阿姐…真的是阿姐…”

他一个激动,连忙迎了上去。

“阿姐,你回来了,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沈钰因为激动而一阵鼻酸,眼睛更是涩涩的,险些落泪。

“阿钰,你没事吧?”

沈君茹却是拉着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当看到那双手上的破损和断了的指甲,她的心里一阵难受。

为了找她,他一定吃了很多苦,担惊受怕了很久。

“叫你担心了。”

“阿姐,我没事,倒是你,我以为你…”

“这事说来话长,回头我再与你解释。”

说着,沈君茹扫视了周围一圈,当看到赵润之的时候,微微一愣。

“赵先生?”

赵润之快步而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锄头,瞧着晒黑了不少,见到沈君茹的时候也是一阵欣喜。

“沈姑娘,你没事?”

“没事,幸得高人相救,多谢赵先生相助。”

说着,沈君茹对着赵润之拱手作揖,心里滋味无法言说,前世自己到最后都无人相助,而这一世,足矣!

“我听说,这里死了一个人。”

赵润之一听便明白了沈君茹的意思,而沈钰面色微微扭曲,显得有几分痛苦。

沈君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抚道。

“且与我说来,阿钰,欺尔者,必以命报之。”

沈钰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与此同时,赵润之将那半碗保存下来的绿豆汤端放在了桌上。

“已经找靠谱大夫查过了,里面掺了毒,见血封喉,意在取命,我叫人顺藤摸瓜查了下去,这碗绿豆汤是从沈府送来,只经过四人之手。”

这四人,分别是,熬制绿豆汤的厨娘,运送过来的小厮,亲手交到沈钰贴身小厮毛竹手上,还有一个就是沈钰。

第82章 云姨娘有孕

当然,沈钰断不可能自己害自己!

“毛竹就在这,其余两位毕竟是沈府中人,在下就不便插手了。”

“赵先生能出手相助,君茹已经感激不尽,接下来的,便交给我们自己吧。”

毛竹是她亲自挑选的伴读,家生子,绝不会背叛沈钰,那么只剩下厨娘和运输过程中接触过的人。

沈君茹跟沈钰都是狼狈回府,得到消息,沈老爷第一时间从宫里回府,他并不是不担心自己的这双儿女,而是朝中局势多变,如今是他不想摊这趟浑水也不得不被拉入其中了。

回了凌波院,佟嬷嬷早就叫人备下了热水,待沈君茹沐浴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她带着一众奴婢跪在庭院之中。

此时虽已日落西山,但太阳依旧毒辣,一小会儿便热出了汗。

佟嬷嬷年纪大了,这一晒便有些昏乎。

“都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嬷嬷又我置气不成?”

“老奴没照顾好少爷,叫少爷险些遇难,老奴无颜面对小姐,大小姐你就责罚老奴吧。”

沈君茹手中拿着巾帕,擦着湿润润的长发,说道。

“若是伤了嬷嬷,谁还来帮我做事?这人几次三番对我们姐弟下手,实在姑息不得了,嬷嬷,治病还得从根源下手,早先安排的事,可以收网了。”

佟嬷嬷微微一愣,没想到大小姐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当务之急,是拿到确切证据。”

本来沈君茹也想再等一等,再稳妥一些,只是如今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再小打小闹未免也太不成敬意了!

此刻,蔷薇院里,云姨娘气的一把扫了桌上的茶盏。

“你不是说死定了么?啊?一个两个都活着回来了!要你何用!”

蔡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也没想到竟然失手了。

到底是他们命太大,还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她不相信沈君茹一次两次幸运还能次次幸运,到底是什么让她有如神助?

“是老奴轻敌了,不过老奴没有留下丝毫破绽,定不会有人查到我们头上来的。”

“蠢货!蠢货!我要的是他们死!”

云姨娘猛然起身,却只觉眼前一黑,堪堪扶住了椅子这才稳住身形。

“太太莫要动怒,您身子不利爽,老奴这就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找黄大夫来。”

不消片刻,那黄大夫便被请了来。

云姨娘捂着头靠在软榻上,伸了手去给黄大夫把脉。

“太太近日可是觉得头晕胸闷?无甚胃口?”

“是,常常虚软无力,可是如何了?”

“老朽冒昧问一句,太太上次葵水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话问的便实在不雅,但黄大夫本就是专治那方面的病症的,倒也不算耍流.氓。

结合黄大夫的话略微一想,云姨娘喜上眉梢,当即便翻坐了起来,一手搁在腹部,惊喜的问道。

“你是说?我有了?”

“许是月份小,脉象上若有似无,但结合太太的症状来看,八.九不离十了。”

“什么八.九不离十?我要的是肯定的答案!”

黄大夫可是个人精儿,当即就拱手作揖行礼道。

“老朽恭喜太太,贺喜太太。”

“你功不可没,赏,赏!”

这么些日子的苦总算没白吃,太好了,太好了!这将是她登上沈夫人宝座的筹码!

沈君茹,沈钰,我要你们都未我儿子做垫脚石!

那黄大夫欢欢喜喜的领了赏赐,又说了好些嘱咐的话,这才离开。

“那黄大夫的药当真是管用,嬷嬷你且再去与他拿些安胎的药来煎了。”

“唉,放心吧太太,您的苦总算没白吃。咱们什么时候告诉老爷?”

“当然是越快越好,我一刻也等不及了!”

与此同时,凌波院里,沈君茹正用着晚膳,一边交代着映月映星跑一趟桃源村,她始终记得吃了胡村长的鸡,她得派人送些回去。还有就是商量种桑树养蚕的事。

这是长久之计她还需给江南祖父去封信,让他借几个靠谱的专业人士来。

若有必要,她不介意亲自跑一趟。

“长姐,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好好吃饭。”

沈诗思红着一双核桃眼,夹了块肉放到沈君茹的碗中,从沈君茹回来到现在,她都哭了不下三回。

以前那么倔的性子,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爱哭爱撒娇的。

众人也没想到,三小姐竟敢“训”大小姐,胆儿越来越肥了。

沈君茹哭笑不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的对,食不言寝不语。”

说着她便不再言语,低头吃饭,只是脑子里片刻未停歇,忽然想到什么想说时瞧着沈诗思那双兔子一般的红眼睛便又憋了回去。

吃了说,吃了说!

如此反复,倒是叫几个丫头一阵捧腹大笑。

忽然,有丫鬟悄然靠近,在佟嬷嬷耳边说了些什么,佟嬷嬷挥了挥手,叫那丫鬟离了去,撇了三小姐一眼,这才在沈君茹耳边说道。

“云姨娘方才召了黄大夫进府,他已按吩咐的说了。”

微微点了点头,正欲言语,却瞧到沈诗思一脸哀怨的瞧着佟嬷嬷。呵…这丫头。

对沈君茹来说,救她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对沈诗思却是将她从深渊拉了出来,她定会十倍,百倍,千倍的回报与她。

“大姐?我可以进来么?”

忽然,院门口传来声音,竟是沈奕恬。

二房嫡女,向来要与沈君茹争个高低,只是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改性了,不来找沈君茹麻烦也不处处争高踩低的了。而沈君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些日子互不侵犯了。那日桃宴上所见之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怎么来了?

“原来是二妹妹,快进来吧,用膳了没?”

“用了,大姐不必客气。”

沈奕恬突然来她院里本就稀奇了,如今居然还跟她客气上了,怎不叫沈君茹惊愕。

“都撤了吧。”

吩咐人将饭菜都撤了,便将人引着去了偏厅小堂,一般她会客都是在此,亲近一些的才能入的内堂,而书房和闺阁除了几个贴身亲近之人几乎再无人可进。

第83章 你必须得帮我

“妹妹此番前来是有事吧。”

沈君茹靠在软垫上,一手拿着橘子,缓缓的剥了皮儿,一边漫不经心的的问道。

她虽已有部署,但一时半会还无法将势力参透整个人偌大的沈府,母亲生前倒是有留下一些暗线,只是云姨娘这些年经营也不是瞎闹着玩的,母亲的一些暗线已经被她动手脚挑了,还有一些连佟嬷嬷都不知晓的还未能联系上。

所以,她只能自己再想办法,慢慢安插暗线在府中埋根。

她要做到,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府中,都能掌控府中一切消息。

“没、没有,只是大姐遇难归来,我来瞧瞧。”

沈君茹轻笑一声,说道。

“你我姐妹往日是什么样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忽然这般有礼,我倒是不习惯了。”

“大姐…我…我确实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说吧,都是姐妹,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上一帮。”

“大姐,那日在宫中,你看到了吧。”

宫中?桃宴?

沈君茹拿着橘瓣的手微微一顿,柳眉微皱,抬头看了一眼采荷,小丫头立马会意,微微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去守着了。

沈君茹这才说道。

“妹妹何意?”

“我…我与他偶然相识,只是…只是爹爹不喜他。”

怪不得,若是两情相悦,大不了让二叔请了人从中牵个线,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只是能劳沈奕恬放下身段来请她帮忙,看来是有些棘手。

“噢?那不知我能帮什么忙?”

“我猜你那日应该看到了,但你得向我保证,不能说给旁人知晓。”

“那人是谁,妹妹还是不要说了。”

好奇心会害死猫,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就越快,她对别人的秘密向来没什么兴趣,沈奕恬既然这么保密,便证明这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角色,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指不定又会掀起什么风波,她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好,如何能管的了别人?

沈奕恬一听,哪里肯就此罢了,她需要一个能信任的人相助!

连忙抓了沈君茹的手腕,急切的说道。

“不行,你必须帮我!除了你,沈府再无人能帮我了。”

“我能如何帮你?二叔那里我是说不上话的。”

“帮我,成为他的女人!”

说了半天,沈君茹都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那日的多事,如今是骑虎难下。

“他是谁?”

“大司马大将军,宣广奕。”

“哗啦…”一声,沈君茹手边的茶杯因为她太过震惊而不小心扫落在了地上。

宣广奕!

那个注定会死在凤珉手里的宣广奕!

那个如今被朝中清流派口诛笔伐的宣广奕!

他,他不是对史湘玉…

她可是亲眼见到他将大珍珠送给史湘玉当球儿玩的。

她忽然一阵头大,摁了摁“突突”发胀的太阳穴,此刻已经不是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了,而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怎的,怎的就是他呢…”

那二叔何止是不待见他啊,天天在朝堂上跟宣广奕对呛,恐怕宣大将军此刻还没对沈府下手,多少还是托了沈奕恬的福。

“若是能守得住这颗心,我也不希望是他,所以我不敢与旁人说,但是,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沈君茹皱眉看着沈奕恬,而沈奕恬却是不敢对上她的视线,有些心虚的撇过了头。

“总之,你若是帮我,日后我定会报答你,但若你将此事告诉了我爹或大伯,我遭了殃,也定不会叫你好过。”

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与宣广奕和史湘玉的之间的事,沈君茹实在是不想搀和。

不过…严格说来,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史湘玉!

“你容我考虑考虑,总等想个万全之策,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当断则断,你与他…”

“你不必劝我了,若是我能回头,也不会泥足深陷了,以前我处处与你争抢,处处想要压你一头,但到头来,我能信的也只有你。小心你那个四妹妹,她并没有表面那般单纯,我在宣广奕那边听来的消息,她跟太子纠缠不清。”

沈奕恬这么说,多半是想要以这样的情报来换取她的信任和帮忙,但却不知,这些都是沈君茹早已知晓的事情。

面上有些严肃,沈君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这事你总得容我想想。”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总之…你若是不愿帮我也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定当守口如瓶。”

“采薇采荷,更深露重,送二小姐一程。”

“是。”

两个丫头应了一声便一人提着个灯笼在前面给沈奕恬领路而去。

沈君茹还靠在软垫上,想着沈奕恬说的那句“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想的入神了,连佟嬷嬷进来了都没发现。

“小姐,厨娘和几个运绿豆汤的小厮都给带来了。”

捏了捏眉心,沈君茹缓缓站了起来,说道。

“走,出去瞧瞧。”

只见月色下,庭院里跪了一个年过五十,身材略显圆润的厨娘陈嬷嬷,还有几个粗布小厮,皆低着头儿,不知所措,瑟瑟发抖。

“今儿叫你们来,可知是为何?”

“大、大小姐,真,真不干老奴的事啊,老奴在厨房里做了这么多年,断然不干陷害大少爷啊…”

呵,看来还有个明白人,是得到了什么风声了。

那绿豆汤都是她熬制的,几乎没假他人之手,怎么出了错,谁人下的毒,她是真的一无所知啊!

“小的们也不敢啊,求大小姐明察,大小姐明察啊…”

沈君茹在庭院里放着的藤椅上坐下,微微抬手搁在手把上,手背托着下颚,说道。

“信你们可以,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们几个都是有可能下毒之人,既如此,本小姐给你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此话一落,厨娘陈嬷嬷连忙说道。

“大小姐,老奴可以自证清白,那绿豆汤是一锅熬煮的,既是一锅而出,老奴要是下毒,端不可能只有大少爷那一碗有毒的。”

第84章 顺藤摸瓜

对于厨娘的解释,沈君茹依旧是那副淡然又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只是听到了,并不做出任何表决。

越是这样,那厨娘越是着急慌张的想要解释,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只是一个小人物,本本分分的做事,上有老下有小,哪里敢做那些下毒谋害家主的事呢?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啊。

“大小姐,老奴在府里斥候了这么多年,还望大小姐明察啊。”

“小的们也断然不敢啊,望大小姐明察。”

沈君茹轻笑一声,有罪之人又怎会承认自己有罪呢?

那些个腌趱手段她虽不屑,但并不代表看不通透,顺藤摸瓜下去,这些人里总有一个会交代出来的。

“都不必嚎了,大小姐自有公断,定不会冤枉无辜,当然,有罪的定也不会轻易放过!”

佟嬷嬷说道,与沈君茹只是眼神交流便能领会她的意思。

草已经打了,下面便是引蛇出洞了。

“都下去仔细想想,想到什么不对的情况尽快来与大小姐说,也许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若一个个都隐瞒不报,这件事总要有人负责,莫要因为一个人而牵连到大伙。”

“是,是,老奴明白。”

“小的们谢大小姐体谅。”

挥了挥手,沈君茹便叫人都退了下去,而后吩咐道。

“让人看着,再将毛竹叫来。”

“是。”

佟嬷嬷的告诫起到了敲打作用,言下之意,为了庇护一个人,揪不出凶手的话,所有人都要被诛罚,到时候可不就是敲打告诫这么简单了。

为了自保,她就不信这些人还会庇护那幕后之人!

毛竹是沈钰身边侍童,人是她亲手挑的,也是沈君茹最不愿怀疑之人。

毛竹被带来的时候,正好与厨娘等人擦肩而过,他悄悄撇了那些人一眼,也不敢多看,低着头便快速的跨入了院子。

一见到沈君茹,毛竹便跪了下去,从那碗绿豆汤之后,他就一直在后怕,一直在等着追究他的责任和惩罚。

毕竟,那碗绿豆汤是他亲手递给沈钰的,他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大小姐,不是小的做的。”

沈君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

“说说吧,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揪不出真凶,你知道的,最有嫌疑的人是谁,后果会如何,便不用我多说了吧?”

毛竹身子一抖,他也不傻,没必要为了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背锅,眼前就是他解释的最好机会。

“那日,府里送了绿豆汤来,与往常一样,都是差不多的时间送来,只是这次不同,有人单独拿了食盒给小的,说是专门为大少爷准备的,小的也没多想,便接下了。”

毛竹哪里想到自家会有人害大少爷呢,而且,大少爷毕竟是主子,特殊待遇也是正常的,正是因为这一个没多想,险些害了自家主子。

而到时候,他便是替罪羊!

“那你可还记得,那人是谁?”

“是个生面孔,小的叫不出名字。”

当时情况毕竟慌乱,人也多,沈君茹知道这并怪不得毛竹,但她还是有些恼,若他仔细些,小心些,也不会出了人命,叫沈钰那般自责,那人可是在他的怀里咽气的,甚至还是他亲自喂下的毒药!

如何能不自责和留下阴影呢!

每每想到此,沈君茹就心疼不已!

她知道,这一切都不应该怪一个小小毛竹,而是背后想要陷害他们姐弟之人!

压下心头烦闷,她说道。

“若叫你再见,可能认出那人?”

“能,小的能!”

若是还不能,他便也太无用了,无用之人还留着做什么?纵然不会杀了他,但他犯了如此滔天大罪,也无法继续留在沈钰身边近身伺候了!

“可在方才离开的那些人里?”

毛竹略微想了一下,便连连点头,“倒数第二个,小的记得,方才过来时他还瞧了小的一眼。”

“快,映月,你去,莫要叫人跑了!”

“是!”

沈君茹猜的果然没错,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沈君茹也开始追究责任了,活是活不了了,只能跑!

映月赶去时那小厮正收拾包裹准备悄然离开,签了卖身契的奴仆等于是烙下了终身的烙印,一旦逃跑被抓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映月功夫了得,直接提着那吓的几乎尿裤子的小厮便又回了来,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那小厮被映月毫不客气的丢在了地上,像摔死猪一样。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小的…小的真不知道那汤里有毒啊…”

“方才给你机会你不说,偏要抓了你才来求饶!你说你是不是下贱!”

冬梅冷哼一声,比沈君茹还要气愤。

方才大小姐已经给足他们机会了,那时候不珍惜,被抓到了才来求饶,不是下贱是什么?

“让他说。”

沈君茹冷声说道,周身气势骤冷,带着浓浓威压,显示她正处在愠怒之中。

“大、大小姐…小的、小的真没想到…”

“放屁!说重点!”

那小厮本就抖如康筛,被沈君茹暴怒一吼,瞬间抖的更厉害了,甚至还隐隐闻到骚味。

几个丫头都嫌弃的皱了眉头,捂着口鼻,只有沈君茹,双眸如炬的盯着他。

“是、是云姨娘身边的嬷嬷将那食盒递给小的的,只说是给大少爷熬的汤,清热解暑的,小的真没想到里面会下毒啊,大小姐明察,大小姐饶命啊。”

哼!果然又是云姨娘!

深吸口气,沈君茹压抑着怒火,因为太过压抑,声音都显得有几分嘶哑,说道。

“你如何能证明?”

“小的与大少爷无冤无仇,小的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我不要听你的辩解,若你无法证明你所言为真,我便留你不得!映月…”

“能,能,小的能,求大小姐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小厮猛的对沈君茹磕头,一边说道。

在沈君茹步步紧逼之下,到底是钻入了沈君茹编制好的圈套,说了她最想听到的话。

“如此,本小姐就看你表现了。”

第85章 引她入套

那小厮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又对着沈君茹磕了磕头,然后便退了出去。

他刚退出院门,沈君茹便再也捺不住怒火,发泄般的抬手将手边杯子猛然扫落。

“哗啦…”一声,瓷杯与杯中茶水四溅于地。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不知道是被溅起的瓷片划破的还是在她扫了那瓷杯时就被割破了。

“小姐…”

几个丫鬟俱是一愣,忙欲上前替她查看伤势。

沈君茹却似压抑着情绪,嘶哑着声音说道。

“派人,跟着他。”

“小姐,你受伤了。”

沈君茹却挥袖阻止了众人的动作,丝毫不在意手上的伤口,浑然不觉疼痛。

“爹爹可回来了?”

“回来了,先前听说去了少爷的院子。”

“是时候,请爹爹看一场好戏了。”

佟嬷嬷一阵心疼,抓了沈君茹的手,连忙吩咐了人去拿伤药。

“小姐,你连日劳顿,不如先休息,再待时机不迟。”

“嬷嬷,阿娘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叫人随意欺负了阿钰。”

月色下,沈君茹面色凄凄,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却压抑着滔天的悲愤。

……

三柚是新进府的下人,干的本就是前院洒扫的杂活,只是因着大少爷将人手都调出去寻人,府里人手不够了,他才能入内院走动,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因此而酿下大祸!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后花园一处假山着急的左右走着。

好不容易等到蔡嬷嬷来了,连忙将人拉了住,直接开门见山道。

“嬷嬷,出事了,那食盒可是你给我的。”

蔡嬷嬷嫌弃的将他甩开,一手捂着口鼻,满眼不屑,要不是不放心那些个丫头,她根本不会亲自出面。

好在这家伙还有点脑子,没直接将她给供出去。

不过没叫沈钰死,当真遗憾!现下打草惊蛇了,再想动手可就不易了。

“那与我有什么干系?难不成毒是我下的?”

“嬷嬷,大小姐已经找到我了,虽然她暂时没察觉,难保她没有起疑啊。”

“你可真是好笑,难不成还是我唆使你给少爷下毒了?谁又能证明食盒是我给你的?”

蔡嬷嬷到底是个老滑头,在云姨娘身边给她出谋划策了这么多年,也是真有几分本事在的。

沈君茹之所以没直接架了三柚与她对峙,也是想到了她定会狡辩,没有确凿证据,她可不敢贸然出手!

要么不出手,再出手,必要她们的命!

她可不会像敌人那样,杀机,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嬷嬷,你可不能这样啊,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三柚发狠了说道,双眸暴凸,显然是被激怒了,那蔡嬷嬷也是一惊,忙就想撤身离开,然而三柚如何能给她离开的机会?今日若不是她死,自己便就要成了替罪羊!

宁死道友不死贫道,再者,他也是被她利用的!他何其无辜!

沈君茹等人藏匿的位置很巧妙,从她的角度完全可以将整个局面尽收眼底,包括那不远处被管家引来的沈尚书。

“放手,你再抓着我,我可就要喊人了!”

“嬷嬷你尽管叫,正好闹到老爷那去,谁都活不了!”

“你到底想如何?”

蔡嬷嬷狠狠咬牙,早知这家伙如此缠人,当初便不会找他了,也是瞧着他眼生,若大少爷死了,那小厮毛竹自然百口莫辩,就算他记得三柚,将他扯进来,也只会是他们自己狗咬狗。

她倒是没想到,沈钰没死,沈君茹也没死,这个家伙反而缠上了他!

“我要活命,给我一笔钱,帮我逃出去,我不管毒是谁下的,若老爷查到我,我揪出你,纵然凶手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们都活不了!”

是啊,不如让他逃了,背上这个锅!

不过蔡嬷嬷始终相信只有死人才能真的守口如瓶!

“可以,不过我得回去给你拿银子。”

“不用回去了,嬷嬷你身上有多少都给我吧,时间紧迫,趁着夜黑我赶紧走,你下毒的事我会烂在肚子里,将这个秘密一起带走!”

蔡嬷嬷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手指悄悄摸出袖里藏着的匕首,来之前她就做好了灭口的准备。

只要他死了,就永远不会有人查到她的头上来!

“好啊,那你靠近一些…”

说着,向三柚走近了几步,而后猛然抬手,月色下,寒光骤起,三柚却似丝毫没察觉一般,面上还带着“得逞”的笑。

躲在暗处的沈君茹都忍不住皱眉,微微动身,身侧的映月正欲拔剑,却被沈君茹眼疾手快的摁了下去,几乎是在同时,只听一声怒喝响起。

“大胆刁奴!我沈府竟还有尔等龌蹉之人!”

沈尚书怒喝一声!随即从暗处现身。

沈君茹稍稍松了口气,她是在赌,赌她这个爹爹还有良知!

若再晚一刻,三柚便会命丧黄泉!

沈老爷身后跟着的侍卫立马上前扭了蔡嬷嬷的手腕,将人猛然摁跪在地上。

蔡嬷嬷一脸惊慌的看着沈尚书,完全没想到会被抓个现行,她的手里可还拿着匕首呢啊!

“老…老爷…”

“你!你竟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蔡嬷嬷是云姨娘身前伺候的老人,沈尚书怎不认得?正是因为认得才更为痛心,他也许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些什么,但多年夫妻情份让他不忍深想。

蔡嬷嬷稍一想,便明白那三柚根本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套她的话,激怒她,引她入套的!

好啊,她算计了一辈子,竟没想到,到头来阴沟里翻了船!如何能不怨!

不,她伺候了云姨娘这么多年,给她出谋划策,她一定能庇佑她!

“老爷,老奴冤枉啊,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

“你当我老眼昏花,耳朵也听不清么!”

“老爷,这是有人陷害老奴,是圈套,是圈套啊。”

沈君茹并不急着现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双眸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怜悯,瞧着蔡嬷嬷涕泪横流的做垂死挣扎,就像是在瞧一个死人一般。

今天,她就给云姨娘上一课,杀人,要么一击即中,千万不要将刀递到敌人手中,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她没有怜悯心,她的怜悯心早被这吃人的世道磨尽了!

第86章 斩其爪牙

“圈套?你私藏匕首欲诛杀他人灭口也是圈套?”

沈尚书根本不听她狡辩,怒极,抬脚就是一踹,狠狠的踹在了蔡嬷嬷的胸口。

踹的狠了,蔡嬷嬷“哇啊”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带去蔷薇院,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主子教出这样的刁奴!”

“是!”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都是这小子害我,老奴真没有…”

“还有力气叫唤,将她的嘴堵了!”

沈尚书冷哼一声,转身拂袖,向那蔷薇院而去。

待人离的远了,沈君茹才从躲着的假山后走了出来,面色微沉,看不出喜怒,只是柳眉微皱,隐有担忧。

“小姐,咱们去不去?”

“不必,回院,静候佳音。”

很快,蔡嬷嬷被押着回了蔷薇院。

此时云姨娘正靠在软榻上吃着药膳,这一胎来之不易,她需得好好保着。

谁知那药膳刚入口,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吓的她手一抖,药汁都洒在了衣领上,正待发怒,小丫头冲忙跑了进来,一脸慌张。

“姨太太,不好了…”

云姨娘正是气头上,将药膳往小桌上重重一放,面色阴沉。

“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么…”

吵字未落,便见沈尚书一脸怒色,双手负在身后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被侍卫押着的蔡嬷嬷。

云姨娘一愣,心下有些慌张,连忙迎了上去。

“老爷…这是怎么了?怎的将蔡嬷嬷这般押着?”

“姨太太,救老奴啊…”

沈尚书冷哼一声,那侍卫将蔡嬷嬷狠狠一推,蔡嬷嬷便摔在了云姨娘的脚边。

蔡嬷嬷连忙跪爬着往云姨娘身前挪了挪。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老奴真没有啊…”

“胡说,老爷,那食盒就是蔡嬷嬷给小的的,小的万万没想到里面放了坑害大少爷的毒药啊,这等歹毒心肠,要不是老爷及时出现,小的就被灭口了。”

三柚也是被侍卫拎过来指正蔡嬷嬷的。

“你才胡说八道,他是污蔑老奴。”

“小的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污蔑你?若真是污蔑,为何你又要杀小的灭口?”

“我…我…”

蔡嬷嬷一时接不上话,心里早已方寸大乱,她知道,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哼,刁奴,好大的狗胆!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奴才!”

沈尚书指着云姨娘的鼻头怒骂。

那云姨娘也是慌乱至极,连连后退了两步,眼下看来,蔡嬷嬷是保不住了,她不能被拖下水!

“老爷,妾身什么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妾身一头雾水,更不知老爷为何抓了蔡嬷嬷,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哼,她胆敢下毒陷害钰儿!”

“什么?她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云姨娘还真是个演技派,将那惊愕模样表演的惟妙惟肖,像是当真才知道这事且被吓住了一般。

“你不知道?”

“老爷,您这是在怀疑妾身?妾身与您相伴多年,妾身为人难道您还不了解么?”

云姨娘一脸失望的看着沈尚书,似因被怀疑而倍感委屈,秋眸含泪,戚戚的看着沈尚书。

“姨太太,您可不能不救我啊…老奴伺候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

“闭嘴!犯了如此滔天大错,我如何能护你?但念在我们主仆一场,我必照顾好你家中亲人。”

云姨娘这是在用蔡嬷嬷亲人的性命以此要挟了!

伺候了一场的主仆,到头来,为了明哲保身将她推了出去!蔡嬷嬷双眸含泪,抬头看着云姨娘,而后狠狠咬牙,说道。

“是…是老奴一人为之,姨太太,并不知情。”

“什么?”

沈尚书皱眉,瞪着蔡嬷嬷。

“你为何要如此做?我沈府待你不薄!”

“因为我恨!夫人生前就不待见我,我便要叫她的儿子早些去地下见她!”

“真是心肠歹毒!你该死!”

沈尚书暴怒,抬起一脚踹在蔡嬷嬷身上。

“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看来,沈尚书根本也不信蔡嬷嬷的话,他自不是傻的,一个下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给主子下毒?

“没有、没有,一切都是老奴一人的主意,都是老奴心肠歹毒,没有人指使老奴,老爷,老奴知道错了,指使辜负了姨太太对老奴的一片真心相待,若有来世,老奴再报答您的恩情吧!”

说着,她猛然起身冲向不远处的柱子。

“砰!”的一声脆响,脑袋狠狠的磕在了柱子上,当即血溅当场,侍卫忙上前检查了一下,发现断了气,便对沈老爷微微摇了摇头。

云姨娘一脸凄楚后怕的样子。

“妾身…妾身也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是妾身管教无方,求老爷责罚。”

沈尚书冷哼一声,显然对云姨娘往日的情分一朝散尽,他怎可能听信蔡嬷嬷那维护之词?只是现在人已死,死无对证!无法再继续追究下去。

“云娘管教下人无方,纵使刁奴坑害嫡子,我念在与你多年情分,死罪可免,活罪难绕。”

“老爷…妾身是冤枉的,妾身当真不知啊…”

云姨娘连忙对着沈尚书跪了下去,满脸凄楚,求饶道。

“择日起,搬出蔷薇院,到听雨阁去,没有召唤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能再出现在我面前!”

听雨阁那可是府内极为偏远之地,他还下令她不能走动,不能出现在他面前,这是要将她彻底抛弃的节奏啊!

不,不能这样…她的凝姐儿马上就是太子妃了,而她,她还有筹码!

“老爷,老爷…妾身就算受点苦那都没什么,可妾身肚子里的孩子承受不住啊。”

肚子里的孩子?

云娘又有了?

沈尚书猛然一震,惊愕的看着云姨娘。

“你…你这是…”

“本想再过些日子给老爷一个惊喜,却没想到…都是妾身的错,妾身管教下人无方,险些害了大少爷,妾身甘愿受罚,可老爷…能否念在妾身肚子里是您的骨肉的份上,容妾身将孩子生下再搬离蔷薇院。”

第87章 铭记于心

月上中天,今夜无风,格外寂静,蛙鸣,蝉叫,连后院的犬吠声清楚的传来。

沈君茹坐在梨花黄木椅上,手边放着杯还冒着热烟的茶水,捧着账本,静待佳音。

映月快步而来,对着沈君茹抱拳说道。

“大小姐,蔡嬷嬷除了!”

“意料之中。”

将账本翻了一页,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原本老爷责令姨太太搬去最远的听雨阁,只是云姨娘突然说自己有孕了,老爷一时心软,便只是禁了姨太太足,罚了月钱,并且叫她没事不要出现在老爷面前。”

呵,这样的惩罚,当真是雷声大雨点小,沈尚书一脉人丁单薄,只有沈钰一个嫡子,虽有几个女儿但日后终究是要嫁出去的,沈家以后还是要靠儿子开枝散叶,所以沈钰出事,沈尚书才会格外动怒。

只是现下云姨娘有孕,若是能再生个儿子,即使是庶子也是好的。

而罚月钱?呵…这边罚了云姨娘的月钱,那边补品也会源源不断的送过去,再说不许云姨娘出现在沈尚书面前就更是扯淡了!

她就不信,云姨娘肚子里揣着沈老爷的孩子,他能狠下心来不闻不问?若真能狠心,也不会叫她继续留在蔷薇院里了。

云姨娘这个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

沈君茹却只是轻笑一声,一点也不意外,仿佛早知道此事一般,依旧悠闲的看着账本。

几个丫头却恨的咬牙!

“前些日子不是才请常大夫看么?谁知道这怀孕是真是假!”

冬梅满脸抱怨的说道,恨不得那讨厌的云姨娘立马受到惩罚,她身上挨的板子印儿都还在呢!

“小姐,要不要请回春阁康大夫来?”

佟嬷嬷问道。

“不必,按计划行事,叫常大夫稳住她,如此也好,只是搬去听雨阁未免太便宜她了。要么不出手,一出手,我要她永无翻身之地!”

“老奴明白。”

沈君茹深知,云姨娘与自己父亲多年感情,并非这一两件事就能彻底泯灭的,不过是搬去听雨阁,他们还有一个女儿,这是永远无法抹去的牵绊,云姨娘又是个有手段的,保不齐哪天又能得了父亲的欢心。

她倒是很期待,云姨娘之后的表现呢。

“都去歇着吧,不必守着了,对了,映月,明日将那小厮带过来。”

“小姐你要他作甚?”

“今日倒也亏得他将蔡嬷嬷逼的狗急跳墙,否则也不会这般顺利,是个可用之人。”

“还是小姐看的通透,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今日蔡嬷嬷陨灭,对云姨娘来说无疑是断了臂膀!而沈君茹却连面都未露,怕那云姨娘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折在了沈君茹的手里,更没想到,沈君茹一回府连喘息都没有就直接回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她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一步一步落入沈君茹编织好的网里,只待她越扑腾,网便会收的越快越紧!

夜色撩人,今夜,沈君茹却是无心睡眠,在小禅房里与母亲的灵位说了会话,外面忽然响起“笃笃”两声敲门声。

她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一抹戒备,并未出声。

只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显然有人来寻她!

“谁?”

“沈姑娘,是在下。”

声音颇为耳熟。

沈君茹拉开房门,只见月色下,李修着了一袭夜行衣,面上遮着的面巾已经拉了下来,露出姣好的面容。

在她沈府来去自如竟连侍卫都未惊动半分,到底是这人功夫太好,还是她沈府守卫太松散?

“不曾想李侍卫深夜造访,失礼了。”

李修赶忙抬手抱拳,说道。

“是在下叨唠姑娘了,这是我们家主子命在下务必送到姑娘手上的。”

说着,李修恭敬的将一个白玉瓷瓶双手奉上。

沈君茹微微一愣,凤珉可知,沈府到处都是眼线。朝中大臣家中多有眼线,不止沈尚书一家,这些眼线,大多是上位者安插其中,时刻监视着朝中重臣的一举一动。

以防其拉帮结派,亦或是有谋逆之心。

坐的越高,便越是多疑,这是历来上位者的通病。

将瓷瓶接过,打开轻嗅了嗅,只听李修又道。

“上等药材,爷说姑娘脚上还需休养,莫要太过操劳,与姑娘的约定,爷也铭记于心。”

爷跟沈姑娘到底有何约定,李侍卫早就在心里八卦了不少回,难道是私定终身了?

“王爷待盟友真是体贴入微,替我谢过殿下。”

盟、盟友?这是什么意思?

李修一脸不解,又想到沈君茹几次遇险,若不是她运气好,遇到殿下,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然而运气这东西实在难说,她身边怕是无人可用,再遇到那等刺杀之事可怎么办?依她现在与殿下的关系,迟早是他们的女主人。

如此想着,李修便自作主张的掏出了一枚小指长的笛子,通体碧绿,像一小根玉竹一样。

“姑娘若是有需要可吹响此笛,自会有人出手相助。”

沈君茹是极不喜欢有人在她周围监视的,这枚玉笛怕是可以召唤出秦王的一些暗卫来助自己。

她身边确实需要这样的人!

权当是凤珉对自己这个合伙人的照料。

伸手将其接下,这次,沈君茹极为虔诚的说道。

“谢谢。”

“姑娘可有话转告王爷?”

想了想,沈君茹说道。

“君茹必不辜负王爷期望。”

她指的是合作之事,不管是招兵买马还是培养暗卫,那都是需要银两的。此刻她并不知道,凤珉在北方还有两座金矿,一座银矿,就连京中暗地也是产业无数。

李修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他就知道,沈姑娘与自家主子必是两情相悦的!

“放心吧沈姑娘,这话我一定带到,您也不必挂念,殿下对别的女子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是吗?”

她还记得那日别苑里惊鸿一瞥时见到的那绝色女子…

“是真的,姑娘可莫要吃醋呀。”

“李侍卫误会了,我没有。”

“我懂,我懂,那么无事属下就先告退了。”

喂喂,你懂什么了?她有说错什么吗?

第88章 因祸得福

翌日,在沈老爷院子里用的早膳,一早便有小厮在院前候着,待沈君茹醒了便请了去。

同桌用早膳的还有沈钰。

一双手上了药,用纱布裹着。

沈香凝也一早就来了,只是在院子里候着,根本无法进院,甚至扬言,爹爹若是不见她,她便一直跪着。

饶是如此,沈老爷都没有召她进来。

食不言寝不语,早膳间,一桌三人同食竟未言一语。

直到沈老爷放下了碗筷,沈君茹和沈钰也不敢再多食一口,紧跟着放下了碗筷。

沈尚书瞧在眼里,心里一阵感慨。

以前他最是疼爱沈香凝和云姨娘,辜负了他们,也辜负了他们的母亲,到头来险些连这一双儿女都保不住。

叹息了一声,沈尚书说道。

“之前你送去京兆府的几个刺客,京兆府都还未及问话便被灭了口,此事我原本不想告诉你,只是近来发生了太多事,君茹啊,你长大了。”

“爹爹…若是可以,君茹也不愿长大。”

长大,便意味着要承受更多,失去更多,变得不再纯粹,不再天真,甚至要背负起一定的职责。

“爹一边盼着你们长大,一边又不愿你们长大,哎…今日叫你来也是为了这个。”

说着,沈尚书将一串钥匙拿了出来,递到沈君茹的手边。

沈君茹微惊,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老爷。

“这…”

“以前爹也是怕你还小,掌不住这个家,只是现在,朝中事务繁忙,这后院总要有个人帮爹打理着。”

云姨娘是指望不上了。

甚至她在沈老爷这里已经彻底寒了他的心。

“爹爹,君茹自然愿意替爹爹分忧的,只是君茹担心,万一做不好…”

“你啊,方才还说你长大了,现在又怕了?不要怕,有爹爹给你撑腰,放手去做吧。以后这沈府后院,便交给你了。”

先前想尽了法子想要得到中馈,如今沈老爷将中馈的钥匙和账簿都交到她的手上了,她反而有些忐忑。

毕竟,沈府这么大,她确实是担心…

见沈君茹面露犹豫,一旁的沈钰连忙说道。

“阿姐,你那么厉害,我相信你可以的,再说了,日后你嫁了人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如今便早些学着,日后到了夫家也不会捉襟见肘不是。”

“好啊,你这臭小子,竟敢笑话起我来了。”

沈君茹抬手佯装要打,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倒是舒缓了不少,这欢声笑语传入庭院中跪着的沈香凝耳中,却是格外刺耳,她粉.嫩的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沈君茹回来了,沈钰也没死,姨娘又犯了那样的错,她还要如何做太子妃?如何能再入太子的眼!难道就只靠这皮囊么?

用了早膳,沈钰便去了书院,京中贵公子们大多都会在京中有名的“翰轩书院”拜读数年,而皇子们则有专门的皇家书院,除了皇子们便只有一些得了圣上眼的伴读才能入得,而这些伴读可不是谁人都行的,大多也都是地位显赫的贵族子弟。

其次便数这“翰轩书院”最出人才了。

而沈君茹则在用了早膳之后便被沈老爷带入了书房。

“府中账目稍后会让账房先生搬到你那去,你仔细入眼。”

既然这样,那么沈老爷带她来书房要说的应该就不是中馈的事了。

“是,君茹定不辜负爹爹厚望,只是不知爹爹还有什么忧心事,可否说出来?君茹也想帮一帮爹爹。”

不止是这内院之事,还有朝堂之争。

“如今朝中局势,你如何看?”

沈君茹略一沉思,没想到沈老爷竟会直截了当的与她说这些,虽说有令不得妄议朝政,但私底下谁不会说上两句?便是那市井小民茶余饭后也都会八卦一些。

更何况他们这些仰人鼻息的。

由此也可见,沈老爷对她越来越信任和看重。

沈君茹将先前与凤珉分析的情况又与沈老爷大致说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她直言道。

“爹爹何不学学秦王殿下,暂敛锋芒?”

学秦王殿下,暂敛锋芒?

她的意思是,秦王只是暂时蛰伏,并不是无心皇位之争?

沈老爷心中微愕,先前他倒是未曾想过秦王,沈君茹这一句话的点拨,让他脑中某处忽然透亮了起来。

其余几位皇子,各有优缺,也不差支持的人,他对他们来说,有则是锦上添花,无则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至于争抢拉拢,也不过是为了他门下那些门生和天下文人的笔伐。

若一直保持中立却也不可能,若他不寻个依靠,尚书令的位置迟早会被旁人所取代,到时候,这偌大的沈家,百年根基,便会毁于一旦!

“你觉得,秦王如何?”

沈老爷斟酌着说出此话。

沈君茹嘴角微扬,心里却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她是真的担心,若爹爹再次因着沈香凝的关系而选择了太子阵营,那该如何是好?

“君茹相信爹爹的眼光,沈府的将来,便全掌握在爹爹的手里了。”

这话,一来是给了沈老爷无形的担子,二来,是表示她也同意沈老爷的这一选择。

秦王,凤珉。

这次她算是因祸得福了!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还有件事,你与太子那婚事…”

“爹爹,我早就与娘娘和太子言明,母亲新丧,君茹当守孝三年,不宜婚嫁。”

“那三年后呢?”

“届时,天下局势如何还未可知。”

好大的胆子!她这话便算言明了,她不看好太子凤钺,甚至有可能太子一党连三年都撑不过!

沈尚书微微点了点头,忽然有些遗憾的想着,若他这女儿是个男儿身,那该是一个多么有才能的人啊!那样,只怕这整个沈府都要因为她而更进一步!

惋惜的同时也颇为骄傲。

这可是他的女儿!

“对了,太子请陛下为他与香凝赐婚一事,你可知晓了?”

“对了,太子请陛下为他与香凝赐婚一事,你可知晓了?”

“对了,太子请陛下为他与香凝赐婚一事,你可知晓了?”

第89章 这样做,值得么

“太子殿下请了旨,但陛下到底是念及为父的情绪,还未应允,只是如今你回来了…”

“爹爹所担忧的,君茹大致也能明白,只是爹爹可曾问过香凝的意愿。”

沈香凝自是想嫁给太子的,往自私了说,这也许是她脱身的好机会。

但随之带来的,也难保不会养虎为患,若沈香凝入了太子府,便不好对付她和云姨娘了。

事实难两全,饶是她重活一世,有些事也难更改既定的轨道。

取之便得舍之,有舍才有得。再者,一旦陛下降旨,圣意难改,到时候谁也拒绝不了。

离开了沈老爷的书房,远远的看了那跪着的沈香凝好一会儿,她是沈家的女儿,以后的路,终究是会牵连到沈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父亲择明君投之。

时局总是推着人不得不向前走。

直接回了凌波院,账房的金先生已经等在庭院中,身后跟着一个小童,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堆着厚厚一摞账簿。

金先生笑眯眯的站在那儿,瞧着沈君茹微微弯腰见了礼唤了声。

“大小姐。”

“金先生不必客气。”

“老爷吩咐这些账簿都要交与小姐过目。”

“有劳了。”

这金先生是府里老人了,否则母亲病重在床时起,沈老爷也不会放心将账房完全交给金先生打理。

沈君茹对他也是礼敬的,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先生这边请,冬梅,沏两壶好茶来。”

冬梅应了一声,从金先生来的那刻起,她们心里便有数了。

引着人入了偏厅小殿,小童将捧着的账册全部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而后便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大小姐,这是近几年的账簿,府中用度,四季开支,还有一些公中产业…”

金先生说了一摞,沈君茹一一听着,虽有些勉强,但她还是尽所能的记住,好在她这些日子一直有在学习管理铺子和凌波院的开支。

再者,她身边还有佟嬷嬷的支撑。

金先生大致说了一些,便吃起了茶,不再多说什么了,沈君茹知道,他有所保留,故意拿了这么多账簿来也是有些刁难和考验的成分在里面。

微微一笑,将账簿压下,说道。

“多谢先生指点,不过这账目太多,一时半会君茹也看不完,不若先将账簿放着,我慢慢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在去请教先生如何?”

“如此也好,那老奴就先回账房了。”

说着,金先生便站了起来,对着沈君茹拱手作揖,态度恭敬有礼,只是面上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其真实想法。

待金先生带着小童离开之后,佟嬷嬷才上前说道。

“这么多账簿,那老头故意刁难小姐,实在可恶。”

“他刁难也在情理之中,若没点本事,如何能打理偌大的沈府?”

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

欲戴其冠,比需承其重!

“采薇、采荷,你们原本就是跟在母亲身边打理账目的,现在跟着我,自然也不能叫你们委屈了,这些账簿和四季开支收入便分别交给你们打理,每月汇总了再上报与我。”

“是,奴婢们省的。”

在她手底下的人,必是物尽其用的,谁有哪方面的才能,她便会往哪方面培养。

佟嬷嬷是她的智囊,也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有她在,沈君茹便是出了这府,也不必担心凌波院会乱。

而冬梅则与她相伴多年,是她最信任用的也最顺手之人,采薇采荷是不必多说,映月映星功夫了得。

至于外面的夏荷和翠婶子则是她生意上的一大助力。

采薇采荷将账簿各自抱了去,也未离开,便直接在一旁的小桌前各自盘腿坐下,手执纸笔和算盘噼里啪啦的便算起了账目来。

“大小姐,老爷将中馈给你,是好事一桩啊,真真应了那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何您似乎不太高兴?”

“是好事,只是以我现在之能,握着有些烫手罢了。再者死灰还有可能复燃,更何况云姨娘手中还握有底牌,二婶那也不是轻易好对付的。沈香凝、沈奕恬,还有二房的几个庶出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中馈若是在长辈手中倒也罢了,如今却握在同辈的她手中,那些个姐妹能没话么?

“阿姐,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沈诗思手里捧着一碟糕点,恰好听到了沈君茹的那番话。

“我的命是你给的,阿姐,你若是信的过我,便让我帮你,做什么都好,你若是无法信我也没关系,待有一天你需要用得上我的时候,便言语一声。”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沈君茹可以说是唯命是从,不仅仅是报恩,更多的是一种依恋,看到沈君茹有所烦恼,她是打心眼里想帮她分忧。

沈君茹笑了笑,拉过沈诗思,笑道。

“你啊,我怎能不信任你呢,既然是你自个要求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明日起便跟采薇采荷学着看账目,日后还需得你帮我分担呢。”

沈诗思面上立马笑开了一朵花,这些日子倒是养圆润了一些,原本尖俏的下颚圆了不少。

“我今日就开始学,阿姐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要能帮得上阿姐。”

“大小姐,三柚被隶院的人带走了。”

隶院,那是犯了错的下人被带去领罚的地方,一般去了那里的都是犯了大错,重者一命呜呼,轻者断手断脚,再不然也得脱层皮!

“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四小姐,说他偷了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簪子,必要断了他的手不成!”

这个蠢货!昨日因着三柚除了蔡嬷嬷,连带着云姨娘也受了牵连,今日便寻了理由责罚了三柚,动机太过明显,就不怕爹爹责罚么?

“小姐?救还是不救?”

救了,便是暴露了自己,待沈香凝入了太子府,新仇旧恨,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不救,太不近人情。

“小姐,成大事者,牺牲是必然的。”

佟嬷嬷劝道。

微握拳头,沈君茹心中犹豫,可这样的牺牲,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反正她与沈香凝之间的梁子早已结下,不差这一着!只是这样一来,云姨娘和沈香凝也就不难猜出沈君茹可能在其中的参与。为了一个下人,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映月。”

“奴婢在。”

“救人!”

第90章 少爷打人了

沈君茹终究选择了救人,佟嬷嬷对此觉得小姐有些仁慈,但不免也为这样仁慈的小姐感到欣慰和骄傲。

至少,她不会成为那种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甚至是不在乎旁人生死的那等人。

善、德为人之根本。

有她这把老骨头在,大小姐便是心慈了一些又如何呢?

映月有的是不用露面就能将人救出来的法子。

午时刚过,映月便风.尘仆仆的回了来,禀了沈君茹,已经将三柚安全送到了庄子上去,只是多少受了些折磨,请大夫看过了,也无甚大碍,休养些日子就好。

沈君茹叹息一声,三柚只是一个无端被卷进的下人,他能有什么错非要他以性命相赔呢?

摆了摆手,便叫人退下了。

不知是天热还是怎的,午膳用不下,喝了点爽口的酸梅汤便躺下休息了。

只是这午睡的也不安稳,梦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压在她心里的事太多了,没一会儿便听到外面有细琐的动静,似乎冬梅挡着,不让来人吵着她。

虽然是睡着的,但沈君茹却格外清醒,隐约听到了“少爷打了人”这样的话,猛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若是打了寻常人也就罢了,男子间打个架再正常不过,但怎么也不会闹到她这里来吧,必然是出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

她撩了纱帘赤脚走了出去,果然便看到冬梅正拦着映星不让她进来。

“大小姐,少爷打了林家二公子林侍郎。”

林二公子,林良源?

果然坏事了!

“这家伙!他现在何处?”

“少爷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了,我们家少爷倒是没事,只是那林二公子…”

“如何?”

映星面露难色,支吾着说道。

“林二公子的右手被少爷扭断了,还断了两只手指。”

“什么?”

那林良源是文官,没了手指如何执笔?这与断他仕途有什么区别?

沈君茹心中大骇,看来这一世跟林家交恶在所难免,只是比计划中提前了。

林良源,她本就没打算会放过他,只是她不希望阿钰手染鲜血,更担心的是他会伤了自己啊!

“小姐,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告诉老爷?”

“这么大的是瞒也瞒不住,换衣服,我要去一趟京兆府,派人支会爹爹一声,叫他先莫要动作,只怕朝中有心人会趁机抓他把柄。”

冬梅应了一声,连忙便飞快的跑了去。

沈君茹换了一身浅蓝色叠领长裙,提了一些食物便出了府。

马车吱呀,晃悠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京兆府,一路过来,她仔细盘算了几个对策。

京兆尹看在沈府的面上总归不会苛待了沈钰。

将两个红封塞给狱卒,请他们通融些,几乎是不费劲的,沈君茹便入了监牢。

沈钰被关在一个单独的监牢里,盘腿席地而坐,背对着牢门。

听到脚步声时也没转过身子,直到沈君茹唤了一声。

“阿钰。”

沈钰身子狠狠一震,然后猛然转头看来,当见到沈君茹的时候又是一愣,然后特别反常的直接扭过了头,似乎有些逃避面对沈君茹的样子。

“沈姑娘,时间不多,有话还请快点说。”

那狱卒收了沈君茹的红包,自然是要通达人情的。

打开了牢门便让沈君茹进了去。

“你怎么样?”

“阿姐,别,别过来…”

“让我看看你。”

“我没事阿姐…”

“都让人打成了猪头还说没事。”

沈君茹一阵好气,觉着这小子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方才他扭头的那一瞬间她都看到了,虽然光线昏暗,但她视线向来好。

看到他这样,沈君茹提着的心便也放下了不少。

只要人没事就好。

“你都看到了?”

“转过来吧,你方才也听到了,时间不多,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阿姐,那家伙该打,那样紧要的关头,他竟弃你而去!”

沈君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说道。

“他有什么义务救我么?或者说,他根本没必要陪着我赴死。”

“阿姐,他!”

沈君茹知道沈钰此刻愤恨,但他的恨并不正确,就先不说林良源与她现在没什么关系,便是前世情意最浓时,死亡面前最是能暴露本性的。

易地而处,若她是林良源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去救她!那种状况下,手无寸铁又是没什么功夫的,哪里是救人,根本就是陪葬!

“只是因为他没有救我,你便迁就与他么?阿钰,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救我是情意,不救我是本分,我们谁都无法怪他。”

“对不起阿姐,我错了…”

从沈钰的角度出发,他当然是怪林良源的,因为他的不作为,导致沈君茹差点被埋在泥石流底下,这也就罢了,林良源也许知道自己不对,便破罐子破摔了起来,竟还在背后胡言乱语,说那样的情况下,阿姐不可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如此言论,被他听到了,新仇旧恨一起算,沈钰当时就毛了,二话不说揪着林良源就是一阵暴打。

“错了就要挨罚,我让人叫你功夫是为了强生健体,为了必要时候的自保,而不是让你用拳头来打人的!”

“我错了,阿姐,我知道错了…”

沈钰在沈君茹面前,瞬间便蔫了,哪里还有在林良源面前那跋扈的样子,乖巧的像一只被水打湿了的小毛狗,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倒是容易叫人心软。

沈君茹哼了一声,自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丢给他。

“自己上药。”

“阿姐…我疼。”

“那你也是活该!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祸?还有脸叫疼!”

“不就是打了他一顿,我不也受伤了?就他娇贵。”

沈钰嘀咕了一声,似乎还有些不满,沈君茹一阵气闷,抬手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到底是舍不得打脸啊。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沈钰有些被打懵了,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君茹。

“阿姐,他就是该打!”

“好啊,他该打,那你可知你这一顿打造成了什么后果?方才还认了错,我看你就是口头认错,心里一点也不服吧!”

第91章 吓唬他罢了

沈钰当然是不服的,打架而已,输了还有脸回去哭?

都不是三岁小童了,也不嫌丢脸!

“我犯了错,我被关在这里受罚,我错在不该动手打人,但我从不后悔动手。”

“啪”!

沈钰话音未落,被沈君茹抬手又是一巴掌拍了下去,狠狠的拍打在后背上,也许用劲儿用的大了,又或许是打到了沈钰的伤口,惹的他吃疼的“嘶…”了一声。

却是随即又咬了牙,傲然的扭着头。

沈君茹叹息一声,有些跟头总是要自己去摔,知道疼了,便就能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阿钰,今天我就告诉你,你到底错在了哪。”

沈钰微微动了动,撇了嘴看着沈君茹,似乎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见沈君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他,说道。

“以前我总觉得你还小,不想让你过多的接触后院那些腌趱事,也不想让你太早接触朝政,想着至少让你有个无忧无虑的年少生活,可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你也该长大了。”

“阿姐…我长大了,我也想给你和阿爹分担些,你不放我去飞,我始终就是个麻雀,永远成不了雄鹰!”

“好啊,你既然想做雄鹰,我也不折你的翅膀,但你可有看清如今局势?”

“阿姐,我不是小娃儿了,多少知道些。”

沈君茹总觉得沈钰还是个孩子,还需要历练和时间去成长,却不想,他早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成长了起来,甚至说,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能力是非观念。

“那你可知,你这一拳,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么?”

“就这样。”

沈钰指了指自己的猪头脸,嘴角破了口子,眼圈也青了一个,可以说是鼻青脸肿了。

这家伙…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想要斥责的时候又给你卖个萌。

沈君茹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伤了林良源的手,很有可能会毁了他的仕途,他要是再也不能拿笔了怎么办?林家跟我沈家虽算不上世交,但林大人和林良源都与爹爹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叫爹爹以后如何见林大人?再者,朝堂之上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你这样一打,若是处理不好,沈家跟林家这个仇必然是结下了。再者,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可知有多少人在等着揪爹爹的小辫子,就等着将他从尚书令的位置上拉下来,爹爹一倒,你觉得我沈家会如何?”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沈尚书这个当家人倒了,沈家轰榻也只是转瞬之事。

沈钰有些愣了住,显然是没想到这些,张了张口,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君茹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说道。

“你现在被京兆府抓了进来,若是林家计较,你说爹爹是救你还是不救?救了,必有人参爹爹一本,滥用私职!若爹爹不救,便成了无情无义,为了自己的位置连唯一的儿子都不施救,你叫他如何自处?”

“我…阿姐,我没想到。”

沈钰有些发愣,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张了张口,有些懊恼也有些自责。

沈君茹轻笑一声,吓唬的差不多了,便继续说道。

“阿钰,你要知道,动手那是蠢人的行为,不管是报仇还是想要整治一个人,动手甚至将自己都拖下水,那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阿姐,我知道错了…”

“知道自己错哪了?”

“我不该动手…”

“呵…凡事多动动脑子,要沉得住气,否则你想保护的东西没保得住,反而将自己折了进去,亲者痛,仇者快,这便是你想要的?”

“不,不是的阿姐,我…我不想要这样的…”

沈君茹轻笑一声,不再言语,接过映星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在一旁的四方桌上,这才说道。

“我给你带了点吃食,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京兆府大人应该不会动你,在里面的时间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说完,沈君茹便不再逗留,转身便离开了牢房。

映星跟在沈君茹身后,走了好一会儿才问出疑惑。

“大小姐,您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么?不过就是打个架,如何能牵扯出这么多来?”

那她打的人可多了去了,岂不是早就被抓个十回八回陪个倾家荡产了。

沈君茹笑了笑,说道。

“半真半假吧,只是将事态严重性扩到最大,为的只是告诉他,他的冲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最好让他以后再冲动之前想想后果。他这个年纪最是冲动的时候,我宁愿他凡事三思,也不想让后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映星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有些理解不透,年轻人嘛,冲动不是正常的事么?

打架时哪里还顾得了那些啊。

什么后果,什么理智的,全抛到脑后去了,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打死那龟孙!

沈君茹刚出了京兆府的监牢,看到自家马车旁还停了另一辆更奢华的马车,而马车旁边还立着一个着了三品太监服的小太监。

心中“咯噔”了一下,到底还是来了。

“沈姑娘,皇后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掐的可真准,自己在算计别人,等着别人上钩的同时,也是别人的算计之物。

早不来晚不来,偏是沈钰入狱之后才来,而且还等在监狱门口,这皇后娘娘到底是何意?

“有劳公公捎待,我与婢女说句话便来。”

“姑娘快些,莫要叫小的久等。”

虽是个三品小太监,但到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礼敬些好,与他微微福了福身子,转身便靠在映星耳边说道。

“你速回府一趟,向佟嬷嬷讨了凤钗就去宫门口寻我。”

“是,小姐。”

映星也不多话,应了一声便跑开了两步,在那小太监看不到的地方才施展了轻功快速向沈府方向而去。

她与映月会武的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这是沈君茹的意思。

若所有人都知道她身边有两个会武的丫头护着,日后万一有什么心思,定会先想法子支开她们,而沈君茹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第92章 你是聪明人

待映星离开之后,沈君茹自袖中摸出一枚戒指,牢牢的套在食指上,这次入宫,凶险难料,这戒指是凤珉给她的,宫中必然有他的部署,只希望关键时候能救她一救!

沈君茹上了马车,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很快便在宫门前停下,这里是要例行查岗的,谁人都不例外,只人腰牌不认人。

映星动作快,将东西取了来交给沈君茹,本想跟着进去保护她,沈君茹却也知道,若真有个万一,光凭映星一人是护不住她的,反而还可能连累了她。

如今能指望的,大概也就只有自己和凤珉了吧。

太监有皇后的腰牌,侍卫检查了一下便就放马车进入了宫门。

马车摇晃,行驶在青石板路上,隐约听到声声啼唱,悠扬婉转。

她始终是不喜这里。

红墙高院,孤锁幽魂,外人看到的都是这里的富丽堂皇,却不知这里其实从根上就是烂的!

马车在未央宫西侧停下,再过去一些便是储秀宫。当今圣上已经多年未大选,一来是年事已高,二来他沉迷丹药,贪恋永生,故而现在的储秀宫大半是空的,

大乾惯用东西划分界限。

以皇宫为例,养心殿和未央宫为中心,东西所各分为十二,西边为内务府、敬事房、女官所、伺膳房、伺制房、伺衣房、监栏院等十二处区域,东所亦分十二,后宫各院、御花园、皇子住处、太子的东宫等十二处。

“姑娘,请随咱家这边走。”

“有劳公公带路。”

沈君茹点了点头,被小太监唤了一声,便回过了神来,也不敢再东张西望,随着人从侧门进了未央宫。

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娥倒是多,只是不知有没有凤珉安插的人,她想,便是有也难打入皇后的未央宫内部吧。

待见到皇后时,这戒指便得收起来了,这是凤珉之物,难保皇后认不出。

很快,沈君茹远远的就看到了那坐在庭院中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

低垂了眉眼,快速的将戒指收了回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的唤了一声。

“君茹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多日未见,沈姑娘又清瘦了不少。”

想必这些日子遭的磨难皇后的耳线也都传给她了。

否则今日也不会准确的抓到她从监狱出来。

“劳娘娘挂念了。”

“可会蔻丹?”

“会一些。”

她瞧着皇后娘娘指甲上的颜色明明还很亮丽,哪里用得着卸了重染呢?

八成是想为难她的同时也给她一些难堪。

毕竟这是个细致活,惯常也是由宫女为之。

她虽贵为皇后,但沈君茹的身份也不是可与宫女相提并论的。

蔻丹大多是取千层红的花瓣为原料,故又名千层红。

将明矾加入瓷钵中,沈君茹用均匀的力道沿磨着钵里的花瓣,磨出水儿来,力道大了色泽就重,轻了就没浸透,要保持长时间一个力道需要很大的耐心和专注力。

沈君茹将丝绵制成的薄片浸入花水中,等待完全浸透。

期间,便听皇后娘娘说道。

“本宫与你说过,本宫的耐心有限,这么久都未见沈姑娘来找本宫,本宫便派人去寻沈姑娘你了。”

听到皇后娘娘的话,沈君茹手腕一抖,好在稳住了,不骄不躁的将皇后指甲上原本的颜色卸了去,一边说道。

“皇后娘娘厚爱,君茹本不敢辜负,只是君茹这戴孝之身,这三年内实难谈论婚嫁,君茹也没那面子和胆子能叫殿下等君茹三年。”

三年,呵,太子一党怕是一个月都等不急了,何况三年?

圣上身体每况愈下,朝中局势便更紧张,三年后,谁又是这大乾的主人还未可知。

“哼!”

皇后冷哼一声,却未收回手,沈君茹都做好了皇后娘娘会甩她一巴掌说她不识好歹。

见皇后未收回手,她便又拿了一旁羊毛制成的小毛刷子,沾染了些颜色一边小心翼翼的涂抹在皇后的指甲上。

“太子是人中龙凤,征询你的意思不过也是给你点面子,若本宫向圣上请旨,你或是沈大人拒绝的了么?”

“是,皇后娘娘说的是,若真是如此,君茹与父亲自然是拒绝不了的。只是…殿下与舍妹似乎更为情投意合,君茹虽没什么傲骨,但府中姨娘与我母亲多年共侍一夫,君茹看在眼里,为母亲疼在心里,实在不愿与姐妹继续共嫁一人。”

皇后一愣,继而柳眉微皱,她是宫里的皇后,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还得强颜欢笑强装大度,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但她是一国之母,是这后宫乃至整个大乾最华贵的女人!

哪个女子不羡慕她?人人都想坐她这个位置,想要当这个皇后,便是孤寂一些又如何?

她有权势,她有天下所有女子的艳羡,有所有人的尊敬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也是着实看好沈君茹,觉得她将来定会是太子的贤内助,不仅仅是因为她背后的沈府,更因着她宠辱不惊的态度,以及对自身的认知,不骄不躁,沉稳冷静,这才一次又一次的给了她机会。

愣神间,却见沈君茹将一个木匣子抽出,双手捧着递到她的面前,是她差人送去的青鸾凤钗!

如此,便是彻底拒绝了她!

“你确定要这么做?”

“君茹谢过娘娘厚爱。”

话虽如此,然而沈君茹的心脏也是在“噗通噗通”狂跳着的。她跪在皇后面前,低垂着脑袋,将木匣子双手高举过头顶,根本不敢抬头看去,只等着皇后娘娘降怒!

果然,皇后冷哼一声,那刚染了色的指甲还未干透,猛然抬手挥出,直接拍打在她的手背上,她吃疼,却未痛呼出声。

只是手上捧着的凤钗匣子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便是为了你那个弟弟,你也不愿?”

沈钰…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沈钰虽伤了林良源,但也至于以命相陪吧?

“殴打朝廷命官,至其重伤,这个罪名,可不小啊,更何况,林大人已经向圣上参奏,只是这折子会不会到达圣上的龙案上,沈姑娘,你是聪明人。”

第93章 不必受制于人

本不是一件多严重的事,但若是添油加醋将其大而化之呢?

沈君茹不敢想象,为什么偏偏是她!

自己可真是乌鸦嘴,在牢狱里吓唬沈钰的那番话竟然应验了,只是,最后要承担抉择不是父亲,而是她。

她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脑子里有些混乱。

沈钰…他的未来,他的仕途,会不会就此坎坷?

她自问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皇后为何就抓着她不放?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啊…”

话音未落,一个莽撞的宫娥给皇后娘娘递茶时,撞翻了陶瓷罐子,那罐子里的千层红汁便洒在了沈君茹的身上,打断了皇后娘娘的话不说,沈君茹本就穿的一身浅色,这样一来更显狼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故意的,皇后娘娘恕罪,沈小姐恕罪啊。”

“你这该死的奴才,伺候人都这般毛手毛脚,来啊,拖出去…”

“娘娘,君茹无碍,只是衣服脏了,可否借娘娘一套衣服?”

瞧着沈君茹态度缓和了不少,皇后面色便也不那么僵硬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带沈姑娘去偏殿,叫伺制房的人送一件合体的衣服来。”

“是,娘娘。”

“君茹谢过皇后娘娘。”

很快,沈君茹便被那毛手毛脚的宫女领着入了偏殿,屏退了旁人,那宫女一边帮沈君茹脱去沾染了颜色的襦裙,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姑娘,我们家主子叫我转告姑娘,不必挂念舍弟,自有人相救。”

言下之意,她可以不必受制于皇后了。

沈君茹一阵欣喜,同时也钦佩凤珉的能力与势力,看来她真是有些小巧了凤珉。

他虽看似未动,却早已在暗中布局,就连皇后这里都安插了人,而且并不是浮于表面,而是已经打入了内部,这么说来,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呢?段时间内必然不会有这么快的成效。

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一出,他险些就失去了这枚暗子!

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了任何一颗棋子,往往有时候看着不起眼的,在关键的时候却总能起到重要的用处!

“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宫娥低着头笑了笑,甚至可见面上飞上一抹红霞,说道。

“奴婢哪里能见得主子,若姑娘见了他,还是自个与他说吧。”

正说着,干净的衣服便被送了来。

两人不再多言,手脚麻利的换好了衣服便出了偏殿。

一身浅粉色宫装穿在沈君茹身上,倒是将她的腰肢勾勒的格外纤细,自母亲走后她已经许久没穿颜色艳丽的衣服了。

平日都是一身素色,今日不知道是不是皇后故意为难还是司制房那边不知道情况,竟送了一套浅粉色的衣服来。

只是让沈君茹惊讶的是,皇后那边多了个人,竟是明珠郡主!

那日梅宴上替她解过围。

这样一来,她倒是松了口气。

那掉落的木匣子已经被人收拾走了。

沈君茹快步上前,对着皇后和明珠郡主各自屈膝福身,见了礼,唤道。

“娘娘,郡主。”

明珠郡主显然也没想到沈君茹会在这里,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说道。

“沈姑娘怎么也在?这一身衣服是?”

“方才给娘娘染蔻丹时不小心洒了颜料,染了衣服,便借了娘娘的衣服。”

“原来这蔻丹是你染的?我方才还在夸娘娘今儿的蔻丹格外漂亮,还问是哪个宫娥手这般巧呢,原来是你。”

明珠郡主面上一喜,想起沈君茹的身世,都是没娘疼的丫头,不禁有些同病相怜,那日她回去想了又想,再结合桃宴上那几个小姐们的表现,哪里是沈君茹欺负庶妹啊,分明就是那沈香凝不识好歹。

如今贵女圈里又沸沸扬扬的传着那沈香凝与太子的闲话,说的跟真的一样,她知道皇后娘娘看好的可是沈君茹,这不就成了庶妹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抢嫡姐的夫君么?

她最是痛恨这种人的!

如此一来,她无形中就对沈君茹更亲近了几分。

“郡主若是喜欢,我也可为郡主蔻丹。”

“此话当真?”

“是,只要郡主高兴便好。”

“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便随我回去为我蔻丹吧。”

“是。”

沈君茹心下一喜,面上却半分未动,这小郡主真是她的救星,一次两次都替她解了围。

今日,只要离了皇宫,皇后娘娘便奈她莫何。

皇后也不是傻的,轻易如何能放她出宫,便道。

“本宫这里工具齐全,何必还要再跑回府中去呢,这么麻烦,沈姑娘,你说是吧?”

别忘了,你弟弟沈钰的生死还握在本宫手里!

沈君茹垂了眸子,既然已经选择了凤珉,她便只能信他!

咬了咬牙,她说道。

“皇后娘娘金枝玉叶,乃后宫之首,郡主如何能用娘娘之物呢。”

“是啊娘娘,我府里还有几个姐妹也极喜欢蔻丹,您便将她借我用一用吧,我保证不会刁难她,姨母…就一会会…”

为了带沈君茹出宫,明珠郡主竟然还向皇后撒娇了起来。

皇后确实是不喜旁人触碰她的东西,但是明珠是她看着长大的,又疼入骨当半个女儿娇养着的。

如今只是求借沈君茹一用,并不是什么大事。

再者,沈钰一天被关在牢里,这事一天未解决,沈君茹的软肋便一天握在她的手中。

其实,也并非她不可,只是皇后也是个要面子的。

天底下只有她不要的,没有能拒绝她的!

更何况,太子是她眼中最好的男儿,配得上天底下所有女子!

“姨母…就一会会而,我用完便叫人给你送回来。”

沈君茹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眉眼,显的格外恭顺,只是那心脏确实也在“噗通噗通”狂跳着。

只等皇后娘娘一句话。

皇后翘着尾指,端起瓷杯轻珉了一口,良久才挥了挥手说道。

“可莫要刁难欺负了沈姑娘,保不准很快你们就会成一家人了。”

“放心吧姨母,就是冲着她这一手蔻丹的手艺我也不会为难了她。”

说着,明珠郡主笑眯眯的跳了起来。

第94章 我不想一个人丢脸

明珠郡主拉着沈君茹的手便对皇后福了福身子,不待皇后挥手示意,抓了人转身便跑了去。

身后的皇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这丫头…算了,便宜她了。”

“娘娘,恕老奴直言,那沈姑娘就是个不识好歹又倔又犟的,为何就偏她不可呢?”

说话的是伺候皇后多年的老嬷嬷,可以说是皇后入宫以来便伴在她左右,这么些年来,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留下的不多,真心信任可用的也不多!

叹息了一声,皇后说道。

“看到她,本宫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可惜,造化弄人。”

既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又为何要叫她走上与自己一样的道路呢?

“她比之那个沈香凝来更有脑子,本宫并不是多看重她,只是她背后有沈家,只这一个,便将她推了出来。”

将她推出来,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

沈君茹被明珠郡主拉着出了未央宫,那狂跳的心脏还是“噗通”个不停,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正欲说些什么,明珠郡主使了个眼色,直接拉着人出了宫,映星一直等在宫门口。

本以为要等上许久,却没想不一会儿沈君茹就出来了,只是换了一身衣服。

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你没事吧?”

沈君茹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多亏了郡主出手相助。”

“我可不是白救你的,你得帮我蔻丹,并且不止一次。”

“放心吧,多少次都可以。”

“做戏做全套,走吧,跟我回府。”

沈君茹有些犹豫,她担心沈钰!

只是明珠郡主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了人道。

“走吧,你得说话算话啊。”

说着便拉了人上了王府的马车。

这次映星说什么也是要跟着的。

车厢里,明珠郡主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这才说道。

“说吧,你与我六哥哥是如何认识的?”

六哥哥,凤珉行六,竟然是他!

沈君茹心下暗惊,只是转瞬间的功夫,凤珉便已想好了对策。

他的人是什么时候将她的情况报告给他的?这一路过来到底又碰到了多少凤珉的人,这些,沈君茹都不知道。

原来,凤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是殿下请郡主来的?”

“不然你以为呢?我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又非要带你出宫蔻丹,就如皇后说的,她那里用具齐全,我可以随意使用。”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是明珠郡主看懂了她的求救呢。

抿了抿唇,沈君茹再一次实心实意的说道。

“多谢郡主出手相助,君茹无以为报。”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又能使唤的动我六哥哥,都让他亲自出面请我了。”

说实话,沈君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的请的动凤珉。

若说以前,她对凤珉有敬有怕,今日,更多的是佩服和赞叹。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戴了那枚他送的戒指,他便能明白她的意图,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救她与水火之中。

这种不用言说便有能能懂的滋味,竟如此美妙。

就像是高山遇知音…

“沈姑娘,沈姑娘你有在听吗?”

明珠郡主的唤声将她的思绪猛然拉了回来,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只见明珠郡主靠在车壁上,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娇俏的样子。

“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偏偏端的一副老成的样子。”

沈君茹哭笑不得,加上前世活的岁数,她比明珠郡主可真大了不少呢。

轻笑一声,她说道。

“我也好奇,殿下是如何能请的动郡主的。”

她倒是没听说这明珠郡主与凤珉关系有多好啊。

明珠郡主轻咳了一声,面上微微有些涨红,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哼,她才不会告诉沈君茹,六哥哥答应要带她去校场请林三哥哥脚她骑马呢。

哼,她才不是那等容易被男色所收买的人呢!

她纯粹就是做个好人好事。

再说了,皇后又没有怎么为难沈君茹,自己一提便也将人带走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不一会儿,马车便在王府前停下,沈君茹一行随着明珠郡主下了马车。

小郡主生性活泼,拉着人便蹦跳着入了自己的院子。

并命人将蔻丹所需的东西都搬了来。

这会儿凤珉早就离开了王府。

沈君茹又如法炮制的将千层红研磨出汁,一遍遍筛了过滤了之后才用了刷子细细的刷上。

甚至还在她的指甲上粘了一些金粉或晒干的花瓣,亦或用最细最小的笔儿勾画出小画儿。

十个指甲各有不同,瞧的明珠郡主连连赞叹。

“瞧瞧,瞧瞧,多好看啊,我连手都舍不得洗了,深怕给碰掉了怎么办。”

古往今来,哪里有女子不爱美的呢。

瞧着那一双闪闪发亮的手,明珠郡主对沈君茹的喜爱便又多了一分,开心的转了两圈,一把拽住了正在净手的沈君茹,说道。

“君茹姐姐,我.日后还能找你么?”

“找我做蔻丹?”

“哎呀,君茹姐姐你做的确实好,不要谦虚,不要谦虚噢。”

这小妮子,转瞬间便唤起了“姐姐”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也被这一声“姐姐”拉近了不少。

明珠郡主自小没什么玩伴,也难得有一个愿意真心亲近之人,她拽着沈君茹说道。

“唉,君茹姐姐,后日六哥哥答应带我去校场骑马,你会骑马么?”

沈君茹摇了摇头,唯一一次单独骑马的经历并不怎么愉快,但她也曾想过要学习骑术。

不必精炼,至少能够单独骑马来回桃源村吧。

明珠郡主眼眸一亮,说道。

“那你后日要不要与我一起?我也不会骑马,但我不想一个人丢脸。”

沈君茹轻笑出声,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敲了敲,原来是这样。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还有事要办。”

“噢,那没关系,反正后日呢,你先办事儿,明晚再差人来给我答复就行,去不去都给我说一声。”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第95章 退无可退,迎刃而上

“唉,君茹姐姐,你自己小心点,下次我可就没那么容易能从皇后娘娘那讨人了。”

明珠郡主虽是说笑,但谁都明白,同样的亏皇后不会吃二次,这次是她没有防备也没怀疑明珠和对她的疼爱,才让沈君茹钻了空子,只怕再有下次,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说白了,她是驳了皇后,下了她的面子,皇后虽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那样的情况下,她必然是要受些皮肉之苦的。

她是皇后,惩罚一个小小臣子之女又算的了什么?

沈尚书还能因此反了不成?

沈君茹拒了她,便是沈府都拒绝站在太子这边,那她又何必再给沈尚书留面儿?反正迟早是要兵戎相见的。

出了王府,沈君茹直接回了沈府,刚一入府,候着的管家便迎了上来。

“大小姐,老爷请您回来立马去他书房。”

沈君茹脚下不停,一边说道。

“我也正准备去找父亲,你候着,不许叫旁人来打扰。”

这个旁人指的便是那讨人厌的沈香凝了,自己今天在皇后面前利用她做了一次挡箭牌,哼,这也算是她闹腾这么一次最大的用处了!

“爹爹。”

沈老爷正坐在书桌后面,提笔在宣纸上写着大字,她以为沈老爷会急乱,没想到竟这么平静。

“君茹回来了?过来,看看。”

沈君茹走了过去,才发现沈尚书在宣纸上写了个偌大的“静”字,从下笔到横沟手笔,都可见运笔之人的心态,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爹爹,阿钰他是为了我。”

“不管他是为了谁,打架就是不应该,还伤了林二公子…”

“他如何了?”

“右手小指与无名指齐齐断了,怕是有碍握笔。”

林良源习惯用右手,好在伤着的不是其他三指,日后运笔也许有些麻烦,但以林良源才子之名,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只不过是两根指头而已,比起他曾经加注在她和沈府的苦痛,差的太远了!

沈府上下一百三十多口人,无论老幼,无论男女,皆无一存活!

所以,对于林良源,抱歉,她同情不起来也怜悯不起来。

“爹爹,我方才被皇后召进宫了。”

“什么?”

刚提笔,沈君茹的话惊的他手微微一抖,一滴墨汁便滴落在了宣纸上,缓缓晕染了开。他惊愕的看着沈君茹,说道。

“皇后可有为难你?你是如何答复的?”

“爹爹与我都不会站到太子一派去,爹爹觉得我会如何答?”

“你拒绝了皇后?”

“她以阿钰性命想要挟,幸得明珠郡主相助,我才得意逃脱,只是待皇后回过神来,必然会对付沈府。”

沈老爷一时有些烦乱,将手中执着的毛笔丢入洗笔钵里,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那你说,现在如何是好?”

“皇后要的,其实是爹爹您的支持,我知道爹爹注重百姓苍生,不愿意天下交到昏庸之人的手里。但不管是太子还是其他几位皇子,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这些我都知道,现在是有什么办法能救阿钰,能保我沈家!”

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了,退无可退,只能迎刃而上!

“爹爹,君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爹爹可否愿意,冒险一试?”

“眼下我们还有其他法子么?”

“太子想娶香凝,香凝自己也是愿意的,爹爹可有想过,应下这门亲事,这样一来,我们便等于先稳住了太子和皇后,至于其他皇子…有太子的庇护,至少不敢太对付沈府。”

“那…那你那日与我说的、秦…唉,罢了,罢了,如今我哪里还有的选。”

微微勾唇,沈君茹知道沈尚书的意思,心中有些欢喜,毕竟父亲在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已经偏向了秦王凤珉。

她连忙说道。

“爹爹可还记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则故事?”

沈尚书双眸一亮,端直了身子瞧着沈君茹,说道。

“你的意思是…”

“秦王殿下那边,爹爹不必操心,女儿和阿钰都长大了,会帮爹爹分忧。”

“你与秦王殿下相识?”

事到如今,沈君茹若是半点也不透露沈尚书自不会放心,但她也不会事无巨细的都说出来,只简单的说道。

“那日女儿从江南归途回来遇到刺客,便是殿下救了女儿,后来静心山上,也是他救了女儿,女儿才能活着站在这里与爹爹闲话家常。”

呵,这丫头,明明谈论的是朝中重事,到她嘴里却成了“闲话家常”,不过说来也是,他们所言并非为了功名利禄,纯粹是为了自保!

“罢了,既然你得了殿下赏识,那也是好事一桩。你爹我得拉下老脸来,去给林家父子赔礼道歉!”

子不教,父之过,沈钰犯错,他也有责任!

沈君茹心下默然,对于这个父亲,她曾经是有失望的,也许,是那时候的他确实糊涂,又或许是她之前未曾看透过父亲的慈爱。

她说道。

“爹爹,我那里有几幅吴道子的画,我听说林大人最爱字画,尤以吴道子的话最入得他老人家的眼,只是这吴道子的画已经很少流传与市面了,及其珍贵,若爹爹能够带去,林大人必然能看到爹爹的诚意。”

吴道子的画!

沈尚书本就是文人,对字画方面也是喜欢的,如今只能忍痛割爱,谁叫闯祸的是自家小子。

他去瞧了,沈钰伤的也不轻,但至少胳膊手脚都是全乎的,而林二公子则算是个办残的人了,原本多风.流倜傥的一个公子啊,再者,先动手的还是沈钰!

半点也不占理!

兵分两路,沈老爷带着字画连忙去了林府,而沈君茹则又让人去狱房候着,回了院子,支开了所有人,掏出小玉笛子便吹响了。

那是李修前些日子交给她的。

人没招来,倒是将枝头上的一些鸟雀给吓走了。

好半响,她都放弃了,李修却悄然落在了她面前。

“沈姑娘,急招在下来为何事?”

沈君茹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能召出暗卫,没想到会将李修直接召了来啊。

第96章 跪下认错

不过这样也好。

“看来这笛子真的有用。”

“沈姑娘你不会只是想试试笛子好不好用吧?”

“那倒不是,我想见殿下。”

李修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说道。

“姑娘不必着急,我们殿下说了,沈公子不会有事的,若您想见殿下,后日校场,与明珠郡主同去就是。”

那家伙又知道了?

不过跟明珠郡主同去,有明珠郡主这个幌子挡着,旁人也不会想到她跟凤珉有所联系。

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多谢李侍卫。”

与此同时,沈老爷这边进行的就不太顺利了。

沈尚书连林府大门都没进得去,林老爷直接闭门谢绝接客。

带的礼都没能送的进去。

这老头,连吴道子的画都不要了,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吃了这样一个闭门羹,沈尚书心里也不舒坦。

他难道还能以官阶压人么?

那不成了仗势欺人!

今日,他纯粹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出面向林家道歉的。

胸口憋着一股恶气,干脆调转马车,像京兆府而去,在他保证会将沈钰送回来之后,京兆尹大人也就卖了他一个面子。

于是,片刻之后,沈钰便被沈尚书压着跪在了林府大门前。

沈钰挣扎着不肯跪下,一脸傲然。

“我承认我动手不对,但他欠打,打不过人就会哭,三岁小娃么?他受伤了,难道我就没受伤么?”

沈尚书心里哪里好受?尤其是看到沈钰脸上身上的伤痕,看来林家那小子也没手下留情!

却偏偏是他的儿子被京兆府的人抓了进去,原因无二,只是因为他先动的手和林良源伤的更重一些!

眼下局势,他必须低头,否则要受责的可不止是他一个,甚至连沈君茹和整个沈府都要被牵连其中!

皇后已经拿捏着沈钰的这件事来胁迫沈君茹,甚至是胁迫他沈家,他别无选择啊!

“逆子,做错了事还有脸嚣张,今天你必须给我向林大人和林三公子赔礼道歉!”

“爹!”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他怎能在林府大门前跪下!父亲这要羞辱的,是他作为男儿的尊严啊!

“好,你不跪,我倒要看看你跪不跪!”

沈尚书怒斥一声,从马车里翻找出一把骨伞,抬手气愤的敲在沈钰的腿弯上,沈钰下意识一躲,却听沈尚书说道。

“不许躲!”

“爹,非要如此么?”

“这是你做错事应负的代价,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阿钰,你也不例外。”

“不就是打了一架,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牵连到爹和沈府。”

“你说的倒是豪言壮气,事实呢?你是沈家的一份子,是沈上的大少爷,你的所作所为,事事壮壮都牵连着沈家,你是沈家的血脉,你的荣辱与沈家是断不开的!”

这就是家族!

也许沈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但沈尚书希望他能在跌跌撞撞中成长,也许他的成长会缓慢,但他绝对不会永远停留在这懵懂岁月。

沈钰愣了一下,腿弯便挨了两下。

“轰隆…”声响,打雷了,要变天了。

林府大门“吱呀”一声,终于缓缓开了条缝隙。

只见林大人负手立在门后,脸色阴沉,一张老脸上没有丝毫往日笑颜。

“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尚书连忙拱手迎了上去,厚着老脸笑道。

“林大人,犬子年幼,无意伤害林公子,你瞧,我这就带他来给二位认错,。”

“认错?沈公子年幼就这般厉害,待再过几年,怕是整个京城都无法容下沈公子的能耐了吧!”

这老头当真是得寸进尺!

若是往常,沈尚书何必给他脸?

只可惜,他家儿子理亏在前,腰杆子硬不起来啊!

沈尚书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便听沈钰冷声道。

“按年岁说,林三公子都虚长我几岁,却被我揍的回家找爹娘哭诉,我看也是没本事的!他都不嫌丢人!”

“你!”

林大人被沈钰那态度和言语气的一口老血梗在嗓子眼里,恶狠狠的指着沈钰,愤然道。

“做错事还这般态度,沈尚书真是教养出的好儿子啊!”

“不不不,林大人你误会了,犬子不是那意思。”

这混小子,这时候还不忘踩林良源一脚。

本就是小辈打架,哪有长辈出面的道理,还想捅到圣上面前去,林良源的这派做法在贵公子圈里是要被人唾弃和排斥的。

这很不利于他以后的交友,这些个贵公子手里多多少少有些权利,看得惯谁便给谁行个方便,看不惯谁便背地里下些绊子,不致命却足以叫人头疼。

这些都是官场暗里的门道。

“我看这小子野的很,便是叫京兆府关着吃两天苦头也不够,我儿毁的可是手啊!你叫他日后如何执笔,如何修书?如何在仕途上再近前一步?”

“手废了又不是脑子废了,如何就不能自理了?要是区区废了个手便成了个废人,这样的经不起挫折的人,我看根本不适合在官场上混迹!”

“胡言乱语,你给我闭嘴!”

沈尚书低喝一声,心里却虽觉得儿子说的对,可是怎么办呢,面上还是得斥责,得骂啊!

“我才没有胡说,那日他就在阿姐身边,却在危难之际弃阿姐与不顾,独自逃命,这等小人,根本不配得到我的道歉!”

虽然阿姐说他没有义务救她,但是他这样见死不救的行为,是他们所不齿的!

“好,好啊!这就是沈大人的道歉?伤了人还诸多借口,沈公子的口才老夫是见识到了,这个道歉,老夫和犬子可没资格接受。沈大人,看来咱们还是朝堂上见吧!”

林大人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欲转身离开。

“关门,日后沈大人再来就不必通知老夫了!”

“林大人,林大人……”

沈尚书这老脸何曾这样拉下来过,还不都是为了这不识好歹的东西,自降颜面,结果呢!

咬了咬牙,他反手就给了沈钰一巴掌!冷声道

“跪下给林大人和林三公子认错!”

第97章 这个责我该与他共担

沈钰被那一巴掌打的耳朵“嗡嗡”做响,他偏过头,愤恨的不去看自己的父亲,这时候的他根本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根本不明白什么叫“打在儿身疼在父心”这样的道理。

甚至,沈尚书作为一家之主身上所背负的家族命运!

一奴不忠二主,他既然已经决定投诚与秦王,便不能也不会再与太子一党牵扯不清。

只可惜,造化弄人,时势所迫!

打他,是为了让他成长,也是苦肉计!

只可惜,沈钰并不明白沈尚书的一番用心。

沈尚书挥起伞骨狠狠一下子敲在了沈钰的背脊上,冷声道。

“逆子,跪下!”

“父亲…”

“此事因你而起,你便应该负责,难道非要牵累你阿姐的一身幸福,牵累整个沈家你猜甘心么!”

牵连阿姐,牵连沈家?

沈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接上,想起沈君茹之前在牢房里与他说的那番推心置腹的话。

原来…他的冲动竟连累了这么多人么?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轰隆隆…”雷声滚动,大雨在瞬间就倾盆而下,沈钰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这一次,不是被父亲逼迫,而是心甘情愿。

父亲说的对,他做错了,理应由他自己承担责罚。

虽然心里还有不甘。

大雨倾盆而下,沈尚书便站在这里,陪着沈钰淋雨,也许,这是他唯一能的了。

“林兄,幼儿无知,还望林兄高抬贵手,放小儿一马。”

“沈大人和公子方才若是这个态度,不就好说话了?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和道歉,你也妄想用一个幼儿无知便糊弄过去,你儿毁的,是我儿的仕途和将来!”

说话间,有一个俊俏公子,着一袭青色长衫,撑了把折伞快步而来,罩在林大人头上,瞧着沈钰和沈尚书,说道。

“爹,您这是何必呢,沈伯伯,沈贤弟,没什么大事,你们赶紧回去吧。”

“没大事?你二哥的手毁成什么样子了,你可有看到?”

林老爷怒喝一声,抬手拍开林良笙撑着的伞,满脸怒容!

“爹,少年之间打架一时间分不清轻重,二哥不也将沈家公子给伤了?”

“孰轻孰重,你看不出么?”

“可…可那也只是二哥自己技不如人。”

林良笙摸了摸鼻头,心里有些替沈家公子不值,也觉得自家父亲确实有些胡搅蛮缠了。

“好啊,技不如人,我看就是伤不在你身上,你是不知道痛,所以才在这里说风凉话,有空在这里怜悯旁人,不如去看看你二哥!你们才是亲兄弟!”

林良笙倒也算幸运,没挨林老爷的巴掌。

那跪着的沈钰便没那么幸运了,新伤旧伤加在一块,跪着还得挨雨淋。

“爹,可是…”

“他爱跪着,便让他跪!”

林老爷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转身进入了大门,并斥道。

“关门!”

林府的大门在沈尚书和沈钰面前轰然关上,林良笙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将手中折伞递给沈尚书,说道。

“家父正在气头上,沈世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会再回去劝劝家父。”

“劳烦贤侄了。”

林良笙拱手与两人作揖之后便快速转身入了林府。

唯一让沈尚书欣慰的是,沈钰跪的笔直,并没有因为林大人的羞辱而起身干脆走人。

也许,经历了这一着,他终将禅悟领透一些。

沈君茹乘着马车赶到的时候,撩了车连,远远的看着父亲与沈钰的背影,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沈钰跪在林府前,上一世,为了将她带回去。

她明明说过,这一次定不要让沈钰再受这等屈辱,而她却没做到!

心中恼恨交加,林良源,林良源!苍天为何不收了你!

“小姐,伞。”

冬梅撑了伞,扶着沈君茹下了马车,而沈君茹却从她的手中拿过了伞,说道。

“你在马车上等着。”

然后便独自踏入雨帘,一步一步走到沈尚书和沈钰面前。

她微微倾了伞,遮住了沈钰,此刻的沈钰浑身已经湿透,他抬头看着沈君茹,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张了张口,喉结翻滚,良久“阿姐”二字才脱口而出。

“爹,你回去吧。”

“子不教,父之过,这个责我该与他共担。”

“爹…”

沈钰猛然转头看向沈老爷,对他最后那一丁点怨恨也化为了乌有。

从小到大,沈钰都没有让他费神过,尤其是这些日子越发勤奋上进,他甚至有一种,这小子将来一定会比他父亲还强的自豪感。

怎么好端端的,竟学人去打架了呢!

沈君茹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钰,她问道。

“痛么?”

沈钰的眼睛早就花了,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胡乱的点了点头。

“痛。”

“哪儿痛?”

“这里…”

他戳了戳自己的心窝,说不出的痛,不知为何,没有缘由。

而后,只听沈君茹清冷的声音又道。

“爹,我沈府是整个大乾的第一大世族,何须求人?走!”

“君茹,皇后娘娘那…”

沈君茹笑了笑,打断了沈老爷的话头,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一家人心齐。”

沈老爷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跪着的沈钰身子一软,直直的栽了下去。

“阿钰!”

“阿钰!这是怎么了?”

“来人啊,快扶少爷上车。”

沈钰昏了,被抬着回了沈府发了整整一夜的烧,沈老爷和沈君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额病床前,又是换药,又是覆冷毛巾,就指着将他的温度能够降下来。

林良源只不过是断了两根指头,而她的弟弟沈钰,却险些陪上了一条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

再说,这一切本就是林良源欠了她,欠了沈钰,欠了沈家满门的!

便是断他两根手指又如何!

她跪在一尊白玉观音佛像前,双手合十,喃喃道。

“菩萨在上,信女沈君茹,若阿钰能够平安脱险,信女愿折寿十年,日日吃斋,日后必行善事。”

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她却在佛像面前念叨了一夜。

第98章 不会叫她白受罪

第二日佛晓之际,沈钰的高烧终于有消退迹象。

此刻,沈君茹和沈尚书都已筋疲力竭,沈君茹松了口气的同时,对着沈尚书说道。

“叫人传话出去,就说阿钰病重,恐活不过七日。”

“什么?阿钰这还没好全,怎能咒他!”

沈老爷颇不同意的摆了摆手,却听沈君茹解释道。

“爹爹难道还要再带阿钰去给林家道歉么?”

“这…”

“现在阿钰生死难料,这事就算林世伯捅到圣上面前,他儿子毁了的顶多是两只手,可阿钰连命都快没了,七日之后,能不能好,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陛下会信么?”

“陛下会信的。”

沈君茹垂眸说道。原本沈钰理亏,圣上就算知道了,一来沈老爷并没有滥用职权,反而带着沈钰拉下老脸去给林大人道歉。

二来,沈钰跪在林府前挨打淋雨甚至昏厥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便是林大人再闹到圣上面前,那底气也有些不足了。

三来,圣上看在沈老爷的面子上,顶多对沈钰小惩大诫。两家公子都受了伤,沈尚书跟林大人又都是朝中重臣,偏颇了谁都不好。

这时候,如果她是圣上,她一定会在里面和稀泥,将这事大而化小,维持朝局表面稳定。

“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爹,林家与沈家的梁子怕是结下了,与其委屈求全,倒不如直面应对。天亮了,您该上朝了。”

沈尚书略微沉思了一番,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了点头,道。

“为父知道,这个罪,爹不会叫钰儿白受。”

说完,沈尚书便离开了沈钰的院子。

“小姐,您也先回去歇息吧,都守了一.夜了,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佟嬷嬷劝道。

“不必了,歇也歇不下,守着也许我能更安心一些,对了,去回明珠郡主,明日辰时初城东门口见。”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午时前后,沈钰醒了一次,一醒了就囔囔着饿,想吃母亲做的千层酥饼,沈君茹勉强给他做了些,却被他嫌弃了一番。

只是这样,沈君茹和沈尚书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回肚子里了。

翌日一早,沈府的马车便出现在城东门前,与明珠郡主的一同向校场而去。

明珠郡主着了一袭红色束袖骑马装,一头青丝高高挽成一个马尾,除去了多余的饰物,倒也显得英姿飒爽。

而沈君茹着一袭月白色绣浅色荷花骑马服,虽不会骑射,但总也要入乡随俗些吧,沈诗思不放心她,非要跟了来,不同意便委屈兮兮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无法,只好带着。

李修在马场前等着几人,恭敬的拱手作揖。

“郡主,沈姑娘,今儿殿下清了马场,不会有旁人打扰,请吧。”

“有劳李侍卫了。”

沈君茹与沈诗思微微福身行了礼,倒是那明珠郡主,手里执着一根马鞭,端的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横眉浅笑,抬了鞭子在李修的肩膀上敲了敲,说道。

“那还不快些前面带路。”

李修咧嘴一笑,连忙拱手做“请”的手势,然后带着人快速步入了马场。

马场挺大,一眼看不到头,有一些房舍和马棚,一些马被关在马棚里,还有些则被圈养在一片草地上,都有专人看管打理着。

远远的就看到风珉负手立在一匹红色鬃马前,旁边站着的少年儿郎竟是林良笙。

沈君茹有些惊讶,却未表露出来,倒是没想到林良笙会在此。

倒是明珠郡主,一蹦三跳的小跑了过去,一边叫唤着。

“六哥哥,六哥哥我来了,你瞧,我还带了两个客人。”

她这般一叫唤,凤珉和林良笙都看了过来。

沈君茹视线与凤珉微微相交便错开了,对着凤珉福了福身子,唤了声。

“殿下,林公子。”

身侧的沈诗思也是有样学样的行了礼,倒是未多看多言,默默的跟在沈君茹身侧。

倒是林良笙,颇不好意思,对着沈君茹拱手道。

“沈姑娘,昨日家父…哎,我代他向沈姑娘沈公子道歉。”

沈君茹笑了笑,说道。

“林公子客气了,阿钰做了错事,理应受罚。”

“只是不知沈公子现下如何了?”

“虽不容乐观,但大致已稳定。”

否则她不会来此,到这里,最主要的是见凤珉,一来,表达谢意,二来,她需要让秦王凤珉知道她父亲的决定。

只是林良笙毕竟是林家人,她当然不会跟他说实话。

“那就好,我再叫人送些药材去吧。”

“不必了,沈府药材无缺,不知林二公子情况如何?”

“二哥除了手伤严重些,其他并无大碍。”

“都是小儿家不懂事,少年心性,才闯了祸端,只是谁都没捞着好。”

“我会劝家父的。”

两人言语间,明珠郡主早就按捺不住了,央着凤珉说道。

“六哥哥、六哥哥,快带我去挑马匹吧,你先前答应我的,可不能白白不算话。”

“好。”

瞧了沈君茹和林良笙一眼,凤珉指了指林良笙,说道。

“人已在那了,去吧。”

明珠郡主像是得到令一样,笑眯眯的蹦到林良笙的身边,一把便抱住了他的胳膊,这样一来便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三哥哥,快来叫我骑马。”

林良笙嘴角一抽,想要抽回手臂,却被明珠郡主抱的牢牢。

“郡主,男女授受不亲。”

“什么亲不亲的,这里又没有旁人,再说了,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何必在乎那些虚礼,走吧走吧,先挑马儿去…”

说着,她便将林良笙连拖带拽的向马厩而去,林良笙向凤珉投去“求救”目光,然而凤珉只顾抚着那红鬃烈马的鬃毛,薄唇微抿,似根本就未见到一般。

林良笙暗自叫苦,殊不知,将他卖了的根本就是凤珉。

那小丫头对林良笙的心思,有眼睛的怕是都看的出来。

沈君茹和沈诗思也只是垂着眉眼,默认了林良笙被明珠郡主拉走。

她是真不想跟林良笙多言,毕竟她知道,以后沈家和林家必然站到对立的两面,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这都是无法改变的。

因为,她绝对不会饶过林良源,饶过那些曾经欺辱过她和沈家的人!

“过来。”

第99章 本王需要你

凤珉站在马侧,拍了拍马背,向沈君茹伸出了手,薄唇微扬,含笑浅浅。

似无法拒绝的,沈君茹缓缓上前,而后凤珉将她的后腰一托,人便跨坐在了马背上。

“唔…殿下…”

“放心吧,踏燕性子温顺,不会摔了你。”

只见凤珉将她放开之后,拉起了马缰,说道。

“再说,有本王牵着,可保你无碍。”

有风珉在,她自是不怕的,只是…

“可诗思她…”

“既来此,便是本王的客人,放心吧,李修会好生招待沈三小姐。”

好吧,那这样,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微微俯趴在马背上,双手抓着马儿的鬃毛,凤珉只是牵着马缰带着她在草地上绕着圈随意走走。

如此走好一会儿,她对骑在马背上的那点点恐惧慢慢的便消失了,胆子大了起来,心思便自然跟着活跃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我和沈家能成为殿下一大助力,经过这两天的事看来,殿下的能力和手腕,就算没有沈家相助,问鼎天下也只是迟早的事。”

前世,他不就没依靠朝中任何世家么,更甚至,那时候的沈家站错了队,早就在那场风暴中陨落。

如此看来,倒是她跟沈家占便宜了。

“沈姑娘想错了,本王孤掌难鸣,当然是需要姑娘相助的。”

言下之意,本王需要你。

不知为何,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沈君茹竟微微红了脸颊,轻咳了一声,双手抓着马鞍,居高临下的看着凤珉。堂堂秦王殿下,竟然为她牵马。

轻咳一声,沈君茹说道。

“我已与家父商量过,家父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凤珉微微勾唇,笑道。

“如此甚好,那日后便有劳沈姑娘了。”

“所以殿下不必担心沈香凝与太子联姻会影响到沈家与殿下的联盟。”

“以沈姑娘与沈尚书的手腕,本王重不担心。”

“昨日之事本王听说了,本王晚了一步,沈公子本不必受那些苦头。”

他本有更好的法子将人捞出来,只是没想到沈尚书一刻也奈不住。

只是未成的事他也不必多说。

沈军茹也只是知道父亲去与林家道歉,想着顶多老脸丢一丢,再割舍些心头好罢了,实在没想到父亲会有那等魄力,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无论如何,君茹都要谢过殿下出手相助,殿下才思敏捷,君茹实在佩服。”

凤珉轻笑一声,墨色长袍随着动作和清风微微飘动,笑道。

“行了,你也不必恭维我了,你对本王赞叹有加,本王都要以为沈姑娘你倾心于本王了。”

“轰”的一下,沈君茹面色涨红,连忙说道。

“殿下说笑了,君茹只是仰慕殿下,哪里敢对殿下有非分之想。”

她可能就是马屁拍多了,让凤珉产生了误会。

凤珉浅笑道。

“这个可以有。”

这个可以有?可以有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

忽然,沈君茹微微俯下身子,几乎贴在马背上,似乎想去勾他的手臂,凤珉一愣,下意识的抬手躲避,沈君茹触了个空,身子一轻险些栽了下去,好在凤珉动作够迅速,一把将人扶了住,一捧一托的又问问的趴在了马背上。

“你这是做什么?”

“瞧到殿下手臂上落了只虫,想帮殿下拿了,却没想自己反而险些栽了下去。”

果然,凤珉此人戒备心甚重,哪怕将自己的后背对着她,还是下意识的防着她的吧,刚刚那一下触碰,他完全是出于本能的闪躲。

“小心些。”

将手负于身后,凤珉微皱了下眉头,到底什么都未解释。

“对了,我已叫人运了些物质送到桃源村去,殿下可还有什么要置办的,我叫人一道送过去。”

“手续之类的都办下来了,等会便叫人送你府上去。”

“多谢殿下,那么便就如之前约定的。”

“后续有什么事宜可直接找本王商榷。”

“殿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用亲自操劳了吧,我与李侍卫商榷就好了。”

李侍卫?看来那家伙跟她有些太过亲近了!

“可以。”

而后,相对无言,一时间两人之间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凤珉拉着人走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

“想不想疾驰而行?”

“这,我不行…啊……”

就这样沈君茹都有些怯了,叫她还没学会走便要跑了?心下有些退却,然而凤珉却不给她机会,猛然翻身上马,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手臂圈在她身子两侧,灼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缓慢而又低沉的说道。

“抓紧了,我只教你一遍。”

说着,他猛然抓了她的一只手,马鞭在马股上一抽,低喝一声。

“驾!”

几乎是转瞬间,马儿撒开了蹄子飞奔而出,呼啸的风声从耳边穿梭而过,两边的景色不断倒退,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地上,凤珉带着她,纵马驰骋。

不知是有凤珉在身后护着,还是骑的久了,就没那么害怕了。

跳脱出地平线的骄阳光线包裹着两人。

她甚至有些爱上这种驰骋的感觉,这种接近于自由的感觉!

那厢,明珠郡主坐在马背上,手里挥舞着小皮鞭,林良笙牵着马缰,一脸无奈。

“林三哥哥,你再快点,再快点啊,”

“哎呀小姑奶奶,你就安稳的坐着吧,摔了磕了我可赔不起啊。”

“我又不要你赔,这样骑马有什么意思,你瞧我六哥哥待君茹姐姐那样,哎,林三哥哥,你要是担心我磕着碰着,你也坐上来护着我不就好了。”

“那可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

那殿下对沈姑娘什么心思他不知道,但他对明珠郡主肯定没那意思。

忽然看到李修走了过来,林良笙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叫唤道。

“哎哎,李侍卫,李侍卫,你来帮我一下,我这肚子有些不舒坦,想去一下茅房,你帮我照顾一下明珠郡主。”

林良笙说着连忙将缰绳递给一脸懵逼的李修。

李修简直欲哭无泪,暗暗拧了一下大腿,他这腿,好端端的走过来干什么!

“林公子,这不好吧……”

“林三哥哥,哎,你别走啊,喂,林良笙你给我站住!”

第100章 叫三哥(加更~)

“林三哥哥!”

明珠郡主气的咬牙,狠狠的在马背上拍了一巴掌,也亏得那马儿性子温顺,被拍打了也只是甩了甩头,继续底下脑袋吃草。

李修拽着缰绳,一脸尴尬。

“郡主,那咱是继续走还是如何?”

“当然是等我林三哥哥回来!”

明珠郡主哼唧了一声,这个笨蛋林良笙!简直蠢死了,她都已经这么主动了!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么?

那厢,李修借口遁了之后,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展开折扇晃了晃,微微摇了摇头。

“这丫头,真是太粘人了。”

粘人不还是被他给甩开了。

林良笙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根本不管明珠郡主会不会还在那等他,只想躲的远些。

要是早知道凤珉叫他来是为了这事,他是宁愿在府里听他母亲念叨,父亲发脾气,也不愿意来此的。

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琴声,那琴声倒是美妙动听,引着林良笙忍不住随着琴音而去。

倒也不难寻,转过了房舍便看到一个女子正坐在树下抚琴,也许弹的入了神,连林良笙靠近了都没发现。

一曲终了,沈诗思欣喜的抚着琴,脸上笑容未收,忽然一阵“啪啪”的拍掌声响起。

沈诗思吓了一跳,像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慌忙抬了视线左右看去。

“嘿,在找我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诗思一惊,猛然抬头,当看到树上坐着的林良笙时,惊慌的瞪大了双眸,真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那双眼睛通红,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让林良笙觉得,是不是自己唐突吓到了小丫头,合上折扇,在手心敲了敲。

“不用害怕,我们见过的,就是刚才,你是跟在沈姑娘后面的那位…沈三姑娘吧?”

“林公子。”

沈诗思垂下眸子,连忙对着林良笙福了福身子,算是见了礼,然后抱了自己的琴就要离开。

来之前阿姐就嘱咐过了,不要跟陌生人多话,更不能闯祸。

林良笙有些懵了,什么情况,见到他就跑了?

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是生的难看么?不应该啊……

“唉,沈三姑娘,别走啊…”

林良笙一个纵身从树岔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为了不吓着佳人,甚至还特别注意了一下形象,不至于吓到沈诗思。

“你刚才弹的真好,这曲子我闻所未闻,是你自己创作的么?”

人家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是要缠着。

“唉,沈三姑娘,我不是坏人,你瞧,刚才你长姐还与我说话呢。”

“林公子,我与你不熟。”

沈诗思杵着娥眉,尽管她很想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些,可那双小兔儿一般受惊的眸子却是如何也藏不住。

林良笙起了逗弄之心,就是想看看这小兔子若是被逼急了会怎么样。

“没关系,多接触几次便熟了,你也不必叫我林公子了,叫我三哥便成。”

不要脸!

沈诗思心里嘀咕,抱着琴脚步不停,快步离开,但那林良笙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的粘着。

“你叫什么?我总叫你三姑娘也显得太生疏了,不若我就叫你乳名吧?”

乳名?乳名哪里是能随意告诉别人的!

林诗思面上一片通红,连耳根都红了,偏越是这样,林良笙越是要逗弄她,一副赖皮模样。

这小兔子脸红起来是这般模样的啊。

谁知林诗思突然顿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林良笙,斥道。

“轻浮!林三公子还请自重!”

林良笙愣了一下,这下是彻底的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那远去的清瘦背影,抬手抹了抹脸颊。

刚才小兔子说他,轻浮?

呵…这小丫头真有趣。

“林三哥哥!”

林良笙正愣神,忽然听到一声清脆叫唤,吓的一个机灵,连忙展开扇子遮挡了脸面,然后脚底抹油,快速的就溜了,明珠郡主都已经瞧到了他,奈何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追的上施展了轻功故意躲着她的林良笙啊。

林良笙几个纵跃,远远的瞧到凤珉坐在一处房顶上发愣,手里还执着一把碧玉长笛,这笛子他自小便带在身边,除了那首曲子似乎就没吹奏过别的,而那首曲子往往只有在他心情不愉时才会吹奏。

“逮着你了。”

足下一点,林良笙便落在了凤珉身边,跟着坐了下去。

“怎么坐在这?我刚才瞧到你在教沈姑娘骑马。”

“恩。”

“那沈姑娘人呢?”

“日头热了,叫她先去歇着了。”

“哟哟哟,这么心疼佳人,唉,殿下,我倒是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呢。”

凤珉薄唇微扯,只是那弧度并没有维持多久便又降了下去。

“你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林良笙依旧是那赖皮模样,不动不说话时还显得有几分温润贵公子模样,这一张口便是痞味十足。

偏明珠郡主就好这口。

当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

“林三哥哥…林三哥哥!”

明珠郡主的叫唤响彻长空,便是躲在房顶上的凤珉和林良笙都听到了。

凤珉挑眉,道。

“你又跑了?”

林良笙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拍了拍胸口,说道。

“那还不是怪你,明知她这么缠人,你还给我招惹来。”

“与我何干,她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本王。”

“可我…”

不喜欢三个字却是卡在嗓子里,他对明珠郡主只是对待小妹妹一般的喜欢,当真没有半分儿女之情。

“不如你就从了她,届时你便是郡马爷了。”

“殿下,您就绕了小的吧,小的可没那福气。”

凤珉浅浅的笑了笑,并未接话,只是将玉笛复又执了起来,方才唇边,指尖微动,悠扬而又带着几分悲凉的笛声响起…

又听到了,是那个笛声不会错。

那个人就在这里。

皇宫里听到过,这里又听到了,这人…到底是谁?

沈君茹脚下不停,连忙循着笛音而去,那个抚慰了她三年孤寂心灵的笛音,那个陪她熬过人生中最黑暗的三年的笛音,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也许,他就近在咫尺了!

第101章 竟然是他

凤珉的笛音婉转凄凉,叫心情不好的人听了难免会心生共鸣。

“林三哥哥,你别躲了,我找到你了,我这就找来了啊…”

明珠郡主的声音由远及近,方才还离的有些远呢,怎么一下子好像就近了呢!

林良笙一愣,一阵头皮发麻,胆儿肥了,一把抢过了凤珉的笛子,说道。

“哎呀殿下,别吹了别吹了,可别把明珠那丫头给引过来啊。”

笛音戛然而止,凤珉手中的碧玉长笛落到了林良笙的手中。

而与此同时,沈君茹停下脚步,微微抬头向上看来。

只见林良笙手执玉笛,似乎也瞧见了她,冲着她挥了挥手,甚至还做了个“嘘…”的手势。

竟然是他…林良笙!

是了,她早该想到那吹笛的人应该是林府中人的,当初她被困与林府破落小院,除了林府的人,又哪里有人能近得?

上一次在宫中,林良笙在朝中也有一官半职,又与秦王殿下交好,能入得也不奇怪。

一时间,沈君茹心里五味杂陈,林家与她有仇,可林良笙又…

为何偏偏是林家,偏偏是林良笙!

她想报答他,尽管他并不知晓前世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她对林良源和林家的仇恨也绝对不会就此消弭甚至是放下!

“沈姑娘,可见到了明珠郡主?”

稍稍收回心神,沈君茹微微摇头,说道。

“并未,恕君茹先行一步。”

说完,沈君茹微微福了福身子,便头也不抬的离开了。

林良笙有些懵逼的摸了摸鼻头,先前沈姑娘待他虽虚礼客气了一些,但也没似刚刚这般冷漠啊,这对姐妹到底是什么情况。

“殿下,我是不是长得特别吓人?”

凤珉冷哼一声,伸出手,示意他将玉笛交出,冷哼道。

“你吓不吓人本王不知,只是你再不走,明珠就找到你了。”

抬了抬下颚,示意他向某处看去,林良笙一惊,连忙将玉笛揣到凤珉手里,而后施展了轻功便迅速离开了。

这厢,沈君茹心头纷乱,随着小厮指引入了一间厅堂,见着沈诗思也在,面上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阿姐,你可来了,咱们回去吧。”

“无聊了?想不想骑马,我向殿下讨一匹温顺些的,试着骑骑看?”

沈诗思却是摇了摇头,还记恨着方才轻浮的林良笙呢。

咬了咬唇.瓣,面上微红,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我这还有些事儿,晚点再回去,你若是嫌无趣的慌,我叫人给你寻些琴谱来?”

沈诗思在音律上倒也颇有造诣和兴趣,经过这些日子的将养,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对着沈君茹很少会提出什么要求。

沈诗思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不无趣,阿姐想学骑马,那我们就晚些回去。”

她避着些那登徒子就是了。

经过沈钰的那事,在她眼里,林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宣将军,宣将军,这里真不能进,那里面是秦王殿下贵客。”

“你这不长眼的狗东西,秦王殿下重要,我表哥就不厉害了?”

蛮横的声音响起,甚至还有“啪”的一声脆响,是巴掌落在脸颊上的声音。

那声音颇为耳熟,还是个熟人呢。

沈君茹微微皱眉,有些日子没见了,史湘玉倒是越发的骄横蛮纵!

那小厮挨了一巴掌,哪里还敢继续拦着,便由得宣广奕和史湘玉入了厅堂。

本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大厅,这马场是属皇家的,今儿被秦王提前占了,平日里那些皇子公主也不爱来此,今儿倒是热闹,连宣广奕都来凑热闹。

史湘玉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君茹,微微一愣,压下眼底的嫌弃和厌恶,面上扯了抹笑来,说道。

“这不是沈姐姐么,竟在这里遇着。”

“妹妹别来无恙。”

“托姐姐的福,沈姐姐也是来学骑马的?”

沈君茹微垂眉眼,说道。

“带舍妹出来散散心罢了。”

“我怎听说沈公子高热不退,要不行了呢,沈姐姐你竟还有心思出来散心啊。”

史湘玉睁大了双眸,一脸惊讶的模样,其中幸灾乐祸的味道实难掩盖,她听姨娘们说,沈家是要倒霉了,沈君茹得罪了皇后,沈钰又要不行了,倒台是迟早的事。

这样一来,她也不必跟沈君茹再假惺惺的讨好应对着了。

沈君茹眸色微沉,怎可能感觉不出史湘玉态度的变化,看来她也是懒得虚与委蛇了,如此也好,继续跟她姐姐妹妹的称呼着,也着实叫她觉得恶心。

不若就撕破那虚伪的假面。也能自在舒坦些。

“劳妹妹挂念了,阿钰的情况虽然差了些,但也逐渐稳定,一时半会怕也不会遂了一些人的心愿。”

言下之意,放心吧,还死不了,便是你们都死了,他也死不了!

两人相视一笑,却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变化。

“那就好,上次我已与姐姐说过,很快我便要与三殿下完婚了,姐姐也曾与我说过不会嫁与太子,只可惜,凝妹妹似乎跟太子亲密异常,我是真不希望我们姐妹因着这些个问题伤了感情,不如姐姐回去再劝劝沈世伯,他日殿下定也不会亏了沈尚书的。”

这还没过门呢,没想着为三皇子拉拢朝臣了,若沈家能归顺,她们“姐妹”情谊还能继续,否则只能反目成仇了。

沈君茹倒是不在乎反目,反正那也只是迟早的事,她只是疑惑与宣广奕,这个人能坐到今天这个权势滔天的位置,必然是有手段和心计呢,他若站在三皇子那边,便会是秦王凤珉最大的敌人。

他对史湘玉的特别,沈君茹是看在眼里的,他若真对史湘玉有意,又怎会让她嫁给三皇子?

再者,他跟沈奕恬之间又是什么情况?

脑子里想要将这些关系线理清,却发现还是有很多未解开的结和遮挡住的迷雾,让她看不清事情的本相。

宣广奕,他到底意欲何为?

“多谢妹妹提点,我回去定会好好劝劝爹爹,看清眼前形势。”

史湘玉满意的笑了笑,说道。

“沈姐姐真是个聪明人。”

第102章 我与你玩一玩

得了沈君茹的话,史湘玉满意的笑了笑,如今她已以准王妃的身份自居。

沈家在这场即将掀起的风暴之中若不明智点选择战队,迟早是要走下坡的。

若她聪明,归顺三皇子凤麟,倒还能有一线生机。

“姐姐既是来散心的,干坐着也无趣,不若一起出去骑马吧,这位是三妹妹吧,一同来?”

“她马术不精,就不在大将军面前丢脸了。”

她可不希望自己已经折进去一个妹妹,连这个最听话的也卷进这场风暴里去。

只是沈君茹永远不知道,何为“人算不如天算”,有些越是不想被卷入的,偏越是躲不过命运的轮转。

“无妨,我表哥马术厉害,当初可是带兵踏平了敌国领地,夺回云雁六州,战功显赫呢。”

不得不说,宣大将军确实是个奇才。

只是这样的人,也不是她们所近得的,满腹心计,哪天被阴了都不知道。

“走吧走吧,不要怕。”

说着,史湘玉便拽了沈诗思就要出去,沈诗思一惊,慌张的看着沈君茹,她不敢正面与沈君茹对上,这小小庶女,给她点下马威总是可以的,吓唬吓唬而已,又闹不出人命。

“阿姐,我,我真不会…”

“湘玉妹妹何必强迫她呢,小丫头胆儿小,经不起吓,不如我陪你玩玩。”

史湘玉微微笑了笑,她知道沈君茹可不喜欢这些骑射之术,胆儿也小,何曾独自骑过马?

这么多年与她虚与委蛇的亲近也不是白费的,对她的一些习性弱点抓的准着呢。

而她就不一样呢,自幼表哥就教她骑马,绝对能甩沈君茹几条街,她倒是半点也没欺负人的自觉。

宣广奕似笑非笑的瞧着沈君茹,等着瞧好戏的样子。

若非她是沈家大小姐,若非她与史湘玉的关系,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好啊,我倒是从未与姐姐赛马过呢。”

说着,史湘玉放开了沈诗思,转而看了宣广奕一眼,说道。

“表哥,咱们去挑马吧,沈姐姐需要我帮你挑一匹么?”

“不用了,我自己随意挑一匹就是了。”

“好,那等会我们马场上见。”

说完,史湘玉便转身离开了。

那宣广奕倒是没立即离开,而是定定的瞧了瞧沈君茹说道。

“你倒是有胆色。”

“大将军过奖了,君茹胆儿向来不大,只是相信湘玉妹妹定会手下留情的。”

“本将指的并非这个。”

不是这事?那…难道是…

沈君茹心下一愣,垂着头没敢迎接。

她就知道,秘密知道的多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他怕是知道她知道了他与沈奕恬的事了。

亦或者,他以为那天在宫里她瞧到了他。

真是冤死了,她是真没看到那身影到底是谁啊!

“君茹不明白大将军在说什么。君茹要先去挑马匹了,失陪。”

微微福了福身子,沈君茹拉了沈诗思便快步离开。

过了一条抄手游廊,沈诗思才定了心神说道。

“阿姐,那史小姐怎的…怎的变了,她先前与你不是好友么?”

沈君茹冷笑一声,说道。

“曾经我待她为知心闺友,只怕她从未这么觉得,也许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吧。”

“可我们又未曾得罪她,她为何要这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诗思,我今儿教你,看人听话,不要听她嘴巴里说些什么,而是要听她这里。”

说着,她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嘴巴说出来的,是想让对方听到的,只有心里的,才是真正的意思!

沈诗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边,明珠郡主快步跑了过来,额头上沁了一层汗水,抓了沈君茹问道。

“君茹姐姐,你可有看到林三哥哥?”

林良笙…

对于这个人,沈君茹是纠结的,这种感觉无异于,知道杀父仇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的矛盾感。

微微摇了摇头。

“未曾见到。”

一旁的沈诗思在听到林良笙的名字时则微微咬了咬唇.瓣,那个登徒子,怎的就入了明珠郡主的眼呢?

“真是的!”

明珠郡主气恼的跺了跺脚,一脸的气急,马场这么大,林良笙想躲着,如何能叫她轻易找得到呢。

沈君茹眼眸微转,反手抓了明珠郡主的手,说道。

“我正要与史家小姐赛一赛马,郡主要不要来看看?”

“赛马?君茹姐姐你怎的如此想不开?不行不行,你都不会骑马呢,怎能赛马,太危险了。”

“郡主,您不知道,实在不是我阿姐想要与那史小姐置气较个高下,阿姐是为了护着我…”

“史家小姐?可是那史湘玉?我倒是听说,她快要与我三哥哥成亲了,背后又有宣大将军和史家撑腰,无怪乎嚣张。”

不说其他,便是有那宣大将军撑腰就够是她嚣张的资本了。

“不过是赛马,我技不如人,到时候认输就是了。”

“不行,我要去告诉六哥哥。”

明珠郡主皱了皱柳眉,说着便放开了沈君茹,转身就跑了。

“郡主,郡主…”

沈君茹连唤都唤不住。

“阿姐,咱们不比了吧。”

“躲的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的目的就是想下了我的面儿,长长自己的威风,今日我若是躲了,得了机会她还是不会放过我。放心吧,我技不如人认输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沈君茹宽慰道,带着沈诗思便快步去了马场挑马。

也是巧,凤珉正在马场上给爱马喂草,瞧着沈君茹和沈诗思也是微挑了下眉头,看来明珠郡主还没找到他。

“殿下。”

“不休息了?”

“日头这般热,我倒是想再休息一会,只是…殿下可能帮我挑一匹性子温顺些的马?方才骑的那匹性子就不错,我与它也算是建立了友情,殿下可否再借我用用。”

“你是说踏燕?”

踏燕可是凤珉的坐骑,性子温顺那也是对凤珉,寻常人可碰不得。

方才那般温顺大半也是因为有他牵着。

“若是不方便,其他马儿也行。”

“六哥哥,六哥哥…原来你在这,可叫我好找。”

第103章 赛马(加更~)

明珠郡主今儿来马场哪里是来学习骑马的,分明就是来兜圈找人了。

她跑的气喘吁吁,兜了一圈才找到了凤珉,早知如此她干脆与沈君茹她们一道来罢了。

“郡主…”

沈君茹面露难色的看着明珠郡主,只听明珠郡主说道。

“六哥哥,你可千万不能挑马给君茹姐姐。”

“噢?为何?”

明珠郡主很快便将大致给凤珉说了一通。

谁知凤珉非但不阻止,反而还拍了拍马脖子,在马耳便说了些什么,然后将马缰递给沈君茹,说道。

“踏燕会助你。”

沈君茹微微一愣,而后接过他递来的缰绳,说道。

“谢谢。”

不仅是谢他的相助,更是谢他的信任。

很快,沈君茹和史湘玉便各牵了匹马儿并列与一处,史湘玉牵的是一匹她惯常骑的马,马儿性格刚烈,不容易驯服,当初还是宣广奕帮她驯服的。

“准备好了么?沈姐姐。”

“妹妹骑术高超,可要手下留情啊。”

“姐姐放心,切磋玩乐而已,输赢也不必放在心上。”

沈君茹面上扯了抹笑,未多言,翻身上了马。

“阿姐,输了便输了,千万不要逞强。”

沈诗思将马鞭递给沈君茹,一脸担忧的嘱咐道。

“好。”

“什么输了便输了,既然赛了便要争个高低,君茹姐姐我看好你!”

那边明珠郡主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加油打气道,六哥哥都将踏燕给宛初姐姐的,必定能赢!

“哼。”

史湘玉嗤笑一声,翻身上马,拽着马缰,撇了一眼不远处站在屋檐下,端着一杯清茶遥遥看来的宣广奕。

她的马术可是表哥亲自教的,绝不可能败给沈君茹这个菜鸟!

“咱们就比最简单的,从这里骑马到那儿,摘片树叶再转回来,最先回到这里的人便算赢。”

“好。”

“先说好,若我赢了,沈姐姐可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这不公平,你马术精湛,君茹姐姐只是初学,如何能比?”

沈君茹还没应呢,明珠郡主便跳了起来,直接说道。

这不是以大欺小么,太不公平了吧!

然而史湘玉却不搭理她,只是抬了抬下颚,一脸笃定的瞧着沈君茹说道。

“沈姐姐,你觉得呢?”

“本只是玩乐而已,何必牵扯上旁的呢。”

“姐姐莫不是怕了?只是一个输赢的彩头罢了,姐姐不会不敢赌吧?”

“我马术不若妹妹,我与妹妹交情甚笃,妹妹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与我提便是了。”

“哎呀沈姐姐,那怎么能一样呢。”

史湘玉先前可没说赌什么,要求什么的,到了这会儿才说,沈君茹便是骑马难下!

“不若先比,待妹妹赢了我,再提要求不迟。”

史湘玉“呵呵”的笑了笑,勒着马缰,说道。

“好,那沈姐姐,我终点等你。”

说着便一夹马腹,低喝一声“驾”!马鞭扬起,对着马股狠狠的抽了下去。

马儿嘶鸣一声,随即便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耍赖皮,喂喂喂,你这是耍赖皮啊!”

明珠郡主气的跳脚,她先跑是犯规,是耍赖皮!这女人脸皮怎的如此厚呢!

沈君茹虽慢了一拍,但踏燕撒蹄奔跑起来也不慢,她马术确实不行,原本也想着输赢并不重要,但是通过史湘玉刚才的话,她有些怀疑,这很有可能就是史湘玉给她下的一个套,若是她输了,史湘玉会提出什么要求?

既然赌了,便要愿赌服输!

如此,她便不能输!

“踏燕,你是良驹,我相信你,我们不能输!”

刚开始与史湘玉拉的距离并不远,她似乎瞧不上沈君茹的马术,一点也不催促着马儿快跑,反而有些悠闲的样子,还冲着宣广奕招了招手。

那边宣广奕也只是捧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视线在空中与凤珉的交汇,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沈姐姐,你可要快些,路程并不远。”

沈君茹咬牙,两只手紧紧的抓着马缰,凤珉带她骑过踏燕,它的速度远不止如此,还可以更快!

马儿通人性,仿佛是知道沈君茹骑术不精,也不敢放开了蹄子狂奔,倒是求个稳。

那边史湘玉已然快接近终点了,不一会儿便抬了手,摘了片叶子在手里,等沈君茹驾马而来的时候,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沈姐姐,先走一步了。”

沈君茹咬牙,摘了叶子之后,一手抓了马缰,一手将叶子纳入口中,用嘴巴含着。

那边史湘玉是笃定了沈君茹追不上来,在马背上耍了一套花儿,一会儿微微站起,一会儿又半托着,想博些花头和人的眼球,骑术确实是精湛!

而沈君茹则微微俯趴下了身子,抱着踏燕的脖子,低声道“抱歉了。”

然后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在马股上,她不能输,不能拿沈家的前途和未来做赌注!她输不起!

只听踏燕嘶鸣一声,而后猛然加快了速度,直接飞冲了出去,速度明显比先前快了一倍,沈君茹身子一晃,险些被摔下去,好在她早就做了准备,一只手牢牢的抓着马缰,抽了马股之后,更是快速的又趴了下去,抱着马儿的脖子。

踏燕吃疼,速度加快的同时,脾气也大了起来,一下子在史湘玉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冲过了她。

史湘玉一愣,根本没想到沈君茹会超越她,连忙再打马而来,却为时已晚。

当沈君茹的马儿抵达终点的时候,明珠郡主和沈诗思一同欢呼了起来。

“呜呼…君茹姐姐赢了,君茹姐姐真棒…”

“阿姐…阿姐好厉害…”

沈君茹很勉强才将踏燕的缰绳给拉扯住,翻身下马的时候,腿儿都有些虚软,好在沈诗思来的及时,一把扶住了人,她才没至于出糗。

“阿姐,你没事吧?”

“没事?”

“你…”

沈诗思只觉触手一片灼热,正觉得不对劲儿想看一看,却被沈君茹抓了住,并不让她看。

那边,史湘玉随后抵达,直接翻身下马,将马鞭狠狠的丢下,很是生气的低吼道。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沈君茹是不是你用了什么腌趱的法子!”

第104章 愿赌服输

史湘玉终于气急败坏了。

她怎么会输给沈君茹!

一定是她使了什么拙劣的手段,方才她明明还在她的后面!怎一眨眼就超过了她,而那马儿原本速度就不快,前半程的时候一直被她甩在后面,怎的到了后半程突然就超过了她呢!

“你这人真有意思,自己要与我君茹姐姐赛马,输了就这么气急败坏,怎么?输不起啊?”

“我哪里输不起?我只是奇怪,沈姐姐明明不精马术,为何能后续发力?到底是姐姐用了什么手段,还是你原本就会骑马,故意诓骗我不会,好叫我掉以轻心呢?”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了,输了就是输了,这个事实你改变不了。”

明珠郡主冷哼一声,一脸不屑,本来对史湘玉说不上讨厌还是喜欢,但今儿这事,看的出来,根本就是史湘玉在挑事,想一步步的给沈君茹下套,可没想到,现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运气好罢了,也是今儿刚学了一些,想来是踏燕来了脾气,撒了欢儿,一不小心就跑赢了。倒是妹妹方才耍的那套花儿,真真是好看,我断是不行的。”

赢了还说风凉话,史湘玉咬了咬牙,压下怒气,指了小厮说。

“你去检查一下那马儿,我倒不是怀疑姐姐你在马上动手脚,只是吧,这畜生是个没脑子的,还是检查一下的好。”

“你…我阿姐赢了你就要检查马匹,真是太欺负人了。”

沈诗思眼眶微红,咬了咬唇.瓣,显然是气的不轻。

“史小姐是要检查本王的踏燕?”

凤珉的声音陡然响起,只见他将踏燕的缰绳牵了住,一手在马儿的鬃毛上顺了顺,薄唇微抿,面上看不出喜怒来。

史湘玉一惊,那马竟然是凤珉的坐骑!

关键是,秦王殿下竟将坐骑借给沈君茹与她赛马!

用秦王的踏燕,跟她的马儿比赛,当真是大材小用了!

这马儿可是随着秦王征战沙场过的!

听说,秦王很爱惜自己的战马。

传闻是不是有差?他这是爱惜战马?爱惜到将战马借给沈君茹与她进行一场最简单的赛马!

史湘玉哪里敢招惹秦王啊,想要检查秦王的马,那是不要命了?饶是她背后有宣广奕撑腰,又即将成为三皇子妃,也不敢轻易招惹秦王。

“误会了,湘玉哪里敢检查殿下的马呢,只是担心马儿是否被人动了手脚,万一伤了沈姐姐。”

“这匹马,是本王亲自交到沈小姐手上的,史小姐的意思是,本王会在自己的马上动手脚,以此来谋害沈姑娘?”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分明不是秦王凤珉所说的那个意思,可秦王说的,她又半句无法反驳。

瞧她吃瘪的样子,明珠郡主心里一阵舒爽,嗤笑了一声,说道。

“这下没话可说了吧?”

“哼,是我输了,沈姐姐今日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沈君茹笑了笑,并未言语。

那史湘玉面上不愉,甩了袖子转身便要离开,今日真是阴谋沟里翻船了!

只是还未走出两步,又听明珠郡主在后面说了风凉话。

“这就走了?史姑娘莫不是忘了赛马前都说了什么么?”

史湘玉脚步一顿,狠狠咬牙!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僵硬的转过身子,瞧着几人,说道。

“明珠郡主什么意思?”

“愿赌服输啊,史姑娘先前不是说了,输了的人可要应下赢了的人一个要求啊。瞧着史姑娘也不是那输不起的人吧。”

“愿赌服输,沈姐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她谅沈君茹应该不会刁难她,她要是聪明些,便将这事揭过去,莫要提些个没头没脑的要求,今日这事她算是记下了!以后必要报回来!

“阿姐,不能就这样被她白白欺负了。”

“就是,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她砸重些才知道怕。”

沈诗思和明珠郡主深怕沈君茹会脑子一热,心一软,提要求的事儿便就算了。

易地而处,史湘玉会轻易放过她?

“一时间我也想不出,不如今儿在场众人都给做个见证,待日后我想出了要求,再向妹妹提可好?”

史湘玉气呼呼的咬了咬牙,说道。

“好,愿赌服输,这点儿我还担的起,日后想到了,便再来与我说吧。”

说完,史湘玉便不再逗留,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不远处的宣广奕将瓷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与凤珉和沈君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也跟着转身而去。

待两人离开了,沈诗思连忙拉起沈君茹的手检查,只见掌心已经被勒出了两道鲜红的道子,渗出了不少鲜血。

“阿姐,你受伤了。”

沈诗思连忙扯了帕子摁在她的手心上,瞧着那眼圈又要红了,沈君茹连忙笑道。

“以前也没见着你这般爱红眼圈,今儿这是怎么了?”

“都是为了我…”

“哪是为了你?史湘玉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一点小伤,没大碍。”

沈君茹收回手,倒是看向凤珉,若不是他出面解围,怕是那史湘玉还要纠缠一会。

“这次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与沈君茹说完,有意无意的撇了她的手一眼,而后牵着踏燕便离开了。

“我记得先前见过史家小姐,不是这般蛮横嚣张的性子,与沈姐姐你也算交好,今日怎的冲着你来,似乎非要跟你过不去。”

沈君茹也有些想不明白,先前史湘玉虽内有心计,但面上与她装的还算和气,今日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个中,是又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算了,一时间想不明白,便就不想了。

“郡主,今儿那就不陪你多玩了,我需先回府将伤口处理一下。”

“那好吧,日后我们再约,得空了便来找我玩儿。”

“好。”

与明珠郡主道了别,那边凤珉却已不见了人影,而林良笙方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出来,怕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无法,只得跟李修嘱咐了两声便回了沈府。

刚回府,正好与宣了纸正欲出府的邢公公擦肩而过。

邢公公,皇后身边的红人,他来,难道是为了…

第105章 自求多福吧

“沈大小姐…”

邢公公见了她倒也算客气,与她拱了拱手,作揖唤了一声,沈君茹连忙侧退一些,福身回礼。

“邢公公。”

“大小姐留步。”

而后邢公公便满面春风的离开了沈府。

沈君茹与沈诗思方才入了府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求仁得仁啊。”

是云姨娘的声音,穿过门厅与前院,只见明堂之中,沈老爷面色微沉,看不出喜怒,手里握着卷起来的圣旨。

倒是一旁的云姨娘和沈香凝满面喜色,尤其是沈香凝,这些日子她觉得一直被沈君茹欺压着,这会儿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她不是妄想做太子妃么!哼,现在皇后给她传了话,而沈君茹呢,屁都没有!

“爹,女儿总算没给您丢人吧?”

听了沈香凝的话,沈尚书忽然重重一叹,似乎有些失望,拂袖说道。

“我乏了,先回书房,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老爷,凝姐儿很快就要入太子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您难道不为凝姐儿高兴么?”

高兴?到底是自己生养了这么些年的闺女,虽然最近让他有些失望,但总也不希望将她往火坑里推。

先不说太子能否成事,自己又选择了秦王一事,撇开只从一个做父亲的角度说,他也不希望沈香凝与太子结亲,而且还是个侧室。

首先,太子就不是个作为夫君的良人,再者,若是太子他日败了,沈香凝又要如何是好?

然而云姨娘和沈香凝却看不了这么远,她们沾沾自喜,觉得是攀附了权贵,是一门顶好的亲事,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他日成了皇妃,艳冠后宫,到时候沈家的存亡都要仰仗沈香凝!

“能跟皇家结亲,那是咱们沈府修来的福分。我们沈府日后飞黄腾达更进一步,那可都是靠着凝姐儿,哎呀,我凝姐儿真是太有本事了。”

言语间,瞧到自外面回来的沈君茹和沈诗思,云姨娘面上便得瑟的更厉害了。

“哟,这不是大小姐跟三小姐么?你们回来的晚了些,要是再早一步便能听到邢公公宣旨了,圣上亲赐,咱们您姐儿过了中秋宴后便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侧妃了。”

侧妃,呵…瞧这得瑟样,她都要以为是成太子妃了。

“噢?那是要恭喜妹妹了。”

“哪里,这也是姐姐不要的,否则哪里轮得到妹妹我啊,放心,姐姐对我往日照拂有加,待我.日后成了太子侧妃乃至皇妃的时候,必然会好好报答姐姐的!”

“好好报答”四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沈君茹面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说道。

“妹妹有句话说的错了,我不要的是太子妃的位置,而不是侧妃的名分。”

言下之意,在我这还是个太子妃,到你那就成了太子侧妃。

侧妃能有几个,而太子妃就只有一个!

沈香凝听出其中意味来,气的狠狠咬牙!

沈君茹这是在狠狠的打她的脸行!

真是欺人太甚!

“你就逞口舌之快吧,太子殿下根本就看不上你!”

“妹妹高兴就好,那我就祝妹妹与殿下琴瑟和鸣。”

“日后入了太子府妹妹还是收敛些性子吧,毕竟太子府不比家里,家里阿姐和父亲都还能纵着你,在太子府便只有太子能护着你了。”

沈诗思的这番话其实并无嘲讽之意,当真是发自肺腑语重心长,然而沈香凝将她当做是与沈君茹一派的,觉得她说这些,根本就是在嘲笑她!说她性子不好需要改!

改个屁!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我…我只是…”

“不识好人心。”

沈君茹嗤笑一声,拽了沈诗思不再多言便要离开,撇了云姨娘那为隆起的肚皮一眼,冷笑一声。

沈香凝这个蠢货,不知自己是代沈君茹入太子府,说难听一些,从这一刻起,她几乎就是沈家推出去的弃子了。

也许,太子成事还好,太子若是败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旁人不知道未来局势,但沈君茹却知道,这些轨迹是无法更改的。

除非,太子换人,又或者停止他的作死,也许还有些可能。

若记得不错,十月份,太子手下的一些腌趱事便要被揭露出来了。

至于是谁做的,她有些记不清了,到底是三皇子的人,还是秦王的手笔。

沈香凝,自求多福吧。

“行了,凝姐儿,日后你可是太子侧妃,莫要跟这些人一般计较,她们日后可比不得你,莫要自降了身份。”

“哼,姨娘你说的对,与她们争执真是自降了我的身份。对了,姨娘你现在身子重,可动不了气,我扶您回院子里歇息。”

这母女两互相恭维的,真是叫人没眼看。

沈君茹看了看悄然离开的沈尚书,对着沈诗思低声说道。

“你先回去吧,我再去看看阿钰。”

“好,阿姐,你手上的伤…”

“无妨,大夫应该还在,等会我请大夫上些药就好。”

“那我先回去。”

说完,两人便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去。饶过了一条小廊,沈君茹果然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着的沈尚书,连忙快步走了上去,对着沈尚书福了福身子,唤道。

“爹爹。”

“回来了?可还顺利?”

“我已将爹爹意思转告给秦王殿下了,殿下说,他替万民感谢爹爹的信任,他定不负爹爹所望。”

其实,打动沈尚书的,一来是秦王到现在的按捺和隐忍,其他几个皇子,在看到圣上病重时便蠢蠢欲动,各自拉帮结派,妄想一朝登位,不顾念父子之情,手足之谊。

二来,是那日沈君茹与他说的那番话,她说,秦王想给黎明百姓一个和平的,没有战乱的,繁荣昌盛的国家。

这也是他毕生以来的期望!

若大乾得此明君必是大乾之福,黎明百姓之福,这样的明君不追随,他还要追随什么人呢?

“好!君茹,你与殿下情谊深厚。”

“爹爹,我与殿下乃君子之交,并无丝毫儿女之情。”

沈君茹连忙解释道。

第106章 你觉得我阿姐怎么样(加更~)

沈尚书微微一愣,而后一副“我明白,我都明白”的样子,捋着胡须低低的笑了笑,他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笑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

“我只希望你能应我一件事。”

“爹爹但说无妨。”

“他日,若太子败北,你要留你妹妹一条活路!”

沈尚书的这番话,叫沈君茹心里不是很好受。

放沈香凝一条活路么?

可若太子胜了,是否会给她留条活路?

站在沈尚书的角度去看,自然是不希望看到姐妹反目,你死我活,作为一个父亲,总想着要保全所有。

可云姨娘和沈香凝是如何做的?母亲的死,云姨娘罪责难逃,她是苦无证据,但就目前看来,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再说沈钰,妄想推一个该死的嬷嬷出来就了事了么?

不可能!她们要的是她和沈钰的命,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报仇,她都不可能轻易放了这两人!

从偏院到沈钰的院子,不过短短距离,沈君茹却走的格外沉重。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走的每一步,都将牵动沈家,甚至可能牵连到朝局,她要的,不仅仅是林良源一个人的身死,而是一个家族的覆灭,林家,史家,那些曾经害了她沈家的所有人!

“大小姐,少爷已经醒了,早上老爷也来看过,没什么大碍,您不必挂心。”

伺候的嬷嬷跟沈君茹说道,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里面盛满了热水。正是打算去给沈钰擦身子的。

“给我吧。”

“大小姐,这…少爷毕竟也大了。”

沈君茹刚伸出的手,顿了顿,便又收了回去,面上微红,她总是不自觉的还将沈钰当成小孩,方才也只是下意识的想法,经嬷嬷一提,倒是想起来了。

那小子,也不小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身褐色长衫的赵润之正站在门后,这人总是带着满身书卷味,不是文弱书生,他是有力气的那等,也不似京中贵族公子,那种带着几分傲气的模样,他出生寒门,身上带着柔韧。

瞧到沈君茹的时候,微微一愣,而后与她拱手作揖。

“沈小姐。”

“先生怎的来了?”

秋闱在即,他该在快马加鞭的温习才是。

却见赵润之笑了笑,说道。

“沈贤弟出了事,我这个做师父的理应来看看。”

“真是劳烦先生了,上次也幸得先生相助,先生对我沈家有恩,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沈小姐客气了,姑娘待我以朋友之礼处之,就不必这般客气,这给我吧。”

指了指嬷嬷手里捧着的铜盆,赵润之与沈钰同为男儿,如此倒也不会尴尬。

“有劳先生了。”

赵润之礼貌的笑了笑,将铜盆端了进去。

沈钰耳尖微红,交叠着手臂趴在床榻上,毛竹将帐帘撩了起来,恭敬的在一旁伺候着。

将铜盆放在木架上,赵润之净了个帕子,然后才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

“将衣服宽了吧。”

“赵大哥,叫毛竹来就好了。”

“不必,你身上有伤,他毛手毛脚伺候不好,我帮你擦了身子再换药。”

沈钰耳脸通红,趴在枕头上,将衣服给脱了去,赤膊着上身。

“外面可是我阿姐来了?”

“恩,沈姑娘很关心你。”

“我知道,自从阿姐从江南回来,在我母亲去了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她。”

“噢?以前的她是怎样的?”

沈钰趴着,任由赵润之将温热的帕子贴在他的后背上,慢慢的向下捋着,温热的感觉让他的毛孔都舒展了开来,后背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以前啊…有点任性,有点傲娇,还有点…唔…就像是个小女孩,但我知道,那样单纯无忧的阿姐不会再回来了。这两天我就在想,我能做点什么,帮阿姐,帮爹爹,帮沈家。”

他忽然有些明白,阿爹和阿姐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只为自己,他们身上还背负着沈家的命运。

一个又一个的个体才组成一个家族,而这些个体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个家族。

独木难支、孤掌难鸣,他们个人的荣辱,也是牵连着整个家族的。

“会的,只要你变得足够强大。”

“强大…我也想强大起来。”

“那你就得吃更多的苦,付出更多的努力,阿钰,我再教你一句话。”

“什么话?”

沈钰偏过头,问着赵润之。

“要想人前显贵,必要人后受罪。”

“噗…你说的很对,赵大哥,你懂的很多,学识也很多,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赵润之薄唇微弯,又浸了热水在沈钰的后背上轻轻的擦着,说道。

“会的,你若愿意,我会慢慢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那可使不得,赵大哥你就不怕我都学了,超越你去?”

“呵,若是如此,为师甚慰。”

沈钰咧了咧嘴,笑道。

“我学着你,你也在不断进步,怕我是要学一辈子的。”

“若能做你一辈子的良师益友,那是我的荣幸。”

“先前你指点我的一些文章,我拿给爹爹看了,爹爹夸的我都快找不到北了。”

沈尚书…

听到沈钰提到了沈尚书,赵润之手中动作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异样,但他掩饰的很快,那抹异样只是一闪而过。

“赵大哥,你会夺甲的吧?”

沈钰偏过头来,眼巴巴的瞧着赵润之,那双亮晶晶的小狗眼,带着点点信任的渴望。赵润之多厉害,他是看在眼里的,不仅仅是对他的文章,还有他对时势的见解和人品,那都是出类拔萃的。

“恩,我有把握。”

“嚯,赵大哥你好大的口气啊。”

赵润之笑了笑,并没跟小孩的调皮一般计较,却听沈钰又道。

“不如我跟爹爹引荐引荐你吧,给你写个荐信,唉,对了赵大哥,你看我阿姐怎么样?”

“沈姑娘秀外慧中,胆识过人,是我见过的最奇妙的女子。”

沈钰嘿嘿一笑,似乎能从赵润之的语气中听出那等男子对女子的“仰慕”之情了。

“不如,待赵大哥一举夺魁便回来求取了我阿姐吧。”

第107章 你心悦我阿姐么

“什么?”

赵润之愣了一下,面上闪过一抹惊慌,动作间竟让慌张的将水盆都打翻了。

“咚…”的一声,铜盆翻在了地上,铜盆里的水花四溅,全部倾洒了出来,甚至有些将他的袍角都给浸湿了。

沈钰嘿嘿一笑,剑眉微挑,撑着身子扭头看他,说道。

“赵大哥,你怎么这么惊慌?难道我说中了?你是不是心悦我阿姐的?”

“胡、胡言乱语。”

“我说真的,赵大哥,你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比那个太子厉害多了,太子便是出生好些,若不是降在皇家,怕还不如赵大哥你呢,根本就是个刚愎自用的草包!”

哼,除了会投胎,其他还会什么?

“休得胡言,太子能成为太子,自然也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等草包。”

赵润之面上微红,强装镇定,只是那耳尖也是微红着的,水已经打翻了,便只好给他换上新药。

沈钰显然并不赞成赵润之的话,微微皱了皱鼻头,哼了一声。

“你还小,有些事情还未看明白,不要自作聪明。”

沈钰撇了撇嘴,并没反驳赵润之的话,他说的对,很多事情他都还未看的明白,甚至可以说,很多事情他根本就没看到。

以后的路还很长,未来的艰难险阻还有很多,他要学的,要看的,更多!

“给你换药,有点疼,忍着点。”

“噢。”

沈钰应了一声,又趴了回去,那个药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夫开的,抹在伤口上火.辣辣的,不过效果倒是特别好,伤口好的快,结痂也快,听说之后还不会留疤。

他是男子,自然也不会在意身上有没有疤痕这样的小事,但他不想留下这样的疤痕,那是耻辱,可不是战功!

若是像将士们身上的疤一样,他倒是可以接受的。

只可惜,他这辈子是不会从军了。

赵先生说的对,守家为国,有时候并不是完全靠军队。朝廷需要栋梁,这个朝廷已经烂了,需要涌现出新的力量和改变了。

“差点就被你绕了去,赵大哥,你对我阿姐到底是如何想的?倒不是我非要逼你,等你考取功名才可,只是我阿姐这般的,总也要嫁给一个配得上她的,哎哟…你打我作甚?”

沈钰喋喋不休的说着,话音未落便挨了赵润之一下,拍打在脑袋上,并不疼,甚至还有些宠溺的感觉。

“你啊,沈姑娘那般优秀,便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都配得,你这个做弟弟的就莫要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沈钰委屈兮兮的摸了摸脑袋瓜,闷闷的说道。

“我如何能不操心,那可是我阿姐,便宜了旁人还不如便宜赵先生呢,至少你一定会待我阿姐好,是不是?”

赵润之眸色含笑,薄唇微抿,却未接话。

会对沈姑娘好么?

若能得此佳人,如何能不待她好呢?

只是…他何德何能,怕是配不上的。

手上动作倒是不停,麻利的将他后背伤口上了药,看来不管是林良源还是沈尚书,都没给这小子手下留情啊。

道道黑紫,密布在后背之上,看着确实有些吓人。

上了药之后,沈钰才将衣服给穿上,不能翻身,几乎都是趴着,一个姿势保持的久了,不免有些酸乏。

想要翻个身,然而赵润之却不帮他,任由他像翻着肚子卡着的乌龟一样,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沈君茹在外面等了一刻,沈钰的房门才再次开启。

赵润之将已经空了的铜盆递给嬷嬷,这才对沈君茹说道。

“阿钰的伤口愈合的不错,新药也换上了,姑娘不必忧心。”

“有劳赵先生了。”

“沈姑娘客气了,赵某还需回去温习,就先告辞了。”

夏天天气多变,上半天还是黄花大太阳,这会儿便已乌云密布,似很快便会有雷霆而降的样子。

沈君茹说道。

“天色有变,毛竹你去取把伞来,让赵先生带着路上以防万一。”

“是,小的这就去。”

“多谢沈姑娘。”

很快,毛竹将一把油纸伞拿了来,双手捧着举到赵润之的面前,对这赵润之他是极其客气的,既是因为佩服他的才华,也是因为那日,若不是赵先生解围,他早就被当成毒害少爷的凶手给抓起来了,也早就没了小命,更别说继续留在沈府,留在少爷身边伺候了。

“我送先生吧。”

“姑娘不必客气,我自己出府就行,留步吧。”

“我正好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先生,嬷嬷,告诉阿钰我晚些再来看他。”

“唉,奴婢省的。”

里面的沈钰悄咪.咪的瞧着两人的模样,笑的龇牙咧嘴的。嘿,他就说嘛,赵大哥对我阿姐一定是有意思的,瞧瞧,刚刚还装的正直呢。

阿姐如此优秀,谁人能不喜欢?

就是赵大哥闷了些,怕是不怎么懂得讨阿姐喜欢,看来以后自己得多教教他才行。

沈钰给自己的机灵点了个赞。

阿姐的终身幸福,就靠他了!

这边,沈君茹与赵润之出了院子,走在青石板小道上,赵润之一袭褐色长衫,一头墨发高高梳起,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而沈君茹一袭骑马装还未及换下,并肩而行,倒显得确是才子佳人,般配的不行。

然而沈君茹却没往那方面想,只是赵润之被沈钰方才的那番话说的有些乱了心神,饶是原本没什么想法,在经过他的“点拨”之后,面对沈君茹多少有些不自在,面上未显,耳根微红。

“秋闱在即,赵先生可有把握?这般问有些唐突,我倒是信任赵先生的,只是…赵先生才名远播,必然已有人向先生伸出橄榄枝了吧。”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才子有名,必会招来欣赏者,有些一般富庶人家也会召一些这样的才子做女婿,若是才子高中,那这身份便直接不可同时而语了,届时一些想攀附的人家便是真的攀附不上了。

而一些京中权贵也会与这些才子交好,他日入朝为官,便多了一份助力,便是不会入仕,也可以招为幕僚,成为出谋划策的智囊团。

这样的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第108章 账目有问题

“姑娘是何意思,不妨直说。”

赵润之微微眯了眯眼睛,倒有些怀疑,沈君茹也许是在为沈尚书拉拢他,心下其实有些不悦。

他并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棋子或爪牙。

却只见沈君茹微微笑了笑,说道。

“我自是相信先生是有本事的,日后定也能得陛下赏识,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必然不会被埋没,我今日所说也许会是一番废话,总而言之,我是希望先生不要投入任何人的门下,你就是你,你可以独树一帜,自成一派,不需要成为谁的门人。当然,若先生需要相助,君茹和沈府上下也必义不容辞。”

她的这番话叫赵润之狠狠一愣,好一会儿没能缓过神来。

而后面上有些窘迫,是自己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他也真是太抬举自己了,沈府家大业大,又是京中名门望族,又何须在乎自己这个小小才子之名。

一时间赵润之有些羞愧,随之又为沈君茹懂他而高兴。

垂眸拱手,作揖行礼,若说之前对她感念知遇之恩,那么此刻,便是发自内心的与她以友相待。

“多谢姑娘与我一番肺腑之言,他日若有用得着赵某的地方,赵某亦义不容辞。”

这一世,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改变着一些事情,父亲的选择,自己的人生,阿钰的前途,沈家的未来,以及赵润之…曾经为了沈家她也想过去求一求当时成获盛宠的丞相大人,只可惜,那时候的她连赵府的大门都没进得去。

距离最近的一次,怕就是她跌在他轿子不远处,而他端坐在轿内,擦肩而过。

而这一世不同了,他们相遇在他未成名时,并且已有君子之交,日后不管沈家兴盛衰败,赵润之必然都不会再袖手旁观。

送走了赵润之,沈君茹心里才宽慰了些,累了一日,回了院子梳洗一番便靠在软榻上歇下了。

手边小桌上放了一盘时令水果,取了冰块镇着,有些竟还是从江南运过来的稀罕玩意。

沈君茹一手执着团扇,轻轻的扇着风儿,冬梅剥了葡萄递到她的手边,一边说道。

“小姐,夏荷那边传了话来,说已经与翠婶子联系了,东西也都送了去,说是有一批工人自称是姑娘派去的,已经开始了挖掘和整修那的小山了。”

工人,唔,应该是凤珉的人,他不想出面便都推给了她。

沈君茹面厚,对此也只是轻笑一声,说道。

“得空去回她,可信任,叫她放心。”

“唉,对了,表少爷的信到了,奴婢去给您拿来。”

“好。”

很快,冬梅将一个蜜蜡封着的信笺拿了来,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沈君茹暂开看了,信里先是对她母亲的去世表示惋惜和伤感,又解释了为什么没人来吊唁,如此云云说了足有两页。

母亲与外祖父和舅舅们感情深厚,母亲的离事他们必然也是伤心的,只是路途遥远,来着一趟并不容易,更何况,在得知母亲病逝外祖母也大病了一场,险些随着母亲去了,家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哪里还挪的开身子来。

最后信上表示,她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尽心,必然将之办的妥帖。

托人带去的钱财也被送了大半回来,大概只收了个成本,也许表哥和外祖还贴进去不少。

这个表哥,她是信任的。

将信看完,沈君茹扬起红.唇,显然心情很是愉悦。

“得空我还得去江南外祖家一趟,便等阿钰好了吧。”

“江南山水皆好,姑娘们说话都是软软的,听着就舒服。”

冬梅是随着沈君茹去过江南的,对那里也是格外喜欢,比之京城的繁华,她更向往那里的美好。

只可惜,姑娘不可能永远留在那儿。

将信折了折便叫冬梅将之收起。

“姑娘,账目有些问题。”

佟嬷嬷与采薇一同走了进来,这些日子采薇负责的是郊外农庄上的账目,采荷则负责府内账务,而后全部汇总到佟嬷嬷那,一个月再将整体的情况汇报到沈君茹这里。

“噢?”

沈君茹立马坐直了身子,接过账目,仔细的看了看采薇用朱砂笔圈出来的地方。

“果然不对劲。”

这庄子是母亲的嫁妆,爹爹也没交给别人打理,账务怎么会有问题?

想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庄子内部出了问题,要么是有人动了手脚。

会是谁?

“连夜将错处都圈出来,明日随我去庄子一趟。”

“唉,奴婢这就去。”

接过账本,采薇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去。

“大小姐,咱们要如何处理?”

“当然是要查出是谁吞了,又吞了多少,吞多少便要他吐多少!”

“老奴明白了。”

大小姐早已不是那个心慈手软,遇事就六神无主的大小姐了!

她已经成长到足够独挡一面!

“大小姐,大小姐,二小姐院子里来人想要见你。”

忽而,映星跑了进来,说是沈奕恬那里派了人来请她过去一趟。

沈君茹真是一头两大。

沈奕恬跟宣广奕之间的事她是真的不想搀和。

今日看到宣广奕她都心虚,实在拿捏不准宣广奕是否知道了她已知晓他跟沈奕恬之间的事。

再说了,这宣广奕到底几个意思?

与史湘玉暧.昧不清就罢了,非要祸害了她沈家女儿?

而且,史湘玉马上就要成为三皇子的妃子了,他既不阻止,到底是真归顺了三皇子还是想绿了三皇子?

简直一团乱麻,想的叫人头大。

随即便挥了挥手,敷衍道。

“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不便见客,回了吧。”

“可是奴婢拦不住…”

沈奕恬身边的小丫头性子还是随主人的,火爆的很,拦着也往里冲,映星也不敢真的伤了小姑娘。

一下子便让人冲到了门口。

“大小姐,大小姐求求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真的需要你,我家小姐叫我来找大小姐你,说她只能信任您了,求大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

“这是发生了何事?”

瞧这小丫头的样子,难道是沈奕恬出事了?

第109章 命不保矣(加更~)

饶是沈君茹不想搀和,但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对沈奕恬的生死袖手旁观,这便抬了手,叫人放那小丫头进来。

那小丫头一冲进来便对着沈君茹跪了下去,狠狠磕头道。

“大小姐,求您快去看看我们家小姐吧,她真的需要您。”

瞧这丫头的样子,怕是真出事了!

沈君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几日连轴转,她确实有些累了,原本正打算歇会,看来是歇不得了。

“走,佟嬷嬷和映星随我去看看,你们几个留下。”

沈君茹向来是聪慧的,没敢多带人,也没拆人去通知沈老爷或沈二夫人。既然沈奕恬费了这番周章来找她便是她不想让旁人知道她情况。

沈君茹相信自己院子里的人嘴严,今儿的事,定然不会露出半点风声去。

很快,唐宛初等人便随着小丫鬟到了沈奕恬的梅院,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大部分的丫头婆子都被遣了出去,不得命令不许靠近,便留了几个贴身可靠的伺候着。

这会儿已经近晚了,灯笼却没挂上几盏。只沈奕恬的卧房里还亮着灯。

这里,静的有些不对劲…

“大小姐,请随奴婢来。”

沈君茹对映星使了个眼色,说道。

“你在外面守着,不去旁人进来。”

“是。”

映星应了一声便立在了屋檐下。

小丫鬟将木门推开,便领着沈君茹和佟嬷嬷进了去。

屋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浓浓的药味险些将人给熏吐了,而药味下似乎该隐隐的掩着些许血腥味。

沈君茹与佟嬷嬷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前些日子看到沈奕恬还不是这般,怎的才几日未见便这样了。

只见沈奕恬虚弱的躺在床上,这么热的天里竟盖着厚厚的棉被,面色苍白,手脚冰冷,便是那唇.瓣都是毫无血色的。

沈君茹大骇,低斥道。

“都这样了,怎还不唤大夫!”

那丫鬟被斥了连忙跪着身子瑟瑟发抖,使劲摇头,带着浓浓哭腔说道。

“不能请大夫,大小姐,真的不能请大夫,要是请了大夫来,二小姐这一生就会毁了!”

一生就会毁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及细思,沈君茹握了沈奕恬的手,低声唤了两遍她的名字。

“奕恬、奕恬你醒醒,不能睡,大姐来了,你可要撑着,不能睡啊。”

她的唤声到底是叫沈奕恬缓缓清醒了一些,艰难的掀了掀眼皮子,嘴唇微动,竟是嚅出两个字。

“救我!”

手指微微收紧,竟牢牢的抓住了沈君茹的手,而后人又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沈君茹一惊,手在床褥上一摸,觉得满手湿黏,抬手一看,竟一片殷红!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沈君茹掀了被褥,只见沈奕恬身下竟是触目惊心的红!

沈君茹又惊又吓,连忙将被子盖上,而后起身抬脚就给那小丫头狠狠一踹,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这该死的丫头,主子都成这样了竟还不请大夫,有几个脑袋够你陪的?”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是我们家小姐嘱咐了,不能,不能请大夫。”

不请大夫难道就全指着她?她又不是神仙能保的她的命!

沈君茹不是傻的,前世自己痛失爱子时大概便是这般情形,起初她还只是怀疑,直到那满床鲜血入眸,她不得不信!

“大小姐,再不请大夫,怕二小姐命不保矣啊。”

佟嬷嬷经事多儿,当即便靠在沈君茹耳边低声说道。

“去,快去请黄大夫来,叫映星跑一趟,你,去要些热水来,越快越好!”

说完,唐宛初跌坐在床榻边缘,脑子里却满是自己失去爱子时痛苦的画面。

她也是这般,流了好多血,像是将身上所有的血都流干了,手也冷,脚也冷,浑身都冷,可为了沈家,她不得不跪在史湘玉的门前,求她,求她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救一救她,救一救沈府。

可结果呢…她倒在血泊中,无人问津,更没有人帮她请大夫,孩子终究没保得住!

往事历历在目,结合眼前之景,仿佛让她再体会了一次当时的蚀心之痛!

很快,热水便被送了进来,沈君茹与佟嬷嬷合力将沈奕恬的身上擦了干净,又换了干净的床单被褥,等收拾的差不多了,黄大夫便也被映星抓着一路飞奔而来。

那黄大夫在见到沈君茹的时候有些惶恐,忙说道。

“大小姐啊,老夫就是按着你的吩咐做的啊,您…”

“废话休要多说,快来看看情况如何。”

沈君茹揪了那黄大夫的胡须,将人拎到床榻前,那黄大夫一见人不是云姨娘,只是“咦…”了一声,便片刻也不耽误,连忙施救了起来。

“必要之时,保大人周全。”

“是,黄某明白。”

黄大夫应了之后,沈君茹才带了一行人出了沈奕恬的房门,在外面焦急等待。

瞪了一眼那瑟瑟发抖的丫头,沈君茹说道。

“若你家小姐有个万一,你难辞其咎!”

“奴婢省的,若是二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便也不活了,必追随二小姐一同去了,也将这事带到棺材里去。”

沈君茹冷哼一声,到是个忠心的主儿。

毕竟是沈奕恬的人,她不好真罚。

微微闭眸,而后再睁开时,看着那漫天繁星,微微出神。

沈奕恬的这个孩子,怕十有八.九便是宣广奕的了。

而宣大将军可知道,他们之间有孩子了?

怪不得沈奕恬耐不住了,竟求到她那去了。

只可惜,她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帮衬的了她,更何况,沈奕恬当真是厉害,竟连宣广奕都能拿下。那可比勾.引太子难多了!怪不得她一开始就无心太子妃之位。

也是,那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一口。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似有人不顾阻拦非要闯进来。

“我倒要看看,二姐姐这里藏了些什么东西,遮遮掩掩的还叫人在外面守着。”

沈香凝?她来做什么?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她进来!

“哟,这不是大姐么?怎的也在二姐姐这?是藏了什么东西,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趱事啊?”

第110章 中计了

看来,沈香凝这是嗅到了什么味道,赶过来唯恐天下不乱了啊。

以前或许她还会避着点这两个嫡女,因为她是庶女!在身份上就比她们低了一等,饶是她想尽办法博得爹爹的欢心,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在他面前表现的恭顺贤柔,可这些终究抵不过沈君茹的只言片语!

她如何能甘心?

罢了,没关系,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争来的!很快,她就是太子侧妃,未来更可能会是皇妃!

“我在这里便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趱事,那么四妹妹来此,可是想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是谁偷鸡摸狗还说不准呢,谁都知道大姐你与二姐关系向来不好,往常啊,都不来二姐这院子的,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说着,沈香凝便要往里走去。

“今儿刮的东风,妹妹也是被这风吹来的?只不过这传言不可尽信,外面都还传我待你比待阿钰还好呢。”

沈君茹笑道,星眸微眯,却是半不也不挪半分,牢牢的挡在沈香凝的面前。

可不是么,曾经她待沈香凝亲如手足,可她是如何待自己的?只有利用和践踏!

沈香凝微微一愣,撇了撇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冷哼了一声,说道。

“大姐待我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今儿我是来瞧二姐的,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二姐既不出来那我便自个进去了。”

说话间,沈香凝便想要绕过沈君茹进去,却见沈君茹也微微一动,竟牢牢的挡在了沈香凝的面前。

沈香凝柳眉一皱,面上显出几分不悦,说道。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深了,你二姐已经歇下了,四妹妹若是有事,不妨明天再说。”

“这才什么时辰便歇下了?大姐这样刻意挡着我,不让我进去瞧个明白,莫不是里面真藏了东西?”

沈香凝故作惊讶的样子,哼,她的人瞧到沈君茹一行慌张而来,后来沈君茹身边的丫鬟还出府带了个男子进来。

因为夜深,瞧的并不仔细,只大概知道是个男子身形,恐怕就是沈奕恬的相好,又或者是沈君茹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不管是谁的,能将这两人狠狠的踩一踩便是好的!

“呵,四妹妹怕是就想这里面藏了东西吧?不过恐怕要让妹妹你失望了。”

“大姐说的哪里话,我怎会盼着二姐姐不好?不过既然没什么,大姐这般拦着倒是叫人起疑。”

哼,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怕是就等着呢。

沈香凝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似乎隐约瞧到了里面有人影闪动,更笃定自己的猜测了,当即对身后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那丫头会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沈君茹是注意到了,但她身边只带了映星,若沈香凝带人硬闯,她一个人拦也拦不住,贸然不敢让映星离开。

现在后悔没多带些人来已经晚了!

“罢了,既然大姐不让进去,那我不进去就是了,我就在这跟二姐姐说两句话,二姐姐,你可听得见?”

“我方才就与你说了,二妹妹已经歇下了,你唤她也是听不见的。”

“是了,瞧我这脑子,都给忘了。既然这样,那妹妹就不叨唠二姐姐休息了,大姐是否也正准备离开?不如我们一起?”

“不必…”

“走吧大姐,我也许久没有与你一道说说话了。”

沈君茹还未来得及拒绝,沈香凝却一反常态,直接拉了她的手臂,惹的沈君茹微皱了柳眉,压下眸中厌恶之色,沈君茹忍着未将手抽回来。

被沈香凝拉着出了沈奕恬的梅园。

只要能将沈香凝带走便好。

这里有佟嬷嬷守着她倒也能放心。

带着人离开了之后,沈香凝也不急着回去,倒是带着沈君茹在花园里绕了两圈。

沈家大爷二爷并未分家,沈家府院大,沈尚书一脉人丁不多,居东边,沈二爷一脉子嗣便多了些,住西面。中间修了小道又隔着个水榭小院,所以往来也算不上多方便,至少比沈君茹去沈钰和沈香凝的院子绕路了一些。

过了那水榭小桥之后,沈香凝才对着沈君茹福了福身子说道。

“夜深露重,妹妹就不叨唠大姐了,这就回去休息。”

说完,她便起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沈君茹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方才走了两步,便听到映星说道。

“今儿这四小姐怎的这么好说话?按着以往的性子,能抓着小姐的小辫子还不得使劲了的造。”

是啊,今日沈香凝太好说话了…

忽然,沈君茹脚步一顿,脑中一个念头闪过。

她想着将沈香凝带走,那么沈香凝想的…是不是也是将她带走?

“糟了,中计了!”

她竟小瞧了沈香凝,大意了,大意了!

连忙转头往沈奕恬的梅院快步而去,映星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怎么的了小姐?咱不是刚出来么?”

“中计了,中计了!方才沈香凝叫丫鬟先退了出去我虽留意了却未多想,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话虽如此,但沈君茹心头隐隐不安,脚下生风,快步而去。

果然,远远的就见到梅园火光大亮,隐有嘈杂,似有人在强行闯入。

“在里面,一定在里面,快给我找!”

沈君茹心里“噗通…”一声,暗道“糟糕”,咬牙快步而去,只见沈香凝带了不少人正围在沈奕恬的梅院门口,指挥着人往里冲。

门口拦着佟嬷嬷和沈奕恬身边的大丫鬟,两人显然有些招架无力。

“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里真没有贼人!”

“有没有贼人那也得搜搜看才知道,难不成二姐是想包庇贼人么?”

沈君茹面色微沉,快步走了过去,自己是小瞧了沈香凝,竟险些着了她的道儿!

“四妹妹不是回去了么?这番阵仗又是什么意思?”

沈香凝一愣,没想到沈君茹竟也去而复返。

“噢,方才我正在回院的路上,瞧到一个贼人,飞檐走壁的,好不厉害。这不,我瞧他钻入了二姐姐的院子,连忙带了人来,深怕那贼人会伤到二姐姐,那可如何是好。”

第111章 贼喊捉贼

这么说来,她还该夸赞她“姐妹情深”呢!

心中冷哼,沈君茹缓步上前,挡在沈香凝和她身后的人面前。

那些,都是云姨娘和沈香凝的人吧?

“大小姐可莫要再耽误了,万一那贼人起了祸心,害了二小姐,这责任你担待的起么?”

莫说里面没贼人,便是有,也被沈香凝的这番阵仗给吓跑了。

佟嬷嬷趁机靠近沈君茹,在她的耳边说道。

“小姐,黄大夫在里面替二小姐施针,叫我们再撑一会。”

这时候,断是不能被打扰的。

沈君茹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冷哼一声,也不多言,直接吩咐道。

“映星。”

“奴婢在。”

“你在这守着,若有人敢擅闯,不必与她客气。”

“是!”

沈香凝微微一愣,没想到沈君茹会直接干脆的说道,连个借口都不编一个。

“你!大姐你这是要姑息贼人么?”

“这里面没有你要找的贼人,若四妹妹你执意要胡搅蛮缠,闹的沈府夜不能安,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她倒是要看看沈君茹能对她怎么不客气!

“难不成那里面的贼人就是大姐你指使来的?你到底想做什么?对二姐是何居心?”

“闭嘴!”

她要是真叫贼人来,也不会往沈奕恬的院子里来,而是直接去她沈香凝和云姨娘的院子,直接弄死她们不就一了百了了!

“你!你会害死二姐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

沈君茹嗤笑一声,以睥睨众人之态,冷声道。

“你口中的贼人是否存在还难说,妹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集结了这么多人,当真是好手段,好号召力啊,都抬起头来叫我好好瞧瞧。”

那些丫头小厮纷纷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他们都知道,现在府中掌管中馈的是大小姐了,虽然现在还没开始整顿,但下面的人都在等着大小姐施展手段呢,有些心虚的,本就人人自危,这下又被大小姐逮了个正着,怕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这些都是为了我沈府安危着想,都是担心二姐,所以才会…”

沈香凝咬牙,要不容易要逮着了,可不能再被沈君茹三言两语的就给糊弄过去了!

这一次,就算扳不倒沈君茹那也要弄死沈奕恬!

谁叫她胆子这么大,竟将情郎直接带入府中,她自己找死,怪的了谁?

不行,再晚那奸夫就要跑了!

“为了二姐安危,大姐便是罚死我,我也甘愿!”

说着,沈香凝一咬牙,挥了挥手便叫人往里冲,那些个下人有些犹豫,却听沈香凝又道。

“有事本小姐一人承担!”

沈香凝可是未来的太子侧妃,踏入皇家,那身份可就不同了,太子是谁啊,国之储君,将来的皇上,那四小姐便就是皇妃了!

这些个下人看不透朝局,只知道四小姐以后的身份必是不同的,甚至能高过大小姐和二小姐去。

现在在她跟前效力,得了宠,日后也能带入皇宫去伺候。

皇宫,那个金碧辉煌遍地黄金的地方,可是人人都向往的!

当即便有人不怕死的冲了上去,那些下人有样学样,咬牙便往上冲!

沈香凝面露得意,微微抬了眉眼,挑衅一般的瞧着沈君茹。

瞧瞧,你是大小姐又如何,这些人不还是听她的话么!

映星和佟嬷嬷连忙护在沈君茹面前,沈奕恬身边的小丫头被这阵仗吓的有些发抖,整个人都懵了,沈君茹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那丫头连忙点头,应着“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然后便快速转身跑了出去,沈君茹高声道。

“关门!”

里面的丫鬟便立马将门给关了上。

外面只留下沈君茹与佟嬷嬷和映星三人。

要说她为什么这么帮沈奕恬,倒不是她人有多好多善良,她这人,算的上是重情义守承诺的,既然答应了沈奕恬,便不会做事不管,再者,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而她肚子里的,应该是宣广奕的孩子没错了。

“好啊,看来大姐是一定要护着里面那个贼人了。”

“妹妹都没看到贼人便在这里叫嚣,还如此大阵仗,我早与你说过,二妹妹已经歇下,为何你还要这般兴师动众?若二妹妹这里确实出了贼人,这梅院还会如此静悄悄么?四妹妹,你啊,到底是何居心?”

“我?我当然是为了我们沈府安危着想,若真无贼人,为何动静这么大,二姐姐都没出来看看情况?怕不是被贼人挟持了吧?那可耽搁不得,来人啊,快给我闯进去看看究竟!”

“我看谁敢!”

沈香凝的胆儿是真的肥了!

那些个丫鬟小厮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今儿是被打小姐记着了,还不如就拼了,也好在四小姐面前博个彩儿!

如此想着,竟直接冲扑了上去,狠狠的撞在了佟嬷嬷和映星身上,饶是映星是有功夫的,但也禁不起这些人胡搅蛮缠的撞发,只得堪堪的护着沈君茹。

那边看着沈君茹这狼狈模样,沈香凝得意的扬起一抹浅笑。

沈君茹啊沈君茹,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碰!”的一声,一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狠狠的踹在了门上,几乎将门板要给踹开了。

沈君茹推开映星说道。

“护着,里面正是关键时候,打断不得,再撑一会便会有援军赶到。”

快来人啊!再不来,便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先前沈奕恬为了不引起注意,将梅院的人都给遣了出去,这一时半会还真是孤立难援,力量悬殊一目了然。

推搡间,沈君茹被撞了几次,险些摔倒,她知道,自己一旦倒下,这个门必然会被破了!

这些个丫鬟小厮已经豁出去了,不在乎她会不会秋后算账,也算是表明了立场和战队。

好,很好,府里的这些麻烦事,她本没打算这么早就开始清理,现在,他们既然耐不住了,就休要怪她连根拔起了!

“住手!都在做什么呢?”

忽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只见不远处,沈二夫人冲忙赶来,身后跟着一众小厮,瞧着就是孔武有力的,与沈香凝的这些乌合之众可不同。

第112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加更~)

只见沈二夫人着了一袭绛红色缎褙子,略显圆润的脸上带着怒容,微瞪着圆眸,显得有几分凶恶。

身后带着的家丁们瞬间包围了上来,将人隔开。

沈香凝此刻也知道自己今晚非但无法进去抓人,甚至还将沈奕恬和沈二夫人一并得罪了!

不过无妨,她才不在乎这些人,待马上就要成为太子侧妃了,想要巴结她的贵夫人和小姐们多的事。

只可惜,错失了先机,叫沈君茹这个贱人给绊了道!

“四姑娘带着这么多人围着梅院是什么个意思?”

沈香凝面上扯了个笑,却没几分真意,倒打一耙道。

“二婶,我是瞧到了个贼人潜入了二姐姐的院子,才好心带了人来捉贼,怕那贼人伤到了二姐姐,但是长姐却一直拦在这不让我们进,我倒是想问问,长姐是什么意思呢。”

沈君茹不卑不亢的抬着下颚,与沈二夫人微微福身,见了礼道。

“之前我来时二妹妹已经歇下,四妹妹这般无理取闹,怕不是想找贼人,只是单纯的想闹事吧?谁都知道你即将要成为太子侧妃了,怎么?圣旨刚下,你还未过府呢,便迫不及待的想拿府里的姐妹开刷,已报昔日之仇?”

“你,你什么意思?”

沈君茹这话说的也太毒了,无非就是在嘲讽沈香凝还没做上太子侧妃,就在府中拿姐妹们闹事,以彰显自己准太子侧妃的地位,怕日后入了太子府没机会整治她们了,便要在离府前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吧?

沈二夫人一听,当即便恼了,好啊,这是要拿她女儿当垫脚石,立威风呢!

有贼人是假,怕是立威风才是真吧!

当即沈二夫人冷哼一声,嗤笑道。

“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秃了毛的野鸡插上尾巴就想装凤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二婶,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吧!”

沈香凝当即就被沈二夫人的一番讽刺说的面红耳赤,尤其是那眼圈,当即就红了,委屈兮兮的,叫沈二夫人看着就烦。

她的性子直来直去,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嘴上从来不饶人,最见不得的也就是这种哭哭啼啼的矫情样,但毕竟不是她二房的人,今日在这的,哪怕是二房的哪个得宠的庶女,她都会狠狠责罚,但这人是沈香凝,未来的太子侧妃,便是碍着沈老爷的面子,她都只能说说而已。当即便厌烦的说道。

“行了,我现在带了家丁来,有没有贼人我说了算,四姑娘还是赶紧带着人回去休息吧。”

沈香凝吃了亏,只能狠狠咬牙,瞪了沈君茹一眼,说道。

“今儿这事还真亏得大姐,香凝记下了。”

“妹妹可好记牢了,省的日后再犯同样愚蠢的错!到时候可就没人能再保的了你了。”

沈香凝冷哼一声“我们走。”,这才带着一群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大小姐没事也回吧。”

沈君茹刚帮了沈二夫人,这转眼沈二夫人便开口送人了。

沈君茹也不是面厚之人,只是她想确定沈奕恬没事了再走,而且还有些话要与她说。

只是沈君茹能拦着沈香凝,却是如何也拦不住沈二夫人的。

她也是在赌,赌黄大夫能不能在沈二夫人进去之前搞定!

“二婶,夜深露重,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瞧妹妹都睡熟了。”

“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还睡得着?哼,沈香凝是个傻子,我可不是,休想将我糊弄过去!”

沈二夫人冷哼一声,不愧是这些年与那些个姨娘斗法的,真是什么也瞒不住。

沈君茹也识相,知道自己说再多说反显累赘,只会让沈二夫人更怀疑。

微微侧开了半步,这才扬了声音说道。

“开门!”

只是那声音似乎大了些,倒有些像故意叫里面的人听见一般。

沈君茹的心里也是忐忑的,待大门打开,沈二夫人冷哼一声,道。

“你最好祈求什么事都没有,否则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后便快步走了进去,沈君茹只得随在其后,身侧左右跟着佟嬷嬷和映星,一同入了沈奕恬的闺房。

先前那浓的散不开的药味和腥味似乎散去了大半,沈君茹瞧了一眼那开着的窗户,心下了然,里面的人也早有了准备。

只见沈奕恬虽面色苍白,但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下半身盖着薄被,床单被褥显然也都换成了新的,一旁的黄大夫则是垂着眉眼弯腰立在一旁。

这黄大夫都一把年纪了,女儿都该与沈奕恬差不多大了,自然不会是奸夫。

沈二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若真是那等腌趱事,她必然先锤死这不孝女!

“说说吧,这是怎么个回事?”

“娘,还不都是那沈香凝胡搅蛮缠,我…”

沈奕恬装做羞怯的样子,咬了咬唇.瓣,娇声道。

“我这两日来了月事腹痛难忍,今晚更是疼的难以入眠。阿姐晓得黄大夫治这方面的疑难杂症,我便央着阿姐请大夫来帮我把脉配药,大夫来了一瞧,说我这是体寒,需要扎针才行,我便请阿姐在外面守着,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先前嬷嬷与丫鬟们都在一旁候着呢。若不是那沈香凝来闹,也不会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这番解释,沈二夫人倒也是信的,沈奕恬体寒,来月事时腹痛也是时常的事,只是疑就疑在,她与沈君茹关系并不怎么好,怎么会去求她请大夫来?

但是沈二夫人也没多问,眼前所见便足够了。

“行了,无事就好,既然没什么事你就好生休息。”

“是,夜深了,母亲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二夫人又看了沈君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待沈二夫人一走,沈奕恬全身的力气便像是被抽光了一般,几乎是软倒了下去,沈君茹连忙上前扶着人躺下,一边转头问黄大夫道。

“如何了?”

黄大夫擦了擦额头冷汗,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信任的,说道。

“大小都保住了,只是二小姐亏了身子,今日是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怕是还受了什么刺激吧。日后可得小心养着。”

第113章 记住你的身份

“行了,你写个养胎固体培元的方子,我叫人随你去抓药,记住,今日之事切不可泄露半分!”

黄大夫拱手作揖行了一礼,而后便随着小丫鬟去了一旁的小几旁,上面摆放着早已备好的宣纸笔墨,略微沉思便提笔写下了方子。

待黄大夫离开之后,沈奕恬才犹豫着问道。

“那个大夫,信得过么?”

“他是我的人,你若是信得过我,他便可信。”

沈奕恬也是没得法子了,不得不向沈君茹求助,若说信,换做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轻信沈君茹的,只是眼下局势,让她没得选,而且,今天沈君茹也确实帮了她。

她腹中孩儿才能无碍。

微微闭了闭双眸,她张了张红唇,缓缓说道。

“可信。”

看来,她也是表达了,沈君茹是她所信任的。

沈君茹满意的点了点头,替她拉高了被角,说道。

“接下来你要好生休养,只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的肚腹会越来越大,瞒是瞒不住的。”

沈奕恬一听,连忙伸手抓住了沈君茹的手,双眸涔涔,说道。

“我想保住它。”

若是不要这个孩子,她今日也不会冒死叫人求到沈君茹面前。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可有想过,让宣大将军上门与二叔提亲。”

“不可能,我爹提起将军就气,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他们政见不合,我爹爹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何止是二叔,便是沈尚书提起宣广奕时也是咬牙切齿。

但不能否认的是,宣大将军虽有狼子野心,但对外,只要他的铁骑踏过,便不敢有敌来犯。

“到时候反而让爹爹知晓了我与他的事。”

“那…难不成你想…”

难不成她想与那宣广奕私奔了不成?

那宣广奕又是什么意思呢?

便就这样委屈了沈奕恬?

若一个男子真心爱一个女子,又怎会叫她受这般委屈?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

沈奕恬是被情爱迷了眼,沈君茹想劝,但也知道,沈奕恬是绝对听不进去的。叹息了一声,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哄劝道。

“我定尽力而为,只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行差半步,得了机会,我便替你问一问宣将军的意思,而你现在最要紧的是静养,可明白?”

“恩,我明白,无论如何,我都要保着母子平安,今日之事定不会再犯!”

说着,沈奕恬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愤恨,一闪而逝,快的叫人不易察觉。

“你好生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我今日欠你一个恩情,你…你为何要如此帮我?”

“都是自家姐妹,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沈君茹笑道,缓缓从床榻边上站了起来。

“好生伺候你家小姐,有什么事再来凌波院寻我。”

“是,大小姐。”

沈奕恬眨了眨眼睛,看着沈君茹,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到头来,她能信的竟是昔日与自己最不对付之人。

忽然,她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开的沈君茹,说道。

“我欠你的恩,他日一定会还给你。”

沈君茹脚步微顿,偏头说道。

“恩情是小,只要你记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你永远是沈家女儿。”

说完,沈君茹便不再逗留,快步离开了梅院,只留下沈奕恬一人,独自品味琢磨了“沈家女儿”这最简单的一句话。

沈家的女儿…她骨子里流淌的是沈家的血,如何不是沈家的女儿了?

彼时,她还不能彻底领悟沈君茹这最简单的一句话的意思。

片刻之后,凌波院里,沈君茹泡在浴桶里,冬梅舀了热水往她身上淋去,让她舒服的眯起了双眸。

今儿这一天真是太劳累了,波折不断。

手臂搭在木桶的边缘上,掌心上了药,不能碰水。

“这叫什么事啊,想有的没有,不该有的反有了。”

冬梅嘀咕了一声,一旁的采薇接了话说道。

“这话也就在这里能说说,出去可莫要乱传。”

“我省的,我岂是那等口无遮拦之人?只是叫小姐奔波的,我看着都累的慌。”

两人言语间,却见沈君茹没反应,连话都没接一个,眯着眼睛,显然是乏的狠了。

做了个“嘘”的手势,说道。

“快些吧,莫要叫小姐受了凉。”

两个小丫头动作麻利了起来,很快便将她梳洗了个干净。

实在是乏了,沾了床榻就睡了去,连半夜房里潜入了客人都不知道。

来人悄无声息,看了床榻上熟睡着的沈君茹,只是将一个装着药膏的玉盒子放在她的枕边,而后又悄无生息的退了出去。若不是那留下的玉盒子,仿佛根本就没有人来过一样。

一.夜无梦,翌日,沈君茹醒来时,床边无人伺候,从紧闭着的窗口透出一丝光亮,显然天已大亮了,甚至还出了太阳。

她这是睡了多久?

“冬梅?采薇?采荷?”

“唉,小姐您醒了?”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撩开挂着的珠串进了来。

沈君茹掀开薄被,正欲起身,一手却碰到了一个冰凉之物,摸起一瞧,怎不是那玉盒子?

“这是?谁放这的?”

冬梅和采薇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不是奴婢们,不是大小姐的东西么?”

沈君茹把玩了一下那玉盒子,将盖儿掀开,顿时一股清凉的莲荷味儿便扑面而来,隐隐带着几分淡淡的中药味,甚是好闻,那里面的东西也是软软的膏状物,摸起来润滑清凉。

她忽然想到这东西与上次李修送来的药粉味道相似,难道…又是李修?

他倒是有心了。

“没事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不早唤我起身。”

“小姐,您这两日忙的都快翻天了,奴婢们瞧您眼下都青了,便斗胆想让您多睡一会,只今儿一次,不碍事的。”

确实,沈君茹这几日又是照顾沈钰,又是去马场,昨儿晚上还得去给沈奕恬江湖救急,阻挡沈香凝的胡搅蛮缠,当真是分身乏术。

便是铁打的身子都经不住这样的操劳啊。

沈君茹倒也没责怪她们的意思,只是说道。

“帮我更衣吧,今儿得去庄子,莫要迟了,耽误了时辰。”

第114章 躲到庄子上来了

“小姐,您这日日忙的跟个陀螺似的,仔细累坏了身子。”

香菱一边手脚麻利的给沈君茹更衣,一边嘀咕着,还不忘与采薇使眼色,那采薇也是机灵的,当即便也跟着劝道。

“是啊小姐,您昨晚又没歇好,何必事必躬亲呢,再说了,庄子在那也跑不了,咱们便晚些去也没事。”

这两小丫头一唱一和的,倒叫沈君茹有些哭笑不得。

“得了,嘴儿都跟抹了蜜似的,去准备吧,再晚日头就要毒辣了,对了,去瞧瞧阿钰,他也闷了几日,若无碍了,便叫他一同去吧。”

“唉,奴婢去跑一趟。”

庄子上空气好,地里种的庄稼蔬菜也是好的,对身体恢复也能好些。

伤了林良源的事果然如沈君茹料想的那般,圣上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息事宁人。

但沈林两家本就算不上交好,如此一闹,两家态度算是彻底决裂了。

对此,沈君茹倒是并不觉得惋惜,只是对于林良笙,总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愧疚与苦涩之感。

那靡靡婉转的笛音,毕竟陪她伴了数载寒光。

若有朝一日,沈将得以将林家覆灭,她必会想办法保林良笙一命,权当…还了他那份恩情。

片刻之后,一行人便清车简行的往乡下的庄子而去。

前后分了三辆马车,沈君茹与沈诗思一辆,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一辆马车,最有一辆便是沈钰。

他倒真当是去庄子上游玩的了。

很快,马车进入了庄子,这座庄子还算挺大,是当初母亲与父亲成亲时,外祖和舅舅特意买来给母亲做陪嫁的,前后占据面积大概有二十亩,其中良田十亩,其他还盖了屋舍,圈了果园,种一些时令水果,还养了一些家禽,大多不是贩卖出去,而是供给入沈府,是以,沈府这些年的粮食蔬菜几乎未曾在外面采买过。

但如此一来,便也会造成一个不太好的局面,那就是,久而久之,这庄子便不在属私人,而很有可能会变成沈府公家所有,如今,也差不多如此了。

庄子上的奴仆早就等候着了,沈君茹记得没差的话,佟嬷嬷的儿孙都在庄子上,当初母亲临终前便将几个心腹送到了庄子上,便证明,这个庄子是她所信任的,如今,又怎会出了差错呢。

“大小姐,到了。”

“奴婢们恭迎大小姐。”

撩了车帘子,沈君茹扫了一眼恭迎着的众人,大多是婆子和壮汉们居多,还有一些承包了农田耕作的农户也来了,毕竟东家实难来一趟,他们也想借此机会说道说道减赋的事。

每年六成上交给了东家,他们只余四成,变卖一些,自家再留下一些,堪堪只够糊口的。

但上面管事的早就警告过他们不许乱说话了,否则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管事的说,今年秋天收成之后,赋税还得再加一成,简直是逼着他们活不下去!

管事的嬷嬷和庄子上管账先生连忙迎了上来,想要伸手去扶沈君茹,却只见沈君茹眉头一皱,瞧了一眼那低眉顺眼的嬷嬷,略有些迟疑的唤了一声。

“乳娘?”

怪不得她在府里遍寻不着,原来是躲到庄子上来了。

章嬷嬷面上堆着满满笑意,厚着脸皮应了一声“唉,大小姐,正是老奴。”

说着还上前一步,想要扶了沈君茹的手臂,却被沈君茹不动声色的拂开了。

“许久不见,自江南回来,我便寻了嬷嬷,嬷嬷却似在府里消失了一般,说是去探望儿孙,却久未见归,这其中发生了何事?”

“叫大小姐挂心了,这事说来话长,待会儿老奴再慢慢与小姐说道。”

瞧那体面恭顺的模样,半点也不见恃宠而骄和跋扈模样,在她面前,章嬷嬷永远装的这么好。

若不是前世切切实实被她出卖过,她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章嬷嬷,竟曾想一把火烧死她!

掩下双眸愤恨,她微微扬唇,带起一抹浅笑,说道。

“那等会,嬷嬷便再与我细细说来。”

言语间,沈诗思和沈钰等人都下了马车。

沈钰还拽了一个人来,怎不是那赵润之赵先生。

赵润之面露羞色,拱手作揖道。

“叨扰了沈姑娘。”

方才她早些上马车,并未亲眼看到沈钰上车,自然也就没看到赵润之竟也一同来了。

“哪里,倒是阿钰叨扰了先生才是。”

瞧着沈君茹又要责备自己了,沈钰连忙笑道。

“今儿阳光明媚,最是适合出游,一直闷着也不不好,出来走走看看,保不齐便有何想法,能做出更好的文章来,阿姐你说对不对?”

“你啊…勉强倒也是个理儿。”

章嬷嬷有些惊讶,这姐弟两个的感情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

以前她可没少在沈君茹面前吹风,说夫人和老爷偏心男嗣,更疼大少爷,一直这样挑拨的多了,沈君茹待沈钰自然就不喜了,姐弟两的关系向来不和。

这次本来她探亲归来,想回了沈府,却收到云姨娘的指示,暂时不回沈府,一来是担心大小姐彻查夫人的死因,引火烧身,二来,云姨娘说,来此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奴见过大少爷,见过三小姐,这位先生是…?”

“你称之为赵先生便可。”

沈君茹扫了一眼围着的众人,那些农家都被庄子上管事的家丁拦着,靠近不得,也不敢高唤,谁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日头热,小姐公子们还是快些随老奴进去吧,里面一切都准备着了。”

章嬷嬷说着便领路而去。

沈君茹皱眉,章嬷嬷何时成了这里的管事了?

以前的管事嬷嬷呢?

她附耳与佟嬷嬷说了两句,佟嬷嬷应了一声,便悄然离开了。

她的儿孙本也是庄子上的人,对庄子的事自然更了解一些。

沈君茹一行人被引着进了堂屋,大堂之中早就备好了茶水,还有地里收上来的一些农作物和水果,还有一些用篮子装着的鸡蛋鸭蛋等物。

章嬷嬷笑眯眯的介绍道。

“这些儿都是咱们自己地里种的长的,小姐少爷们快尝尝。”

第115章 将账目拿来

这个季节葡萄、桃子和梨子最多,堂屋里也各自堆了一些洗干净的放在盘子里,还有一些摘好了放在篮子里,预备着是让沈君茹她们回程的时候带些回去。

表面功夫做的倒是挺足。

背地里的那些腌趱事,章嬷嬷怕是难逃其责。

“嬷嬷倒是将这里打理的有理有条。”

“大小姐过奖了,为沈家做事,是老奴的本分。”

“恩。”

微微点了点头,沈君茹偏头瞧了一眼沈钰和赵润之,说道。

“我与嬷嬷还有些话要说,你们啊,自个找地方玩儿去吧,那边有果院,闲的没事去摘些果子也可,诗思你也去吧。”

“阿姐,我就陪着你吧。”

“去吧。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现在你就该以玩乐为主。”

可阿姐,你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啊。

张了张口,这样的话沈诗思终究没有说的出口,只是福了福身子,便与沈钰和赵润之三人一同出了明堂。

沈君茹这才在主位上坐了下去,章嬷嬷还仗着往昔沈君茹待她的信任与宠爱直接靠近了去,竟在沈君茹右手边的椅子上也跟着坐了下去。

沈君茹微微拧眉,瞧了她一眼,看来,以前自己对这个乳娘真是太放纵了!

竟这般没规没矩!

沈君茹轻咳一声,将还捧到手的瓷杯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呀,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脾气还是这么阴晴不定,跋扈的很,还以为她这些日子改变了不少呢。

章嬷嬷心里想着,面上却未表露半分,伸手摸了茶杯便欲喝了,以前她时常在沈君茹面前放肆,当真是放肆惯了,便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沈君茹勃然大怒,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冷声道。

“嬷嬷现在的架子也越发的大了,竟与我平起平坐同桌吃茶了。”

章嬷嬷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心中一凸,连忙将茶杯放了回去,起了身子对着沈君茹便要跪下去。

以往,沈君茹是从来不会让她如此的,正等着沈君茹来扶呢,谁知,沈君茹竟稳坐不动,半点也没拉她的意思,章嬷嬷尴尬的愣在了那儿,这会儿真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了。

撇了撇嘴,决定还是不让自己这把老骨头受罪了,弯了弯膝盖便又站了起来,低垂着头,说道。

“是老奴失礼了,往日与大小姐这般处惯了,一时便冒犯了。”

处惯了?她以前是傻,但以后不会了。

这次回来,她要将一笔笔账都算清了。

微微笑了笑,抿了口茶水,说道。

“那倒是我的不对了,这些日子嬷嬷不在,我身边的规矩改了,嬷嬷不知道也不怪你。”

“无妨无妨,老奴明白,大小姐待老奴与那些人是不一样的,毕竟老奴伺候了大小姐这么多年,早已不是一般的主仆了。”

“嬷嬷既然知道我待你是不一样的,那为何你过了探亲时间不回府,反而来这庄子上做了个管事的?”

呵,不一样…当然是不一样的,曾经章嬷嬷是她最信任的人,若她不曾背叛自己,她依旧会像以前那样待她,只可惜,造化弄人,有些事,发生过便回不去了!

“大小姐容禀,当初老奴是回了沈府的,只是恰好庄子上的上一任管事嬷嬷得了急病,急需人接手,这老爷和云姨娘又不放心叫旁的人来,毕竟是夫人留下的产业,便命老奴来接手了,老奴来的急,也没赶得上去给大小姐吱个声,是老奴的不对,叫大小姐担忧了。”

“可不是,今儿若不是我来了,还不知道嬷嬷在此呢。”

这番话说的当真是滴水不漏,是爹爹和云姨娘叫她来的?她可从未听爹爹提起过,怕是这时候,她就已经投靠了云姨娘吧!

怪不得之前庄子上送去的账目都没问题,直到这两三个月以来才出了猫腻,尽管账面上做的再好,但只要动了手脚,便会有线索可寻。

她自问待章嬷嬷向来不薄,为何她要背叛自己!

毕竟是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人,有时候她也会心软,想着若她就此消失了,便叫她与儿孙团聚去,便当是还了乳奶之情。可偏偏,她又出现了,还出现在庄子上,明显,是在帮云姨娘做事!

云姨娘啊云姨娘,你这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吧!

用的还是章嬷嬷,若不是早知道她有问题,怕是得庄子面上的账目出现了大窟窿她才能发现端倪。

微微一笑,压下心中愤恨,说道。

“罢了,嬷嬷既在此,我也放心,将这几个月的账目都拿来吧,我仔细瞧瞧。”

“账目?大、大小姐何时会看账目了?”

“瞧嬷嬷说的,你我许久未见,我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不是么?”

变化…是啊,从刚才见到时,便觉得沈君茹既熟悉又陌生,原来是这短短数月,竟变化了不少!

她第一次有些后悔,那么轻易的就离开了沈君茹身边。

“是,是,大小姐有些变化也是好的,老奴和就差人将账房先生唤来,与大小姐对账。”

“不必那么麻烦,将账目直接给我送来就行,我先随意翻翻,对账什么的,待明日再说吧。”

“明日?大小姐今晚要歇息在这?”

“是啊,乡下路远,来一趟并不容易,带着诗思和阿钰体验一眼农作的乐趣,怎么?嬷嬷不欢迎么?”

欢迎?怎么可能欢迎!

沈君茹不在,她便是这里的无冕之王,潇洒自在的很,谁敢不听她的话,违背她的意思?

沈君茹等人在这,她便得缩着,当个孙子一样的伺候人!

当然是不愿意沈君茹等人在这里多待的。

“哪的话,只是没想到大小姐会愿意留在这简陋的地方,您瞧,这里哪比得上京中府邸啊,就怕委屈了大小姐。”

“好赖也都是我母亲留下的,哪有自己嫌自己东西不好的。”

言语间,便是在警告章嬷嬷,这好坏都是她沈家的产业,切莫动歪心思,然而,贪墨都已经贪墨了,叫她轻易吐出来,那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更多的已经被她向上面孝敬了。

“老奴明白了,老奴这就差人去收拾。”

第116章 砸到人了

轻抿了一口茶水,薄唇微弯她倒是不急着收拾了章嬷嬷,待章嬷嬷退出去之后,她对着映月使了个眼色,映月微点下了头,而后便跟着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看,这账本一时半会是拿不出来了,走吧,咱们也去摘些果子。”

说着,沈君茹便掸了掸衣袖站了起来。

几个小丫头早就眼馋了,远远的就瞧到果园子里的水果,个个都又大有饱满。

冬梅和采薇采荷几个丫头连忙抬了竹篓子,便去了果园。

远远的就看到沈钰和赵润之几人在果树里穿梭。

沈诗思不太爱动,就坐在树荫下笑眯眯的瞧着两人。

沈钰撩了衣袍,系在腰间便要往树上爬。

“你伤还没完全好,还是安分些吧。”

赵润之一脸浅笑的拉着沈钰,薄唇微扬,人如其名,总是这般温润如玉。

“没事,我身体强壮,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等着,上面的果子受阳光照耀最足,最甜了,我上去给你们摘点果子下来。”

说着,沈钰拨开赵润之拽着自己的手,三两下便跟猴一样的蹿上了树。

“你小心点。”

赵润之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声,那少年矫健的身子麻利的很,扒拉在树枝上,一手拽着树干,一手拽过了个枝头,摘了个果子,偏头笑道。

“放心吧,来,接着。”

说着,她就摘了个果子,转身便丢了下来。

赵润之轻笑出声,倒是稳稳的将那毛桃子给接了住。

沈钰咧嘴一笑,连着又摘了几个桃,瞧着不远处树荫下坐着的沈诗思,说道。

“三姐,你也接着。”

说着,抬手一抛,那颗毛桃子便飞了出去,沈诗思一愣,连忙想要去接,然而她可没赵润之那本事,一手就能给接了住,毛桃子擦过她飞了出去,只听“哎哟…”一声,砸到人了!

沈钰一愣,下意识的抓了树枝便要遮了自己的脸,随即又觉得不对,这太不男人了!

下面的赵润之和沈诗思也是一脸惊愕,没想到还有旁人在,忙顺着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着个青衫的男子,一手拿着桃子,一手揉了揉被砸疼了的地方。

“哎哟,这谁砸的啊,都砸到人了。”

沈钰顺着声音一瞧,还是个熟人,那日雨地里说的话他还记得,不过他们沈家跟林家现在的关系,可不太好。

当即便撇了撇嘴,往树杈上一坐。

“林三公子,你怎么在这?”

那边沈诗思也瞧到了人,微咬着唇.瓣,赚过了身子,是那个登徒子,他怎么会在这?

这可是沈家的庄子。

“沈公子,沈三小姐,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说着,林良笙拱手与三人作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倒还算礼貌。

“在下赵润之。”

“原来是赵兄,久仰久仰,在下林良笙。”

两人虚行了一礼,只听赵润之又道。

“方才实在抱歉了,小孩儿闹着玩,未曾想误伤了林公子。”

沈钰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

“无妨无妨,没多大事儿。”

“嘿,林公子,你怎么在这?这可是我沈家的庄子啊。”

沈钰坐在树杈上,晃着脚丫子问道。

是他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被砸到了怪谁啊。

林良笙咧嘴一笑,说道。

“暂时保密,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嘁…不会又要我去给你那二哥道歉吧?”

没打死他就不错了。

“那事都过去了,沈公子这般说就叫我不好意思,那日家父也是在气头上…”

“唉,打住打住打住,今儿在这就不提这事了,喏,想吃果子就自己摘。”

沈钰一听他似乎又要长篇大论了,耳朵都觉着疼,连忙摆了摆手,指了竹篓子,示意林良笙自便。

他这几天都被念叨的不行,今儿出来玩,断不能再遭受荼毒了。

林良笙笑了笑,将手里的果子递到近在咫尺的沈诗思面前。

“又见面了,小白兔。”

“小、小白兔?”

沈诗思瞪了眼睛,气呼呼的样子,这人什么情况,她与他还不熟吧,为何叫她小白兔?

她生的像兔子么?

一把抓过那果子丢入竹篓里,沈诗思没好气的说道。

“林公子请自便,小女就不多陪了。”

说着,她便挪到赵润之身侧,寻求庇护去了。

在她眼里,赵润之就像大哥哥一样,温文尔雅,再说,她与赵润之也更熟一些。

上一次林良笙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再说了,现在沈家跟林家的关系不好,她也不愿意跟林家的人多接触,最好是划清界限。

林良笙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他长的也不凶悍啊,这小丫头为何每次见到自己就跑?

“噗嗤…”一声,树上的沈钰嗤笑出声,又摘了个果子,说道。

“三姐,这儿都没什么好果子了,咱们去那边摘吧。”

“好。”

沈诗思应了一声,提了竹篓子便往别处去了,连看都没多看林良笙一眼。

赵润之与林良笙微微拱手便也随着离开了,那小家伙太皮,他得看着,别摔下来才是。

一时间,这地儿只剩下了林良笙一人。

林良笙还是第一次碰了这样一鼻子灰,他何时变的这么讨人厌了?那小白兔就算了,连沈钰跟赵润之都不搭理他。

他这个心噢,有点承受不住,太扎心了。

沈钰从一棵树上跳了下去,转头瞧了被晾在那处的林良笙一眼,便又麻溜的爬上了另一颗,活蹦乱跳的,看来真是没大碍了。

这厢玩的乐呵,那边沈君茹带着几个丫头刚出来,便有婆子来报。

“大小姐,有客人来了,说是找您来的。”

“客人?”

奇怪,除了沈家的人,没有人知道她们来庄子了,会是谁?还指着要见她?

微皱了下眉头,说道。

“去,将人请进来。”

很快,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车还没挺稳,里面的人便撩了车帘,还没瞧仔细呢,那身影便撑着身子跳了下来。

“君茹姐姐…”

“明珠郡主?”

小丫头倒也有几分身手,从马车上跳下来很快就稳住了身子,三两步便蹦到了沈君茹的面前。

“明珠郡主,你怎么来了?”

第117章 后院着火

“我去沈府找你,你府里的人说你来这儿了,我便寻了来。”

“明珠郡主特意来寻我,可是有事?”

“没事儿,昨儿不是说了得了空约你过府么,你瞧,昨儿骑马都把指甲弄花了,想着姐姐得空帮我再蔻丹一下。”

原来小姑娘是为了爱美来了,竟一直追到了这里。

“好,不过这里没工具,等回去再给你做。”

明珠郡主这才满意一笑,说道。

“我追你带庄子上来,也不完全是为了蔻丹,反正来也来了,我还从来没来过庄子上呢。”

“看来是郡主贪玩,想拿我做挡来了。”

沈君茹笑道,这几次与明珠郡主相处,倒是亲近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生疏了。

明珠郡主嘿嘿的笑了笑,一副“被你看穿了”的样子,摸了摸鼻头,似乎猛然想到什么一般,说道。

“啊,险些忘了,我还给你带了人来,六哥哥…”

话落,只见凤珉单手挑了帘子,这才风度翩翩的下了马车,只见他着了一袭墨色对襟广袖云袍,一头青丝半盘在发顶,用碧玉发冠束着。

面含浅笑,不是那明珠郡主唤了,似乎都不愿下来的样子。

沈君茹等人一惊,连忙对着他福了身子,唤道。

“见过秦王殿下。”

“免了吧,本王是陪明珠来的。”

“六哥哥…”

又要我背锅,六哥哥真是太不厚道了。

明珠郡主撇了撇嘴,本来就是他建议来此的,说的好像她非要来,他不放心才跟来的一般。

“倒是没想到殿下和郡主会来,什么都没准备,只怕会怠慢了二位。”

“无妨无妨,尝尝这乐趣儿便好,六哥哥你说是不是?”

“是。”

凤珉微抿薄唇,竟应了一声。

沈君茹倒是越发的不知道凤珉是什么意思了。

明面上,沈家与秦王府的关系还是疏远些的好,毕竟现在秦王殿下树立的是不争不抢的形象,而一旦让几位皇子和圣上抓到勾结朝臣,结党营私这样的把柄,有的是办法惩治他和沈家。

按照前世,秦王总是能逢凶化吉的,但是沈家…她可不能踏错半步,再导致沈氏一族万劫不复!

恰好此时,佟嬷嬷悄然靠了过来,沈君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她微微皱了眉头,说道。

“确定了?”

“是,大小姐,人都在候着呢。”

“我这就过去。”

与佟嬷嬷低声说了几句,而后才偏头与凤珉和明珠郡主福了福身子,说道。

“不巧,我这有点儿事,若是殿下和郡主不嫌弃的话,便先去那边果园游玩片刻,午间准备好了宴席,才请二位用膳可好?”

“沈姑娘不必客气,是我们突然造访叨扰了。”

“是啊君茹姐姐,你先忙,等空闲了我们再叙,我与六哥哥随便走走就行,不必顾我们。”

沈君茹浅笑着应了一声,与凤珉视线相交片刻便又错开了,对着冬梅说道。

“你为二位殿下引路,小心伺候着,可莫要有任何闪失。”

“是,奴婢明白。”

冬梅最懂规矩,是伺候她最久的大丫鬟,让冬梅去伺候,她也放心。

与两人匆匆一别,她便与佟嬷嬷一同七拐八绕的甩掉身后远远跟着的家丁,穿过了房舍入了一户寻常百信家。

屋内厚着的是一对年轻夫妻,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娃,见到沈君茹的时候,连忙要对着沈君茹跪拜下去,齐齐唤道。

“大小姐…”

“都不必这般客气,起来吧。”

屋内陈设破旧,这夫妻两穿的也都不怎么好,衣服都还是带着补的,便是佟嬷嬷的儿子儿媳了。

佟嬷嬷是她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儿子儿媳过的断然不应该这般凄惨的。

“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先前你们虽不是管事的,但在庄子上也有一定地位,包种的也是大田,怎的才多久没见便成了这样?”

说道这些,佟嬷嬷的儿媳李氏便颜面凄凄的哭了起来,佟嬷嬷的儿子叹息了一声,请了沈君茹坐下,又泡了茶之后,才缓缓道来。

“大小姐有所不知,何止是我们,便是这庄子上的所有农户,都要给逼死了。”

“怎么会?今年风调雨顺的,粮食收成应该不错才是。”

“收成是不错,可留在我们手里的却只有丁点,这不又要加收粮食了,说是上面的意思。要不是我们夫妻劝着,大小姐的马车刚入庄子,便…便要遭人围袭的。”

“什么?”

到底是把人逼成了什么样了,竟起了这样的歹念。

“您没觉着,庄子里的壮汉家丁多了不少么?那不是保护大小姐安危,而是为了拦着那些想要闹事的农户,谁敢去闹,便打断了谁的腿,还要将田地给收回去,叫大家都没得田种,农户都靠着这点儿粮食收成过日子,没田种,这日子可就没法儿过了。”

这样,岂不是断人衣食?

沈君茹心中掀起惊涛,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低声道。

“这些我都不知,这其中,怕是有人在玩猫腻,从中贪墨!谁人,竟然如此大胆!”

“还不是那管事的章嬷嬷,可谁不知道,章嬷嬷是大小姐您的乳娘,她的话便是您的意思,所以…所以大伙儿都以为,是您的意思…”

“是我疏忽了,一念之仁,竟叫她在此掀起了风浪。”

沈君茹叹息一声,又道。

“可你信我,为何却不想法儿来报我?”

“回大小姐,我们是想了法子的,只是您瞧…”儿媳妇李氏带着哭腔,捂着口鼻指了指四周屋舍,说道。

“我们被看的最牢,根本出不了庄子,他们还将我们屋里的东西都给抢了,简直跟强盗无异!若不是这次虎子想法子在账目上动了手脚,只怕大小姐要直到这里出了暴乱,才能知晓情况了。”

自古,暴政之下出乱民,一旦将人逼到了绝路,没了活路,没了盼头,那么,谁也就都不怕死了!

她还记得曾经与凤珉在桃源村里的所言,她说,想给这一方村民一个安稳和平的世界,如今想来确实可笑。

自己后院都着了火,她却不自知,却还想着去拯救苍生?

她其实,是那么的渺小!

第118章 人心真是奇怪

沈君茹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她并不能事事都顾虑到,也不能将每一件是都处理的干净漂亮。

摁了摁太阳穴,她忽然有些脑壳发胀,这才说道。

“是我疏忽了,竟叫这等刁奴祸害农户,这是阿娘留下的庄子,定不能叫那些人肆意践踏了!”

“大小姐…”

佟虎拉着媳妇李氏便要对着沈君茹跪下,沈君茹连忙伸手去扶,却被佟嬷嬷给拦了住。

“大小姐,且叫他们说完吧。”

“那也用不着跪,起来吧,快起来。”

“大小姐,小的是知道那章嬷嬷与大小姐感情深厚,今日,若非不得已,小的也不敢冒死求大小姐,求大小姐给农户们一条生路吧!”

说着。佟虎便拉着媳妇给沈君茹磕头。

那“咚咚”的声音,像是一下下的敲在了沈君茹的心上,叫她闷闷的,涨涨的发疼。

“是我的错,若非我一时心软,她也没机会来此欺上瞒下的祸害这么些人,是我的能力还不够,竟叫他们轻易的阻拦了消息,在这里做起了土皇帝!”

沈君茹愤恨的闭了闭双眸,章嬷嬷,我已给过你机会,偏你自己不懂珍惜。那现在,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再睁眼时,双眸已是一片清明,她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佟虎夫妻二人。

“我与你夫妻二人保证,这样的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你们且先去替我安抚农户,静候今晚好戏。”

“大小姐…小的替庄上农户们谢过大小姐,大小姐仁善,我娘果然没说错,大小姐与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幸得嬷嬷的信任与相助,你们…可愿意助我?”

“大小姐尽管吩咐,小的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你话语和有本事在账目上动手脚,读过书?”

“是,读过几年书,只是…不是那块料。”

佟虎有些腼腆的抓了抓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却见沈君茹微微扬了扬红.唇,说道。

“起来吧,我也不便久留,叫那些人起了疑心,嬷嬷也且先随我去吧,稍后有的是你们团聚之时。”

“唉。”

佟嬷嬷瞧着儿子一家三口,悄悄抹了把老泪,但为了夫人临终前的嘱托,她定要,能护得小姐一程,便是一程!

再回去,她的心头似被压了一块石头,已无玩乐之心。

瞧着不远处嬉闹成一片的众人,忽然有些怀念曾经单纯无忧岁月,虽然她重活一次,回到了这样的年纪,但她的内心,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无知的懵懂少女了。

沈钰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每换一棵树,赵润之就不放心的跟到一棵树下,仿佛要随时接那可能会掉下来的沈猴子。

明珠郡主追着林良笙在桃林里乱蹿,那林良笙有时候恶劣的拉了沈诗思去挡,惹的小姑娘气的满脸通红。

沈君茹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一手撑着下颚,竟如此看出了神。

“尝尝。”

忽然,一个洗干净了的桃子伸到她的面前,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竟是凤珉。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薄唇微抿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衬着五官极为好看。

“殿下,殿下日理万机,怎么也有空过来?”

“本王只是个闲人。”

得,在她面前还装闲人,怕不是等闲之人吧!

“你自家种的果子,不尝一尝?”

“说的也是,我倒是还未尝过。”

轻笑一声,沈君茹接过果子“咔嚓”一声,轻咬一口,缓缓在口中咀嚼。

顿时,果子又甜又多的汁在口中弥漫开,甚是解渴。

只是吃了几口,她又顿了住,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不合胃口?”

沈君茹微微摇了摇头,举起手中果子,左右仔细瞧了瞧,这才说道。

“以前,我只懂得享受,不知这些东西的来之不易,不懂母亲的操劳和父亲的无奈,如今自己当了家,才知道其中艰辛不易。”

“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地和能力,已属不易。”

沈君茹轻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她已经活了两辈子了,哪里还是小小年纪?

“人心,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会变,也不容易满足。”

“何故有此感慨?”

凤珉抱着双臂,靠在树干上,偏头瞧着沈君茹,微微抬着的下颚扬起一抹坚韧而又优美的弧度,睫毛如羽扇一般,轻轻扇动着,只是眉宇间有些化不开的忧愁。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伸手替她抚平眉间忧愁,叫她不在为那些俗事烦忧。

沈君茹忽而轻笑出声,说道。

“罢了,不必再提,这条路,既已踏上,我便已无回头之路。”

自言自语的说着,她缓缓站了起来,手中还握着那啃了两口的桃子,对着凤珉说道。

“殿下,我信你,你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将来,也一定会是一位仁智之君。”

“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从头到尾都是在诓骗你,为了你身后沈家的势力?”

“只要殿下是真的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我大乾的将来,便是骗我又如何?沈家,至少我爹爹和沈钰,会一直支持殿下。”

凤珉扬了扬红.唇,忽然抬手向沈君茹伸去,沈君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却听凤珉轻笑出声,他的手就靠在她脸颊不到半寸,她方才刚说了信任他,结果他一出手,自己便闪躲了…

“反、反射性条件,我…我不是不信任殿下。”

“我懂,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本王向来不会对女人动手。”

一般情况下不会。

特殊情况下,就难说了。

说着,他年起沈君茹肩头上落着的一片叶子,抬到沈君茹的面前晃了晃,然后才丢在了地上。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沈君茹微张红.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沈钰摇晃着手臂,对着她大声喊叫道。

“阿姐,阿姐你快来啊,瞧我摘了多少桃子。”

沈君茹无奈一笑,匆匆与凤珉福了福身子,说道。

“殿下随意,我先失陪了。”

说着便向沈钰的方向走去,谁知凤珉竟也动了脚步,只是却是跟着她而动。

第119章 狗咬狗,一嘴毛

“殿下,你还有事?”

“不是你叫本王随意?”

沈香凝一阵哭笑不得,她只是觉得,凤珉不似那种容易与人打成一片的人。

他身上自带了高冷光环,叫人轻易不敢亲近。

……

很快,映月便悄然来到沈君茹身侧,对沈君茹附耳说道。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

“东西呢?”

“拿到了。小姐,咱们接下来如何?”

“当然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了。”

沈君茹眸中寒光乍现,“冬梅。”

“小姐,您吩咐。”

“你与采荷仔细招待着殿下和几位公子小姐,莫要怠慢了,只一点,尽量不要让他们靠近明堂。”

她要清理门户!

“是,奴婢明白,好吃好喝好玩的招待着,定叫几位公子小姐们宾至如归。”

沈君茹微微笑了笑,赞赏的在冬梅的鼻头点了点,这才又道。

“其他人随我走。”

“是。”

凤珉瞧着沈君茹远去的背影,薄唇微弯,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这丫头,比他还要忙!

很快,明堂里垂首立着章嬷嬷和账房管事的胡先生,身后跟着小童捧着托盘,上面摞着的是沈君茹要的近半年的账目。

“大小姐…”

两人恭敬而又油滑的对着沈君茹鞠躬行礼。

沈君茹撇了一眼四周,果然,连家丁守卫都加多了。

真是哔了狗了,她沈家养出了这么一群白眼狼,她竟今日才知道!

这些人怕是更听章嬷嬷的话!

而她算什么?偶尔来一次,还只是游玩而已,等懂得什么?

拍了她的马屁还不如多在章嬷嬷面前露露脸来的更好!

沈君茹嗤笑,一挥袖子便在主位上坐了下去,面色冰冷阴沉,端着个架子,叫章嬷嬷心里一阵没底。

“大小姐,账本拿来了。”

沈君茹与采薇使了个眼色,她立马上前接了过来,草草翻看了一遍,便捧到了沈君茹面前,只听她说。

“与交上来的,八.九不离。”

她早知道,她们会留后手。

既然这样,这账本她就没有翻看的必要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从采薇手中拿过账本,然后狠狠的摔在了章嬷嬷和胡账房的面前。

那两人俱是一愣,胡先生胆子要比章嬷嬷小一点,险些就软了腿,直接跪了下去,好在章嬷嬷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大小姐,这是何意?账目可是您自个要看的。”

沈君茹冷笑,抬杯抿了口茶水,而后才说道。

“我要看的账目,并不是这个,嬷嬷还是将真的账本交出来吧。”

“你!大小姐在说什么,老奴听不懂。”

“哗啦…”一声,那章嬷嬷话音未落,茶杯便直接砸在了她脚边,再失些准头,便是砸在章嬷嬷的脚面上!

章嬷嬷心中一愣,有些开始“噗通”狂跳。

以前,大小姐从来不会对她发怒,甚至对她有时候的不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着!

可这一次,她忽然觉得,这事也许不太好收场了。

“不懂?嬷嬷是打定主意要我与你好好玩一玩么?”

“大…大小姐何意?”

“哼!”

冷哼一声,唐宛初对映月使了个眼色。

“看来以前我是太放任嬷嬷了,才惯的嬷嬷你越来越无法无天!”

不好!

章嬷嬷心里警铃大作,下意识的感觉出这次沈君茹怕是没那么好忽悠,便见映月将一个蓝布包裹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个东西,那个包裹着的布,她实在太熟悉不过了,分明是她刚才亲手裹着藏在那颗大槐树下的,她还挖了一个好大好深的坑将其埋住,怎么,怎么会在那个丫头的手里!

难道,难道大小姐从一开始就怀疑她了?

不,不可能,她们都处了十多年了,沈君茹的性子和脑子她实在太了解不过,断不会那么聪明的,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一定是!

莫慌、莫慌…

转瞬间,她思绪万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敛起面上的惊慌,低眉顺眼的站在那儿,等着沈君茹接下来的动作。

“嬷嬷,我可是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坦白从宽,若是嬷嬷抗拒,便不要怪君茹不客气了。”

“大小姐!老奴伺候您多年,您还不了解老奴的为人么?老奴是断然不会做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沈府的事的,否则,便叫老奴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啪.啪.啪…”

沈君茹都忍不住为她这样激壮的表演拍掌叫好了,她冷笑一声,缓缓说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嬷嬷发如此恶毒的誓言,就不怕神明真的降下雷霆来,轰了你么?”

随着那一声“轰”字落下,章嬷嬷浑身一怔,仿佛那神明在下一刻便真会要了她的命一般!

“老、老奴未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大小姐还是莫要吓老奴了。”

“呵,真是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我看嬷嬷你啊,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小姐…我…”

“罢了,我也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要,便也怨不得我了。”

“大小姐…求大小姐给小的一个机会吧,小的什么都说,什么都招啊。”

瞧,这鸡还没杀呢,这猴儿便怕上了。

也好。

沈君茹微扬起红.唇,带着一抹嗜血般的阴冷。

“好啊,你说,你要是说的多,本小姐兴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什么?胡先生,你!大小姐,大小姐老奴说,老奴说啊。”

现在还想说?呵,晚了!

给你机会的时候你不说,现在这个机会是旁人的了,便又要来争抢着说,多大的脸呢?

“好啊,那么你们谁说的多,谁能说服本小姐,本小姐就放谁一条生路。”

“是她!”

“是他!”

沈君茹话音刚落,瞧着那狗咬狗的画面,甚是好笑,那真账本还没拿出来呢,便叫这两人互相咬了起来。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大小姐,是章嬷嬷,一切都是她叫小的做的,她说自己是大小姐的乳娘,就连大小姐都要敬重她三分,她的话便是大小姐您的意思,您不知道,这几个月里,她在这里作威作福,打着您的名号做尽了欺善压弱之事,小的也是敢怒不敢言啊,这才被她逼着做了错事啊。”

第120章 聚众闹事

“你这王八羔子,胡说八道什么!大小姐,老奴对他做的那些事一概不知啊!那些个腌趱事都是他做的。跟老奴没有半点关系啊。”

“你!你放*******看着两人在沈君茹面前就要吵起来了,沈君茹冷哼一声,悠闲的喝茶看戏,倒是要看看他们能将对方咬到什么程度!

“啪嗒”一下,胡账房对着沈君茹跪着连连磕头。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就这点胆子,也敢贪墨沈府的钱财?说吧,背后还有何人指使。”

“就是章嬷嬷,她叫小的这么干的。”

“噢?那章嬷嬷你说。”

“大小姐哟,老奴伺候了您一场,老了老了糊涂了,只贪墨了一些,也是为了以后养老,大小姐仁善,就算看在老奴伺候您多年的份上,绕老奴一命吧,大小姐…”

好啊,这个章嬷嬷,口口声声求饶,却怎么也不愿意说出幕后指使之人。

“嬷嬷可是要一人扛下所有罪责?”

“大小姐,老奴…”

“再嚎一声,我便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沈君茹低喝,双眸冰冷,居高临下的瞧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章嬷嬷,那冰冷的眼神,那可怕的语气,让章嬷嬷和胡账房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这么做!

她,早已不是她认识十多年那心软不经求的沈君茹了,她变了,变得更有魄力,变得更加成熟,褪.去了天真小女儿的娇态,现在的她,已然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姿态!

章嬷嬷和胡账房都不敢再嚎,只见沈君茹将蓝布包裹着的账簿抽了出来。

“既然章嬷嬷想要担责,那也行,咱们就来算算账,看看嬷嬷到底贪墨了多少。”

“大小姐…念在往昔恩情,老奴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小姐开恩,求大小姐开恩…”

“也好,念在嬷嬷对君茹这些年照顾有加的份上,只要嬷嬷将贪墨的窟窿都补上,君茹可以跟嬷嬷既往不咎。”

补、补上?卖了章嬷嬷她也无法将这个窟窿给补上!

她才贪墨了多少?真正的大头可都是被那背后指使的人给贪了去!

可…可她又断断不能将云姨娘给供出来!否则,否则她的儿孙就没命了啊!

既然大小姐依旧发现了,那么她就是死,也要将这件事在她这里终止!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一群人靠近了,正与守在外面的家丁起了争执。

沈君茹皱眉,示意采薇过去看看,只是采薇还没出得堂屋的门,便有一群农户冲了进来,手里各挎着篮子,见到人就砸。

采薇愣了一下,脸上头上挨了两个菜叶子,被砸懵了,然后连忙跑了回去,里面的沈君茹和佟嬷嬷等人也都是一愣,连忙站了起来。

“大伙儿这是何意?”

“我们不干了!辛辛苦苦一整年,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吃饱穿暖,结果呢,还不都是为你们这些东家白做工!”

“对!不干了,既然大小姐于这个老不死的又在商量涨收成的事,不给咱们活络,那咱们也没必要白白干活,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对!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大家都不要活了!”

说着,也许是点燃了这些人的怒火,一个个的烂菜叶子和烂水果猛然向她们砸来,挨砸最多的还是章嬷嬷和胡账房,而沈君茹多少也挨了些,显得有些狼狈,几个丫头连忙护着沈君茹。

看来,佟虎和李氏没能劝得住这些农户,又或者,有人恶意在其中挑事,她并没有表示过要涨收,这些人冲进来便说这些,很显然,有人误导了他们。

沈君茹拨开护着的映月,说道。

“大家冷静一下,可否…唔…”

话音未落,一个烂掉的果子便准确无误的砸到了沈君茹的额头之上,腐臭的味道传入鼻息,那黏黏臭臭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重生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若是前世的自己,这时候怕早就气的失去了理智了吧。

只可惜,后来的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尊严早就被丢到尘埃里践踏,她的骄傲,她的傲骨,她一切的一切早就被碾碎!

“大小姐…你们再胡闹,休要怪我不客气!”

映星当即就要拔剑怒指众人,却被沈君茹伸手抓住了手臂,说道。

“稍安勿躁,既然大家是来解决问题的,那么,都请安静的坐下来听我说,可否?之后若大家还是执意要走,不愿意再在我沈家庄子里干活,那么我,沈君茹保证,会与大家既往不咎。”

那些闹事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思考沈君茹话中的可信度,而地上蜷缩着的章嬷嬷和胡账房早就被烂菜叶子之类的给掩了全身,何止是狼狈?简直奇臭无比!

“当然,各位若是真不想听,那么我也不勉强,都请回吧。”

众人又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在等一个领头人发话。

现在,他们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大小姐此话当真?”

有人问道。

“当然。”

“好,那咱们就听听大小姐到底要说什么,最坏也不过一拍两散!”

这倒是没错。

沈君茹抽了帕子,轻轻擦拭掉额头沾染着的恶臭味,面上未露丝毫厌恶之色,只是微垂了眉眼,说道。

“在此之前,我已大致了解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涨收之事我并不知晓。”

“什么?难、难道…”

“甚至,章嬷嬷来此,我更不清楚,也许大家都认为我这只是推脱之辞。”

确实,很多人心里都这么想,觉得沈君茹是将那章嬷嬷推出来当一个替死鬼。

却听沈君茹轻笑了一声,说道。

“若我真要推脱,根本就不会站在这里与你们解释,你们不想包种我沈家的地,自然会有人愿意来种。只是大家都相处了这么些年,多少是有情谊的,我母亲在时,庄子里无外人能将手伸进来,从来没发生过今天这样的纠纷。”

沈君茹说的没错,这年头,只要不发洪发旱,有地种总比没地种的好,民以食为天,更何况,大乾人口众多,更是产粮大国。

第121章 不涨反降

第121章

众人未发一言,等着沈君茹接下来的话。

“我感谢大家在沈家最难的日子里对我沈家不离不弃,我也感谢,大伙在我母亲去了之后,没有抛下庄子里的田地离开,今日,我并未跟章嬷嬷商量如何涨收,相反,我沈府容不下心怀鬼胎之人,一切皆为章嬷嬷和胡账房擅做主张,欺上瞒下,为了一己私欲,贪墨公款导致的。”

“什么?大小姐真不知道?”

“就是,大小姐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点小利而砸了整个庄子?”

“你们现在知道我们家大小姐好的了?我告诉你们,大小姐今儿是来为你们讨回公道的!要不是你们闯入,这个老嬷嬷早就被我们大小姐给就地正法了!”

映星指着那蜷缩着的章嬷嬷,怒不可遏的说道。

那些农户面面相觑,态度有些动摇。

“不要听她们的蛊惑,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左右话都被她们自己说了,好也是她们,坏也是她们,她们就是一伙的,现在出了事,想要推一个人出来做替死鬼罢了!”

其中一人冷哼道。

沈君茹瞧了他一眼,五大三粗的,面上有些黝黑,裤腿高卷着,只是那流.氓兮兮的态度,并不像是一个本分农户。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别胡说八道啊,我家大小姐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再说了,大小姐都说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了,你这叫嚣的,左右就是大小姐怎么说都不对了呗。”

“映星,莫要多话。”

映月扯了扯自己这向来脾气火爆,口无遮拦的妹妹,两人一母同胞,性子却迥然不同。

一个冷静内敛,一个热情奔放。

映星愤愤的撇了撇嘴,她就是见不惯这些人好坏不分!就是见不惯那么多的不公平

明明大小姐是为了大家好才来的,反而被这些农户倒打一耙!

果然,可怕的不是那些腌趱小人,而是那些不明就里,轻易就被支配了思想的普通百姓!

沈君茹叹了口气,说道。

“至于怎么处理章嬷嬷和胡账房这事,我暂时无法与大家细说,只是就大家的问题,我与大家说明了,涨收是不可能的,先前是收四成利,体谅这些日子的苦难,我自己做主,降收一成,从今而后,只收三成利。”

“什么?不涨反而降了?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么?不会只是口头上说说,忽悠了我们,到时候还多收两成啊。”

原本章嬷嬷一来,就涨了一成利,大家敢怒不敢言,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夫人当家了,而是大小姐,章嬷嬷又是大小姐身边的红人,颇受大小姐宠爱和信任,谁都不怀疑,这不是沈君茹的意思。

后来章嬷嬷胆子大了,一口气要涨两成利,这才引发了今天的事。

原本,一般庄子都收五成利,甚至有收六成的,沈家庄子一直只收四成,这也是沈夫人掌事多年从未出过暴乱差错的原因。

而这次,前后一下子涨了三成,真是叫大伙儿受不住了!

如今降到三成,大伙儿怎么可能不高兴?

“不会,肯定不会,老身保证,大小姐绝对不是那种人!”

佟嬷嬷站出来替沈君茹做保证道,原本她跟这庄子上的一些人都算熟,后来发生了事,连带着佟嬷嬷和佟虎三口都挨了好些骂。

这会儿沈君茹说了这样的话,佟嬷嬷又站出来保证,他们这才放下了戒备。

“哼,大小姐可真是好手段,这一升一降的,怕是自己的小金库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吧。”

又是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这人一直在其中挑事,到底是何居心?

怕不仅仅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他是想把事情给闹大了,闹大之后呢?他想做什么?

沈君茹眯了眯双眸,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她都不允许!

她说道。

“我说话算话,若大伙儿信我,稍后我便会立任新的管事和账房先生,可若大伙不信,还是执意要走,那么大伙儿请自便,田中收成待秋收之后,我便都折合成现银赔偿给大家。”

沈君茹的话叫众人之间又窃窃私语了起来,有人说沈君茹只是敷衍他们,却也有人相信。

映星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拍了拍额头,说道。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啊,只有三成利,谁家能收这么少?秋收也不过两三个月的事了,到时候大小姐是否骗人,是否只是敷衍大家,你们不就都知道了?到时候还想再走,咱们不拦,反正只收三成这么低的利,外面有的是人想要接手。”

“你这小丫头又是哪里来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那男子见映星几次插话引导了那些农户的思想,眼看着情况要压不下去了,便对那映星发了火气。

“没我说话的份儿?呵,我看你就是想挑拨生事,叫大家跟沈府闹起来才好呢,到时候谁都捞不着好!”

“是啊,三分利,外面哪去找噢?我不走了,田里的麦子再过些日子就熟了,能手了,现在走了就什么都没了,半年白干,走走走,我不管你们,我回去了。大小姐,抱歉抱歉,叨扰了你。”

说话的是一个略上了些年纪的中年男子,显然,他想的透彻也看的明白,经过沈君茹的这一番劝

“你这小丫头又是哪里来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那男子见映星几次插话引导了那些农户的思想,眼看着情况要压不下去了,便对那映星发了火气。

“没我说话的份儿?呵,我看你就是想挑拨生事,叫大家跟沈府闹起来才好呢,到时候谁都捞不着好!”

“是啊,三分利,外面哪去找噢?我不走了,田里的麦子再过些日子就熟了,能手了,现在走了就什么都没了,半年白干,走走走,我不管你们,我回去了。大小姐,抱歉抱歉,叨扰了你。”

说话的是一个略上了些年纪的中年男子,显然,他想的透彻也看的明白,经过沈君茹的这一番劝解,就更不想闹了。

第122章 三倍赔偿

“吴二狗,就你那点农作物,我看是在浪费田地,还有脸要求折现?”

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吴二狗是方圆出了名的好吃懒做的家伙,这次纯粹是想将事情闹大,好捞便宜,被拆穿了也不恼,嗤笑一声,干脆耍起了无赖。

“那我不管,反正大小姐自己刚才也说了,田地我不要了,地里面的农作物你得双倍赔偿给我,不,三倍!”

“三倍?你怎么不去抢啊,要点脸么?”

映星冷哼一声,更加鄙视那五大三粗的吴二狗子,长的人模人样的,四肢瞧着也挺发达,却是这么个东西!啧啧啧,白瞎了这一副好身材!

“怎么着?姓沈的家大业大,有的是钱,稍微多赔偿我点怎么了?又不是要你赔,关你什么事!”

吴二狗子冷哼道,怪映星多管闲事。

“沈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凭什么要沈家陪你这些,不陪!大小姐,这种人咱不赔!”

映星恨的牙痒,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了这人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保不准连咬都咬不动!

沈君茹却不怒反笑,看了看另外几个人,说道。

“你们呢?也是想要一起退了田,要赔偿还是继续种地,日后只交三成的利?”

田里的那些东西,若是按三倍赔偿确实能捞一笔,但这等于一笔买断,日后他们没田种可怎么办?再说了,沈大小姐还没同意以三倍赔偿呢。

剩下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大小姐处事公断,只求大小姐能严惩了这两个恶人,叫他们日后再不敢胡作非为。”

“这点你们放心,我沈家,从来不留恶奴!”

“那今儿便是咱们几个冒犯大小姐了,还望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几个这就离开。”

为首的人拱手对着沈君茹抱了抱拳,然后便带着几人一同离开了。

沈君茹瞧着那青年远去的背影,倒算是个有魄力的,而且,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挺听他的,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那吴二狗子还稳站着不动,抱着双臂,瞧着沈君茹说道。

“怎么?大小姐不会是想耍赖吧?这话儿传出去,大小姐可就一点威信就没有了啊,要不然我再将刚才的那些人给叫回来,看看咱们大小姐是如何出尔反尔的。”

“你多虑了,我许偌的,便不会食言。”

“那就好,我的田不大,种的东西也不多,但是翻了三倍,前后就算你五百两吧,现在就给我,一分不能少,否则…”

“否则就怎样?难不成你还想打人不成?”

这个吴二狗也太不讲理了,心还不是一般的黑,真是不要脸!

吴二狗赖皮一笑,那一脸无赖的样子,真真是叫人讨厌。

“打人?我哪儿敢啊,我要的只是银子,大小姐若不想此事再继续闹大的话,就给我银子!”

“银子可以给你。”

“大小姐,这种人干嘛还给他银子啊,他就是狮子大开口,想要狠狠啃您一口。”

一旁的映星急的不行,要不是映月给拉着,只怕她就要冲上去揍一顿那臭不要脸的东西了。

五百两,他也真敢要!

“嘿,还是咱大小姐上道。”

“不过我的银子可不是好拿的,说吧,是谁指使你造谣生事,煽风点火,将事情闹大的?”

她来庄子的事没多少人知道,而且她已经交佟虎和李氏去安抚农户,又怎会闹出后来的事?

势必是有人从中作梗!

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个叫吴二狗的家伙。

那家伙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嗤笑出声。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呵…”

看到地上跪着的章嬷嬷和胡账房都没给他起到一个警示作用,也许是她表现的太软了,让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觉着她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

似笑非笑的微微点了点头,端起水杯押了一口,而后不慌不忙的在红木椅上坐下,倒是对一旁的映月映星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小丫头功夫可不只是三脚猫那么简单,当即会意,微微点头,瞬间便潜到了吴二狗的身后,映月动作更快一些,一抬脚便踹在了他的膝弯处。

那吴二狗别看长的五大三粗的,实际上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脓包,被映月这么一踹,整个人便直直的扑了下去,“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沈君茹的面前,双掌撑着地,懵了一下,而后猛然暴怒,想要起身,那映星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气了,一抬腿,狠狠的压在了他的后背上,绣花鞋踩着他的背脊,看着轻轻松松,却叫他半点也动不了身子了。

“哎哟…哎哟喂…这是怎么回事…哎哟喂,大小姐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嘘…我向来不喜欢吵闹,有什么话好好说,兴许我还能听一听,可你吵闹的厉害了,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叫你闭嘴了。”

沈君茹微微一笑,唇边绽放出一抹笑容,明明是璀璨夺目如空谷幽莲的,却叫吴二狗狠狠打了个寒颤,她…她的笑容太邪了,好像根本不是在笑,而是在盘算着要如何将他拆吃入腹!

吴二狗第一次有点怕一个看似柔弱的娘们!

不,他可是男人,怎能败在这些娘们的手里!

再说了,他就不信,这个娘们真能对他做什么!

外面可还有那么些人看着呢!

“大小姐出尔反尔,也不怕寒了外面那些人的心,那些个傻子竟然还真的信你,呵,待他们看到我的下场,就该知道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我说过,按照你地里的庄稼来算,既然你执意要求先赔偿给你,那也没关系,谁叫本小姐仁慈,便先折算给你,不过那什么二倍三倍的,本小姐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就是,那不要脸的要求根本就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还以为大伙儿都跟你一样没脑子么?孰轻孰重,孰优孰劣,有点脑子的都算的过来!”

映星冷哼一声,踩在他背脊上的脚微微使力,叫吴二狗吃痛,背上像是压了千斤鼎一般的重!

第123章 她不能心软

吴二狗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背上压着一个,而他一动,后面便会有人狠狠的踹他屁.股,叫他根本不敢动。

“啊…你们这两死女人,臭婊.子!看我起来不弄死你们!”

“嘴巴真臭,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映星被他的咒骂欺辱的发了怒火,微微弯腰,一把扯了他的头发,紧绷的感觉刺激着他的头皮,叫吴二狗疼的嘶哑咧嘴,映星从小包里随手抓了一把麻椒塞进了他的嘴里,沈君茹想要阻止,一声“且慢”还没出口,映星的动作更快,直接塞入了他的口中,还狠狠的捂着他的嘴巴,叫他吐都吐不出来!

吴二狗脸上的表情很有意思,涨的通红不说,捂着喉咙和嘴巴,推开映星便猛然咳嗽着,似乎要将肚子里的东西都给呕出来一般。

沈君茹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不满的看了映星一般。

“莽撞,大小姐话还没问完,你将他弄成这副模样还怎么说话?”

一旁的佟嬷嬷立即训斥道,映星也是一时冲动了,被佟嬷嬷训斥了,又见沈君茹微拧秀眉,当即便明白,自己的冲动坏事了。

“大…大小姐,是奴婢冲动了,但他的话,实在太污言秽语了,奴婢也是一时忍不住。”

“罢了。”

沈君茹摆了摆手,又道。

“给他些水,让他将舌头屡直了,我还有话要问。”

“唉,大小姐,这就交给我吧。”

映星连忙拍了拍胸口,抢着要将功折过去,竟将那大块头拎了起来,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姑娘家,竟然这么大的力气!

拖着人就去了一旁不碍眼的地方,那吴二狗还想挣扎,然而被映星几番折磨便彻底死了心。

真是,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呢?人家不动声色都有千万种方式折腾死你!

然而,等吴二狗领悟这一切时,却已经晚了!

佟嬷嬷瞧了瞧那跪着装死的两个人,这才问道。

“大小姐,章嬷嬷和胡账房要如何处置?”

“大小姐,老奴知错了,老奴不应该一时贪念,险些害了大小姐,害了沈府,老奴真的知错了,只求大小姐从轻发落老奴,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大小姐哟…绕老奴一命吧。”

沈君茹冷冷的瞧着那对着自己不住磕头的章嬷嬷,她不会因为一件事就将往昔的所有情分都忘记,同样,她也不会因为她的这一番惺惺作态的求饶就忘了她曾经对自己和沈家做的所有事!

那一把火,烧了的何止是她的凌波院,还有大半个沈家!若不是她端来的一碗毒药,自己又怎会为林良笙挡毒,以至于后来种种!

那无数个寂寞寒冷的夜,那无数个被病痛折磨的日子,可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情分,呵…在她这里已经用过一次了,若非不是念着往昔情分,她早就该死了!

“嬷嬷怕是不知,你在我这里的情分,早就被磨没了,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要了你的命,因为留着你,还有用。”

“谢大小姐不杀之恩,谢大小姐不杀之恩啊。”

那章嬷嬷根本没听清楚沈君茹说了些什么,只大概听她说到不会要了她的小命。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可她不知道,命是保住了,日后迎接她的,又会是什么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不过,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大小姐,您,您说,老奴必定知无不言。”

“是谁叫你到庄子上来的?”

“是…是老奴不放心,自己、自己要来的。”

沈君茹冷笑,凭着往昔自己对嬷嬷的放纵,若是她当了家,章嬷嬷完全可以在后院横着走,可她却选择来到了庄子上,她能信是她自己要求来的么?

前世,章嬷嬷可没来这一出啊。

也有可能是,她前世根本没能掌庄子的管理权,而是直接落到了云姨娘的手里,她直接安插了自己的人,比用章嬷嬷更方便!

可如今,正因为章嬷嬷与她往昔的情分,谁都知道,章嬷嬷便代表着大小姐,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到云姨娘的头上,甚至,叫她背上了所有骂名。

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看来,她确实是有些小巧了云姨娘,这些年,在府中不是一点势力也没有,竟连她的奶娘都能收买了!

沈君茹微微一笑,也不打算与章嬷嬷多废话了,她既然一口咬定,承担下所有罪责,便不容易再撬开口了。

“嬷嬷,我可是给过你机会说话的。”

“大、大小姐…”

章嬷嬷惊恐的看着沈君茹,还未来得及多言,便听沈君茹又缓缓说道。

“既然嬷嬷不愿意说实话,那么日后,便也用不着再说话了。”

章嬷嬷浑身一个哆嗦,想起方才吴二狗子的惨叫,当即便两腿发软,险些直接晕死过去。

“带下去吧。”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真是刺耳,映月。”

“是!”

映月领命,一把揪住了章嬷嬷的后领,将人直接提溜了起来,像拎一个小鸡崽子一般的轻松,而后将一个药丸塞入章嬷嬷的口中。

那章嬷嬷随便便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双手使劲撸着喉咙,努力张嘴想要说出话来,却半点用也没有。

她是真的怕了,知道沈君茹对她是半点情分也不留,心里又是怕又是惊更觉凄凉,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挣扎着跪在地上对着沈君茹使劲磕头。

“啊…啊…啊…”

“咚咚咚…”

那恐惧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怕了,真的信了。

然而沈君茹却是微微偏过了脑袋,显得格外绝情和冷酷,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捏着椅把的手是多么的用力,指甲狠狠抠着木头,指甲盖里甚至陷入了些许木头碎屑。

她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

她的心软也许会毁掉自己,毁掉整个沈家上下数百口人!

若想要变得更强,只有更加心狠,更加无情!

缓缓闭了闭双眸她冷声说道。

“拖下去,好生看着,不要叫她死了。”

“是,奴婢明白。”

第124章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那账房先生看到章嬷嬷这样,早就吓的不行,整个人都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也不想说么?”

“不不不…大小姐,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沈君茹微微勾唇捧着茶杯,似乎在等着账房先生将话一一道来。

大约三个多月前,章嬷嬷来到了农庄上,那时候正好是沈君茹刚江南回来不久,庄子的契据和账本都还在沈老爷手中,着人看管打理,便是这个时候钻了空子。

而章嬷嬷又是她的乳娘,仗着她的架子在这里作威作福。

姓胡的是账房,自然是跟她串通一气的。

贪墨的银子大半都是由章嬷嬷孝敬给了上面的人,至于这个上面的人是谁,章嬷嬷防着他,从未与他提过。

没有确凿证据,沈君茹也没有法子将锅直接扣到云姨娘头上。

“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想要揪出后面的人,就不能打草惊蛇。”

“小姐的意思是?”

“先留他与章嬷嬷一命,还有那吴二狗子,怕是这庄子里,还有那人安插的人。”

“老奴也这么以为,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只可惜,我现在手里没那么多可用之人,你瞧,外面守着的那些家丁中,有多少是我们的人,又有多少是早已经被收买的?”

“老奴这就让人去彻查。”

沈君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大小姐这是要从根源上下手了。

“盯着点,谁敢私自出庄子,便拿下!”

这里发生的事,瞒是瞒不住的,但是这里在城郊乡下,离沈府有着一定的距离,想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也并不容易,而那个敢轻举妄动的人,便一定是幕后之人安插在这里的人!

“是,奴婢们明白。”

“其余一切照旧。采薇,你将这些账目整理出来,映月,你去章嬷嬷和胡账房的房里搜,采荷,你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殿下、郡主还有林公子都在,切不可怠慢了。”

“是,奴婢们这就去。”

沈君茹一一吩咐了道,这些个事,不必叫旁人知道。”

“奴婢们省的,大小姐宽心,章嬷嬷和胡账房也都会被秘密关押,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

沈君茹满意的点了点头,母亲留下的这几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用。

这一路过来,若没有她们相助,恐怕她不会走的这么顺利。

微微捏了捏眉心,心头升起些许疲惫,母亲留下的这一份家业,她势必要替她好好守着!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阿钰。

只是章嬷嬷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叫她心生疲倦,这个相伴了十多年,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却其实早就背叛了她,还有那个留在江南的秋兰…

当初她要回京时,秋兰主动提出,身子不适先留下,待养好了身子再回,那时候的沈君茹还没有重生,便将她留在了江南,如今这么些时日过去了,秋兰却没了音讯,怕是不愿意回来了,上次表哥信中也未提到她,待下次再去信,她该要提醒表哥,小心这个秋兰。以前的她怎就没发现,秋兰那那头也是个颇有心计的!

午膳很快就备妥当了,派人去唤了还在果林里上蹿下跳的沈钰几人,稍等了一会儿,便见着沈钰手里捧着个篮子,后面追赶着的竟是明珠郡主。

“阿姐,阿姐你快看,我摘了这么些…”

“君茹姐姐,我摘的才多,个个又大又饱满。”

原来这几人竟是赛着摘桃子,看谁摘的多呢。

两人几乎一前一后的冲跑到沈君茹面前,高高捧着手里的桃篮子,不远处的林良笙、赵润之等人缓步而来。

难得,林良笙见着明珠郡主也不跑了。

原因无二,因为沈钰的毛猴脾性将明珠郡主的注意力给吸去了大半。

两人又是比赛上树,又是比赛摘桃的,倒是有些臭味相投的感觉。

“胡说,我这个才是顶顶好的,都是树上光照最充足,也最甜的,都没有被鸟虫啄咬,阿姐你尝尝,保准比她篮子里的那些甜。”

“你才胡说,我这个甜!”

“哼!胡没胡说,尝尝就知道了。”

眼看着两人又要争吵起来,沈君茹一脸哭笑不得。

“都是自家园子里摘的,哪有嫌弃自家东西不好的?我瞧着都是好的,你们啊,都快把果农的活儿都干了,辛苦了吧?午膳已经好了,去洗洗手,等会就可以用膳了。”

沈钰咧嘴一笑,像是邀功的样子,说道。

“阿姐,我聪明吧。”

这家伙,原来是忽悠人摘果子呢。

尽欺负明珠这样看着聪明实则冲动禁不起激的。

沈君茹笑了笑,可不敢在明珠面前夸他呢。

“冬梅,拿去叫人洗了,等会儿大伙都尝尝,自己摘的,更甜。”

“是。”

“这倒是,自己的劳动成果,这沈公子和明珠摘了可不少呢。”

随后而来的林良笙摇了摇手中折扇,笑眯眯的说道。

他的手里也有一个竹篮子,里面盛着几颗桃子,比之沈钰和明珠郡主的可少的多呢。

沈君茹笑道。

“林公子摘的还没两个小娃儿多呢,等会你只能吃些小的,大的甜的得奖励给摘的多的人。”

“阿姐,你真将我们当小娃儿看待了?还奖励呢,羞不羞啊。”

沈钰咕哝了一声,面上微红,桃子摘的多了,手上刺刺的扎人,说着便忙将手浸泡到小厮捧来的铜盆里,凉水一激,确实舒服的多了。

那边明珠郡主也是如此,瞧了沈钰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君茹姐姐说的是,这种奖励啊,还是让给小孩儿吧,沈公子就莫要客气了。”

“你才不要客气才是,那又大又甜的肯定奖励给你,我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跟小娃儿争呢。”

“哼,你才是小娃儿!本郡主才不似你这蹿天猴一般。”

两人一言不合,互相怼了两句,哼了一声,向另一边扭过了头。

沈君茹被这两人吵嘴的架势看的愣了一下,忍不住轻笑出声,果然,都还是小娃儿呢。

第125章 本王不饿

“阿姐,你不用理会他们,他们都争一上午了。”

沈诗思悄悄的靠在沈君茹的耳边说道,声音里满是笑意,她总算比先前开朗了不少,性子是温柔喜静的,但沈君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看似柔弱,内里却是刚强的,否则这么多年也难熬过来。

总算,她重活一世,带动着身边的人和事都在变化着。

便是这一点,就叫沈君茹心里格外满足,至少,她的努力和前进都是有效果的。

午膳准备了一大桌子,这时候没有什么王爷也没有什么郡主大人的,几个人围了圆桌而坐,桌上的菜肴也都是农家菜,青椒小炒、闷土鸡,油爆茄子,鱼头豆腐等。

虽没身份之别,但凤珉到底是王爷,坐在主位置,左手边依次是明珠郡主、赵润之、沈钰、沈君茹、沈诗思,林良笙,几人围成了个圈儿。

“这庄子上厨子手艺了得,做的菜肴真合胃口,六哥哥你喜清淡,尝尝这豆腐鱼头汤,又鲜又美,真是好喝。”

说着,明珠郡主便帮凤珉盛了一碗汤,凤珉却是端坐这没动,可以说,用膳期间,他几乎未曾举筷。

这人有洁癖,沈君茹是知道的,可今日他既然来了,又装着一副亲厚的样子,她便起了捉弄之心,当即便笑眯眯的说道。

“是啊殿下,我瞧你几乎未进食,是不喜这些菜肴还是嫌弃君茹招待不周呢?”

“沈姑娘客气了,本王…不饿。”

沈君茹珉唇浅笑,说道。

“殿下定是不喜这些食物了,无妨,殿下喜欢什么?我叫厨房现在准备了来。”

“不用麻烦了,本王并不挑食。”

“那殿下还是多用些好。”

这一来一往的言语间,众人几乎都将视线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凤珉哪里还能继续端着架子,端了那鱼汤,这才一口口的喝了下去。

他并不喜鱼,然而就如明珠郡主所说,这厨子的手艺不错,倒也没吃出腥味来。

为了不驳了明珠的好意和沈君茹的面子,凤珉很给面子的将鱼汤一饮而尽。

瓷碗刚才放下,便又被人直接给接了走,说道。

“瞧殿下似乎挺喜欢这鱼汤的,不妨多吃一点。”

说着,沈君茹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笑眯眯的递到他的手边。

凤珉挑眉,这小女人,自己未曾得罪她吧?

在沈君茹笑眯眯的视线下,他不得不又将一碗喝完,饭菜还未食多少,倒是两碗鱼汤将他填饱了大半。

瞧着其他人有他在场也吃不开,放下瓷碗的同时,担心沈君茹再使坏,他直接看似漫不经心的用手将碗给扣了住,说道。

“本王用好了,你们慢食。”

然后便修然起身,大步离开了。

他性子其实偏冷,看似温和,实际上一般人难以接近,像林良笙这等脸皮厚的是个例外。

“哇,他终于走了,跟他同桌吃饭,我都不敢伸筷子。”

沈钰嘀咕了一声,却得到了其他所有人的赞同,包括沈诗思。

“你说什么呢,我六哥哥又不凶。”

“他是不凶,可就是…无形中给人施加了压力,有他在,我不自觉的就想拘着…”

沈君茹抿唇轻笑,这家伙倒是敏锐,这都能感觉的出。

倒是一旁的赵润之夹了个鸡翅放到沈钰面前的碟子里,说道。

“食不言寝不语。”

当真是一位…好先生!

这厢,凤珉蹲在一棵树荫下,手里握着一支玉笛,摩挲了一会并没有吹奏,而是拿出一块布帕轻轻擦拭着。

不一会儿,便看到沈君茹快步而来的身影,似乎在寻他。

将玉笛收入袖中,他轻轻拨开遮挡着的树枝,居高临下的唤道。

“沈姑娘是在找我么?”

听到声音,沈君茹才转头看来,抬头看向那似笑非笑的凤珉,举了举手中拎着的食盒,笑道。

“方才见殿下并未食什么,便给你送了些来。”

凤珉纵身跳下,轻飘飘的落在沈君茹的面前,说道。

“方才拜沈姑娘所赐,倒是多喝了些鱼头汤。”

“殿下不是那等记仇的人吧,方才只是一个玩笑而已,而且,我瞧着殿下似乎确实比较喜欢那鱼汤,怎么?君茹好心做了错事?”

那小丫头眨了眨明亮的双眸,一脸无辜,似乎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凤珉笑着微微摇头,倒也不拆穿她,指了指她的食盒,说道。

“本王倒是想看看,沈姑娘给本王带了些什么来,若再是一盅鱼汤,本王可以拒绝么?”

瞧着凤珉微微皱了眉头,似乎真不怎么喜鱼汤的样子。

“放心吧殿下,方才明珠郡主说你喜清淡,我叫厨房给你做了些清淡的小菜,喏,还有酒呢。”

说着,她晃了晃手中拎着的酒壶,巧笑倩影的样子,仿佛方才使坏的人并不是她的样子。

果然食盒里放着的是几碟清淡小菜,并着一壶竹叶青,倒也算是合他胃口。

“这是在给本王开小灶么?”

“谁叫殿下挑食,又要端着架子呢。”

沈君茹笑道,将筷子递给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飘满粉色桃花的树荫下,两人倒是不拘泥的对面而坐着。

最落魄的时候,两人都还曾在破庙里同吃一个烤兔儿,这会儿有酒有菜,又是这等诗情画意的地方,勉强倒也算是个意境。

给凤珉倒了杯酒,沈君茹问道。

“可还合殿下口味?”

“甚好。”

“那殿下这会儿可以与我说来之何意了吧?”

凤珉挑眉,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自然的递给沈君茹,叫她继续斟满。

“本王若说,只是寂寞了,想邀沈姑娘与我手谈一局,你信么?”

沈君茹微微一愣,而后却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信,殿下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特意来找我,只为手谈一局呢。”

“当然,以天下为棋。”

凤珉的话,叫沈君茹面上笑容渐渐凝固,他…是想要动作了么?

“殿下…”

“你那日与我说,叫我派人注意红墨轩那边的动静,明晚,要不要与本王一同去看一出戏?”

第126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加更~)

看戏?难道…就是明晚了?

可凤珉这么笃定,他是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从他知道那件事之后就有所安排了?

微微摇了摇头,只觉自己实在可笑,凤珉就在她面前,她却在这揣测他的心思。

凤珉的心思,哪里是她能猜的准的?

“怎么?不愿?”

看沈君茹摇头,凤珉便以为沈君茹这是在拒绝他的邀约,殊不知,沈君茹只是在否定自己脑海里的想法。

“不是。”

既已参与其中,便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好,明晚,红墨轩静候殿下。”

勾了勾薄唇,凤珉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道。

“你可知,你已给我太多惊喜。”

“我?殿下谬赞了,我只是…也许…是一个不定的变数吧。”

她的重生,便是逆天的变数,她所走的道路,便是与前世大不一样的变数!

既已生,便要叫着京城,甚至是这大乾的天,都要变一变!

与凤珉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各自不再掩藏的野心,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而沈君茹的心思和才能,足够让他以谋士之礼相待,若她是男子,他必会尊称她一声“先生”,可她是女子…若她愿意,不管是她的身份地位还是其他,都配得上那个位置…

只是,她愿还是不愿?

“小姐…小姐…”

忽然,不远处的唤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沈君茹抬眸看去,冲着唤她的映月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与凤珉客气的说道。

“君茹还有事要办,便不叨扰殿下了,殿下请自便。”

“陪本王将这杯酒饮尽吧。”

抬了抬手中酒杯,凤珉笑道。

“叮…”的一声,酒杯轻轻碰触发出脆响,将微辣的酒水饮尽,凤珉知道,她必是不愿的。

这样的女子,天底下能有几人配得?便是他,也不足以…

“如何?”

“抓住了…”

果然…这时候越是沉不住气,便越是容易被抓到,薄唇微弯,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桃树下独自斟酌的凤珉,而后便不再犹豫,这里,看来得速战速决了,低声说道。

“走!”

很快,两人便来到房舍后面堆积杂物的房间里。

只见地上倒着几个被捆绑成粽子的几个人,那章嬷嬷和胡账房早就不敢再挣扎动弹,缩在角落连个气儿都不敢喘。

吴二狗子不服,折腾了几次,也被映星“关照”了几次,这会儿又多了两个穿着灰色家丁服的男子,具是被捆绑着,嘴巴里塞了布条,倒在地上。

沈君茹在屋内特意放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这才微微挑了挑下颚,示意映月动作。

映月和映星将两人嘴巴里的抹布给拿了出来,说道。

“大小姐仁善,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兴许能饶你们一命。”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小的们只是下人,当然都是上面人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啊。”

“是谁派你们来的?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庄子里可还有你们的人?”

沈君茹一一问道。

“小的们不知。”

一个不知就想糊弄过去了?

沈君茹怒了,这一个个的都跟她打马虎眼儿,怕是真不知道她的厉害!

冷哼一声,说道。

“行,你不知,既无用,何必还要留你?拖出去变卖了!”

家丁与农户不一样,农户是包了沈家的庄子的地种植庄稼,每年收成两次,收成之后交所收四成利给东家,而现在沈君茹给降到了三成。至于这些家丁,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生是沈家的人,死也得是沈家的鬼!

在这样的朝代和制度下,做主子的,有权利弄死一两个奴仆,自然也不会有人追究,一般,沈君茹不会这么做,她不想轻贱任何人的生命,当然,这前提是,不要作死!

“大小姐,小的们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变卖我们?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您这样…您这样不妥吧!”

其中一个家丁竟然如此叫嚣道,倒是比那章嬷嬷和胡账房都有骨气一些。

“不妥?是要名目么?”

“横竖都是一死,小的们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是不想死的不甘心吧!

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使了个眼神,一旁的采薇便上前一步,说道。

“从章嬷嬷和胡账房房间里搜来的银两财务总共有八百三十六两,以两人的月俸,便是不吃不喝十多年都难以得这么些银两,这本才是他们真正的账目,而先前交上来的账目动了手脚,手法虽隐秘,但总有漏洞,而这八百多两与账目中查缺出来的数额相差很大,依照章嬷嬷和胡账房的供述,他们背后还有人,而这个人,就是沈府的某位主子,你们,应当也是那个‘主子’安插在这里的眼线吧?这次贸然离开,是想回去通风报信,为了赏钱还是为了能入沈府当差?”

“小、小的不懂你在说什么,小的只是突然有事,要…要去集市一趟。”

“噢?你有事,那么你呢?”

采薇看向另一个瑟瑟发抖的家丁,没这点心里素质,确实不适合做眼线,像章嬷嬷和胡账房那样的,三两下就被诈唬出来的,太怂,还比不上一个家丁。

死咬着不松口!

“小的…小的腹痛,想、想去镇上找大夫抓点药…”

“罢了,既然都问不出话来,都变卖了吧。”

“你们可想好了,从我沈府卖出去的,还有哪些大户人家敢要?是想都入小宦官当龟.公还是入宫做太监?便是你们这等姿色和年岁的,少不得受些苦。”

什么?不管是做小宦还是做那太监,对男子来说都是最残忍且毫无尊严的!那…那几乎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了啊!

胆小的那个家丁当即就软了身子,眼白一翻就要晕过去,却听映星连忙说道。

“哟,晕了好,省的我等会还得打晕了拖出去,我听说,那些个太监都是年岁小的好,年岁越大,做了那东西,不好恢复,很难熬的过去呢。”

映星的话,叫那要晕的家丁硬是挺着一口气,怎么也不敢再晕了,便是那有骨气的家丁,也是跟着一哆嗦。

第127章 他意欲何为

见那家丁还不肯说,映月和映星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同时伸手去抓人,一手一个拎着就要起。

“小的说,小的说…求大小姐给小的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是金…金先生…”

“金先生?账房的那个金先生?”

这金先生是账房总管,若大的沈府开支和奴仆月俸发放,都是要经过他的手的。

“是…小的是他的人,只不过这家伙小的不知,另还有两个,都是金先生安插进来的,一个叫德若,一个叫木头,小的知道的真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将你们安插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这些日子金先生也没叫我们做什么,只是有什么事便及时向他汇报。”

“那,章嬷嬷涨收的事,你们可有汇报了?”

“小的上报了,但是上面却迟迟没人来…其他的小的真不知道了。”

这等小家丁,除非跟章嬷嬷等人是一个阵线的,否则单凭自己的力量想去贪墨些银两实在不易,他的话至少有八成可信度。

那么,金先生将之安插是为何意?他既已上报了这里的事情,然而金先生却未告知她,又是打的什么算盘,考验她还是另有目的?

看来,她回去需得试一试这金先生的虚实了。

视线转向另一个小厮,他瑟瑟发抖的哆嗦着唇.瓣,这才说道。

“小的…小的是云姨娘安插进来的,旁的没人了,她叫小的怂恿其他人闹事,闹的越大约好,最好能闹到老爷那里去,叫大小姐出糗…”

那家丁哆哆嗦嗦的说道,却足够叫沈君茹将大致的意思都了解了。

好啊,原来云姨娘费劲整这么一出,不仅是为了偷她的钱,更是想怂恿庄子里的农户闹事,捅到沈尚书面前去,如此便证明了她管理不善!一来收回庄子的管理权,二来,便是那中馈也不会落到她手里!

打的还真是一手的好算盘!

只可惜,她的这招注定使不了了。

“大小姐,这云姨娘欺人太甚了,咱们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实在,实在太气人了!”

一旁的采薇狠狠说道。

沈君茹嗤笑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既不规矩,那便也怪不得我了。”

“大小姐,咱们必定要叫她将吞进去的都吐出来!”

“映星映月,你们两个功夫好,连夜悄悄将人押送回去,明日一早,我安排了这里的诸多事宜便返回沈府。”

“是!”

若是白日押人回府,只怕容易打草惊蛇,兵贵神速,这次,她要打云姨娘一个措手不及!

“去将方才他招了的几人都揪出来,一同带回府去,金先生安插的这些人,晚些时候与我们一同回府,嬷嬷,劳烦你去叫所有家丁前院集合,再将先前送到这里来养伤的三柚和佟虎都给唤来。”

“唉,老奴这就去。”

佟嬷嬷应了一声便快步退了出去,沈君茹这才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捆着的那些人,双眸中没有任何的悲天悯人,所有人,包括她,都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甚至是付出代价!

出了屋门,她没想到,竟撞上了林良笙。

他晃着折扇,笑眯眯的看着她,沈君茹心中一惊,他知道了多少?为何又在这里?他想要做什么?

饶是知道他就是那个吹笛之人,但他也是林家人,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最大的仇敌!

“林公子怎会在这?冬梅应该给大家安排了午休的地方吧?”

林良笙笑着晃了晃折扇,说道。

“不怕沈姑娘笑话,我认床,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不曾想沈姑娘竟会在此…”

似有若无的撇了一眼那已经紧闭了的房门,沈君茹微微挪了身子,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后院没什么好玩的,女子的休息房舍都安排在此,林公子还是少来的好,叫人误会了去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啊…原来如此,那是在下唐突了,再下这就离开,沈姑娘可别让明珠郡主知道啊,否则她又要缠着我,说我是来偷瞧她的。”

“林公子放心,君茹也不是那等碎嘴人,想必,林公子也是。”

林良笙“唰”的一下子将折扇收了起来,眉眼弯弯,似笑非笑。”

“那是自然。”

说着便与沈君茹拱手作揖,然后便转身潇洒离开了。

这个林良笙,他到底…意欲何为?

“大小姐,要不要将人换地?”

“不必了,叫人轮流看着就好,都稍作休息去吧。”

“唉,天儿热,奴婢叫人送了冰块在大小姐房里。”

言语间,很快便走到了沈君茹休息的房间,她道。

“都不必伺候了,歇着去吧,有事我自会唤你们。”

“那奴婢们就在隔壁,大小姐醒了便唤我们。”

“好。”

沈君茹推门而入,便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瞬间减轻了燥热之感,桌子上摆放着一盘摘洗干净的葡萄还有几个洗干净了的桃子,想来都是今儿早上现摘的。

在桌边坐下,一手撑着下颚,一手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着,脑子里却在快速盘转。

明晚…红墨轩…四皇子…花魁…德妃…这一条线就能连起来了。

那林良笙看着似是凤珉的人,那么林家的立场呢?

若是对立面那还好办,至少可以借着凤珉的手将之扳倒除去,可若林家也是支持凤珉的,想要除去林家,无异于是在断凤珉的势力,届时又该如何?

一番思量,让沈君茹有些脑袋发胀,干脆停止了念想,合衣便在小塌上歇下了,慧极必伤,这一世,她可不想再那么短命。

小憩片刻,沈君茹再醒来时已过了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外面有些许动静,她唤了声。

“冬梅?采薇采荷?”

话音刚落,丫头们便推门而入了,向来是都候在外间呢。

“小姐,您醒啦?奴婢给您打水来净面。”

“恩,佟嬷嬷那如何了?”

“人都齐了,瞧小姐睡着便没打扰,叫他们小等了一会。”

沈君茹忙起身下塌,说道。

“该叫醒我才是。”

先不说日头这般热,她叫那些人来是为了收买人心,可不是体罚,这一开始就叫他们久等,心里怎能无怨?

第128章 先破而后立

沈君茹等人快步赶到前厅,便看到沈钰端坐在椅子里,手里捧着账本,另一边的小桌上放着从章嬷嬷和胡账房那里搜出来的八百多两银子,沈诗思也一手捧着账本,一手拿着纸笔快速的记录着些什么。

明堂里,家丁整齐的排队立成一排排,佟虎、李氏、三柚赫然在列。

沈君茹微微一愣,撇头问身侧跟的冬梅,道。

“怎么回事?”

“奴婢们也不知,也许是少爷和三小姐也想略尽绵薄之力呢。”

她倒是不希望这两孩子承担太多,若是能在她和沈府的庇护下快乐安康的成长就够了。

“阿姐,你来啦?”

“恩。”

沈君茹应了一声,靠近了几步,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阿姐,我擅自作主,将这些银两分给这些个家丁和农户,这不跟三姐将账目算一算,每户每人能分到多少。”

这些个银两本来就是贪墨来的,如今分给农户和家丁倒也不不算亏,人心也能收了,恩威也一并的给施了。

“谁告诉你的?这又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哎呀,阿姐,我与三姐也只是想帮你分担分担,叫你别那么操劳,若是做的不对,你再说我们。”

“是啊阿姐,你不要生气,若是错了,我们不分就是了。”

沈君茹哭笑不得,微微摇了摇头,她本就没打算将这些银子自己收了,就算不分给大家,也会用于庄子的建设。

“都摆出来了,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就按你们想的办吧。”

“唉,那阿姐你歇着,瞧好吧。”

沈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沈君茹也想看看,他们到底会怎么做。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很快冬梅将一杯热茶奉上,佟嬷嬷站到了她身边。

“是你说的?”

“大小姐这就冤枉老奴了,老奴可什么都没说,大小姐刚歇下,少爷和三小姐就来了,这不正处理着,大小姐就来了。”

那就奇怪了,这法子,应该不会是沈钰和沈诗思想出来的,瞧着两人配合默契的样子,那些银两从库房里都兑了碎银,按照人口分给,每人都能分到几两银子,虽不多,但都等于白捡的,也能叫这些连日被欺压憋屈的农户和家丁心里舒坦些。

“对了,秦王殿下、明珠郡主和林公子都先行回去了,未来得及与小姐告别,郡主还邀小姐回京时再叙呢。”

“走的这么快?可有给他们带些水果去?”

“带了,带了,两筐桃子,一筐葡萄,这葡萄放不住,也不敢多放,还有一些其他果子,都给装了些。”

来者是客,总不能怠慢了。

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佟嬷嬷的做法。

看着井然有序忙碌着的沈钰和沈诗思,沈君茹薄唇微扬,那沉压着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那些个领了银子的农户和家丁笑的合不拢嘴,就差给沈钰和沈诗思给跪下了,连连道谢道。

“谢谢大小姐,谢谢少爷,谢谢三小姐,你们可真是好人啊…”

“大伙儿不必客气,你们都是为我沈家做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这些日子叫大家受苦受委屈了,这只是一点点补偿,日后大家只要好好干,一心向着我沈家,必然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沈钰背着双手,对着众人说道,倒真有些当家做主的样子。

也好,他是男儿,总也要当家做主的,既然他愿意提早担起这个担子,便让他多学些也是好的。

她招了招手,示意冬梅附耳过来,而后在她耳边嘱咐了两句,冬梅点了点头,应道。

“奴婢明白了。”

然后便恭敬的走到沈钰面前,压低了声音在沈钰耳边将沈君茹的话给传递了过来。

沈钰转头,对着沈君茹咧嘴一笑,示意自己知晓了。

随即,便听他说道。

“章嬷嬷和胡账房因欺上瞒下,贪墨公款,中饱私囊等罪,罢免其管事嬷嬷和账房之职,不日便会送到沈府听凭父亲发落,但庄子上不可一日无管事者。所以,新的管事便从你们中间挑。”

“那真是太好了,章嬷嬷和胡账房终于遭报应了!”

“哼,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章嬷嬷和胡账房落得这个地步纯粹是自己造的!”

“支持,支持大小姐和少爷!”

下面的人纷纷说道。

反应倒是在沈君茹的意料之中。

“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三柚。”

“小的在。”

“听闻你先前读过几年书,会些账目算术,便先在账房里做着,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你胆敢有二心,亦或者有大的纰漏差错,那么便只能与你说抱歉了。”

“小的承蒙少爷和大小姐赏识,一定尽心而为,必不会忠心与大小姐和少爷,忠心与沈家,否则便叫小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在这个信奉神明的年代,轻易是不敢赌咒发誓的,既已立了誓言,便必要遵守到底!

沈钰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账房钥匙递给了他,伸手在三柚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好好干。”

“小的谢少爷,谢大小姐。”

如果不是那日他机智引出了蔡嬷嬷甚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套了蔡嬷嬷,从而斩了云姨娘的这个左膀右臂,他也入不了沈君茹的眼。

而那日若不是沈君茹的人出手相助,他也早就是地府亡魂了。

他的命是大小姐给的,现在还对他委以重任,那么他必定不会辜负大小姐的信任!

握着账房钥匙,他暗暗发誓!

“佟虎。”

“小的在。”

“我知道在这里还有年岁比你更老更有资格的,但你自小便生在庄子上,熟悉庄子地形和各种农作物,再者,若不是你想办法通风报信,我与阿姐恐怕真的要这里发生了暴乱才会来此,是你挽救了大家的利益,也挽救了沈家的利益,所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庄子的管事了。”

沈钰郑重说道,阿姐只是与他说了,账房用三柚,管事用佟虎,其余的话,都是他自己组织想说的。

第129章 人被劫走了

其实,如果可以她更想让佟嬷嬷当这个管事,但也算是她自私吧,与佟嬷嬷相处的久了,一来是舍不得放她离开,二来,她的身边目前确实也离不开佟嬷嬷的教导。

庄子上的事情告一段落,翌日一早,沈君茹一行人便回了沈府。

映星映月两人连夜押着章嬷嬷和胡账房先回沈府,而那吴二狗子纯粹就是闹事煽风点火,想要趁机捞一笔的。

沈君茹按着先前说好的,折合现银给了赔偿,便将他赶出了庄子,日后为人为鬼都与沈家没有任何关系!

马车方才在府前停下,早就等在府前的映星便跑了过来,她的衣服破了些,显然是被刀剑划伤的,脸上身上都有受伤的痕迹,显得有些狼狈。

沈君茹一愣,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大小姐,不好了…”

“怎么回事?”

“章嬷嬷和胡账房被人劫走了。”

“能从你们手里将人抢走,看来对方武艺不错。”

映星映月的功夫沈君茹是清楚的,并不算低,就算在李修手下都能过几招。

“是奴婢学艺不精,辜负了大小姐厚望。”

“人丢了是其次,你跟映月怎么样?她人呢?身上的伤可有找大夫看过?”

映星摇了摇头,说道。

“映月顺着线索去追人了,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只是没能将人给带回来…”

“算了,你们没事就好。”

沈君茹叹息了一声,抽了萝帕替映星擦了擦脸上的伤口,瞧着那些伤口就是触目惊心的,怎么可能没事呢。

“冬梅,你跑一趟,去请回春堂的大夫来。”

“唉,奴婢这就去。”

“采薇采荷,你们押着人先进去。”

“没事,大小姐,我这伤真不碍事,等会包扎一下就行,都是些皮肉伤。”

映星倒是不好意思了,事情没办好,还受大小姐这般照顾,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从来不知道,被人重视的滋味,是这样的…

伤口确实不深,对方意在抢人,不在夺命,这也是沈君茹最庆幸的,要是映星映月因为这事而搭上了性命,她简直不敢想象,不仅是值不值,而是…命只有一条,没了,就彻底没了!

沈君茹将上次李修送来的伤药给了映星,说道。

“等映月回来,先养一阵子才说,这人没了,我会找人去查,你们不用担心,好好养伤,以后才能继续帮我做事。”

“大小姐…奴婢、奴婢谢大小姐…”

能连夜就将人抢走,只怕,她身边并没有将云姨娘的眼线彻底清理,到底是谁…在庄子上,还是在她的身边?

她身边都是筛选之后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她实在不愿意去怀疑任何一个。

嘱咐了映星一番之后,沈君茹便回了屋。

有些头疼的靠在软垫上,沈诗思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手里拽着帕子,一脸担忧的看着沈君茹。

“阿姐,你脸色不好看,真的没事么?”

“没事,舟车劳顿,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我再陪阿姐一会,我给阿姐抚琴吧,我知道阿姐有很多心事,其他我帮不上忙,我也只能给阿姐抚琴了。”

瞧着一脸忧心的沈诗思,沈君茹微微一笑,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说道。

“也好,许久未听你抚琴了,焚个香吧,也好叫我心头静静。”

“好。”

沈诗思一脸欣喜的点了点头,为能帮到沈君茹而高兴。

很快,袅袅熏香燃起,清淡幽雅的味道在鼻息间萦绕,伴着叮咚琴音。

冬梅执着小扇替她扇着风儿,一时间,沈君茹倒是清净了不少,脑袋里一些屡不清的思绪也慢慢的抚平了。

急不得,躁不得,这个幕后之人,就是不是云姨娘,也跟云姨娘脱不了干系,会不会跟刺杀她的是同一批人?上次能神通广大的在京兆府里杀人,既都敢杀人,难保章嬷嬷和胡账房不会惨遭毒手。

但,如果他们要杀了章嬷嬷和胡账房,又何必大费周折的将人掳走?

难道他们还有用处?如果真还有用处,那一时半会,他们的性命应该是无虞的。

如此胡思乱想着,沈君茹倒也小眯了片刻,也许是沈诗思的琴音悠扬,又或许是那清雅熏香叫她宁神,这一觉睡的倒也算安宁。

晚上出府前,她嘱咐了人,将那三个家丁看牢,待她回来再找金先生对峙。

去红墨轩,不宜多带人,映星映月受了伤,不方便跟着,至于冬梅或是采薇采荷,都不够沉稳,跟着只会多露马脚。毕竟那个地方,龙蛇混杂,又是烟花之所,她叫人特意拿了沈钰的衣服,装扮了一番,学着林良笙那浪荡模样,握了把折扇,瞧着倒有几分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夜幕初上,淮河两岸,红灯高挂,琴声袅袅,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味儿,混合着酒香深深。

沈君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瞧着那些酥.胸半露的女子,还有那些搂抱着的男男女女,面上不禁微红。

倒是那红墨轩还好些,与一般花楼不同,多了些文人雅客。

这里也有女子卖艺不卖身,更重要的是,这是京城第一大花楼,往年淮河两岸选出的十大花魁,至少有六到八个是出自这红墨轩的。

“哎哟,这位公子瞧着好面生,第一次来吧?”

方才到门口,便有姑娘迎了上来,里面人声嘈杂,座无虚席。

扑面而来的庸脂俗粉的味道叫沈君茹微微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冷声道。

“我来寻人,不必叫人伺候。”

“哎呀,公子,来咱们这的谁不是寻人的?瞧你这样儿就没有熟识的相好吧?让奴家给您介绍几个,保准您满意儿…”

那姑娘说着扭着水蛇腰便往沈君茹身上贴去,浓艳的妆容叫沈君茹完全不敢直视,顿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推开人,却不小心摁到了那女子圆润的胸.脯上…真真是…作孽哟…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不、不不…不用了…我不用姑娘伺候…”

第130章 花魁红袖

第130章

说着,沈君茹便连忙想要收回手,然而那女子却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反而抓住了她额手,更贴近了自己的胸口几分,娇俏的说道。

“公子莫要害羞嘛…不,应该说姑娘…这东西,咱们不都有么?”

沈君茹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瞧着那女子,难道自己一开始就被识破了?

早知道应该粘个胡子才是,她是第一次这么打扮,没想到会一眼就被看出来啊。

“奴家日日都与男男女女打交道,若是连公子是男儿还是女儿身都看不出来,那女家这么些年也白混了…”

女子掩唇一笑,又道。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些是为了来捉自家夫君的,又有些只是纯粹好奇来瞧瞧咱们这地儿,不过不管如何,来这儿的就是客人,给银子就成,咱们照样伺候,您说是不?”

说的倒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沈君茹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连忙从兜里掏出银子来塞到那女子手里,说道。

“既如此,就你伺候我吧,找个上房,对了,今儿晚上可是花魁红袖择选恩客的日子?”

说着,沈君茹随着那女子挤过人群,上了二楼,那女子推了个房间,便邀沈君茹进了去。

屋子里装扮的倒也雅致,纱幔飘扬,清香缭绕,倒没外面那些刺鼻的脂粉味儿了。

“姑娘消息倒是灵通,确实是我红墨轩花魁红袖姑娘初选恩客的日子,姑娘也是奔着红袖姑娘来的?”

沈君茹但笑不语,又掏了个银子来,递给那女子。

“上些酒水来,其他莫要多问。”

“唉,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家只管办事就成。”

那女子接过银子,眉眼都笑开了花,寻常一些公子都还没这姑娘出手大方呢,而且还不需要她伺候,何乐而不为呢。

待那女子退出去之后,沈君茹才推开了房内窗子,那窗子是向内而开的,成圆形,上下一共三层,而从她的位置看去,刚好可以看到舞台中央,舞台上有扭动着身子跳舞的舞娘,也有抚琴的琴姬,到处都是淫歌艳语,沈君茹的视线转了一圈便收了回来,微微拧着眉头。

那凤珉约自己来这,此刻却不知道人在哪里。

忽而,房门又被人推开,沈君茹只以为是那女子准备了酒水回来,也没转头看去,直到来人近到了她的身侧,“咚”的一下,折扇敲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才惊讶的转头。

“殿、殿下…”

只见凤珉一袭碧青色广袖长袍,墨发半束,手执折扇,面色如玉,在这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倒显得有几分…诱.惑人。

他、他来了也不出声,这不是吓唬人么!

沈君茹忙要起身,却被凤珉给摁了住,低声道。

“沈兄不必多礼,在此,唤我凤六便可。”

沈君茹轻笑出声,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拱手作揖,唤了声。

“凤兄。”

凤珉也跟着低低的笑了笑,说道。

“可有受刁难?”

“凤兄既知道我在此,受没受刁难,我不信你没看到。”

沈君茹挑眉说道,无怪乎,自己刚入红墨轩,那女子便迎了上来,直接将她引到这个房间。

方才她就发现,从这个位置向外看去,是看舞台视野极佳的位置,想来轻易不可得。

“那女子是殿下的人吧?”

“方才翠元调皮,与你开了玩笑,回头我定责她。”

“不必了,玩笑而已,若非是她,我怕是要夺门而出了。”

说着,沈君茹想起自己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殿、唔,凤兄可见到人了?”

凤珉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

“已经派人盯着了,有动静便会来报。”

“在哪个房间?”

沈君茹问道,双眸微闪,竟有些莹亮。

凤珉未答,反问道。

“我倒是更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消息,还是那日在破庙里,沈君茹为表诚意而告诉他的,回来之后他便着手调查安排,可以说,今晚即将要发生的事,他确实在里面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待那女子退出去之后,沈君茹才推开了房内窗子,那窗子是向内而开的,成圆形,上下一共三层,而从她的位置看去,刚好可以看到舞台中央,舞台上有扭动着身子跳舞的舞娘,也有抚琴的琴姬,到处都是淫歌艳语,沈君茹的视线转了一圈便收了回来,微微拧着眉头。

那凤珉约自己来这,此刻却不知道人在哪里。

忽而,房门又被人推开,沈君茹只以为是那女子准备了酒水回来,也没转头看去,直到来人近到了她的身侧,“咚”的一下,折扇敲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才惊讶的转头。

“殿、殿下…”

只见凤珉一袭碧青色广袖长袍,墨发半束,手执折扇,面色如玉,在这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倒显得有几分…诱.惑人。

他、他来了也不出声,这不是吓唬人么!

沈君茹忙要起身,却被凤珉给摁了住,低声道。

“沈兄不必多礼,在此,唤我凤六便可。”

沈君茹轻笑出声,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拱手作揖,唤了声。

“凤兄。”

凤珉也跟着低低的笑了笑,说道。

“可有受刁难?”

“凤兄既知道我在此,受没受刁难,我不信你没看到。”

沈君茹挑眉说道,无怪乎,自己刚入红墨轩,那女子便迎了上来,直接将她引到这个房间。

方才她就发现,从这个位置向外看去,是看舞台视野极佳的位置,想来轻易不可得。

“那女子是殿下的人吧?”

“方才翠元调皮,与你开了玩笑,回头我定责她。”

“不必了,玩笑而已,若非是她,我怕是要夺门而出了。”

说着,沈君茹想起自己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殿、唔,凤兄可见到人了?”

凤珉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

“已经派人盯着了,有动静便会来报。”

“在哪个房间?”

沈君茹问道,双眸微闪,竟有些莹亮。

凤珉未答,反问道。

“我倒是更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消息,还是那日在破庙里,沈君茹为表诚意而告诉他的,回来之后他便着手调查安排,可以说,今晚即将要发生的事,他确实在里面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131章 过三关

这林家小公子与林良源林良笙并非一族,只是恰好同姓。

德妃母家林氏,这林小公子是德妃的亲侄儿,德妃又是三皇子生母,这林小公子与三皇子是表兄弟的关系。

而林良源的父亲则是多年前考取功名,一步一个脚印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两族关系并不深,而德妃母家林氏多少有些瞧不起林大人一族,这就像嫡支瞧不上旁支一样。

但谁都想不到,多年以后,德妃一族覆灭,而就是这曾经被瞧不起践踏的一脉,乘风而上,将所有世族踩在脚下!

“瞧…”

凤珉的唤声将沈君茹的思绪拉了回来,顺着视线看去。果然…那间房窗口出现了四皇子凤章的身影。

“四皇子并非钟情声色犬马之人,却不知为何对这红袖姑娘这般上心。”

这也是沈君茹从前世就想不明白的事。

那林小公子不学无术,整日里花天酒地,与人争这争那的,钟情一个美貌女子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四皇子凤章,虽算不上多么杰出的人才,但至少也是太傅们亲自教导出来的皇家英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竟也为了个女子混到这种烟花之地。

“心之所向,无法自弃,我这四哥,倒也是个情种。”

凤珉轻笑道,捏着杯子将酒水饮尽,视线微撇,瞧着外面的嘈杂,说道。

“这红袖姑娘既然能成为花魁,也必有她的本事和能耐,有一些倾心所向的公子也不足为奇。”

“凤兄这般说来,莫不是见过?”

沈君茹好奇的追问,然而凤珉只是但笑不语。

很快,老鸨娘风姿绰约的站到了舞台中央,示意大伙儿静一静,而后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想必大伙儿今日来此的目的都是为了咱们的红袖姑娘吧。那老身就不卖关子了,今儿便是咱们红袖姑娘初选恩客的日子,只是这规矩并非价高者得。”

“素来听闻红袖姑娘才名,定不稀罕那等黄白之物。”

“那是必然,不知红袖姑娘的规矩是什么,也好叫咱们奋力为之。”

“公子们放心,这规矩啊,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只要过了咱们姑娘的三道试题便会请公子上楼一叙。”

那老鸨娘笑眯眯的说道。

这厢,沈君茹和凤珉的包厢里,沈君茹饶有兴趣的挑眉,方才言语间,两人面前对坐的小桌上已然摆上了一个棋盘,各执了黑白棋子对弈正欢。

听了那老鸨的话,沈君茹不禁诧异出声。

“这红袖姑娘好大的架子。”

“不如此,怎么能凸出她的特别与众不同,不是那等俗人轻易可以摘得的。”

“呵…凤兄所言极是。”

他倒是很有经验嘛,说的很有道理。

沈君茹搓了搓手中捏着的白子“哆”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之上,她一心二用,棋盘局势已然居于下风,若现在将思绪拉回倒有力挽狂澜的一线生机,可若继续如此,怕是颓势已定。

“咱们这是风花雪月,附庸风雅之趣地儿,当然行的便是那些风雅才华之事,各位公子能够抚琴一曲,引得红袖认可,便算是过了第一关。”

“就这样?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红袖姑娘真是别出心裁。”

“什么抚琴不抚琴的,老子有的是银子,日后若是喜欢听人抚琴,多买些琴姬回来便是了。”

有人附和便也有人唾骂。男人的心理便是如此,众人供着抢着的总是好的,有时候并不是因为多喜欢,只是那种自大的占有欲,似乎也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男性地位。

这就跟狮群中,只有打败了所有雄性狮子,才能得到那母狮子一般。

有附庸风雅的公子,便也有只懂经商亦或是武夫,如此,第一关便就得败下阵来。

凤章微扬薄唇,抬头看了看那最高处紧闭着的房门,对身后的侍卫说道。

“拿本殿的琴来。”

“是,殿下。”

侍卫很快就将琴放置在长桌上,只见凤珉一撩衣袍便坐了下去,抬手拨动琴弦,袅袅琴音倾泻而出。

与此同时,一时间整个红墨轩琴音缭绕,弹奏的竟都是同一曲!

“这些人,还真是有默契。”

沈君茹惊愕道。

“红袖的成名曲,当年也是因这一曲艳惊四座,争得了花魁头衔。”

这他也知道?

沈君茹再一次愕然与凤珉对红袖的知之详尽,仿佛她所有的底细都被他记在脑海里一般。

“原来如此,只是听来这首曲子难度不小,怪不得红袖姑娘会出这样的题来,首先,会弹此曲的,定都是她的熟客,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心悦她的,先前弹了其他曲子的也都歇了,怕是也明白必然不会入红袖姑娘的耳的,这样一来,人数便去了大半…”

这个红袖,到底是怎样一个精明通透的女子,她今晚,真的只是为了初选恩客?

“四殿下和林小公子能过关么?”

这是必然的,否则两人后来也不会大打出手,甚至闹的人尽皆知,连宫里都被惊动了。

就不知道,凤珉会在里面起到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了。

与此同时,林小公子包间里,只见他着了一袭玉白色束腰长袍,将身姿挑的挺拔修长,额角落下两缕青丝,生的丰神俊朗的样子,光是瞧那模样便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内里却是个不学无术的。

不会抚琴没关系,他有钱有权啊。

“给小爷弹好了,待小爷抱得美人归,少不了你的好。”

他对着那抚琴人说道,那抚琴的是一个寒门书生,本投入林府门下做个墨客,跟着林小公子初入这红墨轩的时候,便被那红袖姑娘所吸引,奈何,他一介寒门书生,哪里高攀的上,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王孙贵族子弟都心系红袖姑娘呢,如今,他琴抚的再好,也只是为别人做嫁衣。

良久,琴声骤歇,不用多说,一些公子哥儿便婉然叹息。

老鸨笑眯眯的宣布了几个包厢里所抚的琴入了红袖姑娘的耳,得了青睐,其余的,便只能道一声“惋惜,有缘无份了。”

第132章 娶奴为妻

第一关过去,便已去了大半,只剩下寥寥数十位公子。这第二关也不难,便是作画填诗。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所作之画能入红袖姑娘的眼便算胜出,可进入第三轮,也是最后一关。

“啧啧啧…瞧瞧人家姑娘选择恩客,如此大费周章不说,偏还有这么些个公子哥儿前仆后继,我倒是对这红袖姑娘越发的好奇了。”

沈君茹笑道,托着下颚向窗外看去,那高楼之上,一门前立着的两位婢女都是极漂亮的,便是这等都不能为花魁,那红袖,又得是如何颜色?

怕得美若天仙吧。

“你不必艳羡她。”

“恩?凤兄此话何意?”

“她与你不可作比。”

说着,凤珉头都没抬,落了一子在棋盘上,沈君茹不明所以,待想再问,却听风珉毫不留情的说道。

“沈姑娘,你输了。”

定睛一看,自己何止是输了,直接是被凤珉完虐、吊打!

丢下手中棋子,说道。

“不作数,不作数,我心思没在这上面,改日再与殿下好好切磋,今儿…我更好奇红袖姑娘…”

“恩…”

“你不好奇么?”

“我为何要好奇?”

凤珉挑眉反问。

“如此绝色女子,殿下怎会不好奇?”

“本王早已见过更为绝色妙人,那等庸俗之姿,却企图标榜自己高于旁人的,本王却是不喜。”

更为绝色妙人?难道…是那日在山庄里见到的白衣仙子?

虽只是寥寥一眼,她也看得出,那女子气质出尘,在那等仙境中竟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尘,叫人移不开眼睛。他口中的绝色妙人,便是那位女子吧。

微微点了点头,沈君茹应道。

“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殿下口中的绝色妙人呢。”

凤珉轻笑出声,抬手挡了她正欲端起的酒杯,说道。

“会有机会的。”

“殿下?”

“酒烈,少喝些,等会可莫要叫本王送你回府。”

沈君茹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贪杯之下,竟多喝了两杯,她酒量并不怎么好,怪不得已经觉得脸颊发热,脑袋有点发胀,连话都多了起来了。

这厢说话间,那些公子哥已然都将画呈现出来了。

画的大部分都是红袖姑娘,大同小异的模样,有几幅作的特别好,只寥寥数笔,便能瞧出画中人的绝色。

填的诗也是极为雅致的。

只是不知哪些才能入红袖姑娘的眼?

只见房门口的婢女上前两步,手指微扬,纤纤玉手在空中挥舞了一番,便指了几幅画。

其中,四皇子凤章和林小公子的画作赫然在列,另外还有几幅,也都藏在包厢中,未曾露面。

那老鸨又站出来说话了。

“老身在这里先恭喜几位公子了,顺利过了第二关,那么最后一关,便是咱们红袖姑娘亲自设下的,还由红袖姑娘亲自道来。”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手掌,只见四周光线骤暗,隐隐指向一个方向。

只见那原本紧闭着的高阁房门缓缓开启,就在沈君茹以为会有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只见一抹红绸摔出,“唰…”的一下子,从高阁直接甩在舞台上,而后便听到一道宛如翠鸟灵动的声音响起。

“奴本只是这红尘中人,幸得各位公子抬爱,才有了今朝,今日奴初选恩客,此生也只接此恩客一人,奴的这第三个规则便是…奴不愿为奴为妾,哪位公子,愿娶红袖为妻?”

什么?红袖便就算是花魁,那也是青.楼出生,一般的青.楼女子,能有几个有好结局?

命好些的,被贵人抬了妾,从此红楼转高墙,以前是与一群女人伺候一群男人,现在是与一群女人共争一个男人。

还有些嫁给商户或寒门秀才,能被明媒正娶为妻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是给贵族子弟做妻?

不是他们没有真心,而是他们的家族根本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当即,有几位公子便表示了放弃。

他们还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背叛家族自毁前程。

纳了青.楼女子为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左右翻不起什么浪来,但若是抬了妻,日后麻烦可就真真不断了!

便是连沈君茹都有些惊愕。

这女子,还真敢说。

“她…她…这般要求,几个男子会应?”

并不是她瞧不起青.楼女子,只是…易地而处,若是阿钰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便算她是清白之身,自己与阿爹也定然是一百个不同意。

凤珉垂着眸子,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听他缓缓说道。

“还有两人未拒绝。”

只见那原本紧闭着的高阁房门缓缓开启,就在沈君茹以为会有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只见一抹红绸摔出,“唰…”的一下子,从高阁直接甩在舞台上,而后便听到一道宛如翠鸟灵动的声音响起。

“奴本只是这红尘中人,幸得各位公子抬爱,才有了今朝,今日奴初选恩客,此生也只接此恩客一人,奴的这第三个规则便是…奴不愿为奴为妾,哪位公子,愿娶红袖为妻?”

什么?红袖便就算是花魁,那也是青.楼出生,一般的青.楼女子,能有几个有好结局?

命好些的,被贵人抬了妾,从此红楼转高墙,以前是与一群女人伺候一群男人,现在是与一群女人共争一个男人。

还有些嫁给商户或寒门秀才,能被明媒正娶为妻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是给贵族子弟做妻?

不是他们没有真心,而是他们的家族根本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当即,有几位公子便表示了放弃。

他们还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背叛家族自毁前程。

纳了青.楼女子为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左右翻不起什么浪来,但若是抬了妻,日后麻烦可就真真不断了!

便是连沈君茹都有些惊愕。

这女子,还真敢说。

“她…她…这般要求,几个男子会应?”

并不是她瞧不起青.楼女子,只是…易地而处,若是阿钰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便算她是清白之身,自己与阿爹也定然是一百个不同意。

凤珉垂着眸子,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听他缓缓说道。

“还有两人未拒绝。”

第133章 戏才唱了一半

“这出戏,总算唱到了重头。”

沈君茹轻笑道,随即悄然走到床边向外看去,从他们所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舞台上所发生的一切,视野极好,还能看到那高阁上覆着面纱而立的婷婷女子。

“果然是个美人坯子,无怪乎叫这些个男子尽折腰。”

沈君茹啧啧了两声,说道。

只见舞台之上,四皇子凤章拽着那红绸一端,睥睨着林小公子林华。四皇子是太子凤钺的人,林小公子是三皇子凤麟的人,如今朝中党派之争最为突出的便是太子和三皇子了,这两人分别扶植的是对头,明里暗里可没少交手。

如今碰上,那就是新仇旧恨碰一起了!

对男人来说,这夺妻之恨是最致命的,碰到还不得打个头破血流?

“就你?也想求娶红袖姑娘?”

“你能,旁人就不能了?红袖姑娘,再下林华,诚心求娶姑娘为妻,并且在下保证,此生此世,只与姑娘一人长相厮守,为了姑娘,那些功名利禄我皆可抛!”

说着,林华对着红袖拱手作揖道,不得不说,林华生的比凤章俊美,风度翩翩且油腔滑调,最是会哄女子开心,便是这此生执手与人于共的誓言便足够叫女子动容了。

凤章慢了一步,而且一片赤诚之心埋在心底,嘴又没林华的甜腻,作揖道。

“我对姑娘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经得起考验。”

“得了吧,你可是四皇子,圣上是不会同意你与红袖姑娘的婚事的,而我可不同。”

林华这人也真是卑鄙,凤章本就没打算暴露真实身份,至少不会在人前揭开,这样的影响太大,皇子出入青.楼,甚至求取一个花魁为妃,这样的话不足半日便能传遍整个京城。

果然,红袖微微杵起柳眉,后退了半步,摇头说道。

“公子身份尊贵,红袖怕是高攀不起…”

“红袖姑娘,我对你是真心,并非说说而已,难道就因为我的出生,你便对我如此么?那么我宁愿不要这高贵的出生!”

看凤章的神情,似乎确实是认真而真挚的。

沈君茹不禁感叹出声。

“没想到,四殿下还是如此情深意重之人,只可惜…”

青.楼女子到底身份泥淖了些,而且事情还闹的这样大,这四皇子当真是蠢,若真心悦这名女子,悄悄的赎身出来,再用点手段,给她换个身份,也总比用这样的方式好。

何必要撞的玉石俱焚呢。

身后的凤珉执了酒杯,轻抿一口,未言半句。

想要守护的东西,如果没有相应的能力保护,那么迟早也会失去!他这个四哥也许是个情种,但同样也够愚钝,他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与皇宫里的那些人抗衡的时候,就将自己的软肋给昭显给了众人。

不欺负他,欺负谁?

“四表哥,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的,红袖姑娘,可愿嫁于在下为妻?在下保证,此后今生,只与尔共执手。”

“你放屁!我不行,难道你就行了么?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德妃亲侄儿,林国公府小公子,我与她身份又别,那么你呢?”

林华轻笑一声,摇了摇折扇,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说道。

“我?孑然一身,只有对红袖姑娘的一腔热情,姑娘若是嫁与我为妻,怕是以后要清苦些了。”

“妾不怕苦,妾要的只是君心似我心。”

红袖笑道,那意思似乎…已经应了林华的。

林华面上随即展露笑颜,从凤章手中拽了那红绸,足下一点,便腾空而起,想直接运轻功飞向那高阁,只是凤章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脖子,将人狠狠往下一拽,随即那林华重心不稳,整个人便有些狼狈的摔了下来,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有些恼怒的看着凤章。

“你做什么?难不成还输不起?”

“我输不起?红袖姑娘可还没说就选了你呢,红袖,撇开身份不谈,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凤章抬头对着红袖说道。

红袖垂着羽翼般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眨,薄纱下面的红.唇微微扬起,吐气若岚,缓缓说道。

“红袖怕是要姑父公子厚望了。”

“你…”

纤纤玉手缓缓伸出,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指尖指向林华,而后缓缓转了个半圈,勾了勾,说道。

“公子,你可愿替我摘了这面纱?”

“当然,我当然愿意。”

那林华欣然笑道,足下再次轻踏,拽了红绸便飞跃而上。

所有人都惋惜,一代绝色红袖姑娘便这样嫁为人妻了,这原本好端端的说只是初选恩客,有些人还想着,没得这初.夜也就罢了,反正人还在这红墨轩里,总是跑不了的。

殊不知…这人还真是跑了!

相比于众人的惋惜,沈君茹却着急了,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一边说道。

“怎么回事?四殿下愣着做什么呢?好歹也是个殿下啊…”

这么快就怂了?未免也太禁不起打击了吧!

沈君茹嘀咕道,却听凤珉冷声道。

“莫急,戏才唱了一半。”

“难道殿下还有后手?”

“你且看着便是了。”

其实,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场,这顶多算是敲锣打鼓的预热罢了。

沈君茹双眸中闪过疑惑,只见那林华稳稳的落在红袖身侧,面含春风,伸手便要去摘红袖面上的轻纱,然而红袖却微微偏过了头,笑道。

“公子,再次之前,总还得应奴家些什么吧。”

“好,只要你说的,我都应。”

林华是美色在前,红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见红袖微微抬手,红纱落下,露出一截雪白色藕臂,轻轻的击掌几声,便见舞台上,老鸨将红布揭下,一个巨大喜糖高竖,与此同时,喜乐骤然响起,这…红袖姑娘是有备而来啊。

就怕会有负心人,口头上应了,吃干抹净的就不认账了。

林华面上闪过一抹尴尬,却还维持着风度,笑道。

“红袖姑娘,这…这是什么意思?”

“待我与公子拜了堂,这身后的,便是我们的新房了。”

第134章 拜堂成亲

第134章

“公子可是不愿?”

“怎么会,我怎么会不愿呢,这可是在下梦寐以求的事,只是…我想着待回去,八抬大轿的将红袖姑娘你抬入府,风风光光的办婚礼,可不能叫你委屈了。”

果然是个油腔滑调,能说会道会哄女人的。

沈君茹有些瞧不上这样油嘴的男人,托着下颚,看向那高阁上腻歪着的两人。

再看向凤章,他神色落寞,尤其是在看到喜堂的时候,面上表情更是精彩,一会儿隐忍,一会儿不甘,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又被自己给压了下去。

她总觉得,只要再给他添把火,今晚,必定能闹起来!

最好像前世一样,能打起来最好!

前世这场斗殴,沈君茹大多也只是听说,细节并不清楚,所以今晚种种,她也不知道会如何,更重要的是,这次有她和凤珉参与进来,结局走向,是否还会如前世一般?

但她又想,有凤珉在,总不会白白的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更不会就这样罢休了吧?

不管是林华还是凤章,除去哪一个都是好的。

“今儿有这么多恩客姐妹为红袖见证,红袖已经知足了,公子什么都不用准备,只需要…跟红袖拜堂,以后,红袖就是公子你的,且只是…公子你一个人的。”

后半句,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悄悄的靠在林华耳边说道,吐气如兰,自带馨香,让林华一时间便有些昏了脑子,竟一把揽住了红袖的腰肢,说道。

“便是为了死了,也甘愿!”

说着,他便带着人施展了轻功,飞升而起,缓缓的落在舞台上,两人方才落下,便有丫鬟将红色长袍替林华套上。

只见他稀里糊涂的就将长袍给套上了,而后执着红袖的手,微微出神。

“一拜天地…”的声音响起,那林华才浑身一震,勉强扯了个笑来,看着红袖,久久无言。

“公子,可是后悔了?”

“我怎么会后悔,只是…只是…”

舞台之下,凤章是落寞的下了台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两人在台上恩爱,将他撇在一旁不闻不顾,心头涨痛,拳头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暴突,忽然,有一人在他身边说道。

“殿下就甘心将自己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她不心悦我,不让、又能如何?”

“两厢是否有情,那不还在长期日久的积累?红袖姑娘与林小公子也不见得就有多深的感情,况且,林小公子那样卑鄙小人,呵…配不上红袖姑娘。”

那人啧啧说道。

方才凤章心中恍惚,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何时多了个人,还敢与他说这样的话。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看不过眼殿下和红袖姑娘被欺骗罢了。”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莫恼,不过眼瞧着他们两个就要拜堂了,说了也没什么意思。”

“再不说,信不信本殿下弄死你!”

凤章冷声说道,猛然抬手一把掐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似乎这人再不说,他真的就要忍不住动手杀人了!

正憋着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呢!

“说、说说说,小的说,我是真看不过林小公子卑鄙,他…他…他琴、那画,都非他本人所作!”

“你说什么?可有证据?”

“这个时候殿下再与我讲究证据,堂都拜完了,红袖姑娘便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凤章一听,心头猛然一跳,快速转身看向舞台,只见那林华抓着红袖的手,已经愣神了好一会儿,面上有些纠结。

“公子,你若是后悔了,奴家不逼你,是奴家没那个福分。”

“切,嘴上说的好听,真到拜堂的时候就怂了。”

“可不是么,还是放不下自己那高贵的身份,说一套,做一套,唾弃!”

“你不拜堂就下来,自有人愿意拜堂!”

“对,下来!别在那丢人现眼了!”

“便是为了死了,也甘愿!”

说着,他便带着人施展了轻功,飞升而起,缓缓的落在舞台上,两人方才落下,便有丫鬟将红色长袍替林华套上。

只见他稀里糊涂的就将长袍给套上了,而后执着红袖的手,微微出神。

“一拜天地…”的声音响起,那林华才浑身一震,勉强扯了个笑来,看着红袖,久久无言。

“公子,可是后悔了?”

“我怎么会后悔,只是…只是…”

舞台之下,凤章是落寞的下了台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两人在台上恩爱,将他撇在一旁不闻不顾,心头涨痛,拳头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暴突,忽然,有一人在他身边说道。

“殿下就甘心将自己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她不心悦我,不让、又能如何?”

“两厢是否有情,那不还在长期日久的积累?红袖姑娘与林小公子也不见得就有多深的感情,况且,林小公子那样卑鄙小人,呵…配不上红袖姑娘。”

那人啧啧说道。

方才凤章心中恍惚,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何时多了个人,还敢与他说这样的话。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看不过眼殿下和红袖姑娘被欺骗罢了。”

“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殿下莫恼,不过眼瞧着他们两个就要拜堂了,说了也没什么意思。”

“再不说,信不信本殿下弄死你!”

凤章冷声说道,猛然抬手一把掐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似乎这人再不说,他真的就要忍不住动手杀人了!

正憋着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呢!

“说、说说说,小的说,我是真看不过林小公子卑鄙,他…他…他琴、那画,都非他本人所作!”

“你说什么?可有证据?”

“这个时候殿下再与我讲究证据,堂都拜完了,红袖姑娘便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凤章一听,心头猛然一跳,快速转身看向舞台,只见那林华抓着红袖的手,已经愣神了好一会儿,面上有些纠结。

“公子,你若是后悔了,奴家不逼你,是奴家没那个福分。”

“切,嘴上说的好听,真到拜堂的时候就怂了。”

“可不是么,还是放不下自己那高贵的身份,说一套,做一套,唾弃!”

“你不拜堂就下来,自有人愿意拜堂!”

“对,下来!别在那丢人现眼了!”

第135章 人言可畏

凤章被激怒了,一拳砸了下去,狠狠的砸在林华那不要脸的门面上,招招往死里揍。

那林华功夫不如凤章,但也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儿,当即就喊了人,顿时场面乱成了一团。

“打起来了,嘿,真打起来了,刚才还以为四殿下走了呢。”

“走吧。”

忽然,凤珉放下酒杯站了起来,一把拽过还在窗口看热闹的沈君茹。

“这就走了?还没结束呢。”

“其余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再看了一眼混乱成一团的舞台,何止是凤章跟林华打了起来,那些个被林华的嘴脸气到了的也干脆参与了进来。

与其说打架,倒不如说是林华被群殴。

沈君茹还想再留,看看结局如何,但那凤珉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不容分说,拎了她的领子便从后面的门跃了出去。

出了红墨轩,离了淮河两岸的嘈杂,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

大乾有宵禁,每天晚上衙门漏刻“昼刻”已尽。

大约一更三刻之后便会敲钟暮鼓。禁止出行。在五更三刻的时候再敲响晨钟之后才能开禁通行。如果这期间在犯禁行夜的话,逮着是要受鞭笞之行的,少则三十多则五十,严重者甚至会被刑拘。但如果是为官府送信奔走的公事,或是因为婚丧吉凶,以及疾病抓药请医的私事,才可以得到巡夜者的同意夜行,但不可出城。

他们现在已经近一更,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了。

沈君茹跟在凤珉身后,手里还握着一把折扇,这风度算起来还是跟林良笙学的呢,翩翩贵公子般的模样。

“殿下,更深露重,事情也已成定局,君茹便也不久留了。”

“本王送你回府。”

“不用劳烦殿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夜深了,本王不放心。”

“京中守卫森严,还有巡城军轮番巡夜,殿下不必担心。”

“走吧。”

凤珉却不由她拒绝,直接说道。

这条路并不漫长,似乎还有些短,一眨眼便走到了尽头。

凤珉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沈府宅院,忽然问道。

“葡萄味道如何?”

“什么?”

什么葡萄?沈君茹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凤珉指的是什么。

再待细问,凤珉却只是微挑了挑薄唇,负手不语。

“殿下是想吃葡萄了?正巧,我带了些葡萄回来,还新鲜着,明日我叫人给您送一些去王府?”

“不必了。”

“那…”

沈君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凤珉打断道。

“到了。”

她微微愣了住,凤珉的思维跳跃的实在太快,她觉得自己根本就跟不上。

突然提起葡萄又突然斩断了话题,真叫人摸不清所思所想。

也是,凤珉这样的人的想法,又岂是旁人能轻易看的清的?

都这个时候了,沈君茹绝不可能从正门进去,就算没什么,被有心人恶意传播,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她实在再了解不过了。

出门前她就嘱咐了冬梅在后门等着,这会儿与凤珉道了别之后,便在后门上轻敲了几声,很快,冬梅将门打开,让沈君茹进了去。

直到沈君茹的身影消失之后,李修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对着凤珉抱拳说道。

“爷,一切妥当。”

“很好,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是,明日这事必然传遍京城大街小巷,闹到人尽皆知。”

凤珉点了点头,看着那已然关闭的府门,双眸微沉,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会给他?

“殿下,您与沈姑娘…”

“多嘴。”

李修不怕,反而嘿嘿一笑,说道。

“那日您巴巴的跟明珠郡主去了沈家农庄,还摘了葡萄摘洗干净了送到人家的午休房间里去,殿下,这女人的心啊,您都不说,沈姑娘怎么会知道呢?”

“你似乎很有经验?”

李修继续没脸没皮,说道。

“属下只是替殿下分忧,沈姑娘家世身份和才智都是足以配得上殿下的,若是殿下娶了她为王妃,属下也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闭嘴吧你。”

凤珉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李修的话,只是足下一点,施展了轻功快速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凤珉的功夫了得,轻功更是不差,却宁愿与沈君茹步行回来,到底是何意?怕是除了沈君茹之外,凤珉身边的那些个侍卫都心知肚明了。

翌日一早,沈君茹难得多睡了一会,一醒来便叫了人去打探外面的消息。

很快,她正在庭院中做着简单的吐纳之法,便见采荷连忙走了过来,对着沈君茹福了福身子,说道。

“小姐,有大消息!”

瞧那红光满面的样子,显然是听到了大八卦,沈君茹故作惊讶的样子,追问道。

“噢?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昨儿晚上在淮河两岸的红墨轩里,多少男子为了花魁红袖姑娘大打出手,就连四皇子和林国公府的小少爷都打了起来呢,听说打的可不轻,而且啊…噗嗤…”

采荷捂着嘴角,没忍住嗤笑出声,眉眼间尽带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吧,而且什么?结果又是如何啊。”

采薇和冬梅连忙催促道。

这厢采荷卖够了关子,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听说啊,林小公子可真是惨,命.根子都被四皇子给捏碎了…据说是他始乱终弃,得了红袖姑娘又不愿意迎娶,还说了好些混账话,也有说这红袖姑娘是四殿下所爱之人,他们两个才是两情相悦的,却被林小公子从中插足,横刀夺爱!”

呵…这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采荷当时就真的在场一般,沈君茹轻笑出声。

微微摇了摇头,这传言传的如此之快,传播的如此详尽和广,想必,定然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凤珉说红袖不是他的人,那么其他的呢?凤珉暗地里到底做了多少安排,才保证昨晚所有的一切计划才能都朝着他所希望的发展。

“那红袖姑娘呢?”

“都闹成这样了,那红袖也是个有点傲骨的,直接啊,一个也不愿嫁了。”

第136章 不会让他白白牺牲

好一个一石三鸟的计策,红袖未嫁,却足以将四皇子和林小公子都套进去了。

不过这次那凤章也真是狠!前世只不过还是将人暴打了一顿,这一世竟然如此狠心,直接将人的子孙根给捏爆了!

林家可就这一个独苗啊,这是叫林家绝后了啊!

林家那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很快就会闹到德妃那里去,而四皇子的生母和太子一派,也绝对不会轻易就将四皇子给放弃的。

不管红袖嫁给谁,那么只会拉下一放,若当初红袖选择了凤章,那么闹到最后,十有八.九是凤章跟皇家分裂,要么就是顶不住压力,一拍两散,但不管怎么样,这对凤章来说都有一定的影响。

但红袖却选择了林华,成功的激起了矛盾点,也挑起了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敌对,顺道还将两边各斩去一条臂膀。

如此,怎不是一桩一石三鸟的好计策!

她到现在,才想通透凤珉的这一个安排。

坐山观虎斗,让太子和三皇子鹬蚌相争去。

“真是狡猾。”

“小姐,你说什么?”

“没事,对了,葡萄可还有?”

“带回来的水果给老爷送了些去,也给大少爷和赵先生各送了些,厨房那也留了些,咱们这里啊,便没多少了,大小姐要吃?那奴婢这就去洗些来。”

“去吧,再摘些出来,派人送到秦王府去。”

“啊?送给秦王殿下啊…”

冬梅脚步一顿,想到秦王,她就有些发憷,那秦王殿下可不是好惹的,只是到底救了自家小姐多次,总该感谢感谢的,只是一些水果罢了,没叫小姐以身相许便是万幸了。

殊不知,那秦王嘴上虽没这么说,心里却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与此同时,蔷薇院,有小丫鬟附耳在沈香凝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那沈香凝本来正在绣花,听到那消息便猛然瞪大了双眸,惊讶的看着那丫鬟说道。

“此话当真?”

“回四小姐,是奴才亲眼看见的,大小姐她深夜才归,而且穿着男子衣服,悄悄默默的模样,定然是与男子约会苟且去了!”

那通风报信的小丫头一脸笃定的模样,昨儿夜里她起夜,确实看到沈君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在后院徘徊,便多了个心眼,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沈君茹悄然进来,那时候都快到了宵禁时间。还不敢走正门,怕是根本就做贼心虚!她定是在外面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勾搭苟且去了!

“哼,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且好生看着,俗话说,抓贼要抓脏,等我人赃并获了,叫她还有什么话说?那沈君茹弯弯肠子多着呢,要不给她抓个现行,怕是根本不会认账!”

“还是四小姐您聪慧,那奴婢这就去盯着。”

“小心着些,莫要被发现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

说着,沈香凝从耳朵上摘了一对东珠耳坠,很是大方的赏赐给了那小丫头,小丫头当即就眉开眼笑的,连连谢恩。

沈香凝大手一挥,说道“这些只是定金,待事成之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

“是,是…那奴婢就先谢过四小姐,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四小姐期望。”

拍了一会马屁之后,那小丫鬟才喜笑颜开的离开了蔷薇院。

哼,她定要抓出那奸夫是谁!若是能在她嫁出府之前,将其揪出来,到时候她说的什么守制三年,都变成了自己打脸,甚至还可以算她犯了不孝、通奸、私会的罪名,若是对方身份高贵些,便一棒子打散了,甚至还能责罚了沈君茹,若对方身份低贱些,哼…便将沈君茹与那人凑成对儿,捆绑了一生,那也是好的。

四皇子和林小公子的事情闹开,果然,林家不会善罢甘休,林国公下了朝之后直接跪到了圣上的养心殿外哭诉着,而林夫人则进宫去找了四妃之一的德妃。

德妃是三皇子的生母,也是林华的亲姑母。

林夫人哭红了眼眶,对着德妃跪地不起,有时候,夫人政策比林国公去求圣上还有用。

“娘娘…华儿可是您的亲侄儿,他才刚弱冠,还未成亲啊,便遭此毒手,这是要叫我林家绝后啊!”

德妃又是头疼,又是愤怒,一手虚扶着林夫人,说道。

“嫂嫂先起来吧,圣上那边已经派了太医去瞧了,你说,这要是旁人必要追究到底的,可偏偏是四殿下,再如何,他也是圣上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一命偿一命…这怕是难啊。”

德妃摇了摇头,说道,她入宫二十多年,从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是他府里的侧妃,而后跟着入了皇宫,一步步走来,能稳坐今天的地位,必然是有些手段的。

她可惜林华,也可惜自己儿子失去了一个助力,但只要处理的好,林国公府的这一个势力还是能维持住的。

“那娘娘,你说该如何是好?四殿下又如何,我可怜的华儿,那也是我的命.根子啊…”

说着,林夫人又捏着帕子,便又凄凄的哭了起来。

德妃连忙扯了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

“本宫知你心中苦楚,华儿也是本宫亲侄儿,这事儿本宫绝对不会做事不管,圣上那里,本宫定会去说,就算不要了四皇子的命,也定要叫他付出代价!”

林夫人来这一趟,可不就是为了得到德妃的这一句话么?

她要这话,她便给她这样的承诺。

再说了,四皇子凤章本就是太子的人,迟早是要想法子除去的!

德妃甚至还想,这个侄儿平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仗着她和三殿下的身份可没少作威作福祸害百姓,连带着他们的名声都受到了影响。

如今这也算是为三皇子牺牲的。

放心吧,不会让他白白牺牲的!

“那一切就有劳娘娘了…哎…我这命怎么这么苦,我可怜的华儿…娘娘您也知道,这么些年老爷他几乎无所出,只这一个独苗,怎能不宝贝?若娘娘能帮吾儿惩治恶人,我林家日后便听凭娘娘差遣了!”

德妃红唇微扬,她要的,也就是这句话!

第137章 只是考验

先前就说过,四皇子凤章是相当重情义的一个,母家势力雄厚,这个势力指的不仅是朝中势力,也是经济实力,母家容嫔乃四嫔之首,虽未及妃,但也算得恩宠,依附与皇后。

此刻凤章面上身上都带着青紫的伤,跪在皇后未央宫殿外。

皇后靠在软榻上,身后有宫娥替她揉着额头,一旁还有嬷嬷替她扇着风儿,说道。

“娘娘,这四殿下还在外面跪着呢,容嫔也在殿外候着,哭的眼睛都肿了,要不要见一见?”

皇后微微抬了抬眼皮,冷哼道。

“尽会给本宫惹事,上回那沈尚书家的小公子打了林家的二少爷,让圣上三言两语就给糊了去,叫本宫都没能抓着机会好好惩治惩治沈家,这才过了多久?四皇子便闹出事儿来,瞧着吧,前朝后宫都有的闹。”

“娘娘您乃六宫之首,这些事儿少不得要您操劳,只是这四殿下和容嫔可都是咱们和太子爷的一大助力儿,若是这会儿咱们避而不见,只怕日后难再得容嫔母家的帮助啊。”

那老嬷嬷说道,皇后怎可能不明白其中道理?

只是圣上那态度不明确,林家已经在前朝闹开了,这事难得善终,要说为了旁的还能糊弄过去,为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青楼女子,不惩治四皇子凤章那皇家的脸面要往哪搁?

“林家必然会求到德妃那,娘家兴衰便是咱们在宫中立足的底气,同理,在宫中受宠了,娘家的势力才会越稳固,咱们这些后宫女子啊…说白了就是维护家族势力与皇上之间的纽带,瞧着吧,有的闹呢。”

“四皇子到底是陛下的儿子,怎么也不会要他的命,咱们啊,顺着陛下的意就是了。容嫔娘娘这便也虚应着,咱两边落个好,对娘娘对太子都是好的。太子那,还能落个兄友弟恭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皇后捏了捏眉心,缓缓坐了起来,说道。

“罢了,便是为了太子,也要应付,叫人进来吧。”

“唉,老奴这就去。”

这边皇宫里闹翻了天,沈君茹却虽意外,但也算满意这结果的。

鹬蚌相争,便叫他们争个头破血流,两边都落不得好那才好呢。

“小姐,金先生来了。”

“叫他进来吧。”

沈君茹坐直了身子,背脊挺的笔直,端了杯茶押了一口,手边的小桌上还押着几本账簿,这些都是庄子上那些有问题的账目,目前看来,府里的账目是没什么问题的。

很快,金先生便低眉顺眼的进了来,他是府里老人,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问题的。

否则母亲和父亲又怎可能容他在府里这么久,这账目问题,便是连采薇都看的出来,若是真动了手脚,当初母亲能看不出么?

“老奴见过大小姐。”

“先生免礼,我也不与先生多废话,这次请先生来,是为了庄子上账目的事,还有请先生认认人。”

说着,她将账目拿起递给一旁的冬梅,冬梅又捧着交到了金先生的手上,与此同时,采薇采荷也将那三个家丁给押了上来。

金先生在看到那三个家丁时似乎并没意外或惊慌,反而轻笑了出声。

“先生可否说说,这是何意?”

金先生也不翻看账目,而是又双手捧着,弯腰高过头顶,快步走上前,说道。

“一切便都如大小姐所看到的那般,庄子上的账目确实有问题,这些人,也都是老奴派遣去的,既然大小姐都已知晓了,为何不禀报老爷,抓了老奴去?”

这金先生倒也奇怪,她还没说什么呢,他便一五一十的都说了,还说的这么坦荡,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君茹笑了笑,将账本接过又放回手边的小桌上,他既不翻看,便证明,他是知道这账目哪里有问题的。

“金先生在府中多年,甚得爹爹与阿娘的信任,我自也是信任先生的,只是不明白先生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跟先生问问清楚,万一是君茹误会了先生,却告到了爹爹那里,如何对得起先生对我沈家这么多年的忠诚?再者,爹爹为了朝中之事已经焦头烂额,我无法替爹爹多分忧,爹爹既已将庄子和这后院中馈都交到我手中,我又如何能事事都去劳烦爹爹。”

沈君茹言之切切,字字句句都敲在了金先生的心头上。

只见他微微后退了两步,忽然对着沈君茹便跪了下去“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头,惊的沈君茹忙站了起来,向侧边退了几步,哪里能受的金先生这般大礼!

“先生这是作甚?可折煞我了。”

“大小姐受得老奴这一拜,老奴欣慰啊。”

沈君茹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去扶着金先生的胳膊,欲将人拉起。

“先生快快请起,有话站着说便是了,何必行如此大礼,您年岁与我爹爹相仿,又是府里老人,便是爹爹都对您敬重三分,您这般待我,君茹实在受不起。”

沈君茹心里一阵发虚,她哪里是真没怀疑过金先生的?只是经由佟嬷嬷提醒,才有另一番猜测的。

只是现下看来,甚是庆幸没有直接带人去兴师问罪。

将金先生扶了起来,便听他说道。

“自庄子上的事宜都交给大小姐打点时,老奴就在盼着这么一天了。”

“先生不妨说的再明白一点。”

沈君茹心里打鼓儿,他的意思是,早就知道庄子上有问题了?

那爹爹呢?可上报给了爹爹?爹爹又为何没与她说?

是…考验她么?

只听金先生这才缓缓说道。

“账目刚出问题的时候,老奴就与老爷说了,这三个人也是在老爷的授意下安插进去的,若大小姐一直未发现问题,这三个人也会及时回来禀报,老爷将庄子上的管事权和账目交给大小姐的时候,便也是想着考验大小姐一番,好在,大小姐聪慧,不仅发现了问题,甚至还将老奴安插的这几个眼线都给拔了出来,老奴真是欣慰啊…”

竟是真的!这件事,竟是父亲对她的一记考验!

第138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金先生初次发现账目不对劲时,就将这事禀报给了沈尚书,沈尚书原本是想出面处理了,但那日沈君茹和沈香凝都在书房里提了这庄子的管事权,便顺水推舟的将庄子的管事权交给了沈君茹。

那时候庄子上的事情也没闹的这么大,那三个人是沈老爷叫金先生安插进去的,若是沈君茹直到事发了都未发现,甚至处理不好的话,那这庄子上的管事权肯定要被收回,到时候,便连着这后院中馈都会一并给收回去,当然,幕后指使者也许也落不到好,前提是,章嬷嬷和胡账房能将幕后之人给供出来才行!

“大小姐,您莫要怪老爷,这主意…”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金先生的话还没说完,映星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连礼都没来得及行,抓着沈君茹便要走。

沈君茹一愣,连忙反手抓了她,问道。

“何事?这般莽撞。”

这丫头的性子总是这般直,若是能与映月中和一下就好了。

“没见着金先生也在么?”

“嬷嬷,是佟嬷嬷出事了。”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快带我去。”

一听是佟嬷嬷出事了,沈君茹哪里还坐的住,也顾不得金先生了,连忙便叫映星前面带路。

“此事稍后我再找先生,这几个人既然是爹爹授意的,便交由先生处置了,只是我庄子上目前不缺人手,就先不劳爹爹挂心了。”

言下之意,这几个人随便你怎么处置,就是别再往我庄子上送去。

她的农庄里可不需要什么眼线安插着。

而后沈君茹便快速跟映星离开了凌波院。

佟嬷嬷是替她去厨房里亲自熬汤去了,她说瞧着沈君茹这两日面色不好,熬些汤给她补补身子,旁人她不放心,得自己亲自动手。

谁知那四小姐沈香凝心血来潮的去了大厨房,说是云姨娘这两日害喜严重,吃不下睡不好的,来端些补汤回去个她补补。这不,瞧中了佟嬷嬷给沈君茹煲的乌鸡当归枸杞汤,这汤里可下了不少好东西,都是佟嬷嬷一个个挑出来的,还切了一小段人参,天气热,补过头了也不行。又看了一上午的小火儿,这才煲出味儿来,那沈香凝一来便想要了去。

佟嬷嬷自然不会给了,如此便闹了起来。

沈香凝怎么说也是府中小姐,又下了诏令,再过些日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侧妃了,身份岂是一个老嬷嬷能比的?

随意扇了佟嬷嬷两个耳刮子,还罚了人跪在厨院里,端了那乌鸡汤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沈君茹赶到厨院的时候,便看到佟嬷嬷脸上红肿的跪在院子里,旁边还有看着她的丫鬟,那是沈香凝的贴身丫鬟。

沈君茹真是又气又恼,更多的是心疼。

当即便快步上前,连忙扶起了佟嬷嬷。

“嬷嬷…叫你受苦了。”

“老奴没事,叫大小姐担心了。”

“大小姐,佟嬷嬷以下犯上,我家小姐这是替您教训下人呢,四小姐说了,不跪足一个时辰不能起来。”

那丫鬟趾高气昂的说道,仗着沈香凝要做太子侧妃了,自己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连对这沈君茹都有些飘了。

沈君茹将佟嬷嬷扶了起来,而后转身瞧着那丫鬟,冷笑一声,猛然抬手对她狠狠挥出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那丫头被打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捂着脸颊,一脸委屈。

沈君茹却是满肚子火无处发泄,直接抬手,毫不留情的又是“啪啪啪!”抽出了几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那小丫鬟的脸上,啐道。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小姐面前放肆!这些个日子没惩治收拾你们,一个个都爬到我头上来撒野了?蠢货!”

那丫鬟被沈君茹扇懵了,连忙跪了下来,瑟瑟发抖,一边不住的求饶。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奴婢,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沈君茹哪里听她废话,直接抬脚一脚踹在了她的肩头上,冷哼一声。

“狗仗人势的东西!来人,给我重打二十大板,发卖出府!”

这惩罚对一个下人来说实在是太重了,发卖出府,哪里还能有活路?

可见沈君茹对此的怒气,对佟嬷嬷的重视!那比她的脸还叫她疼啊!

那丫鬟连连磕头求饶,见沈君茹丝毫不为所动,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奴婢没有犯错,为何要将奴婢逐出府去,大小姐你得了管事的权利,便是这般滥用私权的么?我不服!不服!”

“你不服?呵,那就等你有了不服的资格再来跟本小姐叫嚣吧,来人,拖出去!”

那丫鬟是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粗使婆子拖着出去的,打板子的声音远远传来,伴着那丫鬟的惨叫声,这一招,不仅仅是杀鸡儆猴,更多的是泄愤!

她扫视了一圈厨院里的众人,说道。

“这个丫头,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挑拨我与四小姐之间的姐妹情谊,其罪难恕,今日便是给你们一记警钟,日后谁再敢如此,便是这样的结果!”

她冷声说道,可见确实是动了极大的怒火,言外之意,便也是告诉众人,她院里的人,一个动不得!

说完,她便一甩袖子,带着人往蔷薇院而去。

一路风尘仆仆,带着极大的怒火,谁劝都劝不住。

所有人都知道,只怕这次,蔷薇院里的那两位又要倒霉了。

如果不是沈香凝这次的作死,她暂时还不想这么早就收拾了她们!

一次次慢慢的折磨有什么意思,她要的,是将她们一击毙命!永无翻身之地!

那云姨娘也真是好笑了,还害喜?怕是脑子被驴踢了,病的越发严重!

“大小姐,姨太太方才歇下,这会儿不见客。”

丫鬟想要拦着沈君茹,却被她一脚狠狠踹开了,“滚开!”

干脆利落,身后跟着的映星映月都忍不住给自家小姐鼓掌,简直太有魄力了!

沈君茹一行直接闯到了云姨娘的寝室里。

只见,她正坐在圆桌前,面前正放着一碗乌鸡汤,细长的手指捏着梅花瓷勺,见着沈君茹也只是微微挑了挑柳眉,说道。

第139章 给我打

“哟,什么风儿把大小姐给吹来了?”

旁边坐着的沈香凝也只是撇了撇嘴,一点起身见礼的打算都没有。

沈君茹却不跟她们废话,直接上前,一把端过那乌鸡汤。

“你这是做什么?”

云姨娘一愣,随即面露不悦的说道。

“这点儿吃食也抢?大小姐莫要忘了,我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

“云姨娘便仗着肚子里有一个贱种便行抢夺之事?”

“贱种?你说谁贱种呢!沈君茹你有胆子再说一次!”

云姨娘当即就怒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贱种”二字狠狠的刺着她的耳朵,叫她愤恨极了,抬手就想给沈君茹一巴掌。

沈君茹冷笑一声,瞧着那一碗已经被吃个七七八八的乌鸡汤,若非这是佟嬷嬷辛辛苦苦熬的,她恨不得将其摔在云姨娘脸上。

“砰”的一声,她将瓷碗狠狠砸在了地上,汤水和瓷片瞬间迸裂,吓的云姨娘连忙护着肚子后退半步,沈香凝也连忙护了上来,指着沈君茹说道。

“你是疯了么?为了一碗鸡汤来闹,我姨娘现在身子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付得起责么!”

“姨娘不是要吃乌鸡汤么?好,从今儿起,我便叫人每日三餐都给姨娘送乌鸡汤来,你可得都喝了!”

“你,你想做什么?”

谁能一天三顿都吃一样东西啊,便是那东西再好也会吃腻味了!

“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沈香凝,这就是你的手段么?”

“不过就是碗鸡汤,我姨娘怀孕了,你也怀孕了么?矫情什么啊,大不了再叫下人煲就是了。”

沈香凝嗤道,一脸的不屑。

现在云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就是她们最大的王牌,便是上次那事闹的沈老爷不快,但过了些日子,沈老爷气消了,总也会被她使手段给融化了。

她先是日日叫人送煲汤去,刚开始沈老爷并不吃,甚至还叫人退回来,到后来,也会偶尔来坐坐。

她乖顺,肚子里还有一个,重新得宠也只是迟早的事。

这便是男人的通病。

沈君茹也料想到了这些,所以早就有了对策。

“是吗?那妹妹何故动手打人?你可知佟嬷嬷是我身边的管事嬷嬷,你可知她不仅伺候我,还伺候过我母亲。一把年纪了,你不仅打了她,还罚她跪在庭院中受人欺辱,沈香凝,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的人,便由得你这么欺负的么!”

沈君茹对她连名带姓的唤道,沈香凝狠狠一怔,感觉到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腕被沈君茹一把抓了住,身侧的云姨娘想要拉着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她被沈君茹一拉一甩,踉跄两步,映星映月直接将人给左右抓了住,映星一抬腿,便在她的膝弯上狠狠一踹,她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被映星映月狠狠的压跪在了地上。

“沈君茹,你想做什么?”

“我劝云姨娘你莫要乱动,否则伤了胎气,滑了胎就不好了,你也别指望着去爹爹那里告状,凭你现在的地位还不够资格,若我说,你这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爹爹的种,再编造一些你跟娘家多年未见的表兄一些苟且事,爹爹本就已经不宠爱你了,呵…你说…这样的话传入爹爹耳朵里,他会怎么做?”

狠,真是太狠了!

沈君茹这是要叫她身败名裂!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便是她与那表哥没什么苟且,若是人人都这么传,根本不需要有没有这样的事,有这样的传言就够了!

云姨娘被她一下,护着肚子愣在了那,冬梅连忙将人给抓了住。

沈香凝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可言,微微摇了摇头。

“姨娘…姨娘救我…沈君茹你要做什么?呜呜…”

“佟嬷嬷。”

“老奴在。”

“给我打!”

“大小姐,这…”

佟嬷嬷微微犹豫,大小姐这是为了她要跟云姨娘和四小姐彻底撕破脸皮啊,为了她,值得么?

再如何说,那也是老爷的如夫人和亲生女儿啊,再说了,四小姐马上就要是太子侧妃了,依附了太子,有的是权势,大小姐现在应该避着她才是,何必为了她这个老奴去跟四小姐怄气呢。

今儿这么下了四小姐的面子,待她一朝得势,必然是要反过来对付小姐的。

“我说打!佟嬷嬷,我的人,不能任由旁人欺负,谁都不行!”

对上沈君茹坚定的眼神,佟嬷嬷狠狠咬了咬牙,走到沈香凝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抽了下去。

别看佟嬷嬷年纪大了,但干惯了粗活,力气可大着呢,那一巴掌清脆响亮,可比沈香凝的巴掌有力气多了!

“啊…沈君茹,我不会放过你的!”

“继续打。”

佟嬷嬷又是一巴掌挥出,打的沈香凝头晕眼花,脸颊火辣辣的疼。

左右各自打了数十下,脸颊都已经发麻了,说不出话来,连叫骂都没了声。

云姨娘狠狠拧着帕子,痛心道。

“够了,够了吧!沈君茹,你也别太得寸进尺!”

“便是得寸进尺又怎样?左右我已经得罪了你们,云姨娘,日后那些腌趱手段就都明着来吧,咱们看看,到底谁能先弄死谁!”

若非今日被气昏了头,沈君茹也不会直接挑破了这层皮。

如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是撒够了,与蔷薇院这两人的关系,也算是彻底决裂了!

云姨娘狠狠咬牙,瞪着沈君茹。

微微抬了抬下颚,示意映星映月将人放开。

那沈香凝一被放开,便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软在了地上,发丝凌乱,面颊红肿。

一旁的丫鬟连忙冲了上去,将沈香凝扶了起来,沈香凝丝毫不掩饰眸中恶毒,瞪着沈君茹,缓缓说道。

“我不会放过你的,沈君茹,你记着,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定加倍奉还!”

沈君茹轻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道。

“好,那我就等着了。”

而后抬眸,扫视了众人,说道。

“四小姐出嫁在即,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院子里学习那女德女戒,我会请教习嬷嬷来好、好、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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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比你娘还狠

沈香凝算是被禁足了,饶是她再不服也没有法子。现在,沈君茹是沈府后院的管事人!只要她还是沈氏姑娘一天,还在沈家一天,便要受制与她一天!

这点让沈香凝每每想起就呕血的很!

而云姨娘,一天三餐,无一例外的送去乌鸡汤,便是告到沈老爷那也没法,沈君茹一没苛待她,二没不敬她,顿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那乌鸡汤顿顿吃,天天吃,谁都受不了,导致后来云姨娘一见到乌鸡汤就想吐!

发了好一通脾气,摔了碗,宁饿着也不肯吃,这发脾气的一幕“恰好”被沈尚书看到了,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随即甩袖而去,那云姨娘简直哭诉无门,在这偌大的沈府,沈老爷便是最大的靠山,他的恩宠,决定了她们在府中的生活水平。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一定要好好利用肚子里的这个…

沈君茹啊沈君茹,你简直比你娘还狠!

佟嬷嬷是沈君茹请回来的人,她都要敬着,旁人却不长眼的欺负了她,这叫沈君茹如何不心疼?

跪在沈夫人的牌位前足足三个时辰,给沈夫人念诵了百遍心经,起来时膝盖都有些发软。

佟嬷嬷的脸上有些肿了,上了药还未见消,可见当时沈香凝用的劲儿有多大。

夜深,人未静。

凌波院的卧房里,灯火未歇。

“大小姐,夜深了,快歇下吧。”

佟嬷嬷劝道。

沈君茹微微摇了摇头,手里绣活不停。

“嬷嬷你先去歇息吧,我抓紧给爹爹做一双鞋出来,他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会歇了的。”

“唉,大小姐,为了老奴跟云姨娘和四小姐撕破脸皮,不值得。”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迟早是要与她们撕开的,今日她打了你,他日待入了太子府,怕是要骑我头上拉屎撒尿了,我今日教她做人,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这一番责打,那沈香凝至少要收敛些时日。

“老奴明白,老奴只是担心四小姐成了太子侧妃时,不会轻绕了你。”

“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弄不死我。不早了,嬷嬷您去歇下吧。”

“不忙,老奴再陪小姐一会儿,小姐绣活儿精进不少,不过熬夜绣活儿总归伤眼,不若交给绣坊去做。”

沈君茹笑了笑,说道。

“接下来要做的事,必然会叫爹爹很伤心,甚至大发雷霆,但爹爹看到我亲手做的鞋子,和阿钰的上进,心里多少能宽慰些,一好一坏的对比,心总会向我跟阿钰这边偏来,嬷嬷,是您教我,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冰冷的石头,也有捂热的一天,更何况,我与阿钰都是爹爹的孩儿呢。”

佟嬷嬷很是欣慰沈君茹的成长和智谋,她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已经不需要她的指点了,甚至才走一步,便已将往后百步都想好了。

这样的睿智,这样的心思,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翌日,既然提到了铺子,沈君茹便打算去绸缎庄看看,那批树苗由水路而来,怕是还要小半个月才能到。

还有夏荷的适应情况。

马车缓缓在绸缎庄前停下,沈君茹撩了车帘,抬头看了看匾额,然后才由冬梅扶着下了马车。

这会儿铺子里正忙,夏荷在柜台里打着算盘,还有一个熟人也在,正是赵润之。

“大小姐,您来了?”

夏荷抬头看来,面上比先前红润了不少,忙放下手中笔墨迎了上来。

“近来生意可好?你可还适应?”

“适应,夏荷多谢大小姐抬爱教导,夏荷无以为报。”

“噗嗤…好了好了,你也不必这般,我们家小姐心善你又不是不知。”

沈君茹还未说话呢,一旁的冬梅便笑了出来,沈君茹在铺子里转了一圈,看了看布料的花色和成色。

里间的赵润之也放下执着的毛笔,对着沈君茹拱手作揖。

“沈姑娘。”

“赵先生。”

“我请赵大哥来帮我绘制些图案,绣到布料上,卖的还不错呢。”

一边说着,夏荷一边给沈君茹倒了茶水。

她与赵润之本就是旧识,赵润之的才华和人品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也相信迟早有一天,赵润之会成为人中龙凤,先前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还有一个病重的父亲拖累着,但是现在…她想要努力争取一把。

“哟哟哟,一口一个赵大哥,叫的好不亲热,小姐,依奴婢看,怕是有人想要趁此机会跟赵大哥多处处吧…”

冬梅调笑道,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甚至还带了点酸味的感觉,叫夏荷瞬间便涨红了面颊,她的那点小心思,哪里藏的住。

倒是赵润之,微微垂了眼眸,笑而未语。

前世赵润之娶了什么人,沈君茹并不清楚,但她可以笃定的是,并非夏荷,至于他跟夏荷之间是否有情谊,那实在难说。

若是前世便有情,却为何当她和夏荷求到他府前的时候,却直接闭门不见?

她并不怨恨赵润之,毕竟那时候的他与沈府并无交情,沈府已成颓势,他明哲保身也没什么错,帮她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然而这一世,他能否跟夏荷走到一起呢?

沈君茹笑着放下了瓷杯,说道。

“若真是两情相悦,他日夏荷你出嫁之时我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哎呀,大小姐,你也取笑我,不理你们了…”

夏荷娇噌一声,面颊通红,跺脚扭腰手里还拿着托盘便躲入了内室,走前还悄悄的撇了赵润之一眼,那心思,再明显不过。

偏那赵润之,木头一样,竟对着沈君茹等人拱了拱手,说道。

“这等玩笑日后还是莫要再开了,我与夏荷情同兄妹,我亦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从未想过男女之事。在下、在下…”

向来嘴利的赵润之竟也有些打结,只是从那面色语气来看,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这般说的。

他,似乎对夏荷真没有那种男女之情,其实夏荷根本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小帘后面,将赵润之的话都听了进去,面上闪过一抹失落,微垂眼睫,咬了咬唇瓣,压下心头酸涩,而后,端了一盘点心又出了来,面上已经恢复了满脸笑意。

第141章 想法不谋而合

“她们惯会拿我与赵大哥开玩笑,连大小姐您也被带坏了,就取笑我,我与赵大哥相识多年,我早已将他当成我的兄长,再开玩笑啊,我怕赵大哥都不敢来帮我绘图了呢。”

说着,她将点心放到沈君茹的手边,“大小姐您快尝尝,是奴婢亲手做的,外面可买不到。”

说着又转身瞧了赵润之一眼,说道。

“赵大哥你可别听她们胡说八道。”

夏荷的这一番说道,倒是将气氛缓和了不少,赵润之微微一笑,“好,我不听。”

如此一来,赵润之心头也放松了不少,只要不是那意思就好。

不管夏荷所言是真是假,只要不挑破,他便还能与她以兄妹处之。

无法,谁叫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呢。

“大小姐可要看新一批的绣样?还有江南新送来的一批丝绸,马上就要入秋了,秋货和冬货已经准备起来了。”

夏荷说着去拿新花样来给沈君茹看,便再次撩了门帘子进入了后院,一入无人之地,她便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肯落下,抬手抹了抹眼睛,他只将她当兄妹,无法逾越,可她并不想与他兄妹相称。她也自知,如果现在不抓住赵润之,那么待秋闱之后,她怕是再配不上他了…

外间,冬梅撇了撇嘴往沈君茹身边凑了凑,自知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便不敢再多言语。

沈君茹却是笑了笑,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到赵润之身边,瞧着他宣纸上画的绣样。

“一直知道先生博学多才,没想到先生这花样都画的这般漂亮。”

只见他在宣纸上画了几个花样,有寓意着祥瑞的百鸟,也有寓意吉丰的鲤鱼,还有各式百花,活灵活现,甚是漂亮。

沈君茹的赞叹是发自内心的,笑道。

“先生墨宝却为我这小小铺子绘制绣图,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难得沈姑娘赏识,如何能算大材小用,我也是烦闷了,出来透透气儿。”

“先生可听说了,近来河南水灾一事?”

“这事早已传入京城,数万生灵遭受水灾祸害,饿殍无数,许多百姓家园被毁,灾民不日便会涌入京城。”

“那若是先生,以为当如何处置?”

“姑娘的意思是?”

“大乾每隔几年便会发生水祸或旱灾,年年治理,年年出问题,我以为,对于水患,重不在堵,而在于疏,先生可是也这么以为的?”

赵润之双眸一亮,面上闪过一抹欣喜,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正待言语,便听沈君茹又道。

“若这次科考以此为题,先生可有想法。”

“沈姑娘是得知了什么么?”

赵润之皱眉,有些担心是沈君茹从沈尚书那得知了什么故意给他泄题来了,要知道,泄题可是重罪!

每届都有人押题,甚至还有些流传的所谓“试题”的文章,有人会花大价钱去买,对此,赵润之是不屑的,没有真水平,便是入了朝,为了官也无法为圣上办事,无法为百姓谋福利!

沈君茹轻笑出声,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先生未免也太抬举我了,莫说爹爹无法接触到试题,便是有可能,他也不会与我说的,这只不过是我的随口一猜罢了,我对先生可是真心相交,先生却总是这般怀疑我,可真是叫君茹心寒啊。”

赵润之面上闪过一抹尴尬,连忙说道。

“沈姑娘误会了,我只是不想因此连累了沈姑娘,实在…哎呀,是在下胡乱说话,伤着了沈姑娘,还望沈姑娘莫要责怪。”

瞧着赵润之那急迫解释的模样,沈君茹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般,轻笑出声,没想到,日后冷面心硬的赵丞相,未成名前竟是这般容易羞怯的模样。

“我与先生开玩笑的,不过这确实也只是君茹大胆猜测罢了,外间流传的那些个考题,我瞧着都不太可能,我相信先生定然自有判断,不会被那些个误导。”

赵润之微一沉思,猛然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抹欣喜,忙对着沈君茹拱手作揖。

“多谢沈姑娘提点,我,我忽然想到些什么,就不与姑娘叨扰了,告辞。”

说完,赵润之便连忙跑了出去。

看着他跑远了的背影,沈君茹这才缓缓勾起了红.唇,自此,赵润之便是心肠再硬的人,也不可能轻易斩断她给予的恩情。

眉眼微垂,勾起的嘴角缓缓带了一抹苦涩。

他想的并没错,她的每一步都是出于目的,她知道他将来必为人中英杰,她并不是因为善念才与他结交,说白了,她就是自私的,自私的拉拢每一个能护着沈家的人,在他日若有可能,能护一护沈家,而不像前世那般,一朝覆灭,谁人都可以践踏!

夏荷撩了帘子出来,手里还捧着几匹新到的江南丝绸,马上又要到换季了,丝绸又要热卖一阵了。

但她没瞧到赵润之,想来已经走了,有些落寞的垂下了眉眼,这一走,怕是又要有些日子见不到了。

“这便是今年的新绸缎?”

“是的大小姐,据说宫里的娘娘们都穿这等江南云绸,又柔又软,贴着皮肤丁点儿也不会扎人。”

沈君茹点了点头,触手感觉极为舒服,虽没夸张到宫里娘娘都穿这等,但可以说,很多大家闺秀都穿着了。

“再过些时日树苗便要送来了,桃源村那边夏荷你多跑几趟,与翠婶子商量着办,有什么事及时通报我,这一批…我要做成我沈氏独立的一支,从出丝到织纱,成布,绣花甚至到最后成衣,我要做到京城所有贵女都穿我布坊出来的衣裳,要做精品,供应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布料和商标,我打算再开一家只做精品的分店,你们可有信心,与我一起?”

几个丫头都被沈君茹给说晕乎了,只知道沈君茹要做大,做好,甚至是垄断整个京城公子小姐们所有穿着的布料衣裳,要做自己的商标,这些是她们以前闻所未闻的,根本就不敢想。

“只要是小姐的决定,不管做什么,奴婢都与小姐一起尽力。”

“奴婢们自然是追随小姐的。”

第142章 再次做戏

一番讨论了之后,沈君茹挑选了几匹新到的江南丝绸,说道。

“将这几匹送到府上去吧。”

“沈姐姐,真是巧,你也在这挑选布料啊。”

忽然,一道娇软的声音响起,只见史湘玉梳着双垂髫,头顶斜插着一对珍珠玲珑八宝蝴蝶簪。手拿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梅花扇,身着一袭蜜合色的立式水纹芙蓉裙,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前些日子因为腹泻清瘦了一些,这会儿瞧着更是亭亭玉立,柔弱无骨的模样。

那日两人在马场里可闹的不算愉快啊。

不过史湘玉既然想维持表面,那她也不会撕破脸皮,随即便也笑了笑,说道。

“许久不见,史小姐近来可好?”

“沈姐姐,不过是那日闹了些不愉快,你便与我生分了么?”

说着,史湘玉面露些许委屈,三两步走到沈君茹的身边,不由分说的便抓了沈君茹的双手,沈君茹下意识的想要抽回,却被她抓的更紧,表哥说了,现在不是跟沈君茹翻脸的时候,如非得意,她也不想跟沈君茹撕破脸皮,但沈君茹虽然不嫁给太子了,也不愿用沈家的势力还帮她和三皇子,更重要的是,沈家庶女马上就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府的侧妃了,那么沈府,是否也已经偏向与太子一党了呢?

这些,也都是史湘玉这些日子以来态度不定的原因之一,但是自从那天马场出来之后,宣广奕便改变了决定,让她与沈君茹交好,并拉拢她。

她倒是无所谓,以前将这草包当枪使,但自从沈君茹从江南回来之后,就变得很不一样了,这让她很不欢喜,不过既然表哥这么说了,那么如非必要,她也可以跟沈君茹维持表面交好。

她向来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博取别人的同情,比如此刻,她就看到了沈君茹稍稍松动的态度。

“沈姐姐…那日我也只是好胜心强,说了些重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沈君茹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来,说道。

“我没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姐妹,我了解你。”

是啊,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她太了解史湘玉了,温柔的外面下,根本就是蛇蝎一般的心肠。

对这样的人,她如何敢再次倾心相交?

“那便好,我还担心姐姐生气了,这几日都不敢去找姐姐,怕姐姐给我轰出来。今日我远远的瞧着你在这里,便厚着脸皮过来了,姐姐不生我气就好了。”

史湘玉笑眯眯的说道,那温柔可人的模样,若非知道她的真实面容,沈君茹都要再次被她蒙蔽过去了。

一个人,总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你我姐妹哪里需要客气,前些日子听你说起与三殿下的事,可定下日子了?”

史湘玉撇了撇嘴,叹了口气说道。

“这些日子三殿下太忙了。”

“噢?瞧你这愁眉不展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难道没听到传言?”

“唔…是林家小公子跟四殿下那事?”

“可不是么。”

这事沈君茹不仅知道,甚至当时她就在场。

算起来,林华跟史湘玉之间也算是表亲,但史湘玉向来是瞧不上那玩世不恭游手好闲的林华的。

“这事闹到陛下那里去了,林家跪在养心殿外讨要个说法,但那四殿下又有皇后娘娘护着,僵持不下,两边都落不到好,三殿下为了这事,焦头烂额。我悄悄与你说,林家是德妃关系,附属三殿下,若没三殿下撑腰,哪里敢如此讨要说法,势要将四殿下拉下马来。”

沈君茹眸色微暗,面上却是惊讶的样子。

“竟有这么些个弯弯绕绕,你若不说,我都不知道是这样的关系,只是…三殿下与四殿下不是手足么?为何要这么做。”

史湘玉轻哼了一声,冷声到。

“手足?沈姐姐你不会将你府里的那些个庶出子当做手足了吧?她们也配?瞧我,说这个做什么,四殿下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湘玉妹妹说的是,谁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便是那皇子也不例外。”

是啊,谁都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包括你们!

沈君茹心里冷笑,继续套话。

“我不常去宫里走动,哪里晓得这些,只是听说,四殿下和林小公子是为了个女子打起来的,那不知道,那位女子现在如何了?”

“你以为,这样的祸水陛下能留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当今圣上若要找一个发泄点,必然是红袖遭殃,这便是所谓的帝王!最会做的便是迁怒他人,找替罪羔羊。

只可惜了,那如花似玉的女子,所求不过是一真心人,到头来,落得个两空还得搭上性命的下场。

沈君茹心里有些惋惜,却听史湘玉又道。

“不过听说那金吾卫去红墨轩并没抓到人,想来也是个聪明的,提前得了消息跑了吧,便抓了个替罪的,被赐了凌刑。”

跑了?到是个聪明的,能坐到花魁那个位置的,倾心之人必然不少,只是不知那个救了她的人会是谁,如此也好,趁机离开京城,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远离皇家斗争与是非。

“凌刑?何、何为凌刑?”

一旁听着的冬梅忍不住问道,双眸闪过一抹恐惧。

只见史湘玉缓缓的勾了红.唇,笑道。

“这凌刑啊,是一种极为残忍的刑罚,便是将人活绑着,用极锋利的刀片,将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刮下来,就像是在刮鱼鳞一样,受罚的人,痛不欲生,但却不能死,要将她身上的肉刮干净了,只剩下累累白骨,还得吊着一口气,看着自己的肉被扔入滚水里煮沸,煮烂,我听说啊,有些变态一些的,还会将那煮烂的**那受罚之人咽下…”

“呕…”

史湘玉说的津津有味,然而听着的人却忍不住频频皱眉,尤其是冬梅,直接捂着嘴巴干呕了起来,那画面实在太让人渗,冬梅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甚至似乎能感受到那刀刀刮在皮肤上的疼痛。

第143章 得了便宜卖乖

沈君茹的手指微微发抖,四肢瞬间冰冷,紧握着拳头,克制着让自己不露出丝毫一样。

凌刑…前世,冬梅便替她受了这样的刑罚,甚至被逼着吃下了自己被煮烂了的肉片!

甚至,当初沈君茹就被押在刑场亲眼看着,从那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吃不下任何东西,哪怕只是青菜,咽入喉咙便会吐出来。

如果后来不是发现了自己怀有身孕,她怕是会直接活活饿死,为了腹中孩儿,她才逼着自己吃!

然而,到头来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保住!

冬梅死了,孩儿没了,沈家覆灭,家破人亡!

往昔种种在脑海里翻滚,她闭了闭双眸,压下心头翻滚着的滔天.怒火,她回来了,这一世,便是一步一步,走的慢些,稳些,她必要将这些恶魔拖入地狱!

然而现在还不行,她的势力还不够,不够扳倒林家,史家,还有那些所有伤害过她们的人!

“沈姐姐,你没事吧?怪我,都怪我跟你说这些,叫你难受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没事,你们先扶冬梅去后面歇着,瞧她是被吓着了。”

“奴…唔…呕…”

冬梅想说自己没事,只是一张口便又狠狠的呕吐了起来,那种感觉实在难受,仿佛要将胃里所有东西都给吐出来一般,看到冬梅这样,沈君茹心里一阵难受。

她知道,那些曾经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冬梅身上的,也许她没有了那时候的记忆,但身体在听到这些时还会有所反应。

史湘玉面上愧疚,心里却觉得冬梅那那头太过矫情,又不是发生在她身上,有什么好吐的,真是作!

“对不起啊沈姐姐,我不知道会吓着你们,我…我真该死,瞧把冬梅给吓的,都怪我…”

说着,史湘玉又摆出那一副自责到快哭出来的样子,叫人看了不忍责备,便是连冬梅都觉得不是史湘玉的责任。

然而沈君茹太了解她了,只觉得她这样才是最恶心的。

“许是这丫头今儿吃错了什么东西,再听到你方才的那番话便有了这反应,无妨,回春堂就在那边,我等会带她去瞧瞧大夫。”

“那就不叨扰姐姐了,姐姐这里的绸布真是漂亮,便是宫里的娘娘差不多也就是穿这样的了。”

沈君茹面色微沉,她这里买卖的东西哪里能跟宫里一个档次的?岂不是大不敬?

“妹妹谬赞了,哪里能比得宫里的,宫里穿戴的可都有特制的尚宫局,我这里的比起来可差远了,不过若是妹妹喜欢,便挑些去,我叫人给你送到府上。”

“那如何好意思。”

“你我姐妹,何必客气?”

史湘玉这才露了笑颜,挑了几匹最新到的江南云绸,正是沈君茹方才挑出来的那几匹,不管是颜色、质地、手感还有面料上绣的图案都是最上等的。

那史湘玉还真是得了便宜卖乖,得寸进尺!

“就这几匹吧。”

“这是方才大小姐已经挑了准备送到沈府的。”

沈府能要,她史湘玉就不能要了?

史湘玉心里不甘,凭什么都是她沈君茹的!

心里如此想着,面上却又是那般委屈神色,连连摆手,说道。

“原来是姐姐喜欢的啊…那我可不能抢夺姐姐的喜好,我不要了,不要了…”

“夏荷,多话。将这几匹布包好送到史府去。”

“大小姐…”

夏荷可不待见这史湘玉,她在这铺子里也待了几个月了,跟柳掌柜学了不少,就看人这方面都有了很大的精进,这史小姐看似柔弱,实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总之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记在我账上,送去吧。”

“是。”

沈君茹都发话了,夏荷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撇了撇嘴,心里却还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

真是什么人都有,这史湘玉脸皮也太厚了。

讨要了布匹之后,史湘玉便不再逗留,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夏荷心里不快,面上便毫不遮掩的表现了出来,将算盘放的重了,发出“砰砰”的声音来,以此来发泄。

“大小姐,江南来的云绸统共就这么几匹,一下子她就将最好的几匹给要走了,您不心疼,奴婢瞧着都心疼!”

夏荷碎碎念道。

“是啊大小姐,这史姑娘脸色说变就变,刚才那番话说的真真吓人,瞧把冬梅给吓的。”

采薇忍不住帮腔道。

冬梅咽了些水,胃里才好受些,不那么吐了,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沈君茹抓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用自己的温度替她暖了暖,说道。

“也不算白给,本来这些带回去也是打算送人的。”

“送人?大小姐您也舍得。”

夏荷嘀咕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沈君茹这么做,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方才,她在史湘玉那里也套了不少消息来,便是那红袖的事,还有宫里对这件四皇子和林小公子的裁决。

呵…现在说白了,史湘玉以为自己的伪装能够骗过她,殊不知,自己也在跟她演戏,只是不知道,这场戏能唱到什么时候,而最后赢的人,又会是哪一个!至少目前,沈君茹是占据优势的。

“史湘玉在贵女里有一定的圈子和地位,她身边交好的,又都是何人?”

“自然都是那些贵女小姐们啊。”

“说的对,那么她穿上这丝绸制作的衣裳,旁的小姐们看到了,自然会多问一句,说白了,那些绸布送给她,制了衣裳,她在贵女圈里走上一遭,也是在帮我做免费的宣传了。”

沈君茹的话说的通俗易懂,夏荷是做生意的,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才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还是大小姐你足智多谋。”

夏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止不住的夸赞道。

大小姐真是个做生意的料,自己以后还有跟多方面要跟她学习。

“好了,剩下的先给我送到府里,回头我会绘制一些衣服样式,你试着让人做出来。”

“唉,奴婢明白,大小姐既然将这铺子交给了我,我必不辜负大小姐信任。”

夏荷,你可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你是我最为信任的人,对于你,我是信的,否则,我也不会将这么重要位置交给你。

第144章 各取所需

沈君茹拆人送了些水果去秦王府,没想到凤珉竟给她送了回礼来。

一只体态憨厚小巧的小奶狗,似乎刚断奶,还没长牙,连路都走不稳,甚是可爱。

沈君茹有些爱不释手的抱着,两只手抄着小家伙的腋窝,稳稳的托着。

“大小姐,您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小狗子来护着您?那也该送一只训练好的狗子来啊。”

冬梅一边将羊奶端来,一边不解的问道。

以前大小姐可从来没养过什么猫啊狗啊的,竟不知原来是这么喜欢的。

后来她们才知道,沈君茹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想养猫啊狗啊的,只是它们的寿数总是太短,她不想再尝受那种分离死别的痛苦。

然而当这小家伙送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实在太欢喜了,从那一刻起,她就决定养了这小东西。

“瞧瞧,多可爱,这鼻子还是粉粉的,小爪子也是粉粉的,全身毛色雪白,肥嘟嘟圆滚滚的,瞧着走路都不稳呢。”

“大小姐喜欢就养着吧,咱们院子里以后便多了一个侍卫。”

佟嬷嬷笑道,这话一出,倒是引了所有人的哄堂大笑,逗着小家伙,逗的不亦乐乎。

“那就给小家伙起个名儿吧,大小姐,你觉得叫什么好?”

采薇歪着头说道,甚至已经想好要给小家伙做一个小饭兜兜围着,想想就可爱。

“方才嬷嬷也说了,日后咱们院子里又多了个侍卫,唔…我瞧着,不如就叫将军吧。”

“将军…将军…唔…这名字真是威风,以后你就是小将军了。”

如此,小狗子的名字便拍板定了下来,就叫将军了。

小家伙似乎还睡不够的样子,沈君茹将它放在小桌上,它虽坐着,脑袋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的很了,那模样实在是惹人疼爱,叫人忍不住摸了又摸。

“奴婢去端些热水来,给这小家伙洗个澡吧,待洗干净了大小姐再抱着。”

“它还这么小,仔细着凉容易感冒,还是待它大些再洗吧,我这些日子不抱就是了。”

“嗳,那奴婢叫人来给它在院子里搭个窝,对了,得再叫铁匠打个牌子来,以后它便是咱们院子里的威风大将军了。”

冬梅话落,众人便又笑开了,远远听着好不热闹。

沈奕恬将养了几日,面色缓和了些,但毕竟是亏了身子,面上遮着厚厚的脂粉才看看掩盖了苍白,她远远的就听到了凌波院里的笑闹。

入了院们,就看到那被众人围着的小狗,面色又是微微一白,护着腹部后退了半步,便是那小奶狗模样,她心里都有些发憷,更何况她现在怀着身孕,近不得这些。

“长姐,长姐…”

沈君茹心情正好着,听了唤声转头看来,在看到沈奕恬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头疼的事又来了,她是真心不想搅合到她跟宣广奕之间,帮她一次两次,总不能次次都帮吧,而且以她对沈奕恬和宣广奕性子的了解,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

瞧到她似乎有些怕这小团子,便挥了挥手,说道。

“将它先带屋里去,喂些食儿。”

“是,奴婢这就去。”

冬梅应了一声,便将小团子抱了起来离开了。

“过来坐吧,你身子还没好,怎的跑过来了?有事差人来唤便是了。”

“有些事想当面请姐姐帮忙…”

沈君茹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未出口的话,对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会意的点了点头,各自去了周边的位置守着。

“说吧。”

“姐姐可否帮我将这个交给大将军…”

说着,沈奕恬将一个蜜蜡封着的小竹筒递到了沈君茹的手边,沈君茹却未急着接下,而是皱眉说道。

“且不说我没那么神通广大能接触到宣大将军,便是能,你可想清楚了?你可知,一旦如此,你便回不了头了,日后没有了娘家的庇护,你在宣广奕那,很有可能连个名分都得不到。”

“长姐不必再劝,你所说的一切我都想过,但我与大将军是两情相悦,长姐若愿帮我,我自感激不尽,可若长姐心里也是不屑我这般做的,还请替我守秘。”

听到沈君茹不太想帮忙的话,沈奕恬面色瞬间骤冷,收了手便要起身离开。

她真是疯了,才会相信沈君茹会帮她!

也是,她们向来不对盘,她没趁机奚落她,揭发她就已经该谢天谢地了!

沈君如太了解沈奕恬的性子了,非友既敌,今日她若是明确了不帮,不知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是自家姐妹,前世沈家覆灭时,她已嫁为人妻,且育有一子,多少也受到了些波及,后来她过的如何,那时候自身都难保的沈君茹,便就不知道那么多了。只是沈君茹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必然不是宣广奕!

那么前世,她跟宣广奕之间是不是也有些什么?

罢了,便是引火上身,从她找上自己的那一刻,这泥水便已经被迫趟入了。

“性子还是这么拧,你且让我从长计议。”

沈奕恬这才又恢复了笑容,连忙在沈君茹身侧的圆凳上坐下,说道。

“我担心母亲看出了什么,这些日子都不敢出院子,若不是沈香凝被禁了足,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知道我院子那现在还有人盯着呢,长姐,我只能拜托你了。”

“那你总要告诉我,我如何才有法子接近宣大将军,从而将这东西交给他吧?我可没那么神通,人大将军哪是我想见就见的?”

沈奕恬面上一红,这算是女子骄傲的心里吧,她看上的人,是那般高高在上的,连沈君茹这样的都接触不得,而那般优秀的人,却是她的!

“长姐只需到乾坤书坊,找一个姓白的掌柜,将这个给他看,若无意外,他便能安排你与大将军见面。”

乾坤书坊,白掌柜!

沈君茹微微眯了眯双眸,沈奕恬这是将宣广奕在京中的一个据点告诉了她!

也许…她可以利用沈奕恬来获取更多关于宣广奕的情报。她们也这算是各取所需了吧。

145章 这便是大家族

抽过沈奕恬手中小巧的竹筒,沈君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好,我应下了,放心,我会亲自前去,必定将这个交到宣大将军手中,只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一旦踏出这一步,后果…”

“后果我必一个人担着,绝不会连累长姐你,日后不论祸福,都不会责怪长姐。”

沈君茹扯了扯红.唇,说道。

“但愿你能牢记今日所言,也不枉我为你冒险一场。”

“长姐,我的肚子就快遮不住了,我只能相信你,还请你,快一些。”

说着,沈奕恬站了起来,伸手交叠于胸.前,而后缓缓向上抬的同时,低头弯腰,向沈君茹行了个大礼,而沈君茹便也稳坐不动的受着了。

“谢长姐出手相助,日后得了机会,奕恬必然报答你。”

“我不要你的报答,记得那日.你对我所许下的承若。”

“是,我必牢记。”

待沈奕恬离开之后,沈君茹瞧着手里握着的小小竹筒,这里面装着的,必然是沈奕恬最想跟宣广奕说的话。

“大小姐,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啊,二小姐的性子你我都知,若此事顺当,她日后会不会后悔怨恨与您不说,若万一不成呢…”

“自她来找我那日,你觉得我还有的选么?”

“阿姐,为什么要帮她?”

忽然,沈诗思从一棵大槐树后走了出来,皱着柳眉,问道,她跟佟嬷嬷有一样的疑惑,这事,能甩就甩,为何还要帮主沈奕恬一错再错呢。

“这事若败了,揭露出去,我沈家女儿的名声便就都要臭了,且不说沈香凝出嫁在即,便是你,诗思,日后还如何能择一好夫婿?”

“我才不在乎,便是一辈子不嫁又如何,我只愿常伴阿姐左右。”

“胡说什么傻话,我能为你做的,便是待你到了年纪,给你指一门好亲事,现在这个沈府是我当家,你们的事我可都得留意些。这条路,终究是她自己选的。”

沈君茹又怎能不知道这其中危害呢,沈奕恬是糊涂,只是不知道这糊涂是会糊涂一时还是会糊涂一世,若是能糊涂一世便也罢了,若糊涂一时,日后幡然悔悟,她又待如何?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握了那竹筒,她偏头对映月说道。

“去帮我准备马车,下午出门一趟,这烫手的山芋还是尽快抛出去的好。”

“阿姐…你不过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沈君茹弯了弯红.唇,说道。

“那也是比你大,好了,这事你就装作不知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这二姐也真是的,自己的事为何非要将别人牵扯进来,她若真与宣将军两情相悦,去求了二叔二婶便是了,她若真心悦宣大将军,又有了大将军的骨血,二叔二婶还能狠心不嫁了她么?”

“傻妹妹,宣大将军现在的态度并不明显,我甚至还不确定,他知不知道二妹妹怀孕一事,我会找机会试探试探,若他真有心,便让他采吉纳礼,找个媒婆上门提亲,只是…二叔二婶那边并不好过,他们最是重脸面,只怕知道了此事,会直接打发了二妹妹去庄子上,肚子里的那个,怕是也留不住。”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沈奕恬并不敢拿肚子里的那个去冒险!

沈诗思对沈君茹的话半懂不懂,她不懂的是,作为父母,难道面子比女儿和孙儿的命更重要么?

这便是大家族!脸面、名声,有时候确实比命更重!

晌午时分,沈君茹便悄悄的从后门乘马车离开了沈府,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丫头将她的离开传到了沈香凝的耳朵里。

沈香凝挨了几个大嘴巴子,正无处泄愤呢!还被禁了足,心里愤恨就别提了,恨不得手撕了沈君茹!

“你说那小贱蹄子又悄悄出府了?还是从后门?”

“是,四小姐,奴婢瞧的真真切切,就带了两个丫头,鬼鬼祟祟的,若没做亏心事,何必遮遮掩掩的从后面出去,而不是从正门呢。”

“好啊,这次被我逮着了吧,不行,她最是会狡辩,必须人赃并获,否则难以将她打死!你继续盯着,我倒要看看她这个不检点的小贱蹄子能做到什么地步,最好能在我离府之前将她捉住!”

那丫鬟连连点头,应道。

“是,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你事儿办的漂亮,我自不会亏待你。”

说着,沈香凝从耳朵上摘了一对耳环递到那丫鬟的手里。

“喏,赏你的。”

那丫鬟得了赏,当即眉开眼笑了起来,连连道了谢,拿着赏赐便离开了。

那厢,沈君茹的马车出了府,在城里绕了几个圈,中途停在一家茶楼旁,入了茶楼又从后门出了去,换了一辆普通马车,这才向乾坤书院而去。

乾坤书坊,果然内含乾坤。

里面一排排放着的都是各式书籍,四处都有挑选书籍的公子和覆面小姐。

沈君茹入了书局,并不急着寻那白掌柜,而是故意将沈奕恬给她的玉佩捏在手中摩挲,在书架间左右走了两圈,便有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偏偏公子挡在了她面前。

“这位公子,你挡着路了。”

那书生瞧着面如白玉,唇红齿白,眉眼微微上挑,一副勾人的桃花眼样儿,瞧着沈君茹微微一笑,竟带了几分邪性。

“我瞧姑娘都在这绕了几圈了,不太想找书的样子。”

“唔,公子说的没错,但我想,这与公子并没什么关系吧。”

玉面公子瞧了瞧沈君茹手中握着的玉佩,说道。

“姑娘来找人?”

沈君茹半丝也未犹豫的应道。

“是。”

“找何人?”

“你认得这个?”

抬了抬手中玉佩,沈君茹说道。

只见玉面公子轻笑出声,嘀咕了一声。

“有趣,有趣。”

“公子若是我要找的人,便引我去见你们主子,若不是,还请公子莫要挡道。”

说着,沈君茹便跃过他就要离开,那玉面公子却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低低的唤了声“喂…”

“公子还有事?”

“哼,本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嚣张的女子。”

第146章 他是想搅乱沈府

第146章他是想搅乱沈府

“那看来,公子似乎接触的女子并不多。”

玉面公子简直被沈君茹给逗乐了,一脸的哭笑不得。

“唰~”的一下子打开了手中折扇,晃了晃,说道。

“姑娘又不说自己找谁,我怎么知道你找何人?”

沈君茹笑着转身,抬了抬手上的玉佩,说道。

“公子难道不是看到这个,才来拦我的么?这里这么多人,我哪里知道哪一个是我要找的?但是我手里的这个,那个人见了,便应该认识吧。”

这逻辑,似乎说的也是。

白篱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姑娘睿智,在下佩服,不过我家主子也不是姑娘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给我玉佩之人跟我说了,只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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