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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联珍珠贯长丝》


楔子

珍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翘着二郎腿,配着刚炒好的香脆花生米入口,林中树木从生,百草丰茂,抬头看,一轮新月悬于天上,星子稀稀落落,画面显几分冷清孤寂。

她真的不太喜欢赏月,九年里摆脱了曾经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唯一的一项娱乐就是看那黄橙橙的月亮,从新月变满月从满月变新月。而一件事连续做了九年原有的意境也会因为腻烦大打折扣。

可悲的是,她没得选。

她对面的男子道:“珍珠,九年前我在华水之畔将你救起,费尽心力如今终于将你身上的毒除尽,此后你不必再担心你身上的寒症了。而今我有件事交托于你,你帮我办好,便当是还了我这份恩情了。”

珍珠瞥了他一眼,九年来山中岁月悠长,如涓涓细流十分缓慢的淌过,枯燥而乏味,只有眼前这个男子与她作伴,还能说说话解解闷。她心里对他是有几分感激的,所以给了他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

“老头,这些年是谁给你洗衣做饭,谁给你打扫屋子,谁在你无聊的时候还要给你唱歌跳舞,衣服破的时候还要给你……”

男子抬起手制止了她的话,他不过才三十几,却被这没大没小的丫头老头老头的喊:“我这有件事托付于你,请你务必要答应。”

珍珠点点头,这话还算是中听,九年里她以一当十给他做仆人,可是一文钱的报酬都没有的,与他的诊费药费早就两两抵消了:“说吧。”

男子从袖中取出一枚琉璃珠子,恋恋不舍道:“帮我把这个交到晋城魏府夫人南宫瑶手上,告诉她望她此后一切安好,珍重。”

珍珠看着男子神情,她从未问过他的身份,未问过他为何离群索居住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现在看来他或许也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

这世间男男女女爱恨情仇多流传的唱本无非就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他又是一番愧疚的模样。

“你上次说给我找药,离开了九日,回来就怪怪的,我还说你怎么总一副便秘的模样,原来是想起故人了,你负了人家?”

男子苦笑:“有时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只有十来岁。”十来岁的丫头说话怎么会这般老成,“我发现你时你颈上挂着一枚玉锁,身穿绸缎,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你起初不识字,可学习能力超乎一般的孩童,画技书法厨艺音律已有功底,虽说你唱的那些我闻所未闻。”

珍珠哈哈笑,补了一句:“你若是听过,那才见鬼呢。”那是流行乐,可不是这时代的产物,“还是话归正题吧,你是不是辜负了人家?”

男子低头:“算是吧。”

珍珠又抓了几颗花生米扔嘴里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你看看你,生得也算俊美,依你谈吐言行出身应该也是不凡,年轻时应该也是个高富帅,可偏偏这个岁数却孤家寡人的窝在这伤春悲秋,这算什么事啊。”

男子叹:“你一个不识情滋味的丫头能懂什么。”

珍珠抬起左手来抓了抓脖子,草木茂盛的地方最不好的就是蚊虫之多,多到超乎想象:“我怎么不懂了,我前世看过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多得很,一番感慨比你还要深刻。哪怕是以专家的身份出本书那也是够资格的。你若爱,就该轰轰烈烈,若想忘,就该洒脱放手相忘于江湖。”

男子笑道:“又来了,这些年你总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前世今生,我看我不该只治你身上的毒,还该给你看看你的头,是不是当初被重物撞到,不止是失了忆,还得了癔症。”

珍珠也不指望他会信,反正她穿越过来,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被他抱回这间草庐医治,一治就治了九年,而被救之前的事断片了,她也算是个没有来历没有身份没有记忆的丫头,不过那些对她来说也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她活着,且她要让自己在现实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活的舒适度要最大值。

珍珠接过琉璃珠,她大学时是服装设计专业的,虽然兴趣广泛书法国画也有涉猎,但都是粗浅的懂得一些,不曾正经八百的学过,是来这里后他认真的教她,她也认真的学。

珍珠起身,走去抱住他,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而他是她来这里后第一个认识的人,亦师亦友,也像她父亲:“我其实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太闷了,可我唯独舍不得你,我能叫你师父么?”

男子慈爱的摸摸她的头,这也算是他养大的孩子了,她不记得自己过去,珍珠的名字还是他起的:“不是告诉过你男女授受不亲么,这个习惯记得要改。只可惜你虽聪明,唯独武功和医术方面没有什么天分,我房中的药你也一并带走,必要时能派的上用场。”

珍珠问:“你不会留在这了是么?”

男子轻声道:“会四处去走走看看吧,你也说了,这不是人待的鬼地方,不是么。”

知他定是有难言之隐才让她去办这件事的,可她还是抱希冀的问:“不能和我一块去晋城么?”

男子道:“天地之大唯那是我不能再踏足的,除了南宫瑶,不要和其他人提及我,这是为了你好。若是有缘,日后我和你还是会再见。”

珍珠抱着他,不再说话了。

第一章 多疑少爷

魏研奉皇命到洛州办理贪渎案,此行还带上了独子魏子规,一走就是四个月,今日回来却发现府中好似不一样了。

踏进大门的一刻,魏子规听到从他母亲南宫瑶的别院里飘来乐声,他微微讶异的看了父亲魏研一眼,魏研同样也是吃惊,他听得出这样安详平和的琴音必是南宫瑶所弹奏,可自那人死后,南宫瑶已不再碰她的凤尾琴了。

“爹,哥哥!”魏府的二小姐魏子意看到父兄归来,惊喜万分的跑上前来迎接。

魏子规问:“是娘在弹奏么?”

魏子意点头,带了两分抱怨道:“珍珠太坏了,也不等我到了才开始。”

魏子规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他母亲深居简出,不喜和外人往来,而府中下人,他记得好似没有一个叫珍珠的:“珍珠?”

魏子意想着父兄离开数月自然不知府中变化:“娘身边原先服侍的菊香回乡成亲了,珍珠是新进府的顶了菊香的位置。”

魏研若有所思,这一路风尘仆仆,他原是想换了衣服再去见南宫瑶,但想了想,只是把子意之前撒娇托他在洛州买的砚台交给女儿后就往南宫瑶的院子赋棠居去了。

珍珠甩动水袖伴着琴音于落英缤纷中起舞,她来到魏府因为得南宫瑶的庇护,日子过得还算逍遥惬意,虽挂了个丫鬟的名号,但住的是独立套间,伙食是小姐等级,重活累活脏活完全不用沾,专职任务就是陪着南宫瑶弹琴跳舞聊聊天说说话。

直到她见到魏氏父子。

珍珠停下了动作,这魏府一家子都是高颜值,南宫瑶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人,容貌自不必多说,而魏研也是侧帽风流的人物,听闻他科举时惹得考场内的学子心神不定,考官不得已只好用四扇屏风将他隔开这才维护了考场秩序。

至于魏子规,珍珠目不转睛,真真是接了父母的好基因,集所有精华,她极为克制才没有垂涎三尺,这容貌甚是合她口味。

南宫瑶也停下了,看到魏研和魏子规略微意外:“信里不是说你们要下月初才回么。”

魏子规笑道:“赶回来自然是因为想娘了。”

珍珠上前欠了欠身,她如今是魏府的下人,礼数规矩什么的,由于南宫瑶纵容,在南宫瑶这可以不守,可对魏研和魏子规那得做足了。

魏子意过去抱住珍珠的手臂道:“不是说等我来了才开始的么,说话不算,罚你给我做点心吃。”

南宫瑶温柔的道:“珍珠,你去厨房看看甜点好了么,若好了就端上来。”

珍珠道是,走了几步想回头偷偷再看一眼魏子规的盛世美颜,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是俗人一个,只是没想到回头一眼正正对上魏子规怀疑警惕的眼神,她心一颤,第六感告诉她不太妙,她怕她的逍遥日子得中断了。

夜里,南宫瑶洗净脸上的脂粉,换上了寝衣,她把妆台上的匣子打开,盒中放着一枚琉璃珠和一块碎掉的玉阙。

珍珠端来一碗温过的牛奶,为了日日有新鲜牛奶供应,她可是让人在后院养了头奶牛,珍珠在心里猜测着南宫瑶,魏研和她师父的故事,想着这是不是三角恋,魏研又知不知道老头子的存在:“夫人,喝一些吧,安神的。”

南宫瑶将牛奶喝完,珍珠递上干净的帕子,南宫瑶擦干净嘴,拉着珍珠的手怜爱的道:“你真是比子意还乖巧懂事,你知道么,联联珍珠贯长丝,这是我最喜欢的句子。没想到他没有忘。”

珍珠其实挺喜欢南宫瑶的,虽然她知道南宫瑶对她的好,完完全全是因为她的师父,爱屋及乌,但对于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是除了师父给予她最多关爱的人,所以她想南宫瑶开心也是真的。

“夫人——”南宫瑶身边服侍的老仆慧姨推门进来道:“老奴方才经过静苔院,看到阿九跟在大人身后急匆匆的模样,拉过静苔院的小厮一问,才知道少爷用过晚膳后就一直不舒服,夜里吃的都吐出来了。”

南宫瑶闻言,换了衣裳着急的往静苔院去。

南宫瑶赶到时魏研也在,魏研见南宫瑶衣裳单薄将便将外衣脱下体贴的披到南宫瑶的身上,然后训斥了屋里的奴仆:“是谁惊动了夫人。”

南宫瑶道:“就别骂他们了,子规怎么样?”她生魏子规时是早产,这孩子差一点就保不住了,小时身体羸弱多病,后来学了武功,这才慢慢调理好了。

魏研道:“估计是吃了生冷食物,这阵子注意一些,修养一阵就好了。”

阿九跪下朝魏研南宫瑶磕了头:“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少爷。夫人,少爷院里都是男的,我们笨手笨脚心也粗,终归是比不上姑娘家心细,少爷这回生病,大人也说得好好调养一阵子,饮食上估计也得好好注意,我听说夫人身边的珍珠姑娘年纪虽轻做事稳妥周全,能不能请她先过来照顾少爷几日?”

珍珠讶异:“我?”

她和这个阿九算头一回见吧,他今日才随魏家父子回来,这么快就“听说”她做事稳妥了?她看了魏研一眼,魏研的目光只有看妻儿时是暖的,这一眼珍珠差点没有被冻得感冒伤风。

她又看了看床上的魏子规,她虽然医术不好,但按常理推一个病人也不可能会比她这个健康人的脸色好吧。

她当下就明了,这两父子估计是想把她从南宫瑶身边调走。

南宫瑶道:“府里还有其他女婢,不一定得珍珠。”

阿九道:“夫人不是不知少爷院里不留丫鬟的原因,她们若是调过来了,怕反而呱噪热少爷心烦。”

珍珠低着头,却可以感觉得到魏研在打量她,跟他儿子一般带着怀疑和警惕,这两父子可不止是样貌像啊,珍珠心里敲起了鸣钟,魏研不太好惹。

如果她不肯过来魏子规这,他们两下次会不会用别的方法。

珍珠道:“夫人,要不我先过来照顾少爷一阵子,等他身体恢复了,我再回赋棠居伺候。”

就这样,珍珠就搬进了静苔院。

第二章 差点着道

珍珠猜到魏子规是装病了,演技还不俗,若不是遇上她火眼金睛,连她都要被蒙骗过去。色令智昏啊,她差那么一点点就也着了魏子规的道了。

珍珠问了静苔院的小厮有关魏子规的作息喜好,辰时时她端了茶水进书房,没想到阿九也泡了茶了。阿九盯着她手上的杯子,珍珠看得出若不是因为她在,阿九估计已经去找银针验毒了。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惹人怀疑的事,还是她这张脸天生长得惹人怀疑。

阿九道:“珍珠姑娘毕竟刚过来,少爷很多习惯她未必知晓,少爷不如还是先喝我沏的茶吧。”

珍珠想着魏子规若是信不过她经手的饮食,那她都做一份,他不吃,她便拿回房里偷偷吃,她毕竟不在赋棠居了,不能再像之前光明正大的吃好东西。

魏子规看着珍珠,见她低头,乖顺模样:“端过来吧。”

珍珠心里叹息,她还以为她能喝了这杯茶呢。

珍珠上前,她得在静苔院当一阵子规规矩矩的话少丫鬟,话越少越不会出错,至少得打消魏氏父子的疑心。她端起茶双手奉上,魏子规院里服侍的都是些粗手粗脚的男人,泡了茶也是搁在桌上,魏子规自己拿。

这番礼数——魏子规挑了挑眉,接过茶来,茶汤清澈明亮,他抿了一口,跟其他人泡的那种混着杂味的茶味不同,先微微的苦,而后回甘:“以后都由你来泡茶吧。”

珍珠道:“是。”

魏子规道:“听闻我娘对你十分喜欢,说你心灵手巧温顺听话,所以你在她那待遇伙食也与其他丫鬟不同,她的衣食也都是由你照料,未免我娘说我亏待你,你在她那待遇如何,在我这便也如何吧。”

珍珠欠了欠身:“是。”

珍珠想着魏子规既是说她的待遇和在赋棠居时一样,那在不高调不惹怀疑的基础上,她定要好好善待自己的,午膳的菜色她意思意思的问了魏子规想吃什么,再得了一句随便后,她便开始想着自己中午想吃什么,自然三餐的伙食肯定要变着法子以她想吃的为主。

珍珠做了火腿银牙。金丝银耳,桂花鱼条和蛤什蟆汤,再加莲子蓉方脯。

午时一刻准时端进书房。

阿九站得笔直,眼睛不停往那三菜一汤上瞟,他咽了一下口水,他倒是忠心的想给魏子规先试试毒,这菜烧得府里的厨子做的还香,指不定下了什么药。

珍珠递上的是一双能验毒的银筷。

魏子规尝了一口:“你学过?”

她烧了九年的菜了,人还没灶台高时已经开始踩着凳子烧饭了:“跟府里的厨子学过一些,也买过两本菜谱回来看过。”

“识字?”

“识得一些。”

“那以后由你伺候笔墨吧。”

反正魏子规要求什么,她就照做:“是。”

魏子规道:“下去用膳吧,凉食伤胃。”

她才没那么笨,吃冷饭冷菜,饭菜都放在灶头上热着呢:“是。”

阿九觉得珍珠这个丫头当真是木讷乏味,不论和她说什么她都答是,就没有别一句了。

南宫瑶向来是睡得早的,所以珍珠还在赋棠居伺候时,等于她的工作时间到戌时就结束了,可现在魏子规让她伺候笔墨,也就是说他不睡她也不得睡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她得伺候九个时辰,还得时时神经紧张的提防着魏子规的问话是不是别有深意,心累,也身累。

这个年代自然也没有劳动仲裁,可以让她去投诉所在单位不把员工的命当命,过分压榨她的劳动力,她只能忍着,认了。

珍珠歪过头去打了个哈欠,心里抱怨着魏子规既是要演个身体未好的病人,麻烦就敬业些演得真一些,哪个病人像他大晚上的还在看书。

珍珠默默的磨着墨,魏子规忽的抓住了她的手,他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凝着她。“手累么?”

珍珠知道他在对她放电,不知在盘算什么,心里提醒自己得增加防御点数,她低下头来,将心里害怕却又不得不碍于身份委屈隐忍的丫头装得入木三分。

魏子规拉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腕上来回摩挲,探她是否有内力。

珍珠想抽回自己的手,魏子规却抓牢了不放,她干脆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一下,装作不及他的力气顺势跌进他怀里,趁机吃了一把他的嫩豆腐,摸了他的胸。

看不出,还挺结实的,估计是日日健身。

魏子规红了脸,赶紧将珍珠扶正了,再不敢对上她的视线:“你回去休息吧。”

珍珠慌张的道是,装作落荒而逃,等离了魏子规的屋这才改慢慢走,还想对她使美男计,也不想想她的道行比他这黄毛小儿高多少。

珍珠慢悠悠的回房,经过假山时她耳朵尖,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她八卦的瘾突的就犯了,先大致的排除了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因素。她想八卦也分大八卦小八卦,可以追根究底的八卦还有知道了会有生命危险的八卦。

只是最后那种,应该没坏人会傻到在这种四面通风透气的地方聊吧。珍珠放轻步子上前,假山后是一男一女在拉拉扯扯的,拉拉小手摸摸头发依依不舍。

不是十八禁,可以继续看。

珍珠探头,心里像有只猫在挠,她想知道这对偷情的小情人是谁,结果女的转过脸来,珍珠的眼珠子差点没有掉下来:“子意!”

男的听到声音,吓得从狗洞里钻出去了。

魏子意跑过来捂住珍珠的嘴:“别喊,要是让我爹娘知道了,他们会骂死我的。”

珍珠把她的手拿开,这地方礼教森严,要是半夜私会男子的事传出去了,子意的名声就没了:“那男的是谁?”

魏子意知瞒不住她,羞涩的道:“东街胭脂铺的刘文胜刘哥哥,我喜欢他很久了。”

珍珠算是知道为什么魏子意买胭脂都要去那间小铺子了,她并非歧视铺子小,而是那铺子的东西质量是真不好,明明有更好的胭脂铺能提供更好的优质服务,可魏子意偏偏每回都要去那,她还以为是品牌崇拜呢,原来是为了男人。

第三章 本性暴露,装不下去了

珍珠道:“我的傻妹妹,这种游戏不适合你玩。”

像魏子意这种单纯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是最好骗了,她要是一头扎进去,日后发现遇人不淑,在这里可不是干脆利落的分手就能重新来过的。

魏子意道:“珍珠,我把你当好姐姐才和你说的,我真的很喜欢文胜哥哥,可他说他家只是做小买卖的,怕我爹爹瞧不上他,我就只能和他暗中往来了,等他金榜题名,一定会来提亲,你为我保密好不好。”

珍珠捧着魏子意的脸,真想把她摇醒了,她是不是吃错药了:“这种话你怎么能信呢,不是我看不起人,就他半夜翻墙进来,我当他是情难自禁血气方刚的少年想学个私会佳人好了,可他也得有担当啊,听到人声就吓得落荒而逃,把你一个人扔下去钻狗洞。这还是个男人么!”

何况子意都未及笄,才多少岁啊,他都能生邪念,这纯粹就是个心理变态吧。

魏子意道:“因为他不能被抓到,被抓到以后我们就不能见面了。”

珍珠翻白眼,她真是中了爱情的毒,还中毒不浅,那姓刘的就是看子意年纪小,容易骗吧:“你既然知道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不对,那你是不是该悬崖勒马,他既然说中举会来娶你,那就等他中举再说。”

魏子意抱住珍珠的手摇着撒娇道:“我就是想见他,珍珠,我有什么都分给你,好吃的分你一份,好看的衣服也分你,你就帮我保密嘛,好不好。”

珍珠知道说再多估计魏子意也听不进了,魏子意被爱情蒙蔽了眼,不管她说再多那男的如何不靠谱如何不好,在魏子意这看来都是情有可原,有一万种理由为他解释。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好吧,我帮你保密,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别再做这种事了,要是下次发现你们的不是我呢。”

她不止和魏子意关系好,和魏子意身边的宝竹关系也好,等她明日做些点心去贿赂,让宝竹好好盯着魏子意才得。

每日早晨珍珠伺候魏子规更衣,这应该算是一种福利吧,可以让她光明正大的吃魏家少爷的豆腐,珍珠帮魏子规系上鞶带,她动作很慢,手滑过他的腰:“不经意”的碰了一下他的臀,想来那一夜,她演的被调戏的可怜小丫头演得太过成功。

魏子规的身子僵硬一下,但也以为她是不小心,这样贴身服侍,难免肢体接触,魏子规道:“我自己来。”

珍珠忍笑:“是。”

魏子规把鞶带系好,珍珠捧起他的袖子:“怎么破了,我给少爷缝一缝。”说完,她想起这不是在山上得省吃俭用,而是魏府,官宦子弟怎么用穿破衣服:“给少爷换一件吧。”

魏子规道:“这件衣服我还挺喜欢的,给我缝补吧。”

珍珠拿来针线,帮他把袖子缝好,魏子规看着针线还挺细致,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衣服有缝补的痕迹:“女红不错,改日给我绣个荷包。”

珍珠怔了怔,心想魏子规在找她麻烦,买不就好了么,还要她绣,又是没有加班费的加班:“少爷想要什么样式?”

魏子规道:“你做主就行了。”

珍珠温顺道:“是。”

她离开魏子规的房间要去沏茶,却看到宝竹站在拱门那和她摇手,珍珠走过去,宝竹通风报信,在珍珠耳边说了几句,珍珠皱眉,她就知道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事关魏子意名节,珍珠让宝竹不要说出去,看到阿九走过去,便捂着肚子唱作俱佳的道:“阿九,我肚子好疼,得去茅房,你帮我去给少爷沏茶吧,谢谢。”

也不等阿九是不是答应,手里的东西硬是塞了过去,她提着裙子往茅房那跑了,然后再拐去后门。

她知道刘文胜的胭脂铺在哪,她陪魏子意去过两回,也是她那时没留意,注意力全放在铺里的劣质商品上了,想着那么差的质量居然还卖那么高的价格,她那时若是留心,怎么会看不出子意小女孩的娇羞模样。

刘文胜的铺子锁着,铺子连着住宅,珍珠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开,扫了一眼,爬着墙壁的大树翻过了墙,要知道她虽然没有武学天分,当不了飞檐走壁的大侠,但是运动神经还是不错的。

珍珠进了院子,就听到屋里有哭声了,窗户没关,她探头进去,看到刘文胜在欺负魏子意,光天化日,就想霸王硬上弓。

珍珠一脚踹开门,从衣袋里摸出麻药,师父送她的那些药她全搜刮下山了,重了些,不过需要用的时候确实便利。她朝刘文胜踢了一脚,往他脸上撒了一把麻粉,刘文胜瞬间就像条死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魏子意哭着抱住珍珠:“珍珠。”

珍珠见魏子意就是头发乱了一些,领口被扯破了一些,也是宝竹报信报得及时,她也才来得及时,珍珠轻拍魏子意的背:“没事的,别怕。”

珍珠安抚好魏子意,又补了两脚:“老娘最恨就是没有骨头的男人了,仗着自己稍稍白些,你就以为自己能当小白脸骗财骗色了么,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长得还没有魏子规一根头发丝好看,就你这样还欺负女人,我让你欺负。”

珍珠边骂边狠狠的踹,这的绣花鞋比不得高跟鞋杀伤力大,踢了半天她的脚也疼了。

珍珠抱着手,想了想电视剧里黑社会都是如何恐吓人的,她一脚踩在刘文胜脸上,威胁道:“老娘混社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你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吧,魏府要捏死你易如反掌,你要是聪明的,不想死无葬身之地今日的事最好烂在你肚子里。”

珍珠用力踩,疼得刘文胜龇牙咧嘴,可偏偏他就是动不了反抗不得:“老娘要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我只当你是说的。到时候我就让人把你翻出来剁成肉酱扔到江里喂鱼,听到了么。”

“哥。”魏子意泣不成声,那一声哥都叫得都变音了。

珍珠愣住,机械的回头,看到魏子规和被她一身大姐大的风姿震惊得张大了嘴的阿九。珍珠让自己保持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得保持清醒的头脑,第一步,她先把踩在刘文胜脸上的脚收了回来。

第四章 眼泪说来就来

魏子规解下披风披到魏子意身上,遮住她的衣衫不整,然后帮她拨了一下头发,擦了眼泪:“有哥哥在,不会叫你受委屈的。”魏子规吩咐道:“阿九,把他扔到江里喂鱼。”

珍珠寒毛竖起。

她看到魏子规扶着魏子意走了,艰难的迈开步子跟上了。在这晋城,她能躲去哪呢,她回头看了一眼刘文胜,心里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被拆穿了老底的自己下场不要比刘文胜更惨。

他们是从后门回的魏府。

魏子规送妹妹回房,吩咐宝竹不可将子意今日离府的事说出,子意哭得停不住:“珍珠,我那么喜欢文胜哥哥,他怎么可以……”

珍珠抱住子意安慰道:“年轻,哪能看人那么准,你不过是运气不好初恋爱上了一个人渣败类,下一回带眼识人就好,像你这样心善的姑娘,以后会遇到一个懂得珍惜你的良人。”

魏子规倒了杯茶,在茶中放了一些安神的药,子意饮下便睡了。

魏子规冷着声音对珍珠道:“跟我去书房。”

珍珠心里忐忑,想着是不是该往赋棠居跑,整个晋城能保得住她的怕且只有南宫瑶,魏子规猜出她的心思,抓住她手腕强硬的将她往静苔院方向拉,珍珠对着守在门外的宝竹做了口型,夫人,但也不知道宝竹懂不懂得她的意思,魏子规把她拉进书房关了门。

她想着逃生的办法,一大喊大叫,可这是魏子规的地盘不知道她叫破了喉咙又会不会有人来,二嘛,破窗逃。

魏子规冷笑:“我若不是亲眼看到,真是不敢相信这般乖顺听话的丫鬟居然也有似老虎张牙舞爪的一面,你打人的气势呢?”

珍珠往后退:“少爷不知,其实人都是有很多面的,有时温良,有时暴力,这叫多重人格,我刚刚被那姓刘的禽兽行经激发了暴力的一面,但乖顺听话才是我最原本的性情。”

魏子规讥笑道:“是么。”

珍珠和他就这么绕着书桌转,共处一室真是叫她害怕:“是啊。”

魏子规一个箭步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在书桌上:“齐王想让你做什么?”

珍珠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魏氏父子怀疑的方向不是她担心的那样,他们并没有将她和师父联系到一起:“少爷你说什么,什么齐王。”

魏子规收紧了手,珍珠呼吸顿时有些难受,她从前看的那些武侠剧,什么鹰爪功能把墙给爪出几个窟窿,他不会也练过吧,魏子规道:“你若是不实话实说,我多的是能让人死的办法。”

珍珠使劲的掰魏子规的手,可男人和女人在气力方面差距本来就悬殊:“我真的不认识什么齐王。少爷,我喘不上气了——”珍珠拧了眉,面色苍白的闭起了眼,手垂到了桌上。

魏子规喂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他用的力道应该掐不死她才对,魏子规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珍珠知道自己装死成功了,便从衣兜里摸出麻粉撒他。

魏子规反应极快,避开了,珍珠想跳窗逃走,却被他从后面抓住扯破了外衣,露出后背一大片肌肤。

南宫瑶推门进来。

珍珠见状,随机应变,眼泪说来就来,一瞬就入了戏:“夫人,少爷他,少爷他……”

珍珠捂住脸,似无脸面再见人的模样,她扑进南宫瑶怀里,慧姨赶紧出外把风把门严实的关上,这种事可不能传出去。

珍珠心想着得好好谢谢宝竹,焖只鸡腿给她吃。她颤抖着,将受到迫害却只能委屈哑忍的无助演得入木三分:“少爷他说只要我不喊,日后就许我荣华富贵,可是我不想,我只想回夫人身边伺候。”

魏子规头一回见到变脸变得这样厉害的丫头,连他自己都差点觉得自己是人面兽心了:“娘,我……”

南宫瑶面色发黑,看着儿子手中还抓着证物,亏得她一直以为她的儿子品行端正,不会染上外边那些世家子弟不良的风气:“难怪,难怪你调理了这么久不见好,你就是打着这样的算盘是么!”

魏子规只觉得是百口莫辩,齐王的事他不能提:“不是,娘……”

南宫瑶气得发抖,气得不想也听不进魏子规的解释,事实胜于雄辩,亲眼所见还有什么好说,南宫瑶让慧姨去拿了件衣服来,披到珍珠身上:“珍珠,先回夫人那,你放心,夫人会给你做主的。”

珍珠委屈的点点头,她才知道这府中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夫人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

南宫瑶让慧姨取了药膏来,亲自给珍珠伤药,珍珠没照过镜子,但刚才魏子规那么用力掐,她脖子上肯定留了痕迹了,还得缝条围巾包住脖子。

南宫瑶道:“我明日就找人来算日子让你们先订亲。”

“啊?”珍珠吓到了,方才她那么说只不过是顺势为之,她可不想要这样的结果,那不是作茧自缚了么,“夫人,我没想过嫁给少爷。”

南宫瑶问:“你不喜欢他么?”

珍珠道:“我的身份高攀不上。”

南宫瑶帮她拨了拨碎发:“其实姻缘求的不过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罢了,其他的都是虚的。喜欢的粗茶淡饭荆钗布裙也心甘情愿,不喜欢的纵使有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也只会是一对怨偶。你只告诉我你喜欢子规么?”

珍珠想着南宫瑶的思想在当世也算前卫开明了,这里的高门大户,但凡有身份的有地位的,婚配谁不讲门当户对,是绝不会跟你讲婚姻得建立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

珍珠道:“夫人,我没想过嫁人的事,我现在只想着回来服侍你。而且我也没什么实质上的损失,少爷院里的人都是口风紧的,我想他们不会乱传的。”

南宫瑶见她没那个心思,想了想,道:“那我先让人帮你把东西搬回来。”

珍珠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脱离虎口了,以后又能狐假虎威,在南宫瑶这过逍遥日子了。

……

珍珠做了水果茶,进到屋里看到南宫瑶执着笔闭着眼在揉太阳穴,好像是头疼了。珍珠把茶递给丫鬟,过去给南宫瑶按摩穴位,南宫瑶笑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么?”

第五章 求生力极强

珍珠道:“技多不压身嘛。”这一句放在古今那都是行得通的,在现代那叫全面发展高素质人才,在古代这就是开挂的必要条件。

南宫瑶叹气:“每每我看到这些账册总要头疼,可是身为当家主母又不得不看,不看,就怕底下的人欺上瞒下。”

珍珠心想古代的账册都是一收一付,比现代的那些账目简单多了:“夫人若是信得过我,我帮夫人看好了。”

南宫瑶问:“你懂怎么看?”

不就是看账目是否持平么,不平的就揪出问题呗:“不懂我就多学多问多看。”

南宫瑶夸道:“子意要是有你这么好学就好了,我几次想教她,才起了个头她就溜了。我倒不是想逼她,只是她日后嫁人,这些还是得要会。说起那丫头,这几日好像没见她。”

刘文胜的事得瞒着,珍珠道:“她这几日在闹小性子,我多去找她说说话就好了。”

珍珠给南宫瑶按摩肩,看到魏子规进来就停下了,南宫瑶柔声道:“你先把这些账本拿去看,不懂再问我。”

珍珠抱着账册走,刚跨出门槛就听到南宫瑶严厉的训斥:“你若是喜欢珍珠就不该轻浮的对待她,若是不喜欢的就不要来招惹她……”

珍珠没有听完,她得回去算账了,不过她知道南宫瑶确实很疼她。

魏子规听了一顿教训,脸色发黑。阿九问:“少爷,还要试么?”

魏子规其实已经觉得珍珠不太像细作了,更像戏台上唱戏的戏子多些,上一刻还气势汹汹,下一刻乖巧听话,戏子都没她戏好。但谨慎起见,还是想试她最后一次,齐王的细作曾在他们父子回来的途中伏击,身形跟珍珠差不多,最后是泅水逃了。

魏子规道:“阿九,你去做件事。”

用过晚膳后,珍珠去找子意散步,硬是把子意从房里拉了出来。

她怕子意再这么躲在房里会生心病抑郁,珍珠充当起心理医生的角色,揽着子意的肩开解道:“人生道理漫长,总会遇到一两个斯文败类。可不能因此就对人生绝望了,天底下的好男人何其多呀,就像郁郁葱葱的森林,好苗子一棵两棵三棵,多不胜数。所谓祸兮福所倚,你还小,再长几岁,一定能遇上个十全十美的。”

魏子意咬了咬下唇:“我以为文胜哥哥是个好人。”

珍珠道:“坏人的额头可没有刻着我是坏人这几个字,是好是坏哪是那么容易判断的,更不是那么容易看得出来的。不然就不会有日久见人心这一句话了。”

“可是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好人。”子意觉得自己的眼光并不差:“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她们都嫌我笨,除了爹娘哥哥,也就你不嫌弃了。”

珍珠想着自己也不是个百分百的好人,只是这句不能说,说了就是砸自己场子了:“谁说你笨了,乐器玩得这么好,你不过是不擅长念书。说你笨的都是嫉妒你长得漂亮。”珍珠摸了摸子意的头:“至于那个姓刘的,你就当是发了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就不要再去想了。没必要为了那种人让真正关心你的人为你担心,夫人今天还问起我你怎么了。”

子意着急的拉着她:“你别告诉我娘,太丢人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真就不要做人了。”

珍珠认真道:“你要是随口这么说的那就算了,可你要是真这么想我可要批评你了。你要记住,没什么比命更重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该有轻生的念头。不然那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你觉得划算么,划算么?”

“我又没有仇人。”

“你总有亲人朋友,你得为他们想。”刚说完,珍珠一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硬梆梆的。挪开了脚,发现是枚银锭,珍珠蹲下捡起银子咬了一下,真的。她眉开眼笑的对子意晃了晃手里的银子:“你看我说什么,祸兮福所倚吧,好事马上就来了。”

魏子意道:“谁掉了银子?”

珍珠道:“捡了再说,有主的就还,要是没主的,我们两平分。”

魏子意抬头看了看,指着十步之外的草丛:“那还有。”

珍珠蹦了过去,捡起第二枚银锭:“子意,你眼力真好,快看看还有没有。”

这一路捡银子捡到了魏府养了鲤鱼的池塘附近,魏子意拉住珍珠,她有些害怕:“珍珠别过去了,我听人家说晚上靠近水,里面有水鬼找替身。”

珍珠看到池塘边上的石头上还摆了一锭,是锭金元宝。她怎么觉得这像陷阱啊,设计得也太拙劣了吧,跟她从前在山上为了抓野鸡麻雀的,拿根木棍支着竹筐再绑一根绳子引猎物上钩的原理一模一样,无非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是拿几百两来当诱饵,财大气粗了些。

珍珠想着这府里这么无聊又这么有钱的,就魏子规一个。他是不是又想试她什么,这人怎么没完没了,但若是要试她,肯定就不会是为了要她的命。

即便是陷阱,为了金元宝倒也值得。

珍珠观察了一下四周,想着若是魏子规设局,他肯定在附近,她小声道:“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跟水鬼没关系,跟你哥才有关系。”

子意不解:“跟我哥有什么关系啊?”

“就是有关系。”她要是走路被绊倒,过马路被马车撞,被轿子撞,吃东西被骨头噎着什么的,她都先怀疑到魏子规头上。

珍珠把手里的银子塞给子意:“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绳子。”

子意问:“你找绳子干什么?”

珍珠没有应她,她去找总管拿了根粗绳,一头绑在身上,另一头绑在池边的杨柳上,扯了扯,绑得十分结实。

这些钱若真是饵,魏子规肯定不会出面再要回来,那为什么不将计就计的收进她荷包里,她得当多少年的丫鬟才得一锭金子,就是想做生意也得本金,高风险高收入嘛。

珍珠跑去拿起金子,掂了掂,兴奋劲才刚起来,就有什么从她身边刮过,她腰上的绳断了,她跌进了池里。

水没过了她的头,魏子意着急的呼喊救命,可这池塘的位置太偏了,鬼影都没一个,子意只能跑去喊人。

珍珠是只旱鸭子,但她记得有电视节目说过,落水以后不要挣扎放松人会自己浮起来,她便干脆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有只手托着她的腰,带她浮出了水面,珍珠大口喘气,魏子规带她游到了池塘边上,要将她托上去。

要知道珍珠的求生力极强,她抓住池塘边上的石头,脚一蹬,踩着魏子规的头当作踏脚石就这么上去了,魏子规被她一脚又踢回了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击,伤了头。

珍珠见魏子规也水里浮浮沉沉了几下。

啊,沉了……

第六章 四日非人待遇,爆发前兆

魏研来看魏子规,魏子规从水里被捞上来后就不省人事,上一回的病是装的,这一回病是真的了,魏研道:“受寒了,头不知是被什么硬物撞到。”

珍珠不敢说那硬物就是她的脚,她哪知道她蹬得那么准,还好她蹬的时候没人在场,魏研投来一道锐利的视线,珍珠低头不敢对视。

南宫瑶坐到床边,终归是她亲生骨肉,之前虽是和他生气,可孩子出事,做娘的定是六神无主,什么气都没有了,南宫瑶小心轻柔的摸了摸魏子规的头,是肿了一块:“这可怎么办,子规什么时候会醒?”

魏研道:“我先开一副祛寒的药吧。”魏研写了方子让阿九去抓,他对南宫瑶:“子规没事的,你也先回去休息吧,你自己身子也不好。”

魏子意也跟珍珠一样不敢说话,她怕魏研会责骂她和珍珠害魏子规落水,当听到说魏子规没事时,心稍稍安定些。

魏研和南宫瑶要回赋棠居,珍珠道:“夫人,少爷到底是为了救我才出事的,我心里不安,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少爷?”

南宫瑶点点头:“好吧。”

珍珠坐到床边,看着魏子规面无血色,心想还练武之人呢,身体比她这个不懂武的还差。

珍珠守了魏子规一夜,鸡鸣时才挨不住累趴在床边小憩了一会儿,只是睡得也不安稳,一点点风吹草动她就醒了,她醒了,魏子规却还是没醒。她委实想哭了,古代的医疗水平不太好,医疗设施又简陋,魏研昨夜是说没事了,可会不会突然病情又急转直下,他就这么一睡不起了?

她可没杀过人,虽说这是个意外吧,但魏子规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魏研要是往下查,查出这事跟她有直接的关系,她估计也是小命不保吧。

珍珠双手合十,闭眼在心中虔诚的祈求保佑,然后哭丧着脸道:“少爷,你快醒醒吧,你再不醒我这样担惊受怕的也不懂会不会被吓死,只要你醒,让我做什么都得。”

珍珠在心里求如来佛祖,求观音菩萨,求玉皇大帝,不管佛教道教,只要是她认识的神仙她都求了。

床上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这可是你说的。”

珍珠激动的泪流满面,趴在魏子规的身上,为自己的小命能保住喜极而泣:“少爷你终于醒了。”

魏子规磨牙道:“多亏祖宗保佑,我还挺福大命大的。”

珍珠殷勤道:“你想喝水么?”

魏子规声音微弱:“我现在一肚子都是水,你说我要不要喝水。”

珍珠眨眨眼,以她的姿色,美人计这招使起来怕是不太顺手,她没有子意艳丽的姿容,充其量就是小家碧玉,还是装可怜吧:“少爷,昨晚的事我不是故意的,能不能,能不能别说出去我蹬了你一脚的事。”

魏子规笑了,只是他的笑带了五分虚弱,怀了五分恶意。

珍珠心里哀叹:她有个大大的把柄被人抓住了,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珍珠又回静苔院做起了丫鬟,南宫瑶问她是不是自愿时她还得强颜欢笑的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这一次做魏子规的丫鬟的待遇跟上一次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上一次目的是为了试她,这一次目的单纯是为了虐待她。

虽说脏活累活苦活还是不必她做,可光是鸡蛋里挑骨头就够她疲于奔命了。

珍珠照旧端上三菜一汤和一道甜点,之前只要她端上了饭菜,便能退下去吃饭了,可是这一次——魏子规抓起筷子手抖了一下,拙劣的演道:“诶呀,手麻了,也不知是不是救人时头被撞到遗留了什么问题。”

珍珠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拿起碗筷饿着肚子喂他:“少爷想吃什么,吩咐我做就是了。我是丫鬟,服侍少爷天经地义的。”

魏子规点头:“我想吃鱼。”珍珠夹起鱼片,魏子规又问:“鱼骨去了么,这一不小心鱼骨卡在喉咙里也是会死人的。”

珍珠仔细的把骨头一根根挑出来,再把鱼肉喂到魏子规嘴里。

她得满足他各种苛刻的要求。

魏子规一句想吃树上新鲜的枣子,她就得像只母猴子爬到树上给他摘,忍耐他的挑剔和嫌弃,等她千辛万苦的爬到上面魏子规用内力一震,树上的枣子就像下雨一样纷纷落下来。

他慢悠悠的捡起地上的枣,抬头看她,欠揍的笑道:“你是没吃饭没力气,还是你腿短,所以爬得这么慢?”

珍珠知道他就是想看她出丑,这是一张丑恶的嘴脸,天使的面孔下隐藏的是魔鬼的心肠,这种人就跟深夜十二点故意打骚扰电话喊你起床的人一样讨厌。

珍珠强颜欢笑:“我下次爬快点,少爷。”

魏子规一句:“扳指不见了。”就要她翻箱倒柜的找。

等珍珠把房间翻得一片狼藉杂乱不堪,下脚的地方都几乎没时,他就说扳指找到了,让她把房间恢复成原样收拾干净,要一尘不染要窗明几净。

珍珠过了四日非人的待遇,觉得自己已经快不成人形了。

这一夜,珍珠睡下后,阿九来说魏子规想沐浴,要她去烧热水,她只得又爬起来干活。

她提着热水到倒进浴桶里,当她提着第二桶热水回来时,魏子规已经坐在浴桶里了,热气腾腾,烟雾缭绕,活生生一副动态的美男沐浴图,可是她没有心情欣赏,因为她只想睡觉。一个人在精神状态极差的情况下,各方面感官也会迟钝,就这么一点裸露镜头还不如枕头实际。

魏子规道:“你怎么这么慢,若不是厨房还有几桶热水,我是不是今夜都不用沐浴入睡了。”

珍珠假笑:“对不起,少爷,我下一回会提高工作效率的。”

魏子规自然听不懂工作效率这个词汇,她偶尔也会说一些奇怪的字眼,不理会就得了:“我叫你办事你是不是很不情愿,我娘之前还夸你心灵手巧,可你看看我叫你办的这几件简单的事,你哪一件是做好的。怎么,之前装模作样的时候就全力以赴,现在被拆穿老底了,就应付了事了是么。”

第七章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一个人睡不好,肝火是会旺盛的,她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珍珠想不起来了:“少爷,欺负我一个小姑娘你觉得有意思么?”

魏子规回头瞥了她一眼:“是你自愿到我这做丫鬟的不是么。”

珍珠话里有话道:“也不知道那晚是谁故意扔银子引我去的池塘,说到底罪魁祸首也不是我呀,有道是天道轮回,谁害谁还不好定论吧。我来照顾你是因为我的的确确踢了你一脚,可是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就这么心安理得俯仰无愧么。”

魏子规道:“我为什么不敢,谁扔的银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救了你,你又踢了我一脚害我差点没命,算起来你欠了我两条命,我吩咐你做些小事怎么了,不说这救命的恩情,单单我是少爷你是丫鬟,我的吩咐难道你不该做么。”

珍珠搁下木桶,撇嘴,懒得和他吵:“我要回去睡觉了。”

魏子规板起脸道:“我有同意你走么,你要是走了,明日卯时一刻我就叫人把你喊起来做早膳。”

珍珠踢了一脚浴桶,他是要玩死她是吧,她是怕他爹,他以为她怕他啊,这样下去,他爹没因为他溺水的事找她算账,她已经过劳死了:“你是不是非要这么折磨我。”

魏子规捧起热水泼到肩上,笑道:“你非要说折磨我也没办法,那就当是折磨吧。”

珍珠顶着一对熊猫眼走到他跟前,插着腰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去抓起桌上削果子的刀子,指着他道:“你要是再这么虐待我,同归于尽算了。”

魏子规回她一轻蔑的笑:“怎么,你还想行凶,你有这个本事么。”

珍珠拿起刀子气汹汹的捅了浴桶一刀,热水就顺着裂缝溜出来了:“在这桶里的水流光之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好好用你那个梗塞的脑子仔细想想,你是不是还要继续折磨我弄个鱼死网破,若是,我倒不介意大喊大叫把魏府的人都引来让他们看看晋城第一美男一丝不挂是什么样。”

魏子规当着她的面站了起来,他穿着裤子:“你觉得我会受人威胁么,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大晚上的待在男子房里,我在沐浴她也不回避,你倒是喊啊,到时让你评评理看谁的声誉受损。”

魏子规以为会把珍珠吓退,却不知她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本来就跟他们不同,名节跟她吃不好睡不好这么下去迟早英年早逝的后果比起来,算个屁呀。

珍珠扔掉刀子,上前一把抓住魏子规的裤子,凶神恶煞的道:“你非要跟老娘玩是么,好啊,看看谁先怂。谁要是先求饶,谁就是孬种。”

魏子规死死抓住裤头,发现她真是存了两败俱伤的念头:“你这疯子干什么。”

喊她疯子,那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彻头彻尾疯子。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现在,就是快要灭亡了!

珍珠疯狂的叫道:“你都不让我活了,我干么让你活,大家都别活好了!”

她使出吃奶的力一扯,魏子规的裤子裂了。

魏子规愣住。

珍珠也愣住。

珍珠看着他赤身裸体,怒气值直线下跌,房中的两人陷入沉默,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楚,珍珠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然后自然而然的过度把裤子还给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

珍珠避重就轻的道:“哪家铺子买的布料,质量真差。”

她把裤子递给魏子规,他没接,只用要将她凌迟处死的目光瞪着她,他好像气得青筋都冒出来了,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爆血管,珍珠心里发毛,把裤子放到了浴桶边上。

此时,阿九提着一桶热水进来,他方才去打水了,所以没听到房里的争执:“少爷,珍珠不在厨房,也不知是不是溜……”

声音戛然而止。

珍珠从容的从阿九身边走过:“下一次进来记得敲门,不敲门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只等她出了静苔院,她才卸下故意伪装的镇定,一脸惊恐的溜了。

……

魏子意来找珍珠,珍珠正拨着算盘算账,魏子意小声道:“珍珠,你知道文胜哥哥怎么样了么?宝竹说他的铺子关了。”

珍珠抬头,担心她不会是余情未了吧,那种男人扔进焚化炉烧成灰做花肥都嫌脏了地:“你哥哥处置了,至于用什么方法处置的,我也不知道。子意,那个人此后跟你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你不用把心思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魏子意道:“我只是担心哥哥会不会因为我杀人。”

“那姓刘的若是死了,也是为民除害,死他一个,救活千千万万的良家妇女,功德无量啊。反正他是死是活与你无关。”珍珠边说边在账本上记上合计。

魏子意看到账本下压着的草稿纸上画了好多奇奇怪怪的符号,问:“这是什么?”

珍珠答:“阿拉伯数字。”

子意问:“阿拉伯数字是什么?”

珍珠不懂怎么解释:“就是阿拉伯数字,算数用的,你若是想学,我教你。”

魏子意点头,珍珠会很多有趣的学问,她觉得珍珠比以前教过她的老学究还要厉害。珍珠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到九,刚要教魏子意认数,魏子规就进来了。

珍珠猜想这魏子规是找她吵架的,在静苔院时她怕他,可这里是赋棠居,加之昨晚大家算是撕破脸了,她也没什么好顾忌了。

魏子规黑着脸道:“子意,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魏子意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珍珠,他们要说的似乎是她不能听的:“哦。”

魏子意离开。

魏子规道:“昨晚的事,你是不是欠我一句话。”

珍珠一心二用,边算账边漫不经心的回他:“不就是扯破了少爷你的裤子嘛,赔你一条就是了。”

不就,魏子规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她还真是说得云淡风轻啊,魏子规走去把账册合上,他等着她来道歉,她却一直没来。她这让人火冒三丈的态度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第八章 如此厚颜无耻

她这种轻浮态度让他很恼火:“这只是裤子的事么。”

珍珠提醒:“夫人在休息,少爷你声音小些。”

魏子规压低音量:“你难道不该和我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他提这个她也来火了,珍珠拿起笔头戳他心窝,他良心是不是真被狗啃得参差不齐了呀:“你三番两次的试探我,差点把我杀了,你道歉了么?我是伤了你,我也诚心去你那给你做丫鬟赔罪,可你把我当牛做马的使唤你道歉了么,你瞧瞧我的脸。我原来是圆脸,去你那才几日啊,下巴都尖成锥子了,你害我这几日不见了好几两肉人都显老了,你道歉了么。”

珍珠每反问一句就戳他一下。

魏子规抽走她手里的狼毫笔:“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都我都不知你口才这般了得。”

珍珠喃道:“我口才本来就好。”

他是讽她她当他是夸么:“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笔没了她又用手戳,珍珠再一次反问:“我哪占便宜了?少爷,请你注意一下你的用词。你之前扒了我的衣裳,我扒你裤子只当是两清了。你自己小肚鸡肠,就被看了那么一点点,好像割了你身上一块肉似的。我还没和你讨精神损失费呢,你让我看了那么不堪入目的东西,我还得去洗眼睛。”

魏子规气道:“什么叫不堪入目的东西,是我让你看的么,是我让你拿刀捅我的浴桶,让你扒我裤子的?”

“少爷心思那么复杂,谁知道是不是。说不准你就是故意找条快破了的裤子穿上,来讹我的。”

魏子规磨着牙道:“你这是人说的话么。”

“我说的就是人话啊,少爷要是听不懂人话,我也没办法。”

魏子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珍珠吃疼,他那手劲好像要把她骨头捏碎一样:“你抓疼我了,放手,放手!”

珍珠警告了两声,一不做二不休,还是那一句两败俱伤好了,她抓住他的胸口,也用力抓。现在还没有转凉,穿的是薄衫,手感还挺厚实的。

魏子规往后退了一步,终于松了手,瞪着她,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你还是不是女的,简直就是个无赖。”

“我是无赖啊,是少爷你自己送上门让我轻薄的。”珍珠想着这招还挺有用的,下回他再抓她的手,她就继续使这招:“既然你我撕破脸了,今日就把话说清楚吧。我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是还要来找我麻烦,我就把我昨晚看到的晋城第一美男出浴图画上一百份,拿到街上叫卖。”

“你敢!”魏子规知道她就是仗着自己现在在赋棠居,仗着他娘才敢跟他横。

“我连你裤子都扒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珍珠道:“少爷这般受晋城的那些姑娘的青睐追捧,想来她们肯定愿意为你一掷千金,销售量定是不错,我或许还能靠此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啊。”

魏子规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来找她算账的,结果呢,却是把自己气得每根头发丝都要烧起来,魏子规撂下狠话道:“你给我等着。”

珍珠心想小说里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就像他这种的就喜欢说这话。珍珠嚣张的接道:“等着就等着,我要继续算账了,门在那呢,好走不送。”

魏子规大步流星而去,一开门,子意和阿九就摔了进来。

魏子规瞪着阿九:“回去!”

魏子意提着裙子跑到了珍珠的身边坐下,她刚刚听的都是真的么:“珍珠,你真的扒了我哥哥的裤子么?”

珍珠勾起尾指:“秘密。”

魏子意很是吃惊,她这是承认了吧,她真的是没想到世上有人敢扒她哥哥的裤子,珍珠果真是女中豪杰,魏子意和她拉钩了:“秘密。”

珍珠和魏子规吵了一架后,倒是得了两日安静。她回到赋棠居后当真是身心都舒坦了,想着不会再担心有人找她麻烦,做梦都能笑醒,每次早上伺候完南宫瑶梳洗用膳后,南宫瑶就会教她弹琴。

其实她也不过一时戏言说想学琴,什么时候说的连她自己都记得了,可南宫瑶却特意叫人买了一把琴给她并开始教她。

南宫瑶的琴艺冠绝晋城,年轻时常入宫给如今的太后弹琴,晋城许多名门千金想拜她为师都没成。子意告诉她,南宫瑶好多年没弹琴了,是她来了魏府后,南宫瑶才将束之高阁的凤尾琴又拿了出来。

而早上珍珠学完琴,睡了午睡,就是下午茶时间了,珍珠会根据当天的心情决定是做中式的点心还是西式的点心来配红茶。

没有魏子规阴影的遮蔽,人生处处都是阳光普照。

这一日她想上街溜达,听到厨房要去采买蔬果,就去南宫瑶那说要去帮忙,南宫瑶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笑着叮嘱:“你是想出去玩才是真吧,别回来太晚了。”

珍珠笑道:“好。”

采办的管事知道珍珠得宠,不敢让她干重活,就把最轻松的买米任务给了她,其实就是让她去米铺下订付订金,送米的活由米铺的伙计干。她跟负责买青菜的叫红儿的丫鬟同路,就一块走了。

珍珠和红儿搭话,这个红儿还挺健谈,珍珠与她聊得投契。红儿去和商贩问价,珍珠对面有卖果子的,就想去买几个。结果刚跑过去,就被人拉进了小巷里,珍珠心一惊,不知是绑架还是打劫,正要大喊就被人捂住了嘴。“是我。”魏子规警告:“不许叫”。

他松开手。

珍珠觉得心好累,为防他趁机报复,她先忽悠道:“我告诉你,我已经画好了你的出浴图,你别想着杀人灭口,黄昏之前我不回去,就会有人把图散出去,你就身败名裂了。”

魏子规没时间跟她扯,长话短说:“你跟着她,帮我拿一样东西。”

她?她是指红儿么,珍珠想了想:“你说的那个什么王的细作该不会是她吧。”

第九章 心大还是脸皮厚

魏子规不语。

珍珠知道自己猜对了,之前冤枉她是奸细,现在沉冤得雪了。那红儿的身形是跟她差不多的,这家伙估计之前不知道人家长相,把她认错了,她拒绝:“我不干,要有危险怎么办。”

魏子规道:“这是命令,不是和你商量。”

珍珠重复道:“我不干,你找别人去吧。”魏子规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又来这招是么,珍珠右手握成爪要往他胸口抓。魏子规吃过上回的教训,这次眼明手快把她面朝里,背朝外像是抓江洋大盗那般粗鲁的摁到墙上,珍珠要喊非礼,非字一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一买瓜的路人从旁走过,珍珠用眼神求助。

魏子规未免引起大动静打草惊蛇,装作闹别扭的小夫妻,刻意用低声下气的语气道:“回去吧,是我不对,早上不该和你吵架,孩子哭嚷着要娘,你忍心么。”

那路人看了一眼珍珠的相貌,临走时还重重叹了一声气。

珍珠瞠目,叹气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别用魏子规是鲜花,她是牛粪的那种眼神看她,她哪像了,珍珠抬起腿不停的往后踢,她当初业余爱好学什么跳舞啊,就应该去学防身术。

魏子规从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丫头,道:“一百两。”

珍珠把脚放下,眨眨眼,成交了。

珍珠回到红儿那,红儿菜篮里已经装满了厨子让她买的蔬菜了,红儿道:“方才转头就不见你了,我以为你先回去了。”

珍珠指了指那摊豆腐脑:“本来想过去吃一碗的,可是我看到好像不太新鲜,就没吃了。”

红儿道:“时辰还早,我想去买盒胭脂,”

魏子规说过让她配合,珍珠道:“好啊。”

红儿领她去了五子巷一家胭脂铺,伙计热情的拿出一盒桃红色胭脂推荐,珍珠假装没看出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流,默默走到一旁假装自己也在挑。

红儿很快就买好了胭脂,走过来笑着把与她手里拿着的外包装一模一样的一盒胭脂递给她:“送给你的。”

“那怎么行,无功不受禄。”

“厨房的沈大娘总是找我麻烦,我知道夫人特别疼你,是想你在夫人跟前帮我说几句好话。”

珍珠装作贪心的收下:“那容易,不过就是两句话的事。红儿,我看到有个颜色挺好看的,你皮肤白,要不要试试。”她拉着红儿到柜台前,拿起一盒大红色的胭脂,抹了一点点到手背上,又硬是拉过红儿的手让她也试,趁机就把两盒胭脂掉包了。

珍珠让伙计把这盒大红胭脂也包起来,给了银子后道:“我还想去买针线。”

红儿道:“那你先走吧,我得赶回魏府了。出来稍稍久些,沈大娘就说我偷懒。”

珍珠想着红儿说不准还要和这伙计交流什么情报,巴不得她先走了,不过她东西已经到手,也没留的必要了。

魏子规就守在店外不远。

珍珠和他汇合,把胭脂盒交给他:“好在我聪明,把胭脂盒换了,我可是头一回做这种事,还挺刺激的。”

魏子规打开盒子,研究这里边的乾坤。珍珠道:“不是塞盒盖上,就是底部有夹层。”

魏子规摸了一下盒盖,发现果然中间是空的:“你怎么知道?”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你管我怎么知道,总之我不是什么奸细就是了,银子。”

“放心,我不会赖账的。”他拿出匕首把盒盖划破一口子,从里面取出小纸条,看过后便销毁了。

珍珠肚子咕噜噜的响了,她摸了摸肚子:“少爷,你饿么?不如吃顿饭再回去吧。”

魏子规知道她是想讹他出银子:“你是心大还是脸皮厚。且不说你之前得罪过我,上一刻还和我动过手,现在却开口要和我去吃饭。”

珍珠拍了他的肩一下:“我一个姑娘都能一笑泯恩仇,过去种种当翻篇了,少爷你是做大事的,就不要小肚鸡肠耿耿于怀这些小事了。”

魏子规拍了拍被她碰过的左肩,他是看透她了,只要有利可图,她的心胸要多宽大有多宽大:“你刚刚说你把胭脂盒调换了。”

“对啊,红儿送了我一盒一模一样的胭脂,我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偷龙转凤,厉害吧。”珍珠略微得意。

魏子规问:“你有想过红儿为什么会送你一模一样的胭脂么?”

珍珠也知道肯定不是如红儿说的贿赂她让她在夫人面前给她讲好话那么简单,应该是用来让她放松戒备的吧。

魏子规笑道:“她回去发现胭脂盒被换了,立马就会反应过来真的在你手上,然后就会想你是有意还是拿错,有没有发现胭脂盒的秘密,若发现了,她得灭口,若没发现,金蝉脱壳也总得找个替死鬼吧。”

珍珠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道这红儿是不是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杀人于无形的顶尖杀手:“我可是为了帮少爷才惹上这麻烦的,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你不是说你等着的么。”魏子规给了她一个幸灾乐祸的笑,走了。

珍珠特别想对他竖中指,他居然给她下套,只是她能屈能伸,追上魏子规,软着声音道:“少爷,你不会这么狠心吧。不会的是不是。”

魏子规斩钉截铁的道:“那你看错人了,我会。”

珍珠急急的拉住他,他无非就是气那晚的事:“少爷,我认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不该说你那不堪入目,是威武勇猛气势雄伟,您就是男人中的男人,寻遍晋城无人能比。”

魏子规狠狠的瞪她,她这是道歉还是打着气死他不必偿命的如意算盘:“要不是因为我娘,我现在就把你掐死。”

“我不是道歉了么。莫不是觉得我不够诚意,我可以回去立马焚香沐浴斋戒三日再道歉,若是觉得还不够有面子,把府里的人都召集起来让我当众认错也成。”

珍珠扯住他的袖子,被他拖着走也不松手,魏子规道:“你就没有一点骨气么,松手。”她是要把他的袖子扯下来么,街上人来人往,实在是惹人注目。

第十章 花花绿绿的大袍

珍珠打死不松,强调道:“我当然有骨气。可是要是命没了,骨气就无以依附了。少爷到底想我怎么样,你直说好了嘛。我都答应,我都照做。”

魏子规拖着她又走了几步,两人拉拉扯扯,珍珠一不留神就撞到了行人。唰的一声,她听到拔剑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被魏子规拉开。

那亮晃晃的长剑差一点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标记,还好,她这张走小家碧玉风又不失俏皮可爱的脸蛋完好如初。

“小兄弟好身手。”说话的大叔,甲字脸剑眉,一双虎眼生得叫人敬畏,身上穿着藏青色缎子,腰上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阙,那人朝拔剑的人使了眼色,剑又回到了剑鞘里。

珍珠躲到魏子规身后,探出头来打量那群人,六个人,说话的站中间,c位应该是老大,穿得最贵气,左右两人,一人穿白衣,一人穿黑衣,一胖一瘦,后面站的三个应该是保镖之类的。

魏子规作揖,客气的赔不是:“丫鬟莽撞,叫几位受惊了。”

“误会罢了。”对方笑了笑,并不在意就走了。

魏子规低头看这个无事就气焰嚣张无法无天,有事就胆小如鼠像极缩头乌龟的丫鬟:“你的眼睛生来是干什么的,走路都不看的么。”

珍珠一只耳朵听着魏子规的训斥,一只耳朵听到那大叔问他身边的人:“寂寞寒窗空守寡,子印,可有对出来?”

这上联珍珠正好听过,脱口就接道:“梧桐朽枕枉相栖。”

贵气大叔停住脚步,将上联与下联念了一遍,十分工整,也合意境,他回头看着珍珠:“年纪小小,倒是才思敏捷。”

珍珠笑道:“缪赞了,我家少爷才是才华横溢。”她现在可是百般的讨好魏子规,先吹捧他一番:“我勉强算识几个字吧。”

魏子规皱眉,她虽一口一个少爷,可他却不觉得她有真把他当少爷。对他,动口动手动脚没规没矩。珍珠讨好道:“少爷,你饿么,要不我请你吃豆腐花吧,金狮巷那有摊豆腐花味道一绝。”

魏子规看了一眼那几个佩剑的高手,揪住珍珠的辫子:“走了。”

珍珠道:“痛,能不能轻点,轻点。”这么喜欢虐待人,看来真是个变态,变态。

珍珠就怕红儿真来杀她,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日就悄悄的去厨房打听,厨房的吴大厨告诉她,红儿留了封信走了,这事他已经禀报了夫人,因红儿入府是签了卖身契的,现在算是私逃,今日一早管事就去了官府,办些什么手续。

后面的珍珠没仔细听,心想着她也真傻了,果真一涉及小命就容易乱。

魏子规好不容易得的情报,虽不知胭脂盒里的纸条到底写的什么,他是不是打算将计就计,但红儿回去拆开胭脂盒就知道事情败露了,他怎么可能纵容红儿在他眼皮下活蹦乱跳,他是不会许她通风报信功亏一篑的。

定然昨天就下了处置的心思了。

申时,子意来赋棠居吃午后点心。

魏子意饮了一口奶茶,咽下后道:“娘,我叫人回房给我取琵琶来,娘你弹琴,我们合奏让珍珠跳舞如何?我想看珍珠跳舞了。”

南宫瑶心情愉悦便答应了:“好啊。”

魏子意刚要叫宝竹回房去拿琵琶,就看到魏研和魏子规过来了:“爹。”

珍珠低头行礼,南宫瑶道:“珍珠,再去端两份点心来。”

珍珠道:“是。”

魏子意笑道:“珍珠,你也给我再拿一份,我还想吃。”

南宫瑶道:“甜食吃多了容易胖的。”

魏子意不在乎道:“胖就胖,我又不像珍珠要跳舞,得身轻如燕,胖了也能弹琵琶就得了。”

珍珠去厨房取了布丁,回来就正好听到魏研的话:“太后说是也想念子规和子意,便让你们还有张夫人母子陪同去护国寺。”

子意不太想去,踢着小脚:“拜佛很闷的。”

南宫瑶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嘴:“怎么能说这种对菩萨不敬的话。”

珍珠送上布丁,然后给魏研和魏子规倒了红茶,南宫瑶道:“让珍珠也随行吧,我可离不开她了。”

魏研看了珍珠一眼,珍珠觉得这一次魏研的眼神似乎没那么警戒了,不知道是不是魏子规多番试探后,多少相信她这种慈眉善目内外兼修品德高尚的姑娘不会做那什么王的细作那种没品的兼职。

魏研对南宫瑶是千依百顺,府里的下人也都说但凡南宫瑶开口,魏研从没有不顺从的:“那就让她也跟去吧。”

太后去护国寺礼佛,随行的人马浩浩荡荡自然不少,珍珠的身份只是下人,魏子规和张府的公子骑马,子意和南宫瑶陪着天皇太后和张司马的夫人坐车,她就只能走路跟在后。这种时候她特别想要一辆交通工具,哪怕只是辆破三轮也是好的。

队伍只要停下休息,子意就会溜过来与她说话,子意与太后一辆马车,用珍珠的话讲就是年龄差得太大,之间隔了鸿沟沟通不了,只是无奈魏子规和魏子意都遗传了爹娘的讨喜的好皮相,太后指明了要子意来,子意不能拒绝。

可是这一路实在是把魏子意闷坏了。

好不容易到了护国寺,珍珠也不用想有在魏府的待遇了,这一日一夜她得和其他宫女六人共用一间禅房休息。

子意趁着众人在收拾,又溜过来找珍珠了。

其实珍珠的包袱里也就塞了两件衣裳,子意看到珍珠拿出一件花花绿绿的大袍抖了抖,子意道:“这衣服好难看。”

珍珠道:“第一件嘛,总有些瑕疵的,何况我做这件衣服主要功能可不是为了好看。”

子意道:“你做的呀。”她方才还想问她是那间铺子的裁缝做的,她以后绝对不要去那铺子,“珍珠,我还以为你绣的花好看,手巧,做的衣服肯定也会好看呢,果然人无完人。”

珍珠把衣服给子意披上。

子意吃惊:“好暖和,好像裹了一床被子在身上,比狐裘还暖。”她闻了闻:“就是有股臭味。”

第十一章 身骄肉贵身子羸弱

珍珠道:“里面塞了鸭绒。”

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慢慢再改良吧,她已经在琢磨是不是采花瓣做成香水盖住这股味,山上的气温昼夜温差大,她才会把这件羽绒带过来的。

珍珠把羽绒服折好放到床头,子意都嫌丑的衣服,跟她同一件房的宫女穿得都是绫罗,估计也不会拿。珍珠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从衣兜里抓了一把花生塞进子意的衣兜里。子意珍珠笑了笑,她就知道珍珠肯定带吃的了,她把花生壳剥开,看到窗外下雨了。

子意道:“怎么下雨了,刚刚寺里的小师父还和娘她们说已经连着下了两日雨了,以为今日肯定是要放晴了。山上的天气真是变化莫测。”

珍珠把窗户关好,免得雨水飘进来。

慧姨年纪大闪了腰,这一次没有跟来,珍珠便得跟在南宫瑶身边服侍一同进了大雄宝殿,听护国寺方丈讲解佛经。太后身边跟的是位老宫娥,那位张夫人身边跟的仆人也是有一定岁数,殿内的仆人中也就珍珠最年轻了。

珍珠很想打瞌睡,可是她听说太后信佛,是虔诚的佛教徒,她要真是打瞌睡被太后发现,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只好凭她坚韧的意志力硬撑着。

珍珠一直低着头,脖子特别酸,她稍稍动了一下脖子,发现那位张夫人在看着她。珍珠心想着该不会动一下脖子都不得吧,又赶紧把头低下了。

方丈讲完了佛经,太后她们开始诵经,珍珠足足站了两个时辰。她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低调的不起眼的过完这一日一夜就得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原路返回,天气多云,没了日头山上的气温偏低,珍珠就把羽绒穿上了,还好是穿上了,因为连着几日下雨,山体滑坡滚下落石。

现场一片混乱,侍卫们护的自然是身份尊贵的太后,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吧,珍珠恐慌,身边的人都在叫嚷逃窜,她也不知被谁撞了一下,站不稳了,一旁是陡峭的山坡,看着都心惊胆战的那种,她情急之下下意识的伸手想着抓着什么,哪知那么巧就抓到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魏子规了。

“诶呀。”

脚下失去平衡,珍珠就把魏子规当垫背交叠式的滚下去了。

太后这么尊贵的身份,出行前难道就没有人看过黄历么,那什么钦天监的该拉出去砍头了……

魏子规醒来,周围一片漆黑,他腿十分疼痛。珍珠察觉到他醒了,提醒道:“少爷你别乱动,我好不容易找了树枝帮你固定好了,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以防万一吧。”

魏子规问:“你没事吧。”

珍珠略微意外,他还挺有爱心的,第一句不是迁怒,而是关心:“没事。”她跌下来时死死抱住了魏子规,他做了她的缓冲。他们也是福大命大了,这样滚下来还活着。

魏子规看了眼脚上的树枝:“你学过医?”

“这种急救常识我还是有的。我一弱质纤纤的女子背着少爷你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我容易么,走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地方暂且避一避,以防二次滑坡,外面下雨了,估计今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珍珠颓丧的道。

魏子规骂道:“遇到你总没好事。也不知是我克你还是你克我。”

珍珠心想着她要是克他,他还能活得这样好好的,跟她讨论这种封建迷信问题:“少爷洪福齐天,福大命大,哪一回不是转危为安,遇难成祥。再说我们是因为去礼佛才遇到这种天灾人祸的,佛祖理当负责才对。”

她往魏子规怀里缩,把他抱紧了。

魏子规这才发现她缩在他怀里,方才是腿痛才没反应过来,感觉到怀中的柔软和曲线,魏子规红了脸想把珍珠推开:“你干什么。”

珍珠道:“我把你拖进这山洞只找到一根树枝给你固定脚,还没来得及去捡柴就下雨了,没有火,你知道晚上的气温有多低么,不这样我们两都要冻死。”

还好她这件羽绒衣做得够大,她现在是抱着他,再把羽绒衣盖身上,才能这么暖,不然就他们两个身上单薄的衣服,没摔死也冷死了。

魏子规斥道:“就没人教过你男女有别么,你知道名节对女子多重要么,宁可没了性命也不能没了贞洁。”

珍珠慢条斯理的回道:“第一,我虽然抱着少爷你,但我人品高尚,纵使抱着晋城第一美男子也能坐怀不乱,不会对你这个伤患产生什么不可描述的念头。至于你是不是心思不纯洁对我有想法,我就不能保证了。第二,我和你这样是为了活命抱团取暖,又没有和你那个,什么叫没了贞洁。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怕死,命是最重要的,贞洁什么的滚后边去。”

魏子规道:“不知羞耻。”

他还没完没了了是吧,珍珠翻白眼:“我不就是扒过少爷你的裤子么,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不知羞耻,不知羞耻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样耿耿于怀,大不了我现在脱光衣服,让你看回来好了。”

珍珠在他怀里动了一下。

魏子规紧张道:“你干什么。”

珍珠哈哈大笑:“逗你的,就算我真脱了,这么黑,少爷你能看得见?”她摸出一颗药丸,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索着他的嘴:“吃吧。”

魏子规抓住她的手,小而暖和,珍珠方才说他思想不纯,魏子规轻哼了声,他若是真想了不该想的,那不就等于承认了:“什么东西?”

珍珠道:“毒药,少爷敢吃么。”

魏子规拿过药丸来嗅了嗅,里面应该是混了人参这类提气的药材:“你哪来这么名贵的药丸?”

珍珠赶紧把手缩回羽绒服里,太冷了:“你懂医?对了,魏大人懂医,你是他儿子,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魏子规又问了一遍:“你哪来的药?”

他怎么这么啰嗦啊,珍珠道:“我师父给的,吃吧,您身骄肉贵身子羸弱,我们还不知要困多久,要是又生病了,我不懂怎么医治你。”

魏子规不满她这语气把他说得像是一介病夫:“我哪羸弱了。”

第十二章 求和失败

珍珠道:“从我进府,才多久啊,您都大病过两场了,不羸弱么。”

魏子规不语,他不信她这么狡猾,没猜到他头一次是装病的,倒是这种时候都不忘记气他。

珍珠软言软语求和:“少爷,这一刻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共过生死了。我们两以后能不能好好的相处,别又掐我,又弄我下水,我的小命也是很脆弱的。

魏子规哼笑:“脆弱?几次三番,我见你活得挺坚强的。装死,装哭,装惨,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珍珠道:“还不是你为了试我是那什么王的奸细,把我往死里整。我要不是装死装哭装惨,我还能活得到现在么,我就不明白了,你看看我,看看,这么正直的长相,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奸细。”

魏子规心想是啊,他怎么会觉得她是奸细呢:“我从没有看错过人,你是第一个吧,我该想到的,你若是奸细,安排你来的人也是自取灭亡了。”

“……”他这是承认错误的态度么,他这算是道歉么。

什么叫安排她来的人是自取灭亡,那是她有高贵的人格,不允许自己做出有违道德的事情。不然以她的机智和手段,窃取什么情报还不是如探囊取物。

珍珠继续求和:“那过去的种种就一笔勾销吧,好么?”

魏子规冷笑:“你想得倒美。”

珍珠腹诽,一个大男人比她一个女的还记仇,她道:“少爷你无非就是纠结我看光你身子的事,我说我让你看回去,你又不愿意,那你想怎么样,还是你想我对你下半辈子负责?”

魏子规瞪她,只是这黑暗中,他瞪得再厉害也没用,她又看不到:“明早若是雨停了,你就自己走吧。”

她在想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腿伤了,不想拖累她,他会这么好心么:“那可不得。我的记性不是很好,走了未必能回到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夫人会难过的,我可不想夫人难过。”

“你对我娘倒是忠心。”

她真心道:“夫人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第二个对我好的人。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懂得知恩图报。”

魏子规问:“你爹娘呢?”

她来历不明,这种人原不该收入府的,不合规矩,可他娘对她的疼爱快及得子意了,府里也就无人敢质疑她的来历。

珍珠试图激起他的同情心:“我很小就被师父捡回去养了,那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抛弃了,还是走丢了,不知道爹娘是谁,不知道家乡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啊少爷,你看我这么可怜,你还忍心欺负我么。”

可怜,拿刀子捅浴桶时那股泼辣凶悍,跟可怜这个词相去甚远吧:“你欺负我就是被逼无奈的反抗,我欺负你就是欺负弱者,你就是可怜是么。”

“你说我和你怎么就沟通不了呢。”珍珠叹气,她很无力啊,算了,“都别说话吧,节省体力。”

他们就这么抱了一夜,命不该绝,天放晴了。珍珠跑到洞口,高兴的看着太阳升起,不下雨了,太后带来的那些人马才能展开救援。

魏子规可是魏府的独子,他们应该不会不管的。珍珠想着是不是该弄些干柴,钻木取火放烟求援什么的,还好她参加过野外求生集训营。

魏子规身上盖着羽绒服,震惊的看着珍珠背对着他站在洞口,裙子和袖子撕了好几块,露出了小腿和手臂:“你这是什么打扮。”

珍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过膝短袖罗裙,对她是正常装扮比泳衣保守多了,可对他可能太刺激了,毕竟十八岁处在青春期末期,成长趋向缓慢,向成熟型过渡。

珍珠抬头看他:“我不撕我的衣服我拿什么固定树枝,你总不会以为那些布条是凭空变出来的吧。少爷,我还没那么大本事隔空取物。”

“魏公子——”从远处飘来呼喊声,珍珠想哭,这三个字,是活的希望,是前进的动力,是之声。

珍珠欢呼道:“你听到了么,是来找你的!”珍珠嘹亮的回道:“我们在这。”

魏子规脱下外衣,扔到珍珠身上:“把它穿上,你这样成何体统。”

珍珠很想教训他,这么朝人扔东西代表没素质没教养,可是她现在心情很好,所以包容他这一次了,珍珠捡起衣服来穿上,又喊了一次:“我们在这——”

……

珍珠在纸上写写画画,子意蹑手蹑脚的靠近想看她在画什么,结果看到图样,发现是一件很奇怪的物件,椅子不像椅子,车子不像车子。

“这是什么?”魏子意问。

珍珠看她一眼:“这叫轮椅。你哥不是伤了腿么,总不能叫他一直不动吧,有了这件东西,日常会方便很多。”

子意重新打量珍珠,想着她是不是转性了,前不久他们两才大吵了一架呢,还是他们的关系其实也没看上去那么差?“珍珠,你对我哥哥还挺好的嘛。”

珍珠摸摸子意的头,冲她笑道:“我对你更好呢,要是这次受伤的是你……”她说了一半,赶紧吐口水:“这话题不太吉利,还是换一个吧。”珍珠把笔搁下:“其实我来晋城后就一直想买一样东西,可是都没机会。”

子意见她颇为遗憾的模样:“是什么?”

珍珠朝魏子意勾勾食指,等子意把脑袋凑过去,珍珠这才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的说。

听完,子意还是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珍珠想着这聊天的对象找错了,魏子意一直养在深闺,心思单纯,这种东西自然是没见过的:“还是等你再大两岁再告诉你吧。”

子意不明白,为什么要大两岁再说,“你若真那么想要不能托人买么,要不,我叫宝竹帮你买好了。”

珍珠摇头道:“还是不用了,你也别和别人提,尤其是夫人。”

阿九手里端着点心,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二小姐,珍珠姑娘,这是厨房刚出炉的桂花糕,还热着呢,要不要来一块。”

第十三章 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珍珠瞥了他一眼,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之前都是珍珠珍珠的喊,现在居然改口加了姑娘二字:“有事么?”

阿九把手里的点心放下,他是个粗人,就开门见山吧:“我想求姑娘一件事,能不能回静苔院伺候少爷。”

她就知道,珍珠把那桂花糕推远,表示自己无福消受:“你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还是觉得我喜欢受虐,我去了两回静苔院,你家少爷有多难伺候,一会儿叫我爬树,一会儿要吃新鲜的鱼让我给他捞鱼,他这次救了我要是道德绑架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怎么办,我给他画轮椅已经是很知恩图报了。”

她才不去呢。

子意伸手抓了一块桂花糕。

“之前那不是误会一场嘛,这次不会了。”阿九不能提细作的事,只能愁眉苦脸的说着他这阵子过得也不是很好:“自从姑娘服侍过少爷,少爷便开始挑剔了,我端的茶少爷嫌难喝,总是来来回回让我去沏茶,静苔院小厨房做的饭菜又不合少爷胃口,少爷总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现在受伤了,只吃那么少哪成啊。”

她说不去就不去:“他要是又要我上树下河怎么办?”她又不是孙悟空懂七十二变去应付他那些奇葩的要求。

阿九重重拍了一下胸脯:“不管上树下河上天下地,我去,脏活重活苦活累活,我做。”

那就是自愿给她做小弟了,珍珠不语,考虑着她若是答应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样吧,你帮我去买一样东西,我就答应去静苔院照顾少爷。”

阿九道:“那容易,不就是买东西嘛,珍珠姑娘想要什么?”

珍珠小小声的说了。

阿九脸一下就红了,瞠目:“这怎么得。”

她才说名字他就懂了,这家伙显然也看过,珍珠道:“怎么不得,要不是叫你杀人放火,你刚刚也说了,不就是买东西么。你要是帮我去买,我保证给少爷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只要他的要求不那么过分,我都满足,哪怕是叫我以身相许。”

阿九眼角抽了抽。

珍珠从荷包里摸出银子,放到阿九面前,这笔生意做不做看他了。

……

珍珠端着铜盆守在魏子规床边,魏子规作息规律正常,没受伤之前都是闻鸡起舞,生物钟已经是固定了,所以都是同一个时间点醒。

魏子规醒来,珍珠露出十分专业的微笑,九十度鞠躬:“少爷早上好。”

魏子规有些被吓到,鬼上身了么。

珍珠放好铜盆,先扶着魏子规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垫子,魏子规的腿没骨折,不过伤得也不轻,她也不懂怎么定义,毕竟不是学医的,反正魏研说腿少动。

珍珠去将帕子湿了拧干,双手递上:“少爷先擦擦脸吧,早膳我已经做好了,有叉烧包豆沙包素菜包小笼包和您最喜欢的鱼片粥,是现在要用还是等一会儿再用?”

魏子规问:“你怎么在这?”她不是应该避之不及么。

珍珠笑道:“少爷救了我,我又怎么会是忘恩负义之人呢,我怕阿九他们粗心照顾得不好,就求夫人让我先过来服侍少爷。”

魏子规怀疑道:“只是这么简单?”

“是啊。”看她的笑容,八颗牙,多真诚啊。

魏子规道:“我早膳想吃鹌鹑蛋。”他扔了一道难题过来。

珍珠却没有发火,还是笑容满面,轻声细语,规范的服务:“是。少爷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就好,哪怕是龙肉,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想尽办法给少爷弄来。那我服侍少爷梳洗完就去弄,不知这鹌鹑蛋少爷是想煎着吃,卤着吃,炸着吃,还是水煮呢?”

魏子规想着她估计吃错了药:“随便吧。”

“是。”珍珠双手递上帕子。

魏子规擦了一下脸,观察着她,气色还行,不像烧坏了脑子。

珍珠道:“少爷,要做鹌鹑蛋得花些时间,我怕少爷肚子饿,要不先稍稍吃点鱼片粥垫垫肚子?”

魏子规点头,珍珠端着铜盆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端了一碗鱼片粥进来,珍珠舀了一小勺,体贴的吹凉再喂到魏子规嘴边:“少爷尝尝,不管是觉得咸了淡了油了热了凉了,都要跟我说,少爷的饮食关系到您的身体健康,不可有丝毫马虎,若是不合口味,我立马回厨房重做。”

魏子规抿了一口:“还可以吧。”

珍珠道:“少爷喜欢就好,您的认可就是对我最好的奖赏。”

魏子规吃完了粥,道:“鹌鹑蛋你不用做了,你去书房帮我拿书架最上一层那本兵书来。”

“是。”珍珠收拾了碗筷去书房取书。

等书取来了,魏子规瞟了一眼封面,接都没接,一页不看,道:“我突然不想看这本书了,你去拿经法来。”

“是。”珍珠乖顺的应着,脸上没有丝毫不情愿,她重新去拿了经法,回来道:“少爷,您腿受伤,养伤期间不宜伤神,要不我给您念吧,一定声情并茂,不论你想要什么样的语速,我都能配合。”

魏子规确诊她应该是吃错药了:“不用了,你退下吧,我有事再唤你。”

珍珠低头:“是。”

接下来的三日,珍珠对魏子规是嘘寒问暖,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不管是开口叫她做的,还是还没开口只睇去一个眼神,她都一一做了,端茶倒水,伺候笔墨,张罗三餐,服侍更衣。

吃食都是吹凉了送到嘴边的,洗手洗脸的水也是测了水温才端去给他,不论魏子规提再离谱的要求,她都一一应下。他觉得奇怪,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魏子规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眼睛却片刻不离正添香的珍珠:“我要休息了。”

珍珠的眼睛闪闪发亮,却又刻意掩饰装回淡定:“少爷不看书了?”

“不看了,我今天有点累。”

“那少爷有吩咐再叫我,十二个时辰随叫随到。”珍珠将轮椅推到床边,扶着魏子规上了床,帮他拢好被子才离开,只等她走了,他又起了身。

第十四章 珍藏版春廷秘戏

珍珠回房兴奋的跳到床铺上,夜里魏子规睡下后就是她补充精神粮食洗去一身疲惫的时候,她从被褥下摸出珍藏版的春廷秘戏,血槽里被魏子规虐待耗掉的生命值在翻开封面后就瞬间满血恢复了,她一直好奇古代的羞羞图,就是她这个身份不太好光明正大进书铺去买。

还好她让阿九去帮她买了。

“哇——”每翻一页,珍珠就对这精美的工艺品由衷生出连绵不绝的钦佩和赞叹。

珍珠趴着扯过被子把自己裹住只留一张脸在外,她看得全神贯注,以至于其他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也没发现房里进了人。

魏子规将书抽走,昏黄的烛火难掩他的面红耳赤,她到底什么人啊,尽干些出格的事:“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你一个姑娘居然看这种书!”

珍珠想抢回来,奈何魏子规一米八,坐轮椅都比她高:“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的,我私人财产,还给我!”

魏子规把手里的书举高:“你看这种不堪入目的书还把它带到我的院子里,要是被人看到你自己丢人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

珍珠伶牙俐齿道:“书铺里明码标价,什么叫不堪入目,我真金白银买的我看两页怎么了,要罚款要坐牢还是要砍头。就许你们男的看得我看不得,谁订的规矩。还连累你呢,谁知道你书房里的书是不是也混了两本,没人的时候就偷偷看,在这跟我猪鼻子插葱。”

魏子规气道:“我从没有见过谁被抓到在看春……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春gong图怎么了,怎么了?”她一连两句反问加强气势,吵架嘛,输人不输阵,“我看的是艺术,艺术你懂么,我研究的是它的构图,线条还有下笔,只有那些心思肮脏的人才会想歪了去,你应该去洗涤一下你的心灵,净化一下你的杂念,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我看的是艺术你看的是别的,龌龊,龌龊至极!”

魏子规道:“你要是觉得你自己做的不是丢人现眼的事,你干什么偷偷摸摸看,说明你自己也知道这事见不得人,你还在这跟我说一堆歪理。”怎么什么事到她这都这么振振有词。

珍珠道:“这是我个人兴趣爱好,我就喜欢偷偷摸摸看,碍着谁了,侵害了谁的身家财产性命么?若是没有,我为什么不能偷偷看。我不想和你吵,还给我,我的你凭什么拿。”

珍珠站起来抢,魏子规转动轮椅往后避开:“这里是静苔院,我有权处置我院里任何东西。”

“我花银子买的,怎么成你的东西了。”他是山贼么,直接用抢,他这是以非法的手段侵占他人所有权:“你这是心理扭曲心理不平衡,你无非就是嫉妒书里面那些男的身材比你好,你就容不下,我告诉你这叫变态,是有病得治。”

珍珠说的那些词魏子规听不懂,但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词,她真是欠教训了,魏子规直接把她的书撕了,撕了还尚且不解气,烛台就搁在床头的小凳上,魏子规把书点了,烧了。

珍珠心里滴血:“我的二十两。”书是珍藏版的,封面特意用了上好的缎子装订,就特别的贵,一下就被火烧成灰了。

早知道,早知道她拿到当日就该通宵看完,就不该把精彩攒到最后。

珍珠罢工了,为了抗议魏子规无故剥夺她的看书自由。

热水不烧了,早膳不做了,茶也不沏了。

她去找子意,追悼她逝去的二十两,逝去的春廷秘戏,还有她逝去的自由。她现在连看一本书的权利都没有,何其可悲。

魏子意见珍珠唉声叹气,珍珠来她这没说别的,只是说没了二十两,魏子意以为她是丢银子了,安慰她道:“不就是二十两嘛,我给你好了。上次我们捡到的银子你分了一半给我,我都没花,我也不缺银子,给你吧。”

珍珠咬牙切齿道:“这不止是二十两的问题。我和你哥的矛盾已经上升到血海深仇了,不共戴天。”

子意不解,有那么严重么:“二十两和我哥哥有什么关系?”

珍珠托着腮,思考着她混成这般没有自由尊严本质原因是什么:“我要是有银子,腰板就能更硬一些,底气就能更足一些,嗓门就能更大一些。”

子意道:“可是我觉得你就算没有银子,腰板也已经够硬,底气也已经够足,嗓门也够大了呀,上次你和哥哥吵架,哥哥都吵不过你。我还没见哥哥输过。他做什么都是第一的。”

珍珠道:“那是你哥口才差。”

子意道:“怎么会,辩学我哥哥也都是第一的。”

珍珠道:“子意,吵架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比辩学高深多了。辩学无非就是从你哥书房那堆书里面找论据找论点,吵架却是不拘一格没有固定形式固定时间固定地点的,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骂你什么样的话预测不到。这就要求你时刻有所准备,天文地理律法,甚至日常常识地方风俗都要有所涉猎,临场发挥还要好,逻辑清晰口齿清楚发音还要标准。”

子意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知道为什么自己吵架从来没有赢过了,子意崇拜道:“珍珠,你真厉害。”

珍珠心想着来银子的途径无非就是开源和节流,她现在没有房租压力魏府又包伙食,每月的工钱几乎是不怎么动的,可是来钱还是慢:“我还是得想法子赚银子,不能只靠月钱。”

子意想了想提议道:“你做东西那么好吃,要不开酒楼吧,一定客似云来。”

珍珠摇头:“做饮食很累的,也没办法兼职。一般来说女人和孩子的银子最好赚。尤其是有高消费能力的女人。”

子意才想问什么叫高消费能力,就看到阿九垂头丧气的走过来了:“阿九。”

阿九走过来还没开口,珍珠就打断道:“这次我是不会回去的,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第十五章 摧残精神

阿九悲惨的想到少爷是他主子,少爷让他把珍珠喊回去,他不能违抗。而珍珠呢,虽然身份同是下人,但夫人对她的宠爱府里上下没有不知的,也是得罪不起,他就被这么夹在了中间,里外都不是人,阿九差点没跪下求她:“珍珠,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珍珠突然问:“阿九,你想不想赚钱?”没等阿九回答,她就跑回房,拿了一份手稿来塞阿九手里:“你帮我把这个送到城里最大的戏楼,去给他们楼主看看,我听说那姓江的楼主是收稿的,他若是看了感兴趣,你告诉他这故事分五册,每册两百两。”

阿九手一抖,差点脱口而出他手上这几张破纸值两百两?她是想银子想疯了么:“你这,不会是那种稿子吧?”少爷知道是他帮着珍珠买书后,狠狠的把他骂了一顿。

珍珠道:“不是,这个观众没有年龄限制,老少皆宜,绝不会荼毒青少年的。”

子意的崇拜又加深了一重:“你还会写唱本?”

珍珠道:“智慧是一种财富。”她指指自己的脑子:“我这里储藏的财富富可敌国啊。”

阿九眼角抽了抽,从未见过这般自信自大的:“你怎么知道戏楼收稿?”

珍珠道:“慧姨是戏迷,她说的。”

阿九道:“那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定会收你这份稿?”他心想这要是到最后人家不肯要呢,他得怎么说。

珍珠胸有成竹:“他一定会收,这可是名著。这么跟你说吧,其实这是我师父写的,他老人家文采斐然,只要读了第一遍就想读第二遍读了第二遍就想读第三遍,反正你就拿去。两百两里我拿十两跟你当跑腿费,不会让你白白辛苦的。”

阿九摇头:“那倒不用,我只求你能回静苔院就得了。”

珍珠想了想:“好吧,看在你帮了我,看是你我才答应。”

珍珠回了静苔院。

魏子规让她做什么,她还是照做什么,就是笑容不在了,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活像人人欠她银子。魏子规让她研磨,珍珠敷衍的应了一声是,冷着脸给他磨墨。

魏子规终于也忍不了了,书一摔,道:“我真没见过比你更嚣张脾气更大的丫鬟了,找遍晋城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你凭的是什么?你这种要是别人府里早就叫牙婆来发卖了。”

是他要她回来服侍的,自己要找罪受,怪谁?珍珠道:“少爷没听过狐假虎威么,我就是那只狐狸。我仗的是夫人的威,少爷再厉害你也得听夫人的吧。何况我虽是魏府的丫鬟,但没写卖身契的,你发卖不了。”

魏子规喃道:“也不知我娘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珍珠回他一句:“那自然是我的专业技能和讨人喜欢的长相呀,少爷衣食住行不也离不开我了么,否则怎么总让我回静苔院服侍。”

魏子规瞪她,这一点却还不了嘴,他喝惯了她沏的茶,吃惯了她做的东西,用惯了她研的墨,添的香,他院子里的确实没一个能替代得了她的。她虽明显且强烈的表达着她的不满,但饮食和其他工作上倒没有疏忽,他生气的就是她的摆脸色:“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珍珠给了他一个白眼,抱怨道:“我得意什么?上次差一点被掐死,这一次二十两没了,少爷不止严重的摧残我的精神,还残忍的折磨我的肉体。”

魏子规呛了一下:“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珍珠反问:“难道不是么,把我当牛做马,把我当男的一样使。我已经在我职责范围内完成了我的工作了,你现在还挑三拣四要我笑,卖笑又不是我的工作,那是附加的,只是让你有更好的服务体验罢了。可是你有给报酬么,一文钱不给还要压榨我的劳动力,黑心老板。”

魏子规道:“魏府没有给你工钱么,若是给了我为什么还要额外给你报酬。”

珍珠挑眉道:“魏府是给了我工钱,可是我的服务对象,我伺候的应该是夫人,不是少爷你。你违背了我个人意愿,硬是要我来静苔院,这是建立在不平等不自愿的基础上的,当然要给我钱了,不止该给还要给双倍,那么难伺候。”

魏子规讽刺道:“你这张嘴不去给人打官司,真是可惜了。”

珍珠微笑:“谢谢少爷对我的夸奖和认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魏子规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不对劲了,留一个呱燥多话还特别会顶嘴的丫鬟在身边。他不语,珍珠也不说话,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魏子规喊道:“阿九。”

珍珠可不想让魏子规知道阿九去给她送稿了:“他有事出去了,少爷有什么吩咐,我做就行了。”

魏子规怀疑的道:“你该不会又让他去给你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吧。”

珍珠道:“他真有事出去了。就算不信我,少爷你也该信阿九吧,他哪还敢违背你。”

一个丫鬟在魏府却都快成半个主子了,还使唤起了他院里的人:“我要出门。”

“哦。”他现在是伤残人士,出入都得靠轮椅,珍珠原打算出去喊人做准备。

魏子规道:“你随我去。”

珍珠看了一眼窗外的好天气,这种天气最适合就是在花园里享受下午茶了,珍珠看一眼他的脚,哎——她这万般优点之中唯一点不好,心软。

珍珠觉得耳朵痒,一上马车就开始挖耳朵,挖完耳朵又觉得头皮痒,又疯狂的抓头。魏子规想起她初初扮丫鬟时让她站她便站,让她坐她便坐,规行矩步谨言慎行。哪像现在,她是只猴子么,抓脸挠腮的:“你就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

“去哪都一样。”她没兴趣问。

魏子规慢条斯理的道:“你说若我把你带到郊外,这时候突然遇到劫匪,谋财不止还害命,然后你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为了护主子周全,舍身为我挡刀,最终不治身亡,这个故事编得怎么样?”

珍珠怔住,偷偷瞄了一眼外面,这马车应该不会是去郊外吧:“少爷,你真是幽默风趣。”

第十六章 名字,选择跳过

“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么?”魏子规冷着脸,提醒她他不与她计较,她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不要以为你拿我娘当挡箭牌我就拿你无可奈何,我要想处置你多的是办法叫你死得不明不白。”

珍珠酝酿了一下情绪,扯开了嗓子嚎嚎大哭,声音之大,别说辕座上的小厮,仿若隔着两条街外的闹市都能听到。

魏子规撩开帘子,果真见马车所到之处,路人不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估计是在议论发生了什么,魏子规命令道:“不许哭!”

珍珠道:“你都要害死我了,我这么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反正日后也不会有人给我哭坟,我当然要先自己给自己哭。”说罢嚎得更起劲。

魏子规伸手捂住她的嘴,珍珠抓住他的手狠咬了一口。

魏子规缩回自己的手,见手上一排清晰的牙印,他瞪着她道:“疯婆子。”

珍珠擦干眼泪鼻涕,随他怎么说。想吓唬她,姑奶奶她是吓大的。

马车在一间酒楼停下。

珍珠有听过这间酒楼,晋城最贵的岳秀庄,老板好像是位貌美的寡妇,夫家姓秦,人称秦娘子。

魏子规对珍珠道:“去帮我买几颗枣子。”

珍珠朝他伸手。

魏子规问:“什么?”

“银子啊。”买东西不用银子啊,还是他以为报他名号刷他的脸可以免单。

魏子规道:“没有。”

他是要她先垫付还是故意整她:“少爷,你觉得堂堂魏府公子花丫鬟的银子好意思么?”

魏子规笑道:“好意思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往时出门都是阿九去账房支银子,你把他使唤走了,自然是你代替他妥当的处理好我出行的大小事宜,没带银子是你没设想周全。”

珍珠不想和他辩,她跳下马车,想着等回了魏府她一定要去账房报销双倍的钱。

珍珠去买枣,因为和小贩讨价还价,所以花了点时间,她回到酒楼报了魏子规的名字,店小二引她去了二楼包厢。

魏子规见她捧了一手:“我记得我没叫你买这么多。”

珍珠把枣都扔桌上,没包装袋真是不方便:“夫人也喜欢吃,带回去给夫人的。”

魏子规道:“你倒还算有心。”

“我说过的对我好的我铭记在心,对我不好的……”瞥了他一眼,免费赠了他一个虚伪的笑容让他自己体会。

楼下传来了吵闹声,珍珠八卦的抓起一颗枣子跑到走道看。楼下有一锦衣男子和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在争执,相互拉扯,珍珠听了一小段争吵的内容,约莫推敲出七八分,就是锦衣男说那小乞丐偷了他的一副名贵字画,小乞丐则不承认。

二楼包厢里的客人都被吵架声引出来了,这般哪还能做生意,伙计去请了老板出面。秦娘子便让伙计去请衙差来。

珍珠心想着那小乞丐不像是贼,要偷东西也该偷那男的腰间上的钱袋,偷画又不好转手,还容易被识穿是赃物,他偷来干什么。

只是请了官府的人来,来的若是青天在世不敬罗衣的就还好,若不是,这无权无势无人脉的贫苦大众终究是弱势的一方,得吃亏。她旁边站的两个男人叽里呱啦的说着不知是地方方言还是外语,反正就是她听不懂的话。

魏子规唤来随行的小厮,吩咐了几句。

小厮点头下楼又和徐娘子嘀咕。

接着就见徐娘子把那锦衣公子和小乞丐都请到了角落,也不懂说了什么,没多久就见那锦衣公子怒气冲冲的走了,主角走了围观的群众自然就散了。

珍珠跟着魏子规回了厢房,好奇问:“少爷少爷,你刚才说了什么?”

魏子规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这语气仿若方才的针锋相对都是误会。

“说嘛,说了又不会掉你一块肉,还能重新塑造你高大的光辉形象。”

魏子规不理她。

珍珠嘟囔道:“一个大男人度量比我还小。”

魏子规看着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根本就不像丫鬟。我娘对你好得太不寻常,甚至还把府里的账务交由你来处理。”

珍珠坐下,托着腮冷静的回道:“少爷觉得丫鬟该是什么样?唯唯诺诺目不识丁?就因为我识文断字,多才多艺,美貌与智慧并重,就觉得我不像丫鬟?那是与生俱来的气质,掩盖不住我也没办法。”

魏子规道:“你不必混淆视听,我娘知道你的来历是吧。”

“我真的就只是个丫鬟,我若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少爷你觉得你还能这样把我使唤来使唤去的么。我无父无母,来晋城就为了有条活路。夫人收留了我还对我很好,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存过歹心。”珍珠目光坦荡,最后那句是真的。

咚咚咚,珍珠听到敲门声,中断了话题。

她站回魏子规身后,尊卑有别,她这个仆人不能坐,也不懂要站多久。

秦娘子亲自端了饭菜来,一进内便笑眯眯的道:“刚才可多亏你了,好在你懂高燕话,知道是那张三公子自己把画藏了起来,不然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魏子规道:“我先前听说张府三公子在赌馆输了一笔银子,估计是偷了府中的字画抵债,又不好明着做就想到贼喊捉贼这一招。只是做事太不小心,竟被隔壁的人瞧见他把画塞进了花瓶里。怕且他一走,赌馆的人便要去房里取画了。”

秦娘子玩笑道:“我看我得把这里所有能藏东西的物件都收了,不然都学他这样,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秦娘子知道魏子规喝不得酒,就上了茶和汤。

魏子规提醒道:“顾姨,这几日你小心些。”

秦娘子知道他是担心张三公子会来闹事,让他放心:“不过是个庶子。全晋城谁不知,张府是张夫人话事,她最是不待见那两个庶子了。今日的事传回张府,张夫人必然好好教训一顿,他也没功夫来寻我麻烦。”

秦娘子抬头,看见了珍珠。

魏子规十分简单的介绍了她,连名字都节省时间的选择跳过了:“府里的丫鬟。”

第十七章 挖墙脚

秦娘子笑道:“你还是头一回带姑娘出门。”

魏子规对珍珠道:“你再去买些荔枝。”

珍珠心想这么多秘密不想让她听到,还带她出来做什么,她又不是狗还带出来溜啊。还不如就让她留在府里用下午茶呢。珍珠要将门关上时,无意中听到秦娘子说你爹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她催眠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珍珠买回荔枝,看到桌上的饭菜魏子规只动了几口不吃了。

魏子规道:“你什么眼神。”

他是不是故意挑衅,她回话他说她顶嘴,不回嘛他还是有意见:“少爷,你叫我出来就是要我买果子的么?”枣子买了,荔枝买了,接下来不会让她去买瓜吧?

魏子规道:“去趟首饰铺再回去。”

珍珠嘀咕道:“莫不是良心发现要送我首饰吧。若是,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魏子规假笑了两声:“你想多了。我娘就快过生辰了,我想送她一件首饰,而我对女子用的衣服首饰并不擅长,你服侍过我娘一段时日,对她的喜好多少有些了解。你这人举止虽粗俗,但眼光勉强还算正常……”

勉强还算正常,珍珠咀嚼着这几个字,他每日穿的衣服都是她搭配的,看来还真是难为他配合她这种勉强算正常的眼光了,她要不要明日让阿九接手这份工作算了:“少爷,要不我们去金狮巷吃完豆腐花再回去吧。”

魏子规懒得理她。

……

珍珠正在赶工要送南宫瑶的生日礼物,阿九偷偷摸摸的进来,又偷偷摸摸的拿出两百两银票,他还真没想到那几张破纸能换这么多银子:“那位江楼主说愿意收姑娘的稿,想邀你见面详谈。”

珍珠拿过银票,这可是她第一桶金:“详谈?那好呀。”可以聊聊后续的合作问题,她这次卖稿其实是亏了的,要是换成从中抽成,可就不止这个数了。晋城有钱人多,吃饱喝足自然要丰富一下业余生活,看戏,在这是雅俗共赏的消遣,穷人去戏楼,有钱的干脆请回府唱,一晚的打赏可能都不止两百两这个数了。

阿九道:“戏楼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去。”

“我知道。”这不才请他帮跑腿的么,“约在酒楼茶肆里见就好了。”珍珠拿出十两银子给他,“多谢你帮我跑这一趟。”

阿九摇头:“这个我不能收。”

珍珠硬塞给他:“有什么不能收的,这是你用自己劳力换回来的,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得的脏银。孝敬长辈,日后讨媳妇什么的,都得用银子,你也得开拓一下赚银子的思路了,难道还指望每个月的月钱,那有几个钱。”珍珠挖起墙角:“要不你以后兼职吧,明面跟着少爷混,暗地跟着我混,肯定比你只跟着少爷有钱途。”

阿九往窗外看,见到魏子规阴沉沉的脸就像行踪飘忽的鬼魅突然冒了出来,差点没把他吓得心脏骤停,阿九朝珍珠皱了皱鼻子。

只是可惜,珍珠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少爷太抠门了,我是头一回见到男人花女人钱,堂堂大少爷居然剥削我这么一个勤勤恳恳十二个时辰除去吃睡都敬业的坚守在岗位上的可怜小丫鬟的血汗钱。你跟着这样的主子想发家致富,难啊”

阿九面部抽搐:“其实少爷人很好。”

珍珠觉得阿九武功不错,人也老实,做生意光头脑好还不得,还得用对人,于是加紧拉拢,而说是非聊八卦是其中拉近距离最快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我知道你对他忠心,也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哪怕是伺候这种浑身上下至少三四十个缺点的主子,你都不敢在背后议论半句。我也不是要策反你让你背叛他。就只是让你得空时帮我跑跑腿,送送稿子。有银子大家一起赚。我保证你不到一年就能在外置间小院,可比你一直做这个护卫强多了。”

阿九小声道:“你别说了。”

珍珠只要到魏子规的恶行累累,也不顾念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各种升级版的恐吓加虐待,就忍不住吐槽:“他真的就是一身的毛病,我又没有胡说。虽说看人不要只看别人的缺点,人无完人,相互理解一下。但他的缺点真的太多了,多到你想忽略都忽略不得。”

魏子规咬牙切齿的问:“不知道我都有哪些缺点?还请你指点一二,好让我改正。”

说人坏话时最怕被本人听到了,太尴尬。珍珠往窗那看,见魏子规头上就簪了根木簪,一身十分符合季节性的清凉打扮,她算是反应过来为何刚才阿九表情怪异了。

阿九赶紧去推轮椅,灵敏的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告退了。魏子规对珍珠道:“你不是说我很多缺点么,怎么不说了?”

“少爷真要听?那一时半会可讲不完,我想想我是不是要先烧壶热水备着,免得我说得口干。”她坐下,可不会傻到真认为魏子规想听她品头论足,“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少爷的名声可不好。”

魏子规使唤道:“去给我下碗面。”

珍珠心想着他这三餐加宵夜,一日四顿,怎么就不见他圆滚些,她撇撇嘴,去小厨房煮面,回来就发现魏子规未经同意正在看她的设计稿,她赶紧去把设计稿收好,庆幸只画了一半,他应该看不出来她想做什么。

她知道高燕遣使臣来晋,晋城就突然多了很多高燕人,她递上筷子:“少爷,原来懂高燕话。”

她在面里加了鸡蛋青菜碎肉,满满的料,希望他明天起来发现自己重了十斤,这是她的满怀恶意的报复。魏子规道:“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夸你。”她知道学好一门外语不容易,她学了九年,外语程度一般都算不上:“我是有说过你坏话,可是也不至于每一句都话里有话。我是真心佩服,你还帮了那个小乞丐。少爷,你说你对别人这么有同情心,可对我怎么就好像我们两前世有仇一样。难道就不能对我也宽容些么。”

第十八章 她倒是想当猪,他不给机会

魏子规冷笑:“你才刚刚说完我的坏话,就叫我要宽容些,不要和你计较。你可真会为人处事。”

珍珠心想都说吃人嘴软,可他却是得理不饶人,他还真不怕她往菜里下泻药。

魏子规邪魅一笑,把碗里的面吃完,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珍珠递上帕子给他擦嘴,魏子规道:“把我的棋盘拿过来。”

珍珠道:“少爷你不睡?快亥时了。”他不睡她想睡的呀,能不能稍稍体谅一下她给他做牛做马也是很耗体力。

魏子规道:“吃饱就躺我又不是猪。”

珍珠心想她想做猪啊,可是她现在连做猪的机会都没了,只能做猫头鹰。

珍珠去取了白玉棋盘棋子来。

魏子规打开棋盒:“你会下棋么?”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少爷棋艺之高,晋城谁人不知,我和你下棋,那不是自取其辱么,你也无趣。还不如我教少爷一个游戏吧,比下棋好玩多了。”

魏子规和她处了一阵,也算对她有所了解,她现在笑得跟只黄鼠狼一样:“是什么?”

珍珠道:“扑克。”

珍珠去拿了她用竹纸制成的扑克牌,这纸手感不好,但这地方生产工艺跟不上,只能将就了。珍珠把五十四张扑克一字排开,教了一遍魏子规认牌,然后怂恿道:“少爷,长夜漫漫,你若是还不想睡,不如我们玩几把,只是就这样玩缺少刺激,不如小赌怡情赌两把?”

魏子规霎时就懂她目的了:“赌?你有银子么?”

珍珠笑道:“怎么没有,有个冤大头送了我好多银子。”她刚赚了两百两,还有之前他给的一百两和落水那次捡的。

魏子规想了想:“你想赌多大?”

珍珠竖起两根手指:“二十两一局。您可是堂堂魏家大少爷,也不会把这种小数目放在眼里的。”

魏子规道:“好啊,赌现银。”

珍珠想着这扑克他是第一回接触,新奇又陌生,而她熟悉游戏规则,怎么都占优势。珍珠回房拿了银子,问要不要再教他认一次牌。

魏子规道:“不用了,你说一下规则就得了。”

珍珠把规则和他说了,魏子规便让她开始洗牌。珍珠心想着只跟他说了一遍,他能记住么,若是一会儿耍赖,说规则没说清楚怎么办:“少爷真的不用我再说了,不懂可要问呀,输了不能耍赖,不然别人会说你很没有赌品的。”

魏子规道:“你就发牌好了,就算输,这点银子我也还输得起。”

珍珠就是要等他这一句,她胸有成竹,只要赢几次,她创业的原始资金就能滚好几滚,然后对那本春宫的遗憾也能消减些许,珍珠发了牌。

头三局,珍珠赢了,她欢呼雀跃,高兴得拿起魏子规推过来的银子亲了两口,只觉得此时此刻要她与魏子规一笑泯恩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也真没那么深重,用银子还是可以化解的,只是需要很多很多银子。

可是后面……后面就是噩梦的开始了……

从第四局开始,她便再没有赢过了,赌是贪念,赌输了就想着翻本,想着把本钱赚回来就只能继续赌继续输,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越赌越输越输越赌。然后,珍珠的荷包就空了,那不单单是在湖边捡的那些银两,还有她这几个月攒的月钱。

她又变回身无分文了,原来一个人变回穷人,可以这么快,这么快。

珍珠眼神凶狠的扫过他宽大的衣袖,开始检查:“你是不是出千?”

魏子规抓过赢来的银子,在手中把玩着:“这扑克是你带过来的,我事先从未接触过,见都没见过,如何出千?”魏子规心情颇好,只觉得在她那受的闷气在看到她输了银子似下一刻就要捶胸顿足的悲痛神色后都没了,“你方才说这些银子是有个冤大头送的吧,所以说没那个命,就算到了你手里最后也是鸡飞蛋打留不住。”

珍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她不甘心,那可是她的血汗钱,尤其还是听了他那些风凉话。

珍珠瞪着他,狠狠的瞪。

魏子规笑道:“我看你也是心有不甘,我今夜倒是玩的挺高兴的,还未有睡意,要不,再来一局吧。”

珍珠埋怨苍天不公,都说风水轮流转,可是这运气停在她身上的时间怎么就这么短,短得可怜:“我已经没银子了。”她连卖稿子的两百两都丢进去了,血本无归,不会叫她卖shen吧。

魏子规笑道:“我可以借你,你只要白纸黑字写张欠条就行了。咋们就赌一局,五十两。你赢了,借你的不必你还,且你输的你全都带走。”

珍珠没有立马回应,这听着实在是个很大的诱惑,可她也不是笨的好么,依稀闻见了阴谋的气味,电视里那些一脸横肉的坏人甲都是这么引人入局,逼良为娼的。

只不过她面前这个皮相一等一的好罢了。

魏子规激道:“你不敢赌么。”

珍珠心里琢磨着激将法对她没用,她好歹也是读过三国演义的高知识分子。她趴到桌子上,脸埋到手臂中,分析着魏子规最大的可能是打着放高利贷的主意,想着她要是输钱还不上,银子就按日利滚利,进而达到逼她又做牛做马的阴险目的。

那她赌还是不赌?

要是赌,赢了,血汗钱就没丢赚了满盆。若是输了,就写欠条,五十两,对她是大数目,对子意不过就是零花钱,她可以问子意先借着,慢慢还。

珍珠道:“得,我赌,老娘就不信邪了。”

魏子规笑了让她发牌。

珍珠谨慎的把扑克验了一次,张数没少。

她发牌。

这一回珍珠拿了四张a,她哈哈大笑蹦到了椅子上,哪怕魏子规侧头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马戏团里跳火圈的猴子,她也不在意。

珍珠亲了一下手里的扑克,感激老天爷终于又重新青睐于她,刚要得意一番。

魏子规道:“其实我应该在你高兴的飘到天上再一把将你拽下来摔到泥巴里,只是我心软哪怕是对待你这种人,都不想赶尽杀绝了。”他将他拿到的同花顺扔到珍珠眼皮底下:“写欠条吧。”

第十九章 好书法用来写欠条的

珍珠抱着头向天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魏子规去拿了纸笔,贴心的提醒道:“骂完老天记得写欠条。”

珍珠粗鲁的拿过毛笔,不甘不愿的写下珍珠欠魏子规五十两的借条。珍珠道:“还以为做了扑克出来能给我赚银子,回去立马烧了。”

魏子规嘴角含笑,拿过借条看了眼:“都说字如其人,倒也是未必,你言行举止粗鲁无赖,字迹飘逸俊秀写得倒颇有大家风范,是跟哪位名师学过么。”

珍珠不语,趴在桌上独自感伤,她临摹过王羲之的字,书圣二字岂是白叫的,哪怕只有形似学得六七分,也是极好的书法了。

魏子规道:“只可惜你没了本金了,不然再赌一局应该能赢,毕竟若下一局,若还是先发你自己的牌,我只会拿到一对,你却会有三张一样的。”

珍珠把盖着的牌翻开,还真是如他说的,如果再玩一盘,他会拿到一对k,而她会拿到三条二:“你是有透视眼么?”

魏子规不懂透视眼是什么,也没兴趣问,他只知道她要倒霉了:“你刚才检查牌的时候我有看到。”

“就看了一下就记住了?”珍珠吃惊道,“你这什么脑子啊。”最强大脑?

魏子规拿过狼毫笔沾了些墨,在珍珠的欠条上写着什么,珍珠紧张的凑过去:“你干什么?”

他在欠条上用工整漂亮的正楷补了一句,因无力偿还,本人自愿卖身为奴五十年。

珍珠瞪眼,想把欠条抢回来,但魏子规早有准备,自然不可能让她轻易拿回去,他把欠条举高,珍珠道:“这不明摆着坑我么!哪有你这样的。”

魏子规道:“你不是说我抠门么,还有什么心理变态不平衡什么的,我虽不懂意思,但估计就跟卑鄙那样的词汇差不多吧,你既是对我做了这番品论了,我若什么都不做岂非辜负了你的期望。这笔银子就留来给那些尽心伺候我的人吧,总不能太刻薄他们了。”

珍珠道:“这字迹明显就不同,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是出自两个人之手,哪里做得了数。”

魏子规道:“怎么做不得数,我是魏府的少爷,你只是魏府的丫鬟,我说的话比这张欠条更有分量,哪怕你是到衙门去击鼓,我说这欠条都是出自你手,你说府尹是听谁的。我就是明摆着坑你,还是当着你面坑。”

珍珠恨不得生出一对猫爪,朝他那张可恶的脸狠狠抓上几道抓痕,让他毁容得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一时就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我怎么这么命苦,自小就没有爹没有娘疼,好不容易活到这么大,遇见了夫人,才从夫人那得了些许温暖,以为这人间尚且有一丝温情,觉得前路或许没有我想的那样凄苦无助,世间也终归是好人多过坏人的。可是,可是你欺负我!你就是黑心肠,你就是变态!”

这一招魏子规不是头一回见了,早上才演过一回。

珍珠声嘶力竭的控诉:“你拿这种肮脏的手段骗我一个小姑娘,你还说我脸皮厚。亏得我还给少爷你设计了轮椅,担心你的脚,给你熬鹿筋吃以形补形。早知道你是这样对我,我对猪对狗好都不要对你好。”

魏子规嘴皮子动了动。

珍珠哭天抢地,打断道:“爹啊娘啊,你们干么不在我一落地不立即把我掐死算了,要让我活下来,让我吃苦受罪,受人欺负。爹娘,你们在哪里?没娘的孩子果真像根草,谁都践踏得。”

珍珠激动的喊着,魏子规耳朵疼得很,似有人挨得他极近的敲鼓,咚咚咚,耳朵疼完接着头疼。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在她这也算是发扬光大了。想点她哑穴,可除非他以后都不让她开口说话,否则她登峰造极的哭功,要把他嚎聋了那是迟早。

魏子规把银子推向她。

珍珠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先观察了魏子规一番,然后伸手把银子揽进她怀里,他没说话。珍珠心想她的哭戏不论爆发度,还是情感张力驾驭得还算不错的。

左手偷偷往那张欠条摸去。

魏子规盯着她不规矩的手道:“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下场通常就是一无所有。”

珍珠吸了吸鼻子,装可怜。魏子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素色的荷包,把欠条对折塞进荷包里挂在了腰上,“当然,你要是实在没办法也可以去我娘那装可怜的,毕竟你擅长狐假虎威嘛。”

珍珠知道他用的是激将法,她不该再上当的,可真的气不顺:“少爷,这次我和你赌的是我个人的尊严,不必劳烦夫人出面。”

珍珠盯着那荷包,她就不信,她这样足智多谋聪明伶俐,要是输给一个还停留在封建社会的古人,她以后还怎么在晋城混。

天还灰蒙蒙,魏子规就已经醒了,他推开轮椅,下床走了几步,腿无大碍了。阿九端着洗脸水进来,魏子规问:“珍珠呢?”

阿九道:“珍珠今日休息。”

魏子规想到珍珠发现自己被坑后眼珠子瞪得像要掉下来的样子就舒坦,总不能一直让他受一个丫鬟的气:“休息?我有许她休息么,叫她过来。”

阿九去传话,只是过了一会又独自回来了,他不好进姑娘家的房,方才就站在门外“聊”了两句,阿九低着头道:“少爷,我看今日还是让珍珠休息吧,我听说珍珠有一怪病,她只要一日睡不够四个时辰,就容易发疯症。”

魏子规冷笑,什么疯症,装疯才对:“她说什么了?”

阿九欲言又止。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少爷还要怕她这个恶奴,我看你现在是怕她比怕我还多,连我问你你都敢不答了。”

阿九嘀咕道:“谁说不是呢,人家有夫人撑腰。”

魏子规冷声道:“你说什么。”

阿九急欲辩解:“不是,少爷,我是说您不用觉得有失颜面,这方圆百里我也没见过比珍珠更会吵架的了。原来府里的吴厨子嘴巴也算厉害了,可珍珠来了以后,他都自愧不如主动封口再不骂脏话。还有隔壁那条狗见了谁都吠,唯独对珍珠得摇尾巴的。”

第二十章 咬着铁棍还说牙齿硬

魏子规喃道:“也不知道那死丫头是不是从小吃刀子大的,那张嘴尖酸刻薄。”

阿九抓了抓头,道:“我问过珍珠她口才如何练的,她说她是自费进修,自学成才。可开班授课,五两学费,小班教学,二十日速成。”

魏子规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骗钱的鬼话你就不要记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扯了半天废话,他重复了一遍,“那丫头说什么了?”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就是……就是……”阿九也不懂怎么说,反正一个脏字都没有,可是听着就知是骂人。

魏子规坐回轮椅上,转着轮子去了珍珠的房,珍珠裹着被子,趴在床上打呼,睡得正香,连房里进人了都不知道。魏子规捏住了她的鼻子,数到三,珍珠就醒了。

看清扰她清梦的是谁,她忍着火气:“少爷,你要闻鸡起舞,你就出去舞去,请你不要打扰到别人,这是很不道德的。”

魏子规顶着一副欠揍的表情道:“我要喝鱼片粥。”

给他米田共,他吃不吃:“我今日休息,您想喝鱼片粥就让厨房给您做吧。”

珍珠抓着被子滚了一圈,滚到床的最里边要继续睡,一副天塌地陷也别指望她从被子里出来的模样。

魏子规道:“我也知道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只是我行动不便,如何靠自己。我的腿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才成这样的。”

他就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安安稳稳睡个好觉,珍珠发狂的抓了抓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少爷要喝粥是吧,得,您先等一等,我换了衣裳就去给您做。”

魏子规挑挑眉,嗯了一声,回房了。

一炷香后。

魏子规就闻见鱼片粥的味道了,他嘴角微微勾起,正要再使唤她,抬头一看,发现来人不是珍珠,是别院干活的丫鬟。

那丫鬟这般近距离的见了魏子规,羞答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把意思表述清楚:“少……少爷,珍珠说……说她今日休息,您身边不能没有丫鬟伺候,就让奴婢来了。”

魏子规喃了一句死丫头,让那一脸惋惜的丫鬟退下了。

珍珠已不在房里了,休息日就要好好休息,她躲去了赋棠居继续睡,魏子规总不至于去他娘那抓人。

珍珠亥时才返,喝得酩酊大醉直接趴在静苔院的石桌上睡。一身酒气,魏子规推着轮椅过去,真是看到这张狡猾的脸就讨厌,他伸手掐她的脸,这丫头定是自己偷开小灶,吃得一脸的肥肉。

珍珠皱眉。

魏子规若无其事的松开手。

珍珠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揉着发疼的脸坐起来。魏子规训斥道:“你一个姑娘家喝成这样你还有规矩么。”

珍珠道:“和夫人还有子意聊得开心就多喝了几杯。”她好心的劝他改一改脾气,“少爷,你别动不动就生气,光这张脸遗传到夫人有什么用,脾气这么差,会减分的,真是糟蹋。”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忘了昨晚的事了。”

珍珠左摇右晃的站了起来,要往左一步,却一个踉跄。要是不救她,估计得撞在石桌上磕个头破血流,魏子规伸手拉住她,珍珠跌进他怀里,先是傻笑,笑着笑着又情绪低落:“我想我家电脑了,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珍珠抱住他,抱得紧紧的,魏子规想把她的手拿开,只是摸到她纤细的手腕,又作罢了:“电脑是何人?”

“电脑就是电脑。”珍珠扬起脸,委屈巴巴的道:“少爷,你别整我了好不好?我最近睡到半夜都会醒,你知道这叫什么么,早期性神经衰弱,人最怕吃不好睡不好了,会死的。”

魏子规道:“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你吃不好也睡不好。”

珍珠扭过头抹去悔恨的眼泪,话语中带着哭腔徐徐道:“是真的,少爷。之前是我不对,我已经做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不该骗你。我悔不该当初啊,你说我当初怎么没有多读点书,多长些见识,多听听您的金玉良言。”

手往他腰上的荷包摸去,先是轻轻扯了一下,系得死紧,不会打死结了吧。

魏子规冷笑,深刻的反省,真是深刻:“手在干么?”

珍珠快速作答:“这是神经衰弱的症状之一,手会间歇性抽筋。”

魏子规道:“这么黑你都看得到,眼力不错。”

魏子规捏住珍珠的手腕,珍珠伸直了手指,勾不到,差一点,还差那么一点点。

看来借醉行不通,这死男人,怎么这么难缠,他属水蛭的么。

魏子规稍稍用力,珍珠就疼得吱哇乱叫:“还抽筋么。”

珍珠态度诚恳,积极认错:“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她把手抽回来,嘀咕道,“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难怪讨不到媳妇。”

魏子规眯眼:“你说什么。”

珍珠挪了挪屁股,坐回石椅上:“少爷,你的腿好些了么。”

魏子规面不改色的道:“还有些疼。”

珍珠奇怪道:“我日日给你炖那些补腿的汤膳,怎么就不见好转。少爷,你医术行不行啊,你可不要咬着铁棍还说牙齿硬。”

魏子规问:“什么意思?”

珍珠道:“强装有本事呗。”

魏子规瞪她:“伤筋动骨一百日,这才几日。你当我懂仙术还是你炖的都是仙药。你若是不想伺候,你就直说吧。”

真的么,她可以直说么。珍珠直起腰板,一扫萎靡,毫不给他面子道:“我不想伺候了,我能回赋棠居么……是你让我直说的,我直说了,你又这样看我。”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魏子规的心眼却比针眼还细。

魏子规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种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房的。”

珍珠道:“是是是,是我不会说话,少爷你就原谅奴婢的笨嘴笨舌吧,这么晚了,睡吧。”她这道歉没有半点诚意,完全就是为了应付而应付。

珍珠推着魏子规回房,点好安神的香,拿扇子在床铺里扇了一下赶蚊子,扶着魏大少爷上床,再把罗帐放下,接着去拿了一物藏在袖里:“少爷,可以睡了。”

魏子规看了一眼她的右手:“嗯。”

珍珠道:“这么睡不好睡的,少爷,不如换一件宽松些的衣服好入睡。”

第二十一章 别跟她提尊严

其实魏子规还挺佩服她的,她这也算是百折不挠了吧:“你要是能偷走,早就偷走了,你不会还打算夜里守在屋外等我睡着进来拿吧,如果是,我劝你放弃这么愚蠢的念头。”

魏子规这种嘲讽的口吻,真是彻底激起珍珠的胜负心了:“少爷是不是觉得我拿不走?”

魏子规道:“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要是喜欢就把手里剪刀拿走吧,反正我房里还有一把,偷不走欠条,得了一把剪刀也算是安慰了。”

居然被他看穿了。

“少爷。”珍珠轻唤了一声。

“嗯。”魏子规应了声脸转向珍珠,想看她又弄什么徒劳无功的把戏,珍珠撩起帐子,俯身在他左脸上亲了一口,魏子规僵住,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酒气,朦朦胧胧的烛光被她遮去大半,珍珠在他耳边呢喃:“祝你好梦。”

魏子规愣愣的看着她,珍珠冲他笑了笑,走了。

她拿着荷包快快的跑出房外,想着到底是个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少年,还是难以抵挡她的美人计的。珍珠心急的取出荷包里的纸,想着首要就是毁尸灭迹,谁知打开一看,跃然纸上一个大大的蠢字。

珍珠捂住了胸口,头晕目眩体内气血翻腾,她要是被气出了脑溢血,以这里的医疗设备,估计抢救不回来。

珍珠骂道:“老娘要是斗不过你,以后就跟你姓。”

……

魏子规早上起来,没见珍珠,叫阿九来问情况,阿九道:“珍珠病了,好像还病得不轻。”

“病了?”魏子规轻笑了一声,装的吧。他换了衣服,让阿九推他去了珍珠的房,珍珠额头敷着厚厚的布,听到声音,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瞥了一眼,见是魏子规又躺回去,使脸色,连礼都不行了。

魏子规只要想象她看到纸上的字是什么神情,就觉得好笑:“哪不舒服?”

珍珠没好气的道:“气急攻心,我现在感觉心里有团火在烧着,就想着骂人想着打人,至于什么原因少爷心里有数。”

魏子规拉过她得手诊脉,过了一会儿,道:“阿九,去倒碗苦茶来。给她泻泻心火。”

阿九去厨房倒茶。

珍珠喃喃道:“我真是红颜薄命啊。”

魏子规反问:“你觉得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合适么?”

珍珠道:“少爷,你还是先关心自己给自己诊治诊治吧,我看你眼疾不是一般的重,若是小病不治拖成大病那可就不好了,会瞎的!”

魏子规道:“你别忘记欠条还在我手上呢,竟然装病。”

什么装,她是真气病了,难道要当他面气得吐出二两血才叫严重么,珍珠嘴一扁:“爹,娘——”

魏子规打断道:“又卖惨么,这招用过了,同样的招数对我不奏效。”

珍珠想着软硬兼施,软的他不吃,那她就来硬的:“你要是不把欠条给我,我就和夫人说,你又欺负我,诓我签卖身契,伺机对我动手动脚吃我豆腐。”

魏子规冷笑,她还真是能倒打一耙,是谁对谁动手动脚,谁吃谁豆腐。而且她不是说不会搬出他娘么,这么快打自己的脸了。

魏子规慢条斯理的道:“我是从来不受威胁的。你若是不说刚才这番话,我或许还能根据你日后的表现,你若尽心服侍,哪一日我心情好了,还能把欠条给你,可偏你非要要挟,那我得好好想想得怎么把你教聪明些,让你知道哪些人不能惹。”

珍珠气的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太大,手肘碰到床头凳上的杯子,杯子倒了茶水泼出,魏子规急忙从轮椅上站起来,这才没弄湿他的衣服。

珍珠瞪着他那双笔直的大长腿:“你居然骗我,你的腿早就好了。”好人没好报真是至理名言,她留下来照顾他,他却坑她一次又一次。

魏子规面上无半点愧疚:“我是告诉你我的腿还是会疼,从没有告诉你我的腿没好吧,何来骗一说。”

珍珠咬了咬下唇,她原想着用怀柔政策,能不动手的,大家都是文明人就不要动手了,哪知他不领情:“少爷,你听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么,可见世上最牛的应该是不讲理的无赖,而无赖之中最最牛的应该就是不讲理的女无赖,今日让你见一见好了。”

珍珠蹦起来,扯住魏子规衣服粗鲁的喊:“欠条是不是在身上!你交不交出来!”

魏子规惊道:“你干什么!”

珍珠搜身,搜了外衣,搜里衣,魏子规好不容易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抽出来,两人纠缠间,魏子规踢到了桌腿被绊倒到地上。

珍珠翻身压倒魏子规身上:“好好和你说你偏不听,你给不给,我告诉你,你今日要是不给,别指望走出这间房了!我回头就跟夫人告状。”

魏子规道:“你不是说赌上尊严么。”

珍珠骂道:“去你大爷的尊严,别跟老娘提尊严!”

魏子规一个翻身要把她压在下面。

珍珠是不懂武功,可她练舞身体柔软度好动作灵活性高,下腰劈叉统统难不倒她。她屈膝抬脚,白色的袜子踩着魏子规那张俊美而邪恶的嘴脸。

老虎不发威他就把她当病猫。

她打算一会儿再恶心死他,告诉他她的袜子一个月没换了。她还有脚臭脚藓和脚底板周期性过敏脱皮。

魏子规倒是没对她用武力,只是挣扎,一味防守:“你又发什么疯!”

珍珠闻言,下脚越发狠辣,现在是打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不是见过我发疯么,该习惯了!”

珍珠揪住他衣服,两人又滚了一圈,恢复nv上nan下的姿势。珍珠扒他衣服,不管外衣里衣都扒,她就看看他们两谁能笑到最……

然后,珍珠就停住了。

阿九手里正端着苦茶,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们纠缠在一起,他看了有一会儿了,就是不知该怎么反应。

魏子规把珍珠推开,坐回轮椅上整理衣服。

珍珠拨了一下乱发:“不是告诉过你进门之前得敲门么,不敲门就进是不礼貌的。”

阿九尴尬道:“苦茶。”

南宫瑶和魏子意听到珍珠不舒服,特意过来看望,一进门却见房中气氛奇怪。

珍珠坐在地上,魏子规面色赤红,阿九面色却有些发暗。

南宫瑶过去扶起珍珠:“不是病了么,地上凉怎么还坐地上。”

第二十二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珍珠扔给魏子规一个叫他自己体会的眼神,嘴一扁,可怜兮兮的道:“夫人,少爷他诓我……”

魏子规急忙截了她的话:“给你,给你!”她现在和他比的是谁更豁得去脸,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珍珠心想对嘛,早这么干脆多好,非要把场面撕得这么难看,自找的。

南宫瑶见珍珠欲言又止,看了看魏子规问:“是不是子规又欺负你?你不用怕他,是的话就说。”

珍珠摇头道:“不是,是我有些上火,少爷诓我喝苦茶,我嫌苦不想喝。”

南宫瑶笑了,拿过阿九手里的苦茶递给珍珠,柔声哄道:“苦口良药,怎么能因为怕苦就不喝了,乖,快喝了。我让慧姨去给你取些蜜饯来。”

珍珠接过碗,皱着脸,咕噜咕噜把药喝光。慧姨拿了梅子来,珍珠赶紧含了一颗压制嘴里的苦味,魏子意也摸了两颗塞嘴里。

丫鬟搬来凳子,南宫瑶坐下,先是关心了儿子的腿伤,珍珠话里有话道:“夫人放心,少爷天赋异禀,腿伤都好得比别人快,别看现在还坐轮椅,明日就能跑能跳,飞檐走壁都没问题。”

魏子规不语。

南宫瑶道:“赵先生回来探望故人,张夫人请他在晋城逗留一个月给张公子授业,虽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我知道你素来最敬仰赵莫二位先生的为人和学识,赵老先生告老回乡后,你父亲倒也托人去请过,都没成。这一次张夫人也是费了一番功夫。于你是机会,你可愿意去张府听学?”

魏子规道:“我自然愿意,只是赵先生是去张府授业,我并非张府的人。”

南宫瑶柔声道:“这你可以放心,张夫人让人来与我说了,张公子年岁与你相仿,一块听讲有个伴,学问方面相互切磋增进更快。且不止你,还有别府的公子也去。”

南宫瑶之前有些担心魏子规的腿,每日往来魏府和张府不太方便,不过方才问,这伤应该不影响。南宫瑶道:“我想让子意和珍珠也一块去,只是珍珠得委屈一些,扮做伺候子意笔墨的丫鬟。”

子意一直在顺慧姨手里的梅子,前面的一段都没仔细听,唯这一句提到她名字的她听了:“啊?”

珍珠道:“夫人,我能留在府里伺候你么。”

她原还以为以后魏子规去张府听课她就能解放了呢,一块跟去,呵呵,古代的课堂她虽没经历也能想象,古板的夫子沉闷的氛围打人的戒尺,古代的教育提倡的是玉不琢不成器,夫子是可以对学生任意体罚的,她以后连打个盹都不成了。

南宫瑶道:“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却不这么认为,你和子意日后虽不用走仕途,可是多学一些也是受益无穷的。”

珍珠真的觉得南宫瑶的思想放在这个时代是很开明了不迂腐,她也不是排斥去吸收知识,只是想到夫子戒尺,头皮发麻。

子意道:“娘,我能不能不去,我不想读那些书,父亲之前教我我都是打瞌睡的。”

南宫瑶道:“那更应该去了,你父亲就是对你太过溺爱,你不想做的他从不勉强你,才会到现在诗词都不懂几首。到时候男子一席,女子一席,中间用屏风隔开,也算是守了男女有别的规矩。等赵先生到了晋城,你们便入学。”

子意皱眉,她不是担心什么男女有别,她是不想读那些之乎者也,只可惜娘决定了,她没得选了。

……

珍珠收拾好衣物,背着包袱走到院子时见魏子规正坐在石椅上悠闲的看书,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他一声,免得他说她不尊重,又说她是恶奴欺主:“少爷,既然您腿好了,那我就回赋棠居伺候了。”

魏子规瞥了她一眼,刚要说话,阿九领着两个衙役进来了:“少爷,这两人是晋京府的。”

珍珠打量那两个年轻捕快,一男一女,男的一身合身官服身姿挺拔,晋城这地方风水还挺养人,顺眼的小鲜肉还挺多。

晋京府是管晋城民政司法的,跟小说三侠五义中的开封府职权差不多。

男捕快行了礼,开门见山的说了来的目的:“近日晋城出了一贼人,已掳走三人,不知去向,我们查到受害的姑娘都去过琳琅斋买过金饰,而魏公子也去过那,今日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协助查案,还请你配合。”

琳琅斋?珍珠心里喃了两次,想起上次魏子规带她去给南宫瑶挑生辰礼物的金铺就是叫琳琅斋,买了支发簪他们就走了。

魏子规请那两名捕快坐下,吩咐:“珍珠,去沏茶。”

珍珠努了努鼻子,故意的,外人在,她给他这面子。珍珠把包袱扔给阿九,去小厨房沏茶,拿了碟点心。

男捕快问了魏子规好几个问题,比如去琳琅斋做什么,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银子。魏子规都一一答了。

直到问道:“三日前夜里亥时,魏公子在做什么?”

阿九气道:“你这么问是怀疑我们家少爷么。”

男捕快淡定的道:“只是例行公事问一问。”

珍珠心想根本不是什么例行公事,就是把魏子规当嫌疑人了,珍珠上了茶,放好果冻,透明的果冻里面竟是有条锦鲤,栩栩如生。

别说那两名捕快,近期一直由珍珠喂养的魏子规都没见过这样的点心,不由多看了两眼,珍珠道:“那时少爷和我一块呢。”

女捕快闻言红了脸,珍珠知她想歪了,她已经习惯这些人的擅自脑补,一男一女只要大晚上处一块好像就只能干那档子不可描述的事:“我们在赌钱。”

男捕快怀疑道:“赌钱?”

珍珠道:“少爷和丫鬟不能赌钱么?”

女捕快问:“可还有其他人证?”

又不是开赌场的,赌钱还吆喝人来围观么,敢情是觉得她的话不可信?

珍珠叹气,给他们分析道:“你们看看我们家少爷,看看。就他这身材学识家事,他这倾国倾城令晋城大半女子都为止魔怔的相貌。他喜欢谁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用得着冒着巨大风险做那些下三滥的勾当么?他已经是用尽浑身解数与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女子做顽强的抗争了,你们还想他怎样?”

女捕快看向魏子规的脸不过三秒便红粉菲菲,显然珍珠这番话十分是说服力。

魏子规笑容中蕴藏几丝降火去燥的凉意:“真谢谢你为我说话。”

第二十三章 贵气大叔

珍珠道:“奴婢是在为少爷你洗脱嫌疑。”正所谓话粗理不粗,他再怎么黑心也不至于自甘堕落自降身份去做采花贼。

男捕快又问了魏子规两个问题,应该是觉得他确实不太有作案动机,又有不在场证明,最后道了句打扰了,走了。

阿九道:“少爷,那人是楚大人的儿子楚天河,晋京府府尹的小舅子,楚大人和魏大人素来有过节,会不会借机生事,要管么?”

珍珠心想原来又是个官二代,珍珠看向魏子规,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其实我有个办法保证能很快抓到那采花贼还少爷清白。”

魏子规朝她勾了勾食指。

珍珠弯下腰来,听到他道:“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扔进江里喂鱼。”

珍珠闭上了嘴。

魏子规拿起果冻咬了一口,吃出里面的锦鲤是白豆沙做的:“你不是整日叫我赔你书么,跟我走一趟我就赔给你。”珍珠怀疑的睨着,有这么好的事?他不说那是污秽不堪的东西么,魏子规笑道:“信不信由你。”

珍珠想着跟着去,好像也不吃亏。

街上张了告示,告示中写了失踪的三人年龄姓名,面貌特征还有家住在哪。希望百姓提供线索。

魏子规看过了告示,带着珍珠先去了书铺,然后去了琳琅斋对面的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能清楚的看到琳琅斋进进出出的客人,只是有人占了。

巧的是占的人是上次和她对对联那贵气大叔还有他那两位依旧穿着一黑一白衣裳的朋友。后排还站着看着就身体素质格外的棒,肌肉把衣服撑得都好似要裂开的保镖们。

魏子规走过去作揖:“能与先生搭个桌么?”

贵气大叔笑道:“还真是有缘。”手里的扇子敲了敲桌面,他的保镖拿了张凳子来加了位置。

珍珠站在魏子规身后笑道:“对呀,缘分。”她手里拿着魏子规“赔”给她,说是让她用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那本——道经,想着要不一会儿干脆假装忘记拿扔在茶馆里得了。

魏子规点了壶龙井,便一直盯着琳琅斋看。

贵气大叔道:“听闻城中发生了三起少女失踪的案子,都跟这间首饰铺有关。”

魏子规道:“晋京府张榜有提供有利消息者会有赏钱,可榜文上并没有透露太多细节,不知先生从何知道案子和这间铺子有关系的?”

贵气大叔道:“我在晋京府中有朋友,他告诉我的。”

珍珠不知道魏子规要坐多久:“少爷你要吃果子么,我给你去买吧。”

魏子规知道她是想去偷懒:“不用。”

白衣男对那位贵气大叔很是尊重,虽是对那贼人义愤填膺,但始终不敢太过大声:“晋京府已经加大了抓捕力度,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掘地三尺都要把那贼子挖出来。这几日那贼子没敢再出来,应该是怕了。”

珍珠背着手不以为然。

贵气大叔问珍珠:“小姑娘可是有什么看法?”

珍珠默念着谨言慎行,她可以对魏子规口没遮拦,因为说对说错他都不会把她怎么样,可对外人不一样,祸从口出:“我就是个丫鬟,没什么看法。”

大叔笑道:“只当是茶馆这么闲坐着无趣,聊聊天罢了。对了,上回你对出的对子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理应谢谢你。”

大叔使了个眼色,黑衣男拿出两锭沉甸甸的金元宝。珍珠眼睛都看直了,先假装推拒:“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

大叔道:“我说是你应得的便是你应得的。”

“既然大叔你这么说了,我再推来推去就虚伪了。”珍珠将金子收入囊中,这个月财神爷爷对她颇为照顾:“失踪的三人他们家都离得不远,都在城西,我想那贼人定对那一带十分熟悉,不是在那住就是在那混。与其盲目的在全城搜索,分散人力,不如把搜查的目标点还放城西。”

魏子规侧头看她,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白衣男嗤之以鼻:“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晋京府早就搜过城西了,什么都没搜出来,那贼人既是在那犯案,近来风头又紧,怎么还敢留在作案的地方。”

珍珠道:“这就叫反其道而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都想着搜过了一无所获便不会再搜了。可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能保证真的什么旮旯死角都翻过了?”

白衣男不语。

珍珠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城西人口还算密集,失踪的三人住的也不算偏僻且不是独居,可被掳走时却没有叫喊,可能贼人是熟人,也可能贼人用药了。可以和药铺或者贩药材的商人打听打听,许有些线索。”

贵气大叔点头附和:“听着有些道理。”

“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已经不受道德约束了,心里扭曲这是一种病态重复犯案的几率很高。若不及早的抓住,可能很快又会出现受害者。”珍珠叹气:“只是以这位晋京府尹的办事效率,唉……”

贵气大叔显然听不懂几率是什么意思,但大致能懂她是说贼人还会犯案,他朝黑子男使了眼色,黑子男阔绰的又拿出两锭金元宝。

大叔道:“小姑娘这番话实在叫人受益匪浅,不知你可有什么办法抓到贼人。”

珍珠看了眼魏子规,魏子规没反应,她刚才收金子时都没问过他,现在又假惺惺的看他做什么。难道他不许,她就不拿了。

珍珠把那两锭金子也收了:“既是查出失踪的三人都和琳琅斋有关,这也是共同点,找位年轻貌美最好还能懂武功的姑娘引蛇出洞,虽不懂能不能成,但我想应该比没头苍蝇似的转要好。”

贵气大叔用扇子点了点白衣男的肩,笑道:“若是晋京府府尹听到这小姑娘的话该汗颜了,堂堂朝廷的官员还不如一小姑娘有本事,你说对吧,子印。”

魏子规见那白衣男强颜欢笑,想起方才他们说认识晋京府的人:“我这丫鬟就是口没遮拦,也是我管教不力,还请见谅。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第二十四章 聊气节操守也行

大叔道:“我姓高。”

珍珠笑道:“姓高好,步步高升,多吉利。”

高先生忍俊不禁:“二位如何称呼?”

“我叫珍珠。”话音刚落,魏子规忽的伸手将她推开。

珍珠肚子撞在旁边的桌子上,腿磕到硬邦邦的凳子上,还压到了右手,痛得她当场飙出两行清泪。黑衣男拔剑将飞来的短箭一分为二,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保镖们,一半留下保护主人一半去追放暗箭的人。

魏子规扶起珍珠本想询问她有没有伤到哪,可听到珍珠中气十足的哀嚎,就知道她哪怕伤到估计也是轻伤。

白衣男实在是后怕,那支短箭再偏些……“先生,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吧。”

高先生面不改色,就像方才那惊险一幕压根没发生一般,他从容的走到珍珠面前:“没事吧,丫头?”

珍珠肚子痛,腿痛,手也痛,她撩起袖子,果然青了一块:“应该没事。”

高先生目不转睛盯着珍珠手臂上的蝴蝶状胎记,魏子规心想这位高先生的手下不止个个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处事应变也像受过教习训练,更确定他不是一般人。

魏子规对珍珠道:“回去抹些药就得了。”

珍珠痛得不想多说话,单脚蹦着走了。魏子规扶着珍珠下楼,有意无意的往高先生那瞥了一眼,那位高先生的视线始终没从珍珠脸上移开。

……

珍珠杀猪一般的嚷着,她严重怀疑魏子规是不是在报私仇。眉一垮,面上装起可怜,她还没傻到硬碰硬,还是以柔克刚吧:“少爷,你能不能轻点。”

魏子规往她手臂上那块淤青抹了些药膏,用力揉:“轻点怎么散淤,你能不能别喊了,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她又不是植物,痛当然会喊:“轻点。”

魏子规不语。

他一安静,珍珠觉得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痛感上,更痛了。珍珠道:“少爷,咱们聊聊天,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吧。”

魏子规漫不经心道:“聊什么,聊怎么坑人家银子?”

珍珠心想就算她想聊这个话题,他接得上么,明明就有那么多话题可以选择,珍珠道:“可以聊星星聊月亮聊诗词歌赋聊人生理想嘛,再不行聊气节操守也行啊。”

魏子规哼笑:“气节操守,你有么?”

珍珠道:“狭隘了吧,少爷,你这话就是没分清主观存在和客观存在的区别了。蚂蚁多小,肉眼几不可见,可你能说蚂蚁不存在么?不能。我的气节操守假设原先只有你的一半好了,四舍五入后也是跟你的一样大的。从广义上讲,我也是有气节操守的。”

魏子规徐徐道:“你这番话倒是新鲜,按你的说法天下没气节操守的人寥寥无几啊。我真是佩服你,厚颜无耻的人我也见过,能到你这般境界的绝无仅有。”

珍珠摇摇头:“少爷,你真的很不懂聊天,什么话题到你这都能被你聊死了,你说你日后怎么交朋友呢?”

这就不必劳她费心了,魏子规问:“你近来是不是得罪人了?”

珍珠想了想:“少爷的意思是那支箭目标是我?怎么可能,我这么平易近人,唯一得罪过的就是你。可是你要杀我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还花银子雇人,你一只手就能把我捏死了对吧。”

她还真敢说,魏子规道:“你这么口没遮拦,得罪了人都未必知道。”

珍珠道:“我向来谨言慎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有口没遮拦。”

魏子规手下力道加重几分,她这是说他是人是鬼?“你若谨言慎行,在茶馆就不会那么多嘴了。你还真不怕晋京府府尹找你麻烦,你可知他岳丈楚大人是皇上的发小。”

珍珠心想后台听着还挺硬,她就一无名小卒,晋城像她这样不起眼的小丫鬟成千上万,那府尹怎么会知道她:“少爷,阿九说老爷和楚大人有过节,那是怎么样的过节?”

魏子规抬眸瞟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珍珠撇撇嘴,不说就算:“少爷特意去茶馆难道不是了解情况,帮官府缉拿那贼人么。既然那位高先生有朋友在晋京府,还省了你的事不是么。你该谢谢我呢。”所以他也才没拦着她说。

魏子规喃道:“自作聪明。”

“是是是,是奴婢自作聪明。”

“今日茶馆那番推究是你自己想的?”

魏子规越揉越用力,珍珠痛的龇牙咧嘴,从包里摸出今日收获的四锭金元宝,也不懂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这么看着好像稍稍能缓解些痛处,沉甸甸的金子:“师父教的,不过我只学了皮毛。”

魏子规道:“那位高先生不是一般人。”

珍珠心想这还用他说么,这家底得多丰厚才能一出手就四锭金子,换成铜钱能堆满她整间房,自然不是一般有钱人,是非常有钱。

魏子规见她没在听:“今日要不是我,这些金子估计你也用不上,只能用冥钱了。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珍珠赶紧护鸡子一般把金子环怀里,防备的看着他:“您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染上一身铜臭就不好了,庸俗。我心里真的特别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这样吧,我明日给少爷做两碟萝卜糕,正所谓礼轻情意重,我的心意比这些贵重多了。”

魏子规阴险的笑道:“你说你今日没死,想杀你的人会不会继续?这次用短箭,下一次会不会下毒?”

“不,不至于吧。”珍珠结巴道:“可能是认错人了,人有相似。何况这是官邸,又不是什么闲杂人都能进进出出的。”

魏子规点点头:“你今日不是说要搬回赋棠居的么,赋棠居离静苔院有一小段距离,若是有人中毒,我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过去救治。”

珍珠打哈哈:“我想了想,觉得还是留下来照顾少爷的起居饮食吧,毕竟少爷你吃惯我做的饭菜,您今年不是要考科举么,营养得跟上。”

魏子规道:“是明年。”他自动忽略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词,“你不必勉强,其实我觉得口腹之欲也该戒一戒了,免得被人拿捏住喜好用来要挟。”

第二十五章 练舞还是练武

珍珠慷慨激昂的道:“戒什么,人生已多风雨,活得都举步维艰了,有那么一两个无伤大雅的爱好,放纵一下自己也是应该的。”珍珠把金子塞回布袋里,拿上药膏,“我回去自己擦就行了,就不麻烦少爷了。”

她说完一瘸一拐的回了房。

第二日鸡刚啼了第一声,魏子规就残忍的把她从周公那召唤回来了。珍珠看了一眼天色,还没到做早餐的时候,魏子规道:“练武了。”

珍珠迷迷糊糊道:“练舞?我跳得很好了,不用练。”

她躺回去,魏子规又把她拉起来:“武功的武。”

珍珠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在风中,看着魏子规行云流水的耍了一套招式。

完后,魏子规道:“以后每日练半个时辰,练完再去做早膳,招式都看清了吗?”

珍珠心里骂看你大爷,那不是起得跟鸡一样早了。

她一直都有起床气,她自己知道,她克制不住她也不想克制,可她现在得忍辱负重:“少爷,我是个丫鬟,我已经兼任了你的厨子、书童、受气包,你不会想我连护院都做了吧,我对阿九的饭碗不感兴趣。更何况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伤员。”

珍珠抬了抬受伤的手和受伤的脚,他但凡还有一点点同情心就不会逼一个伤员舞刀弄剑去自残。

魏子规认真道:“先记招式,过两日再练。”

珍珠无精打采的反问:“难道我长得像根骨奇葩,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么?练武得从娃娃抓起,我都超龄骨骼定型了。我就算身轻如燕也真没办法一蹦几丈高,你放过我吧,大爷。”

是不是要她跪下来求?她可以二话不说立马双膝九十度着地抱他大腿。

魏子规道:“不识好歹,你自己的处境自己不清楚么,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我愿意教你,就老老实实的学。我也不需你能杀敌三千,关键时候不成负累就得了。”

珍珠先是崩溃,继而抓狂,再来就是想炸:“我师父教我功夫,整整花了两年才接受了我不是那块料的事实。他语重心长的告诉我此后不要在这方面浪费精力了,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要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魏子规道:“何为有意义?偷懒么?”

珍珠心想反正做什么都比练武有意义,魏子规递给她一把剑,她假装没看到。

魏子规加重语气:“拿着。”

珍珠斜眼,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哪怕她能把这套招式耍得跟广播体操一样,节奏流畅充满青春活力也没用,对方要是放的暗箭,她再能打也是防不胜防,除非他教的是金钟罩或铁布衫。

她要是有这个天分,早就炼成空手接白刃的神功称霸武林,发展帮派去和那些有钱人收保护费了,这难道不比写唱本什么的来钱快。

魏子规把剑塞进她手里,那剑重得她立马成了驼背,根本举不起来。

魏子规笑得阴险至极:“一个时辰练不好就练两个时局辰,一日练不好就练两日。天分有时是被逼出来的。再说,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珍珠呵呵假笑了两声,心里骂了今日第二句脏话,你大爷的。

珍珠扔掉剑,真炸了:“我是早睡早起么?少爷你每晚读书读到三更半夜,还要我伺候笔墨外加宵夜。一日十个时辰的工作内容您都贴心的帮我安排得饱满充实,我就快连上茅房的时间都得跟你报备申请了!您睡两个时辰是够了,可我要睡四个时辰的,是四个时辰!”

都睡得比狗晚了,现在还要起得跟鸡一样早,跟着他的作息,生物钟都打乱了,快内分泌失调了。

珍珠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的皮肤,肤色暗沉毛孔粗大,还有眼袋黑头和痘痘,熬夜是美容大敌,我才多少岁都丑成什么样了。”

魏子规往前一步,挨近她仔细的看,近得呼吸吐纳都听得清楚,珍珠往后了一点,突然这么近有些压迫。

魏子规道:“怎么就不见我脸上出现你说的这些毛病?或者你是不是该从自身找原因?”

珍珠道:“什么意思?”

魏子规道:“你本来就这么丑,跟你几更睡没有关系。”

“……”隔壁的狗都比他会讲人话。

魏子规道:“你要是不乐意,可以回赋棠居。”

珍珠不语,决定发扬发丈夫能屈能伸的精神,沉默是金。

子意带着小丫鬟宝竹一进拱门就见珍珠抱着剑颓丧的站着,很是吃惊:“珍珠你今日居然起得这么早。”

珍珠纠正道:“我是被迫早起。”非自然醒:“还得多谢少爷,真是太谢谢您了!”

魏子规拿起帕子擦汗,问子意:“怎么这么早过来?”

子意这才想起目的:“娘让我们去张府。”

……

张府的小厮推出一块板子,上边写了两道题,并告知答对的人才可以获得听学的资格。

珍珠从袋里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琢磨着这跟夫人当初说的似乎有些出入,不是说来给张大公子伴读的么,原以为是来直接办“入学”手续,怎么成现场考试了?而且来的人还挺多。

这位赵先生好像是前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恩师。且不说学问不是一般的高,若得入他门下,那跟皇帝也算同门了,光宗耀祖不说,日后说不定还会因为这层关系得皇帝另眼相看,自然要争这“重点班”名额。

子意左右瞧了瞧,男女分开了站,所以魏子规和他们不在一块,而陪她来的只有珍珠一个,周围又没有相识的,子意小声道:“珍珠,如果我不会答,入不了赵先生门下,娘也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珍珠刮目相看道:“行啊,子意,你变狡猾了。”

子意笑了笑,转身想回去了。

珍珠拉住她道:“还是得装装样子,你立马就回去,夫人就知道你根本不想听学,所以题目才想都不想。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等开始有人散了我们再走,回去就说尽力了,确实是想不出来,就没人会说什么了。”

第二十六章 同余式

子意觉得有道理,拉着珍珠去找僻静角落。

寻到了一处假山,珍珠觉得这应该挺安全,就跟子意躲到假山后,从布袋里拿出点心分给子意一半。

子意有些担心的道:“不知道哥哥能不能答得上。”

珍珠道:“你哥的脑子不是正常人的脑子,应该答得上。”

子意道:“以前来府里授课的先生出的题目,我还是能看懂的,只是不会做。可是刚刚的题目我看都看不懂,什么三三数……”子意抓抓头,想不起题目了。

“是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有多少个。答案是二十三。”数学课程在这没普及,不懂是正常的。

子意吃惊道:“你怎么算得这么快?”

其实这题目出得还算简单,就算不会算,慢慢的一个个数猜,也还是能猜出来的。

珍珠道:“这是同余式。我教你四句口诀,这也是我师父教我的,外人我还不轻易的传,你记下来以后算这种题目保证算得比你哥还快。”

子意笑道:“真的么?那你快教教我。”

珍珠心想这可是明朝的程大位编的,她当初觉得挺有意思就背下来了:“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月半,除百零五便得知。”

子意不解:“不懂。”

珍珠讲解道:“就是除三的余数你乘七十,除五的余数你乘二十一,七的余数就乘十五,然后前边这三个的积数相加超过一百零五的,就减去一百零五的倍数。”

子意听的云里雾里:“还是不懂。”为什么要乘上再减去。

珍珠想着子意这么听可能有些抽象:“我回去写在纸上,你自己算一遍就会了。”

子意点头:“那你知道第二题怎么答么?”

第二道?珍珠记得板上只写了个器字,这应该是发散性的作文题吧:“第二道应该没有标准答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若是我答,应该会答君子不器吧,因为这个回答字数最少。”

子意一直觉得珍珠很厉害,光这么听就觉得很是高深莫测,因为她完全听不懂:“珍珠我觉得你和我哥哥一样聪明。”

珍珠道:“我只是学过的东西比你们多,占了优势。其实聪明的是我师父们,那真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能搞科研又能搞养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所谓名师出高徒,也就教出我这般出类拔萃的弟子。”

们?子意才想问珍珠到底有几个师父,就听到有人在喊赵先生,她顿时吓得吃剩的点心都掉地上了。珍珠拉着子意从另一头跑,子意回头,看到一头发花白的老者追了过来,只是老人家腿脚不怎么便利,很快被她们甩开。

此时已经有人离开了,她们两赶紧回到马车上等。

魏子规上马车便见她们两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你们这是去做贼了?”

珍珠朝子意睇了一眼,两人默契的用十分难看的笑蒙混过去了。

回到魏府,南宫瑶问起情况,魏子规果然是如珍珠说的,两道题都答上了。而子意摇了摇头,南宫瑶略有些失望,可也知子意天资如何,并未苛责。

珍珠问:“不是说伴读么?怎么又出题刁难呢?”

南宫瑶道:“我也是才知赵先生原只是答应来给张公子一人授课,张夫人却擅自给张公子招了伴读,赵先生不悦,就临时出了题目,说谁能答上便一并收作弟子。张夫人为了赔罪今早还让人送了礼来。”

珍珠指着茶几上包装精美,一看就很上档次的锦盒:“是那份礼么?”

南宫瑶摇头:“张府的礼我已经退回去了,这份是晋京府尹何大人送来的,是给你的。”

珍珠确认道:“我的?”她应该没听错吧。

南宫瑶笑道:“确实是给你的,说是谢谢你帮了一个大忙。我不好代你做主,就先留下了。”

珍珠捧着礼盒跟着魏子规回了静苔院,她把盒子放在院里的石桌上,迟迟没打开,而是在石桌前来回踱步。

魏子规道:“你不打开看看。”

珍珠摸着下巴,推理起来:“晋京府尹不是和魏大人有过节么,少爷,你说这个是不是送来贿赂我当眼线的?可这做法太明目张胆了,不合常理。或者他在盒子里藏了东西,要诬陷魏府偷盗朝廷机密什么的。”

珍珠忽的想到了什么,后退几步,远离盒子,大胆假设,“还是说这是暗算我的人假借晋京府尹的名义送来,其实这盒子里面安了机关,一打开就会有很多支短箭射出来,箭头抹了毒那种?”

魏子规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居然能想到这么复杂的地步也委实不容易。”他直接把盖子打开,并没什么暗器飞出来。

珍珠走近看,是一把玉如意。

她把盒子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真的就是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包装盒,也没有暗格,而盒子里的玉如意也真的就只是一把玉如意:“什么意思?同名同姓送错人了?”

魏子规道:“或许你真的帮了人家的忙。”

怎么可能:“我和那位晋京府尹素未蒙面,帮过他忙?我怎么可能自己不知道。”

魏子规提醒道:“你忘了那位高先生说在晋京府里有朋友,许是他把你在茶馆说的话说了,传到府尹那。”

珍珠摆摆手:“更不可能。当官的,有过下面的人背,有功自己揽。就算我在茶馆那说的话真传到府尹耳朵里,那他也会说这都是他自己想的,揽下所有的功劳,怎么可能还特意查我这小丫鬟的身份,送这么贵重的礼来。”

魏子规见珍珠拿起那玉如意把玩,咬着下唇算计着什么,估计在琢磨这东西值多少银子:“你把朝中官员都想成什么样了?”

“就那样。”珍珠想起魏研也是朝廷官员,笑道:“当然,魏大人例外。”她自言自语,“该不该退回去呢。”

魏子规道:“我真的没见过比你更贪财的人了。”

珍珠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一不偷二不抢,有人捧着银子上门求我收,我干嘛不收。”又不是傻的。

第二十七章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魏子规问:“赵先生出的第一道题目答案是多少?”

珍珠的注意力在玉如意上,也没细想,脱口而出:“二十三。”说完才反应过来,她好像被套话了。

魏子规丝毫不意外:“所以你们是故意不答的。”

“少爷你这么说不对。”珍珠抹了一把脸,换上伤心难过的神情,一副惋惜的口吻道:“我确实知道答案还告诉了小姐,可是小姐诚实,说不是她想出来的答案绝不能弄虚作假。多么高尚的人格,就像我手中的玉如意一样珍贵。少爷,你不为之动容么,你不觉得有这样的妹妹很骄傲么?我当时真的很感动,也就忍痛放弃了机会,成全了小姐。”

魏子规平静的看着她不遗余力的煽情:“听学的名单出来了,没有子意的名字。”

珍珠狂喜,差点克制不住要蹦起来:“真的,太好了。”

魏子规道:“你很高兴。”

珍珠收敛了笑,哀伤道:“我是说太遗憾了,我损失的不仅仅只是听学的机会,是提高个人文化水平和精神领域境界可遇不可求的良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没这个命啊。”

魏子规道:“你这么想听赵先生的课?”

珍珠抖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想,只是这种事不能强求。少爷,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连同我和小姐的遗憾,双倍努力的用心学。”

魏子规道:“看来这对你还真是重大的打击。”

珍珠摇摇手道:“不说了,太伤心了。少爷,我先回房缓一缓情绪。”她抱着玉如意,走了几步又想起盒子没拿,折回去拿了盒子。

卯时三刻珍珠又被喊起来了。

魏子规道:“练武。”

这两个字真是如梦魇一般挥之不去如影随形。珍珠被硬拽到院里,手里被塞进一根树枝,因为剑她拿不动。

魏子规给她的药很有用,她手不疼了脚不疼了,可她脑壳疼。珍珠发飙,凶残的将树枝折断,扔到地上狠狠的践踏。

然而,只踩一次并不能充分的表达她的愤怒是平日的,三倍。

她把捡,扔,踩的动作重复了三遍,并吼道:“我不要练,谁爱练谁练,谁要来杀我就让他杀吧,我要回去睡觉。”

魏子规道:“你要是走了,我明日一刻就喊你起来。”

珍珠生气的捡起地上的树枝扔向他,只是都被他给避开了。

魏子规见她横眉竖目杀气腾腾,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气势,想起上次她睡不够直接发了疯,要是逼得太过,难保她不会又扒一次他裤子。

魏子规道:“这样吧,你若是能用那枝条打到我,以后就不用早起了。”

珍珠黑着脸道:“你说话算数?”

魏子规笑:“我说话从来算数,不像某些人只懂赖皮。”

珍珠去折了一根长枝,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甩了两下觉得还顺手后,她就不动了。

魏子规等了好一会儿,见她就跟立在田里的稻草人一样:“你被点穴了。”

珍珠道:“我在等你主动说让我两条腿两只手。”

那还打什么,魏子规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不让我把头也让你。”

珍珠道:“不不不,这听着太血腥,我说不出口。我不懂武功,少爷你让我可以从侧面表现出你的武功高强。反正你让我双手双脚我也打不过你嘛。”

花言巧语,魏子规皱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糊弄。”

“奴婢哪敢,奴婢从未……”珍珠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敢这么想过。”

魏子规道:“你再不动手,我明日卯时就喊你起来。”

珍珠突然指着魏子规身后大喊:“看,是夫人。”

原是想声东击西出其不意,可魏子规这厮居然没上当。珍珠先声夺人,啊的大喊了一声,挥舞着枝条上前,却被魏子规反手夺了她手里的长枝,往她大腿抽了一下。

珍珠顺势慢动作躺倒在地,抱着腿嚷嚷道:“我的腿断了,你连姑娘都打,你还是不是人。好疼啊。”

魏子规无奈的道:“我根本就没用力。”

珍珠本想抱着腿三百六十度的转一圈,艺术效果嘛,得适当用肢体语言渲染,不过想想太假,还是就嚎得了。

珍珠嚎道:“我的腿啊。我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我还这么年轻,那么多名胜古迹没有去过,我大晋的大好河山我也没看够,此后却只能和轮椅为伴。少爷你何其残忍啊。”

魏子规想反问她哪个腿断了的人还能疼得说出这么多废话的,他蹲了下来。

珍珠抡起拳头本想打他的脸,却又不太忍心毁坏艺术品,便改要打他肚子。

魏子规却早有提防她会使些旁门左道,扼住她两手将她压在地上。珍珠尚不死心,屈膝要攻他胯下。

魏子规瞠目,压住她的腿:“这种阴毒招数你也使得出来。”

珍珠挣扎道:“你又没说只得光明正大的打,你是男的力气比我大,又懂武,本来就胜之不武,我稍稍使些计谋怎么了。”

魏子规瞪她,这是稍稍使计谋么,这是要他断子绝孙。

珍珠后悔前两天剪指甲了,指甲才是女人天生的打架利器,她威胁道:“你放开我,不然我真的去夫人那告状,夫人一定护着……”她嚷到一半,停了下来,神色紧张,“夫人来了,你快放开我。”

魏子规气道:“你以为我会上当么。”死性不改,他想着该怎么处罚她让她长教训。

“这是在干什么!”

南宫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魏子规回头,此时的姿势——尤其他还压着她的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实在是不雅,不雅得很。

珍珠眨眨眼,无辜道:“我提醒过你的。”是他自己不信。

费了一番唇舌,才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珍珠可怜的哀求:“夫人,我好惨,少爷不让我睡觉,还逼着我耍大刀?”

魏子规道:“那是剑,刀剑都不分么。”

南宫瑶温柔的帮珍珠擦了脸,瞧她都脏成什么样了。

南宫瑶对魏子规道:“她一个姑娘家,又不上阵杀敌,你让她练武做什么。她不愿意就不要勉强她了。”

第二十八章 本来就是你害的

魏子规瞟了珍珠一眼,他母亲开了口,他只得答应,魏子规恭顺的道:“是。”

珍珠高兴了:“夫人有事吩咐?”

南宫瑶道:“子意没答对题,我原想着去请一位女先生来教你们两书画陶冶性情也是好的。可昨日子规来找我说其实你十分想去听赵先生授课,可以让你扮做他的书童去张府,我想了想,此法也可行,过来给你量一下尺寸,裁两套衣裳。”

珍珠呆若木鸡,太卑鄙了,居然出阴招,珍珠求道:“我能不能留在府里和小姐一起学书画。”

南宫瑶笑道:“我知你们两感情好,可不过去半日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你既是这么想和赵先生学习,便不该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珍珠抬头挺胸,跳舞除了培养了她的气质,也让她的身段比同龄大多数姑娘更玲珑有致,该有料的地方还是很有料的。

珍珠道:“可是我装男的也不像啊。”又不是在演梁山伯和祝英台。

魏子规道:“我觉得挺像的,再说也不会有人在意一个书童。”

珍珠又想了个理由:“我说话就穿帮了。”

魏子规道:“那就不说话,当哑巴。你戏做得好,当哑巴这么容易得事难不倒你。”

魏子规指桑骂槐的把她的路给堵上。

珍珠道:“若是被发现,恐会伤了魏府和张府的和气。”

魏子规微微一笑:“这个也不需要你担心,我担着。”

珍珠未死心,她觉得还能再挣扎一下:“可是……”

才说了两个字,话被魏子规截了:“珍珠,可是你亲口对我说你特别想跟赵先生学习,哭着感慨你与赵先生无师徒缘分,我才和娘想办法的。办法已经想好了,你要是再这样推三推四的,那我就要怀疑你的动机,怀疑你是不是在戏弄我和娘了。”

珍珠看了南宫瑶一眼,一时间再想不出一个合适正当可以不去的理由,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珍珠换上书童的衣服,耳环摘了,用青色的丝带把头发束起。她收拾好文房四宝,伺候魏子规更衣,给他系上鞶带。

魏子规心情颇好,嘴角含笑,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就是幸灾乐祸,他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两者呈正比。珍珠报复的用力拉鞶带,魏子规腰上一紧,他张着手臂低头看她,皱眉:“你是要勒死我么。”

珍珠心想要是这样能死,他倒是死个给她看看。

一个大男人的腰居然才一尺八寸八,他也不觉得丢人。

珍珠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奴婢不是故意的,下次定会小心,绝不会勒断少爷的纤腰的。”

珍珠难受的皱了皱眉,吸了口气。

魏子规问:“怎么了。”

珍珠忍不住的抱怨:“还不是少爷你,非要我装成男的。”她低头看着身前的平坦,都成平原了,连带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担心道,“勒成这样,都不懂有没有影响。”

魏子规尴尬道:“你说话之前就不能先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么。”

珍珠道:“本来就是你害的,我又没说错。”

除非他现在说不用她去了,不然她就把账算他身上。

临走,珍珠把要带的东西又检查一边,以后一周六日她得以书童的身份陪着魏子规去张府,没油水的苦差。珍珠从包包里掏出零食吃,马车一路的晃,魏子规居然也看的下书,她还真是佩服。

魏子规左手捧着一卷书,右手毫不客气且精准的伸进了她的包里捻出了零食,手法之娴熟让她不由怀疑他之前是不是做过贼。

珍珠本想问他知不知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的意思,可看见了他完美的侧颜,这可恶的看脸时代,有古至今皆是如此,偏她也是这红尘俗事中一庸俗之人,万念俱灰。

魏子规头也不抬的道:“以后多做一份。”

珍珠斩钉截铁道:“我拒绝。”坑了她一次又一次还想吃她做的东西。

魏子规侧头看她。

珍珠道:“少爷,我是为你好啊,你是去念书的。一门心思该都用在刻苦读书上才能做同龄人中的表率。这种甜食吃多了会让你分心。”

魏子规皮笑肉不笑道:“你这样为我设想,我真是该谢谢你了。”

珍珠道:“少爷知道我的用心良苦就好了。”

马车颠了一下,珍珠没坐稳,往前扑进魏子规怀里。她抬起眸子见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珍珠赶紧澄清:“这叫惯性,我不是故意的。”一会儿他以为她逮准机会就占他便宜。

魏子规耳根红了,斥道:“你还不赶紧坐好,赖到什么时候。”

珍珠嘀咕道:“亲戚来了么。”脾气那么大。

马车一路颠到了张府,珍珠提了装着笔墨纸砚的漆盒下了马车。

这张府门庭气派,晋城乃是天子脚下,官员府邸也皆是有规制的,简单的说就是官越大住房面积越大,装修用的油漆砖瓦什么的等级也更高一看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就比如哪怕是正三品的京兆尹都不能用琉璃瓦,那种瓦片只属某部分人专用,其他人用了,坐牢罚款。张府用得,全因张夫人身份尊贵,与当今皇帝是表兄妹,得圣宠,便许这出身一般的张司马的府邸破例了。

张府门前还停了其他马车,来张府上课的,珍珠事先打听过,除了魏子规,还有中书令于师任的公子于渐白、兴郡王府的郡主崔银镜以及楚天河,再加张府嫡子张逸,总共五人。

珍珠感慨这晋城最好的教育资源都集中在这群官宦子弟手中,那些十年寒窗家境贫苦的子弟科考之路相较真的坎坷崎岖得多,不容易。

张府的小厮领他们去了书斋。

魏子规选了个末排的位置,楚天河就坐魏子规前面,珍珠不想探究这人为何不做捕快跑来念书了,只是想到他之前见过自己,她就一直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注意。

她弯腰退到最后站着,现在是书童,主子能坐到下课,她只能站到下课。

第二十九章 来者不拒

珍珠盯着院里的竹子发呆。直到那位赵老先生进来。

妈呀,这还真是当日在假山那追她和子意的老头,不过那日他应该没有看清她和子意的脸,加上现在她是男子打扮,不用担心。

赵先生开始传道受业解惑,让仆人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本书。

这位赵先生的第一课讲的是礼。

这课堂情况跟珍珠想象的差不多,夫子在台上讲,学生在台下听。念的都是晦涩的古文,要不是她在山上九年也算是读过不少书自觉肚里有些笔墨,那些古文进了耳会自动转换成她能听懂的白话文,这苍老低沉而雄厚有力的声音可就成了催眠利器了。

要知道她站的位置能晒到暖和的太阳,清风拂面极为舒服。

珍珠趁着那赵老先生讲课讲得忘我,偷偷摸了零食放嘴里提提神。

来张府进修的这几位少爷千金不同珍珠想的那种纨绔子弟只懂吃喝玩乐的形象,文学修养功底都是挺扎实的,赵先生讲课倒也不全然是照本宣科死记硬背,也会点点名让他们发表发表意见调动一下课堂氛围。

但凡赵先生点名的,倒也是能对答如流。

这半日就这么过去了。

她真是羡慕阿九,可以在马车里等。

珍珠把漆盒放上马车,于渐白的书童跑了过来,他是代于家的大公子来问魏子规腰间挂的环形玉佩是哪里买的,魏子规说了一间铺子的名字,书童道谢跑回去回复了。

珍珠道:“于公子喜欢这种饰物?”

阿九笑道:“你不知,公子穿戴过的衣饰,很快都会引得晋城中的富家子弟效仿。”

珍珠目不转睛的看着魏子规嫩得似豆腐的脸蛋,还有他那衣架子般的身段,美貌和气质真是挡都挡不住,还是那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不就是名人效应么。

马车从甜水巷过金狮巷再穿春熙大街回府。

魏子规时不时的撩起马车帘子往外看,珍珠问:“怎么了?”

魏子规道:“楚天河的马车在跟着我们。”

珍珠不太在意,这权贵的府邸都挨得近:“或许他也是走这条路回府吧。”

魏子规问:“他是捕快却抛下职务,你不觉得奇怪么。”

“不奇怪啊。”

或许想提升学历提高竞争力吧,楚天河的爹不是皇上发小么,那么牛的背景,当儿子的也不会真的一直只当个小小捕快吧。

从低层干起就说来好听的,为了避嫌,还不是逮着机会就提拔家属亲眷,官场也就那套。

拜入这赵先生门下,走科举仕途,也是一条捷径,有捷径干嘛不走。

珍珠撩起帘子发现到金狮巷了,她让阿九停车,然后对魏子规道:“少爷,我去吃碗豆腐花,逛一逛再回去。”

魏子规拉住她,她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不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这跟茶馆不一样,大街上人多,不好动手,陌生人给的东西我不吃,人少的巷子我不去应该没事。”她也是有安全意识的。

魏子规想起好像每回和她出来,她都嚷着来金狮巷吃豆腐花:“这的豆腐花有那么好吃么,值得你冒着危险去。”

珍珠道:“摆摊的王婆帮过我忙,所以我只要有机会就会去光顾她的生意。”珍珠看了看他的手,“要不,少爷你要是不赶着回去,跟我一块去?”

魏子规不语。

“大不了我请你吃碗豆腐花。”珍珠把他拽下马车。

去吃了豆腐花后,珍珠带着魏子规去了字画铺,古玩铺,包子铺和胭脂铺,可也没见她买什么,都是看两眼就走。

魏子规觉得奇怪:“你到底想干什么?”

珍珠抱着手,其实告诉他也可以:“我想发展一下副业,找间地理位置不错人流量大的铺子,雇个人帮我卖点东西。少爷,你要投资么?投资的意思就是你提供一部分的银子,赚了钱大家按一定的比例分,投入越大回报越大。”

魏子规回她三个字:“没兴趣。”

珍珠热情的游说他入股,加大资金投入力度,才能加快她回本速度:“你都没听我的生意规划呢,稳赚不赔的呀,我保准你两个月就能把本金赚回来。”

魏子规道:“我不缺银子。”

珍珠心想好吧,她是穷人,只有穷人缺银子。

他们又逛了一会儿就回魏府了,回到魏府后怪事就发生了,一件两件三件四件……礼物挨着送上了门,都是已经付过银子的,收件人是珍珠。

珍珠十分诧异,把礼物都打开,是她在字画铺古玩铺多看了两眼的贵价货,还有各种颜色的胭脂,香喷喷新鲜出炉的大肉包也送了一笼来。

魏子规问送货的伙计是谁付的银子,几个人皆道不认识,有人来买,老板肯卖,欠货两清如此而已,做生意的谁会问买家身份背景。

魏子规唤来阿九,吩咐了几句,阿九点头离开了。魏子规看着珍珠那副贪心的嘴脸,满眼都是金银珠宝,炯炯有神,熠熠生辉:“来路不明的东西你都敢收?”

珍珠道:“不收难道扔了?这是文物是古董,保护它们是每一个大晋子民该尽的责任和义务。我暂且先保管着,若是是送错了,上门讨要我定都完璧归赵。再说若是送官,说不定都会被贪了去,还是放在我这安全些。”

魏子规敲了她额头:“这天上哪有掉馅饼的,无缘无故送你这么多贵重东西的,你仔细想想最近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人。”

珍珠道:“我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吃喝拉撒,都在伺候少爷您,哪有时间结交权贵。等等——”她想了想,“高先生算不算?可是不可能是他呀,我实在想不出他送这些东西的理由,应该是别人。”

魏子规把她袖子撩起,露出手臂上的胎记:“那日他看到你手上的胎记,神色不对。”

她该说他不拘小节,还是说他不把她当姑娘看:“少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进我的房就跟进茅房一样随便就算了,你现在还直接撩我衣服。”

第三十章 卖香水

魏子规把她袖子放下。

珍珠笑道:“其实要知道谁送的,不难。我去那些待出售的大宅大院看一看,然后守着屋主,说不定那人就自动现身了。”

魏子规质疑她的动机:“是啊,说不定你还会多几张地契,你是想守株待兔还是想不劳而获。”

珍珠严肃道:“瞧少爷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么。”

……

珍珠端着刚出炉的佛手酥进了书房,魏子规正在复习今日赵先生教过的学问,珍珠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少爷,读了这么久的书你也累了,先用些点心吧。我知道少爷不喜太甜,就少放了糖,尝尝。”

魏子规早摸清楚她只有有求于他时,少爷那声称呼尾音是上扬的,无事求他且对他不满时,语气便似老者下坡一路的沉,势利得很:“放着吧,我还不……”

“冷了就不好吃了。”珍珠抓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魏子规被迫咬了一口,想骂她没规矩,可细腻而甜度适中的豆沙将他的话堵住了,可恨的将他的喜好拿捏得分毫不差,珍珠笑问:“好吃么?”

魏子规不回应。

他那变态的个性,通常不回就说明很合他胃口,珍珠笑道:“少爷,你知道么,今日正好是我来静苔院服侍你满三十七日,多有纪念价值的日子。”

魏子规翻了一页书:“纪念什么,纪念我还没被你气死,你还需要再接再厉么。”

珍珠笑道:“少爷你真是太幽默了。”她使劲的夸道,“少爷真是我见过最最勤奋的人了,比别人努力还要比别人刻苦。最难得是身上没有官宦子弟的娇纵之气,吃得了苦。这样一直低着头看书,容易得颈椎病的,我帮你按摩一下。”

不等魏子规开口,她就跑到他身后给他按摩起肩膀。

魏子规道:“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劳你这样服侍,我这个黑心肠的少爷实在受宠若惊,受之有愧。”她的自觉和贴心都是有代价的,用她曾经说过的一个奇怪的词,叫有偿服务。

珍珠道:“所以我就说,少爷聪明绝顶。”等的就是他这句,珍珠从衣兜里拿出一瓶子,拔了塞,在他鼻前晃了晃:“闻闻,香吧。这是前一段时间我用院里还开着的梅花制的香水,只要在衣服上撒上几滴,香味持久,沁人心脾。我想在少爷的衣服上滴上几滴,若有人问起少爷衣上的香味哪里来的,少爷只管让他们找我就行了。”

魏子规一语道破她的目的:“你是要利用我做生意。”难怪他见她在捣鼓东西,“不行。你今日收了那么多礼还不知足。”

珍珠道:“少爷莫不是还在为白日你让我给你做点心我拒绝的事生气?我那是和你开玩笑的,您想吃什么和我说,我都给您做。”

为了赚银子,她真是不择手段:“我又不是姑娘,身上撒这种有香味的水像什么话。”

珍珠道:“怎么不像话了,平日少爷不也点过檀香么,檀香梅香,不都是香么。檀香用得,梅香为什么不行。”

魏子规道:“金子和银子听着也差不多,你怎么不把银子当金子使。”

珍珠心想她也想把银子当金子使,可是货币供求关系不受她所控,市场决定的。她现在求不来市场,可是能求他。

她开始卖力的吹捧:“少爷,你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这梅花凌寒盛开,不畏风霜。这不正是君子高尚的品格么,最是衬你的气质了,你可以先试试嘛,用过真不喜欢后面不用就是了。”

魏子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真是我见过最能屈能伸的人了,哪怕是吵过架哪怕是翻了脸,只要有利可图立马能低声下气。真是做商人的材料。”

她听得出话中有挖苦的成分,不过无所谓,他都说她脸皮厚了:“少爷,你就试试嘛。”

魏子规面无表情:“你是不是忘了你得装哑巴。”

珍珠道:“我没忘,我是不能和他们说话,可我可以比手划脚,即便比划也沟通不了,还可以写字。少爷,少爷——”

魏子规向左侧过身去,珍珠绕到他左侧求,他向右侧过身,她又绕到他右侧,不胜其烦。

魏子规板起脸来:“不要以为每次靠着这么纠缠不休就能达到目的,这是静苔院,不是我娘的赋棠居。”

珍珠低头,眉毛垮成八字,一脸的沮丧,连映在墙上的影子都好像被感染了,要多丧气有多丧气:“奴婢知道了,是奴婢扰到少爷读书了,奴婢这就出去。”

她始终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门口,这一次居然没顶嘴。

魏子规抚了一下额:“只许滴两滴。”

珍珠转身,一脸得逞的笑:“好嘞,谢谢少爷。”

得了他的承诺收拾了东西跑得比兔子还快。

第二日珍珠来伺候魏子规更衣,魏子规果然闻见衣服上带了阵阵的梅香味,还好味道不是很浓烈。

放了课,她去茅房方便回书斋的路上,第一笔生意就飞来了,那位于公子似乎是魏子规的迷弟,遣了书童截了珍珠的路,问珍珠香水是哪里买的。

珍珠早有准备,拿出一小本,上面事先写了这瓶香水独一无二的工艺,强调工序的繁杂和材料的节令性,是用一瓶少一瓶弥足珍贵。

于渐白书童快快的看完,问:“意思是手中还有货吧,卖么?”

珍珠点头,比了个五,价格让那小书童自己体会,书童从荷包里拿出五十两银票塞进珍珠手里:“明日带一瓶来吧。”

珍珠笑了,所以说,和这些富家公子做买卖,利润暴增,因为他们不把钱当钱。

珍珠想着照这种赚钱的速度,她再把这些银子投资到其他生产制造业或者房地产,钱滚钱,很快她就会成为晋城的隐形富婆。

珍珠收好银票赶紧回去找魏子规,走到书斋门口却听到有人吵架,正确的说应该是崔银镜和于渐白在吵。

崔银镜的侍女捧着一张琴,而一旁张府的奴婢娇滴滴的哭着,于渐白实在看不过眼:“这琴不过是磕碰了一下又未损坏。论错,她和你的侍女双方都有错,你却将错都只归到她身上,硬是要去张夫人那讨公道,无非就是要张夫人发落了她。”

第三十一章 我亲戚来了

崔银镜道:“这张环佩是我花千金购得,是要赠给赵先生的。若不是她走路不小心一头撞来,琴怎么会摔了,影响了音色,自然要她负责。”

于渐白道:“弦又没断,如何影响音色了,你就是要找替罪羊,一张琴罢了,还能比人贵重么。”

珍珠抓了一把瓜子,仓鼠似的嗑了起来,这肚里有墨水的和市井里的白丁吵起架来差不多,就语句稍微文雅些,没吐脏字。

崔银镜拨了一下弦:“这琴本就是比人贵重,琴值千金,这丫鬟卖断了终身,也不知有没有八十两,你当这是人人都买得起,都弹得了的。”

于渐白恼了,她还真拿活人和死物比:“在场的谁买不起,谁不会弹了。这琴是不是像你说的那么贵重还不好说,谁晓得你会不会不识货,寻到个破东西当宝贝。”

崔银镜也恼了,这是说她没眼光:“人人都会弹?”她扫了一眼,指着珍珠,带了几分赌气成分道:“那你让他弹试试,若会,今日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珍珠惊得瓜子壳都吞下肚了,她看了看魏子规。

魏子规只是笑了笑,没有其他表示了。

珍珠心想弹琴很容易,问题是要弹得好,还是弹得差。弹好了那是打兴郡王府的脸,得罪这位崔郡主,以后这位郡主要是记住她的长相隔三差五找茬怎么办?还是装不会弹,免得引火烧身。珍珠想摇头,只是看到张府被欺负的那个小丫鬟……

不是人人都有她这般的运气,能遇上南宫瑶的。事情到了张夫人那,不是丢了饭碗就是挨罚。

谁让她们只是丫鬟呢,崔银镜有句话说得对,丫鬟不值钱,卖断终身都未必有八十两。她不是在贬低劳动者,只是现在这个环境就是这样。

崔银镜的侍女捧着琴走过来,一脸轻蔑的递给珍珠。珍珠接过琴,盘腿坐下,琴置于腿上,弹了首长相思。

珍珠不敢自夸她的琴技已到达余音绕梁,三日不知肉味的境界,但南宫瑶是名师,她自认不至于会给师父丢人就是了。

一曲终了,众人还回不过神来。

直到珍珠把琴还给崔银镜的侍女,于渐白得意道:“这魏府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我听闻崔小姐曾想和魏夫人学琴,只是魏夫人没收你。怕你的琴艺还不如这个小书童。”

崔银镜面色已跟墨汁差不多黑了。

珍珠想翻白眼,这姓于的大嘴巴,这是在给她招麻烦。

魏子规道:“我这书童不过是班门弄斧,在大家面前献丑了,她的琴艺怎么能和崔小姐比。皇后曾夸崔小姐金声玉韵,蕙心兰质。想来她也不是真的要和这小丫鬟为难,方才就当一场嬉戏,散了吧。”

魏子规三言两语就缓和了气氛,崔银镜道:“还是魏公子知礼仪。”

众人散去,珍珠拿了魏子规手里的漆盒,跟在他后面。她憋着一肚子火,出了张府,见无人便再忍不住:“明明三言两语就能化解,你却让他们把我推出去当靶子,最后才开口。少爷,就算我们两有矛盾,我好歹也是魏府出来的,大敌当前也该一致对外吧。”

魏子规平静的道:“帮了你还要被你嫌出手太晚,你不弹不就逃过去了么。谁让你自己强出头的。”

珍珠在他背后挤眉弄眼的模仿着他的神情,谁让你自己强出头的。当然,她没发出声音。她要是不出头,他肯定又说她给魏府丢脸,什么都是他说,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真是看到他拽成二五八万的背影恨不得踢他一脚。

珍珠这么想着,还真是一脚抽射,只是没球给她入门,鞋子却飞出去了。

魏子规伸手一抓,就跟后脑勺长了眼一样,一抓一个准。

魏子规转身。

珍珠吃惊的瞪着眼,捂着嘴道:“天啊,天啊!少爷,我的鞋子怎么会自己飞出去的,这一定是鬼魅作祟,灵异事件。”

魏子规看了眼手上的鞋子:“是挺灵异的,所以这只鞋子你还是别穿了,就这么走回去吧。”

珍珠单脚跳着上前,拉住他急道:“不行啊,少爷,你知道人为什么要穿鞋子么,是为了保护脚。你知道从这里到魏府有多远么,路上会有多少石头么,我要是伤了脚就没人伺候你了。”

魏子规道:“反正你也不想伺候不是么,正合你意了。”

珍珠琢磨着用什么办法让他还她鞋子,威逼、利诱、还是说她有脚气病,会传染?她才琢磨到一半就发生了一件突发事件,急需要处理,很紧急的。

珍珠道:“少爷,我不舒服。”

魏子规以为她又开始装了,装哭装穷装病装死,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都能装:“你当我是我娘,这么容易受你的骗么。”

珍珠开始觉得手脚发冷,头晕,肚子疼,这种症状太熟悉了,珍珠道:“我亲戚来了。”

魏子规见她嘴发白,冒冷汗,这反应可伪装不出来,他拉过她手把脉:“你不是孤儿么,哪里的亲戚。”

珍珠换了个说法:“我葵水来了。”

……

珍珠把被子垫在肚皮下,趴着睡舒服些。魏子规端进来一碗浓浓的姜汤:“喝了吧。”

光是闻到味道珍珠都觉得呛,她扭过头去,不想喝:“辣死了。”

魏子规问:“你是怕辣还是怕疼?”

珍珠想了想,不得已爬起来,咕噜咕噜的喝光,然后继续呈一滩烂泥状趴回床上:“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女子得吃这种苦,男子就不用。我身体一直好好的,肯定是最近跟着少爷晚睡早起乱了规律,身体抵抗力弱了,这次葵水来才这么难受。”

还真是只要能赖的都赖他头上,魏子规略微尴尬的反问:“你和我讨论这种事你觉得合适么?”

珍珠道:“有什么不合适,你不是大夫么。”

魏子规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我是大夫了,懂医理的难道都是大夫?”

珍珠道:“懂医理的不一定是大夫,但是大夫一定懂医理。”

有人在外敲了五下门,三声长两声短,这是暗号,可珍珠不想动,便道:“少爷,你能不能帮我从墙角的箱子里拿两片东西给外边的人,收十文钱。”

第三十二章 月布

她还真是胆大包天,魏子规道:“你还在府里做生意,你是把魏府也当市集了么。”

珍珠有气无力的道:“你先帮了我再问得么,江湖救急。”

魏子规去打开角落的箱子,里面整齐的放着一条条布条,布条里填充了东西,他不知用途,按她说的取了两条布条。

出了门,见是府里负责洗衣的丫鬟,那丫鬟见了魏子规先是吃惊然后是不好意思,脸颊通红,快快的拿走他手里的布条塞了十分钱给他,羞涩的跑了。

魏子规回房,把十文钱给了珍珠:“那东西是做什么的?”

珍珠把钱塞到枕头下:“就是搭救和我一样每月都要经历一次劫难的姑娘们的。先在魏府小规模试用和售卖,反响还不错,我决定推广了。至于使用方法,少爷,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听。”她在布里塞的草木灰,吸附力还行,就是不够轻便。

魏子规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丫鬟见到他会是那种反应了,他声音低了几调:“你居然让我去拿那种东西。”

珍珠道:“什么叫那种东西,我给它取了个名,叫月布。这是便利千千万万女性一项伟大的发明,可惜没法量产。你刚才可是解救了一位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女子,是做了好事。”

魏子规道:“你别告诉我你找铺子是卖这个。”

珍珠笑,还挺聪明的嘛:“不论什么时候女子的消费力都比男子高,这布料用一般的就行,草木灰也容易找,成品成本低,要是上市肯定一本万利。少爷,真的不考虑投资么?一本万利。”

魏子规赏了她招牌式白眼,她不仅擅长赚银子,而且擅长把他气得伤肝伤肺。

珍珠忽的问:“少爷,你对崔姑娘有那个意思么?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种意思。”

魏子规以为她是八卦的瘾又犯了:“关你什么事。”

珍珠道:“怎么不关了,事关我将来呢。”

魏子规闻言,竟毫不含蓄的露出二月拂面春风般和煦的笑脸来。

珍珠心想一个男人却笑出了万物复苏花枝乱颤的气息,妖孽啊,很是容易叫人心驰荡漾诱人犯罪,还好她定力足,心下微微荡了两层涟漪就收回了。

魏子规道:“我对她无意。”

珍珠庆幸道:“那就好,我今日算是得罪她了,少爷若是喜欢她,说不准她日后就是魏府半个主子,我还得想办法去拍她马屁。”

魏子规黑了脸:“你问我是否对她有意就是因为这个?”

珍珠道:“对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得想得长远些。”

魏子规瞪她,是恶狠狠的瞪。

珍珠嘀咕道:“情绪波动比我还大,你亲戚也来了吧。”

魏子规要走,再待下去他会被她气死。

珍珠拉住他,她还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要问清楚,她这算病假,带薪的吧,“少爷,你不会扣我工钱吧?”

……

珍珠因为“不方便”,得了几日假,不用跟着魏子规去张府。只是子意现在要跟女先生学画,没功夫陪她,她一个人待在静苔院也闷得很,干脆换了男装上街。她想,上次在茶馆对她动手的人不管是有意无意蓄意的都好,应该也认不出她了吧。

珍珠去买针线,在小摊前挑选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意外道:“高先生。”

高先生笑道:“我出趟门不容易,回回都遇见你,你我缘分匪浅啊,喝茶么?”

珍珠对茶馆有阴影,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不要了,我也不喜欢喝茶。”

高先生道:“那要不去吃点东西,我请客。”

珍珠想了想:“好啊。”

珍珠挑了一卖发糕的路边小摊,老板端上发糕,她拿筷子先把发糕夹成六块,再夹起其中一块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黑衣男从怀里掏出一物,珍珠眼尖,看到是根银针,高先生摇摇头,黑衣男又把银针放了回去。

她心想着这东西随身带着,要是摔跤,会不会扎到自己,珍珠问:“黑衣大叔和白衣大叔怎么称呼?”

白衣男眼角抽了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喜欢白色,衣服也大多是白的。高先生扇子指了一下黑衣男:“他姓陶。”又指了一下白衣男:“他姓楚。”

珍珠对他们笑了笑,人脉关系很重要,多认识几个朋友有益无害。

高先生问:“送你的礼物还喜欢么?”

珍珠讶异:“那些古董珠宝是您送的?”

高先生点点头,又问了一遍:“喜欢么?”

珍珠心想免费的,正常人应该都喜欢吧,她若答不喜欢,会不会包换?自动升级档次换更贵的给她?

她奇怪道:“您怎么知道我住哪?不会让人跟踪我吧,我们就见过两次,为什么送我那么名贵的东西?难道您的兴趣爱好是送人东西?”

高先生笑道:“我确实喜欢送人东西,不过得是像你这么讨喜的小丫头我才送。”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说,她肯定觉得那是个不正经的老头,一大把年纪仗着家里有钱,穿得人模狗样的出来骗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可她觉得高先生说这话时一点不猥琐,也没什么邪念。

这还是得看气质啊。

珍珠玩笑道:“看来高先生家中家财万贯,您还缺女儿么?”

高先生笑眯眯的道:“缺啊,你要当我女儿么?”

珍珠哈哈笑:“我开玩笑的。”

“可我是认真的。”

珍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高先生夹起一块发糕咬了一小口,显然吃路边摊不太符合他富贵的身份和气质,他先前也没干过,只因为地点是她选的,他配合而已:“当我的女儿有很多的好处,不管你想要什么,都会实现。”

珍珠心想这是晋城新的送礼方式?送爹?她道:“您这个年纪,应该做爹了吧。”

高先生点头,慢慢的道:“我有孩子。只是遗憾的是都不是我夫人所出。她生前最想要一个像你这样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丫头。”

珍珠将他的话抽丝剥茧,晋城里富贵人家大多是三妻四妾,估计这位高先生也是。他的孩子都是妾侍所生,已故的正室没有孩子。

第三十三章 这样的心意多多益善

珍珠道:“我虽然是个孤儿,但您若是想挑个孩子过继到你妻子名下弥补遗憾,我这年纪似乎太大了点。”

高先生笑道:“这跟年纪没有关系,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很投缘。你不愿意么?做了我女儿以后就不用再伺候人,不用再在魏府为奴为婢。会有很多奴仆伺候你,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享之不尽。”

珍珠抓了抓头发:“听着您家应该很大,很漂亮,很豪华。可是您刚刚说您出家一趟不容易,显然您并完全不自由。没有自由的家那就是一只笼子,就算是用金子造的也还是笼子。”

高先生默然。

那位高先生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可那位楚大叔,表情就丰富了。先是对她说错话表现出了显而易见不满,后又不知什么原因脸上的不满被他抹得干干净净,对她只剩客客气气,跟上回在茶馆对她这陌生人的态度不一样,很不一样。

珍珠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其实不算说错。”高先生笑容略微复杂,珍珠品出一味咖啡的苦,一味柠檬汁的酸,她想这应该是位有故事且富有的大叔。楚大叔看了天色,附耳嘀咕了几句,高先生道:“我得回府了,顺道送送你。”

珍珠道:“这么快?”她发糕都没吃完。

楚大叔掏出银子,珍珠心想着富人使用的流通货币最小面额真的跟她这种贫民不一样,珍珠放下铜钱,还是她请客吧。

高先生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晋京府里有朋友。”

珍珠问出心中疑惑:“不会是府尹大人吧,他不知为何送了我一把玉如意。”

高先生挑眉:“哦,府尹还过你玉如意?”

楚大叔急忙插话道:“人贩子抓到了,是按姑娘说的法子抓到的,想来是府尹知道姑娘出谋划策,送的一点点心意表示感谢,姑娘只管心安理得的收下就好。”

珍珠想着,那可不仅仅是一点点小心意,而是极值钱的心意,只要来的途径正当,这样的心意多多益善。

高先生道:“我那朋友只是晋京府里一个师爷,上次茶馆的事我和他说过,应该是他和府尹说的。小丫头身在魏府,没听你家老爷公子聊起朝廷的事么?皇上想在肴州修一座忠武祠,户部却说国库缺银。朝中大臣因此分成两派吵个不停,府尹头疼,就把气撒到师爷身上,这不,这是让我去出谋划策。”

珍珠道:“魏大人忙于公务,三更半夜回,一大早就走了。别说我了,就是少爷也不是常常能见到他,更别说听他说朝廷政事。”她笑道,“国库是真拿不出银子还是预算不够?”怕他们听不懂预算这个词,她又解释,“预算就是建这个忠武祠预计要支出的银子。”

楚大叔道:“这有什么不一样么?”拿不出银子和预算不够不都是建不成么。

珍珠道:“当然不一样。如果一两都拿不出了,那就不用想了,等有银子了再说吧。如果是预算不够,那想办法降低成本,就是缩减一下预算,节约银子或许可以。”

楚大叔道:“要想建得牢固,砖瓦木料都得挑好的,好的必然贵,材料可不能偷工减料,你不会想说把那些砖瓦木料换成差的吧。”

她虽不在朝廷为官,但也不表示她就不懂:“朝廷的工程项目估计油水不少吧,不然哪能那么多人抢破头当皇商。价格经过这么多人,每人都要赚一点,一层剥一层当然贵得惊人。可建忠武祠也不一定就非要用皇商,可以搞暗标嘛。”

高先生喃道:“暗标?”

珍珠解释:“就是找几家有资质,有财力人力物力建忠武祠的商户,把他们聚集起来让他们各自写下建忠武祠所需的银两。”

高先生明了:“择出价最低的中选。”

珍珠打了个响指:“聪明。给皇家办事,哪怕不赚银子,也能打响商家名号树立口碑,甚至可以给点小甜头,说忠武祠建好后可以把商家的名号刻上,这种光宗耀祖的好事肯定很多人愿意干。”

楚大叔摇头,到底只是个小丫头,是有些小聪明,可设想不周全:“若有人弄虚作假,随意编几个假商号来选,或者威逼利诱不许其他人来,只他一家来那怎么办?”

珍珠叹气,怎么这么不会拐弯呢:“只有一家可以重新再选或者不选。也可在投标之前出榜,告知此次投标是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任何弄虚作假用以威逼利诱的行径影响投标的,一旦发现重罚,家产充公。这么明文警告了,若是有人明知故犯那不是更好,不是说国库没银子,罚款也是一项来源。”

楚大叔瞠目结舌,她这是提议搞暗标,还是借名目抄人家产。

珍珠继续道:“再说投标之前肯定要查验商户资格,身家背景,做生意老不老实,若是中标建材是否真能供应诸如此类的降低风险,总不能随便来个人说投标都许吧。至于这查资就是朝廷官员的事了,若连这都不会,那也别当官了,去种地吧。”

高先生忍俊不禁:“是啊,领着朝廷俸禄,让他们办事办好的却没几件,只会欺上瞒下,这样的官员或许真该让他们去腌萝卜。你说对不对,子印。”

一群人,也就珍珠和高先生笑得最高兴,保镖们是板着脸,楚大叔笑是笑了,可笑得不自然,脸上的肉不停的抽动,似乎害怕多点。

珍珠觉得这位高先生不仅有钱又大方,还很幽默风趣,这种才叫懂聊天。

高先生道:“你可又帮了我一个大忙,说要请你吃东西,反倒是让你请了客。要不,我们约十日后在岳秀庄见,到时我请你吃顿好的。”

珍珠想了想,空间太过封闭的地方有什么事不好跑路:“怕不太方便。”

高先生道:“可是怕有人对你不利?你不需要担心,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伤得了你分毫。”

珍珠道:“您这话说得好霸气,比我们家少爷还霸气。”能说得这么有气势也得看人吧。

高先生笑道:“所以想做我女儿了么?”

珍珠道:“这两者没关系吧。”

高先生送珍珠回了魏府,在府门外正好遇见放课回来的魏子规,他朝魏子规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珍珠进了府才离开。

魏子规对珍珠道:“你说你不舒服,我看你好得很,还能上街。”

“去买了点东西,遇上高先生聊了一会儿。少爷,你知道么,那些礼物都是高先生送的。”他绝对猜不到。

魏子规眯起眼来,思考对方意图:“他送你那些做什么?”

珍珠道:“他想认我做女儿。”

这回答让他有些意外:“认你做女儿?”

珍珠冲魏子规眨了眨眼:“他说我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讨人喜欢,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做女儿,做了他的女儿日日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金银珠宝。可是我十分坚定的对他说少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绝不会离开魏府的。”

魏子规道:“那还真是难得,许诺你用不完的金银珠宝你都肯留下,你早上没吃错东西吧。”

珍珠扁嘴:“少爷,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既是她想听,魏子规便帮她总结了:“贪财好色,厚颜长舌,小气记仇,不守信用。”

真是谢谢他这么客观的评价了:“您能说个褒义词么。”

魏子规回她:“让我想两日吧,或许能勉强想出一两个。”

第三十四章 哪个二百五说的

珍珠补了两针,她的新荷包完成,旧的可以光荣退休了。魏子规又是不敲门进了她的房,她也懒得说了,因为说根本没用,她在静苔院没人权。

魏子规拿起她的新荷包看,他不懂女红,看不出针线绣法那些门道,可荷包上的小狗绣得栩栩如生,一双眼儿活灵活现似下一刻就能从荷包里摇着尾巴出来,这样逼真传神的技艺他头一回见:“财大气粗了,用的荷包都不同了。”

珍珠心想那是,正宗苏绣,她指着荷包上的小狗笑道:“少爷,像你么?”

魏子规皱眉:“你骂我是狗。”

珍珠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你不要总怀着恶意去揣测别人,这样大晋怎么能变成美好的人间呢。我是想说这只小狗跟你一样可爱。”她要拿回她的荷包,魏子规把荷包举高,珍珠稍稍提醒了一下那东西的所有权归属问题,“少爷,那是我的。”

魏子规道:“你不是说过会给我绣荷包么,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珍珠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魏子规道:“在你还没有显露你的本性的时候。”

珍珠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给他缝衣服,他随口一句她也随口应了,珍珠装失忆:“没有这回事,少爷想要荷包,我明天去买一个给你。这是姑娘家用的,你用这个衬托不出你出众的气质和品味。”

魏子规道:“我觉得挺合,蓝靛色我还挺喜欢。”

这只荷包花了珍珠很多心血,因为得伺候魏子规,只能可怜的每夜挑灯牺牲私人时间,每夜绣一点每夜绣一点,今日才完工。

珍珠道:“你这跟抢有什么不同。”

魏子规笑了,在她看来这笑像罂粟花一样美丽也一样邪恶。

魏子规道:“你要是这么认为的,那你就当抢好了。”

珍珠腹诽他居然还好意思说她厚颜,到底谁厚颜了。

魏子规问:“高先生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珍珠没了好脸色:“还说了朝廷想建忠武祠的事,我就说了我的一点小小的看法。”

魏子规的眉头又皱了:“朝廷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么。”

珍珠道:“聊聊天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触及那些敏感的政治话题,又不是要干预朝政。街上那些百姓茶余饭后也会聊,又不是只有我聊。”人家送她那么多东西,就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魏子规道:“我今日让人跟着高先生的马车,他的马车进了宫。”

宫里的人?珍珠猜:“不会是皇亲国戚吧,难怪看那气质就不像一般人。”

魏子规要被她气死,这就是她关注的点么:“他的身份不简单,你就没想过他接近你的目的?”珍珠忽的挨近他,她的脸在他眼前放大,魏子规不由的往后,“你干什么?”

珍珠分析道:“我的长相是不错,可他若是看上我,今日应该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妾侍,而不是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儿。出手那么阔绰的人也不会是看上我的那点私房钱吧。那既不是看上我的美色,又不是看上我的钱,没事。”

“你还真是心大呀。”除此之外他不知该怎么说她了。

“不是心大,而是我对高先生有种莫名的……”怎么说呢,珍珠想了想,“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魏子规道:“你是对他的银子亲切吧。”

说话时一门艺术,可他这样糟蹋这门艺术,他们就聊不下去了。珍珠拿了桌上放凉的汤水,可以喝了,刚才太烫难以下口。

魏子规问:“这是什么?”

珍珠道:“宵夜。”

魏子规低头看荷包,使唤道:“给我也来一碗。”

珍珠侧头看他,他若是坚持,她是可以给他舀一碗:“少爷你确定?”

魏子规怀疑的看着她:“难道你下药了?”

那倒是没,珍珠去给魏子规倒了汤。

魏子规喝了一口,这汤放的食材足,炖得也够火候:“山药汤?”

珍珠见他喝得津津有味,他说对了一半了,她把汤名补充完整:“是山药雄蹄丰胸汤。”

魏子规闻言直接吐了她一脸,哗啦啦,像会播放音乐的洒水车经过花圃时喷水一样一样的。

她刚洗过脸,看来又要洗一次了。珍珠淡定的把脸上的汤水抹掉,淡定的看着他,淡定的道:“是我疏忽了,少爷,下次你想吐我口水时还望能提前告知一声,让我先备好把伞行么,至少让我挡一下脸。”

魏子规察觉到失态,他擦了嘴,气道:“你怎么能让我喝这种汤。”

珍珠吼道:“什么叫这种汤,我一没在里面下毒,二没在里面下药,三也没在里面下巴豆,怎么喝不得了。”

他懂医理的,反应能别这么大么,要是只喝一碗立马见效,就没人去垫硅胶了。

……

珍珠想趁着得闲,做一下大扫除,她的被子也该拿出院子晒一晒了,今日天气好阳光足。

魏子规进屋唤她:“换衣服随我出府。”

珍珠不愿,她最讨厌这种已经拟订了所有计划,还非要把她喊回去上班的无良上司:“少爷,你不是放了我七日假的么,还有两日呢。”

魏子规道:“我放你假是因为你身子不舒服,可你自己溜出街,可见不需要休息了。”

珍珠心想谁说的,哪个二百五说的。

魏子规催促了声:“快点。”然后出门等她。

珍珠换了衣服跟着魏子规出门,他肯定又是去书铺,买一堆书然后叫她拿,她怎么这么命苦,跟了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主子。

他们走到安阳桥附近,突然冒出三个手拿棍子的男人将魏子规和珍珠围住。珍珠看这架势是要动手,按套路不是应该说一番他们得罪了谁谁谁,问他们是想断手还是断脚的开场白么。

可那三个男人居然冲上来就要打,也太节省台词了。

珍珠啊的大叫想跑,魏子规揪住她的领子:“闭嘴。”

她这嗓门比棍子还有杀伤力。

魏子规抓着珍珠的手出拳,这一拳直接就打歪了其中一个男人的鼻子。他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跟,珍珠抬腿飞踢,重击另一个男人的腹部。最后,魏子规抱着她避开挥过来的棍子,一个扫腿把第三个男的也解决了。

珍珠面色赤红,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许久说不出话来。

魏子规原以为她是吓到了,没想到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总结了她此刻难以平复的心情:“你大爷的,太刺激了。”

第三十五章 牢房还分星级的

桥头躲着个鬼鬼祟祟的人,一见魏子规身手如此了得,转身就跑了。

珍珠道:“这长得像芋头的男人好生眼熟。”

魏子规道:“那是张府三公子。”

珍珠拍手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上次岳秀庄是少爷坏了他的好事,才带了他那些爪牙来教训你。”

那三个打手爬起来,溜了。

珍珠拉住魏子规的袖子,“少爷,你能不能教我刚才那两招防身?”

魏子规看着她那张略微兴奋的脸:“我之前要教你,是你自己不肯学。”

不是那种卯时得起的那种,他就不能只挑某一章教么?珍珠道:“那种得吃苦,扎马步练气调息,花个十几年风吹日晒才能略有小成的就不要教我了。我只想学不用吃苦的那些,如果有那种手心对手心就能传功,直接继承几十年深厚内力的功夫,那就更好了。”

魏子规觉得她异想天开:“这世上哪有不吃苦就能练成的功夫。”

珍珠道:“怎么没有。”

武侠小说里就有,十个男主九个都是通过跳崖跳海跳瀑布遇到的武林高手给他传功的,就看作者给不给他开挂而已。

魏子规道:“敢情教你武功还要由你先挑剔一番,你好大的脸面。我听你往日的形容你师父应该也是世外高人,你当初怎么不问问他有没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功夫。”

珍珠耸耸肩:“你怎么知道我没问过。”挑剔怎么了,教和学也是双向的,当然要双方自愿,“我师父说世间那么大,不好说有没有这种功夫。不过有,那也肯定是轮不到我的,他先去学了。”

魏子规无言以对。

珍珠担心道:“少爷,那个张三公子这次没打到你,会不会继续搞小动作报复?”

魏子规道:“他要报复也是找我,你怕什么。”

她当然怕,珍珠道:“殃及池鱼懂么。”她跟着他进进出出,他要是中招,她估计也很难逃过。

魏子规笑道:“那你只能求老天爷保佑让你不要那么倒霉了。”

珍珠在心里祈祷,奈何老天爷每天聆听的祈祷估计太多了,她的还没轮到吧。

申时,晋京府来人了。

说是和魏子规、珍珠他们打架的那三个男人中其中一个死了,张府张三公子击鼓状告他们杀人。

珍珠吃惊道:“你们查清楚了么,我看他们跑的时候还腿脚利索,怎么突然就死了。何况当时他们带着武器,有谋杀意图的是他们,我们只是自卫,怎么能说我们杀人。”

晋京府的捕快也不听解释,一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的样子,出示了逮捕的手令后,把他们带走了。

走时魏子规倒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淡定,他交代阿九:“去通知我爹,我娘那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免得她担心。”

捕快把他们带到了晋京府的刑室。

珍珠看着烧红的烙铁,钉床,流星锤,各种刑具十分齐全。这不是应该先上公堂么,不公审就用私刑?

她害怕挽住魏子规的胳膊小声道:“少爷,不是说魏大人和楚大人有过节么。我们落到楚大人女婿手上,他们会不会假公济私刻意报复。你懂我的,要是屈打成招,我撑不过两回合就摁手印了。”

魏子规听着她那没出息话:“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珍珠哭丧着脸道:“这话题我们讨论过,你跑题了。”现在说的不是骨气,是他们会不会被动私刑,“那个楚大人会不会借题发挥,和那姓张的沆瀣一气,逼我们认罪,这样他在朝堂上就能打压魏大人了。”

魏子规吓唬她道:“不是不无可能。”

珍珠小声道:“所以了,我们逃狱吧。”

“什么。”她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珍珠道:“我说逃狱,实不相瞒,我身上有特效迷魂药。”

魏子规叹气,他该说她天真么:“你是打算怎么逃,你不会以为迷晕了一个狱卒就跑得掉吧。”

珍珠道:“当然是迷晕了他,换上他的衣服。假意押你去提审,然后翻墙出去。如何,这个计划是不是天衣无缝。”

魏子规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整日想着如何赚银子,想疯了。”

珍珠压下火气,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少爷,即便不认可也不必恶语伤人吧。”

凶神恶煞的狱卒甲盯着细皮嫩肉的魏子规和珍珠,刚要询问他们犯何事,又来了另一个狱卒乙在甲耳边嘀咕了几句。

狱卒甲看魏子规和珍珠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面色都柔和许多,他客客气气的道:“二位请随我来。”

狱卒带他们离开了阴暗潮湿的刑室,左拐右拐右拐左拐的到了一处,他把锁打开,弯腰请他们进去。

珍珠看着眼前干净整洁,阳光充足,闻着还有股高档檀香味的独立包间,想来是她孤陋寡闻了,牢房还分星级的?

就是只有张桌子,晚上得趴着睡了。

狱卒甲搓着手,亲切的笑道:“小的是晋京府的牢头,二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对小的说。不知二位饿了么?膳食也已备好,我即刻给二位端来。”

牢头请魏子规和珍珠进牢房,是用请而不是用推。

珍珠心想这牢头即便对待嫌疑犯都能充分给予尊重,这服务态度不是一般的好啊,要是有优秀评比,她定给他投上一票。

牢头上了锁,走了。

珍珠道:“看来魏大人和楚大人的关系也没那么糟糕嘛。”为防隔墙有耳,她凑近魏子规小小声道,“是不是故意放出不合的风声?我懂的,皇上对结党营私这种很忌讳。”

魏子规把她的脸推开:“你想多了,哪怕我爹的手也伸不进这晋京府牢房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珍珠道:“反正不扎手指脚趾就行。”

这牢房三十平左右,一眼望尽,狱卒去而复返,送了两人份的食物来。

不是干巴巴的馒头,有虾有鱼还有鸡,还有碟炒时蔬。

牢头道:“太过仓促,没得备什么好菜。二位先将就着吃,明早小的去岳秀庄,把那的厨子请来给二位做早点。”

第三十六章 能说些正常人说的话么

珍珠看着这三菜一汤,仓促得还挺丰盛,她平日吃的都没这么好,晋京府的牢房伙食不都是这档次吧。

牢头让他们慢慢享用,说半个时辰后再来收拾,顺便让他们想想夜宵想吃什么。

珍珠笑道:“没想到这晋京府的牢房不仅上档次还很人性化,还有点餐服务。”

牢头走了。

珍珠见魏子规举筷,压下他的手,拔下银簪要验毒。

珍珠小声道:“少爷,不是我说你,年轻,阅历少。入嘴的东西当然要谨慎,要是里面下了毒,我们被毒死了,他们就可以扣我们一顶畏罪自杀的帽子。”

魏子规反问:“你觉得他们要扣我们一顶畏罪自杀的帽子,需要安排这么一间牢房,备上山珍海味么?”

珍珠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嘛。要是什么都能算无遗策,就没有意外两个字了。很多人物往往就死于疏忽大意。”

珍珠把每道菜都验过,确定没问题才把银簪插回头发上:“好了,可以放心吃了。”

魏子规略微嫌弃,每道菜她都用发簪搅过:“你让我还怎么吃。”

珍珠道:“怎么吃不了。少爷,我用的是自制芳香型洗发水,不但滋润发根,还能有效防止头屑。你要不信,我吃给你看。”

珍珠每道菜都吃了一口,味道好极了。

珍珠催道:“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魏子规夹了块鱼肉尝。

珍珠来了一段非常专业的点评:“这鱼做得不错,肯定是用温水洗鱼再搓干面粉去腥,腌制得也够入味,还加了辅料提鲜。”

魏子规道:“还可以吧。”只是他更喜欢她做的鱼。

珍珠嘀咕道:“真的做得不错了,满分十分的话,我可以给七分。”珍珠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而且依稀还尝出了蔷薇的味道,很有创新力。”

魏子规抓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你刚才说用的什么洗头水?”

珍珠边吃边道:“自制芳香型洗发水,蔷薇味……”她怔了一下,好像明白这香味来源了。

“……”魏子规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夹菜。

珍珠想了想,让他放心吃,大胆的吃,不是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么,反正吃不死:“没事,这说明我自制的洗发水香味持久,沁人心脾,等回去我送少爷一瓶,免费的。”

魏子规磨牙道:“不用了。”

夜里牢头来收拾,珍珠刚进晋京府大牢时的害怕已经消耗殆尽,现在她只剩无聊。

她从包里拿出一物进行推销:“这可是我从一本叫《齐民要术》的奇书上看来的,用白芷、栝楼、木兰皮、猪脂等等一系列名贵的中药材经过多重复杂的工艺熬制成的面脂,抹了可以让人的面色红润有光泽,肌肤细腻有弹性。你要不要买一盒回去?”

牢头苦笑道:“小的是男的。”

珍珠道:“男的也可以用,或者给你夫人也行啊。你想想你夫人嫁给你陪着你吃苦受罪,又给你干家务又给你生娃带娃。你买过一份礼物送给她么,有对她说过一句谢谢么。我告诉你,媳妇娶来是要疼的……”

珍珠说了许久,顺利推销出一盒面脂。

魏子规道:“你这袋子里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吃的有,涂脸上的也有。”他扯过她袋子要看。

珍珠赶紧把袋子抢回来,这是她的百宝袋,跟哆啦a梦的口袋是一个性质的,怎可给人随意碰。

魏子规不知是不是该说她对赚银子这件事很是专一,乐此不疲:“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忘做生意。”

珍珠托着腮道:“无聊嘛,发展一下潜在客户。”不然还能干什么,室内仰卧起坐?“少爷,你说二十四个时辰后,他们能放我们出去么?若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我们不会就一直被关在这吧。”

魏子规倒是一点不担心:“那三人中有一人面色发黄,体形偏瘦,腹部微胀,应该是肝脏有问题。其他两个年轻体健,若无其他意外,未打到他们要害不至于才几个时辰就命丧黄泉了。”

珍珠道:“你意思是死的可能是身体有疾的那个人?”

魏子规道:“是被打死的,还是因病而死,只要仵作查看过就会知道了。”

珍珠诧异:“你这话怎么不早说。”说了或许就能免了这场牢狱之灾了。

魏子规道:“他们有人证可以证明我们有动手,你我嫌疑依旧最大,说与不说还是会被关进来,仵作也依旧是会验尸,这是规矩。”

珍珠心想能别跟她提什么流程规矩么,她真是服了他了。

魏子规道:“你放心,显然有人不愿你吃苦,才安排了这一切,不会让你在这待很久的。”

珍珠问:“为了我,谁啊?”

魏子规道:“我怎么知道,这该问你自己。”

她现在没心情想这些,珍珠像摊烂泥趴到桌上,百无聊赖。她才坐了不到一天的牢,却已经格外想念外面自由的空气了。

魏子规道:“我还以为你又会嚷嚷着说我连累你了。”

珍珠抬头看他,她不是是非不分的好么:“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这世间既有人作恶,也该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在岳秀庄,少爷只是做了自己觉得该做的事。”

魏子规笑了,这么懂事的话真不像是她说的。

珍珠后悔道:“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想过要去学开锁呢。”

魏子规道:“学这个做什么,你要做贼。”

所以说他眼光狭隘,学开锁一定要做贼啊,那那些开锁匠都没生意了。

珍珠道:“技多不压身,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技艺也是如此。我要是会开锁,哪还用担心二十四个时辰以后他们放不放人。”

魏子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这语气,好像开得了锁她就能出去一样:“这是晋京府,你当是你家无人看守么。”

珍珠道:“挖通道、乔装、易容,下毒出去的方法不止一个,可不管哪个第一步都得先开锁。”她想了想,“哎,这就是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趁现在没人先自学一下怎么开锁,凭我的聪明才智,或许能速成。”

说不准这是她隐藏技能,就等她解锁了。

魏子规太阳穴隐隐的疼,他道:“你能说些正常人说的话,做些正常人做的事么。”

第三十七章 女人的战场,男人靠边

珍珠不满他这把她当完傻子又当神经病的语气,她道:“通常说别人不正常那些才是真的不正常。”

魏子规想反问她正常的人能在坐牢时联想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去学开锁技艺么。

珍珠道:“少爷你试想一下如果我连晋京府的锁都能开,那还有哪里的锁头开不了呢。当然,我学这个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做那些不法的事情,我自己也是个安纪守法,打击犯罪的好公民,我就是想增加一项防身的技能。要是有坏人把我抓了……”

魏子规当机立断的打断:“得了,你去开锁吧。”他怕再和她说下去,连带他都不正常了。

珍珠给魏子规分配了艰巨的任务,“帮我把风。你耳力好,一旦听到声音立马报信。”

魏子规敷衍的道:“好。”

珍珠到牢门前,取下簪子,手伸到栅栏外摸到锁头,又摸到锁孔,撬锁,她看电视这个挺容易的,一根发卡五秒就开。

珍珠撬了许久,发现理论要有效的运用到实践上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她不气馁,练习能提高熟练度,反正她现在也没事干。

珍珠自言自语道:“这锁还挺难开,要是能送我一个,我把它拆了研究内部结构,可能会学得快点,少爷你说……”

珍珠抬头,看到一个穿官服的男人抱着一张毯子站在牢房外。

官服上的补子是云雁,这是四品的官服,身份不言而喻。楚大人的女婿晋京府府尹是叫朱焕庐吧。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珍珠回头瞪魏子规,太不靠谱了,连把风这等小事他都做不好,还怎么指望他成就大业。

珍珠把手收回,背到身后,尴尬的笑了起来:“我就是测试一下这个锁是不是耐撬。”

朱焕庐陪着她尬笑,撬锁等于意图越狱罪,这可是加一等,朱焕庐只当视而不见:“天冷,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魏子规沉思,能让堂堂晋京府府尹给她送毯子,她这个魏府丫鬟面子够大了。

……

第二日,牢头还真请了岳秀庄的厨子来做早点,这顿可不便宜,珍珠心情还不错,一大早就有香浓美味的肉汤喝。

魏子规敲了敲桌面,看了看他碗里的紫苏。珍珠叹气,这是在考验她的自觉性么,这么大的人居然挑食,她抓起筷子帮他把紫苏一根根挑出来。

珍珠道:“可以了,少爷。”

魏子规嗯了声,开始悠闲的享用起早点。

“夫人,夫人,这里不能进啊。”牢头的声音由远而近,夹杂着惶恐不安。

珍珠转头看,见一穿着光鲜亮丽的年轻妇人,梳着现下晋城流行的螺髻,耳朵上一对金累丝牡丹耳坠,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透亮的翡翠镯子,腰间的荷包鼓得满满的,真是全身上下写满富贵二字。

妇人骂道:“让你开门耳朵聋了么。”

珍珠高兴道:“是能出去了么。”

牢头不敢得罪那妇人,只能磨磨蹭蹭的开了门。

妇人进了牢房里,先是讶异竟是关了两人,视线从平平无奇的珍珠身上扫过,停在了魏子规美丽精致的脸蛋上,“好啊,我说他大半夜不睡,抱着张毯子去哪,原来是在牢里藏了只狐狸精。”

能自由进出晋京府,作这般富贵打扮,想来是楚府大小姐,朱焕庐的夫人楚纤纤,魏子规道:“朱夫人,请注意言辞。”

楚纤纤诧异:“男的。”

珍珠哈哈笑:“我家少爷当然是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光看脸的话,魏子规确实是很漂亮,可是一看这身高就露馅了,哪有这么彪悍的姑娘家。这都能认错,这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近视眼。

楚纤纤盯着珍珠:“难道是你这小贱人。”

一日之计在于晨,珍珠觉得她今日一整日的好心情都终结在早晨这一刻了,一大清早就被人骂,珍珠试图让对方冷静,毕竟冷静才能好好的沟通:“这位夫人,能先弄清楚再骂么。”

楚纤纤道:“别和我装模作样,我还以为是什么货色要让他金屋藏娇,这眼光真是越发不入流了。就这等容貌许给我家看门的都是高攀,我家大人和你逢场作戏你就以为能登堂入室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山鸡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魏子规皱眉,听到楚纤纤骂得越发难听,他刚要出声维护。

却没想到珍珠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去将魏子规挤开,就站到楚纤纤面前,手叉腰。

这是女人的战场,男人靠边。

珍珠带着微笑,文明的道:“这位夫人,你好歹穿得人模人样,那麻烦你也说一下人话。什么狐狸精,什么小贱人,你进来见人就骂,你是不是昨日吃了病牛肉得了疯牛病,是的话,麻烦你出门左拐去找大夫,这里是衙门治不好你。”

楚纤纤用她那根戴着红宝石戒指的食指指着珍珠鼻子骂:“哪里来的下贱丫头,竟然不懂一点规矩。这里是晋京府,连朱焕庐对我都要客客气气的,你居然骂我,你信不信我治你的罪。”

珍珠道:“大婶,你都会说这里是晋京府,何时到你在这撒泼摆威风。说我下贱,你上贱在哪。你要是管不住你相公,麻烦你找条绳子拴住他。自己到处乱吠像什么话呀,别人会以为晋京府里养了狗的。”

楚纤纤骂:“你这不知羞耻的小贱……”

珍珠打断道:“就你还说我丑呢,你是不是从不照镜子。不就脸上比我多几条能夹死苍蝇的鱼尾纹么,倚老卖老,当真以为自己天仙化人了。眼大无神鼻大吸尘,地包天还凸额,哪来天仙长得你这么低分辨率的,家里的镜子不清楚麻烦你就就别省钱换一面吧!”

魏子规瞠目,之前也和她吵过架,知道她嘴巴厉害,可跟现在这场面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楚纤纤嘴皮子才动一动就被珍珠堵上,基本再无还嘴机会。魏子规算是开眼界了,见识到了什么是连贯清晰还不带重样不带脏字的骂人方式,她都不用换气的么。

楚纤纤面色先是红,再转黑她扬起手要打人。

珍珠赶紧躲到魏子规身后抱住他的腰,寻求保护:“少爷,救我。”

第三十八章 牢不可破的壁垒

魏子规抓住楚纤纤的手腕,低沉着声音道:“朱夫人,不要让人觉得楚府毫无家教可言。”

朱焕庐听到妻子来牢房里大吵大闹,匆匆赶来阻止。

朱焕庐苦着脸劝道:“夫人,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楚纤纤跺脚:“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也不懂帮我。”

朱焕庐下意识的看了眼躲在魏子规身后的珍珠:“算我求你了,先回去吧。”在事态未继续恶化之前朱焕庐赶紧把楚纤纤拉走。

珍珠一见危险解除,便跑到栅栏处,故意激道:“有本事就拿几十两几百两银子砸我,没素质没涵养只会哔哔哔哔朝人喷口水,你当你是电报机啊。还晋京府尹夫人呢,只会捕风捉影,我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属三姑六婆那类的吧,我鄙视你!”

楚纤纤怒极,扯下荷包,抓了银子往珍珠那砸,砸完自己的,又扯了朱焕庐的荷包继续。

珍珠心里偷乐,等朱焕庐把楚纤纤架走,她把银子捡了个干净,然后提醒呆若木鸡的牢头记得关门。

珍珠点算了她的战利品,笑道:“收获颇丰啊。”

她为了银子还真是有万夫之勇,魏子规道:“你还真不怕朱夫人拿银子把你砸死。”

珍珠心想怕什么,她玩躲避球就从来没有输过,她边把银子收进包里边义正言辞道:“这是她意图伤人的罪证,我不是不追究的,只是暂时保留追究的权利。她要是还这么蛮不讲理的来招惹我,我就去告她意图伤害,损害我名誉,到时这个就是呈堂证物。”

魏子规接道:“然后再让府尹判她赔你个百八十两是么。”

珍珠原先可没这么想过,不过他这话给了她很好的启发。

魏子规道:“阿九说这方圆百里没人吵得过你,我现在是深信不疑了。”

珍珠摆摆手,表示过往那些丰功伟绩都已成过往了,不算什么:“已经保留实力了,只发挥了四成功力。”

魏子规道:“你不怕朱夫人日后找你麻烦。”

珍珠道:“你不说有人做好事不留名默默罩着我么,再说还有少爷你呢,我怕什么。”

魏子规道:“你还真是将狐假虎威发挥到了极致。”

好说好说,承让承让。珍珠凝着他道:“少爷,刚才你是要挺身而出帮我说话对吧。”

魏子规不语。

珍珠忽的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表情认真:“少爷,从这一刻起,你我的主仆之情已升华为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这将会是一重牢不可破的壁垒。日后若是有人轻视谩骂陷害你,我必将拼尽所有捍卫你的生命与尊严。”

魏子规看她一本正经,要不是清楚她为人,他都要信了:“那你将刚才的银子分我一半。”

珍珠一把甩开他的手,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哇,这种感人肺腑的时刻少爷你怎么能和我提银子呢,看来万恶的金钱腐蚀了你原本圣洁的灵魂。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现在忍痛宣布我们的友谊破灭了。”

一提钱银原形毕露,魏子规讽刺道:“这牢不可破的壁垒存在得还真是长久,我还没数到三。”

珍珠愤愤道:“那也是你亲手将这段弥足珍贵的感情推进了深渊的,刽子手。”

魏子规心想她还做什么丫鬟,去唱戏好了,唱作俱佳。

……

珍珠趴在桌上,像个麻木冰冷的机器人不停的重复着:“来人啊,来人啊。”她只想问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出结果,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应,都集体旷工了么。

魏子规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不是说只要不扎手不扎脚就行么。这里有吃有喝不必你干活,我以为就你这不劳而获的性子会想长住。”

呸,谁会想长期吃牢饭的。珍珠想起电影里那些越狱的情节:“不知道瓷的勺子能不能挖地道。”

魏子规问:“挖地道做什么。”

珍珠茫然的盯着窗外:“你不明白的,不明白。”她坐直身子,“少爷,你想听曲子么?我会唱很多曲子,清平调、长相思、虞美人。”

现下无事可做,魏子规道:“那你随便唱一首吧。”

珍珠清了清嗓,唱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魏子规略感意外,还真会唱曲。

流行乐配上白居易的词,歌声婉转悠扬,珍珠唱完琵琶行,挑挑眉,得意道:“好听吧,夫人说我的歌声就像空谷黄莺一般的美妙。”

即便真的唱得很好,好感也被她这番俗气的自夸败光了,魏子规道:“你还真是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珍珠朝他伸手。

魏子规道:“什么意思。”

珍珠抖了抖手,看不出么,是让他掏银子:“点歌不用钱啊,岂有白听的道理。”

魏子规道:“你现在连讹人的买卖都做了。”

珍珠道:“做生意要多元化嘛。”刚说完她就听到脚步声了,她跑到栅栏前,见牢头终于露面,道,“大哥,总算盼到你了。”

牢头诉苦道:“姑娘不知,鲸帮的人和高燕商人在集市斗殴,朱大人吩咐把他们全抓回来,晋京府人手不够,这不把我也给拉去了。”

珍珠道:“鲸帮?诶呀,管他虾帮蟹帮,大哥,你能不能帮问问,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走。”

牢头道:“你们已经可以走了。”牢头找来钥匙开了锁。

魏子规和珍珠无罪释放了。

说是仵作验出那张府下人的真正死因,就跟魏子规说的一样,死于疾病,仵作已经写了报告,案子算了了。

朱焕庐还让牢头转交一份礼物给她,说是给楚纤纤赔罪的。珍珠看着那精美的包装,高兴的猜想着是黄金呢,还是翡翠。她满心欢喜的拆开包装,一打开,真是一份大大的惊喜啊。

她笑容冻结在脸上,因为收到的是一把锁。

走出晋京府大门,珍珠一眼就看到了魏府的马车,是南宫瑶来接他们了。

珍珠飞奔而去,她要抢关爱抢关心抢关注,珍珠可怜兮兮的喊:“夫人。”

第三十九章 罚跪

南宫瑶将珍珠拉到面前,仔细打量,帮她简单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温柔问道:“没对你们用刑吧。”

珍珠摇头。

魏子规静静看着珍珠矫揉造作装模作样,他这个亲儿倒是被冷落在一旁,魏子规道:“娘放心,她不管去到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生意都做到牢房去了。”

珍珠道:“哪有,少爷胡说的。”

南宫瑶笑了,看到魏子规也无事,心头压着的大石这才落下:“先回去吧,我让人备了柚子叶,回去清一清霉运。”

珍珠挽着南宫瑶的胳膊,喋喋不休:“还要跨火盆,太倒霉了,飞来横祸。”

回到魏府,老管家就等在门口,见到他们,先对南宫瑶行了礼,然后再转达魏研的话:“少爷,大人出门之前吩咐,等你回来需到祠堂跪着,一日不许进食,反省己过。”

珍珠嘀咕道:“自卫还得罚,真没道理。”

魏子规斜了珍珠一眼,对南宫瑶道:“娘,我去祠堂了。”

南宫瑶柔声道:“听到你出事,你爹很是担心,他向来不愿欠下人情,却为了你托了关系打听。此次罚你定是有他的用意,你心中不要有怨怪。”

魏子规恭敬道:“儿子明白。”

魏子规向南宫瑶拜了一拜,去祠堂罚跪了。

……

珍珠偷偷摸摸的打开窗户,见魏子规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凝神静思,她小声唤:“少爷,少爷。”

她知道魏子规是听得见的,习武之人,耳力也比常人好,只不过他听到也当没听到。珍珠真想一棍子敲死他,她冒着被罚的巨大风险过来给他送饭,他也不知感恩。

珍珠先把食盒送进祠堂,再翻窗进去,把窗关好,然后蹑手蹑脚去到魏子规身边。

魏子规即便四下无人也跪得笔直,他睁开眼睛:“你进来干什么。”

珍珠抓紧时间打开食盒,拿出菜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就别问了。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快吃吧,吃完了我好毁尸灭迹,保证做得干干净净,没人知道的。”

魏子规道:“谁说没人知道……”

珍珠拜托道:“那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祖宗知的俗套台词你千万别说,说了证明你也俗了。”她把筷子递给魏子规,魏子规不接,“都是你喜欢的菜,你知道为了让这肉丸子有嚼劲,我花了多少工夫么,手都剁酸了。”

魏子规道:“你没听清话么,我爹让我在祠堂跪一日自省,不许进食。”

珍珠道:“我知道,我知道魏大人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他罚你一是因为他和张大人同朝为官,怕伤了同僚关系要做给张府看。二是怕你因此事得罪张府,虽说那个张三公子只是个废材庶子,但好歹也是张大人的儿子。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知道,可是你最近胃不太好,得按时吃饭。”

他在牢里好歹为她出过头,出来混得讲义气。

魏子规挺意外的:“你怎么知道。”

珍珠道:“我说过你以为夫人这么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懂得拍马屁,马屁拍得好么。”她观察力很强的好么,“受罚也是可以变通的嘛,做做样子就行了。”

魏子规讽刺道:“是啊,这府里谁比你更懂变通。”

珍珠趁他说话塞了一颗肉丸子进他嘴里,然后捂住他的嘴:“少爷,你要是当着魏府的祖先牌位们吐了,那可是大大的不敬。”

魏子规瞪她,咀嚼了几下咽下,珍珠又塞他一颗丸子。

珍珠见他吃得一脸的负罪感,开导道:“不是你自愿吃的,是我这个恶奴逼你吃的。你没有阳奉阴违不听魏大人的话,你坚决抵抗誓死不从,我武力胁迫罪大恶极。”

魏子规看着她道:“你不怕让我爹知道你给我送饭,他会罚你么。”

珍珠改喂他一口饭:“当然怕了,不怕我怎么会做贼似的翻窗。不过我这个人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人美心善。”

魏子规呛了一下:“你是想笑死我么。”

珍珠撇嘴:“若是被大人知道要罚我,我就装可怜去求夫人呗。夫人最疼我了,你知道一个人要想让自己处于不败的境地要如何做么?”魏子规不答,她就自己答,“就是认准食物链的最顶层,然后去使劲抱他大腿。你懂什么意思么?”

魏子规心想大概吧:“就是拍马屁。”

珍珠摇头,他还是不明白:“比拍马屁技术含量高多了。少爷,如果你只把抱大腿当做简单的拍马屁,我敢断言,你一辈子都到不了我的境界。”

魏子规也并不想到达她这种境界,他好奇的问:“你师父有没有说过你很烦。”

他一张口她就塞一口饭。

珍珠道:“他才不敢呢,我要生气了就不给他做饭吃。民以食为天,吃属于生理需求,是最基本的需求,然后才到安全、归属与爱、尊重、求知、审美和自我实现。如果一个人连吃这种最基本的需求都没解决好,那其他事也不用指望能干得好了。”

魏子规想着她虽话多,但也常有些新颖独到,闻所未闻的观点:“这些你从哪听来的,你师父说的?”

珍珠道:“这是马斯洛的需求七层次。”

魏子规道:“马洛斯?”

珍珠见他沉思,估计在想是哪位姓马的名家著书立说。她道:“你不认识他的。”

魏子规问:“你把锁拆了?”

珍珠道:“拆了呀,我是个很有钻研精神的人,既是决定要攻克这项研究,那肯定说一不二。我就快琢磨出开锁的诀窍了,到时多练习就好。”

练习,她是打算在哪练习?“你要把魏府的锁都开了是么。”

珍珠道:“我可以买锁练嘛。”

祠堂外边响起了一声口哨声。

珍珠又强塞他两口菜,赶紧收拾。

魏子规瞪她道:“你想噎死我啊。”

珍珠紧张的抓过袖子胡乱的擦他的嘴,偷吃得记得擦,一看他就没经验:“有人来了我得溜了。”

魏子规道:“外面的是阿九?”

珍珠点头:“他看风比你有水平多了。”

第四十章 这厮竟卑鄙至此

那是他不想看,魏子规欲言,可珍珠没时间听了,她提着食盒又偷偷摸摸蹑手蹑脚翻窗出去。

魏子规好笑,越看她越像做贼。

……

魏府和张府闹出这么一桩事,珍珠才心存幻想着她是不是不用再去张府听赵先生讲那些沉闷的课了。只是她近来有些流年不利,似乎越想什么,什么越是不来。

张司马夫妇备了礼带着张三公子来魏府请罪,珍珠身为魏府静苔院一个低等丫鬟,没那身份挤去前厅凑热闹,她也不想去看这个热闹。

这种场合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无非就是双方家长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自家孩子哪里哪里不对,怎么怎么不懂事,望包涵望理解望友谊长存之类的。

反正事情当是翻篇了。

珍珠又演起了小书童的角色跟着魏子规去听课。

刚到书斋,张逸便过来想问珍珠要那日弹的曲谱。崔银镜刁难张府丫头那时,张逸去请教赵同问题留在斋里,不知情况。这起因发展转折结果他都是从别人那听说的。

珍珠判断张逸或许是个音乐发烧友,她迅速的从布袋里拿住纸笔。魏子规知道她估计想暗示张逸用银子买,魏子规道:“谱子我记得,今夜我回去写了,明日再带来。”

珍珠斜眼,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们之间又添了笔越不过的血海深仇。

张逸回到位置上,崔银镜的侍女提着一小篮子过来,欠了欠身:“魏公子,这是府中新聘的江南名厨做的黄金糕,小姐命奴婢送来,多谢魏公子上回为我家小姐解围。”

男女席之间用屏风隔着,珍珠看不到崔银镜的表情,但想来应该是羞答答的吧。脸长得好待遇就是不同,他上次也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倒成英雄救美了。

魏子规道:“我早上用过膳了,点心还是给别人吧,免得浪费了。”

那侍女拿着篮子回去了,珍珠想着何必呢,让人家当众下不了台,尤其崔银镜如此心高气傲,女子的报复心很可怕的。

只是,珍珠没想到这报复来得这么快。

放课后,张夫人让人送了些点心和雄黄酒来。

原本只是吃完了走,可崔银镜却说玩个游戏,赢的人才可以享用点心,输的人只能喝酒。于渐白玩心重,问:“怎么玩法?”

崔银镜道:“规则也简单,赵先生不是留过一道课业,信何解。谁答得最好谁就算赢。”

于渐白摇头:“我们之中子规学问最好,你这不是坑我喝酒么。”

崔银镜道:“身边随侍的下人想来都是识文断字的,这些日子又是跟着一块听学受了熏陶,学识也该是有长进,要不让他们来答,输的那个主子代受罚。”

张逸看着屏风上那道倩影:“魏兄的书童不会说话,你这不是刁难么。”

崔银镜道:“那便改成写的就好,如何?”

张逸和于渐白回头看魏子规,魏子规出了名的酒量浅,他不管是在府内还是府外从不饮酒。

珍珠心想着这是要坑魏子规喝酒呢,谁知他酒醉了出什么洋相,要是跳到桌上引吭高歌,或者像猴子搔首挠腮可就丢人现眼了。若是魏子规答应参与,她要不要也坑他报仇雪恨。

魏子规笑道:“我若是不玩便是扫兴了。”他朝珍珠勾勾手指,珍珠低头,听到他小声道:“你若是输了,以后就丑时起来给我做早膳。”

珍珠在心中对他竖了中指,这厮竟卑鄙至此,拿她的软肋来要挟。

崔银镜笑道:“既是魏公子都答应玩了,楚公子应该也不会那么不合群吧。那就开始了,以一炷香为限,写不完也算输。”

珍珠叹气,赵先生讲课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魂游太虚,叫她怎么下笔,上课不听果然是吃亏的。

而崔银镜敢这么提议,表示她很有信心,要不就是她的侍女学问很好,要不就是她们两通过气,她教过她的侍女该怎么答。

珍珠想啊想,想起了《资治通鉴》中的议商鞅的那段,这里也不知是不是她从前听过的所谓平行时空,反正历史跟她所学所知的上下五千年历史都不重合,自然也没有《资治通鉴》。

她可以把原文提到的齐桓公晋文公等名人改一下,改成这边熟知的名人典故,应该能用。

珍珠研磨,提笔,很快举手示意写完。

于渐白诧异:“这么快。”他瞄了一眼自家书童,才写了三行字。

于渐白走到珍珠身边低头看,先是不由的夸了一番珍珠的字:“魏兄,你这书童的字颇有大家遗风。”

魏子规很是谦虚的代她道:“还行吧。”

于渐白念道:“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

于渐白念完,震惊的盯着珍珠良久,这样的文笔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想象出自一个小书童。

他五岁习文,再读个三年五载怕都写不出来,于渐白对自家书童道:“珠玉在侧,你就不用写了,免得自惭形秽。我认输。”

张逸和楚天河也让书童停了笔。

于渐白道:“崔府的侍女不会和子规的书童一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屏风后传来高傲不甘,却又不得不服的声音:“我认输。”

游戏是崔银镜提议玩的,她不能让人说兴郡王府的人输不起。

于渐白问珍珠:“你叫什么名字?”

魏子规代答:“他叫箴铢,箴言的箴,锱铢必较的铢。”

珍珠心想能不能换两个笔画少点的同音字。

张逸愿赌服输让书童将酒水分了,点心端给魏子规,魏子规把碟子挪到珍珠面前:“你也算有功劳,尝一块吧。”

珍珠也好奇张府的点心什么味的,会不会用金箔金粉做馅。她捻起一块咬了一口,发现是芝麻馅,立刻吐了出来。

今日就没一件事是顺的,这么多能做馅的,偏偏挑了芝麻,她对芝麻过敏。

倒霉。

珍珠一只手提文具箱,一只手挠个不停,看得魏子规都觉得痒了:“你能不能别挠了。”

她心想她有什么办法,明明把点心吐出来了,可还是觉得痒。

珍珠想抓脸,魏子规拉住她的手制止道:“你是想破相么,忍着,回去给你开些止痒的药。”

第四十一章 情商太低

出了张府,楚天河追上他二人拦下他们的路。

魏子规问:“楚公子有事?”

楚天河没理会他,而是看着珍珠道:“明日休息,你得空么?”

干嘛问她这个,珍珠指了指自己的嘴,装哑。

楚天河道:“我记得在魏府见到姑娘时,姑娘口若悬河。”楚天河见于渐白和崔银镜也走出来,不适合再谈,便霸道的道,“我明日来接你。”说完就走。

珍珠上了马车,自言自语道:“他不会发现了我内外兼修,才华与美貌并存,喜欢上我了吧。”

魏子规脚一滑,差点没摔。

他上了马车把帘子放下,面上从容淡然,可话语中句句带刺:“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方才的文章不是你写的吧?才华与美貌,你倒也好意思说。楚家是什么身份,楚大人眼里可容不下沙子,你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丫鬟。我要是你我就不去了,且日后还会和楚公子保持距离。”

听到魏子规将她贬得这么一文不值,珍珠忽的衍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他让她去东,她就偏去西的冲动。

珍珠道:“我能讨夫人欢心,自然也有办法讨楚大人欢心。少爷这是提醒我了,我无父无母,终身大事也只能自己给自己筹谋。我也该寻个意中人了,楚公子仪表堂堂,不错的,我这就回去找子意借衣服首饰。好好打扮打扮。”

魏子规道:“你不怕又有人给你放暗箭了。”

珍珠想起那日高先生说的话,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担心:“我想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怕也没用。”

魏子规声音沉了几分:“你是魏府的丫鬟,你走了,活谁干?”

珍珠道:“说得魏府的丫鬟就我一个一样。少爷若是想要丫鬟伺候的,我回去和夫人说让她先调一个丫鬟过来。您放心,府里的丫鬟都觉得伺候您是优差,哪怕要倒贴银子,她们争破头都是要过来的。”

“你自己的活凭什么让别人帮你做,同样是丫鬟凭什么让别人做完手上的活还要帮你做你那份,你还说我黑心肠,我们魏府每月给你工钱不是让你来做魏家小姐的。”

珍珠平静的道:“少爷若是觉得我让别的丫鬟过来干我那份活有违公平的,那我按时辰给她算加班费,那你就没有意见了吧。”

魏子规冷笑:“有了银子说话都大气了。有事相求时低声下气,现在不需要我了就立马换了张嘴脸。”

一直叨叨叨,珍珠烦了:“我都想好了皆大欢喜的法子了,少爷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该不会喜欢我,听到我要和别的男子出去,就在这发脾气。”

魏子规看向他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珍珠道:“你既是不喜欢我,那就不要做出这种叫人误解的行径,我倒是没什么,不会自作多情,可指不定其他人会不会以为你在争风吃醋。少爷,你照照镜子瞧瞧你那扭曲的脸,不是我说你,你应该笑着爽快利落的答应我出去,且还要叮嘱我玩得尽兴,通宵不归也没有关系,这才是不喜欢我该有的表现。”

魏子规黑着脸不说话了。

珍珠笑,好了,清静了。智商高又怎么样,情商太低。

嗯,脖子好痒,再挠两下。

……

珍珠给魏子规准备好了午膳,她把阿九叫进厨房,一一交代好:“我做了四菜一汤,午时你再端进去给少爷。他若是吃了还有胃口,灶上蒸着点心。茶我也沏好了,你直接端进去就行了。少爷若是要练字你就把砚台端过去帮他研磨,若嫌你研的墨色不均,就不必理会他了,让他自己弄吧。”

阿九苦笑,想着这府里敢给魏子规脸色看的下人也就珍珠一个,他可不敢:“你什么时候回来?”

珍珠摇头:“不知道。”那得看楚天河要和她说什么,说多久,“我走了。”

阿九有种预感,他今日不太好过,他追出小厨房的门口:“珍珠,你回来早些,回来早些啊。”

府门外,楚天河已经在等她了,她下了台阶走到他跟前:“我们要去哪?”

楚天河一身便装,不苟言笑,他将她上下打量,她穿的还是男装:“你不怕我对你有企图?”

珍珠道:“最近我身边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不停的有权贵要送我礼物。还有你的马车下课后总是跟着魏府的马车。原先我想着是不是因为魏府和楚府府邸挨得近,我们同一路,可昨日你突然约我,我就想你的马车其实跟的是不是我?”

还挺聪明的,楚天河问:“珍珠姑娘有想去的地方么?”

珍珠道:“有啊,我想去戏楼。”

她的稿子都是托阿九帮拿去的。

可她其实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位江楼主,听闻这位楼主可是风华绝代的妙人。虽说是叔字辈了,但是帅有时跟年纪没关系。只是戏楼鱼龙混杂,她这种小丫头不好去,所以她今日特意穿成这样,有楚天河这捕快跟着,三教九流都得给他些面子吧。

楚天河略微意外,可没有拒绝:“走吧。”

珍珠问:“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约我?”

楚天河办惯案,讲时间讲效率,走路也快,后面见她跟不上,就放慢了脚步:“跟着你们的马车是授命保护你们的安全,至于什么原因我父亲没有告诉我,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听说你是孤儿,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

珍珠想着他这是约她出来探口风的么?问题她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楚大人位高权重我见都没见过。还是说你们家原来还有位小姐不小心走丢了,被仇家抱走了,或者出生时被抱错了之类的?”

不会是那楚大人是她这一世的爹,才会有这么多达官贵人来巴结她,还想认她做干女儿拉拢关系吧。前一世,家庭伦理题材的电视剧她看得好像有些多了,这种带悬疑的家庭伦理剧情她粘手就来好几段。

楚天河盯着她的脸,似乎在辨认他们两人之间的长相是否有相似之处:“上有长姐和一位兄长,没有妹妹。”

珍珠道:“有没有妹妹,你说了不算,楚夫人说了也不算,你得回去问楚大人……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要破坏你们家庭和谐。只是大胆推理小心求证嘛,我也想知道楚大人对我这般照顾的原因,不过我绝无非分之想。”珍珠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

楚天河回头。

珍珠紧张的问:“怎么了?”不会有人埋伏吧。

楚天河道:“魏子规。”倒是没想到魏子规也开始干这种鼠迹狐踪鬼祟之事。

第四十二章 麒麟子

“少爷?”珍珠回头看了一眼,并未发现魏子规的身影,“你是不是看错了?”

楚天河道:“这么容易被你发现就不是魏府麒麟子了。若不是受过训,我估计也难以察觉。”

珍珠没想到魏子规还有这等响亮的名号,她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想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号,最好能压过他的风头的,比如东方不败,独孤求败之类的。

珍珠去了戏楼,她想见的江楼主却正好不在,珍珠问起江楼主回来的时间。

戏楼的台柱演白蛇的花旦木白鱼扶了扶发上的牡丹金簪,摇头道不知。

珍珠叹气,她还想谈谈新的合作方式。

离开戏楼,珍珠对楚天河道:“我自己回去得了。”

楚天河觉得既是他带珍珠出来的,也该负责把她安全送回:“我送你。”

珍珠摆摆手,让他放心:“我有一个朋友他和我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会保证我没事。再说楚公子不是说我家少爷跟着么。”

楚天河坚持送她。

珍珠道:“就这样吧,楚公子要是从楚大人那打听出什么,记得告诉我一声。”她说完拎着包就跑了。

楚天河背着手看着她背影,初见她印象最深的是她的伶牙俐齿,这一次见她觉得她很奇怪,怪丫头。

这怪丫头不会真是他妹妹吧。

珍珠穿进了小巷,魏子规一路跟着她,进了巷子却发现前路一堵墙挡着,人却不见了。她突然在他身后冒出来想吓他一跳,魏子规条件反射转身一个擒拿手掐住她脖子将她摁到了墙上。

珍珠还带着婴儿肥的圆脸贴着冰冷的墙面,哀嚎:“我的手。”

魏子规急忙松了手,厉声斥道:“你怎么总干些蠢事,若不是我只用了三分力道,你胳膊已经断了。”

珍珠哭丧着脸道:“楚公子说你跟踪我们,我就想和少爷开个玩笑,鬼知道你出手这么狠。”

魏子规拉过她的右手帮她揉捏了两下,她手没那么疼了,他道:“我出来买点东西,谁跟踪你了。”

珍珠道:“少爷是买什么?从魏府到戏楼又到小巷,居然跟我这么顺路。”

魏子规转移话题:“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地方么。”

珍珠就是知道他肯定会念叨,才不想和他说,而是让楚天河带她来:“现在晋城最火的这出戏,唱本是我卖给江楼主的,我得约他详谈下一步合作细节。”

魏子规算是明白为什么阿九休息时经常往戏楼跑了,他以为他是和慧姨一般喜欢上看戏,并没有过多的干预,也没问得太仔细:“这生意你都能做,还有什么生意门路是你没有染指的。”

珍珠道:“少爷,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如魏家一般,夫妻和睦母慈子孝兄妹之间相亲相爱。那些名门富户里大都是三妻四妾,妻妾争姐妹争连丫鬟为了上位都在争,她们把有限的光阴浪费在那没有意义的宅斗中,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魏子规不应,反正他接不接话她都会有下文。

珍珠道:“那是因为这里的娱乐太少了,精神匮乏,文化单调,除了抢丈夫的爱抢父亲的爱抢主人的爱,除了抢抢抢,她们没有别的事情可干。我现在是在丰富他们的精神文明世界。”

魏子规看着她:“所以呢?”

问到点上了:“所以要改变她们,得从精神文化建设层面去着手。”她从布袋里摸出一本书,江楼主不在,她就没留在戏楼里,她觉得这一本还是当面交的好,“旷世名作,你要先睹为快么?”

魏子规想翻开,可是想到她之前偷看春宫,又把手缩了回来:“该不会是那种书吧。”

“不是,有我也先自己看对吧。”不怕他再撕么。

魏子规翻了两页,辞藻华丽,引人入胜:“这也不是你写的吧。”书合上,封面写着吴承恩,也还算她老实吧,没厚颜无耻的署自己的名。

珍珠轻轻拍了拍封面:“我师父的大作。”

总听她说她师父她师父的,魏子规问:“你到底有几个师父?”

珍珠道:“我有一百零八位师父,都是各行各业之精英。高人嘛,都不爱显山露水,他们视功名利禄如粪土钱财虚名如浮云,所以都叮嘱我在外不要提他们的名字。可是我实在不忍心这样的旷世作品就这样掩埋于……”

少来吧,魏子规不耐烦道:“说实话。”

珍珠简洁明了的道:“这书分上中下三册,这是第一册,我打算和江楼主谈谈排成戏后按销售额来抽成。”

魏子规把书给回她,贪钱就贪钱吧,还说得那般有德行操守:“以后不许一个人来戏楼。”

她也没一个人来过:“我要回魏府了,少爷还要去买东西么?”

“回府吧。”魏子规耳根泛红,大步向前。珍珠看得出他面上装得自然,心里估计尴尬得很。

珍珠追上他,正考虑着要不要恶劣的当着他的面咧开嘴大声的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取笑他一番时,眼睛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立在大街上的告示栏。珍珠大声道:“少爷——”

魏子规停住脚,转身往回走,一副嫌她事多的口吻:“又怎么了?”

珍珠指着左下角盖了官印的皇榜道:“我的意见通过了。”

这应该算是大晋第一份官方招标公文吧。

……

魏府的正门被围得水泄不通,珍珠看着台阶上那一群书生打扮的人巴头探脑的,她喃道:“什么情况。”人群中不知是哪一个认出了她,大叫了一声:“在那!”

众人的视线一致的朝珍珠看了过来,群情汹涌,她这才反应这些人应该冲着她来的,魏子规见她傻愣着,拉起她绕到后巷,最后是狼狈的翻墙进的府。

珍珠起气喘吁吁:“那些人追我做什么,我可没作奸犯科。”

阿九从小厨房里出来,他刚偷吃点心忘记擦嘴了:“少爷,你们可回来了。”

魏子规问:“门外是怎么回事?”

阿九道:“少爷你走后,那群书生就堵在我们府外了,好像是珍珠在张府写的文章一夜间在晋城传开了,他们都是来找珍珠的。”

第四十三章 人怕出名猪怕肥

珍珠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肥。”外面那些是来追星还是来找她文斗的?

阿九道:“赵先生也来了,也是来找珍珠的,在大厅,等了半个时辰了。”

珍珠看着魏子规,祈求道:“我能不能不去,就当我还没回来,好不好。”

魏子规对她微微一笑,尽管她这么苦苦的哀求,这个冷血残酷毫无人性的魏家大少爷还是硬把她拖去了大厅。

子意躲在珠帘后偷看,见到赵先生严肃的模样就庆幸当初不答题是对的。

南宫瑶招呼着赵同,魏子规进厅行了礼,珍珠欠了欠身,尬笑。之前赵同的关注点一直在魏子规张逸这些学生身上,并没有特别去注意伴读的书童,这是他头一回正眼看珍珠。

赵同拿起茶几上的稿纸:“这是你写的?”

珍珠伸长的脖子瞄了一眼,点头。

赵同问:“可有参加过乡贡?”

珍珠摇头。

赵同又问:“你授业恩师是谁?”

珍珠低头,除非她以后不用跟着魏子规去张府了,否则她并不想引起注意,因为这意味着她以后上课再不能开小差和偷吃零食了。

赵同以为她因自身残疾口不能言而自卑,想起自己刚看到这篇锦绣文章字字珠玑,心情久久是不能平复。

又听闻文章出自魏府的小书童之手,花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挥而就,这般才思敏捷,只怕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英才。他便再坐不住,唐突的登了门。

赵同惜才道:“这样的才学只是做个书童可惜了,应该入仕为朝廷效力。仅凭你写的这篇文章,老夫便能看出你心中有远大抱负,你虽未参加过乡贡,但你若愿意,老夫愿为你举荐,破格让你越过乡贡参加今年的科考。”

珍珠心想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算欺君么?好像也是要砍头的吧。

珍珠猛的摇头,她还没活够。

赵同抚了抚花白的胡子:“你不必太谦虚,你的才学不在子规之下,若参加科举,即便中了不了三甲,进士榜上也定会有你的名字。”

珍珠哭了,她不是谦虚,她是没活够啊。即便不敢奢望活到两百岁,也不必让她十几岁就挂吧。她还有宏图未展,壮志未酬。

她至今存款以两为单位,也还没突破五位数,死不瞑目。

南宫瑶轻叹,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眼下是不好再瞒了:“赵先生……”

魏子规郑重的作揖,打断道:“学生有一事欺瞒了先生,她其实是女儿身。”

赵同吃惊道:“什么!”

珍珠见魏子规拆穿了,她便顺势,抬头已是泪眼朦胧:“赵先生斗重山齐博古通今,乃天下文宗。珍珠敬仰已久,只是我身份卑微,不过是魏府一伺候人的小丫鬟,不能像少爷一般正大光明拜入先生门下,只能求夫人和少爷让我扮作书童,随侍左右,听先生传道授业。”

她偷偷扯了扯魏子规的衣服,该他配合着说,要是赵先生生气不许他再去张府怎么办。

魏子规原想一个人担责,却忽的觉得她一个人演就够了。

珍珠挤眉弄眼,见他不配合,算了:“请先生不要责怪少爷,是我不好,没认清身份,我知错了,不会再去张府。”

魏子规瞟她一眼,这最后一句才是她的目的吧。

赵同沉默良久,竟感同身受的道:“老夫亦是贫寒出身,当初为了求学,卖身入私塾当了三年扫地看门的仆人。承蒙恩师不弃,见我好学收我做了学生,有教无类悉心教导,这才有了今日。可惜啊,可惜你有这样的才学却偏偏是女儿身。”

赵同重重的叹气,一日之中悲喜交加,喜的是让他发现了这么一块可经雕琢的璞玉,悲的是居然是个丫头,无缘仕途。

珍珠咬抿着嘴。

赵同问:“你叫什么名字?”

珍珠报上名字:“珍珠,就是联联珍珠贯长丝的珍珠。”

赵同道:“若是男子将来或许能建一番功业。罢了罢了,日后不必女扮男装了,老夫回去便与张夫人说,书斋中自会有你一席。”

啊?珍珠恨不得上前抱住赵同的腿,请他务必坚守原则,不要破例:“不是,先生,珍珠惭愧,为了私心欺瞒了众人,实在无颜面对各位。”

赵同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南宫瑶笑道:“珍珠,还不谢谢赵先生。”

怎么会这样,珍珠有气无力道:“……谢谢赵先生。”

赵同点头:“老夫先回去了。”魏子规欲送他,赵同道,“不必了。”

珍珠想着要不要追上去请赵先生再考虑考虑,却没想到旁边的魏子规早看穿她意图,揪住她衣服。

子意等赵同走了才从珠帘后出来:“珍珠你好厉害,赵先生亲口说要收你做弟子。”

珍珠一点不觉得高兴:“小姐若是想,我想办法把你也弄进张府去。”

子意赶紧摇头,她才不要呢,赵先生那么严厉。

……

珍珠红了,彻彻底底的红了,人有时真的就红得这么突如其来。

她那篇文章一夜间就在晋城流传开来,速度堪比电脑病毒啊。人人争相传抄,另晋城纸张短短两日就涨了三倍。

她如今很是受文人追捧,简直就是当她是大晋李清照,日日都有人上门求她的诗词和字,但她一概不见,倒是累坏了看门的小厮,还得帮她打发了那些人。

魏子规道:“你倒还算谦虚,没被捧得飘飘欲仙,逢人就自吹自擂。”

珍珠睇去一个“别傻了,好么”的眼神:“物以稀为贵,若是谁上门求字我都给,那我跟街边摆摊给人写春联的有什么不同。这种时候肯定要把我的身价狠狠的炒上去,暂且先定价八十四两一个字吧。”

魏子规还挺想知道她是根据什么订的价,价格这般明确。

珍珠抱着手认真的考虑道:“我现在声名远播,以后肯定有很多什么诗会词会书法协会的来找我参加,我得给自己的出场费订个标准,统一收费。”

魏子规道:“你还真是什么都能卖,丧心病狂到连自己都卖了。”

珍珠纠正道:“少爷,别说卖,多难听,这叫出场费。”

即便是卖,那也是卖艺不卖身的。

第四十四章 有需求有市场(上)

珍珠趴到桌上,翘起小腿,笑着推销自己:“少爷,你要不要也收藏一幅我的字?升值空间很大哦。我们两这么熟,我给你算便宜点如何?”

魏子规妖孽的笑道:“行。”他从笔架上取下狼毫笔,“签你的名就行了。”

“要签名?你还真有品位。”珍珠拿过笔蘸了点墨,写了一横便反应过来他上次是如何坑她的,这厮该不会又骗她在空白处签字,后面自己补上那些不平等条约吧。她奋笔疾书,“好了。”

魏子规看着她右下角的签名:“你这是在鬼画符么。”

珍珠道:“这是艺术签名,或者你可以看成草书。”她伸手讨要,“一个字八十四两,三个字就是二百五十二两,尾数不算,给我二百五十两就行。”

魏子规把她的签名纸揉成团,当垃圾扔了:“你怎么不去抢。”

抢是犯法的,珍珠激动的道:“少爷,你扔的不是纸,是银子。”不过卖给他了,他爱怎么糟蹋都行,前提是付完尾款,“我不管,你说行,我才给你写的字,你要是不给银子,我逢人就说你欠我二百五,二百五,二百五。”

魏子规觉得她念那数的口气有些奇怪,可又听不出怪在哪。

“少爷。”

慧姨走进书房,欲行礼时魏子规免了她的礼数,魏子规对府里伺候多年的老仆人都很尊重,尤其慧姨还是南宫瑶未嫁时就跟在身边服侍的。

魏子规客气的问:“慧姨是有事?”

慧姨笑道:“我乡下的女儿有了身孕,月份也快足了,她身边没人照顾,我只好和夫人请了假,夫人也允了。只是我一走,怕且要两三个月。夫人身边就缺个贴心的人,我思来想去,珍珠原本就是赋棠居的丫鬟,心灵手巧夫人又是喜欢她,能不能先把她调回去?”

魏子规看向珍珠,那没心没肺的丫头满脸的喜悦之色毫不掩饰,就差没有鼓掌叫好了。

魏子规瞪她,待在他这还真是委屈她了。

魏子规道:“既是娘那缺人,就让她回去吧。”

得了魏子规的许可,珍珠笑道:“慧姨你等等我,我收拾好东西跟你一块走。”

珍珠跑了。

魏子规拿起桌上的书翻了两页,又放回去了,他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

……

美好的早晨,小鸟在枝头歌唱,太阳公公才刚刚露出它的笑脸,空气是清醒的,花儿开得红艳艳。珍珠正拿着梳子给南宫瑶梳头。

南宫瑶道:“难得今日休息,不用早早去张府,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珍珠真是好久没听到这么人性关怀的话了,在赋棠居可以早睡,自然就能早起。想起她在静苔院那段做牛做马的日子,魏子规只会不停念叨她睡懒觉,说她懒散堕落毫无自制力。

珍珠心里哼着小曲,笑道:“因为是在赋棠居啊,夫人是晋城第一美人,看到夫人的美丽的容颜,我就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南宫瑶笑:“就你嘴甜。”

珍珠伺候完南宫瑶梳妆、用膳,收拾了餐具送去厨房,回来就看到来请安的魏子规。

南宫瑶对儿子道:“子意嚷着要穿新衣,我想着也好久没给你和子意添置衣服了,一会布庄的伙计会送布样来,你挑自己喜欢的。紫鹃,你去给少爷先量一下尺寸。”

那叫紫鹃的丫鬟就是上回去找珍珠买月布的那个。

紫鹃拿了软尺来,面露羞涩。

魏子规看见珍珠,道:“这种粗活让珍珠做就行了。”魏子规站起身,张开双臂,见珍珠似木头动也不动,催道,“还不快点。”

珍珠撇撇嘴,魏子规使唤她已经是使唤得理所当然了,回到赋棠居都摆脱不了,她去拿了紫鹃手里的软尺,给他量三围。珍珠小声道:“你个二百五。”

魏子规低头:“说什么。”

珍珠笑道:“奴婢什么都没说。”

珍珠帮魏子规量好尺寸,记录到册子上,然后子意也到了。

母子三人闲话家常。

南宫瑶问起了魏子规的课业,珍珠心想魏子规也算是品学兼优,搁现代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除了喜欢虐待人,偶尔有些中二,直男,幼稚,生活自理能力差之外也没什么大缺点了。

布庄的伙计送来了布样。

子意一眼就看中一块粉色的印着碎花的布料:“娘,我喜欢这个。”

魏子规问珍珠:“哪块好看?”

珍珠不假思索的指着那块蓝色印云鹤纹的布料,这面料一看就贵,配上凌霄花纹玉带一定很出彩:“那块。”

南宫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视线在魏子规和珍珠身上来回,会心一笑。

魏子规道:“老气横秋的颜色。”

珍珠斜眼:“少爷,你要是不相信我的眼光你就不要问我,我的品味向来是公认的好的。”她小声嘟囔,“也不想想每天是谁给你搭配衣服。”

魏子规随意的道:“就那块蓝的吧。”

南宫瑶道:“子规,你到张府听学也有日子了,赵先生不辞辛苦授你学问,我们应该好好感谢才是。只是高风亮节之士必不肯领受黄白之物,你上街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礼物。珍珠你也跟去吧。”

子意听到能上街,笑道:“娘,我也和哥哥他们去。”

南宫瑶柔声问:“课业做完了么?”

子意低下了头,再不说话了,原来不写课业还有这等坏处。

……

魏子规和珍珠挑了一款镇纸做为送给赵同的礼物。

走出店铺时,珍珠发现街上的人不是普通的多,人山人海的,她道:“怎么这么多人?”

魏子规道:“今夜宫中的芳沁殿会放烟花。这里视野开阔,离皇宫近,会看得较为清楚,所以人都挤到这了。”

原来如此,珍珠道:“少爷,你等我一下。”

珍珠辛苦的挤到对街买了一串糖葫芦,又辛苦的挤了回来。

魏子规道:“你还是小孩子么。”要不要指给她看街上吃糖葫芦的都几岁。

珍珠道:“少爷,你是不是对糖葫芦有什么偏见,哪里写着大人不许吃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种异样的眼光,令许多像我一样想缅怀童年味道的成年人望而却步。人家就靠着卖糖葫芦养家活口的,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算过你杀过多少人的父母么。”

第四十五章 有需求有市场(下)

魏子规抱着手道:“我真的好奇,你从小是吃什么大的,这么能说。”

珍珠品尝起手里的糖葫芦,她是吃什么大的就不牢他关心了,反正肯定跟他的不一样,不是猪饲料。

一束明亮的火光冲天而上。

珍珠仰着脖子,痴痴的看着万紫千红的烟火在夜空中盛放。哪怕上辈子她见过很多次,多到当时的她已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可在大晋万丰十二年的今夜,她置身在这座雄伟的大都市,于数万人之中,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只做着同一件事,抬头望着广阔无垠的天空,稍纵即逝的烟火,似蜉蝣之于天地,渺小短暂。心境不同,感觉也不一样。

珍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她咬了一颗糖葫芦,赞叹:“好漂亮。”

魏子规看着她被烟火照亮的脸:“你没见过吧。”

珍珠感触道:“我见过,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得恍如隔世。少爷,如果是你,你是想当美丽而短暂的烟火,还是想当胆小而长命的乌龟?”

魏子规道:“你这算什么问题?有谁会说自己想当乌龟的。”

“谁说没有,我啊。”乌龟很好啊,出生自带总统套房,完全没有购房压力。

魏子规反话道:“你向来有志气,没人敢跟你比。”

珍珠觉得有理。

安静了一会儿。

“少爷。”她唤。

“干什么?”他应。

珍珠盯着那黄色的烟花,舔着糖葫芦外面那层糖:“你说它像不像金子?要是天上能掉下钱来让我捡一捡就好了,我最近投资了几个项目,有点穷。”

魏子规叹气,她对金银的热爱超乎想象:“你能有一个时辰不提金子、银子、银票么?你既是感触良多,那就安静的看完。”

当然可以,这烟花真的让她很有感触,五味杂陈。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只要活着,还是得积极乐观。

珍珠又安静的站了一会儿,扭头凝着他道:“我伺候你满一年的话会涨工钱么?”按他的要求了,她没提金子银子和银票。

魏子规拒绝再和她讲话。

人潮散去,珍珠怕被这人来人往的挤散,这里可没有广播台播寻人启事。

她拽抓魏子规的袖子,魏子规只是看了看,倒是没说什么,珍珠奇怪道:“今日又不是什么节假日,为什么会放烟花?”

魏子规道:“每年今日宫中都会放烟花,但无人知道原因。”

珍珠体内的编剧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她小声道:“会不会是皇上爱上某女子,他们约定每年的今日都要一起看烟花。奈何情深缘浅,相爱不能相守。如今斯人已逝,泪湿青衫袖,唯独皇上一人还守着这个约定。”

魏子规拍了一下她的额头:“这种掉脑袋的话你都敢胡说。”

珍珠道:“我这不是小声的说么,周围这么嘈杂,除了你,没人会注意我这个路人甲在说什么。”

魏子规回头看了一眼。

珍珠也跟着回头,看到了崔银镜和她的丫鬟。

这是意外遇上呢,还是预谋遇上?

崔府小姐还不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见魏子规回头就躲,他一走,她们便跟上,保持着一定距离。

珍珠以她看过至少五百本言情小说的丰富经验推断道:“我觉得她是想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假装和少爷你偶遇。千金小姐嘛,总要讲些矜持,要被你知道她居然是个尾随痴女,就太丢人了,前面那间客栈作为偶遇地点就很不错,上档次。”

魏子规拉着珍珠,加快了脚步,打算甩掉崔银镜:“你能不能不说话,冰糖葫芦都塞不住你的嘴么。”

“一串冰糖葫芦就想塞我的嘴,少爷,是你觉得我有那么天真,还是你自己太天真。”他要是塞她一锭金元宝或许可以。

珍珠道:“你这样躲有什么用呢,一看崔姑娘,就是那种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高傲,也不服输。你越是不把心给她,越是激起她的征服欲,她就非要得到你再狠狠的玩弄你。你惨了,少爷,你被缠上了。”

珍珠越说越起劲,魏子规皱眉:“你现在是幸灾乐祸么。”

珍珠心想有这么明显么。

魏子规微笑:“我告诉你,如果我不好过,我可以保证你一日十二个时辰不会有一个时辰是好过的。”

这话的狠毒程度不亚于我死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珍珠竖起大拇指:“少爷,你够狠。”

魏子规道:“所以你最好祈求老天爷保佑我每天都心情愉悦。”

珍珠朝他伸手,有需求就有市场:“一百两,帮你解彻底决掉这个麻烦。”

魏子规怀疑道:“你有这个本事?”

所以说他不懂女人心,珍珠道:“少爷,崔姑娘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只有女人能懂女人。只要我出马,一个疗程药到病除,无效退款。”

魏子规借机训话:“你居然还知道自己是女的,姑娘家该做的正经事你做过几件?不该做的你又做过几件?”

“跑题了吧,大哥。”他们讨论的是如何让崔银镜死心,不是个人道德修养,“我研究过她的星座,少爷你知道么,她是九月十二生的。”

魏子规见她神神秘秘的模样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惊天秘密,结果秘密就是生辰么:“那又如何?你还学过算命?”

珍珠道:“这不是算命,星座研究业余爱好,虽不到看你面相就知过去未来那种神乎其神的地步,但用来观人做个参考,有时还是挺准的。”

魏子规道:“有时这个词倒是用得妙,既是有时,你又如何判断准与不准。”

珍珠心想看他就很准,这厮腹黑。

魏子规讽刺的笑:“观人,你先给自己观过么?”

珍珠道:“观过啊。”官方鉴定,“偶尔精分。”

魏子规不解其意:“什么?”

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愿不愿意破财消灾。珍珠解释道:“据我观察,崔姑娘有精神洁癖,她受不了一丢丢的脏乱。她喜欢你是因为觉得你很完美,就跟白马王子一样,只要让她看到你的肮脏你的堕落,她对你的好感就会蹭蹭蹭下降。”

第四十六章 终身幸福和烤鸭

又说怪话,魏子规瞪她:“什么叫我的肮脏,我的堕落。”

珍珠扯开话题:“这不是为了帮你摆脱她么,一百两。”

魏子规拿出银子,压价道:“二十两。”

珍珠心想他压价也够狠了,一下直接打了二折,珍珠激动道:“少爷,你知道二十两能在晋城干什么么,到了岳秀庄这种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二十两都未必能吃到一整只烤鸭,你要把你终身幸福和半只鸭子划上等号么!”

魏子规淡定道:“你再说就十两了。”

珍珠赶紧抢了他手上的银,从今日起他在她心里又多一个外号了,杀价者。

“跟我来。”珍珠拉着魏子规进了小巷。

小巷里静悄悄的,也不知是连着谁家的后门,就一盏破灯笼挂在檐下,能见度低。

珍珠努了努鼻子,琢磨着魏子规和她身高之间的差距,她事先声明:“少爷,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要是因为你个人不听从指挥原因而造成行动失败,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那我是不退款的。”

魏子规不耐烦道:“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珍珠扔了手里的糖葫芦:“弯腰。”

魏子规配合的弯腰。

珍珠道:“低头。”

魏子规低下了头。

珍珠强调道:“保持这个动作不要动,千万不能动。”

她看到崔银镜出现,一把捧住魏子规的脸,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魏子规怔住。

珍珠已经尽量亲得唯美些了,没有绚丽灯光,没有抒情音乐,没有落英缤纷,也没有彩排。靠的是什么?是一个演员的临场应变和纯熟的演技。

她能感觉到魏子规的石化,不过演技好的人,一个人足矣撑起一整部戏份,谁让她是主角。

这一吻缱绻眷恋,温柔似水。亲着亲着,魏子规反客为,搂住她的腰将她压到墙处攻城掠地,也入戏了。

这对手戏演得投入,以致崔银镜什么时候走的珍珠不知。

她只知,他两亲了许久。

这晚,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天晴略寒,她在空气流通性好的小巷里吹了风,冻成了冰棍,第二天得了感冒。

药费没跟他算呢,亏了。

……

珍珠的喷嚏声几次打断了赵同的讲课。

珍珠吸了一下鼻涕:“对不起,先生。”

赵同见她一脸病容,放她病假:“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珍珠带着严重的鼻音,认真的道:“这怎么行呢,先生,我是个热爱学习的人。即便是病痛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依旧不能停下我求知的步伐。”

赵同夸道:“你这样好学,老夫很欣慰,只是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这时候应当好好休息,否则病情加重,那就得不偿失了,回去休息吧。”

珍珠无奈道:“既是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只好先回去休息了。”

珍珠起身收拾文房四宝,张府书斋有了她的一席之地,她就再不用站着了,她坐在崔银镜后边的位置。

她女扮男装当书童时因为弹琴的事得罪了崔银镜,崔银镜本就看她不顺眼,现在恢复女儿身以卑贱的丫鬟身份和这一群家世显赫的少爷小姐同堂学习,珍珠能清楚的感觉出崔银镜对她的不屑轻蔑和不喜欢。

不过无所谓,人家不喜欢她她便不招惹呗。

只是之前人家是不拿正眼瞧她而已,经过了昨夜——

女人的妒忌心啊。

前排的崔银镜回头看了她一眼,哇,那眼神,珍珠此生不想再见第二次。

珍珠擤着鼻涕走了。魏子规回头,见她步履轻盈,估计心里是乐开花了。

阿九说先送她回府,然后再回来等魏子规。

珍珠道:“你能不能先送我去岳秀庄?”

阿九道:“你都生病了,应该回去休息。”

珍珠感觉自己的鼻子被擦破了层气,她的鼻子现在估计跟卡通版圣诞老人身边那只麋鹿的鼻子差不多:“我约了人,一定得去的,不能言而无信。”

“好吧。”阿九送她去了岳秀庄,只是高先生没遇见,却遇上了那位姓陶的大叔。

陶大叔道:“主人临时有事,实在抽不开身,他让我来传话,希望与姑娘约在七日后见面。”

珍珠心想没办法,那就只能改期了。

……

除了流鼻涕,珍珠并没有头疼发热嗓子疼的症状,她想着这应该只是普通感冒,但为预防传播感染,她还是缝了个口罩戴上。

南宫瑶看到她这新造型,虽觉得怪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烫。

南宫瑶关心的问:“喝药了么?”

珍珠道:“没事的,夫人,就算不喝药,七日之内也会自己好的。”就是鼻子堵着有些难受,她现在完全是在用嘴呼吸。

南宫瑶知道她是怕苦,笑道:“生病了怎么能不喝药呢,病情加重怎么办。我让人煎了副祛寒的药,紫鹃,去端一碗来给珍珠吧。”

珍珠苦着脸道:“夫人,我能不能不喝。”

南宫瑶笑:“乖,喝完了药有糖水喝。”她摸摸珍珠的头,“珍珠,你一会儿也帮我端一碗糖水去给子规吧。”

珍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所以面对温柔的南宫瑶,她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她端着番薯糖水去了静苔院。

书房还亮着灯,其实她是真的佩服魏子规。他能一整日一动不动的坐在书桌前看书,不像她一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只要一过一个小时,她就觉得椅子上长了刺在扎她屁股。

珍珠道:“少爷,夫人让我给你送糖水来。”

魏子规抬头,盯着她蓝色的口罩:“你这什么鬼样子。”

还说呢,珍珠心里很是不平衡,明明两个人都吹了风,为什么只有她感冒了:“你就当我准备要去做贼,不能让人看到脸吧。”她把糖水往前推,“趁热喝吧,少爷,我还要赶回去赋棠居复命呢。”

魏子规道:“你现在是不是很不想看到我。”

珍珠实话道:“我现在看到少爷就想到你只给了我二十两,我亏大发了。”

魏子规恼,昨夜的事她只想到钱银么:“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么。”

第四十七章 像是要烂掉的梨子

倒是还有一句:“我鼻塞,难受。”

魏子规拉开抽屉,拿出一瓷瓶。走到她面前把她口罩扯下,倒了点药到指尖上,再抹到她鼻翼,珍珠感觉鼻子一下就通气了。

珍珠惊奇的道:“这是什么?提神醒脑。”

魏子规把药给她:“我看你不止鼻子塞了,脑子也塞了,回去抹一抹吧。”

“少爷,你现在是想和我练口才么。”他是找架吵吧。

“何为白马王子?”魏子规问。

珍珠给他讲起了经典童话故事,当然,为了让他听懂,稍稍改动了些。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她姓白名雪。她因为生得太美了,她后母嫉妒她,送了个有毒的苹果给她。白雪吃下毒苹果后就死了,然后遇上一位姓白名马的王子,王子亲了公主,公主死而复生,王子公主就幸福的在一起了。如何,感人么。”

她说成这个鬼样子,能感人才有鬼吧,魏子规道:“同姓不能成婚,何况死了怎么复生。”

珍珠心想,这是故事,跟故事较什么真,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嘛。”

魏子规倒是很喜欢她说的这段话:“你又偷了谁的句子?”

珍珠道:“也是我师父的经典名句,这位师父叫汤显祖。”

魏子规道:“明日下午城西那有赛马。”

珍珠笑:“少爷是在约我么。”

魏子规道:“别人都带着丫鬟随从,我这个魏府少爷总不能孤身一人吧。”

珍珠含糊不清的嘀咕道:“活该你到现在都泡不上妞。”

魏子规知她定是在骂他:“嘀咕什么。”

“少爷忘记我生病了么,再说了,我现在在夫人身边服侍呢,怎能玩忽职守,不在岗位上待命。那我的活谁干,我可不是来魏府当小姐的。”珍珠用他之前说过的话怼他。

魏子规反问:“你有不玩忽职守的时候么。”他喝完了糖水,把空碗给她,“娘那我会去说的,明日下午,我去接你。”

珍珠接过空碗:“知道了。”

反正就是她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

魏子规在院子里等着珍珠。

珍珠打扮好,魏子规给她的药药效惊人,她现在是神清气爽,不流鼻涕了。

她走出房门锁好门窗,跑到魏子规面前装了一个圈,她已经做好接受源源不断的赞美的准备了:“少爷,如何?我这造型去到什么场合都不会给你丢人。”

魏子规看着她精致的妆容、鬓上款式简单却别致的簪子,还有她身上鹅黄色的罗裙:“你这什么打扮。”

珍珠笑道:“裙子是子意的旧衣裳,她才穿过两次就不喜欢了,就送给我了,我把衣服款式稍稍改了一下。簪子是夫人送的,而这个妆容是我为了搭配衣服特意设计的,我取了个名叫梨花妆。既大方得体,也不会太抢那些官家夫人小姐的风头。”

魏子规看着她将腰肢勒成水蛇那般粗细,衣服勾勒着她年轻美好的身段:“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珍珠捂着嘴笑,:“九天仙女。”

魏子规评价:“像是要烂掉的梨子。”

珍珠想到这是什么形容?

魏子规道:“去换一件。”

珍珠从包包里掏出小镜,照了一下脸,整理了一下头发:“我不要,我是带着目的去的。少爷,你知道那些夫人小姐在哪一块花的银子最多么?”

珍珠一一数给他听,“衣服、首饰、保养品、包包。只要我今日闪亮登场,我这造型肯定能引起轰动,引导大晋的时尚潮流,到时候我就能找铺子合作。”

魏子规重复道:“换一件。”

珍珠心想敢情她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说是么,她态度坚定,绝不妥协:“我不换,你非要我换那你干脆换个丫鬟得了。”

正在双方僵持时,天上落下一物,正中珍珠的衣服。

珍珠嫌弃的看了一眼那坨东东,太恶心了。她抬头望天,正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肇事者已经逃逸,无影无踪。

她心里憋屈得很,她花了半个时辰弄的造型,珍珠对天大骂:“没看到我旁边这个白得发光的么,瞄不准就不要随地大小便,连只鸟都欺负我,下次让我遇上,炖了你!”

魏子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珍珠郁闷道:“又不是说你。”

阿九顶着一张黝黑的脸,在场的都听得出她真正骂的是谁,可还是义字当头帮她担了锅:“少爷,珍珠是在说我。”

魏子规笑道:“你现在还要坚持穿着这件衣服去么,你要是不怕丢脸,我倒是可以答应。只是到时那些夫人小姐以为我魏府的丫鬟有什么怪癖,喜欢在衣服上放鸟粪做装饰,若是问起,我不知该怎么解释。”

珍珠皱着脸又看了一眼那坨鸟屎,回房换衣服了。

果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于渐白的父亲是现任中书令于彬,也曾是赵同的学生。

这位于大人没别的嗜好,就喜欢马。在城西买了块地来专用来养马,且不止是本国的马,北边高燕国的马,南边卢胡国的马。

只要他看上的,不管花多少银子不计成本都要弄到手,就跟小学生花光零用钱收集方便面里的金卡一样痴迷。

魏子规和珍珠来的算是私人马场。

于渐白过来迎接魏子规,见跟在后边的珍珠愁眉不展:“这是怎么了?”

珍珠看到马场内果然有其他女眷,她错失了一次免费打广告的好机会。

魏子规笑道:“她刚才吃了只烂梨子。”

于渐白奇怪:“这时令有梨了?”

珍珠撅着嘴,闷闷不乐。

于渐白安慰道:“珍珠,你别不开心,你现在可是大晋第一才女,赵先生破例收入门的女学生,多少人想一睹你芳容。今日你来,我也是长脸的,我爹想请你写几个字。”于渐白竖起两根手指,“这个数。”

珍珠眉开眼笑,心里的乌云密布,呼呼一下就吹散了:“真的,于大人喜欢什么字体?楷书宋体还是瘦金体?哪种字体我都会。”

第四十八章 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些字体于渐白听都没听过:“还分这么多种?”

珍珠笑:“一会儿我写给你看,你让于大人挑喜欢的。”

于渐白道:“行,我爹现在在和周国公他们聊着,今日来了不少人物,一会儿给你们引荐。对了,要骑马么。”

珍珠道:“我不会骑马。”

魏子规看了眼马厩里高昂雄俊的马匹:“好啊。”

于渐白让人去牵了匹马来,魏子规接过缰绳,相马眼,他抚了着马颈上油亮油亮的鬃毛,那黑马倒也温顺,尾巴一甩一甩的赶苍蝇。

于府的小厮来传话,说是于夫人让于渐白过去一趟。

于渐白笑道:“先失陪了。”

魏子规一个帅气的动作翻身上马,看到珍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摸一摸那黑马,只是马甩了一下头,就吓得她赶紧收回了手。

胆小如鼠,魏子规道:“想骑马么?”

珍珠扭捏作态:“不好吧,少爷不是总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惹来非议,你又说是我不检点,我不能总背锅呀。”

魏子规简洁道:“不骑就算了。”

珍珠见他要走,急道:“我又没说不骑。”

她还没骑过马,她想试试。

魏子规伸手把她拉上了马,珍珠调整了坐姿,这视野都不同了,很新鲜的体验。

马儿绕着圈慢悠悠的散起步来,魏子规又给了她一次机会:“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珍珠觉得这样很没劲,还没人走得快:“少爷,你今日很帅,特别的帅。您能让它稍微跑一下么,我想感受那种策马奔腾,风驰电掣的刺激和快感,它这速度像乌龟啊。”

魏子规脸上浮现一抹不善的笑:“你说的。”

魏子规踢了一下马腹,只听到一声嘶鸣,马儿扬蹄激起尘土。于府的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日行千里,跑起来的速度那不是一般的快。

确实很刺激,刺激得珍珠的小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吓的。

没有安全带,摔下去不死也会残吧。

马跑了两圈才停下。

珍珠感觉自己身子在哆嗦,已不听大脑控制,她扭头就见魏子规在笑。

“你故意的!”

魏子规心情愉悦:“是你说要策马奔腾,要风驰电掣,这不是随了你的意么。”

珍珠气道:“我让你给我银子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我哪得罪你了,骗了你财还是骗了你色。谁惹你的你找谁算账,你拿我泄愤,算什么英雄好汉。

魏子规注视着她:“你说得对,谁惹我的我找谁算账。”

为何这般看她,珍珠想了想,震惊道:“就因为我刚没听你的话立即换衣服?你至于么,就那么件芝麻绿豆的小事,你就用这种手段报复我。”

魏子规道:“你脑子是不是真塞住了。”

珍珠回敬道:“你脑子才塞了,拿搋子都疏通不了了。少爷,放慢你变态的速度吧,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会人格分裂,真忍不住拿刀子捅死你。我回去要和夫人告状,让她给我做主。”

魏子规道:“总把我娘搬出来,你自己能不能硬气一点,能换句话么。”

能,当然能,珍珠拽住魏子规的领子:“赔我精神损失费。”

魏子规倒是忘了,她还擅讹钱。

珍珠抖着腿下了马。

于渐白回来,正好见她一脸怒气也不理人,径直往前走。

于渐白道:“这是又怎么了?”方才心情不是变好了么。

魏子规望着她的背影:“吵架了。”

于渐白意外,平日里见珍珠可是谨言慎行,这晋城里从未听过有大门大户的丫鬟敢以下犯上:“丫鬟和主子吵架,她脾气不小啊。”

魏子规心想何止吵架,还动手打过他:“被我娘宠坏了,尊卑不分。”

于渐白见魏子规说归说,似乎没要处罚的意思,他无心说了一句:“魏兄,你也挺宠她的。”

魏子规不语,踢了一下马腹,又遛起了圈。

……

珍珠边走边在心里骂着魏子规,巴不得他日后吃饭筷子都是单的,上茅房也永远找不到草纸。

她骂得投入,走到某处树荫刚想冷静冷静,就见到楚府姐弟迎面走来。

珍珠心一惊,想起和楚芊芊的恩怨纠葛,她现在就一个人,面对面遇上得吃亏,想着便要调头偷偷跑回去找魏子规。

“珍珠姑娘。”楚纤纤声音里是饱满洋溢的热情。

珍珠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是不是试探?她想着是不是应该装嘴歪眼斜回一句认错了,然后拔腿就跑。

可楚纤纤步伐矫健,上来便是拉住珍珠的手,笑道:“原来珍珠姑娘今日也来。”

珍珠尬笑:“朱夫人。”

楚纤纤拉住珍珠的手,那笑容跟那日在牢里张牙舞爪的母老虎模样判若两人。

楚纤纤道:“上回在牢里纯粹是误会,是我的不是。我一直想找机会给姑娘赔不是,今日遇上就是缘。叫朱夫人实在见外,珍珠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就叫我纤纤吧,显得亲密。”

楚天河一旁看着觉得奇怪:“长姐何时和珍珠姑娘结下这样深厚亲密的情谊?”

珍珠心想是啊,何时?连她自己都不知。

楚纤纤笑道:“那是珍珠姑娘生得讨人喜欢,哪怕只见一面也觉得投缘。”

珍珠继续尴笑,只要不打她,她怎么说她怎么配合。

楚纤纤道:“赛马在前面,你怎么往这走。”楚纤纤拉着珍珠往前,然后不停的问珍珠有什么喜好厌恶。

珍珠心想数银子算么:“……看书练字吧。”

楚纤纤道:“我们家天河也喜欢看书练字,珍珠姑娘喜欢吃什么?”

珍珠道:“烤鱼。”

楚纤纤笑道:“巧了,我们家天河也喜欢吃烤鱼。那你不喜欢吃什么?”

珍珠答:“蒜头。”

楚纤纤道:“真真的是巧啊,天河也是从小不吃蒜头。”

珍珠:“……”

楚天河:“……”

到了赛马场,楚纤纤更是让珍珠跟他们一席,让于府的人多腾了个位,有意要让珍珠和楚天河坐一起。

珍珠确定自己不是错觉,这是相亲桥段吧,她看到魏子规走来,差点没有扑上去抱他大腿,相比殷勤过头意图明显的楚纤纤,她宁愿和变态的魏子规待一起,至少他没这么可怕。

第四十九章 悬梁刺股,萤囊映雪

珍珠躲到魏子规身后,探出头来谢绝了楚纤纤:“朱夫人,我身为魏府的丫鬟,得伺候我们家少爷,谢谢你的好意了。”

魏子规见她怒气全消,这可不似她小肚鸡肠的性子,居然没追着要她的精神损失费。她也只有有事的时候会躲他背后,把他当龟壳,魏子规问:“怎么了?”

珍珠小声道:“朱夫人估计是想给我做媒。”

魏子规皱眉头。

于渐白不知他们主仆在说什么悄悄话,只是笑:“子规,坐吧,快开始了。”

于府的马对阵的是周国公府的马,很是有看点。

这位周国公贾鸣可是大晋名将,三公之首。十五岁上阵杀敌,一路从马前卒熬到今日如此显赫的地位,靠的都是战场上刀口舔血真刀真枪拼来的。

尤其现已是花甲之年,却中气十足,身体倍棒,听说一顿能吃三大碗饭,比起年轻人丝毫不输。

周国公府拉来的是贾鸣的坐骑,三匹都是战马,圣上所赐也是有血统证书的。胜负实在难讲。珍珠想着要是能设几个赌桌,那可是发了。

赛马比三场,胜出两场者为赢。

珍珠从包里抓了把瓜子,看着有人鸣锣挥动旗子,两匹马昂头并进冲出起跑线,倒让她想到田忌赛马的故事了。

事实上于府的马和国公府的马速度也差不了多少。

一丢丢吧,每次于府的马都输那么一两秒。

于大人急了,毕竟事关面子,于渐白也急了,因为他父亲若是心情不好,就会减他的月钱,也就是零花。

于渐白拍着大腿道:“实在是不争气。”

珍珠笑道:“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机会反败为胜的。”

于渐白道:“你有办法?”

珍珠拇指食指搓了搓,暗示了一下。

魏子规抛给她一个冷眼,珍珠视而不见,凭智慧赚钱怎么了,金狮巷那些做生意的商铺就是靠她这样的消费者支持才没倒闭。

有了银子她才能刺激晋城的经济消费,使之不至于凋敝啊。

于渐白许诺道:“只要你有办法让于府胜,必不会亏待你。”

珍珠出谋划策道:“你让你家那个书童去找国公府那个喂马的聊聊天,塞点碎银问问那三匹马,哪匹跑最快,哪匹跑最慢,哪匹速度中等。然后你拿你们家速度最慢的马对国公府速度最快的那匹,速度最快的对中速的,中速的对人家最慢的。”

于渐白笑道:“果真是聪明。”

珍珠也笑:“不聪明怎么做我们家少爷的丫鬟呢。”

于渐白对他的小书童勾勾手指,小声的说了几句。那书童点点头,按着吩咐去办了。于渐白也起身离席要去和他父亲说,邀周国公再赛一次。

魏子规看着珍珠道:“你可真是擅旁门左道。”

珍珠纠正道:“这哪叫旁门左道,是战术。条件相当擅用战术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珍珠感应到右前方来自楚纤纤的热切目光,她打了个寒颤,低头。

魏子规阴阳怪气的道:“所以你对楚府也在用战术么。你之前不是说要给自己做打算,要讨楚大人他们的欢心,还说楚天河仪表堂堂,不错。既是现在楚家大小姐要给你牵线,也算是助力,你又何必欲擒故纵。”

珍珠警告道:“少爷,我现在心里烦躁得很,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你要是再这么哔哔哔,你信不信,我明日真的就去勾搭楚天河。”

魏子规瞪她,倒是也没说话了。

于府和国公府又赛了三场,这次赢了。于大人高兴啊,他的面子保住了,于渐白也高兴,他的零花保住了。

于渐白向于彬介绍道:“爹,这位是魏大人的儿子。”

魏子规作揖。

魏研虽也在朝为官,但却是难得的清流。这种培养同事关系的集体活动他并不热衷参加,南宫瑶又是深居简出,魏府相比其他官宦门第算是很低调了。

“魏研的儿子?”周国公打量着,伸手拍了拍魏子规的肩,魏子规右脚后退了小步,若非有武功底子,怕且已是狼狈的跌坐在地了。

珍珠心想这不会就是武侠小说里,高手试探的场面吧。

周国公夸道:“年纪轻轻。武学能有这等造诣,可见勤下了一番功夫。听闻你五岁就能作诗,文武双全,魏研当真是有福气。”

魏子规谦虚道:“国公谬赞了。”

于彬对于渐白道:“你要学学子规的稳重,年岁相仿,你看看子规再看看你自己……”

于渐白赶紧打断:“爹,她就是赵先生新收的弟子珍珠,她的字连赵先生都夸,你不是想请她帮你写幅字么。”

于彬看着珍珠,圆脸大眼,是个模样讨喜的丫头:“魏府真是卧虎藏龙。多少人仰慕于赵先生的学问,捧着千金上门求教,哪怕是被拒后跪在府外三日三夜,都不能让先生回心转意。你是第一个先生主动收入门下的弟子。”

珍珠认真道:“珍珠也很感激赵先生,所以每日三省己身,督促自己要好好学习。悬梁刺股,萤囊映雪,不可辜负了赵先生的栽培。”

于彬道:“是个懂事的丫头。”连个丫头都这般求上进,于彬看了眼儿子,差点没忍住要踢他两脚,“一个姑娘都比你勤奋好学,你再不力争上游,你就别对外说自己姓于了。”

于彬吩咐下人送来笔墨纸砚。

珍珠问:“于大人想让我写什么字?”

于彬道:“都可。”

那就是自由发挥了,珍珠两手握紧向外翻,闭目深吸一口气。

于彬看着她这举动略微不解,小声问儿子:“这是?”

于渐白其实也不太明白:“或许是在酝酿吧,我听闻书法大家下笔需些触机,许在跟天地沟通。”

珍珠猛的睁眼,将纸铺开,抓笔蘸墨一挥而就,意动念动笔动全身都动,与其说是写字倒像在打功夫。

魏子规捏了一下鼻梁,没眼看。

珍珠写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八个大字。然后做了太极最后一式收式的动作,她放下笔,像是完成了某种严肃的仪式。

于彬看着纸上入木三分的八字,赞叹:“好字啊,真是好字。铁画银钩,笔势委婉,似一脉连绵河山,其势浑然跃然纸上。”

连周国公都不由夸道:“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写出的字却有铮铮傲骨。”

珍珠笑,今日过后,她的字又能涨价了。

她看向表情甚为复杂的魏子规,体谅点吧,这年头艺术家混口饭吃不容易。

第五十章 终于扬眉吐气

珍珠端进温好的牛奶:“夫人。”

南宫瑶饮尽,接过珍珠递上的帕子擦了嘴,珍珠要把碗拿去清洗,南宫瑶道:“不急收。”她拉着珍珠坐下,“今日你陪子规去了于府,好玩么?”

珍珠道:“还是挺好玩的。”如果没有魏子规故意吓唬她那段,会更好玩。

南宫瑶柔声问:“珍珠,你想回静苔院么?”

珍珠闻言,可怜的问:“夫人,你不喜欢我了?”

南宫瑶笑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这么乖巧又懂事。只是你在子规身边服侍过一阵子,你是知道他的,他一看起书来全神贯注,连吃饭就寝的时辰都能忘记,对身体不好。阿九他们又没一个敢说他,我想让你去帮我督促他按时的吃饭按时的休息。”

珍珠道:“少爷哪里会听我的,他只会欺负我。”只会强迫她一块晚睡早起。

南宫瑶道:“他要是欺负你,我给你出头。如若他愿意听你的,你愿意回去么?”

珍珠想若是听她的倒是可以考虑,毕竟她还挺喜欢看魏子规被她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的:“莫非夫人要赐我尚方宝剑?”

南宫瑶问:“什么是尚方宝剑?”

珍珠解释道:“就是某个物件,别人一看到就会联想起夫人,见物如见面,不管我说什么都代表夫人说的话,他都得听。跟将军手里调兵遣将的虎符差不多。”

南宫瑶想了想,拉开梳妆台上的黑漆木盒,拿出一只玳瑁镶金嵌宝石镯子给她戴上,“那就把这当尚方宝剑吧。”

珍珠道:“这只镯子好漂亮。”

南宫瑶笑道:“子规要是欺负你,你就让他看这只镯子,就说是我说的,什么都得听你的。”

珍珠想起慧姨的嘱托,夫人身边缺人她才回来的:“可是我走了,夫人你这……”

南宫瑶拍拍她的手,让她不必烦恼这个,“还有紫鹃她们在呢。”她玩笑道,“我可比子规好伺候多了。”

珍珠笑,真是知子莫若母,说得正确,魏子规真心难伺候。

珍珠背着包袱又回到静苔院了,这是几进几出了呀?都快赶上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了,怎么好像走不出静苔院了,她心里想着很有气势的一脚跨进了门槛。

魏子规视线从书里移开,落到她身上:“被我娘赶回来了?”

呸,珍珠道:“我这种人才不管去到哪都是抢手货,得高薪聘请的,哪有被赶的道理。”

她宣布道:“夫人交给我一项艰巨的任务,让我把少爷您身上大大小小几十个毛病都掰正过来。以后这静苔院就是我话事,我让少爷你几点睡你就得几点睡,我让你几点吃你就得几点吃。”

魏子规皱眉:“你是又发疯病了么。”

珍珠知道突然这么宣布他有点难接受,可是还是得慢慢接受的呀。珍珠道:“少爷,你要是不信你大可去问夫人,这么容易会被拆穿的谎话我是不会说的。”

魏子规哼笑,真是荒谬:“我的院子,你来做主,那我这个少爷做什么?”

珍珠道:“你还是少爷呀,放心,外人面前我会给予你充分的尊重,只要不过分,我绝不拒绝。不过我不想做的你不能强迫我。”

魏子规道:“不想做的事情?你是丫鬟,打扫院落听后差遣都是你应尽本分,若你说这些你统统不想干了,那是我反过来伺候你。”

珍珠道:“我没说过让你伺候我,不过你若突然生出这种兴趣爱好来,我也不反对就是。”

她想的倒美,魏子规把书放下,也不知她是对娘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我去赋棠居。”

“去吧,去吧。”珍珠有恃无恐的拨着手上的镯子。

魏子规拉过她左手看:“我娘给你的?”

珍珠得意:“对啊,见镯子犹如见夫人。”

魏子规见她眉飞色舞,显然打算就此后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知不知道这只镯子代表什么?”

尚方宝剑啊,珍珠道:“代表夫人对我的信任,对我能力的肯定,还代表了我说什么你都得听。少爷,你虐待我的时候有想过风水轮流转的问题么,没有吧。你最好保佑我每天都心情愉悦,不然我保证一日十二个时辰你肯定没有一个时辰是好过的。”

这话终于轮到她说了,终于扬眉吐气了。

魏子规道:“傻子。”

珍珠拜托他更新点骂人词汇吧,来来去去都那几个:“我明白少爷你的心情,不过成王败寇,输要输得有风度。骂人发泄得了一时,可终究会让人觉得你没什么素质文化。”

魏子规道:“那你还骂人。”

珍珠道:“那我没素质,你也要跟我一样没素质么。少爷,你是未来的栋梁之才,怎能如此降低自我要求,拿我来做对比。”

魏子规坐回书桌前,拿起那本被他放一边的书继续看。

珍珠道:“你不找夫人问了?”认输了?

魏子规不语。

珍珠心想这镯子真是太厉害了。

珍珠得了“尚方宝剑”后是完全放飞了自我了,想干啥就干啥再不受约束。

魏子规读书读累了,想让珍珠泡茶来,结果扭头就发现她坐在旁边拿书盖着脸在睡觉。

她现在连偷懒都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晋城之中还有哪个当丫鬟当得她如此嚣张猖狂。

魏子规把她脸上的书拿开,好在口水没沾到他的书面。

珍珠揉了揉鼻子。

魏子规把书合上放到她脸上,未醒。他又加了一本书重量,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未醒,不动如山。

可真能睡。

魏子规正考虑着要不要把桌上五本书一本搭一本全放她那张圆如托盘,扁平如镜的脸上时,就听到院中有动静。

动静细微,常人恐难察觉,但魏子规耳力好。

他走到院子,见珍珠房门敞着。进去一看,房内凌乱,衣物显然被翻找过,窗子是开的,来人应该跃窗逃了。

魏子规回去叫醒珍珠:“掉银子了,你捡不捡。”

珍珠一个激灵,脸上的书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她迷迷糊糊低头寻找:“哪啊?”

魏子规道:“去看看丢什么了。”

第五十一章 强制人物设定

珍珠看到自己房间乱成了垃圾场,只想把那个贼杀了。她跑到床边,蹲下,伸手往床底摸,摸出了一大叠银票。

阿九哇了一声:“珍珠,你可真富贵。怕我再干二十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珍珠心想所以她不是让他跟她混么:“这是在于府赚的,还没来得及存钱庄。”

珍珠见银子没丢,又去开衣柜。魏子规见她在清点亵衣数量,把脸转向另一侧。

内衣也没丢,应该也不是内衣大盗所为了,珍珠道:“我没丢东西。”

魏子规道:“这么乱,你点算清楚了么,仔细些。”

珍珠道:“值钱的真没丢。”那种不值钱的,杯子、碗什么的也不至于招贼,还要特意潜入她房里偷窃吧。

魏子规嗅了嗅,房中有股淡淡的香粉味,魏子规走到珍珠梳妆台前,见她一盒盒脂粉放得整整齐齐。

魏子规问:“你今日抹的是哪个粉?”

珍珠走去拉开第二个抽屉,她的脂粉都是按色号排列的,放得极有规律。她拿起第二行第二个,递给魏子规。

阿九看见她的抽屉放得满满:“珍珠,你这是打算卖胭脂水粉了么?”

珍珠道:“姑娘家的胭脂水粉永远是少一盒的,日后等你娶媳妇你就知道了。我这几乎集齐了晋城近半年来各大有名的胭脂铺推出的经典款和最新款。”

魏子规闻了一下珍珠递来的脂粉,不是这个味道。他拿起她抽屉里的一个一个辨别。

直到拿到第五行第三个:“这个是什么?”魏子规问。

珍珠夸道:“少爷,你还真是有眼光。这个叫海棠春,是四季楼新出的粉,能遮暇,是我这些胭脂水粉里最贵的,三两一盒。”

阿九吃惊:“这么一小盒东西三两银!”还吃不了,涂到脸上是能变天仙么。

魏子规吩咐阿九:“这么贵的脂粉,一般人是不会买的。卖得出的,伙计或许会有些印象。你明日去四季楼问问,除了珍珠,魏府还有谁去买过。”

阿九点头,下去了。

珍珠推理道:“少爷,该不会进我屋意图不轨的是个女的,她在我屋里留下了香粉味,你就凭着这么若有若无的味道,从我这许多胭脂水粉里比对上了吧。”

魏子规不语。

珍珠瞠目:“你是狗鼻子么。”

魏子规眯眼:“你骂我。”

珍珠诚恳的道:“我这是在夸你呀,你听不出来么。少爷,你说你脑子异于常人,嗅觉味觉也异于常人,所以你嘴巴格外的刁钻,你推理分析能力又强,那你当初怎么会认错我是奸细呢?”

魏子规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偶尔她也会陷入一些莫名其妙的纠结里,俗称钻牛角尖。

珍珠严肃的问:“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头是不是曾经被门夹过,所以造成你五感灵敏度,还有你的推理分析能力有所下降。”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啊。

魏子规瞪她:“这阵子小心些,不要乱捡东西,也不要乱吃东西,更不要乱跟人跑。”

珍珠心想她又不是五岁孩童,没那么容易被人拐卖的:“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乱捡东西。”

是么,魏子规转身,走了两步,扔了一锭银子到地上。

再回头,地上的银子已经不见了。

珍珠对他咧嘴笑,手握拳抓着什么背在身后不想让他发现了。

魏子规道:“你可真是‘拾金不昧’啊。”

珍珠忍痛要把手里银子还他:“这是老天爷强制给我的人物设定,百分之百捡银子。我也不想的,都是出自本能反应,以后尽量改就是了。”

魏子规看着她的眷眷不舍,对银子的。

他道:“去帮我沏茶来。”

珍珠笑,这算是给她了:“这么晚了别喝茶了,我给少爷榨果汁喝。”

珍珠带着愉悦的心情往小厨房跑了。

第二日。

阿九去四季楼了,代替他值班的小厮敲了敲门,进来道:“珍珠,这是赵先生让人送来,说是给你的。”

“我的?”珍珠接过由赵先生编写的厚厚一本教材,她翻了两页,一张插图也没,只有密密麻麻的字像爬满了页面的蚂蚁。珍珠确认道:“你确定没有听错?这是给我不是给少爷的?”

小厮肯定道:“是给你的,我没听错。说是你先前请了几日病假,怕你耽误了学业,等看过后,回去说一说心得。”

珍珠手抖了一下,读—后—感?这么厚,她得读到猴年马月?

魏子规道:“赵大人学识渊博桃李天下,不止皇上,中书令于大人也是他的门生,他老人家赠书于你,多少人求之不得,你还有什么不满。”

珍珠郁郁寡欢:“少爷是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你不懂。”

她读了二十多年书,读书读书读书,完全没有交际玩耍的时间,等到终于读完大学了毕业典礼当日翘了辫子。

来到这里,山上日子单调,大多的时间还是跟着老头子学习读书。可以说她没有上进心或者没志气,可她真的想歇一歇,干些感兴趣的事。

魏子规道:“那就说到我懂,反正你口才不是很好么,都能说动朝廷颁公文了。”

珍珠知道魏子规在揶揄她,懒得理睬。

魏子规摆了摆手,那小厮刚出去。

过了一会儿,又来人了。

这次是紫鹃,她是奉了南宫瑶的吩咐,放下一套笔墨纸砚和一碟杏仁糖就走。

这些都是给珍珠的,珍珠看着杏仁糖,终于展了欢颜:“还是夫人疼我。”

魏子规拿起南宫瑶送的那支狼毫笔,这与他用的那支都出自云梦斋,还有那方砚是上好的徽砚:“我娘确实很疼你,都要比对我好了。”

珍珠笑着拍了拍自己富有弹性的俏脸蛋:“我师父说我面相生得极好,脸颊饱满有肉,一看就是吉星高照又有福的人,生得讨人喜欢。”

魏子规笑,脸确实很有肉,都能掐出油了:“你确定你师父不是在说你胖,让你少吃些?”

珍珠原谅他的笨嘴笨舌,他现在还单着是有自身原因的。

她捻起一块糖要吃。

魏子规提醒:“你忘了我说的么。”

第五十二章 她需要的是抢救

珍珠心想这又不是外面那些无证经营的小摊买的:“这是夫人送的。”

魏子规道:“是我娘让人送来的,但不经她的手,这其中多少人碰过。”

魏子规拔下珍珠的银簪,扯过她的袖子擦了擦,随机验了一块,见无异状,又把簪子呈九十度垂直插回她的髻上,跟插花似的。

珍珠默默的调整了簪子,见他也捻起一块。当然,是没碰过她簪子干净的那块,珍珠把他的糖抢走,道:“这是夫人给我的,又不是给少爷你的。”

魏子规道:“你至于么,一块糖。”

珍珠把糖扔嘴里嚼碎,心情不好时吃甜食很有用:“哪怕一块糖,那也是我的,我有权分配,一块糖也不许你吃。”

话音才落。

珍珠的喉咙剧烈的痛了起来,痛得眼耳口鼻全挤在了一块,她右手摁住喉咙,左手拉住魏子规的袖子。

魏子规道:“你不会是想装病不去张府吧,那你还是打消念头吧。”

珍珠心里骂去你大爷的,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她扣喉催吐,把杏仁糖吐了出来。

魏子规讶异,这分明没毒。他吃了一块杏仁糖,知道了症结:“芝麻油。”

珍珠觉得意识渐渐从她脑子抽离了,她感觉大脑处理器随时要当机。大爷的,防过了老鼠药,没防过芝麻油。

魏子规托住她无力的身子:“珍珠,珍珠。”耳边是他的声音,难得不再是不慌不忙维持在一条水平线的调调,夹杂了慌乱。

能别只顾着喊她的名字么,还不到招魂的时候,她现在需要的是抢救,她还能抢救啊!

魏子规把珍珠抱起,大声道:“阿九,药箱!”

……

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家具布置,珍珠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魏子规在她手指上扎针放血,起初她的视线有些对不上焦,直到阿九杀猪似的大叫:“醒了,醒了。”

珍珠眨了眨眼,看到魏子规手里拿着一支估摸着有十五厘米长的银针,她很想问魏子规之前有医过相似的病症么?他懂医可实践经验不多吧,她可不想做小白鼠,成为他提升医术的踏脚石。

魏子规对阿九道:“去和夫人和小姐说一声珍珠醒了,让她们不必担心了。”

“是。”阿九急匆匆的跑了。

魏子规把珍珠身上的银针取下,珍珠数了一下约莫扎了五六根,她都被扎成刺猬了。

珍珠气若游丝:“我是谁,我在哪,你在干什么?”

魏子规怔住,接着又给她把了一次脉,着重给她诊断了脑子。

珍珠虚弱的笑了,他真上当了,怎么这么容易挨骗。魏子规松了一口气,知道她情况应该是稳定了。

珍珠觉得好累,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跟跑了八百米一样接不上气来,她太累了,又晕过去了。

她在床上躺了四日,魏子规因为要给她医治没有去张府听学。

子意特别羡慕,来看珍珠时和珍珠诉苦,说那位女先生给她留了特别多的课业,她握笔握得手都发麻了,她现在也想生病,那就有正当理由不上课了。

珍珠道:“傻丫头,哪里有人希望自己生病受伤的。”比听赵先生的课还叫人难以忍受的是魏子规开的那些苦得不能再苦的药。

子意帮珍珠拉了拉被子,道:“吴厨子也太大意了,做糖时也没发现倒的是芝麻油,还好你把糖吐出来了,真是命大。”

珍珠道:“嗯,我也觉得我挺福大命大的。”她并不觉得夫人和吴厨子会害她,只是不知道那芝麻油是有人贪嘴偷偷买了又粗心大意的倒油罐里,还是故意害她。

毕竟她对芝麻过敏不是秘密,在赋棠居时夫人还特意叮嘱过厨房不要用芝麻油。

此时魏子规端着药膳进来,见子意还赖在静苔院,催道:“该去上课了。”

魏子意撒娇道:“哥哥,我能不能不去,我想陪陪珍珠。”

魏子规知道她想逃学才是真的,遂板起脸来:“不能。”

子意噘着嘴,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珍珠看到药膳都怕,日日这么补她又不运动,发胖是肯定的,魏子规递来一碗茯苓人参鸡汤。

珍珠商量道:“少爷,我能不能不喝?”

魏子规道:“我娘亲手炖的,她一会儿过来看你,你是想让我告诉她你嫌她做的吃食难吃不肯吃是么。”

她哪有那么说,居然会无中生有了,他学坏了:“我喝还不行么。怎么这么烫,不能帮我吹凉些么。少爷,医者父母心你听过么,你有没有同情心?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大夫那能是好大夫么?”

魏子规记得自己有说过:“我不是大夫。”

珍珠道:“就算不是大夫也不妨碍你有同情心,人如果没了同情心那就跟禽兽没有区别了。”

魏子规知道他要是不照做,她会滔滔不绝,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扯的丫头,好像不管什么都能和道德耻辱,人性沦丧诸如此类的扯上。

魏子规吹凉了些,舀了一勺汤喂她,塞住她的嘴。

喂完药膳,魏子规取了药箱要给她扎针疏通经络,扶正祛邪。

起初珍珠看到那比她手指还长的银针还有些怕,后面见魏子规这几日没把她扎成半身不遂,应该还是有两下子的,就又不太怕了。

珍珠道:“少爷,我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吧?你可要诊断仔细些,别留什么后遗症,后面失忆失聪失明或者大小便失禁什么的。”

虽然她是过敏,应该不至于有这些后遗症,但还是小心点。

魏子规斜她一眼:“我确实该再给你诊断一回,看你脑子是不是被砸出过毛病,又说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珍珠想着她又不是学医的,怎么知道那些症状在这用专业术语怎么说,她只能用她懂的语言词汇表示她的担忧:“这么欺负一个卧病在床的人,你不羞愧么。”

魏子规反问:“是我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我?”顶嘴摆脸色跟他动手,如今还使唤起他来了,也不知谁是主谁是仆。

珍珠道:“我算是知道了独食除了难肥,严重还会致命。那日我若是给少爷你先尝尝,你嘴刁,肯定尝得出芝麻油。”

魏子规道:“你这么烦,怕是鬼差也不想收。”

第五十三章 躺得不是一般快

珍珠感触颇深的道:“少爷你知道么,当我以为我自己要死的时候,我真的很不甘心。我辛辛苦苦赚了那么多银子都未曾享受过一掷千金的快感。那次和你去岳秀庄,我很想吃里面那道焖羊舌,可是看到价格又打退堂鼓了。等身体好了,我一定要改变一下我的消费观念。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仅得懂得赚还要懂得花。”

魏子规嫌她话多:“你能安静一会儿么,你就不怕我扎错穴位,你变成个傻子?”

珍珠闭嘴,安静了一会儿,真的就安静了一会儿。三秒,很给他面子了:“我才不怕呢,你那么难伺候!”

施针的手收了回来,魏子规考虑着是不是找封条把她嘴巴封上。

珍珠道:“我要是傻了,你可找不到一个像我这样任劳任怨尽心尽责的。少爷,我的银子存在吉利钱庄,我若是有什么事……”

魏子规打断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珍珠笑了:“等我好了,我请你去岳秀庄吃焖羊舌,就专门点贵的吃。”

魏子规道:“我有时觉得你怕死,有时又觉得你胆大。”

珍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光怕也无济于事:“我只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谁跟我这么深仇大恨,几次要致我于死地又这么神通广大,能把手伸到魏府里来。”

魏子规道:“近来招进府的只有一个。”

珍珠想了想:“你是说教子意画画的女先生?”

不会吧,她和那位女先生无冤无仇,她甚至不知道那位女先生叫什么。

魏子规道:“阿九去查了,除了你,就她去买过那款水粉,你不死,她总会寻机再下手。”

珍珠要坐起来,魏子规瞪她,她又乖乖靠回软枕上任他扎,他道:“我娘一直觉得是她命吴厨子给你做杏仁糖才害了你,这几日你喝的药膳她要过手了才放心。”

珍珠道:“没事,一会儿夫人来我哄哄她就好了,我最会哄人了。”

魏子规笑了。

珍珠其实挺喜欢看魏子规笑的,很保养眼睛,只要不是阴笑冷笑嘲笑不怀好意的笑就得:“少爷,我怕耽误你的学业,要不你明天就回张府上课吧。”

魏子规轻声问:“那你呢?”

珍珠抚了抚胸口:“我当然是再好好调养几日,我现在只要坐得久些就会觉得气不顺。应该是还没调养好,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对吧。”

魏子规收好银针,慢条斯理道:“是么,可我觉得你调养的应该不错。”他手速特别快,从她枕头底下翻出一本书,珍珠诧异,他怎么发现的。

魏子规道,“你还真是‘博览群书’啊。”

珍珠想抢回来,第二本可不能又毁在他手上:“这又没图。读什么书是个人自由,朝廷没禁就说明我可以看……你不能撕,你要再撕我翻脸了。”

魏子规只本着销毁的决心,完全没商量:“那你翻脸吧。”

珍珠跳起来抢,“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这只是为了让我的人设更饱满。”

这书十八jin都算不上,就是有几页写得暧昧些。

他们争来抢去,书就脱了手了。

南宫瑶推门进来,那书正正就落在她脚边,书名很是香艳,引人浮想联翩。

南宫瑶生气的看向儿子。

魏子规扭头,方才还生龙活虎的珍珠此时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还昏睡未醒的模样。

她躺得可真够快的,他又一次百口莫辩了,或许他真该把她绑起来狠揍一顿。

……

珍珠端了晚餐进书房,她身体其实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就是装病想把病假再稍稍延长些。魏子规被南宫瑶罚抄佛经,得抄二十遍,说是让他静心。

珍珠是有些内疚,也知道他很生气,气得瞧都不瞧她,也不和她说话。

珍珠求和:“少爷,我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要不你吃,我帮你抄。”魏子规当她不存在那般,她咽了咽口水,“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有反省了,我以后尽量不看那些书了。”

魏子规瞪她,这算什么保证,是个正常人这时候也该说以后再不看才对。

珍珠道:“食色性也,总要徐徐渐进。我就是有点好奇,一点点而已。”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段,真的就一点点。

珍珠拖来一张椅子坐他身边,“我脸皮厚,其实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若是今天进来的是别人也就那样了。可是夫人不同,她是我到晋城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把她当娘看,我想她高兴,又特别怕她生气,夫人平日很温柔,可是生气起来特别可怕。我也想维持好我在她心里的形象,乖巧懂事听话。”

魏子规冷着声道:“你还有形象么,碎完了吧。”

珍珠听他的语气,他真的气得不轻,她诚恳的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少爷不生气,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她使了杀手锏,趴到桌上,侧着头四十五度角,睁大圆圆的眼可怜兮兮的看他,只是没什么效果。

珍珠坐直了,开诚布公:“其实你可以和夫人说那书是我的,可是你没有说。少爷,你真的真的很喜欢我吧。”

魏子规的手顿了一下,纸上的字多了长长一捺,这一遍经文算白抄了。

珍珠道:“你若是又说些闹别扭的话,我也不会再跟你交心了。”

魏子规道:“像你这样精得跟猴一般,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人,你若不是知道我的心思你会这么得寸进尺么。”何必明知故问。

珍珠故意道:“谁知道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

魏子规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她的下一句,她在拨他笔架上的狼毫笔玩,魏子规心里的火熊熊烧着:“你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么。”

珍珠想了想,认真的问:“少爷,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受虐?”

魏子规恶狠狠的瞪她,对她有所期待的他现在估计跟傻子没两样。

珍珠眨眨眼,他想听什么?“我的婚姻观念跟这里的不太一样,这里的人觉得男女之间就像茶壶和茶杯,一只茶壶配很多只杯子是正常的,可我觉得男女的婚姻就应该像狼一夫一妻。你要是让我跟那些大宅院里的女人一样,天天琢磨着怎么让丈夫其他小妾中毒、流产、去偷人。哇,那我宁愿把有限的精力用在赚钱上,反正以后还能bao养小bai脸。”

她说的是什么话,魏子规道:“什么叫让丈夫其他小妾中毒流产去偷人。”

珍珠耸耸肩:“宅斗剧的套路都是如此,基本逃不出这法则。女人之间的战争很‘残酷’。”

最后一个词她给了重音表示强调。

第五十四章 科学的验证方法

魏子规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把他当好色之徒么,“我爹只有我娘一位夫人,我也只会有一个妻子。”

珍珠道:“魏大人是魏大人,你是你,这又不能遗传。我师父说过男人的话最不可信了。”

魏子规问:“教你这话的师父是男是女?这般愤世嫉俗,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现在想来,老头子应该是在用自己当反面教材,告诉她各方面都得独立些。珍珠道:“男的。”

魏子规:“……那你要怎么才信?”

珍珠想了个很“科学”的验证方法:“发誓吧,毒誓。将来你若是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就一辈子不举,就算和再多的美人共处一室,也只能看不能吃。”

魏子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还真够毒啊。”这样的话说起来都能自然顺口,所以她看那种书才会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珍珠心想是他问她怎么样可信,她提供了一个可行性建议而已。

魏子规道:“我若是发毒誓,你呢?你不是整日嚷着公平平等么,你是不是也该发个毒誓。”

珍珠就爱情在男女生命中占的比重不同而展开辩论,女人对爱情忠贞得多:“女子的心窄,只容得下一个。自古多少贞洁烈女只求白首不离,就似成双的大雁,死了一只另一只也不独活。要举例子三日三夜都说不完。”

魏子规反驳:“周国公的爱女前两日改嫁了。”

珍珠抿了抿嘴,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好像说新郎极不情愿,明明是成亲,从头到尾却像办白事丧着脸,此事轰动了全城。要不是她病中,肯定去凑热闹。

好吧,珍珠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问:“那你说我该发什么誓?”

魏子规道:“你若水性杨花三心二意,就要家财散尽身无分文,下半辈子风餐露宿,只能沿街乞讨活活饿死。”

珍珠瞠目结舌,这附加条件比她还多,他还说她毒,他毒起来也不遑多让。

魏子规道:“你若敢发誓我就敢。”

珍珠想着这算另类的山盟海誓么,他们是在比谁更毒辣吧。

珍珠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她举起三根手指:“我若水性杨花三心二意,家财散尽身无分文,下半辈子风餐露宿,沿街乞讨活活饿死。”

话音落下,魏子规接道:“我若是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就一辈子……”那两个字对他而言是有些难以启齿:“肾虚,满意了吧。”

珍珠摇头,正经的道:“还不得,还有这最后一步。”她拿了白纸,从笔架上取了毛笔,“少爷,如果让你带一只动物去探险,你会选孔雀?老虎?还是猪?”

魏子规皱眉,她的想法为何总如此跳脱:“你我之事跟猪有何关联?”

珍珠道:“测试一下我们价值观合不合拍。若是分高,说明咱两很合,日后相处不会太吃力,分低就说明还需磨合磨合,彼此都得迁就一下。不过你放心,不管选哪个,少爷在我心里都是及格了的。”

珍珠在纸上写下满分一百,脸蛋四十,私房钱二十。

魏子规道:“你是把我当花瓶么。”

珍珠捧腹大笑:“逗你的,你还当真了。”她捧着魏子规的脸亲了一下,“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魏子规低头继续抄书,不过脸上密集的乌云终于散了。

……

珍珠的良心反复的煎熬了一晚,觉得让魏子规给她背这个锅还是可怜了点。

要坦白真的需要莫大勇气,她酝酿了一晚上。第二天她做了南宫瑶喜欢的蛋糕,在南宫瑶来看她时坦白道:“夫人,其实那书是我的。”

南宫瑶愣了一下。

珍珠低头道:“少爷发现我偷偷藏书,要没收,我要抢回来时,那书飞到您脚边了。”

南宫瑶看了沉默的儿子一眼,昨日要罚他时也没见他辩解,她微微蹙着细长的柳眉,轻斥道:“姑娘家怎么能看那种书。”

珍珠认错道:“昨日看到少爷抄书我心生愧疚,所以特意和您坦白,争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坦白从宽,能从轻发落的对吧?”

可千万别罚她抄经文,她还有篇读后感没写。

南宫瑶让她做保证:“以后不许再看。”

珍珠心想这个保证有点肉疼,昨天她还和魏子规打太极,说慢慢戒。可是面对瑶姨信任的目光,她说不出这样取巧的话,她论斤卖的良心也还是会疼的。

珍珠低头道:“我以后不看了。”

慧姨进屋道:“夫人,张夫人让人送了一盆黑牡丹来,是给珍珠的。”

珍珠道:“我的?”最近一堆达官贵人排队给她送礼,现在又多了一位张夫人。

南宫瑶问:“可有说原因?”

慧姨道:“说是上回珍珠在张府吃了糕点不舒服,牡丹是送来赔罪的。”

珍珠想那事过了也好多日了吧,怎么又翻出来说,张府向她一个魏府小丫鬟赔罪,听着挺新鲜的。

魏子规道:“全晋城只有五盆黑牡丹,其中三盆留在宫中。还有两盆皇上分别赐给了张夫人和齐王,现在张夫人却转送给了你。”背后的原因实在耐人寻味。

珍珠听了这花的来历怕是不好转手,可养花不是她强项,她连仙人掌都能种死:“夫人,你说这份礼要留么?”

南宫瑶笑道:“张夫人赠你的,留与不留得你决定,怎么反倒问我。”

珍珠道:“我不会养花,花到我手里只有死路一条。要不我陪夫人去看看,若是您喜欢就留下养到院里,不喜欢就送回张府吧。”

魏子规霸道道:“喝了药再去。”

珍珠问:“能不能回来再喝?”

魏子规道:“不能,药是温的,凉了药效就减了。”再说等回来她又会有各种理由,她是不会自觉喝药的,只能靠监督。

珍珠抿了抿嘴,百般不愿的接过药,这药怎么会这么苦,他不会再里面下黄莲了吧。她眼一闭,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喝完药,然后漱口。

魏子规忽的道:“娘,我想娶珍珠。”

珍珠把药全喷了出来,当场给魏子规身上穿的白衫来了场即兴挥毫,添了一笔浓妆溢彩,这衣服算是废了。

魏子规心想她这是在报复他之前也喷过她一脸么。

第五十五章 三十二倍速快进

南宫瑶帮珍珠擦了脸,对于魏子规这么突然的表白,并不意外,她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来,她问珍珠:“你想嫁给子规么?”

珍珠想这是不是快了点,简直像三十二倍速快进,赶剧情一样。她看了一眼魏子规,魏子规也在看她,如若她回答得不够不让他满意,她会不会被挫骨扬灰?

珍珠道:“我喜欢少爷,但是我没做好成亲的准备。”

南宫瑶道:“可以给你们先订亲。”她拉过珍珠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有想法的孩子,特立独行,很多别人在乎的你反倒是不屑的。可是珍珠,世间事如意的少,不如意的十有八九。有的事在你可以掌控和选择的时候你就要把握好,不要等到它脱离了你的控制,你没有得选的时候才后悔。”

这番话虽是笑着说的,但珍珠听着很是感伤,八成又是和老头子有关,珍珠道:“可是夫人我是孤儿,我没有身份户籍。”

在这,她算是个黑户,八字也没有,按大晋的婚姻风俗,订亲也是要合八字的。她还以为这些可以好几年以后再考虑,如今不必先想。

南宫瑶抚着她的脸道:“我可以给你安个身份,就说你是我的远房亲戚,只要你愿意就行了。”

珍珠小心翼翼的瞄了眼魏子规,他眼角一挑,带几分刀光剑影的寒意,珍珠赶紧点头。

南宫瑶高兴的道:“我去让人把户部樊大人的夫人请来,只要她愿意帮忙,户籍的事也就成了。”

南宫瑶说完就走,黑牡丹也不看了,现在那花是要留还是要送走都不重要了。

珍珠看着魏子规道:“少爷,你真不会觉得太快了么?”

距离他们昨晚的“毒誓”都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他们两虽是一起了,但一般这种剧情,通常是吵架分手复合,再吵架再分手再复合,经历了重重磨难,至少也该注水五十集,方能心心相印,最终修成正果。

魏子规道:“我行事不惯拖拉,还是你惯了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他的语气很平和,可是面部表情不是。

珍珠心想始乱终弃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魏大人还未回来,这事不用征求他意见么。他毕竟是一家之主,这样会不会不太尊重。”

魏子规道:“我爹回来我会亲自和他说,你在府里待这么久了还不清楚情况么,府内的事包括我的婚事,只要娘点头,我爹都不会有意见。我娘方才的话很奇怪。”他总觉得她和娘有事瞒他。

珍珠装傻道:“有么,没有啊,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珍珠把手里的空碗放到一边,“你不担心日后有人说闲话,说你娶了个无权无势的丫鬟?”

魏子规道:“我还不至于需要一位有权有势的妻子来帮扶我的前程。”

珍珠站起来,踩在被褥上,她拍了拍魏子规的肩,道:“少爷,你真有志气,我看好你。你定不是池中之物,将来会如大鹏展翅一飞冲天。”

魏子规问:“我若不开口,你会主动和娘提么?你有想过若我和其他的纨绔子弟一般只是玩弄你的感情,发的誓也可统统不作数的,你要如何自处?”

珍珠想了想,这个问题她之前没想过,不过可以现在想:“我应该会骗光你的银子后一走了吧。”

魏子规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哪怕是当着他的面。

珍珠笑道:“从你我确定恋爱关系开始就该彼此坦诚嘛。情侣之间想走得长远绝不能相互欺瞒。”

是么,魏子规做了个最简单的测试,测试她是否心口如一:“这阵子你赚了多少银子?”

“……”珍珠慢慢的躺了下来,“突然有点头晕,怎么这么晕呢,定是创伤后遗症。”

魏子规拿起空碗让她等着,要去给她再倒一碗药,喝完才许“晕”。

珍珠又坐起来,抗议道:“我已经喝完了,少爷,是药三分毒,你没听过么。”

魏子规道:“你是喝完的么,你是吐完的。”

……

知道魏子规和珍珠订亲,于渐白他们纷纷道喜。至于崔银镜,那为了维持表面的骄傲,不走心的祝贺珍珠也心领了,只希望崔银镜不会拿先前要吃人的眼神再看她就行了。

放课后,珍珠先去了趟茅房,要回书斋和魏子规汇合的中途,她看到了崔银镜和她的丫鬟。

这显然是在等她。

崔府丫鬟见了珍珠,话里有话的道:“有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学那青楼楚馆里的女人用狐媚手段勾引了主子,日后能上的了台面么,怕是带出门都嫌丢人。”

珍珠走过去,神色自然的融入她们:“是啊,是啊。如今这世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真就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不过还有一种比你说的那种还下贱。她自己也想攀高枝,奈何没本事,只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用她那张比茅坑臭的嘴在人后说三道四。”

崔银镜的丫鬟气道:“你说谁!”

珍珠装作拨弄头发,手指有意无意的指了她们:“我又没有说你,你不要对号入座嘛。”

崔银镜冷着脸道:“姑娘是不是觉得和魏公子订了亲就了不得了。不过就是个三品朝官的儿子,生母也非名门之女。”

输了就说这些,就未免没风度了,珍珠道:“这种事就不要扯到长辈了,太难看。崔姑娘懂得开解自己总归是好事,兴郡王府的小姐总能觅得如意郎君,就不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了,反正吊死了也不是你的。”

珍珠之前装哑巴,不装后崔银镜不屑与她说话,她们两真没交流过,崔银镜不知珍珠如此的伶牙俐齿:“只因你在书斋里有了一席之地,就真是以为能与我们平起平坐,忘了身份了。你就不怕魏府因此开罪兴郡王府么。”

珍珠笑道:“我现在是赵先生的学生,大晋响当当的才女。一个才女和一个贵女争风吃醋多有看点,肯定能成为茶余饭后必聊之热门话题。我倒是无所谓,但若某人声誉受损,就算出身名门也不好嫁啰。”

第五十六章 软柿子

崔银镜知道珍珠说得对,事情闹大了,她才是最吃亏的那个:“我真是小看你了,分析问题头头是道。”

珍珠想魏子规那么高的智商都斗不过她,何况崔银镜。她找他们这些少爷小姐的弱点就跟玩找你妹一样容易,一找一个准。

珍珠道:“实不相瞒,当初碍于阶级身份,我也是极力反对了的。谁知少爷他以死相逼啊。”

珍珠掏出手帕,捂着嘴哽咽:“他说我若不答应,他就上吊、跳湖、撞墙、出家。魏府就少爷这么一根独苗,我于心何忍啊,怎能做让魏府绝后的罪人。”

崔银镜不信:“魏公子怎么可能会为你寻死觅活,做出这般不孝的行径。”

珍珠擦了擦眼角:“怎么不可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他还说遇见我之后,其他那些女子在他眼里就跟蛆没两样。崔姑娘知道蛆么,就是茅坑那一条一条那个……”

珍珠手指学着那一拱一拱的虫子。

那丫鬟有些反胃,知自家小姐喜欢魏公子多年了,好不容易入了张府,得了见面的机会,人却被魏府的丫鬟抢了,到底是不甘的:“魏公子谦谦君子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小姐别听这贱婢胡说八道。”

珍珠顺口接道:“我也让他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百般的劝过。可他说这是肺腑之言,压抑不得。”

这世上有种诛心的痛叫秀恩爱,现在是明确所有权的时候,她总得在对手的心窝上狠狠捅上几刀,表明一下态度,她的男人容不得别人赤裸裸的侵略。

珍珠道:“他说他的人生原本一片漆黑,遇上了我才有了光亮有了色彩,说以后要和我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看日出日落、潮起潮落……崔姑娘,别走啊,我没说完呢。”

崔银镜怕且是知道斗嘴,在她这讨不到便宜,面若冰霜的带着丫鬟离开。

珍珠背着手,对手等级太低,吵赢也不觉得高兴,只有高处不胜寒的空虚,无边无际的将她吞没。

她以后还是尽可能的挑选一下对手,找那些会扔她银子的吵吧,至少万恶的金钱还能将她麻醉。

珍珠感慨了一番,要回去找魏子规请她吃豆花。走了十来步,不用找了。

魏子规从拐角处现身。

珍珠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她和崔银镜吵架的位置,距离不过十米:“少爷,你从什么时候站这的?”

魏子规平静道:“从你说我以死相逼,要上吊、跳湖、撞墙、出家开始。”

珍珠眯眼,所以他站墙角从头听到尾:“过分了,少爷,你怎能如此冷漠,见我被欺负也不出来帮我。”

帮她什么,摇旗呐喊么。魏子规道:“只要不动手,斗嘴你已是天下无敌了。你不把别人说得要上吊、跳湖、撞墙、出家已经不错了。我帮你怕反而添乱吧,对了,若是有人问起我是想去那间寺庙出家,你可想好了。”

珍珠看他是生气了,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少爷,你知道么,生活比戏剧更有张力更精彩,你刚刚不花一文钱就看了一场双雄对决,多值啊。”

魏子规反问:“牺牲了我的名誉也能叫值么。”抹黑他倒还有道理了。

珍珠打包票道:“我了解崔银镜,她跟一个丫鬟抢男人居然抢输了,这么丢人的事她不会张扬的。即便她张扬,那我也有应对之策。”

制造舆论、形象包装这块她也擅长,她可以把他打造成晋城第一痴情花美男。高、富、帅他全占了,不管哪个朝代的女人对这人设都没抵抗力。

魏子规斜眼。

珍珠做了一个把嘴拉上的手势,表示不讲话了。

魏子规牵起她的手,问:“方才上课还好吧。”

可是他让她说话的。

珍珠知道他是担心她身体刚好,上课时间太长她撑不住:“我差点就睡着了,还好机警的拧了自己的大腿,也不知道是不是紫了,隐隐的疼。”

魏子规笑:“还好你没睡着。”

珍珠道:“我哪里敢睡,赵先生对做学问特别认真,听闻当初的太子如今我们大晋的皇上听课时不专心都挨过赵先生的板子,我又怎么会自寻死路。”

还好这只算是短期培训,时间就一个月。

魏子规道:“你倒也真是听我娘的话,我娘让你来上课你就来上课,让你不许再碰那些书你也爽快的答应了,对我就是敷衍了事。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软柿子捏。”

珍珠眼神游移,心虚道:“我哪有敷衍少爷,我说戒,那也是不看的意思了,表述的方式不同而已。”

得了吧,他还不了解她么:“说什么徐徐渐进,日后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借口去买菜谱乐谱什么的,然后趁机看有没有那些不正经的书,混在其中一起买回去吧。”

珍珠咬了咬唇,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这都猜得到,她转移话题道:“少爷你说张夫人送了我黑牡丹,我要回礼么?”

魏子规道:“我让人回礼了。”

珍珠谄媚的夸道:“少爷真不愧是少爷,换我就想不得这么周到。你说先是府尹,再是高先生张夫人,会不会明天又来位王爷将军给我送礼?其实我要求不高,不需什么奇珍异宝奇花异草,能折现银的就得了。”

魏子规道:“你就不关心他们送你礼物的真正原因?你信张夫人送你黑牡丹只是因为你在她府里吃错了东西?正常人都会好奇吧。”他顿了顿,“也是,你时常不正常。”

珍珠腹诽什么叫时常不正常,能换个词么,比如与众不同。

珍珠道:“楚天河告诉我他奉命保护我的安全,所以他的马车才会一直跟着我们的马车。他那日问我对自己的身世是否真的一无所知,我琢磨着我会不会是楚大人的私生女,所以才有那么多权贵想和我拉关系。可张夫人身份尊贵,哪怕我真是楚府的小姐,她也没必要巴结。”

魏子规道:“他约你出来就是说这些?”

“不然呢?”珍珠调侃道:“少爷不会真以为他是喜欢我你才跟踪我们,这么傻的事你应该干不出来吧。”

魏子规强调道:“我是去买东西。”

第五十七章 这可是她说的

珍珠拖着长长的尾音:“得——,是奴婢说错了,您是去买东西,碰巧一直同路罢了。至于鬼鬼祟祟,那也不叫鬼鬼祟祟,这是您个人行事风格神龙见首不见尾。”

魏子规不语,她知道他是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未免他恼羞成怒,她见好就收吧。

珍珠道:“他们送我礼物总不会是向我这个小丫鬟行贿。我很随和的,只要不是有违道义有违律法。这礼,不论轻重都是一番心意,我都收,不挑。等我把礼都收完了,他们就会感受到我的平易近人,好相处,这样我再去问他们他们才会和我说实话。”

魏子规道:“你这收礼的理由还真是别具一格。”

……

子意焦急的等在魏府门口,见到魏子规回来了,急忙跑上前:“哥,先生被晋京府的人带走了,说是她行窃,可我看她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有误会。”

魏子规道:“你别急,我让人去问清楚情况。你放心,她若是无辜,很快会放出来的。”魏子规宽慰了妹妹几句,让她回院里等消息。

珍珠等子意走后,道:“少爷,那位女先生不会是被你送晋京府的吧?”他太冷静,就像提前知道了剧情走向。

魏子规道:“这几日阿九有在跟着她,她和外面的人有联系,应该也是受人指使。我只怕想杀你的人身份也不简单,未免打草惊蛇,还是送晋京府吧。在魏府不能滥用私下,可晋京府有的是办法让她说实话。既是府尹这般照顾你,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珍珠喃道:“果然是腹黑。”魏子规扭头看她,她立马识时务的改口道,“我是说聪明,实在太聪明了。”

……

珍珠把手藏在身后,一蹦一跳的进了屋。她前几日找城中的木匠师傅订做了东西,今日东西做好了,师傅送货上门。东西一到手,她就迫不及待拿着来找魏子规。

屋里,魏子规在看书,珍珠过去把他的书抽走:“少爷,别一直看书,劳逸结合才能提高学习效率,我有个新鲜玩意,一块玩吧。”

魏子规问:“课业做了?”

珍珠得意道:“不到半个时辰就写完了。”

赵先生留的课业是“仁”,那不就是儒家思想核心之一么,直接针对这个展开了写就好。

魏子规一语双关:“是你写的么?”

珍珠道:“这次我没抄。”

上回那是迫不得已,谁让他说她不得第一就找她麻烦。她一时间实在挤不出一个字,只能求司马光帮忙了。而那些唱本她有署原作者名的。

这现代的高分文章框架拿到古代也是能用的呀,开篇点题,主题鲜明。多用些排比拟人比喻句,中间引些名人名言,结尾说番感悟,都差不多。

珍珠道:“要不是担心科举牵扯朝政,这种容易惹祸上身的生意不能做。我早就参考前几年的试题,出本教人如何抓重点写高分文章的复习资料了。别说这个了,你看。”

她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放到桌上。

魏子规打开盒子,看到画着不同颜色的奇怪图案的棋子:“这是什么?”

珍珠解释道:“飞行棋,规则特别简单,骰子转到六就能动,这里是终点,谁四颗棋子都先走到终点谁就赢。”

珍珠考虑过,既是智商比他欠缺那么一点,不在同一起跑线上,那他们就公平的比运气。

魏子规知道她估计是在耿怀之前输给他。

魏大少爷很不配合:“不想玩。”

珍珠费口水的调动他的积极性:“玩嘛,真的特别好玩,玩了一次保准你停不下来。我如今的经济实力是有了量的飞跃,比之前翻了好几倍,这次我们玩大一点的,五十两一局怎么样?”

这赌注对魏子规并没有吸引力,他道:“我说过我不缺银子。”

魏子规要拿回他的书,珍珠把书藏到身后:“那赌注你开,也不一定是银子。”

魏子规轻笑,这可是她说的。

当他随意的把骰子扔出了两点将最后一枚棋送到终点后,他朝哀嚎声不绝已经输了四盘的珍珠勾了勾食指,让她靠近些。珍珠眉毛垮成了八字,看着魏子规提笔蘸墨。

魏子规见她往后躲,提醒道:“愿赌服输。”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在她额头处画了一杠,他看了半天忍着笑道:“好像没处下笔了。”

珍珠跑去照镜子,她这张脸都被他画成什么样了,这是在她脸上下五子棋么,还画黑白子。

魏子规笑道:“还赌么?再赌只能把你脸涂黑,不过你这张脸够圆,应该能再撑几局。”

珍珠瞪了他,崩溃的跺脚,要去打水洗脸。

魏子规在她背后道:“小心点,别吓到人。”

珍珠洗干净脸,懒得回房找手帕干脆拿袖子擦。魏子规本想念叨她是不是还能更邋遢些,就见她拨了一下头发,把藏在衣服里的玉锁给勾出来了。

魏子规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玉锁仔细查看:“这个你怎么得来的?”

珍珠道:“我师父说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就挂着了。怎么了?”

魏子规道:“这是焉地进贡的白玉。”

他还能看出产地?厉害了。珍珠道:“我只知道这玉锁看着很值钱,将来若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或许能换钱。听你这语气它还有名堂?”

魏子规道:“这是贡品,谁敢收?除非嫌命长了。”若不是她之前一直把这块玉收在衣服里,他也不会现在才发现,“哪怕位高权重如楚大人,都不能私藏,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世或许比你自己想的更不简单?”

珍珠把玉锁正面反面都看了一遍,之前摸进她房里要偷的该不会是这块玉吧。

她对玉不是很有研究:“就凭一块玉?你不会是想说我有可能是公主郡主县主之类的吧?我小时的一段记忆是空白的,谁知道这锁是不是捡的,或者别人塞给我的。玉上也没写着贡品二字。要不少爷你借我一枚铜钱。”

魏子规问:“要铜钱做什么?”

珍珠玩笑道:“抛铜钱啊,正面是,反面就不是。这方法很好用。”

她看到魏子规嘴皮子动了动,知道他又要长篇大论的说教,她把玉锁塞回衣服里,截他的话,“我要是吃焖羊舌了,少爷去不去?”

第五十八章 被虐的总是她(上)

若不去可别说她小气,她就当请过了。

高燕遣使来晋城,街上多了很多高燕商人,珍珠对高燕的土特产很感兴趣,就逛了几个摊子。

她奇怪道:“街上的官差是不是变多了?”之前来这买东西,有人荷包被偷,追那贼人追了几条街一路的嚷都不见官差出现。今日竟反常了,她居然见了两拨官差。

魏子规道:“晋城来了很多高高燕人,其中有些不太好管束,你忘了之前牢头说鲸帮的人和高燕商人发生冲突,他们在醉枫亭械斗,晋京府尹无奈只能让手下加强巡逻。这几日城内有宵禁,吃完赶紧回府。”

珍珠心想不愧是搞情报的,消息真是灵通。她听闻高燕民风豪放,众目睽睽下示爱那都是见怪不怪寻常事,就是不知是真是假。

珍珠从兜里掏出零嘴,不经意瞥见一商铺门前一穿异国服饰的男子在盯着她,珍珠用手肘撞了撞魏子规,问:“少爷,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魏子规皱眉,有哪一个女子,未婚夫在身边还会兴致勃勃问这种问题的?他反问:“你觉得你和我说这个合适么?”

珍珠教育道:“有什么不合适,事物都是有多面的,你不要总是只看到其中一面,他看上我就说明我很抢手,侧面衬托出你的眼光极好。”

那男子走了过来,用蹩脚的晋话深情款款的对着魏子规诵了一首情诗,珍珠的笑石化了。

魏子规则厌恶的拉着她走了,珍珠嘟囔道:“他一定是眼神不好。”一定是个大近视。

魏子规故意拿她方才的话堵她:“你不是说事物有多面么。”

珍珠毫不藏私的与他分享她此时的真实感受:“我觉得我的尊严被捅了一个窟窿,血流成河了。”没有对比没有伤害,什么世道,她居然输给了一个男人。

魏子规训斥道:“只看容貌那是肤浅之辈。”

珍珠点头表示:“我深以为然。可是为什么你用你那张脸对着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会觉得那么没有说服力?”

魏子规瞪着她道:“那实在对不住了,我应该蒙着我的脸再和你说。”

珍珠心想今日怎么尽是些堵心的事,她心不在焉,迎面走来个人,直接把她撞进了魏子规怀里,撞得她左胳膊特别疼。

对方对不起也不说一句,脚步踉踉跄跄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酒喝多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珍珠喃道:“真是倒霉。”

魏子规训道:“谁让你不看路。”

珍珠让他判定清楚责任,她根本没动,那人自己撞过来的,她无责好么:“就是倒霉,回去时得买些柚子叶洗洗。”她揉着胳膊道,“少爷,你和秦娘子认识,我们去吃饭是不是能算便宜些。”

魏子规只道:“她不一定在岳秀庄,她虽是掌柜,但大大小小的事包括食材采买她都亲力亲为,不像你这么清闲。”

珍珠想到所以她才不想干饮食,太辛苦了。

……

珍珠一到岳秀庄就点了焖羊舌,长豆烧茄子,卤水鲫鱼。

店小二提醒道:“姑娘点的菜都是现做的,这时辰来的客人又多,怕要等久些。”

珍珠知道自己点的都是功夫菜,且像焖羊舌这道菜成本高,点的人少,凉了又容易腥,是不会备好的,有人点了才做。

珍珠道:“没事,这不是特意来用晚膳的么,反正酉时总能端上来的吧,先拿一壶酒和一壶茶来。”

店小二点头,去厨房下单。

魏子规管束道:“不许喝太多酒。”

珍珠笑道:“没事的,我酒量好,没那么容易醉。再说少爷你不喝酒,我就算醉得不省人事,少爷也能送我回去。”

店小二送了酒和茶来。

珍珠给自己杯子斟满酒,再给魏子规杯子斟满茶。

珍珠笑着豪气道:“今日不要跟我客气,大口吃大口喝。谢谢少爷把我从鬼门关带了回来,我先干为敬。”

珍珠一杯接一杯,魏子规大掌压住杯口:“让你少喝点。”

珍珠不高兴了:“少爷,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说你不能喝酒,人生中到底是少了一种乐趣,一种体验,是不完整的。你不完整,现在还要掠夺我的乐趣,让我跟你一样不完整么?”

魏子规问:“什么体验?”

珍珠形容道:“特别奇妙,特别玄幻。就是那种我欲乘风归去,有空琼楼玉宇。飘飘欲仙,时而好像在人间,时而又好像羽化成仙了的那种。”

魏子规告诉她:“那不是醉酒,是吸食了五石散的错觉。”

沟通不了,珍珠放弃了:“少爷,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能喝酒的?”

魏子规道:“以前在我外公家,错饮过一杯梅子酒,睡了几日。酒能伤身也能乱性,不喝很好。”

他不能喝,不喝当然好,可他不能要求她也一样自律吧,她现在没有出家的打算。

珍珠想着估计是他体内解酒酶少,酒量才那么浅。

她好奇道:“那你喝醉是什么样的?呼呼大睡,还是上窜下跳?”

魏子规反问:“你知道自己睡着了是什么样么。”

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他们的菜上齐,珍珠早饿了,抓起筷子狼吞虎咽。

她先尝了那道焖羊舌,略微失望。

厨子放了姜葱料酒去腥。方法是没错,就是量的拿捏的不精准,这调味放多一点放少一点都会影响味道。失之毫厘缪之千里,酒味都盖过菜的鲜味了,太减分。

珍珠道:“少爷,下次还是我给你做吧,果然论味道还是得去路边摊吃。来这吃的不是味道,是面子。”

啪的一声,魏子规的额头砸到了桌上。

珍珠吓了一跳,见他动也不动,难道菜有问题,她刚要喊救命。

魏子规抬起头来,面色酡红,跟那关公像似的。他嘴角扬起,此刻天真无邪的笑跟子意有八分像。

珍珠摸了摸他的脸,魏子规像只猫蹭了蹭她的掌心,珍珠自言自语道:“不会吧,料酒你都能醉。你体内的解酒酶不是少,是根本没吧。”

他抓起筷子,挑着菜玩,珍珠急忙抓住他的手阻止:“少爷,你知不知道拿食物来玩,死后会下地狱的!”

第五十九章 被虐的总是她(下)

然而,和一个醉酒的说道理,还希望他能听懂,显然是天方夜谭。

刚才他是用一根筷子挑,听完她的话改成了两根,还是左右开弓。

这是珍珠吃过最贵的一顿,也是她吃得最少的一顿。她算是知道他喝醉是什么样了,真是太可怕了。

……

珍珠吃力的扶着一米八几的魏子规,热出了一身大汗,她容易么。本想着她醉酒,魏子规可以照顾她,现在却是反过来了,她微醺还得照顾个全醉的,为什么每次被虐的总是她。

魏子规停住,珍珠知他现在的神志不清醒,没法正常沟通,只能把他当三岁的哄:“少爷,再走两步好不好?”

他不肯走,她挪不动他。

魏子规看着她痴痴的笑了,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停下。

珍珠想哭:“你还真只走两步啊。”

珍珠万分后悔该带阿九出来的,过什么二人世界,今夜这个二人世界她永生难忘了。

走了许久都没走到五百米,照着这个速度天亮都回不去魏府。

街上静悄悄的,半个鬼影都没有。珍珠记起魏子规说有宵禁,宵禁是几点到几点?

要是被抓到魏府公子酩酊大醉,大施媚态,祸水之姿毕现,跟丫鬟深夜不归这种头条新闻,她脸皮厚倒是无所谓,就不知他清醒后会不会找豆腐一头撞死。

珍珠扫了一眼周围,把心一横,从包里拿出手帕把脸蒙上,然后再哄魏子规低头,把他的脸也蒙上,进了能投宿的客栈。

珍珠扶着魏子规摇摇晃晃的进去,走到柜台前,费力的从包里摸出银子:“要一间上房。”

值班的伙计盯着蒙面的他们两,有些好奇。一男一女大半夜来投店到底还是惊世骇俗了些,尤其珍珠梳的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的发式。

珍珠将面上的帕子又往上拉了一些,道:“看什么,没见过长麻子的呀,会传染那种。”

伙计惊得身子往后倒,再不敢看他们,收了银子做了登记,赶紧领上楼。

珍珠把魏子规哄上楼,进了房,把他往床上扔。她手臂发酸发疼,就跟连着干了好几日粗活一样。

珍珠抱怨道:“总说我胖,到底是谁胖,我半条命都没了。”

床上的魏子规忽的睁开了眼,定定看着她。

珍珠道:“干什么,抱怨一下都不得啊。”

魏子规坐起身,亲了她,整一个贵妃醉酒的原型杨玉环上身,笑得是祸国殃民。

这蜻蜓点水式的亲亲,足够让珍珠觉得不可思议了,他醉了不是一般的主动,判若两人。

魏子规把衣服脱了,随手一扔,那衣服似翩翩蝴蝶兜头罩到她身上,珍珠把衣服扯下,就看到了他的八块腹肌了。

她心里小鹿乱撞,往魏子规那挨近,挨近,再挨近,然后正经的道:“少爷,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我可不是这么随随便便的人。”

魏子规又亲了她一下。

好吧,珍珠觉得欲拒还迎那步可以省略了。

他们现在在客栈里,总是应该要趁醉发生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才不辜负这床,这枕头,这若隐若现的床幔?

珍珠咬了咬手指,捏了捏魏子规的脸。接着,罪恶的魔爪的往某人结实的胸膛探去,手感挺好的,刚要进一步探索人体奥秘。

魏子规吐了,正正好吐她身上。

还好不是在刚才亲的时候吐,不然,她的嘴巴就成回收厨余的垃圾桶了。

珍珠这次是真哭了,她的衣服才穿过三次。

……

魏子规感觉头很疼像是被人拿着锥子用力的凿着,他皱着眉坐来。柔软的被子滑到他的腰间,更深露重寒凉熨贴着他的皮肤令他微微战栗,他这才发现自己衣服不翼而飞了。

床的内侧被子高高隆起,显然他旁边还躺了人。

魏子规把被子掀开,发现是珍珠,而他原本贴身的里衣穿在她的身上。魏子规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从岳秀庄到了这里,他摇了摇珍珠。

珍珠迷迷糊糊的喃着让人听不懂胡话,像赶苍蝇般甩了甩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魏子规在她耳边大喊了一声。

珍珠披头散发的爬起来,在爆发的边缘徘徊:“就算看到我没化妆的样子也不必像见鬼了一样喊吧。”

魏子规道:“我和你,昨晚……”

珍珠就知道他会说什么,能不能别是这么俗的开头:“我和你只是盖了同一张棉被纯睡觉而已,哪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那也是未遂,你先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醒了我们再聊好么。”

她很困,真的很困。

珍珠趴回床上。

魏子规把她拉了起来:“什么叫未遂。”

珍珠踢了一下一脚,抓狂。

她昨晚就捏了两下他的脸蛋,试了试他那吹弹可破的皮肤的手感。刚想酒后乱性,更进一步学那蜘蛛精,烦恼着是把唐僧肉清蒸还是红烧时,就乐极生悲被他吐了一身。

珍珠道:“我不是和你说没有了么,你昨晚喝醉了,我也有点醉,又遇到宵禁,只能把你搬到客栈里来了。真没干什么,你爱信不信。”

珍珠又倒回去。

魏子规又把她拉起来。

他的里衣套在她身上本就特别宽大,好似小孩穿大人的衣裳般,就这一番拉扯,衣服滑落露出里头的亵衣,魏子规非礼勿视即刻移开眼:“那我和你怎么穿这样。”

珍珠吐槽道:“酒量差的我见过,可像少爷你这么差的我真是第一回见,连焖羊舌厨子失手多倒了那么一点点酒你都能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还砸了人家店里的东西,秦娘子不在,岳秀庄的伙计不认得他,她只好按原价赔偿。还好她带够银子了,不然就得扣在那给人刷盘子,刷到过年了。

珍珠抹了一把脸:“你这人不止酒量差,酒品更差,你吐了我一身,你总不能让我穿着那一身脏衣服睡吧。”

魏子规斥道:“你就不能让人回府通传,派人来接么。”

珍珠吼道:“我自己也喝了酒,哪想得到那么全面。”她只知道宵禁时间还在街上晃荡被抓到是要治罪的。投店时记得拿手帕蒙住她和他的脸,保住声誉算不错了。

第六十章 信息量太大

她以为他不喝酒,能保持清醒照顾她,她才点了酒。没想到她没醉死,吃了焖羊舌的他却醉死了。她总不能留他在人家店里丢人现眼吧。

魏子规想到他们一夜未归,不知府里的人急成什么模样,他下床要拾衣服,想先回去再说。

珍珠见了,跳下床和他争抢外衣:“先给我穿。”

魏子规觉得她不可理喻,他沉声道:“这是我的衣服。”

她当然知道这是他的衣服,她又没盲,珍珠道:“你吐了我一身,我只能换了你的衣服出去让店小二天亮后给我买身男装回来,我还要出去拿衣服的。”

魏子规用力扯:“我去帮你拿。”

珍珠也不放手,拔河般又扯了回来:“昨夜那店小二看到我穿着这身衣服出去,你要是又穿这身帮我去拿衣服,他会怎么想。少爷你不是把礼义廉耻挂嘴上么,现在就是验证你人品的时刻了,你难道想让人误会我和你还没有成亲就那个那个了么。”

魏子规瞪她。

珍珠道:“你瞪什么瞪,你是想告诉我你眼睛比我大是么。像你这样情绪管理能力这么差的,脸蛋再怎么好也会降低整体分值,就应该重新改造。”

珍珠抬脚要踢他。

魏子规躲过。

珍珠失了重心,眼看就要撞桌子上。

魏子规伸手搂住她的腰转了一圈避开了桌角,却摔到了地上,她压在他身上,他给她做了肉垫。

房门开了——

魏子规反应极快,抱着她又转了一圈,扯过床上的被子将她盖住,一丝春光都未漏。珍珠这个角度,视线有些受阻,她艰难的扭过脖子,勉强的看到门口的好几双靴子。

为首的人估计觉得眼前撞破的一幕有碍风化,以袖遮了眼,扯着公鸭嗓道:“让他们简单收拾一下,带走。”

珍珠心想着不是吧,未遂都要抓。

魏子规和珍珠被带上了马车。

珍珠打量着同车的人,抱着魏子规的手往他那缩,想着马车去到闹市,是不是该跳个车呼个救什么的,可是这个时辰,街上鬼影都没,叫好像没用。

珍珠小声的重申了一遍清白:“我昨夜要是把你就地正法,抓我也算是罪有应得,可我真的是无辜的。”

魏子规琢磨着这些人虽做便衣的打扮,但脚上穿的却是官靴,且他们对面的人手上的扳指像是宫中之物,听声音像是太监,他小声道:“胡说八道什么,这些可能是宫里的人。”

珍珠道:“宫里的人抓我们干什么?宫里缺宫女也该走流程吧。”

魏子规安抚她道:“有我在,没事的。”

一句话倒是令珍珠七上八下跳得厉害的心定下来了。

他们两进了宫,被带进了一间大殿里。

珍珠偷偷抬眸,上次听护国寺的方丈诵经时她有近距离的见过太后,魏子规小声提醒道:“下跪。”

珍珠反应过来,赶紧下跪,她之前学过觐见太后的礼数又用上了。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太后道:“皇帝来得倒快,你担心什么,害怕哀家吃了他们么。”

“朕决定的事太后何必要为难小辈。”

珍珠听这声音实在是熟悉,她视线又忍不住往上走,从绣了龙的靴子到黄橙橙的龙袍再到那张熟悉的脸,高先生。

太后道:“哀家不过是想见见亲孙罢了。”

太后眯着眼,瞧着他们的装扮,尤其珍珠,头发都没梳,穿的还是不合身的男装。随即用那种普通人看t台走秀,难以捕捉到设计师想传递的潮流审美那种眼光看他们:“现在宫外的人都喜欢做这样的打扮么?”

抓他们的总管太监随即上前禀报:“太后,是在城东的醉兴客栈找到他们两的。”

大晋国君高邦的脸色霎那就不好了。

珍珠心想着她不过是吃了两口豆腐,现在搞得人人都觉得她是蜘蛛精把魏子规连皮带骨都吞了,她是不是该补一句他们是清白的。

高邦道:“太后,这事与他们无关,让这两个孩子回去吧。”

太后屏退了殿内的宫娥太监,徐徐道:“怎么不关?她是你和月娘的孩子。你当初为了她们母女,列祖列宗不要了,江山社稷不要了,母后也不要了,一心只想着退位与她们母女去做一介平民百姓。如今又是为了她们,你要废后,哀家劝你不听,只能让这孩子来劝。”

高邦眼中杀意尽显,咬牙切齿的道:“皇后都做过些什么,太后清楚。这一桩桩一件件晋京府里她那心腹全招了。当初若不是她收买了船家下毒凿穿了船底伪装成意外,月娘就不会死,朕也不会和自己骨肉分离。她意外得知朕的女儿没死,就买凶杀人,这孩子能逃过一劫是她命大。光是谋害皇嗣皇后就该千刀万剐,如此蛇蝎妇人怎么能母仪天下。”

“你当哀家劝你是为了皇后么,哀家是为了你好。自你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勤勉政事,朝野皆夸你是难得的明君。你可以不喜欢皇后,可以厌弃她,可以将她打入冷宫,可你不能废了她。民间尚有糟糠之妻不下堂一说,你若是废后,朝臣会怎么议论你,外头的百姓会怎么议论你。”太后眼泛泪光,颤抖着手指着珍珠道:“他们会怎么议论这个孩子,你想过么?她可是你和月娘唯一的孩子。”

高邦低头看着珍珠,珍珠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太大,她有点懵。高先生是皇帝,她爹是高先生,所以皇帝是她爹?

太后拿起帕子拭去眼泪,母子多年的心结索性今日都说开吧:“当初是哀家装病留住了你,你才没能及时赶去渡头。你怨恨皇后,是不是也怨恨哀家?”

冷峻的面庞将情绪尽收,再看不出喜怒,高邦低头道:“太后也是受了皇后的挑唆。”

太后道:“当年皇后对哀家说月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只要晓以大义,她会以大晋的百姓为重,劝皇上打消退位的念头,哀家这才拖住了你。哀家也觉得对不住月娘,可是逝者已矣,你就算废了皇后,月娘也活不过来了。”

高邦不语,殿内沉重的气氛压得珍珠喘不上气。

第六十一章 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太后扶着扶手站了起来,走到珍珠面前膝盖一曲欲跪下,魏子规和珍珠不约而同伸手扶住她。

太后紧紧的握住珍珠的手:“孩子,皇祖母求你,劝劝你父皇。为了皇室的名声,为了他自己的名声,皇后不能废。”

珍珠手足无措,她应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她今日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在踏进皇宫之前她还只是魏府一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连少爷都敢欺负的小丫头,现在却突然要她去影响一国之母是废是留这样的大事。

高邦道:“太后何必要这样去逼一个孩子。”

珍珠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高邦着急的要宣太医,魏子规道:“皇上,珍珠的身体一向是我来调理,还是我来给她诊治。”

高邦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儿,安置到最近的宫殿。魏子规给她诊了脉,道:“珍珠无大碍,只是因为受了刺激才昏厥。草民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醒,太后那……”

高邦心疼的抚着珍珠的脸,让她毫无准备的面对这一切不是他的本意:“太后那朕会处理,你好好照顾她。”

珍珠是装晕的,她知道瞒不过魏子规,所以他才没让皇上喊御医。

皇帝一走她就开眼了,她不想面对这是非,只想躲远远的。太后等于变相的是在拿她向高先生施压,是亲生母子么:“我想回魏府了,少爷,我还能回去么?”

魏子规摸摸她的头:“能的。”

酉时,陶大叔来了,陶大叔本名陶渊,是掌管宫中禁兵的金执吾。

陶渊道:“皇上让我送你们回去。”

珍珠是巴不得,赶紧套上鞋子,走了几步才发现鞋子穿反了,她就一边跳一边换。

马车到了魏府门口,珍珠等停稳急忙跳下车,她只想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就算天塌下来也等醒来再说。

珍珠对陶渊道谢,陶渊看着她则是欲言又止。

石狮子后走出一个人。

陶渊戒备的站到魏子规和珍珠前面。

对方是个满脸刀疤,一身江湖味的汉子,他对珍珠道:“我家仇爷想请姑娘去一趟。”他递上一个手环。

魏子规夺过手环,认出这是子意的:“你们抓了我妹妹。”

刀疤男道:“老爷子只是请魏姑娘去坐坐,魏公子放心,令妹一根头发都没少。”

珍珠心想他们手上有人质,她除了去还有别的选择么。她只能阿q的想宫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够吓人了,接下来的再坏也坏不到哪了。

陶渊要跟去,对方只当他是魏府护院同意了,陶渊手背到身后打了个手势,让藏于暗处一路跟随护送的下属按兵不动。

……

珍珠躲在魏子规身后,院里站了十几个大汉,见到他们进来自觉分开让出路来。她偷偷观察着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紧急出口,逃生通道之类的。

这两边站着的人个个人高马大,一个比一个壮实,也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紧握的拳头比做瓦煲饭的瓦煲还大。

领路的汉子带他们进了內堂,把门关上了。

珍珠抬头看了眼挂在正中的牌匾,保义堂,这名字像医馆,可外面的不太像大夫更不像病人。

椅上坐着一名老者,他面色灰白,还伴着咳嗽,病怏怏的模样:“用这样的方式请你们来实在是不得已,请见谅。”老者摆摆手,示意手下放了子意。

子意从帘后出来:“哥,珍珠。”

珍珠把子意拉到身边,魏子规关心的问:“没事吧?”

子意摇头:“我想去衙门问问先生的事,出门就被他们抓了。他们招待我吃了一顿饭,说只要你们来了,就让我回府。”

珍珠本想对那老者说他们应该不认识吧,可想到了高先生,楚大人还有张夫人,好像所有人都认得她的身份,只有她不认得她自己:“老先生,我们不会也有什么渊源吧。”

老者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珍珠看着牌匾上的字,语速适中,咬字清晰,念道:“保义堂。”这三个字她还认识的。

魏子规道:“鲸帮,您是鲸帮的帮主仇忠仇老爷子。”

仇忠毫不遮掩他对魏子规的赏识,外人都道鲸帮是龙潭虎穴,魏子规知身在何处还能冷静从容,面无惧色,倒是一改仇忠对世家子弟的印象:“对,这里是鲸帮。”

珍珠问:“老爷子叫我来是?”

仇忠道:“接任帮主之位。”

“啊?”珍珠脑子出现了短路的情况,再看看魏子规和陶渊,他们也差不多。珍珠道,“我看鲸帮好像不缺人,就算广纳英才不也该从低做起么?不知道老爷子您从哪看出我有当帮主的潜质要直接提拔。是掐指算出来的还是随机选的?”

仇忠道:“我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唯放不下一帮兄弟。鲸帮从区区十来人发展到今日几百来人实属不易。如今晋城六成的米粮茶叶买卖,还有数十间赌馆控制在鲸帮手里,即便晋城府尹都要给老夫几分薄面。”

珍珠心想这创业历程是挺励志,每个成功的大佬都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艰辛岁月,可是这跟让她当帮主好像没半毛钱关系。

珍珠道:“我看您外面的兄弟不管哪一位好像都比我合适,我也不会武功,连小孩子我都打不过,您怎么会选上我?”

仇忠道:“当初成立鲸帮,不过是为养家糊口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身边的人团结起来能一起活下去。可是这些年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赚的银子越来越多,人心也越来越难测。现在我没死,他们明面上还能维持和睦,一旦我两腿一伸,鲸帮怕是要四分五裂了。”

仇忠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等咳停了继续道:“帮中的两位堂主王乾荪和崔静堂暗地里已经开始争地盘争生意,他们都想坐我的位置。可不论我把帮主之位给谁,另一方一定都会说我不公平。于是我想了个办法,他们中谁能在初九子时拿到门令,谁就接替我的位置。”

仇忠指了指珍珠的布包,让她打开看看。

珍珠打开布包,翻了一下,里面有包好的零食,有银票碎银子,有手帕,还有半颗吃剩的果子。

更新时间变动

明天小说上架,还是晚上20点,一更。

从1月1日起,更新时间改为一天两更,分别是中午的12点和晚上的20点。

第六十二章 说说而已

魏子规皱眉,她包里还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珍珠翻到一块牌子,那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特别的轻,表面刻了一个令字。“不会是这块吧?这个怎么会在我身上?”

仇忠道:“王乾荪有个手下叫胡四,是个贼,他带了三个人溜进保义堂偷门令却不知被人守株待兔来了一招黄雀在后。崔静堂的人对他紧追不舍,胡四又受了伤,担心自己要是被抓住会连门令一起落入崔静堂手中,这时在街上正好见了你,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门令放进你的布袋里。”

珍珠问:“他认得我?”

仇忠道:“你时常跟着魏府的厨子出门采买,他见过你。他知道你是魏府的人,哪怕发现了袋子里的门令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更不会贪图,等脱身后再去找你要回就是了。可谁知你却没回魏府,鲸帮的人几乎把晋城翻遍了都不知你去了哪。”

珍珠叹气,她去了皇宫,他们再本事也不可能进皇宫里找人,真是阴错阳差:“谁拿到门令谁当帮主,那进来打扫卫生的端茶递水的,他们拿门令不也轻而易举,您这选接班人的方法是不是太草率了。”

万一捡到令牌的是个疯子呢?

刀疤男闻言,可不高兴他们鲸帮帮主被她一个黄毛丫头这样子说,他凶神恶煞怒目圆瞪。要吃人一般,陶渊拇指顶着剑格,若有人妄动,便要先发制人。

仇忠笑道:“要从保义堂偷走门令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里四面都设了机关,自从我订下规定,来偷门牌的不下二十人,活着走了的只一个,就是胡四。如今这门令在你手里,这不是天意是什么,是老天选你来做鲸帮帮主。”

珍珠听懂了,也就是那些人机关算尽最后却被什么都没做的她捡了便宜。

珍珠走上前,双手奉上门令:“我不是鲸帮的人,我也没有做帮主的经验,您见到了,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丫头,我若做帮主没一个人会服我,您还是另选贤能吧。”

仇忠道:“当初立规定时所有鲸帮的兄弟都在,我让他们都立了誓,日后若是有人不服约定,输不起的,就按帮规处置受三刀六洞之刑。”

这种帮派规定珍珠不是很了解,不过听着就血腥,她小声问魏子规道:“三刀不是三个洞么,如何算六个?”

魏子规道:“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么。”

珍珠觉得这位仇老爷子目的不单纯,鲸帮算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扔给一个不了解的人,他怕鲸帮四分五裂,难道就不怕鲸帮到她手里毁于一旦?

珍珠道:“老爷子,我的梦想就是要当贤妻良母相夫教子,这个不适合我。”

魏子规斜了她一眼,一语道破仇忠的目的:“鲸帮的帮主她做不了,老爷子无非就是想找人牵制你那两位堂主。并不是什么天意,也并不是非她不可,而是只要不是你那两位堂主,谁都可以。你将无辜的人卷进鲸帮的纷争里,于心何忍。”

仇忠朝她招了招手:“小丫头,我有几句话只能与你说,你走近一些。”

珍珠看了看魏子规和陶渊,陶渊微微点头,他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武功高强判断形势变化的本事一流,他点头就说明堂内的情况在他掌握里。

珍珠慢慢的走上前,低下头。

仇忠小声道:“卫仲陵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珍珠瞠目,老头子!他们两的年纪差得是不是有些远。

仇忠徐徐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们两住在深山野岭,他那懒散的性子从不劳作,你们却衣食不缺,那些书那些给你续命医治的药材是从哪来的?他有写信来托我照顾你,我没有想到门令会到你手里,若是还有其他人选,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珍珠直起身子,静默了许久才开口:“你能给我两天的时间考虑么?”

魏子规道:“你要考虑什么,不许做这个帮主。”

珍珠置若罔闻:“就两天,让我想想。”

仇忠不再逼她,点头道:“我等你的答复。”

陶渊送他们三人回到魏府,珍珠神不守舍的下了马车,陶渊看着她的背影,到底还是没忍住,他喊道:“姑娘。”

珍珠回头。

皇帝近身的侍卫大多不苟言笑,尤其是金执吾陶渊,他一脸像是要汇报国家大事的严肃:“主人知道你的身份后,他很高兴。卑职不太会说话,僭越了。”

珍珠笑了笑:“谢谢你送我回来。”

陶渊道:“这声谢,卑职担不起,只是应尽职责。”

陶渊亲眼看着他们安全的进了魏府才离开。

……

皇宫的事得先瞒着,鲸帮的事也得先瞒着。当他们三个回到魏府,心急如焚已去过晋京府报案的南宫瑶问起他们去哪了,皆是闭口不言。南宫瑶一气之下罚他们去跪了祠堂。

子意跪在蒲团上,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娘这次气得不轻,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跪到明天早上:“珍珠,你想要当那个什么帮的帮主么?”

珍珠实话道:“我压根不想当,那些人一个个都是逞凶斗狠之辈,我这面相气场哪压得住他们。总不能让我在身上纹上青龙白虎,提着四十米的长刀和他们互砍斗狠吧。”

魏子规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珍珠不能透露太多有关老头子的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我欠的却是比钱债更难还的人情债。”

她呈叩首式,头抵着地撅着屁股,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面对,可以当缩头乌龟的姿势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珍珠自言自语道,“一个个都来逼我,用亲情逼用恩情逼,都来找我帮忙,我又能去找谁帮忙。把我逼急了,干脆找棵歪脖子树吊死,他们就开心了。”

子意就怕她想不开,也学她头抵地撅起屁股,四目相对,紧张道:“你和我说过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珍珠唉声叹气:“我不会寻短的,说说而已。”

第一章 中二是什么意思

子意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办法的,连我哥哥都要被你欺负,他们肯定都不是你的对手。”

魏子规拉长了脸:“魏子意,我还在这。”

珍珠笑了,她自己都迷茫得很,不知能不能解决,子意却对她信心满满,把她当无所不能的女英雄那般崇拜着。真是她的小天使啊。

珍珠拨了拨子意的刘海:“我们家子意都会安慰人了。”珍珠振作的挺直了脊梁,握住了拳头,英雄气概的道,“你说得对,我连你哥这种中二青年都能对付,我还怕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么。”

魏子规都不知自己还有鼓舞人心的效用,只是这种鼓励方式让人高兴不起来,他怎么听都不觉得中二青年是个褒义词:“中二是什么意思?”

珍珠语重心长道:“少爷你不要总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不然以后是成不了大器的。”

魏子规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

张府的课上完后,珍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让驾车的小厮送她去了岳秀庄。虽已到了饭点,但岳秀庄里一个客人都没,魏子规和珍珠才踏进门槛,伙计就迎上来请他们上了二楼包厢。

高邦见了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其实他也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守这个约定。魏子规看了一眼,二楼只有高邦和陶渊在,他又默默下楼去等了。

珍珠走了过去,她现在应该怎么称呼,是称呼高先生?还是称呼皇上?不知道他身份时他们处起来比较自在,现在她反而觉得局促了,她抓了抓头。

高邦道:“朕说过会请你吃一顿好的,你看看,想吃什么?”

他笑得有点僵,她想他们都在想怎么能让气氛自然些的过渡,珍珠抿了抿嘴,还是觉得跳过天气,吃了否那些常见的开场白,直接点好:“您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高邦道:“朕看到你手上的胎记便认出你了。你不会知道朕当时是什么心情,失而复得,欣喜若狂,差一点就要让人拦下你了。”

珍珠奇怪:“那为什么不和我相认,反而要拐弯抹角的说要认我做女儿?”

高邦苦笑,即便是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因为你不喜欢住在笼子里,朕也不喜欢。可是朕没得选,你却还有得选择。皇后的事,你不用烦恼,朕会处理的。”

他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慈祥得很,跟那日在宫里他说起皇后时一字一句杀气重重,只要一句话便能灭人全族的气场,那是判若两人。他在她面前只想做一个父亲,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高邦轻声问:“你能喊朕一声父皇么?”

珍珠实话道:“我有点喊不出口,我们能不能先像之前那样相处。等过一段日子熟悉了再说?”

高邦略显失望,可想着来日方长,她愿意见他,就表示她愿意认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好。”

珍珠笑道:“那我能点菜了么?”

高邦笑:“当然。”

他唤来伙计,珍珠点了四菜一汤,父女两也算享受了简单祥和的亲子时光。

用完了膳,珍珠问:“我还能住在魏府么?我在魏府住习惯了。”

高邦让人去调查过,知道她和魏府上下相处得都很好:“太后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皇室的骨血不能流落在外,太后也不会许你在魏府为奴为婢。”

珍珠想了想:“太后她信佛,能不能和她说我的八字不适合养在宫里,只能养在民间?”

高邦笑,该说她鬼主意多么:“你让朕骗太后。”

珍珠换了一种说法:“这不算骗,是善意的谎言。我觉得我应该适应不了宫里的生活,只要您和太后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是我对皇宫水土不服,养在宫里养不活。这样太后允了,您也不会为难,我也高兴了,这是三赢啊。”

三赢,这说法倒是新鲜:“可是朕若想女儿了怎么办?”

珍珠道:“您要上朝,还要处理那些国家大事,其实您也没那么多时间陪我。等您空闲了若是想见我,可以让人来接我,十二个时辰随传随到。”

“让朕想想。”高邦并没有即刻答复她可以还是不可以,“鲸帮的事陶渊与朕说了,这群江湖草莽朕会安排人帮你处理掉。”

珍珠心想他不会是想让府尹把人都抓大牢里吧,塞不下吧:“鲸帮的事我能处理好,您不用担心。”

高邦道:“鲸帮龙蛇混杂,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整日里斗殴生事。天子脚下,朕本就不允这样目无法纪的毒瘤存在,朕也不许你身边有这样的危险存在。”

珍珠请求道:“我欠了鲸帮帮主一个人情,至今我还没欠过谁的银子,更不想欠人人情,您能不能给我一段时间,我想还了这份情。”

高邦沉默了片刻,对珍珠道:“你去把魏子规喊上来,朕有话与他说。”

珍珠这才想起她完全把魏子规给遗忘了,他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吃吧。

……

珍珠让魏子规陪着她去保义堂找仇忠谈判,珍珠开门见山道:“我可以答应做这个帮主,可前提是老爷子得答应我几件事。”

仇忠在道上纵横几十年,头一次遇到有人敢和他说条件的,还是个黄毛丫头,觉得有趣,笑道:“你说说看。”

珍珠把她花了一晚上拟的条款拿出来,一条一条的念:“我可以做帮主,但是是代理帮主。期限一年。您要对您那些兄弟说一年之后谁接任帮主之位由我来决定,其他人不能有意见,不然就三刀六洞赶出鲸帮去。当然,这只是为了方便我的管理和保住我的小命,并不是真的一年之后由我来选帮主。您只是要牵制您两位堂主,我不过是相当于润滑油,缓和他们的冲突,您可以再观察观察他们之中谁适合做帮主,若是您找到了比我更适合的人,我可以提前卸任。

仇忠夸道:“挺聪明的。”

他若是宣布下一任帮主由她来定,王乾荪和崔静堂为了帮主之位就算不会去讨好她,估计也不会太为难她得罪她。

珍珠说第二条:“我这个代理帮主是不是坐镇在保义堂主持大局其实并不重要,日常的事务就交给您信得过的人去处理。每七日开一次例会,其他时候我则可以迟到、早退、无故请假、甚至不出现。除非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必须由我来主持的事情、或者必须请示我这位帮主,由我来裁断的事情之外,不要来魏府找我。”

第二章 视钱财如粪土

刀疤男皱眉,什么叫迟到早退无故请假甚至不出现,也就是她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仇忠问:“还有呢?”

珍珠道:“我以后是要过回正常人的生活的,我不想太多人知道我当过鲸帮的帮主,那晚见过我的都是您的亲信吧?您得帮我保守秘密,也不能让他们把我的身份说出去。”

仇忠答应:“可以。”

“第四,我也算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给您做这个代理帮主,我向您要工钱应该不过分。当然,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每个月就给我鲸帮所有生意净利润的一成就可以了。”

刀疤男张大了嘴,一成:“这还不叫狮子大开口,你拿了,兄弟们吃什么。”

珍珠解释道:“所谓的净利润,就是扣除了缴纳给朝廷的赋税,给鲸帮兄弟的工钱,店铺的租金,各种开支等等,赚的那部分钱。那日仇老爷子和我说了鲸帮的米粮茶叶生意在晋城占六成,我回去就研究了一下,一成不算多。”

仇忠淡定的问:“还有么?”

珍珠道:“暂且这几条,想到了日后再补。”

仇忠板起脸道:“丫头,你还真敢说,你就不怕我让人杀了你?”

珍珠指了指跟她一块来的魏子规:“那你得把我们家少爷一块灭口,我们家少爷是魏府的独子,他若是出事,魏府不会善罢甘休。鲸帮之前和燕商冲突已经引起朝廷的注意了,我想您应该不会想引起更多的关注。若是觉得我的条件不合理,也可以另请高明。”

仇忠笑道:“你倒是块做生意的料。”这一条条对她全是有利的,她是算准他有求于她,哪怕吃亏些他也会点头。

珍珠问:“那您是答应了?”

仇忠点头。

合同珍珠准备了两份,她道:“签上字,我们各留一份,条件就算达成了。”珍珠等仇忠签完字她再签字,“我在张府还有七日的课,要上完课才能来。”

仇忠道:“到时我会召集鲸帮所有的兄弟,宣布你接任我的位置。仪式上你得做些什么,我会让刘川风教你。”

刀疤男上前一步。

珍珠喃道:“流川枫?”

仇忠问:“有问题么?”

珍珠竖起大拇指:“好名字,一听就是忠义之辈。”只是她有点窜戏,久了应该就好。

珍珠把合同折好放进布袋里,和魏子规从后门走了。

魏子规道:“只要提到银子你还真是无所畏惧,敢和仇忠那么说话的全晋城估计你是第一个。”

珍珠笑道:“有你在我怕什么。”

魏子规朝四周看了一眼,喃道:“不止我在。”她如今可是皇上的掌珠,不一样了,“你到底欠了仇忠什么?”

她不是说过了么,人情债:“他间接救过我的命。详细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将来终有一日我会说的。”

魏子规不再追问:“你吞了这么多银子,你打算分我多少?”

珍珠打哈哈:“少爷不是不缺银子么,您这人设应该是不为五斗米折腰,视钱财如粪土的呀。也不必勉强自己忍受那铜臭味。没事,统统由我来忍受就得了,我不怕臭。”

魏子规讽刺的笑道:“那还真是谢谢你这般为我设想。”

珍珠拍拍他后背:“我们两谁是什么关系,不必这么客气。”

魏府的左邻是安远将军府,右舍是工部刘尚书府邸,皇帝另赐了座大宅给刘尚书让他搬了家,空出的尚书府就成了她的府邸。

魏府上下除了魏子规,其余的人知道了珍珠是公主都很是惊讶,不过见她一如过去也不端什么架子论什么贵贱,惊讶了半日后也就那样了。

因珍珠兼着鲸帮帮主的特殊身份,魏子规让阿九吩咐下去,不得在外议论珍珠的事。

珍珠带着魏子规和子意参观新宅,因为搬得急,公主府也没来得及粉饰,府里屋舍陈旧,工匠来问珍珠喜好,似奉了旨有重新装修的打算。

珍珠觉得没必要大兴土木,道:“这样就可以了,其实挺好的,低调奢华有内涵,乍一看还带点异域风格。”

魏子规道:“高燕曾派世子出使晋,在晋住过四年。这宅子上上任主人就是那位高燕世子。”

难怪,珍珠道:“我的卧室就设在这个院子里就得了,看着很贵气。”

魏子规道:“那位高燕世子的世子妃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失踪的,至今未寻到下落。”

珍珠斜眼:“你是不是对我住这很有意见,我告诉你我要是做噩梦,我肯定穿白衣披头散发大半夜站你床头边,喊着让你还我头来。”

子意想了一下两府的格局:“这个院子是不是挨着静苔院?”

珍珠挑挑眉:“是么,好像是吧。”如果去掉墙,其实也跟她住在静苔院没两样。

珍珠拉着子意进寝室看了一眼,布置其实还好,可觉得有点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珍珠心想着或许是新环境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子意高兴的问:“我以后能经常过来找你玩么?”

珍珠摸摸她的头:“当然,想过来就过来不用通传。我带你看些东西。”

珍珠又拉着子意去了大厅,厅里堆满皇帝赐她的金银珠宝,血参灵芝等珍贵药材,因为还没盘点所以还没入库房。

子意哇了一声,拿起箱子里一串红色的碧玺项链:“好漂亮。”

珍珠把碧玺项链挂到子意的脖子上,又拿了几支金簪给她戴上,捡了玉镯套到子意的手腕:“送给你了,都是你的。”

子意笑得纯真无邪,就是脖子和手有点沉,压得她得弯着脖子:“珍珠,你好大方。”

珍珠左手拿起金元宝,右手拿起玉石玛瑙:“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我向来视钱财如粪土,功名如浮云。”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应该放下你手中的粪土再说话。”

珍珠把玛瑙玉石扔回箱里,听到子意道:“哥,先生还没被放出来。”

珍珠道:“那人不是好人,之前没得告诉你,是因为没证据,可现在她在晋京府大牢里招了,厨房的芝麻油就是她换的。”

子意吃惊道:“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后虽是进冷宫了,可对外都是统一口径,说是得了重病得静养,真正的原因只有少数人知。

第三章 哪门子的男子汉

珍珠道:“还不是我之前投资生意,挡了一些人的财路,他们就收买了那个女先生,想要害我。”

魏子规道:“既然犯错就该接受惩罚,你就不必再为她担心了。”

子意听了有些难过,她以为只是误会,原来先生真的做了坏事。子意点头:“我知道了。”

……

珍珠拿出两张面具,一张给了魏子规,等去保义堂就戴上,应该认不出了。

接任当日天气很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珍珠特意看了黄历,是个万事皆宜的日子,不错不错。

她束了胸换上男装戴上面具去找魏子规。

魏子规只觉得画蛇添足:“只要你说话便暴露自己是女儿身,还是你打算装哑,写字与他们沟通?那你得先确认他们之中可有人识字。”

珍珠道:“女声女气的又不止姑娘,还有娘娘腔。我在鞋里加了内增高,一下高了十厘米,立马有了男子汉的气势。”

珍珠抬头挺胸,比了一下她和魏子规的身高差距,加了五张鞋垫后,她到魏子规下巴那么高了。

反正他们看不到她的脸,到时候她就让刘川风在鲸帮里散布谣言,说她本来是男的,因练绝世神功时走火入魔才变这样。

魏子规道:“你是哪门子的男子汉,哪个男子汉一身香味。”

珍珠自动忽视他脸上的嫌弃,他就是妒忌她女扮男装比他要风流倜傥:“我是个爱干净的男子汉不可以么。”

魏子规见她皱着脸把手伸进衣服里拉扯:“你在做什么?”

珍珠道:“绑得有点紧了,调整一下。没事,我之前有过经验,这可是为了你日后的福利着想。”

魏子规皱眉:“你就不能去屏风后头弄么。”

珍珠一边拉扯一边往屏风后走:“你要不要扮成女的干扰他们一下,厨房蒸有馒头。只需要一点装饰,你立马就能拥有前凸后翘的身段。”

魏子规:“……”

接任仪式上她第一次见到王乾荪和崔静堂。崔静堂跟她想得差不多,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说话声响亮如雷,门口那吼一声,保义堂得震两震,标准的江湖人士,四肢发达伴随的是头脑简单。

王乾荪就让人意外些,是个小鲜肉,嗯,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小鲜肉。发型还挺新潮,一侧留了刘海遮住了左耳。

魏子规哼哼了两声,珍珠把视线收了回来。

魏子规在鲸帮的身份是她保镖,她在帮中多添了一个岗位编制,给起了个响亮的名号,左护法。

崔静堂对珍珠和魏子规都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很有意见,后来是仇忠开口说他们脸上有伤,特许的,才把众人声音压下。

刘川风严肃的捧上一柄银刀。

珍珠和魏子规不是鲸帮的人,得先歃血立誓入帮,仇忠再当众宣布传位,才合规矩。

珍珠摇头,拒绝接刀:“我怕疼,要是控制不好力道割出一道大口,还不得流血不止直接升天。”还好她早有准备,她从布袋里拿出两根绣花针,递给魏子规一根,“用这个扎手一样能滴血,还安全。”

刘川风眼角抽了抽,她当是滴血认亲么,刘川风小声道:“一直以来入帮的兄弟都是用这把刀子歃血,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你是帮主你怎么能用针,他们怎么看你。”

珍珠闻言心想她更不能用了:“我干嘛要管他们怎么看,他割过手再给我,我用完再给下一个。估计你们也不会消毒,这多不卫生。既然是不成文,就表示不是必须的,执行与否应该看个人意愿这才人性化。”

刘川风不懂什么叫人性化,只知道这位代理帮主很是任性,可他现在是她下属,不能威逼恐吓,只能继续小声:“这怎么行。”

珍珠反问:“怎么不行?十指连心,扎破手指一样很疼。入帮仪式的目的是什么?是要让你知道自己以后就是鲸帮的一份子了,得有归属感集体感荣誉感,传承鲸帮的精神。我现在既没有破坏仪式的目的也没破坏仪式的精神。我只是换了一样使用工具,怎么就不行了?”

刘川风不能做主,他看向仇忠,仇忠点头,刘川风才把刀收回。

珍珠把绣花针在蜡烛上烤了一会儿,扎破手滴了滴血。

仇忠宣布珍珠接任。

珍珠扫了一眼堂内站着的鲸帮兄弟,一个个面无喜悦,面无表情,面色不善。脸上都写着她凭什么坐这个位。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众望所归,怕且都成了他们的肉中刺了。

这下好了,她成了众矢之的,两位堂主的矛盾确实有所缓解了,所以说用一成利润聘请她还是很值得的。

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当这个代理帮主。

这里保险行业没起步,否则她都要去给自己买份寿险了。

仇忠在会上宣布了她的任期。

接任大会散后,珍珠再次提醒刘川风,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找她了。可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啊,亥时魏子规硬把她从周公那喊回来,说是刘川风让他们去一趟保义堂。

鲸帮无人知她是公主,刘川风找去的是魏府,魏子规又来找她。

珍珠嘟囔道:“你怎么过来的。”哦,对了,他懂轻功,翻堵墙不是难事。珍珠实在不想离开床,抱着被子和魏子规拔河一般,“不是有宵禁么,不能明天再处理么。”

魏子规把她拽起来:“他这个时候找来,说明情况紧急,顾不得这许多。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要当这个帮主的。”

路上,刘川风大致的说了一下事情经过,鲸帮掌握晋城六成的茶叶和米粮生意,这两门生意分别由王乾荪和崔静堂管理。

今日接任大会散后,崔静堂到涯石路的米铺巡视,发现有高燕商人在对面开了一间米铺抢生意。他一恼火抓了人家铺子老板来问,那高燕商就说已给王乾荪送过银子打过招呼了。

崔静堂认为王乾荪故意寻衅,就带了人去茶铺闹,又不知怎么的一言不合继而大打出手,打伤王乾荪的手下。

珍珠双目无神,精神恍惚。马车颠了一下,她就似个失了灵魂的木头娃娃也跟着晃了一下,魏子规用手护着她的头,她才没撞到木板上。

第四章 等她发完疯就行了

刘川风轻声的问:“帮主,你听到属下的话么?”

珍珠不言语。

刘川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啊:“中邪了?”

魏子规低头看:“睡着了。”

刘川风讶异,睁着眼睡?

马车到了保义堂,魏子规把珍珠扶进去,坐到主位。双方人马已是剑拔弩张,随时要动手模样。

王乾荪和崔静堂根本没把珍珠放在眼里,有她没她一样的吵,双方人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夹枪带棒,火药味越来越重,随时要见血一般。

刘川风见珍珠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睁眼睡,他弯下身子对珍珠道:“帮主,兄弟们都是等着你来主持公道。”

“主持什么公道。”这一句轻飘飘的湮灭在了众人的吵架声里,根本没人听她说话。

珍珠紧绷的那根神经最终还是断了,她开始歇斯底里见东西就砸。

她牺牲了宝贵的睡眠时间,被逼充当了社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来调停他们的社团纠纷,还是无偿的,不是为了听他们反反复复的那几句屁话。

刘川风想上前阻止。

魏子规拉住他道:“等她发完疯就行了。”

刘川风诧异:“帮主还有疯症?”他看了一眼珍珠,好像是疯得挺厉害,“不会砍人吧?”

魏子规道:“应该不至于。”刘川风刚松了一口气,又听魏子规补充了一句:“但也不确定。”

珍珠把能砸的都砸了,却尚且不解气,她想把桌子都掀了,只奈何桌子太重,搬不动,这才打消了念头,“你们让我主持什么公道!”

魏子规想起她第一次没睡好把他裤子扒了,她睡饱时是油嘴滑舌胆小怕事,可睡不饱时便是暴躁易怒,但凡阻碍她睡觉的都是敌人,杀无赦。

王乾荪和崔静堂的人都安静了。

珍珠吼道:“打架之前怎么不让我来主持公道,现在铺子砸了,人伤了,你让我来主持公道。你们有当我是帮主么,我怎么觉得你们就是把我当茅房里的草纸,专门给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擦屁股的!”

崔静堂听到珍珠骂人,他的脾气直来直往喜怒形于色,当场就想翻脸。

珍珠一记白眼:“你们是不是忘了现在谁是帮主,是我。”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让他们认清楚上下等级关系。她现在是他们上司,决定他们每一个人的饭碗是能端到退休,还是立马下岗:“下一任谁坐这个位置是我决定的,是不是想挑战一下我的权威,三刀六洞。”

崔静堂闻言,不敢再激怒她,而是告状道:“是这姓王的故意让那高燕商在我们对面开米铺,影响的是鲸帮的生意,我教训他那是为兄弟们出头。”

珍珠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的道:“我拜托你们,上天给你们脑子和嘴是告诉你们遇事除了打架还有其他解决方式,你们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打,杀杀杀,这跟山里那些抢果子的猴子有什么不同。”

崔静堂张嘴。

珍珠指着崔静堂训斥:“我没说完,打断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是不是想三刀六洞!”

崔静堂又闭嘴了。

魏子规心想她倒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每句不离三刀六洞,就跟当初总拿他娘压他一般。

珍珠发飙道:“这晋城里什么生意是一枝独秀的,你难道还想垄断霸市么。就算那些小商户被你赶绝转了行,还有皇商呢,怎么,你还想和朝廷横么。”

她吼:“你们能不能把眼界放宽些,眼光放长远些,格局放大些,不要抢来抢去都是那一亩三分地,不知权变不知进取不知所谓——”

崔静堂不服:“现在是他和外人合伙断兄弟们的饭碗,你怎么反而只骂我。难道要我什么都不做,由着别人欺负上门,等米铺全关了,兄弟们都饿死了,才知道谁是忠谁是奸。”

珍珠终于体会到对牛弹琴的无力感了,怎么这么难沟通:“天底下的银子是你一个人能赚得完的么,你也不怕噎死。若是物美价廉若是服务周到,是个正常人都会去你那买。不需要你抓人家老板砸人家的铺子。你是不是想惊动官府进大牢里吃免费的牢饭,出来倒是不用烦恼了,因为客人才真是被抢光了,连铺子都给你封了。”

她声音尖锐,骂得众人耳朵都要聋了。

珍珠指着崔静堂,下命令道:“你!明日去和那高燕商赔罪,让人家不要去官府告你。被你打伤的兄弟,你要负责他的误工费和治疗费,直到他完全康复为止。听到了么!”

崔静堂不作声。

珍珠补了一句:“三刀六洞。”

崔静堂这才不甘不愿的道:“听到了。”

正当珍珠想着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时,刚才一直不出声的王乾荪说道:“帮主,崔静堂伤了我的人,这一笔还没算。”

珍珠不耐烦道:“我不是让他赔汤药费负责到底了么,你还有完没完。”

王乾荪道:“他把狗子的手摁进了油锅,能不能治好,以后又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难说。狗子上有老下有小,我这个堂主若是不给他一个交代,日后怎么服众。”

“什么!”珍珠瞪着崔静堂,刘川风只说是伤人,她以为就是打了两拳踢了两脚,“你用不用得着这么狠,这可是人手,你当香肠啊!”

崔静堂分辩道:“我踢了他一脚,他退了好几步自己把手摁进油锅里的。”

王乾荪冷笑:“汤药费不必他出,我只要他给我兄弟一个交代,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珍珠心想敢情她刚说的都是白说的?这个法治时代,能不能用文明的处理方式:“你难道还要把他的手也摁进油锅炸么,什么事都以暴制暴,要王法来干什么。”

王乾荪狠辣的道:“帮主不要和我讲王法,这里是保义堂,鲸帮有鲸帮的规矩。既然都是鲸帮的人那就用鲸帮的规矩处理。他废了狗子的手,那就还一条手来,此事就算了了。”

两方人马又开始脸红脖子粗的吵了起来,刚刚好不容易压下的场面风云再起波涛汹涌。

珍珠想着他们都不会觉得累的么,精力旺盛睡不着数羊行不行。她把刘川风唤到身边嘀咕了几句让他去准备东西。

第五章 老子三岁就练成了铁布衫

刘川风面上疑惑,可还是照做了。

很快,堂内就点了柴火架起了锅。

珍珠义薄云天,豪气万丈的道:“王堂主要公道,我给你个公道,我代他把手放进油锅里炸,这样足够你给你兄弟一个交代了吧。”

只等锅里的油煮沸,珍珠撩起袖子,就要把右手伸进去。

魏子规抓住她的手,不许她拿自己身子开玩笑:“疯了么,把手伸进滚油里手还想要么。”

珍珠装模作样举起左臂,只可惜最近缺乏锻炼,呈水平线的肱二头肌撑不起场面。

珍珠道:“护法忘记我练过绝世神功了么,刀枪不入更别说油了,根本伤不了我分毫。”

魏子规见她胸有成竹,又想起她素来惜命最怕疼痛,许是暗藏玄机便松开了手。

珍珠把手伸进沸腾的油锅里搅了搅,在众人吃惊的表情下,她四十五度角抬头,故作深沉,煞有其事的道:“告诉你们,老子三岁就练成了铁布衫,七岁就练成了金钟罩,若不是十岁在练天下第一剑法流星蝴蝶剑时走火入魔,想来已经称霸江湖数十载了。”

她忽的将手抽了出来,惊得众人面色苍白,连连后退了一丈之远,与她隔开了安全距离,只差没在他们之间画上楚河汉界。

珍珠吼道:“老虎不发威你们就真当老子是病猫!信不信一掌就能把你们拍到墙上撕都撕不下来。此事已了,日后谁再提起,三刀六洞。”

堂内鸦雀无声,看她的眼神全由看烂苹果的不屑,变成了看到苹果里还有半截虫子的恐惧。

珍珠低沉着声音:“听到了没,一个两个哑巴了!”

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是。”

珍珠吩咐目瞪口呆的刘川风收拾一下,打了个哈欠,走了。

出到门口,魏子规见没人跟上来,问:“你让刘川风动了什么手脚?”

珍珠给他科普了一下知识,尽量解释得通俗易懂:“油下面倒一层醋,醋比油容易烧开,看着像是油煮沸了,其实一点都不烫。”

魏子规问:“又是你师父教的?”

珍珠道:“是啊。”

物理课师父教的。

魏子规不禁心生敬仰:“若有机会我真见见这样的高人。”

珍珠想那他估计是没机会了,估计下下辈子都没机会,除非他也能穿越。

……

第二天,刘川风又找来了。

珍珠觉得不该纵着他们这种依赖性,于是教育道:“不是说了不重要的事不要找我了么,你们都是大人了,有些问题尝试自己解决一下。”

刘川风为难道:“我也不想来麻烦帮主和魏公子,可是……帮主不是让崔静堂去和被他打伤的高燕商人道歉,让对方不追究么。对方现在要让崔静堂赔一万两才肯了事,不然就要告上公堂。”

一万两?珍珠决定先弄清楚一件事:“那个大块头不会把人家的手也当香肠炸了吧。”

刘川风道:“没有,当时就是打了人家两巴掌,皮外伤,崔静堂又踢翻了两斗洛州籼米。但对方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罢休。帮主你知道的,我们之前和那些高燕商人起冲突进过晋京府大牢。”

珍珠气道:“原来你们一个个还知道自己有案底啊,我还以为你们集体失忆了!”

魏子规小声道:“这些年,大晋和高燕商旅互通,贸易往来频繁。皇上为显我大国气度,增加财税进项,给高燕和其他番邦属国不少贸易的便利。之前鲸帮斗殴的事,朝廷已经有所注意,若真告去晋京府,崔静堂占不到便宜。”

这些珍珠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觉得烦,为什么他们闯的祸总要她来擦屁股,敢情她这张草纸还是可循环使用的。

珍珠狂躁的抓了头,对刘川风道:“带路吧!”

马车上,刘川风总时不时看向珍珠。

珍珠奇怪,她脸上是开了花么:“你看什么?”

刘川风道:“我只是又担心帮主你是不是睡着了。”

珍珠道:“我大白天睡什么觉,没被你们气得晚上失眠算不错了。”

到了地方,魏子规和珍珠把面具戴上。

崔静堂记得珍珠的命令让他一定要把那高燕商摆平了才可以走,他脑子不会转弯,所以谈不拢也没离开,就一直蹲守在人家店门口。

他长得凶神恶煞,远远看就像门外蹲了追高利贷的,害得人家的店门可罗雀半个客人都没有。

珍珠心想这是来道歉还是来加深仇恨的?

崔静堂看到珍珠,站起身,大声道:“帮主。”

珍珠重重的叹了气,以前都是她让魏子规一言难尽,现在风水轮流转,一夜间她底下居然多了几百号这样的习惯把脑子当摆设的人物。

珍珠道:“进去吧。”

店内的伙计看到崔静堂,以为他是又带着同伙来砸店,吓成了结巴:“你……你想如何!”

珍珠使声音尽量亲和些:“别怕,我们是来道歉的,不是来生事的,你们老板在么?”

伙计去喊了老板。

帘后走出一俊朗男子,三十多岁,穿高燕国服饰,面容看着挺和善。

珍珠开门见山道:“老板是么,我是鲸帮的帮主,前几日手下伤了你,实在对不住,我是来道歉的。”

男子瞟了他们一眼,吩咐伙计更换店里的价格牌,边道:“我的条件已经开了,没有转圜余地,要不你们赔我损失,要不我们公堂上见。别说把帮主请来,就算你们鲸帮的人全都来了,我也不怕。”

珍珠心想看来只是长得和善,谈判起来一点都不。这位老板面对他们这些江湖人,尤其崔静堂这种标准坏人脸,都毫无惧色,不像普通人。

珍珠小声道:“这打的到底什么人?”

刘川风小声回:“这是高燕的富商柳行之,虽然也做米粮生意,但主要经营药材买卖。在晋城所有的高燕商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珍珠心想那就相当于商会会长了,她看着崔静堂道:“你可真厉害。”来头小的他还不揍。

魏子规抱拳道:“柳老板,打人确实不对,是我们有错在先,柳老板的诊金和朱堂主造成的损失我们愿意……”

魏子规没说完就被崔静堂打断:“才轻轻打了他一下就要赔一万两,那老子宁可让他打回来。”

第六章 体育精神

珍珠瞪着崔静堂:“你能不能别说话。”

崔静堂面有不服,但也还是闭嘴了。

珍珠道:“我呢不是推卸责任,诚如我们这位护法说的,该我们负责的我们还是会负责。可是柳老板你的损失也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对吧。”

她是真有诚意解决事情,可他们也不是人傻钱多,他脸上带伤,看着确实是轻伤,非要当成重伤勒索那就不合适了。

柳行之道:“那帮主觉得该如何?”

珍珠道:“本来呢,我们这位护法医术高明,是可以给柳老板看诊的,但未免你说他也是关系人,徇私,不放心。这样吧,前面有个医馆,坐堂大夫医术精湛,医德也好。”

店里伙计壮着胆子插嘴:“你说好就好啊,谁知那是不是也跟你们一伙。”

珍珠道:“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嘛,那位大夫医德、医术有口皆碑,我总不能把全晋城的人良心都给收买了吧。甚至请三四个大夫来同时会诊也行,让大夫们开个诊断证明,诊金药费我们负责。”

魏子规道:“柳老板,生意人求的是财,虽说同行如敌国,但也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鲸帮毕竟在晋城经营多年,论人脉论钱财,或许日后彼此会有合作的机会。”

柳行之轻笑,这两年轻人倒是比鲸帮那些五大三粗只懂叫嚷的聪明,在他这唱起双簧。

柳行之喊了声:“宁慎。”

帘子后又走出一男子,这人粗布麻衣,相貌平平,手中拿着相册,方才应该是在后方对账。

柳行之道:“我这仆人有一特长,跑得快。从这到桂湖,半柱香的功夫便可来回。帮主若是能跑得过他,这位朱堂主来捣乱的事,我便不再提了。”

珍珠看了一眼那叫宁慎的,从这到桂湖来回半柱香,这人跑马拉松的吧。这年头还真是扫地的、看门的、打更的、送货的个个深藏不露。

柳行之道:“帮主若是不敢比,那就请回吧。既是赔偿一事谁也不肯让步,争论下去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结果,还是请官府定夺吧。”

珍珠硬着头皮道:“比就比吧。”

柳行之道:“那就去后院,你们若输了,也不要再做纠缠了,扰着我做生意。柳某行商多年,就是杀人越货的贼人都见过,没什么怕的。”

大伙去后院,魏子规和珍珠走在后边。

魏子规小声问:“你有必胜的把握?”他看那叫宁慎的吐纳行走,怕是轻功极好。

珍珠心想开玩笑,他看看人家那大长腿,再看看她的,两腿长度比例三比一,跑起来步频振幅都不是一个档的。

不是她长他人志气,未比先认输,而是跑步不是她强项。

珍珠客观的分析道:“只要他突然腰酸背痛腿抽筋或者心肌梗塞,我应该就能赢了。”

又或者她突然能跑出牙买加飞人博尔特的成绩,也能十拿九稳,不过这个出现的几率应该比对方脚抽筋要低。

魏子规道:“那你还想都不想就答应。”

珍珠道:“我不答应能行么。”人家就是故意出的刁难条件,不肯再松口了,“总要试一试。”

魏子规道:“罢了,一会儿我激他跟我比,你不是最擅敲边鼓么。”

珍珠笑。

魏子规道:“笑什么。”

珍珠甜言蜜语道:“就是觉得有少爷在真好,不管我遇到什么麻烦,你都会帮我。”

魏子规道:“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珍珠道:“我是想说既是我自己选择做这个鲸帮帮主的,有些责任需要我自己担待,哪怕任重道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魏子规道:“输了怎么办?”她才刚做了这个帮主,多少人对她不服等着她出岔子落井下石。

珍珠坦然道:“输就输吧,认输也是一种精神。”

她从包包里摸出一瓶凤仙花汁指甲油,只要不是天灾人祸这种不可抗力的事件,办法总是有的。

宁慎和珍珠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珍珠揉手扭腰,抬脚展臂。宁慎歪过身子避过她挥来的拳。

众人奇怪于她的举止,也只有魏子规见怪不怪。

柳行之道:“帮主该不会是想借机打伤我这仆人,这样你就能赢了。”

珍珠道:“柳老板误会了,这叫热身运动,运动之前这样拉伸,比较不容易抽筋。我身为一帮之主,怎么会做如此胜之不武的事情。比赛就是要公平公正,这才是体育精神。”

她踢了腿,热完身后,做出了标准的赛跑预备动作。

很好,她感觉自己已经进入状态了。

柳行之喊了声开始。

珍珠看准时机,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哪怕慢一秒,都等于比赛提前结束了。她拽住宁慎的衣角,单膝跪下。

魏子规见她裤腿部分透出一片红,血淋淋的。以为她是受伤了,他欲上前。

珍珠举手阻止了他,慷慨激昂:“不,不要过来!这是我的比赛,是我的战场。哪怕我的右腿曾经受伤,哪怕伤势突然发作,哪怕我若勉强跑步怕有九成机会不能再站起来。我还是要比下去的,就是爬我也要爬到目的地。”

魏子规算是知道她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了,也知道她拿凤仙花花汁做什么了,到底是他太低估她的厚颜了。

宁慎尝试着扯了一下衣服,发现珍珠拽得太紧,扯不出来,除非他打算裸跑,否则再不敢用力。

珍珠抬头看着宁慎,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面具上,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死死不放手的动作充分表现出了她的坚毅和决心。

珍珠道:“这位兄台,你不必因为我是伤者就手下留情,这是一场比赛,不论老弱病残,只论胜负输赢。”

宁慎又扯了一下衣服,还是不行,这人嘴上说得极其漂亮,实际却是心口不一。

崔静堂这个粗糙汉子眼睛湿润了,他没想到这个身形瘦弱的帮主竟是如此顽强不屈:“帮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闯的祸事自己负责。”

珍珠热血道:“你记住,我鲸帮的兄弟不管面对如何困境,都不能轻易的认输,别说是腿断,哪怕是死。死又算得了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第七章 他不打心悦之人

柳行之看到宁慎无奈放弃了,笑了笑,拍手道:“好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凭帮主这份胸襟,柳某交你这个朋友,先前之事一笔勾销。”

宁慎急道:“老板。”这分明就是耍炸。

柳行之抬了抬手,示意宁慎不必再说,他已决定。

能这般舍得了脸面,也是个人物。何况方才有句话说得对,强龙不压地头蛇,只是他也要为难为难他们,表明态度,他们高燕人并不是软弱可欺,任凭欺压也不敢吭声。

珍珠朝魏子规勾勾手指头,魏子规过去将她扶起。珍珠假装腿脚不便,抓着魏子规的胳膊,僵直着右脚站起来。

魏子规在她耳旁道:“你不是九成机会站不起来了么。”刘川风和崔静堂都听到了,他很好奇,她后面打算怎么圆回来。

珍珠小声道:“你不要这么悲观嘛,要相信人生有奇迹,等到明天,这个奇迹就会降临到我身上了。”这不是还有一成机会么让她自圆其么。

珍珠把魏子规当拐杖,单脚一蹦一蹦的走到柳行之面前,道:“柳老板心胸宽广,是我辈学习之楷模。我回去后必定对手下严加管束,同时将你宽恕他人的这种美德写成文字,印成小册让他们到各小区大力宣传。”

柳行之笑道:“不用了,太过张扬并非好事。”

珍珠从包里拿出银票递给柳行之。

崔静堂瞄了一眼,居然有一百两,他急道:“帮主,人家不是说不追究了么。”

珍珠训斥道:“柳老板说不追究了是他宽宏大量,可是你犯了错,赔偿是天经地义。仇老爷子立帮之根本就是有功赏有过罚。我做为他的接班人,自当要遵循。”

柳行之闻言,倒也没再推拒,把银票收下了。

珍珠告辞,走出人家店门外,崔静堂抱拳道:“多谢帮主。”

珍珠笑,他不用感动得那么快:“刘川风,那一百两分成三十六期从崔静堂工钱里给我扣出来。”

崔静堂激动道:“什么!”

刘川风问:“三十六期是?”

珍珠解释道:“就是每个月扣一点,扣满三十六个月,即是三年。还有那个被你弄伤手的兄弟,记得,照顾到人家好了为止。”

总要给他教训,杀鸡儆猴。否则以后一个个有样学样做事都不用脑,照顾他们这群幼儿园小班的,她又没三头六臂忙得过来么。

……

珍珠爬上了梯子翻上了墙,静苔院里的那棵柿子树她天天有浇水,长得枝繁叶茂的,本想着能抱着树爬下去,结果却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身手,被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她听到了魏研的声音,心想着魏研公职出了一段时间差,终于回来了。魏研和儿子聊完,走出书房,警觉的一抬头,就见到抱着树干的珍珠。

珍珠尴尬的笑着打招呼:“魏大人。”

“子规。”魏研把儿子喊了出来。

魏子规一出书房就见到“挂”在树上的珍珠,枝桠在她脚下显得那么脆弱,好像她稍稍一动就会折断,便要连人一块摔下来,魏子规担心道:“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珍珠心想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我下不来了。”

魏子规施展轻功,将她从树上抱下来。

魏研上前问道:“公主,没事吧?”

珍珠摇摇头:“没事。”

魏研见她确实也并无损伤,交代魏子规照顾好珍珠就走了。

魏子规把珍珠放下,严厉的训斥:“有门不走,你当自己是贼么。”

珍珠道:“翻墙快嘛,再说我最近好像有些胖了,就想稍稍运动一下,这棵树好像比之前难爬。不过熟能生巧。”

魏子规气道:“你还想有下一回,如果我不在怎么办,你是打算一直挂在上面还是打算摔下来摔断脖子。”

他转身回书房。

珍珠跟上:“少爷,我和你说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相爱的情人,因为他们两家是世仇,没法光明正大的往来,男的就想了个办法,就像我刚才那样,半夜里爬树幽会。结果那男的就从树上摔下来死了,你知道这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么?”

魏子规停下步子,珍珠刹车不及,撞上他的后背。

还好,她的鼻梁不是很挺,撞得不是很疼。

魏子规警告道:“告诉你以后不许再爬树,给我走正门。”

“错了。”珍珠道:“是告诉你你应该在树旁边放把梯子以防我摔死。”

魏子规调整呼吸,告诉自己他不打女人,尤其是自己心悦之人:“你能别懒到这种地步么。”

珍珠道:“其实懒不是一个贬义词,你会发现人为了懒可以激发出很多潜能,它可以刺激你的想象,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比如说你懒得走路就有了轿子,懒得去远的地方打水就学会了掘井。”

魏子规不想和她说这些,她口才厉害,当朝的大学士都未必比她能说:“我知道我管不了你,你要是再爬树,我就告诉我娘,让她来管你。”反正她怕他爹怕他娘就是不怕他。

珍珠心想居然把她告状的招数学去了:“以前你还折腾过我爬树呢,就你装腿有伤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那时。”

魏子规道:“那时我在下面盯着,能一样么。”

她哄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你忘了我们是要去送赵先生,他要是看到你黑着脸还以为你是逼着去的?笑一笑。”

珍珠戳了一下他的嘴角,板着脸都不漂亮了。

还好刘川风今天没再来找她了,否则她得去学分身术了。

赵同来晋城原本是探访故友,只是受了张夫人所托才又多留了一个月。如今他打算返程,回故乡肴州,师生一场,珍珠前来送别。

六个学生排作一排,郑重的朝赵同拜了一拜。

赵同感慨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一走山高水远,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们,金榜题名日,记得书信一封让老夫沾沾喜庆。”

珍珠笑道:“正所谓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赵先生老当益壮长命百岁,怎么会没有机会。哪一日我们路过您的家乡也可以去探望您。”

赵同笑了,嘴角的弧度弱化了他的严肃感,哀伤之情冲淡了些许。

第八章 竞选

张逸问起:“先生回去后有何打算?”

赵同道:“重游故地老夫想起过去许多往事。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若不是读书入仕,或许如今也不过是碌碌无为打扫庭院一普通的老者。

赵同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年轻时想着要效仿恩师有教无类,不知是在何时却忘了。回去便将故宅改做私塾,不论是权贵还是贫寒子弟,只要他愿意学老夫亦愿意教,收学生教学问,直到踏进棺材那日。”

珍珠又敬重的拜了拜,她真的很怕赵同的严厉,可他的为人也真的很叫人敬服。

于渐白道:“先生若是想开一间私塾,钱银方便我们都可以帮忙。”

赵同摇摇手:“老夫有积蓄,不必。”他谆谆告诫,“日后不论为官还是做人,谨记八个字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这是他最后要教他们的。

魏子规、楚天河、张逸和于渐白皆道是。

赵同问珍珠:“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是多少?”

简单,珍珠脱口而出:“二十三嘛。”

她愣了愣,想着赵同估计是知道那日假山后面的人是谁了,也知道她说当初女扮男装是为了学学问纯属胡说八道,“您不会生气吧?”

赵同笑道:“老夫一直觉得你熟悉,现在想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和皇上一样的聪明,可是都是不把这份聪明用在正经地方,整日只想着怎么逃学。”

之前还被她骗了,以为她真是好学不倦,直到他怀疑那日假山后面的丫头是她,才反应过来,都是装的。

珍珠道:“学生日后一定改。”

“说到做到才好。”赵同看了看天时,该启程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

珍珠还想着以后不用上课了,不用担心被点名发言,也不用担心开小差被抓到会罚抄书,她应该高兴才对,可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竟是有些舍不得。

楚天河对珍珠道:“家父想邀公主过府饮宴。”

于渐白笑道:“都凑一块了,我爹也想请公主吃顿便饭,不知公主是否赏脸。”

珍珠笑,她现在也算是新贵了,炙手可热,去吃顿便饭肯定又有礼物拿。

崔银镜冷冷的看了一会儿,扭头走了,她从前看不起珍珠,却没想到一转眼珍珠成了公主,身份高了她一截,可尽管如此她也还是低不下身段巴结她。

珍珠道:“都去都去,不过我大后日不得空,除了大后日,只要有酒有菜,又不嫌我饭量大,谁请我都去。”

托赵先生方才那句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的福。她想,她知道该什么对付鲸帮那群野蛮人了。

这是鲸帮第一次例行会议,帮中算是有点身份,有点地位,有点资历的都来了,只除了在养病的仇忠没到场。

珍珠让刘川风找了块木板钉在墙上,并道:“一会儿你做一下会议记录。”

刘川风听不懂:“什么录?”

珍珠解释:“就是一会儿我说的话你挑重点记,会后你整理好找个显眼处贴,让其他没来开会的人也知道会上大概说了什么。”

刘川风一脸的懵。

魏子规道:“我写吧。”

刘川风找了笔墨纸砚给魏子规。

珍珠随即起身发表讲话:“鄙人不才,得仇老爷子委以重托当了鲸帮帮主。仇老爷子在我的接任仪式上也对你们说了,我的任期只有一年。虽然只有一年,但鄙人也会竭诚做到最好,直到一年后由我选出下一任的帮主才卸任。”

珍珠停顿了一下,此时应该有些掌声,无奈底下坐的都是些粗人,不太懂那一套。

珍珠继续道:“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这选帮主可不是儿戏,帮中几百号兄弟多少个家庭,吃饭还是喝粥,都和这帮主日后是谁来当关系密不可分。坐这个位置的人若是聪明有胆识,那日后肯定是把鲸帮带向光明的前程,若是愚昧无知,那走向的必然就是毁灭啊。”

珍珠看了一眼魏子规,见他没动笔。她觉得开场很重要,承上启下,所以开场白得说得好,说的有气势。可魏子规估计觉得这一段是废话,不算重点,就没记了。

珍珠用力拍了拍木板,让他们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来。

“我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我决定让你们自由竞争帮主这个位置。”

许是上次她把自己的手放油锅里油炸这一幕太有威慑力,这一次她说话没人敢抢话了,等她说完才敢发言。

崔静堂问:“不抢门令了?”

珍珠道:“我不是说仇老爷子的想法不好,可是抢门令这套有缺陷,我不是你们鲸帮人,可是我捡到门令就成你们帮主了。你们应该谢谢老天爷,好在门令是被武功盖世聪慧不凡的我捡到的,若是别人,你们可就惨了。而下一次,你们未必有这样的运气。所以还是挑别的办法选帮主吧。”

王乾荪讥讽一笑:“那不知帮主是想了什么好办法?”

珍珠转过身稍稍移开面具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转回来道:“很简单,一点儿都不复杂,既不用你们闯刀山火海,也不用你们上天入地。这个帮主呢,主要责任就是为兄弟们谋福祉。”

珍珠清了清嗓,指着钉在墙上的板子道:“我打算搞一个竞选,就是谁想做帮主都可以举手报名,我会把你们的名字写在这个板子上,但凡你们谁做了一件对鲸帮有利的事,我就在他的名字下贴上一朵小红花,一年后谁名字下的红花最多,谁做帮主。”

珍珠拿出一朵用红纸剪成的小红花让他们都看看。

崔静堂有意见:“可这有没有利还不是你说了算,也不能叫公平。”想上次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还是被压着去跟那高燕商人赔礼道歉。

珍珠拍了拍胸口:“我又不是你们,我呢,以理服人,不对的我也会和你们说得清清楚楚是哪里不对。真的做了好事,兄弟们心里有数,我也不能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再说,还有仇老爷子,要是觉得我评得不对,可以找仇老爷子来评。”

王乾荪道:“就只是如此?”

第九章 演技也太不走心了

她还没说完:“当然不是,有奖有罚。做了有利鲸帮的好事奖一朵小红花,做了不利鲸帮的事,比如像上次双方私斗破坏鲸帮和谐,分裂鲸帮团结的那就按严重程度扣除相应的小红花。”珍珠问崔静堂,“听懂了么,有意见么?”

崔静堂略微得意,想着珍珠谁都不问,独独只问他一人听不听的懂有无意见,倒是很给他面子:“懂了。”

珍珠点点头,堂内就属他四肢最发达头脑最简单,他若是懂了,其他人应该都懂了:“还有,我会让刘川风请个夫子回来,银子我出。帮内有孩子的,但凡五岁至十岁,还未开蒙又符合上学年龄的,送过来让他们读书。当然,若是已经送去别的私塾上学的除外。”

魏子规略微意外她会有这种想法,写下内容后,抬头看她。

有人道:“帮主这是要闹哪一出,让鲸帮的孩子读书写字,怎么,将来还让他们去考状元么。”随即便又有人跟着起哄。

珍珠道:“你们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们的格局也就这么大了。”拇指和食指比出米粒大,“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听过么,你们听过么!孤陋寡闻鼠目寸光。”

众人面面相觑。

珍珠随便指了个人:“我问你五个大桶加一个小桶可盛十一斛米,一个大桶加五个小桶可以盛七斛米。假使一斛米五钱,有个老妇人要买一大桶米加一小桶米,要花几钱?”

那人不懂算数,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王乾荪道:“十五钱。”

珍珠笑道:“你读过书吧。”答得还挺快,“那我再问你,这个老妇回家后发现买的洛州籼米有虫子,她要求两倍给她退钱,那要退多少?”

王乾荪道:“自然是三十钱。”

珍珠摇头:“鲸帮不卖洛州籼米,她肯定是在别处买的,一文钱都不用赔。”

王乾荪:“……”

这没文化是要吃亏的,她一一举例,“若是对面的米铺降价了,鲸帮的米铺是不是要跟着降,降多少?会亏损多少,日后环境景气了,米价要升到多少才能弥补回损失。这些都是学问,你们不会想着请个识字的掌柜就万事大吉了吧,要是蒙你,账簿会看么?”

珍珠背过手,教育道:“考状元一定得读书,可读书不是只为了考状元。识文断字总是有好处,总不能让他们和你们一样目不识丁,除了知道打就是杀,有什么前途,以后媳妇都不知能不能娶上。”

王乾荪道:“既然帮主都决定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珍珠心想是个聪明人,她已经决定了,说服得了他们,心甘情愿那是皆大欢喜,若是不甘愿的,还是一样得把孩子送来接受教育:“好了,自由发言,有事快说,没事散会。”

王乾荪向他的手下睇去一个眼色,便有人端着酒来。

王乾荪道:“帮主,先前我与崔堂主有误会,动了手,坏了帮中规矩,多得帮主大量,不和我计较。这一杯我敬帮主。”

崔静堂不屑道:“马屁精。”

珍珠笑道:“王堂主这态度转变得也忒快了。”她闻了闻,捏住鼻子,“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臭,不会是从沟渠里舀出来的吧。”

王乾荪道:“这是晋城新出的竹渠酒,确实是有股不一样的味道。我与帮主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同为鲸帮的兄弟该上下和睦团结一心,我今日当着其他人的面诚心向帮主赔罪,帮主若是不喝就是不原谅我。”

珍珠想他都故意选这场合,这么多人在呢,她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气量小,不维护鲸帮团结,她能不喝么。珍珠道:“没下毒吧。”

王乾荪愣了一下。

珍珠哈哈大笑,豪爽道:“开玩笑的,拿酒过来。”

王乾荪的小弟送上酒水,脚下一个踉跄,把酒撒到了珍珠身上。

王乾荪抱拳赔罪道:“手下笨手笨脚,请帮主勿要怪罪。这酒味沾上了衣物很难祛除,保义堂中有帮主专用的浴池,不如帮主先去沐浴更衣。”

珍珠想着他这演技也太不走心了,还能再假些么。

鲸帮负责打扫卫生的大娘,收了王乾荪的银子,偷偷来到澡堂在,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偷看。

她这位置便正好看到男人宽厚的肩背。

珍珠吼道:“哪个滚蛋在偷窥,再看,老子立马运功,隔山打牛戳瞎你的双眼!”

那晚珍珠手摸滚油的事已在鲸帮传开,帮里人都在传她早年是江湖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还灭过某帮满门,连看门的那条狗都没有放过。

偷看的大娘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爬了出去。

珍珠从角落里出来,看着浴池里赤luo上shen的魏子规笑道:“就他们那点智商还想设计我。”她看推理剧时,鲸帮那些人还在玩泥巴呢,还想炸她看是男是女,“少爷,你这轻功牛啊,翻窗进来也无人发现,qie玉tou香正合适。”

魏子规斜她一眼,从浴池里出来要穿上衣服。

珍珠看着眼前这小型游泳池,在这里面洗澡,要蛙泳自由泳狗爬式都可以,她走近:“仇老爷子可真会享受,在这里面泡澡肯定很舒服,要是再撒些花瓣,就更有……”

这应该立个牌子,写上小心路滑的,珍珠话没说完,失足跌下去了。

她在水里挣扎,魏子规下水将她拉起来:“站好,站直了。”

珍珠抱住他的腰,定了心神才发现水不深,也对,给人洗澡用的不可能太深,她刚才是吓到了,没反应过来。还喝了几口洗澡水,呸呸呸。

珍珠抹掉脸上的水,魏子规只穿着里衣,薄薄的衣料贴着他白得发亮的皮肤。

珍珠纳闷他不防晒怎么就晒不黑呢,要知道shi身you惑的精妙之处在于若隐若现,她盯着他没有一点赘肉的腹部,嗯,这线条很不错。

魏子规皱眉,拿水泼她:“你在看哪。”他已经不指望她会脸红害羞了,但至少知道非礼勿视,背过身去。

珍珠脸贴上他的心口,嗲嗲的道:“少爷,人家好害怕。差一点点我就要淹死在这,和你阴阳相隔了。”

第十章 警告当耳边风

魏子规想推开她,奈何她抱得死紧,是死紧死紧的。他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珍珠抬起脸来,笑得灿烂:“吃水煮豆腐呀。”她是不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调戏都如此光明磊落,“你要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你可以吃回来的,我不介意。”

魏子规道:“我介意。”

珍珠耳朵凑了过去,充当了听诊器,魏子规后退,她就上前:“少爷,你心跳好快。咚咚咚,好像敲鼓,你这样不行啊,日后有人对你施美人计怎么办。到底是缺乏经验,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心跳声,稳稳的。我这才是坐怀不乱。”

两人贴合着,魏子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也跟着起起伏伏,他能敏rui的感觉到她的rou软无骨,他警告道:“高珍珠,松手。”

珍珠嗲道:“不要。”

魏子规想着该给她个教训,否则她举止越发过分。他一个转身,将她压在池边,困在两臂当中,厉声厉色:“玩火自焚,你信不信你再不松手,后果自负。”

珍珠瞪着圆圆的眼,眨都不眨,呆若木鸡。

魏子规想着是不是吓到她了。

却没想到她脸上慢慢荡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食指在他心口上画圈圈:“少爷,你坏坏。不过我们两订亲了,其实提前些也没什么,要不玩个刺激的助助兴,大夫和病人的游戏怎么样。”

魏子规无语,她能不能有一次正常的反应。

珍珠又提了一个建议:“你要是不想玩大夫和病人的游戏,你追我跑也行,就在这池里,不过,被抓到的人要被那个哦。”

魏子规不想问她说的那个是哪个,反正肯定不是正经的。

刘川风在外喊道:“帮主,你好了没?”

他们进去许久,刘川风有些担心,他们两在里面不会,晕了吧。

珍珠撅嘴,这种扰人好事的行径简直跟电视剧播到高chao硬是插播广告一样过份。

……

魏子规尝了两口晚膳,就把筷子放下了,他道:“撤了吧,不用再做了。”

阿九心想这道清蒸鲈鱼已经做了第三遍了,却还是不合少爷口味。

吴厨子其实也很头疼,用心做出的佳肴却几乎原封不动的退回厨房,他做为曾经的名厨自尊很是受伤,为此还去请教过珍珠做法,可一样的步骤做出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少爷——”

魏子规听到珍珠的声音,走出房门见她趴在墙上,他皱眉:“你是把我的警告当耳边风的是么!”

珍珠狡辩道:“我又没有翻墙。”珍珠踩在梯子上,举高手里的食盒:“请你吃好东西。”

阿九去帮珍珠拿了酒后就识相的留他们二人世界,魏子规不能喝酒她就独酌。

珍珠打开食盒,拿出清鲜盐水虾、蟹粉狮子头和火芽银丝。她夹起盘中豆芽,道:“这道菜我可是准备了一下午了,瞧瞧,每一根豆芽都得先用细细的针把里面掏空再塞火腿锁住火腿的咸味,可是你才有这样的待遇吃到。”

魏子规起筷,又有胃口了。

珍珠给他剥了虾。

魏子规盯着她的嘴,想到今日浴池那一幕,觉得有些热。

珍珠见他如坐针毡,笑着拍了他胸口一掌:“少爷,你是不是害羞了?其实人家也有点害羞,毕竟也是第一次在澡堂那样子玩。”

魏子规岔开话题问:“你怎么会想到那种奇怪的选帮主的方法?”

珍珠道:“所以我不是和你说懒是一种动力么,我懒得管他们,就让他们相互监督自我约束呗。”至少他们以后再行动,会先想想会不会扣小红花。

魏子规道:“那又怎么会想到要让他们的孩子念书?”

珍珠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知识改变命运。是否接受过教育,其实会影响一个人为人处事,对事物的看法。像崔静堂这种年纪的,他的很多陈旧想法行为模式已经根深蒂固,成了一种习惯,很难去改变。可是小孩子不同,就像一张白纸,你给他染上什么颜色,他就会是什么颜色。现在这批人终究是会老去的,到时他们的孩子就会是鲸帮的主力,会影响整个大局。”

珍珠抿了抿嘴:“是不是有些词没听懂?我想想怎么说……”

魏子规道:“不用,我大概猜得出什么意思。”不得不又重新审视她,不知道她脑子里还有多少奇思妙想。

珍珠笑道:“少爷向来聪明。”

魏子规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她这个代理帮主只干一年:“你现在是公主了,不能再叫我少爷。”

“习惯了,慢慢改吧,不着急。”珍珠咬了一下筷子,“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上次在岳秀庄皇上对你说了什么?”

魏子规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让我保护好你。”

珍珠不信:“如果只是说这些为什么把我支开,肯定还有别的。你说不说,不说以后可没有这么多好吃的吃了,我对你多好啊,什么都先想着你,你却有事瞒着我。真叫人寒心。”

魏子规难为情的道:“皇上问我在客栈有没有轻薄过你。”

珍珠哈哈大笑:“你应该对他说你连春gong图都没看过,就算有心也不懂怎么进行。”

魏子规尴尬的道:“你是不是觉得看过那种书很得意。”

珍珠摇头:“不是啊,可至少我的眼界是比你开阔的,课外知识比你丰富,这点你得承认。你不要总动不动瞪眼,我知道你眼睛大,像夫人。”

珍珠不逗他了,放下筷子,站起来转了个圈,长裙扬起像朵盛开的花,“好看么?这是我设计的,我给子意也做了一套。”

珍珠研究过晋城今年流行的衣服款式,襦加束裙,有些类似于隋唐的搭配风格,她就干脆在那基础上加了披帛,不过重点还是要突出她的刺绣。

魏子规看了一眼,男子和女子对于衣服首饰眼光还是有差距的:“身上的带子有什么用处?”

“它最大的用处就是,美。”珍珠强调的是最后一个字,“少爷你想象一下,当一阵微风吹来,披帛随风扬起,是不是有种飘飘欲仙出尘之感?”

魏子规想象不出什么出尘之感,只想着这带子太长,不实用,确定不是用来绊人的:“不知你为何会喜欢这种衣裳。”

第十一章 肥得流油了

珍珠和他说了未来规划:“我之所以和刘川风说没事别来找我,一周只开一次例行会议,就是想把剩下的时间用在赚银子上,这样两不耽误。我可以找布庄合作,只卖设计,一样是按抽成的方式赚银子,既能省下人工租金又不用我管理。”

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成品,到时找到机会宣传,先来个饥饿营销,再弄个限时抢购什么的,把价格炒一炒,银子还不像雪花一样自动飞过来。

魏子规道:“你要赚多少银子你才知足?”

公主是有俸禄的,而她每月的俸银已是比一品大员还多了。再加上她之前赚的,从鲸帮坑来的,已经是肥得流油了吧。

珍珠道:“越多越好。”她想没人会嫌银子多了烫手吧,珍珠今夜心情特别好,“少爷,你有见过我跳舞么?”

魏子规想了想:“刚回府的时候见过。”

那不算,她看到他们父子两时就停下了:“跳段胡旋舞给你看吧,免费的哦。”

珍珠月下起舞,长袖摆,做圜转,转着转着就转到魏子规怀里了。

花前月下,不做些什么好像对不起这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珍珠抱着他的脖子,呢喃细语:“子意最喜欢看我跳舞了,少爷,我跳得好看么?”

魏子规目不转睛的凝着她,视线不由自主,无法从她脸上移开:“嗯。”

珍珠笑道:“我们来做下午没有做完的事吧,你让我亲两口,或者我让你亲两口也成。”

她可真是会破坏气氛,魏子规笑道:“你能正经些么。”

珍珠道:“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只是想着不经你同意,那就是耍流氓的行为。既然你说我不正经,那我得坐实了给你看。”珍珠捧住他的脸,qin咬他的唇。

感觉到了他微弱的颤li,魏子规抱紧了她。半推半就后就转为主动了,就在他们qin得忘我之际。

一道黑影闪过,啪的一声,有重物落在了院子里。

珍珠吓了一跳,赶紧和魏子规分开,见有个人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

魏子规走过去看,珍珠拉住他的手跟在后边,见那人躺着一动不动。她用脚尖轻轻的踢了一下那人的右腿,又踢了左腿,都没反应:“不会死了被人抛尸进来吧?”

魏子规蹲下来探了那人鼻息,没死:“抛尸也是扔江里,哪有往别人院子扔的。”

怎么没有,说不定嫁祸杀人呢,她也是大胆推理小心求证嘛,珍珠道:“这人穿着玲珑布庄的三色锦,彩云居的靴,戴着天石斋的玉扳指,这么有钱应该不是贼。”

魏子规看着她,她什么时候对这些如数家珍了。

珍珠道:“我不是跟你说我在找布庄合作么,这几日我把全晋城的奢侈品都研究了一遍,了解了一下市场。”当然,只研究了最贵的,就那些官家太太爱去的几家店。

魏子规自动忽略她那些奇怪的词汇:“我去找绳子先把人绑了。”

珍珠拉住他:“不用,我的设计既美观又实用。”

她把披帛取下,绷紧了给他看了质量,这不就是现成的绳子了么,既结实又耐用。

魏子规把那人绑好,搬进屋里。

珍珠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那人一身的奢侈品上面,当想起该看一看对方长相时,又被吓了一跳。

这还是张人脸么,被揍得鼻青脸肿,五官好像都略微的移位了,揍他的人和他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魏子规道:“钟盛?”

珍珠问:“谁?”

魏子规提醒道:“周国公的女婿。”

原先绑他是不知底细,大半夜翻墙怕是贼人,不过现在确认了身份,就不好在如此无礼了。

魏子规将披帛解开。

珍珠想起来了,他们两“山盟海誓”时还提起过,周国公长女贾春漫和前夫和离后,又嫁给了城防营钟大人庶出的小儿子钟盛。

珍珠想着怎么会被打成这样:“贵重的财物都没丢,那就不是钱财纠纷了。否则应该把他全身扒光才是,从头到脚都是名牌货呀。”

魏子规看着钟盛眼角附近的抓痕,显然是被指甲挠的:“周国公膝下有三女,个个巾帼不让须眉。”

珍珠吃惊道:“你是说他是被他媳妇打的?不是才新婚燕尔么。就算不是浓情蜜意,也不该是冤家路窄吧。打得脸都不对称了,这是往死里打啊。”

珍珠盯着钟盛的脸,听说钟家小儿子喜欢吃燕窝,日日都吃,所以皮肤比姑娘家还好,不知是不是真的。

别人家的家事魏子规并不想管太多,他见珍珠挨那钟盛极近,伸手把她拉了过来。珍珠心想光是看而已,手又没动,小气。

钟盛眼皮子动了动:“钟公子?钟公子?”她唤了两声,钟盛睁开了眼,先是一阵傻笑,然后张开双臂,学起飞禽上下摆动双臂绕着魏子规和珍珠转。

珍珠瞠目,这模样是挺像只傻鸟的:“这是被打得神志失常了,还是吃错药,还是摔坏脑子了?”

魏子规一个手刀把人打晕,把了脉,下了诊断:“他吃了五石散。”

珍珠道:“难怪他刚才鬼上身一样。”服用五石散会致幻,会上瘾,服用过量会死。朝廷明文禁止售卖和服用五石散的,“我听说服了五石散的人疯疯癫癫,浑身发热,等他醒了不会又继续发疯脱衣服什么的吧。”

之前就是有人服了五石散在大街上裸奔。

魏子规对珍珠道:“五石散里掺有紫石英,所以药性才会这么猛烈,去帮我把药箱拿来。”

珍珠道:“哦。”

钟盛不知什么时候会醒,魏子规让珍珠先回去。

第二日早上珍珠串门蹭吃,钟盛已经醒来和魏子规在喝白粥,听到脚步声宛如惊弓之鸟躲到了桌子下,珍珠心想他心里的阴影面积不是一般的大。

魏子规把钟盛从桌底下劝了出来,钟盛声泪俱下,拉着魏子规的手哭得好不凄凉:“魏公子,求你可别让那母老虎把我带回去,否则我是死路一条。只要你肯帮我,我把藏的银子统统给你。”

珍珠眼睛一亮:“多少?”魏子规哼了一声,珍珠摆摆手道,“开个玩笑而已。”

钟盛问:“这位姑娘是?”

魏子规道:“升平公主。”

第十二章 醋溜土豆丝吃多了

钟盛闻言,急忙要起身行礼,珍珠见他实在可怜,免了他礼数:“不用了不用了。钟公子,冒昧的问一句,你和夫人为何大打出手?当然,若是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钟盛实在是觉得委屈,只想找人评评理:“我不过是去戏楼听了出戏,忘了时辰没来得及回去和她用午膳,她就大发雷霆打了我一顿。之前我就听说过周国公的女儿蛮横不讲道理。只是樊夫人保媒,我爹娘又想与周国公攀上关系,这才委屈了我娶了那只母老虎。”

明白了,珍珠道:“这家庭中不论相公是弱方还是妻子是弱方,使用暴力恃强凌弱都是不对的。只是你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你要不要和你夫人心平气和的聊一聊?”

“她若是能心平气和,就不会把我打成这样了。”钟盛太过激动,扯到嘴角的伤,痛的龇牙咧嘴。

珍珠心想有道理。

钟盛问:“魏兄,请问茅房在哪?”

魏子规道:“出了院子右转直走再右转。”

“多谢。”钟盛抱着肚子急匆匆的去了。

珍珠问:“你怎么给他指了个远的?”静苔院里就有茅房,出门左转就是。

魏子规慢条斯理的道:“钟盛品行不佳,平日里不是逛戏楼就是宿在花街柳巷中,他爹娘为了管束他就与周国公结亲,如今看来,很有成效,至少他知道怕了。”

魏子规看着珍珠道:“或许我也该拿出贾春漫的手段对付你,才能见成效。”

“干嘛扯到我身上。”珍珠想着他还真是腹黑:“你不会是通知了钟府的人来了吧?”希望那老兄保重了。珍珠笑道,“你知道这么多隐私八卦小道消息,还有别的么,说几个我听听,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魏子规对她勾勾手指,珍珠把耳朵附过去,她知道的说人闲话得小声,魏子规低沉而带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胖了。”

珍珠瞪他,不说就不说,何必人身攻击:“你问到五石散的事了?”

魏子规道:“钟盛说戏楼里有人卖五石散,我让阿九去报官了。”

“哦。”过去都是他使唤她,现在也该风水轮流转了吧,珍珠清了清嗓子:“魏子规,帮我盛碗白粥,拿根油条过来。”

魏子规暼了她一眼,动手帮她盛粥,珍珠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凄厉的喊声,只当做没听见。

这真是个平静而祥和的早晨。

……

“来这干什么?”魏子规问,什么都没说,就硬拽他上了马车来了城西。

珍珠拉着魏子规进了一间空置的铺子:“崇文馆那位祝大人要告老还乡了,这间铺子和隔壁那间都是他的产业。等他回了乡,这里不好打理,就想转手了,你帮我过过眼。”

魏子规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现在连朝中官员升迁离职,她都掌握第一手消息了。

珍珠道:“赚银子抢得先机很重要,不能慢人一步。我也是从楚夫人的二表嫂的堂妹那听来的,祝大人着急着回去,价格订得很低,相当于买一送一了,也不知竞争者多不多,当然得赶紧来看。”

若是合适,立马付定金。

魏子规阴阳怪气的道:“你和楚府的关系真是不错,连人家远房的亲戚都认识了。也是,当初朱夫人还想撮合你和楚天河。”

珍珠道:“魏少爷,你是不是醋溜土豆丝吃多了。”

魏子规道:“你做那么多买卖,忙得过来么。”

珍珠笑,这他就不懂了吧,她要做的是寻找合适的商机,雇合适的人给她打工管理,又不是事事要她亲力亲为,怎么会忙不过来。

珍珠道:“钱银可能会贬值,这商铺不一样,算是房地产行业,暴利得很。我可以出租,可以卖,也可以自己做生意。”

魏子规扫了一眼,铺子还算是大,只是地理位置不好。魏子规道:“你确定要接手?这巷子太深,大白日都没什么人经过,能做什么生意?”

珍珠兴奋的跑上二楼看,就是因为地理位置不好,不容易找下家,所以转手费才这么便宜嘛:“我要把两间铺子打通,专门用来卖我的字。”

魏子规跟上二楼,珍珠已经在琢磨着装修风格,哪里摆展示柜这些问题了。

她眉飞色舞:“酒香不怕巷子深,多少人想收藏我的字,供不应求。我之前送你的那幅你偏扔了,你要不扔就能狠赚一笔了,我的字涨价涨得特别快,现在一百二十两六钱一个字。”

珍珠颇为得意,人家字画是按幅卖,她的单位是按字的个数,能做到这般的,全晋城就她一个。

魏子规问:“你这价到底怎么订的?”

珍珠道:“自然是根据市场需求,说到市场需求……”

魏子规打断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珍珠笑着游说道:“你没兴趣没关系,我有兴趣啊。少爷,不如成亲后你把你多年积攒的什么过年红包,每月零花钱,奖学金什么的统统交给我打理。”

她打包票道:“我赚钱能力你是亲眼所见的,就当定期储蓄,利息肯定比钱庄多。我保证你一年翻一翻,两年翻十翻。”

魏子规见她搓着手,笑得跟钱庄外拉人存银子的钱庄伙计一模一样:“你想嫁我是看上了我,还是我的银子。”

珍珠帮他理了理衣襟,跟他讲起人生道理:“少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得明白,人生并不是单项选择题,非得二选一。”

“所以呢。”魏子规引出她的答案。

珍珠笑道:“所以我当然是要财色兼收啦。”

魏子规掐住她的脸:“你可真是会说话。”说得他直接上了火,想把她吊起来打一顿。

珍珠拍开他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愿就算,掐她干什么,会出褶子的。

珍珠道:“以后我一个月就写一到两幅放在店里卖,再出些周边产品。”

魏子规问:“周边产品是什么?”

珍珠言简意赅的解释:“也是能卖钱的。”

魏子规走到窗前,开窗透气:“你还有什么是卖不了钱的么。”只要她想讹钱,怕是清风月色都能卖。

珍珠笑道:“风景是不是不错,据说能看到桂湖。”

第十三章 结伴上茅房

她也走到窗前,魏子规忽的蒙住她的嘴,拉着她躲到墙后,过了一会儿,才又小心翼翼看向窗外。

珍珠眨了眨眼,见到了王乾荪和柳行之在下面的小巷里谈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到内容。

珍珠拿开魏子规的手,小声道:“他们在说崔静堂。”

魏子规想到她喜欢钻研那些奇奇怪怪的技艺,轻声问:“你懂唇语?”

珍珠一本正经的回他:“完全不懂,猜的。”

只等着巷子里的人走后,珍珠才和魏子规议论起来:“该不会真是崔静堂说的那样,王乾荪是和外人联手故意害他,损害鲸帮利益吧。”

她现在可是和仇老爷子达成合作关系,分一成利润的,损害鲸帮的利益那就等于损害她的利益,怎么能行。

魏子规道:“证据呢?”

珍珠道:“若不是在说那些见不得光的,干嘛不去酒楼茶馆,要跑到这种没有人的小巷子来。我的直接告诉我,他们就是有鬼。”

魏子规道:“那你是要回鲸帮拆穿他们?证据就是他们在巷子里偷偷摸摸秘谈,在你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的情况下凭你的直觉?我们也偷偷摸摸在巷子里,王乾荪若是反问我们在干什么,你要怎么答?”

王乾荪若是反口说是他们和柳行之秘谈,被他撞破呢。

魏子规道:“各执一词,你觉得鲸帮的人是信你这个刚上任的帮主多些,还是信王乾荪的多些。”

珍珠玩笑道:“我可以说我们两在偷情,总没有人故意抹黑自己,他们或许会信。”

魏子规确定她是故意气他:“偷你个头。”

珍珠严肃的批评道:“这么粗俗的话,是少爷你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该说的么。别跟我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若立志做君子,就该像那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魏子规不语。

珍珠笑道:“放心,我没这么笨,不会打草惊蛇的。”王乾荪要是真私吞了银子,她肯定让他两倍三倍吐出来。

……

今日是初一,他们陪着南宫瑶去坛香寺上香,听主持弘扬佛法。珍珠和子意趁着其他人全神贯注之际往门口方向挪。

魏子规发现了。

珍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口型道:结伴上茅房。

魏子规知道她们就是打算开溜。

大晋佛法兴盛,除了城外的护国寺,城内还有大大小小寺庙庵堂,总数珍珠没算过,就觉得颇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景象。

不过这两年,皇帝有意整顿和控制寺院数量,设了僧司衙门管理佛寺,订立了僧籍制度,防止有人借剃度出家逃避兵役。

珍珠和子意溜去看人卜姻缘,就是扔花枝,花枝扔到什么,未来相公就姓什么,子意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趣了。

子意道:“珍珠,我前几日听到娘说又要给我找先生教我茶艺和读书,娘喜欢你,你能不能和娘说不要给我再请先生了。”

子意不敢找魏子规,怕被念叨,她也只能找珍珠了。

珍珠劝学:“为什么,人得学习,不学习怎么能涨知识。”

子意道:“可是你和哥哥不也没学么。”

珍珠道:“子意,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可是知内情的。我是去当帮主了,整日给那群惹是生非的混混收拾烂摊子,我容易么。”

珍珠从包里拿出点心,分了一半给子意。

惨是对比出来的,珍珠用她的亲身遭遇给子意上了有教育意义的一课。

“夫人虽然给你请先生,但也只是想你多学点多懂点,又不是一定要你考出好成绩,你这学习完全没压力。你看看我,大半夜还得爬起来处理帮务,又要豁出脸面帮他们赔礼道歉,我压力大得头发一撮一撮的掉。你想和我换么,你戴面具做帮主,我帮你去学习怎么样?”

子意猛的摇头。

珍珠循循善诱:“那你应该如何?”

子意道:“我还是听娘的安排,多学一些。”

珍珠刮了刮子意的鼻子,夸赞道:“聪明,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寺院门口的榕树下有个算命的摊位,支了个旗,写着赛半仙,解签解梦摸骨算命。摊前坐着的女子,珍珠看背影觉得眼熟,走近,发现是木白鱼。

那算命的摸着木白鱼的手,装模作样实际在占便宜。

珍珠让子意站在原地等她一会儿,过去一屁股坐在算命摊凳子上,自然的把木白鱼的手拉了回来,害怕的道:“姐姐可要救我。”

木白鱼认出了她:“妹妹这是怎么了?”

珍珠随手一指,小声道:“有人要抓我。木姐姐千万别四处看,不要叫他发现了。我千辛万苦的逃出来就是为了找一个叫赛半仙的。”

算命的道:“姑娘是要找在下?”

珍珠激动的扑向前,吓了那算命的一跳,她道:“原来你就是赛半仙,我听人说你能未卜先知,洞悉天机,我已是走投无路,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仙人身上,还望仙人搭救。”

算命的见珍珠穿着绸缎,佩戴贵重首饰,这种自己寻上门的肥羊总要狠狠的宰的:“我观姑娘印堂发黑,想来是被邪物纠缠上了,待我开天眼看看。”

珍珠想着等他“看完”,估计就要报价目表了。

珍珠摇手道:“别开天眼了,邪物什么的,缠上也不过是寝食难安罢了,我来找仙人是要你给我续命。实不相瞒,我刚从医馆里逃出来,大夫说我得了传染性极强的疫症,要抓我回去隔离。”

“什么!”算命的惊得跳了起来,捂着口鼻忙后退。

珍珠哭道:“一旦染上这疫症,烂鼻子烂眼。我爹娘知道后直接把我扔在医馆要让我自生自灭。大夫说我是无药可救了,让我不要到处跑再祸害他人。”

算命的瑟瑟发抖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姑娘,你这忙我实在帮不上,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医馆吧。”

珍珠站起来往他那走近,算命的身后是墙,无处可躲,只好把凳子拿起来当防具,他伸手拿了钱袋打算跑路。

珍珠哈秋,朝钱袋那打了个喷嚏:“我还这么年轻,怎么甘心认命。你不帮我我就拉着你一起死,大夫说了唾沫也能传染。”

第十四章 公共场合得肃静

算命的大喊大叫,扔了钱袋,发疯一般把珍珠推开,摊子也不要了。

木白鱼忍俊不禁:“妹妹真是有趣。”

珍珠只当是那算命的把银子送她了,她朝子意招招手:“他在寺门外摆摊,也就是在菩萨家门口摆摊,干这种龌龊事,占姐姐你便宜,总要给他点教训。”

子意走了过来,木白鱼看着子意倾城容貌,不由的夸赞:“好美的人儿。”

珍珠介绍道:“魏家的小姐。”

木白鱼欠了欠身。

子意也还了礼数。

木白玉看着珍珠一身富贵打扮:“短短日子不见,妹妹判若两人,现在看着像富贵人家的小姐。”

珍珠想着她和木白鱼相识时她还是丫鬟,现在也没必要把她身份昭告天下那般到处说,还是以平民百姓的身份相处自在。

珍珠道:“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得我们家夫人的宠。这种街头算命,姐姐还是别信了,说的都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来来去去就会说你有血光之灾,让你花银子消灾。”

她要是套上刚才那算命的一身装备,准保比他还专业。

木白鱼道:“心里有事悬而未决,寝食难安,才来求菩萨指点迷津,可我又不懂解签。遇上刚才那个骗子,就算妹妹不出现,我也是要骂他的。”

珍珠道:“不就是解签么,签文引用的多是典故,我给姐姐解吧。求的是姻缘?”

珍珠看到桌上放了一张签文,正要仔细看,木白鱼却把签文收走了:“不过就是个卑贱的戏子,妹妹没听过么,戏子无情,哪敢谈什么姻缘,就是想问问自身前程。”

珍珠道:“这话就不对了,戏子又如何,自尊自爱别人就轻贱不得。再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英雄不问出处。”

木白鱼道:“听妹妹一席话茅塞顿开。”她看了看天时,“我得赶回戏楼了,下次再见定要好好谢谢妹妹。”

木白鱼上了轿。

珍珠想起忘记问她楼主回来了没,可看轿子走远了,她也懒得追了,就对子意道:“我们赶紧回去吧。”

珍珠和子意溜回大雄宝殿。

魏子规看她一眼,见她双手合十,装得无比虔诚,小声道:“再不回就要让人去茅房捞你们了。”

珍珠也小声回:“和子意去看人卜姻缘了。”她发笑,“还好这扔的不是什么姻缘石,不然就是缘定三生的良人,被砸中也得当场身亡,只能来世再续前缘啰。”

他们两窃窃私语。

魏子规问:“你扔了?”

珍珠道:“扔什么呀,你说你姓花姓木姓钱我都好有针对性的扔,偏你姓魏,你让我往哪扔。”魏魏喂喂,想来个谐音梗吧,这也没电话机。

魏子规轻笑:“子意扔了?”

珍珠道:“她就是好奇,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珍珠从包里摸出碎银子,“好在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我刚替天行道,教训了一个打着菩萨名义招摇撞骗的神棍。”

她也好意思说人神棍,她自己不就是,魏子规拿走她的银子:“又坑谁了。”

珍珠赶紧要抢回来,这是她正义的回报,少是少了点,也够吃一顿大排档了:“你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严重打击我行善积德的积极性。还给我。”

南宫瑶看了过来,珍珠噤声,她知道公共场合得肃静,这是礼貌,都是魏子规害的。

……

“还给我。”珍珠和魏子规走在后边,推推搡搡,见魏子规不还,珍珠干脆搜身。

南宫瑶回头,见他们两打闹,也只是笑了笑,道:“用过斋菜再回去。子意,和我去添些香油钱。”

“哦。”子意乖乖跟着母亲走了。

珍珠见南宫瑶走了,终于可以恢复正常音量了,她重复了一遍:“还我银子。”

魏子规问:“哪骗来的?”

珍珠道:“不是和你说了么,替天行道教训一个神棍赚回来的,你不信一会儿你问子意。”但是银子必须先还她,珍珠乱摸一通。

魏子规抓住她的手,真是一毛不拔,视财如命:“佛门净地,规矩点。”

魏子规把银子还她。

珍珠这才罢休了,把碎银放回包里。不经意一瞥,又见到一位熟人。

楚天河,还有一位低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姑娘。

见他们往她这方向来,珍珠拉着魏子规躲到拐角。

“楚公子。”那姑娘叫住楚天河,见四下无人,鼓足了莫大的勇气表露心迹,“我知公子无意于我,愿意与我出来也不过是看在两家父母面上,只是去年的上元节,自从公子救过我后,我心里就有了……”

那姑娘绞着手帕,关键时刻,如鲠在喉,最后那几个字就是死活说不出口,听得珍珠都替她难受了。

魏子规要拉珍珠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珍珠抓着墙壁就是不肯走,她都听到这里了,这种名场面不看完,夜里她会辗转反侧。

她小声道:“就只再看一会儿。”

楚天河察觉有人:“谁在哪。”

珍珠灵机一动,学猫叫:“喵——”

魏子规捂额,她不会以为如此能蒙混过关吧,魏子规拎着她的后领,像拎小鸡仔那般走出去。

那姑娘想到自己的话被一字不漏听了去,脸一下子就烧得通红,帕子捂面跑了。

珍珠责怪的看着魏子规道:“是你害得这个场面如此尴尬的,你要负全部责任。”

魏子规捂住珍珠的嘴,道歉:“我们并非是有意偷听。”

珍珠把魏子规的手拿开,解释道:“我们先在这的,看到你们过来就回避了。楚天河,看不出啊,少女杀手。那位姑娘是哪一家的千金?”

楚天河冷着脸道:“事关姑娘名节,还请二位不要乱传。”

话对着他们两个人说,但眼睛看着的是珍珠,魏子规不是多嘴的人,可珍珠诸事八卦。

这显然针对她呀,珍珠道:“你怎么能这么看我,怎么说我们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同窗,我的人品就这么靠不住么,我知道姑娘家的名节有多重要,不会乱说的。”

楚天河道:“多谢。”

珍珠八卦道:“那她是哪家的姑娘?”

魏子规又把她嘴捂上了。

珍珠嗯嗯啊啊抗议魏子规不让她说话。

楚天河走了,他才移开手。

第十五章 懂么,你个直男

魏子规道:“你不是为了推销你那些东西,经常出入各府的诗会茶会,把各官家夫人小姐的脸都认熟了么,怎么会不认得她。”

珍珠道:“除了你爹,朝廷里哪个大官不是三妻四妾,女儿还分嫡出的庶出的通房出的,那么多,我哪能一一都见过。”

魏子规道:“那是工部秦侍郎的女儿秦媛。”

珍珠拍了魏子规的胸口一下,行啊,不愧是搞情报的。她道:“你说这种花一般的年纪,为何家里就是担心嫁不出娶不上似的,非逼着相亲。早早没了自由。”

魏子规慢条斯理道:“怎么,你现在是有感而发么。”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珍珠笑道:“哪有,整个晋城都找不到像我这么自由的姑娘了,我很感谢少爷给予我充分的关爱和关怀,让我可以健康茁壮的成长。”

魏子规道:“人家是正经人,也不像你脸皮厚,今日事人前人后都不可再提,也别在多问。”

珍珠心平气和的道:“少爷,要不是我脾气好,心胸宽广,就你这样三天两头说我脸皮厚,说我胖的,我早就跟你翻脸了。懂么,你个直男。”

魏子规不以为然的轻笑:“你心胸宽广。”

珍珠插腰,骄傲的挺起她的胸膛,他以为她最近改喝木瓜炖奶是白喝的么:“我心胸本来就比你宽大,你是要跟我比么。”

魏子规到底是说不过她的,沉默。

……

鲸帮的第二次例会,珍珠迟到了半个时辰,没办法出门前她肚子一阵绞痛,跑了三趟茅房,并非有意,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

保义堂门口有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在跪着,刘川风想哄那孩子回家,哄不动,便干脆抱起,要把他强制送回去。

珍珠慢悠悠的走过去,反正已经迟到,再多迟到十分钟也无所谓,毕竟迟到是帮主的特权嘛。她问:“什么情况?”

孩子听到声音扭头看过来,看了看魏子规又看了看珍珠,他知道帮主戴面具,却不知道是哪一个,只能随意喊一个,他拉住魏子规的衣服:“帮主救救我爹。”

珍珠摸摸孩子的头,这孩子留着个冲天椒发髻,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你爹是哪个?”

孩子哇哇大哭:“我爹是崔静堂,他被官差抓了。”

魏子规诧异。

珍珠也诧异:“什么!被抓了?几时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这句是问刘川风的。

刘川风道:“前日被抓的,想着今日开会再和帮主说。”

珍珠没好气道:“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捻香烧纸告诉我。上次只是差点打起来,你就三更半夜的来找我,这次人都进大牢了。你倒是坐得住了。”

她和他对重大事件这四个字的理解是不是不一样啊?

珍珠问:“犯了什么事?”不会又打人了吧,头号问题人物。

刘川风凝重道:“售卖五石散。”

魏子规蹙眉。

崔静堂的儿子哭道:“不是爹爹干的。”

珍珠心想打人、砸店、抢地盘那种要说是崔静堂干的,她信他不冤枉。可是售卖五石散这可是大大罪,掉脑袋那种,得弄清楚。

珍珠对刘川风道:“我去见仇老爷子,你把孩子先送回去。”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刘川风也不是铁石心肠,可是……“五石散是在米仓里搜到的,朱堂主已经认罪了,是老爷子吩咐此事到此为止,也不必告诉帮主您。”

珍珠明白了,售卖五石散是重罪。现在物证又是从崔静堂打理的米铺搜出来的,朝廷本就盯着鲸帮的一举一动,牺牲一个总比事情恶化牵扯到整个鲸帮的好。

珍珠抱着手道:“老爷子不让你告诉我,是他也觉得崔静堂不会卖五石散,怕我惹出什么事端,对吧?”

刘川风不吱声。

那就是默认了,珍珠道:“我也不是什么正面人物,不打算站在道德至高点和你说些什么人生大道理,我只是觉得这事你们做得太不仗义。当初入帮时还让我歃血发誓,口口声声喊兄弟,兄弟就是用来背锅的?还好我只滴了一滴血,不算吃亏。”

刘川风无话反驳。

珍珠道:“我去找仇老爷子。”

刘川风拦住她道:“老爷子身体不舒服,大夫才刚走,人也刚睡下,我没骗帮主。”

她又没说他骗她:“那我去衙门问问,今天的会散了吧。”

刘川风道:“老爷子让帮主不要再管。”

珍珠重新和他梳理了一遍他们的关系:“你心里老爷子才是帮主,你听命行事是尽忠尽职,我说不了什么。可是我和老爷子是合作关系。他不是我领导,我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算。”

珍珠吩咐轿夫去晋京府。

刘川风抱着孩子追上来道:“朱堂主认了罪,只等着判刑,衙门不许探视,您去了也是白去。”

这个就不需要他担心了,珍珠交代道:“快把孩子安全送回家去。他娘该着急了,要是迟了,人家误会你拐带,别指望我给你当人证。”

魏子规和珍珠去了晋京府,找回做捕快的楚天河行方便。

崔静堂现在算重犯,按规定是不许任何人探视的。楚天河原本不肯答应,不过他当府尹的姐夫知道是珍珠提的要求,同意开个后门。

既是府尹同意了,楚天河也不好再说什么,领他们去了牢房。

魏子规问:“你们是怎么搜到那些五石散的?”

楚天河道:“你让阿九来报案后,我就带着几个人在戏楼守了两日。终于等到卖五石散的人出现,五十两一包。原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看他是否还有同伙,谁知那人警觉半路察觉到不对,跑了。人是在鲸帮米仓附近跟丢的,我们挨家挨户的搜,最后查到了米仓那。崔静堂已经认罪了,说是他一个人做的,还画了押。”

这算是定案了,所以楚天河实在不知魏子规他们来做什么。

珍珠道:“有时候认了,不表示一定是他做的。”她还是得亲自问问。

楚天河道:“鲸帮的都是些地痞流氓,干的是蝇营狗苟的勾当,公主怎么会和这些人有关系?”

珍珠把面具戴上:“有些不方便和你说的原因。你别跟进去了。不然他看到有官差不一定和我说实话。改日请你吃饭谢谢你。”

第十六章 只是这样

楚天河道:“不必,也不是我答应放你们进来的。”

珍珠想着像这种骨子里都带些骄傲的世家子弟,比如楚天河,比如魏子规,情商不高交际不行,所以通常都没什么朋友。

珍珠找到关押崔静堂的那间牢房。

“崔堂主。”

崔静堂一脸的吃惊,走到栅栏前,难以置信:“帮主,你怎么进来的?”

珍珠本想霸气的回他一句老子在这蹲过,只是想了想,不能让崔静堂知道她的身份,也不能让他知道她和衙门的人认识。

她道:“我神功盖世,练到了流星蝴蝶剑第九重,已经可以隐身了,所以外面的捕快都看不见我,我就直接进来了。”

魏子规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出这种荒诞的理由的,三岁的小孩都不信。

可崔静堂信了:“那我怎么还能看得到你,也能看见护法。”

珍珠继续编:“我的神功不止威力惊人,收放自如,还能设置一定条件。一丈范围之内我想让谁看到我谁就能看到我。护法是受了我神功庇护。”

崔静堂道:“可是帮主你不是走火入魔了么?”

他倒是记得清楚,珍珠道:“就是走火入魔冲破极限,这才……这些不重要。崔静堂,我问你,那些五石散是你卖的么?跟我说实话。”

崔静堂往外看,没看到有捕快,便小声道:“不是我。”

珍珠骂道:“那你为什么承认?你傻不傻,你知不知道承认的后果有多严重,你是嫌你这颗脑袋架在脖子上太沉了是么。”

崔静堂消沉的道:“我要是不揽下,会连累到其他的兄弟,连累到仇老爷子。当年我在街上差点被人打死,是仇老爷子救了我,没他,我早死了。”

果然,是为了所谓的义气。珍珠道:“你倒是讲义气,你想过你媳妇,想过你儿子么?你儿子今天跑到保义堂门前下跪,哭得稀里哗啦的让我救他爹。”

崔静堂想起儿子,也是心疼得很:“我若有事,仇老爷子会照顾好他们娘儿两的。”

珍珠真想脱下鞋子往他脑子抽两下,是不是最近雨下得多,他湿气重,脑子里全是水。

珍珠道:“我拜托你,就算他们下半辈子衣食不缺好了,可是没了相公的寡妇,没了爹的孩子,会好过么,日后肯定会被说闲话会被欺负。你这不是讲义气,是犯傻,典型的脑子被门夹了。”

魏子规问:“米仓的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

崔静堂道:“只有我有。”

魏子规又问:“可有离过身?”

崔静堂摇头。

珍珠猜想:“会不会是哪个开锁的高手,不用钥匙也能进去?我现在最高纪录一分钟就能开五把锁。”

魏子规咳了一声。

珍珠闭嘴,她也是各抒己见,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嘛。

崔静堂道:“米仓的锁是仇老爷子特意请人打造的,锁孔很特别,就是王乾荪手下最厉害那个贼胡四都开不了。”

珍珠让他想清楚些,这可关系到他能不能洗脱这个他自己背上身的锅:“你洗澡上茅房吃饭睡觉难道都不取下的么。”

崔静堂仔细的回想,倒是想起来件事:“那日我和张平喝酒,钥匙掉了,是张平帮我捡起来的,”

珍珠问:“张平又是哪个?”

崔静堂道:“我的手下,是个跛子。”

魏子规估摸着应该也再问不出什么了,这事是被嫁祸的,崔静堂为了义气揽下了罪责,但他应该知道的也不多:“回去找找那个张平。”

珍珠点点头,对崔静堂道:“先在牢里待着吧。”

崔静堂往日看珍珠极为不顺眼,背后也说过珍珠不少坏话,但没想到患难见真情,却是珍珠不计前嫌要帮他。

崔静堂忽的煽情的道:“谢谢帮主,我知道你是想帮我。”

珍珠心想能不能帮到她也没把握,尽人事吧。

魏子规和珍珠回保义堂询问,发现张平自从崔静堂下狱后就不知所踪了,珍珠让刘川风调动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张平翻出来。

帮内有很多人不配合,主要是怕怕引火烧身。其次是崔静堂那脾气容易得罪人,不满他的人也不少。再来就是他死了,底下的小弟就有机会往上爬了。

出于各种原因,珍珠不得不把这些不服从上级命令的召集起来,劈头盖脸说了一顿。

珍珠骂:“让你们多读书,居然大言不惭的和我说读书没用。你们也不打听打听,五石散里有紫石英的成分,自己去药铺问问,紫石英多贵。”

她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据不署名的相关人士透露,这五石散的售价一包才五十两,这种卖法成本都收不回。这个人若不是傻的就是别有居心,若目的是要对付鲸帮一计不成恐生二计,所以当务之急是把这杀千刀的家伙找出来。不然下回——”

珍珠乱指了一通,差点没连看门的狗都指了:“遭殃的可能是你,你,你……”

魏子规其实挺佩服她的,她可以半个时辰不停的说,还不停顿,也不用喝水。

珍珠骂完了手下,给他们洗完了脑,让他们赶紧动员所有能动员的人去找张平。

“王乾荪,你留下。”珍珠道。

珍珠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三,才道:“你和柳行之认识吧。”

王乾荪张口欲言。

珍珠却没给他说话机会:“不要想否认,我亲眼见到你们两鬼鬼祟祟的进小巷。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揭穿么?”

王乾荪道:“帮主没有真凭实据。”

珍珠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我鲸帮的兄弟必须要团结一致……”她本来想煽情一番,用感情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奈何魏子规和王乾荪都不配合,场面一度很尴尬。

看来鲸帮也不全一个个好忽悠的。

珍珠挑挑眉,恢复原样,开始试探:“好吧,我确实没证据。你和崔静堂不和,吵架打架也就算了,不至于做的那么绝吧,连人家的命都想夺去。”

王乾荪道:“崔静堂的事与我无关,我那日见柳行之,也不过是因为他让人给我送过银子,以为开米铺的事我这个王堂主可以行个方便。既是没帮到他,银子总要退回去。帮主耳提面命不可再招惹那些高燕人,我总不能给人家留把柄。”

第十七章 一个帮主的尊严

魏子规直视:“只是这样?”

王乾荪道:“只是这样。”

珍珠道:“只要找到张平,顺藤摸瓜,我就知道你有没有说真话。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珍珠快狠准,将桌上的两粒糖炒栗子给拍扁了,“三刀六洞,好了,出去吧。”

王乾荪如果跟这次的事也有关系,那他肯定会抓紧时间找张平杀人灭口。魏子规已经安排好了,王乾荪只要一出门口就会有人跟着。

若真是跟他无关,那最好,等于帮他洗脱嫌疑了,若是有关系,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王乾荪走了。

房内很安静。

魏子规看着若无其事的珍珠,她空手拍栗子那段是临时加的,他有些意外。

他问:“不疼么?”

珍珠扁嘴,为了维持一个帮主的尊严,她忍着眼泪忍得极其辛苦,她把手心朝上,肿了:“你说呢——”

珍珠这一番言论叫帮中人人自危,倒空前的团结起来找人。她还让人贴了悬赏,活捉张平者赏钱十金。

魏子规道:“你这出手可比朝廷阔绰。”先前的失踪案,晋京府也不过悬赏纹银五十两。

珍珠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事急从权。这笔钱若是仇老爷子不给报销,我就等崔静堂从牢里出来让他再分三十六期还我。”

魏子规道:“锱铢必较,你要不要真干脆改名得了。”她在鲸帮用的是之前他给她起的假名,箴铢。

有小弟来禀报:“帮主,找到张平了。”

珍珠道:“那还等什么,召集人手去抓,抓活的。”这可是关键人物。

小弟道:“人死了,尸体停在堂內。”

珍珠惊讶,死了!

珍珠不敢看尸体,只敢站在门外时不时往里瞟一两眼,魏子规在验尸,听说尸体是在柳心桥附近发现的。因鲸帮出了高额悬赏,发现的人没先报官,而是把尸体送到了鲸帮想领赏。

魏子规让人去通知晋京府,他走出门外道:“死了两日了,是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死的。”

珍珠道:“要找他时他就死了,死得实在蹊跷。”

魏子规拿出一物给她看:“这是张平身上发现的。”珍珠后退了两步,有点怕是残肢皮屑什么的,她伸长了脖子瞄,见是朵金色的牡丹花。

魏子规道:“这似乎是镶在簪子上的,辨认这些金银首饰不是你的强项么,看能不能认得出是哪家铺子的手艺?”

珍珠觉得眼熟,努力回想:“这好像是戏楼的白鱼姐姐的。”

魏子规半信半疑:“你现在还能通过首饰直接辨认失主了?”

“不是。”她再神也不到这种地步,又不是通灵的神婆,“我见过。”

就是她和楚天河去戏楼的那次。

……

“这确实是我的。”魏子规和珍珠拿着那朵金牡丹去戏楼找木白鱼,木白鱼脸上是失而复得的欢喜。

珍珠心想若做了坏事心里有鬼应该不是这种表情,除非演技高超自然,心理素质过硬临危不乱。可她高珍珠也是有实力的演技派,对方演技再好也难逃她火眼金睛。

魏子规问:“这是什么时候丢的?”

木白鱼气道:“前日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身酒气闯进来轻薄我,我让人把他扔出去后,就发现簪子上的牡丹花不见了。”

魏子规问:“他是不是腿脚不方便?”

木白鱼转过身,照着镜子描妆:“不太记得了。”

珍珠问:“那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别人一块来的?”

木白鱼翘起兰花指风情万种的轻轻戳了一下珍珠的脑门:“你这小丫头,这位小哥不知规矩就算了,你却不是头一回来了。戏楼是个什么地方,我们只管唱戏,别的不知,我又不懂防身的功夫,人家若是知道我多嘴上门寻我麻烦,你这不是为难姐姐么。”

戏楼这品流复杂,最忌讳多看多听多说,免得惹祸。

珍珠使劲的摇晃木白鱼的手,嗲嗲的道:“姐姐,好姐姐,这对我很重要,你就偷偷告诉我们,我保证不和别人说是你说的,好不好。”

木白鱼被她摇得眉都画歪了,无奈的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能磨人。偏偏你送来的本子写得太好,把戏楼里男女老少迷得茶饭不思,什么时候送新的唱本来?”

珍珠笑道:“快了快了,你先告诉我那人是自己来的还是和别人来的?”

木白鱼放下眉黛,实在是被珍珠缠得没办法了,这才小声道:“出了戏楼的门,记得别说是我说的,那人是跟着一个高燕人来的。”

魏子规问:“如何看出是高燕人?”

木白鱼千娇百媚的笑道:“特意来听我唱戏的有贩夫走卒也有达官贵人,有晋人有高燕人还有其他番邦的人。姐姐我见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还不至于这点眼力都没有。那人虽做晋人的装扮,左耳却打了两个耳洞。这是高燕人的风俗,大晋男儿中可不盛行。”

珍珠道:“姐姐说是个高燕人那肯定就是个高燕人,不用怀疑。”

木白鱼看着魏子规调戏道:“只是姐姐虽见过那么多人,但却从没见过比这个小哥更俊的,可有意中人了?”

魏子规不喜这种轻浮的言行。

珍珠怕魏大少爷忍不住发作,摆脸色,急忙道:“他有主了,是我未来相公。”

魏子规嘴角微微翘起。

木白鱼啧啧道:“原来是有主了,真是可惜。”

魏子规借来笔墨,请木白鱼大致描述了那高燕人的外貌特征,木白鱼仔细的回想:“三角眼,鹰钩鼻,眉上有墨痣。”

魏子规绘了幅人物像:“是长这样么?”

木白鱼赞道:“画得真好,有八分像了。”

珍珠道:“混口饭吃罢了,改日姐姐相亲需要人画小像的,我让他帮你画,定将你的美态跃然纸上,迷得对方七荤八素。”

木白鱼捂着嘴,被珍珠哄得呵呵直笑。

魏子规把画像卷好,礼貌的道:“多谢。”

木白鱼善意的提醒道:“若有事还是让之前那个叫阿九的小哥来吧,姑娘家少来这种地方。”

珍珠笑了笑,她是在鲸帮混的,鲸帮都是群地痞无赖,那她也算是地痞无赖之首了,戏楼再乱估计也乱不过鲸帮吧。

第十八章 故事的后半段

木白鱼道:“先前说过再见要好好谢谢你,姐姐请你去吃好吃的。”

珍珠道:“妹妹有要紧的事做,还是下次吧。”

……

高邦让人接珍珠入宫,他问起女儿近况:“最近过得如何?”

珍珠笑道:“就那样,没什么特别的。”

现在是用膳时间,珍珠饥肠辘辘的盯着眼前的菜肴,她肚子饿得最准时了,她想吃了,可高邦没起筷,她也不能动筷子。

高邦道:“你又是搞什么竞选,又是要请夫子教鲸帮里那些孩童读书写字,又是查案,忙得过来么。”

他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您不会是在鲸帮安插眼线了吧,知道得这么详细。”

高邦没否认:“朕关心自己的女儿,不对么?”珍珠心想她哪敢说不对啊,不对也是对的。

高邦道:“朕不想女儿待在那种复杂危险的地方,偏偏她不听话,若是下令强制不许她去又怕她不高兴。你告诉朕朕该如何处理?”

这是拿自己女儿没辙,可怜又无奈的爹爹的语气。

珍珠知道他不想和她摆皇帝架子,不想对她发号施令,怕她有生疏感,先君臣再父子,反而不利于培养父女感情。

珍珠对她这一世的生母充满了好奇。

这是怎样深沉的独一无二的爱宠,才能让堂堂君王愿意为之舍弃江山,爱屋及乌的连对她这个女儿都千依百顺的包容到这样与众不同的地步。

只是她若问起,皇帝应该免不去感伤吧。

珍珠道:“您不用担心。不是说女儿像爹么,您看我生得就是一副聪明机灵样,鲸帮里都是一群莽夫,我对付得了他们。”

高邦笑了,为她那句女儿像爹:“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比楚子印强。”

楚子印就是那个胖胖的白衣大叔,传闻中的皇上发小,楚天河的爹。

珍珠道:“拍马屁也是一门学问。得拍得好才能哄得人高兴,要是拍不好拍在马腿上那就尴尬了。且拍马屁还不能故步自封因循守旧语言匮乏,要与时俱进,拍出文化水平拍出个人风格拍得不露痕迹,这得需要极扎实的文学基础和极高的个人境界,很不容易的。”

高邦笑道:“下回让他听听你这番马屁论,他就不会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了。吃吧。”

珍珠就等这一句呢,她吃了一块鸡肉,咀嚼许久,反应平淡。

“不喜欢吃这些?”高邦吩咐撤了重做。

珍珠喊别,与味道无关:“这些都是热食,可现在都成凉菜了,摆得再好看,也不好吃了。”

皇帝进食得有人试菜还要验毒,这一过程很费时,菜端到这已经凉了。

还好她早有准备。

珍珠弯腰从她带进宫的箱子里拿出小炉。

她请高邦身边的小太监帮忙去御膳房拿了些炭和油,小炉造型有些类似于火锅,中空部位塞炭。

铜制炉身,导热快,只倒进一点油一下就滚了,她把鸡肉放里炉里加热,然后夹进皇帝碗里。

高邦笑道:“你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这里的冬日太冷,菜一出锅就凉,她不想吃凉的,就先让工匠做了这个锅备着。这叫想方设法提高生活质量。

珍珠道:“现在这个送给您了,以后你就能随时随地吃热食了。”

高邦看着这小巧的铜炉,炉身绘了花纹,两侧还安了隔热的手环,是花了些巧思:“难怪赵先生说你虽然聪明,但不爱把你的聪明用到正经地方。”

珍珠就奇怪了,怎么这么多人爱说她不正经,何况吃个热食,怎么就不正经了:“赵先生和您提过我。”

高邦道:“他离开晋城前一日,朕为他饯行。认识这么久,头一回听他这样不吝啬的夸人。”

一宫女躬着身低着头进来,行过礼后道太后的寿慈宫请来宫外的戏班子入宫唱戏,请皇帝和珍珠去看。

珍珠想起上次太后把她抓进宫来变相的逼迫皇帝,那位好像是她亲祖母。

高邦看出她的不安:“太后所想的朕已经成全了,太后不会再为难你。”高邦问,“你会不会怪朕没帮你娘报仇?”

珍珠摇头,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无奈,到底最后他也是为了她妥协的。

回到公主府已经很晚了,珍珠爬上梯子,看到静苔院还亮着光,她喊道:“少爷。”

魏子规走出房门,珍珠笑道:“你是不是在等我回来。”

魏子规眉头打了个结,她显然是把他的警告当耳边风,呼呼吹完就完了。

珍珠一条腿垮了过来,却见魏子规没有伸手要接她的动作:“上次不是说只要你在我就能翻墙么。”

魏子规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珍珠道:“你说过了,是你说的,我记得你说过了你就是说过了,就算你不承认你也还是说过了。”

这一段饶舌听得魏子规头晕,想着就该给她个教训让她挂在墙上吹冷风。

珍珠道:“少爷,你还记得上回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么,它其实还有后半段。那个女的旧情郎死了以后她又找了一个新情郎,这一回轮到那女的翻墙了。”

魏子规不接话,珍珠就自己说完:“她那个新情郎不解风情就像你现在这样光站着看,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么?后来那男的一直没娶上媳妇。”

魏子规走到墙边,他已是在暴走的边缘徘徊,恶声恶气的道:“下来。”

珍珠跳了下去,魏子规将她接住。

珍珠道:“有点积食睡不着,就想找你聊聊天。”

魏子规把她放下,瞪了她,回房。

珍珠跟了上去,得意道:“太后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唱的可是我写的那出唱本,可是叫的却不是戏楼的人。我还是觉得木姐姐的神韵比较适合白蛇这个角。”

魏子规道:“御前献艺岂是儿戏,具不具备资格是要层层塞选的。”

珍珠道:“我还见到了我爹那些妃嫔,还有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他们看我的眼神就两种,一种是极其的羡慕,想把我一口吞了好取代我的位置,另一种就是极其的妒忌,眼睛里带着刀子恨不得把我片成片。”

魏子规道:“这不是正常的么。”她得享极致的荣宠,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的羡慕和嫉妒。

第十九章 你是说簪子,还是说你自己

“是啊,很正常。”珍珠倒也不是什么脆弱的玻璃心,只是觉得应付这些好麻烦,还不如数银子有意义。

魏子规拉开抽屉:“过来。”

珍珠警戒的看他,不会刚才和他对着干,他要教训她吧,这厮腹黑:“过去干什么?”

魏子规重复了一遍:“过来。”

珍珠不动如山。

她不动,只能他动了,魏子规走过去,将藏在手里的簪子给她戴上。

珍珠头皮一紧,很是害怕他不小心把她脑子戳出一个洞当场脑浆泵出三尺高。只等他给她戴好了,她才去照镜子。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艺术修养高,他的审美也会格外的与众不同。

只是,有可能是清新脱俗,也有可能是另类诡异。这么难看的簪子,若不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意义不同,她估计会第一时间转手。

“这品味真是……一言难尽。”珍珠想了良久只想到了这个词。

魏子规眯起眼,送她东西还要被嫌弃:“你是说簪子,还是说你自己?”别忘了她也是他的选择。

珍珠道:“哪能这样比,我又不是个东西。”这话说的怎么像把自己骂进去了。

魏子规道:“画像送去了晋京府,晋京府已发了告示缉拿那个高燕人,如无意外,崔静堂过两日就能放出来了。”

珍珠想着反正崔静堂能放出来就行了,查案追凶那是官府的事,不用她操心。

她烦恼着这么丑的簪子,她得怎么搭配衣裳和鞋子,她柜子里没类似风格的。

珍珠道:“我觉得这事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哪里怪。少爷,你有没有觉得这事透着一丝丝诡异,你说这是商业恶性竞争蓄意栽赃嫁祸,打击竞争对手呢,还是纯属私人恩怨,报复行径?又是高燕人,跟柳行之有没有关系?”

魏子规并不关心那些,只是问:“你有想过一直当鲸帮的帮主么?”

珍珠笑道:“开什么玩笑。”她还有那么多宏图大志,远大目标没有实现,干嘛要一直当一群混混的头目,“我像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么。”

很像,魏子规道:“此次你救了崔静堂,在帮中建立了威望,得了人心。哪怕帮中还有些许人对你有意见,也影响不到你了。你又喜欢银子,若是一直坐在帮主的位置上得的利益何止那一成银子。”

珍珠道:“我是很喜欢银子,可我只想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赚银子,最好在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情况下,银子自己进到我口袋里来。当帮主来钱是快,可是麻烦事多,还危险。”

再说她的身份要是曝光,估计夫人得第一个晕倒。

魏子规道:“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那是猪,你想当猪?”

珍珠道:“谁说只有猪的。”

还有熊猫,惰性一样,可是福利待遇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到底也还是看颜值,所以她更不能一直待在鲸帮,成日喊打喊杀,破相风险太大。

珍珠又照了照镜子,真是太神奇了,这簪子居然越看越丑:“少爷你画画那么好,别糟蹋了天分,得空帮我画张像吧,最好把你也画上,双双对对的才好看。”

珍珠取下簪子在发髻上各个位置比着,绝了,插哪都丑。

魏子规想到他精心挑选送她的首饰被她如此嫌弃,心情不太好:“得空再说吧。”

……

刘川风来传话,说是仇老爷子想见魏子规和珍珠。

他们去了仇老爷子的住处,宅子离保义堂不远,就十分钟路程,安静清幽适合养病。

仇忠坐在躺椅上,膝上盖着毯子在晒太阳,听着脚步声,拿出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珍珠见他面无血色,他之前说自己不久于人世,可却没说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珍珠道:“老爷子,子规他医术很好,要不让他给您看看。”要是能治好了,她这个代理帮主或许还能提前拿银子走人。

仇忠摇头,对生死早已看淡:“年轻时被剑气所伤,损了心脉。苟延残喘的活到今日,我已经知足了。”

剑气?珍珠问:“您仇家?上门抢地盘的?”这个帮主之位越听越觉得危险,“是谁伤了您?还活着么,我带人去给您报仇。

仇忠道:“那人你们打不过,我也不希望有人给我报仇枉送了性命。”

珍珠道:“我虽不懂武功,但可以玩阴招嘛。大江东去浪淘尽,多少千古风流人物死于阴谋诡计,要想屹立不倒涛声依旧,到底还是得靠用脑。”

总不能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真就靠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吧,又不是拍英雄系列电影。

仇忠道:“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我若年轻时听到你这番话。定要狠狠教训你的。”

珍珠听到教训二字,不由往魏子规那缩,她想起赵先生的戒尺了。

这里的长辈教训起小辈不是一般的狠,是二般的。

魏子规看她那怂样,轻笑:“她说话时常口无遮拦,还请老爷子见谅。”

仇忠也不由笑了,一帮之主要管束手下,树立威严,自然不能太过亲切和善,他惯了板着脸,倒是吓到这丫头了。

“人老了,经历了许多,过尽千帆。其实你说的也不全然是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若年轻时明白这个道理,就不必孤身一人,离乡背井。”

珍珠好奇问:“您是哪里人?”

仇忠答非所问:“五石散的事跟王乾荪没有关系,你们不必再查他了。”

魏子规道:“是王乾荪他自己对老爷子说的。”

仇忠信任的道:“他是我的养子,我清楚他的为人,他和柳行之见面的事,我也知道。”

珍珠不解,仇老爷子终身未娶,没有子嗣,王乾荪既是他唯一的养子,子承父业很正常。

她问:“那您干嘛不直接把帮主之位传给他,还要让他们抢令牌。”

仇忠道:“他不适合做这个帮主。”

珍珠嘀咕:“没人天生适合干这个吧。”

她不也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的么,王乾荪比她好吧,至少在帮里还有些人脉,她这个帮主完完全全从零开始。

仇忠看着她道:“可是我觉得你很适合,你很滑头。”

第二十章 浮世新人换旧人

珍珠心想这是在骂她呢,还是夸她,当了一群混混的最高领导人,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尬笑道:“还真是谢谢老爷子的夸奖。”

仇忠道:“你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刘川风都有告诉我。你很聪明,比我想的要更聪明,你想不想真真正正的做这个帮主?”

这话魏子规也问过她,珍珠挽住魏子规的胳膊:“我也知道我有做帮主的能力、魄力、领导力,可是我跟您说过,我的终极理想是当贤妻良母,相夫教子。”

魏子规清楚她只是随口掰的理由,其实就是怕麻烦怕危险怕死而已。

仇忠对魏子规道:“我知道你是反对她做这个帮主的。”

魏子规直言不讳:“是,我不喜欢她做这个帮主,这是一个处在风口浪尖的位置。可是她说她有苦衷,我就没追问了,我不知她欠了您什么。她要做这个帮主,我尊重她选择。同样的,如果她不愿做这个帮主,我也希望仇老爷子不要为难她。”

仇忠又笑了。

珍珠紧张道:“您不会坑完了我打算坑他,让他接任吧。”她提醒道,“他这个护法是和我捆绑的,任期也是只有一年,除非我自愿,否则不得以威逼手段强迫我们续约,违约要赔三倍违约金的。”

魏子规斜眼,她还把他写进合约里一起卖了。

仇忠唏嘘英雄迟暮,属于他的时代过去了:“我只是许久没有遇到像你们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日薄西山,到底是浮事新人换旧人。”

回府的路上,马车里,珍珠对魏子规道:“少爷,把人撤回吧,不必再跟着王乾荪了。”

魏子规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了?”王乾荪肯定有事瞒着,而仇老爷子知情,不想他们再查下去。

珍珠道:“老爷子开了口,不能不给他面子。鲸帮是老爷子一手创立,没有人比他更重视,它既说相信王乾荪,那我也暂且相信吧,先观察着。”

好,那那笔说完了,他们说下一笔。魏子规掐住她的肉脸:“高珍珠,你居然把我也卖了。”

珍珠喊疼,樱桃小嘴都被他拉成血盆大口了,珍珠道:“我哪有。”

她签的全是劳动合同,又不是卖身契,不能叫卖。再说他是被捆绑的,就跟买手机送话费一样,那话费是不花钱的,也不能叫卖。

珍珠嚷嚷:“好痛,你快放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魏子规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

珍珠也掐他的脸,这招叫玉石俱焚,只是她到底还是吃亏的,她脸上的肉比他多。

珍珠脸已经变形,吐字都不清楚了:“你先放手我才放手。”

魏子规道:“你这什么态度,不认错。还敢要挟我。”她是太顺风顺水,被周围人纵坏了,就是欠教训,“道歉。”

珍珠向来软骨头,想也不想便道:“我错了,我错了。少爷,你原谅我吧。”

魏子规松了手,珍珠赶紧从包里摸出小镜子照。这下好了,省下胭脂了,她的脸颊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不用再涂了。

珍珠打了魏子规两下,指着自己的脸道:“我要这么哭回去,让夫人看看你的罪行。”

马车忽然停下,把珍珠酝酿要爆发的情绪打断了,魏子规问:“怎么了?”

坐在辕座上驾车的阿九道:“有辆马车挡着,过不去。”

珍珠趴到窗上探出半个身子,看对面那辆格外招摇用绸缎装饰的马车。

对面的辆马车帘子掀起,先是伸出一双白嫩的手,然后露出一双精明又显愤世嫉俗的眸子。

那是一个相貌俊美的男人,但视线相对的一霎那,珍珠打了个冷颤,想起了有毒的响尾蛇。

对面的马车里也是一男一女。

女的珍珠有印象,那晚太后请看戏,席上瞪她瞪得最厉害那个,不记得是她异母姐姐还是妹妹了。

魏子规道:“是湖阳公主和高燕使臣,先让他们过去吧。”

阿九道是。

魏子规对珍珠道:“湖阳公主生母早逝,自小养在皇后身边,跟皇后感情最好。因为皇后的事,她怕是恨极了你,以后见了能避就避吧。”

珍珠心想他不说她也会做的,她忙着赚银子,还得抽空去管鲸帮那一大群人,没功夫再应付这些小公主。

……

下雨了,淅淅沥沥。

珍珠道:“少爷,下雨了。”

魏子规落子,完全没受她干扰:“到你了。”

珍珠看了一眼已定的败局。

原本说是只玩一局,只是她输得实在太惨烈,软磨硬泡改成了三局两胜,这次再输她觉得魏子规应该不会再由着她耍赖了。

珍珠重复了一遍:“少爷,我说下雨了。”

他们下的是五子棋,珍珠为了哄他玩,开出了输的人要给对方按摩半时辰的条件,她只是想找一项能赢他的游戏项目,以后好有针对性的开赌讹他,怎么这么难。

珍珠道:“每当下雨,我就会想起那句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我忽的文思泉涌,我打算下一部唱本就以雨开头,写一对家世背景悬殊的才子佳人如何冲破世俗的枷锁,打破世人的偏见,在错综复杂的五角恋中坚守初心不离不弃,最终开花结果的爱情故事。”

魏子规虽知她只是随口说,但还是被她的“构思”震撼到了:“五角恋?那还真是错综复杂,你觉得会有人看么。”

珍珠道:“好的就是这口,这叫看点。自古以来脍炙人口的文学名著,皆少不了歌颂爱情这一永恒主题。没点他爱她,她不爱他的桥段,没人看。”

珍珠将他的脸转向窗外,“少爷你看,我又想起了一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晴通情,是不是写得很好。”

珍珠趁机把棋盘上的棋子拿去了几颗。

魏子规静静看着她表演。

珍珠笑道:“是不是说到我下了。”

魏子规猜到她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认输:“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他敲了敲右上角,“这里的两颗黑子呢,不翼而飞还是被你吞了?”

珍珠十分镇定,这厮是台人体录像机,过目不忘,可是她也不差,她有精湛的演技:“哪有,哪有什么黑子,你记错了。”

魏子规道:“袖子。”

第二十一章 纯洁的友谊

珍珠将棋子握于右手手心,自证清白翻了袖子给他看:“真是没有。”

魏子规道:“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锲而不舍或许也还是有翻身的时候,可前提是我愿意奉陪。你要是一直这样赖皮,你觉得还有下次么。”

珍珠撅嘴,把手里的棋子扔进盒了,过去给魏子规捶背。

魏子规道:“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珍珠气道:“回少爷,吃了,吃的还是你家的大米。”

珍珠遂加重了力道,她知道他在笑,他就是以奴役她为乐的:“你就不能让我一下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心。”

魏子规无所谓的道:“条件是你自己开的,我赢了就会失去你的心,你这心可真是弥足珍贵。等失了我再用一两银子买回来吧。”

珍珠在他背后龇牙咧嘴,她只值一两么,一句她是无价之宝这样的话都不懂说,真是吃猪饲料大的,珍珠抡拳,做出要敲打他的动作。

魏子规回头,珍珠及时收了动作假意拨了拨刘海,后脑勺长眼的么。

魏子规略嫌弃道:“你的头……”

就如同珍珠欣赏不来他的品位,他也欣赏不来她的审美,为何不把头发都梳上去,却要留着遮住眉毛,看得他总想把她的刘海往上拨。

珍珠见他伸手要弄她头发,面目刹那变得狰狞:“不许弄乱我的头发。银子和我的头,谁动我跟谁翻脸。”

她这意思是她的头发跟她的头一个分量?魏子规收回手,使唤道:“用点力。”

珍珠心想,不行,真给他按摩一个时辰她的手肯定会废,还是得想办法溜。

阿九敲门进屋,对于公主被奴役,他已经练就视而不见的功夫了:“少爷,高燕使臣让人送来的帖子。”

珍珠好奇的抢过帖子看,是请魏子规吃饭的,她道:“现在这晋城最红的应该是我呀,他怎么不请我吃饭。”

魏子规斜眼:“你很想他请你么。”

珍珠挑挑眉,这不是八卦瘾犯了么,她竖起手背挡着,和他小声交流:“我好奇他和湖阳公主的关系。男未婚女未嫁,共乘一车,估计不太单纯。”

魏子规见她笑得暧昧:“我看你是那些书看多了,我院里若是有丫鬟你是不是也要胡思乱想,即便是清白你也非要扯出些关系来,才符合你所谓的看点。这可不是你写的唱本。”

珍珠道:“你是要和我辩论男女之间是否有纯洁的友谊么。”她耸耸肩,“好吧,我承认我用词不当,这世上或许是有纯洁的男女友谊。”

她放下帖子,继续给他捶背。

正当魏子规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跳过时,珍珠忽的又低下头神经兮兮道:“可是我一看他们两就不单纯。”

魏子规道:“湖阳公主比你还长一岁,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公主的婚事向来是皇上做主,惟你是例外。”

她是不是抓到了大新闻:“你的意思是皇上又要赐婚了?”

魏子规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珍珠佩服起了魏夫人的睿智:“夫人当初说姻缘得在自己可以掌控的时候好好把握,赶紧给你我订了亲。要是再晚些,或许又是另一番局面咯。”

魏子规道:“也是皇上疼爱你,否则即便订了亲,皇上也有办法让这亲事不作数。我和你说这些是要你谨言慎行,不要在外胡言乱语。”

珍珠不悦,他怎么和楚天河一样认为她是管不住嘴的。她承认她是是八卦,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也就私下和他讨论,对外从没说过。

再说了——

珍珠道:“这男是否有情,女是否有意,就跟你当初对我意图不轨的心思一样遮掩不住。你看不出来,我却火眼金睛,我不是随口胡说的。”

她说的每一句都有根有据,足可以做呈堂证供。

魏子规哼笑:“我对你图谋不轨。”

“对啊。”他承不承认,她不会收回这个词,因为她觉得这个用词很贴切,“少爷,你不要以为我们两在一起了,你就对男女之事有多懂了,你就是个初学者。”他这个等级,她都不好意思提。

魏子规道:“看来你是很懂了。”

珍珠心想他们之间差距就是大学和幼儿园的差距:“至少是比你懂得多的多。”

她捂住领口,扁嘴,委屈的小媳妇表情:“你若是懂,就不会强迫我这个弱质女流,给你……给你……诶呀,羞死人了。”

珍珠捂住脸,害羞的跑了。一出了静苔院,赶紧提着裙子百米冲刺回了公主府。

阿九愣愣的看着魏子规。

魏子规皱眉。

阿九立马道:“少爷,我什么都没听到。”

魏子规没好气道:“你是第一日认识她么,还是我这少爷在你心里就是衣冠禽兽。”

阿九嘀咕道:“我自然是信少爷的,即便少爷你是禽兽也只是对公主一人禽兽罢了。”在魏子规的瞪视下,他越说越小声,“使臣那?”

魏子规道:“回绝了。”

她才捶了多久,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故意说那些惹人误会的话借机跑了,估计这账她也不会再认了。

……

珍珠陪着子意在院里做风筝。

子意在风筝上画了一只蝴蝶,道:“珍珠,自从你和哥哥订亲后,总是陪哥哥,都没什么时间陪我了。”

这仿若心爱的玩具被抢走后的失落语气,让珍珠检讨最近是不是忙着谈情说爱,真的冷落子意了,她可不想让子意觉得她厚此薄彼,与过去有什么不同。

珍珠道:“我现在不是在陪你了么,我不是重色轻友的人,正所谓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我以后多多陪你。”

子意笑着点头,她看着珍珠发上的簪子评论道:“这发簪真难看。”

珍珠心想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她本来想束之高阁,可是又怕魏子规见她总不戴会生气,思想斗争了大半日还是戴上了:“你哥送的。”

“哦。”子意给蝴蝶涂上颜色,庆幸的道,“哥哥也送我胭脂了,还好他送我的是胭脂,这簪子真的很难看。”

珍珠笑了,她家子意心思单纯还很诚实,这可都是难能可贵的品格,难看就说难看。不像她府里的丫鬟,一个个就是皇帝的新衣里的大臣,昧着良心说好看。

第二十二章 石榴裙下

珍珠道:“当着你哥的面可不要这样说,他会生气。”她把她画的风筝给子意看,风筝上有她和子意的q版人物画像。

子意喜欢得不得了,崇拜道:“珍珠,你怎么连画画都画得这么好。”

珍珠想着子意算是特长生,音乐造诣特别高,古筝古琴箜篌琵琶只要是乐器她都精通,可偏科严重对文化课和其他课程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就不想学,不想学成绩就差,成绩差就更不感兴趣,这是个恶性循环。

珍珠道:“你哥画画才好,是我见过画得最是神形具备的。”

不同于大晋所谓的画界名家喜好追求所谓的神似意境,魏子规的画技类似于工笔,人物神态惟妙惟肖。

子意道:“你以前总说哥哥的坏话,现在都夸起他了。”

珍珠笑道:“我是实话实说,不过他缺点一箩筐也是真的。改日我再跟你数。”

子意呵呵笑了起来:“哥哥早上板着脸,心情好像不好。”

估计在生她的气吧,毕竟论耍赖之高超手段,他终究不是她的对手,还没看开。

珍珠道:“他每个月总有几日心烦气躁的,我们理解他一下。”

子意点头。

珍珠语重心长的劝学:“子意,你也别只学你喜欢的,技多不压身,其他的也要学一学,各种知识都要储备一下,才能应付各种各样的问题。”

一阵风刮来吹跑了桌上的风筝,风筝飘啊飘,落到了跟着小厮进来的于渐白手里。

子意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去到于渐白面前,笑道:“这是我的。”

于渐白傻了。

子意是晋城第一美人,见了她的男子但凡有发痴、发狂、发傻、发疯都算正常现象,只是珍珠觉得她若是不把于渐白的魂叫回来,他的魂就要飞到九霄云外了。

珍珠走过去道:“于渐白于公子!”

于渐白回过神,彬彬有礼的作揖。

珍珠提醒道:“风筝。”

于渐白赶忙归还,珍珠对子意介绍:“他是我和你哥的同窗。”

子意还了礼数,抱着风筝回去继续上色。

于渐白打听:“这是魏兄的妹妹么?”

珍珠反问:“晋城还有哪一家姑娘有我们子意漂亮的。”

又一个拜倒在她家子意石榴裙下的公子哥,眼见于渐白又有发傻的征兆。

她打了个响指,想当初书斋的六个学生,除了她,也就于渐白有些幽默细胞,还能说得上两句:“什么风把于公子吹来了?”

于渐白长吁短叹:“我是来找魏兄求救的。”

珍珠笑道:“我听说于大人又给你请了位夫子应付明年科考,莫非是来让魏子规帮你作弊写作业?这我在行,比魏子规专业,一百两,明日收货童叟无欺。”

于渐白无精打采:“公主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实话说了吧。我爹要给我订门亲,对象是周国公府中的三女儿。”

珍珠默然,她听到上半句原是想道喜来着,可听到后半句又觉得该对他说人生在世,有时得想开些。

她记得魏子规说过周国公三个女儿个个巾帼不让须眉,想起那钟盛被揍得不成人不人鬼不鬼,爹娘都未必还认得出的模样。

唉——她得提醒于渐白,日后要保护好脸。

于渐白道:“周国公他们家世代都是武将,门风彪悍,周国公的三个女儿更是自小习武,耍起五十斤的铜锤来那是身姿矫健,英勇无畏叫男子汗颜。”

珍珠只能让他往好处想,宽慰道:“或许周国公的小女儿懂武,可性情温顺呢,以后她还能保护你不被人欺凌。”

于渐白垂头丧气:“我与周国公府的三小姐贾春沁自小认识,她的性情与她长姐颇似,只喜动手不喜动口,尤其她又是周国公老来得女,收山之作最为娇纵的。”

珍珠现在觉得懂点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防身,减伤害值。

珍珠道:“你若真是不喜欢就和你爹娘说,感情不能勉强的。一辈子那么长,硬是把两个不喜欢彼此的人绑在一块,那不是煎熬么。趁悲剧没发生就该有防患于未然。”

于渐白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若是能听我的,我就不必来着请魏兄收留我几日了。”

珍珠很是同情他,他是离家出走了吧:“魏子规在书房看书,你去书房找他吧。”

珍珠回去继续做风筝,绑上竹篾,系上绳子。

子意问:“那位于公子怎么了?”

珍珠道:“他家里逼婚,对象就是那位周国公府的三小姐。”同学一场,希望他能渡得过这劫吧,不然他就真得去练铁布衫和金钟罩了。

子意喃喃:“春沁?”

是这个名字:“你认识?”

子意闷闷不乐:“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周围的人都嫌我笨不喜欢和我玩,曾经春沁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经常来府里看我,和我聊天。可后来我才知道她和别人一样嫌我笨,之所以装作喜欢我,是因为她喜欢哥哥,她其实是来看哥哥的。后来她再来我就没再见她了。”

一旁伺候的宝竹趁机告状:“那位贾三小姐故意带小姐去什么诗会,让小姐出丑。”

珍珠问:“你有和魏子规说让他给你出头么?”

子意摇头,想起那时她丢了脸已是无地自容,又无意间听到贾春沁说她蠢钝如猪,更是受伤,她也没敢告诉爹娘和哥哥。

子意自卑道:“其实她说得也没错,我确实笨,爹和哥哥那么聪明,我一点都不像他们。”

珍珠拉住子意的手道:“子意,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在背后中伤对方的。我贪财,爱偷懒还有很多不好的习惯,可你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她既是不把你当朋友,你也不必把她当朋友,以后再见也不必打招呼,扭头就走。”

子意点头:“我做好了。”

珍珠笑道:“那就开始放风筝吧。”

……

珍珠端了吴厨子做的饺子去道歉。

至于她自己,她做了杂酱面,给子意送去了一碗,还剩一碗的分量就留着自己吃了。

魏子规想着她还真是有诚意:“我的呢?”

珍珠大声的吸着面条,嘴角沾了肉酱,面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少爷你现在还在长身体,营养得跟上。这不是给你送了饺子来么,吃饺子好,晚上没那么容易饿。”

第二十三章 杂酱面引发的家庭纠纷

魏子规不说话,光是静静的凝视就可以把浪漫爱情片演成阴森恐怖片,珍珠觉得背脊忽的有一丝凉意。

好吧,她说实话:“只够两个人的份,我明天再做,少爷您先将就将就得么。”

魏子规还是沉默着。

珍珠心想能不能别再这么看了,她都要吃不下了:“我给你尝一口,好吧。”

珍珠把碗端过去,然后去了趟茅房,回来,发现魏子规已经把碗里的面消灭干净了。

这是关于一碗杂酱面引发的家庭纠纷。

杂酱面只是导火线,隐藏在其中的他显然认为自己处在食物链顶端吃定了她,对她的不尊重才是大问题。

珍珠压着火气,试图讲道理:“我说让你吃一口,你怎么能全吃了。”她就是不想吃饭,不想吃饺子才下了面的。

魏子规拿她方才的话顶她道:“反正你胃口好,还是吃饺子吧,饺子不容易饿。”

珍珠觉得他真的太过分了,他这是主动寻衅挑事,性质何其恶劣:“你吃了我的面,不单止不道歉,还要说我吃得多,长得圆长得胖长得像球。”

魏子规道:“我好像没这么说。”她是怎么把他的话补成这样的。

珍珠道:“你就是这个意思。”他也不是头一回说她胖了,“你不就是长得比我高,脸比我好看,武功比我好,记性比我好么。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书读得好有什么用,情商差,生活自理能力更差,鱼鳞都不会刮。”

魏子规见她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眯起眼:“谁告诉你我不会刮鱼鳞了?”

珍珠道:“你要是会,你去买条鱼回去刮给我看看呀。”

魏子规冷笑:“真是可笑了,我为什么非得和你证明我会刮鱼鳞不可。”

珍珠道:“那就是不会刮嘛,说那么多。别扯什么君子远庖厨。刚才的事你得跟我道歉。”

魏子规反问:“我要是不道歉呢。”

珍珠撩起衣袖,手握拳,双脚不停跳动。

她记得电影里李小龙打架用的就是这种步法:“你过来,我要和你决斗,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显然魏子规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敷衍的态度道:“你要和我决斗,不是该你过来么。”

珍珠道:“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就这么对我了。我日后还有家庭地位么,你信不信我明日就上街去找个温柔体贴的,把你甩了,我给你戴顶绿帽子。”

魏子规阴森森的道:“你试试。”

珍珠大声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你可以试试。”魏子规拿起剪刀,咔擦,下手那是一个快狠准,早上刚摘的花就这么身首异处了,死得惨不忍睹,何其无辜。

这潜台词是在说她要是敢,她会死得很难看吧。

珍珠有些怂了,可又觉得自己不能退缩,不然日后她就真的没地位了:“魏子规,在你没跟我道歉之前你别指望我给你做饭了,你就日日吃饺子吧。”

珍珠正想着该不该用力的摔门,好表现一下她的愤怒。

屋顶塌了。

顶上下来个男人,四十上下一脸络腮胡子,这一看就不是善类。

光天化日闯人宅子脸都不蒙,十分猖狂,珍珠扯开了嗓大喊刺客。

才叫了一声,脖子一痛两眼一黑,便不知人事了。

再醒来,已经是在船上——

她躺在魏子规怀里,嘴巴泛苦,特别苦。

抓他们的大胡子半蹲着,手中抓着一把吓人的大刀。

他并不知道珍珠的公主身份,只当顺手抓来的,算是没有价值的附带品,所以珍珠是生是死是昏是醒那大胡子并不关心。

他对魏子规道:“只要你们乖乖听话,等事情了了,我定放你们平安回去,给你们解药。我不想伤你们你们也别逼我动手,船已驶出渭水,你们若动什么歪脑筋,我就把你们都扔江里。”

魏子规面无惧色,看着大胡子走出了船舱,对方料定他们逃不了,连门都不锁。

珍珠头晕脖子疼,干脆继续赖他怀里了:“我怎么觉得口苦?”

魏子规见她醒了,轻轻帮她揉了揉头,她被打晕后,后脑着地撞出了个包:“他喂我们两吃了砒石,一个月后没有解药会肠穿肚栏。”

珍珠镇定的问:“他是要绑架勒索,还是寻仇?”

绑架勒索的话那就是要赎金,寻仇的话那就是要命。

魏子规道:“不知道。”

珍珠在心里骂了两句脏话,同时想着魏府的护院该换一批了。

魏子规握紧她的手:“不用怕,我在呢。”

珍珠记起上回他们被抓进宫,他说的也是这句,让人很有安全感:“你吃了我的面这笔帐还没算,暂且休战一致对外,脱险了再算。”

珍珠往门口那看了看,然后解开领口的扣子手往衣服里掏着。

魏子规面红:“你干什么。”

珍珠撇了撇嘴,有必要做出这副防备她要宽衣解带下一刻扑倒他的表情么,她再怎么饥渴难耐也会挑地方的好么。

珍珠摸出两粒药丸,自己吃了一粒,喂了魏子规一粒。那药入口即化,魏子规精通医理知那药可解毒,他小声道:“你怎么会有解药?”

珍珠小声回:“我不懂武功又不懂医术,我师父怕我在外被欺负,送了我很多药防身。那些保命的,我都放衣服最里面的口袋。”

魏子规道:“你不懂医术,那你怎么知道什么药对应什么病症,你师父还真不怕你吃错药。”

珍珠心想她不懂医不代表她没常识好么:“这不就跟扭伤就涂药酒,发烧就吃退烧药一样么。我给你吃的那药说是能解百毒,既是万灵丹,吃了死不了的,最多拉肚子吧。”

魏子规好笑,最多拉肚子。好在她不是个大夫,否则这种头痛治头,脚痛治脚的医法不知会有多少误诊,不过她这次是给对了药了。

珍珠不说话了。

魏子规总嫌她呱噪,可是她不说话时,他又觉得太静:“不用你的绝招了?”

珍珠想她判断情势的能力还是有的:“若是哭嚎有用,我立马就演起来了。可是那人估计不会管我死活。我们是在船上吧,刚才那大胡子说船驶出了渭水,我虽然会泅水,但是游不到十米估计就沉了。”

除了等船靠岸再见机行事,还能干什么。

第二十四章 这又是什么教

魏子规道:“十米?”

珍珠想到这里好像没有米的单位:“就大概就是从魏府门口去到公主府门口那么远。差不多了。”没尺子她也丈量不了那么准。

魏子规笑道:“那也能叫会泅水么?”

珍珠道:“怎么不能,哪怕只能游一米,那也叫会游。”

船行了五日,靠了岸。

大胡子让他们下船。

珍珠拉住魏子规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怎么办三个字。

魏子规笑了,还以为她又要不正经了,他在她手里回了个机字,处得久了,倒也生出了心有灵犀来,这是让她等时机。

大胡子走在他们两后边,怕他们两动什么小心思,盯他们是盯得紧紧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干什么呢。”

珍珠想着那大胡子若要杀他们一早就动手了,留着他们肯定是有用的,暂且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了。

珍珠可怜委屈的道:“我牵自己心上人的手怎么了,我害怕嘛。前辈,你就不曾年轻过么,你就没有过心上人么,若有过,应该很能感同身受。”

大胡子的眉毛塌了下来。

珍珠只感觉周遭的气温好像瞬间下降了几度,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可是她方才那几句应该不算什么恶话吧。

大胡子的眼神不善,珍珠往魏子规身后躲。

魏子规冷静道:“我们服了毒,解药在前辈身上,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她是富家千金,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心里有几句抱怨也是正常,前辈是世外高人应该不会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吧。”

大胡子哼了一声,怒气冲天的瞪着珍珠道:“我要是这小子,宁可孤独终老也不讨你做媳妇。快走!”

魏子规拉起珍珠往前走,调侃道:“敢情娶你还是做了件功德。”

她这张嘴有时比什么毒都厉害,见血封喉,句句扎心。

珍珠嘟囔道:“肯定是恼羞成怒了,肯定没有媳妇。”

那大胡子也不知要把他们带去哪里,反正就是一直逼他们赶路。

没东西下肚,珍珠饿得手脚无力,好不容易撑到了黄昏,大胡子才说停下歇息。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这一日又都在走路消耗,她不想减肥。

珍珠坐在地上抱着腿好不可怜的道:“我肚子饿,我想吃肉,少爷,要不你让我咬一口画饼充饥也好。”

魏子规道:“说什么傻话。”他看到不远一块大石后,天无绝人之路的立着两只山鸡,魏子规捡起两块石头扔了过去,一扔一个准:“肉。”

珍珠咧嘴一笑。

不用画饼充饥了。

珍珠就地取材,掏空了山鸡的内脏后带毛裹了泥扔到火里烤。

魏子规怀疑道:“我还没听过鸡能这么做的,能吃么。”

珍珠让他闭嘴吧:“你就一只懂动嘴不懂动手的吃货,连鱼鳞都不会刮的外行人。”

魏子规想提醒提醒她这鸡是谁弄来的,怎么总和他提鱼鳞。只是见她眼睛只坚定的盯着火堆里的目标,时不时拿树枝戳一戳。

她一心就扑在这鸡肉上边,估计他再说什么她都懒得应了。

等鸡熟了,珍珠把泥敲开,鸡毛也跟着干了的泥剥离了,肉的香味一下就散了出来,勾得人五脏庙里的馋虫击鼓鸣金。

珍珠心急的要剥一只鸡腿,烫得她嘴里滋滋的叫,可是烫她还是心急的要吃,因为饿。

魏子规见那大胡子一直盯着他们的鸡肉,便将鸡肉分成两份:“前辈可要尝尝?”

大胡子哼了一声,只等魏子规也尝过,确定那鸡肉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才去拿走了其中一半。

珍珠吃得饱饱的,以天为被地为床,呈大字型躺下。

天上一轮新月,就跟她下山那晚看到的月亮一模一样,也不知分开后,老头去了哪,过得好不好。

她现在就很不好,被人抓了当人质。她一时感怀,唱起曾经给老头唱过的清平调。

魏子规静静的听着,这样幽婉的曲调衬着夜色,倒也颇有意境。

等她唱完,他道:“我倒是没听过这首曲子。”

珍珠想着他没听过的曲子多了:“好听吧。”

魏子规道:“词好,曲也好,歌声嘛,勉强能入耳吧。”

珍珠送了他三个字:“死傲娇。”

魏子规皱眉:“这又是何意?”

珍珠道:“夸你的意思。”伸手给他抹了嘴上的油。

魏子规一脸嫌弃:“你这手更在脏吧。”

珍珠道:“给你擦嘴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她扯过他的衣服擦手,魏子规没有制止,任由她糟践他的衣服。

大胡子睇了他们一眼,抓他们来是做人质,不是让他们来卿卿我我的,到底有没有当人质的自觉:“那曲子的前几句倒是让我想起了南宫瑶,当年的魏夫人也是花容月貌,宛若天人之姿。”

魏子规道:“看来前辈不止认识我爹,也认识我娘。”

大胡子很快就把那半只鸡啃光了,这丫头吵归吵,手艺不错:“我还知道他们很多前尘往事,包括你爹如何横刀夺爱,使了那些下三滥手段害死你娘的心上人,这才娶了你娘。”

魏子规不悦。

大胡子道:“看来你爹娘的过往你是一点都不知道,也是,魏研如何说的出口。”

珍珠心一惊,不知道这大胡子知道多少,该不会认得老头子吧。

她岔开话题:“前辈你到底抓我们来干什么?你若是为财你说个金额,赎金我自己出了。你把我们放走,只要不伤我们,回去我定不会报官,只当交个朋友,银子孝敬你老人家了。若是为了仇怨,江湖规矩不是祸不及妻儿么,你抓我们那是坏规矩了。”

大胡子呵呵笑了两声,黄毛丫头和他讲江湖规矩:“实话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也逃不走,“我们教主想见魏研。”

这又是什么教?珍珠琢磨着想见魏研那不是应该抓魏研么,抓他们做什么。

珍珠道:“你不会是打不过魏大人吧。”

大胡子抓了抓鼻子,珍珠见他尽做些多余的小动作掩饰,分明是被她说中了,打不过就抓他们当人质要挟。

珍珠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卑鄙。”

没想到那大胡子耳朵如此厉害,她说得跟蚊子声似的他都能听得清。

第二十五章 排毒效果不错

大胡子瞪眼道:“我要抓的是魏研的儿子和女儿,你是抓错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我没嫌你累赘杀了你,你该谢天谢地了,还这么多废话。”

大胡子竖起手刀。

魏子规将珍珠护到身后:“我打不过前辈只怪自己技不如人,可我也有言在先。她若死了,我不独活。”

珍珠小鸟依人的挨着他的背,揪住他衣服一角,这情话她给满分:“我说话不知轻重,像前辈一般的大人物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对吧。”

大胡子往火堆里添了树枝,珍珠知道高帽子送对了,世上就没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

珍珠问:“你们教主不会是生病了吧?”

大胡子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珍珠随便乱猜的,居然猜中了。这么随便的剧情发展,也不知天上哪路神仙编排的。

珍珠道:“那他是请魏大人去帮他看病,还是请魏大人去做教主?”

大胡子道:“你这丫头猜想也该有根据,我古月教怎会这般随便,请个外人来做教主。”

珍珠心想这个猜测是离奇扯淡了些,可她经历了那么多,发现再离谱的事那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就比如她,无缘无故的捡了个帮主一样,也很随便,也很离奇扯淡。

而且鬼认得他古月教是什么教。

大胡子见珍珠不说话,以为是被他的来历吓傻了,呵呵笑道:“怕了?”

珍珠道:“没有啊,我只听过拜月教。”

大胡子哼了一声,珍珠又往魏子规身后缩了缩,不至于吧,没听过也是罪?这家伙对自家门派的拥护是有多狂热。

她还是那句:“前辈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魏子规道:“古月教是邪教,教徒大多背负人命。先帝曾让梁城太守领兵围剿。古月教教徒躲进了燕子岭,凭借天险躲过灭教之灾,后来朝中发生动乱,二次围剿也就不了了之了。”

大胡子自豪的道:“二十年前,只要提起古月教三个字,无不闻风丧胆。”

珍珠想不被朝廷认可的门派,那就是没有营业执照,不合法的门派,有什么好得意的,她无心一句:“那二十年后呢?”

大胡子又瞪了过来。

好吧,珍珠明白了,估计是江河日下,混得不咋样了,可是混得不咋样,那也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呀,该找他们门派的决策负责人。

魏子规讥笑:“古月教早就不是曾经的古月教了,否则皇上也不会许他们躲在这自生自灭。”

大胡子恐吓道:“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魏子规面无惧色。

珍珠赶紧拉他躺下:“亥时了,少爷,一起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要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天一亮,他们便又开始赶路。

大胡子跟在后监视,见珍珠一路都不知羞的抱着魏子规的胳膊,只觉得世风日下,如今的姑娘全然不知羞耻二字了,实属道德沦丧。

魏子规见前方有棵李子树。

他在珍珠手心写了几个字,眼睛朝那棵李子树有深意的看了看。

珍珠回了他一个极其阴险的笑,果真是黑心肝啊,不过,她很喜欢。

魏子规问:“想吃李子么?”

珍珠笑道:“挑红的摘,红的甜。”

魏子规去摘了李子。

中午他们停下休息,珍珠把鸡烤了一下,还是一样把鸡肉分两份。

大胡子等珍珠吃了鸡腿,确定这鸡肉没什么问题他才吃:“你这丫头厨艺还不错。”

珍珠见大胡子吃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连十根油腻腻的手指都舔了,道:“这荒山野岭要厨具没厨具,要调料没调料,我也就是随随便便的做将就着吃,可看前辈这样估计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了。不是我自吹自擂,想当初我家少爷骨瘦如柴,也就被我喂了一阵子吧,就变得皮光柔滑细皮嫩肉的。”

珍珠那同样油腻的手在魏子规脸上摸了一把。

她自动忽略魏子规那嫌弃的眼神,继续道:“我家少爷最是挑剔难伺候了,除了那张皮囊能看,浑身上下的缺点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的。我起初对他是避之不及。他对我呢,是恶语相向百般折磨,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可偏就离不开我,为什么呢,就因为我这厨艺。”

大胡子奇怪的问:“你为何叫他少爷?”看她的穿着也不像丫鬟,这姓魏的小子不说她是千金小姐么。

珍珠大大咧咧的笑道:“爱称嘛,他有时也会喊我心肝宝贝,不过前辈在他不好意思。”

魏子规正咬着李果,李子是甜的,可她那话差点没酸了他牙,她还真是什么肉麻恶心的话都说得顺溜。

珍珠拿起李果要放进嘴咬。

魏子规从她手里抢过李子:“别吃了,你没发现自己近来胖了一圈么。”

珍珠无力的小拳头装模作样的打了他几下:“你会不会说话呀,人人都说我身轻如燕,就你整天说我胖了胖了,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就嫌我吃得多了。”

大胡子瞟了他们一眼,吵架了又和好,和好了又吵架,也不觉厌烦,如今的小情人跟他吃的烤鸡一样油腻。

大胡子抓起起几个李子啃。

珍珠道:“魏子规,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我的手艺,想娶个免费的厨子回去还不用付工钱。”

魏子规斜她一眼:“你倒还不算太笨。”

珍珠学那西施捧心,痛道:“好啊,你总算说实话了。爹娘自小把我捧在掌心,何时让我干过粗活,为了你我这双纤纤玉手都变粗糙了。我回去后罢工,再不干那蠢事。”

魏子规道:“罢什么工,伺候相公天经地义。”

珍珠吼:“又还没嫁你呢,想让我提前当黄脸婆,门都没有!”

大胡子表情忽的一变,捂住了肚子。他腹痛如绞,觉得肚子里有股山洪翻腾着要奔流而出。

他看了看珍珠,又看了看魏子规,鸡珍珠吃过,李子魏子规吃过。应是没动手脚,估计是他肠胃不适。

珍珠关心的问:“前辈,你怎么了?”

大胡子想着他们两人身上的毒没解,只要他把解药带身上,他们应该也不敢偷跑:“我去方便,你们在这等着。”

珍珠和魏子规对看了一眼。鸡肉李果套餐,排毒效果不错,很是立竿见影。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第二十六章 我美么

魏子规走在前边探路,发现珍珠没有跟上,他回头,见她弯着腰,提着裙子在看自己的脚。

他往回走,珍珠急忙把裙子放下。

“脚怎么了?”魏子规问。

珍珠摇头:“没什么,踩到鸟屎而已。”

魏子规不信,蹲了下来,珍珠右脚往后退了一步,他抓住她的脚腕,撩起她的裙角。

她穿的绣鞋并不适合走这种崎岖的山路,石子割得她脚都破了,鞋上染了血。

魏子规道:“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珍珠道:“又不是游山玩水,谁知那大胡子什么时候追上来,我也没那么娇气。”她撒娇耍赖也是看场合的。

魏子规转过身去,把她拉到他背上。

这种应该逃命的紧张时候,珍珠却觉得微甜。糖分刚好,不会太腻也不会太淡。

她笑道:“所以说还是我做的鞋子舒适耐穿,少爷你的这双鞋,鞋底可是两层的,中间还夹了些特殊材料,想知道是什么么?”

魏子规想着她现在是要卖鞋么:“不想,下次受伤一定要告诉我。”

珍珠心安的趴在他背上:“等回去,记得再多请几个护院,随随便便一个江湖人士都能闯进来魏府掳人,太不安全了。”

魏子规道:“我爹是文官,魏府比不得公主府,朝中文武官员府邸护院人数也是有规制的。”

珍珠心想这规制不人性,她帮他拨开拦路的树枝,心里有个疑惑:“那大胡子之前又没见过我们,他怎么知道我不是子意。”

魏子规简单的解释:“抓你的时候没仔细看你的脸,上船一看就明白了。”

什么意思?珍珠反复琢磨,把魏子规每一个字都咀嚼了才弄懂了:“太过分了,他自己长那熊样,有什么资格歧视我的相貌。”

子意是晋城第一的美人,她也不差。

她急需证明是那大胡子不识货:“少爷,我美么?”

魏子规知道她要的只是那个符合她心意的回答,至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只会说见仁见智。

魏子规敷衍道:“美。”

珍珠满意的笑了,就是嘛,这才是标准的答案:“少爷,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嫁给你么?”

魏子规不回,她自问自答,“老实说你的脸真的很好看,好看到起初能让人可以忽视掉你身上所有的问题,可是久了光看脸也还是不行的。我之所以想嫁给你,一是因为夫人和子意,夫人疼我,子意和我关系好,日后不必去受那些婆媳姑嫂的气。二是因为你不会钻狗洞。”

她想起当初刘文胜扔下子意钻狗洞就想踹他一脚。

魏子规皱眉,这算什么答案:“高珍珠,你还真不怕我把你扔下山。”

珍珠道:“风花雪月是感情的调味料,可柴米油盐才是主食,别小看那些家长里短婆婆小姑琐碎事,直接决定了婚姻的幸福指数和能走多远。”

她决定等回去了抽空和他讲一讲孔雀东南飞的故事。

魏子规真的很奇怪她这身体构造是不是也与常人不同:“你说这么多话你就不口渴么。”

珍珠笑:“有一点,不过看到你就好了。”

他倒是不知自己还有生津止渴的功效?“为什么?”

珍珠道:“垂涎三尺嘛。”

“……”

魏子规背着她走了许久,在日落之前走运的发现了一间荒废的茅草屋。

夜里走山路不安全,他们便打算歇一宿。

珍珠把屋子翻了一遍,每个角落都没放过,可惜没找到吃的。

珍珠拍拍自己的肚子,饥饿使她手脚无力:“少爷,你说人为什么上一顿明明吃得那么饱,下一顿却还会感觉到饿呢。”

魏子规道:“你能不能别问那么无聊的问题。”

“现在我除了你问那些无聊的问题,我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么。”

没吃的,还不敢生火怕被发现,屋里有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被子,积满了灰尘。可这种时候顾不上干不干净了,夜里山上气温真的很低。

珍珠披着被子,想要和他分享温暖:“少爷,过来。”

魏子规道:“你披着就好,我不冷。”

珍珠知道他是守着世俗礼教,亲都亲过了,这时候来和她讲繁文缛节了,矫情。

她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看到窗外极快的闪过一张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吓得去紧紧抱住魏子规的腰。

魏子规想把她手拿开,可珍珠圈得死紧,魏子规道:“我和你是订了亲,可还没成亲,别总是想方设法的占我便宜,成何体统。”

珍珠对他的指控很是恼火,她以为他也算了解她的,原来不是。

“魏子规,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你扪心自问,我占你便宜哪次不是光明正大的,我用得着用这种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招数么。有鬼。”

她指着窗外。

珍珠觉得她应该要破除迷信相信科学,世上哪有鬼。

可又想到她这魂魄穿越,转换成这里的通俗用词,那应该就叫借shi还hun,这也不科学,她还不是活了。

这么想后,她看到窗外那些花啊草啊,随风摆动树荫婆娑,都会觉得鬼气森森,随时跳出个青面獠牙的鬼怪要吸她阳气。

再加上心理暗示,风声、开窗声等音效渲染,反正就是怕。

魏子规发现她在打抖,手也冰凉的:“这世上哪有鬼。”

珍珠道:“刚刚就在窗外。”她把自己的眼皮撑开,扮给他看,“他眼珠子就睁这么大的看着我,就像盯上了我,要找我做替身那样。”

魏子规把她的脸转一边,她演得比鬼还吓人,鬼见了都要绕道:“你眼花了。”

珍珠吼:“老娘双眼五点零。”怎么说他才信。

魏子规想把她推开,珍珠却抱得死紧,魏子规无奈的道:“你这样我怎么出去看是不是真有鬼。”

珍珠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手,不过还是谨慎的拉着他的衣服。

魏子规出外查看,没发现异常。

回到屋内,珍珠又继续像水蛭缠上去。

魏子规动弹不得:“高珍珠。”

珍珠撅起嘴,让她抱一下又不会少他一块肉:“我真是不明白了,你有必要这么守身如玉么,生怕我把你生吞活剥了,非得守着你的贞……底线到最后一刻。”

他这小青年生活作风很是有问题啊,模范得过了头吧。

第二十七章 不能讳疾忌医

珍珠往他身体某处看,他自己就是医者,可不能讳疾忌医:“少爷,你该不会有什么心理或是身体上的障碍吧,比如某些难以启齿的隐疾。”

魏子规的心境瞬间犹如跌落万丈深渊,他为了她守着礼数,在她看来他却是有隐疾,她是一天不气他就睡不着是么:“你以后少看那种书。”

说起这个话题,珍珠就想起她的二十两,想起春宫秘戏,她觉得有些话得婚前说清楚,她得维护一下她的基本权利。

珍珠道:“我偶尔看一下课外读物怎么了,增长一下课外知识,我又不是日日看。哪怕我们日后成了亲,也不该过分干涉彼此,得保留适当的空间和自由。尤其不能干涉我看什么书,这才是维护夫妻关系得以长久的经营之道。”

魏子规冷笑,她把那种书叫课外读物,他也是闻所未闻:“我还没听过这种夫妻之道的,还真是独树一帜啊。”

珍珠叹气,行了,话题到这吧,再说下去又吵架了,伤感情。

她撒娇道:“你就让我抱一下,我是真的怕。”

魏子规由着她粘上来,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这里离梁城不远,南宫家就在梁城内,天一亮我们便赶路,会脱险的。”

珍珠想起卫仲陵了:“小时候每当我害怕时,老头子也是这么哄我的。”

魏子规问:“你师父?”

“嗯。”珍珠点点头,小时候身体差三天两头的病,她特别怕死。

魏子规问:“想他了?”

珍珠往他怀里蹭了蹭。

魏子规笑,只有这一刻才觉得她像十来岁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张嘴就是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有各种荤段子的地痞无赖。

珍珠道:“他虽说而立之年,还浑浑噩噩,吊儿郎当,懒散放纵,做事也不靠谱,生活自理能力更是和你一样的差,洗衣做饭什么都不会。但毕竟是他把我养大的,一起生活了九年了,怎会没感情。”说不想是假的。

魏子规分不清她这真情流露里包不包含骂人的成分,还是把他也骂进去了:“你师父若听到你这番话,不知作何感想。”

“若是见到他,我肯定……”

魏子规捂住她的嘴让她先别说话。

珍珠竖起耳朵,听到微弱的似是虫子飞行时拍动翅膀发出的声音,蟑螂?一只虫子落在了窗台上,接着木门被人一脚踢开。

魏子规把她推开,两人惊险的避过挥来的刀子。阴魂不散的大胡子,瞪着一双虎眼凶神恶煞的道:“你们居然敢给老子下药。”

珍珠反应极快,嚷道:“谁给你下药了,你迟迟不回,我们这不是找你来着么。”

大胡子吼道:“找老子找到一里之外,你觉得老子会信么!”

珍珠道:“我们中了你的毒,哪里敢跑。误会,你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大胡子愣了一下,喃道:“对啊,你们中了毒,怎么还敢跑。”莫非,解毒了?大胡子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能解此毒的,世上唯一人。

珍珠拉着魏子规想趁大胡子自我纠结时偷溜。

怎奈大胡子武功实在太高,回神太早,这丫头嘴巴实在厉害,简直就是洗脑的魔音不能再听。

他竖起手里的大刀,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真当他是番薯。

魏子规道:“我说过你杀了她我不会独活。”

大胡子道:“别用死威胁老子,我可以点你的穴,用药吊着你的命,不死就得。”

魏子规和大胡子打斗起来,魏子规的武功是好,可是人家练了几十年的功,他才练十几年,差距就已经在那了,何况魏子规若是打得过,他们就不会被抓了。

珍珠往衣服左侧第一个内口袋里掏,她藏在身上的药分量有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真不想用,这真的很贵,可现在是生死关头了。

“少爷!”珍珠大喊了一声,袖子遮住鼻子,把手里的药粉撒了出去。

魏子规也聪明,察觉到空气中蔓延一股香甜味道,立马屏息,他吸入的量不多没什么事。那大胡子则是立马就手脚瘫软,别说刀子,筷子都拿不动了。

大胡子连连倒退挨着墙坐下,诧异的看着珍珠道:“流萤散!卫仲陵是你什么人?”

珍珠捂着口鼻,这人还真认识老头子,这世界怎么这么小,总遇上老头子的熟人:“什么卫仲陵,我不认识。”

她狡辩也没用,大胡子道:“流萤散是卫仲陵独创的,这世上会制流萤散的也只有他一个。”

珍珠对魏子规道:“快走吧,药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魏子规拉住珍珠,他问大胡子:“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大胡子道:“我在你们身上撒了蝶香,金甲虫对这种味道尤为敏锐,我只要跟着它就好。”

珍珠心想这定位系统倒是先进:“你怎么这么爽快的告诉我们,都没严刑逼供呢。该不会这只虫子有毒,你要引我去拍它?我可不会上当。”

大胡子笑道:“你这丫头想象倒是丰富,可惜它只是只普通的虫子。”

魏子规取下她发上的金簪,朝窗台掷去。

珍珠发上就两支簪子,他送她的那支他自然不会拿,虫子被钉死了,珍珠有点想抱怨。

这支金簪是贵货,他这么一弄,她是该拿回去洗洗再戴呢,还是不要了呢?

实在太恶心,以后她看到这支簪子就会想起这只肠穿肚烂的虫子。

大胡子自报身份:“我是古月教的关念一,卫仲陵没和你提过我么?”

珍珠道:“都说我不认识这个人了,我不认识姓卫的,姓韦的倒是认识几个。大胡子,我们放你一马,你若还有些道义就别在追我们了。”

老头子从没和她提过他的过去,亲戚朋友也从不提及,他和南宫瑶过去有过一段情,这还是她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推敲出来的。

珍珠拉着魏子规要走人,关念一急道:“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找魏研么?”

魏子规停住步子。

关念一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珍珠身上了,只看着她问:“你先告诉我你和卫仲陵是什么关系?”

好啊,套她话是吧。珍珠不理他,抱起他的刀子要带走,正好拿来防身:“你爱说不说。”

第二十八章 相公兼心上人

关念一见他们真要走,嚷嚷着让他们回来:“卫仲陵差一点就成了我教第十七任教主,抓你们是为了取回琉璃净珠。这是我教历任教主的信物,也是教中圣物,净珠遗失多年,一月前教主得到消息,那珠子如今在魏夫人手上。被派去取珠的人可不止我。”

珍珠心里骂了句脏话,别告诉她,那什么净珠是老头子让她转交的琉璃珠。他不会是拿人家教的圣物去当定情物泡妞吧,敢情说他不靠谱都是她用词过于保守了。

珍珠道:“那珠子什么样的,你说清楚些。”

关念一道:“泛着黄色,就似普通的珠子,珠子下垂着绳结,用天蚕丝织成的,即便火烧也烧不断。”

还真是,珍珠揉了揉太阳穴,她现在估计青筋凸起了。

魏子规看珍珠的反应,确定珍珠确实认识关念一口中那人。

关念一道:“我教有一套功法,心法是由历任教主口头传授于下一任继承人的。卫仲陵原是第十七人教主的人选。第十六任教主将功法传授给他后便仙逝了,按教规前任教主下葬七日后就该由新教主接任,可没想到接任的前一夜,卫仲陵失踪了,连同净珠也不见了。”

魏子规问:“那教主之位就一直悬空?”

关念一摇头:“众人寻了一年都没有卫仲陵的消息,以为他已经死了,只能另选了人接任教主之位,此人叫徐红。”

珍珠道:“那既是你教有了新教主,那不就皆大欢喜了么。你说的那姓卫的,一听那名字我就觉得不是个靠谱的,你就别再想他了,决绝的把他忘了吧。”

关念一道:“徐红当了教主后就开始按着前任教主留下的秘籍修习功法,可渐渐的众人发现她武功越来越高,性情也越来越古怪。”

魏子规想了想:“秘籍只是武功招式,还需配合心法口诀对么?”

关念一点头:“不懂心法强行只练招式,就容易走火入魔。”

珍珠低声骂道:“死老头。”

不想干了也该做好交接工作,直接这么甩手走人,没有一点责任心。

关念一道:“徐红近几年越发的疯狂,疑神疑鬼,大肆虐杀那些不服她的教徒。魏研是朝廷的人,古月教不好直接与他动手,徐红便安排了我和另外两人去取净珠,若拿不到,我回去定是一死。”

珍珠想着他们教主什么逻辑,顾忌着魏大人朝廷官员的身份。不好直接动手,难道现在绑了他们要挟,就不是得罪了朝廷?

估计真是练功练傻了?

珍珠道:“那你不回去不就好了嘛。”直接自离了,天大地大,这时代消息又不便利,只要他隐姓埋名低调做人,要找到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关念一道:“我不能一走了之,我的家人在教主手上。既然卫仲陵没死,他可以回教主持大局。”

关念一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睛盯着珍珠。

珍珠心想他这样看着她也没用:“我最后说一遍,我不认识姓卫的,不认识不认识,爱信不信。”

珍珠抱着剑拉着魏子规走了,任关念一怎么喊她,她也只当王八念经。

只是没走多远,草屋起火了。

珍珠吃惊道:“什么情况。”她可没点火,天干物燥自燃?

魏子规道:“你说过药效能维持一个时辰。”

珍珠想着起火了,关念一中了流萤散未必还有力气能逃,烧死了也是他的命数。谁让他绑他们,这叫因果。可是——他说他是老头子的兄弟。

珍珠把地上的落叶当卫仲陵狠狠的踩,边踩边骂:“死老头子,让我下山就是给他擦屁股的。”

魏子规和珍珠折了回去,发现草屋里又多了个人,那人手持剑正要杀关念一,魏子规踢了地上的石子把剑打落。

关念一十分意外他们会回头:“这人是古月教的首阳使,你们打不过的,快走!”

珍珠心想怎么这么多外号,她伸手往衣服里掏,摸出一包痒痒粉,大喊一声:“看毒药。”

珍珠将整包痒痒粉扔了过去,对方一剑砍去,粉末撒了出来一沾皮肤就跟有上千只蚂蚁在身上爬一般痒得叫人难以忍受。

魏子规用关念一的刀刺穿了对方的腹部,那个首阳使倒地断气了。

魏子规扶起关念一逃了出去。

草庐很快被大火吞噬了。

关念一一番感慨:“没想到本教的人要杀我,却是你们救了我。丫头,你还说不认识卫仲陵,你若不是因为卫仲陵,不会折回来。”

魏子规看着珍珠问:“你身上到底带了多少药?”

珍珠心特别疼,想哭:“流萤散和痒痒粉都没了,没了。老贵了,特别特别贵。”她真的真的很不想用。

魏子规狠狠掐她的脸,什么时候了她还想价钱。

关念一趁着他们松懈,抢回刀子,拉过珍珠,将刀架子珍珠脖子上:“卫仲陵没告诉过你对于内功深厚的人,流萤散的药效维持不了多久么。”

珍珠感觉到脖子冰凉冰凉的,这刀刚刚才杀过人,一股血腥味。她要是动一动,她是不是就成下一个亡魂了。

珍珠害怕的闭起眼,嚷嚷道:“我就知道好人没好报这话是对的,才刚刚救了你,你就恩将仇报,你也不怕雷劈,下辈子做猪做狗。我要是死了,我肯定变成厉鬼缠着你,我诅咒你不仅这辈子,下辈子都讨不到媳妇!”

魏子规不敢轻举妄动。

关念一耳朵都快被她喊聋了,这丫头嗓门怎么能这么大:“卫仲陵在哪?”

如今刀子架在脖子上,珍珠实话和他说了:“他是我师父,我真不知道他在哪,我要是知道肯定书信一封,让他赶回来做你那什么月教的教主,他要是当了教主,我怎么也能混个二当家让你们统统交保护费,没坏处对不对。”

她当是山寨么,二当家,关念一道:“若是不知道卫仲陵的下落,只能是你们跟我回去,我一定要拿到净珠,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

珍珠欲哭无泪,下次,她绝对绝对不要做好事了,还不如让他变烧猪。

……

关念一把他们带回了古月教,他在教中地位好像不低,那些小罗罗都称呼他太月使。

关念一重申了一遍:“只要魏研拿净珠来换,我立马放你们离开。”他朝珍珠出右手。

珍珠装傻充愣:“干什么?我没银子。”

谁跟她要银子,关念一道:“身上的药。”

珍珠道:“没了,救你的时候用光了,你不信你可以叫个女的来搜身。”

关念一对她不放心,这丫头狡猾得很。他便真叫了一个女弟子来搜身,那女弟子把珍珠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关念一吩咐:“把这丫头带去……”

魏子规打断道:“她和我一块。”

关念一道:“男女有别,怎么能住一块。”

珍珠抱住魏子规的胳膊,亲昵道:“他是我相公。”

这种鬼地方,要是分开了,她出了什么事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是两个人一块照应着安全些。

关念一怀疑道:“你不是说他是你心上人么。”

珍珠道:“对啊,相公兼心上人嘛,身份是不冲突滴。”

关念一对他们的关系很怀疑,他也不傻的。

珍珠扁嘴,说哭就哭,“师父,当你徒弟真是到八辈子霉了,救了你同门,他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就算了。如今都成阶下囚了,我一无兵刃,二无毒药,还不懂武功,一点反击之力都没,他却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

关念一尴尬,吩咐弟子道:“好好看着别让他们跑了,其余的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尽量满足。”

女弟子道是。

关念一走了,门关起来了。

珍珠心想不知这次“坐牢”得坐多久,出口有人守着,肯定还会对他们进行监听:“对不起,少爷,如果不是我要回去,我们也不会又被抓了。”

魏子规道:“我没拦着你回去,我也要负一半责任,何况一开始,你是被我连累才被抓的。”

这话真是太贴心了,珍珠感动道:“少爷,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温柔体贴千依百顺。”

魏子规笑道:“不是说回去要和我算面条的账么。”每日少气他些他都阿弥陀佛了。

“有么,我有说过么。”珍珠眨了一下左眼,给了暗示,“没事干,要不睡觉吧,相公。”

魏子规与她一唱一和:“既是没事,那就睡吧,夫人。”

魏子规和珍珠上了床,把帐幔放下,珍珠把鞋子脱了,倒出一包药粉。

珍珠就知道会被搜身,提前转移了收藏的位置。所以说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只篮子里。

她小声道:“最后一包了。”也是最厉害的一包,“给你放着吧,我怕一会儿他们反应过来没搜我鞋子,又进来搜一遍。”

魏子规拿过那包药小心打开,辨认是什么,他道:“你都随身带这么多药?”

他们被抓是很突然的事,她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也就是说她平时就把这些药带身上。

珍珠道:“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嘛。”古人的金玉良言,流传至今,肯定是有道理的。

魏子规有些无语:“你既带了这么多药,之前怎么不用?”

珍珠竖起三根手指:“不到生死关头不能轻易用。我师父是给了我很多药防身,问题我没习得他半点医术,我不会制药。这跟坐吃山空没分别。”

用一包就少一包。

珍珠问,“是不是该计划一下逃跑?”

魏子规道:“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行了。”

等?珍珠问:“等你爹还是等别人?”

魏子规不说。

珍珠嘀咕道卖什么关子,她躺下,拍了拍身侧。

魏子规坐到了床尾去。

珍珠逗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假戏真做,怕自己克制不住?你烧了我的书,又义正言辞把我严厉的批评了一顿,我还以为你作风端正,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坐怀不乱。”

魏子规知她用的是激将法,可看她洋洋得意的嘴脸,他把被子横在中间,将床一分为二,然后睡到床头:“手别伸过来,还有脚。”

珍珠心想这算三八线么,他怎么这么天真,真有心,一张被子能干什么。何况被子的用途是这样的么,被子是用来盖的。

珍珠道:“醒着的时候我可以保证,睡着了就很难控制了。尤其我还睡得极不安分,要是睡梦中——”

脚指头蹭了蹭他的小腿。

魏子规就像含羞草一碰就缩,他翻了个身,背朝她,和衣而睡。

珍珠盯着床顶:“少爷,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和你同床共枕呢。”

魏子规闭眼:“你就不能安静的睡么。”

珍珠轻轻的扯过被子一角盖上,笑得让人浮想联翩:“人家有点紧张,睡不着。想起来人生之中有好多第一次、第二次都给了你,你要负责任哦。”

她轻轻戳了他后背脊梁骨一下。

魏子规不应,他可以确定,她是故意的。

珍珠自认不是身骄肉贵吃不得苦的人,很是能随遇而安,虽说公主府高床暖枕享受了一段时日,有些堕落了。

不过让她睡回硬的木板床枕回木枕头她也是能受得了的。

只是——她真的受不了被子的霉味,估计许久没人拿出去晒太阳了。

这么辗转反侧,好几个时辰了还是没睡着:“少爷,你睡着了么?”

魏子规没应。

珍珠听到墙角传来吱吱吱细小的声音:“这房是不是闹老鼠?好吵。”

魏子规没好气的道:“没你吵。”

珍珠想着求人不如求己,她这两日神经衰弱,一点点响声都会影响睡眠质量。

珍珠爬起来,碾压过睡外侧的魏子规,起来赶老鼠。

魏子规黑着脸坐了起来,看到一只肥大的老鼠钻了出来,他抓起一只杯子朝老鼠扔去,精准的把老鼠给砸晕了。

珍珠看着地上的老鼠,又想起被他弄死的那只虫子。

他们两可是同床共枕:“你没有魂游症吧?”

以前好像有个新闻,有个人梦游,把枕边人的脑袋当西瓜砸了。

魏子规咬牙切齿的道:“你要是再闹腾,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有魂游症。”

珍珠赶紧回到床上,躺下,拉被子,闭眼,睡觉,一气呵成。

第二十九章 能不能尊重她一下

珍珠打开窗,昨日搜她身的那女弟子就站在外头守着。

珍珠朝她吹了一声口哨:“美人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魏子规已渐渐习惯了她的轻浮,尽管她自己把这叫做幽默风趣。只要她不是对着别的男子乱喊,他也懒得与她说教了。

女弟子道:“我叫莞翠。”

珍珠笑道:“菀彼桑柔,珠歌翠舞,真是个诗情画意的好名字。莞翠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弄副骰子,再叫几个人……”

魏子规把窗关上了,珍珠气道:“我还没说完。”能不能尊重她一下。

魏子规道:“吃喝……”还有两个字他跳过:“你都沾,你一个姑娘家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珍珠道:“我不是还和你赌过两次么,那时也没见你说什么。”他的道德标准是什么,他是木芙蓉花还一时三变的么。

魏子规反问:“能一样么。”

珍珠认真的想了想:“不一样么?本质好像没什么不同。关着不能出去,我都要闷死了,自然是要找事情消磨的,你总不能叫我这时候绣花吧,我没那个心情。”

珍珠拿出了江湖一姐的气势,人狠话短:“既然那大胡子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我要让他的徒子徒孙、七大姑八大姨输得内裤都不剩。”

只要他们还有银子……不过,在这种穷地方打工能有银子么?她开始不确定了。

魏子规道:“不许。”

珍珠道:“你的口头禅什么时候改成不许了。”他到底是她男朋友还是她爹,“你是不是想把我闷死了,好侵吞我的私房钱。”

魏子规忽的问:“你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

珍珠有些紧张起来:“干嘛问起他,他普通得很,脸普通,身高普通,武功普通,就一个普通的大叔,普通到没什么好说的普通。”

关念一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师父的么,普通?你师父可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珍珠吐槽道:“得了吧,这年头武功好的都是百年难遇,学问好的都是千年难遇。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现在倒好,那些至少以百年为计算单位的人才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扎堆而出,你让百年之后去哪找封面人物顶礼膜拜。”

关念一不解何为封面人物,但他听得出这丫头是在说他夸大:“你师父真的是武学奇才,论武学造诣,当今世上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也就陶渊,封一颂,胡永聚。”

珍珠只认识陶渊,怎么一下又出来这许多人物,她不是魏子规,记不住:“裴勇俊?”

关念一想着是他咬字不清么:“胡永聚。”

魏子规道:“封一颂是高燕第一剑客,使的是快剑,不见血不收。胡永聚是卢胡的刺史,四年前卢胡宫中生乱,胡永聚以一人之力护驾,杀了二十多个反贼。”

关念一道:“还是这小子有见识。”

珍珠不太喜欢他这把她当井底之蛙的口吻:“我又不是混武林圈的,我不认识很正常,你认识南侠展昭么?”

关念一心想莫非是近来武林新出的侠客:“这是何人,有何事迹?”

珍珠道:“你看吧,天底下这么多人,总有你不认识的。”

关念一怀念道:“你师父当年风采依扬,多少女子为他倾倒,就是徐红多年来都对他念念不忘。”

珍珠听到了一个超级大八卦:“你是说你们现在的这位教主喜欢老头子?”

关念一坐下,给自己倒了茶:“一厢情愿罢了,卫仲陵由始至终只喜欢南宫瑶一个。”

珍珠一直想守的秘密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捅破了,珍珠哇的大喊了一声,捧住魏子规的脸把他的脸转过来,掩耳盗铃。

珍珠用极夸张的表情道:“今日万里无云,空气清新,要不我们聊些别的吧,或者我给少爷你讲故事,就讲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如何?”

魏子规皱眉,把她的手拿开,他低沉着声音警告关念一:“还请前辈休要胡言乱语,我母亲容不得任何人诋毁。”

关念一笑了,既都讲了开头,不如索性都讲了:“你这神情像极了你爹。当年卫仲陵和南宫瑶两情相悦,只是你外公南宫世家南宫敬那老匹夫,就因为两派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硬是把这对有情人给拆散了,还诬陷我们杀人。明明是听到琴音才……”

关念一欲言又止,跟这些小辈发牢骚也没用:“总之是魏研趁虚而入,使了些卑鄙手段铲除了情敌娶了南宫瑶。卫仲陵是个情种,若不是当初我答应过他,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去找南宫瑶他们的麻烦,魏府这些年能风平浪静么?魏研使的那些肮脏手段我可是半句都没说,否则就徐红对卫仲陵的痴迷,早就把魏府杀个鸡犬不留了。”

关念一抿了一口茶,看着珍珠:“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假死,收的徒弟还偏偏和魏研的儿子在一起了,你师父知道么?”

魏子规看向珍珠:“他说的是真的么?”

魏子规显然把珍珠当知情者之一,想通了他娘当初为何会收留来历不明的珍珠,又为何会对她特别的好,好得不同寻常。

珍珠无辜道:“我师父真的没有和我提他的过去,他只是让我带了件东西给夫人,他们之间的事我知道的其实比你多不了多少。”

他在瞪她……

他还在瞪她……

珍珠恼了,她又没做什么错事,干嘛要受他的质疑。

她站起来一脚踩在凳子上,插着腰吼:“魏子规,夫人是你亲娘,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你难道不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么。哪怕她成亲之前真有过一段情那也是曾经的事了,谁还没有过初恋啊,她成亲后一直谨守本分,你用得着把芝麻大的事看的跟西瓜一样大么!”

关念一见魏子规不过说了一句,珍珠便还击十句,这丫头嘴巴之毒辣,前所未见:“天道轮回,你娶了她,你爹当年做的阴损事如今算是报应在你身上。”

这话珍珠就不爱听了,他这话去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只留主谓宾,剩下的意思就是她是报应。

魏子规面无表情的道:“怎么都好过那些娶不上媳妇的。”

第三十章 做一回人生导师

关念一笑容冻结。

珍珠“恶毒”的补刀子,嘲笑道:“是啊是啊,比那些娶不上媳妇的强多了。”

关念一沉默良久,心想不与他们这些小辈计较:“这些年你师父过得好么?”

珍珠想着这好与不好其实挺难定义的。

生活上,应该算好吧,家务活都是她干,当她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已经要踩着凳子给老头子做饭了,他也没有半分雇佣童工的负罪感,就这么大爷的使唤她使唤到她长大。

至于精神上,她见过好几次他对着花啊草啊在发呆,人嘛,总有软弱疲惫空虚的时候。

珍珠道:“算不得很好,也算不得很坏吧。”

关念一问:“他就没有教你武功?”

珍珠道:“教过,只是我不是那块料,教了几年他就放弃了。”放弃的那日,老头子很是感伤的说他一身绝世武功要就此失传了。

关念一又问:“他没有和你提过心法之类的么?”

珍珠她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了,她认真的道:“他没有跟我提过古月教,没提过你,包括你想知道的心法。我不是练武的料我留着心法也没用,既不能吃又不能花。”

关念一陷入沉思。

珍珠问:“你的家人没事了吧?”

关念一摇头:“徐红不让见,首阳使迟迟不归,她已经怀疑到我头上。即便那一场火已毁尸灭迹,可徐红行事从不和你说证据,我还能活多久都不好说了。”

魏子规问:“首阳使为何要杀你?”

关念一道:“徐红快死了,而下一任教主人选还没定。”

珍珠心想又是为当老大,这种高危行业,不管做老大还是做小弟都一样危险,这些人都不怕死的么,她看他还不算坏得无可救药,就跟他多说两句吧。

珍珠道:“你不说你们教主走火入魔,杀人不眨眼么,你还不如想办法救了你家人,离开这地方。”当然,最好再顺手把他们放了。

关念一道:“我生在古月教,长在古月教,没办法像你师父走得那么潇洒。”

珍珠心想心无挂碍那才是真正的潇洒,在她看来她家老头子就是单纯的嫌麻烦,不想接手这烂摊子而已。

……

魏子规足足生了她一日一夜的气,没和她讲话,连昨夜睡觉也全程用背和后脑勺对着她。

吃早餐时,珍珠把凳子挪啊挪啊,挪到魏子规身边,肩膀轻轻撞了撞他:“你还在气啊?我发誓,一开始我就比你多知道那么一点点而已。”拇指食指比出那么一小截,“真的就一点,还是我自己猜的。”

魏子规道:“所以你肆无忌惮,胆大包天,狐假虎威,在魏府横行霸道,连我这少爷你都不放在眼里。是因为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娘都会包庇你。”

她哪有他说的那么过分,她向来只走直线,而且,能把包庇这个词换成包容么。

珍珠道:“看待事情不能这么片面嘛。你把我扣在静苔院当牛做马那么久,若单单为了师父,夫人早就把我接回去了。她看得出你喜欢我,所以这爱屋及乌也有你的原因。”

珍珠站起来,关爱的搂着魏子规的肩膀,魏子规把她手拿开,她又搭上去,拿开,她又搭上去。

珍珠开导道:“少爷,我们都是局外人,长辈们的过去,我们不知内情很难断对错。我刚到魏府时私下问过慧姨,她说夫人三月中旬曾去祭拜过一位故人。而我师父也是三月时出门一趟,回来就不正常了。”

珍珠叹气,相知相爱不能相守,到底是情深缘浅。

她道:“我师父或许知道夫人还没忘记他,他才会让我去魏府。他选择下山应该是尝试要放下了。我觉得夫人也是,你再给夫人点时间,不要去揭众人的伤疤,好么。”

魏子规道:“你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珍珠耸肩,对啊,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么,该给他做一回人生导师了:“人呢,有时就是得稀里糊涂的,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会很累。少爷,你还年轻,总有一日你会懂的。”

魏子规看着她的故作深沉,语气也刻意的装得老气横秋:“你是七老八十了是么。”

珍珠道:“我年纪小,可心智比你成熟。你看每回发生口角都是我先道歉,这不代表都是我的错,可总要有一方先低头,我愿意做那一方,我处理事情是不是比你成熟稳重?”

魏子规冷笑了一声,每回吵架哪怕她满嘴的歪理,输的也都是别人,她占尽了便宜,他哪回是真正的赢过,她倒好意思反问他。

关念一推门进来,对珍珠道:“跟我来。”

珍珠紧张的抱住魏子规的胳膊,不是不许他们出这个房门口的么,不会是要使攻心计,逐一击破吧。

珍珠道:“你可不能拆散我们夫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两对天盟过誓,哪怕是上茅房,都要一块的。”

魏子规:“……”

关念一真是想不通卫仲陵和魏子规怎么会受得了她的聒噪:“你师父都不觉得你烦么?”他想了想,叹,“或许就因为你烦,他才不会总记起那些不开心的,一起就一起吧。”

关念一把他们带去了另一间房,推开门,让他们进去。

珍珠看了一眼,简单的摆设,简单到没什么好说的:“你要给我们换房间?”

关念一怀念道:“这是你师父以前住过的。”

珍珠揉了一下鼻子,这房坐向不好啊,屋角都霉了:“哦。”

关念一看着珍珠,没了?他道:“你就没有多一点的反应了么,这是你师父住过的!”

珍珠心想他的要求也太多了吧,老头子现在不知在哪快活呢,说不定正住着上万两一夜的客房,吃着上万两的菜。却不知他唯一的传人,她,在这鬼地方受苦遭罪。

老头子活得好好的,让她对着他以前的空房要什么反应,睹房思人,涕泪纵横?

珍珠尖叫,激动得几乎要晕倒般的尖叫:“天啊,原来这就是我师父住过的地方,他用过的桌子,他坐过的凳子,还有他盖过的被子。用力吸一下,我依稀还能闻到他的味道。”

魏子规很淡定。

第三十一章 好兄弟

倒是关念一,眉头成了八字,像是对她的神智清醒与否产生了怀疑。

珍珠有点生气:“是你要让我作反应的。”以为她想演成这样么,还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关念一道:“卫仲陵是古月教的人,你是他唯一的徒弟,自然也是古月教的人。你放心,我会尽量保住你们两的。”

珍珠心想不是吧,居然还强制入教。她和魏子规对视了一眼,按这种发展教员的方式,他是不是也算一份子了?

关念一感慨:“我和你师父几十年的交情了。”

她好奇道:“你怎么会和老头子成为兄弟?”他们两的风格不搭呀。

关念一坐到凳子上,卫仲陵不在后,这间房他也一直让人来打扫,即便知道他再不会回来了:“一块长大的,曾经他什么都不瞒我。所以没想到啊,他假死,连我都骗了,他这是要让天下人都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珍珠喃道:“你不会对他有……那个意思吧。”他这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

关念一不懂:“什么意思?”

珍珠尬笑:“没什么,我有时就爱说些连我自己都不懂的乱七八糟的话。”

关念一遗憾道:“他假死之前还对我说,只要我能找出他藏在教里的秘密盒子,就输我一坛好酒。可惜啊,至今我都没能找出来。”

珍珠肯定的道:“他床尾靠墙那,肯定是有砖是松动的,塞那呢。”

关念一半信半疑,去挪开了床,敲了敲墙上的砖,果然发现有松动的:“你怎么会知道?”

开玩笑,珍珠道:“我跟他生活了九年,他什么坏习惯我不知道。我藏银子的方法还是跟他……”

珍珠及时打住,但好像该说不该说的她都说了,她扭头看着魏子规。

魏子规道:“看我做什么。”

珍珠道:“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灭口。”过了一会儿,她笑着随手一拍,就拍在了他的臀上,“开玩笑的,不过你不能说出去。”

魏子规瞪她,她能注意点仪态么。

关念一把砖取下,拿出里面的东西。

珍珠跑到桌前坐下,好像忽然就和关念一熟络了。她向来这般,根据情势,能屈能伸、能生能熟。

珍珠笑道:“太月使是吧,快打开看看。”藏得这么隐秘,她好好奇。

关念一道:“这是你师父的,未经他允许,怎么能打开。”

珍珠点头道:“对啊,这是我师父的。我是我师父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就是说我算是我师父的女儿,他只有我一个女儿,那么现在他不在的情况下,他的东西应该由他唯一的女儿,就是我,保管。”

关念一听了她这么一段绕口令,觉得好像是有些道理。

珍珠抢过他手里的盒子,兴奋的打开。却发现里面的东西一点都不让人兴奋。

她喃喃:“这都是什么呀。”有手绢,有香囊,有手绳,半块玉……都是些小物件,女子用的。

关念一笑,没想到卫仲陵收的是这些:“我不是说了么,你师父年轻时风流倜傥,倾心于他的女子数不胜数。这些都是她们送的。”

珍珠本以为关念一就随口说说,居然是真的!老头子不会那么渣,四处留情吧。若是如此,她以后再见,必然是要严厉的谴责的。

她道:“我原想着他虽不靠谱,但还是有做人的基本底线,有道德良知,敢情他不止是个不靠谱的,还是个不靠谱的负心汉。”

关念一道:“说什么呢,感情的事又不是你师父能控制的,别人要喜欢他,他也没有办法。他一早言明心里有人了,那些喜欢他的姑娘依然对他穷追不舍,如飞蛾扑火。最后她们说送些东西给他留作念想,这点小小的要求他总不好再拒绝。”

珍珠忍不住笑,想起卫仲陵在山上时那糟糕的形象:“他居然还有这魅力。”

真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那些女侠的口味有点重。不对,她不该这么说,相当于把夫人也说进去了。

关念一道:“我说了,他只喜欢魏夫人。”

珍珠看了眼魏子规,魏子规面色铁青。

关念一道:“我知道这样提起你娘,你必然不高兴,但他们两当初发乎情止乎礼,绝无越矩。正道人士都喊我们邪魔外道,可是我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卫仲陵从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他唯一错的就是被寄养在了古月教。”

珍珠道:“被寄养?那老头子的爹娘呢?”

关念一道:“他爹好像是高燕的什么高官,发生了些事情。他娘便把他送来了古月教只身一人去了高燕,原本是说一年后回来接他,却是一去不回。估计都不在了吧。”

珍珠想也就是说仇老爷子是高燕人,难怪他之前说离乡背井:“那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卖关子。”

关念一道:“卖什么关子,你不是说你是他唯一的徒弟唯一的女儿,你都不知道了,我怎么知道。第十六任教主可能知道,只是他已仙逝,要不你烧香看看他会不会显灵告诉你。”

珍珠心想他这个有几十年情谊的兄弟都不知道,那为什么她这个唯一的徒弟兼女儿必须知道。

关念一叮嘱她:“把盒子收好吧,日后若再见他给回他。他欠我的酒估计这辈子喝不成了。”

魏子规感觉敏锐:“你是不是要做什么?”

关念一道:“本教的事不关你的事,反正我会尽可能保你们安全。”

夜里——

珍珠睡不着,她伸手越过三八线,拉了拉魏子规的衣服:“少爷,聊聊天吧。”

他不回她就一直扯他衣服,魏子规皱眉道:“聊什么?”

有些事,她想听听他的看法,珍珠道:“其实我觉得关念一应该不是特别坏,而且对我师父也是真的讲兄弟义气了。”

魏子规道:“就因为他说会保你周全?”

当然不是,她哪是一两句话就轻易哄得改变看法的人。

珍珠道:“我算是知道关念一为何至今孤家寡人了。想来周围但凡是个未婚异性,喜欢的都是我师父。方圆百里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却全被我师父一人收割完毕。一般人早就操兵器把他碎尸万段了,可关念一居然没翻脸,如此兄弟情谊也算可歌可泣。”

第三十二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

魏子规不语。

珍珠道:“少爷,你不发表一下你的意见么。”

魏子规道:“你的观点如此独到,你让我怎么接?”

是要和她讨论兄弟情,还是讨论方圆百里的花被一人独占,会不会导致兄弟情义破灭?不论哪种他都没有兴趣。

珍珠抓了抓痒,没想到啊,仇老爷子是高燕人,到底是她的观察力还不够细微。

她卷了被子,像条虫子蠕动着靠近魏子规。

魏子规道:“干什么。”

珍珠捧住他的脸,让他别动:“我好奇得多近才能看清耳朵上有没有打耳洞。”毕竟这能初步区分晋人和高燕人。

她凝视着,近距离的鉴赏艺术品,若有放大镜,她一定要弄到手,把他肌肤每一寸纹理都看清楚。

魏子规问:“你还要看多久?”

珍珠毫不吝啬的夸道:“少爷,你耳朵长得挺好看的,睫毛也长。”

他们两靠得太近,魏子规能清楚的听到她缓慢的呼吸声:“高珍珠。”

珍珠应:“干嘛?”

他道:“耳朵该洗洗了。”

“哦。”珍珠扯过他的袖子擦,“干净了么?”

一声惨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魏子规下床去开窗,看到外面乱作一团。

珍珠也套鞋下床。

关念一一脚踹飞了个大汉,大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坏了窗户滚进了他们房里。

对方爬起来正好与错愕的珍珠四目相对,魏子规一拳把他打晕。

怕且是古月教内乱了。

他对珍珠道:“你躲好。”

珍珠紧紧拉住魏子规的手,担心道:“你是要去帮忙?太危险了。”

魏子规道:“看这情形,估计计划会提前,我们落在关念一手里总好过落在别人手里。”

他再次叮嘱珍珠躲起来,便出了房加入了混战中。

珍珠心想着房间就这么大,窗还坏了,她能躲哪?什么计划之前也没和她提过半句,只说等。

等等等,如今等来刀光剑影了。

珍珠躲在门背后,房间里一件兵器都没有。

她只好拿了茶壶来防身,偶有一两个像之前那大汉意外被扔进房里的,她就用茶壶砸对方的头。没想到这茶壶还挺耐用,砸了几次也没烂掉,质量杠杠滴。

珍珠偷偷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况。

关念一的战斗力不是吹的,以一敌十都不是问题,魏子规的身手虽比不上他,可其实也不差了。

眼看就要压制住敌方,不知哪来飞来一道影子,只听到簌簌的声音,动作都没看到,就把关念一和魏子规打伤了。

珍珠吃惊,这是人是鬼?

一下失了两大主力,很快,关念一的手下或被抓或被杀。

那黑影落了地,原来是位穿红衣的美艳女子。

关念一吐了口血,道:“教主若是想杀我,关念一的项上人头在此,还请放了我的侄儿,留这些兄弟一条活路。”

珍珠仔细去瞧徐红的脸,比不上瑶姨,可长得也不错了,就是眉宇间杀气太重。

看这霸气侧漏站姿,这会当凌绝顶的做派就是小说里标准的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

关念一说她练功走火入魔,那就是精神不正常了。

精神不正常的女魔头最可怕了。

徐红道:“关念一,你真以为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么,你偷偷见过葭月使,是商量如何除掉我这个教主吧。”

魏子规无所畏惧的看着徐红。

徐红喜怒无常,朝魏子规打出一掌。

珍珠着急的冲出去,大喊:“不要!”

关念一侧身帮魏子规挡下这一掌,顾不得伤势,赶紧亮明魏子规的身份:“教主,此人就是魏研的儿子,还需用他来换净珠,不能杀。”

徐红的手下把珍珠拎了出来,将她押着到魏子规身侧跪下。

徐红的视线在魏子规和珍珠脸上来回逡巡:“人都抓到了,我让你把人交给我,你却推三阻四,我便知你生了二心。怎么,你是想拿了净珠自己做教主?”

珍珠想着关念一没说她的身份,应该是不想把老头子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果然是可歌可泣的兄弟情义。

徐红盯着珍珠问:“这丫头是魏研的女儿?”

魏子规下意识的将珍珠护到身后,珍珠睁着圆圆的眼一脸恐惧。

徐红看着魏子规生死相护的小情人的姿态,很是生厌:“看来不是魏研的女儿,那留着也无用。”

徐红扬起右掌,珍珠想到她的小命要没了,只能孤注一掷大大声的道:“我是卫仲陵的徒弟!”

卫仲陵三字宛如定身术的咒语,徐红的手停住,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珍珠抖着嘴唇道:“从我懂事起,便总看到师父对着花啊月的在念,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问他是何意。”

珍珠擦掉滑落到嘴边的泪:“他告诉我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将她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的捧到了他的面前,他却年少轻狂不懂好好的珍惜,直到错过才追悔莫及。”

徐红喃喃道:“卫仲陵没死?”

“他当然没死,可是也是半死不活了。”珍珠抱着头仰天长啸:“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这真是天意弄人,真是人间悲剧。”

她慢慢的站起来:“教主可知我的名字?我叫——高念红!”

关念一嘴角抽了抽:“……”

徐红的身子晃了两下,珍珠看得出自己的话对她冲击不小,简直是将她的理智炸得粉碎。

徐红道:“你可知骗我是什么结果么。”

珍珠眼泪抑制不住,擦了又落擦了又落,衣襟早已湿透:“我没有骗你,我师父他眼角有痣,左手有疤,喝水喜欢喝山泉水,喝酒从不喝十里香,武功高医术好人品佳长得帅,什么都好,就是他吃饺子从不蘸酱油,只蘸黄皮酱。”

珍珠指着关念一道:“不信你问问他,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卫仲陵的徒弟。”

徐红激动的道:“他若没死,为什么不回来!”

珍珠捂住脸,肩膀微微的颤抖着,悲痛表现得恰到好处:“因为他的脸破相了,他觉得他再配不上教主的花容月貌,像教主你这样完美无缺的女子你的身边应该站着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他只能压抑着回来见你的冲动,默默躲在山上终其一生,偷偷的思念着你。”

第三十三章 一夜夫妻百日恩

珍珠想着还好她看过不下于五百本言情,才能临场发挥把这么煽情又狗血的桥段衔接得如此天衣无缝。

关念一气息翻腾,他怕是活不了了,但至少保住这两个孩子吧:“她的确是卫仲陵的徒弟,净珠原是在她手上的。”

徐红闻言,阴恻恻的笑:“净珠原是在你手上,那如何到了魏府的?可是你师父让你带去给南宫瑶的?什么念念不忘,你不过是在骗我!”

珍珠在心里骂起关念一来,语言艺术懂么,问什么答什么,多余的不要说就算是帮忙了。现在说的是她身份,提什么净珠。

珍珠摇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抱住徐红的大腿:“不是的,珠子是不小心遗失了,被魏夫人捡去了。”

徐红忆起了过往,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比青面獠牙的厉鬼还可怕:“当初我爱慕卫仲陵,他却为了南宫瑶拒绝我。后来南宫瑶成了亲,我本以为他会就此死心了,谁知他依旧是念念不忘,那女人到底哪里好。”

埋藏在徐红心中深处的妒恨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她拾起刀子当场杀了两个古月教的弟子。

珍珠庆幸着还好没去抱大腿,靠得太近她会是第一个死,因爱成恨又失心疯的女人太恐怖了。

珍珠昧着良心道:“要是我,我肯定一开始就选师娘的,你有才华有美貌,是贤妻良母不二人选。只是师父年轻不懂事,你就原谅他吧。”

徐红瞪着魏子规那张与南宫瑶有几分相似的脸:“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

珍珠抱住魏子规,赶紧拉关系:“师娘,他是魏子规不是魏夫人。他是我相公,四舍五入大家也算是亲戚。”

徐红冷笑:“你说你没说谎,你既是卫仲陵的徒弟,又知道我和你师父那么多往事,难道不知我与南宫瑶是仇人么,又如何会嫁给她的儿子。”

珍珠道:“我去魏府其实是想给师娘你出气,要不是因为魏夫人的存在,你和师父郎才女貌早就终成眷属了。我这是曲线报仇,故意嫁进魏家,从内部分化破坏他们家庭和谐?挑拨他们的母子关系。”

魏子规在珍珠手心写了个拖字。

珍珠眼珠转了转,道:“对了,师父还说将来有机会遇见师娘的话,让我把什么心法告诉师娘。”

徐红这个教主之位得来本就有争议,并非名正言顺。

她当初杀死了几个反对她反对得最厉害的长老这才当上教主,可她知帮中依旧有不少人不服她。

只因她没有信物,武功也比不上卫仲陵。

没有谁比她更在意心法了。

徐红问:“心法是什么?”

珍珠看了其他人一眼,一般这种时候,反派不是会支开其他人,想着独吞么。

关念一冷笑:“既是教主问你你便说吧,怕且她也没打算让我们活着,都是要死的,听不听没关系。”

珍珠心想所以徐红是打算把在场的都杀了。

徐红笑道:“你放心,你是卫仲陵的徒弟,只要你不骗我,我不会杀你。你的相公我还要留着换净珠,他也不会死。”

珍珠想着神经病的话能信么:“那师娘听好了,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关念一说过心法只有历任教主知道,到徐红这断层了,那还不是随她这个卫仲陵唯一的真传弟子乱掰,反正没人知真假。

她已尽量放慢语速,这篇弟子规念得够久了:“圣与贤,可驯致。师娘记好了么,可要我再重复?”

徐红眉峰一挑,就能让人怕得上下两排牙齿打架:“你念的什么?”

珍珠无比真诚的道:“心法口诀啊。”

徐红皱眉,怎么可能有这种口诀:“你耍我。”

珍珠急道:“是真的口诀,我小命捏在你手上不敢骗你。师娘,你想想,这是绝世武功,它的心法口诀要是是个人都能读懂,怎么衬得起绝世武功四个字。”

魏子规开口道:“她不懂武功,留着心法也没意义。”

珍珠一唱一和的道:“师父说这套心法他当初也是研究了很久很久才参透的,是有点难度。可他相信凭师娘的聪明才智,闭关个一年半载也就融会贯通了。”

徐红手里的刀子举起,对准了魏子规:“如果我把他杀了,你还坚持这口诀是真的,那应该就是真的。”

珍珠心想这是什么逻辑:“你不能杀他,你不是说还要用他取净珠么。”

魏子规握紧珍珠的手。

徐红道:“我可以找个跟他差不多身形的教徒装成他,你既是一心一意为我设想,就不应阻扰我杀他。”

珍珠道:“可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师娘,在我苦口婆心的劝导下,他决定弃暗投明了。”

徐红斥道:“一派胡言。”

关念一道:“教主,你就不看在……”

徐红完全疯了,一步一步的走近,她再不愿听其他人的话。她想杀谁谁就必须死。

魏子规出其不意的将藏在手里的药粉撒向徐红,抱着珍珠滚了一圈避过霸道毒辣的掌风。

徐红手心发黑,运不了内功,发现竟是中毒的迹象。

远处一支箭射来,刺穿了徐红的身子。徐红倒下那刻,珍珠看到莞翠趴在墙上,手里拿着一把弩。

关念一急忙上前拽住徐红追问:“阿宝在哪?你把他关在哪?”

徐红最后留下一抹疯癫的笑,断气了。

珍珠感慨真是世事如棋,祸福难料,上一刻还掌握着在场所有人的生死,下一刻已经躺在了血泊里死不瞑目。

才一场戏,徐红就杀青了。

陶渊领着手下与南宫山庄的人杀了进来,珍珠看到熟人的脸,松了一口气。

她要收回之前想的下次不做好事的那句话,好人还是有好报的,又逃过一劫。

……

他们被关念一掳去走水路南下,到了燕子岭的古月教。魏子规挨了徐红一掌受了内伤,这古月教真的混得不咋滴,缺药。

他们只好连夜下山,马不停蹄过了赤霞坡则到了梁城的管辖范围。

南宫家就在梁城内。

莞翠是南宫家派去的卧底,入教后便在关念一门下卧底了三年。

珍珠后知后觉,难怪魏子规说什么都不用做,等就得,原来是要里应外合。

第三十四章 穿小鞋

珍珠道:“你早知也不告诉我,害我担惊受怕的,我胆都要吓送了。”

魏子规道:“也是莞翠姑娘要搜你身时,我看她悄悄的敲了南宫家独有的暗号才知道的。”

珍珠扶着魏子规躺下,心疼的道:“你吐了那么多血,要不要给你以形补形做猪红粥、猪血汤、猪血炒大蒜。”都是能补血的以形补形。

魏子规道:“你少气我些就当是给我进补了。”

珍珠撇了撇嘴,帮他拢好被子,她不说话得了吧。

房内站满了人,有魏子规的外公南宫敬,他舅舅南宫瑜,舅母曹萍,还有他的表妹。

南宫敬和曹萍都在打量着珍珠,并不是那种慈祥和善的眼光,而是品头论足市集里挑青菜萝卜那种。珍珠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眼光,这些要不是魏子规的亲戚,她已经发火了。

南宫瑜请示:“爹,关念一他们如何处置?”

南宫敬道:“当初便与陶大人说好的,此人是生是死他不过问,杀了。”

珍珠想起关念一说过两派有旧仇,其他古月教的弟子都被押去衙门了,就关念一被带回了南宫家,原来他们打算私自处决。

珍珠道:“不能杀。他好歹也救过你的外孙,知恩图报是做好人该具备的基本的条件之一吧。你们不是自诩名门正派么,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道德标准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南宫敬严肃的道:“这里好像没有姑娘插嘴的余地。”

珍珠总算知道为何魏研文质彬彬,南宫瑶温柔和善,他们的儿子却总像个老头子动不动就又是皱眉又是训斥,这是隔代遗传呀。

珍珠以平和的语气与他们讲理:“我是跟魏子规一同被抓的,算是当事人,我怎么不能说了。关念一若是触犯了律法,那自有律法惩恶扬善治他的罪,哪怕他罪无可赦该千刀万剐那也要按律法流程来,怎到你们目无王法滥用私刑。”

曹萍道:“古月教的弟子都是邪魔外道,残害过多少正道人士,尤其关念一,我南宫家有人命折在他手里,他也没讲王法。如今只是要他一命填一命,便宜他了。”

珍珠道:“你说他们是邪道,你们是正道,那你们行事就该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讲王法,你们就跟着不讲王法,那你们的行事风格也太随便了吧。”

南宫敬黑了脸,曹萍这个儿媳很是会看公公脸色行事:“姑娘现在是在南宫家,还希望你有些分寸的好。你爹娘难道没有教过要敬尊长么,这样伶牙俐齿和长辈争得面红耳赤,还要插手别人的家务,不像话。”

珍珠自认向来以理服人,便慢条斯理的一一反驳:“这位夫人,你说错了几点,第一,我在和你们讲道理,你们若是觉得我在和你们吵架,我只能说个人理解不同吧。”

而且她吵架从不面红耳赤,大将风度,气定神闲,血压高的都是别人。

“第二,关念一又不是你们家人,如何处置他,不算是你们的家务。第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南宫家一砖一瓦都建在晋土上,算是皇室的私有财产吧,那我是公主我站在高氏的私人财产上和你们讲道理有什么不对呢?”

公主?众人看她的眼神顿时掺进了两分诧异,三分怀疑,四分不像。

珍珠腹诽,她哪不像公主了,她这尊贵的气质明明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由内散发,她额头就分明就刻着公主两个字,不识货:“魏子规,你给我作证。”

关念一帮魏子规挡下一掌,魏子规也狠不下心看他被杀,如今珍珠开口了,倒不必他唱白脸:“她是当今升平公主。”

珍珠指着自己,跟她说辈分,那她就先来论君臣:“听到了吧,我,是公主,我说的话谁要违抗,等我回到晋城,我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到皇上面前给那人穿小鞋,我每天说一句,每天说一句,后果你们自负。”

南宫瑜被唬住了:“爹。”

南宫敬哼了一声:“送去衙门。”

他说完走了。南宫敬一走,南宫家那些晚辈也都散了。

珍珠得意洋洋,只差没有比v字,大获全胜:“终于安静了。”

魏子规道:“最吵的那个还在呢。”

珍珠心想现在嫌她吵已经迟了,以后还有得他受呢,别得罪她,不然不给他饭吃。

魏子规道:“徐红要杀我的时候你冲出来做什么,你不是最怕死么。”

珍珠实话实说:“当然怕。”现在想起那生死一线,她还会觉得肾上腺激素飙升,没当场晕倒算是表现不错了,“可是我也怕你死。”

原来真有一种感情是会让你奋不顾身的,小说也不尽然是骗人的。

魏子规将她拉进怀里。

珍珠趴在他身上,觉得这怀抱好温暖,活着真好,她轻声道:“少爷。”

魏子规道:“嗯?”

珍珠其实并不想在这种该你侬我侬的时候破坏气氛,可是话不说不行:“这个姿势抱得有些难受,能不能换个姿势抱?”

她腰酸了。

梁城的太守带着副将孙名海,亲自来南宫家拜见珍珠。她问起太守对古月教众人的处置,因此事涉及珍珠,太守只道不敢擅自做主,已上书一封等圣意裁决。

珍珠想着或许她可以和皇上求求情。

陶渊想先送珍珠回晋城,珍珠道:“魏子规的伤还得再养几日,陶叔叔,能不能等他好些再回?”

陶渊低头道:“下官担不起公主这声称呼。”

珍珠大大咧咧的道:“没事,是我要怎么称呼你,又不是你让我这么称呼的。”她撒娇道:“陶叔叔,能不能过几日再走?若是怕皇上担心,我可以写封平安信,飞鸽传书,好不好。”

陶渊考虑了良久,才点了头。

珍珠问:“魏大人怎么没来?”

陶渊道:“魏大人另有重任。”他从袖中取出琉璃珠,递给珍珠,“魏大人让我带来以防万一,只是应该用不上了。”

珍珠接过珠子,没想到这又回到她手上了。

魏研应该没对她身份起疑吧,毕竟当初关念一主要目的是抓魏子规,她就一买猪肉送的葱,附带抓的。关念一要做交易的也是魏子规和净珠。

第三十五章 检查一下

珍珠想着是什么事比营救亲生儿子还重要?看陶源的神情应该是皇上派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估计她问,他也不会说的。

算了,反正她和魏子规都没事,她也该写封平安信给瑶姨报报平安。

……

在南宫家的三日,南宫敬和珍珠算是对上了。

珍珠知道这位老人家很不喜欢她,若不是因为她是公主,南宫敬估计已经命人将她扔出去了,且绝对严禁她靠近魏子规一尺范围内。

可偏偏她是公主,除非她自己走,否则她爱在南宫家赖多久那就赖多久。不止不能赶她,衣食住行每一样还得服侍得妥帖周到,以免落下照顾不周的罪。

原本她应该住驿馆或是太守府,可想起关念一说老头子和瑶姨当初是被南宫敬拆散的,她就有气,她就是要故意留下来碍所有人的眼。

珍珠舀了一碗粥给魏子规,讨要夸奖:“你看我多贤惠,一早起来就给你做了及第粥、肠粉、馄饨、还有一道甜点姜汁撞奶。”

魏子规道:“起得这么早确实很不容易。”

“子规。”曹萍带着女儿绿滟走了进来,见到珍珠也在,行了礼。

珍珠笑了笑,南宫敬是明摆着不喜欢她,可曹萍知道她的身份后,态度和那晚比可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珍珠道:“夫人不必多礼,毕竟我是在南宫家,你是女主人,我是客,我还是得要有些分寸才得。”

曹萍尴尬的笑:“那晚是我冒犯了,公主海涵,还请不要与民妇计较。”

珍珠摆摆手道:“没事,我最大度了,你那晚说的什么没分寸,什么爹娘没教过要敬尊长,伶牙俐齿,插手别人家务之类的话我一句都不记得了。”

她是故意让曹萍下不来台的,魏子规之前说她小气,那她就得干些小气的事坐实了。

魏子规礼貌的道:“舅母有事么?”

曹萍拿了绿滟手里的食盒,摆到桌上:“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芙蓉饼么,我特意让绿滟做了些给你送来。”

珍珠看着绿滟低下头,羞答答的模样。之前崔银镜也是这么看魏子规的,曹萍心里打什么算盘,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珍珠道:“芙蓉饼么?我也喜欢吃,我尝尝。”珍珠伸手拿了一块,尝了一口,点头道,“不错不错,这手艺都能开铺了。子规,你也尝尝。”

珍珠把她吃过的芙蓉饼送到魏子规嘴边。

曹萍来之前准备的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她看得出珍珠对魏子规有意,只是没想到两人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

若是身份一般的女子,威逼利诱总有办法赶走,问题珍珠身份不一般。

曹萍道:“舅母想起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子规你安心养伤,吃穿上若是有缺的,记得一定要和舅母说。”

魏子规起身,把曹萍和绿滟送走。

魏子规回到房里,看着优哉游哉吃着早餐的珍珠,她为他争风吃醋还挺好笑的:“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么,像在争果子的母猴子。”

珍珠想着这话她好像曾经拿来形容鲸帮那群头脑简单的家伙。拾人牙慧,有点创新力行么。

她道:“你想取笑我不必把自己也搭进去,我若是母猴子,喜欢我的你不就成了公猴子了么。”

还是只幼稚,鉴赏能力差,特别不会挑首饰,又有中二病的公猴子。

她道:“我不信你看不出你舅母的意图。”

魏子规澄清:“我对绿滟没有男女之情。”

珍珠道:“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帮你了么。不是我,她们哪那么容易知难而退。”

珍珠把她做的早膳和曹萍母女送来的芙蓉饼分开摆放,这样对比才能更显出区别。

珍珠问:“少年——你想要的是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不重样,大江南北各个菜系,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能尝遍的早点。还是想要日日吃这碟显然是出门右拐后左转再右拐的舒记点心铺买的芙蓉饼呢?”

他态度要是不明确,她包准绿滟日日都会送芙蓉饼来,吃到他吐为止,她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大的忙。

魏子规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哪里买的?”

珍珠道:“太守来拜见时带了点土特产。”她想着点心在梁城应该挺出名的吧。

魏子规拆穿道:“你是在为你师父撒气。”

珍珠大方承认,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啊,我现在就是在为老头子报仇。”

魏子规道:“他们是我的亲人,日后也会是你的亲人。”

珍珠道:“那就日后再说,我做人很简单,对我好的我也对他好,对我坏的我也对他坏。以前当你丫鬟时就如此,少爷欺负我我都要报复回去的,当了公主更是如此。如果当了公主还得受气,那我还当公主干什么。”

魏子规提醒:“别太过分了。”否则他肯定会说她,到时她别又说他欺负她。

珍珠关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魏子规道:“用过药好很多了,你再能少气我点,就能好更快些。”

珍珠道:“你可不要怕我担心,就不对我说实话。那晚你吐了那么多血,太吓人了。不行,躺到床上,脱衣服,我给你检查一下。”

魏子规敲她的头:“你会医术么,内伤脱什么衣服,你一个姑娘家不要总想那些猥琐下流之事。”

珍珠道:“我是想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你却总觉得我想占你便宜。”

她气得扔了筷子,不说话了。

魏子规想起以往她生气,也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罢工使脸色,他说一句她怼十句,为免麻烦,他道:“是我用词不当,行了吧。”

珍珠嘟着嘴道:“不行,除非你让我做全身检查。”

魏子规掐她的脸,一句话便暴露了,她果然就是在想那些事情,还跟他装。

……

用过早点,魏子规和珍珠去院子走动。虽说养伤,也不能一直躺着不动。

魏子规介绍道:“南宫家乌苋亭是梁城八景之一。”

珍珠不感兴趣,就一凉亭,她看了一眼,不走心的道:“挺不错的,有花有草有树苗,绿化做得不错。”

这种景随处可见,在她看来,跟网红打卡胜地差不多,景不见得有多美,吹出来的。

第三十六章 三点成一线

珍珠瞧见前面有箭靶,她跑了过去,拿了弓箭,后退到离靶子五米左右的位置,做出拉弓射的姿势。

她道:“我是不是很像女将军,很有气势是不是。”可惜这里没有相机,记录不下她的英姿,“少爷,你快记住我现在这样子,回去给我画一幅图,就叫弯弓射大雕图吧。”

魏子规笑,女将军:“是女无赖吧。”

珍珠撇嘴道:“没有眼光,看我的百步穿杨。”她放箭,箭软趴趴的射了出去,在中途像是没了油的车子停住,然后垂直下落,“这射箭还挺难的。”

魏子规走了过去,脸贴着她的鬓,抓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学:“这么近都射不中,你可别出去说,我嫌丢人。”

珍珠往后挨在他怀里,笑道:“你知道么,很多唱本都有这种桥段,握着手教写字,教射箭。不过我的字写得太好,大晋第一女书法家,教写字你是没机会了。”

魏子规嫌道:“你嘴停一停吧,看准靶上的红心。”

珍珠闭起一只眼,她知道,眼睛,箭头,红心,三点成一线。魏子规抓着她的手将弓拉满,放开,正中十环。

珍珠讨要夸奖:“我太厉害了,对么。”

魏子规笑道:“很厉害,最厉害就是你了。”

南宫敬走来,见珍珠没骨头那般贴在魏子规身上嘻笑打闹,哪有公主的仪态,倒像烟视媚行的烟花女子,他呵道:“这是在干什么!”

魏子规道:“外公。”

珍珠看了看手里的弓,在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么:“射箭啊。”她猛的想起,动这弓箭之前忘了问一事,“您这靶不会收钱吧。”

南宫敬瞪眼,珍珠知道魏子规为什么那么爱瞪眼了,这两人两瞪起眼来,神情像是复制粘贴的。

南宫敬教训不了珍珠,只能训魏子规:“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挨在一块成什么样子。”

魏子规想着平日里习惯了珍珠的不规矩,潜移默化,他倒也渐渐觉得这样的亲近不算什么了,他这算是被带坏了吧。他轻笑,自己站好,同时让珍珠也站好。

珍珠心想这不是武学世家,不是应该不拘泥于小节。

具备那种但凡受了伤,只要一男一女必要扒开衣服道一句情非得已,坦诚相见肌肤相亲,两人以内功疗伤的豪爽本色洒脱性情么。

怎么成了那些家规森严的书香门第,张口闭口授受不亲。

这是武林人士该说的台词么。

魏子规道:“我在教公主射箭。”

南宫敬道:“门内有女弟子,公主若是想学射箭,大可以叫个女弟子来教。不必你来,若是有损公主清誉,你担当不起。”

珍珠道:“我和他订亲了,清誉迟早也是要毁在他手上的,未婚夫和未婚妻稍稍亲密些,没什么关系吧。”又不是瓜田李下偷偷摸摸红杏出墙那种,会被浸猪笼。

南宫敬惊讶:“订亲了!”

魏子规道:“已互换了庚帖。”

南宫敬见到珍珠手腕上的镯子,责怪道:“你娘为何不写信来问过我的意思!我不同……”

珍珠笑着打断道:“您不会跳出来说您不同意吧。”

这又不是结婚仪式进行到高潮,牧师征询围观群众意见。

珍珠道:“魏大人和魏夫人是许了的,合了八字换了庚帖,也算是板上订钉了。皇上都没说什么。”

他们订亲时她还是魏府的丫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生辰八字是假的。

订完亲她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皇上估计是觉得他们两在客栈同房住了一晚,好几个时辰。

孤男寡女,不管真清白还是假清白,反正水洗不清,就让他们又重复了一次交换庚帖的仪式,不过那次拿的是真的八字。

珍珠道:“这算是皇上赐的婚。皇上赐的婚那就等于天赐的良缘,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您不会让你外孙把这段良缘往外推吧,再说了,抗旨的后果前途尽毁都是轻的,重的那可是……”

珍珠手在脖子处划了一下,不用她说了吧。

南宫敬面色铁青:“公主是以皇权相压么。”

别说得她好像在抢压寨相公嘛,哦,定是他们两态度不够明显明确明白。珍珠主动拉过魏子规的手放自己腰上:“您看不出我们两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么。”

魏子规开口:“外公……”

南宫敬又气呼呼的走了。

珍珠哈哈笑:“他要是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那就跟你当初被我扒了裤子那样子一模一样了。”

魏子规定定看着她,珍珠无辜道,“干什么,我又没说失礼的话。你外公现在是气的是你订亲没通知他,不关我事。”

他分析清楚原因再这么看她行么,她可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重话,还很给他面子态度平易近人。

珍珠跑去把箭拔下来,循环再用。

魏子规道:“我原先想不明白我娘和外公的关系为何有些生疏,现在明白了。”只因为古月教的卫仲陵。

珍珠搭箭:“夫人已经是我见过脾气最好最好的人了,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是什么原因让她儿子订亲了都不写信告知娘家,你外公自己应该自我检讨。南宫家不会就你表妹一个闺女吧。”

魏子规不语。

珍珠想着被她说中了吧,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奈何处于封建社会,九成都是受封建思想荼毒的重症患者。

她拉弓:“肯定是打你的主意,想把你和你那表妹凑成一对,托付起着南宫家的百年基业什么的。却没想到我被截胡了。”

珍珠发出反派的恶毒笑声,她是最喜欢做好事不留名的,最好气得他外公和舅母饭都吃不下。

珍珠道:“少爷,我告诉你,近亲结婚容易生出不健康的孩子,是我,拯救了你们家的基因,你要好好谢谢我。”

魏子规问:“何为基因?”

珍珠粗浅的解释道:“就是孩子聪不聪明,漂不漂亮,健不健康,性格开朗还是内向,跟父母遗传有很大关系。打个比方就像魏大人和夫人生得美,所以你和子意生的模样也好。”

魏子规盯着她,满满的嫌弃从他眼溢出:“那只能希望将来像我吧。”

第三十七章 青春那只小鸟

珍珠松手,箭飞了出去,哎呀,又是飞到一半垂直下落了。

……

傍晚,曹萍来了,说要给珍珠换间房。

珍珠对她现在住的这间很满意,因为就在魏子规隔壁,她当然不干:“我不想换。”

曹萍道:“公主身份尊贵,爹吩咐了,南宫家上上下下不能有一丝怠慢,这间房西晒。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更好的房间了。”

珍珠心想肯定是那糟老头子的主意,她道:“西晒没关系呀,花要多晒太阳才能开得好,人也是,得多晒太阳补维生素d。”

曹萍听不明白:“维什么?”

珍珠填过维生素,道:“我这个公主还未出阁,本是要住在宫里的。可是父皇恩赐了魏府旁边,原来的尚书大人府给我做了公主府,南宫夫人知道为什么么?”

曹萍摇头。

珍珠神秘兮兮的朝曹萍招手,示意她挨近:“钦天监给我算了运程,说我今年流年不利,极容易磕着碰着,有血光之灾。化解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八字和我相辅相成的,今年又正好走着好运的,让我们两人住近些,不可离两丈远,借他的运化我的劫。”

曹萍听着觉得有些扯淡,不过嘴上没说什么。

珍珠道:“南宫夫人是不是不信。我原来也不信的,就偷偷一个人溜上了街,结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么?”

她重重一拍桌子,吓了曹萍一跳。

珍珠打哆嗦道:“我掉进了湖里差点死掉,因为那事伺候我的贴身丫鬟还被罚了五十大板,打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屁股开了花。你如果还不信,我试给你看,我立马搬去你收拾的那间房。”

珍珠说着便要起来收拾。

曹萍想着珍珠到底是金枝玉叶,且先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

她都已事先声明了,若真的搬了房,摔了跤磕了头。哪怕只是流一滴血,账都是要算在她头上的。

换房虽是爹提的,可皇上怪责下来,她这个儿媳妇总不能担着不孝的罪名把家公推出去,到时担罪的还是她。

曹萍道:“公主是贵客,自当以公主的意愿为主,既是不想换,那还是不换了吧。”

珍珠夸道:“南宫夫人真是通情达理,跟你们那个迂腐思想顽固的家主真的是不一样。我看夫人面若桃李,皮肤细腻。你该有二十八了吧,还能保养成这样,不错了。”

曹萍噗嗤笑出声道:“公主真会说笑,民妇已年过三十了。”

珍珠张大了嘴,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样子:“不是吧,看不出呀,平日是有用什么养颜的药膳或是保养品么?”

曹萍下意识的碰了一下自己的脸蛋,是真显得那么年轻么:“寻常百姓哪有那么讲究,每日就是清水洗脸罢了。”

珍珠道:“那怎么行。宫中那些妃嫔她们底子也好,可还是个个每日又是敷珍珠粉,又是吃燕窝糕的,为什么?就是为了留住美貌,留住青春那只小鸟。”

曹萍道:“我哪能和宫中的娘娘们比。”

“爱美、保养这都是不分贫富贵贱的。”她做了一个下滑的手势,“女子衰老的速度比男子快,要是不好好善待自己,红颜弹指老,秋去霜几丝。我这正好有留住青春的圣品,一般人我是不会和她说的。”

珍珠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想起她的包落在晋城了。

职业病,没办法。

珍珠咧开一口白牙,笑道:“忘带了,下回见面再和南宫夫人详谈这驻颜之术。”

曹萍略失望的走了。

珍珠也失望,如果她不是被抓得突然,包没带,又多个长期客户了。

魏子规来了,站在门口倚着门框静静看她。

珍珠托着腮,干什么,有意见他直说:“你就在隔壁,应该听得清楚。我没和你舅母吵架,也是和和气气的。”

魏子规道:“是挺和气,大晋若起战事该派你去,说不定化干戈为玉帛,不费一兵一卒,平了战乱不止,还能赚回敌人好几万两银子。”

她又不是没见过绿滟,大晋女子十六才能嫁人,舅母身为生母,如何算也不止二十八。

她算上万两的银子都能算得又快又准,换了简单的不可能反而不会算吧。

珍珠道:“拜托,我的方子那是经过大晋皇宫数十位御医认证过,确有养颜功效。他们可是用自己的一生清誉来背书。你不也看过么,不是什么虚假产品。”

魏子规道:“方子是好,可东西是你亲手做的。”

珍珠翻白眼,能不能别用那种她上茅房从洗手的语气说么。就算她亲手做的,那也是卫生安全的。何况那还不是她做的。

她道:“方子我卖了,一次性卖断。卖给晋城最大的胭脂作坊,包装名字都换了,质量有保证。”

魏子规道:“一次性卖断这么吃亏的事你也肯做。”

珍珠道:“我这么做肯定有我这么做的原因,你要听么?”

魏子规想着她会这么问,估计又要从她那些什么消费群体,消费习惯的开始说起,长是一定的:“不用了。红颜弹指老,秋去霜几丝下一句是什么?”

珍珠道:“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是不是很好听。以后等我头发白了,牙齿掉了,我也一定不会忘记少爷的。”

魏子规笑了,珍珠便知她这番情话,他很满意。而只要他心情舒畅,不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有求必应。

珍珠见魏子规面色红润了很多,问:“少爷,你知道这里哪家店铺的瓷器最好?我想买些回去。”

她始终记得在古月教拿来打人的那个瓷茶壶,质量那是顶呱呱。

魏子规道:“梁城的瓷器晋城也有卖。何必这么麻烦。”

那怎么一样,售价差很多:“晋城的瓷器那是成本加运输和人工的费用,贵很多,梁城这是产地,我要是买几件回去,一转手就赚一大笔了。哪怕不卖送人也是好的。”

她还真是随时随地想着赚银子,读书却不见她这般勤奋:“你有银子么?”

珍珠道:“我找陶叔叔借,回去还他就好。等你再休息两日,好了就带我上街。”她可是要大采购的,列了单子了。

魏子规只道:“你若乖点,我可以考虑。”

第三十八章 一条毒计浮上心头

南宫家摆了一桌酒席答谢陶渊救了魏子规的命。虽不想请珍珠,但珍珠身份贵重,这酒席也有她的一个位置。

还是坐在南宫敬这个主人左手边,属于贵客坐的那个位置。挺碍手碍脚碍鼻碍眼的,以至于南宫敬全程没怎么吃。

南宫敬敬了陶渊一杯。

陶渊回敬,道:“客气了。”

珍珠胃口颇好,吃完了鸡腿吃鸭腿,吃完了鸭腿又把整条鱼解决了,鱼眼都没放过。

她见座上的人都在看她。

她自认为她的餐桌礼仪还是很好的,应该没失仪之处,估计只是被她的食量惊到了。

珍珠笑道:“勿见怪,实在是我在古月教那几日的伙食,诶——连我这种能吃苦的,都一言难尽啊。现在脱了险,总要好好补偿一下的。”

南宫瑜笑道:“能吃是福。”

珍珠点头:“我颇为认同这句话。”她山珍海味吃得,饿时馒头包子也吃得,不像魏子规,嘴刁,在古月教那几日他虽没叫苦,但估计是比她难熬的。“怎么不见菀翠姐姐?她可是大功臣,没她最后射出的那箭,我和魏子规已经死了。”

曹萍也笑,只是笑得不太自然:“她,身体不舒服。”

珍珠好心道:“既是这样,这一桌子大鱼大肉的,端些菜给她吧。”

曹萍道:“我已经让人给她端去了。”

长生闻言就不再说什么了。酒足饭饱后,她和魏子规回房休息,吃得有点点撑,她习惯性的要揉一揉肚子,发现腰上钱袋没了。

这可是刚和陶叔叔借的银子:“我的钱袋呢?”

魏子规记得她吃饭时,他还看到:“是不是落在吃饭的地方了?”

珍珠道:“极有可能。”

她急忙回去找,刚借的银子,丢了可就要捶胸顿足了。

珍珠走到半路,听到了争执声,她吓了一跳蹑手蹑脚躲到一旁。魏子规心想她现在是做贼么,贼头贼脑的。

珍珠听到南宫瑜责怪的话语:“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好不容易平安回来,让大家都过几日安生日子吧,不要再那般刻薄的待她。”

曹萍冷笑:“我刻薄。明明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绿滟才是你的女儿。你有妻子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你有女儿却想着那来路不明的野种,谁过分。”

南宫瑜道:“就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欺瞒你。成亲那日我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答应过我,即便日后有了你的亲生孩子,也会一视同仁。可是你做了什么?明知道古月教是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还是把我支走,让那孩子以身犯险。”

曹萍道:“那是爹让她去的,不是我。”

南宫瑜生气道:“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推到爹的头上,我知道那是你撺掇的。爹不知道那孩子的身份,你却是清楚的。”

曹萍落泪:“是,是我撺掇的。你成亲那日确实什么都说清楚了,你不用提醒我我不是你最爱的那个人。若不是爹让你娶我,你是不会和我成亲。我是答应过要一视同仁,可是你也说过不会厚此薄彼,你做到了么?”

曹萍反问:“我会这样,难道不是你食言在先么?府里哪个不在偷偷说你对一个下人都比对自己女儿好。她生病了你亲自照料,绿滟呢?绿滟生病你在哪?你在给那下人过生辰!”

南宫瑜道:“你非要如此斤斤计较么,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对她们两姐妹从没有偏心过。”

珍珠心想这是气得等不及回房就直接开吵了,难怪吃饭时她看南宫瑜和曹萍的神色也不太对。怎么这种事总让她碰上。

不过魏子规的舅舅心软啊,开始吵的时候气势还挺足,后来见到曹萍落了几滴泪,就渐渐吵不下去了。

这场架没持续十分钟就散场了。

等南宫瑜夫妻走后,珍珠拍了拍魏子规的胸膛:“这事你知道么?”虽说全程都在说那孩子那孩子,可是将线索串联起来,很容易就猜到那孩子是谁了。

魏子规忍耐着她的骚扰:“不知道。”

珍珠抿嘴嗯了声,一条毒计浮上心头:“又是被你外公一手撮合的怨偶,以后我跟谁有仇,我就怂恿他来找你外公做媒。”

魏子规道:“这种事能开玩笑么。”

她没跟他开玩笑,她说的不是实话么:“要不是我这身份,他插不上话,你觉得就你外公他老人家对我的态度,你我婚事他能同意?要我说就是儿女太顺从他了,就该给他看场英台哭坟,成亲就已经是进坟墓了,没有爱情做基础的婚姻更是千里孤坟啊。”

魏子规不语。

珍珠好奇的问:“你要告诉你外公么?虽不能绝对的说天底下的后母都跟白雪公主她后母一样喜欢送毒苹果,但你舅母显然也不是个善茬,你外公被蒙在鼓里,很容易被当枪使。不过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不好管。”

魏子规道:“不好管你还说那么多。”

珍珠道:“评论总可以吧。你那舅舅太老实,你那舅母就流了几滴泪,没下文了。”

魏子规道:“不就和你用的一样招数么。”

他这话对她来讲,是一种侮辱。珍珠道:“我和你舅母不是一个段数的,不要把我们两相提并论。”

魏子规问:“你还要不要回去拿你的银子?”

废话,当然要了。

……

珍珠观察魏子规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又恢复面若桃李秀色可餐的模样了:“到时间给你吃药了。”

南宫家送的那些治内伤的药,一日吃两回,早晚一粒,珍珠要去拿。

魏子规道:“不用了,慢慢调息就行了。”

珍珠道:“看来少爷你真是好得七七八八了。”魏子规本来以为她想提醒他明日带她上街玩的事,毕竟她静不下来,却没想到她却是问,“你想吃热乎乎的烤番薯么?想象一下黄心的番薯,放到窑里烤,熟了以后把皮剥开,那香味一下散出来香喷喷的,咬上一口,特别的甜。”

魏子规被她说得倒是有点想吃了:“那你就做吧。”

珍珠笑眯眯的道:“那你去拿,昨天吃饭那院子,我看到有番薯。”

魏子规道:“为什么不是你去拿?”

第三十九章 猜拳决定

珍珠道:“分工合作嘛,再说刚下了雨,地湿路又滑。”

她把腿搁到他腿上,掀起裙角一点点,让他看到她白嫩嫩的小腿。

她撒娇:“梁城的天气真的是太古怪了,忽冷忽热的,人家腿也不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美人计用多了,不好使了。魏子规波澜不兴的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伤者,你还真是好意思。”

所以她刚才不是先关心了他的身体么,确定无大碍了这才使唤:“不远,就几步路。”

魏子规道:“几步路你怎么不去。”

珍珠见他这次不好哄骗,握拳:“这样吧,咱们猜拳,输的人去。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她抓起魏子规的手让他也握拳,大致说了一下规则和手势,便道:“拳头赢剪刀,剪刀赢布,布赢锤子。开始了,石头剪子布!”

……

珍珠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生番薯。

后悔啊,出什么布,该出个锤子,她怎么就没有一样玩得过魏子规的,他到底是不是出千了,还是隐藏了什么技能她不知道,比如读心术。

菀翠站在雨中,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

珍珠心想什么情况,她跑过去,帮莞翠遮雨:“菀翠姐姐,你怎么也不躲躲。”

菀翠低着头,珍珠把番薯夹到胳膊下,腾出一只手掏手帕。

曹萍从屋里走出来,边叮嘱着女儿绿滟起风了记得添衣。

曹萍看到了珍珠,急道:“公主怎么站在雨中?若是受冻伤了身子可怎么办,还是快回房里吧。”

高珍珠在南宫家就是尊菩萨,得高香供着,少一根头发,他们都得惹一身麻烦。

珍珠把手帕递给菀翠,菀翠不敢接。

绿滟道:“是爷爷罚她的,谁让她要帮古月教那群魔头说话。”

珍珠听到受罚原因有些意外。她瞥了曹萍一眼,估计又少不了她在南宫敬那推波助澜了。

昨夜她才和南宫瑜吵完,看这形势毫无收敛,吵也是白吵。

珍珠对菀翠道:“不管是帮谁说话了都好,先躲雨吧,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暖和了再站也是一样的。”

绿滟嘀咕道:“公主不会连我们南宫家罚一个下人也要管吧。”

曹萍斥道:“绿滟!”

珍珠重重叹气,面有难色:“按理这事确实轮不到我管,菀翠姐姐是南宫家的下人,是生是死你们有权处置。我又不是书里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江湖人士,不过许在你们心里我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类人吧。”

曹萍堆了笑脸道:“公主说的是哪里话。”

珍珠道:“我说的自然是晋话。”

她见曹萍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哈哈大笑,“我和夫人开玩笑的,话归正题,我真是不想管。但是——”

珍珠停顿,这后面的话才是重点:“我要是不管,这事传回了晋城,人人会说升平公主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冷血无情。夫人要知道人言可畏啊,口口相传传到御史那,他必定在早朝参我一本。”

曹萍道:“公主这话严重了吧。只是处置一个下人怎么会牵扯到朝政。”

珍珠道:“夫人不知,御史的职责就是今日参这个,明日参那个。无关大事小事只要涉及民生就是国事,能拿到朝堂议。他就能参我,这是他忠君爱国之体现。”

曹萍呐呐:“是么。”

珍珠第二声叹气,长篇大论:“御史会说我这个公主没有起到模范带头作用,间接造成了社会不良风气,对青少年造成了极恶劣影响。以后但凡有人见死不救,他就会把责任推脱到我的头上,说是我带坏的。史官可能还会把我记到……”

绿滟站在檐下,风一吹,细雨打斜飘了进来,珍珠没说完前,她们不能走,倒像是一起罚站了。

曹萍听珍珠喋喋不休,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样子,这是得说到什么时候。

曹萍打断道:“是民妇见识太短了,公主远见。要不公主先回房,我一会儿找爹求情。”

珍珠心想这一会儿不会一会儿到晚上吧:“把救命恩人一个人扔在风里雨里,三人成虎啊,我的名誉重过性命,还要不要了。”

绿滟扯了扯曹萍的袖子,小声说冷,曹萍心疼女儿,道:“莞翠你回去换衣服吧,我现在去爹那给你求情的。”

珍珠对莞翠道:“既是南宫夫人这么说了,莞翠姐姐你就安心的回房吧。放心,要是南宫夫人劝不动,我亲自跟子规的外公说,我是最以理服人的。”

她把手帕给了莞翠,打了个喷嚏,不行,真的得快回去了,又湿又冷。

珍珠回到房里,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放下番薯,拉过魏子规的手,暖她的手,练武之人底子好,血气好,就是个天然暖炉。

魏子规帮她搓了一会儿手,道:“怎么去那么久?”

珍珠道:“估计你舅舅不在府里,你的舅母就又开始兴风作浪了,我刚看到她罚莞翠姐姐,就做了回护花使者。”

珍珠奇怪道:“你那舅母到底什么来头,让你那迂腐外公能这么听话,是娘家有钱还是有势?可不对啊,谁比得过我背景牛,我也没见那你外公对我和颜悦色。”

魏子规道:“曹家对外公有过救命之恩。”

珍珠笑道:“你外公真有意思,救命之恩他欠的,自己以身相许还了就是。他自己不还让儿子还,生孩子原来还有这种用途,那该多生几个。”

这是什么话,魏子规道:“你欠了救命之恩,会随随便便以身相许么?”

珍珠想了想,她倒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那得看脸了,长你这样的就以身许,长关念一、崔静堂那样的就下辈子结草衔环吧。”

欠着欠着或许就不用还了也不一定。

魏子规:“……”她的话他还是时常接不上。

珍珠道:“你别这么看我,诚实又不是我的错。”

魏子规道:“是我的错,我就不该问你。”

珍珠又打了个喷嚏,抱起番薯道:“我去烤番薯,顺便烤烤火。”

……

昨日下一日雨,今日放晴了,暖和。

珍珠缠着魏子规带她上街看看。

他们吃了当地小吃,买了手信,还买了胭脂水粉。

魏子规道:“你在晋城好几抽屉的胭脂,还要再买,你用得过来么。”

第四十章 好大的格局

他都会说是晋城了,这里是晋城么,这里是梁城。珍珠道:“胭脂对女子就如宝剑对将军,没有剑的将军能打胜仗么。”

珍珠挑了许久才挑到满意的颜色。

梁城瓷器远近闻名,满大街都是瓷器铺。

珍珠问:“哪间的比较物廉价美?”

魏子规道:“我又不是你,还特意去打听过价格,我哪知道这些,你就随便买吧。”

珍珠心想这是花银子的,态度怎么如此随意:“万一质量不好,回到晋城我怎么退换货?”

她打算慢慢看,货比三家。

梁城位处渭河支流交汇处,地理位置优越,货运发达。又是有特色产品,带动了商业的繁荣,商铺林立,南北往来商人络绎不绝。

经过一间卖绣品的铺子时,珍珠停了下来,她站在门外看着店内柜子上的刺绣团扇,手肘顶了顶魏子规:“我的刺绣要是能运到这来卖肯定价值千金,若是能量产,不得,物以稀为贵还是少的比较值钱。”

魏子规道:“张口闭口就是银子,你也不觉得俗气。”

哪俗气了:“少爷,我教你一句话吧,叫做透过现象看本质,大意就是我看的是绣品却又不单单是绣品,我在看民生。”

好大的格局啊,民生:“不是在看银子么?”

珍珠道:“你想,一个人得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上,才会有精力去关注其他。就比如这个人他不缺衣不缺食了,其次他才会想到这件衣服漂不漂亮好不好看,才会想到在衣服上绣花。所以这绣品卖得好不好,卖得贵不贵,就可以看出这百姓生活得如何。”

魏子规笑道:“是有些道理,只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高风亮节也沾了铜臭味。”

铜臭就铜臭,反正她喜欢闻。

卖绣品的商铺挨着的是间书屋,珍珠往里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少爷,要不……”

这是来自魏子规的死亡凝视:“要不什么?”

珍珠牵起魏子规的手,十指相扣,认真的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一路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是少爷你挡在我前面护我周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说的应该就是这般了吧。”

珍珠突然这般感性,大庭广众,她看的出魏子规倒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也是个谨守礼数的小青年,虽说近来有被她带歪的趋势。

魏子规眼神稍柔和了些:“只要我在,便会护好你。”

珍珠笑道:“这个保证的有效期是一辈子么?你可能听不懂有效期是什么,怎么和你解释呢。”她想着换个说法。

魏子规和她待久了,有些奇怪的字眼他虽然听不懂,但能猜得出意思。他承诺道:“一辈子。”

珍珠笑道:“我只要想到日后你我会结成夫妻朝夕相对,以后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是你,闭上眼睛之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也是你,我就觉得高兴。你会陪着我看星星看月亮看云舒云卷,谈诗词谈歌赋谈人生哲理的对吧。”

魏子规笑了,眼底的浓情蜜意都给了她。

珍珠继续道:“今后我们会分享彼此内心深处的秘密,包容彼此的小缺点,你也会包容我某些无伤大雅的喜好,对吧。”

他的笑容似晋城那夜的烟花一般绚烂夺目,美得叫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珍珠切入主题,轻声道:“比如偶尔看一下春宫。”

只见魏子规的笑容像风雨中竹竿上摇摆不定的旗子,最后还是经不住狂风暴雨打击,连同被折断的竹竿被吹得没了影。

珍珠算是见识到什么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魏子规瞪着她,她到底什么人啊,能把那么深情款款的话这般自然而然的往下流的方面引:“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内伤复发。”

珍珠以眼神控诉他的欺诈:“难怪说男人的誓言当不得真。”

魏子规恼火道:“这一样么。”她能不能培养个正常的爱好。“你可是答应过我娘,不会再看那些,你是不是想我回去和她说你根本不把承诺当回事。”

珍珠安抚道:“不看就不看嘛,你别气了。”她可是真的怕他内伤又发作,又当场吐血:“是我不好,我不对,我送份礼物给你赔罪。”珍珠扫了一眼,拉着魏子规去到一卖鸽子的摊位前,讨好的笑道:“送只鸽子给你。”

魏子规拉长着脸,若太容易原谅她,她下次还是不长记性:“我要鸽子干什么。”

珍珠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爬墙么,我有话想对你说时就飞鸽传书,多浪漫。”珍珠弯腰挑选,挑了好久,终于挑中了一只合眼缘的灰色鸽子。

卖鸽子的老板送了珍珠一个哨子,道:“这鸽子要是飞了,姑娘吹一声哨子,它就会飞回来了。”

珍珠笑道:“真的,谢谢老板。”

付完了钱,珍珠扭头就看到了街对面的南宫瑜,南宫家她就看南宫瑜顺眼。

珍珠招招手,喊道:“子规的舅舅。”

南宫瑜并未听见,匆匆走了。

珍珠道:“你舅舅是有什么急事么?”

魏子规和提着鸟笼的珍珠跟上,一直到了河边的画舫。

画舫上有许多穿着清凉新潮的大姐姐,肥环燕瘦挥着丝绢在招揽生意,珍珠大开眼界的哇了一声。

魏子规见她挑着眉,她的眉挑得极有特色,上上下下,像跳舞似的,很有节奏感。

珍珠听着那靡靡之音莺声燕语,想要跟随心的呼唤往前去,魏子规勾住她的后领,去哪?

珍珠道:“来了梁城,风土人情总要领略一番的。这一看就是高档的交际场所,出入的肯定都是社交名流,要进去看看才能不虚此行。”

这可比他们那什么南宫家的乌苋亭有趣多了。

魏子规反问:“你觉得你进去合适么。”

珍珠低头看:“应该没问题,我穿的是男装。虽说带了只鸟吧,可门口也没立牌子说宠物禁止入内。”

魏子规爆了青筋:“我说的只是这个么。”

珍珠右手一翻,放在耳旁,让他也细细听:“少爷,你听听,这么美妙的琵琶曲,弹奏此曲的必定是位很有内涵,艺术修养又极高的姑娘。”

珍珠想把他的手弄开,他这样,她动不了啊。魏子规道:“这又与你何干。”

第四十一章 南宫家祖业

珍珠道:“交流一下音乐嘛,多多交流音乐鉴赏能力才能提高。何况不是还要找你舅舅么,怎么都是要进去的。”珍珠让他放心,“我不是爱乱吃醋的人,我们两一块逛。”

魏子规对她笑了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能麻痹人的神经,跟麻醉药功效差不多,魏子规直接把她拖走了。

珍珠丧着脸想他怎么就不按套路呢?

魏子规和珍珠坐在院里等。

珍珠心里有好多抱怨的话,但也只敢在心里抱怨。

要是在画舫里等多好啊,有美人有美酒还能点歌。现在却坐在院子里,抱着一碟花生米,吹着冷风等。

南宫瑜回来了。

魏子规起身唤道:“舅舅。”

南宫瑜笑道:“子规,公主,是在赏月?”

黑漆漆的,哪有月亮啊。珍珠道:“子规的舅舅,我们上街的时候看到你了。”她提醒,“画舫。”

南宫瑜眼神躲闪,去了那种地方还被晚辈瞧见,他实在羞愧。

魏子规道:“舅舅向来洁身自好,南宫家家规森严,是不许出入那种地方的。舅舅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南宫瑜面露苦笑,让他们进书房说。

珍珠掰开花生壳,默默吃着花生。她虽和魏子规订亲了,但毕竟没嫁给他,南宫家的事她不太好问,还是等魏子规先开口吧。

南宫瑜搓着手,艰难的开口:“子规,只怕这次南宫家的祖业保不住了。”

魏子规道:“您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你外公给人作保,向一位姓田的商贾借了十万两银子……”南宫瑜欲言又止。

珍珠心想得了,她帮他接下去吧,毕竟这种剧情大同小异:“肯定是借钱的人还不上银子,债主就找到担保人了。”

所以说银子多重要,没银子寸步难行,哪怕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都不能没银子的。

南宫瑜点头:“曹家与南宫家是世交,两家又是姻亲。曹老爷子说需要银钱周转,他既开了口,你外公向来重兄弟义气,不可能不帮这个忙,只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魏子规问:“还欠多少银子?”

南宫瑜低头,身为长子,是他无能:“六万两。”

珍珠心想原来又跟这位舅母有关,她继续掰花生:“南宫家看着家大业大,怎么会六万两都凑不出来。”

南宫瑜惭愧道:“我不擅管账,从前子规的母亲未出嫁时账目由她来管,之后便是萍儿在管。我和父亲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半年前萍儿擅自提了一大笔银子说是做生意,结果货在半路被水寇劫了,血本无归。”

珍珠本想着打通晋城和梁城之间的生意线,交通运输方面可以选水路,船只装载的量大,费用低。没想到这里有水寇。

珍珠道:“那看来走水运不是很安全。自然灾害,人为意外,不可控因素有点多。”

魏子规斜她一眼,话题偏了:“舅舅不必担心,你我是一家人,剩下的银子我来想办法。”

南宫瑜知魏子规有心,很是欣慰,只是……“明日傍晚就是期限,先前已经请田员外通融过一回,他未必会愿意让我们推迟还债。我去画舫是想找几位朋友借些银子,可是他们也有难处。”

珍珠笑了笑,有难处还能去画舫花天酒地,借银子哪能那么容易。

她好奇道:“您刚才说的祖业,你们拿来抵押的资产。”她是脱口而出的,怕南宫瑜听不懂资产这个词,还换了一个问法,“就是抵押的东西是什么?”

南宫瑜去找了保证书,借条,各种资产凭证递给珍珠,珍珠拿过保证书看:“船坞!码头!你们这跟贱价甩卖有什么区别。”

梁城走水运,交通便利,商业发达。她要是能把梁城的瓷器运回晋城卖,把晋城鲸帮的茶叶和米运到梁城卖,都跳过中间商,应该能赚得更多。

不可控因素是多了点,不过也还是有预防和解决的办法的,大不了多花点银子请人护镖。

珍珠随手扔了花生壳,笑着挪了挪凳子,拉关系道:“舅舅,子规叫你舅舅,我也叫你舅舅好了。我对船运非常感兴趣,这样吧,六万两我出,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以后盈利五五分就好,如何?”

魏子规不是不信她出不了六万两,她可是坑了鲸帮一大笔钱财,可那是在晋城,魏子规提醒:“你现在买鸽子的钱都是管陶大人借的。”

珍珠道:“我现在是没银子,可是有地方有啊。我在晋城的四海钱庄存有银两,梁城有四海钱庄的分号。我和分号借,晋城那把银子扣减出来不就好了么。”

魏子规道:“你无凭无据,钱庄会认么。”

珍珠心想她要什么凭借,她去太守那刷个脸就够了:“太守可是父母官,有问题当然找太守。就我这公主身份再加上太守出面,明日傍晚之前弄到银子应该不是问题。只要舅舅您愿意让我帮忙。”

南宫瑜犹豫:“这我做不了主,得去问过爹。”

珍珠道:“还问什么,子规的外公对我什么态度,舅舅会不知道么。由他老人家做主的话,不知道三天三夜能不能说服得了他,可债主等得了那么久么。我们是一家人,您都说这些是祖业了,让我这个家人分红总好过落到外姓人手里,那才是对不起祖宗呢。您说对么?”

南宫瑜心想道理确实是如此,可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商量就做了主,爹知道了必然是雷霆大怒:“这也瞒不住的呀。”

珍珠看得出南宫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怕南宫敬的,就像老鼠怕猫:“不是让您瞒着,只是说和做的顺序稍稍调换一下而已。我先借银子给南宫家还了债务,你再说。”

南宫瑜看向魏子规,那不是先斩后奏么。

珍珠道:“您要是还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去那种地方找人借了。听我的吧,否则这宅子明天是不是还姓南宫都不好说了。”

魏子规想了想:“就按她说的做吧,舅舅放心,到时我亲自和外公解释。”

珍珠拍桌子,成了,等的就是他这句:“不过舅舅,以后生意的事,您还是别让您夫人插手了吧。”

第四十二章 忠义两难全

珍珠去找了太守,借银子、还银子、拿回借条,半日搞定。

她并未见到那田员外,所有还款手续都是由田府的管家代为出面共同办完的。珍珠无所谓,反正太守做了见证人,她也不怕其中有诈。有诈她就去找太守。

夜里,珍珠在花园里用石头砌成个炉,架上铁架,月下烧烤特别有意境。

她把食材用竹签串成串,刷上一层蜜糖,撒上盐和辣椒粉,放到石头上烤,然后就看到魏子规回来了。

魏子规见到她时吓了一跳,她往脸上补了一层又一层的粉,惨白惨白的。但他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也就不怎么看得出:“你在扮鬼?”

珍珠翻白眼,把手上的辣椒粉拍干净:“这叫黛玉妆。”

她是特意化了这么个妆的,“你刚才从你外公那回来,应该知道了吧。我让你舅舅对你外公和舅母说日后南宫家的生意,我有一半决策权。从今日起账房每月会固定发给他们银两,除了这笔支出外,凡向账房支取银两累计到五百两及其以上的要经我同意。你舅母肯定会来找我的。”

魏子规道:“所以,你就扮鬼?”

珍珠再次强调:“这是黛玉妆!”

她拿起手绢,学起红楼梦里林黛玉的模样,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看到我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有没有激起你的保护欲?”

魏子规形容道:“比较像厉鬼缠身。”

珍珠一时忘了他是个只会买大花簪子的男人,他们两这品味差异隔着一条银河:“我问过了,你那舅母和表妹每每缺钱就直接去账房拿,连登记都不用。这财政大权若再拿捏在她们手上,迟早二次破产。我投资的钱可就要不回来了。”

魏子规道:“你是打算一直留在梁城?等你回了晋城,你也管不到这。”

珍珠道:“我可以找人帮我管,人选我亲自挑。不过得先应付你舅母和外公。”

魏子规笑:“就凭你这个什么黛玉妆。”

珍珠觉得有必要和他先串一下口供,便道:“少爷,记住我现在的设定,我,升平公主,自小体弱。虽说经过御医调理身体好转,但来到梁城后冷热交替,病情反复发作,我受不得刺激,一旦受刺激……”

她用手绢捂嘴假装咳嗽,咳了几声后,再把手绢给他看,手绢上居然带血。

演得跟真的一样,魏子规拿过她的手绢闻了闻,红糖水。

珍珠道:“你舅母见我咳血必然就不会敢继续说下去了。还有你那食古不化的外公。”

魏子规对她这没大没小的称呼有意见:“外公是长辈。”

珍珠耸耸肩:“所以我给足了他老人家面子,在他总斜眼瞪我,眼睛里赤裸裸的写着我配不上他的外孙时我当作没看到。他老人家也真不愧是你外公,这么斜眼四十五度看人的样子,真是特别像,眼睛不累么。”

珍珠学给他看,正常人这么斜眼,估计坚持不了一分钟。

珍珠问:“你刚刚去找你外公,他有没有给你气受?”

魏子规道:“我还能应付。”

珍珠夸道:“我就知道我家少爷有担当明事理,没那么容易向他们那群恶势力低头。”

魏子规从容道:“我把菀翠的事和外公说了,到底这么瞒着对谁都不公平。舅母没功夫来找我,也不会有功夫来找你,这妆擦了吧。”

魏子规拿起手绢给她擦脸,实在是怕这大晚上的,有人瞧见她这妆容活活吓死。

珍珠笑道:“少爷,你滑头了。”

莞翠垂头丧气的经过长廊,珍珠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大声喊:“莞翠姐姐!”

莞翠走来,向珍珠行了礼。

珍珠依然念着菀翠当日救命的一箭,没那箭,她和魏子规只能去地府做**妻了:“莞翠姐姐,我还没报答你呢,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宅子?”

莞翠摇头。

珍珠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是我要送礼给你,你不收我心不安。要不送你宅子吧,比较实用,既能自己住还能收租,手头紧时还能卖了换银子。你们那南宫夫人对你这么差,你搬出去就不用再看她脸色了。”

莞翠想或许这件事也只有身为公主的珍珠有办法,她左右看了看,见院中就只有魏子规和珍珠,跪下道:“公主能不能帮帮古月教那些弟子。”

珍珠道:“绿滟说你是因为给古月教的人求情才被罚那时我就奇怪,你不是南宫家派去古月教当卧底的么,南宫家和古月教是死对头,南宫夫人还说什么古月教杀了南宫家弟子,你不恨他们?”

菀翠道:“我在古月教生活了三年,其实首月使他们对我都很好,以首月使的性子,若人是他杀的他不会否认,所以我觉得过去的事或许是有误会。”

珍珠把架在石头上的食材翻了个面,又刷了层蜜糖,一样撒上辣椒粉:“你们那位家主这么固执己见。他觉得好的才是好人,他觉得坏得就是十恶不赦。他哪会信你,没觉得你被策反了就不错了。”

魏子规轻轻咳了一声。

珍珠心想咳什么咳,她又没胡说,他外公确实就是这样。

菀翠道:“我知道身为南宫家的人,我不该帮古月教的人说话,可是入教后我发现他们并不像外面说的那么坏。尤其有几次首阳使找我麻烦还是太月使多番维护。”

珍珠道:“我能理解,忠义两难全。”想当初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羽不也在华容道义放曹操么,做卧底的有时也容易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一方面是情,一方面是义,我懂的,我想想吧。”

菀翠道谢,走了,走时珍珠还塞了几串烤肉给她。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忘了关念一曾经也想杀你。”

珍珠道:“我没忘,可是想到他后来拼了老命救我们,我就心软了,你难道不也是如此么,你难道不是心软了么。”她自言自语:“这该不会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魏子规道:“什么?”

“没什么。”珍珠倒了酒配着烤肉吃,然后看到笼子里的鸽子歪着头在看她的食物,呆萌呆萌的。

第四十三章 一生只结一次伴侣

她捻了些米粒喂鸽子:“这些事还是等吃饱喝足睡醒再说吧,你说是不是,小规?”

她给一只鸽子取名字,用的是他的名,魏子规道:“给它换个名。”

珍珠不愿意:“我觉得小规这个名字很可爱,别人一听就知道它的主人是你。我可是想了很久的。”

很久?她是随意起的吧,魏子规反问:“我要是把你的名字安在小猫小狗身上,你乐意么?”

珍珠道:“可以啊。只要你养的不是蟑螂,哪怕你养乌龟要叫它小珍或者小珠我也没意见。”珍珠强调道:“我真的特别讨厌蟑螂,特别讨厌。”

她总有办法让话题跑得特别远,魏子规加重了语气:“给它换个名。”

真是任性,好在她想有备用的,珍珠退让道:“那就叫小子吧,小子,多吃点米。”

“……”她这是在骂人么。

珍珠笑道:“鸽子摊的老板不是送了我哨子,说是不小心让它飞了,吹哨子它就会飞回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试试。”

珍珠打开笼子,鸽子张开翅膀飞上天,在她头顶盘旋飞了两圈就不见了。

珍珠等了一会儿,吹响哨子。

还算那老板老实,没有欺骗消费者,小子果然飞过来了,且不止它自己飞回来了,还拐了另一只鸽子回来。

珍珠惊喜道:“买一送一,我果然慧眼识宝,连挑鸽子都这么厉害,才在天上飞了两圈终身大事都有着落了。”

魏子规让她看看清楚:“那只鸽子脚上有信,有主人的。”

珍珠见那只被撩回来的白色鸽子脚上绑着小纸条,还真是有主的:“小子既是跟了我,我自然不能亏待它,以后不止吃香喝辣,我连它结婚生孩子开销都给它包了。”她也算最佳宠物主了吧,“我找到这只白鸽的主人,跟他买下来好了。”

魏子规道:“你可真是腰缠万贯的主了,张口不是金银珠宝就是一间宅子。”

珍珠道:“偶尔也要炫炫富,否则跟锦衣夜行有什么不同。”

珍珠要拿鸽子脚上的信。

魏子规摁住她的手:“不问自取……”

珍珠截住:“不问自取是为贼,这话我比你熟,我又不是要偷信,我看看上面有没有署名或者留下地址什么的,我好为小子提亲。”

魏子规拆穿道:“嘴上是这么说,其实是想看这里面写的是不是情诗吧。”

珍珠严肃的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少爷,你知不知道鸽子是很忠贞的动物,它们一生只结一次伴侣。你知道它是多么辛苦的飞越了千山万水,才找到这一生的挚爱么。”

有多辛苦,魏子规道:“它只是在天上飞了两圈。”

珍珠义正言辞:“飞了两圈就不辛苦了么,你以为它从蛋里孵出来就会飞了么。它这么坚强的活到现在,逃过了自然灾害,逃过了天敌捕食,逃过了被人做成桂圆枸杞鸽子汤。

经历了一次次失败学会了展翅飞翔,就是为了和命中注定的小白鸽相遇。而你!”

她严厉的谴责:“现在要做拆散它们的千古罪人么!”

两只鸽子事不关己的在啄桌上的米粒。

魏子规觉得自己居然在听她讲两只鸽子可歌可泣的爱情也真是疯了,他道:“只看上面有没有留地址或是姓名,其他的不要看。”

珍珠笑道:“我保证不看正文,就看开头和结尾。”

这么一张小纸条,估计也写不了长篇大论,只看开头和结尾,够了。

珍珠把魏子规的手拿开,把卷好的小纸条一点一点的展开:“少爷……”她面色变得凝重:“你得庆幸我看了信。”

信上写的并非肉麻兮兮,你侬我侬,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样的情诗,内容不长,就两句:魏研领兵,葫芦口。

……

魏子规和珍珠拿着信去找陶渊,陶渊看过信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得来的?”

珍珠看陶渊这个反应,便知这信中所写估计是真的了,也不知这信是何人所写,又是送往何处,目的是何:“我买的鸽子截下来的。”

陶渊不再瞒他们:“子规在晋城被掳走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魏大人明面上千里远行要来救子,暗地是领了皇命,调了梁城的兵去攻打葫芦口擒拿齐王。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如何泄漏出去?”

陶渊百思不得其解。

魏子规道:“怕是城里有细作。”

陶渊道:“我即刻写信禀报皇上并通知魏大人让他见机行事。”

珍珠见魏子规面色也不怎么好,估计担心他爹:“放心,这么机密的事都能被我截下来,想来那齐王的运气不怎么样。你爹会没事的。”

第二日梁城副将来求见。

珍珠对于这位副将还有些印象,刚到梁城太守来见她时就是带这位姓孙的副将。

“末将孙名海,奉太守之命送些土产来,还请公主笑纳。”孙名海递上用花布蒙着的竹篮。

珍珠接过篮子,沉得把她腰都压弯了,她立马就懂了这不是一般“土产”,倒是比上次送来的芙蓉饼实用多了。

估计是她让太守去钱庄给她做担保,太守明白了她现在最缺的是银子。

魏子规看她拎个篮子拎得弯腰驼背,伸手帮她。他掂了掂那只竹篮,瞬间也懂了里面是什么。

这跟她之前在晋城得皇上默许下收的礼性质不同,现在这是明目张胆的行贿。

魏子规道:“这些土产不合适公主吃,孙副将还是带回去还给太守吧。”

珍珠虽爱财,但也还是有底线的:“魏公子说得对,我最近肠胃不好,怕消化不了,你拿回去吧。”

陶叔叔借她的银子也还够用。

孙名海为难:“这般卑职不好和太守交代。”

珍珠也知做人手下不容易,为免他回去被责怪,道:“你就和他说是我不收,要是觉得我不给他面子,让他来找我,我给他赔礼道歉。”

孙名海低头:“卑职不敢。”

珍珠道:“没什么敢不敢的,你就说是我这么说的得了。”

孙名海道:“公主和魏公子来了梁城,太守本应亲自招待,却因公务在身未能尽地主之谊。卑职来之前太守吩咐了,二位若是不嫌弃,不如由在下领二位到城中转转,感受一下此处的风土人情。”

第四十五章 这是跟她比后台么

珍珠道:“昨日就上街逛过了,我们这位魏公子怎么也算半个梁城人吧。不过瓷器没买。”

孙名海笑道:“梁城最出名的就是瑞心斋的瓷器,卑职正好与瑞心斋的老板熟识,不如卑职领二位去,若是有能入公主眼的,还能让老板算便宜些。”

珍珠笑道:“好啊。”熟人介绍,怎么也能打个八折吧。

路上,魏子规向孙名海打听:“南宫家之前有艘货船被水寇劫去了,我父亲在朝为官,有时回到府上也会和我讲起朝堂的事。我没听他提起过梁城有水寇出没,太守有上折子禀报过此事么?”

孙名海道:“那些水寇是一年前才出现的,卑职曾带人围剿过两次,只是他们异常的狡猾,似事先有所准备,两次都全身而退了。不过也只是些乌合之众,人数最多也就十来人,只敢打劫一些小货船,遇到大船,船上人多他们便不敢动手了。”

魏子规若有所思。

珍珠想着混官场不就那样么:“做官的当然是报喜不报忧了,好事夸大了报,坏事能瞒就瞒。否则让皇上知道他们管理能力有问题,日后还有升迁的指望么。至于那些水寇全身而退,不是走漏了风声,就是出了内鬼里应外合。”

孙名海摇头:“不可能,我等皆受朝廷俸禄,绝不敢干出有违法纪有负皇恩的事。”

珍珠让他也不要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说什么都要留余地将来能圆回来,这样才不会打脸。

珍珠道:“这种事很难说的,这世间诱惑太多,美人、金钱。尤其是金钱,别说万两,砸个几千都很少有人能不弯腰了。”

魏子规看着珍珠道:“是啊,有些人只是砸几两就已经弯腰了。”

珍珠心想说的是什么话,太守的土特产她不就拒绝了么,她也是能抵抗得住糖衣炮弹的。

魏子规道:“毕竟已成一方隐患,还是谨慎些好。”

孙名海道:“魏公子说得在理,卑职回去便和太守商量对策。”说着说着孙名海忽的抱着肚子,一脸难受的样子,“公主,魏公子,卑职突然肚子疼想去方便,瑞心斋就在前面不远,可否……”

珍珠摆摆手让他去吧,这可憋不得:“我们在瑞心斋等你。”

珍珠慢慢走,仔细留意街上的小贩卖的各色货物,昨日没逛多久就因为南宫瑜的事回了南宫家,今日继续做市场调查。

迎面走来一穿红戴绿的男人,人群中,只匆匆一眼瞥见了珍珠,便大摇大摆的走过来言语调戏:“这小娘子生得标致,只是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珍珠见摆摊的小贩都赶紧收拾了东西躲开不想多事,想着这人估计是此地的地痞流氓什么的,不是她歧视他人的相貌,只是相由心生还是有些道理,这流氓獐头鼠目,样貌有些一言难尽。

珍珠道:“少爷,我本就觉得你长得好看,今日发现你长得还不是一般的好看,是特别的好看。”

魏子规横她一眼。

光天化日,那流氓伸手想摸珍珠的脸,魏子规一脚狠狠踢在了他膝盖上,对方便跪了下来。连带那流氓带着的两个打手,也被魏子规狠狠教训了。

当孙名海带着巡街的捕快出现时,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

珍珠提着裙子用力的踹那胆敢调戏她的家伙。

流氓嚷道:“你们知道我伯父是谁么,那是晋城前锋营头领,你们敢得罪我。”

珍珠闻言踢得更用力了,这是跟她比后台么:“一块招牌砸下来都不知道能砸死几个头领,你也好意思提,老娘还没把爹搬出来,你跟我提你伯父。你还真是后天属核桃的。”

孙名海目瞪口呆,愣了良久才挤出一句:“公主真是女中豪杰。”

魏子规拉住珍珠让她别踢了,曾经见过她踢刘文胜的泼辣劲,这次再见也没什么惊讶了,他对孙名海道:“我看周围人的反应,他应该也不是善类,或许还犯过事,把他送官,依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了。”

孙名海让捕快把人押走。

魏子规问珍珠:“还去看瓷器么?”

珍珠扶着魏子规的手臂,单脚跳了两下:“刚才踢得太用力,脚好像扭了。痛,痛,痛——”

魏子规叹气,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麻烦精。他把珍珠抱起,孙名海紧跟在后:“魏公子,可要为公主请大夫?”

魏子规道:“不用了。”有些事孙名海或许觉得不露痕迹,可那也只是他觉得而已,“若是有需要帮忙的你可以直言,但我不喜欢有人利用我们的身份。”

孙名海错愕。

魏子规抱着珍珠回了南宫家。

珍珠搂着魏子规的脖子,享受着公主抱的待遇:“你是觉得他肚子痛得太巧合,回来的时机又太巧合,觉得他别有居心?”

魏子规道:“那个被你踹的倒霉鬼还没出现时,他便一直盯着那方向。”

魏子规把她放到床上,脱掉她鞋袜。

珍珠腹诽什么叫被她踹的那个倒霉鬼:“万恶淫为首,我最憎恨的就是这种调戏妇女的猥琐之辈,也不知欺负过多少姑娘。今日被我撞见算是替天行道了。踹他两脚都是便宜的,就应该把他阉了,送进宫里做太监。”

魏子规皱眉:“你一姑娘偶尔也注意一下言行得么,脱口而出就是那个字眼。”

魏子规发现自己对她的要求一降再降,否则不会用偶尔这个词。

珍珠刚想顶嘴,魏子规加大了手劲,珍珠嚷道:“痛,你轻点,谋杀啊。”

午后,太守带了珍珠粉和人参来,说是珍珠白日受惊,这些药材可以给她安神。铺垫了一番客气话后,便进了正题,太守道梁城里一位姓田的员外想请他们用膳。

珍珠想到,田?不会这么巧吧:“是不是借南宫家银子的那位员外?”

太守道:“是。”

珍珠道:“我今天刚教训了一个淫贼抓他下了大狱,马上就有人想请我们吃饭。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些饭不能随随便便吃。太守大人你还是先讲清楚吧,这位田员外和那淫贼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太守尴尬的笑道:“公主冰雪聪明。今日在街上冒犯了您的正是田员外的独子田聪。”

第四十六章 警示鼓

那她知道为什么要请她吃饭了,她算是苦主,想劝她撤诉不追究了是吧。

珍珠道:“我管他什么葱什么蒜。太守,难道我长得像营养不良吃不上饭么,一顿饭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那淫贼今日那嚣张嘴脸,估计也不是头一次犯了。这种行径都是纵出来的,不会之前也是这么请太守大人帮忙处理的吧。”

太守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珍珠清了清嗓子:“还是说只是他这回倒霉遇见的是我,这才劳烦太守出面,若遇上事的只是无权无势的姑娘,那就用势压人,用钱砸人,饭都省了。”

太守被珍珠怼得开始结巴了:“下官……下官也知那田聪罪大恶极罪有应得,原也不想帮他来打搅公主,可田员外说愿意捐出全部的家底只求换他儿子一条活路。”

珍珠往前倾过身子,打听道:“他家底有多少?”

魏子规在一旁听着,重重的咳了一声。

珍珠抿了抿嘴,她不过是好奇嘛,又不是真的见利忘义:“我的意思是家底再多也没用,看太守大人的态度,那淫贼不止是意图轻薄我未遂这一条罪,要是都翻出来……我要是太守大人,就赶紧的,该如何判就如何判。要是等我回了晋城,跟皇上提起,或许事情就不会这么容易解决了,牵扯的可就更广了。”

太守被她的话吓走了。珍珠猜想估计是平日没少收那位田员外的好处,也帮田聪遮掩了不少恶行,现在赶去“处理”了。

酉时。

城墙上的警示鼓被敲响了,砰砰砰砰,鼓声密集,响彻云霄。

珍珠正和魏子规用膳,听到鼓声停下了筷子。陶渊大步流星,从外头进来第一句就是要送珍珠和魏子规离开。

魏子规冷静的道:“若不是突发了什么状况,定不会击鼓提醒全城戒备。”

陶渊道:“是水寇。”

“水寇?”珍珠想着孙名海说过那些水寇专打劫商船神出鬼没,几次围剿都没抓到,“这里抓水寇都击鼓么?”

若是,那她知道为什么打击力度这么低了,这是在烘托气氛,还是提醒人家赶紧跑?能抓到人才怪呢。

陶渊道:“是水寇扬言明日傍晚之前若不放了田聪,便要攻城。”

珍珠诧异:“孙名海不是说那是帮乌合之众么,要攻城?他们有多少人?”

陶渊方才在太守府想要查细作的事,正好听到了守城的士兵禀报城外的情况:“怎么也有四千人。”

四千!珍珠想着这么多人已经是地方隐患了,跟几十贼匪聚众滋事不是一个概念。

这个太守是糊里糊涂对自己管辖的地方情况真是一无所知,还是愚昧到以为自己能摆平故意不报?

魏子规皱眉,他知当今圣上知人善用,陶渊能做到掌管宫中禁兵的金执吾,除了武功高强,还有很高的办事能力:“想必陶大人已让人去查过田员外和田聪了吧?”

陶渊道:“田政已不知所踪,田府的银票地契也统统不见。田聪还在牢里关着,狱卒对田聪用过刑,他死活不承认和水寇有关系,看他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说谎。”

珍珠想着那就奇了怪了,那些水寇宁可冒着和朝廷作对的风险,也要救田聪。而田聪说他和水寇没关系。

总不会是某年某月田聪一时吃错药发了善心救了水寇中当时还没发迹的总瓢把子什么的吧,可她看田聪那样也不像会做好事的人。

珍珠推理道:“田政应该就是那员外吧?如果只是普通的一个员外差遣不了那些人,那些所谓的‘水寇’会不会只是打着水寇的幌子?你们说那员外会不会是齐王的细作?就算不是他也肯定和那细作有关系。”

珍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合情合理,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肯定是太守要处置他唯一的儿子,他又知道梁城的兵力调去葫芦口了,就调动秘密隐藏的私兵威胁攻城让太守放人。”

珍珠一把揪住魏子规的领子,一惊一乍的道:“魏子规,我可是救了南宫家了。说不定他是故意下套截了你们南宫家的货船,知道南宫家缺银子后又下套让你外公当保证人,一环扣着一环阴险至极。若那姓田的真别有目的,等东窗事发,南宫家上上下下跳进渭水都洗不干净。”

魏子规知道珍珠猜想的极可能是对的,齐王狼子野心,若是能买下南宫家的船坞便能秘密造战船,这支流又是连通渭河……

魏子规道:“谢谢公主的大恩大德,子规没齿难忘,能先松手么。”

珍珠松了手。

珍珠问:“那太守怎么想?交人么?”

田聪作恶多端,放了他总觉得是老天不长眼,她也不甘心,最讨厌被反派要挟。可要是不放,水寇真攻城,死伤是个未知数,城里有不少老弱妇孺。

陶渊道:“太守还未有决定,可我一定要先把你们送出城。公主若是再出什么事,陶渊就真是没办法和皇上交代了。”

魏子规想了想:“麻烦陶大人送公主出城吧。”

珍珠听出他要留下的意思:“你若是不走,我也不走。”

这回不能由着她,魏子规道:“听话,你总不会想被五花大绑的回到晋城吧。”

珍珠呵呵了两声,他到现在还弄不清楚么,他的威胁在她这免疫:“你见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好啊,你绑啊。不过中途我肯定会想办法溜回来,你要知道山长路远,中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有可能我会被山贼抓到山上当压寨夫人,也有可能会遇到采花贼把我先……”

梁城的情况不乐观,实在不容他们这两个孩子胡闹了,陶渊:“现在不止兵力不足,这月正值雨季,多雨潮湿,库房里的箭矢生了霉。”

珍珠骂道:“这死太守,亏我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觉得他挺会做人。敢情最厉害的功夫就是拍马屁了。从最近的城调兵不行么?”

陶渊道:“来不及。”

魏子规道:“你现在听到了吧,乱起来我顾不上你。”

珍珠道:“谁让你顾我了。我自己不会顾我自己么。”珍珠问陶渊:“陶叔叔,那些水寇身上都带着箭矢么?”

第四十七章 我跟他们谈谈吧

陶渊道:“他们既是敢扬言攻城,肯定是有所准备。”

珍珠对魏子规道:“你舅舅不是给我看过保证书么,南宫家的船只是并在船坞中做为抵押品的。既是有船,江上多起雾,扎几个草人放船只上,日夜交接之迹江上起大雾时,让人击鼓呐喊佯装进攻,对方肯定会射箭,箭不就有了么。”

陶渊略感意外,此计妙绝:“公主学过兵法?”

珍珠道:“这招叫草船借箭,是我其中一位姓诸葛的师父教的,人称卧龙先生。他天文地理排兵布阵无一不精,还能借助鬼神之力扭转乾坤。不过我纸上谈兵,也不懂是不是真能奏效。”

照本宣科容易,可是打仗讲天时地利,小说里描写的跟现实的毕竟不一样。

陶渊道:“或许可以一试,只是……”

珍珠知道他担心什么,担心城内兵力不足,城里人是多,可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跟她一样,战斗力零。

她道:“人,有。”

魏子规和她倒是有默契,接道:“牢里。”

他们是指古月教的那群人吧,陶渊道:“不行。古月教为祸一方,他们掳走公主,皇上雷霆震怒,存了清剿之意,也是敲山震虎给那些不受管束的所谓江湖人士一个警醒。怎么能把他们放出来。”

魏子规劝:“事急从权。陶大人,您自己也明白,眼下这是最好的一个办法。先保住梁城,保住梁城的百姓再说。”

珍珠与魏子规一唱一和:“我觉得若是皇上在,他也会同意的,毕竟皇上他英明神武文治武功,胸怀天下爱民如子,定不忍心看着梁城生灵涂炭,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

即便这种时候珍珠也是不忘歌功颂德的。

陶渊犹豫。

“陶叔叔,你就答应吧。”珍珠拍胸口道:“若有什么责任,我承担。”

陶渊道:“下官不是怕承担责任,而是古月教那些人桀骜不驯,朝廷抓他们是要治罪,他们会反过来帮朝廷么。”

放他们出来是要冒极大风险的,控制不好,说不定会反过来跟着那些水寇一块作乱。

珍珠知道陶渊担心的不是没道理的,朝廷派兵围剿过古月教,杀过他们的教众,把他们逼去了燕子岭,这些人对朝廷心怀怨恨。

珍珠想了想,道:“我跟他们谈谈吧。”

……

衙役押了关念一来,把他的手铐和脚镣打开,出房外守着。

珍珠笑道:“我特意为关大侠你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尝一尝,给些意见。”

关念一揉了揉关节,衙门为防他逃跑,给他戴的是特制的枷锁,特别的重:“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面子还挺大,一句话就能把我从牢里提出来。”

陶渊有警告过太守,除了他和副将知情,不许再乱传珍珠的身份。而南宫家也只有魏子规的那些亲戚和莞翠知晓她是公主。一国公主被贼人掳去几日,终究不太好听,有损名声。

珍珠殷勤的递上筷子:“你不是知道么,我是卫仲陵的徒弟,魏府未过门的少奶奶。魏大人可是大官,太守总要给些面子。”

珍珠踩了魏子规一脚,愣着干什么,之前不是告诉过他该怎么做么。

魏子规拿起酒壶给关念一斟了杯酒。

关念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你们不怕我逃跑?没了镣铐,只凭外面那衙役根本拦不住我。”

魏子规肯定的道:“你不会逃的,一个临死关头还求徐红放过他兄弟的人,是不会扔下他牢里那些兄弟一个人逃的。”

关念一道:“我可以掳了你们让太守放了其他人。”

珍珠邀功:“在古月教要不是我拖延时间,你早就被打死,去见你古月教之前那十六任教主了。南宫家的人要私下处决你,也是我软硬兼施的让他们把你送衙门。我算是救过你两回命,若你恩将仇报,那你还是改名叫无良吧。”

关念一知道他们找他定不只是为吃饭:“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魏子规道:“教主已死,古月教正是群龙无首。而你在古月教是能说得上话的太月使,我们希望你能说服其他古月教的弟子,联手南宫家和梁城的守军抗击水寇。”

关念一笑道:“梁城怎么着也有几万的守军吧,区区水寇,怎么还要驱使我们这些邪教之人,没兵了?”

珍珠实话道:“确实没兵了,所以需要借助到你们的力量。这对你们而言也是好事,只要你们帮梁城解除了这次危机将功补过,皇上对你们一定会宽大处理的。”

关念一讽刺的笑:“古月教中多数弟子是因为受了朝廷迫害才入教的。与其说我们天生反骨,不如说是被逼的。朝廷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家伙能相信么,我又凭什么信你这丫头的话,信皇上会对我们宽大处理。”

魏子规道:“若是水寇攻进城,你们关在牢中,也只有等死。”

关念一不在乎道:“那就一块死吧,这么多人陪葬,黄泉路上定不孤单,值了。”

珍珠为难道:“我心里觉得你虽算不上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也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不然你不会舍命救我们,菀翠也不会请我想办法救你们。可你这么不配合,我很难帮你们。”

关念一反问:“是你帮我们,还是你怕死想我们帮你?不必说得这般大义凛然。”

珍珠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慷慨激昂的道:“老娘是怕死,怕死怎么了,谁人敢说不怕死,我怕死得明明白白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可我想帮你们的心也是真的,无愧于天。反观你一大老爷们,明明有条活路你不带着你古月教的兄弟走,非要同归于尽,你一万年单身汉,你说得当然容易,其他人有父母妻儿,你问过他们舍得看着家人死么!”

关念一默默的饮去杯中酒,他伸手要够酒壶。

魏子规帮他斟满:“我会请我爹上书,求皇上对你们从轻发落,绝无虚言,否则死后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解脱。”

珍珠把净珠拿出来拍在桌上:“只要你帮忙,这个也给你了。”

一颗破珠子,看他们这么多人争来抢去,现在不用他抢了,拿来当酬劳正好。

第四十八章 天将降大任

关念一诧异的拿起净珠:“怎么会在你身上。”

珍珠道:“本来就是我给魏夫人的,现在我代老头子还给你们了。你不说这是教主信物么,我打算用尽我必生所学捧你做教主,如何,这笔买卖你不吃亏。”

关念一道:“我从没有想过当教主,只想家人和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平平安安。”

珍珠心想他会这么说还算他勉强是个有情有义的大胡子。

关念一道:“我可以答应你们去劝其他人,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他看着珍珠道,“你来当第十九任教主。”

珍珠惊讶道:“什么!”

魏子规道:“你想把我们拖下水。”

关念一道:“我信不过朝廷的人,可若是魏府未来的少奶奶是古月教的教主又另当别论,古月教若是出了什么事,身为教主罪加一顶。魏府也要受牵连,那大家才是真真正正是坐在一艘船上。何况这是卫仲陵欠本教的。”

珍珠甩手道:“他欠你们的,有本事你们找他还去。”

说是天将降大任,能者多劳,她很感谢老天爷赏识她,可凭什么累活苦活重活,全都是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落她幼小的肩膀上。

她都已经做了鲸帮那群混混的帮主了,现在还要她做一群歪魔邪道的教主。

关念一将净珠置于掌心:“得,你师父扔下的烂摊子你不想接,我理解。我退一步,那就魏子规来接替教主之位,反正他为你连命都不要,他应该也不舍得你受苦。”

魏子规很清楚局势,关念一就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绑在一起,说再多也无用。

魏子规伸手要拿,珍珠拉住他的手:“你不舍得,难道我舍得么。再说你接和我接有什么区别。”

魏子规反握她的手,十指相扣。

珍珠对关念一道:“老娘认倒霉行了吧,当我上辈子欠了卫仲陵的,可是大胡子,你也欠我两条命。除非我出尔反尔,否则对外你只能和其他人说我是卫仲陵的徒弟,不能告诉他们我是魏家未过门的媳妇。要是古月教的人为非作歹把屎盆子扣我头上,那我不是到处背锅。”

关念一笑道:“行,我答应你。”他抓了一只烤鸡腿:“我就等着看你们怎么说服南宫敬那老家伙和我们这些歪魔邪道合作。”

……

“我不答应!”

珍珠巴在门外偷听,魏子规在书房里试图说服南宫敬和古月教合作。

南宫敬火力全开,连最疼的外孙都不给面子,劈头盖脸的骂,骂了足足半炷,最后以一句“只要我没死,你们就别指望!”完美的收了尾。

珍珠心想这是练过狮子吼吧,打雷都没这么大声,老人家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书房的门开了,魏子规铩羽而归,珍珠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我就说吧,老古董。说是没用的。”他进去之前她都预见结局了,他非要进去讨骂,“少爷,我有办法半日之内把你外公摆平,如果我的办法奏效,你给我一千两。”

魏子规皱眉:“高珍珠,现在是赌钱的时候么。”

“你不要当是赌,只当一场竞技,赢的人有奖品,这是个彩头。反正我当你答应了,你先回房吧。”魏子规不动,珍珠催促,“快走啊,否则功亏一篑就都赖你,全都是你的错。”

魏子规走了,菀翠从拐角处出来,忐忑不安:“公主,这样真的好么。”

珍珠道:“你不是想帮古月教的人么,你不是想古月教和南宫家化解恩怨么,这就是机会啊,要是不好好把握,两派的矛盾就会这么世世代代的延续,你想做罪人么?”

菀翠摇头。

珍珠洗脑道:“菀翠姐姐,你只要记住善意的谎言,那都不算骗人。你在古月教卧底三年都没人发现,现在只是让你讲三句台词……我意思是只是让你说三句话就能救上万人命,功德无量。”

珍珠听到开门声,赶紧拉菀翠跑到去演武场必经的林荫小道,南宫敬的生活作息也很自律,午后会练一个时辰的武功,风雨不改。

菀翠算好了时辰,开口道:“公主真的不打算告诉公子么?”

珍珠低泣:“告诉他有什么,他舍不下他的外公和舅舅,我也誓要与他共生死,死就死吧,一家三口共赴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

菀翠扶住珍珠:“公主切记要保重身子。”

“梁城都要保不住了,哪还顾得上这些。”珍珠抚着肚子,“只可惜他还未能看过这个尘世一眼,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吧,有这么一个外曾祖父。可怜的孩子。”

菀翠见珍珠演得情真意切,悲痛压抑,恰到好处,若不是知道是假,她都要信以为真了。

珍珠对她使了眼色,菀翠才记起自己还有最后一句没说:“我扶公主回去休息吧,大夫交代过前三个月要小心,不能动气伤神。”

珍珠点点头。

她就不信了,这老古董还能无动于衷。

……

南宫敬答应和古月教合作了,还让人送了鸡汤来,给珍珠的。

魏子规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珍珠道:“你管我做了什么,总之你记得欠我银子就得了,回去记得还。”

珍珠把那盅鸡汤挪到面前,正要好好的品尝。

太守府的人却送了一副盔甲来,珍珠看着魏子规接过,再没胃口了。

魏子规把盔甲放在一旁:“怎么不说话了。”

珍珠拿勺子搅着炖盅里的汤水:“你让我说什么?我要是说我不想让你去,我怕你受伤,怕你送命,你会听我的么?”就像她不听他的,他也不会听她话的。

魏子规想让她安心:“‘借’到箭了,我也想好了对策,不会有事的,何况我又懂武功。”

她只知道战场凶险,有生命危险。那些箭也不会因为他懂武功就绕过他飞。她很想和他发脾气,就像之前那样要挟他要是去就扒他衣服扒他裤子什么的,可是她也知道之前和现在情况不一样。

魏子规道:“我还欠你银子呢。”

珍珠调整了情绪,平复了一下心情:“何止是银子,你要平安回来,我不想做望门寡。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些人肯定会说我克夫,我就难嫁出去了。”

第四十九章 绝招精髓

魏子规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你能说句吉利的话么。”

珍珠拥抱他道:“等你回来,我再说,日日说说到你让我停为止,所以你一定要回来亲耳听我说。”

魏子规笑了。

……

晋城的六月,闷热。

珍珠之前在静苔院吃瓜时随手扔下的瓜子,无人打理居然生根发芽了。

她特意立了一个醒目的牌子,提醒经过的人小心不要踩下去。这样,只要定期浇水施肥,明年她就有免费的瓜吃了。

魏子规对此还非常有意见,觉得她立的牌子奇丑无比,降低了他院子的品味,却也没让人把牌子扔了。

珍珠开门进房。

魏子规吓了一跳,赶紧拿过放在浴桶边上的衣服换上。方才惊鸿一瞥,她好像看到他线条优美且白嫩嫩的后背了,若是来早一刻,她就能看到美男出浴了。

虽说之前看过,但再多看几次温故知新,也是极好的。

珍珠把门关上,走到床那坐下:“怎么大白日的洗澡?擦干点再穿衣服,不然以后容易风湿。”

魏子规走去看着她没规矩的呈大字型躺在他的床上:“你进来能先敲门么。”

她说起阿九倒是振振有词,自己说的跟做的完全不一样。

珍珠道:“大哥,别说得好像你进我房有敲过门一样。”

以前,她还当他丫鬟时,他还不是随意的像进出他家厨房一样进她的房,这么快忘了?

魏子规道:“那是我知道你在里面干什么,我从没在你不方便时进去过吧。”

珍珠双手交叠护在胸前:“原来你偷窥我,少爷,这种癖好得改。”珍珠坐起来,“你知道么,我今天特别倒霉,先是听到乌鸦叫,出门就看到一大朵乌云,还踩到了小子拉的……”算了不恶心他了,“我觉得我需要艾叶、柚子叶什么的去去霉运。”

魏子规道:“那你来我这干什么,你觉得我这有艾叶还是有柚子叶。”

“这不是想过来约你上街么。”珍珠看到他脸上的伤,向他招了招手,某人傲娇,她拽着他坐下,然后仔细的看:“会留疤么?”

他这伤是在梁城伤的,看着让人心疼得很。

魏子规挑眉:“留疤你就嫌弃了?”

珍珠道:“你我患难与共,生死相许。如今你还不相信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非你的皮囊么。”她深情的唱道,“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魏子规笑:“怎么不唱了?”

珍珠展露她甜甜的微笑,做出她的招牌动作,伸手要钱。

魏子规拍了她手一下:“有时我真想直接把你掐死算了。”

珍珠教道:“感情不就是如此么,让人又爱又恨,要生要死,反复煎熬,煎了再熬。恭喜你少爷,你领悟了。”

珍珠侧身,往他枕头下摸了摸,没有,她真的好奇他的私房钱放哪的:“对了,今日的吉利话没说呢。”

魏子规道:“你还是别说吧。”他不想听,日日都是同一句。

“那怎么行。”珍珠强调道,“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了日日说就要日日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魏子规很是怀疑她当初是不是早有预谋,变着法子想坑他银子:“这算什么吉利话。”

珍珠道:“怎么不是,过年都会说的,过年说的都是吉利话。”

魏子规训道:“你一姑娘躺在男子的床上成何体统,起来。”

珍珠撒娇道:“就一会儿有什么关系嘛。”魏子规要拉她起来,当然,对她不会用蛮力,怕伤她。

珍珠道:“我腰酸背痛加落枕,不想坐硬梆梆的凳子,让我躺一会儿能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小气。”

魏子规道:“这是小气的问题么。”

珍珠道:“怎么不是了,别拉了,警告你,再拉我动手了。”

珍珠揪住他的领子,使力,想学电视里教的过肩摔,只是,现学现卖对她这种没有武学天分的人来说确实难了点。

珍珠试了两次他纹丝不动,她便又试了一招扫腿。

魏子规刚沐浴,鞋底是湿的,脚下一打滑,直接压在了她身上,手则摁在了她峰峦叠起处。

珍珠看着他的左手呈鹰爪式,完美的契合了她的弧度,她淡定的道:“少爷,你还真是把我之前对付你的绝招精髓给学去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魏子规喉结滚动了一下,面红耳赤,赶紧把手挪开。

“子规兄——”于渐白推门而入,看到房内的情况,魏子规只穿了一件中衣,和珍珠两人在床上。

于渐白淡定的道:“打扰了。”并把门又关上了。

珍珠想着于渐白的临场反应比阿九好太多了,得体而不失礼貌:“你看吧,也不止我一个不敲门。”

魏子规想着今日到底是谁倒霉。

魏子规穿戴整齐了,和珍珠一前一后的出了房,坐在院里的于渐白用极暧昧的眼神再看他两:“真是羡煞旁人。”

魏子规欲辩解:“你不要误会。”

于渐白自作聪明的道:“子规兄,我口风紧得很,不会乱传。何况你与公主已有婚约,名分已定,即便你血气方刚情难自禁,传出去也无伤大雅。”

珍珠哈哈大笑,这家伙坏得很。

想着下次若魏子规再说她看书看污了脑子,她就拿于渐白做例子。

不对,她也不知于渐白有没有看过,说不定还是同道中人。

珍珠道:“于大少爷,从我们被抓到被救回来,你是打算长期在这驻点了?”

于渐白叹气:“我说羡煞旁人并非反话,是真的羡慕。两情相悦那是金玉良缘,像我这样的那就是孽债了,唯恐避之不及。同窗一场,我若是被赶出家门,还请二位施以援手。”

珍珠道:“没这么严重吧。”

于渐白摇摇头,对于自己的处境很不乐观:“公主是皇上的掌中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是不知我的艰难,自小我父亲说一我便不能说二,婚姻大事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次离家出走,算是活到这个年纪最胆大妄为的一次了。”

珍珠从包包里抓出一把瓜子嗑起来:“又不是让你直接跟你爹对着干。”

魏子规道:“你不是鬼主意多么,帮他想想办法。”

第五十章 出主意伤神

于渐白道:“公主若是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日后只要你吩咐,不论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珍珠搓搓手:“出主意很伤神的,不要总说些什么下辈子结草衔环之类的虚话,要给些实际的好处,这样才能提高我出谋划策的积极性。”

于渐白把桌上的糕点奉上,珍珠觉得他实在是不上道:“我要的是银子。”

于渐白道:“我走得匆忙,带的银子早用完了。”

珍珠摆摆手:“算了算了,当做好事吧。”她教道,“第一招以死相逼,你呢回去和你爹娘说,娶了不喜欢的人,活受罪那是一定了,早死那也是必然了。与其还要留在世上多受几十年的苦,不如早死早超生吧。”

于渐白想了想:“这不太好吧,会伤我爹娘的心。”

珍珠道:“那就用第二招以退为进,从周国公的小女儿身上下手。你去和她说说你身上的诸多毛病不良嗜好恶劣习惯,反正有多糟糕你就把自己说得多糟糕,只要让她觉得嫁给你还不如去落发出家,周国公说不定就会主动退婚了。”

于渐白觉得不妥:“这般我的声誉不就毁了么,贾春沁若是四处说,日后还有姑娘嫁给我么。”

珍珠道:“我给你出主意,你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干脆把眼睛戳瞎耳朵弄聋,人家若是不嫌弃你,你娶了得了。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她骂你你也听不到了。”

于渐白半带试探的笑道:“要不,我和春沁说我有心上人了,是魏姑娘。”

魏子规蹙眉,在分辨他是想借子意过桥还是真心的。

珍珠眯起眼警告道:“你想都别想,你自己都说周国公的女儿泼辣,一听到对方的名字,你就缩得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你那未婚妻要是因此来找子意麻烦怎么办,不许。”

于渐白再次叹气。

珍珠道:“你这方法不是行不通,可是子意你就别想了。这样吧,我友情赞助先帮你海选一个假的心上人,等你度过危机,经济恢复独立你再把账单结一结即可。”

于渐白不解:“何为海选?”

魏子规一把掐住珍珠的脸,珍珠打他的手,干什么嘛,帮助朋友她义不容辞。

珍珠道:“就是在茫茫人海中给你挑位肤白貌美大长腿,心理素质一流,身体健康耐打,既能忍气吞声,必要时又能化自身为肉盾给你挡下贾春沁的致命一击的。”

于渐白道:“哪有这样的人。”符合她说的这些条件的得万里挑一吧。

珍珠道:“没找怎么就能断定没有呢,再说了,即便真的没有。”她有意无意的瞄了瞄魏子规,“实在没办法,也是不拘一格,男女不限的嘛。”

魏子规若穿起女装,定能叫晋城九成的女子心生自卑,实不相瞒,其实她也挺想看看的。

魏子规捏住珍珠的嘴,她还真是连他都敢卖,还是当着他的面卖:“她的话你当疯话就行了。”说完拉着珍珠走了。

……

珍珠去换了男装上街。

魏子规越想越不对:“渐白喜欢子意?”

珍珠笑他迟钝:“你现在才发现啊。”

魏子规问:“那子意喜欢渐白么?”她与子意关系好,必定知道内情。

珍珠横他一眼,他逻辑推理能力不是很强么,明察秋毫,这种事怎么还用问她。

珍珠道:“魏少爷,你自己也是过来人,若是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分开一会儿都想念得不行。于渐白在你院里住了多久了,你见子意有主动来找过他么?”

就是单相思,依她看子意对于渐白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他是魏子规的同窗这个层面而已。

珍珠很好奇他对这事的看法,便假设道:“魏少爷,若是他们两两情相悦,你会想于渐白做你妹婿么?”

魏子规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子意怎么想。”

珍珠竖起大拇指,他这回答就跟美食节目疯狂安利了某店的招牌菜,还做了菜的镜头特写,引得人食指大动流了口水,最后却忘记在醒目位置打出店名和地址一样——说了等于没说。

岳秀庄门口大排长龙,秦娘子见到魏子规和珍珠来了,亲自招呼,领上了二楼的包间。

珍珠问:“生意如何?”

秦娘子道:“按着公主说的做,更胜从前。”

珍珠哗的展开手里,有她题字的扇子,遮着半张脸道:“姐姐称呼错了,你瞧我今日这身俊俏公子的打扮,应该称我公子才是。”

秦娘子笑着改口道:“我都这把年纪了,担不起高公子这声姐姐。”

魏子规听不懂她们打什么哑谜,直到秦娘子拿出一沓银票,珍珠嘴上说着客气啦,不好意思啦诸如此类的客套话,手却没闲着一张不落全收了,他才猜到。

秦娘子道:“先坐一会儿,菜很快上来。”

秦娘子去给他们下单。

魏子规看着珍珠:“姐姐?没大没小。”

珍珠把银票折好塞荷包,他的情商太低,不时总要教他些人情世故的。

珍珠道:“你懂什么呀,只要看着比你年长的,女的统一叫姐姐,男的统一叫哥哥。没人喜欢被喊老了,一句简单的称呼,就能让别人一日都有好心情,何乐不为。”

魏子规道:“你什么时候搭上顾姨的?”

珍珠心想还得谢谢他,他算中间人了,不是他曾经带她来过,她哪能这么快取得秦娘子信任。

珍珠道:“不要用搭这个词,听着怪怪的。我就是卖了几张菜谱,再提供了一个小小的建议。秦娘子赚的银子比从前更多了,她要多谢我,一番心意嘛,如何能不收。”

魏子规斟了杯茶:“什么建议?”

珍珠卖关子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很好的建议。”

珍珠抢过他的茶喝:“不过我刚发现了一件事,秦娘子和崔银镜有点像。你说是不是美,真的都是千篇一律。其实我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我这下巴。”珍珠微微抬起下巴,让魏子规仔细看,“和夫人很像。”

魏子规默默的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珍珠眯眼,好吧,她承认问错人了。

魏子规又拿了一只杯子斟茶,道:“秦夫人是崔银镜的姑姑。”

第五十一章 挑逗意味

珍珠瞠目,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八卦呀:“那也是兴郡王府的小姐,出身这样好,怎么会嫁给一个商人,成了寡妇,现在还抛头露面?”

魏子规道:“崔家如今当家的老夫人容不下顾姨,也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她流落街头时是我爹救了她,所以她曾经在魏府住过一段时日。”

珍珠点头,明白了,难怪秦娘子对魏子规那么好。

小妾所出,不被大房所容,赶出家门后发奋图强自力更生,成为人生赢家,放在小说里,就是一篇女强文,妥妥的大女主模板啊。

珍珠道:“那你称她顾姨?”

魏子规道:“顾是秦娘子母亲的姓氏。”

珍珠心想就该如此啊,既是崔家祖宗不愿认她,也不必留着那无用的姓氏,还轻松自在。

大厅中鸣了锣。

珍珠拉着魏子规出去看,这就是她的建议。

三个伙计,一人捧着一道菜走到大厅中央。

秦娘子笑道:“这三道都是我岳秀庄主厨研制出的新菜,挑选的是最新鲜的食材,也是最好最贵的食材,慢工细活烹制出来的。新菜味道极佳工艺却繁杂,一日就得这么三道。各位都是老主顾,规则也不必我细细说,都是来尝鲜的。这两道仙人指路和色绕佩珠明价高者得。”

魏子规看了眼伙计手上的菜,什么仙人指路,什么色绕佩珠明;“这不就是你做过的火芽银丝、樱桃肉么。”

珍珠笑道:“对呀。”她特意想了两个听着就很高档的名字,是不是听着就贵。

魏子规讽刺的笑:“食材新鲜,工艺繁杂。”

珍珠道:“食材是真新鲜,都是当日的。火芽银丝我跟你说过,得把绿豆芽掏空再塞火腿。那道樱桃肉更是要一直盯着火候,要花好几个时辰的,火候过了肉焖得太烂,火候不到肉就焖得不够味,说工艺繁杂一点不假。”

魏子规道:“那最贵的食材又是什么说法?”

她别告诉他那豆芽不是普通的豆芽,用琼浆玉液养的。

珍珠道:“你不是跟我说食材方面都是秦娘子亲力亲为么,估计也就是她才能找到那么稀有的食材。火腿出自只喂水果的纯种黑猪,做樱桃肉用的料酒那是一两一金的顶级山药酒。”

魏子规心想她能把坑银子这事贯彻始终并做到极致,每每还能推陈出新,翻出新花样,也算是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了:“这卖的是味道还是食材。”

珍珠心想他会说这话,就说明他没有悟到重点:“少爷,来这吃饭的都不差银子。既是顶尖食肆,定位的就是高端客户。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那是对岳秀庄最基本要求,再来就是卖格调卖贵,越贵越好。”

珍珠吐槽道:“你真当所有人舌头跟你一样刁,还分得出用的猪油还是大豆油啊,他们也就能分得清是好吃还是难吃。来这一掷千金,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吃菜。”

就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那盘火芽银丝就炒到三十两了。

魏子规道:“你不喊价?”

喊什么价,珍珠道:“这里的厨子手艺还不如我呢。吃贵的算什么能耐,一文钱不花还能吃到最贵的才是本事。”

火芽银丝和樱桃肉一下就被人竞去了。

秦娘子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重点介绍了最后一道佛跳墙。

魏子规道:“你说的免费不会是指这道吧。”

聪明,珍珠道:“前两道竞价,谁出的银子多谁吃,最后这道猜谜,谁猜中谁吃。现在晋城都在谈论岳秀庄的这个新活动。话题度很热,相当于打广告了,你没发现排队的人比之前多么。”

魏子规不否认:“确实是多了。”

珍珠笑:“这个活动还很有教育意义,告诉大家,知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不仅仅可以换得锦绣的前程,还能换得岳秀庄价值一盅。”

魏子规讽笑,还真是宝贵:“可惜这笔财富很快就要被你窃取了,谜面是你出的吧。”

珍珠重重拍了魏子规的后背,了不起啊,跟她久了,一下就摸清了她的套路:“虽是我出的,但有本事的人一样猜得中,大不了我最后再说。”

秦娘子道:“各位仔细听了,谜语是无风荷叶动。”

食客们皆放下了手中杯碗思考起谜底。

珍珠轻轻撞了撞魏子规:“少爷可猜出来了?”

魏子规道:“衡。”

珍珠夸道:“不愧是少爷,才思敏捷,答对了。”

无风荷叶动,就说明池里有鱼游过,那就是鱼行,便是衡。

珍珠等着,等众人都想不出答案,最后一刻她再说,那么这道用了鲍鱼、海参、瑶柱、鱼唇等等丰富食材的佛跳墙就属于她了。

她想得很美好,然后现世和她想的有了些许出入。

“是个衡字。”

珍珠顺着声音看去,看看是谁抢了她的佛跳墙,然后就看到对面的那位高燕使臣了。

魏子规轻笑:“你的财富被人捷足先登了。”珍珠瞪他,他这叫幸灾乐祸。魏子规学她的口吻,“这也很有教育意义,告诉你世事并非尽如人意。”

珍珠皮笑肉不笑道:“真是谢谢少爷你教会我这个道理。”她现在临时决定他下周的下午茶统统取消了!珍珠问,“他叫什么名字?”

她要记住这个截了她胡的。

魏子规道:“忽弥詹。”

忽弥詹的仆人端了那盅佛跳墙过来,对珍珠道:“我家主人想将这道菜转赠给公子。”

珍珠想着对方显然认出她的身份了。上回不过匆匆一面,该不会是她天生丽质难自弃,给人家留下了深刻印象吧。

忽弥詹对她微微笑着。

珍珠不喜欢他身上的毒蛇气息,虽说他长得挺俊。她小小声道:“他不是和湖阳好的么?”怎么有股隐隐约约的挑逗意味。

魏子规见珍珠目不转睛,到底是对她太宽松,举止才那么出格,魏子规加强了管教,声调低了几分:“看什么,进去。”

珍珠闻到了醋味:“哦。”

她乖乖进了包间。

回去的路特别堵,人流量好像比早上多了一倍,围得益昌门附近水泄不通。魏子规拉着珍珠,前路被堵后路被堵,他们就这样被困在人群里。

第五十二章 抛绣球招亲

珍珠拍了拍前面的大爷,人声鼎沸,她只能提高音量又不失礼貌道:“能让让么。”

大爷恶声恶气道:“让什么让!我好不容易占到这个好位置,别想抢走!”

珍珠想着,好位置,宫里又放烟花了?可这是青天白日看不到吧。还是这条街搞促销,这些人排队抢购?

倒是盛况,可她被做成了夹心饼干的馅,滋味委实不好受。

魏子规问:“请问你们在这做什么?”

那大爷应该是个外貌协会的,对珍珠恶声恶气,对魏子规态度全然不同,毕竟他是个“美人”。

大爷道:“周国公府的三小姐一会儿要抛绣球招亲。”

珍珠看着魏子规:“不说要和于府联姻么,怎么会抛绣球?”

难道她记错?于渐白被逼娶的不是三小姐,毕竟周国公不止一个女儿。

魏子规道:“估计他很快不用再躲在魏府了。感情的事到底是要两情相悦的。”

珍珠懂了,笑道:“这位贾三姑娘倒比于渐白有种多了。到底是将门虎女。你看看我给于渐白出了那么多主意,他也只会说不好啦不好啦。再看看人家,不想嫁直接抛绣球。”

魏子规道:“难得你夸人。”

珍珠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位贾三小姐据理力争,敢于对包办婚姻说不,这点我欣赏。不过我不喜欢她。”

她好像都没见过人家吧,魏子规问:“为什么?”

珍珠斜眼,还不是他的脸惹的:“她欺负过子意。”

魏子规记得子意和贾春沁曾经关系颇好,有段时间贾春沁也常登门拜访,后来不知为何就不再来了。

他问:“什么时候?子意没和我说过。”

珍珠道:“这位贾三姑娘根本不是想和她交朋友,是看上她哥哥了。这么伤自尊的话你让她怎么说得出口,你没发现子意其实是有些自卑的么?”

魏子规觉得子意个性内敛些,但晋城名门闺秀也大都如此:“自卑?”

珍珠道:“她从小生活在你的光环下,觉得什么都不如你,严重缺乏自信心。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她心理辅导过了。”

他真的应该好好谢谢她,作为一个哥哥,他有点失职。还好她及时发现了子意的问题,人为进行干预,拟订有效的心理治疗方案,对症下药。

珍珠问:“你没发现子意比以前阳光开朗了么。”

珍珠让魏子规以她来魏府作为一个时间分割点,前后进行对比,效果多明显。

魏子规只知道她给子意洗脑洗得很彻底,有时他这哥哥说十句还不如她对子意说一句,他问:“你干了什么?”

珍珠耸耸肩,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就是教她怎么擅于发现自己的优点,还有发现别人的缺点。”

魏子规咬牙切齿道:“就是不停和她说我的坏话是么。”

珍珠想着他应该换一个说法,好听点:“我只是跟子意说了些我对你的看法。起初这个看法可能比较粗浅,但随着我对你深入的了解,它也不断趋向于客观,也有很多的正面评价的。”

魏子规瞪她,她觉得他会信她的鬼话么。

珍珠道:“我承认对子意这治疗的方法,可能会造成你些许的不愉快,可是你心胸宽广嘛,何况子意真的乐观了。这个结果是大家都想看到的,是不是?过程就忽略了吧。”

魏子规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珍珠笑,回去?堵成这样,什么时候能回去不好说。

她又拍了拍那位大爷,不由说了敬语,毕竟尊老爱幼传统美德:“您不会也是来抢绣球的吧?”

大爷看着穿男装的珍珠,当她是竞争者:“就许你们来得,我不能来么!只要娶了贾三姑娘,我就是周国公的女婿,日后荣华富贵。你不也这么想才来的么。”

珍珠挑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表达:“您……还真是有上进心。只是,您这年龄应该超了贾三姑娘不止一点点吧。”

她说得极委婉了,没说他们之间的鸿沟怕且差了一个甲子年。

不是她歧视,她只是想到这位大爷一会儿要跟着一群年轻小伙抢绣球,这项运动对于他这个年纪似乎过于激烈了,怕且不太适合他。

他要是有个身体不适,她包里好像没有降血压,降血脂的药。想做好人好事也没机会。

大爷道:“那贾三姑娘又没说年长者不许参加。你别妄想劝我放弃,就能轮到你占这个便宜。”

珍珠看这位大爷防心实在重,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珍珠对魏子规道:“这情况估计是走不出去了,一会儿你把脸蒙起来。”

魏子规问:“为什么?”

珍珠道:“你刚才没仔细听我讲么,人家喜欢过你,要是心里还念着你,此番场合见了你刻意把绣球抛过来怎么办?”她这是为他规避麻烦。

魏子规笑,贾春沁生得是何模样他都记不得了:“是啊,要是绣球砸中了我,这个乘龙快婿我是做呢,还是不做?”

珍珠盯着他下半部分:“你当然可以做,只要你不介意只能看不能吃就好。”她做了个口型:不举。

前方的人忽的高声叫了起来,珍珠望着街边的小木楼二楼,原来是抛绣球的主角贾春沁出现了。

珍珠看子意的完美容颜看得久了,再看别的姑娘,即便也漂亮,那也是缺了一种惊艳之感,就那样吧。

贾春沁穿着一身粉色衣裳,接过丫鬟递上的绣球。

珍珠想着周国公应该不知道他女儿有如此惊人之举吧。

估计是如于渐白说的,周国公的收山之作,自小娇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有不如意过。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贾春沁先是往底下人群看了看,珍珠视力五点零,看得清楚她跟人使眼色了,估计这人群里有她的托,一会儿想让这绣球飞哪就飞哪。

这位贾三姑娘倒也不是真傻,全凭天意择夫婿。

贾春沁细细在人群中寻找能叫她满意的,至少看着不能太寒碜的。然后,那视线就落在珍珠身后的魏子规身上了,那是又惊又喜的眼神。

珍珠生气,让他挡脸他不挡,看吧,果真惹来麻烦了。

贾春沁把绣球往魏子规那扔。

第五十三章 这是优点,得保持

珍珠拿出打排球的架势应对,手臂加紧,双手呈叠掌式,先是垫球,再是传球。

她已经算是心地善良了,别人肖想她的男人,她却还把球打去了帅哥比较多的方向。

人群里的托又把绣球顶了回来。

珍珠骂道:“你大爷的。”她高高跃起,一个扣杀。

奈何那托实力不容小觑,重心前倾,原地跳起居然给她来了个头球。

绣球就这样来来回回的飞,众人的视线也跟着来来回回的转。一时倒忘了争抢,反而为这场精彩纷呈,不知鹿死谁手的比赛鼓掌叫好。

魏子规忍俊不禁,他不想笑的,笑了事后珍珠肯定跟他闹腾,可他没忍住。

珍珠生气了,她为了保护他的贞jie一个人在战斗,她累得半死,而他呢,居然只是在看戏。

她顿时起了报复的心理,女人的恨意是很可怕的,足以毁天灭地、能泯灭人性。

等那绣球又飞来,珍珠不跳了,直接伸手接住,塞给了前面目瞪口呆的大爷:“恭喜您,您就是下一任国公府的乘龙快婿。”

大爷举高了绣球,狂喜:“我抢到了,抢到了!我是周国公的女婿了!”

周围的人往老大爷那聚集了过来,倒是让出条小道,魏子规便拉着珍珠走了。

……

珍珠一回到就去找南宫瑶告状:“夫人,魏子规欺负我。您要给我做主。”

南宫瑶正在教子意刺绣,她放下手中绣品:“子规,让着公主些。”

魏子规道:“娘,您也不问问是什么事,就让我让着她。就是因为她每回装哭,周围的人都让着她,才纵得她这样。”

珍珠道:“我们遇到国公府的贾三姑娘抛绣球招亲,贾三姑娘故意把绣球扔给他,我把球拨开,他什么不做光站着就算了,他还恶意嘲笑我——”

她的尾音拖得格外长,多可怜,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

魏子规想起她拍开绣球,叫人退避三舍的凶狠样,又笑了。

珍珠指着他的笑脸,罪证确凿了,他刚才就是这么嘲笑她的,用这这副邪恶的面孔。

子意同情道:“珍珠太可怜了。”

南宫瑶轻轻拍了拍珍珠的后背,安慰道:“那是子规不对,我让厨房做了糖水,罚他不许吃好不好。”

魏子规看向子意,想到刚才珍珠说她受委屈了,却不敢对其他人说,或许他对这个妹妹的关心确实不够,日后多补偿她些。

魏子规摸摸子意的头,对南宫瑶道:“娘,我先回书房了。”

他临走看了看珍珠,现在想告多久的状都随她。

……

魏子规正看书,抬头见珍珠手拿一碗番薯糖水进了书房:“不是说不让我吃么。”

珍珠不说话,他不会以为她是来送温暖的吧。想多了,她站到他身边一勺一勺慢慢吃。她是特意来让他看着她吃的。

魏子规道:“你和子意说我的坏话我都没找你算账,你倒先跟我算起来了。”

珍珠把糖水咽下,道:“我跟子意说的都是实话,你本来就幼稚中二直男爱吃醋,都是从你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仔细观察得来的,绝对真实。可是你嘲笑我,伤害了我的自尊,哪怕你再请我去岳秀庄吃两顿饭,去玲珑布庄,去彩云居买礼物送我,那也只是弥补得了一二。”

魏子规想敢情生气只是假象,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敲诈他才是真目的,她连店名都直接点出来了,拐外抹角都懒得了。

阿九端着刚沏的热茶进书房,道:“少爷,周国公来了。”

珍珠惊得手上的勺子掉进了碗里:“死了死了,他不会知道是我把绣球塞给那个老头,来找我算账的吧。有没有带刀?”

这是最关键的。

阿九不解:“什么老头?什么刀?”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么。”珍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杀来了杀来了。她看向老神在在的魏子规,露出有亲和力的笑容,轻声细语问,“少爷,您要来一碗香甜可口的番薯糖水么?”

魏子规凉凉的道:“我惹你生气了,哪有资格吃啊。”

珍珠道:“人家就是说说而已,怎么舍得。夫人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来,张嘴,我喂你,啊——”

魏子规瞟了眼阿九,阿九心领神会,他碍眼了,把茶具放下便走。

珍珠喂了魏子规一口糖水:“好吃么?”

魏子规道:“甜了些。”

珍珠道:“我明日亲自给你做。你想吃什么,人家给你做什么。”

魏子规道:“周国公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我爹,为了齐王的事。”

珍珠心想齐王?不是被魏大人活捉押回晋城了么:“都被抓了,还能有什么事?”

魏子规道:“齐王是被抓了,可他的儿子还留在封地拥兵自重。朝中对于是出兵还是招安分两派,周国公虽上了年纪,但雄风犹在。”

珍珠点头,那就是来拉魏大人赞同出兵了。

也对,这里又没有朋友圈,贾春沁刚刚才抛绣球,不可能这么快,周国公就查到她捣乱的事,何况她当时女扮男装,没人会认出来。

珍珠问:“魏大人都会和你说朝中事实么?”

魏子规道:“我日后若是要走仕途,就不能只懂得纸上谈兵,圣人之言是应该熟读于心,但除了会背还该会用。”

珍珠懂,理论和实际相结合嘛,魏大人的教育还挺讲实用性的:“从一开始你把我当成齐王的细作,到现在他被抓,我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魏子规问:“你想见?”

珍珠想了想,摇头。皇上估计动了杀机了,现在还不杀只是顾忌着齐王那几个手里有兵的儿子。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杀也是迟早的吧。

这种危险人物,还是让他活在台词里吧,不见的好。

珍珠把那碗番薯糖水收了回来,周国公不是找她的就行。她继续吃,也继续让魏子规看着她吃。

魏子规道:“你这翻脸的速度倒是比从前快了,没有利用价值了,碗就挪走了。”

珍珠的声音从刻意吊着嗓子轻声说话恢复了正常语调和语速:“少爷,人总是要自我突破的,这样才能有进步。翻脸速度变快说明我是个有追求的人,这是优点,得保持。”

第五十四章 高人面相

魏子规咀嚼着那两个字,追求,她可真有追求。他定定看她,就是要吃到她碗里最后那口番薯糖水。

珍珠不动,两人像是玩起了大家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直到珍珠先破功,笑了,他还不承认他幼稚么,她把最后一口糖水喂给了他,他赢了。

……

高邦之前赏赐了块地给珍珠,珍珠原是想租出去,赚租金。只是她接任了古月教教主,那块地就干脆不租了,用来安置教里的老弱妇孺。

教里十五至四十岁的男子都被充军了,也只剩这群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孺了。

珍珠和魏子规戴了纱帽,来看看情况。

教里唯一知道珍珠教主身份的就是一位叫福姨的妇人,她是关念一信得过的人,说是宽厚老实,能守秘密。珍珠有什么事要安排,来时也只和她对接。

珍珠看着屋子都建好了,至少先让他们有处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对福姨道:“我订了一批种子和树苗,明日会有人送来,到时你们就种下,来年收成了就可以换钱粮了。”

福姨点头。

珍珠拿出银两给她:“这个收好,有急事需要应急的时候可以用。以后每月十五我也会让人送些衣服和粮食来。”

福姨双手接过,恭敬道:“谢谢教主恩赐。”

珍珠想着鲸帮的喊她帮主,古月教的喊她教主,她有一日会不会错乱,她还是先统一称呼吧:“以后不用叫我教主,喊我老大吧。”下一次鲸帮会议,她也提出来。

福姨道:“是。”

珍珠道:“我不会经常来这,所以这里大小事还需要福姨你来管理。一旦发生特别特别紧急的事情,记得,是要特别特别紧急,你处理不了的。你就去鲸帮找一个叫刘川风的人,他会通知我。”

福姨道:“是。”

对了对了,还有一事一定要交代的,珍珠叮嘱道:“迟一些,我会让教里的孩子和鲸帮的孩子一起读书学习。如果有鲸帮好事者打听关于我的事,你们就一问三不知就行了。”

珍珠统统交代完了,就让福姨去忙了,她和魏子规四处逛逛,看看。

魏子规和珍珠走在纵横交错的田间小路上,珍珠道:“这土看着挺肥,只要风调雨顺,来年收成应该不错。”

魏子规问:“如何知道田地是肥沃还是贫瘠?”

珍珠心想到底是世家子弟,读的是四书五经,虽说魏子规不似其他大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也不会特意去研究农业耕种。

好了,又到科学小课堂了。

珍珠道:“一般来说,土壤是分颜色的,有黑有红有黄有白,那些植物动物的尸体沤在土里,它们腐烂,发臭,被肉眼看不到的一种叫细菌的东西肢解,就会成为肥料。一般肥的土都是黑的,你看它的颜色像不像一摊……”

魏子规掐住她的脸打断她:“你说得还真是仔细。”

她是故意用这样恶心人的口吻用这样的解说方式,看他会不会反胃是吧,只差没有详细说如何腐烂了,她是不是要他跟她说说张平的尸首。

珍珠拍打魏子规的手,想着果然还是戴面具好,戴面具他掐不了。

魏子规松开手,问:“你想他们种什么谷物?”

珍珠道:“种什么谷物,种果。要知道在皇上英明治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物质也该跟着丰富起来。”

魏子规拆穿道:“你何必说得这么晦涩难懂,直接说果贵不就好了么。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你,一切事皆以赚银子为首要目的。”

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嘛,珍珠拉着他的手,扭着身子道:“这听着多庸俗,人家是有崇高理想的。”

魏子规道:“虽说陶大人应该把你接任教主的事情禀报给了皇上,可是陶大人说是一回事,你亲口说又是另一回事。”

珍珠道:“放心吧,我知道,人情世故这方面我比少爷你强多了,这块地是皇上赐的,怎么用了还是得说的。”

魏子规道:“皇上是不喜你做鲸帮的帮主,不过鲸帮那些人虽喊打喊杀,惹事生非。但天子脚下倒也没闹出不可收拾的大事,至少他们没和朝廷对着干。古月教则不同,而如今你又保下了古月教这些人。”

珍珠心想这些难道她不知道呢,当初那形势不也没办法嘛。

她掏了一下耳朵,她这不也心烦么:“我已经在想下次皇上让我进宫,我怎么和他撒娇哄他开心,你不要总跟我提那些烦心事,还是你要指导一下一二?”

魏子规拉着她走:“说到撒娇耍赖,哪敢指导你,不怕你说我没有自知之明么。”

珍珠还挺骄傲得意,只当他是夸她,高高扬起了下巴。

魏子规问:“你要给那些孩子重新请先生?”

珍珠道:“现在那位廖夫子教得太过死板了,照本宣科,枯燥乏味。如果只是简单教那些孩子识字还行,往深了教就不得了。你爹的教学理念就很好,可我不可能让魏大人来做教书先生。”

她倒是挑,魏子规轻笑:“或者你可以自己教他们。”

珍珠难以置信受宠若惊啊,原来他潜意识里对她的评价居然这么高么,觉得她可以为人师表。

她问:“你说真的?”他是认真思考过说的么?

魏子规想想:“当我刚才没说。”她还是别去祸害下一辈了。

珍珠道:“反正我写信给赵先生让他给我推荐人了,他老人家是教育界泰山北斗,介绍的肯定是优秀人才。”

午时,饥肠辘辘。他们打算找片树荫,领略一下田园风光,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乘着凉吃完午餐再回。

树下有个一个男人在。

那男人,身穿灰色僧衣,布鞋,披头散发。左手一支笛子,右手一个酒葫芦,腰间一把佩剑,颇有嵇康洒脱飘逸清雅之风。

当然,这是比较书面的经修饰的形容,直白的说就是这人不修边幅,略有些邋遢。

不过若颜值高,那就什么百变风格都可轻松驾驭。邋遢也能说是个性,看久了还挺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珍珠小小声道:“这位大叔还挺有个性的,看着就不简单,高人面相。”

第五十五章 饭团

魏子规咳了声,提醒她注意言辞,不要总时刻暴露她轻浮不正经的流氓做派。

魏子规对那大叔礼貌道:“打扰了。”

他们戴着纱帽,男人也看不清他们相貌,只能凭声音辨别他们是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人客气的回:“这也不是我的地方,请随意。”

珍珠从包里拿出用干净的纸张包好的饭团,递给魏子规。

魏子规问:“为何把米饭弄成这种形状?”

珍珠道:“这叫饭团,还是加了黄瓜、火腿、鸡排、青菜、食材丰富、营养均衡的饭团,外边再裹海苔,方便用手抓着吃。”

珍珠看着这怡人风光,又从包里摸出骰子,提议道:“为了让它吃起来更美味,吃之前要不要玩一局骰子,小赌怡情?”

魏子规明确的拒绝她:“不玩。”

好吧,珍珠把骰子收好,边吃边规划道:“等过两日,我就让人来在那弄个井车打水灌溉,这可比单纯用人力好,能提高效率。”

魏子规问:“何谓井车?”

珍珠见他如此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便从包包拿出自制小本和碳笔画给他看:“就是用人力或者牲畜来拉,通过水斗上升绕过大轮,水倒进簸箕再流进田里。”

魏子规拿过她的图纸看,隔壁的男人瞄了一眼,随口一句:“轴的一头再立个齿轮衔接更好。”

珍珠想了想男人给的方案,确实如此,她笑道:“大叔果然是高人。”再次证明她眼光极好。

男人笑:“小姑娘才是,年纪轻轻却是真人不露相。那笔可以借我瞧瞧么?”

珍珠把笔递给他,这是她让府里工匠做的,第一件成品,试用后感觉还行,所以已经投入生产了。

她推销:“这个是碳笔,笔芯是用柳条烧制成的,十日后但凡鲸帮经营的米铺茶铺都会有卖,一支定价六百二十文,或者你累计在鲸帮的铺子买够五十两的东西,也会送。”

男人研究了一下,评价道:“这倒是挺方便。”

珍珠哪怕与人家第一次见也是滔滔不绝:“绝对方便,砚台多重,总不能随身揣着。到了这种乡野地方,突然来了灵感想写些什么还找不到笔墨,这时候有这么支碳笔就能解决你的烦恼了。”

魏子规问:“先生住这附近?”

男人道:“不是,想着随意走走就到了这。这里很好,无车马喧嚣,无人声鼎沸,能静得下心。”

男人要将笔还给珍珠,珍珠大方道:“先生方才的话于我有很大启发,先生若喜欢,这笔送你了。”

等这的基础设施都弄好,她可以考虑发展旅游业,毕竟这的田园风光还是不错的。再设些什么许愿井、姻缘石、发财树之类的景点,总比南宫家那什么亭有看点。

男人盯着魏子规手里的食物,肚子咕噜噜叫了。

魏子规问珍珠:“还有饭团么?”

珍珠又从包里拿了一个,魏子规递上饭团,对方似没什么防心,对于陌生人送来的食物想也不想就拿了:“多谢。”

魏子规见他肤色偏白,举止儒雅:“先生不担心人心险恶?”

男人笑道:“二位谈吐不凡,衣饰华贵,还不至于要对我谋财害命。”男人尝了一口饭团,赞道,“尊夫人厨艺精湛,公子有福啊。”

魏子规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做解释他们并未成亲。珍珠道:“先生真是识货之人,你能不能再帮我看看这图,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男人道:“姑娘画的井车很是精巧,若是能在大晋普及,利于农事。”

那就是不用改了,珍珠向那男人借笔,毕竟笔已送他了,她在图纸上补了一个齿轮,道:“先在这试用看看,没有什么问题再大力推广,毕竟是为民谋福祉。”

总要大家都生活好了,手头都宽裕了,提高了消费能力,她才能更好做生意。

男人夸道:“没想到夫人女流之辈,却比朝中官员更关心民生。”

珍珠道:“生在晋土身为晋人,心中自有那份浇不灭的火焰,以天下为己任,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这与男女无关。我虽入不了仕,不能为民请命。但也愿为大晋繁华盛世添砖添瓦尽绵薄之力。不仅我如此,我相公亦然。”

珍珠占魏子规便宜,改了称呼,她重重拍了魏子规的肩,天下大任啊,经济建设刻不容缓。

魏子规心想她回去后,估计马上会拿图纸去找工部尚书谈投资。

男人盘腿而坐,魏子规见他鞋底沾有黄泥,他方才说随意走走,走到了这里,说的不全然是实话吧。

……

珍珠收到了赵先生来信,看过后想去找魏子规商量商量。难得珍珠没翻墙,走了大门,她在静苔院里见到了于渐白。

于渐白问珍珠:“抢了春沁的绣球递给一个老头的是你么?”

珍珠想着这事她只和夫人和子意说过,她们是不可能出卖她的,珍珠打死不认:“你哪听来的?我谴责那个胡乱造谣的人,这种事能乱传么。要是周国公听到还信以为真,找我算账怎么办。”

别瞒了,于渐白道:“贾春沁抛绣球那日你不是和子规上街么,时间对得上。子规丰神俊逸,认出他的人不少,听闻那日绣球几次要落到魏兄那,都被一少年拍开了。我一猜就是你。”

珍珠挑眉道:“你可别乱说,否则别怪我不顾同窗情谊,杀人灭口。”

于渐白道:“我肯定不会说,我是让你小心,贾春沁正到处找那个递绣球的。”

珍珠笑,她怕什么,晋城这么多人呢,找不到她的。

于渐白道:“只可惜我当时不在场,你把绣球递给那老头时,贾春沁必然是暴跳如雷。晋城都传遍了,说那老头拿着绣球日日风雨无阻蹲守在周国公府外,要贾春沁履行承诺嫁他为妻。”

珍珠拍案,一听那大爷就是相当有毅力之人啊,珍珠道:“等等。”她去拿了瓜子泡了茶,回来问,“后来呢?”

于渐白接着道:“后来周国公扛着他那把斩杀过无数敌将首级的青龙宝刀出了大门。”

高潮啊,珍珠问:“打起来了?”

于渐白摇头,怕且让她失望了:“那老头此后再没出现过。”

第五十六章 万变不离其宗

珍珠道:“魏府公子名草有主,朝里谁不知。要不是你那未婚妻做得那么过份,光天化日明目张胆撬我墙角,我也不至于把绣球递给那位大爷。不过我心里也清楚周国公怎么可能承认这门婚事。”

那位大爷说不定比周国公年纪还大。

于渐白佩服道:“公主做得对,我自小没少挨她的打,她但凡看上什么都要抢,我不好跟个姑娘计较,她就以为我是怕她。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叫她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

珍珠想着他就是怕啊,但她还是给于渐白留点面子不拆穿吧。

她道:“我虽说不喜欢贾春沁,但客观评价她也是有优点的,至少她比你有胆色。你看人家,不同意这亲事她直接以实际行动来抗议。你呢,拿出些男子汉的气魄来行么。”

于渐白也想,奈何是同人不同命:“我跟她哪能一样么。她惹出那么大的乱子,也不见她爹把她送回乡下,送去庵堂。可要换成我害我爹丢了颜面,说不准直接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

珍珠道:“不至于吧。”把自己说得像是充话费送的那么可怜,“血浓于水,虎毒还不食子。”

于渐白道:“我又不像魏兄是家中独苗,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

珍珠闻言,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物以稀为贵:“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是吧,于渐白道:“我身为兄长,要给家中弟弟妹妹做榜样,事事都得做到最好,稍有不如父亲意的就要叫去书房责备。”

他虚心请教道:“公主这么讨皇上疼爱,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你传授于我,我拿来对付我爹或许有用。”

珍珠让他还是另辟蹊径吧,她的方法不适合他。

她自信满满道:“我这脸长得讨人喜欢,就算不说话静静站着也是讨人喜欢的,先天条件就已经是得天独厚了。再加上后天培养的人格魅力,气质性格、优良的道德品质,你学不来。”

于渐白尤不放弃:“就没有一招半式适合我用?”

珍珠总结道:“我最常用的两招就是撒娇卖萌,不管对长辈还是对情郎都很管用。其他招数也是在这两招的基础上加以变化,不过万变不离其宗。”

于渐白请教道:“卖萌是?”

珍珠见到魏子规从房里出来:“示范一次给你看吧,只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到多少看你自己。”

珍珠上前抱住魏子规,抬起头来,撅嘴卖萌发嗲:“人家想上街,陪人家去好不好。”

魏子规看了眼于渐白:“先放开。”

珍珠扭着身子道:“不要,除非你先答应人家。”

魏子规很是无可奈何。

珍珠回头问于渐白:“看到了么?”

魏子规:“……”她竟是拿他这个用法。

于渐白心想看是看到了,只是:“我总不能拿这套去对付我爹吧。”

珍珠道:“我让你学的是套路,不是让你照搬啊,大哥。你自己参详参详吧。”

……

珍珠眼睛一亮,快乐的跑上前弯腰捡起某物。

魏子规还以为她捡到了什么宝贝,一看:“一文钱。”

珍珠吹掉铜钱上的灰,一文钱怎么了,一文钱就不是钱啊?一两银子还是由一千文积少成多得来的呢。何况出门捡钱好意头。

珍珠拉过魏子规的手,把那一文钱置于他掌心:“少爷,送你。”

魏子规道:“这真是礼轻情意重啊。”

珍珠道:“这一文钱虽是被主人遗失了,掉在地上被不少人踩踏过。可是钱就是钱,它是有价值的,它的价值不会因为时运不济,陷入困顿,被人践踏就减损一分一毫。它始终是一文钱,早晚会遇慧眼识珠的人,把它捡起来。”

魏子规笑,她这番话听着倒是意义深远,叫这钱变得都不普通了。

他道:“你是要说日后不论什么境遇,不可失了做人的价值?”

珍珠摇头:“我是想说这铜钱就像过去我还给你做丫鬟的时候,哪怕我被你日日欺凌,我也从没有放弃过。我的精神和意志多么的宝贵。以后你看到千千万万的一文钱都要想起我。”

魏子规只有一句话对她说:“你没去教那些孩子,是对的。”

珍珠哈哈笑,她自己也无法想象她若做了先生,把她那套灌输给那些孩子,若干年后,大晋会变成怎样。

她看到了一个扔圈的小摊,跑了过去,摊位上有个布娃娃,大大的眼小小的嘴,特别像子意,可爱级了。

珍珠给了摊主钱,拿了十个圈,正要抛呢,就感觉身边站了人了。

她扭头看,见到了湖阳和忽弥詹。

珍珠本要打招呼的,可见湖阳不拿正眼瞧她,她便作罢了。

忽弥詹笑道:“高公子、魏公子,真是巧。”

魏子规微微点头,珍珠道:“谁让这晋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呢,只要出门,总有机会碰上的。”

珍珠往那布娃娃瞄准,扔圈。

湖阳也朝那娃娃扔圈,两个圈碰到,弹开了。

湖阳得意的笑了,珍珠看出了人家根本看不上这种地摊货,不过是因为她想要,湖阳就搞破坏,千方百计只为不让她如愿而已。

珍珠扔了八个圈,都被湖阳的扔的圈打偏了,就剩这最后一个了。

她想着若是最后一个也扔不到,要作罢么?即便她开口要花钱买那娃娃,湖阳也肯定会花钱竞价,最后价格节节攀升,便宜的是老板,她就成冤大头了。

还是说她故意要花钱买,引湖阳出高价,让她做冤大头?

珍珠把最后一个圈扔了出去,魏子规弹出手里的一文钱,打落了湖阳扔的圈。

夜里光线暗,珍珠和湖阳也没发现。

珍珠发现自己套中了,欢呼雀跃。

她接过老板递来的娃娃,这回轮到她得意了。

她对湖阳笑了笑,目送湖阳气急败坏的离去。

忽弥詹看着魏子规笑道:“佩服。”说完便去追湖阳了。

珍珠道:“我扔中的,他佩服你什么?”是佩服魏子规长得比他俊么?

魏子规道:“谁知道,你去问问他好了。”

珍珠道:“我不太喜欢他,虽说人不可貌相,以长相断好坏是不对的,但相由心生这话也不全然没道理。我相信我的直觉,这人非奸即盗,长的就不是正派的脸。”

第五十七章 老字号,味道好

魏子规道:“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看脸。”

珍珠高兴拿着战利品和魏子规炫耀:“是不是长得很可爱?”

魏子规道:“小孩子玩的。”

珍珠道:“我喜欢就好,管它是大人玩还是小孩玩。我太高兴了,吃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庆祝一下。少爷,那一文钱呢?”

珍珠伸手要,她只要再从包里凑几文钱就能买两个包子了,赚了。

魏子规道:“你不是送我了么,还让我以后看到千千万万的一文钱都想起你。”

珍珠道:“这不是不够零钱么,回去再还千千万万个我给你。”

只要她记得,又找得开零,肯定还的。

魏子规道:“掉了。”

珍珠怀疑:“真的假的?”

魏子规道:“我还不至于贪你那一文钱,我又不是你。”

珍珠心想也是,他家少爷是个在马路边看到一两银子,都会选择视而不见直接跨过去的人,既是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不会在乎那一文钱。

到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呀,珍珠道:“少爷,下回还是我收钱吧。”看来他留不住财呀。

珍珠拉着他继续逛。

他们走到了一间书铺门口,魏子规道:“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挑两本书。”

珍珠也想进去:“我又不是门神,站人家门口多奇怪呀。我也许久没有感受过书卷气息了,正好进去熏陶熏陶,买本神怪志异之类的书。”

魏子规拦住她:“你若是想感受书卷气息,回去我书房里的书任你闻,闻多久都得。你想要的书我帮你买,不许进去。”

他用得着这样么,防备她防备得滴水不漏的,他这是思想禁锢:“我想读什么书干么要你帮我挑,我识字,自己能选。你是把里面当龙潭虎须还是把我当牛鬼蛇神啊?”

魏子规直言:“后者。”

珍珠翻脸道:“不进去就不进去,我去前面豆花摊等你。”

魏子规想起珍珠说过那摊豆腐花的老板帮过她:“那位老板是帮过你什么忙。”

珍珠瞪他:“不想告诉你。”

魏子规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侍卫,这些人都是皇上吩咐陶渊挑选的高手,他这才进了书铺。

珍珠买了一堆的零食,打算一会儿当着魏子规的面全吃了,一样都不给他吃,这就是她的报复。

在金狮巷口那摆摊卖豆腐脑的老板姓王,认识的人都称她王婆。

王婆年轻时就守寡了,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熬到儿子成了家,以为苦尽甘来时独子却又得病死了。

儿媳嫌家贫扔下年迈的婆婆和女儿走了,王婆只得和孙女绢儿相依为命,又出来摆摊做生意自力更生。

她刚到晋城时,盘缠耗尽。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晕在豆花摊前,是这位好心肠的老人家请她吃了碗豆腐花,又给她指了去魏府的路。

她做了魏府的丫鬟有了月钱后,就想来多谢王婆,可是王婆不肯收她银子,她就常来光顾她们生意,多买些豆腐花回去请府里的人吃,当报恩呗。

珍珠来到豆腐摊前,看到桌椅板凳都被砸了,一片狼藉。她喃道:“什么情况。”

绢儿扶着王婆躲在一旁,看着辛苦经营多年的摊子成了这样哭成了泪人:“珍珠姑娘。”

珍珠跨过地上缺了腿的桌,跳过断了角的凳,去到绢儿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绢儿哭道:“我不小心弄脏了这位姑娘的衣裳。”

珍珠关心的问:“你和王婆没受伤吧?”

绢儿摇头。

珍珠一看,这凶神恶煞,像要吃人的姑娘不正是那日把绣球一直扔给她未婚夫的贾春沁么,贾春沁的红色绣着如意云纹的小褂上沾了点豆腐渣。

珍珠顿时就不高兴了,但本着讲文明讲礼貌的良好素质,她还是讲道理的道:“这位姑娘,不小心碰到了你是有不对,可是你也不必把人家糊口的买卖砸了吧。我看你也没受伤,现在双方都是财物损失,你这身衣服我赔你。也麻烦你让你的手下把摊子恢复了,这事就当了了好么。”

珍珠把手里的零食放下,低头翻荷包。

贾春沁没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开口了,用极鄙视的语气:“你们赔得起么,这得卖多少碗豆腐花?我家小姐本是要去钟府家宴的,现在衣裳脏了去不成了,你们害得我家小姐失信,只是砸了摊子便宜你们了,一群贱民。”

珍珠心想怎么每个不讲理的小姐身边总有个恶丫鬟代出头,她想大事化小,可遇上得都是不嫌事大的。

还失信,在这闹事的时间都够她们回去换衣服了。

珍珠道:“你这么算不对啊。”

丫鬟气势凌人道:“怎么不对,哪里不对。”

珍珠语重心长:“显摆呢是这晋城大多官宦子弟都有的通病,显摆没问题,可你们也要显摆得有些常识,否则会贻笑大方。一身罗州锦,撑死了也就一两一丈,这一身应该没超过十两吧。”

珍珠指着一片狼藉的豆腐摊位:“这个豆腐摊,老字号,味道好,价格便,有口皆碑。每日来光顾的老客户不下百人。摊位位于晋城最热闹的街市,这里人流旺,交通便利,来尝鲜的新客户也不下百人。”

珍珠从包里摸出小算盘,飞快的拨起来:“我算你一日两百人好了,只少不多。因为豆腐花味道极好,一人能吃两碗,甚至更多。我也算你一人两碗好了,那么一日就是四百碗,五文钱一碗,也就是一日赚两吊钱,两千文,就是二两银。”

晋城那些富家千金,官宦子弟通常没什么钱的概念,贾春沁也是如此,一脸蒙。

可对方丫鬟一听,惊道:“这种小摊位怎么可能一日赚二两。”

珍珠举手示意她别说话,还没算完呢:“这里租金是按日算的,一日二十文。王婆她们收了惊吓,怕且五日不能开铺。五日的损失就是十两银子,加租金一百文,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算一两银,去医馆检查身体,诊金药钱一两。零头不算了,也就是你们欠了十二两银。

珍珠拿出十两,递给那丫鬟,道:“够你家小姐做上一件一模一样再去显摆了。麻烦你把欠我们的也结一结吧。”

第五十八章 隔壁的朋友

丫鬟看着那些残破桌椅,没砸之前就是缺胳膊缺腿的:“这些烂桌子哪值一两银。”

珍珠道:“东西用久了没感情啊,附加价值你懂不懂。”

贾春沁终于反应过来珍珠在乱喊价:“你这分明就是讹钱。”

珍珠耸耸肩,有恃无恐:“瞧你说的,这一笔笔不是算给你们看了么,清清楚楚,只有少算没有多拿。你们要是觉得我讹你们,就去官府告吧。”

丫鬟骂道:“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敢这般说话。”

珍珠笑,论后台,还有比她硬的么:“通常那些坑爹坑娘坑舅坑二姨夫的,都会自报姓名的告诉我他们是谁。却从来没有想过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此结了吧。”

丫鬟道:“我们家小姐是周国公府的三小姐。”

这于渐白的未来媳妇不得了啊,上回抢绣球时隔得远,她又是男装,贾春沁认不出她。

珍珠也当初次见:“贾春沁?真是名不虚传。”

丫鬟以为她是怕了,蹬鼻子上脸道:“知道我家小姐是谁,还不磕头求饶。”

珍珠道:“我给周国公几分颜面,才称你一声贾三姑娘。你也别惹姑奶奶,我混江湖时,你还在玩过家家。”

那丫鬟扬起手要打珍珠,跟在珍珠身后便衣打扮的侍卫冲上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丫鬟眼冒金星。

贾春沁吩咐手下动手。周国公府的下人,那是周国公带着上过战场的,武功值也不低,两伙人就这么打成一团。

然后,楚天河就来了,以扰乱治安的罪名,把他们统统抓了。

虽说为正义而战,该走得昂首挺胸,正义凛然些。

可面对不知情的围观群众,珍珠还是从包里摸出块布,把脸包上了。

珍珠和贾春沁被关进了牢里。当然,分开关的,楚天河怕她们两又打起来,把牢房拆了。

珍珠心想分开关是安全些,她可记得于渐白说的,贾春沁能耍五十斤的铜锤,要是贾春沁把柔弱的她当铅球扔可怎么办。

这次的牢房可不像上次的星级牢房,环境极其恶劣,又是蟑螂又是老鼠,还有难闻的味,这些都让贾春沁狂躁。

珍珠看到贾春沁被老鼠吓得跳脚,想着再凶狠又如何,一样有弱点。

珍珠挨着墙坐着。

贾春沁骂道:“都是你这贱民害的!”

珍珠冷笑:“骂我。”

珍珠抓起角落里的老鼠朝贾春沁的牢房扔过去,看贾春沁被吓得上窜下跳就解气,她当她是于渐白啊,受她欺负。都被关牢里了,谁怕谁。

贾春沁不管有没有人,不管听不听得到,不停的嚷嚷:“放我出去,信不信我让我爹把这个晋京府拆了。”

很快,晋京府尹朱焕庐就领着一穿盔甲的武将来了。

贾春沁看到那武将宛如看到救星:“鲁叔,快救我出去,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朱焕庐叫来一无辜的小狱卒背锅骂道:“你这狗眼是长肚子上么,竟是把周国公府的小姐抓进去了,还不快开门。”

珍珠拍拍屁股站起来,抓着栏杆想把脸挤出去,只是脸上胶原蛋白满满,卡住了,这绝不是胖:“我告诉你,你今日要是敢放她,回头我就去皇上那告你目无法纪、徇私枉法、无法无天。”

朱焕庐看到珍珠也在很是吃惊:“升平公主!”他揪过那狱卒丙,低声道,“怎么不说公主也被抓了。”

这可如何是好,他的晋京府居然关了那么多尊大佛。

狱卒一脸无辜,认识公主的牢头今日休息:“是楚大人让关的,小的也不认识这些贵人啊。”

朱焕庐差点要哭了,他是不是犯了太岁:“快去把楚捕头叫来。”

“不用了。”楚天河领着魏子规进来。

魏子规与朱焕庐行过礼,对珍珠道:“公主,该回去了。”

珍珠斜眼:“回什么回。贾三姑娘砸了人家的铺子,我和她理论了几句,她的丫鬟竟然想打我,我的侍卫当然不会看着我被欺负,就动了手,两边人就打起来了。我没添油加醋吧,贾姑娘。”

贾春沁张口欲言,周国公的属下步军指挥使鲁明忠对着珍珠抱拳,弯腰请罪道:“我家姑娘年纪轻不懂事,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宽宏大量,看在周国公的面子上饶恕三姑娘一回。”

珍珠道:“你不必如此,我虽不知你是谁,但你身穿盔甲,想来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保护大晋百姓的将士。百姓能安居乐业,是周国公和你们浴血奋战以命换来的,我敬重你是位英雄。”

珍珠双手伸出栅栏抱拳回礼。

鲁明忠没想到珍珠会对他行礼,腰肢又弯下几分。

珍珠道:“周国公如何教导女儿我不便插嘴,今日只讲法。军队有军法,国家有国法。”她问朱焕庐,“若是一般人当街闹事,扰乱治安,该如何判?”

朱焕庐支支吾吾,楚天河道:“重者杖刑,黥面。”

贾春沁抓住鲁明忠的胳膊,叫嚷道:“黥什么面,我怎么能黥面,我要出去,鲁叔你去把我爹喊来,让他来救我。”

魏子规道:“双方打斗,幸而无人伤亡,有财物损失的,我已赔了银子,他们可以不追究。应该可以按轻判,罚银一百,关押两日,是吧,朱大人。”

话是问朱焕庐的,可眼睛却是看着珍珠的。魏子规知道她这是与贾春沁对上了,就是不让对方好过。

她擅长诡辩,骂人和笼络人心的本事都是一流的,说得再动听都只是为了伪装她的目的。

珍珠道:“那就罚款,把我和她关上两日。打架斗殴的事,我参与了,我认罪。”

朱焕庐苦着脸道:“那怎么成,下官如何和皇上交代。”

珍珠义正言辞:“你身为晋京府府尹,打击犯罪维护治安都属你的职责范围,你不过是尽职尽责,现在你不畏强权公事公办,怎么就没办法交代了?”

鲁明忠知虽身在晋京府,但现在不肯善罢甘休,有话事权的是身在牢房里的珍珠:“国公府愿缴三倍的罚款,还请公主饶恕这一次,回去,我家国公定好好教导三姑娘。”

珍珠反问:“在军中也能罚款减刑么?”

鲁明忠低头道:“不能。”

珍珠道:“你回去与周国公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那才是法,若是因人而异,人人皆可不遵律法不就形同虚设了。军令如山,何况国法。既是我关得,那她也关得。”

珍珠这番话掷地有声,很是有感染力。鲁明忠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竟有这般高的思想觉悟,顿时心悦诚服。

珍珠道:“切不可因为我们这些小辈的胡作非为,辱了皇上,还有周国公的名声。”

鲁明忠对贾春沁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回去请示周国公该如何处理了。

朱焕庐看着眼前的混乱,也只能溜了去请岳父出主意。

贾春沁又开始发狂的嚷嚷。

“魏子规。”珍珠一副好似有什么大事交代的认真模样,让他走近些,然后小声道,“我脸卡着了,帮帮我。”

魏子规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我有时真的很佩服你,五体投地。”他把她的脸往里推。

珍珠得了自由,赶紧揉脸按摩。

她当这是在避暑山庄避暑么,魏子规道:“你不是说你讨厌蟑螂么,如何在这里待两日?”

珍珠道:“我的意思是讨厌到见一只踩死一只。”

他以为她说讨厌是怕么,她在山里待了九年,什么没见过,还抓过蛇做蛇羹。

说罢,立马就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小强挑衅她的权威,从她眼皮底下爬过。珍珠一脚踩死往外踢,见四下没有外人,更是瞄准了贾春沁那踢。

贾春沁哭喊道:“魏哥哥,魏哥哥救我。”

珍珠心想叫得还真是亲密,她这个正牌未婚妻还在呢。

珍珠从包里拿出娃娃给魏子规,交代道:“帮我给子意。好了,我要坐牢了,不必来探监,两日后记得来接我就行。”

魏子规知道珍珠要疯起来是不听劝的。他出于礼数,微微对贾春沁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了,他与贾春沁本也不熟。

他转身要走,不经意瞥了一眼,见最后一间牢房里坐着一个犯人披枷戴锁。

珍珠故意学贾春沁的调调,当然了,还加了点个人风格,嗲嗲的道:“魏哥哥,记得帮人家喂小子,记得哦。”

楚天河追上魏子规,递给他书:“不和她说么,你听到她出事,急得书都落下了。”

魏子规接过书,眼中闪过担心,他小声道:“那人不该被关在这。”

楚天河道:“昨日押过来的。我们也不过是奉旨办事。你放心,已经增派了人手,晋京府安全得很,你两日后来接公主就行了,一切如常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否则出了问题,你我担待不起。”

……

狱卒送来的吃食,贾春沁没有动,嫌饭菜差说给猪吃都不吃,她便打翻了。

珍珠也没动,跟菜的品种单一没关系,而是送饭菜的那位,在递饭菜时把手指插进了菜汁里。

这里的人没有饭前洗手的习惯,珍珠想了想,还是等宵夜吧。

这次住的牢房体验,真是差。

环境其次,主要是她对面有个嗓门大的一直在喊,根本是噪音污染。

珍珠生气的从床上坐起来,吼道:“你能消停一会儿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贾春沁骂道:“要不是你,我能被关进来么!”

珍珠吼:“跟你讲道理你不听,那就讲法。现在是以法治你,你不服的,有本事出狱后去告御状,我奉陪。你现在喊什么喊!大晚上的高声喧哗,就你这种没公德心的,不关你关谁!”

珍珠真恨不得脱下鞋子扔过去,这贾春沁闹了这么久也没狱卒来看,不知是不是一个个都塞了耳朵了。

还是说知道她们两谁都不好惹,干脆由着她们吵,都溜远了。

贾春沁道:“你无非仗着自己是公主,皇上定会包庇你,才说什么告御状。你若不是仗势欺人,我爹怎么会把我扔在这里吃苦受罪。”

珍珠指着她,让她注意措词,皇上可不是她能议论的:“你居然敢说皇上包庇。你爹周国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何等威风,他连死都不怕,你若是占了理字他怎么会不为你出头。他把你扔在这是觉得你确实该受教训了。”

珍珠讽刺道:“你在外打着你爹名号仗势欺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就许你仗势欺人。我就不行,这是你特权啊,可笑。”

贾春沁反驳不了,只能吼:“你有本事跟我打一架。”

珍珠呵呵了两声:“我为什么要跟你打,你怎么不跟我比吟诗。我知道你能耍大锤,又如何。人家一身武艺用在锄强扶弱上,你却是恃强凌弱。天底下不要脸的事你都干完了,周国公几十年名声攒得不容易,你别败光就当尽孝了。”

贾春沁用力捶打栅栏:“你才不要脸!”

珍珠对这晋京府牢房质量很有信心,贾春沁出不来,她怕啥:“我警告你,安静点。你要敢再吵,我就扔老鼠。”

珍珠骂了一通,这种人就是欠骂。

贾春沁听到老鼠二字,不敢再出声。

“好厉害的嘴。”声音从隔壁传来的。

珍珠应道:“谢谢夸奖。”她这口才也是身经百战练出来的。

隔壁的犯人道:“我今日听他们喊你升平公主,我怎么不知宫中还有这号人物。”

珍珠不回答,因为觉得好像没必要和陌生人聊这个。

那犯人道:“我就要死了,只想死前再和人聊一聊。”

珍珠看不到隔壁的情况,但贾春沁看得到,她见那犯人明明已经关在牢里了,还要枷锁加身。

贾春沁问:“你犯了什么罪要死,杀人放火?”

犯人道:“杀人放火的事我确实干过,不过这不是我被判死的原因,成王败寇才是。”

珍珠道:“成王败寇?这词用得倒是有文化水平,只是好像通常是用在谋反失败吧。隔壁的朋友,你若是到这种级别,那就不可能关晋京府了,应该蹲刑部或者大理寺。”

犯人笑道:“你倒是熟悉。”

珍珠对朝廷各职能部门权限有大致了解过:“略知一二吧。”

第五十九章 起火

犯人道:“是啊,密谋造反失败,沦为了阶下囚,若到了这地步就该关刑部了。世人都会这般想的,不过我们当今这位天子是个聪明的,他最喜欢玩的是反其道而行。”

珍珠听着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觉得不舒服,不想再接话。

犯人道:“方才的话还没答呢,宫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升平公主?”

贾春沁讽刺道:“她是皇上新封的公主,受宠得很。满朝文武哪个敢不给她面子。她一句要关,连朱大人这个主事的晋京府尹都不敢不听话。”

犯人笑着自言自语道:“得宠好啊。以为把我关来这就能瞒过他人的耳目,可想我死的人那么多,远比他想的要多,哪能都瞒得住。若疼爱的女儿受我连累死了,皇帝的心会疼吧。”

珍珠心想这是在咒她么:“我反弹,我至少活到一百岁。隔壁那位,我虽不知你是谁,但好歹也是有缘一起坐过牢的,你不必那么狠毒吧。”

犯人道:“你父皇难道不狠毒么。他不止手段狠毒,他连心都是狠毒的,他发起狠来连最爱的女人的父兄都能杀。我之所以败,也是因为我比不上他狠罢了。”

珍珠想着最心爱的女人?那义愤填膺的口气,隔壁的不会是她哪门子亲戚吧:“那你是方才你提到的那位的父亲或者兄长?”

犯人道:“不是。”

珍珠从包里拿了瓜子:“那你扯这个攀什么关系,就为了证明你狠毒情有可原。你说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断不了是非曲直,也给不了你公道。我现在只知道你在咒我一个小姑娘早登极乐,真是谢谢你,那地方极好,您先去吧。”

犯人道:“你还真是不像公主。”

珍珠道:“我这个公主是半路捡回去的,也就沾上了市井之气。说话是随心所欲了些,总不能你都咒我死了,我还恭喜发财吧。”

总要相互对着咒才公平。

犯人问:“你不是宫中妃嫔所出?”

贾春沁竖起了耳朵,她先前就有听亲族女眷们议论,这升平公主是唯一一位未嫁人就封了府的,赏赐更是在凌驾在诸公主之上,恩宠绝无仅有。

可是无人知她是宫中哪位娘娘所出,神秘得很。

珍珠吓唬贾春沁道:“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一支短箭簌的从窗口射了进来,点着了稻草。

贾春沁吓得拍着栅栏,扯开嗓子喊:“火,着火了!”

珍珠看到了火光,大惊失色:“着火了!”

倒是隔壁那位很淡定:“我说过我就要死了,无妨,有你们这两个丫头陪我上路,我倒也不算输得一败涂地。”

贾春沁奋力呼救,可就是没人来,然后,她瞠目结舌的看着珍珠拔下簪子开了锁,从牢房跑出去了。

贾春沁以为珍珠自己逃命了,刚要骂她自私自利,就见珍珠提着两桶水回来了。

还好发现得早,还好火势不大,还好近来天干物燥,备有几桶水以防万一。

隔壁的火浇灭了,隔壁那位也被淋成了落汤鸡。珍珠和今晚一直在咒她死的“邻居”算是打了个照面了,不过牢房太黑她没看清那人的脸。

犯人错愕:“月……”

珍珠骂道:“越什么越!”

她气喘吁吁,近来有点缺乏运动,喘了一会儿气,踢了两脚地上的木桶,带着一肚子气去叫醒今夜值班的狱卒。

这几个家伙居然真是嫌她和贾春沁太吵,塞着耳朵,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哪怕只是看牢房的,好歹也是公职人员,竟然如此没有职业操守,她差点就卒于大晋万丰十二年了。

珍珠把他们喊醒了,带进去指着地上的灰骂:“你大爷的,知不知道牢里的犯人,包括我在内差点成烤猪!”

她明天就去找朱焕庐投诉,招的都是什么人。

贾春沁杀气腾腾的瞪着珍珠,激动道:“那老头说是一个喊着你大爷的人把绣球给他的,原来是你!”

珍珠错愕。

不是吧,这都认得出来。

……

珍珠未来得及梳洗就被召进宫了,路上她把头发弄乱,要多乱弄多乱。

大殿中,胖大叔楚子印也在。一桌子的海鲜大餐,高邦朝她招了招手。

珍珠行了礼,走近,她哭道:“我差点以为见不到您了。”得看着惨些才有安慰品。

太监递上帕子,高邦拿起帕子给女儿擦脸,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昨晚晋京府失火了?”

珍珠点头。

楚子印知道朱焕庐一而再的办事不利,他若是不补救,这个府尹的位置朱焕庐得让位了。

楚子印道:“涉事人等已全部革职查办,负责做饭的那个厨子也承认是收了钱财在饭食里下药。请皇上再给朱大人三日,朱大人定会查出背后主使。”

珍珠想到难怪那些狱卒睡得雷打不动,讲卫生还救了她一命:“不会又是要杀我的吧。”

高邦道:“不是你,是齐王。”

珍珠讶异,她隔壁的居然是齐王,她道:“您怕有人会救他,故意混肴视听么。”

高邦笑:“挺聪明,坐下吃东西吧。”

楚子印知道皇帝算是默许晋京府查纵火的事了,他抹了把冷汗,珍珠坐到椅子上。

高邦嗅了嗅:“什么味?”

珍珠嗅了嗅自己:“我刚从牢里出来就入宫了,蓬头垢面的。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可能是我身上的味吧,不过我闻不出来。”

高邦道:“你也知道自己蓬头垢面么,有哪个像你这般把自己往牢里整的,是嫌你的府邸住得不舒服了。”

“那我确实有打架。”珍珠道:“晋城里住的达官贵人多,虽说天子脚下,他们行事有所收敛不敢太过肆无忌惮。但自恃身份地位不同于一般老百姓,欺凌的行径禁而不止。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真受了欺负百姓也只能自认倒霉。若这般不受律法约束天威不得彰显,久而久之会酿成大祸的。”

楚子印道:“皇上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公主似您,这般牺牲小我,为了大义甘愿在牢房那种肮脏之地吃苦受罪,真是叫那些骄奢淫逸的贵族子弟惭愧。”

高邦看着珍珠:“实话?”

珍珠咬了一下筷子,结果能起到教育意义不就好了么,为什么非问动机。

珍珠道:“就是我和贾春沁打架,我想惩治她,又不能让周国公心有怨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个人都待牢里。反正我受得,是贾春沁受不得。”

楚子印嘴角抽了抽。

高邦笑道:“你吓得周国公上书说是自己教女无方请朕降罪,还惊得楚大人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从开河买了这条鲟龙鱼向朕赔罪。这条鱼活着运到晋城不容易。”高邦夹了一块鱼肉进珍珠碗里,“尝尝。”

珍珠笑道:“我都和朱大人说了,依律法办事没错。楚大人和朱大人是多虑了,楚大人,你不吃么?”

楚子印摇摇手:“这是特意孝敬皇上和公主的。”

珍珠想估计是怕朱焕庐把她关大牢,尤其她还差点死在大牢,皇上不高兴,就用这条价值不菲的鱼来消灾吧。

她也夹了块鱼肉给高邦:“我虽说有点点胡闹,但昨晚也算是破了那背后之人的阴谋诡计,使之功亏一篑,对吧。”

那齐王关着是要牵制他几个儿子,要被烧死了,事情可就大了。

高邦对楚子印道:“听到了么,她是要邀功呢。”

楚子印笑道:“确实是多亏了公主,等回去,臣立马备上礼物登门道谢。”

珍珠客套的笑:“太客气了。”

高邦问:“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你自己想的?”

珍珠道:“是师父教的。”

高邦问:“姓诸葛的师父?”

珍珠想应该是陶渊把在梁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禀报了,包括她说的那招草船借箭:“另外的师父。”

高邦道:“这样的奇人异士,朕居然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也是孤陋寡闻,你师父在何处?”

珍珠又开始发挥她编剧家的天分,若有其事的道:“我也不知,师父们都是世外高人,当初收我为徒,说是因为与我有师徒缘分,缘尽了便散了。我知皇上求贤若渴,只是方外之人,富贵功名已非所求,否则早已入仕为官。”

高邦惋惜:“看来是朕没有这个福分,得高人辅佐。”

珍珠哄道:“皇上怎么会没有没有福分呢,皇上是天底下最有福分的人,这才庇佑了四海太平,大晋风调雨顺。”

“你再说下去,楚大人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高邦点了点女儿的鼻尖:“论马屁功夫,你也是登峰造极了的。”

珍珠咧嘴笑,想了想,道:“我有件事还没和您说呢,我当古月教的教主了。”

楚子印察言观色,见高邦沉默不语,愤愤道:“这群刁民,皇上已是法外开恩,妇孺免刑,他们竟还敢打公主的主意。”

珍珠道:“他们也不知我身份,让我做这个教主不过是想多一重保障。我把您赏赐给我的那块地用来安置那些女人和孩子了。我想再把鲸帮和古月教适龄入学的孩子合并,请人一并教导。”

若是得皇上答应日后办起事方便许多。古月教那些孩子身份毕竟有些特殊,未免有人拿这做文章,还是先说了好。

楚子印道:“公主心善,对谁都怀有善念。可古月教那些刁民生性本恶,皇上未降罪妇孺已经是宽大为怀,还要教那些孩子读书,他们未必懂得感恩,长大之后若存了报仇的念头,怕反而埋下后患。”

珍珠道:“那些人误入歧途有很多原因的,一呢是官民矛盾尖锐,官逼民……当然,在皇上英明神武的治理下,这样的矛盾已经在大部分的地区有所缓解甚至消失。二呢是他们没受过教育,不懂辨善恶,若是找一位学问高,负责任,除了教他们学问还能教他们做人的好夫子,给那些孩子灌输忠君爱国是非对错的观念,我相信会把那些孩子培养成才的。”

高邦夹了虾仁,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楚子印一边揣摩着圣意,一边道:“龙生龙凤生凤,像皇上这样天纵英才生出的皇子公主也是聪慧过人,那些刁民的孩子如何教也是枉费心机。”

珍珠道:“若是龙生龙凤生凤不需要教的,那干么赵先生来晋城会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要把孩子往他那送。你不是也把楚天河送去伴读么,可见名师出高徒是有道理的。”

楚子印一时语塞。

珍珠继续道:“皇上,他们也就是一群流鼻涕活泼好动的孩子,好的教育对他们影响会很大,可以引导他们走正确的路。少年强则国强,您求贤若渴,或许几年十几年以后,他们之中会有乳虎啸谷,鹰隼试翼的栋梁之才。”

高邦搁下碗筷:“那你想找谁教他们?”

珍珠笑道:“我给赵先生写过信,他给我推荐了一位莫弈莫先生,好像说之前赵先生回晋城探望的故人就是这位莫先生。”

高邦道:“那你就不用想了。”

珍珠不解:“为什么?”

楚子印道:“公主不知,莫弈和赵同是忘年交,学识确实高,可这人跟赵同不同,一句不想入仕便仗剑天涯了。后来回到晋城搬去了清凉寺,太后想请他入宫教皇子课业,备了厚礼,前前后后去了四拨人,都无功而返。”

珍珠抓了抓头发,这么不给面子:“试一试呗,不得再说。”

高邦笑道:“你若是请的动他,建书塾的银子朕让楚子印一人出了。”

楚子印面部抽搐,为人臣子,太艰难,太难了。

珍珠笑道:“真的?”

高邦道:“君无戏言。”

珍珠知道高邦为什么这么爱逗楚子印了,他的面部表情真的特别丰富:“那为了楚大人的银子,怎么也得多试几次了。”

……

魏子规正在喂鸽子,珍珠跳过门槛笑道:“我回来了,有没有挂念?”

魏子规道:“某人不在,耳根清净得很,只是这清净也到头了。”他将她由头到脚看了一遍。

珍珠笑,他这关心的方式太含蓄了,不细心些都看不出来:“你去过晋京府了?”

魏子规道:“听说着火了,我去到时你已经进宫了。”

第六十章 我想嫁给你了

珍珠把在宫里演的那可怜样又演上了:“少爷,你知道么,在命悬一线的那刻,我想到的不是我个人的生死,而是我若不在了,你该有难过,所以我对我自己说我一定不能放弃,一定要活着回来见你。”

魏子规道:“你应该已经讨过赏了吧,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贪得无厌的下场通常就是一无所有。”

珍珠想着他是她肚子里的虫么,现在完全摸清她的行为模式:“少爷,你还真是寡情薄幸,你不挂念我,我却挂念你挂念得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魏子规笑:“你怎么什么恶心的话都能说出口。”

珍珠颇为认同的点头:“是啊,我也觉得挺恶心的,奈何你就偏偏喜欢听这些恶心的话,害我只能勉强自己说了。”

魏子规拉长着脸把装着鸟食的器皿随手搁到一边,回到书桌前读书,再不理会她。

珍珠去逗了一会儿小子,拖了张凳子到魏子规旁边坐下,看到他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她头皮也发麻了。

珍珠道:“感觉最近你都没得好好念书,明年的科举没问题吧?我实在有些担心,你说若是能出个考试大纲什么的多好,大晋的科考范围太广了。”

“高珍珠,你是故意……”他书本重重一放,扭头想狠狠批她一顿。

珍珠在他嘴上啄了一下……本该爆发的怒气不争的在消减……然后她又啄一下,一下,又一下。

魏子规觉得不该这般轻易的被她拿捏住喜怒:“你当你是小鸡仔么。”

珍珠哈哈笑:“你怎么打这个比喻,那你是米饭还是菜虫?”

魏子规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学问在于日积月累,而不是走捷径取巧。都说十年寒窗,若是短短时日就能读出个状元,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落榜了。闲暇你也该多看看些正经书,别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珍珠撇撇嘴,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说他文化基础扎实么,她取下笔架上的狼毫笔转起笔来:“我明日去一趟清凉寺。”

魏子规问:“去清凉寺做什么?古刹庄严之地,你可别又去那生事。约了人?去多久?”

那口吻像极了查岗,他们的角色是不是反了:“我不是个你说请赵先生给我推荐教书育人的人选么,我收到回信了,不过后来跟贾春沁街上闹事被抓就忘了个你说了。”

魏子规思索片刻:“你已经和皇上说了?”

珍珠点头。

魏子规最后一次跟她确定,她是否想清楚了,只要她是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他不会再多说什么。

他道:“其实你这个古月教教主做得如此勉强,你已安顿好了他们,就算想甩手不管了。如今已平安回到了晋城。只要你想,皇上会帮你处理好一切,你只需做你喜欢的事,比如赚银子。”

珍珠摆出资本家的嘴脸:“你知道什么,这叫长远投资。我让那些小屁孩读书,以后再让他们加倍还回我这人情,让他们给我干活,我压榨他们的劳动力,榨干他们的血汗钱。”

魏子规笑了。

她不喜欢他这笑,明知她也有点小傲娇,还让她下不来台:“你这什么表情,我说真的,等我和你成亲,我一样榨干你、吸干你……”

魏子规眯眼:“说话注意些。”

注意什么呀,他自己想歪:“我是说榨干吸干你的银子,你想哪去了,还说我呢,你自己思想比我还污浊。”

魏子规红了脸,拿起书翻了两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都能赖她,他还姓什么魏啊,姓赖得了,手上的狼毫笔飞了出去滚到了桌下,珍珠弯腰去找。过了一会儿她坐直了身子,钟一般的端正。

她道,“少爷,我给你讲个可歌可泣,特别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好不好?”

魏子规道:“不好。”

珍珠置若罔闻,问他的意见也就是意思意思的问问:“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华盛顿的小孩子,他爹给他买了一把小斧头,他非常高兴。他想试试那斧头锋不锋利,就把他院子里的樱桃树砍了。他爹回来看到断掉的小树苗非常生气,问是谁干的。华盛顿很诚实的承认了错误并得到了他父亲的原谅。”

魏子规一心二用,一边看书,一边听:“所以呢,你想砍我院子里哪棵树?”

珍珠压下他手里的书:“不是,我是想告诉你诚实是很可贵的品质。虽然做错了事,但只要勇于承认错误,那就是好样的,该用爱教育而不是谩骂。少爷,如果我做错事,你能不能不骂?”

她小声试探。

魏子规漫不经心道:“你想得美。”

珍珠错愕:“为什么?你听了我的故事,难道没受到什么启发么。”

魏子规道:“做错了事勇于承认自然值得原谅,可你做错事通常会先想着怎么脱罪,你是成心认错么?”

她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魏子规转头定定看着她,“你不会做错什么事了吧。”

珍珠赶紧挽住他胳膊,又亲热了一番。通常她主动,他口嫌体正直,半推半就就从了。

珍珠问道:“少爷,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我想嫁给你了。”

她忽的说这让他招架不住的话,魏子规道:“你不是不想这么早成亲么。”

珍珠道:“原来是,不过人的想法总是在变的嘛,外面那么多狂蜂浪蝶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得灭了他们的想法。而且我觉得我们两成亲后相处模式估计也跟现在差不多了,反正早晚都是得成亲的,那就早些成亲,有些事还能光明正大的做……我是说吃你的穿你的花你的,你别又想歪了,又说我带坏你。”

魏子规郑重的问:“你想清楚了?”他并不希望这是她一时冲动,事后又后悔成婚得太早。

珍珠点头。

魏子规面无表情的道:“晚上我和爹娘商量商量。”

葫芦口一役大捷,魏大人升了官,比从前更忙了。

既是他同意了,珍珠道:“那下一次进宫我也和皇上提一提。好了,你看书吧,别一会儿说我故意骚扰你,害你分神。”

魏子规道:“明日我和你去清凉寺。”

“好。”珍珠低着头乖巧的把椅子拉回原位,跑着出去了。

等她走了,魏子规的嘴角这才微微翘起了弧度,她莫不是害羞了吧。

他真是没有想到这会是她先提,她那样的没心没肺,除了赚银子对其他的事并不爱拟定计划,都是懒懒散散顺其自然的态度。

原想着他们之间订了亲,也不必太急了,等过一两年她性情稳定些,再由他说。

此刻,魏子规的心情是不错的,只是,这样不错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他挪了一下脚,踩到了一硬物。低头一看,他最珍爱的那只狼毫笔已身首异处,断成两截陈尸在冰冷的地上,而罪魁祸首逃之夭夭了。

是他忘了,她的脸皮厚如城墙怎么可能会不好意思,那是逃佚了。

……

子意知道他们要去清凉寺也要跟去,她见魏子规面黑黑,小声问珍珠:“哥哥怎么了?”

珍珠道:“你哥太小气了,我不过弄坏他一支狼毫笔赔给他就是了,他还闹脾气。”

她当初扒他裤子用的也是这个词,不过。魏子规道:“我生气是因为你那不端正的态度,弄坏了东西不是想着坦白道歉,而是掩盖逃跑。”

珍珠反问:“我若是坦白认错,你会不会不生气?会不会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夸我很诚实,因为我这种难能可贵的品德所以原谅我,循循善诱而不是板脸训斥?”

魏子规不说话,珍珠狡辩:“你看看,所以我不坦白是情有可原的。”

魏子规瞪她,她可真能颠倒黑白,敢情还是他的不对:“你不坦白难道我就不会发现就不会不训斥了么。”

珍珠嘟囔道:“至少能迟点看到你这张黑漆漆的脸。就是你小气,我要是弄坏的是子意的笔她绝不会生气的。”

子意点头,表示自己最大方了:“不管你弄坏我那多少支笔都没关系,全弄坏了都行。”

魏子规问:“她要是弄坏你的琴呢?”

子意急忙摇头:“琴可不得。”

“子意,你到底帮谁的。”珍珠扫了一眼:“于渐白不来?”这么好的亲近机会,她还以为于渐白定会跟呢。

魏子规道:“你和贾春沁打架的事闹得晋城人尽皆知,周国公亲自去了于府说是要好好管教女儿,婚事暂且不提了。于渐白就回去了。”好在当初两家只是口头先说,并未下聘。

珍珠道:“贾春沁的性子我也是领教了,于渐白若娶了,保准三天两头挨打,他爹娘估计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我算是间接帮了他,得找他还这人情债。”

珍珠去大雄宝殿拜了佛,添了香油钱。她本想拦下一位相貌随和的小沙弥问问莫奕在哪。

魏子规道:“在后山。”

按着以往套路,珍珠还以为要见这种级别的高人,至少也得对个千古绝对或者猜个迷什么的,答对了才能通关:“怎么你知道。”

魏子规道:“你来之前就没先打听么,赵先生和莫先生二十年前便已是名满天下的学者。莫先生更是宝成十二年的状元,先帝为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择名师,原是选了莫先生的。谁料他脱去冠冕,留信一封,游历天下去了。”

珍珠好生佩服,好牛的履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是视钱财如粪土,功名如浮云。

珍珠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见这位这位莫先生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魏子规道:“一年前莫先生回到晋城便在清凉寺后山的禅房落脚,不少达官贵人前来拜访,也有想拜他为师跟着他学习,都铩羽而归了。”

珍珠好奇的问:“少爷,你不是最佩服这样的饱学之士么,那你来过么?”

子意道:“哥哥来过三次,不过恰巧莫先生都不在,娘说估计是哥哥和莫先生无缘。”

珍珠道:“我刚才捐了很多香油钱,这么满满的诚意,佛祖应该感受到了吧,就算我与那位莫先生也无缘,应该也能偶尔开一下方便之门,给我牵牵线吧。”

魏子规道:“你当菩萨和你一样见钱眼开么。”

穿过后山的小竹林,沿着小径走,珍珠见到了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前坐着一个男人,那狂放不羁爱自由的背影似曾相识。

珍珠对于长相好的异性,记忆力也会跟着提升:“这不是那个个性大叔么,原来他就是你偶像。”

魏子规也颇意外。

莫弈全神贯注的看着棋盘,似没察觉到他们。

珍珠心想高人嘛,总要讲些排场身份什么的,对于这种无声的考验,她完全可以站上一个时辰雷打不动,直到他喝完桌上的酒,先憋不住去茅房。

魏子规看了白子的走势,执起黑子下在棋盘右上角,截断了白子的攻势。

莫弈抬头看着魏子规道:“棋艺不错。”

魏子规作揖。

珍珠笑着抛出高帽:“哪里哪里,跟您比差远了。原来您就是莫先生,我们见过。我就说嘛,您身上透着那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就不是寻常人。”

莫弈笑,认出他们的声音了,他把棋子装回棋盒里:“你们是什么人?”

魏子规恭敬的道:“在下魏子规,是赵先生的弟子。”

珍珠道:“我叫高珍珠,也是赵先生的弟子。”

子意见他们报了名字,也跟着报名字:“我叫魏子意,不过我不是赵先生的弟子。”

莫弈道:“赵兄的弟子是不少,可也是精挑细选的,他素来不喜欢轻佻之人,觉得这样的人做学问不严谨。他什么时候竟改了收徒的规矩了。”

这话应该是对她说的,珍珠想大部分的老师果然都比较钟爱魏子规这种看着就是规规矩矩踏踏实实的读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类型的。

珍珠并不觉得自己轻佻,只是活泼了点。

珍珠道:“我看着是有些不太正经,可我做学问的态度那可是一丝不苟的。莫先生,我想请您去教一群孩子学问。”

莫弈道:“你能绘得出井车,不是普通人,又是赵兄高徒,学识必然不低,怎么不自己教。”

第六十一章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珍珠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育人是一份光荣的事业,得有真才实学,投机取巧不得。我有自知之明,实在不敢误人子弟。赵先生和我推荐了您,说您不仅学识高,人品也高。”

莫弈和颜悦色:“你很会说话。”

珍珠喜出望外:“您答应了?”

莫弈道:“另请高明吧。”说完便拿着酒壶回草庐了。

珍珠总结了失败原因,准备不足:“果真不好对付。”

子意道:“你和莫先生说了还不到十句,怎么知道他不好对付?。”

珍珠道:“拒绝我都拒绝得这么简单明了,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也不按套路,不问问有没有什么好处,油盐不进水火不侵。”难怪说太后请了四次都没请成。

魏子规问:“你要放弃了?”

珍珠抱着手道:“怎么可能,死乞白赖死缠硬磨死皮赖脸那向来是我的优点。”刘备尚且三顾茅庐,她才来一次,“他既是爱酒,我就投其所好。立马回去买最好的酒,明日再杀来。”

子意小声对兄长道:“死乞白赖死皮赖脸好像都是不好的词。”她只听别人骂人的时候用过,倒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用在自己身上的。

魏子规道:“那是她自己觉得的优点。”也只有她自己会这么觉得。

子意道:“听说清凉寺有棵神树特别灵验,我想为爹娘祈福再回去。”

珍珠笑着摸摸子意的头:“我家子意真是孝顺。”

子意拉着珍珠回到寺里买了一张祈福符,珍珠想着一张哪里够,于是给银子又买了十张。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贪心了点。”

珍珠心想他对鬼神敬而远之。可她信啊。

她觉得祈福跟买彩票其实差不多,买得越多中的几率越大。树上挂了那么多祈福符,菩萨又未必全看,她写多一些,说不准菩萨随手一掀第一张就是她的。

珍珠道:“我要是贪心就全买了,而不是只买十张。”

她以身做挡,不让魏子规看到她写什么。写完后,在祈福符一端系上果子,往树上抛,据说只要能挂到树枝上便能灵验。

珍珠一抛一个准,没一会儿,十张符就都挂到树上去了。

子意赞道:“珍珠你好厉害。”

珍珠笑,上辈子她可是差一点就进篮球校队的,手感还在:“我帮你扔吧。”

子意摇头:“得自己扔上去才会灵。你们走远些,我怕砸到你们。”

魏子规和珍珠后退了几步,子意扔了两次,失败了。

珍珠传授经验:“你要瞄准了再扔,手腕用力。”

第三次子意找准了方位用力抛,符是顺利挂上去了,可脚却扭了眼看就要跌倒,身后伸来一双手扶住了她。

子意愣愣的看着对方。

王乾荪等她站稳,松开了手。

珍珠着急的上前,问子意道:“没事吧?”

王乾荪目不转睛的看着珍珠。

魏子规见到王乾荪的异样,不过只是声音相似,倒也不算实证。以后在鲸帮得更小心些了,他道了谢,与珍珠扶着子意回去了。

……

第二日带上酒、菜,出发去了莫弈的草庐。

珍珠把酒坛的塞子打开,用手扇了扇,那酒味香飘十里啊,不必他们敲门,莫弈就把门开了。

珍珠笑道:“莫先生,早——这里的空气真是清新,别处可比不了。”

莫弈见是他二人,想着他们必又是为同样的目的来的:“别以为一坛酒就能让我改主意。我说不去就是不去,晋城里有学问的人多了去了,何必非我不可。”

魏子规谦虚的道:“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先生,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珍珠点头:“是专程来请教莫先生的。”魏子规跟得她多,也变聪明了呀,既是开门见山没用,还会引得莫先生的抵触,干脆循循渐进。

“只是如此?”莫弈的视线来来回回在酒坛子上逡巡,就是摆脱不了酒香的吸引。

这酒花了珍珠三十金,即便比不上宫中皇上喝的,那也是顶级的佳酿了。

莫弈道:“若只是单纯的请教问题,那就进来吧。”

珍珠道:“先生用过膳了么?若是还没吃,不如尝尝我的手艺,正好给您送送酒。”

她从食盒里拿出茶香素鸡、鱼香豆腐、萝卜丝素丸子。

莫弈尝了一口茶香素鸡,还真是尝出了鸡肉的味道,斋菜十分考究厨艺,他还记得上次珍珠做的饭团,味道也很好:“你不会是开酒楼的吧。”

珍珠道:“我以前做过丫鬟,服侍的主子口味别提多刁钻了,味道稍稍淡了些重了点他都要喊我重做,只好不停的提升厨艺。若是正巧合您胃口,我再给您做。”

魏子规发现只要提及过去,她总是不遗余力的帮他抹黑,塑造恶主的形象,好博人同情,再将这怜悯同情做切入点。

感受到魏子规的视线,这厮擅秋后算账。

珍珠嬉皮笑脸的对魏子规道:“人生不易,体谅一下。”

莫弈道:“你以前是他丫鬟?”

珍珠点头:“对啊。”

倒是看不出来,莫弈道:“以前是,也就是现在不是了。”

珍珠拍了魏子规后背,大笑:“现在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人生的境遇有时就是这样大起大落。”

魏子规:“……”

魏子规和莫弈边吃边谈起礼、乐、书、数。

起先是魏子规问莫奕答,而后是莫弈考问魏子规作答。倒是有些像在张府书斋上课的问答模式。珍珠听得懂他们说的,只是她不怎么感兴趣这种学术问题,所以听着就好。

这么一聊就聊到了晚上。

珍珠看时辰不早了,拉了拉魏子规的衣服,要告辞:“莫先生,我们明日再来。”

莫弈道:“晋城不缺有学问的人,不必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请我下山的人不少,无一成功的,你们也不会例外。”

珍珠想了想,徐徐道:“晋城是不缺有学问的人,可是却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同时又有学问的人教那些孩子如何在这世道安身立命。赵先生和我说过他儿时家境贫苦,今时今日的成就来之不易。他和莫先生既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想必都不是贪恋权势富贵的,之所以年轻时周旋官场,我想,是因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吧。”

第六十二章 她的爱恨收放自如

莫弈默然,递给他们一盏灯笼。

珍珠接过灯笼,魏子规提上食盒,下山。

清凉寺香火鼎盛,几年前有信众筹集款项重修过,上下山的路还算好走。

就是晚上光线暗,得走慢些,珍珠可不想一个踩空,用滚的下山。

她拉着魏子规的手:“少爷,我有时是不是话很多?”

魏子规道:“只是有时么,高姑娘,你说话不是挺大胆的么,怎么这回用词这般保守了。”

真是个直男,珍珠教道:“当一个姑娘问你她是不是长胖了,是不是晒黑了,是不是变丑了,是不是话多太啰嗦了,你都得反着说。这是避免双方争执进而伤了感情的标准答案。”

魏子规道:“若不想伤感情,一开始就不要问这么自欺欺人的问题。你是胖是瘦是黑是白,你房中的镜子很诚实,只要你没有老眼昏花,它每日都在告诉你你所谓的标准答案,你是去问问它吧。”

珍珠喃道:“我又不是白雪公主里的皇后。”

魏子规道:“说什么。”

“我说你嘴巴变毒了,肯定是偷师了。走慢些——”珍珠握紧他的手,手心有些出汗了,“我怕。”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配合她放慢了速度。

珍珠没好气的道:“那你当我杀过人放过火吧。”她停顿了一会儿,感伤的道,“我若是告诉你我上辈子就是死在这样的月夜里,失足摔下山死的,你信么?”

魏子规停住了步子。

附近都没人,静悄悄阴森森的,要不是有魏子规陪着,让她一个人走她定是不敢走的。

珍珠道:“我说的那些新奇的言论,唱的那些歌跳的舞都是上辈子在一个叫做学校,就是类似于现在的私塾里学的。你信么?”

魏子规不语。

珍珠想着,也是,她突然说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换谁听了都会觉得是疯言疯语,当她没说吧。

珍珠步下石阶。

魏子规拉住她:“每次你说得越是一本正经慷慨激昂,就越有可能是假的,反而听着像胡说八道匪夷所思的却可能是真的。我信。”

珍珠原以为他信或是不信她都无所谓,之所以告诉他,是因为要嫁给他了,她想告诉他,哪怕他当她是失心疯,或者和老头子一样以为她脑子被门夹了,她还是想告诉他。

可当他这么轻易的说出相信时,她内心深处有什么破土而出。

萤火点点,她想爱若是能具体化,也就是此刻翻涌不止的悸动,她心跳如鼓。

类似于心肌梗塞的感觉。

珍珠往上走了两阶,踮起脚用力的亲他,直到气喘吁吁几乎要缺氧才分开,珍珠大声表白道:“少爷,我爱你。我想对你唱情歌,你要听么。”

魏子规笑道:“你是要在这喂蚊子么。”

珍珠道:“那下次我再对你唱,要不念情诗也得,我肯定比上次那个高燕人念得动听。”

哪壶不开提哪壶,魏子规别扭道:“你能别提那件事么。”

珍珠笑道:“好,以后都不提了。”

他问:“学校是什么样的?”

她答:“学校里学的分文理科目,有语文数学英语体育……”

魏子规拉着珍珠慢慢的下了山。

回到魏府,刚下马车,就见菀翠一脸着急的在魏府大门前来来回回的踱步。

珍珠惊喜道:“菀翠姐姐,你怎么来晋城了。”

菀翠着急的跑过来通风报信:“我是替少主送信来的,魏少爷你们还是先躲一躲吧。”

魏子规一头雾水:“躲什么?”

南宫瑜的家书,珍珠一下就猜到信的内容了,她蹑手蹑脚想回公主府去。

魏子规勾住她后领:“去哪。”

不用问了,定是她又做了什么好事。

珍珠拨了拨头发:“少爷,你我就要成亲了,要知道夫妇一体,要相互包容。你以后会不会包容我说错话,做错事,还有偶尔随机的不限地点不限次数的惹你生气。”

魏子规心想还好她说的不是让他包容她的不良嗜好比如看那种书:“你哪日不是在惹我生气。”

决定要娶她便是有心理准备了。等等,她通常做这种铺垫时,就表示挖了个大坑让他跳。

魏子规道:“你什么意思,你又做了什么?”

珍珠绞着衣服,撒娇道:“也没什么,就是你外公不是不答应和古月教的人联手么,我为了大局着想,撒了个小小的谎,说我怀了你的……孩子。”她故意模糊最后两个字的发音。

魏子规却不让她糊弄过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珍珠道:“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魏子规瞠目:“这种话是能乱说的么!”

珍珠大声道:“我有什么办法嘛!我要是不说我怀孕了,你外公能那么好说话么。我也算是救了你,救了梁城好么。”

魏子规见她明明有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你还真是伟大。”

珍珠挺直了腰板,他大声,她比他更大声:“我就是伟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梁城的老弱妇孺加起来就算不上万也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吧。你知道那是多少级浮屠么,是六万九千九百九十三级。”

菀翠见他们两竟是在门口直接吵起来,劝道:“魏夫人在生气,还是先想办法如何解释吧。”

珍珠一听南宫瑶生气了就怂了:“我有点头痛,我先回公主府了。”

魏子规拉住她不让走,他刚和爹娘提要娶珍珠,现在爹娘会如何想?定是认为是他越了矩,珠胎暗结,怕纸包不住火才要匆匆成亲:“你跟我进去说清楚。”

珍珠抱着肚子道:“我都说我头疼了。一个人能解释清楚的事何必两个人进去,你就不怜惜一下我么。”

魏子规斥:“头疼抱什么肚子。”

珍珠挣扎着不肯进魏府,魏子规干脆把她扛到肩上,就像扛米袋那般,是她说夫妇一体的,她自己捅的篓子,他挨骂她也别想逃。

珍珠死死抱着门口的石狮子做最后的挣扎:“少爷,我恨死你了,我告诉你女人的恨很可怕的。”

魏子规无情的把她扛了进去,刚刚还在说爱,现在变成恨了。她的爱恨还真是收放自如,估计也是她说的所谓随机吧。

第六十三章 日后兴衰荣辱皆系于你身

魏子规和珍珠都顶了一双熊猫眼出现。

莫弈笑道:“你们两昨夜下山后去做贼了?”

珍珠道:“做贼就好了,还有点收获。”能让她怕的就几个人,生气中的瑶姨算一个,昨夜被训斥了许久,她一句不敢回。

魏子规道:“怪得了谁。”

珍珠睡眠不足,无精打采的道:“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

莫弈递上一把扇子

珍珠道:“谢谢,我不热。”

谁让她扇凉了,莫弈道:“你要是能把扇子上的鸟关进笼子里,我就去帮你教那些孩子,若是办不到,以后就不要来了。”

魏子规拿过扇子来看,见这是一把女子用的团扇,扇面画了一只鹦鹉。

珍珠想估计是莫弈看出了她死缠烂打的决心,嫌他们烦了,干脆想了办法要他们知难而退:“关进去就得了?莫先生是君子。君子一诺千金。”

魏子规笑,知道她这么说就是有主意了,他倒也想看看她用什么办法把扇子上的鸟关进笼子里。魏子规把扇子给她。

珍珠问莫弈要来笔墨砚,大爷语气的使唤起魏子规:“给爷研磨。”

魏子规挑了挑眉,研磨。

珍珠提笔蘸了墨汁,在扇子背面画了笼子:“看着,可别眨眼。”她快速的转动扇柄,画面在鸟和笼子间来回切换,看着看着,还真看到鸟进了笼子。

珍珠停下动作,她小时候可是看过聪明的一休的:“人的眼睛是有记忆的,若是给我些时间再给我几个画师,别说只是把这只鸟关进笼子,让它展翅抓虫子都得,这叫动画。”

莫弈本只想为难她,没想到被她说的那些闻所未闻的知识引出了兴趣:“动什么?”

“动画。”珍珠又问莫弈要了一本不重要的杂书,在右下角用简笔画画上行走的小人。以前上课开小差就玩过这个,她把书合上再快速翻页,右下角的人就开始走起来了。

莫弈笑道:“有趣,有趣。”

珍珠道:“等我准备好了,再让人来接莫先生。先生可不能言而无信,否则我就写信去和赵先生说你赖皮。”

书就给他留作纪念了,接下来她该去楚府讨银子了。

……

珍珠觉得她要把孩子们集中起来统一教学的事应该和家长们说说,还有有关于与南宫家合作的一揽子生意计划也得提一提,所以六月中旬的鲸帮例会她去了。

开会之前例行点名,发现刘川风和王乾荪缺席了。

刘川风是仇老爷子的心腹,这几日他服侍老爷子寸步不离,不来是有正当理由。

至于王乾荪,珍珠问起,才知道王乾荪自离了。

珍珠拿出威震小弟们的气势,翘起二郎腿,拍桌子吼:“不会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又打架斗殴把人给挤走了吧。我不是说过不许打架破坏内部和谐么!”

自珍珠救了崔静堂一命后,崔静堂对她这个帮主是毕恭毕敬,赶紧解释道:“是王乾荪自己离开鲸帮的,没人赶他。他突然就把堂主令牌一扔,说自己不再是鲸帮的人就走了,真的,我不敢骗帮主。”

珍珠看崔静堂不像说谎:“先开会吧。”

又是件麻烦事,她发现这个鲸帮问题是层出不穷,麻烦是接二连三。

会后,珍珠和魏子规去探望仇老爷子。

刘川风面色凝重的让他们进屋,仇忠躺在床上,距上次见面好像也没过多久,形容却更消瘦,仿佛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目光涣散气息微弱。

连珍珠这种不懂医术的人都看得出他的病到了极凶险的地步,病情恶化的速度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以为老爷子的病只要好好养着,怎么也还有一年半载。

珍珠责怪刘川风:“老爷子病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说。”

刘川风低头:“是老爷子不让说的。”

魏子规为仇忠把了脉,看着珍珠怀着一丝希望的眸子,他并不想她失望,可这瞒不住,他摇了摇头。

仇忠听到了珍珠的声音,吃力的睁开了眼:“你来了。”

珍珠道:“我让人去请大夫来,请最好最好的大夫。”

仇忠已看透生死,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时辰到了,就是把神仙请来也没用。刘川风,等我死后,你就听这丫头的吧。以后她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他这是在交代遗言了,珍珠道:“我这个代理帮主只做一年,您还没选出下一任满意的帮主人选,怎么能撒手不管。这不是您最放心不下的鲸帮么。”

仇忠能感觉得出自己大限将至,他吃力的道:“我等不了。你当这个帮主是意外,或许这也是老天帮我选的。你不要怪我用恩情要挟你,我是自私,就自私这最后一次。我死后,过了头七,就把我火葬了。”

刘川风已忍不住低泣:“这怎么可以。”

大晋的风俗死后是要土葬的,留下全尸。火葬那是要灰飞烟灭,犯禁忌的。

仇忠见自己要死了,没不瞒了:“我本是高燕人,故国尚在,家却早就没了。身如浮萍是无根之人,鲸帮就是我的家。丫头,其实我很羡慕你师父,他是自由的。”

珍珠道:“他那是散漫,不负责任。”

仇忠忽的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

珍珠愣了一下,这时才想到他既知道魏子规的身份,魏子规订亲的事在晋城也不算什么秘密,顺藤摸瓜猜到她的身份也不奇怪。

仇忠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是要要挟你什么,你做这个帮主不是自愿的,你也未必会做得长久。我现在把鲸帮托付于你,日后兴衰荣辱皆系于你身。即便哪一日你不愿再做这个帮主,我信,你也会代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珍珠想说她其实也不比老头子好多少,还是不要把这么大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好:“老爷子……”

“王乾荪……”仇忠欲言又止,终还是没说出口,“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夜里丑时,刘川风来报噩耗,仇老爷子走了。

一代人物,白手起家,没有身份背景,靠的只是一身胆色和本事,能把鲸帮壮大到今日的规模,珍珠其实很佩服他。

第六十四章 我怕他失忆嘛

老爷子没有子嗣,本该是唯一的弟弟送他最后一程,可卫仲陵不在,珍珠是帮主,就由她来守灵了。

她烧了金山银山纸人纸屋:“死老头子,也不告诉我去处,想通知他都没办法。”

魏子规问:“仇老爷子和你师父是什么关系。”

“兄弟。”他已经知道老头子的存在了,也就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魏子规知道为什么当初她明明不想做鲸帮帮主,仇老爷子只对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她改了主意:“你和你师父感情很好吧。”

她虽然总死老头死老头的喊,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样子,可是只要和卫仲陵有关,不管鲸帮也好,古月教也好,她都一而再的让步了。

珍珠道:“九年来就我和他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人不太靠谱,对我却很好。”

魏子规道:“你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吧,联联珍珠贯长丝,我娘最喜欢的句子。”他也是后知后觉了。

珍珠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他都逼自己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九年了,即便还存着情谊,思念也不是罪过吧。”她提醒道,“记得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捅破了只会大家都不开心。”

魏子规不语,可珍珠知他听进去了。

珍珠问:“你陪我在这守夜,夫人那瞒得住么?”

魏子规道:“娘以为我们这几日还在忙着说服莫先生。她若是问起,你就说太晚下山不安全,在清凉寺借住了一宿。”

珍珠点头。

“少爷,你帮我去厨房把蒸好的点心拿来供上吧。”

魏子去了厨房,珍珠见没纸钱了,也起身离开去拿纸钱。

再回来就发现灵堂多了三支刚点上的香。

珍珠想着鲸帮的兄弟白日都来上过香了,只除了……王乾荪。

珍珠追了出去,才想着东南西北她要朝哪个方向追,就听到打斗声。

拐角,她看到了王乾荪和三个黑衣人在打斗,一敌三,其中一个黑衣人一剑刺在王乾荪腹上,珍珠扯开嗓门喊道:“杀人了——”

保护珍珠的暗卫和闻声赶来的魏子规、刘川风合力将黑衣人击杀。

珍珠回忆着学过的急救知识,从怀里拿出手帕摁住王乾荪腹部上的窟窿,这血一直涌,得抢救了:“少爷!”

王乾荪用尽力气将珍珠脸上的面具拨开,面具下隐藏的是一张五颜六色的大花脸。

晚上看,其实是有些吓人的,像是鬼片里跑出来的厉鬼。王乾荪翻了白眼,晕了,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被她的脸吓的,反正是晕了。

魏子规和刘川风也吓了一跳。

魏子规瞠目:“你脸怎么画成这样。”要不是知道是她,他会以为大半夜哪跑来的疯子。

她这不是保险起见,面具掉了也不会露馅,以防万一嘛,珍珠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快救人吧。”

……

王乾荪伤势颇重,魏子规并不是很有把握能救活他,给王乾荪止了血后,便把他带回了魏府又请了魏研来一同斟酌用药。

珍珠拿了人参灵芝什么的给他吊命,亏得王乾荪年轻身体强健,熬了两日度过危险期了。

珍珠见人醒了,猛扯魏子规的衣服:“醒了醒了。”

魏子规的外衣被她扯得滑了肩:“我会看,我没瞎。”他为王乾荪检查了伤势,“你……”

珍珠着急的打断:“你还记不记得你叫什么,何方人士,家住哪里?”魏子规斜眼,珍珠眨眨眼,她这也是出于关心,“我怕他失忆嘛。”

他对她只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不说话。”

珍珠咬嘴唇。

魏子规对王乾荪道:“你算是命大了,那一剑再偏几分便会伤到肺腑,那就真是救不回来了。只是你血气大伤,或许会有心悸气短的情况,先卧床静养。”

珍珠端过搁在桌上的药,正好:“趁他醒了,快喂他喝吧。”

魏子规冷脸拒绝:“叫阿九来喂。”

珍珠严厉的谴责道:“阿九今日休息,你能不能别总在别人休息的时候喊人来加班啊。你这种老板最讨厌了。不过是打份工,泡妞的时间都没了。”

魏子规不知她说的泡妞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问:“那就叫别人来喂。”

珍珠道:“喂个药,又不是让你给他渡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你要让我来?你若不会吃醋我倒无所谓,反正他长得还不错。”

魏子规不甘不愿的接过碗,一勺一勺的喂起王乾荪喝药。

这才对嘛,珍珠拿起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两个都是帅哥,其实这画面还挺养眼的。

王乾荪看着她。

珍珠往左挪又往右挪,王乾荪视线不离她的,她可以确定他是在看她,不是错觉。

“帮主。”他十分肯定的喊。

珍珠索性和他摊牌:“救你是因为你去给老爷子上香了,也算是老爷子冥冥之中保佑你。可是你别想着用我的身份要挟我,就你现在只剩半条命,我要杀你,那是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王乾荪道:“我能要挟你什么,我已经不是鲸帮的人了。”

珍珠心想,也是,他都不是鲸帮的堂主了:“为什么退出鲸帮?杀你那些是谁?仇家?”

魏子规道:“他要是死了,定是被你吵死的。”

王乾荪问:“我可以留在这么?”

珍珠指了指王乾荪,表示是他说话的,不是她吵:“看来你知道这是哪。你不会喜欢上我,想近水楼台吧?姐姐我名花有主了。”

王乾荪翻了个白眼:“帮主你多虑了。”

珍珠道:“难道你看上左护法了?也不行,他也名草有主了。”

魏子规听而不闻。

王乾荪道:“我是没有地方去。”

珍珠问:“那为什么还要离开鲸帮?总有原因吧,是觉得赚的银子少?觉得没前途想自立门户?还是看我这帮主不顺眼?”

她绕来绕去就是为了问这个,王乾荪不答。

子意走了进来,看到王乾荪醒了,高兴道:“你没事了。”

珍珠见她提着食盒,凑过去闻了闻,她鼻子灵,枸杞红枣粥,珍珠感动道:“给我的么?我们家子意长大了,会关心人了。”

子意摇头:“我让厨房熬了点粥,给他吃的。”

珍珠瞪向王乾荪,一来就分薄了她的福利。

第六十五章 请赏花

魏子规道:“他现在脾胃弱,不宜吃太多。”

子意道:“那晚点等他饿了再吃。”子意走到床头,看着虚弱的王乾荪关心的问:“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疼?若是有,可千万别忍着,得告诉哥哥。”

珍珠像仓鼠一般的啃着手里的果子,看着子意若有所思。

王乾荪对魏子规道:“我可以做护院,家丁都得。”

子意笑:“你想找活干?那你来做我的护卫。”

珍珠道:“不得,你哥这缺人,让他跟着你哥。”

魏子规眯眼,她还直接帮他做主了:“高珍珠,你可知什么叫喧宾夺主?”

珍珠反问:“那你觉得他待哪合适?”

放子意院里不太好。她还是那句她是无所谓,她的公主府大,多一个人没问题,他不酸就得,魏子规不说话。

珍珠道:“看吧,你自己都说不出来。”

所以人留他这是最合适的。

……

楚子令来了,带了礼物。

珍珠让人上了茶点,楚子令正踌躇着,看到丫鬟端上的点心,眼睛噌的就亮了,楚子令这圆滚的体形可不是天生的:“这点心我从没见过。”

珍珠道:“红豆酥和马蹄糕,我做的。”虽说现在富贵了,但这最重要的手艺还是得经常练练,她就是靠这养刁了魏子规的胃,叫他离不开她,“楚大叔,尝尝。”

楚子令试了红豆酥,难以置信:“这真是公主做的?”

珍珠道:“楚大叔是忘了我以前是魏府的丫鬟么,会做这个有什么奇怪,我还会做比这更好吃的。你要喜欢一会儿可以带些回去。”

楚子令笑:“那就谢谢公主了。”楚子令一下就把两盘点心解决了,斟酌再三,道,“其实今日来还有件事,晋京府着火的事公主你也知道,当时我向皇上求了三日的恩典,可是……”

珍珠知道他接下来该说时间太短,线索太少,案件太复杂等一系列难处了。珍珠道:“不是你向皇上求的三日么。”

楚子令丧着脸道:“原想着仔细盘问那收钱的厨子,总有些线索。没想到那厨子受不住刑畏罪自杀了。当时若不这么说,连这三日都没有,朱焕庐立马就要被革职了。这儿女就是前世欠的债,我这女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珍珠心想这位楚大叔圆滑得很,跟她同道中人,很是会装可怜。

珍珠漫不经心的笑道:“你不会是来让我帮你查纵火案吧,我再聪明也不是包拯在世,我可不会查案。”

楚子令问:“包拯是谁?”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随口掰道:“哦,隔壁街卖酱油的。”

楚子令道:“能不能请公主在皇上面前为朱焕庐美言几句。”

珍珠道:“楚大叔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的确挺受宠的。可是想来你比我更了解皇上,之前我提的意见被采纳,那是因为正好合皇上心意,这不表示皇上会许我干政。”

如果她这个公主能随随便便就影响皇上的决定,御史的口水早把她淹死了。

楚子令道:“我明白,但还请公主为朱焕庐说几句好听的,成不成,我都感激你。”

高邦派人接珍珠入宫。

又是一周一次的亲子时间,她不敢让皇帝久等,步子迈的大些,只是走到半路就被一个眉毛画得细长的宫女拦住了路。

宫女行了礼:“吴妃想请公主去畅春阁赏花。”

珍珠想着上次太后请看戏,后宫那些妃嫔公主神情各异,比戏台上演的还好看。

她不记得吴妃是哪位了,可主动找她的不是拉拢关系就是找她麻烦:“赏什么花,菊花?我最近上火,蹲坑不易,未免睹物思疼,不想去,麻烦让让。”

宫女以为她是悲花伤月,情感丰沛了些,道:“四季更迭,花开花落自有时候。公主府中菊花谢了,宫中菊花却开得甚好,许见了也就不疼了。”

这么鸡同鸭讲居然也能接得下去,珍珠笑道:“你还挺会讲话。只是我今日行程已满,一会儿还要赶回去葬花,改日再约吧。”

那宫女依旧堵着她的路,估计是觉得她不识抬举吧,很有个性的抬了抬下巴:“公主住在宫外,对宫中的规矩难免不熟悉。吴妃是四妃之首,皇后染疾留明裕殿静养,太后一道凤喻便由吴妃打理后宫大小事务。听到公主今日入宫,原是一番好意想着上下合乐,除了公主,还让奴婢请了其他的妃子,她们全到了,唯缺公主了。”

珍珠从袋子里摸出瓜子嗑着听她说完这么长一段,宫里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不似崔静堂他们那些粗人直来直往。

先把这位吴妃牛轰轰的身份地位说了,再暗示这位吴妃传唤别人没有敢不去的,她不去就是不给面子不懂规矩不合群。

珍珠道:“今日是不是哪怕我断腿了,你抬都要把我抬去?”

宫女低头,算是默认。

珍珠竖起拇指,大声道:“好——一个人得有绝对的信仰才能有绝对的忠诚,我佩服你接到命令,不择手段都要达成目标的决心。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回道:“奴婢是吴妃宫中伺候的妍陆。”

“你说的话就是吴妃的意思是吧。”珍珠点点头,对领路的太监道,“你去禀报皇上,吴妃非要请我去赏花,让我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她跟前。皇上若是想见我,要不就让他等着,等不得就让他亲自去畅春阁找我,这是吴妃的意思。”

妍陆惊恐的道:“公主怎么能这么说。”

珍珠道:“你现在可是吴妃的代言人,不是你说的么,唯独缺我了。”

研陆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急珍珠却不急了,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那是什么意思?没关系,你慢慢说,吴妃的话得传达到位。我等着你,就让皇上等着我吧。”

研陆惊慌失措:“公主,皇上召见耽误不得。”

珍珠慢条斯理的道:“现在是你在耽误时间,怎么,还没想明白吴妃的意思?若是没想明白,要不你回去问个清楚,再回来传话。麻烦让一让。”

研陆欠了欠身,不敢不让路了。

第六十六章 难有两全其美

珍珠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高邦见她鼓起的腮帮子,撅着嘴,一脸不痛快:“怎么了?”

珍珠坐下,以退为进:“您还是别问了,我若是和您说,我怕别人说我告状。”

高邦笑,把吩咐御厨做的,她喜欢吃的金乳酥挪到她面前:“你现在不是正打算先发制人么。下一句可别是说什么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一位太聪明的爹她想装一装也不容易:“我进宫能不能只见您?其他人能不能不见?”

高邦问:“刚才遇上谁了?”

珍珠告状:“就是吴妃身边一个叫研陆的宫女,说是请我和其他妃子去畅春阁赏花,我不想去,她就狐假虎威跟我说了一通后宫规矩。我真怕下一次又有其他妃子来找我聊宫规。耽误我没关系,让您等就真是罪大恶极了。”

高邦教道:“躲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他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畅春阁把吴妃她们叫来。”

小太监领了吩咐,很快的就把人带来了。

珍珠扫了一眼,都是些美人,只是画了相似的妆容,近来晋城流行桃花妆,柳眉粉面点绛唇,这些妃子看着好似都差不多,她一时有些脸盲。

妃嫔们行了礼。

高邦让她们跪着,直到烈日晒得她们大汗淋漓粉都掉了一层,若如是蜕了层皮,这才徐徐道:“哪个是研陆?”

研陆不敢直视天颜,磕了头:“回皇上,是奴婢。”

高邦杀伐果决的道:“拖下去杖六十。”

珍珠吃惊,六十板子下去人不死也废了。

研陆哭着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进宫时没人教过你规矩么,不想着怎么伺候好主子,反而以下犯上,谁给你的胆子。”高邦面上并未发怒,说话的语气语速语调就跟刚才和珍珠说话时没啥区别,可却有种不怒自威叫人胆战心惊的气势在。

珍珠想着涉及到生死,没人是不怕的,她知道高邦是在杀鸡儆猴,她确实是想着给这跋扈的宫女一个教训,可也没想过要她命。

珍珠小声道:“六十仗是不是太严重?爹,要不劳动改造吧,让她扫地洗衣服什么的。”

高邦等的就是她这一声再普通不过的称呼,他宠溺的轻轻敲了她脑门一下,笑道:“你喊朕什么?”

珍珠喊道:“爹。”

高邦纠正道:“要叫父皇。”

珍珠应了一声:“哦。”

高邦心情大好:“既是公主求情就免去仗刑,罚劳役,如何处置让管事的人看着办吧。”

研陆被拖了下去,由始至终吴妃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为她的人求情和分辩。

“吴妃。”高邦突然点名,惊得跪在最前面的妃子不由的打了个哆嗦。高邦道,“可是有话要对珍珠说?她现在在这,有话就直说吧,不必顾忌朕。”

吴妃不敢开口。

高邦加重了语气:“朕让你讲。”

吴妃颤颤巍巍的道:“臣妾,臣妾并无恶意,只因为皇子们十分仰慕莫弈的才学,臣妾又听闻太后曾礼贤下士几次去请莫弈,莫弈却不识大体拒绝了,太后引为憾事,所以臣妾才想请公主劝莫弈入宫执教,也算成全了臣妾的孝心。”

高邦略微意外:“你还真把莫弈请下山了。”

珍珠心想什么孝心,又是个为儿子抢师资资源的:“对啊。我还去找楚大人讨了银子,人既是我请下山的,我是不是有权拒绝?”

高邦道:“听到回答了吧。这事以后就不必提了。太后让你打理后宫事务是出于信任,你却连你宫中的奴婢都管不好,下次还有此等事发生,就换个人管吧。”

吴妃抽泣道是。

高邦摆手让她们退下。

珍珠想着确实是一劳永逸,以后她再进宫应该不会有人敢找她麻烦,不过:“我是不是树敌了?”

高邦道:“世上事难有两全其美,受委屈和受妒恨你只能选一样。”

珍珠道:“我虽然觉得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不主动招惹人,可若是别人招惹我我也不怕事。”

懂相互礼让的人有,得寸进尺的人也有。有些人还真不是你让了就海阔天空。人生在世,没选择另当别论,可若有得选,她才不要受气。

高邦一时感触:“这点你像朕,若换作你娘,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都会忍着,只因为怕给朕添麻烦。”

珍珠心里感慨多情自古伤离别,尤其还是死别,她转移话题:“像您好啊,十全十美。”

高邦笑道:“若两军交锋比的只是一张嘴,朕一定让你做先锋,定战无不胜。”

珍珠见他似有心事:“您是又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高邦想到他这个女儿常有惊人言论,见识也与他人不同,只当与她闲聊:“齐王是先皇所封的异姓王,占据邕州卞州等地,他意图谋反罪证确凿如今下了狱。朕下旨宣他三个儿子来晋城,他的儿子不奉诏,反而召集了亲信囤积粮草和兵马。周国公他们那群老臣个个请缨出战,日日上书烦朕,换作你,你觉得朕应该派兵么?”

珍珠心想原来是为这个,还没解决么。打仗劳民伤财,战火纷飞的日子那是要多凄凉有多凄凉的,能不打还是不打吧。

她拿起金乳酥边吃边道:“不但不派兵。反而应该赏赐,尤其要从他们三个中挑出一个重重的赏。”

高邦挑眉,这想法倒新颖:“为何?”

“他们囤积粮草未必是为犯上作乱,有可能担心齐王谋反会牵连自己,便做防备。”依她看皇帝也并不是很想打这场仗否则他不必心烦了,他应该只是担心权利分化,想巩固中央集权,“您可以让齐王的三个儿子都继承齐王的封地,并颁下恩典让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有继承权。再鼓励他们多生儿子多植树,这样过十年二十年后,一人分得几亩田地,其实跟一般老百姓也差不多了。”

高邦笑道:“朕再从齐王三个儿子中挑个性子软的重重赏赐,其他两个必定心生嫌隙,即便有心作乱也不会同心同德了,对么。”

珍珠打了个响指:“英明。”

高邦问:“你的诸葛师父教的?”

珍珠摇头:“是另一位姓刘的师父,这叫推恩令。”

第六十七章

高邦展眉。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父皇,我最近收了很多礼物,我能收么?”

高邦道:“你都收下了才问朕该不该收,是不是假了些,送到嘴边的肥肉为什么不吃。”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珍珠见他心情好转,斟酌后道:“父皇,我想和魏子规成亲。”

高邦一怔:“你想还是他想?”

这问题有些难答:“不是一样么。”

“不一样,魏研是有提过,可朕原想多留你两年。成婚这么早日后你若后悔,皇室颜面,君臣关系,你以为能像周国公的女儿那么容易和离么?”

怎么和魏子规一样担心她会后悔,她长得像那么见异思迁么:“我又不是远嫁,还是留在晋城您想见我,我随时入宫。至于您说反悔,除非他朝三暮四,否则应该不会。”

毕竟这晋城内找不到比魏子规那张脸更合她口味的,对于脸,她也很挑的。

高邦问:“非他不嫁了?”

珍珠点头。

高邦想了良久,终还是不想她失望,他希望他和月娘的女儿永远是开开心心的:“让钦天监择个日子吧。”

……

阿九安静的帮王乾荪换药。

房内的气氛十分诡异尴尬,魏子规和王乾荪都不说话,阿九自认没有珍珠活跃气氛的本事也只能保持沉默。

他现在才发现珍珠真是很厉害,她能自然而不刻意的开头,让人想把话接下去,即便是别人不接话,她也能自己把话接了去不至于冷场。

使得他差点忘了他家少爷也不是多话的人,是遇见珍珠后才话多的。

阿九收拾了换下的染血的白布:“少爷,药换好了。”

魏子规看了眼王乾荪:“你是高燕人吧,才会用头发挡着左耳。”

王乾荪不露声色。

魏子规道:“我没兴趣问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那些人蒙面选在夜里行凶定是不想声张暴露身份。我知道你留在魏府是想避祸,可你不可能在这躲一辈子。”

魏子规说完便走,阿九急忙提起药箱跟出去。

“珍珠……”回头是阿九显呆愣的脸,魏子规尴尬,方才顺口就喊了。

阿九笑着提醒:“少爷,早上听吴厨子说他看到公主府门口停着顶特别气派的轿子,公主应该是入宫了才没有过来。若你实在想念,要不我去请公主府看门的小厮留意着,公主一回来让他报个信。”

魏子规拍了阿九的大脑门一下:“现在到你敢笑话我了,好的不学学她的坏毛病,没大没小。”

魏子规去赋棠居请安,没进门就听到子意的声音:“这对镯子好漂亮,珍珠,皇上真疼你。你每回进宫回来总有好多礼物。”

珍珠拿起锦盒里其中一只镶嵌着红宝石的镯子给子意戴上:“我也觉得好看,我们两一人一只,这镯子是不是特别配我上次给你做的那条红色的百花罗裙?再搭上同颜色的绣鞋一定特别好看。”

子意猛点头:“我也觉得它们很配。”

珍珠庆幸道:“还好你的审美随夫人,要是和少爷的一样,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南宫瑶笑道:“子规的审美很差么。”

珍珠吐槽道:“不是差,是另类。颜色喜欢搭得非主流就不说,花纹还喜欢花里胡哨的那种,就那种花枝缠绕线条凌乱花纹特别密集又浮夸,就拿我头上这支簪子说吧,真的特别……”

子意不经意的瞥见魏子规站在外面,哼哼了两声,给珍珠使眼神。

珍珠领会,机智的转了话锋:“特别不合大众眼光,可也证明了它的独特性,戴出去一定不会遇到一样的簪子。它既是被打制出来放到货架上售卖那就有存在的价值,只是可惜我目前的鉴赏能力还没能到达少爷的境界,日后我一定得努力提升个人修养和品味,好争取早日赶上少爷的水准。”

魏子规板着脸走进来。

珍珠装作讶异:“少爷你来了,我刚还在夸你来着。”

魏子规皮笑肉不笑的道:“是么,真是谢谢你的夸奖,愧不敢当。”

南宫瑶笑:“自家人说说笑有什么关系,男子汉大丈夫度量可不能这么小。皇上让钦天监给你们挑了日子,十月初八让你们两完婚。得开始筹备了。”

魏子规坐下,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丝吝啬且不张扬的笑容,这一笑如春雨初霁,跟打了闪光灯一样,要人老命啊。

珍珠心里念了句闷骚。

南宫瑶颇欣慰道:“子规的性子偏冷淡,我总是担心他不讨姑娘家喜欢,日后情路会走得坎坷。好在缘分果真是天注定的,等你们成了亲,也算了却我心里的一桩事。”

珍珠想着是南宫瑶多虑了,魏子规性子是有些别扭,不过就凭那张脸,她也已经够呛了。

现在已知的不喜欢她的女人里,崔银镜、贾春沁、湖阳。三分之二的仇恨是魏子规给她拉回来的。

珍珠笑道:“夫人放心,少爷所有的缺点我都心里有数。我以后会护着他,不欺负他,也不让别人欺负他,不让他哭。可是,若是少爷欺负我,惹我哭怎么办。”

南宫瑶笑道:“他若是欺负你,我给你出头。”

魏子规想着她要引出的是这句话吧。

子意高兴道:“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叫珍珠嫂嫂了。”

珍珠摇手:“还是叫珍珠吧,听习惯了。”

魏子规道:“你不是进宫了么,这么早回来。”

珍珠道:“父皇要忙国事,聊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就回来了。”

魏子规看着桌上的首饰还有叠得整齐的帖子:“这是什么?”

南宫瑶道:“樊夫人送来的。”

珍珠问:“是户部樊大人的夫人么?”

之前她和魏子规订亲时这位樊夫人帮过她弄户籍,樊夫人特别热衷说媒,都要抢了官媒的活了。

珍珠猜想着不会是庚帖吧,子意是晋城第一美人,虽还未笄,可是先下手为强总是对的:“夫人,我能看看么。”

南宫瑶把帖子递给她。

珍珠随便翻看了两本,里记录了极详细的个人资料,姓名年龄家世背景生辰八字,就是里面的画像。美颜过头了,一个个画得貌比宋玉潘安,要多英俊有多英俊。

第六十八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珍珠啧啧道:“这个林府当家的嫡母王夫人十分难缠,把他们家那大媳妇压得大气都不敢喘,唯唯诺诺的,这么难伺候,当她儿媳妇得多憋屈,不好。”

她把淘汰的放到一边。

下一个,摇头:“这个更糟,仪鸾司钟大人的小儿子是个好色之徒,成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是宿在戏楼就是流连花街柳巷,不折不扣的败家子,若是嫁过去,倒八辈子霉了。”

魏子规道:“你还真是了如指掌,没进御史台监察百官、整肃法纪真是朝廷错失人才了。”

别以为她听不出他说她八卦,珍珠道:“都请我去吃过饭,见过面的。”

子意只顾着吃点心,还不知这些庚帖是为她送来的,南宫瑶道:“只是先看看。”

珍珠倒是不担心,她知瑶姨对儿女一视同仁,既是魏子规能自由恋爱,那么对子意,瑶姨也会以她的意愿为主。

只是天底下的爹娘总归是不想儿女吃苦,便想着提亲的公子中若是有条件不错的,可以帮忙先留意着。

南宫瑶道:“后日樊夫人在府中设了击鞠赛,邀了晋城的许多权贵,也邀了我和子意。那种场合我素来不喜欢,只是先前樊夫人帮过我们,又不好推拒。”

珍珠也收到请帖了,听说请了不少世家公子名门小姐,其中适婚而又未有婚配的居多,估计是大型相亲宴:“那子意你想去么?”

子意点头:“我听说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珍珠笑,陪她去吃足喝饱玩够了再回来就好了:“我也没什么事,到时我陪子意去吧。”

……

珍珠拿出了两张设计稿,她问魏子规:“我设计的嫁衣,哪张好看?”

魏子规对她嘲笑他品味的事依旧耿耿于怀,瞄了一眼:“你不是说我审美另类么,问我做什么。”

珍珠笑道:“独特的审美也是一种审美嘛。”

这很有参考价值,比如用来塞选次品。

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这两张图她花了两个时辰画的。她参考了当下最时兴的款式,又融合了她那时一些新颖的图案和元素。

可谓是古今结合,绝对具有划时代意义。她选了好久都没能下定决心,所以才来问他的。

珍珠把设计图挪到魏子规眼皮底下,“这可是我们成婚时我要穿的,你也想你最心爱的姑娘,我,披着最美的嫁衣,在众人的祝福与见证下,与你完成这隆重的仪式,结为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一对对吧。”

公主大婚,会由礼部操持礼仪程式,魏子规问:“你要自己绣嫁衣?”

额,她最近总低头算账,加上多次落枕,颈椎不太好。绣香囊手帕这种小物件可以,绣嫁衣,得长时间持续低头,她脖子恐受不了。

珍珠道:“我也很想,毕竟按照风俗,嫁衣是要新娘自己绣的。不过按我的设计,一个人赶工,显然十月是完不成的。所以绣嫁衣这事还是请宫中的绣娘代劳吧。可是我不太喜欢那些大众的图案,不是绣牡丹,就是绣牡丹。”

魏子规道:“那你还想绣什么,绣元宝,还是绣元宝?”

这又不是上语文课要他模仿造句:“你先看看嘛,我的设计真的很好。绝对不会有重样的,到时来观礼的,未出阁的见了一定希望将来也能穿着这么一件梦幻的新娘嫁衣,而已经嫁人的一定会想要再结一次婚。”

魏子规和她待久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词他似乎也开始听得明白了,就比如这个结婚。魏子规道:“你这种说法,还有人敢来么。”

珍珠不耐烦道:“快看,哪张好。”她先介绍了a设计,“这叫白头富贵,由牡丹花和白头翁组成的,寓意白头偕老。”

魏子规道:“这不也还有牡丹花么。”

珍珠道:“加了白头翁,图案层次含义都更上一层楼,就不单单是牡丹花了,是加上了白头翁的牡丹花。还有这个——”她介绍b设计,“绣的是鸳鸯和荷花,寓意夫妻和合。”

魏子规看了两张设计图,在他看来花纹差不多,他凭喜好选了鸳鸯和荷花的图案。

珍珠笑嘻嘻的道:“果然还是白头富贵这个寓意比较好,我还是选这个吧。”

魏子规知道她为何要给他选图案了,他斜眼。

珍珠轻轻撞了一下他:“别这样,成婚是何等大事,嫁衣就是女子的战袍,你是想我穿着战袍昂首阔步,还是走得弯腰驼背?”

魏子规道:“你平日揣着上百两银子都能健步如飞,不至于换了喜服就弯腰驼背。”

珍珠道:“这无关重量,少女情怀总是诗,你直不明白情有可原。我不需要我的嫁衣多么华丽贵重,只是要求独一无二不过分吧。”

她哀哀戚戚扯过他袖子擦眼睛:“终归是步入人生另一个阶段,成了亲后,少女就成了少妇,姑娘就成了夫人。留个纪念时不时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也是很有必要的。”

魏子规哼笑,照她的说法何必弄那么多花样,绣上她名字就行了,晋城中也没第二个叫高珍珠的,也算独一无二了:“你刚才那说法不像嫁人,比较像上刑场。”

珍珠玩笑道:“有句话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若按那说法,上刑场也没错,总要死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是不是很好笑?”

她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哈哈大笑,可魏子规没笑,珍珠想着他的幽默感天生缺失,没办法。

子意进来了,珍珠把她两张设计稿立起来:“哪张好看?”

子意都看了,指着白头富贵:“这个。”

珍珠对子意的审美很有信心,更觉得这个选择是对的。

子意提了一个叫人很意外的要求:“珍珠,你能不能教我做菜?”

这是子意第一次除了音乐,对别的领域产生了兴趣。珍珠觉得这是好事,便问:“你想学什么菜?”

子意也不懂该学什么菜,她想着想着,看到了被珍珠扔来给魏子规喂养的小子:“哥哥,我听说党参炖乳鸽能补血是真的么?”

魏子规明了。

珍珠也明了,果然突然的转变不会没原因:“你不会想炖了我的小子吧,它好歹是我和你哥的爱情结晶,也叫你一声姑姑的。”

第六十九章 她找谁讨医药费去

小子咕咕的叫了两声,提醒主子该喂食了。

珍珠道:“你看。”她没胡扯吧。

子意道:“吴厨子也买了鸽子。”

魏子规道:“他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熬白粥就行了。”

子意兴致勃勃道:“那珍珠你教我熬粥吧,我去准备准备。”

珍珠忽的不知把王乾荪带回来是不是件正确的事,算引狼入室么?只等子意离开,她对魏子规道:“你不是还吩咐阿九让厨房做些补血养气的药膳么。”

魏子规只问她:“子意从未下过厨,她连盐和糖都还未分得清楚,王乾荪刚救回来,脾胃虚弱,你是想他死在我这么。”

珍珠挠了挠脸,当然不想了,王乾荪要是挂了,她找谁讨医药费去。

……

珍珠喊了子意来,两人敷过自制的豆腐面膜,化好妆,换好衣服出门。

在门口遇上了魏子规,子意意外道:哥哥,你是要和我们去么?你不是和娘一样不喜欢去那种太吵闹的地方么。”

魏子规看着珍珠身上的衣服,就是之前她穿过给他看的短襦束裙加披帛,打扮得花枝招展:“你穿这样去?”

珍珠展开双手展示了一下,她和子意额上绘的花钿,身上撒的升级版香水,还有这发型妆容珠钗拎着的包,那是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珍珠道:“当然了,凡是这种场合都是我推广设计理念的一个好机会。漂亮吧,快夸夸我。”

魏子规道:“我的眼光差,即便夸你好看想来也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珍珠忘了他记仇,只要一句让他不高兴的,他能反反复复说,心眼只有针眼大:“子意都说你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了,你就不要勉强自己了,那种场合也不适合你,还不如留在府里安安静静的读书。”

魏子规反问:“不适合我难道就适合你么,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我不说了我去卖设计的。”珍珠解释,“你去干什么?”

魏子规背着手道:“监督某人会不会有什么不适当的行为举止。”

珍珠撇嘴,好正当的理由,令她无从反驳。

珍珠以前在书里看到过汉曹植写的连骑击鞠壤,巧捷惟万端,这句诗描写的正是击鞠赛也就是打马球的情景。不知道那个时空的马球赛和这个时空的马球赛规则是不是一样的。

不过眼前的画面甚是养眼,让她再一次觉得晋城的风水特别养人。绿油油的草地,蓝湛湛的天,水嫩嫩的少年,雄赳赳的马。

该不会是美少年都倾城而出了吧,这一张张年轻的脸蛋意气风发,马上的英姿更是……魏子规的低沉而带磁性的声音响起:“在看哪。”

珍珠认真的道:“看马,那些马匹膘肥体壮,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良驹。我打算回去画一幅樊府击鞠图,得好好观察。”

魏子规淡淡然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你旁边。”眼神就这么肆无忌惮。

珍珠见他不悦,哄道:“不过是单纯欣赏艺术品罢了,不带任何邪念,少爷你的反应不要那么大。不要总把我想得那么猥琐龌龊。”

这就跟她看电视剧看到某个男演员长得帅,就多看两眼,看而已,她内心是很忠贞专一的。

魏子规道:“你难道不猥琐不龌龊么?我若也盯着别的女子这么看,你作何感想?”

珍珠笑,全晋城还能找到比他更美的么:“你盯着看的姑娘得美成什么样,真有的话,那就一起看呗。”

魏子规冷着脸走了,珍珠赶紧追上,这年头做女人压力也大,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还得要懂哄男朋友:“在我眼里你才是最最好看的,哪怕是烟火都不及你一笑万一之绚烂。”

子意哈哈笑,珍珠回头去拉子意:“好朋友可不能这么幸灾乐祸。”

于渐白策马而来,到了他们面前一个帅气的旋身下了马:“子规兄。”他视线自动略过珍珠,“魏姑娘,今日这身装扮款式十分新颖好看。”

子意微笑,行了礼。

珍珠伸手在于渐白眼皮子晃了晃,他这种就叫重色轻友:“你这眼是不是斜得太厉害了,怎么,放出来就不认识人了。”

于渐白单手插腰,右手毬杖搁在肩上,纠正道:“公主,我又不是坐牢,什么叫放。樊府的击鞠赛我每年都来的,今年自然也不能少了我,不止我,张逸和楚天河也来了。”他指了指。

珍珠望去,正见空旷的草地上,张逸足登黑靴,头戴幞头,侧身用毬杖击鞠,将鞠传给楚天河,再由楚天河将鞠击入球门。

珍珠道:“厉害啊。”

于渐白半是崇拜半是遗憾道:“子规兄打得更好,两年前他上过场的,打得那是出神入化,只是后来再没来过了。”

珍珠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看看魏公子击鞠的英姿呢。”她扫了一眼场上那些高颜值的少年们,那位高燕使臣也在。

于渐白道:“我今日是头一回见高燕的使臣,生得倒是仪表堂堂。跟之前说书的说的绿豆眼鹰钩鼻全然不一样。”看着跟大晋人也没什么不同。

珍珠想起了那双令她寒毛立起的眼睛,不过五官整体来说:“是挺俊……”

魏子规瞪,锐利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珍珠识相的改了口:“不如我大晋的少年郎意气风发。”

于渐白小声道:“听说是他说没见识过大晋的击鞠赛,兴郡王就领着他来了,一来就说想打一场,头上绑着红巾的全是高燕人。这下好了,不能输了。”

珍珠让于渐白要端正心态:“或许他真的只是想打一场呢,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享受过程才是重要的。我去和主人打声招呼,你们先聊吧。”

于渐白看着珍珠向樊夫人那群官夫人走去,这当中还有他娘在,珍珠很自然的融入,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像都能谈笑风生。

于渐白道:“公主还真是厉害,我娘平日可不是那么爱笑的。”

子意颇为认同:“嗯,珍珠很厉害,希望有一日我也能变得跟她一样厉害。”

魏子规看着珍珠从挎包里掏出小瓶子,倒了点什么到樊夫人手背上,开始均匀的涂抹拍打,便知道她是在做生意了:“你还是别变成她那样的好。”

第七十章 剧情略微落于俗套

魏子规他们在樊府家丁的指引下入了座。

一直到鸣了锣,珍珠才坐到子意旁边的空位。冤家路窄的是贾春沁和崔银镜就坐在她们旁边。

珍珠还看到了座位离她得较远的秦媛,猜想她估计是来给楚天河加油的。珍珠朝秦媛挥了挥手,秦媛看见了,低头,她心想这位秦姑娘性格挺害羞的。

子意扭头看了看贾春沁,略显拘谨。珍珠想起她说过她与贾春沁那段往事,往她碗里夹了块点心:“没事,该吃吃该喝喝,我在呢。”

子意笑了,注意力拉回面前的点心和赛场上。

赛事没开始多久,于渐白就在同伴默契的配合下,扬起毬杖先进了一球,众人纷纷喝彩。珍珠知他这样大出风头也是为了引起子意注意。

果不其然,于渐白进球后便扯了缰绳调转马头洋洋得意的看向子意。

珍珠抚额,这傻子,她虽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自由的,但能否低调些。他才刚刚和贾春沁解除婚约,大庭广众如此是在打人家脸么。

果不其然,贾春沁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们。

珍珠想着她只能尽量让子意不要再往那看,真是恐怖极了。

珍珠坐的这个位置视野极佳算是vip座,她就看着那颗小球被两方人争来抢去,一下滚到张逸那边,一下又滚到那位高燕使臣毬杖下,如星流电掣,心情也不由跟着起落。

高燕的队伍技艺也不弱的,分数紧追着就差一分。

她看得挺过瘾的,若只是一项单纯的体育竞技,她会觉得即便是输家也是虽败犹荣,因为确实精彩。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是不把胜负当回事,有的人胜负心重输不起,随着比赛时间的缩短,她看到高燕队伍里有人扬起毬杖瞄准的却是楚天河的头。

楚天河身体往后仰躲过,对方便一杆子打在马腿上。

楚天河跌落马。

魏子规离了座,珍珠也上前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魏子规让人去找来木板绑在楚天河腿上固定住,珍珠想着估计是骨折了,楚天河疼得面无血色,却硬撑着一声都没叫出来,珍珠道:“需要些什么药?我让人去取。”

高燕的那位使臣下了马,假惺惺的过来道歉:“对不住,实在是手下技艺不精。”

只是这话无人信,于渐白骂道:“学艺不精就不该出来丢人现眼。”

高燕队伍中有人嘲笑道:“你们晋人身子骨也太弱了,只是从马上跌下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跟屋里的花瓶一样碰一碰就碎。”

“什么叫碰一碰就碎,你怎么不摔给给我看看。”见对方理亏却是这种轻蔑态度,毫无歉意,于渐白压不住火气了。

眼看就要成暴力事件,张逸将于渐白拉住小声道:“楚天河受伤,他们可以推说是双方比赛不小心,可你这一拳下去可就是两国邦交问题。”

珍珠挖了挖耳朵:“这输赢是技能方面的,输了,努力增进球技日后一雪前耻也是英雄。可是暗地里耍手段,这就是人品不好了,人品差赢了也不光彩还颜面扫地贻笑大方,尤其丢的还不是自己的脸,一国颜面都给丢尽。”

那高燕人指着珍珠怒目圆瞪:“你说什么!”

珍珠笑道:“我就是发表一下我的见解,又没指名道姓,你不必这么激动,别人会以为你心虚的。你刚才说晋人身体弱是吧,要不你也从马上摔下来头着地,要是不死不伤不残不傻,我明日写幅字送你,就写高燕人身体素质就是棒,壮如牛。”

那人恼羞成怒一拳挥了过来。

魏子规抓住对方的拳头,用力一拧,将对方胳膊拧断了。

珍珠嚷嚷道:“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对我一个女子都下得了狠手。你们可都是见了,他先动的手,纯属自卫,自卫。”

魏子规严肃的道:“既是代表高燕出使大晋,一言一行皆是代表一国颜面,气量怎能如此狭小。即便不是大晋子民,他乡为客,也该懂礼数吧。”

樊夫人让人将楚天河送往后院厢房医治,

高燕使臣道:“我这仆人确实不懂规矩,他现在断了一条胳膊,就当作是教训了。”

珍珠心想这人估计是个狠角色,虽说是使臣,出使一国不好把关系弄僵,但他言语神态表现出来的可不是以和为贵的忍让,而是无所谓,好像拧断的不是他仆人的胳膊,是萝卜。

高燕使臣笑道:“现在你我双方都有人受伤也算扯平了,可还要继续?”

于渐白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当然。”

珍珠心想这不会是要把她家魏大少爷推上场的节奏吧。然后在一番高潮迭起明争暗斗下,她家少爷凭借个人高超的击鞠术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博得热烈的喝彩。

这种剧情略微落于俗套了。

张逸道:“不如由魏兄代替楚兄吧。”

珍珠心想果然。魏子规上了场。

珍珠回到座位上,肚子突然痛起来,她回忆了一下早餐,水果吃多了。

子意见她好像又要离开:“珍珠你去哪?”

珍珠小声道:“我肚子痛,去趟茅房。”

子意道:“可是哥哥上场了,你刚刚不是还说很期待看他马上英姿么。你不忍一忍先看一会儿?错过就可惜了。”

珍珠抱着肚子道:“世上什么都能忍,人有三急真不能忍,会影响身体健康。我争取速战速决,你帮我一起加油,你哥一定感受得到。”

珍珠用力的握了握子意的手,子意仿佛领受了一项艰巨任务也用力的点点头。

珍珠去完了茅房,讲卫生的洗了手。

估摸着比赛完了,也不必赶了,就边欣赏着樊府风景边慢悠悠的走。

听闻樊夫人是商贾之女,娘家资金雄厚,故而府邸规模不大,布置却看得出讲究。

就看这院子里修建的池塘,没魏府的大,可里面养的锦鲤生龙活虎,花纹一看就很值钱。

就是池深了点,还是该修个护栏立个提示水深的牌子比较好,她之前落过水,对安全意识方面颇多心得。

珍珠曾听闻风水玄学里有水生财一说,想着她是不是也该在院里挖个大池子,种些发财树?这般琢磨着就遇见贾春沁了。

第七十一章 梦里什么都行

这剧情发展她就没料到了,对方也是单枪匹马一个人,人数上她不算吃亏,一对一。

不过,贾春沁就算一个人,她好像也打不过。

珍珠仔细观察,很好,没带武器。贾春沁太过冲动,她得预防着万一有起什么口角,贾春沁压不住脾气错手把她捅死。

珍珠道:“贾姑娘有事?”

贾春沁道:“你害得我坐牢,还把我的绣球递给一个老头,这两笔账还没算呢。”

珍珠呵呵假笑了两声:“看来牢里几日还是太短了,不够贾姑娘你捋清楚事情。世上的事可是先种因再结果,你欺负人在先,我反抗在后。我是陪你坐牢,你是罪有应得怎能用害这个字。”

珍珠抱着手道:“至于你那绣球,魏子规是我的准相公,你别说你不知道。你故意把绣球往他那扔,你存了什么心思你心知肚明。我没把你绣球递给一个长得奇形怪状,雌雄莫辩的,就已经是够心地善良了。”

贾春沁面红,她的确喜欢魏家哥哥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从小就想着要嫁给魏哥哥。”

珍珠笑,这姑娘行事有点像她,脸皮厚。不过至少比崔银镜来阴的强。

珍珠道:“你想和他双双对对,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百子千孙?可以,快回去洗洗睡,梦里什么都行。”

贾春沁气道:“你以为你是公主我就怕你了么。你自己多管闲事。你以为我不知,你无非就是沽名钓誉,假意帮那两个贱民出头,实则是要损我的名声损国公府的名声。”

珍珠反问:“你还有名声么,你砸人摊子的时候就该想到,这砸的何止是桌椅板凳,连同你,还有你国公府的名声都砸得稀巴烂,这都碎成粉了,你以为名声这种东西是能捡起来拼了再用的。”

珍珠要走,贾春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还没说清楚,不许你走。”

珍珠翻白眼:“贾姑娘想怎么跟我算账呢,把我杀了还是打我一顿?”

贾春沁卡带了,估计是她一时意气就来找她了,没想清楚后续该如何。

珍珠提醒道:“你也知道我是公主,还是个挺受宠的公主。要是杀了我就算株连九族谈不上,以命抵命还是要的吧。你要是揍我一顿,我估计回去就到你爹揍你了。皇上要是再怪罪周国公不懂教女儿,国公府上上下下丢人不说,估计你在晋城也待不得了。”

“……你危言耸听!”贾春沁明显有些怕了。

珍珠本想抬头挺胸的回一句你如果不怕就试试,可又怕贾春沁经不得激真的就打了:“我还是那句趁着事情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结了吧。”

贾春沁道:“你跟我赔罪道歉。”

珍珠自然不答应,她没错道什么谦,绝不向恶势力低头:“赔你两根黄瓜你要么,诶,你这人怎么说不通,你是牛皮灯笼么。”

珍珠想挣开贾春沁的手,奈何对方力气大,拉扯间,她小腿被什么打了一下,失去平衡就往一旁的池子里栽了。

珍珠在水里挣扎,不远处有人帮她喊了救命:“公主落水了!”

珍珠被迫喝了两口水,正悔恨自己怎么就没发挥不怕输的精神把游泳这项体育技能攻克时,有人跳下水,托住她的头往边上游。

珍珠见到魏子规就放松了,她想魏子规可能真是她命里的救星,所以每次她生死一线,来救她的都是他,他两注定是要在一块的吧。

……

珍珠睡了一日还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她问魏子规:“真的不用吃点压惊药么?这两天我总做噩梦,梦到自己喘不上气。”

她从樊府回来后魏子规只是让她喝姜茶祛寒,没了。

魏子规给她把着脉呢,瞥了她一眼:“你是食滞。”

珍珠道:“我知道你很专业,可你偶尔能不能迁就一下我这个外行人,换成我听得懂的说,谢谢你了,大夫。”

魏子规道:“吃得太多影响到脾胃,脾胃失和影响到气血,少吃些多动些,能听明白了么。”

珍珠自言自语:“难怪这几日我总拉肚子。”算是找到原因了,以后就吃七分饱吧,“少爷,我肚子饿了,平日都是我给你做饭,要不今日换你给我下碗面吧。”

魏子规:“我才刚跟你说完。”她是故意的还是健忘。

珍珠道:“你让我少吃不是让我不吃吧,我没成仙不能辟谷,我午膳没用。”

魏子规道:“让厨子给你做。”

珍珠绞着魏子规的袖子:“可是我想吃你做的爱心餐,又不是让你做那些难做的菜,就下碗面,烫熟了捞起来拌些几滴醋,加些许辣酱就成了。你也不必担心厨艺不好我会笑话你,我包准吃光。”

魏子规从不进厨房,架不住她撒娇有些心软了:“你真会吃光?”

珍珠点头。

半个时辰后,一碗黑乎乎的面食就端到珍珠面前了。珍珠用筷子戳了一下,这看着不像面,可应该是面,不懂是不是把厨房里的酱油都放光了,面的色泽黑亮得诡异。

他之前说子意分不清盐和糖,他是不是也分不清。

魏子规道:“尝尝吧。”

珍珠本来是拒绝的,这看着不适宜入口,可想到是她坚持要魏子规下厨他才去做的,人家辛苦做了,她一句话说不吃就不吃未免太伤人了。

或许只是看着糟糕,实际上味道很好,她这么安慰着自己,吸了一根面条。

魏子规眼中略带些期待道:“味道怎么样?”

珍珠犹豫着是要实话告诉他,还是用善意的谎言包装一下,这杀人的味道,估计吃完她的脾胃也要功能性失调了。

他和子意果真是兄妹,不止脸蛋相似,厨艺方面的天赋也相似得惊人。

电视剧里能面不改色吃下心上人做的黑暗料理的主角估计是还没遇上这碗面吧。

她委婉的道:“少爷,我发现君子远庖厨是一种非常好的传统,我们都应该好好的传播与继承,不如由你做起吧。”

魏子规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嫌弃,板起脸道:“是你让我做的。”

第七十二章 你会算数么

珍珠极自然的把碗筷放到了一边,抱着他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刁蛮任性的用这种方式让你证明你爱我,都是我的错。”她把碗稍稍推远些,“我跟你道歉,这样吧,我做你最喜欢的椒盐虾和清蒸鲈鱼给你吃好不好。”

她现在极需要水漱口,极需要。

此时门外的丫鬟道:“公主,高燕使臣求见。”

珍珠道:“等等。”她想起那高燕使臣的嚣张气焰,“少爷,那个高燕使臣什么来头?我怎么看他都不像简单的使臣。”

魏子规道:“高燕的使臣叫忽弥詹,是高燕摄政王的儿子,也是当今燕王的侄儿。燕王膝下三个儿子,一个战死一个病逝,只剩下一个幼子。燕王久病已是一年未临朝了,朝政把持在摄政王手上,一旦政局有什么变动……”

后面的不必他多讲了,珍珠道:“又是个飞扬跋扈的皇亲国戚。”

魏子规道:“是啊,跟你一样飞扬跋扈。”

珍珠斜眼,她哪有,他这是损害名誉罪。

魏子规道:“那位摄政王就是你府邸上上任主人。”

就是他故意说的那个恐怖故事里出现过的那位燕世子?珍珠换了身衣裳,去厅里见客。

忽弥詹见她出现,起身行了礼:“我是为了在樊府的事来跟公主赔罪的,是我管教属下不利,还请公主恕罪。”

珍珠请他入座:“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点点小摩擦,睡一觉也就忘了。使臣是大晋的贵客,希望你也不要因为昨日的事对大晋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公主当真是海量汪涵,忽弥詹佩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忽弥詹送上礼物。

丫鬟接过礼盒,捧到到珍珠跟前。

珍珠打开看,是一串龙眼大的珍珠串成的项链,她霎时眉开眼笑:“人来就好了,带什么礼物呀,还是这么贵重的礼物,都说无功不受禄,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都不知道该不该收了。”

忽弥詹见珍珠抓起那串珍珠把玩,两眼放光,便是知道大晋这位公主,果真如传闻所言喜敛财,来者不拒。

忽弥詹道:“公主在樊府受了惊,把珍珠磨成粉,服用能压惊。”

珍珠点点头:“你想得实在是太周到了,吃了这么大颗珍珠磨成的粉,再做噩梦也会笑醒的。”

忽弥詹夸道:“我来晋也有一段时日了,皇亲贵胄见得不少,可像公主这样平易近人的却没有几个。公主的品行温和良善不像是会刻意得罪人的。周公国虽征战沙场战功赫赫,但是对女儿管教……”忽弥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谁人不知道皇上对公主恩宠,贾春沁居然敢对公主以下犯上,也不知她何来的胆量。”

珍珠顺着他的话,生气的道:“就是啊,你说长得漂亮是我的错么,长得聪明是我的错么。就算一腔妒恨无处发泄也不该撒我身上。太过分,这不是啪啪啪打皇室的脸么。”

忽弥詹轻笑,自认为将笑容里的嘲讽掩饰得很好,可珍珠还是一眼看穿了。

忽弥詹道:“公主聪慧,可心思单纯自然不会往深处想。我虽然不是晋人,但皇上对我礼遇有加,要我闭口不言我又实在办不到。”

珍珠摸着链子上的珍珠打算找个行家来估个价:“使臣有话直说,不用担心,我口风是最紧的,绝不会说给第三个人知道。”

“贾姑娘这般目中无人无非是仗着周国公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仁厚不会亏待有功之臣自然不会拿国公府如何。这些年周国公东征西讨,大晋如今能领兵的名将可都是他带出来的。朝上武将也都以他马首是瞻,长久下去,只怕百姓也只知周国公,不知晋天子。”

珍珠总结了一下:“你是想说功高盖主吧。”

忽弥詹道:“公主聪慧。”

珍珠道:“你不是说皇上对你很是礼遇么,这话你直接对皇上说不是更好么。”这人是把她当单纯的小妹妹哄吧。

忽弥詹道:“我毕竟是高燕人,若由我说,只怕御史们会以为我在挑拨大晋皇帝和臣子之间的关系。”

珍珠再次点点头:“明白明白,下次我进宫和皇上提一提。对了,我听闻高燕也是地大物博,不知你们那有没有什么特产,又缺些什么物资?”

忽弥詹奇怪道:“公主怎么好奇这些?”

珍珠道:“好学好问正是我这年龄段的特征,尤其对各国风土人情特别感兴趣。你不是高燕的使臣么,出使他国就是要弘扬本国文化,让别国对你们更加了解,促进两国友好关系。你和我说一说,让我涨涨学问。”

忽弥詹显然是想和她打好关系,对她的诸多问题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一一答了。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推说有其他事办,走了。

魏子规从珠帘后走出来,看到珍珠爱不释手的把珍珠项链挂到脖子上,边嘀咕道:“一串项链就想把我当枪使,年轻啊。”

又是用这种老气横秋的口吻装深沉,魏子规提醒她:“你都收下人家东西了。”

珍珠瞥他一眼,谁说拿人手短的?常言还道吃人嘴软呢,她总给他做饭,他有嘴下留过情么。只说这是给她压惊,她才收的。

珍珠道:“我何年何月何日收过何人的礼物,都是记录在册,又将册子送进宫里让皇上知道的。我这是奉旨收贿,我不过是在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块尽职尽责的验金石。”

魏子规道:“那倒还是难为你了。”

珍珠道:“朝廷文武百官的俸禄都是公开的,可是私下有没有什么不公开的经济来源难说,通过他们送我的东西,就能推测他们这官是真清廉还是装的。”

所以说是她爹鼓励她多收礼,她也是勉为其难的答应,被迫的。

家丁进来禀报:“公主,周国公求见。”

珍珠心想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堂堂国公,得为女儿犯错登门赔罪:“请进来吧,正好提点提点他。”

魏子规道:“你不是说不让第三个人知道么。”

珍珠道:“你会算数么,周国公是第三个人么,你才是第三个人。你自己听来的,可不是我说的。”

第七十三章 你没趁机敲诈勒索吧

魏子规好笑,想起初见她也被她扮猪吃老虎的骗过,珍珠道:“少爷你先回去吧,应该很快就聊完了。”

果真是很快聊完,一盏茶的功夫没到,她就翻墙来找他了。

魏子规问:“解决了?”

珍珠答:“解决了。”

魏子规怀疑的看着她,她过往劣迹斑斑:“你没趁机敲诈勒索吧。”

珍珠指出他一个特别让人讨厌的缺点:“少爷,你好歹也是个文化人,说话能不能斟酌一下。我只是跟周国公讲我想请人去教那些孩子一些基础的,比如射箭骑马之类体育项目。周国公就给我推荐了人,就是那日在牢里见到的那位姓鲁的武将,逢二四他就会去教那些孩子半日体育。”

魏子规道:“鲁明忠?”该说她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还是说周国公对她也另眼相看,“他可是武状元出身,是周国公的左膀右臂。”

珍珠笑道:“那我占到便宜了。等那些孩子再大些或许还能请这位鲁先生教些兵法什么的。我都规划好了,现在还缺一个校医和一个负责任,背景又清白的厨子去给那些孩子做午饭,少爷你不是搞情报的么,推荐人呗。”

魏子规道:“你又不是开饭馆,要什么厨子?”

珍珠从他书架上随意取了本书翻了两页又放回书架上了,以前这个书架也是她打扫的范围,她还仔细翻查过看有没有挂羊头卖狗肉的藏着那种书,只是还真没找到过。

他的青春期过得实在沉闷。

珍珠道:“有些孩子住得远,不好来回折腾。干脆午饭统一安排了,银子我出,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的。手艺不要求特别好,可一定要有责任心,重视食品安全。至于校医,是当那些孩子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做些紧急处理。”

魏子规道:“难得能从你手里抠出银子,帮你留意吧。”

别说得她一毛不拔好么,珍珠知他既是答应了肯定能给她找来合要求的,他办事她放心。

魏子规道:“架子上第二层那卷画,拿过来。”

珍珠踮起脚伸直了每根手指,够不到。魏子规走到她身后,伸手把画拿下来。

她被困在书架和他之间,这种桥段电视剧常用,氛围正好就该来段吻戏提高一下收视率了,奈何她家魏少爷说的话一点都不偶像剧:“你怎么长得这么矮,要不是你说你师父对你很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没给你吃饭。”

珍珠斜眼强调道:“我这是标准身高。”一米六的个子,绝对是在大晋女子平均身高线以上的。

魏子规把画展开,是她之前要求的他们两人的画像,空白处写着天作之合。

珍珠心想他常年腹黑,她偶尔精分,可不是天作之合么。不过他会制造这样的惊喜,还算他那直男病还有得救。

魏子规道:“你补下一句。”

珍珠想了想,认真道:“天作之合,万事如意。”

她当是拜年么:“你怎么不说财源广进,招财进宝。”

珍珠让他自己看,谁让他留白的地方那么少:“万事如意多好,那么多心愿这么小小的空白处哪能写完,什么心心相印白头偕老百子千孙用这四个字都能归纳了。”

魏子规道:“你还真是不论何时何地都在努力的暴露你的贪心。”

珍珠想着又到教育时间了:“贪也是一种前进发展的动力。”

魏子规道:“懒是动力,贪是动力,是不是好色也是动力。人性的堕落到你这都成动力了,你怎么不上九重天。”

珍珠辩道:“你别以为不可能,说不定过个几百年这里的人也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想知道月亮为什么东升西落?江河为什么自西向东?鸟为什么能飞,鱼为什么能在水里游么?”

珍珠骄傲的拍拍胸脯:“我可是看过整本十万个为什么的,不论你问什么,我都能为你做出科学合理的解答。”

魏子规道:“我只想知道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吵,这么烦人,还爱惹麻烦。

珍珠苦恼的道:“你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呀。不过情感方面我虽不敢自称专家,做你导师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让我想想如何用科学严谨的方式回答你。”

她停顿,装模作样掐指算了一会儿,“绝对是你上辈子行善积德了,且是大功德。”

魏子规只觉得自己自讨苦吃,明知道她说不出什么正经话,她这所谓“科学严谨”的回答倒是跟街头支摊算命的神棍一模一样。

……

一个月后就是太后寿辰了。

这里的历法天干地支谓六十年是一循环,对六十这个数尤为重视。而太后过的又是六十大寿,为彰显泱泱大国之气派,这次的寿宴比历年都要隆重铺张。

朝廷相关部门,如管礼制的礼部、拨款的户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个月节假日颇多,太后寿辰后,就到皇帝登鼓楼放灯为民祈福,寻常百姓哪有机会见皇帝,但今年本着与民同乐的亲民想法。放灯,算是一次近距离见面会。

街上已经是张灯结彩了。

南宫瑶考虑着太后寿宴要送什么。

珍珠建议道:“夫人就送玉石好了,我也打算送玉石,挑贵的送,总不会有错。”

子意道:“送玉石会不会太普通了。娘先前生辰你不是送了娘一个好漂亮的盒子么,我觉得那个比玉石好。”

珍珠道:“送礼物是要看人送的。”

送玉石最安全,不是吃的也不是用的,做不了什么文章。

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被迫害妄想症,宫斗剧看多了总觉得有人暗中谋害她,反正小心小心再小心永远是对的。

早上时太后身边的王公公来传话,说是太后想在寿宴上听子意、崔银镜和秦媛合奏一曲潇湘水云,再由贾春沁舞一曲剑舞。

太后开了金口,谁敢拒绝。

南宫瑶叮嘱女儿道:“这几日崔姑娘、秦姑娘会来府里与你一块练琴,贾姑娘也会来,同为太后的寿宴做准备,你可不能偷懒了。”

子意道:“我觉得珍珠弹的一定比崔姑娘好。”

珍珠夸起自己是毫不吝啬:“我是多才多艺,唱歌跳舞厨艺针黹,不论哪一样单独拎出来都很出众。可是有些风头可以出,有些风头还是让别人出吧。”

她对她这位皇祖母,太后这位老太太,晚辈该尽的礼数她都会做足,可也实在没办法亲厚得起来,总会想起太后之前拿她逼迫皇帝的事。

仇老爷子虽然也逼她,毕竟是陌生人,而太后是在知道她是她亲孙女的情况下这般对她,到底感觉是不一样的。

珍珠道:“子意,太后寿宴那日,你从头到脚的妆容衣饰我都包了,你一定要穿我给你设计的衣服。”

子意点头:“然后有人来问我衣服首饰是在哪买的,我就说是你给我买的。让她们找你。”

南宫瑶笑了。

珍珠打了个响指,夸道:“聪明,不枉费我有好吃的都第一个喊你。”

子意笑道:“那我下午要吃蛋糕。”

珍珠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行,想吃多少块都行。正好,我让工匠砌了一个新炉子,试试火力,现在回去给你做。再做些桂花糕给夫人尝尝。”

珍珠回公主府做点心。

揉好了面团,忽的想到她是不是也要问问魏子规想吃什么点心,否则她特意给夫人做点心,特意给子意做点心,唯独漏了他,他又要黑脸给她看。

珍珠擦了手,走到院子原是要踩梯子翻墙,结果就听到——

魏子规的声音:“崔姑娘。”

崔银镜道:“我原是要去魏夫人那的,可是跟着府里的小厮跟丢了,无意间就来了这,魏公子能给我带路么。”

珍珠爬上了梯子,偷偷瞄,精神洁癖治好了?

魏子规是个有分寸的,自觉保持了距离,男女大防做得滴水不漏,一点空子也不让钻:“我让人领崔姑娘去吧。”

魏子规要喊人,崔银镜一急,当着她丫鬟的面,竟也舍下往日的高傲矜持,拉住了魏子规的袖子。

虽说魏子规也很快把袖子抽回来了,但依然看得珍珠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前还讽刺她说勾引人不知羞。所以崔银镜现在是精神洁癖治好了,却多了抢人东西的兴趣爱好了。

珍珠回头,对她房里服侍的小丫鬟嘀咕了几句。

丫鬟点头,去端了一盆洗米水来。

丫鬟把铜盆递给她。珍珠笑,还没体验过泼水节吧,她就让崔银镜体验体验,珍珠把水泼了过去,哗啦啦,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听到隔壁的惨叫声后,珍珠忍着笑扔了盆,爬上梯子,欣赏崔银镜那落汤鸡模样。

珍珠装模作样,歉然道:“哎呀,这不是崔姑娘么。实在对不住。我院里的丫鬟懒,就是不肯多走几步,就爱往隔壁泼我的洗脚水,都说过多少回了,泼到魏公子怎么办,她总跟我强词夺理说这时辰静苔院没人。”

崔银镜的丫鬟赶紧拿手帕给主子擦脸:“分明是故意的。”

珍珠眯眼,架子端了出来:“你这什么意思,污蔑一国公主么。”

今时不同往日,崔银镜的丫鬟不敢再吭声了。她当初骂过珍珠,若是珍珠要回头报复,兴郡王府未必愿意为了一个丫鬟去得罪高珍珠。

珍珠道:“我立马让人拿件干净的衣裳去给崔姑娘你换上,着凉了就不好了。不过还是去赋棠居换吧,毕竟是魏公子的院落,该守的礼数还是要守的。要是让那些捕风捉影的人传出些难听话,有损兴郡王府家教森严这个名声。”

崔银镜心里再不痛快,也得忍着:“公主说得是,魏公子,还请让人带路吧。”

魏子规喊了人来领崔银镜去。

他看了珍珠一眼,殃及池鱼,他衣服也被溅到了,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珍珠爬到墙上跳下,魏子规把她接住,放她下来后回房更衣。

珍珠跟在他屁股后面进屋,把门关上。她道:“我不会道歉的,我有这个责任与义务,帮你免除方圆百里除我之外的一切异性的骚扰和调戏。”

魏子规把外衣脱了,珍珠去衣柜拿了干净衣服来,他伸手,珍珠伺候他把衣服换上。这是她当初当丫鬟当出的条件反射。

珍珠心里怒自己不争,她帮魏子规把扣子扣上:“少爷,你可要坚定你的意志,不要被那只白骨精吃了,你的冰清玉洁可不能被别人玷污了。”

魏子规轻笑,往时是她笑话他喜欢拈酸吃醋,她背后还给他安了花名,叫他醋王,以为他不知么:“怎么有股酸味,你是不是醋溜土豆丝吃多了。”

这是她取笑过他的话,现在他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珍珠帮他正衣冠,阴森森的说起了恐怖故事:“少爷,你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么,我就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女的费尽心思都得不到心上人的心,她的心灵日益扭曲,最终选择了最偏激的做法,蹲守在人家府外。”

魏子规卷着袖子,漫不经心的接道:“写大字么。”

珍珠翻白眼,他以为她现在是和他说相声么,“不是。”

她做握刀、出刀的动作:“只等她的心上人出现,她拿着匕首冲了出去,一直捅一直捅足足捅了男的二十多刀,把他扎成了马蜂窝。当场不治身亡。”

魏子规低头看她,说得倒是绘声绘色,因太过投入她脸都变得狰狞:“我看你的脸比较扭曲,你还是别对着我说话了,我怕晚上做噩梦。”

珍珠道:“那是为了让你提高警惕。难保崔银镜不会因爱成恨,自己得不到也不让我得到。”

她撅着嘴,委屈巴巴的在他胸口画圈圈,“崔银镜当初是怎么和她的丫鬟联手欺负我的,你是亲眼所见。骂得多难听,心理承受能力稍稍弱些的,就要去投井了。”

珍珠扯过他的袖子抹眼角:“人家多可怜啊,可怜啊,可怜。”

魏子规心想她现在连假哭都开始敷衍了事了,之前还会意思意思滴两滴眼泪,现在眼泪都没了,就只是干嚎。

魏子规道:“她是要在太后寿宴上抚琴的,你这般戏弄她,她要借此生事你怎么办。”

第七十四章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珍珠拍拍他的胸膛,让他放心:“我可是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比道行,她差远了。女人用的无非就那三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再翻也翻不出花样。这三招有谁比我使得更好么。”

魏子规道:“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吧。”

珍珠勒紧他的腰带,叮嘱道:“反正你要记得只能让我一个人调戏,洁身自好才是好男儿。”

……

第二日,就被魏子规说中,崔银镜玩起花样了,遣了丫鬟来,说昨日受了凉,病了,来不了练琴。

贾春沁跟珍珠有过节,就等着事情闹大,她道:“崔姑娘都来不了了,少了一个人还练什么,我也不跳了。”

秦媛柔弱的道:“那怎么行。”

贾春沁抱着手道:“怎么不行,又不是我们故意不练的。现在出了岔子,太后追究起原因,归根究底也不是我们造成的。怪罪不到我们头上。”

南宫瑶不在,子意正不知所措,看到魏子规和珍珠来了,放下琵琶跑了过去:“哥哥,珍珠。”

珍珠笑道:“我和你哥哥特意来看你练习的,我还带了点心来给你们打气,太后寿宴表演可不能有一丝马虎,子意你没偷懒吧。”

子意道:“崔姑娘没来。”

“没来?”珍珠伸出兰花指点了点人数,“哟,还真少一个人。”

秦媛道:“崔姑娘病了。”

珍珠啧啧道:“身体太娇弱了,所以我就说嘛应该普及体育课程,强身健体。健康是一切的本钱,没了健康,什么事都做不成。”

上次在樊府闹出了事,贾春沁被贾鸣狠狠教训了一顿。

说是她再闹,就把她送回乡下。贾春沁面对珍珠不如之前嚣张了,只是嘀咕道:“崔姑娘为什么生病,公主心里没有数么。”

珍珠道:“她昨日是淋了点水,可是这种天时,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受凉吧。我和贾三小姐在牢里住了几日,那恶劣环境,闷热潮湿,还有老鼠和蟑螂到处爬,也没见我们两生病啊。”

贾春沁知珍珠定是故意提起,那污秽肮脏的环境她再不想想起:“你……”

贾春沁想发脾气,可看到魏子规,又想到了贾鸣的警告,便把火气又压下了。

珍珠道:“还是崔姑娘身体太差呀,不过没关系,像这种重要场合,本来就应该预备甲乙丙丁等后补人员,以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崔姑娘来不了,我先顶上。”

珍珠一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姿态,坐到原本属于崔银镜的位置上。

贾春沁是直肠子,面上藏不住心事,其实崔银镜今日要装病不来的事她是知情的:“太后是指明了让崔姑娘弹琴,公主顶上不合适吧。”

珍珠道:“太后寿宴何等重要,到时要是出了差池,那是要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脸的。崔姑娘自己身子不争气,这时我顶上,解了燃眉之急,就算临时换人,太后不会怪罪。”

珍珠对魏子规道:“魏公子,你也先别走,听我们演奏完。一切当以顺利演出为重中之重,要是贾姑娘也出了什么情况,那她的位置就我顶上,崔姑娘的位置换你坐。我的舞跳得也是很不错的。”

魏子规轻笑。

贾春沁气道:“公主是在咒我么。”

珍珠道:“贾姑娘不要多心了,意外的事很难说,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她问子意,“练到哪了?我看看曲谱。”

子意给她指了出来。

练了半时辰,贾春沁嚷着累要休息,大伙便停下休息了。

珍珠对子意道:“今日院里景致正好,我和你哥哥去赏一会儿花。你们休息够了,就让宝竹去喊我们。”

子意忙着吃珍珠带来的点心,嘴里塞得满满,只是点头。

魏子规和珍珠往花园走。

秦媛放下了手中的玉箫,追上他们:“公主。”

珍珠笑道:“秦姑娘,有什么事么?”

秦媛低头,脸红彤彤的,她性子较内向,不懂如何开口。

珍珠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那日你向楚天河表白的事。”

魏子规想着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媛自小读的是正儿八经的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女子训诫书籍,想起那日大胆的行径,还被人撞破了,一时又羞又臊,急得哭了。

珍珠道:“你别哭啊,别人看见会以为我欺负你的。不就是表白么,多大的事,红拂女看上了李靖还直接跟他私奔了,流传后世,人人也只当一段佳话。”

魏子规皱眉,她自己离经叛道便罢了,现在还把私奔二字说得跟上街买青菜萝卜似的云淡风轻、稀松平常。

秦媛怔住,只觉得珍珠说话很是大胆,“红拂女是什么人?”

珍珠想起这里可没为爱奋不顾身的红拂女,也没为爱一往直前的卓文君,她道:“一位勇于争取爱情的奇女子。你放心,魏公子、楚公子都提醒过我,我必会守口如瓶。”

秦媛欠了欠身,道:“多谢二位。”

珍珠从包里摸出帕子,给秦媛擦了眼泪,道:“不用谢。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美人落泪怪叫人心疼的。”

珍珠发现魏子规神色复杂的盯着她,她挤眉弄眼,让他学着点,看看她是怎么哄姑娘的,以后学以致用,在她伤心落泪时用她身上。

秦媛道:“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告诉公主。”

珍珠问:“什么?”

秦媛道:“樊府的击鞠会那日,我也在。”一是为了见楚公子,二是想找机会请珍珠为她隐瞒当日在寺庙里的事,所以,“楚公子受伤,我偷偷去看了他。折回去时正巧看到公主和贾姑娘起争执。那时击鞠赛应该已经结束,我看到了大燕的使臣,是他用石子打中了公主的腿,公主就落水了。”

珍珠惊讶道:“什么!”难怪她就说感觉腿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还反复想着是不是错觉,她撩起袖子,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样子,“这个该死的家伙。”

她可不觉得害羞的秦媛能面不改色的说谎,不会是那日她指桑骂槐的说了他们高燕人几句,他就这样报复吧。

魏子规问秦媛:“这件事秦姑娘还对谁提起过?”

秦媛摇头:“没有了。”

魏子规道:“那便不要再对任何人提,以免惹祸上身。”

秦媛点头。

魏子规听到草丛那传来微弱细小的脚步声,是练武之人,不过功夫不到家。他扯了一下珍珠的袖子,珍珠便立马会意,肯定是贾春沁来偷听了。

珍珠大声道:“秦姑娘放心,太后寿宴当晚,只要有我在,我们的演奏必然是一场完美的视听盛宴。我怎么说也是魏夫人的关门弟子,琴艺不比崔姑娘的差。”

秦媛道:“公主的琴音绕梁三日。”

珍珠叹气:“你不知道我和崔姑娘同是赵先生门下的女弟子,外边的人总把我们两相提并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想找机会证明我的学问才艺皆在她之上,现在机会来了呀。”

魏子规轻笑,为何都无人发现她演得十分夸张。

他配合道:“你是说太后寿宴。”

珍珠道:“是呀,太后寿宴,文武百官各国使臣都在,何等场面。演出成功那肯定是大出风头,到时人人谈起我高珍珠,无人再提崔银镜。只是演出名单没我,我正可惜呢。现在好了,既然崔姑娘身体不好,那就退位让贤吧。”

秦媛忧虑道:“可是太后指名了要崔姑娘抚琴。”

珍珠摆摆手:“不用担心,原先就是太后点名了,我这个孙女不好说些什么。可只要明日崔银镜还是不来,我就能以她身体不好,缺乏练习,跟你们的配合没有默契等正当理由顶替了她。”

秦媛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珍珠感慨道:“这个圈子就是这么残酷,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时的疏忽,唾手可得的成名机会就会生生被人抢走。最后默默的看着别人接受鲜花和掌声,自己躲在角落里发干发霉发臭。”

珍珠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激动。

秦媛瞠目,是被珍珠过于丰富的面部表情吓到的:“圈子是?”

珍珠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抢了机会的人就此顺风顺水,名利双收。她成了所有人的梦中情人,那些想一睹她芳容的高的矮的,有钱的英俊的小鲜肉全堵在了她家门口。那些送她的金的银的,珍珠做的翡翠制的礼物堆满了她家的院落。”

秦媛有些听不太懂,何为小鲜肉,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呐呐道:“听着似乎损失跟大。”

珍珠扶了扶簪子:“可不是么,对于那个被抢走了机会的倒霉蛋来说,这就是人生得转折点。名利双失。”她非常认真的道,“这种人,统称为双失女青年。”

秦媛完全懵了,再说不出话。

珍珠小声道:“这是我的心里话,我看秦姑娘与崔银镜她们不是一类的,这才与你推心置腹,你可不要对其他人说。”

秦媛点头。

珍珠笑道:“我和魏公子要去花园走走,秦姑娘同去么?”

秦媛道:“不了。”

秦媛欠了欠身,走了,珍珠歪着头看魏子规,魏子规道:“也走了。”他指的是贾春沁。

上次在樊府,珍珠就看到崔银镜和贾春沁聊得挺欢:“等贾春沁去说完我的坏话,估计明日就算崔银镜真的高烧不退,爬也要爬来了。”

魏子规淡淡然的问:“什么叫高的矮的有钱的英俊的小鲜肉全堵在门口。”

珍珠心想他学习能力还真强,如今现代词都能自动在脑海中自动翻译出意思了,珍珠笑道:“这不是为了忽悠贾春沁说的么,无关紧要的话,不值得少爷你伤神。”

魏子规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是你的心里话?”

珍珠心想这厮要是去逼供人犯,破案率肯定直线上升;“我都有少爷你了,世上哪怕有千千万万的小鲜肉,到底也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寻寻觅觅的,唯一人而已。”

魏子规嘴角微微勾起,没再说什么,拉着她往花园走了。

珍珠松了口气,想着回去要给辛弃疾多烧两炷香,所以说人真的要多读书,只有多读书,说起情话才能真挚而撩人,词句优美还不结巴。

脱口就出,不管十句还是二十句,统统没问题。

……

珍珠因被忽弥詹暗算的事心情不好,低气压。

鲸帮例会,她才入座便直接道:“有事禀报,无事散会。”

她需要逛街购物排解郁闷。

崔静堂道:“帮主,我有一不情之请。”

珍珠想着买个红艳艳的凤仙花丹寇指甲油回去涂去一下霉气,她顺口问:“什么?”

崔静堂的小弟道:“堂主跟我们讲了帮主和左护法入晋京府的大牢如入无人之境,更说了帮主你修炼神功已到了最高境界,想隐身就隐身,想现身就现身,我们都想见识见识。”

珍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

崔静堂现在已经是珍珠最忠诚的拥护者,他道:“我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帮主你的对手,帮主神功盖世伸伸小指头都能把我打死。但我和兄弟们说了帮主的英雄事迹后,兄弟们都好奇得好,让我和帮主过两招,让他们开开眼。”

珍珠道:“过什么招,你们以为是街边刷杂耍啊。本帮主的功夫轻易使不得,知道武学的无高境界是什么么。”

崔静堂道:“便是像帮主这般的。”

珍珠摇手道:“做人得谦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见过哪个高手随意显露功夫的,越是武功高强越要低调,所以才说真人不露相嘛。”

珍珠站起来,走到坐在左侧的魏子规身边,胳膊搭在魏子规右肩,歪着身子靠在他身上,无视于魏子规的斜视。

她道:“就像我们的左护法,他也是出自名师,一人打你们十几二十个那是绰绰有余啊,他有显摆过么,没有吧。我已经到摘叶飞花,化气为剑的境界,一旦出招不死不休。”

魏子规淡定的听着她扯淡,不发表意见。

崔静堂的小弟道:“那帮主缺弟子么?我想拜帮主为师。”

第七十五章 黑心棉

珍珠心想拜什么师,她太极拳招式都记不全,就记得开头和结尾,她看向魏子规:“左护法,你怎么看?”

魏子规想着她之前胡说八道时不总自信满满的说能自圆其说么,现在倒是问他意见了。魏子规道:“帮主的武功你们学不了。”

这理由不错,珍珠手背在后,双脚打开至肩宽,站出了高深莫测的高人站姿:“我这功夫不是一般人学得了的,牺牲很大。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就算自宫也未必成功。你们确定要学?这可是以无后做为代价的。”

众人怔住,没想到会有如此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的严苛入学条件。

崔静堂呐呐的道:“……不曾想帮主,身残志坚。为了练就绝世武功,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珍珠骂道:“坚你个头。”她一脚踩到帮主座椅上,指着自己鼻子道,“本帮主是千年一遇的武学奇才,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一样么。我学就不用,你们学,就得——”

她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崔静堂等不约而同夹紧了腿。

珍珠见成功吓到了他们,便道:“你们这个资质就别做什么武林高手的梦了。就安心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才是真,普普通通才是福。”

背在后的手朝刘川风做了个八字的手势。刘川风想起珍珠和他解释过何谓托,这个托就是以后但凡必要时候珍珠打了八字的手势,他就要称职的起哄。

柳川风用力鼓掌道:“帮主说得对,帮主英明。”

看门的小弟进来禀告道:“帮主,柳行之求见。”

崔静堂拍桌子道:“他来做什么!”

有人猜想道:“是不是见我们鲸帮近来赚的银子比他们多,来闹事的。”

崔静堂吼道:“他要是敢来闹事,我定让他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珍珠河东狮吼:“我说了多少次了,要给帮里的孩子做榜样,不要动不动就是打就是骂,文明点、有素质点,这才能体现出鲸帮的新风貌。”

魏子规和刘川风不约而同把椅子挪远了些,她的嗓门比崔静堂他们所有人的加起来都大。

珍珠问:“来了多少人?”

看门的小弟答:“就柳行之一人。”

一个人?珍珠道:“让他进来吧。”珍珠坐下,喝了茶润了润嗓。

柳行之进了保义堂,扫了一眼凶神恶煞在座的众人,朝着珍珠微微点头,笑道:“帮主。”

珍珠问:“柳老板来做什么?”

柳行之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是嫌人多吧,不用借一步。珍珠道:“除了护法和刘川风,其他人都出去吧。”

崔静堂他们一脸戒备,担心柳行之会对珍珠不利。

珍珠道,“出去吧,本帮主武功高强,又有护法和刘川风在,若是斗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传出去那不是笑话么,快出去。”

珍珠又催促了一遍,崔静堂他们这才离开。

珍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者是客,坐。”

柳行之彬彬有礼道:“多谢。”

珍珠让上茶,柳行之道不必。

珍珠道:“自从上次崔静堂去柳老板那闹过,我回来就把他们都骂了一顿,做生意全凭的是各自本事良性竞争,像打人砸铺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他们也跟我说认识到错误了,还写了检讨书,应该没人敢阳奉阴违去你那捣乱了吧。”

柳行之笑道:“帮主经营有道,才上任短短时日,大刀阔斧,行事果断。您做生意的方法我见所未见,如今晋城不少生意人在效仿贵帮的手段,实行什么会员制,只是吃的都是贵帮吃剩的,鲸帮怕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再这么下去,不知我在晋城开的铺子还能剩下几间。”

魏子规道:“柳老板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柳行之摇头:“不是,我想请鲸帮帮我找宁慎。”

珍珠从果盘里拿了个果子,嘴馋了,可想起自己戴着面具不方便,只能又放回去。宁慎?她记得,跑马拉松那位:“他怎么了?”

柳行之道:“宁慎不见了,两日未归。”

魏子规道:“柳老板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人不见了,该去晋京府报官才对。你是已经去过晋京府,立了案,来这想多一条门路找人。还是有什么不方便对官府说的?”

柳行之道:“只要打开门做生意,总会挡到某些人的财路。然而不是所有人行事都像贵帮光明磊落,躲在暗处只懂在背后捅刀的人太多了,有时根本就不知是得罪了谁。”

珍珠心想他这话有点矛盾啊:“柳老板的意思是,你怀疑宁慎是被抓走了,被谁抓的你没有头绪。那你怎么知道是因为生意钱财结下的祸端,而不是宁慎在外得罪了人,人家寻仇。”

柳行之道:“宁慎是跟着我从高燕来大晋经商谋生,我们到这不久,他日日在铺子里帮忙,认识的也就铺子里的伙计。”

珍珠心想人际关系听着是挺单纯的,她忽的道:“柳老板,你认识王乾荪吧。”

柳行之道:“认识。刚到晋城要开米铺时,我跟王堂主打过关照,送了些银子,想他行个方便,交个朋友。”

魏子规笑:“就只是这么简单?”

柳行之道:“朱堂主的事过去后,王堂主又约了我出来,说是朱堂主砸了我的铺子,银子他也不好意思收了,便还了给我。”

珍珠想着这和王乾荪的口供倒是一致,可不排除他们有串供的可能。

柳行之诚意满满的从袖里拿出一沓银票:“宁慎与我名为主仆,可我一直把他当作家人。只要帮主愿意帮我这个忙,等他安全归来,我还有重金酬谢。”

珍珠盯着那沓银票,面额是一百的,这至少有上千两。看来这位宁慎对柳行之确实很重要。

珍珠道:“可是找人,我们也不擅长,不是官门中人,没有搜查盘问的权利,你又不知谁下的手,总不能大海捞针。耽误了时间,更难找到人。”

柳行之又从袖里摸出一物。

珍珠真的很好奇,他们到底怎么在袖里藏东西,东西还不会掉出来。

柳行之递上手中的玉环,魏子规拿过来看。

柳行之道:“宁慎失踪那日,是奉了我的命去柳心桥附近办事。这个玉环是那日他带在身上的。而有人拿着这个玉环到赌馆赌银子,输了便把这押在了赌馆,随后又被赌馆话事的拿去典当,当铺的朝奉是高燕人,与我相识,认得此物。”

珍珠道:“那你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嘛,你就顺藤摸瓜,去找那个赌馆的话事人来问,认不认识押这个玉环的人,长什么样不就行了么。”

何必还要浪费银子找他们帮忙。

刘川风问:“那间赌馆是不是也在柳心桥?”

柳行之点头。

珍珠看着刘川风道:“你亲戚朋友开的?”

刘川风小声道:“帮主忘了么,那是鲸帮的产业。”

珍珠道:“是么。”

她回想了一下鲸帮的产业结构,好像有些印象。当初仇老爷子也说除了掌控晋城六成米粮和茶叶生意,还有数十间大小赌馆。

后来她做了帮主觉得这门生意不太好,败坏社会良好风气。

别人经营的她管不着,可她手里的银子每一锭都得干净。就让刘川风安排了再就业培训,逐间逐间把赌馆关掉的同时,落实好失业的兄弟的岗位分配工作问题。

珍珠道:“鲸帮的赌馆?”

柳行之点头:“所以若是帮主愿意出面,或许事半功倍,帮主问话,你底下的兄弟必定不敢欺瞒敷衍,同时不会打草惊蛇。”

珍珠想了想,道:“行,我帮你找人。”她把那沓银票推回给柳行之,“这个就不必了,柳老板只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柳行之知珍珠是个不做亏本生意的人,她不收这些银票,或许将来要讨的人情比这些银票价值的还要贵重。

但柳行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道:“多谢。我来时发现有人跟踪,好不容易才把人甩掉。高燕商人和鲸帮不合的事晋城里无人不知,对方不会想到我来求帮主帮忙的,也请帮主让方才堂上的兄弟保密。”

珍珠道:“放心,我会做的。”她朝刘川风使了眼色,刘川风点头出去传话了。

柳行之再三的道谢,珍珠让他回去等消息。

柳行之走后,魏子规分析道:“半盏茶能来回桂湖,轻功极好,抓得到宁慎的会是什么人?掳人若不是为绑架勒索,只是针对柳行之的报复,通常也不会想到去抓一个身份低微的仆人,柳行之只是普通商人,比起会武功的宁慎不是更好抓么,何必多此一举。”

珍珠拍拍手,马屁道:“少爷厉害,短短时间就能想到这么多矛盾之处。”

魏子规道:“最让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没收银子。”

低估她了吧,珍珠道:“我看中的是那点银子么,我怎么会是鼠目寸光短视之人,我心中有大志,有的是星辰和大海。”

魏子规猜道:“你看中他的人脉?”

珍珠打了个响指,对了。

她道:“我问过那个黑心棉高燕有什么特产,又缺什么物资。他告诉我瓷器在高燕也是热销品,我可是掌握着大晋最便宜又最好的瓷器资源。”

魏子规道:“黑心棉?”

珍珠解释道:“忽弥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心黑,不就是黑心棉么。”多贴切。

魏子规问:“你不会背后也给我起了新花名吧?”

珍珠答非所问:“我想把瓷器卖到高燕,可惜没有门路,大晋的高燕商不是以柳行之马首是瞻么。到时我开个瓷器展销会,让柳行之把这些高燕商人都带来。”

魏子规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给我起新花名了。”

珍珠依然答非所问:“少爷,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既能打开国际市场,把我们精美的瓷器卖到高燕弘扬我国文化艺术。又能增加就业岗位,降低失业率。”

魏子规道:“事不过三,话我也不会问第三遍。”

珍珠想着他能不能不要总纠结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他是有强迫症么。

她斩钉截铁的道:“没有,我从没给你起过花名。我如果骗你,就罚我此生怎么吃都胖不起来!”

魏子规道:“你这是发誓?”

当然是。“毒誓,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永远吃不胖是何其歹毒的毒誓。”她伏到他肩上,深情凝视,“以后每逢刮大风,尤其十二级飓风,我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像只风筝,咻的被吹上天,再落不回地面见不着你。这种恐惧会一直持续到我生命的终点。”她反问,“还不歹毒么?”

魏子规心想,歹毒,太歹毒了,她肯定给他起新花名了。

珍珠让刘川风叫了赌馆的主事来问话,赌馆的主事确实不敢欺瞒,珍珠问什么,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他们就得了下一个线索。

输掉玉环的人也是个高燕人,赌馆常客,名字不知,但极为好赌,常去赌馆买大小,输光了银子就拿随身东西押。

珍珠吩咐道:“既是常客,肯定很快出现,再见到就抓人,抓活的。”

……

珍珠安排好了一日行程,要买些什么,她都详细的列明了清单。

不过大购物之前得先吃好,这才有体力,所以她拉着魏子规去吃豆腐花。

绢儿端来两碗豆腐花:“上回珍珠姑娘你帮了我,我都没能好好谢谢你。这两碗豆腐花是我请你和魏公子的。”

珍珠笑道:“我今日可是男装打扮,得叫我公子。你都已经请过我好几次了,我怎么好意思。”

绢儿坚持道:“只是两碗豆腐花,又不值什么钱。奶奶也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你帮了我们很多。你上次不是建议我们提供……”绢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词,“外卖服务,现在每日赚的比之前要多一倍。”

珍珠拿了勺子递给魏子规一只:“那就好,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像这种上门服务,还是招多两个老实的男伙计,专门负责送,你就顾这个摊子就好了。”

魏子规其实只吃得惯珍珠做的甜食,因为她知他不喜太甜,会控制甜度。

第七十六章 心理素质

联联珍珠贯长丝基层做起——丫鬟第七十六章心理素质只是坐在人家摊子前,总不好一口不尝,砸人家招牌,他便意思意思吃了两口。

绢儿道:“已经招到一个了,就是有时生意太好,他一个忙不过来,我也会帮着送,我都是送这附近知根知底的,不用担心。”

珍珠指着一个特大号的食盒:“这个也是要送的么?”

绢儿点头:“前日一个熟客和我订了三日的豆腐花,付过银子了,就在彩云居附近。”

珍珠笑道:“我就是要去彩云居的,顺路啊,我帮你送吧。”

绢儿摇手道:“不行不行,怎么能麻烦你。”

珍珠道:“没事,顺路嘛,下回再来你还是请我吃豆腐花就行了。”

这里没有手机自动定位,也没具体的门牌号,找起位置有些麻烦。

好在路在嘴边,一路的问,走了两回冤枉路后终于找对方向了,珍珠自言自语:“和生当铺斜对面的小巷直直进去,走到尽头,应该是这吧。。”

魏子规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般乐于助人,还愿意分文不收,帮人送豆腐花。”

珍珠心想什么话呀,她觉得有必要和他重申一遍她的人物设定:“贪财胆小只是我的伪装,我其实是个心地善良、正直、勇敢的好姑娘。尤其乐于结交朋友,人生不是事事顺遂,少不了三灾九难,这时候多一个朋友多一个办法。所以不是我说你,少爷,你也该拓展一下你的交际圈了。”

魏子规斜她一眼,食盒是他提的,体力活他干,她自然说得轻松。

他道:“你这个张口闭口都是银子的实际人,不会跟我装天真觉得朝廷里都会是雪中送炭的朋友吧。”

珍珠挽着他的手臂道:“朋友也分三六九等的嘛,有酒肉朋友有生死之交,酒肉朋友以利益换利益,生死之交以真心易真心。比如你和于渐白、楚天河,区分开了就好了。”

魏子规笑道:“我可没你八面玲珑。”

珍珠从包里拿出一根香蕉,拨了皮吃。

咬了两口,想起应该分甘同味,有福同享,便送到他嘴边:“要吃么?”

魏子规见她鼓着腮帮子,像极了仓鼠:“你自己吃吧。”

既是他婉拒了她的好意,珍珠也不勉强,包里还有一根,一并解决了。

她道:“吃香蕉很好的,能防高血压,还能治便秘。”

魏子规道:“你一边吃一边提到拉,尤其……”他看了一眼那香蕉的形状,“你不会觉得没胃口么?”

珍珠道:“不会啊。”哪怕他在她面前直白的提起米田共,她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饭,她心理素质就是这么的强大,不受外物影响干扰。

他们走到尽头,尽头就一户人家,珍珠敲了敲门。

很快就来人开门了,开门的是个看着就很凶的男人,一手横在门边,好像怕他们进去似的。

珍珠确认订单,核对信息:“是方秀才么,你是不是订了豆腐花?”

男人恶声恶气道:“走错了。”

魏子规从门缝看了进去,看到了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他已不动声色,却还是被对方察觉了。

魏子规见男人想动手,先下手为强,一脚踢在他腹部。

里面又冲出五人,皆拿着兵器。

魏子规拉着珍珠跑。

珍珠嚷道:“怎么送豆腐花都能送出麻烦。”

她把香蕉皮往后扔,这时候顾不得讲文明讲礼貌了,随地扔垃圾也得做一回。后面的人紧追不舍,果然踩香蕉皮滑倒的段子只出现在电影里。

珍珠从包里摸出哨子用力吹,她的暗卫闻声赶来。

巷子太窄了,目测宽度不过三米,双方打起来十分拥挤,宛若一个小锅里煮了二十来只饺子,能不挤吗。几次她想往出口去,就会有嚯嚯的刀剑声从她耳边刮过。

珍珠只能卍字形紧贴着墙壁当壁虎,刀剑无眼,她很怕错杀她这个良民。

有人挥刀砍来,魏子规与他过了两招,发现对方用的很像那晚刺杀王乾荪的杀手用的招式。

魏子规抢走刀子,一刀割破对方的喉咙。

血喷到珍珠脸上,是温热的,吓得她哇哇大叫。

暗卫将危险清除完毕,等着珍珠下一步指令。

魏子规看了一眼还巴在墙上的珍珠,抱拳道:“有劳了。”

负责珍珠安全的小分队头领成其风道:“职责所在,魏公子不必客气。”

成其风看珍珠那模样,应该没吩咐了,便指挥下属散了。

魏子规道:“胆小不是只是你的伪装么。”

珍珠闭着眼不敢看,他能分一下场合么:“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和我说相声了,我配合不了。”

魏子规弹了珍珠额头一下:“没事了。”

珍珠睁开眼,她的护卫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一地的尸首证明方才并不是一场梦,是真的。

魏子规拉着她往回走,他想知道这些人是想隐瞒什么才要对他们下毒手。

珍珠害怕的跨过横七竖八的尸首:“啊,还回去啊。少爷,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当个良好市民去报官才对。”

见自己的话并未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她知道他喜欢追寻真相,可是,珍珠哭丧着脸,喊多几个人来行不行,还有埋伏怎么办?

魏子规走进小院观察了环境,院里养了信鸽,该是用来通风报信的。视线掠过地上的血迹,然后朝院里唯一一间小木屋走去。

魏子规拉着珍珠到窗边,小心谨慎把窗户打开,探头看,见门栓上系着绳,绳的一头连着弩,一旦强行开门,就会触发机关。

魏子规和珍珠翻窗进去,发现了被塞在麻包袋里的宁慎。

宁慎衣服上全是血,手脚都被用过刑,惨不忍睹。魏子规探了他的鼻息,珍珠问:“还有气么?”

魏子规点头。

她从包里拿出好几瓶药:“这个能止血,这个能吊气,你看看能给他用吗。”

魏子规逐一打开塞子,倒出药丸辨认是什么药,然后拿了保心丸给宁慎服下。

魏子规道:“那些人怕是想把他灭口。”结果被他们打断了,若不是珍珠要来送豆腐花,又走错了门,可能宁慎就死了,“你运气不错。”

珍珠想着他是在说风凉话么,她抚着胸口道:“刀光剑影吓得我小心脏现在还砰砰直跳,差点当场升天了,你还说我运气不错。”

魏子规道:“绑了他既没有勒索,也没有当时就取了他性命,而是折磨多日。”魏子规盯着宁慎身上的伤,喃道,“倒像是严刑逼供。”

珍珠不舒服道:“少爷,刚才我吃蕉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盯着这血淋淋的不也面不改色么。”

她看他心理素质也很强大。

魏子规道:“刀剑就罢了,弩受少府监管制,寻常人无法轻易弄到。”

珍珠提醒道:“少爷,我知道你观察力逻辑力强,但能不能先和我合力把他送医馆先。等你推理完,他已经翘辫子了。”

刘川风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仔细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魏子规想起还倒在巷子里的尸体,总得有个合理说法,他对珍珠道:“你想不想柳行之重重承你的情?”

珍珠心有灵犀一点通,只要提到钱,她的心思转得比谁都要快。

她坏笑:“少爷,你有时真的好坏。”

她从包里翻出面巾围上、拿出鞋垫塞鞋。

魏子规道:“你连鞋垫都随身带着?”

这叫装备齐全,珍珠道:“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当然得多准备一点了。”

魏子规把机关破坏了,珍珠拉开门,霸气侧漏迈着龙行虎步外八字走了出去,她忽然想起这个机关也是有缺陷的,要是开门的人习惯推门而不是拉门怎么办。

珍珠道:“怎么来得这么慢,都等你们好久了,快,进去两个人抬宁慎去医馆。”

鲸帮的人看到珍珠都很惊讶。

刘川风安排了两个人进屋抬人:“兄弟们在赌馆逮到了人就赶来了。帮主怎么找到这的?”他都没来得及去魏府通知。

珍珠道:“本帮主神通广大,办法多得很。”

崔静堂问:“巷子里的那些尸体?”

珍珠道:“那些人不自量力,以为以多就能胜少了么,我不过动了动手指头,瞬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当然——”她指了一下后面出来的魏子规,“护法也帮了我一点点忙。”

崔静堂奇怪道:“可是那些人死于剑伤。”

珍珠心想他怎么突然有脑子了:“不是跟你们说过武学境界到了最高,自然化气为剑。怎么,你是不是不信,是不是想领教领教?”

她竖起食指和中指。

崔静堂急道:“属下没有冒犯的意思。”

刘川风看着珍珠衣服上的血:“帮主受伤了。”

珍珠摆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这辈子哪有不流血的,哪怕流上十斤八斤血,本帮主依然屹立不倒。”

她吩咐刘川风,“你让人去通知柳行之,再顺便。”她强调,“只是顺便告诉他,是我,赤手空拳单枪匹马杀入贼窝,浴血奋战连杀了数十人,这才把宁慎救出。”

刘川风想着外面死的好像只有七个。

珍珠看出刘川风心里所想,道:“这是艺术加工,你不懂的,就这么传行了。”

刘川风先道是,然后又问:“赌馆里扣下的那个如何处置?”

珍珠道:“送官吧。”

不久后,珍珠的英雄事迹又多添了一桩,鲸帮中人人都在传,她以一人之力大战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十八狂魔。

身中数刀,刀刀插的要害,却依然跟没事一样活蹦乱跳的,事后还去了青楼寻欢作乐数日。

这便是男人之中的典范。

珍珠后来也是偶然听到这个版本,然后觉得——嗯,她这个传说,传着传着,好像越来越扯淡了。

……

这一日,忽弥詹来求见。

珍珠道:“见什么见,跟他说本公主吃了他送的珍珠磨成的粉后,口吐白沫翻了白眼,在极力抢救中。”

没找他算账,他还敢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也让他尝一尝被吓的滋味。

传话的小厮看着珍珠生龙活虎的模样,犹豫着是不是真的要原封不动一字不改的这么回。

魏子规道:“去跟他说公主身子不适,不见客便行了。”

“是。”小厮去回话了。

珍珠道:“害我落水,还来挑拨我和周国公的关系,还好没上他当,否则就真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了。当初只是收了他一串珍珠,亏了。害我担惊受怕伤神又伤身,得吃多少补品才能补回来。”

魏子规翻着珍珠写的牡丹亭,不,该说是她师父写的,确是本好书。

魏子规头都不抬的道:“那你是想去皇上那告他一状?只有秦姑娘的片面之词,你觉得够定他的罪名么。”

她发泄一下不行啊:“我这个人有仇必报,他最好天天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他不会有什么麻烦,否则我第一个去落井下石。还要坑他万把两银子抚平我幼小的心灵。”

魏子规笑:“你落不落水都会坑他银子的,这之间并不存在因果。”

太过分了,他帮谁的。珍珠报复道:“我告诉你杜丽娘死了,柳梦梅赶考住进了梅花庵把她的尸骨挖了出来,杜丽娘又复活了,最后父女相认,柳梦梅也中了状元,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

魏子规抬头,看着她生气的脸道:“你说完了我还看什么。”

珍珠瞪他:“谁让你惹我,当然直接给你剧透到大结局了,不客气。”珍珠抓起梅饼吃,“你不去晋京府么?”

魏子规道:“去晋京府干什么?”

“你别跟我装了,赌馆里抓的那个是唯一的活口,你不好奇他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么。”她凑近,小声问,“还是你已经猜到是谁了?”

魏子规不语。

珍珠把他手里的书抽走:“别翻了,这一会儿是要送去戏楼给木姐姐的。”她特意熬了两夜写的,趁着这月节假日多,先进行一系列的宣传,造势,再预售戏票,抢市场。

魏子规伸手要拿梅饼。

珍珠给整盘端走,他肯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了,好奇心杀死一只猫,他越不说她越好奇越想知道:“少爷,你喜欢看书,我脑子里可是存了不少你没看过的好书,我们两交换,你告诉我背后主使者,我送你一本好书,怎么样?”

第七十七章 一支毛笔易折断

魏子规淡淡的道:“不怎么样。”

他起身要走人。

珍珠赶紧放了梅饼,拉住他:“你去哪?”

魏子规道:“不让我看书,也不让我吃东西,我留在这干什么,跟你瞪眼么。”

珍珠站起身,抱住他重心全压在他身上,脑袋在他怀里蹭着,她施的是美人计。偏她今日梳的是螺髻,那头发像一锥子,直戳魏子规下巴。

魏子规被抱得太紧,避无可避,只得把她头上那坨“凶器”拨开。

然后,髻就歪了,不过珍珠并没察觉。

珍珠见魏子规定定的看着她:“怎么了?”

魏子规想起上次刚要碰她刘海,她横眉冷对吃人般的凶横模样。在外风稍大些被吹乱了头发,她也立即拿出镜子梳子打理。

魏子规面不改色的道:“没什么。”

珍珠撒娇道:“不问你就是了嘛,少爷,陪我玩两把扑克吧。”她忽然很想玩抽乌龟。

魏子规一反常态的好说话,没等她使出软硬兼施种种手段,就道:“那你去拿扑克吧。”

珍珠愣了,他这是哪根筋不对了么。

子意推门进来,一脸着急的道:“哥哥,珍珠,你们有看到王大哥么?”

珍珠道:“王乾荪?他不是躺在床上养伤么。”

子意摇头:“他不在房里,我把府里都找遍了也不见他。”

珍珠讶异的看向魏子规,王乾荪伤得可不轻,这才几天呀,他身上的窟窿不会愈合得那么快吧,又不是超人:“他能去哪?”

魏子规平静的道:“你看我做什么,腿生在他身上。”

珍珠睇去一个眼色,她的第六感告诉她魏子规肯定知道王乾荪在哪。这家伙该不会像对付之前那个姓刘的,把王乾荪套个麻袋扔去喂鱼了吧。

子意忧心匆匆,开始在房里踱步:“他会不会出事了?他的仇家找上门把他掳走了,或者昏倒在哪个角落里,或者……”

珍珠道:“上次我们被抓走后魏府已经加强戒备了,外头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混进来了。”珍珠让她别尽往坏处想,再想下去王乾荪都被死亡了,“我跟你去找一找吧。”

魏子规站起来,对子意道:“留在府里哪都不许去。”

他拉着珍珠坐着马车去了保义堂。

魏子规明摆着不想再管王乾荪,可珍珠想法和他不同,她在王乾荪身上花了那么多值钱药材,人要是出事,她药材白花了,何况对王乾荪她还有些疑问。

魏子规道:“他在里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我就知道你知道他在哪,还想骗我。你拉我来,面具没拿我怎么进去。”

魏子规道:“你不是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你时刻准备这么,你的面巾鞋垫呢。”

珍珠道:“大哥,我不用洗的么。”她要是鞋垫穿一个月都不洗的那种人,他敢靠近么。

珍珠挑起帘子,见对街有卖宣纸和卖纱帽的。她让赶车的小厮去买,纸自然是塞鞋的,纱帽遮了面才进保义堂。

才刚踏进门槛,一“暗器”飞了过来,只因实在太突然,珍珠没反应过来。

魏子规伸手想把这“暗器”接住,慢了些许,一只又臭又脏的鞋子穿过黑纱精准的砸在珍珠脸上。

她鼻梁本就算不得挺,这么一砸,不知道是不是更塌了,珍珠边疼得哇哇大叫,边生气的弯腰捡起地上的“暗器”。

她朝堂内正在打架的一群人吼道:“哪个王八蛋扔的,本帮主要把他三刀六洞!”

那吼声直上云霄惊得众人停了手。

珍珠把所有打架滋事的都喊进堂内,都是成年人了,她实在不想像学校的训导主任对他们训话,可是他们行径太恶劣了,不骂一顿她怎么消火。

珍珠把手里的鞋子甩到桌上:“谁的?自首减刑,别让我一个一个对脚板。”

一个小青年站了出来,小声道:“我的。”

珍珠气道:“你哪位?”

小青年自报姓名:“胡四。”

名字有点熟,珍珠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了,帮王乾荪偷令牌的:“我拜托你们,知道什么叫言传身教么,就当给帮里的孩子做个榜样行么。这么下去别说把莫先生请来了,孔夫子请来都教不好!”

也不知哪个不懂看气氛的还问了句:“孔夫子是谁?”

珍珠拍着桌子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说过不能打架,为什么又犯!我这个帮主的话在你们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份量,我的话只当耳边风是么,呼呼说完就完了!”

崔静堂低头道:“是我没管好他们。”

崔静堂的小弟道:“是王乾荪他们惹事在先,明明都不是鲸帮的人了,还偷偷摸摸潜进来,谁知道是不是进来偷东西。”

王乾荪捂着腹部:“我只是回来拿我的东西。”

“这里还有什么是你的东西?让你拿出来你又不敢,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胡四道:“王堂主不是这样的人。”

崔静堂的小弟回道:“他已经不是堂主了!”

“那也是被逼走的!”

两方又开始吵起来,王乾荪虽然不做堂主了,但是他从前带出来的小弟对他还是很忠诚,自然百般维护。

珍珠吼:“吵什么吵,吵得我头都疼了。”等众人都安静了,她开始教育,“既然都是鲸帮的,就要团结就要友爱,要知道一支毛笔易折断……”

珍珠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要演示一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吧,没挑对演示工具,笔杆太粗了。

珍珠尴尬的看了看魏子规,又尴尬的看了看其他人,把毛笔放回架子上,语重心长道:“要知道一根树枝易折断,十根树枝难折断,团结才能壮大,分裂只能走向灭亡。刘川风,明日你去订个匾,就写团结友爱,挂大堂中央。”

刘川风啊了一声,扭头看了眼挂在正中威风凛凛的大刀,这得挪位了:“是。”

珍珠想着口头说他们都是不长记性的,还是得罚:“今日有份打架的写上五十遍团结友爱,明日周会议时上交。”

抱怨声此起彼伏,他们当中很多人大字不识。

崔静堂求情道:“帮主,能不能打板子算了?”

珍珠训斥:“打什么板子,我是滥用私刑的人么,我从来就是用爱感化,以理服人的人。”

魏子规心想着方才不知是谁还嚷着三刀六洞。

珍珠道:“没罚抄一百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谁再抱怨处罚翻倍。”

这般一说终于没人再敢吭声了。

珍珠道:“我看过这个月的账本,在本帮主的英明领导和各位兄弟的共同努力下,进账还不错,我会让刘川风按照你们的职位等级适当调整工钱,就是涨工钱。”

崔静堂高兴道:“真的。”

珍珠拍胸脯保证:“本帮主一言九鼎,只要我有口饭吃,就算让你们喝粥,喝的肯定也是肉粥。你们知道现在肉有多贵么,一斤就要……”

魏子规听着她连续而不间断的报着各种肉类的价格,想着要不要打断她,她这是打算说到明早么。

珍珠训斥完,交代了刘川风一些事务打道回府。

马车里她取下纱帽让魏子规赶紧给她看看,她脸疼:“没毁容吧?”

魏子规帮她揉了揉伤处:“本来就没什么姿色,毁不毁都一样。”

直男加中二,珍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依旧精致小巧,她从包里拿出镜子照:“头发怎么会乱成这样。”

魏子规从容道:“我怎么知道。”

珍珠拨弄着头发:“我又没问你。”

珍珠看向一直捂着腹部的王乾荪,嘴唇都发白了,也不知他伤口有没有裂开:“少爷,帮他也看看吧。”

魏子规不情不愿的坐到王乾荪旁边,似要解他外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对珍珠道:“闭眼。”

珍珠道:“用不着这样吧。”防她跟防什么似的,就算脱掉外衣,也算不上大尺度裸露,“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怕我占他便宜,你不会对他……”

她的眼神让魏子规很不愉快,她脑子里想的定不是正经事,魏子规道:“让他自生自灭吧。”

“别别别,我闭眼还不行么。”珍珠闭眼,等到魏子规说可以了她才睁眼。

魏子规坐回珍珠身边,他手上沾了血,珍珠摸出手帕帮他擦拭,魏子规则理所应当的享受她的服务。

珍珠问王乾荪:“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让你连命都不要也要回鲸帮拿?”

王乾荪不语。

珍珠道:“不说就算了,救了你连句谢都没。我以后再多管闲事我名字就倒着念。”

魏子规道:“你确定么,高珠珍。”

珍珠听着很是刺耳。

王乾荪酷酷的道了一句:“谢谢。”

珍珠挑眉:“所以,你到底拿了什么?”

“……”王乾荪还以为她打消问他的念头了。

珍珠道:“我这个代理帮主虽然只干一年,但只要我还在这个岗位一日就应该爱岗敬业负起责任。他们其实说得没错,你拿了什么不说,怀疑你是很正常,要是是危害到鲸帮怎么办。”

王乾荪道:“仇老爷子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不会做背叛鲸帮的事的。”

魏子规道:“那五石散呢,也跟你没关系么?被通缉的那个高燕人你见过他吧。”

珍珠诧异,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告诉她:“王乾荪,我劝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有求于我,总要跟我说实话表现一下你的诚意。”

王乾荪道:“我确实见过那个高燕人,他来问我茶叶的价格,后来觉得我报的价格高,生意便没谈成。我也是看到缉拿他的告示才知道他和五石散的事有关。”

珍珠怀疑的看着王乾荪,魏子规没再说话,估计他也没查出什么实质的证据,不然早就把他送官了。

珍珠道:“你最好真的和那件事没关系,我也不希望老爷子一世英名败在你的手上,黄泉之下才发现看错了人。”

……

周例会上,一群大老爷们排着队交罚抄。

珍珠数着字数,检查他们有没有偷工减料,乱写应付交差,叫他们写字倒是跟要他们的命一样,以后屡教不改的直接抄书。

珍珠一边收作业,一边训道:“让你们分堂是为了便于管理,不是让你们拉帮结派的。同是鲸帮的人,一个大集体,一个团队。不能做到亲如兄弟相互帮助,还给我窝里反。这事要是传出去,你们无所谓,我是要被同行笑话的,说我管理能力差。”

胡四递上作业,珍珠检查,见纸上一笔一划写得虽说有些歪歪扭扭,但用心了。至少能看得出写得什么字,不像其他人的,鬼画符。

珍珠问:“你练过?”

胡四道:“以前王堂主教过。”

珍珠点头,难怪。这个胡四曾经为了王乾荪不惜冒险偷令牌,他们感情应该很好。

她道:“听说你是这晋城最厉害的贼,是不是没有你偷不到的?你露一手给我看看,若是真那么厉害,我就给你涨……”

胡四欢天喜地,像是即将要中五百万的表情接道:“工钱?”

珍珠道:“比涨工钱更好的事。我已经是要给你们调整工资和上班时间了,你们工钱福利会是同行里最好的,你就别老提钱了,像我亏待了你们一样,我给你涨身份。”

胡四抓了抓头,问:“涨身份是什么?”

珍珠道:“就是让你做我师父。”

魏子规踩了她的脚一下,她怎么就对那些拔葵啖枣的事感兴趣,之前学开锁,现在要学偷东西,她是真想做贼了是么。

珍珠吃疼,踩回他一脚,她又不是学来为非作歹的有什么关系,上次要不是她学了开锁,早变烧猪了。

胡四嘟囔道:“这算什么好事。”

崔静堂大嗓门道:“帮主说是好事就是好事。”

珍珠抬手,让崔静堂他们不说话,她要以理服人,她对胡四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做我师父,我都没给他这个机会。当了我师父,自此你会享受这个帮所有兄弟尊敬和羡慕的目光,逢年过节还能……”

胡四又欢喜的接道:“收两封红包?”

珍珠心想跟着王乾荪混的,果然不一样,为人比较实际。果真是有什么堂主,有什么小弟。

她摇头:“是听到我一句由衷的问候,节日快乐。”

第七十八章 歪了的心思

“别人都没有这等福利,唯你有而已,可都是能大大满足你虚荣心的。你要好好把握。不过你得先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胡四只觉得一点好处都没,不过帮主发话了,他这个小弟不敢不从:“帮主要我怎么证明?”

珍珠想了想,指着刘川风道:“你偷他身上一件东西试试,我看是不是能神不知鬼不觉。”

胡四问:“有指定的物件么?”

珍珠道:“只要贴身的,什么都得。”

珍珠还没说限定的时间呢,胡四已经亮出手里的春gong了:“这个可以么?”

刘川风赶紧抢了回来,塞进袖子里,什么时候被摸走的。

珍珠双目炯炯有神:“好啊,刘川风你居然藏了这么好……”魏子规瞪了过来,珍珠改口道,“这么有伤风化的东西,这种败坏道德的行为极其可耻,你这是要教坏下一辈的。交出来,我要亲自拿去销毁,以儆效尤。”

刘川风十分不舍的把书上交了,刚买的。

珍珠伸手要拿,魏子规先一步把书抽走了。他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下她许多不良习性了。至于这个书,这已经触到他的底线,不能再退。

魏子规道:“这样的小事就不必帮主动手了,我销毁就行了。”

珍珠为那本春宫默哀了一分钟,对胡四道:“经过考核,你够资格做我师父,立马升任,你现在快告诉我,有没有什么秘诀。”

胡四是因为小时家贫,为了活,才学会了小偷小摸这种不光彩的勾当,他还真是没想到有一日还能收徒,教的还是帮主,真是没想到。

……

珍珠又主动揽回了以前给魏子规做丫鬟的那些活。端茶倒水,做饭研磨。她在争取亲近魏子规的机会,这是练习的机会,她去扯他腰间玉佩。

就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魏子规低头,看着她拉扯:“你不妨再用力点,这样我衣服就能被你扯下来了。”

珍珠让他体谅一下,给点耐心,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嘛:“刚开始是有些笨手笨脚,因此才要练习,你当支持一下我的兴趣爱好行么。”

魏子规对此很有意见:“你就不能培养一个正常的兴趣爱好么。”

珍珠问:“不正常么?”

魏子规反问:“正常么?”

珍珠想他无非就是怕衣服呗他扯下来,她拍胸口道:“扯下来我负责就是了,少爷,你不是都以身相许了,你也没什么损失。”

魏子规道:“你这样不如直接去抢算了。”反正她也是靠扯。

不,她是有原则的,珍珠道:“我是不做抢那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的。练这个少不得肢体接触,我对你是忠贞不二,你总不想我找别的男子练手吧。”

魏子规费解:“你怎么会喜欢学这些。”

珍珠道:“我给你说一说鸡鸣狗盗的故事吧。”

她喝了口他的茶,道:“从前有位孟尝君孟先生,他出使一个叫秦的国家时,被国君扣下了。孟先生的一个食客就钻狗洞偷狐裘献给了秦王爱姬,他们才得以释放。因怕迟则有变想连夜跑路,可是城门关了怎么办呢。这时另一个食客学鸡叫骗得全城的鸡跟着打鸣,城门才开了。”

珍珠总结道:“这技艺没有上不上得了台面这种说法,不去做犯法的事就得了,指不定哪一日就用上了。”她又说了一遍她的座右铭,“技多不压身。”

魏子规继续看书,默许她拿他当练习对象了。

珍珠道:“还是得有些什么动力,才能刺激我进步得更快。少爷,我若是能偷走你一样东西,你请我去岳秀庄吧。”

魏子规道:“你偷我的东西还要我奖赏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珍珠道:“不去岳秀庄,说句土味情话给我听也行啊。”

魏子规没应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珍珠研究了一下他腰间玉佩:“定是系得太紧了,应该从简单的练,弄松些。”

珍珠要把那玉佩解下来再绑,可玉佩系在腰带上,她便想着干脆把魏子规的腰带也解了。

魏子规手摁在腰带上,抵死不从的模样:“你干什么。”

珍珠跟他奋战,誓要解开:“我又不会对你怎样,我当你丫鬟时什么没见过,你的腰带每次也都是我系的,你又做甚忽的这般矫情。”

因为他怀疑她是打着正经旗号,要对他做不正经的事,魏子规让她住手:“大白日你对我拉拉扯扯,传出去多难听。”

珍珠道:“你我光明正大,不用惧那蜚短流长,你院子里的也不是碎嘴的人。你就从了我吧,少爷。”

魏子规心想还没骂她呢,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行为不端底下的跟风,如今他院子里一个个的都成了什么样。还有,她这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他们两人就这么你攻我守,我守你攻时,她长发勾住了魏子规腰带上的白玉扣,一扯就疼。

珍珠嚎道:“我的头发。”

魏子规很是无奈,动手给她解头发,弄了许久没解开,他道:“拿剪刀剪了吧。”这是最快的办法。

珍珠睇去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我这头乌黑柔顺,日日摸香精养护,好看得能拍广告的长发,谁要是跟我动剪刀,我就跟他玩命!”

于渐白领着崔银镜、子意她们来静苔院找魏子规。

于渐白想约子意外出游玩,可单独约怕约不上,便说把所有人都请了。

只游玩半日就送回来,不会耽误她们练习。

有个小厮趴在墙上偷听,还听得一脸趣味,见到于渐白他们,脚底抹油溜了。

于渐白觉得奇怪,走近就听到珍珠娇喘连连:“少爷,你弄疼人家了,好疼。”

魏子规道:“你能不能别喊了,快行了,忍着。”

珍珠道:“可是疼嘛,你温柔些。我是娇花不是狗尾巴草,别那么粗鲁。”

崔银镜面发黑,秦媛则脸发红,贾春沁低声骂了句无耻,气走了。就是子意不太明白,为何说无耻?在她听来就是珍珠被欺负了。

子意想进去,于渐白拦下道:“他们有事,还是一会儿再来吧。”他也委实来的不是时候。

魏子规开门出来,于渐白看了眼魏子规歪斜的腰带,装作无事,避免尴尬:“我想带几位姑娘去马场,魏兄一起吧。”

珍珠在魏子规身后探头出来,她的头发乱得似鸟巢。于渐白想方才怕且十分激烈,也是被他们打搅了,这才匆匆结束,他倒是坏人兴致了。

珍珠笑道:“我想去。”

于渐白道:“自然要请公主的。”他小声提醒,“不过二位还是先整理整理的好。”

魏子规只觉得该整的不是他的衣服,是他们这一个两个歪了的心思。

……

姑娘们共乘一车,还好公主府的马车够宽敞。

珍珠从包里拿出护手霜,拉过子意的手给她涂抹。秦媛好奇问:“这是什么?”

珍珠道:“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这是能让你的手一年四季都明润如玉的好东西。”

珍珠也给秦媛的手抹了些,涂抹均匀后轻拍皮肤让皮肤吸收,秦媛说了试用感受:“手变得光滑了,还有股香味。”

珍珠道:“用了这个能滋润手部的皮肤,到了冬日,还能有效抵抗发干发痒的一系列问题。”尤其这还是天然的,没有防腐剂,“你要是喜欢,我府里有支新的,可以送你。”

贾春沁看到后也很心动,只因东西是珍珠的,便装作不在乎。

贾春沁对秦媛道:“公主金枝玉叶,自然吃穿用无不讲究,你能比么。你既不似公主尊贵,又不似崔姐姐生的花容月貌,用来做什么,生得不好看涂什么都没用。”

秦媛相貌平平,是晋城官家女中最不起眼的。

崔银镜笑道:“别这么说,论花容月貌我哪里比的过魏姑娘。”

珍珠心想好一招以退为进:“崔姑娘谦虚了。”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你说的也是大实话。”

崔银镜笑容僵硬。

珍珠道:“像我们家子意相貌这么完美的,毕竟少之又少。大部分姑娘五官多多少少都有些缺陷,保养品和化妆品就是要掩盖这些缺陷的。若如贾姑娘这么说,你首先就不该化妆了,毕竟涂什么都没用,口脂擦了,还能省下脂粉钱。”

子意和秦媛都笑了。

贾春沁生气,又不好发作。她揪着自己的衣袖,想让子意出洋相取乐:“去于府马场路还远呢,这么坐着无趣,不如我们每人作诗一首消磨一下也好,只是诗作得最差的那个得罚酒。”

子意知道若是玩肯定她垫底的,就怕又要给魏府丢人。

珍珠拍了拍子意的手,道:“作诗太无趣了。”

贾春沁激道:“公主怕了。”

珍珠道:“我好歹是赵先生破例收的弟子,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张口便是这样的句子,你确定玩得过我?”她提议道,“我看还是玩猜音辩律吧。”

秦媛问:“怎么玩?”

珍珠道:“你们这几日都在排练太后寿宴上要演奏的曲目,肯定很熟悉了,我们相互揪曲子里某一段音出来问,比如第二段第一个音,是宫商角徵羽中哪一个音。猜错的——”

珍珠坏笑,从座位下摸出一个大壶。

崔银镜问:“这是什么?”

珍珠道:“就是普普通通的水,喝水比喝酒好。一会儿是要骑马的,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她笑,“如何,既有趣味性还能帮你们复习,一举两得。”

其他人都没意见,唯独贾春沁面有难色,她只是舞剑的,只用大致知道曲子旋律,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动作就行了,哪记得什么音。

珍珠激道:“我弹那曲子才弹过几次,可贾姑娘你听着乐声翩翩起舞,可是听过无数回的,你不会还记不住吧,用心了么?”

贾春沁心想高珍珠就弹过几次,不见得比她熟:“玩就玩。”

然后,到了于府马场,贾春沁是第一个冲下了马车。

于渐白奇怪道:“她是怎么了?”

珍珠想,找茅房呗。她搂着子意弱小的肩,豪气万丈道:“放心,你,是我罩的。只要我在,即便是你哥,都不能欺负你。更不说旁人。”

子意笑着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珍珠。

于渐白只觉得姑娘家的友谊真是让人有些看不懂啊。

……

于渐白让下人去牵了马来。

珍珠认出了其中的小黑马:“这是上次来,你让魏子规骑的那匹。”

于渐白道:“公主居然认得。它叫疾风,可是我接生的,等子规和公主成婚,我把它送给你们当作贺礼。”

珍珠笑道:“你还有给马接生的本事,想不到呀。”

魏子规要教珍珠和子意骑马,才说几点注意事项,子意听了一会儿没兴趣了。

“魏子意。”眼看魏家大少爷要开始训斥妹妹了。

珍珠揉了揉眼,暗示了一番。

子意便低头,学珍珠装可怜。珍珠心想这长得漂亮的扮起可怜来效果真的是不同,攻击加成是翻了好几翻,连她这个女的心都被揪住了。

她是特意教子意这招对付魏子规的,只是魏子规还没作反应。

于渐白倒立马跳出来做了护花使者:“是我的不是,也没先问过魏姑娘喜不喜欢。我让人准备了茶点,魏姑娘要尝尝么?”

子意笑道:“要。”

珍珠想着于渐白还挺上道的嘛,在追求姑娘这方面,比魏子规强了不是一丢丢。

子意跟着于渐白去草棚乘凉吃点心了。

魏子规扭头看珍珠,珍珠知道他想说什么:“是你这个先生教的让她提不起兴趣,你这教学方式有问题,你该回去研究如何改进。别总把那些坏的扣我头上,我又不是专业背锅的。”

还狡辩,魏子规道:“她方才那样不是跟你学的么。”

珍珠确实有教过子意善用姑娘家与生俱来的利器,柔弱可怜。没想到子意用得挺好的,可她不能承认。

珍珠道:“什么学我,你凶起来谁不怕,自然反应。这兴趣其实是可以培养的,需要正确的引导,就你刚那样就是错误示范。”

魏子规冷声道:“那不知公主有何高见。”

第七十九章 踩中地雷

珍珠道:“我不是说么,学习需要些动力。你换王乾荪来试试看,她保准比谁都好学。哪怕教的是天书,她也绝不瞌睡。”

这动力来源要不就是为兴趣,要不就是为前程,再者就是为美色。他魏少爷虽是晋城一道靓丽风景线,可子意是他妹妹,对他美色免疫,她也没办法的呀。

珍珠踩着马镫爬上了马背。

魏子规不说话,珍珠宽解道:“你也不要担心,小女孩嘛,就喜欢那种看着坏坏的觉得有个性。她也未必分得清到底是喜欢还是爱。也不必人为干预,顺其自然,再大一两岁她会明白的。”

魏子规也翻身上了马:“是你不明白我担心什么。”

珍珠道:“我又不会你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可能事事明白。不过我知道你和夫人都不是那种一定要讲门当户对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日子意看上一个你看不顺眼的,你会同意么。”

魏子规道:“王乾荪虽是出身鲸帮,但你这个帮主比他更像流氓。我连你都接受了,我也没那个资格嫌弃他的出身。”

珍珠抽了抽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

魏子规望向正边吃着点心边和秦媛聊天说笑的妹妹:“他如果只是曾经鲸帮的王堂主,倒没什么。就怕不仅仅是如此,我不想自己的妹妹掺和进危险里,我只希望她永远简简单单、快快乐乐。”

珍珠啧啧称赞道:“就你这番话,你在好哥哥排行榜里肯定能排前十。我也会帮你盯着王乾荪,他若表里不一不是个好人,到时你负责打晕他,我负责帮你套麻袋,把他三刀六洞扔到乱葬岗去。”

魏子规笑,得了吧,血溅到她身上都要嚎得天崩地裂,还三刀六洞。

珍珠道:“等迟些,我编好了教材,把如何分辨好男人和坏男人的秘技教给她,她很快就能做到像我这般火眼金睛。”

魏子规道:“你可别。”

他已经是注定要有个不正常的妻子了,不想再多个不正常的妹妹。

珍珠道:“少爷,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来这里,你为了吓唬我,故意让马跑得特别快。我当时被吓得腿都伸不直了。”

魏子规道:“谁让你……”

他欲言又止,珍珠接道:“谁让我迟迟不表明心迹是么。”她就说他早早就对她意图不轨了,他还不承认,他那些手段都是幼儿园的用的,贼心昭然若揭,“你先前各种欺负我,我肯定是要报仇雪恨的。”

魏子规道:“你称心如意了。”那段日子日日气得他七窍生烟。

珍珠甜蜜蜜的调戏:“少爷,我想亲亲你,可是这人多口杂的。要不我们两进小树林吧。”

魏子规勒紧缰绳,那是一个紧急刹车。珍珠差点飞了出去,好在魏子规抱住她的腰。

这是给她个教训,他道:“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让你五体投地的下去。”

珍珠有恃无恐道:“你舍不得的。我想吃个果子,你去帮我拿。”

贾春沁坐在马背上,看着魏子规和珍珠卿卿我我,看得一肚子气。

崔银镜骑着匹小白马来到贾春沁身旁,道:“妹妹又何苦如此。她的命生得比你我好,想要什么手到擒来,你不如看开些吧。”

贾春沁看着魏子规下了马,朝草棚方向去,还被珍珠大声使唤,让他捡个大的拿。

她嫉妒道:“凭什么,就凭她是公主么。论样貌论才情哪比得过你我,也不知耍的什么手段把魏哥哥骗去了,叫他至今都不曾看过我一眼。”

崔银镜道:“她的手段你是学不来的,我都吃过大亏。她能说会道,还是丫鬟时就哄得魏府的夫人对她疼爱有加,为她隐瞒女扮男装的事,让她区区一个丫鬟扮成书童跟着少爷听学,不过就是占了近水楼台的先机。”

贾春沁用力的扯着手中的缰绳:“我真是不甘心。”

崔银镜道:“不甘心又如何,除非她自己受伤,否则你动不得她。”

贾春沁喃喃道:“自己受伤?”

崔银镜笑了笑,双腿一夹骑马离开。

魏子规随便拿了个果,返回时看到贾春沁手里的那枚琉璃珠子瞄准了疾风,他把果扔了过去。琉璃珠子打中果子调转了方向,朝贾春沁又飞回去了。

琉璃珠惊了马,马将贾春沁甩了下去。

出了事故,众人都围上前,于渐白见贾春沁嚎得撕心裂肺:“子规,劳你给贾姑娘看看吧。”

魏子规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请大夫来吧。”

于渐白知道魏子规不是迂腐的人,这种时候还说这个不是他的作风。只是见魏子规冷若冰霜,这显然是生气了,虽不知魏子规是气什么,但于渐白也只能让贾春沁先忍着疼了。

于渐白吩咐:“快去请大夫。”

……

大夫诊断贾春沁腿部骨折,御前献艺是彻底没她份了。

于渐白让人去通知了国公府,周国公亲自来接人。

于渐白内心忐忑,贾春沁毕竟是他带出来的,又是在于府的马场出的事,即便周国公不追究,被他爹知道了,他估计也挨拔层皮。才这么想着,就看到他爹了。

于渐白小声哀道:“小命休矣。”

于彬还穿着官服,回到府上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听到马场出了事,急匆匆赶来。

于彬先关心了贾春沁的伤,然后瞪着儿子道:“过来!”

魏子规向周国公和于彬作揖:“此事怪不得渐白,是我的责任。”

魏子规递上琉璃珠:“这珠子是贾姑娘的,当时不知是什么缘故,离了贾姑娘的手,向公主的方向去了。我怕伤到公主,扔了颗果挡下,这才惊了马累得贾姑娘受伤。”

于渐白诧异,魏子规虽没明着说贾春沁暗算,算是给国公府留了颜面,但在场的又不是傻的,如何听不出,尤其是那句不知是什么缘故,离了贾姑娘的手。

国公府的嬷嬷正要抱贾春沁回府,贾春沁受不住疼痛已哭成泪人,听到魏子规当众揭穿她,又惊又怕:“不是的,魏哥哥……”

魏子规严肃道:“听闻国公府三位千金皆是敢作敢当,行事之前要三思,这话三姑娘不会不知道吧。还是三姑娘要说这不是你的,琉璃珠是贵重之物,晋城中有此物的人屈指可数,要查来源不难。姑娘是要坦白,还是要将事情闹大?”

珍珠想贾春沁真的不是犯罪的料,心思不够缜密,手法不够高明,智商低演技还差。偏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喜欢各种花样作死。

贾春沁是一直喜欢魏子规,迷恋的就是他那副谪仙一般的皮囊,好像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凝聚在他的外表上,她是没见过魏子规的内在,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呀,没见过他凶。

不过话说回来,珍珠也是头一次见魏子规这么杀气腾腾,扒他裤子时好像都没这么严重。他吓得子意和秦媛都不敢说话了。

贾春沁原先想的砌词狡辩的话统统忘了个干净,挣扎还不过三秒,便认罪了。她哭道:“我……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崔姐姐她……”

崔银镜极怕了这时贾春沁会提及她,将她牵扯进去,她赶紧截了贾春沁的话:“三姑娘年纪轻,只是一时想偏。她也受了伤,算是受惩罚了吧。”

珍珠啧啧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记得那时在张府,一个丫鬟不小心碰了你的琴,你都得理不饶人,为一个物件咄咄逼人,差点就要把人往绝路赶。如今见了蓄意谋害的事,却希望大家宽大处理,你这容人之量增进了呀。”

崔银镜面色又青又紫,特别难看。

珍珠笑道:“我年纪也轻,下次我把你推下城墙推下河,望你也记得你今日这话可不要和我计较才好。”

崔银镜低头道:“公主说笑了。”

谋害公主是大罪,贾春沁与珍珠起争执害珍珠落水的事才刚过不久,现在又来一桩,周国公跪下请罪:“老臣愧对皇上。”

于彬作揖要为老友求情。

珍珠笑道:“我这个当事人都没针对这事发表个人意见呢,二位大人倒先急了。”

珍珠扶起周国公,“真是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周国公在战场上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屈膝,如今却为了贾三姑娘这般。你是国之重臣,这跪礼我担不起。把贾春沁带回去吧,日后皇上若是问起,我也会大事化小的。”

周国公大感意外。

珍珠恩威并重道:“第一次我看在国公你的面上放过了她,第二次也亦然。可有句话叫事不过三,若是还有下一次,那就是怙恶不悛,死不知悔改,纵恶即是害善,我也是有底线的,何况皇室的威仪也容不得一次次的挑衅。”

周国公道:“公主放心,臣会亲自入宫向皇上太后告罪,再把这逆女送回岳庆老宅。既是臣无力管教,便让族中其他长辈管束她吧。”

贾春沁哭喊:“爹爹不要。”

周国公呵斥:“闭嘴!”

珍珠表情真挚,是无比真挚:“我也希望她可以悔过,重新做人,如此也是做了件好事吧。行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于彬亲自送他们出了大门,一场纷争就此化解于无形,各回各家了。

于彬对儿子道:“日后多跟子规、公主他们走动。”

于渐白本就想多往魏府跑,能多找些机会亲近子意,他父亲这般说是正合他心意。

于彬喃道:“这行事,说不是皇上的骨肉都没人信。”

……

珍珠又翻墙了,丫鬟们劝不住,只能担惊受怕在下面祈祷她平安无事。

珍珠让她们不要怕,她近来觉得自己身手越来越好,这墙最多三米,小意思。

她让阿九在静苔院放了把梯子,珍珠小心的屁股先翻了过去,然后放下左腿搜寻梯子,椅子没寻到,不过踩中了某人的肩膀。

珍珠低头,心道不好,踩中地雷了。

魏子规把她放了下来,壁咚把她困在墙边。

珍珠心跳加速,如若他身上不是还萦绕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更好了,从马场回来他就没有好脸色,这不,吓得阿九他们能躲就躲。

魏子规的语气凶极了:“为什么总是不听,我告诉过你不许再翻墙,不要做那些危险的事。”

珍珠知道他真正气的不是这个,她帮他顺了顺胸口的气。

道:“少爷,其实你也明白,贾春沁虽说蓄意伤害毕竟未遂,在他人看来属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周国公又是老臣重臣,这事就算闹到御前,皇上也会顾念他曾为大晋出生入死劳苦功高,从轻发落的。”

既是这样,她还不如再放贾春沁一次。

“这事传扬出去后,人人都会道我这个公主是真善美的化身,皇上的赏赐,国公府赔罪的礼品少不了,我一而再的卖了周国公人情,日后我有事相求,他也不会拒绝。”

到底是放比不放好处多,她自然选择好处多的那个。

她撒娇道:“我其实也很气,我气得都诅咒贾春沁日日便秘了。不过看到你这般紧张我,我心里又甜滋滋的。少爷,你说句话行么,就我一个人讲,冷场啊。”

是不是非得让她用另一种方式,他才会给个反应。

魏子规低头看着她起初给他顺气,顺着顺着,已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手,在他胸口处又捏又抓,他道:“手。”

珍珠轻佻的笑,占他的便宜也是对他魅力的一种肯定嘛。

魏子规将她抱紧。

珍珠很是珍惜他的主动,毕竟他主动的次数不多,每一次他担心迟一步就护不了她时,才有这等福利,所以说风险与福利共存。

上次在古月教就算一次。他有时钻些莫名其妙的牛角尖也挺可爱的。

珍珠闻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味:“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缺胳膊没缺腿。”

魏子规下巴抵着她的头,闷闷的道:“你这个贼。”

珍珠心有灵犀,想逗他开心:“我得好好记住,今日可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情话,第一次。我伏法认罪还不得么,对于偷了你的心,我供认不讳。判终身监禁如何?”

魏子规道:“你能不能不说话。”

第八十章 下回分解

联联珍珠贯长丝基层做起——丫鬟第八十章下回分解她懂的,他不好意思了。珍珠由着他抱,想抱多久都行。

阿九过来就看到这种虐单身汉的场面,他把眼睛移开,盯着院里那棵生得笔挺的树:“少爷,刘川风来了。”

……

阿九悄悄把人从后门带进来,珍珠问刘川风:“什么急事?”

刘川风道:“帮主,有人来租借益昌门那里的仓库,一日给三百文,租一个月。”

珍珠道:“益昌门,是不是崔静堂惹出事的那里?”

刘川风点头:“帮主你说那里位置偏远,不好管理。又另外找了合适的地方来存放米粮,那仓就一直丢空。我本想着既是空置,租出去也没什么就答应了。”

珍珠心想价格不错,不过他特意来找她,应该是有什么问题吧。

鉴于鲸帮之前在晋城的名声实在是差,主营业务收入米粮茶叶。

但有时私下也有接些高风险高收入的活,至于是什么活她就不说了,反正她已大力整顿,不许他们再沾。

珍珠道:“租仓库来存放什么?可别是什么生鲜食品,容易变味的那些,要是坏了赖是我们保管不善,扯不清。”

刘川风道:“来的人自称是做药材生意的,想存放一批黄芪。胡四见那人神色不太对,多留了心眼,他偷偷检查了那些货,发现箱子里只有明面上铺着药材,底下是硝石。”

珍珠吓出了冷汗:“那可是违禁品。”

魏子规问:“数量多少?”

刘川风道:“十箱。”

珍珠心想这屯来不会要炸皇宫吧,太后寿辰在即,这东西要被搜出来,罪名就大了。

刘川风惭愧,珍珠让他代为管理日常事务,是对他信任才放了权给他,是他能力不足:“属下……”

珍珠看他垂头丧气的,打断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什么无能,请罪,认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是想办法怎么解决。”

她果断道:“听着,首先你让人盯着那批货,绝不能丢了,然后去晋京府报案。”

刘川风道:“东西在我们仓库里,又是立了租赁字据,报官会不会撇不清?”他就是担心这个,才拿不定主意要如何处理。

珍珠教道:“你去找朱焕庐,稍稍提一下认识他岳父楚子令楚大人。”

刘川风道:“可是我并不认得楚大人。”

废话,她当然知道他不认得,知道她是鲸帮帮主的人朝中就那么几位,楚子令是一位。

刘川风只要这么说了,朱焕庐必然要去确认,到时楚子令自会教他这女婿如何网开一面。

楚大叔之前欠的人情没还呢。

珍珠道:“你就照我说的做,到时你说愿尽良好市民的责任,协助官府办案。不管人力物力,用得到鲸帮的,鲸帮都会全力配合。当问起硝石怎么进到鲸帮仓库,你就说是你发现了硝石,为了阻止犯罪,将罪犯绳之以法,也为了不打草惊蛇,才假意拟定了字据,诓对方上当。”

刘川风觉得这说法好像不太能取信于人,连他自己都不太信:“府尹能信么?”

珍珠心想朱焕庐虽不算聪明,但也没笨到崔静堂那种程度,怎么可能信。

她道:“这种重大案件,他也是得写折子上报的。我是在给他提供写折子的素材,等晋京府的人把硝石拉走。第二日,你立马带上人去晋京府送感谢信送锦旗送礼物。”

刘川风道:“锦旗?”

他不会连锦旗是什么都不懂吧,珍珠比划了个三角形:“就是这种形状的旗子,颜色不限。旗上写青天在世,罪案克星。”

朱焕庐需要政绩,官民一心团结破案也是政绩。

态度诚恳些,姿态放低些,面子给足些。

这三点做足,朱焕庐便知道折子怎么写既好看,又不会牵扯鲸帮。

珍珠道:“以后除非熟客,面生的来谈生意,本地的问清楚背景,外地的就让他提供路引,证件齐全才能接。”

刘川风记下了:“是。”

珍珠道:“去办吧,不行再想办法。”

刘川风即刻去办了。

珍珠心烦,这事一定得处理干净,不然等于埋雷了。

魏子规静静的看着她。

珍珠有些暴躁:“看什么,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想什么。”想说她忽悠朝廷命官嘛。

魏子规只道:“回去换件衣裳,再给我走正门回来喝姜茶。”

魏子规去给她做姜茶了,他做的食物,只有姜茶她是敢入口的。

裙子?珍珠扯了裙子,扭头看,难怪她情绪波动如此大,突然不爽,原来亲戚来了。

……

王乾荪走出房门,见子意和一群丫鬟围着珍珠,珍珠绘声绘色说着。

“那时生死一线,即便山洞外狂风暴雨,即便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日的太阳,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等到援救我们的人。可当听到他那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我心中便再无了对死的恐惧,只想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世遇上他便值了。”

丫鬟们听得眼泛泪光,频频抹泪。

宝竹感动道:“不曾想少爷平日面冷,心里却这般炙热。听得我好生羡慕,我要是也能遇上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魏子规练完了剑回来,过了拱门就听到珍珠道:“我也不知他原来对我早已是情根深种,不过是爱在心中口难开罢了。自从那次死里逃生,我便夜夜做一个梦。梦里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与他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他必经的路旁……”

魏子规重重咳了一声。

魏子规素来是不喜欢丫鬟随意进静苔院里的,丫鬟见了他一个个都溜了,只有子意留了下来,她催促珍珠快说:“后来呢,你和哥哥前世后来怎么样了?”

珍珠见魏子规瞪着,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子意失望极了,就像催更的小迷妹不停问:“下回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非要我立个牌子禁止你再进来胡说八道,你才知收敛。”

珍珠笑,他不舍得的:“是子意想听听我和你的故事,我就与她讲了。”

姑娘家果然大都喜欢爱情故事,越浪漫越好。

她觉得她可以出一本属于自己的书,书名她想了几个,晋城爱情故事,万丰十二年爱情故事,他与她的爱情故事。

这一听全是畅销书名。

魏子规十分肯定自己没说过长命无绝衰,她说的人是他么,他听着像是个无脑的傻子。

珍珠看出了他的想法,他们原先那版本太寡淡无味了,就像一碗没有放调料的素面。

珍珠道:“我就是稍微加工了一些,那些千古永流传的经典故事哪个不加工过的?我也没改主线,就添了些旁枝末节,让剧情更饱满。我打算分成五十章来说。”

哪个像她一样把自己的私事编成故事说的,她居然还打算分章节,怎么不去茶楼当说书的,魏子规一张脸黑得像墨汁:“跟我进书房。”

珍珠听他那教导处主任的语气,知道他是要把她喊进书房批评,可只要她不进书房就行,人前他还是得给她留几分面子。

她道:“我没空,下回再说吧。”

子意见到王乾荪,笑道:“王大哥。”

魏子规道:“魏子意,该去练琴了。”

子意还想跟珍珠和王乾荪说说话的,可魏子规开口,她不敢偷懒了。

“哦。”子意走了。

珍珠对王乾荪道:“我们的魏大夫同意你下床了么?你这伤口可别又裂开,要是又撒一地血,回头还要别人帮你擦,这就是给人添麻烦了。”

王乾荪肚子叫了。

珍珠知道他为什么下床了,这阵子他主食都是粥,饿得快,她问魏子规:“他能吃面食了么?”

魏子规没有正面答,只是使唤道:“给我下碗鸡汤面。”

他这么说就是王乾荪能吃面食了,珍珠抱着手,他这是有求于人的语气么:“我怎么说也是公主,魏公子,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做给我。”

魏子规敷衍的改了口:“请公主帮我下碗面。”

这还差不多,珍珠吩咐道:“你把他扶回房。”

魏子规心想她这不也把他当小厮一般呼呼喝喝,他跟王乾荪大眼瞪起了小眼。

珍珠煮好了面和小菜,端上了桌,递给魏子规和王乾荪筷子勺子。

王乾荪先谨慎的尝了小口,确定这面的味道跟魏子意之前送来的粥味道不同,面条有嚼劲,汤底味道鲜浓,是能下口的,这才敢大口吃。

珍珠道:“王乾荪,虽说你不再是鲸帮的人了,但我这个帮主是个念旧的,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尝我的手艺的,要不你说个秘密当付了餐费,比如你到底回鲸帮拿了什么?”

她这好是非的心倒是执着,王乾荪放下了筷子。

珍珠是想诱他的话,但也不至于他不说就不让他吃。

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施恩的都是小弟,得看对方脸色。他可别说什么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宁可饿死。

珍珠道:“当我没说,吃吧。”

王乾荪没动筷。

魏子规可不像珍珠语气温和。一如当初他未喜欢上她时,对她冷言冷语冷脸:“如果你不想好快些你可以不吃。”

王乾荪闻言,才又动筷。

珍珠大口吸了面:“你知道你走后,你那个堂主的位置现在还是没人接么?”

王乾荪怔了一下,表现得极为决绝,不念半点旧情:“我已经不是鲸帮的人了,不论日后兴衰,人手如何调动都跟我没关系,帮主不必跟我说这些。”

珍珠反问:“你以为我要跟你说什么?说你是个百年不遇的管理人才,鲸帮的中流砥柱,鲸帮不能没有你,想把你挖角回去,给你升职加薪?”

她夹了小菜给魏子规,直白道,“你想多了。”她没有羞辱之意,真的只想表达他想多了而已。

王乾荪心里窝火:“帮主有话直说吧。”

珍珠问他:“你甩手不干做好交接工作了么?如果你还有点责任心,你就不该走得这么不清不楚,好像是被崔静堂他们逼走的一样。”

古月教的祸事就是她家那老头走得不清不楚造成的,这教给了她一个道理。

自离于个人而言最多损失些钱财,对帮派发展后果却可大可小,轻微后果就是减少了会员人数,少了一份会员帮费,严重后果却是导致岗位空缺让徐红这样的精神病人上了位。

至少在她任期内不能绝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珍珠道:“他们打架是因为你,吵架是因为你,这是你离开鲸帮之前没处理好的烂摊子,你说这是不是你的责任?”

历史遗留问题,相关责任人回去处理,合情合理。

珍珠道:“我有想提拔的人,可是我要是这么直接把人送上你那堂主的位置,原先跟你混的那些死忠粉。”她解释,“就是对你忠心的那些人,心里肯定是不服的,不利于内部团结。”

王乾荪想了想,硬邦邦的道:“等伤好,我会去找胡四他们,按照帮主的要求将手尾收拾干净,帮主想让我跟他们说什么?”

珍珠道:“鲸帮里最聪明的就是你了,你若真像你自己说的不会做出对鲸帮不利的事,不会做有负于仇老爷子的事,那你就会知道你该说什么,不必我提点你。”

王乾荪:“……”

珍珠只等他吃完,连汤都喝得不剩,道:“我做人向来实诚,从不设消费陷阱。你在这养伤期间花的一笔笔也该心里有数。这面十两银子,等你好了,记得做牛做马还我。”

王乾荪道:“十两银。”她居然也能厚颜无耻的说出实诚二字,“帮主让我吃的面是银子做的?”

珍珠搬出了她身旁的这位嘴刁界泰山北斗魏子规:“且不说我做的吃食比岳秀庄的主厨做的要好,这是得了魏大少爷的认可的。只说我这个身份,堂堂公主给你下面,这碗面的价值自然不是一般面能比的,十两已经是友情价格了。”

珍珠让王乾荪放心:“不会趁你病要你命的,一切等你治好了伤会给你一份清单,会算好总数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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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鉴于王乾荪主动要求留在魏府寻差事,他是魏府的人而非公主府的,所以珍珠还是意思意思的征询了魏子规的意见:“魏公子觉得呢?”

王乾荪知道魏子规不可能帮他说话,果不其然——

魏子规微笑道:“公主都开了口了,我怎好忤逆你的意思。按公主说的办吧。”

……

魏子规和珍珠去楚府探望楚天河,先是在长廊遇到了楚天河的同僚,那个一起来魏府查少女失踪案面带笑容走路有风的女捕快,进到楚天河的小院又见了秦媛。

秦媛欲行礼。

珍珠道:“我们都这么熟了,规矩人前做做就行了,没别人时就免了吧。要是知道秦姑娘来就等等你了,你是一练完琴就过来的吧。”

秦媛羞答答的低了头。

珍珠看到了楚天河坐的那张轮椅,完全就跟当初她找木匠给魏子规订制的轮椅一样构造。

就是材质不同,楚天河坐的那张选的比较贵的梨花木。

珍珠道:“这个……”

楚天河道:“城西那间巧夺坊现在专门卖这种会动的椅子。”

珍珠拍了一下大腿,亏了,她当初怎么就忘了跟那木匠提抽成,损失了好几百万。

楚天河不解她为何忽的做这拍腿的动作,魏子规道:“她腿发酸了。”

秦媛见魏子规提着一个食盒,问:“这是什么?”

珍珠道:“上次楚大人在我那吃了点心,我见他挺喜欢的。上门拜访又是来探病的,总不好两手空空的来,虽说只是点心,但是礼轻情意重。秦姑娘要尝尝么?”

秦媛摇头道:“这是要送给楚大人和楚公子的,我怎么好意思。”

珍珠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做了很多。不过搭着茶比较好吃。”

珍珠暗示的看着楚天河,楚天河让小厮去沏茶取了食具。

魏子规想着她还真是不知客气,也是她脸皮厚才与人熟稔得快吧。

珍珠拿出栗子羹。

秦媛用小巧的银勺挖了小口尝,甜而不腻回味无穷:“真好吃。”她见楚天河将盘中的羊羹吃完了,心里记下了他的喜好,然后默默吃完自己那份,道,“我先回去了。”

秦媛走后。

珍珠打趣道:“你倒是跟魏子规一样,松树四季常青,桃花四季常开啊。”

可怎么偏她的桃花就开得那么少呢,是营养不良才会这样光秃秃的唯魏子规一朵而已么?

魏子规和楚天河都不接话,不让她有把这个话题顺下去说的机会,他们若接下去了,今日对话就要绕着桃花二字展开了。

楚天河以茶代酒,敬魏子规:“樊府的事多谢。”

魏子规回敬。

珍珠不是想邀功,只是她也有出力,她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狠狠的教导了那个伤楚天河的高燕人如何做人。

楚天河这番感谢语设想的不够全面。到底是不如楚大叔八面玲珑啊,多多少少也该提一下她的名字嘛。

珍珠道:“我对如何照顾腿伤患者的饮食非常有经验,要不要我写张菜单给你们府上的厨子参考一下?保证荤素搭配得当。”

楚天河想他们不是特意来说这个的吧:“我爹进宫还未回来。”

珍珠玩笑道:“找楚大人不错,来看你也是真。你别把我想得那么无情无义,怎么说我与你曾错把彼此当兄妹过,差点就叫声你哥哥了。”

何况他们还算相过亲呢,未免魏子规酸,这句就不说了。

楚天河问出心中疑惑:“你们是为鲸帮的事来的么?”

魏子规从容道:“怎么会这么想?”

楚天河道:“我在晋京府的同僚来探望我时有和我说起近来发生的案子。”他说了个关键字,“硝石。”

上次崔静堂入狱,魏子规和珍珠来探监楚天河就觉得已经觉得很奇怪了,以他们的身份不该和这种江湖草莽扯上关系。

楚天河道:“我父亲从前对鲸帮并不关注,近来态度却有些转变。听闻鲸帮的新任帮主一直戴着面具,无人见过其长相。”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鲸帮近来的行事也与从前大相径庭,今日竟还去了晋京府送了绿头巾给我姐夫。”

珍珠吃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绿、头、巾?”搞什么鬼。

楚天河道:“听闻头巾上绣了青天在世这几个字,我姐夫颇为喜欢,可是有什么问题?”

珍珠尬笑,她能说有问题么,她现在只能猜测是不是她让送三角形的锦旗,刘川风就送成了三角形的小彩旗,朱焕庐就当成了三角形的绿头巾。

鲸帮的人一根筋,她那晚应该把尺寸大小也说一说。

珍珠道:“没什么,我只是对绿这个颜色略微敏感。”

大晋对于这个绿色并不会往侮辱性方向想,所以楚天河也没再问,而是试探:“所以你们认识鲸帮的帮主?”

魏子规道:“重要么?如若我们认识,日后鲸帮的人犯了律法,你会因此视而不见么?”

楚天河斩钉截铁的道:“不会,食君之禄,便该忠君之事。若是徇私枉法,即为不忠。”

珍珠心想着他和他爹的说话风格还真是大大的不同。她瞥见地上的有条手绢,捡了起来。

珍珠看着手绢上的图案道:“你之前说让我不要胡说以免坏了秦姑娘的名誉,原来是你心有所属了么,你心里的姑娘叫小玉?”

右下角用醒目的红线绣了个玉字,真是用心。

楚天河还想着她这番推论如何得来,原来是拾了手绢就当证据,未免草率。

楚天河道:“方玉是我的同僚,公主送了点心,她送了手绢,都是探病礼物而已。”就如珍珠说的,一番心意,他也就收下了。

珍珠想着若是心上人送的,应该是别人碰一碰都要紧张才是,不会是这样可有可无的不在乎。

她道:“你那位女同僚就是上次来魏府那位吧。”是不是理性分析能力太强,感情分析能力就会薄弱,她面前就有两个活例子,一如魏子规,一如楚天河,“你知道手绢上绣的是什么么?”

楚天河其实也并未仔细看过手绢上的图案,珍珠问了,他才仔细瞄了这一眼:“两朵莲花。”

魏子规:“……那是并蒂莲。”

珍珠十分吃惊的道:“连魏子规都知道的,你这是得多没有常识才会说这只是两朵莲花。接下来你该不会问我并蒂莲有什么含义吧,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就跟比翼鸟、连理枝的意思差不多。”

楚天河道:“并蒂莲?”

珍珠给他分析了一下这条手绢背后的意义,姑娘家的思路跟他们这些男的思路是不同的:“应该是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就绣了手绢想看看你的反应,结果你收下了。你这收的不是手绢,是人家的情啊。”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低,在感情领域,她终于见到一个比魏子规更笨的了。

……

傍晚,楚子令回来,珍珠还未开口,楚子令就已笑道:“公主放心。太后寿辰在即,正是举国欢庆,这种小事就不必小事化大,弄得人心惶惶了。”

珍珠道:“太感谢了,楚叔叔。”既会做事又会做人,这是她该学习效仿之对象。

楚子令留他们吃了饭,饭后,珍珠提议散步回去。

珍珠牵起了魏子规的手:“少爷,未遇上我之前,你有想过日后会喜欢上怎样的姑娘,又会娶什么样的姑娘共度一生么?”

魏子规觉得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珍珠想到他书房里的众多著作,他一心扑在学习上,也就成功避过了像早恋这样的青春期问题,这么说她算是他的初恋了。

珍珠道:“我倒是曾经有幻想过日后会遇上怎样的白马王子,他会是英俊潇洒的,温柔体贴的,知情识趣的,千依百顺的……将我捧在手上,将我放在心里……”

魏子规听她说了许久,许久,没完没了,没一个词是重复的,她对自我的要求低到等于没要求,对别人的要求倒是高到几近刁钻。

魏子规道:“你原是打算孤独终老的吧,即便真有这样合你要求的,也轮不上你。”

珍珠道:“瞧你说的,我很差么。少爷,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告诉我。”

魏子规按她要求凝着她的双眸,认真道:“是。”

珍珠想他居然能睁眼说出这样的违心之论,可见诚实这样美好的品质在他身上已消失殆尽了。

她道:“姑娘家对于这个总是有所憧憬的嘛,这是一个美梦,然而我也知道美梦成真的少,现实往往比山林间弱肉强食场面更血腥残酷。”

魏子规冷着声,让她想清楚再答:“你是想说我跟你憧憬的全然不同。”

珍珠摇晃着他的手,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含情脉脉看着他问,“魏郎,你知不知呀?”

魏子规笑了,他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哄:“给我绣条帕子。”

珍珠教育道:“不是给你绣过荷包了么。现在还挂你腰上。你是看到楚天河有就想要。少爷,这种攀比心可不好,要我和你说说种种坏处么。”

魏子规道:“五十两。”

珍珠秒回:“我明日马上去买针线,你想要什么图案?鸳鸯怎么样?象征着双宿双栖忠贞不渝,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将它当做爱情的吉祥物,意韵深刻,形象可爱。是绣品界的热门图案。”

她的积极性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

魏子规道:“你会拿着绣刀枪剑戟的手帕么。”

珍珠道:“自己喜欢就好,不必太在意他人眼光。只要你喜欢,让我在上面绣便便都行。”

花钱的都是顾客,顾客至上。不论他什么奇葩要求,她尽量配合。

魏子规道:“就绣你方才念的那首诗吧。”

珍珠道:“行。”那容易,“我忽的想到古月教里也有些体弱的妇人没有劳动能力,我可以请人去教她们刺绣,到时她们做了绣品,我帮忙销,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魏子规道:“赚银子是你的专长,何必问我。”

珍珠拉着魏子规停下:“先等一下,鞋子好像进沙了。”

她扶着魏子规,当街脱鞋毕竟不雅,她打算用一种高难度的技巧通过高速抖鞋子把沙子抖出来。

前方一百米处,福姨迈着极快的步子经过,她走得很快,快到珍珠没来得及叫,福姨已经不见了。然后珍珠又看到了莫弈,莫奕同样走得很快,一眨眼又不见了。

珍珠呐呐道:“是我眼花么。”

魏子规若有所思:“你眼花不至于连我都眼花。”

珍珠陷入了沉思,当魏子规以为她是有什么发现时,她道:“快步走是种不错的锻炼方式,能强力消脂,难怪轻功好的,通常都瘦。我是不是也该试试。”

魏子规沉默,她对人对事的看法依旧那样新奇。

……

魏子规练完剑,回到院子又看到熟悉的画面。还是那群丫鬟,还是听得全神贯注的魏子意,还是说得有板有眼的高珍珠。

“徐甲一掌打来,耳畔只听到凌厉的掌风,魏乙奋不顾身抱着高丙三百六十度旋转躲过那致命的一招,那一掌就落在他们身后的大石上,你们猜怎样,石头上竟印出了一个清晰的掌印!功夫之高强,超乎想象。”

魏子规皱眉,她说书的风格还真是百变,昨日说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酸诗,今日拆解起武功招式来。

一如昨日,魏子规又重重的咳,丫鬟又赶紧散。

魏子规对珍珠道:“跟我进书房。”

珍珠还想像昨天般应付:“我有事,有话下次说。”

魏子规过去勾住珍珠的后领,拎进了书房,临关门前还对子意道:“去练琴。”

魏子规瞪了过来,珍珠缩了缩脖子,先发制人:“这些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得出来干活养家,面对如此巨大的精神压力,我给她们讲讲故事,缓解一下情绪,怎么了嘛。”

魏子规见她要坐,揪住她的衣服让她站好:“全晋城有哪个像你一样的,把自己的私事编成故事到处说。”

她是在收集数据,看十八到三十岁阶段的工薪阶层,除了纯恋爱,还喜欢什么样风格的故事。

第八十二章 如有雷同只是巧合

珍珠道:“今日讲的是魏乙和高丙的武林探险,又不是我的私事。”

魏子规道:“你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么。”她连名字都改得如此随意,甲乙丙,明日再讲是不是要换丁戊己。

珍珠道:“我跟她们都说了,本故事纯属扯淡,如有雷同只是巧合。”

的确,她就是在扯淡,魏子规掐住她脸上的肉,“高珍珠,你可真是有让人时时刻刻要动怒的本事。”

珍珠吃疼,她被家暴了,可是这里没有妇联,她只能靠自己把公道讨回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她用牙咬。

别以为他们热恋中她就舍不得,她给他上一课让他知道什么是最毒妇人心。

魏子规收回手,手背印着牙印:“你是狗么。”

珍珠张嘴,向他展示了她一口贝齿,她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我生肖就是属狗,别欺负我,不然咬死你。”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一日不说话就浑身不舒服。你能静一日么。我也是说蠢话了,静一个时辰怕且都要你的命。”

珍珠眯眼,他这是寻衅滋事么:“我若是能一日不讲话,你给我买彩云居的金丝芍药浮云绣鞋,你敢赌么。”

魏子规笑,在珍珠看来那是讽笑,是嘲笑,仿若在说即便山无棱天地合,她也闭不上她的嘴。

魏子规道:“行,只要你到明日亥时都不说话。”

珍珠转身要走。

魏子规问:“去哪?”

珍珠瞥他一眼,抓过他书桌的纸笔写了四字。她把她新鲜出炉的书法大作塞进他怀里,这是免费赠送的,不收钱。

魏子规看着她大摇大摆的离开,把怀里的纸展开。

上面笔走龙蛇、鸾翔凤翥的写着,关你屁事。

她倒是保持本色,用高雅的书法写低俗的句子,就是她所谓的雅俗共赏。

珍珠在魏府蹭饭,南宫瑶见她喜欢吃那道鲜虾丸子,便帮她夹了。

珍珠放下筷子,她已事先写好了一些常用的日常用语,她把手边的小册子翻到第二页,上面写着:谢谢。

子意夹青菜时不小心碰翻了珍珠的酱油碟,道:“对不起。”

珍珠翻到第三页:没关系。

南宫瑶问:“你嗓子怎么了?”

珍珠翻到第四页:我想挑战自己,看能不能到明天亥时前都不说话。

南宫瑶好笑,搞不明白年轻的一辈怎么会喜欢玩这些。珍珠大口扒饭,南宫瑶道:“吃慢些。”

珍珠掏出炭笔在小册上写:吃完想上街买些东西。

子意道:“我想也上街,娘,我能和珍珠一起去么?”

南宫瑶想着子意近来日日苦练琴技,只当让她稍稍放松也好,便叮嘱:“不能太晚回来。”

……

珍珠给子意围了面纱,两人手牵手上街了,这看看那看看。

珍珠写:我们买些羊肉猪肉回去,晚上烤肉串吧,再配点小酒。喝多了你就睡我那,反正就在隔壁,晚上我们嗨起来。

子意听得口水都流了,只是不懂这个嗨是什么意思。

珍珠写:就是开心。我让我府里的乐师演奏新曲给你听,月下起舞,花间饮酒,人生美事。

珍珠最近让公主府的乐师尝试用琵琶,古筝和二胡这些古典乐器组合起来演奏迪斯科那种节奏带感的舞曲。感觉有些微妙,是一种乍听下有丝丝诡异但听久了又觉得另类和谐的奇异风格,她觉得子意会喜欢。

子意笑道:“好啊,我们叫上哥哥吧。”

珍珠写:不叫,我们玩我们的。

子意问:“你们吵架了?”

珍珠点头,写:你哥跟你外公的性格太像了,最近他一皱眉,我就想起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倭瓜。

子意问:“那是什么?”

珍珠用简笔画几笔勾勒出了那卡通形象。

子意觉得还真是有些像,哈哈笑了起来。

珍珠写: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这方面我有经验。俗话说得好,小虐怡情。他就得被冷一冷,才能知道我的重要性,实用性以及不可替代性。不能惯坏了他,否则日后有我苦头吃的。总要我哄怎么成,一人一次才叫公平。

子意道:“这也能论公平的么?”

珍珠摸摸子意的头,她还小,不懂男女情爱是场可能会持续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持久战,耗脑力耗体力还很耗耐力。没人是常胜将军,可也不能总做个手下败将,会产生疲惫感的。

珍珠写:分开几个时辰,彼此保留些空间,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

子意道:“小时候爹娘将哥哥送去南宫家学武功,哥哥在南宫家住过一段很长的日子。”

珍珠心想难怪,她写:这后天的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你哥就是被带歪了。我决定了,倭瓜就是你哥的新代号,以后只要我提倭瓜,你就要知道我是在说你哥。不过你不能告诉他。

子意笑道:“好。”

珍珠伸出小指。

子意与她拉钩。

子意问:“你要买什么?”

珍珠写:一些小礼品,要送给学校那些努力学习,考了好成绩的孩子,当作奖励。

她是想着也不需要太贵重的,就是一种激励机制。

犹记得小学一年级时她考了全班第三,得了本笔记本一支铅笔加一张奖状,高兴得就跟买汽水中了再来一瓶是一样一样的。小孩子单纯,没那么物质,好哄,只是她还没决定买什么好。

珍珠想参考各方意见,便写:子意,换做你,收到什么礼物会开心?

子意不假思索道:“好吃的。”

珍珠想着礼物是要鼓励学习好的再接再厉,学习不好的奋起直追,跟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一样效果。而且离孩子们的期末考试还有段日子,食物也存放不久,还是送文具吧。

珍珠拉着子意去了卖文房四宝的铺子,遇上莫弈了。

莫弈见到她们两,笑道:“倒是巧。”

子意礼貌的喊人:“莫先生。”

珍珠写:莫先生好。

莫弈问:“嗓子怎么了?”

珍珠翻到第四页。

莫奕读完,打趣:“这倒是有趣,子规呢?你们不是向来形影不离么。”

珍珠岔开话题,写:有没有好事者打听关于我的事,要是烦扰到先生,先生尽管告诉我,我定会狠狠教训他们。

要接近莫奕,就得套关系搬出赵先生,搬出赵先生,她公主的身份就瞒不住。莫奕又要接触鲸帮和古月教的学生家长。

珍珠便索性不瞒,如实相告了。

莫奕小声道:“当初你和我说出实情时,我颇为讶异,你一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为何会与这些人为伍,你父亲竟也答应。”

珍珠写:这其中的原因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知先生学识渊博,去教那些流鼻涕的孩子其实是大材小用。但我自己是存了些私心的,希望名师出高徒,先生今日看中了什么,统统我来结账,算是感谢先生。

莫奕道:“你倒不必这样,我愿赌服输。何况你设的私塾所授的课业,作息学习制度与一般的私塾全然不同,学风自由还挺有趣。我从前不想给你父亲做先生,便是受不了拘谨。”

珍珠心想这话估计也就莫奕敢说,谁敢非议皇宫和皇帝,珍珠写:学习基础还是要从小打好的,等他们再大些再根据天赋喜好分学科学习。

莫奕道:“你的想法听着倒是新奇。”

珍珠难得谦虚一次,写:看过一两本有关于教育的著作,算是小有心得。

莫奕可是资深学者,对她提到的著作很感兴趣:“书名是什么?”

珍珠再一次岔开话题,写:很久前读的了,我也不记得书名了。我想买些纸笔送给努力学习的孩子,到时请莫先生根据他们日常表现发给他们。

珍珠和老板下了单,因订单量大,珍珠费了许多笔墨和老板展开了商业谈判,拿下了八折的优惠,还能免费送货上门。

她想起那夜看到莫弈跟踪福姨的事。

珍珠也不直接问,而是拐弯抹角:听闻前日寅阙巷附近有家书铺书全半价出售,一直营业到了酉时。只可惜我今日才收到消息,莫先生有去看么?

莫奕道:“那日授完了课便早早睡下了。”

珍珠写:那可惜了,可惜。

她思索着这是误会,还是莫先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没有证据,她不能乱下判断。还是先让刘川风去古月教宣传一下,夜里单身女子不要一个人上街吧。

……

魏子规听到院里有响动,以为是珍珠,走出房门一看,却是阿九。

这是珍珠第一次没翻墙来做偷香窃玉的风流之事,点心都没送来,今日魏子规吃的都是吴厨子做的饭食。

阿九见魏子规背光站着,脸阴恻恻的,呐呐道:“梯子歪了,我扶一扶。”

墙的那头飘来欢乐的笑声,还有烤羊肉串撒的胡椒粉的味道。

“珍珠,你的跳的踢他舞好好笑,为什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是要踢人的么?”那是子意的声音。

阿九好心的解释:“好像是小姐今夜留宿公主府。”

魏子规素来知珍珠是个没心没肺的,有他没他一样开心得很。

阿九道:“少爷,其实公主很关心你,她还交代我夜里要记得点香帮你熏屋,怕有蚊虫。”

魏子规心如明镜,正如他说的,珍珠是把那歪风邪气都带进他院里来了,静苔院里还有没被她收买的么:“收了她多少好处?”

阿九尴尬的笑了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比了个三,赶紧表明立场:“我对少爷绝对忠心,原也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但公主说,若是混得太差,外人会觉得少爷苛刻下人。”

魏子规道:“你倒是把她那套‘迫不得已’给学了。”他想了一会儿,略隐晦的问,“于渐白惹得他母亲不高兴了,他问我该如何,若是换你,你如何处理?”

阿九心想这是不是珍珠曾经说过的“别人”的故事,阿九不敢拆穿,他也想帮,可是他没这个本事,只能同样隐晦的回:“少爷,我还没媳妇。”

魏子规瞪他道:“下去吧。”

……

第二日,午后,天气晴。

丫鬟来通传:“公主,高燕使臣求见。”

珍珠心想怎么又来了,烦不烦,此时她正在啃黄瓜,便比划了手势,让丫鬟以她身体不适的理由把人打发走,奈何丫鬟一脸懵。

珍珠又做了个写写画画的动作,让她拿纸笔来。她不能说话,却能变通的通过写字沟通的嘛。

小丫鬟点头,表示看明白了,转身出了厅。

珍珠欣慰果然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是个聪明的丫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小丫鬟便把忽弥詹领进来了。

珍珠扶着额头,吐出果核,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在府里普及简单的手语教学。

忽弥詹行礼:“公主。”

珍珠指了指喉咙,摇了摇手。

忽弥詹道:“上回来府中下人说公主玉体抱恙,不曾想这么多日,还未痊愈。可曾请大夫来看,喝过药了么?”

珍珠又做了抓毛笔的动作,这次总能看懂了吧,忽弥詹道:“公主是要纸笔?”

珍珠点头,丫鬟闻言即刻去将纸张和炭笔取来。

珍珠把小册子翻到最后一页:嗓子不舒服。

她提笔在结尾补充了一句:大夫叮嘱多喝水来多运动,多吃水果多休息。

她特意把休息二字写大些,希望他识相点快走。

忽弥詹奉承道:“公主的字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对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忽弥詹拿出了他的礼物。

珍珠觉得他说的那么多话,唯这一句最有意义,尤其礼物二字格外打动人心。小丫鬟捧来礼物,珍珠将包装盒打开。

忽弥詹送的是一支白玉兰花簪。

簪子很漂亮,玉质温润,款式简单大方,比魏子规送的簪子好看不是一点点。

珍珠把盒子随手搁在茶几上,心里想着他知道送姑娘发簪是什么意思么,有意还是无意?

忽弥詹目不转睛的凝着她,微微一笑,与魏子规皎皎若云间月勾得人心痒难耐的笑不同,忽弥詹的笑沾些邪气。

珍珠确定他是在对她放电。

她虽也有点自恋,觉得自己生得还算美丽,倒也还不至于会相信忽弥詹前不久还对她那番,聪明美丽的自我评价不以为然,短短几面就沦陷在她美色中。

第八十三章 一支白玉簪的故事

她不是那种妖精体质,她不是魏子规。

珍珠想起了被他暗算落水的事,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她吸了吸鼻子,眼中噙着泪珠。

忽弥詹问:“公主怎么了?”

珍珠在纸上写:你听过一支白玉簪的故事么?

忽弥詹道:“不曾。”

珍珠写:很久很久以前,有位老人家因小时读书少没文化吃了不少亏。他不想大晋的少年郎重蹈覆侧,于是变卖了家中祖传的白玉簪,换来百两银子支助了无数辍学在家的孩童,圆了他们读书识字的梦。

晶莹的泪珠落下,打在了宣纸上,晕开了字。

欲打动别人。得先打动自我。珍珠涕泪横流,不由掏出手绢用力擤了鼻涕。

忽弥詹看完她所写,道:“这位老人家所作所为倒是叫人敬佩。”

珍珠写:我听到这个故事后很是惭愧。想我身在皇室衣食无忧,却只是贪图安逸享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我身处高位该肩负的使命。我该将上天对我的这份馈赠也布施予大晋百姓。”

忽弥詹道:“难得公主有如此想法。”

珍珠写:我要向那位老人学习,多行善事。近来打算购买一些珍贵的书籍,捐赠给各个私塾。顺便起个头,希望晋城的达官贵人也能纷纷效仿。

珍珠微笑的看向忽弥詹,他这般聪明,应该不必她把捐款箱拿出来了吧。

忽弥詹自然听得懂,她这跟直接向他要银子没差了。只是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仍无表示,外人知晓了,少不得要说他这高燕使臣善财难舍。

忽弥詹虽不喜被她这般敲诈,但也觉得区区钱财而已,当施舍了。

忽弥詹道:“公主开了口,我也自当慷慨解囊。”

珍珠低头,刷刷几笔写到:隔壁的魏子规魏公子昨日承诺要捐五千两,今日又觉得捐少了想要再加,我告诉他捐款是心意,不分钱多少。使臣只当按能力所及捐赠便行了,不必攀比。

忽弥詹重新打量珍珠,他先前倒是小看她了。

她先提了力所能及,国力若是昌盛自然财力雄厚,他这个高燕使臣捐得少丢的是高燕的颜面。可她又说了不必攀比,日后被人知晓也无人会说她是逼捐。

忽弥詹讽刺道:“这魏府的公子年纪轻轻,身无官职,也不做买卖。魏府又是清贵廉洁人家,魏公子都能节衣缩食捐出五千两,倒是叫人佩服。”

珍珠写:魏夫人娘家是经商的,生意做得大日进金斗,千把两银子只是小事。

忽弥詹道:“我捐六千两。”

珍珠先是鼓掌,然后对丫鬟抬抬手,让她们也跟着鼓掌。热烈的掌声持续了一分钟才停下。

珍珠写:我代表广大的青少年致十二万分的谢意,多谢使臣的爱心捐款,今日你种下善心,虽不知什么时候,但有生之年定会收获满满善果的。

忽弥詹道:“先前我和公主说过周国公他……”

珍珠忽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她咳得剧烈,咳得用力,咳得东倒西歪。

珍珠左手捂着嘴,右手写:快把魏公子请来。

丫鬟不敢耽搁,赶紧去请。

没多久,魏子规便提着药箱过来了,他看了忽弥詹一眼,径直走到珍珠身边,放下了药箱,知道她是装的,还是配合的问了句:敢问公主哪里不适?”

珍珠写:嗓子疼,咳嗽,呼吸不畅,我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魏子规道:“我说过煎炸的食物需忌口,公主有遵医嘱么。”

珍珠心想演戏总要演全套,遂写下:我知道错了,悔不该偷吃炸番薯啊,快救救我,要是伤了这副黄鹂般的嗓子,以后我还如何引吭高歌。

她夸张的伏到魏子规怀中,拍打他胸肌,像是疼痛难忍以致痛哭流涕,她想着一般人看到她这样,也知回避了吧。

忽弥詹知自己被坑了,这位升平公主显然是扮猪吃老虎的老手。

他冷笑,起身想要告辞,却看到珍珠颈上,滑出衣服外的玉锁。

忽弥詹疾步上前。

魏子规警惕的将珍珠扯进怀里,压住她乱动的脑袋,珍珠挣扎,他是要活活闷死她么。

魏子规道:“公主怕是太过激动,还有头晕目眩的症状,我需给公主扎针,使臣还请先回吧。”

魏子规嘴上客气,实际却像只领域意识强烈的狮子,眼神凌厉,带着满满的警告,不许对方再靠近一步。

忽弥詹自知失态,定了定心神,道:“我也不过是担心公主的病情。”

魏子规瞥见茶几上的白玉簪,包装的红木盒子和上回忽弥詹送的装珍珠项链的盒子一样。

魏子规冷着脸道:“使臣怕且不知,在大晋,送女子发簪,有定情之意。这玉簪虽是贵重,但公主已有婚约,此物不适合留在公主府中,还请一同带回吧。”

魏子规将红木盒合上。

丫鬟将东西交还忽弥詹,忽弥詹看着珍珠,魏子规在,他什么都做不了:“既是如此,改日再来探望。”

珍珠想起她还没问忽弥詹什么时候方便,支付方式不限,她让人去收银子。可魏子规一直摁住她的头,等她摆脱束缚,忽弥詹都走了。

她想发飙,你字刚要出口就及时收住了,离赌约结束还有五个时辰。她是打算一直保持卸磨杀驴这种良好的行事作风的,于是在纸上写:好走,不送。

珍珠打算回房睡个懒觉,她连晚餐都不吃,直接睡到亥时,必万无一失。

魏子规拉住她,板起了脸。

公主府和魏府情况不同。

珍珠做丫鬟时便已是静苔院一霸,阿九他们怕她更甚于怕魏子规这个正主,到了如今珍珠豪气仍在,可在静苔院发号施令呼风唤雨,一众小厮仆役莫敢不从。

可公主府服侍的丫鬟却不同,她们只听公主命令,看着眼前一幕,不知该退下还是留下,正左右为难。

魏子规道,“公主必不想失了颜面吧。”

珍珠摆摆手,清场。丫鬟们欠了欠身,都退下了。

魏子规道:“你明知道他心思复杂,接近你是别有目的,不但不避着,还迎进门来。你脑子是进水了么,你是不是要我把你吊起来打,才能学聪明些。”

珍珠心想他学习力真是快,脑子进水这词还是她教的,他已经能活学活用了,就是用在她身上她听着很不愉快。

珍珠写:首先,我本来就很聪明;其次,我没想着让他进来,是丫鬟误会了意思错放他进来;再者,请记得你比我大两岁,处事能不能成熟些。不知道吵架伤感情,捏脸伤自尊么。

魏子规道:“是谁不成熟。”

珍珠奋笔疾书,是你,是你,就是……

她想把这三字写满一页纸,这样更醒目些,回头就贴他静苔院的门口。只是你字才写了个偏旁部首,珍珠的眼耳口鼻便痛苦的挤在了一起,手成爪状,笔都握不住了。

魏子规道:“你又耍什么花招。”耍鹰爪功给他看么。

珍珠囧字脸,谁和他耍花招啊,她是字写得太多,珍珠再顾不得什么赌约了,嚎道:“手抽筋了。”

她要打他出气,可是双手局部抽筋,无力,比较像给他挠痒痒:“都是你害我,你明知道我话多,转换成字字肯定也多。说不过我,就用这种阴谋诡计。”

是她自己要赌,现在倒是把责任全推给他,魏子规道:“是我让你话多的么,是我让你写那么多字的么。”

他脸依旧板着,却是轻柔拉过珍珠右手给她搓揉按摩,直到抽筋症状缓解,两人都没再说话。

魏子规打开药箱,从里边拿出一双新鞋,先是把珍珠脚上那双绣鞋脱了,再帮她穿上她心心念念的金丝芍药浮云绣鞋。

珍珠抬起脚,脚趾头动了动,鞋子不长不短尺寸合适。

她笑道:“孺子可教。”他这算低下身段示好认错了。

魏子规回她四字:“见好就收。”

……

太后的寿宴,珍珠用八字概括,热闹非凡,极尽奢华。

各国使臣,文武百官,还有皇上后宫的妃嫔尽数到了。

放眼望去,额,老实说吧,珍珠依旧脸盲,这些妃子为了迎合皇上专一的喜好,许久没换过妆容了吧,跟漫画里所有的女性角色,只能通过发型和衣服颜色辨认一样。

她还是展现她亲切的笑容即可,能不提称呼便不提吧,她怕喊错,那可就难堪了。

湖阳坐珍珠身边,珍珠实在不知为何每次安排位置,总会有相看两厌的挨着她坐,这种场合她又不好主动要求换座,只能忍。

湖阳公主看着桌上的青蔬道:“也不知掌勺的御厨是不是没见过世面,这种山间野菜,居然也上得了太后的寿宴。”

坐在湖阳身后的隆裕公主道:“估计以为和鲍参翅肚一起入菜便以为能蒙混过关。这野菜怕且也当自己是山珍海味了。用再贵的佐料也改不了出身,不入流的东西到底是不入流的。”

后排的几位公主皆笑了,也指桑骂槐了一番。这宫里本就没几个是不妒忌珍珠受宠的,平日不见得多同心同德,可这种时候却是同仇敌忾。

珍珠筷子沾了菜汁尝:“那是野生的龙牙菜,比鲍参翅肚还贵。”

湖阳讽刺的道:“我差点忘了,升平公主做过丫鬟,干过伺候人的活,对于这些自然也是见多识广。”

珍珠大方得体的回道:“高祖也是布衣出身,因不满暴政揭竿而起才有了今日大晋盛世。虽不敢说能与高祖相提并论,却也该发扬他自强不息的精神,英雄不问出处。我是时刻告诫自己绝不能成为脱了那一身锦衣华服便一无是处,连丫鬟都不如的人。”

隆裕公主横眉竖目:“你说什么。”

珍珠笑:“我是说有的人只认识鲍参翅肚,觉得其他菜皆不入流,那她日日只吃鲍参翅肚就好了嘛,何必自降身份吃那些青菜水果米饭呢。不过那种人吃什么都是浪费国家粮食,真不如不吃。”

湖阳公主道:“之前有流言说周国公府的三姑娘是被升平公主你逼走的,我原还不信,今日领教了升平公主的厉害,想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珍珠摇了摇食指:“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只有那些附耳射声的三姑六婆才会唯恐天下不乱乱传是非。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几位应该都不是蠢人吧。”

隆裕道:“我们自然不是,可人云亦云,别人的嘴我们管不住。”

珍珠道:“这可涉及到我,涉及到周国公的声誉,兹事体大。若真有人不知轻重。”

她一一扫过她们的脸,抓起一根筷子,带着应付鲸帮那些家伙的狠辣劲把盘子里的萝卜雕花戳出了窟窿。

“我也不必一一都揪出来,只要请父皇彻查,杀鸡儆猴,挑几个出头的重重罚,效果立竿见影,你们说呢。”

终于没人再敢叽叽歪歪了。

珍珠舒心的享用起美食,一场歌舞后,便到子意她们登场了。

珍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看看众人对子意今晚的服饰妆容是什么反应。

子意在珍珠的精心打扮下较往日更美丽动人,一袭淡粉色的蝴蝶裙搭上粉晶镯子,髻是朝云近香髻,发上是绕珠赤金缠丝亭步摇,这一套装扮取名游园惊梦。

珍珠听到隆裕已经在悄悄打听子意身上的裙子出自哪个绣庄。

珍珠对这宣传效果十分满意。

潇湘水云开头先是崔银镜以缓缓的琴音引入,展现轻烟缭绕、云影飘忽的意境。再由子意的琵琶和秦媛的笛音切入相互配合,只是不知为何秦媛的笛音节奏慢了半拍。

珍珠记得在魏府听过她们演奏,已经算是达到专业水准了。秦媛是太过紧张以至发挥失常么?整首曲子讲究的是默契的配合,一个人节奏乱了,另外两个也给带歪了。

一首柔情似水的曲子演奏成了群魔乱舞,三人硬着头皮勉强把曲子奏完,匆匆下场。

珍珠看向太后,太后这面色不太好。

隆裕嘲笑道:“听闻秦媛是晋城有名的才女,这是哪门子才女。丢人现眼,还是在异国使臣面前丢人,这传到他国,还以为我朝无能人,才容得这样的人滥竽充数。”

第八十四章 卢胡使臣李期

珍珠听着她们冷嘲热讽,觉得受过高等教育培养出来的也就这等素质了。一个个娇艳如花,却像是用上千吨粪土浇灌的,一张嘴臭气熏天。

珍珠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必这么说人家吧。”

隆裕道:“魏子意是你未来的小姑,你若是为她说话我不觉得奇怪。可是秦媛与你又没关系,听闻你喜欢结交朝中重臣,这般急着跳出来维护,是又想拉拢秦大人么。”

珍珠道:“一番好意劝隆裕公主你嘴上积德罢了,一言之善,贵于千金。那些说话尖酸刻薄的,通常身边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人缘不好,还是得先找找自身原因。”

湖阳似要加入口战。

珍珠提醒道:“几位记得微笑,可别失了仪态,各国使臣看着呢。我这个山间野菜无所谓,你们可是鲍参翅肚,哪怕徒有其表滋味不佳,样子也还是要装一装,摆盘摆得好看些才好凸显出那个贵字。”

隆裕气得七窍生烟。

湖阳下意识的看向忽弥詹,见忽弥詹也在看她,便低头扶了扶簪子,只是抬眸却发现了他看的根本不是她,是高珍珠。

卢胡派出的前来贺寿的使臣名李期,留着八字胡,穿着十分正式的服侍。

李期是三日前到的晋城,现住在驿馆里。卢胡和高燕本是一南一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因一桩陈年旧案结下梁子,这桩旧案的主角就是李期。

珍珠从听来的八卦中得知李期原是高燕人,不知犯了什么罪,被高燕的皇帝判了个诛三族的大罪。李期收到了风声,提前逃去了卢胡保住了性命。只是他父母叔伯就没那么走运了,全死在了高燕皇帝的屠刀下。

高燕向卢胡索人,卢胡皇帝非但不交人,还留下李期封了官职。两国为此出现了严重的外交问题,差点就要兵戎相见了,后来可能是觉得就为这么个人争得头破血流,若是战火四起还得赔上人力物力各项支出,不值得。

高燕皇帝便打消了出兵的念头,只颁了道旨,此生再不许李期踏入故土半步,等于取消他的国籍了。

两国因这事曾断过十年邦交,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卢胡和高燕不合,大晋夹在中间,这两国便都得和大晋打好关系,以防大晋偏帮对方来攻打自己。

李期笑道:“我朝陛下命人编排了一支舞蹈,祝大晋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青。”

宫女将殿内的灯半数熄去,光线遂暗了下来,珍珠心想跳支舞还得要这样渲染气氛,怕是这登场方式不一般,跳舞的人更不一般。

果不其然,大殿中央垂下一根丝带,一位做敦煌飞天女仙的美人抓着丝带从天而降。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这哪是给太后的寿礼,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晋皇后已是形同虚设,连太后寿诞都不出席,自然有人对后宫虎视眈眈。

只是这不仅仅是送礼和收礼那么简单,还是一种试探,可能会影响到未来三国的局势。

珍珠心想这寿宴就是场政治活动啊,她还是专心吃菜得了。

……

珍珠担心子意演出失败,会心情不好,特意给她烤了小蛋糕。

珍珠鼓励道:“不过是一次发挥失常,不代表什么。你的琵琶依旧是在同辈中傲视群雄的。这蛋糕是你才有的福利,你哥哥都没有。”

子意笑道:“谢谢你,珍珠。”子意与珍珠分享心情,她现在好多了,“我当时觉得好丢人,可是爹娘一直和我说没关系。”子意亮出手腕上的镯子,耳上的耳环,还有她新得的乐谱,“这些都是爹娘还有哥哥送的。”

珍珠挑挑眉,拿过那本乐谱翻了两页,这肯定是魏子规送的。因为那镯子耳环很好看,不像魏子规的眼光。

子意挖了勺奶油吃,道:“我反而比较担心秦姐姐,当时她一直在哭。”

珍珠问:“你和秦媛有多努力练习,我是看得到的。我也看得出她对这场演出有多重视,每一个音你们都掐得分毫不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失了水准。”

子意回想了下,道:“我有看到秦姐姐和楚公子说了几句话,好像后来秦姐姐就魂不守舍的了,连崔姑娘唤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听到。”

珍珠想不会是楚天河说了什么绝情诛心的话吧,对姑娘家而言,情字最是伤人。

珍珠道:“你若是担心,等过两日她心情平复些,我和你去看看她。”

子意点头:“这个点心真好吃,珍珠,你不吃么。”

珍珠小声道:“我和你哥要去鲸帮开会。”

今日又是周一了。

……

珍珠看了账本,营业额比比攀升。尤其她的炭笔,新奇方便又是独家买卖,价格虽高,但晋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十分受欢迎,卖得都脱销了,她决定加大产量。

珍珠给崔静堂他们布置了一周任务,还有安排了短期培训。

崔静堂问:“培训是什么意思?”

珍珠比划了一个微笑的符号,解释道:“就是教你们怎么笑,怎么说话,怎么去应对不同的客户以及各种突发状况。”她对刘川风道,“不是让你选几个眉清目秀的兄弟么,选了么。”

刘川风道:“选了。”他起身出外把人叫进来,一字排开站着。

珍珠倒吸了一口凉气,身材嘛,都是结实没话说的。就是第一个左眼皮有疤,第二个崩了门牙,第三个一脸痘痘,第四个,她没眼看了。

刘川风问珍珠是否满意:“帮主觉得他们如何?”

珍珠扶着额,想问问他是不是真明白眉清目秀的意思。

她又不是要找潘安,她就想找几个皮肤白净些,看着斯斯文文的,可以站门口做导购的,这难度系数不高吧。

珍珠给他定了个模板,按图索骥总会了吧,她指了指一旁做记录的魏子规:“你按护法和王乾荪那种标准找,胡四那样的也行。还有这个——”

珍珠拿出她写的标准服务用语,交给刘川风,“你先看,看完了再按上面的教他们。分批培训,尽量不要占用他们休息的时间。”

刘川风道是。

珍珠正要开始今日的培训课程,教他们怎么微笑。

门外的小弟进来禀报:“帮主,外头有个人说是仇老爷子的故交。”

“故交?”珍珠看向刘川风,刘川风摇摇头,表示他也猜不出是谁。

珍珠想着这看门小弟不认识的,必不是常往来鲸帮的,或许是仇老爷子曾几何时结识的朋友,她道:“让他进来吧。”

小弟出门去领人。

等珍珠看清了来人,又一次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李期么。

魏子规也十分错愕,他扯了扯珍珠的衣袖,珍珠回神,对其他人道:“培训改日再说,你们先回去忙吧。”

珍珠只把刘川风留了下来,他可是仇老爷子生前唯一心腹,总会知道些许吧。

她小声问:“仇老爷子还认识卢胡使臣?”

刘川风也小声道:“这是卢胡使臣?我不知道。”

李期道:“我与仇大哥是同乡,只是各奔东西,多年未曾联系了。我知他来了晋城谋生,恰巧又因公事要在晋城逗留一段时日,便想着来看看他。没想到啊,方才那位小兄弟告诉我,他已病逝。我可否上炷香?”

珍珠起身道:“当然可以。”

她带人去了后堂,仇老爷子的牌位奉在了后堂,这是为了清明让鲸帮的兄弟追忆前人。

刘川风点了三炷香,递给李期。李期接过香,拜了三拜,上前两步,将香插进香炉。

李期对着牌位自言自语道:“你我一同品茗论剑还恍若隔日,虽天各一方,但想着只要活着,终还有一日会再见的,没想到国都那一面竟是最后一面了。不会走得不甘么?”

珍珠静静听着,国都那一面?她记得关念一好像说老头子的爹是高燕的高官。

李期对珍珠道:“多谢帮主行了方便,我今日来本是想见一见故人,聊一聊旧事,只是这心愿是落空了。”

珍珠道:“你也不要太过感伤了。”

李期看着梁上悬着的,由珍珠亲手所书义薄云天四个大字的匾,道:“我与他当初一身狼狈的逃离故国,我去了卢胡,他选了大晋。同样是异乡为客,孤身一人赤手打拼都不容易。”

珍珠心想她还是很佩服老爷子创业精神的,那种苦不是人人能吃得了的,她现在是捡了个现成的,真正的艰难艰苦艰辛她是体会不到的。

李期道:“他虽撒手人寰,但离去前能找到可托付的人,应该也是安心了。只是叫人意外啊,新任的鲸帮帮主居然是升平公主。”

魏子规和刘川风心下吃惊。

珍珠镇定的装傻:“你说什么,什么公主?”

李期道:“我来大晋前便有打听大晋皇帝身边最受宠的是哪一位,有稍稍了解过公主的喜好,公主的墨宝我也收藏有一幅。”

李期指了指匾上笔迹一模一样的几个字,又道:“公主行事十分谨慎,我的人是在打听仇忠时无意中发现你的行迹,原以为你也只是和鲸帮某个人认识,真的是没想到。”

魏子规盯着他:“先生想做什么,不如单刀直入吧。”

李期笑道:“这位必定是魏研魏大人的公子了吧。”

珍珠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顺便把魏子规的面具也摘了,刚才对他礼貌是因为想着他是仇老爷子的朋友,现在没必要了。

珍珠抱着手道:“有话快说。”

李期道:“太后寿宴上献舞的是我国的丹霞郡主,卢胡愿与大晋结秦晋之好,可是皇上命人将郡主送回了驿馆,只是赏赐了金银。”

魏子规道:“使臣是不是找错人了,公主为人子为人臣,如何也管不到皇上的后宫去。”

李期笑道:“后宫的事自然是由皇上和太后做主,但听闻升平公主善解人意,若是愿意为郡主说几句好话,说一说这两国结亲的益处晓以大义。或许皇上愿意改变心意。”

刘川风道:“你这人行事也太卑鄙了吧。”

珍珠抖着脚道:“我猜你敢拿这要挟我,一是想着我好歹是公主,皇上若是知情必是不会让我胡闹做这个丢人现眼的帮主的,所以你觉得皇上不知情。二是若这事若是传出去,我做了流氓头子这事一定会成为笑柄,为了我自己的名声,我也只能由你要挟了是吧。”

珍珠笑了笑,随便道:“好吧,你去说吧。”

李期愣了一下,猜想着她是不是假装的不在乎。

珍珠道:“刘川风,你听着,一旦明日听到有关我的只言片语。你立马叫鲸帮的弟兄停下所有活,只做一件事,给我去派传单,标题我都想好了。

珍珠大声道:“震惊啊,卢胡皇帝和使臣李期竟是一对断袖。二人共处一室四个时辰,翻云覆雨直至天明才衣衫不整离去。”

连刘川风这等看过小huang书的老司机,听到都十分不好意思,更别说魏子规。

李期恼怒道:“公主怎能无中生有,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珍珠开启骂街模式:“我呸,我素来是很注意形象不讲脏话的,除非遇到那些没脸没皮,道貌岸然无耻下作还要和我提礼义廉耻的。我这个公主年初才被捡回去宫里,没受过宫廷教养,可你能做使臣,总读过圣贤书吧,是圣贤书让你当着故友牌位不顾礼义廉耻要挟他的接班人,是圣贤书让你不知廉耻恐吓我这个小姑娘的?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居然还有脸说我不知羞耻,谁给你的勇气!”

李期心想着大事为重,不可意气,便自己先缓和了情绪,又想让珍珠冷静些:“我的做法或许是有些过了,但公主,若是两国结盟,那必然……”

珍珠打断道:“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廉耻就跟我提政治了。可我现在不想和你说政治,我就想论一论这廉耻。你有种你尽管出去嚷嚷我就是鲸帮帮主。我告诉你,像方才那种香艳内容,我一盏茶能写六十段,要多刺激又多刺激的,你要不要试试,是升平公主原是鲸帮帮主这个话题更博人眼球,还是卢胡皇帝和使臣暗通kuan曲这种话题更吸引人。”

第八十五章 半是佩服,半是尊敬

李期道:“公主未免天真,你为鲸帮帮主确是事实,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找人证物证并非难事。而我的事不过是向壁虚造,一派胡言,无凭无据。怎会有人信。”

珍珠道:“三人成虎没听过么,传着传着就是真了。即便要证据,我也能做出成千上万个证据。我不仅要传得大晋人人都知,我还要让高燕的商人也回去传,想来高燕的皇帝对你们的桃色新闻必然感兴趣得很,不给钱他都乐意宣传。到时你们君臣便能以断袖分桃名留青史了,我这个做过流氓头子的公主跟你们比,也不算什么。”

刘川风傻傻张着嘴,他们帮主这气势,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啊。

魏子规看着珍珠拖来张椅子,站到椅子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吼。

“我能做这个鲸帮帮主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见我年轻又是女的以为好欺负就当我是软柿子了。我呸,你当你是什么土豆萝卜皮,留个八撇胡子就当自己陆小凤么!你这么想进宫,有本事自己脱光了衣服爬我父皇龙床去。”

珍珠骂得实在难听,言辞粗俗鄙陋,根本不像识文断字,能写出一手娟秀书法的读书人。李期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姑娘,跟市井不讲理的泼妇无异,

李期黑着脸道:“我今日算是知道大晋的公主是何模样了。”

珍珠道:“我是流氓头子自然是流氓模样,表里如一。反观你堂堂一国使臣不干些正经事,想着如何改善民生,增强国力。只会用美人计把你们那什么郡主送宫里,就指望女人,可真出息,敢情你这使臣专长就是靠女人吃软饭的是吧!”

珍珠瞪他道:“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被你要挟一次,以后处处都要受制于你。得陇望蜀欲壑难填,以后你是不是头疼脑热挂树上掉坑里都来找我想办法,本帮主没你空闲。我赚的是血汗钱,不像你靠女人就有俸禄。”

李期咬着牙,一副受辱模样。

珍珠冷笑:“装什么装,你打算要挟我之前不就该有被骂的心理准备了么。还是没想到遇上我这么个难缠的,若是遇到一个性子软的,你现在便不是这副嘴脸了是吧。”

李期皱眉道:“公主既是皇室女,难道不为大晋国运考虑么。高燕皇帝一旦殡天,幼主孤立,摄政王必窃国权。摄政王野心勃勃,一旦继位,高燕的铁骑必有踏入大晋疆土的一日。”

珍珠骂:“你跟那忽弥詹有什么分别,都是在心里打着自己如意算盘罢了。”

珍珠想了想,不,不对,这个李期还不如忽弥詹,忽弥詹至少还送了条值钱的珍珠项链,这李期的连一篮子水果都不舍得买,就想拿捏她的秘密把她当傀儡使。

珍珠警告道:“我父皇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该如何做不需要我来置喙,更不需要你一外臣指手画脚。你有本事就去说服我父皇,想要挟我。我名声若臭了,我一定让你和你国的皇帝名声更臭,把你们两的事画成连环画,供万民欣赏!”

李期用力的吸了口气,知这高珍珠不似他想的好控制,此时又不能当真撕破脸,便立刻转换了态度:“今日是我来错了地方,说错了话。我也实在是为郡主的事着急,才用错了方法。请公主看在仇大哥的面上,只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行么。”

珍珠心想着捅他两刀当没事发生行么:“滚蛋。”她可不觉得仇老爷子会跟这种奸诈之人称兄道弟。

李期笑,朝珍珠拜了一拜,魏子规见他手背的青筋凸起,此人行事如此不走正途,怕也不会是什么君子,日后得提防了。

李期转身离开。

刘川风半是佩服,半是尊敬的道:“我现在才知帮主平日里骂我们已经是留了情面了。”方才那场面,他有幸目睹,虽无短兵相接,唇枪利剑你来我往,也是刀光剑影啊,那姓李的一句都还击不上,“帮主,要不要我去把他……”刘川风在脖子处划了一下。

珍珠手插进口袋里:“去什么去,他再不是个东西好歹挂着使臣的头衔,要是在晋城出事,大晋如何交代。他不会说的,除非他真不要他和他卢胡皇帝的名声。”

刘川风诧异道:“帮主方才说让画那什么连环画是真有打算,不是唬那姓李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珍珠道:“他要是真敢泄露我的身份,我就让人去买百来幅春宫图把里面女模特的脸换成那姓李的脸,到处派发。”

刘川风闻言,看向魏子规,同时也佩服起了魏子规来,敢娶这般女子的果真也不是普通人。

魏子规对刘川风道:“一会儿叫几个人把匾取下来吧。”

珍珠摇摇手道:“不用,上面又没落我的章我的名,外面一堆人盗版我的字,只要我不说它是真的,谁能证明这是我写的。”

……

回府路上,珍珠依旧觉得有口气堵着,不上不下的,她撂下狠话:“这个八字胡,走着瞧,总有收拾他的时候。”

魏子规道:“你可知李期当初逃到卢胡,卢胡皇帝力排众议硬是要将他留下,朝堂上大臣竭力反对,而李期却凭借着口才驳得那些大臣哑口无言。即便是如此口才了得的李期,与你吵架也只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份。”

魏子规忍俊不禁,不知该不该夸她的好。

珍珠道:“有什么好笑,你不也说不过我么,他只是我众多手下败将中的其中一个而已。我倒不觉得他口才如何,不会是卢胡的那些大臣全是期期艾艾,结巴的吧。”

魏子规道:“我们说不过你,是因为没有你豁得出去脸面,但凡自小受过礼仪诗书熏陶的,是断然说不出你那些露骨大胆的话的。什么翻云覆雨,什么爬上龙床,什么吃软饭,反正我是说不出口,我想李期也是。”

而偏偏这些话真的特别难听,恶毒至极,所以才说她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珍珠道:“我再教你两句话吧,圣人云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又云欺负小姑娘的爱留八字胡的猥琐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她也是许久没骂得人这么狠过了,原本计划下午要睡个美美的觉,敷个美美的面膜,现在一肚子气肯定睡不着,计划全打乱了。

珍珠撩起帘子吩咐小厮道:“拐乌衣巷回去吧,这时候前面那条大街特别堵。”

小厮道是,调转方向。

珍珠道:“想吃岳秀庄的卤鸭翅了。”

马车缓缓行了一段,突然就来了个猝不及防的急刹。魏子规一手抓住固定物一手紧紧抱住珍珠,她这才没有因为惯性摔出去。

魏子规低头见她安然无恙,遂问道:“怎么回事?”

小厮道:“对面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珍珠想着她这个月是水逆么,怎么倒霉事接踵而来。先是落水,再是被人要挟、现在还车祸。珍珠和魏子规下车看看有没有伤着人。

楚天河骑着马领着楚府的护院赶到,他们身后还跟着忽弥詹。赶来的人将那突然冲出马路被马车撞断了腿的那个男人扣下。

魏子规细看那人的脸,虽是面容消瘦,但鼻梁上有一颗痣,特征跟通缉田政的画像是对得上的:“田政。”

珍珠心想着梁城那个田员外?他一直潜逃在外,官府悬赏千金缉拿,不得不说古代的犯人画像真的很抽象,反正她认不出来。

楚府的护院蹲下从哀嚎着田政身上搜出了一张图,魏子规虽只是暼了一眼,没看得全图,但看到了布防二字。

珍珠佩服对楚天河道:“我以为自己够爱岗敬业了,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你腿都伤这样了,还在执勤。”她光看着就觉得疼,他是怎么能骑上马的。

楚天河抱拳:“此人狡猾,不走大道特意行小巷,差些就被他跑了,多亏公主和魏兄。”

魏子规道:“与我没有关系。”

是珍珠要改走乌衣巷的,想起上次在梁城那封密信也是被她阴差阳错的截下来。

她这运气,就算明日她告诉他出门踩到了黄金万两,他也不觉得奇怪了。

……

楚子令和楚天河备了厚礼,专程来跟珍珠道谢。

她看向楚天河,关心道:“你腿没事吧,伤成那样,你居然还能骑马。”

楚天河道:“多谢公主关心,没什么大碍。”

珍珠道:“其实我也没出什么力。”

她这不是谦虚,真是如此,所以说过马路不能横冲直撞,得留意行人和车辆,左看右看,没车再通行,田政就是不注意交通规则,一个血淋淋的案例。

珍珠问:“对了,那个田政溜进楚府做什么?”

珍珠拿起蛋黄酥配着奶茶吃,见他们没动桌上点心,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们不必客气。

楚天河道:“齐王大势已去,田政的儿子又被斩了首,他心中生怨,买了大量的硝石和硫磺,知道皇上会在鼓楼上放灯祈福,就潜入楚府想偷今年的布防图,来个鱼死网破。”

楚子令还记得珍珠做的红豆酥、马蹄糕、栗子羹,都是滋味一绝。

他尝了一口蛋黄酥,停不下嘴了,边吃边道:“今年的防备可是由我和钟大人负责的,若是出什么岔子,我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好在我谨慎,特意在放布防图的盒子下面撒了些灰,一旦盒子被碰过立马会发现,这才没让田政的奸计得逞。天佑大晋,天佑皇上,这才抓住了这余孽。”楚子令喝了口奶茶,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是托了公主的福。”

珍珠好奇的问:“可是他怎么溜进楚府的?翻墙钻狗洞?易容乔装?还是说他是个武林高手飞檐走壁进去的?”

楚子令道:“这个……暂时还没问出来。”

珍珠想朱焕庐是楚子令的女婿,现在胡政被关在晋京府里受审问,他们知道的肯定是第一手消息:“昨日忽弥詹好像也在。”

楚天河道:“他来道歉的。”

珍珠想,道歉?真诚的么?不会是要怂恿楚家父子对付谁吧。不过这位胖大叔是条老泥鳅,比她还圆滑,没那么容易糊弄。

楚子令叹气:“田政是为齐王筹备军饷的,齐王是伏法了,家财七成入了国库,可田政手里有一大笔银子还不知去向。皇上让焕庐去查银子的下落,他是分身乏术,这才没能随我们来跟公主道谢。”

珍珠道:“看来楚大叔不止是来和我道谢的。这年头谁还没个困难呢,无非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又想让我帮你女婿美言几句吧?”

楚子令笑。

珍珠抿了口奶茶,他这是看死自己的女婿审不出结果,在给他找救生圈了,珍珠想了想:“这个田政估计已经不在乎死活了,就算通过严刑拷打的手段应该也逼问不出什么,有没有想过让他自己说?”

楚天河问:“公主有办法?”

珍珠道:“我看过一部电视……故事,有个朝廷命官为了从罪犯嘴里套出话来,把衙门布置成阴曹地府,属下打扮成鬼差,自己则装成阎王爷审案。那罪犯做贼心虚,吓一吓,就什么都招了,你们可以借鉴一下。田政很在乎他儿子,可以找个跟他儿子体貌相似的人扮成孤魂野鬼,押到堂上说些什么因果轮回,父债子偿之类的。只要场景布置,气氛渲染,还有你们的演技都到位的话,或许他就上当了。”

楚天河思索片刻:“可以一试。”

楚子令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笑着承诺:“若是此法有效,我一定带上焕庐,备上更厚的礼来答谢公主。”

珍珠看着楚家父子带来的谢礼——一对碧玺蝶形坠子。

更厚的礼,她有些好奇和期待了,珍珠道:“楚大叔,我有些话想和楚天河说,我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要不你先去赏一赏。”

楚子令看了儿子一眼,把点心整碟端走:“公主提议甚好,甚好。”他跟着丫鬟去花园了。

珍珠想了想该怎么开口:“其实你和秦姑娘的感情事,我这个外人不该管,可是秦姑娘怎么说也是帮过我。太后寿宴那晚,子意看到你和她说话,我想她把笛子吹成那样,是不是和你有关?”

第八十六章 她是绝不允许自己躺成木乃伊

楚子令道:“有些事早晚是要说清楚的,不该误人误己。”

珍珠叹气,他这算是承认了秦媛那晚像个初学者把笛子吹得,那调子完全找不着北,原因是在他了:“鄙人之愚见呢,处理感情确实不该拖泥带水,快刀斩乱麻,是长痛不如短痛。可是你是不是也该选个适当的时机,你等她表演完再说是不是更好些。”

楚子令道:“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公主可否去看看她,开解开解她。”

“过两日应该会和子意去一趟秦府,可是我觉得即便我去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毕竟她最想见的应该不是我们,心病还须心药医。”

这世上最苦的就是单相思了,比不加糖的咖啡还苦。

楚子令道:“我明白。”

……

工匠递上图纸,请魏子规和珍珠过目,看哪些需要修改,得赶在十月魏子规和珍珠大婚前把公主府扩建完成。

珍珠觉得成个亲而已,没必要弄成大工程,像要拆了重新规划一样。而且她对现在府邸的使用面积也很满意,觉得也没必要扩建。面积大了还得额外再请人打扫,不太经济实惠。

她道:“到时把我身后这堵和静苔院隔着的墙打通,府里粉刷一遍就行了。桌椅板凳可以不换,不过床得改大。”

珍珠报了要求的长宽高的尺寸,魏子规道:“你是打算在上面耍功夫。”

珍珠心想他管她是要耍功夫还是滚来滚去,那是她自由。

她道:“一日十二时辰,我得睡四个时辰,也就是人生中三分之一是在床上过的,我有所要求不应该么。”她是绝不允许自己躺成木乃伊,束手束脚那种憋屈样的,“还有衣柜要弄成这样。”

珍珠提供了工匠衣柜设计稿,以及衣架样式。

这里衣服都是放衣箱里,翻找起来很不方便。她是打算在房里塞上四五个大衣柜的。

工匠接过图纸,看了一眼后应该是觉得这种木工活小意思,便折好塞进了袖子里。

珍珠道:“寝室旁边的小房改成棋牌室。”

工匠认真的记录着她的要求:“棋牌室是?”

“你先都记下,不懂的到时再问。下一条很重要,标个记号。”她得反复强调:“记得,这条很重要。弄个机关挖条密道,就从公主府后院的假山通到床铺下面。”

魏子规问她:“你是打算日后畏罪潜逃用,还是寻宝探秘藏你的银子用?”

珍珠道:“你懂什么,关念一那事我现在还有阴影,关键时候多条逃生通道总是好的,这关乎到我是否能和猫一样有九条命。趁着成亲装修府邸,这时动砖土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魏子规道:“那也没必要通到床下。”

她很民主的,他要是觉得不合适也可以说说他的意见:“那你说通哪,你的书房?”

魏子规沉默片刻:“随便你折腾吧。”

珍珠对工匠道:“还是通床底,这事你们得保守秘密,若是泄露半句定治你们的罪。”

工匠道是,珍珠暂时没其他要求了,便让他先去忙别的了。

丫鬟捧了一个木盒子来:“公主,这是高燕使臣让人送来的。”

珍珠道:“什么东西?”

珍珠拿过木盒子摇了摇,那忽弥詹被她坑了几千两,居然还送她礼物,他这表面功夫是不是也做得太到位,她都自叹不如了,总不会又是发簪吧。

魏子规全程盯着。

珍珠清楚,他沉默不表示他没意见,不表示他给予她完全自由不干涉她的收礼情况,那些进了他黑名单的人送的东西,她需得谨慎再谨慎。

他实际目的是考验她的主动性和自觉性,她若是不当着他的面拆,他估计就要掐她的脸问她是不是心里有鬼了。

珍珠把盒子打开,然后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娃……娃?”珍珠把娃娃拿出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几遍,这难道是哪家名店的名牌手工艺品?可怎么看都只是像小孩子玩的布娃娃。

珍珠看着魏子规道:“你说他是在讽刺我幼稚呢,还是在……”她忽的想起了鬼娃娃安娜贝尔,她懂了,这是在诅咒她,一定是诅咒,珍珠吓得把娃娃扔掉。

她拒绝再碰这货,“估计它到了晚上就会活过来,会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会发出诡异的笑声,拿着杀猪刀站我床头。你快把她肚子剖开看看是不是塞了头发或者生辰八字什么的。”

魏子规好笑,她说的话比这娃娃本身更吓人,魏子规拿起那娃娃细细看,捏了一下娃娃的手脚,里面应该是填了碎布之类的:“只送这个东西来没说什么么?”

丫鬟道:“倒是有一句话的,说问公主记不记得。”

珍珠等了好一会儿,没下文了:“记得什么呀,没头没尾的,是问我记得吃过什么,穿过什么,用过什么?记不记得都没必要送我这个鬼娃娃吧。”

魏子规捏着那娃娃的头贴近珍珠的脸,吓得她跳脚,“姑娘家不是都喜欢这些么。”

珍珠把娃娃拍开,他故意的,她吩咐丫鬟道:“把这娃娃烧了,看着渗人。”

“是。”丫鬟要拿起那娃娃。

珍珠想了想,改主意道:“算了,还是先别烧了,收进盒里,扔进仓库。别再让我看到。”

“是。”丫鬟将娃娃拿去仓库。

魏子规道:“又不怕了。”

珍珠道:“过几天,你要是发现我不对劲,不正常,娃娃就是物证。我总不能傻到亲手毁灭这个物证。”

魏子规想她也没几时是正常过的,他倒不知如何断定她所谓的不正常了:“他或许是想问你记不记得曾经欠下的风流债,你这个人素来行为不端,什么时候撩拨了人始乱终弃都不记得了。”

珍珠道:“大少爷,你吃醋能不能吃点正常的醋。别把胡思乱想的当真,会精神分裂的。”

她跟那位阴险的高燕使臣没有感情戏好么。

魏子规阴阳怪气道:“你不是曾经夸过他相貌么,我记得某人和我说过若是有人看上她那便是证明我眼光好,若真是,怕且你肯定会很得意。”

那么久的事他就不能当粉笔字擦了么,总记些无聊事脑子也不当机,她撇嘴:“我得意什么呀,且不说这毫无根据。就算是吧,加上梁城那个姓田的烂桃花,喜欢我的不是色鬼就是变态,没一个正常人。”

魏子规眯眼:“你骂谁。”

珍珠岔开话:“好了好了,这么多事没决定,咱们两为什么非得聊这种没根据没营养还容易伤感情的话题,跳过吧。”珍珠笑道,“说说你想把墙刷成什么颜色,闷骚紫好不好?”

魏子规道:“你可真会形容。”

阿九在墙那头喊:“少爷,于公子来了。”

珍珠朝一墙之隔的静苔院喊:“让他翻墙过来就好了。”

魏子规加重语气:“走正门。”

珍珠嘟囔:“翻墙多便捷啊。”

魏子规道:“这种便捷不需要。”她以为人人都是她么。

于渐白终是从公主府正门进,他笑道:“子规兄是和公主是在商量成亲的事吧,真是羡煞旁人。”

魏子规道:“你若不是逃婚躲到魏府,如今也不必羡慕了。”

珍珠笑,魏子规的嘴偶尔是挺毒的。

于渐白摸了摸鼻子:“往事就别提了吧。当初我们可是一同拜在赵先生门下,如今子规你与公主喜事临门就要修得圆满了,张逸也即将迎娶卢胡郡主,也就我和楚天河还是孤家寡人。

珍珠诧异:“你说什么?张逸和卢胡郡主?”

于渐白道:“看来你们还没收到消息,听闻是张夫人求到太后处,太后觉得张逸和那位郡主年龄相貌也是般配,就开了口,皇上仁孝便成全了。”

珍珠想着张夫人是皇上的表妹,那她应该叫表姑,张逸就是她表哥。世事真是变化无常,这位郡主千里迢迢来大晋,原是想当她后娘的。没几日成了她表搜了。

于渐白道:“其实我今日来有事想问问你们意见。”

珍珠晃着腿道:“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看,事业爱情学业,想问哪一样?我都可以给你指点迷津,只是我是按时收费的,所以你最好长话短说。”

于渐白正了正衣襟,果真是长话短说:“我想向魏姑娘求亲。”

这下不止珍珠,连魏子规都难得露出吃惊神色:“你说什么。”

于渐白道:“魏姑娘不是过两年及笄么,我想求爹娘出面,先订亲事。”

珍珠委婉的道:“成亲得两个人彼此喜欢。你自己都差点沦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不人性的婚姻的牺牲品,你应该是有心得体会的呀。你来问我们意见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去弄清楚,搞明白子意是不是也喜欢你。”

于渐白笑,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我觉得魏姑娘应该也是喜欢我的。”

珍珠道:“何以见得?”他不会有妄想症吧,这很难根治。

于渐白道:“击鞠赛那次她很是奋力为我助威。”

珍珠心想着他这错觉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她不是独独为你助威,是为她哥哥这一队所有人助威,而这里头包括你而已。”

魏子规道:“她不喜欢你。”

珍珠看向魏子规,是不是太直白了点。

于渐白紧张的问:“她有心上人了?”

珍珠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太直白会伤人,一场朋友,隐瞒不报由着他一厢情愿又不够意思,最终结果也还是伤人,两难。

魏子规念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于渐白闻言,片刻后道:“谢谢魏兄,我明白了。”说完急急走了,凳子都没坐热。

珍珠一脸懵:“那句诗和我们说的内容有关系么?”

魏子规道:“听你念过一次,就随口说了。”

随口说的,珍珠好奇道:“那他到底是领悟了什么?”

魏子规道:“悟性这种东西因人而异,不过显然你的指点迷津失败了,神棍。”

珍珠喃道:“你懂什么,你个中二。”

魏子规皱眉,所以中二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现在都没告诉他。

……

珍珠唤道:“父皇。”

高邦在批折子,抬头瞅了她一眼,低头写了个准字:“上来帮朕研磨。”

“哦。”珍珠心想皇帝这九九七的活也不是人人能干的,批折子真的很烦闷,又不是写作文有字数要求,明明重要事情三句就能写完,这些人却是加了一堆拍马屁话写了好几页,偏还要全看还不能屏蔽。

珍珠掀了掀嘴皮,上街接过了侍奉的小太监的活,懒散的挨着桌子研起磨来。

高邦道:“墨倒是研得细腻。”

珍珠道:“即便是研磨这样的小事也是有学问在的,该用多少力道,倒多少水,什么时候倒,都会影响墨的浓淡。这都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以前在魏府魏子规都叫我给他研磨。”

高邦笑:“李期去鲸帮找你了?”

珍珠知道他在鲸帮有眼线,虽说她现在还猜不出是谁:“他以为您不知道我是鲸帮帮主,拿这来要挟我,要我帮他们那郡主说话,让她进后宫。”

高邦道:“后来呢?”

珍珠道:“当然是把他骂了一通,骂得他以后见我都要绕道走。”

高邦道:“你虽聪明,但到底也还是个小丫头。行事意气了些,他是卢胡的使臣,打狗也要看主人。”

珍珠挑挑眉,那他还不是不给人家面子,否则怎么会把“礼物”转手就送。

高邦搁下笔,只觉肩颈处酸疼,便伸手捏了脖子。

小太监正想着去传御医,就见珍珠放下手中的墨锭,去帮高邦捏肩捶背,还从未有人敢对天子又锤又打的,也忒胆大了些。

小太监刚要出声道不妥,高邦睇去一个眼色,他便低头站到一旁去了。

高邦笑道:“你可是在想朕把卢胡的郡主许给张逸为妻,也很不给对方面子?”

珍珠摇头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想。”

高邦道:“口是心非也是欺君,你倒也可以猜一猜,若是猜得中。”他扫了一眼,指着桌上雕花的黑檀镇纸,“这个便给你。”

第八十七章 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联联珍珠贯长丝基层做起——丫鬟第八十七章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珍珠想着大国无真爱,只有永恒的利益。所谓朝政上的博弈,自然也是随着各国局势变化随时调整对外政策的。

与高燕交好,又不完全的排斥卢胡的示好,虽是留下了人没有拒收退货,但也并未让卢胡称心如意叫那郡主入了后宫,实现从内部入侵,分裂,控制等邪恶目的。

让她说什么,说她这个爹想维持高燕和卢胡势力均衡,好再根据具体情况去占这两国便宜么。这么说了她以后还用混么。

珍珠笑眯眯道:“我就懂些生意经,您问我怎么赚银子省银子,我能滔滔不绝说三天三夜,您问我政事那可就难到我了。我连那高燕和卢胡的地理位置都记不太清楚。”

高邦笑,倒是够奸猾:“拿去吧。”

珍珠咧嘴笑,把桌上的镇纸收进包包里:“谢谢父皇赏赐。”

说完,更是尽心尽力的捏肩。

高邦道:“你是公主,按规制不该住在一般的官邸中,连楚府都比你那体面,只是你当初非要搬到魏府左右,朕也顺着你的意了。现在既是你要成婚了,朕也吩咐了工部,将你的府邸重新修建。”

珍珠道:“我觉得现在住的地方就很好了。就不用鸠工庀材劳民伤财了,工匠为了完成任务,必定是日夜赶工,噪音扰民,既是喜事没必要犯众憎。再说若花的都是百姓赋税,我也不好意思的,国库的钱还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高邦笑道:“你可才刚刚顺走了朕的镇纸,如今又说这话,可信么。”

珍珠道:“当然可信了,我只是贪小便宜,不该我染指的,我意志力还是惊人的坚定的。您连嫁妆都不用给我准备,我自己备好了,父皇若是疼我,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

珍珠就比了尾指那么小小一块,表示她的愿望真的很渺小,非常渺小。

高邦道:“你先说说看。”

那她可就说了,她真的说了:“晋城有宵禁,可明年的上元节,我能不能弄个夜市,通宵达旦那种?”

……

魏子规在吩咐着阿九什么,见珍珠进来就把桌上的信函收了。珍珠心想着她也没兴趣看,又不是百万两的银票,不必把她当贼防。

阿九打招呼:“公主。”

魏子规道交代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早上应该不会回来了。”

“是。”阿九要去拿魏子规更换的衣服,见魏子规看向珍珠,顿时觉得自己多余了:“少爷,我先出去了。”

魏子规看着珍珠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出门。”

珍珠挖了挖耳朵,就是不动:“我听到了。”这是在为婚后谁占家庭主导地位在角力,看谁最后压谁一头,“我好像已经不是魏府的丫鬟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魏子规慢悠悠的道:“某人好像托我办事给她的学校找人。”

珍珠闻言,迈着轻盈的小步去给他挑了衣服,一副谄媚的嘴脸给他宽衣系绦,原形毕露:“这种粗活,你自然是做不惯的,我伺候你就好,保准让你百分之百的满意。”

魏子规看着她腰间的坠子:“新买的?”

珍珠帮他把衣上的褶皱抚平:“楚叔叔送的,而且我马上会有更好的。”

魏子规问:“你又干了什么?”

那口吻像是她又招惹了什么麻烦:“只是出了个主意教楚叔叔他们套那个田政的话。”

魏子规道:“田政死了。”

“什么!”珍珠诧异,想着不会是晋京府上下扮相太逼真把人吓死了吧,她嘀咕道,“谋害皇上这种诛九族的罪他都敢做,心理素质这么差,吓一吓就真去阎王殿了。”

魏子规道:“他是被人毒死的,楚天河发现他唇发紫,是中毒的迹象,便把田政吃过的馒头送来让我查验。不好奇是谁给他吃的毒馒头?”

珍珠道:“我原先奇怪他怎么进楚府的,现在觉得他可能有帮凶,是被帮凶灭口了。这晋京府里肯定有内奸,该叫楚天河仔细查一查。我只想知道田政把军饷藏在哪,有说么?”

魏子规道:“好像只说了个山字就死了。”

珍珠心想那怎么找,大晋那么多名川大山,总不能一个个山头翻吧,估计是没戏了。

魏子规提醒道:“上一任户部侍郎就是因为收礼被御史弹劾丢的官。”

珍珠很是体谅各行各业的不容易,御史的职责就是要得罪人的,纯属吃饱了没事得找点事,刷一刷存在感,要是谁都不参,很快就要下岗了。

她道:“我不一样,你忘了么,是皇上教育我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白不吃我才收的。而且御史夫人是我的长期客户,没事的。”

珍珠见他头发梳得不够平整,去湿了手,强迫症发作把他额前的碎发往上拨一根根弄服帖了:“帅极了。”她去拿了铜镜给他照,“看看,帅得我都差点认不出来。”

魏子规抽掉她手里的铜镜随手放到桌上,没她那么讲究,他拉起她道:“走了。”

珍珠懒洋洋的道:“去哪啊?我今天有计划了,我很忙的,装修风格我都没决定。”

魏子规只问:“带你去首饰铺,我付银子。你要去么?”

珍珠虎躯一震,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我的计划就是全面配合少爷你的计划,你去哪我去哪。”

……

珍珠下了马车,发现来了岳秀庄,她纳闷不是说去首饰铺么,他不会路上担心她花钱多,打算拿顿饭就打发了她吧:“你不会坑我吧。”

魏子规道:“吃了饭再去总得吧。”

“得,当然得。”反正不是她出钱。

岳秀庄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原先以为是生意太好,已经是排队排到百来号。可走近却听到吵架声,这才知道门口站的都是吃瓜群众,纯粹看戏。

珍珠从包里摸出瓜子:“你是特意带我来看吵架的?”

魏子规斜眼:“我有这么无聊么。”

珍珠道:“魏大少爷,显然你对自己了解得还不够透彻。”当初是谁骗她腿伤未愈去爬树的,他的无聊跟中二都是偶发性的,可是偶发就表示确确实实存在他血液基因里,他就是个无聊中二直男加生活白痴。

忽的,一个男人从人群之中扑了出来,趴在珍珠跟前。

对方痛苦的抬起脸,正好与低头的珍珠四目相对,珍珠眯着眼努力辨认,对方那微微肿胀的双眼透露出的自由洒脱,似曾相识。

珍珠道:“兄台,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那男的看到魏子规和珍珠,就如同被妖怪抓走的唐僧见到了孙悟空。

珍珠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街尾卖鸡蛋的那个?”

那男的一把抓住珍珠裙摆,在这岌岌可危,生死存亡一刻,到底是命不该绝的抓住了人生中的那根救命稻草。

珍珠扯回裙子,躲魏子规身后。

男子哭道:“我是钟盛。”

珍珠从魏子规背后探出头来,钟盛!上次他鼻青脸肿五官挪位,这次见,应该是他本来面目了:“果然名不虚传,皮肤吹弹可破。”

难怪有人说晋城的燕窝是被他吃涨价的,活招牌。

珍珠吞了一下口水,问:“你怎么了,遇上打劫的?”

话音才落,就见一妇人推开左右路人,过来拧住钟盛的耳朵:“你既有胆子寻花问柳,怎么这时候又没胆了!”

钟盛哭着抱头求饶:“夫人饶命,饶命啊。”

珍珠心想眼前这妇人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贾春漫了,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果敢,果真名不虚传,教训起花心丈夫就跟武松打虎一样身姿威武,拳拳到位。

这场闹剧的另一外当事人木白鱼就站在台阶上,扶了扶发鬓上的簪子,妖妖娆娆的道:“夫人误会了,钟少爷不过是来捧了几日场,想请我吃顿饭罢了。夫人是巾帼英雄晋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奴家不敢有非分之想。”

珍珠见钟盛哭得实在可怜,好不容易养好旧伤,又要面目全非了:“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的家事我不该插嘴。但是你看他这副样,再打下去说不准真精神失常了,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贾春漫凶神恶煞的道:“你是谁,我们夫妻的事要你管!”

钟盛擦干眼泪鼻涕,躲到魏子规身后,壮起了胆子道:“这位是升平公主,她怎么就不能管了。她最是最爱多管闲,呸,打抱不平,朝野皆知。”

珍珠诧异:“我还树立了这等好口碑,我怎么不知。”

贾春漫道:“你是升平公主?”

珍珠心想着她不会像她妹一样蛮不讲理吧,不过魏子规在呢,她自也是狐假虎威道:“是啊,有意见么。”

贾春漫细细打量珍珠,她行了礼,语气没那么冲了:“父亲说升平公主于国公府有一份情义在,国公府上下见了公主要谦卑礼让,我今日就看在公主的面上,先饶过他。”

珍珠拉了拉领子,昂首挺胸,没想到她面子还挺大的。

贾春漫朝钟盛吼道:“跟我回去!”

珍珠轻声哄道:“跟钟夫人回去吧,回去好好谈谈。”

钟盛摇头:“我不回去不回去,回去还有命在么,公主、魏兄,二位可要救救我。”

珍珠心想着上一回把他又送回虎口的就是他口中的魏兄,这个钟盛不会看人。贾春漫使出鹰爪功抓住钟盛,任凭钟盛如何哀嚎,她都无动于衷直接拖走。

围观的人见没戏看了,就散了。

珍珠同情道:“家庭悲剧啊。”这就是封建制度下买办婚姻的悲剧。

魏子规道:“好打抱不平的升平公主不追上去管管么。”

又揶揄她:“我管,你们说我多管闲事,我不管,你们还是有话说,你们到底是想让我如何。”

魏子规道:“你跟钟盛某方面还挺像的,我看我就应该拿出贾春漫的魄力来对付你。”

珍珠抗议:“哪里像了,他有色心有色胆,我两样都没,也就嘴上轻浮了些。本质上不同的好么。”珍珠朝木白鱼走去,“木姐姐,你没事吧。”

木白鱼欠了欠身:“我真是有眼无珠,竟不识得贵人。”

珍珠扶起她:“姐姐这么说那就是生分了,吃饭了么?没有的话,一块吧。”

木白鱼不论浓妆艳抹,皆是明艳动人:“我不过是个卑贱的戏子,怎能与公主同桌。”

珍珠道:“我以前还当过丫鬟,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想问问楼主的事,一块吧。”

珍珠拉着木白鱼进了岳秀庄。

秦娘子让伙计领他们上了二楼拐角的包厢,上次珍珠和魏子规来,也是这一间。

珍珠坐下便问:“楼主回来了么?”

木白鱼道:“还没呢。”

珍珠道:“他外出也太久了吧,这都几个月了。”

木白鱼笑:“公主有所不知,我们楼主喜欢听戏,所以有了这戏楼。只是他家大业大,并不靠此为生,也并非一直待在晋城,若是来了大买卖,一年半载见不到他人都是正常的。”

伙计先上了些开胃的小吃,珍珠边吃边问:“楼主还是个生意人,他做什么买卖的?”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合作互利。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戏楼的规矩少听少说少问。”木白鱼十指涂了丹寇,热情如火的大红色,她倒了杯酒敬珍珠。

珍珠回敬她一杯:“我得了一个新故事,还想问楼主要不要收。”

木白鱼道:“这种事我代楼主做主就得了,公主的唱本自然是要收,老规矩?”

珍珠竖起两根手指:“加两成。”

木白鱼倒也痛快:“成。”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完了又倒一杯,这次是敬魏子规的。

珍珠笑道:“他酒量浅,我代他喝。”

魏子规摁住她的手:“喝什么喝。”

珍珠拨开他的手,他也太扫兴了:“我又不驾马车,再说你不是在么,若醉了,你就背我回去。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喝,怎么表达我高兴的心情。”

珍珠碰掉了筷子,她弯腰去捡,从衣服暗袋里摸出药丸服下,再唤伙计进来换一双干净的。

这是解酒药,也是养肝护肝的,只是要是让人知道她这酒中仙子,千杯不醉的名号是靠这小药丸得来的,毕竟不太光彩,这才偷偷摸摸吃。

木白鱼笑:“公主就要和魏公子大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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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小溪水一样的心田

联联珍珠贯长丝基层做起——丫鬟第八十八章小溪水一样的心田木白鱼举杯:“二位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敬二位一杯。”

珍珠和她碰杯:“谢谢姐姐。”

两人喝了三坛。

木白鱼微醺,脸颊泛红。珍珠无事状,依然头脑清晰,哪怕现在问她九九乘法表,她都能倒背如流。

木白鱼扶着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公主赎罪,小女不胜酒力,想先回去了。”

珍珠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木白鱼摇手婉拒:“不用劳烦了,不过几步路,不远的。”

木白鱼走到门边,正巧伙计推门进来,两人就这么撞上。

伙计手里端着的热汤差点就要泼在木白鱼身上,木白鱼身体向左偏,手心向上轻轻一扶,稳稳托住了伙计手里的木托,汤汁一滴未撒。

木白鱼提醒道:“小心点。”说完踉踉跄跄的走了。

伙计心有余悸的把汤放下,出去了。

魏子规道:“她会武功。”

珍珠觉得正常:“木姐姐唱戏的,要是唱到武戏总得打两下,至少得有连翻十来个跟头都面不改色大气不喘的功底才能上台吧,懂点皮毛功夫很正常。”

魏子规道:“她方才出手可不像只会皮毛,何况上次见她我记得她说她不会武功。”

遇了危险自然是本能自保,又因酒醉不清醒才来不及掩饰吧。懂武又不是什么不好启齿的事,她却故意装不懂,那就是根本不想别人知道。

珍珠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她有说过么?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她只对银子记性好,“你方才吃的是解酒药?”

“嗯。”珍珠竖起大拇指卖起广告,“我师父研制的解酒药那可是解酒药中最牛的,不伤肝胃,别说三坛,喝三十坛都屹立不倒。下次给你试试,就不知你这体质和酒量是不是得吃三十颗才起效。”

魏子规问:“你每次到底是带多少药出门?”

珍珠想了想:“解毒药、下毒药。攻守兼备固定搭配,这是必带的,其余看当日心情吧,随机。”珍珠轻轻撞了撞魏子规,笑道,“少爷,是不是因为之前我说想吃岳秀庄的卤鸭翅,所以你才特意带我来?”

魏子规起筷:“我自己想吃罢了。”

嘴硬,珍珠闭起眼,指了指撅起嘴。

魏子规不解风情道:“干什么,你嘴巴疼?”

“当有一个姑娘闭着眼对着你的时候就是暗示让你亲她,快亲我一下。我给你的福利。”

她依旧闭着眼,魏子规笑了,不过没笑出声:“你能不能矜持些。”

“快点嘛,快点。”要一直保持这个撅嘴的动作,她脸很酸。

魏子规低头刚想要亲她。

伙计又端菜进来了,魏子规和珍珠两人四目齐齐看向他,气氛诡异,那伙计一紧张不自觉又报了一遍菜名:“卤鸭翅。”

珍珠道:“放下就好。”

“好。”伙计得了指示赶紧放下走人。

吃完了饭,去买了衣服首饰,珍珠对今日行程很是满意,她一文钱没花,他家少爷终于懂得如何正确的疼人了,不枉费她的悉心调教。

珍珠道:“再去买点鸟食回去给小子吧,让它知道我有多疼它。”

魏子规两手都没闲着,提着大包小包:“你是挺疼它的,心血来潮就带回去喂几日,然后又扔回来给我养。”

珍珠道:“它是我和你的爱情结晶,你可以把它当成我们第一个孩子,肯定是我和你共同抚育。我主要负责抚摸你负责养育,我先让你提前适应一下这种生活模式,等成婚了,你可以迅速找到状态,缩短过渡期嘛。”

魏子规皮笑肉不笑:“还真是谢谢你的用心良苦了,你打算逛到什么时候?”

珍珠还不想回去:“再逛逛嘛,多逛一会儿就能想起还有什么没买了。”不是她出钱,她得买多点。

一个孩子屁颠屁颠的跑来抱住了魏子规的腿喊爹。

珍珠愣了一下,看着魏子规问:“你私生子?”

魏子规没好气的问:“你觉得这孩子几岁了。”

开个玩笑嘛,不要太认真。珍珠蹲下来,换上和善亲切的笑容,想问这孩子是不是和家人走失了,结果发现这是崔静堂的儿子小虎。

小虎睁着圆圆的大眼回头朝小巷那看,见没人了,这才松了手。

魏子规问:“有人跟着你?”

小虎机灵的点头。

珍珠紧张的扫了一眼:“不会是人贩子吧。”

这时候正好是孩子放学的时间,小虎肯定是一路小跑,才会满头大汗,装书的小包也差点掉了,挂在他手臂上。

珍珠拿出帕子帮他擦汗:“你爹娘呢?”

小虎重新背好他的小书包:“爹要干活,娘生病了,我自己回去,谢谢帮主。”

珍珠瞠目,她这是哪露出破绽了:“谁是帮主,你认错人了。”

小虎指了指魏子规腰上的钱袋,又指了指珍珠腰上的玉环。

珍珠心想这孩子观察力不错啊,居然记得他们身上的饰品,她道:“小弟弟,你真认错人了,能做帮主的都是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汉子。你看看我。”

珍珠托着脸,拼命眨她闪亮的大眼:“我是漂亮温柔的小姐姐。而且这些钱袋,玉佩满大街都有卖的。”

小虎又笑:“帮主身上香香的。”

珍珠心中夸到,行啊,连她身上香水味都记得。过个几年怕也和魏子规一样是个逻辑推理的高手。

珍珠说假话可是不眨眼的:“姐姐我是姑娘,姑娘都喜欢往身上喷些香香的水,这味道也很普通的。总之我不是你们帮主。”

小虎道:“姐姐是帮主。”

珍珠摇头:“姐姐不是。”

小虎坚持道:“姐姐是。”

珍珠想着这小鬼,对自己的判断倒是异常自信:“不是,你要这么说会被大人笑话的。他们会笑你笨,认错人。”

小虎闻言,急哭了,他不想被人笑话:“先生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爹也说帮主说过做人要诚实,说谎是不对的,我没说谎。”

“……”珍珠回想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哦,她想起来了,是某次开会时她明确了企业口号,诚信为本童叟无欺。

珍珠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孩教育了。

这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一个还没受世俗的污染的孩子。

而她要做第一道污染源么,像那恶心的废水废气,还有那未处理过的工业垃圾各种漂浮物,就这么直接排出去污染一个孩子幼小清澈得跟小溪水一样的心田。

珍珠经不住良心的捶打,掩面忏悔:“我是个残害国家花朵的罪人,罪人啊。”

魏子规好笑,他摸了摸小虎的头,对珍珠道:“倒是第一次见你被人堵得接不上话。”

珍珠抬起脸来,小声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英明神武、诚实可靠,扶大厦之将倾,救一帮于水火的鲸帮第二代帮主。”

魏子规斜眼,她有必要在称呼里加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词么。

珍珠挑挑眉,不把名号说得长些,怎么凸现出她的威风。

小虎破涕为笑,扑进珍珠怀里。

珍珠捏了捏小虎的鼻子:“诚如这个哥哥说的,能堵得我说不出话的你是第一个,你这小子日后肯定比你爹有出息。不过,你不能对其他人说帮主是位大姐姐,也不能跟人说我是帮主。不是让你说谎,只是让你保守秘密。”

小虎歪着头,不解的问:“为什么?”

魏子规轻声道:“大人有大人的难言之隐。”

珍珠斜眼道:“你没事吧,跟个孩子说难言之隐。”小孩子哪听得懂,她指着对街卖糖人的,“只要你答应我不说,我就给你买那个。”

小虎拼命点他的小脑袋。

看吧,这才是对付孩子的最好办法,珍珠道:“记得,以后只能叫我姐姐,不能叫帮主。你既答应了我不说,我们就拉勾不能反悔,不然我就让你爹打你的屁股。打屁股可是很疼的。”

珍珠和小虎拉了勾。

魏子规道:“你还吃得下?”

珍珠道:“永远不要低估我,我有两个胃,一个吃正餐,一个装零食的。”

魏子规道:“得送他去保义堂。”

珍珠点头,等吃完也只能送保义堂交给刘川风了,否则若是他们送小虎回家,要是遇上崔静堂,也不懂该如何介绍自己身份。

珍珠拉着小虎走到对面街卖面人那,豪气的拍了拍魏子规,让他掏钱。

小虎选了个公鸡造型的糖人,边走边吃道:“娘说帮……姐姐救了爹,还让我去学校跟着先生学本事,是大恩人,让小虎日后长大一定要报答姐姐。先生也说得人恩果千年记。”

珍珠心里暖洋洋的,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只要在学校好好读书就是报答我了,上课不能调皮捣蛋,不能睡懒觉,不能说话,不能和同学传小纸条,要乖乖听先生的话。”

魏子规道:“那些是你做过的事吧。”

珍珠道:“就是因为我做过,悔不当初,才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小朋友,千万不能学我这样。老师总觉得我会带坏其他同学,每次选班长连个提名都没我份。”

魏子规笑道:“你们那里的先生看人倒颇准。”

珍珠道:“你讨打是不是。”

小虎仰着小脸发问:“哥哥姐姐和我爹娘一样么?我娘每次都这么骂我爹,爹说因为娘是他媳妇,所以可以这么骂他。”

珍珠刮了小虎的嫩脸蛋,人小鬼大:“看不出崔静堂还是个疼媳妇的。”

小虎立志道:“我长大也要娶媳妇,娶一个像……”

珍珠抿着嘴笑,多半这孩子会说长大以后娶一个像她这么漂亮的媳妇。

她这美貌真是罪过,也只能叹一句天生丽质难自弃,让这孩子这么小就尝到求而不得的苦,不过长大他就会懂了,谁没有迷恋过漂亮大姐姐呢。

小虎补充道:“像哥哥一样好看的媳妇。”

珍珠感觉自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脸疼,她瞪向魏子规,教育起小虎道:“娶媳妇不能只看好不好看,越好看的越会骗人。”

魏子规看着她道:“是么,总是有例外的。”

小虎道:“今日夫子教我画画,我画了一只打老虎,我要想送给姐姐。”小虎翻起他的小书包。

书包里掉出了一条手帕。

珍珠捡起来道:“包里怎么会有手帕,你娘的?”

小虎摇头。

珍珠搓了搓他的小脸:“坏啊你,哪个女同学送给你的?”

魏子规皱眉,说她带坏人,她还反驳,她现在不就是在教坏小孩子么。

小虎道:“这是我捡到的。我想把它送到晋京府去,不过忘了。”

珍珠道:“小朋友放学后应该乖乖在学校等着爹娘来接,然后跟着爹娘回家写作业,不该乱跑。我帮你送去晋京府吧。”

虽说她觉得失主应该不会特意去找这么一条看着不太值钱的手绢,但是还是应该给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马路上捡到钱,哪怕一文钱都应该送去官府。

嗯,她忽的想到那枚被她捡到,想拿去换包子的一文钱了。

珍珠撇撇嘴,道:“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捡到的,哪里捡到的,有没有看到失主的样子,哥哥还是姐姐?我好跟官差说,到时好确认是谁丢的东西。”

小虎道:“那晚娘带我去看姥姥,回来时天黑黑的。娘说街上有人专门抓那些不回家的,得走快些。可是我想嘘嘘,娘就带我去了巷子里。这是小巷里的人掉的,不过他看到我和娘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哥哥还是姐姐。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喊救火了。”

珍珠惊,是晋京府失火那晚?

她和魏子规对视,她怀疑晋京府有内奸,不会这么无巧不成书,那内奸掉的吧。

……

第二日。

鲸帮开了个临时会议,珍珠拿小虎差点被人贩拐走的事做例子,警惕这些做家长的不许再让小孩子一个人回家,太没安全意识了。

她花了半个时辰给他们培训了关于幼儿安全防范方面的知识,并把小虎当时临危不乱的机智反应当教案,让他们回去对孩子进行相关方面的辅导。

散会后珍珠让崔静堂留下,崔静堂以为她是要开骂,却没想到她递去一包银子:“给嫂子买些补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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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一点都不好笑

崔静堂道:“帮主的救命之恩我都没有报答,怎么能再收你的银子。”

珍珠把银子塞给他:“让你收你就收,婆婆妈妈什么,生病后身体弱得吃点补品,对自己媳妇要好些,家庭主妇不容易。”

崔静堂听不懂家庭主妇是什么意思,不过觉得应该是指他媳妇:“谢谢帮主,我请帮主吃顿饭。”

珍珠道:“等嫂子身体好了再说吧,不着急。”她拍了一下魏子规的后背手滑到他腰上,摸着,“我最近和左护法有事忙,不会经常过来。你要是有什么困难跟刘川风说。记得,再忙都要去接孩子,不然出事了,有你哭的。”

崔静堂盯着珍珠的手目瞪口呆。

魏子规面无表情的把珍珠的手拿开。

珍珠忽的记起她让刘川风在帮里散播的关于她的故事版本,她在鲸帮的人设是身怀绝世武功,练功走火入魔以至于性别是男外形体征像女的神秘江湖人士。

崔静堂浑身不自在,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不该知道的。

珍珠看着崔静堂那一脸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职场骚扰对象的恐惧表情,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你慌什么,我就算真好男色,也看不上你的。”

崔静堂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应不应该回句谢谢。

珍珠上了马车立马把面具摘了,热死了,她对魏子规道:“你还要去哪么?不去的话就赶回府了。回去接了子意去秦府,看过秦姑娘后,下午我约了布庄的老板上门,他会拿几匹最新花样的布料来。”

魏子规道:“你昨日不是才买了衣服首饰么。”

珍珠道:“昨日被小虎认出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女人的衣服首饰真不能少,我要是三百六十五日日日穿戴都不重样,就绝不会被认出来了。”

魏子规揶揄:“你这感悟还真是深刻,只是迟些你会不会又觉得三百六十五日穿得不重样还是不够,得做上十年的衣服。”

珍珠道:“你能这么想,说明开始能了解晋城女性的消费心理了,常言道人不如旧衣不如新嘛。”赚那么多银子也要适当的花,才能促进社会资源的二次分配。

珍珠从包里拿出从小虎那得来的帕子:“我昨日研究了一下,这帕子太普通了,你说若是名店出品那还有线索可查,这种,满大街都是,十几文一条。少爷,你闻一闻,看能不能闻出失主身上遗留的什么气味。”

魏子规眯眼:“你把我当狗么。”

珍珠道:“我从未这么想过,你何至于如此自贬,上天赋予你敏锐的嗅觉,不要浪费了嘛。”

她说话之前过脑了么,魏子规道:“晋京府失火到今日过了多久了,即便真有什么气味也早就散了。”

珍珠道:“这不是没办法,什么都得试试嘛。我又不能贴个失物招领,问是谁掉的。失主要真是做贼心虚,他是不会跑出来认的。”

不就让他闻一闻嘛,弄得像是她在侮辱他人格似的,她要是有他那样的鼻子,何至于让他试,她包准一马当先。

珍珠嘟囔道:“闻条手帕而已,你至于嘛。”珍珠用力的闻给他看,“还是有味道的。”

魏子规问:“什么味道?”

珍珠晃了一下脑袋,有些晕眩,喉咙里翻起酸水,她形容道,“一种放了许久的酸臭味,我有点想吐。”小虎那孩子居然能一直把它塞书包里,她也是服了,就不怕书本文具都是这味道么。

魏子规道:“自找的。”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帘子撩开,让她吸了口新鲜空气,珍珠挨着他肩,咽了几下口水,没那么恶心了。

魏子规嫌脏,伸出食指勾过她手里的帕子:“这颜色应该是姑娘家会喜欢的。”

珍珠盯着那鹅黄色手帕,确实是,晋京府阳刚之气旺,清一色的大老爷们,一般会选蓝色灰色那种,这种明亮的颜色,比较像是姑娘用的。

珍珠道:“莫非是个情种,随身带着情人的手帕睹物思人?”

魏子规道:“你不觉得这帕子的手感很像并蒂莲么。”

并蒂莲,他说的是楚天河那女同事送的手帕?“这种手帕的手感都差不多的,诶,其实也不一定要找那丢手帕的人,我可以把手帕给楚天河,让他随便编个说法,比如这手帕上留了什么能证明失主身份的线索,指纹之类的,引那失主去偷,瓮中捉鳖。”

魏子规道:“你脑子倒是清楚了。”

他脑子才不清楚呢,她向来就是足智多谋的,珍珠摸出一包蜜饯:“少爷,这阵子王钱荪一直住你静苔院,你有没有旁敲侧击出什么?你可不要藏着掖着,也与我分享一下。”

魏子规见她要用右手拿杏脯,抓住她的手,她才刚摸过那条手帕,可真是不嫌脏:“你就不能换只手么。”

珍珠道:“哦。”她改用左手捻了一颗吃,又捻了一颗喂他,她又问了一遍,“有查出什么么?”

魏子规道:“没有。”

珍珠不信:“以你的性子,这种显然揣着秘密的人住进了你的院子,你肯定动用关系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来历都给捋清楚。尤其子意又是对他另眼相看,你更不可能不查的。”

魏子规道:“人是你让我救的,也是你让他住进魏府的,有什么问题你负全部责任。”

珍珠撇嘴,得,她负责,出了事她切腹自尽得了吧:“我对他有堂主不做却想给你当小弟的行为颇为好奇。要不你牺牲一下美色去套话,等解了我的惑。我们联手把他弄死,肉割下做成叉烧包,一文钱一个,等那些人把他肉吃了,也就毁尸灭迹了。如何,我这提议高明不?”

魏子规道:“一点都不好笑。”

珍珠忽的闭上眼睛,魏子规想起她在岳秀庄说过的话,盯着她不知抹了什么娇艳欲滴的唇,想低头亲她。

珍珠睁开眼,看到他一张放大的像是磨过皮美过白,十级精修过的脸:“干什么?”

他欲言又止:“你不是让我……”

珍珠知道他误会什么了:“不是啊,我只是眼睛里进东西了。”她只好不停的眨眼,异物和眼泪一块出来了,“好了,舒服多了。”

“……”她有时真的很讨打。

……

马车回到魏府接了子意,魏子规下了车,子意道:“哥哥,你不和我们去么?”

珍珠道:“我们去聊姑娘家的话,他去干什么,总不能站着当笔花吧。”她使唤魏子规道,“你让人把那帕子送去给楚天河吧。”

魏子规叮嘱道:“若是要晚归,就让人回来通知一声。”

珍珠道:“行了行了。”罗里吧嗦的,珍珠让小厮出发。

她们去到秦府报了身份,说明来意,秦府的仆人很快就将她们领了进去。

服侍秦媛的丫鬟是个忠心的,见这几日也唯有珍珠和子意上门来看秦媛,便大了胆子希望一会儿珍珠和子意能帮忙劝劝。

丫鬟道:“自那夜在御前出了事,小姐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茶饭不进,人都瘦了许多。奴婢实在担心,她身子向来不好,再这样下去,如何撑得住。”

珍珠问:“她这种情况,你们家秦大人和秦夫人没来安慰几句?”

丫鬟压低音量,就怕隔墙有耳被别院子的人听了去,生什么事来:“小姐只是庶出,生母又过世得早。都是秦府的小姐,别的院里的都是三四个丫鬟伺候,小姐院子就只有我和一个老婆子。”

珍珠懂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世上有像子意这般生来就得父母哥哥捧在手心宠着的,也有像秦媛这样缺乏家庭关爱,父亲养而不教,由着自生自灭的孩子。

丫鬟道:“奴婢本想请大夫来,可夫人不许。说是小姐丢了人,太后没有怪罪已经是万幸了。还连累秦府上下日后只能低头做人,日后更要收敛些做人。”

珍珠道:“你家夫人说话还挺过分。”请大夫看病不算高调吧。

丫鬟很是为秦媛的待遇抱不平,可人微言轻也是无奈:“秦府小姐多,大人向来对后院的事并不怎么关心,一直都是由夫人做主。也就是之前楚大人和楚夫人来府中做客时,楚夫人看着颇喜欢小姐,大人这阵子才对小姐上心了些。”

珍珠想着这是想把女儿当货物待价而沽,以为能攀上楚府做亲家呢。

丫鬟恳请道:“所以奴婢斗胆还请公主和魏姑娘看过小姐后,能不能和夫人说请位大夫上门来,若是二位开口,夫人定会允的。”

珍珠道:“一句话罢了,我们进去看秦媛,你去把你们家夫人喊来。”

丫鬟高兴道:“奴婢代小姐谢过公主和魏姑娘的恩情。”

丫鬟开了门,只等珍珠和子意进了屋,便急急往前院去了。

屋子里暗沉沉的,窗户也不开,子意撩起水晶帘子,“秦姐姐,我来看你了。”

秦媛面无血色,瘦得脱了相不说,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珍珠看她那状态,秦媛的丫鬟真是没有夸大,这一定要看大夫才行。

秦媛没缩在角落里的美人塌上,撑着一个无力的笑:“多些公主和魏姑娘来看我,怕且也只有二位还未将我忘了。”

珍珠道:“你何必如此呢,一次失败而已。洗个热水澡,睡一觉醒来又是好汉,何苦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你知道今日的天气多好么。”

珍珠要开窗。

秦媛激动道:“不要,我只想这样待着。”她低泣,“是我不自量,当初我若是推辞了,也不会害得崔姑娘和魏姑娘被我连累出丑于人前。”

子意坐到秦媛身边:“秦姐姐,你别这么说。你要不要吃些甜的东西,每次我心情不好,珍珠总会给我做好吃的,我吃了心情就好了。”

秦媛摇头道:“魏姑娘不怪我,是因为你善良。可我,当初我怎么会就鬼迷心窍的觉得自己能有资格和你们站一块呢。”

珍珠发现秦媛话里全是自卑自惭自我否定的负面能量,她道:“是不是你府里的那些人跟你说了难听话?你不能这么想,你这种想法很危险的,你知道么。什么资格不资格的,太后点了你的名,你能说不么?”

秦媛抱着自己,抽噎道:“是我辜负了太后的期许,我这样的人原也只该躲在角落里发干发臭,可我却期望自己能得到鲜花和掌声。那些不是我的,我却奢望了。”

珍珠心想这话不是那时她拿来忽悠贾春沁的么,没想到秦媛却记下了她的金玉良言不是这么用的呀。

珍珠忘记哪本书上看的了,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会这么抱着自己蜷缩在黑暗里。秦媛这样的生长环境,或许她自小就有自卑感。

跟子意那种轻微的,觉得活在哥哥光环里样样都比不上的自卑不同。

子意那种很好调理,而秦媛这个是重症。

缺失爱的环境本来就让她敏感,活得又小心翼翼。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她连自我价值都完全否定了,珍珠轻声道:“其实让你最伤心的是楚天河,你最想见的也是楚天河,对么?”

秦媛把脸埋得更深了。

珍珠道:“秦媛,感情是该勇敢的时候就要奋勇向前,该放弃的时候就要干脆利落。你只问问你自己,你现在是想要争取还是要放弃?想争取,他不来你可以去找他,想放弃,那就把他忘了,痛痛快快的。”

秦媛道:“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了,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意。我若是去找他,只会让他更厌恶我罢了。在这世上,我最不想被他厌恶。”

珍珠道:“所以你就在这为难你自己?这是最笨的,一个人如果都不能对自己好,还怎么指望别人对她好呢。”

秦媛擦了泪,道:“我知道公主和魏姑娘真心想帮我,我很感激。我自小就没有朋友,虽有兄弟姐妹,与我也不亲近。也唯有你们不嫌我平庸。”秦媛走到梳妆台那拿出了自己的首饰盒。

第九十章 粽子

秦媛送了珍珠和子意一人一对耳环:“只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谢谢你们让我知道原来还是有人惦记我的,我等了那么几日也还是等到了,虽说不是他。”

珍珠心想着她连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都不要了,她这无疑是抑郁症了吧。

秦媛道:“我有些累了,想睡了。”她见珍珠还想劝,幽幽道,“真的好累,真的。”

珍珠见她说的秦媛一句没听进,任她口才再好,舌灿莲花,都比不上惜字如金,还笨嘴笨舌的楚天河一句话。这种情况只能找秦大人夫妻和楚天河来人为干预。

珍珠道:“那你好好休息。”

珍珠和子意离开,两人皆是愁眉紧锁。走出院子时,子意道:“我太笨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珍珠道:“不是这个问题,说再多都没用,她方才都像在交代遗……”珍珠看了眼手里的耳环,反应过来,“不好,她是要轻生。”

珍珠拉着子意原路返回,破门而入。只见地上倒了张凳子,梁上挂了三尺白绫,秦媛整个人悬在半空,没了意识。

珍珠赶紧上去抱着秦媛的脚将她往上托,没想到这秦媛看着全身没几两肉,可实际一点不轻。

珍珠脸都憋红了,她还算有些力气,可也抱不下秦媛,她对子意道:“快喊人来帮忙。”

子意吓傻了,珍珠这么提醒,她才回过神,跑出去大喊:“快来人。”

就在这时,梁上的白绫断了,秦媛整个往后倒,珍珠大叫了声啊,成了肉垫。

这下不用她开口,秦夫人也非得请大夫不可了。

……

珍珠主要是肩膀至两手肌肉肌腱单位急性损伤,简单的说就是肌肉拉伤,原因是她近来运动量不足,为了救轻生的秦媛,双臂持续性的高强度托举造成。

至于秦媛摔下来时压到珍珠,珍珠只是大腿处淤了两块,奇迹的没什么大碍。

魏子规让丫鬟煮了银杏粥,珍珠抗议道:“我只是手抬不起来,又不是什么脾胃失调,气血失调,内分泌失调的重伤,不用吃那么清淡吧。我要吃炸鸡块,炸鸡呢?”

魏子规道:“以后煎炸食物少吃,早起跟我练拳。你平日若有锻炼,也不至于如此。”

珍珠想着他是不是忘记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他丫鬟了,他无权安排她的作息表,她爱睡到日上三竿,他也管不着:“谁说我不锻炼,我身轻如燕,掌上能舞,这次只是个意外,意外!”

身轻如燕,魏子规哼笑:“一个月前或许是掌上能舞吧,现在,你要我拿镜子让你仔细瞧一瞧你下巴处多出的那层肉是怎么回事么。”

珍珠咬牙切齿道:“你太过分了,魏子规。我用我瘦弱的身躯救下了一条性命,你不夸奖我这种舍身救人的壮举也就罢了,也不该如此嘲讽我。”

魏子规端起碗要喂她,珍珠扭过头去,她拒绝被这么个不会讲人话的人喂食。

魏子规道:“不知是谁嚷嚷手抬起来就疼。”

珍珠很是有志气的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我哪怕饿死,也不要你喂,绝不让你如此看轻我。”

魏子规把碗搁下,她说的那三样,她一样都没有吧:“那你想如何?”

珍珠低头,咬住碗,表演了如何不用勺子就能喝粥。

珍珠把粥喝完,打了个咳。

魏子规:“……”

丫鬟领了来探病的于渐白进来,他提了一篮子的肉粽做为探病礼。

于渐白见珍珠双手垂于两侧,钦佩道:“外头可都传开了,说秦姑娘因为太后寿宴的事,想不开寻了短见,公主为了救秦姑娘,断了双手。舍生而取义,当真难能可贵,渐白自愧不如。”

珍珠道:“哪个混蛋传的,他才断手断脚。”秦媛寻短的事只有秦府的人知道,那对姓秦的夫妻怎么管束下人的。

于渐白略微意外,外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还以为是真的:“公主无事?”

珍珠道:“你是不是要我揍你两拳,你才相信我四肢健全。”

魏子规道:“她这手过几日就好了。”

珍珠踢了一下魏子规,这粽子她可喝不了,只能找人暂时充当她的双手:“我想吃粽子,你帮我拨一个。”

魏子规想着她刚才不是说得挺有骨气,一副死都不用他帮的模样么。

于渐白道:“这些粽子,一半是给公主,一半是给魏姑娘的。”

于渐白回去多方打听,知道魏子规喜欢吃食,打算调整策略,投其所好。

魏子规拿了个粽子,把粽绳扯断,粽叶拨开,糯米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看了看于渐白。

于渐白笑道:“公主如今手不方便,明白的,明白。”

珍珠咬了一口粽子,听到于渐白打听道:“我听到秦姑娘寻短时当真是吓了一跳,那夜虽说是有些丢人。但等过一段时日有了别的新鲜事,也就不会再有人提了,她又何苦想不开。不过,秦姑娘真是因为那夜的事想不开的么?”

珍珠道:“你怎么这么八卦,你是女的么。”毕竟是秦媛的隐私,她不好讲,便转移话题,“我就要喜事近了,按理应该是吉星高照才对。可我怎么觉得我最近十分倒霉,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天上哪路神仙,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伤的,而且我总感觉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还有什么麻烦事在等我。不得,我得找个算命先生回来给我看看风水。”

魏子规道:“若是看风水就能趋吉避凶,那你做什么都去求神问卜就好,以后遭了贼便不要去找官府,受了伤也不必找大夫。”

她倒是宁可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也不肯改一改她那懒惰性子。

珍珠道:“你这话是要钦天监的那几位大人纷纷下岗的节奏啊。”

既是能进编制单位,受朝廷俸禄福利,存在,那就是合理。

于渐白认同道:“风水之事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我爹有阵子也是诸事不顺,也是多得钦天监监正帮他在府中摆了个阵,这才时来运转。只是钦天监现在都在忙明夜皇上鼓楼放灯的事,公主可以等这之后再请监正来帮你看看。”

珍珠道:“就这么办。”

于渐白道:“公主这般得皇上宠爱,明夜放灯,是要伴圣驾的吧。”

珍珠点头,还好不用她干什么,只是陪着就行,不然就她现在这无力的双手,只能请假了。

魏子规见珍珠粽子吃了一半,便不让她吃了:“糯米不好克化,小心贪嘴肠胃受不住。”

珍珠道:“你忘了么,我有两个胃,而且两个都是铜墙铁壁,没那么脆弱。”

她好久好久没吃过猪肉粽了,上辈子特别喜欢吃。

所以——

珍珠午餐吃了粽子。

晚餐吃了粽子。

夜宵也吃了粽子。

第二日的早餐吃的还是粽子。

当轿子接她入宫,她的肚子开始隐隐的疼了。这种疼痛有点熟悉,一阵一阵的,逐级加剧,像是急性肠胃炎。

小太监掀轿帘请她下轿,结果见她面色白得像鬼,还飙冷汗:“公主,你没事吧。”

应该吧,珍珠这么想着,眼一翻,直接痛晕过去了。

等醒来,人躺在床上,公主府的管事女官管姑姑带着珍珠日常饮食的录簿被急急召进宫里,交由长着花白胡子的御医对症下药。

窗外,天黑了,珍珠想起:“点灯。”

高邦见她醒了,坐到床边,道:“朕让兴郡王代朕去了,看你日后还敢不敢这样不知节制乱吃东西。”

珍珠没想到高邦会为了她改变行程,这个点灯活动准备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

她歉然:“我以后再也不吃粽子了。对不起,皇上。如果不是我贪吃,您现在应该在鼓楼点灯祈福,与民同乐。”

高邦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又忘了么,叫父皇。”

珍珠低头,这次她是真的反省自己的不懂分寸了,明明第二日有重要的事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嘴。魏子规有提醒过她的,是她没听。

高邦道:“从前你生病时,朕没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亏欠你的,朕都会弥补给你。”

高邦摸摸她的头,没有责备,只有关爱,她却更愧疚:“从前您的生辰我也没能给您送礼物,要不我也弥补给您?”

高邦笑道:“你说的,说了做不到可就是欺君了。”

御医恭着身递上汤药,珍珠实在不想喝,闻着就苦,奈何这肠胃炎是她自己作的,她认命的接过药。

陶渊神色凝重的进来禀报道:“皇上,有人在鼓楼那盏长明灯中放置了硝石。”陶渊停顿了一下,“兴郡王受了重伤。”

珍珠吃惊道:“田政不是被抓了么,怎么会……”

她把事情想了一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个惊天大阴谋,这是连环计啊,众人以为隐患解除自然放松警惕。谁能想到灯会被人动手脚。

珍珠能想到这些,更别说自小长在这深宫诡计中的高邦。

高邦龙颜大怒:“点算好伤亡,让楚子令和钟宁滚进宫来见朕。”

珍珠想到楚大叔好像说过,这次的守卫布防也就是安保工作好像是他和钟大人负责的,他们两惨了。

……

御医叮嘱珍珠养病期间饮食要清淡,管姑姑一一记下,回府后吩咐全府严格执行和遵守,以至于这两日公主府的吃食都是清汤寡水。

珍珠原还抱怨魏子规不让她吃炸鸡,现在她估计真有很长很长一段日子不能吃炸鸡了。

魏子规总说她胖,好了,可以减肥了,不过她胃口确实也受了影响,不想吃东西。

魏夫人和子意来探望她,子意庆幸道:“珍珠,还好你没去,我听说那日伤了好多人,崔银镜的脸也伤到了,血淋淋的。”

珍珠奇怪道:“崔银镜那时也在鼓楼上?”

因为她得了急性肠胃炎,皇上才决定让兴郡王代替他点灯。这个决定是临时的,可是伴圣驾的人员名单是早就定好的。

她记得没崔银镜名字。

鼓楼地方就那么大,伴驾人员名额有限。除了她这个正得宠的公主,都是朝廷大臣。当然,皇上没去,一半的人员留守皇宫执勤,这也才减少了伤亡。

总不会是兴郡王临时起意叫女儿去充场面吧。

子意见她发呆:“珍珠,珍珠。你在想什么呢。”

珍珠摇头:“没什么。”

南宫瑶道:“等好了,要去上香,谢谢菩萨保佑。”

珍珠点头,要的,不止要好好磕头谢谢菩萨,她还要捐大笔香油钱,希望菩萨能再给她开几个挂。

魏子规端药进来,南宫瑶嘱咐珍珠好好休息,和子意走了。珍珠接过魏子规递来的药,二话不说皱着脸咕噜咕噜的喝完了。

魏子规道:“我还以为你会抱怨药苦。要磨蹭半天威逼利诱才肯喝。”

手背抹了嘴,真的好苦:“谁让我没听你的话吃坏了胃,自作自受。”

魏子规轻声道:“还好你没听我的话。”

珍珠知道他是在后怕,她和死神曾经那么近,擦肩而过。要是没得到他的人,她就这么挂了,她会死不瞑目。

珍珠道:“我都没赚够银子不舍得离开这个花花世界的。少爷,当你以为我在鼓楼上,以为我出事的那一刻,你心里怎么想的?”

魏子规不语。

珍珠感叹道:“生命何其脆弱,所以才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别等到斯人已去,蓦然回首,花依旧人不同,多凄凉啊。”

魏子规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若是把话题又引到看那种书上去,我就再塞你十个粽子。”

珍珠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

魏子规实在不想在她病中训她,可是她的言语行径比离经叛道还要离经叛道:“你若是像钟盛那种人也就罢了,可你是姑娘家,你就从来没有检讨过这有多不合适么。”

珍珠想了一下根本原因:“可能是因为当时我没看完那书,就被你烧了,你知道那种叛逆的小孩子么,就是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偏就越是要去做。我就总觉得没看完,心里有什么在挠。何况那种书,其实真没什么,画得挺含蓄的,如果不……”

魏子规在狠狠的瞪她,用那种会让人晚上做噩梦的眼神,他不想和她讨论这个。

第九十一章 我只知道骨折

识时务者为俊杰,珍珠耸耸肩:“好吧,话题到此为止。”

魏子规拿出一支新簪子给她戴上:“你不是嫌上次给你买的簪子难看么。”

珍珠是挺喜欢这种三天两头有礼物收的小惊喜的,不过他怎么总爱送她簪子呢,不会又是大花的款式吧:“我能照镜子么?”

魏子规道:“这是你该说的第一句话么。”连句谢都没有,她嫌弃他的眼光,那他以后便都送簪子。

珍珠想了一会儿,商量道:“要不,下一回折现?”

魏子规冷笑:“我只知道骨折。”

这是要挟吧,是要挟吧。算了,这个人没幽默细胞。

魏子规问:“怎么不见管姑姑?”

“你找管姑姑做什么?”她还是想照镜子,想知道这簪子多丑,可她要是当着他的面照再次质疑他审美,他估计会翻脸。

魏子规道:“你这个人自制力极差,有些需要注意的事还是和管姑姑说稳妥些。”

珍珠道:“皇上之前不是赐了我一支血参么,兴郡王妃让人来求,估计是为了郡王。我让管姑姑送去了。”

魏子规道:“你舍得?”说她贪财嘛,有时她又大方得很。

“我有的是银子,还怕买不到更好的么,先救人吧。”珍珠疑惑道,“对了,子意刚才说鼓楼点灯时,崔银镜也在现场,可是伴驾的名单上明明没有她的名字,她怎么会在呢?”

魏子规问:“你有没有记错?”

怎么会记错,她又不是不认得崔银镜三个字:“我没到七老八十记性不好的时候,你不信你可以去问楚大叔。”

魏子规道:“楚大人和钟大人被罚俸禄降官职,闭门谢客了。最惨的是钦天监的监正。”

安保工作没做好被罚珍珠明白,可是:“关钦天监什么事?”

魏子规道:“监正测算过那日时运,吉。灯是他挑的,点灯的时辰是他挑的。珍珠,皇上于你是慈爱的父亲,于他人是君王。”

珍珠明白他想说什么:“说到底都是那个往灯里塞硝石的害人不浅,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我一定把他三刀六洞。”

她太过激动,身子前倾手一甩撞到了床柱子。可怜她肌肉拉伤没好,又伤上加伤,悲剧的敲到手指骨了。

她就说嘛,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珍珠嚷:“好痛。”

魏子规想起了她以前说过的一个词,脑残,她怎么就喜欢做这种脑残的事。

午后,魏子规去了趟书铺,珍珠让他顺便带份豆腐花回来。等魏子规回来,发现她让丫鬟把手包成了夸张的球状,这远远看就像是拎了个铜锤。

他真是服了她了:“有这么严重么。”

珍珠道:“你知道什么,包成这样很有必要,这有很多功能。预防二次伤害,防身,博取同情心兼开龙眼干。”

魏子规道:“龙眼干?”

珍珠范给他看,桌上放了几颗晒干的龙眼。

只见珍珠尽量保持手臂垂直,靠着踮脚使得手和桌面之间出现高度落差,再通过重力转换形成破坏力,手不弯曲就扯不到肌肉,就不疼了。

只是这开龙眼的方法珍珠头一回用,力道控制得还不够好,干龙眼在外力作用下滚来滚去,几次尝试都未成功。

魏子规看着她折腾,直到看不下去,她的锲而不舍专用在那种无聊地方,他将桌上的龙眼捏碎,拿了龙眼肉喂她。

珍珠大方道:“我让人买了很多,你也可以吃。御医说这对脾胃好,能补血气,血气好了面色红润,精神状态也就好了。”

魏子规知道她所谓的二次伤害是什么意思了,她是把手当锤子么,还是根本懒得拿锤子,她得的不是胃疾,是脑疾吧:“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吃豆腐花?”

珍珠道:“我还有左手啊,多用左手可以开发右脑。”不对,她好像把两只手都包了,“不是还有你么,你我不分彼此,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腿我的手我的心脏。”好了,情话说完了,可以入主题了:“我的豆腐花呢?”

魏子规叹气,让丫鬟去拿了勺子。

珍珠张嘴,他就喂一勺,张嘴,他就喂一勺:“少爷,肩有点痒,帮我挠一下呗,力道轻点,不过也不能太轻。”

她还有要求,魏子规没好气的道:“用你那有很多功能的手去挠。”

珍珠腹诽包成这样挠不到痒处,不然还用叫他么:“我师父以前说我天庭饱满,日后一定会嫁给一个特别疼我的相公,他肯定会乐意帮我挠痒的。”

魏子规冷笑,敢情卫仲陵还是个算命的:“你师父是想告诉你你额头凸吧。”

珍珠婉转动听的唱道:“往后余生,风雪是你,春华是你,夏雨也是你。”她道,“丝萝托乔木,你连如此小小的要求都要拒绝,你听到我心凋零的声音了么?”

明知她油嘴滑舌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魏子规虽还是板着脸,但还是给她挠痒了。

往时身体健康,食量佳时,珍珠能吃下两碗豆腐花,现在吃半碗就饱了:“我什么时候能好?我觉得我至少瘦了四斤。”

魏子规道:“胃疾要养,慢慢调理,少食多餐。”

珍珠嫌他絮絮叨叨:“御医交代过了,不需要你再重复一遍了,魏大少爷,你买了什么书,有适合我看的么?”

魏子规连书名都懒得报,直接道:“没有你想看的那种。”

珍珠道:“哦,那算了。”他看的书通常偏专业些,比如医书比如策论,不适合她,她比较喜欢看那些不用太耗脑细胞的,“本来还想说再去秦府看看秦姑娘的,她这心病实在是严重,若是再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轻生了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魏子规道:“帮人没有错,但不要因为过于同情弱者,带入太多的私人感情去看事情。”

他这话,话里有话呀,珍珠问:“魏少爷,我现在病着呢,你有话能不能直说,别让我猜来猜去,伤神。”

魏子规问:“你是不是有让楚天河去看秦媛?”

珍珠点头:“只是想着让他们好好再把话说一说,做不成情人,或许还能做朋友嘛。”

魏子规道:“你惜命得很。秦姑娘跟你却不同,她性子软弱,可即便是这样软弱的人,想法一旦偏激起来,也会毫不犹豫走上绝路。可见情便是她的死穴,比所有东西包括她的性命还重要。”

珍珠想着不奇怪啊,自古痴情女子多嘛,女子一旦陷入爱情,那就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的:“重情重义不好么,我也很重情重义的,当你需要我时,我也是可以为你两肋插刀的。”

魏子规道:“这两日楚天河都有去秦府,听闻秦姑娘的情况稳定多了。”

“那很好啊。”至少秦媛不会像挂腊鸭一样又把自己吊房梁上。

魏子规举了一个例子:“有一回小子掉了一根羽毛,你见了,站在鸟笼前反反复复的说它可怜,说它什么营养不良之类的,喂的鸟食足足是平日的两倍。此后它总是喜欢啄自己的羽毛,因为它觉得只要羽毛掉了,它就能得到更多好吃的。”

珍珠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了:“你是说秦姑娘会像小子一样,伤害自己,只为了让楚天河去见她?然后形成一种依赖性,一种恶性的循环?”

珍珠沉默了。

她知道魏子规是想告诉她,有些事关心尽到了即可,自己不要过多介入。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转换成好事,有时促成的可能是一件坏事。

……

金秋临近,梧桐黄了,桂花开了,柿子熟了,婚期近了,魏子规和珍珠更忙了。

魏子规和珍珠上街采买结婚用品,她回头看了看已经恢复健康上了岗,穿着魏府家丁服跟在身后的王乾荪。

魏子规让她看路,她是想撞人还是想摔跤。

珍珠小声问:“你有打探到么?”

魏子规冷声道:“用美色么。”

这个梗过时了,能别提了么。她想到了几个新梗,得空与他抬抬杠,练练。

珍珠连打了两个喷嚏:“晋城的秋还挺凉的。”

魏子规解下披风给她披上:“谁让你穿那么少。”

珍珠心想哪是,她都穿了四件了,这才刚入秋,等冬天那得裹几件。

珍珠道:“不是我穿得少,是这些衣服不保暖。再冷点,还是得穿羽绒。”

魏子规有点印象:“那件特别丑还特别臭的衣服?”

珍珠腹诽就他那奇葩审美,还好意思评价她衣服美丑:“第一件成品有些差强人意也能理解的,不是丑,稍稍有些土气罢了。我已经修改过设计,在保暖和美观之间取得了完美的平衡。我让人去教鲸帮和古月教那些妇人怎么裁剪了,肯定很快风靡大晋。”

魏子规评价:“那衣服确实挺暖和的,塞的鸡毛鸭毛也比狐狸皮熊皮好弄到手。穷苦人家或许会趋之若鹜,可是衣服还是丑。”

他有听全她的话么:“所以我不是说我已经该过设计了么,你到时别求我给你做一件。”

魏子规问:“你上哪弄那么多鸡毛鸭毛?”一件衣服一只鸡身上的羽毛不够填充吧。

珍珠笑,找银子难,找鸡毛还不容易么,她要做的就是变废为宝。

珍珠道:“晋城那么多富贵人家,日日大鱼大肉,酒楼饭馆林立,每天杀的鸡都不知道有多少只。要鸡毛还不容易么。我让人定时定点收集,还不用花银子。”

就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以为公主府的人喜欢收垃圾。

魏子规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阵子天天有绒毛飘进他院子了:“难怪我总闻到臭味。”

珍珠想起他有轻微洁癖,小说的男主好像都逃不过这人设,珍珠让他放心:“暴晒消毒过的,绝对卫生。”

珍珠见了什么都想买,不知不觉又买了一堆。

逛着逛着就饿了,他们进了街边的饭馆,奈何正值饭点,人特别多,没空桌了。

珍珠看到角落里坐着个熟人,拉着魏子规过去了:“钟公子。”

钟盛正独自买醉,起身敷衍的行了礼数,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又坐回了椅子上:“请坐。”

珍珠唤来伙计点了菜:“红烧猪蹄、糯米莲藕,清蒸桂鱼。”桌面倒了两空酒壶,她看到钟盛的脸垮成了一个囧字:“钟公子是在借酒消愁?”

钟盛叹气:“千金买一醉,奈何满腹心事,怎么喝都喝不醉。”

珍珠心想这种小店的酒通常兑水,喝得醉才怪了。

钟盛瞟了一眼王乾荪手上的东西:“二位婚期将至,恭喜恭喜。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生四大喜事啊,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多值得高兴,可是你们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位夫人。”

钟盛语无伦次,悲从中来,忽的伏到魏子规怀里痛哭一场。

魏子规皱眉。

钟盛痛苦得不能自已,手拍着魏子规的胸膛,头在他肩上蹭着。

魏子规极力克制才没有把他拉起来揍。

珍珠赶紧把钟盛拉开,再不拉开,魏子规就要炸了。

她安慰道:“我很明白你此刻想借肩膀靠一靠的心情,可是你不要这么悲观嘛。幸福美满的婚姻是需要用心经营的,你们缺乏的是心平气和的沟通。你好歹在这百花群中博得个风流名声,女人都是嘴硬心软的,你该很有经验,发挥一下你的特长嘛。”

钟盛已经自信心全无,茫茫然的看着她:“特长?我有何特长?”

珍珠想了想,关于钟盛的都是些负面新闻,什么胆小如鼠,色胆包天,胸无点墨,她又细细的想了想:“你夫人把你看这么紧的情况下你都能逃出来,这就是特长啊,说明你腿脚好。”

魏子规安静的听她扯,不发言。

钟盛作势倒进魏子规怀里,又在他胸前摸了一把:“我是钻狗洞出来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堂堂七尺男儿居然钻狗洞,我都瞧不起自己了。”

魏子规嫌弃的把他推开。

珍珠道:“你们就没有过快乐的时光么?”

钟盛摸了一把脸,认真道:“我日日在佛前祷告,希望她早登极乐,这是我每日最快乐的时候。”

第九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钟盛抓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一脸视死如归的悲壮“她不死就我死吧,我现在就去跳桂湖,了断这段虐缘。”

珍珠拉住他道“别呀,跳湖死的,身体发肿脸发胀,皮肤发皱死相特别难看。且不说你燕窝白吃了,日后就算想托个梦让你爹娘多烧点纸钱他们都认不出你啰。”

王乾荪在一旁听着觉得她劝人的方式还真是新颖。

珍珠道“你不就是想让她以后不要再揍你,不要对你大呼小叫,还给你尊严尊重,这很容易,不用以死控诉。”

珍珠小声对他说了几句。

钟盛眨了眨眼,几次接触下来她觉得这人傻得挺单纯的,估计坏得也挺单纯吧。

钟盛半信半疑,窃窃私语“有效么?”

珍珠郑重的点头“当然,无效分文不收,还倒贴你二百五。死马当活马医呗,到底也是个希望,反正你现在也半死不活。”

钟盛觉得甚是有理,起立,抱拳道“告辞。”

魏子规见他风风火火的走了,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珍珠道“我让他上清凉寺带发修行一个月。上次见贾春漫,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欢钟盛才会那么紧张。算是提醒她换个方式沟通,别再打骂了,要真把人逼去做了和尚,她就又要改嫁了。”

魏子规道“真会有效么。”跟钟盛半信半疑不同,魏子规觉得她纯属忽悠扯淡,也就钟盛信了。

珍珠道“搏一搏嘛,好过让他去跳桂湖,那我以后还怎么面对桂湖里的鱼啊。”她是不是忘了什么,“等等,他结酒钱了么?”

魏子规反问“你说呢。”

亏酒钱了,还亏了三壶。

珍珠对王乾荪道“坐下吧。”

王乾荪不动。

珍珠道“这就是普通的小饭馆,你长得人高马大的,就你一个人站着,多扎眼。”

魏子规极简单的道“坐下。”

王乾荪把东西放好,坐下了。

珍珠心想世态炎凉啊,换了东家,她这个曾经的帮主就再没有江湖地位了,说那么多还不如魏子规说两字有威慑力。

伙计上了菜,魏子规提醒道“少食多餐。”

珍珠现在听到这四个字就心烦,在府里饮食控油控盐控量,连上街都不能随心所欲。

她抱怨“我吃得都快和小子一样少了。”

隔壁桌食客甲和食客乙边吃边聊着高燕皇室八卦。

食客甲道“真是没想到高燕的摄政王竟是这般风流,**宫闱,敢跟自己的嫂子暗通款曲。”

食客乙道“依我说那皇帝也是个糊涂蛋,自己的兄弟和媳妇就在自己眼皮下偷来摸去他都不知,还要那双眼睛做什么。难怪称病不临朝,估计是他们家的丑事在高燕街知巷闻,他是没脸见人了。”

珍珠八卦之心被勾起,把凳子转了个方向,笑道“兄台,我家少爷对你们说的事很感兴趣,不如也说给我们听听,你们这桌酒水我们包了。”

魏子规斜眼,又拿他来做由头。

食客甲听到有人愿意请客,很是爽快的分享了八卦“听说高燕摄政王还是个皇子时就跟自己嫂子有奸情了,哪怕后来出使大晋两人也是偷偷的书信往来,互通消息。可笑那高燕王全然不知,做了十几年傻子,某日偶然发现了未来得及烧毁的书信,才知道自己枕边人早就红杏出墙。他一怒之下将妃子处死,奈何那时摄政王羽翼已丰位高权重。他杀不了,只能忍气吞声将丑事瞒下。”

食客乙透露“高燕王和那妃子原有个儿子,妃子私德有亏,高燕王便怀疑这个儿子不是自己的,就命令近身侍卫偷偷把孩子杀掉。”

珍珠抿了一口酒,接下去道“结果这侍卫起了恻隐之心,非但没把孩子杀掉还偷偷救了。皇帝知道后,一怒之下灭了侍卫满门,而这个小皇子却不知所踪,是不是?”

食客甲道“你怎么知道?”

魏子规问“这故事二位从何处听来的?”

食客乙道“柳心桥下有个眼瞎的说书先生,他说的。”

珍珠摇摇头,转了回去继续吃饭。

魏子规道“怎么不听下去了。”

珍珠是没兴趣了,这故事编得,开头还行,虽说也是家长里短,但背景放到高燕皇室,格局立马就不一样了,这争夺的不止是家产、女人和权势,还有命。

看点还是有的,就是发展有些俗套了。

珍珠现编道“这后面估计就是这侍卫虽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招来了灭门之灾,可是他们家族却又有漏网之鱼,他的侄子,儿子或者孙子,反正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没死成的,带着这个皇子逃了。”

这种宫斗剧的内容大同小异啦。

高燕距大晋万里之遥,这高燕的皇帝和摄政王也不可能特意跑来告作者造谣,告他名誉侵权,便由作者如何编排都行。反正越多黑料越多人听,越多人听收益越大。

珍珠道“要是故事再继续发展,肯定是这个皇子在仇恨中长大,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报仇雪恨。最后的最后,他也确实回到了高燕,在一番惨烈的皇权争夺战中,他舍弃了良知,残害了手足亲人,他干掉了摄政王,登上皇帝宝座,代价却是忍受一辈子的孤独,剧终。太俗了。”

魏子规道“你还有不俗的版本?”

珍珠想这故事嘛主要看的就是矛盾的激化,**迭起,出人意料的反转再反转的剧情。

珍珠道“要是我来编这个故事,我就写这个皇子的确是摄政王的儿子,在他亲手捅死摄政王的一刻,老谋深算隐忍不发的高燕王终于将真相告诉了这个皇子。”

珍珠喊来店小二加了碟炒花生米,接着说“原来高燕王等的就是这父子相残的一幕,等着这扬眉吐气的一日,不过命运最终没有放过所有人,高燕王乐极生悲殡天了,而那皇子活在弑杀亲父的痛苦中,也抹脖子自杀了。主角配角统统死光光,你们看我这么编,故事是不是一下就升华了,批判了人性的丑……”

王乾荪手里的杯子被捏碎了,酒水从他的指缝流出。

珍珠看着王乾荪,如果是这家店杯子质量差,那她是绝对不会赔钱的,可如果是王乾荪故意人为损坏,那就扣他工钱。

她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该不会你就是这个皇子吧?”

王乾荪道“我若是那个皇子应该想着怎么回高燕报仇,而不是留在魏府做小厮,不是么。”

珍珠笑,她开玩笑的“你要是皇子,那我就是公……”原本顺口就想说出公主二字,可她已经是公主了,珍珠改口道,“那我就是天下首富兼任三国武林盟主常驻大晋理事会荣誉会长。”

魏子规道“你这张嘴口没遮拦,你就不怕?”

珍珠笑道“怕那高燕王有千里眼,高燕摄政王有顺风耳?最初的散播者又不是我,故事接龙知道不?我不过是顺着把故事说下去。”

魏子规道“高燕的皇帝和摄政王是不在晋城,可摄政王的儿子,高燕使臣在晋城。”

珍珠道“我不就跟你说说,又没到处散播流言。我怕什么,哪怕他现在站我面前我都不怕。”

话音才落,就见忽弥詹进了饭馆,避过忙碌着来来回回的伙计朝珍珠走来,就停在她旁边。

珍珠想起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真是白日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王乾荪低头。

珍珠虚以委蛇的笑道“怎么这么巧。你也来吃饭?不过现在没位置,估计你得等等了。”

虽是说得含蓄了点,但他应该听得懂吧。他们这桌是还有一个空位,不过她拒绝拼桌。

珍珠见忽弥詹嫌弃的看了一眼这小饭馆的布置,拥挤摆放的桌椅,这旁白显然是他怎么可能自降身份来这种地方吃饭。

忽弥詹笑道“没关系,既没位置我站着也是一样的。”

魏子规出于礼貌,朝忽弥詹微微点头。

忽弥詹也点头,然后视线便紧紧锁住珍珠,这种视线很有压迫感,像是债主催债。

珍珠头皮发紧,想着自己是不是失忆,真于某年某月某日欠过这人银两。

魏子规对于忽弥詹那放肆的目光很是不悦,但也想弄清楚忽弥詹的目的,于是道“公子若是也未用膳,一道吧。”

忽弥詹笑“那就多谢了。”他坐下,问“高姑娘收到那个娃娃了?”

珍珠道“收到了,谢谢。”

忽弥詹问“可喜欢?”

没吓死已经很不错了,珍珠很怕她若客套回了句喜欢,他下一句会是再送你十个。

珍珠道“其实我本人是很尊重各地风俗习惯的,或许高燕有在某个日子派送娃娃的风俗。不过这毕竟是在大晋,入乡随俗嘛,其实在这里比较流行送些实用的。”

她状似不经意的说起道“就比如最近晋城里热卖的炭笔,不论灵感何时来,不必担心无砚台。不仅可以自己用,还可以送人,听说买一百支还有批发价。”

忽弥詹把话题从炭笔那拉了回来“我见大晋四五岁的小姑娘都喜欢玩这样的娃娃。”

珍珠道“我若再年轻个十一二岁,应该也会对此爱不释手。这不是超龄了嘛,不服老不行。我不是说娃娃不好,但毕竟送礼也要看收礼的人年龄段的,研究表明十五岁以后,大部分人更注重的是实用性。而说到实用性,那炭笔真的很好用……”

珍珠又把话题扯到了炭笔上。

忽弥詹皱眉“我们还是说那个娃娃吧。”

珍珠东拉西扯“你是不是发现娃娃送错了?放心,我随时可退。”

忽弥詹问道“姑娘就不曾想起些什么?”

珍珠拍了一下手“啊,确实想起一事。”珍珠和颜悦色道,“之前你同意捐的那笔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结一结,银子银票,或者等价货物都行。”

忽弥詹若有所思,停顿半响后道“不如我们换一处说吧。”

忽弥詹要拉珍珠,魏子规挡下他的手,高冷道“还请自重。别忘了,这是晋土。”

忽弥詹又露出毒蛇般的笑来,魏子规这是在警告他异国的使臣若是在他国惹出麻烦,母国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吧“我与高姑娘有事说,此事与魏公子无关。”

魏子规慢条斯理的还击道“大婚之日,还请早些来多喝几杯。”

魏子规与忽弥詹四目相对,珍珠依稀看到了他们两的视线在空中激烈撞击电闪雷鸣,火星四溅。

桌子震了起来,连杯中酒都震出涟漪了。珍珠想低头看看他们两是不是在桌下较量腿脚功夫,电视剧里的高手过招都是这么演的,结果她刚要低头,面前的桌子忽的就四分五裂,塌了。

珍珠瞠目,很快恢复了冷静,她还是回家吃吧,安全些。

她抬了抬手,在饭馆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淡定的说了句“结账,谢谢。”

……

公主府和静苔院的那一墙之隔被打通了,珍珠其实还挺怀念爬墙那段日子,浪漫而富有诗意,让她想起小说里罗密欧也是这么冒着摔断脖子的风险爬墙去见朱丽叶的。

原来挨在墙边的梯子,珍珠本想留下做个纪念,可魏子规却还是让阿九把梯子塞回了小仓库里。

书房里,魏子规正在读书,珍珠走进去,拿着帕子在他眼前甩来甩去。

魏子规放下书,一把扯下帕子,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句入骨相思知不知“不说容易么,都绣了多久了。”

珍珠笑“慢工出细活嘛,心情好些没,魏少爷?”

魏子规道“笑什么?”

珍珠拨了一下秀发,反问“你看不出我在虚荣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即便你成日打击我的自信心,但生而为人,尤其是美人,事实胜于雄辩。我对我由内而外散发的魅力,苦恼,却也无可奈何。”

魏子规道“日后不要私下见他。”

珍珠趴到书桌上,玩笑道“我知道自己即将是有夫之妇,会注意的,魏少爷。”

魏子规问“你被救上山之前的事真的一点不记得了么?”

要是记得她还用到静苔院伺候他么,早抱皇上大腿了。

第九十三章 小白狗

珍珠道“你说他今日一直强调娃娃,四五岁。会不会是我四五岁的时候认识他?”

魏子规凉凉道“我怎么知道,我四五岁时又不认得你。”

珍珠道“嗯,我回去努力想想看。”

魏子规决定加强管教“你想想起些什么?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快嫁人了。”

珍珠道“我没忘记啊,所以你看。”她又拿出一物就摆在他书桌正中央,“成亲日倒数日历,从十开始倒数,每过一日撕去一页,看着这牌上的数字慢慢减少,你就发现紧张感和兴奋感与日俱增。送给你的,喜不喜欢。”

魏子规略微嫌弃她做的这个空白处画满各种粉色爱心的台式日历,总觉得这个东西放在他桌面上十分别扭。

珍珠问“你觉得我做得不好看?”

魏子规原想实话实说,特别难看,可想了想,还是算了,便违心道“还行吧。”

珍珠笑道“这几日我的灵感源源不断,有了许多惊世骇俗的创造,这些创造对于你我婚后和谐的夫妻生活必然是有助益的,我便叫工匠赶工做了出来。”

魏子规想着她不会是做了些叫人难以启齿的东西吧。

珍珠往包里摸一粒骰子,掷到桌上。

魏子规盯着不停旋转的骰子,这就是她说的有助益的创造。

珍珠问“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想吃饺子,你想吃馄饨,你我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谁都不愿迁就对方的口味,差一点就酿成了血案。”

魏子规忽的意识到她接下去的应该都是些废话,便拿起书,接着看,嘴上应付“是么,不太记得了。”

珍珠提醒道“就是那次我想去金狮巷容记吃虾饺,你想去柳心桥吴记吃馄饨。我提议分开各吃各的,结果你便生气了。”

珍珠把他的书抽了,她在说话呢,给点尊重好么。

珍珠道“你我日后总免不了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为了和平不伤感情的处理这种矛盾,我让工匠做了这个骰子,上面写有你我的名字。以后再遇到相似情况,我们就投骰子决定吧,转到谁的名字听谁的,公平吧。”

魏子规太了解她了,当她强调公平时,就肯定是她暗中搞了什么手脚不讲公平的时候。

魏子规盯着那粒停下的骰子,珍珠眼珠子转了转,想回收。

魏子规先她一步拿到了手上,他一拿起这东西就知道有问题,虽是不明显,但他分辩得出来比一般骰子要重些。

珍珠心中忐忑。

魏子规看了看她,把骰子还她,没说什么。

珍珠笑道“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

就在方才,她的心理经历了心虚侥幸高兴三个层次,生怕被他发现什么,以后就不能拿这骰子讹他了。

魏子规问她“礼仪都背熟了么。”

珍珠心想傻子才背呢,到时候塞点银子,让搀扶她的嬷嬷小声提醒就好了。她这聪明的小脑瓜不是用来背这些的“明日进宫会复习的。”

魏子规道“说到做到才好,否则大喜之日当着宾客某人是要丢脸的。”

珍珠笑,看来他还是不明白,盖头一遮,她脸都挡了。真要丢脸,丢的也不会是她的脸,是他的。

……

陪她进宫的小丫鬟忽的肚子疼,当众放了一个响屁,自知在宫里失了仪态,回到公主府免不了要被管姑姑责罚,急得都要哭了。

珍珠道“人有三急,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不说就好了,快去方便吧。”

她让领路的太监先带小丫鬟去茅房。

珍珠挨着嶙峋怪石等,脚边忽的窜出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珍珠见它吐着舌头,憨态可掬,也不知是哪位妃嫔养的宠物,勾勾手想逗它。

没想到那只小狗摇着尾巴,往假山里钻了。珍珠也往里钻,她非要摸到这只小狗不可。

“改日再说行么。”珍珠听到的忽弥詹刻意压低的声音。

她想起昨夜才答应魏子规不私下见,今日就在宫里遇见了,这可是意外,可不算她食言。

“我去你府里找你你却避而不见,要不是我今日特意在这堵你,不知何年何月你才肯见我。这一面见得太艰辛了,我觉得也不必改日了,今日说清楚吧。”这是湖阳的声音。

珍珠心想这些人什么怪癖,吵架,说秘密,说闲话,说分手都喜欢选在室外,听这两人语气,一会儿这对话内容必是精彩纷呈,绝非她诸事八卦,她是被迫听的。

湖阳逼问道“你什么时候向父皇提亲?”

忽弥詹拉过她的手“不是与你说过了么,过一阵子再说,我还有几件要紧的事要处理。”

湖阳甩开他的手,再不信他花言巧语的拖延之计“我有身孕了。”

珍珠长大了嘴,心里又再次强调了一遍,她是被迫听到的,这八卦冲击力有些大。

忽弥詹讶异“你说什么。”

湖阳手放在腹上道“我说我有身孕了,这事瞒不住了,你现在只剩一条路,就是娶我。你若是主动开口,父皇对你或许还会留下一个好印象。若是等御医说,你觉得父皇会怎么看你。”

忽弥詹道“这孩子不适合现在来。”

湖阳闻言,气得甩手便是给了他一巴掌,咬着唇,一脸高傲倔强,眼泪却还是落了“我是大晋公主,自轻自贱到这般地步,已经是求着你娶我了,你却还是不肯。当初是你和我说此生不会负我,我才和你……如今把我利用干净了,就想将我一脚踹开了么!”

忽弥詹担心她高声会引来侍卫。

他柔声安抚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个,此生定不会辜负。只是我和你说过高燕的局势,等尘埃落定,我必定风风光光迎娶你。你的身份尊贵,若是未婚有孕,会引来多少闲言碎语,我不想你受委屈,你我还年轻,日后再要孩子不是更好么。”

湖阳哭道“你昨日与那魏子规在饭馆里大打出手,是因为高珍珠么?”

忽弥詹皱眉“你跟踪我。”

珍珠左眼皮跳,且是狂跳。她赶紧把左眼闭起,命令它不许再跳,他们现在不是在争执是否要结婚么,为何忽的把火往她身上引。

苍天为证,她可没干那些不道德的事。

湖阳道“太后寿宴时我就察觉出你的不对劲,你看她的眼神变了。我是女子,这种事我再清楚不过,你不见我,却是三天两头就往高珍珠那跑。”

忽弥詹道“我对她并非你想的那样,我知你不喜欢她,我只是想找机会下手为你出气罢了。可她身边有皇上派去的暗卫,我一直寻不到机会。”

湖阳激动的逼问道“你不要再骗我了!你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就是为了骗我帮你换天灯是不是!”

珍珠震惊。

忽弥詹道“你说什么呢。”

湖阳笑“没人会对大晋的公主设防,不是么。我是挺蠢的,就因为你一句话,跑去钦天监借了灯,我怎么会想得到我心上人会在灯里动手脚,会想到他要对我父皇不利。”

忽弥詹将湖阳拉近,警告她不要再乱说话“你可知道因为这件事,牵连了多少人么?你知道钦天监监正受了什么刑责么?你想被牵连进去?谋害一国之君这样的大罪,你我都担当不起,公主,谨言。”

湖阳冷笑“太迟了。换灯的事,崔银镜也知道了。”

忽弥詹冰冷的看着湖阳,视线里没有一丝温度,只可惜直到今日湖阳才看清。

忽弥詹道“你告诉她的?”

湖阳道“她知道我恨高珍珠,她也恨。她主动来找我想要和我联手,那日她来我府上,无意中发现了你换天灯的事,知道她为什么没说么?”

忽弥詹不语。

湖阳道“寿宴后,你曾去过钦天监,你是不是想把灯里的硝石取走?没成功,知道为什么么?也是因为崔银镜,是她用计把离殿的监正又叫回去了。”

忽弥詹猜测湖阳并无真凭实据,不论崔银镜对她说了什么,也不过是一面之词。她现在或许是在逼他承认。

忽弥詹平静道“我真是小看了这位崔姑娘,她到底是和你说了什么,竟会让你觉得我背着你做了那么多事。湖阳,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么。我有什么理由在灯里动手脚,大晋和高燕可是友邦。”

湖阳道“或许是你们父子所图的不只是一个高燕吧。”

忽弥詹道“我听说崔银镜毁了一张脸,神智已经不清楚了,成日疯疯癫癫,她身边的丫鬟被她打骂折磨,一个个不成人形,这种人说的话,你能信么。”

湖阳道“为什么不信。因为她想高珍珠死,所以她明知道你做了什么,她还是帮你瞒下了。只是她运气太不好,高珍珠生病了没去,父皇改让兴郡王去,那夜她忽然出现在鼓楼是要阻止她父亲点灯的,只是晚了一步。”

忽弥詹轻声哄道“我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你,伤害你父皇。太后寿宴后,我确实是有去过钦天监,只是想叮嘱他几句,让他行事仔细些,毕竟点灯祈福,事关你大晋的国运。”

湖阳道“崔银镜把她知道所有一切告诉我了,她脸毁了,她总要找一个人撒气。她现在来要挟我,我若是不按她说的做,她便把事情捅到父皇那去。我担惊受怕的时候你在哪?你正在饭馆里和魏子规动手!”

忽弥詹将湖阳抱住“崔银镜说的都是假的,她就是疯了。你不必担心她,我会处理好的。”

湖阳挣开他的怀抱“我今日才明白,我从没有看清楚过你。你觉得我今日找你就是要你把崔银镜杀了,以绝后患?你不见我,我想着今日珍珠会进宫,或许我等到你,果真是。”

忽弥詹渐渐失了耐心了“你到底想我如何,你到底要怎么才肯信我?难道真要我将心挖出来么。”

湖阳冷笑,她说得不够清楚么“我只要你娶我,只要你娶我,所有的事我一并帮你瞒下。如若你不答应,孩子的事,天灯的事,你都自己想清楚了。”

忽弥詹冷声道“你非要如此逼我么。”

湖阳道“我让你娶我就是在逼你么?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你才见高珍珠几次?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连尊严就舍弃了,你对我由始至终真的都是虚情假意么?”

珍珠蹲得腿发麻了,她不敢坐下来,呼吸都尽量放缓放轻,就害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忽弥詹会武功,她想起她家魏少爷耳朵那个厉害,这些练武之人耳力都好。她又听到这么大的秘密,被发现肯定是要被灭口的。

珍珠苦着脸,脚真的很麻,她心里一边祈祷着他们能不能换个地方,手一边小心翼翼摸向袋子。

方才那只对珍珠爱答不理的小白狗,不知什么情况居然钻了回来,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停在珍珠身边,坐着,抬头仰望珍珠一张仿若便秘般煎熬的脸。

“汪——”小狗吠了声。

珍珠心里哀嚎,她没死在自己的粗心大意,压中瓦片,踩中树枝,踢中花盆等等各种发出声音的情节里,却死在了一只狗的叫声里。

忽弥詹果然走了过来。

珍珠抬头,对上他那双三角眼,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什么都没听到。”

湖阳大吃一惊。

忽弥詹伸手要抓珍珠,珍珠大喊大叫,把手里的麻药撒了出去。她连滚带爬,要逃命。

湖阳害怕珍珠会去告密,捡起一块石头要往珍珠头上砸,那只小白狗扑上去狠狠咬了湖阳的腿,珍珠躲过这一击,慌乱之下用力推开湖阳,湖阳腹部撞在了假山上,跌倒在地。

珍珠拔腿就跑,事关小命,速度快得惊人,她边跑边大叫“杀人害命啦!”

这一喊叫,引来了宫里的侍卫。

珍珠看到了陶渊,哭道“陶叔叔,救命啊!”

她应该死不去了吧,她就说她府里的风水有问题吧,魏子规还说她feng建迷x,疑神疑鬼。哪有像她这么倒霉的,进宫学礼仪,都能差点丢了命。

第九十四章 你都教了它什么

医官端上安神药,珍珠赶紧的拿过药咕噜咕噜就喝了,她现在小心脏还扑腾得厉害,是得安安神压压惊。

珍珠擦了嘴,差点以为明年今日是她忌日了。她方才逃命时又滚又爬,不必照镜子她都知道现在自己定是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高邦安抚女儿道“没事了。”

珍珠问“还能再喝一碗么?”这种危险事不管经历几次她都做不到像魏子规那样临危不惧,她的心脏比较脆弱。

高邦道“你当是茶么。”

方才救了珍珠一命的小白狗动作灵巧,躲过门外宫女太监的阻拦,窜了进来钻进了珍珠裙底。

珍珠低头看,居然是这小东西,她把小狗抱了起来,跟它对起话来“怎么是你呀,大侠,方才多得你相助,我小命才得以保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你想吃什么,不要跟我客气。”

小狗似颇通人性,竟“汪”了一声应她。

高邦笑问“哪来的狗?”

随侍太监回道“禀皇上,这是宁州进贡的白毛狮子,原本是送给太后做寿礼的,太后嫌它吵闹,转送给了吴妃。可是这畜生喜好啃咬殿中的桌椅。进贡的寿礼又不能打死了,就一直养在御花园里。”

珍珠抓了抓小狗下巴,抓得小白狗极舒服享受,赖在珍珠怀里不肯走了。

珍珠道“白毛狮子?这品种名号当真是响亮啊,咬人时确实像狮子。”缩小版的。

高邦见珍珠一直逗着那狗玩“既是无人愿意养它,你若喜欢就领回去。”

珍珠心下高兴,虽说这可能是只爱拆家的狗,以至人人都不待见它,但她有大把大把的银子,经得住它拆,就是——

珍珠道“太后的寿礼,即便我要领走,也要和太后说一声才好。”

高邦点头“既进了宫,就去给太后请个安。”

为湖阳诊治的御医前来报告诊断结果,珍珠见那御医跪着,因有所顾忌,半吞半吐一直没说到重点,想来湖阳说自己有了身孕,十有**是真的,不是她说来吓忽弥詹逼他认账的。

珍珠已把听到的都跟高邦说了,听到什么说什么绝无添油加醋。至于后续,这事怕是有些难办,牵扯到高燕,处理不好,会演变成国际纠纷。

高邦道“今日先休息,规矩不必学了,过两日让人去你府上教你吧。”

高邦摸了摸女儿的头,起身去处理忽弥詹和湖阳的事了,御医躬着身子跟在皇帝身后走了。

珍珠低头对小狗道“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叫大侠怎么样?希望你再接再厉,继续发扬专咬坏人的侠义精神,你若觉得我起的名好,就应一声,我回去给你十根顶级排骨。”

小狗应道“汪。”

珍珠和它握了握爪,再次觉得这只小狗肯定和她合得很来。

狗腿而不失风骨,高傲中带着个性,卖得了萌咬得了人,很好很好。

珍珠去了太后的和寿宫,宫女先进去为她通传,珍珠在外等了一会儿,便见那宫女折回了,并带了太后的话“太后说公主既是喜欢这狗,便带回去养吧。”

珍珠道“我想给太后请安。”

宫女道“公主来的不是时候,太后斋戒,这两日抄经净心,就是吴妃她们来都不见的。”

珍珠总觉得这位老太太不太喜欢她,也不知是不是随口掰的理由,不过无所谓,总之她做为小辈该尽的礼数尽了。

珍珠抱着大侠回家,只是相隔了短短几个时辰,她却是浴火重生历劫归来。

院中灯火阑珊处有着等待她的人,魏子规和子意正站在廊下说话。

珍珠放下小狗,张开感动的双臂,可怜无助小跑向前。

魏子规见珍珠飞奔而来,只当她要如平日情绪一上来,也不管周围有人没人直接要对他动手动脚,魏子规正犹豫着是不是要纠正她这坏习惯,至少人前不该如此无状。

珍珠径直避过了他,抱住了子意“子意呀,我的小天使。”

子意愣了一下“珍珠,你怎么了?”

珍珠长长叹了一声,拍了拍子意的背,将她放开“一番感触啊,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子意抓了抓头,她一句都没听懂。

大侠屁颠屁颠的上前,这等天生萌物总是能轻而易举俘获少女的芳心,子意成了大侠出宫后第一个死忠粉。

子意蹲了下来,欢喜道“它哪来的?”

珍珠道“它叫大侠,以后就住我院里了。你喜欢,随时可以来看它。”

子意笑道“好啊好啊。”子意抱起大侠,抚着柔软的狗毛,“哥哥,你看,它好可爱。”

魏子规微笑,伸出了修长的手,大侠把头歪过一边,拒绝他的抚摸。

珍珠吃惊道“它居然抵挡住了你的美色,看来它不是一般的有个性,是非常有个性。”

大侠朝魏子规吠了声。

魏子规看向高珍珠,倒是物似主人型,发凶的表情一模一样。

……

魏子规晨练回到房间,发现他的房间乱得跟遭贼了一般。而那个胆大包天的小贼,犯下罪案也不逃跑,还留在第一现场,在撕咬他的衣服。

魏子规黑着脸,打算保留现场环境要去把狗主人找来讨说法。

正好,珍珠寻狗寻到他房来了,她扫了一眼这仿若重新装修过的风格,这大侠拆起家来比她想象中更干练几分,难怪只能住御花园。

珍珠尬笑,走去抱起狗儿,先是当着魏子规的面,厉声厉色狠狠教训“大侠,你怎么能咬家具呢,你不乖。”

魏子规道“为什么不把它关起来。”

珍珠解释“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做它的窝么,我昨晚把它留在房里了,早上丫鬟进来忘记关门,它就跑出去了。”

放心,她是个有爱心、责任心、公德心的主人。

珍珠保证道,“我一定把你这收拾好,好好教育它不能再乱咬东西。我昨晚教了它一个晚上,发现它的学习能力很强,它是一条非常聪明的小狗,非常聪明。”

魏子规耐着性子问“你都教了它什么。”

珍珠演示给他看“大侠,快,求饶。”

大侠得了指令,立了起来,前爪合拢拜了拜。

珍珠从包里摸出零食奖励它,发出了第二个指令“大侠,装死。”

大侠随即倒地不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还真像那么回事。

珍珠比出v字手势,她的教学还是很成功的,她笑道“你看,它是不是很聪明,才一个晚上就学会了两个动作。”

魏子规绷着的那根神经,断开了“你与其教它这种没用的事情,为什么不教它怎么不要咬别人的东西。”她是觉得她一个人不足以把他气死,才又多养一条狗是么。

珍珠道“我现在不是在教它了嘛,动物是有条件反射的。它身为地方进贡给太后的一份寿礼,即便犯了错也宫人也不敢打骂它,才会变成这般顽劣。可是它现在还小,本性不坏,只要教给它正确的价值观念,它以后一定会是一条出色的狗的。”

大侠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床边,抬起一条狗腿,瞄准魏子规的鞋撒尿。

魏子规可以肯定这条狗当真是很不喜欢他,他眼底浮现出杀气。

珍珠执手、泪眼,可怜无助且柔弱的道“少爷,我昨夜不是和你秉烛夜谈说过收养它的原因了么。如果不是它,几日后和你拜堂的恐怕就是我的牌位了。我这么说不是要纵着它,惯着它,推卸责任,只是想你再给我多一点点时间,给它,这条救过你媳妇命的忠犬再多一点点时间,行么。”

宫里发生的事,她只对他一个人说了。

魏子规道“我多次救你,倒不见你这般感恩戴德,时刻把我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

珍珠道“我这不是对你以身相许了么,你总不会想不开跟一条狗相提并论吧。”

魏子规咬牙切齿道“马上把它带出我房间。”

珍珠道“好,马上。”她赶紧抱起大侠离开,走出五十米后,才低头对大侠教育了一番,“你怎么能进去咬他的东西呢,真是不怕他把你炖成狗肉锅。看来以后傍晚带着你散步,消耗体力才行了。”

珍珠回到公主府把大侠交给了丫鬟,然后带齐装备,扫把簸箕抹布去了魏子规的房间。

既是她要养的大侠,它闯了祸,她也不会假手他人,要丫鬟来收拾。

她亲力亲为把房间收拾干净,顺便地毯式的又搜了一遍魏子规可能藏私房钱的地方,终还是一无所获。

珍珠戴着口罩,就是她之前感冒,自制的布口罩。她弯腰打包好了垃圾,魏子规大爷的坐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看书,他抬头看了一眼梁上,道“还有蜘蛛丝。”

珍珠抬头“哪啊?”

魏子规指给她看。

珍珠又仔细看了一遍,一根丝而已,她选择视而不见。

魏子规道“你不是说你做什么都很认真,事事要求完美,专业技能过硬么。”

珍珠痛心且失望的反问“你看到我这么辛苦,无动于衷也就算了,还吹毛求疵。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面冷心热,看到我有困难会奋不顾身挡在我前面的魏子规么。”

魏子规道“是你说要把这打扫干净,是你说要做一个负责任的主人,何况你现在遇到困难了么。”

珍珠和他理论起来“我说的是小子弄乱弄脏的我会负责收拾干净,这梁上的蜘蛛网是它弄的么,是它轻功了得蹦上去结的网么,如果不是这关我什么事。你要是嫌这蜘蛛丝碍眼,你自己来扫,还是你魏大少爷连扫蜘蛛网都不会。”

魏子规放下书,过来拿了珍珠手里的扫把。举手,别说蜘蛛网了,连梁上的灰都给刮下来了。

珍珠站在底下深受其害,她眯起眼把扫把抢回来,是她的错,明知他干活能力是负值。好了,地白扫了。

珍珠道“哪有人像你这样干活的。”地是他弄脏的,她坚决不扫了。

她坐到椅子上休息,等尘都落了,把口罩摘下“少爷,我不是跟你说我推了湖阳一下么,我昨夜梦到了一个小婴孩对我哭,你说是不是……”

魏子规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珍珠趴到桌子上,这个动作能让她放松“我真的不是故意推她的,我吓到了。”

魏子规开导道“你不是总爱提什么因果关系、对立关系、转着关系么。爱人不以理,适是害人;恶人不以理,实是害己。”

魏子规将她拉进怀里。

珍珠问“你说父皇会怎么处置崔银镜?”

她真的想不到崔银镜恨她恨到想要她的命,哪怕她们两易地而处,抢输男人的是她,她也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也就是找个比魏子规更帅身材更好的嫁,做为打击报复的方式。

魏子规道“那不是你该关心的,这些事皇上会处置,你不如想想礼仪背了几条吧。”

珍珠假设道“如果我一条都记不住怎么办?”

魏子规认命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是我挑的,我还能说什么。若是学了记不住也算情有可原,但至少前提态度得摆正。”

珍珠道“我态度很正啊,一直很正。所以我这不是想办法用钱解决么,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宫里的嬷嬷想来比一般人更知情识趣才是。”

魏子规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温柔的说她是不会听的,用骂的她嗓门比他更大。

珍珠道“不懂说就别说了呗。结个婚而已,宣示,你愿意,我愿意,交换戒指也就礼成了,非把简单的弄麻烦。我也明白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我尊重并理解,现在只是求变通,你也会尊重并理解我的吧。”

魏子规无语。

阿九敲了门,在外道“少爷,隔壁的传话来,说宫里教礼仪的嬷嬷来了,请公主回去。”

珍珠扁嘴,不是说过两日才来教么,怎么来得如此快。她得快回去准备银子,多少合适?先砸五百试水,不得再见机行事,逐级加价。

嗯,就这么办。

第九十五章 第一印象

宫里派来的嬷嬷姓宫,五十多岁,一头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化着淡淡的妆容,身上穿一件合衬的冷色系的宫装。

珍珠的第一印象,这是位对生活讲究且有着如菊花般淡泊气质的嬷嬷。

宫嬷嬷行了个标准的礼仪,珍珠笑道“我天生愚钝,学习能力属低下等,此番嬷嬷来教,怕是少不得要动气。这点小钱,请嬷嬷喝茶。”

丫鬟递上了漂亮的盒子,宫嬷嬷打开看,里面放了五张银票,每张面额一百。

珍珠察言观色,想看看她对这个数目是满意呢,还是觉得少了“小小心意而已。”

宫嬷嬷不卑不亢道“公主不必妄自菲薄,若是愚钝是入不了赵先生门下的。既是安邦定国的大学问都学得,应该也没什么是能难倒公主的。老奴奉命来教公主礼仪,做得好实属本分,做不好便是有负圣恩。这些银子,受之有愧,不敢领受。”

珍珠笑道“嬷嬷说得实在严重,一点茶水钱而已。”

宫嬷嬷道“老奴十五岁入宫,先是教导宫女太监规矩,而后又是教导新入宫的妃嫔娘娘们礼仪。其中不乏许多打着请老奴喝茶名义来贿赂银子,希望老奴能让他们学得轻松些,对他们偷懒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公主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么?”

珍珠心想糟了,她不会遇上一个女版赵先生吧“打手心?”

宫嬷嬷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这点赵先生定是有说过的。人若不知礼与禽兽无异,宫女太监不听话的可以打,公主是主子,老奴不敢以下犯上。”

珍珠闻言松了口气,至少应该不会被体罚。

宫嬷嬷徐徐道“隆裕公主成亲时,也是老奴去教导礼仪,她也是送了银子。老奴请她写了五遍婚俗篇。”

珍珠闻言,随即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我实话说了吧,其实我不过是用这些俗物测试一下嬷嬷你的人品,虽说只是教我几日礼仪,我也是得尊称一声老师的,而能做我老师的人必定是要人品贵重,绝不能见钱眼开。若是方才嬷嬷你收下了银子,那我肯定是要入宫让父皇再换一位嬷嬷来教的。”

宫嬷嬷不苟言笑“那老奴现在有资格教公主了么。”

珍珠钦佩道“当然有资格了,嬷嬷能说出上述这番道理,我心悦诚服。必定会认真听,努力学,总不能在自己的婚礼上闹出笑话丢了皇室的人。”

宫嬷嬷点点头“公主能这般懂事,是再好不过了。”

宫嬷嬷向身边的另一位小宫女助教使了眼色,小宫女低头上前双手奉上一本教材。那书厚得跟砖头似的,珍珠心想这种就不用从理论学起了吧,能直接实践否?

宫嬷嬷道“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大晋的婚俗礼仪是由……”

珍珠终于知道比赵先生的策论课更难熬的是什么课程了,大晋礼仪篇之婚俗的起源。

……

珍珠趴在桌上,她一进门就这么趴着,趴了许久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书桌前的魏子规先忍不住,走了过去轻轻推了她一下“喂。”

珍珠头昏脑胀,精神萎靡眼神空洞“你不是大夫么,能不能帮我开张大夫证明,感冒发烧,过敏气喘,生理周期紊乱,随便说我有什么毛病都行,再建议我休息个六日七日的。”

魏子规已经懒得和她辩论他到底是不是算不算大夫“你不是说要用银子收买宫里来的人么?”

珍珠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了些精神“这世上能对银子对权势不低头的真的没几个,可怎么就偏偏都是被我遇上。是我塞的银子还不够多么,我是不是该塞几千两才对?可是就为了逃课塞那么多银子,不值啊。”

魏子规听懂了,必是那位教她礼仪的嬷嬷没按她预想的走“你若笨也就罢了,偏你不笨,可你却总把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用在怎么走旁门左道上,而不是认真学。”

珍珠给他看那教材。

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这书厚重得能当凶器使用。

珍珠道“宫嬷嬷明日要抽查,我认真的翻了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来来回回看找了数十次,始终没有找到编写这本著作的作者名字。”

魏子规拿过书翻看“抽查是让你找作者名字?”

珍珠眼露凶光“我是要买凶杀人,一刀把那作者捅死,也算是造福后世。为千千万万个像我一般被这本书荼毒的女性出一口恶气。”

魏子规忍俊不禁。

珍珠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她让他看看,仔细看看“我只是要成亲,却还得从礼仪的含义开始学起,然后到礼仪的起源,礼仪的发展,礼仪的重要性,我到底是成亲还是找资料写论文?”

魏子规笑道“说的什么。”

听不出来么,她的总结归纳,所有教材的大纲都是一样一样的,为了配合应试教育而生,全篇就没句通俗易懂的人话。

珍珠狂躁的抓头发,然后发现她的头发掉了,一根,她更狂躁了“我居然被这本书逼得脱发了,我原本没有婚前恐惧的,硬是被这本书生生逼了出来。我感受到了作者的深深恶意,他必然是对自己的婚姻深恶痛绝,才写了这书劝退那些前仆后继要成亲的,叫他们都孤独终老。”

魏子规云淡风轻道“你至于如此反应么。”

珍珠看着他,他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么“大哥,你反应也不正常好么,你居然在给我圈重点,我是要你帮我把作者名字找出来。”

魏子规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说你要捅死他。”

珍珠道“我现在怀疑这个作者到底有没有编写这套教材的资格,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成亲,一个成了亲的人如何写得出如此不实用的书。”

魏子规道“那你觉得如何才是实用?”

珍珠嘴皮掀了掀。

魏子规用最斯文的外表说着最残暴的话“你要是给我提春字开头那类书,我就把你吊起来,给你灌水,看能不能把你脑子里那些脏东西冲洗干净。”

第九十六章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珍珠知道从她选择魏子规的一刻开始,就表示她彻彻底底失去读书的自由了“为什么你不用学,我却要学,太不公平了。”

魏子规道“因为你是公主。”成亲前一日她便要入宫,到时一系列繁琐的礼仪,梳礼、祭礼是她需要独自完成的,他只是去接亲。

珍珠嘀咕道“我下辈子要当男人。”

魏子规道“怎么,后悔要成亲了么?”

他虽问的疑问句,但不代表她能随心所欲的回答,珍珠道“怎么会呢,发句牢骚,只要想到能嫁给少爷你,无论什么样的困难,我都可以攻克。对了,我的喜服送来了,要不要提前看看我美丽动人的样子?”

魏子规道“不必了。”

口是心非,珍珠兰花指戳了一下魏子规的胸口“少爷,我要不是知道你闷骚,不,性情内敛。我当真会以为你娶我是迫不得已的,来点热情好不好,给点兴奋行不行。”她把那本教材从魏子规手里抽走,“别看了,书没我好看。”

魏子规笑,由她拉着走了。

珍珠拉着他回房,把喜服披上,喜服上的花纹完全是依她的设计绣的,牡丹花、白头翁。珍珠很满意,她转了个圈圈,摆了个自认十分妩媚的姿态,长袖半遮面,挑着眉问魏子规“我现在是不是很漂亮?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魏子规道“是挺漂亮的,你的衣服。”怕且她是永远不会懂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

珍珠扭着身子,小拳头打他“你就甭装了,我都看到你眼睛里的小星星了。”她拉着魏子规走到镜子前,这面全身镜分辨率虽说低了点,但凑合着用吧,朦胧美嘛,“你看,郎才女貌。”

魏子规笑,他从未听过有谁这样不害臊的夸自己的“顾影自怜,你怕且看到自己的影子都觉极美吧。”

珍珠本想反驳她本来就很美,只是当看到镜子里的魏子规,真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好吧,她站开了些,调整了全身镜的角度只照她自己。珍珠道“少爷,你还是先别入镜吧,让我自己先照一照。”

魏子规斜眼。

珍珠道“我现在需要的是绿叶来衬托我的娇艳,而不是珠玉在侧我给别人当绿叶。都说新娘子是最美的,可我风头都被你抢光了。”

魏子规没好气道“那还真是对不住你了。”

珍珠道“不用觉得对不住,你再稍稍站开些就好。”她忽的想起一事,道,“夫人有没有写信去梁城?一会儿你外公又觉得不尊重他,不给他面子,外孙成亲都不通知他。”

魏子规道“娘写信去了,不过外公和舅舅他们应该不会来。”

珍珠表示明白,虽说祝福是越多越好,但是她不勉强。

“自己最心爱的外孙娶了自己不满意的外孙媳妇,对他而言,这哪里是喜酒啊,是苦酒才对。你外公总想着操控子女的婚姻,连孙辈的婚姻都不放过。我与你的结合,就是对他无声的抗议和反击。”珍珠可惜道,“他若是来了,我就能看到行礼时他坐在亲属位,眼睁睁看着你一步步送羊入虎口痛不欲生的表情。”

魏子规道“请问你盖着盖头是打算如何看?”送羊入虎口,她可真会形容自己。

珍珠想了想,道“我可以让人描述给我听嘛,加上一点想象,必定也是精彩的。”

魏子规问“你还记不记得菀翠来晋城送信?”

珍珠道“记得,我本来以为她会多住几日呢,等处理完莫先生的事,我就能一尽地主之谊,带她吃遍晋城,玩遍晋城,买遍晋城。谁想到第二日天都没亮,她就走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晋城,天子所在,怎么也比梁城繁华好玩多了,她还打算报恩呢,带菀翠姐姐逛遍晋城所有热门景点,肯定比南宫家的凉亭好看。

魏子规道“菀翠回去的路上遇了些事,耽误了许久才回到梁城,还带着一身的伤。”

珍珠道“不会是你舅母不想菀翠姐姐再回到南宫家,故意买通了杀手在半路埋伏,想制造意外吧。”

魏子规道“胡说什么。”

珍珠道“你舅母对菀翠姐姐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忘了么,你舅舅亲口说的,她怂恿你外公送菀翠姐姐去做卧底。分明就是希望这个继女死在古月教,省得她动手了,她绝对有作案动机。”

就凭她看过那么多的家庭伦理悬疑古装偶像剧,所有的犯罪在她这都将无所遁形。

魏子规拍了她额头一下“舅舅带着菀翠去柏医门治伤了,赶不来了。”

珍珠揉了揉额头,把腰间位置的衣料折了些,觉得腰这里可以再收一收,柏医门?一听就是个江湖帮派的名字。

丫鬟在门外道“公主,楚府的公子倒在了门外,要接进来么?”

什么!珍珠把喜服脱下折好,放进衣柜里,开门出去道“快带进来。”

小厮将楚天河扶了进来,隔着很远珍珠都能闻到酒气,以楚天河那爱岗敬业的个性,不是在晋京府上班就是在楚府待命随时上班,大白日喝成这样,不太正常。

楚天河后背脏兮兮的,他方才真的就笔直的躺在公主府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实在是不好看,府里的丫鬟才赶紧来通报。

珍珠对魏子规道“快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不会哪里不舒服,把酒当麻药了吧。”

魏子规脉都不必把,结论道“就只是喝醉了。”

楚天河睁开了眼,缓了许久眼睛的焦距才对得上人,他挣开小厮的搀扶,踉踉跄跄往魏子规的方向扑。楚天河揪住魏子规的衣服,提了一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求“打我。”

珍珠想着这醉酒的姿态果真是千奇百怪,人人不同啊,魏子规是一副祸水样到处放电,楚天河则是到处讨打“看来他真的醉得不轻。”

废话,魏子规道“你那些特效醒酒药呢?”

楚天河大声吼道“我让你打我!”

第九十七章 损失物品价值

楚天河激动的抡起拳头,一拳打向魏子规,魏子规偏头躲过,两人随即过起招来。

珍珠没想到啊,楚天河醉后是个暴力狂,她大声喊道“少爷,小心!”

声音远远飘来,魏子规扭头看,发现珍珠已经自觉自发自动且速度的找好安全地方蹲着了。

魏子规心想她也不全然一点武功天份都没有,至少她腿下功夫算得上是天赋异禀,懂轻功的武林人士逃命怕且都没她快。

珍珠朝魏子规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放心,她懂的,她要做他贴心的大棉袄,男人打架,女人靠边,绝不给他带去后顾之忧。

珍珠紧急疏散周围不懂拳脚功夫的下人“一级戒备,怕死的躲开。”

楚天河根本不是魏子规的对手,魏子规原不想跟个醉汉计较,主要防守。

楚天河一个扫腿,把为庆祝魏子规和珍珠即将大婚置重金买的几株兰花拦腰弄断了。

珍珠喊道“一株二百。”

架在院子里的烧烤架也被砸了,还有放在架子旁边的各种调味料和串好串的猪肉、鸡肉、虾仁,各类时蔬。

珍珠及时播报损失物品价值“猪肉二钱一斤,鸡肉四钱,虾仁……”

魏子规无语,他在打架,她报菜价。

魏子规见楚天河这般纠缠不是办法,如楚天河所愿,一拳打在他脸上。楚天河跌倒在地,晕了。

珍珠惊呼“你把他打晕了。”

魏子规反问“不然呢。”

魏子规阿九将人送回楚府,等阿九从楚府回来,珍珠才知道了楚天河这般的原因。

她让魏子规将小虎捡到的手帕送去晋京府后,忙碌婚事,也没再跟踪纵火案的后续,所以中间发生的许多事情她全然不知。

比如手帕送到晋京府的当日,送给楚天河并蒂莲帕子的方玉便旷工了。

楚天河寻到方玉家,发现方玉,方玉的爹娘,方玉的妹妹不知所踪,屋中值钱的东西都没了。又是有方家邻居的供词,说是寅时时见方家一家子坐马车走了,楚天河当下便断定,方玉就是晋京府的内鬼了,自知东窗事发,才漏夜潜逃的。

方家一家离开了晋城,消息石沉大海。

直到前日,方玉又忽然的出现了,她投案自首,对纵火案供认不讳,说是受了忽弥詹的指使,因高燕一直暗中资助齐王粮草,助他谋反,齐王被擒,忽弥詹担心东窗事发,这才要下杀手。

方玉写下了罪状画了押。在朱焕庐吩咐将方玉收监时,方玉叫住了楚天河,楚天河是个嫉恶如仇,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

据说当场说了两句难听的话,比如你不配穿上晋京府的这套制服,耻于与你共事多年诸如此类的。连前天夜里方玉托狱卒带话,希望能再见楚天河一面,楚天河都拒绝了。

而那夜,方玉就在牢中自尽了。

昨日方玉的爹娘寻到了晋京府要找女儿,楚天河才知方玉纵火,是因为对方拿她家人的性命来做威胁,方玉离开也并不是真的要畏罪潜逃,只是想安顿好家人,再回来承担罪责。

方家爹娘不见了女儿,猜想方玉是回了晋城,便也赶了回来想求朱焕庐从轻发落,结果听到了女儿死讯,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女儿,当着楚天河的面前自尽了。

珍珠叹气,猜想道“少爷,你说那日跟着小虎的会不会是方玉,她想拿回帕子?”

魏子规道“人已经死了,不得而知了。”

是啊,不得而知了。

珍珠百思不得其解,方玉为何想将爹娘送出晋城,只是担心忽弥詹的权势,怕其灭口?忽弥詹身份再贵重,也不过是个使臣。

若是一早就得知高燕与齐王有勾结,如此叛国重罪,与其隐瞒不报。不如告诉与她共事多年的楚天河,再借由楚子令出面,庇护方家一门,不是更安全的选择么。为何要选择受威胁去放火?

她琢磨了一个晚上,都想不通,明知无人可解惑了,再想也不过是自寻烦恼,可还是忍不住想,忍不住想,一直想到了宫嬷嬷来给她上课。

珍珠面上专注,实际心不在焉。

宫嬷嬷唤道“公主。”

珍珠还算反应得及时“什么。”

如何检测课桌前的人有没有认真听讲,那自然是要通过提问了“老奴刚才说到哪了?”

珍珠低头,看着书本上魏子规给她圈的重点,不答反问“嬷嬷,你说人为何要成亲?”

宫嬷嬷道“自然是男当婚女大当嫁。”

珍珠托着腮道“那又是谁规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呢,父母之命?礼法?纲常?也总有不想婚不想嫁的吧。我在一本杂书上看过一篇礼论篇,礼起于何也?书里说人生来有**,有所求就会有争抢,有争抢就会有祸乱,圣人厌恶祸乱,就用礼来约束人的**。所以有守礼这么个说法。嬷嬷觉得对么?”

宫嬷嬷道“自然是对的。”

珍珠道“也就是说礼的产生是为了约束这个**,那如果一个人无欲无求,是不是就没有守礼的必要了?那你说如果这个人不想成亲,他没有这个成亲的**,家中爹娘却硬是强人所难的逼迫他成亲,去行这个婚嫁礼。那他爹娘算是有礼还是无礼呢?”

显然这是应试教育,并不鼓励学生课上做发散性提问。

宫嬷嬷道“公主的问题,过了。”

珍珠也并不真是打算求得个标准答案,就是想自然,不留痕迹的转移这位宫嬷嬷的注意。

果然,宫嬷嬷一下就忘了珍珠刚才开小差的事了“这梳礼极重要,我示范一次,请公主仔细看,步骤不能出错。”

珍珠嘴上应“好。”

这么鬼麻烦,她这辈子是再不会成第二次亲了。

一堂课结束。

珍珠有一盏茶的休息时间。

丫鬟端上杏仁糖,珍珠捻起一块往嘴里扔,一脸满足,她就喜欢这甜滋滋的味道“嬷嬷,你要吃么?”

宫嬷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珍珠心想,这位是礼仪课老师,吃喝坐卧都得讲礼,讲仪态,估计是刚才她嘴张得太大了。

第九十八章 就不能来个公主抱么

宫嬷嬷笑了,优雅的捻了糖放进嘴里,咀嚼时还用衣袖遮挡,直到将糖咽下才将衣袖放下。

珍珠道“嬷嬷,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笑。”她嘴甜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宫嬷嬷又变回一副严肃面孔“这样轻浮不得体的话,公主日后不要再说。”

珍珠心想这就算轻浮了?若按这标准,那往日她对魏子规说的那些算是极下流的话了。

珍珠道“先前嬷嬷说教过宫里的娘娘们礼仪,那你认识一位叫月娘的妃子么?”

宫嬷嬷低头道“不认得。”

珍珠之所以问只是想了解了解这一世生母的些许过往,后宫嫔妃虽多,但依她所知,她的生母应是位三千宠爱于一身,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人物,该多多少少听过才是。

珍珠道“你再仔细想想。”

宫嬷嬷道“确实不认得。”

珍珠又抓了块糖,她记得宫嬷嬷说她是十五岁入宫的,那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真没听过?

魏子规带着阿九和王乾荪要出门。

两个院子打通了,静苔院有什么风吹草动,珍珠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珍珠大声道“魏公子,你要出门么?”

魏子规转过头来,看到珍珠是一脸的羡慕,同人不同命,同样是成亲,他逍遥快活,她得背书考试,珍珠抓起袖子嫉妒的咬着。

魏子规走了过来,朝宫嬷嬷作揖。

宫嬷嬷还了礼。

珍珠问“魏公子要去哪?”

宫里的人在,他们两还是得做做样子的,魏子规道“回公主,去楚府。”

珍珠叹气,她也想去,可是去不了。

宫嬷嬷朝静苔院那望了一样,道“公主与魏公子虽说即将大婚,但毕竟尚未行礼,按着规矩,婚前这般见面,实不合适。”

珍珠心想不合适么?可她觉得挺合适,墙拆了,现在住房面积大了,还通风透气了。结婚之前还得隔离,如此不人性才是不合适吧。

珍珠道“墙都拆了,等同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总不能为了婚俗规矩把墙又砌回去,或者搬去大厅睡吧。”

魏子规郑重的做出保证“嬷嬷请放心,子规不敢损公主清誉,也不敢逾越礼法。”

珍珠托着腮道“是啊,魏公子爱惜清誉就如燕雀爱惜羽毛,是位任人如何挑逗,都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只要说话时他不拿正眼瞧我,我也不拿正眼瞧他,便不算见面了。”

魏子规抬眸看她。

珍珠心想,她是在夸他冰清玉洁不染纤尘,听不出来么?

宫嬷嬷道“皇上疼爱公主,是故破例允公主未行大婚,却可在宫外立府。公主府挨着魏府,如今连一墙之隔都没了。老奴信魏公子是知礼守礼的人,可毕竟是圣贤定的规矩,若不依照恐被人非议。奴婢还是回宫禀明,先接公主回宫里住到大婚那日吧。”

不用保守到如此吧,只剩七天,也就是一周,还得折腾回宫里住。珍珠道“嬷嬷不就担心见面的问题么。”珍珠打了个响指。

丫鬟弯腰听差遣进屋拿了块布。

珍珠用布把脸包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睛位置留一条缝“这样不算坏规矩了吧。”

宫嬷嬷“……”

珍珠伸出手小心翼翼摸索着,缝隙留得太小,视野变得极窄。她回到书桌前,好了,可以继续上课了。

……

珍珠摸进魏子规的房,却被门槛绊到跌了一跤,她趴在地上嚷起了疼。

魏子规看着她五体投地“你趴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珍珠道“你现在是在教育孩子如何独立自主,跌倒自己站起来么。你是把我当女儿还是当媳妇,你知道上一个像你这般做出冷漠反应的男人他下场如何了么?”

魏子规懒得答,过来要扶她。

珍珠厚着脸,要求升级服务等级“就不能来个公主抱么。”

魏子规嫌她麻烦,却还是无可奈何的如了她的愿,把她抱了起来“你师父是不是教过你什么蛊术。”

珍珠道“你是想说我会妖术,遮了你的眼,你才看上了我是不是?那你就冤枉我了,分明你自己口味重喜欢找虐,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魏子规作势要扔了她。

吓得珍珠抱紧他的脖子,哇哇叫道“是我引诱了少爷,少爷年少无知才着了我的道,尽管如此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负起了责任,实属是一位有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还有责任心的好青年。”

魏子规对于这个回答勉强算满意“你就不能把你脸上的布揭了么。”

魏子规把珍珠放到椅子上。

珍珠道“不是你让我好好学礼仪,免得成亲那日贻笑大方。我现在不就在守礼仪么,嬷嬷说的,不能见面。”

魏子规道“那你还过来干什么。”

珍珠发嗲“人家想你了嘛。”

魏子规笑了“平时让你守礼,倒不见你执行得这般彻底。”

珍珠想抓痒,奈何布包着脸“偶尔也还是会守一下的,看心情。其实这样包着脸有点闷热,还有点痒。”

魏子规看不下去,把她脸上的布扯了。

珍珠道“可不是我不守礼,是你不守。”她就知道,在宫嬷嬷面前装模作样,其实他心思跟她一样邪恶,比她藏得好罢了。

珍珠感觉自己的皮肤终于能呼吸了,她赶紧拿出镜子照了脸,想着改良包脸的方法,比如,她又摸出手绢包住头,在鼻处打了个活结。这样既不影响视野,又不妨碍呼吸。

魏子规看着她这新造型,把手绢也扯掉了“贼眉鼠眼。”

珍珠道“你今天去楚府有何收获,楚天河怎么样了?”

魏子规道“不怎么样。”

珍珠道“他是个狠有正义感的人,除了性格跟少爷你有些像,孤僻,不合群,偶尔说话直接得伤人,去掉这些小瑕疵,也算是个完美的人了,这次的事对他打击肯定是很大。”

魏子规道“我说话再如何直接,也不及升平公主你说话伤人吧。”

第九十九章 知识果真是笔财富

珍珠真诚的说道“若是曾经伤过少爷你的心,我道歉,我有时是太诚实了些。”

魏子规想问问她是来讨打的么。

珍珠道“你明日若还去楚府多开导开导楚天河吧。”

魏子规道“我今日是有事找他,已经说完了。”

他说得这么简单,想来她若问是什么事,他也不会告诉她了。

珍珠发现他在整理房间,桌上堆了许多杂物,真是难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魏大少爷居然劳动了。

珍珠道“这些是都不要了么?”

魏子规道“不腾出地方怎么放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珍珠想着他把她的定制大床和梳妆台统称乱七八糟的东西合适么,床他可是要分去一半的。

珍珠坏笑“为什么会是你自己收拾,还是大晚上收拾,该不会有些不方便被人发现的东西在里面吧。”

珍珠赶紧翻找,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少儿不宜的,便是他的把柄了。

什么呀,不是字画就是书。

珍珠翻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什么?论赋制。”

魏子规道“去年辩学的题目。”

珍珠道“啊,我有印象,子意说你都是得第一的。”

魏子规注视着她道“是啊,我每年都是第一,我原以为自己的口才也算不错了。可是碰上了你,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牙尖嘴利连隔壁的狗都怕的,我这等凡夫俗子即便再练十年也办不到。”

珍珠拍拍魏子规的肩,当心上人缺乏自信时,适当的给他打打气,也是贤惠的她的一项重要工作“少爷,你不要太谦虚了,要知道太过谦虚就是虚伪了。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今年还会举办么?若还会举办,你要是还参加,肯定蝉联第一。

珍珠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毕竟我不参加嘛。”

魏子规确定她真是来讨打的,她还真当他夸她么“论嘴皮子功夫,你一定是天下第一。”

珍珠摆摆手,她还不够格担下这个牛掰的称号“各行各业竞争激烈,那么多泰山北斗,哪到我这黄口小儿妄自尊大。有一位叫苏秦的前辈,凭着一流口才做了六国丞相;还有一位叫诸葛孔明的前辈,舌战群儒,能把人活活气死。他们当初可是我的偶像,因为他们,我才会在口才这方面狠下了一番苦功,有了今日这番成就。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有很大提升空间的,毕竟我一分钟也只能说一百三十二个字。”

珍珠解释道“一分钟就是你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数到六十,差不多就是一分钟了。”

她还想说几个字,魏子规道“升平公主,你才真是谦虚了。要换作别人,舌头早就打结了。”

珍珠挑挑眉,记录就是用来打破的嘛,在打破之前,人类永远不知自己的极限在哪“少爷,要不要我给你来个特训,五两学费,小班……”

魏子规接话“小班教学,二十日速成是么,不必了。”

珍珠自言自语“你怎么知道,难道我当初也跟你推销过?可是我怎么不记得。”珍珠好奇的问,“辩学赢了有奖金么?”

魏子规道“一百金。”

珍珠想到这个举办方很大方嘛,她家魏少爷年年是魁首,那奖金累计……知识果真是笔财富啊。

珍珠感兴趣的问道“比赛是什么时候?参赛有什么要求?单人赛还是可以组队?”

魏子规见她两眼放光“女子不能参加。”

珍珠拍桌子,只因为性别就剥夺参赛资格“歧视,这是**裸的歧视。我还想着若是能男女组队,我们两就一块上,队名我都想好了,规珠队。”

魏子规道“你可真会起名字。”她是什么名字难听就专门起什么么,龟猪,“若是女子能参加,你以一人之力就可立于不败了。”

珍珠道“即便我有这般实力,做人还得要谦虚些。谦虚二字,少爷懂么?”

魏子规笑,全大晋最不谦虚,最自大的人居然和他说起谦虚二字,她总算是成功说了一个让人发笑的笑话了。

魏子规道“驿馆已经被封了,街上都是在讨论晋京府纵火案和鼓楼天灯案的,皆说高燕一手策划,一旦皇上出事便要趁机蚕食大晋疆土。”

珍珠道“虽说流言传播起来是很快,但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魏子规话里有话“只要有心,那便是要多快有多快。”

珍珠道“你意思是有人意图操纵人言?”

魏子规道“你在要卖你那些米,你的那些茶叶时,也会搞你那些哗众取宠的噱头,不是么。”

珍珠想起高邦,她的父亲是位有雄才大略的皇帝“你心里想的和我心里想的是一样么?”

魏子规道“高燕的摄政王把持朝政排除异己,民间各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高燕早就是民怨沸腾人心涣散。而观大晋,皇上励精图治,减免赋税与民休养。两国实力早是悬殊可见,只因为早年签订的盟约,这才相安无事。”

珍珠心想着,所以现在是看谁先捅出第一刀么“你觉得晋京府的纵火案真和忽弥詹有关么?”

魏子规道“今时今日,不论全是他做的,还是只有一件、两件是他做的都不重要了。我与你说这些,是担心不知高燕是不是在晋城还布有暗桩,会生出些什么事情来,这几日你就好好留在府里学礼仪,不要出去。”

珍珠点头,一脸郁郁。

魏子规道“不需杞人忧天,即便天塌下来,就你这个个子也先压到别人,压不到你。”

珍珠心想可是他个高啊,事物的联系具有客观性普遍性,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真有事,她是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的。

珍珠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结了婚再说,真有什么事,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们两一块总有办法的。”

魏子规笑道“既是我们两个,何来三个臭皮匠?”

珍珠拍了拍他那可靠的胸膛“我家少爷自然是一个顶两的。”

第一百章 成亲不容易

眨眨眼就到十月初七了。

珍珠得从宫里出嫁,所以进宫住了一夜。寅时起床,在宫女的帮忙下换上喜服,然后就开始进行各种仪式。

宫嬷嬷跟在后,珍珠感觉后脑勺有道视线紧紧盯着,害得珍珠由不紧张开始变成紧张了,生怕她步骤会错。

还好,让她顺利通关了。

最后她三跪九叩拜过高邦和太后,本该磕完了头,由嬷嬷扶她上花轿。

可高邦步下台阶,走到她面前亲自为她盖上了盖头“你娘若是还在,这些她必不愿假手于人。”

高邦送她上花轿。

珍珠小声道“欠父皇的礼物忘记带进来了,等我回门再一并带来。”

高邦笑了,此时没有君臣,此处只是一对寻常父女,再寻常不过的对话。

珍珠坐上花轿摇摇晃晃出发了。

轿子到了魏府,拜过堂丫鬟就搀着珍珠进新房了。

这里成婚仪式没什么互动环节,以致她没有什么参与感,来首摇滚调节一下气氛都好,不过这是不可能。想一想就可以了。

她和魏子规太熟,新娘子那种娇羞以及对未来相公充满好奇的忐忑感,她一丢丢都没有。

珍珠坐在床上发呆,觉得无聊,便把红盖头扯下了,盖着这个有点闷。

丫鬟赶紧劝她把盖头盖回去,这盖头只得魏子规来揭,珍珠道“好好好,盖上。”

珍珠把盖头抖了一下,房中伺候的六个丫鬟忽然全倒下,颈处皆刺了根细细的银针。

珍珠瞠目,发现自己的盖头上也扎了根针,若不是她刚才那么抖了抖,正巧挡下,这群倒下的人里会多加她一个。

珍珠惊得把红盖头扔了,然后见到丫鬟打扮的木白鱼走了进来。

今日魏子规和珍珠大婚,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喝喜酒,这些人都带着下人。

护院是不可能一一认得,又能一一核对真实身份,那么多人进进出出,便容易出现安保漏洞了。

“木姐姐。”珍珠戒备起来,她穿这样应该不是来喝喜酒的吧。

木白鱼娇媚一笑“恭喜公主与魏公子喜结连理,公主不是一直想见楼主么,楼主命我来请公主。”

珍珠心想她才觉得婚礼闷,老天立马就给她安排了段刺激的,她能不能请老天爷把这段容易让人血压高的情节删减了,她不嫌闷了,真的。

珍珠勉强挤出笑“我今日成亲,还是改日吧。”

木白鱼道“只怕改日楼主未必还在晋城,还是今日吧。”

珍珠暼了眼机关,她得挪过去才能碰的着,可就凭木白鱼的身手,她没信心能快得过她的银针。

她想起了魏子规说木白鱼懂武。

原来不止懂武,还是个百步穿杨使暗器的高手,这年头的高手是满大街都是么,怎么总让她碰上。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拔下金簪抵住喉咙,示意木白鱼不许再往前,否则就当场自尽。

木白鱼奉命活捉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公主何必如此,白鱼和你保证绝不会伤你分毫,真的只是请你去坐一坐,品了茶就送回来了。”

珍珠含着眼泪情绪激动,向左挪了小步“木姐姐,你可知一个女子心心念念的就是觅得如意郎君白头偕老?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却说要带我走,姐姐知道什么是悲剧么,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

木白鱼进退两难,她要把珍珠带走可又怕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再拖延下去难免会惊动他人。

木白鱼也换了对珍珠的称呼,柔声安抚道“姐姐也不想,我有苦衷,你先把簪子放下,我慢慢说你听好么。”

珍珠又挪了小步“我不是三岁的孩童了,没这么好骗。我见都没见过楼主,他为何抓我?”

木白鱼道“我只是听命行事,其他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愿如实相告?”

木白鱼道“真的不知,我与妹妹虽只见过几面,但妹妹一直以礼相待,不似他人只因我是戏子而轻贱于我。我很喜欢妹妹,若不是不能违抗楼主的命令,我今日绝不会来。”

珍珠问“你不会是高燕奸细吧?”

木白鱼道“妹妹不如跟我回去,妹妹想知道什么,楼主都会为妹妹解惑。”

珍珠见套不出话“你后退。”

木白鱼道“好,我后退。”

木白鱼手背到身后摸出一朵金牡丹,想趁珍珠不备打掉她手里的簪子。

珍珠拍了床头机关,跳进暗道。

珍珠滑到底,爬起来提着裙子死命往前跑,到了分叉口她把头上沉甸甸的凤冠故意扔到了左侧通道,自己往右跑,跑得快断气终于到出口了。

珍珠从假山那钻出来,杀猪似的喊“救命啊,快来人!”

她是造了什么孽,拿到的剧本就是三天两头就在喊救命。

她嘹亮的声音很快引来公主府的护卫,还有原本在魏府招待宾客的魏子规。

珍珠见到魏子规,便似小鸡仔赶紧躲魏子规这只老母鸡身后。

在珍珠后面从假山爬出来的木白鱼和护卫打了起来。

魏子规想上前擒下白木鱼,奈何珍珠抱他抱得死死的。

珍珠怕道“你别过去,她要来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擒贼先擒王怎么办?”

王乾荪上去帮忙,不敌,被木白鱼踢了一脚,压到了那些护卫身上。木白鱼则趁机施轻功逃了。

魏子规看着一身狼狈的珍珠问“没事吧。”

珍珠摇摇头,他现在知道她要求弄逃生出口的决定有多明智了吧。

魏子规把珍珠送回新房,让人将晕倒的丫鬟抬下去了。

珍珠可不敢一个人再待着了,她拽着魏子规的袖子不放。

魏子规对阿九道“让爹娘帮招呼吧。”

阿九笑得暧昧“是。”离去时把房门关上。

珍珠道“我的凤冠还在密道里呢,得记得拿回来,可值钱了。”

魏子规道“这时候你还想着钱,你没被抓去已该庆幸了。”

珍珠不解“之前对我还那么好,说翻脸就翻脸。人心隔肚皮,果然是猜不透的,尤其是女人的心。”

魏子规道“抓到人才知道她为什么要抓你,府尹已经让人去封戏楼。不过估计人去楼空了。”

珍珠也觉得封楼没用了,木姐姐不傻,不可能还回去。她把脚搁到他膝上,大爷般的口气使唤道“刚才好像扭了一下,给我揉揉。”

魏子规暼了她一眼,见她方才受惊了,没说什么,脱了她的鞋袜给她揉脚。

珍珠道“她是属于反朝廷组织呢?还是哪国的间谍呢?我方才一直想炸她的话,没成功。少爷你分析力不是很强么,推理推理。”

魏子规道“这戏楼在晋城经营多年,并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人人都只当他们是一群戏子,若不是这次要抓你暴露了,没人猜的到他们还有其他身份。蛛丝马迹都没有推理什么。”

珍珠庆幸道“还好她没用什么蒙汗药,**药的。”

魏子规道“她能隐藏得这么好,多年来不露蛛丝马迹,可见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今日却单枪匹马的闯入魏府……”

珍珠接道“莫非最近黑市缺货?所以说这种迷药就该家中常备。”

魏子规“……”

珍珠道“开个玩笑,舒缓一下我自己的情绪,我现在还惊魂未定。”

魏子规道“你出行都有高手跟着,不容易下手。之前在岳秀庄倒是次机会,她许是想灌醉你,只是未得逞,万不得已她应该也不想冒险,若是暴露,多年经营付之一炬。”

不说这些了,越想悬念越多。珍珠抱怨道“你说我成个亲容易么,还得先八百米长跑,早知道穿什么嫁衣呀,该穿运动衣,没吓死差点累死。”

魏子规道“谁让你总惹麻烦。”

珍珠道“不是我惹麻烦,是麻烦惹我。你分清楚主语和宾语得么。”要不是她机灵,他没媳妇了。

魏子规不语。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珍珠轻轻踢了他,道“少爷,你意思意思抿一下交杯酒,咱们两就洞房吧。”

魏子规面红耳赤,像是被扔进锅里煮熟的虾“你说这话都不会难为情么。”

为何要难为情,珍珠理所当然道“成亲本来就要洞房,不洞房跟我去饭馆点了份套餐结果光看不吃,浪费钱有什么区别。你去酒楼会只看菜不吃菜么?”

那也不必这么直接吧“你就不能含蓄些么。”

珍珠想了想“少爷,你意思意思抿一下交杯酒,咱们两就睡吧。”

够含蓄了么,不过有件事她还是得先问一问。

珍珠伸出食指戳了他一下“话说你没看过那种书,你懂步骤么?你别这样瞪我呀,这不是很正常的问题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只是在弄清楚一会儿你我哪一方该主动些罢了。”

她的话魏子规没一句是接得上的。

珍珠捧着自己的脸,扭扭捏捏做出娇羞姿态,该装害羞时还是得装一装的。

她道“人家虽然也是第一次,但毕竟课外书看得比你多那么一两本还是知道的。不过你懂医,总该有点常识。而且我听说有些人对这种事天性使然,无师自通,是真的么?交流一下。”

魏子规“……”

算了,不问了。珍珠把魏子规扑倒,两人亲得火热,从床头滚到床尾,刚要上演少儿不宜的片段,魏子规的大长腿踢到了机关。

珍珠大叫了一声“啊——”

又掉坑里了。

第一百零一章 他才是不好意思那个

魏子规喊珍珠起床,起初这声音里倒还有几分柔情蜜意的“辰时了。”

珍珠迷迷糊糊道“哦。”

也不知她怎么做到即便闭着眼也能一下就定位到魏子规的唇,珍珠凑上去和他亲热。原意是要哄哄他再多争取十分钟睡眠时间,可魏子规的理解与她有些许出入。

他之前守着礼数,如今再无顾虑,彻底解放了天性倒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们现在是有证开车,可以共同解锁各种没羞没臊的姿势,深入探讨并相互增进技艺。

一番切磋后,魏子规神清气爽,珍珠则更想睡了,这项运动很耗体力。

珍珠原想着以后的每一个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入,魏子规会用深情且温柔语调喊她起床。

这会是多么悦耳的闹钟铃声,能让她一早就充满活力,精神焕发的迎接每一日的开始。

可现实当真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魏子规穿好了衣服,见她不肯动,便没了方才温存时的柔情,她的放纵和散漫,对应的是他的自律和严格。

魏子规道“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快起来。”

珍珠大被蒙头,这厮太过分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珍珠磨蹭了许久才起得来床,梳好头上好粉,特意留了眉毛没描,她道“少爷,闺房之乐,给我画眉吧。”

魏子规提醒“你该改口了。”

珍珠额头抵着魏子规的胸膛,扭扭捏捏矫揉造作,拨弄着他的腰带,娇滴滴道“诶呀,还是叫少爷吧,叫相公,人家会不好意思嘛。”

魏子规不知这房内就他们两人,她这是要演给谁看“不好意思的人会跟我讨论无师自通,课外知识,谁要主动这些事么。”相比之下,他才是不好意思那个吧。

珍珠抬起头来,刚才蹭他的衣服,把她脸上的粉蹭掉了一块“拆穿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小拳拳打他的胸口,“少爷,你坏坏。”

魏子规一脸嫌弃的道“我还没吃东西。”她是故意想让他吃不下的么。

魏子规拍了拍衣服上的粉,找来布擦她的脸“你一大早涂那么厚的粉是要吓谁。”

珍珠抗拒,可还是被他捏住下巴,把她刚化的妆擦了个干净。

珍珠道“你知道什么,这个妆就是要这样的。”好了,她白画了。

魏子规看了眼她的眉毛,“眉不必画了。”

珍珠笑道“你是想说我眉形生得好是不是。”她照了镜子,倒也自恋的觉得她的眉是生得不错的,眉如远山,“这叫远山眉。”

魏子规道“你这是一字眉,再怎么画也是那样。”

珍珠拉长了脸,脂粉可以少涂,可她眉色有点淡,还是得画。珍珠不想在成亲的第二日就因为口角发生血案,她坐到梳妆台前“算了,我自己画。”

魏子规拿走她手里的螺子黛,坐到椅子上,事先声明“画得难看不许抱怨。”

珍珠笑着传授他画眉的经验“丹青画得好,画眉也不会画得难看的,你就把我的脸当成画纸,一笔一笔描。”

魏子规笑道“哪有像你脸那么厚的纸。”

珍珠心情好转,不与他计较,她鼓励道“第一次画就算稍稍不如意也没关系。多练练手,技术就上来了,以后这描眉的活都给少爷,不会有人和你抢。”

魏子规道“话是好听,只怕我画得稍丑一下,你就要跟我闹了。”

珍珠比了个心“怎么会呢,这是少爷的对我的爱呀。用爱描出来的眉,哪怕再丑,我也不会洗掉。”

她确定?魏子规道“好了。”

珍珠心想书中说张敞给他妻子画眉,画出的眉妩媚得不得了,魏子规即便达不到人家那化妆师的水准,有画画功底在,总也能画出中规中矩的眉形吧。

她带着期待和幻想照了镜子,想看他怎么锦上添花。

妈呀,她脸上那两条毛毛虫是怎么回事。

珍珠扭头,看到魏子规笑着。

珍珠气道“你故意的。”

魏子规确实是故意的,谁让她昨日说那些话,一人气一次,当扯平“你真的要顶着这张脸出去?”

珍珠十分平静,山雨来前的平静,要跟她斗是么,她应战“我就这么出去,反正丢人的也不只我。”

她说罢起身,魏子规见她真作这般打算。门都开了,一只脚垮出了门槛,便又赶紧去把她抱了回来。

门外打扫的小厮愣愣看着,魏子规斥道“看什么。”

小厮默默把眼移开,这高门大户的小厮不好当啊。

……

魏研上朝去了,珍珠沏了热茶给南宫瑶敬茶。

南宫瑶道“你是金枝玉叶,这不合礼数。”

珍珠笑道“我只是把茶双手递给夫人,不算是敬茶。”算不算还不是她一张嘴说了算。

南宫瑶笑着接过茶抿了一口,只是对魏子规和珍珠说了两句夫妻要和和睦睦,互敬互爱诸如此类的相处之道,便是当做新媳进门,长辈训话这步骤了。

珍珠是最喜欢这种简短而有力的发言的。

南宫瑶道“以后不必早起请安了。”

魏子规道“娘也实在是太高估她了,她坚持不了三……”最后一个字没出口。

珍珠笑容满面,一副接受批评和意见的模样,谁能想到她的左手背在后在摸魏子规的臀,她多的是办法叫他不乱说话的。

子意笑“我也要喝珍珠给我递的茶。”

珍珠道“你这个小姑子给我倒茶还差不多。”

南宫瑶拉过珍珠的手,关心道“昨日吓坏了吧,好在是有惊无险。”

正是会装可怜的孩子有糖吃,珍珠扁嘴“真的好可怕。”

南宫瑶道“我让厨房炖了红枣百合茯苓汤,多喝些。”说完又吩咐丫鬟去收拾南边的小院出来,她对魏子规和魏子意道“大哥会带莞翠来晋城住一段时日。”

魏子规问“只有舅舅和莞翠么?”

南宫瑶点头。

请过了安,回了静苔院,魏子规看书,珍珠喂小子。

她拿了小勺,舀了鸟食进小子的专属饭碗里“你舅舅只带着莞翠姐姐来晋城,你说是不是南宫家终于爆发家庭战争了。”

魏子规道“你八卦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你这奖品当真是有诚意

珍珠道“我不过说两句,你就讲我八卦。”

魏子规反问“你不八卦么?”

珍珠纠正道“我只是好奇心比一般人重那么一点点。”

大侠用头顶开了门,钻了进来,跑到珍珠脚边蹭着,珍珠蹲下抱起了小家伙,愉快的撸狗“重了些。我就说嘛,跟着我混,天天吃香喝辣,日子滋润吧。”

大侠的新狗窝就坐落在静苔院,相当于是独栋别墅,自带小花园。

魏子规每次进出房间,总觉得这条狗在拿一双狗眼瞪他。

珍珠提议道“少爷,你早上晨练一个人也挺孤单的,不如带上大侠吧。”

魏子规道“小子是你买的,扔给我养了,大侠是你领回来的,现在又要扔给我,你可真是位尽责的好主人。”

珍珠道“我在给你们创造培养感情的机会,大侠喜欢我,我喜欢你,同理可证,只要你花心思在它身上。日子久了,它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什么歪理,魏子规道“我为何要让一条狗喜欢上不可。”

珍珠夸道“它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它有侠义心肠乐于助人,能看家护院保护主人。入府这些日子,它只咬过你的东西,其他人的它都没咬,说明它坚持自己的品味绝不随波逐流。”

魏子规瞪她,她这是人话么“你说得这条狗倒是比你还有个性。”

珍珠道“要不是昨日来的宾客多。怕它闯祸把它关去别处,想必木姐姐根本靠近不了,它必是一早警觉,汪汪叫提醒我了。”

魏子规道“是你带它回来的那你就顾好它,它要是又进房来咬我衣服,咬我的书,我就……”

珍珠把狗护在怀里“它这么可爱,你不会说出要扒它的皮这等狠心话吧。”

魏子规道“它只是条狗,能懂什么,出了问题,我自然找的是它的主人,看管不利,要扒也是扒你的皮。”

珍珠难以置信“新婚燕尔啊,举案齐眉啊,夫妻恩爱啊,才过了第二日,甜言蜜语一句没有开口就是要扒皮,你还能再过份些么。我要听那三个字,你懂的。”

对于她的要求,魏子规十分痛快的配合了,三个字是么“去洗手,否则别碰我。”

珍珠将他上下打量,翻了个白眼,一个窝瓜还当自己是香饽饽了“不碰就不碰呗,碰你一下能长生不老么。大侠,我请你吃东西,你是想吃猪排呢,还是想吃炸鸡块呢?”

珍珠抱着大侠去小厨房,魏子规心想她对狗倒是比对他要上心多了,就没见她轻声细语问过他想吃什么。

……

珍珠拿着一盘香喷喷的炸鸡回来,看到魏子还在看书,坐得笔直端正。她走到他身旁,仿若方才就没拌过嘴般,香肩撞了撞他“你都看不累的么。”

魏子规斜眼,她方才不是表示不稀罕碰他么,珍珠道“打是情骂是爱,斗完嘴就过了,你至于这么小家子气么。要吃么?”她抓起一块炸鸡,送到他嘴边。

魏子规皱眉道“你洗手了么?”

珍珠心想她虽不到他爱干净的那种程度,但也不至于邋遢到连这点个人卫生都不讲。

珍珠道“魏大少爷,我洗手了,而且用了香皂。这是我在皂角的基础上改良的清洁用品。你闻闻,是不是香香的。”

魏子规闻言,这才张嘴。

珍珠把鸡块喂进他嘴里,她道“我去哪你都是陪着我,耽误了你不少学习时间,不过每每只要得了空闲,少爷你总是争分夺秒的学习,这点我真的很佩服。”

魏子规慢悠悠的道“我也佩服你,每每得了空闲,总要想着如何赚银子。”

“显然少爷注重精神领域,我更注重物质领域,咱们两的三观其实有些不一致,不过爱的力量让我们冲破了一切。所以余生,你我要像夫人说的相亲相爱啊。”珍珠摸摸他的头,脸贴着他的脸说。

魏子规笑,她这是哄孩子么“脖子有些酸。”

珍珠道“哦。”

魏子规又暗示了一次“脖子不舒服。”

珍珠拉开书桌左侧的抽屉,拿出一物,按摩锤“别老是低头,对颈椎不好,这个我本来想自己用的,既是你比我更需要,送你了。”

魏子规不信她听不懂。

珍珠语重心长道“我是为你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要总想着别人来伺候,这样你的生活自理能力怎么能提高呢。”

魏子规心想她使唤他时理所当然得很,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问“玩扑克么?”

珍珠道“不玩,又赢不了。”不过真是难得,他居然主动提要玩游戏,珍珠想了想,“要不玩个新鲜的,我抽你书架上的书考你,看你是不是能答对。这游戏既能娱乐,还能帮你复习,一举两得。你若答错答漏答少都算输,输了你就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比如你的私房钱放哪?”

魏子规把书合上,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要是你输呢?”

珍珠抛了个媚眼“那就给少爷新婚小娇妻甜蜜蜜的亲亲十连发,还让少爷你为所欲为。”

魏子规道“你这奖品当真是有诚意,还是算了。”

珍珠道“你不会怕输吧,书架上的书那么多,你虽记性很好,但记忆是有时间性的,你怕忘记了是不是?”

魏子规冷静道“激将法没用。”

珍珠心想他有时真的太不可爱了,她连那么羞羞哒,容易被和谐的话都讲了,他却还是不给面子“那你想要什么奖品?”

魏子规简单明了的道“输了给我当一个月丫鬟。”

珍珠皱起了脸,那不是要她做牛做马一个月,他这是什么新癖好,还玩起角色扮演了“不是给你做过丫鬟了么,哪有人让自己媳妇当丫鬟的。”

魏子规道“那就别玩。”

珍珠实在是想知道他的私房钱摆哪,一咬牙“答应你行了吧。”

魏子规注视珍珠片刻,抓起笔把他们两打赌的内容写了下来“签字。”

珍珠道“还得签字画押,你把我当借钱的,还是当犯人,你我之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么。”

第一百零三章 是丫鬟,不是保姆

魏子规道“我记得你说过一个词叫破产,你还有信用么?”

珍珠嘟着嘴,拉着他袖子一角,为了达成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使尽浑身解数,流畅的在各种嗲嗲的腔调中切换“嗯,人家不就赖过一两……”在魏子规锐利的目光下,她改口道,“四五六回而已嘛,这次不耍赖就是了。”

魏子规对于她的撒娇攻势无动于衷。

珍珠只好签了字。

魏子规笑了,把纸折好放进了荷包里。

这一幕似曾相识,珍珠道“我怎么觉得你的笑不怀好意。”

魏子规道“是么。”他现在可以好好想想,怎么纠正她身上那一堆毛病了。

……

第二日。

魏子规喊珍珠起来,珍珠在床上磨磨蹭蹭,许久后,伸出脚,脚趾头夹住床尾的衣服拖进被子里。

魏子规看着她这番操作,问“你在干什么?”

珍珠道“有点冷。”她完全不想离开被子覆盖的范围,只能缩进被子里穿。

魏子规道“你至于如此么。”

珍珠被子盖过了头,声音闷着,回道“至于,我怕冷。”她能用这种方法换衣服那是她的本事,不是么,

魏子规又等了许久,他直接把被子掀了,其实她已经换好衣服了,躲被窝里睡懒觉。

魏子规直接把她扛上肩,搬运到了梳妆台前。

珍珠怔怔的看着铜镜里披头散发的自己“下次麻烦你用抱的行么,你当我是锄头还是麻袋。”

魏子规没说话,她现在还不怎么清醒,顶撞了她,她疯起来会六亲不认。

珍珠抹了胭脂,出门那瞬迎面感受到了清晨中带着雾水又冷又湿的风,她打了个哆嗦,完全清醒了。

珍珠反应过来,不对呀,她为何想不开陪他早起“你练功又不是我练功,你练完武功再来喊我起床就好了。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珍珠说完想回房,可魏子规揪住她的领子“你是不是忘了昨日输了,要给我当一个月丫鬟。”

珍珠抓住门板,抗议道“对啊,是丫鬟,不是贴身保姆。你几岁了,晨练还要人陪,你想要人陪你去找阿九,你拉我去干嘛,我又不能跟你对打,难道要我跳第九套广播体操给你看么!”

魏子规道“趁着这次机会,把你那些不良习性都纠正过来。以后卯时起。”

好啊,原来他打着这种丧心病狂的主意。珍珠怒道“纠什么纠,我还在长身体,睡多点怎么了。”

魏子规道“你几岁了,还长身体。”

珍珠道“我发育晚不行么!你已经剥夺了我看书的自由,如今连我第二爱好都要夺走,做人不要赶尽杀绝的好!”

魏子规道“赶尽杀绝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珍珠觉得她用词很贴切啊,一再剥夺她的乐趣就是在赶尽杀绝。

珍珠道“你既是爱我,自然不止是看上我的美貌,定是爱我的全部。我若被你改造得不看课外书又不睡懒觉了,那还是我么,还是你爱的那个高珍珠么!”

魏子规“……”

珍珠道“非整得所有人和你一样才是行为端正么。我没嫌你没吃药呢,你倒嫌我睡懒觉了。我告诉你嫁给你了,货物即出恕不退货。”

魏子规道“说什么。”

她说得那么清楚他还听不懂么,那她总结一下“我说我要回去睡觉!”

魏子规道“醒了还睡什么。”

瞧他说的,他现在也醒了,今晚还不是一样睡。

珍珠嚷“要是冻伤了我,心疼的还不是你,我用尽全力保护你的心免受伤害,你怎么就不懂我的用心良苦!我不要去!”

一旦妥协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得坚守原则。

珍珠手脚并用,巴着门框,她不管,反正她死活不会踏出这一步的。

魏子规把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无情的把她拖走出了小院。

珍珠警告道“你是不是真不松手?我告诉你我凶起来即便是我相公我都不给面子。”

魏子规不语。

珍珠大喊“夫人,快救救我!”

魏子规回头,意识到上当了。

珍珠趁其不备踩了他一脚,魏子规一疼自然松手,珍珠赶紧跑。

魏子规打定主意把她抓回来狠狠教训一顿,居然真对他“狠脚”。

珍珠跑到拐角,撞到了人。

南宫瑜肩上背着包袱,他扶住差点摔倒的女儿莞翠,珍珠则是屁股着了地,痛。

魏子规追了上来,把珍珠扶起。

珍珠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路,菀翠姐姐,你没事吧?”

菀翠摇了摇头,与南宫瑜一同向珍珠行拜见礼。

珍珠很想揉屁股,可当着他人的面,这动作不太雅观,只好忍着疼道“自家人不必多礼了,总不能日日见面都行一次礼,麻烦。”

魏子规唤道“舅舅。”

舅甥两人寒暄了几句,珍珠见菀翠瘦了不少,面色苍白。

南宫瑜道“我先和菀翠去见你娘。”

魏子规点头。

南宫瑜扶着菀翠走了。

珍珠回头看,她记得魏子规说南宫瑜带着菀翠去那什么带着一个医字的门派治伤去了,现在看来是伤得不轻。

魏子规对珍珠厉声道“让你不要横冲直撞,走路看路就这么难做到么。”

珍珠不语。

魏子规道“刚才不是很多话么。”

珍珠知道魏子规是在关心她,刚才扶她起来时也是先看她伤着了没,伺候他这么久了,这点小动作她看得出来,就是换个温柔的语气,她会更高兴些。

珍珠道“有错就认,你若说得在理,我也不会刻意去抬杠。在府里确实不该横冲直撞,毕竟还有年长的仆人,撞着他们怎么办。以后除非逃命,否则尽量不跑就是了。”

她回去立马写个请勿奔跑的警示标语,就贴这拐角处。

魏子规见她有真心反省,语气轻了些“疼么。”

珍珠心想废话,他屁股着地试试看,她撅着嘴道“疼死了。”她见魏子规脸上浮现出怜惜,立马打蛇随棍上,“所以给你当丫鬟的事能不能推迟执行,我受伤了。”

魏子规“……”她真是无论什么情况都能想到理由赖。

第一百零四章 损失

子意是第一次见莞翠,听得舅舅介绍这也是她表姐。

子意心下奇怪舅舅和舅母什么时候又添了一个女儿,且看着年纪好像还比绿滟表姐大,子意热情好客邀莞翠住她的悔杏斋,南宫瑜则住进了南边的客房。

珍珠去看望莞翠,莞翠请子意去帮她拿点心,把子意支开后求道“我知道公主已经安置好古月教一众老弱,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们?”

珍珠犹豫“这不太好吧。”古月教的人都知道莞翠是卧底了,再见面要是双方出现什么过激行为怎么办?尤其莞翠现在身体又不怎么好,打起来,吃亏。

莞翠知她的顾虑,道“我真的想见见他们,他们待我像家人一样,是我对不起他们,即便被打骂也是我活该。”

珍珠见莞翠红了眼眶,可强忍着不哭,江湖侠女不能轻易在人前示弱,她懂“这种江湖纷争,很难说谁对谁错,老一辈造下的孽。只是你心不安是因为他们待你像家人么?那么说你回到南宫家后,怕是真没感受过一丝家庭温暖了。”

莞翠沉默。

珍珠道“我也是问傻话了。”莞翠日子若是好过的,南宫瑜不会带她躲到晋城来了,“你若是真的真的想去,那就男扮女装,戴上面具,再戴上纱帽,不讲话,他们应该认不住来。”

莞翠点头。

莞翠隐瞒了南宫瑜,只说是想和珍珠上街看看。南宫瑜见女儿一直以来郁郁寡欢,难得她主动说想出外走走,转换心情,便立马就答应了。

珍珠喊了魏子规,魏子规则把阿九和王乾荪带上了。

珍珠心里奇怪得很,魏子规不是对王乾荪提防着么,带上王乾荪干嘛,不会是担心他们走了,子意跑来静苔院找王乾荪,两人独处吧。

到了目的地,魏子规扶着珍珠下马车。

珍珠听到了刘川风的大嗓门,前方围了好些人,她走近发现全是鲸帮兄弟。

刘川风一脚将一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踹倒,珍珠道“这人是犯了什么事?你们可别滥用私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用平和文明的手段解决。”

众人听到珍珠的声音,齐声喊道“帮主。”

是珍珠让刘川风帮顾着古月教这边,固定时间送些物资来,刘川风出现在这,珍珠不奇怪。

刘川风禀报“前几日有人来这闹事,我有些担心就安排了几个兄弟来守着,今日就遇上有人来纵火,烧了好几棵果树,逃了三个,抓得了一个,现在正在审问。只是这人嘴硬,如何都不肯说。”

珍珠激动道“什么!”

那可是她花重金跨省份运来的。

珍珠一双铜铃大瞬间窜出了熊熊烈火,死死瞪着那个男人“你知道大晋律法损害他人财产如何判么,你知道我那些果树有多贵么,我看你也是赔不上银子了,你是有权保持沉默,我也有权把你剁成肉酱埋了做肥料补偿我的损失。”

魏子规心想方才是谁说要用平和手段来着。

男人面上闪过惊惧,可又尚且存着一丝侥幸,这是晋城,他们不敢杀人,只要闭口不说,问不出什么自会放了他。

珍珠瞪,就他这一头冷汗,浑身哆嗦,还和她玩心理防线,她大声道“一会儿我数到五,要是不说,也不用再审了,拖下去直接剁了!”珍珠开始数数“一、二、五。”

男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内心正是在说与不说中挣扎,没想到就听到珍珠从二直接跳到了五。

男人惊恐道“你怎么不数三四!”

珍珠道“我喜欢怎么数数,你管得着么。好了,机会给了,你自己不珍惜,把他拖下去埋了,垂直埋,让他死得好看些。”

男人嚷道“我说我说,我是张三公子雇来的。”

魏子规皱眉“张府那位张三公子?”

男人点头“正是。”

珍珠心里琢磨着怎么又是那芋头,自从那次诬告她和魏子规杀人,张大人夫妇带着这个张府庶子亲自登门赔罪后,那张府庶子倒是安分了的,怎么又出来兴风作浪了,还是来这作妖,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珍珠想诈出更多信息,便故意吓唬道“你可别胡说,张府不是普通人家,不缺金子银子,他特意雇你来这么偏远的地方烧几棵树?怎么,难道这些树碍着他风水了。你要是骗我,我先把你削成人彘再埋。”

男人道“张府是不缺金子银子,可是张三公子缺。听闻这张府不知何原因断了他的月例银子,张三公子平日里铺张惯了,又是认识些三教九流的人。他跟益昌门一开钱庄的何老板合伙做买卖。”

珍珠道“停了月例还有银子,他私房钱还挺多嘛。”

男人道“何老板看上的是张大人的关系,张三公子虽是庶子,仗着他父亲,晋城之中还是有人给面子的。说是合作,其实张三公子一文钱都没出。”

魏子规问“做的什么买卖?”

男人道“何老板认识一卢胡的商人,能进到些便宜的果。”

珍珠懂了“所以这些水果树碍着他生意了,他就指使你们来烧树。”她抱着手道,“这位张三公子还真是什么事都干,唯独不干好事。”

她从包里拿出纸笔,把男人方才说的作案动机,作案过程,时间地点,又问了男人的住址姓名,一一写好,让刘川风松绑,让其画押。

男人求道“我已都老实交代了,不过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各位好汉放过我吧,我家中还有八十老父需要养活,我若画押。一旦那张三公子知道我供出了他,必定不会让我好过。”

珍珠道“你说得好像就你有爹娘要养活似的,这里干活的都是老弱妇孺,就指望着来年收成了,你放了火。这几个月是白忙活了,来年他们是不是你来养?”

男人哑口无言。

珍珠又道“你要是不肯摁手指印,那就埋了。”鲸帮的兄弟手指关节摁得咔咔响,男人吓得画了押。珍珠把这份口供收好,随便挑了个胸肌发达的兄弟,“送他回去,记得,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进了屋再走。”

她得核实他是不是乱写。

第一百零五章 醉后还有模仿功能

刘川风愤愤道“帮主,就这么让这孙子走了么。”

珍珠淡定的道“放心,这里的损失会有人负责的。先看看有没有人受伤,还有财物损失也要统计一下,去帮我喊福姨过来。”

刘川风道“阿福姑娘不在,我今早来时去她小屋找过她,她好像是出去了。”

珍珠道“出去了。”她看向魏子规,“去哪了?”

魏子规回道“我怎么知道。”她真当他无所不知么。

福姨不在,珍珠还得处理树苗损失,也只得带菀翠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珍珠让魏子规帮她查了这位钱庄何老板的底细,发现这人开钱庄吸纳储蓄是用来放高利贷的。九出十三归,一两银子五两息,还是复利,利滚利,利滚利,做的是最后让人还不上银子只能卖儿卖女的黑心生意。

估计是本金多了,就想向暴利的水果行业发展了,看来大晋这金融业也是很有搞头的。

珍珠托着腮,右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小酒,心里琢磨着要是能弄到钱庄的账本,知道钱庄负债情况和资金流量就好了。

屏风后的魏子规咳了两声,珍珠没理,他提醒道“一个月。”

珍珠啧了一声,把酒壶酒杯收好,绕到屏风后,先是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看,表明她的态度,这才开始伺候魏子规沐浴。

珍珠抱怨道“别人疼媳妇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早上送胭脂,下午送首饰,媳妇提一块豆腐,做相公的都要担心会不会累着她,少爷您倒好,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魏子规笑。

珍珠嘀咕道“你到底是娶了媳妇还是又招了个丫鬟,想想我还挺吃亏的,以前被使唤时还有月钱,现在我是个免费劳工分文不收不说,还得陪吃陪喝陪……”

算了,那个字眼容易惹人浮想联翩,会被禁的,还是别说了。

魏子规拍了拍肩膀,要求还挺多,珍珠真暴打他一顿,只她是文明人不推崇家暴。

珍珠给他捏肩,魏子规道“当初不是你说怕会便宜别人么。”

珍珠感慨道“年轻啊,太年轻,人生规划欠缺考虑。这碧玉年华,还未感受过众星捧月,被四五个帅哥争来抢去为我寻死觅活的虚荣,就吊死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这不符合剧情设定。”

魏子规道“感恩吧,有棵歪脖子树给你吊死就不错了,不是人人像我这般,有眼疾,品味还差。”

珍珠瞪他后脑勺,话题终结者“少爷,你把阿九和王乾荪借我两日。”

魏子规道“你看上那间钱庄了。”

珍珠心想她该说他和她心有灵犀,还是说他太了解她“像这种恶人,赚的都是些不义之财。我心怀正义,不能坐视不管,只有把他的全部家当占为己有,方能彰显天道报应。”

魏子规道“那还真是劳烦你替天行道了。”

魏子规闭眼享受她的按摩,指尖在他肩上来回摩挲,耳鬓厮磨,她调戏“要不要奴家与你共谱一曲鸳鸯戏水,给你擦擦背。”

魏子规从容道“那你进来吧。”

珍珠忽的生出吾家有儿已长成的感慨“遥想几个月前,你还是个青涩的小青年,我不过言语调戏一番,你脸就成了红苹果,才过多久却成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

珍珠对他信心满满“不枉费我对少爷你亲身指导,相信日后再有人对你用美人计,你也能叫他无功而返。”

魏子规道“别以为趁机说些疯言疯语,就可以不用按摩了,没喊停不许停。”

一直到水凉了,魏子规才从浴桶里起来。

魏子规拿过浴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看到某人色眯眯的眼睛从他结实的胸膛到毫无赘肉的腹部一路向下,他把浴巾罩到珍珠脸上“看什么。”

珍珠把浴巾扯下来“是你让我服侍的,又不许我看。若是下一回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比如要我蒙着眼服侍的,麻烦少爷提前说。”她嘟囔,“都拆封使用过了,矫什么情。”

魏子规用力掐她的脸,什么拆封。

珍珠伺候他穿衣,魏子规凑近她嗅了嗅,“怎么有酒味?”

珍珠镇定自若,她被粽子弄得肠胃炎后,脾胃就一直不太好,魏子规给她调理身体,顺便把她心肝也给调了。

对于伤肝的酒,除了逢年过节,要喝不是不可以,喝之前得他同意,对于这个量他是有严格规定的。

珍珠道“你闻错了。”

魏子规眯眼,绕过屏风,顺着酒味走到桌前摸出一壶黄酒“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只是闻着像酒,其实是水。”

珍珠道“一点点有什么关系,喝一点酒能促进血液循环。”

魏子规晃了晃酒壶“这壶都要空了,你跟我说只是一点点么。”

珍珠把酒夺回“本来就是一点点。”

魏子规道“给我。”他知她不怕他,“若是不听话,我去找娘。”

珍珠道“你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要找夫人告状,丢不丢人。”给他他肯定拿去倒掉,“我不给。”

魏子规动手抢,珍珠一不做二不休喝了一口,跳到他身上,魏子规怕她摔了只能抱着她。

珍珠捧着他的脸,嘴对嘴喂给他“有本事你就去告发我,你现在也喝了,大不了……”

她嚣张的警告都没说完,魏子规就直接栽到了地上。还好地上有毯子,他们才没摔疼。

珍珠推了推魏子规,一米八的大个,她花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推开,见他脸颊绯红,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少爷。”

魏子规眼神迷离的看着她“嗯。”

珍珠抿了抿嘴,她忘了他的体质对酒精的抵抗力是负数,酒醉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珍珠测试道“少爷。”

魏子规眨了一下眼“嗯。”

她调戏道“我漂亮么?”

魏子规呵呵笑“漂亮。”

珍珠心想对嘛,这才是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最好诠释,总打击她的长相,说她丑,有个丑媳妇他很自豪么“我聪明么?”

魏子规道“聪明。”

珍珠问“你是不是很爱我?”

魏子规抿着笑,这时候的他,没有腹黑没有直男没有毒舌,年龄一下退化到了三岁,乍一看还有子意纯真暖心的惹人怜爱的天使模样,他点点头。

珍珠一颗心都化了,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摸摸魏子规的头,酒后吐真言啊“老实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魏子规醉眼朦胧,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脑因处理过长的指令而卡顿了。

珍珠自言自语“看来不能问得太复杂,只能是问客观题,不能问主观题。”

她要不要趁机写张欠条哄他画押,也让他给她做牛做马,不过他醒了估计也不会认的。

珍珠趁机洗脑“以后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向左你就向左,向右你就向右。我说什么你不能反驳,让你做什么你得照做。最重要的,不要说我胖说我丑,记住了么?”

魏子规还是点头。

珍珠笑道“比上次在客栈吐我一身可爱多了。乖,姐姐明天给你吃糖果。告诉我你的私房钱是藏在钱庄还是屋里?”

魏子规一个翻身压到她身上,亲吻着,吻得她有些喘不上气,她也只好奋力从他嘴里抢夺空气。

沐浴过后的清新香味叫人闻着心驰荡漾,魏子规开始扯她的腰带。

珍珠狐疑这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醉了应该不懂干这个吧,正要进一步试探他的私房钱藏在哪个旮旯。

魏子规用力一咬。

“啊——”屋里响起了珍珠的惨叫,原来他醉后还有模仿功能,只是模仿得太过了。

第一百零六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魏子规免费给珍珠做了场“丰唇手术”,丑得珍珠照了一次镜子差点照出心理阴影来。

魏子规酒醒后,看着她的香肠嘴,忍俊不禁。

珍珠道:“你还笑,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都成猪嘴了,我哪还有脸见人,我还怎么入宫见父皇,怎么参加那些夫人办的诗会酒会推销产品。”

魏子规道:“谁让你灌我酒。”

珍珠道:“灌你酒你就能咬人么,你是大侠么。还咬了我两口,现在还疼。”她说着揉起了胸口。

魏子规耳根泛红。

珍珠翻了个白眼,他想哪去了,她是被气得心跳加速,顺一下气而已:“第二口咬的是我的脚,我的纤纤玉足。”

珍珠抬起左脚给他看看他的罪证,看看这牙印,这是多深的恩怨才能把她的脚当成红烧猪蹄咬成这样。

珍珠道:“不要以为你是醉酒行凶就能逍遥法外,这已经是对我的肉体和精神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了,说不定我一辈子都会留有阴影,以后看到酒壶酒瓶酒杯都会诱发恐惧,做出些不可控的行为。”

魏子规道:“不可控行为?”

珍珠道:“比如说手脚不受控制,把你的狼毫笔都掰断。”

她可真是会颠倒是非,谁对谁错她心里有数还反过来要挟他,魏子规先是顺着她的话问:“那你想怎样?”

珍珠道:“你得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管是让你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魏子规道:“你明知我酒量,你把我灌醉,有这样的结果你自作自受。我没说你,你倒是倒打一耙把责任推我身上,你还讲不讲道理。”

珍珠心想他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她了,她是个女无赖,无赖用什么讲道理。他当是协商么,是强制性的赔偿。

珍珠本来想干嚎的,结果扯到嘴上的伤,疼得真哭了:“我太惨了,我的美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后早中晚三餐每咬一下就要疼一下,我得疼多少次,我太惨了。”

她嚎得魏子规耳朵疼,总是和他来这招,魏子规本不打算纵容她这种无理取闹的行径,只是看到她的猪嘴又忍不住笑了。

他想了想:“我答应你行了吧。”但约法三章,“以后不许灌我酒。”

珍珠立马停止哭泣,强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了就不能赖。”

魏子规帮她擦了眼泪,“你的眼泪真是收放自如,到底怎么练的?”

珍珠道:“这是天赋,你当人人都会啊。我懂得十八种不同的花式哭法,下次换种哭法给你开开眼界。”

魏子规道:“不必了。”

丫鬟在房外道:“公主,您之前让工匠做的桌子做好了,您要看看么?”

珍珠道:“要,等等。”她找了口罩戴上,在嘴巴恢复之前她下半张脸都不要见人了,她吩咐魏子规,“帮我剥个橘子,我一会儿回来吃。”

魏子规心想她是不是忘了,她得做一个月丫鬟。

珍珠去了棋牌室,仔细的看过麻将桌的棱棱角角,这纹路这漆面这手感,她对工匠的手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做得很好,很完美,你去账房领赏吧。”

工匠喜滋滋的道了谢,去账房领赏银了。

珍珠扫了一眼房间,打算让人把库房里那青铜烛台搬来,那么以后就算是在夜里打麻将,光线也是够了。

珍珠道:“这墙怎么好像湿的。黄一块白一块的,漏水了吧,得叫人来补一下。”

丫鬟道:“是。”

珍珠仔细看着,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好让人一并处理了。她走到角落,见墙面多了个洞。

珍珠道:“不会有老鼠搬家过来了吧。”是可就麻烦了,老鼠繁殖能力很强的,很快就会一只变两只两只变四只,子子孙孙都在这安营扎寨了。

珍珠让丫鬟找了根棍子来。

府里的女眷除了她,九成九都怕那种啮齿小动物,那丫鬟缩着肩,珍珠见状道:“你到门口那站着吧,一会儿别让老鼠窜出去就行了。”

珍珠撩起袖子拿棍子往洞里面捅,看能不能先把老鼠赶出来。然后捅着捅着,就捅到什么硬物了。再然后,棍子抽出来,还勾出了一缕头发。

珍珠目不转睛,仔细辨认,她确定这的确是头发,那么问题来了,这是一面墙壁,墙壁潮湿长蘑菇她听过,可她没听过墙壁会长头发的。

珍珠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一部鬼片,凶手把人杀了以后就封在墙壁里。

她花容失色,以横跨八个八度的高音惊声尖叫起来。

魏子规在隔壁听到叫声,跑了过来,珍珠吓得一蹦三尺高,跳到魏子规身上,抖着手指指着那个洞:“里面……里面。”

魏子规无奈的道:“你不下去我怎么看。”

她腿勾着他的腰,手勒着他的脖子,让他怎么动。

珍珠从他身上下来,躲到魏子规身后,魏子规趴下往洞里看了一眼,叫了人来把墙拆了。

珍珠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第一次踏进这间房时会觉得怪怪的,因为这间寝室在外面看面积挺大的,可是进了房内使用面积变小了。

原来是因为房里又多砌了一堵墙,而这墙与墙之间藏了一副白骨。

魏子规派人通知了晋京府,楚天河带了几个同僚来,问过话就把白骨抬走了。

珍珠录完口供就躲回房了,关门关窗裹了棉被还是觉得阴风阵阵。

魏子规坐到床边,见她裹得只露一张脸便要把她被子拿开,珍珠抵死不让。魏子规调侃道:“有这么可怕么,你不常说自己是女汉子,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么。”

珍珠道:“那原来是我的寝室。”

因为有床挡着,才一直没有发现有问题,成亲后她把寝室改成了棋牌室,家具挪了,估计是先前下雨,墙壁掉了灰,那个洞才显露出来。

珍珠哆嗦道:“我的床之前就挨着那面墙,我等于夜夜跟他同床共枕。我在那间房睡了多久了,说不定每晚熄了蜡烛后,他就是透过那个洞在看我的。”

珍珠神经质的猛然回头。

魏子规问:“你干什么?”

珍珠小声道:“我在看这间房的墙壁是不是也有洞,会不会缝隙里也塞了一缕头发,一扯,墙就塌了,然后一具具森森白骨被钉在里面。”

她是在讲鬼故事么,魏子规道:“那只是一具白骨。”

废话,她又没瞎。珍珠道:“这里面要是塞的是鸡鸭鱼骨什么的我都没这么害怕,这是人骨!什么仇什么怨啊,死了还要塞墙里,这明显就不是单纯的谋杀。这种含冤而死的怨气最重了,他要是来找我帮他伸冤怎么办?”

魏子规笑道:“你和它做了那么久的邻居,它要是想让你帮她伸冤,早就给你托梦了。不过你睡觉时脾气那么大,或者它托梦了又被你骂回去,你不记得了。”

珍珠打了他后背一掌,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魏子规道:“我不是和你说过那位高燕世子妃在你院里失踪的么?”

珍珠道:“你怀疑是那位?”

魏子规分析道:“高燕世子妃是在要回高燕前不久忽然不见的,听闻当时晋京府还派了很多人手帮忙找都没有消息。那具白骨手骨和脚骨都被折断了,死前肯定是受过折磨,砌墙会有多大的动静,下人做不来。”

珍珠道:“你是说那世子把自己媳妇杀了封到墙里?”

人家说无仇不成父子,无冤不成夫妻。这种虐杀藏尸的程度上辈子至少是灭门等级的深仇大恨。

魏子规道:“不确定是不是,不过不管是不是,高燕那边是都不会认的了。”

珍珠心想如果真是他们推理的,当初那位高燕世子下的毒手,如此残忍手段对付自己结发妻子,肯定遭人非议,为了一国颜面,就算尸骨真是高燕世子妃的,当初的高燕世子,如今的摄政王也不会认的。

珍珠道:“我得抱着什么睡才能有安全感,否则今夜铁定失眠。”

魏子规叹气,对她没辙得很,他朝珍珠伸出双臂,却没想到珍珠一把推开他的手,下床去抱了五六锭金元宝上来。

魏子规凝着她:“这就是你说的能给你安全感的。”

珍珠一脸你不懂的样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过么。。”

魏子规道:“我且先不与你讨论世上有没有鬼,即便有鬼怎么会用阳间人用的钱,难道你觉得银子是万能的么,还能当驱鬼灵符用。”

珍珠道:“银子当然不是万能的,可是你不能否认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比不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多,何况都没见过鬼,怎么就知道它们不爱阳间的银子。说不定,下面有兑换机构。”

魏子规又叹了一声气,把她手里的金元宝全扔了。

“你干什么。”珍珠要下床捡回来。

魏子规抱住她躺下:“闭嘴,睡觉。”

珍珠试图和他谈判,好歹这张床她有一半所有权,带几锭金子上床不过分吧:“真不能抱着金子睡么。”

抱着睡,她是打算硌他还是硌她。魏子规威胁道:“你再不闭嘴,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突然有魂游症,半夜起来把这些金子扔进桂湖里。”

好吧,她闭嘴。

第一百零七章 大师

魏子规和珍珠入宫,按风俗讲,相当于新娘子回门吧。高邦赏赐了魏子规和珍珠一对玉佩,玉上雕着藕,寓意佳偶天成,太后则赐了一对如意,珍珠看到赏赐心里十分欢喜。

高邦对魏子规道:“朕的掌珠交到了你的手上,此后她便是你的责任,好好待她,她若是受了委屈,朕唯你是问。”

魏子规恭敬道:“是。”

太后留了他们用膳。

在太后殿里珍珠很是拘束,因为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吃得静悄悄的。举手投足,放杯子放碗喝汤吃菜都不能发出声音,这是规矩,她连想吃得快点都不能,得小口小口吃,闭着嘴嚼不能砸吧嘴,这也是规矩。

好不容易终于吃完了,太后又留他们赏花。

高邦在御花园逛了一会儿,就要回御书房处理政事,走时还把魏子规给带走了,就剩心里哀嚎着为何独留她一人,她不太会应付这位老太太的珍珠陪太后了。

太后问珍珠:“方才的饭菜不合口味么?哀家看你吃得不多。”

珍珠想着总不能说是守规矩守得她没了胃口,她笑着小心谨慎的回:“回太后,饭菜很好吃。只是我进宫前贪嘴吃了些点心。”

太后道,“过犹不及。吃东西也是如此,那些糕点味道虽好,但吃多了吃不下饭,反而有害。”

珍珠道:“我知道了太后,日后会注意。”

在御花园赏花,赏着赏着就遇到隆裕和后宫那群妃子了。这是珍珠最糟心的一刻,比吃饭时还糟心。

众人向太后行过礼,加入了这庞大的赏花队伍。

隆裕刻意放慢了脚步,与珍珠并肩走,隆裕小声道:“你可真是厉害,先是把贾春沁逼得在晋城待不下去,现在又把湖阳赶出宫去了。看来得罪你的都没好下场。”

湖阳未婚先孕,这是宫廷丑闻,自然不会宣扬。太后以湖阳身体不适为由,把她送去避暑山庄去了。那些不明真相,想象力又丰富的,比如隆裕就把锅扣到珍珠头上,认为是珍珠背后尽谗言了。

珍珠也小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要实在是无聊,我给你个建议,去绣绣花写写字,发展一下正常的兴趣爱好,别吃饱了没事干整日到处造谣。”

隆裕道:“你敢发誓湖阳离宫难道跟你没有关系么。”

珍珠道:“你若是想为湖阳出头,你现在应该去求父皇或者求太后把湖阳接回来,而不是来找我吵架。不要打着姐妹情深的旗号,实则是嫉妒我得宠言语挑衅让我不痛快,你不觉得虚伪么。”

隆裕生气,故意踩住珍珠的裙子,珍珠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回头瞪隆裕,见隆裕笑得得意洋洋。

于是珍珠伸腿拌了她一脚,隆裕失足,脸先着地,当场演了出恶狗吃屎。

回去的路上,珍珠想起隆裕四脚朝天的姿势不由捧腹大笑。

魏子规问:“笑什么?”

珍珠道:“隆裕想让我摔倒当众出丑,我就以牙还牙绊倒她让她吃了一嘴的泥。”

魏子规道:“还真是没什么你不敢做的,太后眼皮子底下都敢如此。”

珍珠用无比真诚的表情,扑闪她的大眼,嘟嘟嘴道:“她先踩我的,我裙子上还有她鞋印留着,她是故意的,可人家是不小心的啦。”

魏子规想到她今日定又是装无辜装可怜,可她不会以为太后这么容易蒙骗吧。

魏子规道:“曾经安远将军带着夫人回晋城述职,太后召见安远将军夫人,哪知那位夫人在殿中失仪,太后便安排了身边女官去了将军府教了足足半月的礼仪。”

珍珠道:“安远将军?不是我们隔壁邻居么。”

安远将军镇守西北,他们隔壁的宅子一跟空置没两样,就留几个仆人打扫。

珍珠有恃无恐道:“若是太后要人来教我礼仪便教呗。宫嬷嬷教的婚俗课我都熬过来了,我不信还有比那更难熬的。”她好奇道,“父皇把你叫去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不会说不出的。”

魏子规嘴紧得很:“若是皇上想让你知道,就不会只是单独把我叫去了。”

珍珠心想不说就算,她从包里拿出高邦送的玉佩,朝玉佩上呵了口气,爱惜的擦着,越看越漂亮。

两人回到魏府,进了大门,魏子规就见墙上贴了好几道黄符,他唤来丫鬟问:“这是什么?”

丫鬟道:“昨夜有人在院里见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夫人就让管家请了位大师回府做法,这是大师贴的。”

珍珠下意识抱住了魏子规的胳膊,有些担心道:“不会是我房里请出去的那位冤魂不散吧。”

魏子规笑道:“你不是整日跟我提什么科学科学的么。”

珍珠辩道:“我这并不是宣扬迷信,只是对于未知的领域保持一种严谨敬畏的态度,不要一下把话说死了。”

丫鬟道:“那位大师特别厉害,方才还显露了神通,不过念了两句咒语,便召了一室的红霞来,我们都看到了。”

丫鬟说得神乎其神,叹为观止,珍珠道:“这么厉害。”她曾在书中看过唐朝有种幻术能召龙致雨,点石成金,预知过去未来。唐朝叶法善、罗公远等著名人物,都是使幻术的高手,不会这晋城中也有这样的高人吧,若有,那她可就大开眼界了,“大师在哪?”

丫鬟道:“后院。”

珍珠问魏子规:“要不要去看看。”

魏子规不感兴趣:“装神弄鬼的把戏罢了。”他是不信这些的,只是府中发现了尸骨,人心惶惶,若是做场法事能安定人心,花些银子倒是无所谓。

珍珠笑道:“你不去我去。”她把包取下,里面放了皇上和太后的赏赐有点沉,她垫脚把包挂他脖子上,魏子规皱眉,她是把他当她衣柜那些架子么,珍珠道,“帮我拿回房。”说完,便往后院跑了。

珍珠去到后院,这廊下站满了人,魏子意也挤在人群里看着,空旷处摆了张桌子,点了香烛,奉了佛像,一和尚身披袈裟背对着他们嘴里念念有词。

珍珠走到子意身边:“这是在召风唤雨么?”

子意看得聚精会神,耳边忽的冒出一道声,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嘘了声,让珍珠保持安静,子意低声道:“大师正在施法抓鬼。”

珍珠见那和尚翻了两个跟斗,拿着一串木佛珠甩了两下,一转身露了脸。

珍珠眉毛垮成了八字,浪费表情,这不就是寺门口摆摊的神棍赛半仙么。

珍珠只等赛半仙“施完法”,“除完鬼”,让两家丁把他悄悄领进屋里。赛半仙以为是要领尾款,心里其实乐开了花,却依旧面无表情装一副高深莫测姿态。

珍珠坐在凳子上,吃着花生,道:“大师可真是太神通广大,方才有幸得见你那抓鬼的本事。想来这魏府里即便真藏了什么妖魔鬼怪,也都被你打得魂飞魄散了。我得谢谢你,还了魏府太平。

赛半仙双手合十,念了句:“无量寿佛。”

珍珠道:“对了,大师你会算命么?我近来觉得运气不好,要不你给我看看面相,说得准的,我就赏你一锭金子。”

赛半仙抬头,盯着珍珠看了一会儿,道:“施主印堂发黑,想来是被邪物纠缠上了,待我开天眼看一看。”

珍珠心想他是骗过的人太多才认不出她了么:“你怎么连台词都不换,演技能走点心么,害得我都演不下去了。赛半仙,什么时候转行当抓鬼大师了?”

赛半仙心停了半拍,第一反应是赶紧低头:“施主认错人了。”

珍珠道:“我当初在医馆被隔离,千辛万苦跑去找你给我续命,结果你见死不救拔腿就跑,真是太过分了。”

珍珠这么一提醒,赛半仙终于认出她了,回头,门被家丁堵着,逃不了。

珍珠拍桌子道:“招摇撞骗跑到我家来了,知道魏府是什么地方么,你这么会算命,有没有算出自己今日会有牢狱之灾,余生将在牢房里度过!”

赛半仙吓得双膝跪地,赶紧把骗来的银子交还,哭求道:“求姑娘饶过我吧,我家中上有年迈卧病在床的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家里已是揭不开锅了,实在是不得已才出来行骗。”

珍珠道:“是你那年迈的卧病在床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孩子让你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的么。”她拿花生壳扔他,“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是我思虑不周,当初就该早早报官把你关牢里,也不知后来你还祸害了多少人。”

赛半仙道:“我原只是给人解签算命糊口饭吃,自从姑娘在我摊子那闹过,我那名号用不下去了,这才装起了和尚。”

珍珠眯眼:“敢情这一切还怪我了是么。”

赛半仙吓得面发青,摇头道:“我不敢有那个意思。”

珍珠道:“我拆穿了你,你非但没悔改,这行骗手段还升级了,行骗金额巨大。原先借着算命占姑娘家便宜,现在扮大师连我家的银子都敢骗,也不知是不是还做过其他更恶劣的行径。把你送牢里那是为民除害了。”

赛半仙道:“我今日是第一回扮和尚,就被姑娘抓了正着。从前摆摊算命时,见到年轻貌美的姑娘确实动过些不该有的心思,可也只是敢摸一下她们的手,其他事不敢做了。你的那位朋友,也是她让我给她瞧瞧手上的姻缘线。”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她是去算姻缘的?”

赛半仙道:“来找我算命的人形形色色,像那样年轻貌美的姑娘穿得又是富贵不像会缺衣少食,去寺里求的多半是姻缘。”

珍珠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赛半仙回忆了一下,事情过去都许久了,不过那位姑娘实在是太漂亮了,叫人见了魂牵梦绕念念不忘,所以他倒也还记得。

赛半仙道:“她倒也没说太多。不过那日她从寺里出来,我一看她表情便猜她是为情所困。我说她姻缘不顺遂时,她虽没有点头承认,但也没有起身离开,可见我是说中了的。”

珍珠继续问:“那她有没有提到她心上人?”

第一百零八章 她想表达什么

赛半仙摇头:“没有。”

珍珠抓起花生壳,捏碎,吓唬他道:“真的没提?”

赛半仙道:“我哪还敢骗您,她拿的那支签是下下签。我说给她测字,当时她写了个封字,我拆了字给她解说了一番后,便要给她看手相,然后您就来了。真的就这么多了。”

珍珠观察了一下赛半仙的怂样,量他应该不敢欺瞒她什么:“听说你今日露了一手,召了一室的红霞来,怎么弄的?”

赛半仙从怀里摸出一包药:“这个只要放到香炉里点上,会生出一股香味,人闻了就会看到异象。”

珍珠拿过那包药,小心翼翼打开,纸里包的红色药粉,她不懂药理,不知是什么药,便又小心翼翼包回去,加热后会产生致幻气体:“不会是五石散吧?”

赛半仙道:“小的哪有那个胆量私藏五石散,这是用一种叫死藤的草药炼出来的。”

珍珠问:“闻了会让人产生幻觉,可你能保持清醒,肯定是有解药的吧,解药呢?”

赛半仙从怀里摸出解药,珍珠一并拿走,充公。

赛半仙哀求道:“姑娘问的,我都知无不言。日后一定改邪归正,再不干这种偷蒙拐骗的事,能不能饶过我这次。”

珍珠对家丁道:“把他送去晋京府,让官差查查他的底细,如果真像他说的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就放了。”

家丁把赛半仙拉了起来,赛半仙哭道:“姑娘,我家中真有父母在等,我若拿不到银子回去,他们怕是要饿死了。”

珍珠想了想,补了一句:“把他送官后,去他家看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给他父母留些银子。如果他是骗人的,多加一条诈欺罪。”

家丁道是,把赛半仙拖走了。

珍珠回到静苔院,见魏子规蹲在狗窝前掰了半个肉包子在喂大侠。

珍珠走过去,蹲下摸了摸大侠的头,道:“这样做就对了,多么和谐友爱的画面。只要你放下偏见,你就会发现大侠真的很有魅力,它的魅力是跨越了性别种族和年龄的,府里男女老少都喜欢它。”

魏子规道:“我对它没有偏见,是对把它领回来没管好它,任它乱咬东西的某人有意见。”

珍珠无声的学着他的神态,对某人有意见,她朝他拱了拱鼻子。

魏子规转头,正好捕捉到她的表情:“你是猪么,拱什么鼻子。”

珍珠道:“大侠,鞋子。”

大侠得了令,跑进了他们房间里咬了只鞋子出来,是魏子规的鞋。

鞋面上沾了大侠的口水,魏子规可是有洁癖的,他道:“你幼不幼稚。”

珍珠道:“谁让你说我是猪。”魏子规目不转睛的看她,这压迫感……珍珠道,“给你做了双新鞋子。”

魏子规嘴角微微上扬。

珍珠心想不知道是谁幼稚。她抢了魏子规手里的包子喂大侠:“你知道么狗的嗅觉特别灵敏,据说是人的四十倍,我打算把它训练成寻找失物的小能手。”

魏子规低沉着声音道:“第一步就是让它咬我的衣服鞋子么。”

珍珠道:“我又不是有意的,只是它好像特别喜欢你的味道。”

魏子规道:“益昌门的钱庄就要关张了。”

珍珠给大侠挠痒痒:“我说过我的损失总要有人赔的,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做的?”

珍珠朝他伸手,解释费。

魏子规道:“你花了点银子收买了钱庄的伙计,偷看了账本知道了钱庄可动用的银两有多少后,就让阿九去存了笔银子,拿到凭证,又让王乾荪去借银子,不论对方开的利息多高,都让王乾荪答应,立下字据。接着又让阿九去提前取银子,此时对方肯定是拿不出银两了,你就让鲸帮的人到处散布消息,说钱庄要倒了,那些存了银子的百姓便急忙去要银子。”

所以那时即便抓到了纵火的人,有了人证、证词。她也没有送官处置,为的是不打草惊蛇叫对方有了警觉。

纵火之人害怕被报复,是绝不敢把出卖张三公子的事说出去的。对方见手下回来了,以为事情还未败露,她再不动声色推动计划。

珍珠心想肯定是阿九跟他禀报的:“这叫挤兑,那个黑心老板现在肯定是焦头烂额,只盼着有神仙搭救,明日我就让刘川风去把钱庄买下来。这种情况,只要有人肯接手债务,不要钱他都肯转卖。”

珍珠道:“你不问问我若储户都去挤兑了,我一文钱不花得到了那间钱庄又有什么用么?”

魏子规道:“百姓害怕钱庄关张,银子要不回来,才会着急想要拿回银子。一旦鲸帮把钱庄买了,你只要让刘川风扬铃打鼓要多张扬有多张扬的运去好几箱银子存到钱庄,百姓也不会再急着要回银子了。”

珍珠侧着头看他道:“少爷,你很有做生意的头脑,要不要和我联手做生意?”

魏子规重申了一遍:“我没兴趣,我也不缺……”

珍珠接道:“不缺银子。”算了,这种事勉强不来。

半夜,珍珠醒来了。

她朝窗外望了一眼,黑乎乎的。想着憋一憋忍着继续睡吧,可感觉要憋到天亮有点点困难。

珍珠轻声唤道:“少爷,少爷。”

拖长的尾音,叫魂似的,魏子规翻了个身,皱着眉头看她。

珍珠捂着肚子道:“我想上茅房。”

魏子规道:“房里有恭桶。”

珍珠揪住他的里衣:“我用不习惯用那个,自从墙里挖出那具白骨后,我总想到那些鬼片,就是鬼故事。你知道鬼故事里最常出现的场景是哪么?”魏子规并没有配合她的问答式对话,她只好自问自答,“是厕所,也就是茅房!”

魏子规注视着她,她想表达什么?“……鬼喜欢上茅房?”

珍珠道:“你想象一下,在你蹲着的时候,突然从茅坑里伸出一只鬼手,红色的指甲,指甲像葱那么长,抓住你的腿把你往下拖。”珍珠加上了动作,说得绘声绘色,“大哥,你给点反应好不好,一个人唱独角戏很累的。”

魏子规平静的道:“你再说下去我就不用睡了。”

珍珠道:“你也觉得恐怖了是不是?”终于和她感同身受了,终于明白她现在急得不得了却又不得不忍着的痛苦了。

魏子规道:“说完天都亮了,还用睡么。”

魏子规穿上外衣,套上鞋子,下了床,珍珠笑着抓了件厚外套跟上。

第一百零九章 让她注意分寸有那么难么

珍珠解决完了“急事”,真是浑身轻松。魏子规一直在外等着,虽说嫌弃茅房那味站得老远,但珍珠还是感动道“这时候觉得有你真好。”

魏子规皱眉“你可真会说话。这时候?你跟我成亲就是为了夜里不敢一个人去茅房时有人陪么。”

珍珠指着天道“天地良心,怎么能这么误会我呢。少爷,你抬头看看这片星空,星点点,月团团。倒流河汉入杯盘。多美啊,要不是我把你喊起来你都看不到这么美的景色。”

魏子规道“你倒是来精神了。”

珍珠睁着明亮的大眼,点头“嗯,将体内的污浊排泄干净后,现在的我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一点都不困了。”跟喝了一整壶茶一样提神醒脑,她摆动手臂,原地踏步,“少爷,晨练么?”

魏子规送她白眼,平时她想睡懒觉叫她起来锻炼跟要她命一样,现在她不想睡了,就来祸害人了是吧“你自己去吧。”

魏子规提着灯笼回房。

珍珠跟上。

珍珠笑道“若是等你我白了头,你还能像今日一样陪着我上厕所,想想不也挺浪漫么。下一次,若是你尿频尿急,记得把我喊上,不管子时丑时,什么时候我肯定二话不说陪你来的。”

魏子规可丝毫不觉得她所描述的有什么浪漫的,只感觉她是皮痒了刻意讨打。

珍珠笑道“别这么看我,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她伸手拍了魏子规的翘臀,还捏了捏,嗯,手感饱满有弹性。

魏子规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这种不检点的行为举止,他都已经不奢望她能改正了,只让她注意分寸有那么难么“高珍珠,你能看一下场合么。”

珍珠前后看了一下“这不是四下无人么。”见他瞪着,她道,“好了好了,知道了。”

珍珠拢了衣服,夜里气温低,长廊静悄悄的,脚步声格外清楚,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哆嗦,要让她一个人走,真不太敢。

珍珠往魏子规那靠,先是抱住他胳膊,可还是觉得后背阴风阵阵,便干脆抱着他腰走,她小声道“不是说有人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么。”

魏子规无奈,活像腰上挂了个妨碍走路的大型物件“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你若行得端正,有什么好怕。”

珍珠心想能别随时随地都跟她进行思想教育么“我知道少爷你一身浩然正气,俯仰无愧,鬼魅见了都会绕道行。你就当我干过很多亏心事,我怕吧。”

魏子规轻笑“只是当么?”

珍珠气道“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行了……”

魏子规一把捂住她的嘴。

珍珠闻到了股烧东西的味道。

魏子规拉着她寻着味去,就见假山后边闪出一道黑影,天太黑,也看不清是谁,人咻一下就不见了。

地上放着个盆,盆里还有未烧尽的冥钱和香烛。魏子规提起手里的灯笼照着地面,然后发现了一个鞋印。他扭头,见珍珠乌黑的头发披在前,盖住了脸,她疯狂的在甩头发。

魏子规怔了一下“你干什么,疯症发作?”

珍珠揭开盖住眼睛的长发,别说得她像疯人院里逃出来的行么“这灰飘到我头上了,我才刚洗的头。”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珍珠回头看。

值夜的丫鬟大叫了一声,翻了白眼,晕了。巡逻的护院听到叫喊声,赶了过来,看到了珍珠的造型,七尺大汉,又倒地两个。

魏子规把她头发往后拨,露出脸来。她刚才那样确实挺像鬼的,都不用特意上妆了。

……

珍珠夜里没睡好,等吃过早膳就开始困了,她要去补眠。

魏子规拉住她“你现在睡睡到下午,晚上还睡不睡?你是打算晚上又跑出去吓人是么。”

珍珠揉揉眼,她觉得眼皮重,她有气无力道“我昨晚又不是故意的,你不会让我刺股来提神吧,这么虐待自己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干的。”

魏子规道“伴读,伺候笔墨,端茶倒水,干活提神。”

珍珠被拽到书桌前,她也不反抗,她知魏子规只要打开书本,像这种学霸,精神很快会集中到书里,不论风声雨声打呼噜声,声声都入不了他的耳。

她偷偷挪了桌角的书来垫在下巴下,高度正正好。

魏子规读了十来页,提笔要在书本空白处写批注“研磨。”

身边的人没动,他扭头看,她把他的书当枕头,睡得正香。

魏子规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他撑着额看了一会儿她的睡脸。拇指轻轻描过她画得精致的眉毛,这张圆脸上也就这眼睛生得还可以。

魏子规从笔架上取了支新的狼毫笔,笔头搔她的鼻子。

珍珠打了个喷嚏,喷了他一脸口水。

珍珠睁眼,见魏子规黑着脸瞪她,她不解道“干么又拿我扒你裤子时那种眼神看我,我最怕你拿这种眼神看我了,打了个盹不至于如此吧。”

魏子规不语,起身去洗脸。

阿九进来道“公主,刘川风让人来传话,说福姨不见了。”

珍珠吃惊“什么!”

魏子规和珍珠去了鲸帮问情况。

刘川风道“自那日张三公子的人去闹了以后,阿福姑娘就不见了。平日里都是阿福姑娘和我联系,她不见了,村里其他人也不知如何找我。一直到今日去送种子,我才知道情况,我已经让兄弟去找了,可就怕是被张府的人掳了去。”

魏子规道“不会。张三公子派去的只是普通的地痞流氓,以福姨的武功不至于会被他们抓住。先去问问有没有收到勒索信。”

刘川风道“我已经问了,没有。”

珍珠推理道“他们刚搬来晋城,我又叮嘱过他们行事要低调,除了与张三公子有利益冲突,应该不至于与其他本地人有矛盾。只是古月教名声太臭,以前在江湖上的仇家不知十个手指数不数得过来,就怕来寻仇的。”

珍珠开始担心了。

她想起了那夜看见莫弈跟踪福姨,她与魏子规对视,异口同声道“莫先生。”

第一百一十章 问清楚

这是珍珠第一次来学校,她看了操场上的各种运动设施,要不是还要找莫先生问话,她还真想到处参观参观“看着还行,是按我的设计稿设计了。”

魏子规问“你一次都没来过?”

她道“若是事事亲力亲为三头六臂都不够用。一位成功的领导者……”她指了一下自己,比如她,“得会分配工作,找人来监督施工就行了。”

珍珠对工程质量还是放心的,楚大叔是奉旨出钱建设,既是奉旨必不敢吝啬克扣工程款项。

魏子规好笑,她夸起自己向来不害臊的,他看着空旷处立着的一张网问“那是干什么的?”

珍珠道“打排球的,那边是蹴鞠的。我已经让人购买了一批图书,到时再扩建一间图书室,小朋友可以自由借阅。若是少爷有不看的旧书文具,也可以捐过来,献献爱心。”

可惜了忽弥詹那笔银子,估计是收不到了,现在这学校的所有支出都是她一个人掏钱,她要想办法多拉些有钱的赞助人。

魏子规道“找个人问问莫先生在哪。”

珍珠摇手道“不用,课程表是我编的,这个时辰应该在上思想课。你知道么,思想课的教材我也有份参与编写。”珍珠手舞足蹈,兴奋且热血的说着,“没想到有一日我的名字也能被写到课本第二页上,虽说用了假名,但这也代表了我曾经为大晋的教育事业做出过一份贡献。”

魏子规愣了一下,连跟来的王乾荪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

魏子规道“莫先生看过么?就你的道德情操,你确定你不是来祸害那些孩子的。”

珍珠瞪他,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珍珠顺着朗朗读书声走到窗前,她朝正在讲课的莫先生挥了挥手。

莫先生看见了,放下手中的书,让孩子们先自习。

他走了出来问道“怎么过来了?”

魏子规和王乾荪行礼。

珍珠单刀直入“福姨不见了,先生知道她去哪了么?”

莫弈将衣袖上的褶皱扯平整“人不见了,应该去官府报官,怎么会来问我。”

珍珠道“那夜我和魏子规看到先生偷偷跟着福姨,就在寅阙巷那,我问过你有没有去过,你撒谎了。”

莫弈笑,原来那日她在套他话“若是觉得我有问题,怎么一直隐忍不言?”

珍珠道“我是觉得我爹和赵先生都看中的人,人品自然差不到哪。犯法的事你应该不会干,可能是有什么苦衷才选择骗我,我原也不想逼先生,可现在福姨不见了,若知道什么线索,就告诉我们吧。”

莫弈沉思,良久后,坦白道“先前跟踪她是因为怀疑是她杀了我义兄。”

珍珠有想过各种莫先生跟踪福姨又不好启齿的理由,比如一见钟情,又比如债主追债,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莫弈道“当年我考上功名,在晋城待了一小段日子对官场尔虞我诈阿阿谀奉承那套心生厌倦,便直接弃了官印辞了官游山玩水周游各地。”

珍珠道“看来莫先生家中就算不是有万顷良田万贯家财的大富之家,也是不愁衣食的殷实家庭。”

莫弈道“你查过我?”

珍珠喃道“哪用查。”

不用上班,环游世界,没厚实的经济基础,一般人敢想也不敢付诸行动,难道一路就喝西北风么,游山玩水衣食住行全是钱钱钱。

魏子规想起初见莫弈时便觉得他有事隐瞒“先生一开始就是奔着福姨去的。”

莫弈点头“辞了官离开了晋城我结识了一位朋友,名叫郑宁,我与他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结伴同行,经过玉门关时我们却遭了埋伏。”

魏子规问“那您是如何会怀疑到福姨身上?”

莫道弈“打斗时我扯下凶徒的面纱,认得她的长相。年初我回到晋城,某一日在街上遇见她。便跟着她,然后在那又遇到了你们两。”

珍珠小碎步往魏子规那挪,挪到他身后,这不会莫先生的义兄又是哪个名门正派的英雄好汉,江湖仇杀吧,古月教犯下的血案太多,不知道会不会也算到她这个无辜的教主头上。

莫弈道“你们来找我教书,我顺水推舟应下,那夜跟着她到寅阙巷附近与她交了手,却发现她和杀我义兄的那个女人使的武功路数是不同的。”

珍珠听出莫弈言语中有认错了仇人的意思,又从魏子规身后站出来“我还以为你答应来教书是被我的话打动了呢。”

还拒绝了他们那么多回,她以为是在考验他们的诚意,原来一开始就打算答应了,只是不想答应得太容易,怕他们怀疑他下山目的吧。

莫弈道“世间之大,或许真是人有相似吧,只是,真的太像了。发现是一场误会后,我就没去找过她,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哪。”

珍珠失望,还以为莫先生这会有线索,晋城这么大,从何找起,珍珠道“先回去吧,我写寻人启事,多给些酬金或许会有消息。”

珍珠要走,莫弈让她留步,有件事还得告诉她。

莫弈道“我擅自做主收了几个孩子入学,他们的爹娘并不是鲸帮或古月教的人,只是寻常百姓,家境贫寒,付不起银两……”

珍珠道“我是喜欢银子,可也不至于在教书育人这一块上动歪脑筋。若是以后有家境不好的孩子上进好学想来念书的,先生都可以收下,回头报个人数给我就行了。”

莫弈笑道“我原是想说他们的爹娘不是你的手下,于你并无责任,那几个孩子入学所需的开销我来负责,倒没想到你这样大方。”

珍珠笑“那先生下回说话语速快些,害得我话出了口,覆水难收。要不,当我刚才没说。”

魏子规调侃道“除了对她那些胭脂水粉,她难得这般不图回报的大方。”

珍珠道“一位姓梁的先生说过兴亡之责不在他人,而在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之国富。什么都能省,可教育是不能省的。”

魏子规算是明白了当初她如何说服皇上建学校,容下这些家庭背景复杂的孩子,想必也是说了这番话吧。

莫弈道“听闻你在拜入赵先生门下前就已经受过不少名师指点,看来教你的先生都不是普通人。”

珍珠心想那些都是名留青史,曾在文坛政坛发光发热的人物,影响了一个时代,能是普通人么“先不与先生聊了,找人要紧,等找到福姨,再请先生吃饭。”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你手抖什么

回到府里,珍珠立马写了寻人启事。

魏子规看了上面的文字描述,写了失踪时间、地点,失踪当日穿着,这是刘川风问了村里人得来的信息,珍珠还用大一号字体写了若有消息者联系鲸帮有重酬等等,内容没什么问题。就是上面的画像……

魏子规问“你画的是谁?”

珍珠没抬头,仔细回忆着人物特征,在画上的美人眼睑处点上一颗美人痣,两侧脸颊补上阴影“这是福姨,你看不出来么。”

魏子规从她手里拿走了笔,另找了张白纸,看得出才怪“你画过画么。”

没礼貌,珍珠道“我可是画过四年画的。”虽说是漫画吧,但触类旁通,对于工笔画国画她自认也是画得不错的。

魏子规道“画了四年就画成这样,四年里你糟蹋了多少纸墨。”

珍珠道“我已经模仿你的画法描了,我觉得我的画技跟你的其实也没差太多。你不要总拿你的高标准来要求别人的作品。”

魏子规咀嚼着差不多三个字“你说得我以后都不敢提笔了。”

珍珠左手摁压住躁动握拳的右手。

魏子规瞟她一眼“怎么,想打我?”

珍珠心想到她是个有大局观的人,这厮还有利用价值,等找到了人,看她怎么收拾他。

珍珠咧嘴笑,轻声细语的哄道“怎么会呢,妇道人家,出嫁从夫,以夫为尊,我怎么会打你。你继续。”

阿九进了书房,教给珍珠一封信“守门的小厮说这是一个孩子送来的,给公主的。”

珍珠心想她的朋友圈里除了小虎好像就没低龄段的了,可小虎也不知道她在魏府,不会是忽悠她中奖让她寄钱的信吧。

珍珠拆开信封,信封里还附带一小块碎布料,正是福姨失踪时穿的蓝色小碎花样式的。她看完信急忙问“孩子呢?”

阿九道“已经走了。”

魏子规见她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珍珠把信递给魏子规“写信的人说福姨在他手上,让我明晚一个人去西郊的城隍庙,只要我去了他就放人。”

魏子规看了信,问“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阿九道“刚刚。”

魏子规道“或许孩子没走远,去找找,不过动静要小些。”

……

夜里,魏子规放下帐幔准备就寝。往时亥时一到珍珠准时跳上床,今夜却反常坐桌前写着什么。

魏子规走近,问“在干什么?”

珍珠已换了睡衣,笔杆子抵着下巴,抬手让他先别说话,她现在要集中精神,想象自己是位名侦探,将事情由头到尾再细想一遍抽丝剥茧。

过了一会儿,她道“寻人启事都没贴,信就送来魏府了,显然对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把知道我身份的人名字都写下来,一一排查,说不定有所发现。”

魏子规敲了敲纸上第一行,磨着牙道“为什么有我的名字,还排在第一个,你是要说我有重大嫌疑么。”

珍珠平心静气道“我不是说么,把知道我身份的人名字写上去,这就是顺手写上去的,排列顺序是没有任何意义,你不要这么敏感。”

她大笔一挥,画出一道特别难看的横杠将他名字划去。

魏子规脸黑黑。

珍珠心想怎么还不满意,莫非嫌弃她画的线不够直?她道“少爷,不是我说你,你不要总往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点上钻牛角尖,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以后是要做大事的。”

魏子规坐到她对面“你倒是告诉我什么是小点什么是大点。”

“现在找人是大,其他是小。”珍珠边说边把把刘川风的名字也划掉。

魏子规道“你倒是很信任他。”

珍珠想她确实信任刘川风,不过这不是她作为判断的主要依据“这种需要谋划的案子,是智商低于一百的他们想不出来的。”

珍珠把陶大叔楚大叔名字划掉,又把莫先生子意名字划掉。

她停住了笔,叹了第一声。

魏子规问“怎么了?”

珍珠道“我忽的发现知道我身份的人其实还挺多,这跟昭告天下好像也没差了。”

魏子规笑“你才知道么,是不是迟钝了些。”

珍珠道“原本让你们帮我隐瞒就是担心夫人受不了。等这事情结束,还是找个时间和夫人说吧。我怕有一日东窗事发,从我嘴里知道总比从别人嘴里知道要好。”

魏子规拿起剪子剪了灯芯,烛光亮了许多。

珍珠叹了第二声。

魏子规问“又怎么了?”

珍珠道“送信的孩子没找到,唯一的线索只有城隍庙了。”

魏子规道“害怕了。”

珍珠直起了身子,好歹也是一帮之主一教之主,面子还是得摆出来的,她装出英勇无比的模样“我自出生起就不知怕字怎么写。”

魏子规拆穿道“那你手抖什么。”

珍珠趴下压住那只不争气的右手“我最近缺钙,容易抽筋。”

魏子规凝着她“这又没其他人,你装什么。”

也是,珍珠脑袋垂到桌上,扯住魏子规的衣袖“好吧,我承认,我害怕。对方显然冲我来的,订好时间订好地点等着我,摆明就有陷阱。明晚会不会埋伏了一堆人,等我出现就把我咔嚓了。”

魏子规把她的手从他袖子上扯下,握在掌心里“害怕就别去,我去处理就行。”

珍珠抬起头看他,魏子规一脸认真。珍珠感动道“少爷你知道么,这是成亲后,第二次我觉得其实你还是挺疼我的。”

他这个相公做得有如此失败么,魏子规问“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珍珠道“陪我去茅房的时候。”

“……”

珍珠一本正经道“对方认得我,如果我不出现,他可能也不会出现。和你怎么撒娇诉苦抱怨都行,可是撒娇诉苦抱怨完了,该我做的我还是得做。”

她这正经坚持不过三秒,眉毛一垮,嘴皮子一扁,脸瞬间成了个囧字“谁让我当初脑子一热,就当了这个教主呢。自己选的路,哪怕全是狗屎,也要踩过去。”

魏子规道“你这什么比喻。”

珍珠吸了一下鼻子“不是让你别关注这种小点么,记得明晚多安排些高手。若打起来,人数绝不能落了下风。”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只有永恒利益

魏子规道“你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以一抵十。”

珍珠心想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小心驶得万年船,掉以轻心极易致命,她之所以能雄霸魏府,靠的就是她事事谨小慎微的做事态度。

珍珠道“你外公不是武林世家的泰山北斗么,有没有收藏什么武林至宝,无坚不摧的大刀,刀枪不入的背心之类的?”

魏子规笑道“又是从哪本杂书上看来的?你说的东西我是闻所未闻的。就算有,你是想今夜飞鸽传书去借?你觉得明日到得了你手上么。”

珍珠心想在这交通运输不便利,快递行业还未起步的年代,她确实是问了傻话了,她咬着手指盘算着。

魏子规轻轻打了她的手一下,几岁了还咬手,什么坏毛病。纸上还剩一个人的名字没被划掉,只是显然珍珠的心思不在排查名字上了,他家这位只有涉及钱银时脑子才会格外的灵光。

魏子规道“那回入宫,皇上把我叫去,你不是想知道皇上对我说了什么么。”

珍珠撇嘴,他又不肯告诉她,做什么又要提起这个话题勾她的瘾。

魏子规道“皇上知你胆小,担心你害怕,让我先不要与你说。本来也是不想告诉你的,可看你这没出息的模样,若是不说,不知你今夜会不会被吓死。”

珍珠腹诽她是胆小,可也没他说的那么怂“怎么,你要告诉我?父皇让你保密,你要是说了算不算抗旨?”

魏子规见她明明想听得不得了,还要口是心非,行,他伸了懒腰要去睡“当我没说。”

珍珠一把抱住他的腰,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或许跟福姨失踪的事有关“我说错话了,你告诉我吧,我演技一流,就算知道了也能演出不知道的样。”

魏子规道“皇上……”

珍珠忽的打断“等等。”她一脸神经兮兮的出了房门把周围扫视了一遍,还特意看了屋顶,回到房中把门窗关紧上,拉着魏子规上了床,扯过一床被子裹住,小小声道,“可以说了。”

魏子规道“你这是准备听鬼故事么。”

珍珠一脸他江湖阅历太浅的模样“你不懂,讲秘密的时候就怕就是隔墙有耳,那些打探情报的,就是晚上穿着夜行衣巴在人家屋顶上窃听。”

魏子规戳了一下她脑门,她闯过江湖么。魏子规道“晋城混进了高燕的暗探。”

珍珠问“救忽弥詹的?”忽弥詹好像已经不在驿馆了,不过被关在了哪她不知道,她也不想打听。

魏子规道“一拨是,另一拨似乎不是。”

单位用拨,珍珠道“这是来了多少人?不会倾巢出动吧。”

魏子规道“皇上一直让人在查高燕安插在晋城的暗探,只是那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行事谨慎混迹于市井,想要都揪出来不容易。却没想到因为你,有了进展。”

珍珠道“关我什么事?”他接下来不会告诉她她身边四个丫鬟里三个是暗探吧。。

魏子规道“皇上爱女心切,你待在鲸帮哪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自是不放心,总要排查清楚与你接触的那些人对你有没有威胁。这么一细查,就把人扯出来了。”

接触过的高燕人,范围一缩小,很容易就猜出来了,珍珠道“柳行之?”

魏子规道“还不算太笨。”

珍珠拿起枕头打他,试图用暴力让他改口“我本来就冰雪聪明。柳行之若是一拨,那另一拨呢?”

魏子规道“不知道。”

珍珠起身勒住他的脖子“怎么会不知道,你又要吊我胃口。”

魏子规道“是真不知,消息是我们安插在高燕的桩子传回来的,高燕的摄政王为了救忽弥詹派了人来。”

珍珠心想国与国之间果真只有永恒利益,没什么友情可言。两国没正式撕破脸之前,便已相互安插探子了。

珍珠分析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柳行之的身份被识破了,想救人下命令给柳行之就好了,为何又千里迢迢重新派人来。显然不是怀疑他的能力,就是怀疑他的忠诚。所以福姨是被高燕探子绑了么?”

魏子规道“不能确定,不过以时机看,可能性很大。”

珍珠把几件事关联起来,那些探子九成是为忽弥詹来的,绑了福姨让她明晚一个人赴约“他们不会想绑架我,交换人质吧。”

魏子规道“极有可能。若真是高燕的探子所为,正好是一网打尽的机会。对方既然清楚你是公主,应该也会知道你有暗卫,绝不可能单枪匹马行事,总要联络晋城里其他探子。所以明晚的事陶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珍珠听到明夜的行动由陶渊全权负责,瞬间觉得安全等级噌噌噌提高了“那就太好了。”

魏子规道“所以我陪着不如陶大人陪着是么。”

珍珠拉起魏子规的手道“少爷,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你是我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心就无比的平静。不过陶叔叔是金执吾,多年来保护我父皇的安全,保安队队长,他处理那些刺杀暗杀绑架下毒什么的,应该经验丰富。”

魏子规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不信任。”

珍珠面不改色“没有,绝对没有。”她转移话题,“说起信任,你明明知道内幕,还刻意瞒着看我担惊受怕,看我笑话,你对我又有信任可言么。”

魏子规道“你自己都会说知道你是公主又知道你是古月教的教主的,定是你我认识的人,这中间出了内鬼,你知道得早了,露出破绽怎么办。”

“怎么可能有破绽。”珍珠再次强调,“我的演技是可以拿奖的,你可以瞧不起我的人品,瞧不起我的智慧谋略,但不能瞧不起质疑我的演技。”

魏子规沉默,她不觉得她这话怪么,演技倒是比她的人品智商分量还重。

珍珠躺下,将枕头抱在怀里,哭哭滴滴的道“才做了几日夫妻呀,你就这样瞒我,夫妻间那点难能可贵的信任感呢。”

魏子规拿出了一锭金子。

珍珠捂着胸口道“我的心好疼,我的相公,我的伴侣,我此生的依托竟如此待我,下半辈子还那么长,那么长,可怎么过。”

魏子规道“不要算了。”他作势要把金子收回去。

珍珠赶紧快狠准的抢走,这世上就没有比她抢钱更快的了。

珍珠道“给了我就是我的。”

第一百零三章 叫我大人

珍珠破涕为笑,要把金子收好。

魏子规知她有在房里藏私房钱的习惯,花瓶里,桌子下,还有这床头褥子下面就放有一锭金子。

珍珠往褥子下摸,摸着摸着发现原来藏的金子没了,她怔了一下,看向眼手里的金元宝。

魏子规笑出了声。

珍珠反应过来,拿她的钱封她的嘴,他就是故意玩弄她的感情,想收集她各种犯傻又可笑的表情包是吧。

“少爷,欺负我好玩么。”

魏子规笑着回了她“还行吧。”

珍珠想到他爱好倒也专一,从前现在都喜欢花样作死,怎么,他以前斗不过她,以为现在就能翻身把歌唱了么。

魏子规见她面部表情起了变化,往外挪了些“你不说找人是大点,其他都是小点么。”

“大你个菠萝派。”她把魏子规扑倒,本想找到人再修理他的,她改主意了,现在就让他好好回忆回忆,他和她谁才是站在食物链上层的那个。

珍珠先用她新发明的绝招剪刀脚夹他的头,再凶残的抱住魏子规的腿,用力压。

魏子规吃疼,警告道“高珍珠。”

她今日非让他求饶不可道“叫我大人。”

魏子规翻身压住她要让她安分些,只是珍珠从来不是个乖顺的,窝里横,知道他不会对她动真格,肆无忌惮。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最后,滚下了床。

珍珠哀嚎,所以才说床不能订制得太小,知道为什么了吧。

这下她有正当理由换新床了。

……

魏子规换上衣服,发现胸口处贴着硬物。

珍珠嫌他笨手笨脚,帮他翻了领子,小声道“我在衣服里缝了块护心镜,一点都看不出来吧,我的手艺是不是很厉害。虽说有陶叔叔在,但防护措施还是得做好。”

魏子规关心问“你的衣服呢?”

珍珠道“也缝了。”

魏子规伸手触碰。

珍珠低头盯着他的大手,这查证的方式简单大胆,成了亲的人行事作风果然是不一样的开放。

珍珠调侃道“少爷,看来你跟我混久了,不可同日而语了。”

魏子规轻咳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珍珠道“你担心什么,担心护心镜就一块,我为了证明对你的爱,给你用了,自己没用。然后夜里发生意外,一把长剑刺穿我的心脏,你抱憾终身?拜托,这种烂俗桥段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行么。”

魏子规道“还不是你整日讲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珍珠假笑“是奴婢的错,少爷永远是对的。”她拿出一香包要挂到他腰上。

魏子规闻了闻,有股奇怪的味道“这是什么?”

珍珠见他闻得仔细,希望自己接下来的话不会让他作呕“里面塞了你两日没洗的袜子。”

魏子规第一个动作就是扯下,扔了。

珍珠捡了回来,硬是挂到他腰上,凶神恶煞的道“就这么挂着,敢扯下来试试。”她给自己也挂了一个。

他这个洁癖怪,他以为找一件沾染他这么浓郁味道的物件容易么。

魏子规道“挂这个做什么。”

珍珠道“凡事要做两手准备,事情若是顺利当然是皆大欢喜,可若不顺利呢。就跟投资一个项目,不论说得风险多低,都要做好坏账准备一样的道理。这个就是我留的后手,你不是有个狗鼻……”

在魏子规的瞪视下,她从善如流,改口道“嗅觉灵敏的鼻子么,哪怕你发挥失常,还能再请高手。”

魏子规想了想“大侠?”

珍珠踮起脚来轻轻拍拍他的头,这么快猜到,聪明。

她道“大侠对你的气味敏感,大侠就是王牌,它可是我教出来的灵犬,若有万一肯定可以搜索定位到我们的位置。”

魏子规笑。

珍珠道“笑什么,你是觉得我做的多余了。”

魏子规抱住她,他是想夸她做得好的,只是夸奖的话当着她面说,她会得瑟。他面上的担忧没让珍珠看见,手上动作不由收紧。

珍珠难受“少爷,我喘不上气了。”魏子规松开手,她叮嘱道,“记得,陶叔叔他们负责抓探子,你只盯着我,注意我的安全。”

魏子规蒙着她的眼,讲那些肉麻兮兮的话,他可没法像珍珠一样说得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就算舍了性命也不会叫你伤着分毫的。”

珍珠心想他要是以前就这么会撩,她也不会说他是直男,真是撩得人心花怒放,她笑道“以后这种话要常讲,本姑娘爱听。”

魏子规笑“姑娘?”

珍珠拿来他的手“对啊,我是个年年十六岁的姑娘。”

魏子规道“你这算不算自欺欺人。”

珍珠微笑着,笑容中带着强硬,威胁,不容反驳“我说的是实话,实话呀,大实话!”

实话二字说得一次比一次声音高昂。

魏子规满脸的敷衍“嗯,实话。”

珍珠想到若是他们大晚上不回,夫人肯定知道,“夫人那……”

魏子规道“爹会应付。”

珍珠暗自神伤,发表了一番爱情感言“少爷,你也要护好自己,我担心自己,也担心你。感情真是笔赔钱买卖,投入越多,损失越大。想及时止损吧,心不由己了。我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做了这么亏本的买卖呢。”

魏子规弹了珍珠的额头,他亏损的比她多多了,倾家荡产能找谁抱怨。

……

路上,珍珠从包里拿出馒头啃,她递给魏子规一个。

魏子规道“我以为你会怕得吃不下。”

珍珠道“是有些没食欲,可吃不下也得吃,不管做什么都得有体力。”

她发现阿九和王乾荪没跟来,这两人可是魏府里身手能评得上a等级的。

珍珠问“阿九和王乾荪呢?”

魏子规道“阿九另有任务,至于王乾荪,是我让他别跟来的。”

珍珠道“为什么?平日里我不想带着他时,你总让他跟,像个一百瓦灯泡似的。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又不带他了。”

魏子规道“你不是想知道他的秘密么?还让我用美色。”

珍珠道“说说而已,你的所有权归我了,你吃亏就等于我吃亏,我怎么可能干让自己吃亏的事。”她震惊,“你不会……”

魏子规捏住她的圆脸,等回去立马让她念二十遍道经,洗一洗她脑子里的污秽。

到了绑匪指定地点,天已经黑了。

珍珠拿着灯笼一个人进了城隍庙。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午夜惊魂(上)

她包里还藏了些小道具。

比如特效蒙汗药,珍珠琢磨着要不要点上往庙里扔点,只是她不确定绑匪是不是真在庙里,若对方故布迷阵,实则虚之声东击西躲在其他旮旯里观察,那她就是打草惊蛇。

所以,还是得进去。

珍珠戴上口罩,做好准备。这时候若带酒来了就好了,酒壮怂人胆。

她吞了口水:“我来了,有人么?”

后背凉飕飕的吹进一阵冷风,她打了一个哆嗦,门啪的一声关上,灯笼灭了,四周陷入黑暗。

她现在能确定庙里有人了,这恐怖的氛围渲染得恰如其分,有够惊悚刺激。

珍珠迅速把一物扣在头上,只听到“咚”,特别大声。

原以为对方会先出来个人和她交涉,她还能尝试用钞能力诱导对方堕呸,弃暗投明。

没想到来的是狠人,一声不吭直接瞄准她的脖子就想把她打晕,还好她把魏府的铁锅也搬来护体。

对方有没有手骨骨折她不知道,但她感觉她的铁锅是凹了,这深厚的功力叫她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她平日数钱算账的手速,往包里摸出一包包包装好的辣椒粉,分不清东南西北,索性随手扔:“看暗器!”

随后,打喷嚏的声音起起落落,声音有大有小有高有低,音色不同,显然庙里藏了十人以上。

珍珠扔的是指天椒粉,特别辣,吸进一点都有他们好受的。打喷嚏和打嗝一样,自控能力再好也难止住。

珍珠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虽比不上那些功力深厚的高手夜能视物,但模模糊糊的大致能看到近处的障碍物。

珍珠顶着锅跨越障碍物蹲到角落去。

没一会儿,陶渊带着人破门而入。

魏子规闻到呛辣的味道把鼻子捂上,珍珠进庙后一系列的行动,事先是没跟魏子规说的,这靠的是现场的随机应变,没法事先商量。

喷嚏声倒是帮了他们,能更好确定敌方的位置。

珍珠听到刀剑碰击声,还有不知是敌方还是友方哀嚎倒地的声音,她正担心魏子规,忽的听到左手方向传来女子的呻吟声。

福姨。

珍珠小心翼翼顶着锅往左挪。

一人被绑在柱子上,看身形脸蛋轮廓应该是女的,只是黑灯瞎火珍珠看不清容貌,为防有诈,她不得不谨慎验证:“你几月生的?”

女人道:“此处危险,他们埋了火药,后面有个后门。”

珍珠听到是福姨的声音,赶紧松绑。珍珠先是大声提醒陶渊他们:“这里有火药,快走!”然后扶着福姨从后门逃。

福姨腿上有伤,她们走得不快。珍珠三步一回头,担心魏子规有没有出来。

福姨一个踉跄,跌了一跤连带珍珠也跟着跌了,手臂擦破了皮。

福姨道:“教主,你没事吧?”

珍珠怔了一下,在她印象里福姨是个极中规中矩的人,只要是她这个教主下达的命令,福姨绝对会照做。她记得她说过要统一称谓,喊她老大的。

这事她后来忘记在鲸帮例会上说了,以至现在鲸帮上下还是喊她帮主,可她是和福姨提过,福姨不可能忘的。

今夜天无云,松间有月明。

珍珠借着月色细看福姨,虽是出于年龄辈分尊重,她喊姨,但福姨保养得极好,看着不过二十多,肤若凝脂,是个美人。

是福姨没错。

莫先生的话在脑中闪过,他说他的仇人不是福姨,却长得极像福姨。

珍珠额头沁出冷汗。

“教主,你怎么了?”

珍珠不露半点怀疑神色,只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道:“我是惊魂未定,福姨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去。你被绑架之前可是打了欠条,欠了我三百两的,你还记得么,回去还得我呢。”

眼前的福姨笑道:“自是记得的。”

珍珠心想果然是假的。

这假福姨模样,神态,声音,无一不装得惟妙惟肖,可对于她和真福姨之间发生过的事不可能也都知道,一试就试出来了。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一人更比一人奸。这些人怕且猜到他们今晚的行动,干脆来招将计就计,弄来个假福姨,降低她的防备,想办法让她落单,倒时对付她这个不懂武的易如反掌。

珍珠心里哀嚎,还不如留庙里安全呢。眼角瞥见假福姨的手慢慢举起,糟糕,不会是要暗算她了吧。

珍珠眼珠子转了转,煞有其事的道:“我时刻谨记着古月教教主的做人宗旨,损人利己。我早就猜到了他们想做什么,事先在脖子处涂了层隔离油,又涂了一层新研制的毒。只要偷袭我的人碰到了我身上的毒,立马毒发归天。我是不是很英明?”

假福姨闻言,将手放下了:“教主英明。”

珍珠拖时间:“那是,我记得福姨你跟我详细说过古月教的创教史,说我是历任教主中最年轻有为的一个。我跟你讲,不出五年,我绝对带你们脱贫致富。你们就是一直窝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没银子没见识,才容易被前任教主洗脑”

假福姨打断道:“教主,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

珍珠点头:“说得有道理。”她起身,没站稳,晃了两下又跌回地上,“好像跌倒时扭到脚了,怎么办。”

珍珠抱着腿呜呜哭了起来。

假福姨道:“方才怎么没事?”

珍珠道:“人家方才不是惊魂未定没察觉到疼么,现在来感觉了,真的好痛,不会伤到骨头了吧。”

假福姨哄道:“教主先忍一忍,得逃回城里才安全。到时我找个大夫为教主看看。”

珍珠猜想她应该是要骗她去他们的窝藏据点,她真要被骗去了还能一根头发不少出的来么:“魏府有个小厮就是扭了脚,不重视。大夫让他卧床他偏不,跑了两天步,最后截肢了。”

假福姨道:“扭伤脚而已怎么可能截肢。”

珍珠道:“怎么不可能,你们一直窝在那种山旮旯里见识浅薄,自然不知道扭伤脚可大可小。我却是亲眼所见难道还能骗你不成,怎么办,我要是不能走了,还怎么带你们脱贫致富,让你们重新做人!”

假福姨扭头看了一眼,观察了环境,看陶渊他们是否追来了:“其实我略懂些医术,要不我给教主先看看。”

珍珠吸了鼻涕:“你懂医术你早说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午夜惊魂(下)

珍珠伸脚。

假福姨捏了一下珍珠的脚踝,珍珠龇牙咧嘴装疼,实则手偷偷摸进包里,摸了包辣椒粉撒向假福姨的眼睛,然后爬起来往回跑。

魏子规施着轻功,寻到珍珠的位置。他手握长剑从天而降,一身黑衣,冰冷的清辉撒在他身上,谪仙一般的人物。

这美色赏心悦目,只是珍珠清楚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她气喘吁吁长话短说,一句话概括“这个福姨是假的。”

假福姨遭了暗算,眼睛辣得睁不开,便闭着眼慢慢站起来。

珍珠感觉她这反应过于平静了,既不逃跑也不进攻,光这么站着,这不会还有什么后招吧。

魏子规将珍珠拉到身后,珍珠道“怎么就你一个。”

魏子规道“你当那些都是普通人,一两下便能制服么。我摆脱了两个探子,立马出来寻你了。”

魏子规环视四周,从容道“出来吧。”

珍珠左顾右盼,他是对空气说话?

树干后走出六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珍珠看着站在最前面两个黑衣人,是不是所有人觉得只要蒙了脸,即便亲爹亲妈也认不出来。

魏子规道“都是熟人了,不必这般遮遮掩掩了吧。”

珍珠掐了魏子规的腰“你说出来做什么,那些绑匪就是被看到脸才撕票的。”

黑衣人将面巾扯下。

那两个熟人就是王乾荪和宁慎。

王乾荪道“我知魏公子武艺高强,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刀剑无眼,双方若是动起手,难顾及公主的安危。”

珍珠心想对方总共七个人,他们两个,而她是个战斗力为零的包袱。

还是继续拖时间吧,说不定拖着拖着陶叔叔他们就到了,何况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珍珠掷地有声道“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王乾荪,你自己算算我帮过你几次。不指望你涌泉相报了,你居然还背后捅我刀子。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仇老爷子,对得起黎民百姓么!”

魏子规瞥她一眼。

干什么,她又没说错“他带坏了社会有恩必报的纯朴风气,以后百姓都学他以怨报德。他就是个该做反面教材的罪人,受人唾弃。还有你!”她指着宁慎道,“我也救过你的,白眼狼。”

宁慎低头。

王乾荪道“我不想伤害二位,只要二位顺从,事后必定放二位平安归去。”

这话王乾荪是看着魏子规说的,珍珠生气,显然在他看来不懂武功的她,她整个人的份量、她的意见统统可以跟空气一样忽略不计。

王乾荪从怀中取出一支发簪“莞翠姑娘听到福姨出了事,随我一同出了府。”

魏子规讥讽道“你果真是个做大事的人。”

王乾荪道“彼此彼此。我本就不是好人,只是连我这样的人公主都愿救,更不会对莞翠姑娘见死不救的。”

珍珠不语,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千言万语化作了一个手势,这是她在大晋第一次朝人竖了中指。

……

宁慎把魏子规的剑和珍珠的包都收了,蒙了他们两的眼,到了藏身处才把他们的眼罩取下。

假福姨已经用水洗过眼,不过眼眶处还是红红的“二位,进去吧。”

魏子规进了地牢,珍珠实在不想进去,磨蹭了些,她身后的小喽啰用力推了她一把。

魏子规扶住珍珠,杀气腾腾的瞪着那小喽啰。

假福姨严肃的说了几句高燕话,珍珠听不懂,却见那小喽啰面上多了惊恐。

珍珠大声道“福姨呢!”

假福姨道“只要大晋皇帝答应我们的要求,公主自会见到想见的人。”她好奇问,“公主如何看出我是假的。”

珍珠不答,她为什么要告诉她。

假福姨笑了笑,扔了一瓷瓶进地牢,关上门离开了。

魏子规捡起瓷瓶,拔了塞子辨认药性,他对珍珠道“过来。”

珍珠听话的走过去,魏子规把她袖子掀起,帮她简单清理了伤口,倒了些药粉在她手臂上,珍珠捏住鼻子,“这药好臭,像是臭鸡蛋的味。”

珍珠一脸期盼的盯着他,魏子规低头帮她轻轻吹了伤口“这里面加了白芩草。”

药材名么?魏子规说了珍珠也不认识,她只想知道“贵么?”

他猜到她会这么问了“只生在高燕的祁山上,数量稀少非常珍贵,止血定痛有奇效,只供给高燕的皇室。”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药冰冰凉凉的,敷上后伤口感觉是不太疼了,珍珠道“你这么一解释我就知道了,一分钱一分货。”

魏子规道“你知道她方才说什么么。”

鬼知道说了什么,唔里呱啦“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懂外语。”

魏子规撕下一块布料给她包扎,给她翻译道“她方才说主人有令,不可伤你否则按圣规处置。”

有什么好奇怪的,珍珠道“她要拿我换忽弥詹,我就是个等价物,金贵得很。当然伤不得。”

魏子规道“若是如此,这等皮外伤,何须拿这么名贵的药给你用,一般的金创药能止血的即可。”

珍珠闻言,觉得也对“我朝她撒辣椒粉,她还给我用这么贵的药,她该不会是个吧。”

魏子规听着她自言自语,她到底有没有听全他的话“她是受了她主子的令,不敢为难你。除了王乾荪、柳行之他们,你可还认识其他的高燕人?”

珍珠道“我下山后就去魏府了,就连我亲爹都是下山后认识的,我认识的人你都认识。”她反问,“你认识她主子么?”

魏子规不语,珍珠心想是吧,他也不知道。

珍珠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猜想道“晋城有很多仰慕我才华的粉丝,或许有一两个偷偷画下了我的画像,然后我的画像传到了高燕,她的主子见我生得活泼可爱,也就不舍得虐待我了。”

魏子规真不知她这自信哪来的“若真是如此,画你画像的人画技估计跟你差不多,那你还是祈祷她的主子永远不要见到你真面目的好,不然我担心他会叫你十倍还他药钱。”

珍珠斜眼,什么意思,说她见光死么。

魏子规问“你朝王乾荪做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珍珠确认“你真想知道?”魏子规点头,她让他附耳过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只要我不死,就轮到他们死了

不出魏子规所料,果然是种极粗鄙的手势。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珍珠也知这不文明,这不是佛都有火嘛“我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生气的时候总要通过某种方式调节一下,不然会憋出内伤。不说了,我先眯一会儿。”

魏子规道“你还睡得着。”

珍珠本来还挺害怕,这不是听他说,那些高燕探子不敢动她么。紧迫感一解除,她就觉得累了。

她道“你忘了我的优点么。”

魏子规道“你那么多优点,你说哪一个,狐假虎威还是欺善怕恶。”

珍珠道“你能分清褒义词和贬义词么,我说的是我临危不惧的英雄气概。”

她刻意往地牢外瞥了眼,见没人监听,才小声说了番狠话,“我告诉你,只要我不死,就轮到他们死了。”

珍珠走到角落靠着墙壁坐下,墙壁好硬,她拍了拍旁边位置,她需要一个人肉枕头。

魏子规自觉的坐到她身边,让她挨着他睡了。

……

第二日早上,珍珠睡醒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看守他们的高燕探子甲嘘了两声,把他引过来。

不论面对多糟糕的处境,她的求生欲永远是满格的,她想了几个计划,打算一一尝试。

第一个就是洗脑计划。

珍珠露出亲切的笑容“好汉,可听的懂晋话?”

探子甲先是一脸懵,然后思索片刻,点了头。

珍珠语重心长道“好汉,这种禁锢人身自由的行为真的不好,做这种事损阴德。哪怕你主子给你再高的酬劳,这种刀口舔血伴着高风险的工作,赚再多银子也未必有命花。”

探子甲未打断她。

珍珠心喜,说不定有戏,真能策反。

她道“你想想当你的父母妻儿问起你做什么工作时,你敢堂堂正正告诉他们你是靠绑架勒索发家致富的么。你怎么舍得让他们去承受左邻右舍异样眼光,怎么舍得让他们为你担惊受怕。”

探子甲依旧不说话。

她更卖力了“与其做这种危险、缺德、见不得光的工作,不如换一份正常人干的工作。我这就有份工,工钱多,主子好,辰时上班,申时下班,包吃包住。良禽择木而栖,只要你回头是岸,我保证你日后定会混得风生水起。”

魏子规道“你不口渴么?”

珍珠回头,对魏子规挥了一下手,让他安静点,没看到她在做正经事么。

魏子规道“你确定他真的能听懂晋话?”

珍珠道“他自己说他听得懂。”

魏子规反问“他有说么,从头到尾我只听到你一个人在说。”

珍珠又问了探子甲一遍“你听得懂晋话么?”

探子甲点头,做了一个吃饭的手势,他是误会珍珠饿了,在跟他要早餐吃。

珍珠盯着探子甲,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听不懂你乱点什么头。”

珍珠回到角落里蹲着,探子甲一头雾水,以为珍珠又不要吃的了,便走了。

魏子规笑道“不继续了?”

珍珠道“语言不通怎么继续,我就算能把天上的月亮说下来,听不懂也是白搭。要不,你给我做翻译。”

魏子规戏谑道“话能讲得一样,只是我没你那蛊惑人心的本事。”

珍珠颇为认同“真不是我说你,少爷,你的语调太平了,你得代入感情,感情!懂么,这样听的人才能有共鸣。”

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珍珠认真的问,“你说我现在学高燕话来得及么,师父?”

魏子规想着她对他称呼还挺多,就是没一次正正经经喊过他相公的“我什么时候收徒了。”

这不是重点,珍珠跳过他的话,又问“有没有一日速成的办法,师父?”

魏子规嘴皮子掀了掀。

珍珠打断他“算了,你不用答我了,我要是有学外语的天份,考试时就不会是那种分数。”

魏子规道“很差么?”

珍珠捂住脸,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了,人生污点,她四字总结“惨不忍睹。”

魏子规倒是很感兴趣那些关于她的,他不知道的过去“你不说自己冰雪聪明,没有什么是不擅长的么。还有什么糗事?”

珍珠没心情说这个,她怎么觉得只有她一个在认真想着逃命计划。

既然洗脑不成功,只能用药。

她让魏子规别动,借着他一米八的身材做掩护,转了个方向面对墙,往衣服里掏出一小包药,这是塞暗袋的。

珍珠道“这是我从赛半仙,就来我们府里行骗那个骗子手里缴来的。”边说又边又偷偷摸摸从裙下摸出火折子,这是绑小腿上的,她阴险笑道,“以为收了我的包包我就没辙了么,太小看我了。”

魏子规仔细打量她,想知道她是怎么在身上塞下那么多东西还看不出来“你上辈子真是人,不是老鼠?这么能藏东西。”

珍珠道“不要大惊小怪。这药说是致幻,加热就能用。说不定还能趁机问出福姨她们的位置。对了,还有解药。”

她摸向后领。

魏子规拉住她的手且把药没收了“你就这么待着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做。”

珍珠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她压低音量“难道那些高燕探子里又有你们的卧底,又要演一出里应外合?”

魏子规道“哪那么多卧底。”

魏子规听到脚步声,把药收好。地牢的门开了,是王乾荪送早点来了。

珍珠知他们不会对她如何,丝毫掩饰情绪“白眼狼。”

王乾荪拿出干巴巴的馒头“公主若心中不痛快,尽管骂。”

珍珠道“你以为我不敢,先吃饱再骂。”

魏子规见珍珠摸向发上银簪,想来又要验毒。

他可不想再尝到她的洗头水味,趁着珍珠没用簪子戳,先拿了个馒头吃,只是吃了两口嫌难吃又放下了。

魏子规对王乾荪道“那夜在府中祭拜的人是你吧。地上留下了脚印,府中与我身高差不多的没几人。”

珍珠半是佩服她家少爷明察秋毫,刑侦能力高,半是讶异那晚院里烧纸钱的人居然是王乾荪。

她道“装神弄鬼,非奸即盗。”

魏子规道“他不是要装神弄鬼,是在祭拜高燕世子妃。”

第一百一十七章 鲸帮的风评

珍珠狐疑“高燕世子妃?”

魏子规继续道“之前刺杀你的是忽弥詹的人吧?道不同为何还要与虎谋皮。”

王乾荪清楚魏子规行事虽不会刻意避讳他,但对他是保有警戒心的“你既知道这么多,为何还把我留在身边?”

魏子规看了眼珍珠“有好奇心的不止魏少夫人,不过会让自己相公用美色换的世上怕且独她一个。”

珍珠想拜托他忘了吧,小肚鸡肠,反反复复提有意思么。

能不能别在这种正经时候提些无关紧要的事。

珍珠讽刺道“王乾荪,要杀你的人,你救他。救了你的人,你害他。你有这种需求你直说嘛,奴役虐待我擅长,你何必舍近求远。”

王乾荪道“我欠公主一条命,这次出卖你,公主生气理所应当。”

珍珠怒极反笑“真难得你有这眼力,看的出我生气。”她抓起一撮头发给他看,“我现在气得发尾都开叉了。”

真是越骂越饿。

珍珠抓起馒头边吃边说“我以为鲸帮出来的,多少讲些义气,良心未泯。可你现在绑了福姨和莞翠姐姐,你居然绑架两个无辜的女人当人质,你以后别说你在鲸帮混过,我鲸帮的风评都被你搞臭了。”

魏子规好奇她是如何练出边吃东西还边把字咬得这么清楚的,还有她鲸帮什么时候有过好风评了。

魏子规道“忽弥詹睚眦必报,并不是会以德报怨的人。他既是想杀你,你想过救他出来的后果么?”

王乾荪并不在意,淡淡道“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救他。”

魏子规问“为什么?”

王乾荪有所顾忌,不愿再说。

魏子规笑道“我们如今都是阶下囚,插翅难飞,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告诉我们原因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王乾荪思索许久,道“我母亲在摄政王手里。”

珍珠曾向刘川风打听过王乾荪的身世,版本不同啊,她道“你不是个孤儿么。”

魏子规直接问重点“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乾荪苦笑,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谁“我父亲怀疑我不是亲生的,便让属下把我这个奇耻大辱抹去,是仇老爷子救了我,带我来了大晋。”

珍珠想起了高燕皇室野史“这个设定,耳熟。”

魏子规想问珍珠打算什么时候去接任武林盟主之位?她嘴巴是开过光的吧。

珍珠也没想到自己胡诌都能说中,怎么猜彩票时就没这么准过呢,她知道魏子规心里想什么,嘟囔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那我让老天爷掉点银子给我花,也没见它掉过。”

魏子规问王乾荪“柳行之是专程来寻你的?”

这也算是第一次,他们开诚布公。

王乾荪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当初一口咬定我是孽种,痛下杀手,如今又相信我是他儿子,或许帝王心都是反复无常吧。高燕的形势不必我说二位也清楚,柳行之是来带我回去的,只是当时我拒绝了。”

魏子规道“为何不回去,高燕王子嗣本就不多,如今只剩一位年幼的皇子。一旦你回去,名正言顺,无人能与你争这个皇位了。”

王乾荪坐下,秘密说出口后,要全倒出来容易多了“因为我恨他,我早就不把自己当高燕人了,谁做皇帝我也不在乎。”

珍珠继续啃她的馒头,她一直觉得王乾荪隐藏的多,城府深,今日发现到底也是年轻气盛。

她随口道“你恨他更应该回去继承皇位,努力花光他的银子,败光他江山,全捐了回赠社会。”她小小声道,“还有剩的扶贫我一下也行啊。”

魏子规和王乾荪不约而同看向她,珍珠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的,她道“当我没说,我不插话就是了。”

魏子规问“五石散的事是谁做的?”

王乾荪道“柳行之觉得我不跟他回去是因为我在大晋有倚仗,一旦鲸帮坐实了售卖五石散的罪名,我走投无路,为了保堂下兄弟的性命自然只能听他的。”

珍珠明白为何当初仇老爷子不让她查五石散的事了“仇老爷子为了保住你一个,才会想让朱静堂背锅。”

王乾荪道“那时虽知道魏公子被招为了驸马,但先前也未曾想到你会是升平公主,毕竟你的的确确是魏府丫鬟。原以为你不过是……”王乾荪欲言又止。

珍珠挑眉,怎么不说了,她帮着接下去“以为我不过是少爷院里的下人,凭借着有那么点姿色,勾引了主子,日后是要做人妾的是么?真谢谢你们对我姿色的认可。”

王乾荪没什么好辩,因为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魏大人权势再大,手也伸不到晋京府去,五石散的事解决后,老爷子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也是因为这件事,忽弥詹发现了我还活着。”

魏子规分析道“忽弥詹杀你是怕你回高燕。”

王乾荪摇头,不止“他母亲算是被我母亲害死的,母债子偿。”

魏子规想到这般也就说的通他为何要祭拜高燕世子妃了,因为愧疚“所以仇老爷子让你离开鲸帮,只要你进了公主府或是魏府,不论是柳行之还是忽弥詹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珍珠心里有些难过有些失望,还有些生气,反正很复杂的心情。她还以为仇老爷子弥留之际对她说的那番话,也是有几分惜英雄重英雄之情的。

她道“曾经我问老爷子为什么不把帮主之位给你,老爷子说你不合适。现在想来,我怎么觉得他是担心有一日高燕的人找到你,整个鲸帮都会成为你的拖累,才不让你做帮主。由始至终他都在为你想,不止在利用我保鲸帮,还是利用我保你加保鲸帮。”

王乾荪道“并非全然如此。”

珍珠道“并非全然如此,那就是九成九是这么盘算了。”

王乾荪换了个话题“和福姨容貌相似的那个女人叫易福凛,虽是摄政王派来大晋的,但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公主可认识?”

珍珠心想他会不会看气氛,还是她现在的脸色不够黑,这时候还要套她话“是不是全高燕的人我都得认识,我说那人是我舅你信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酱菜都买不起

珍珠发飙,王乾荪看她的反应觉得她应该不知情。

魏子规道“你如何确定摄政王没有骗你,或许你母亲已……”

王乾荪从怀里拿出两块玉佩,这两块玉佩正好能合成一个圆,他把玉佩紧紧握在手里“我没有选择。”

魏子规问“这是你之前连命都不要回鲸帮去取的东西?”

王乾荪不语,魏子规却知道自己说对了,怕且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信物。摄政王或许也是用这物件来要挟他。

魏子规道“你对摄政王而言是个威胁,他欲除之而后快,现在不动手是要利用你救忽弥詹,一旦救出忽弥詹,你没了利用价值,你觉得他会容你活在世上么。即便你母亲尚在人世,怕你们母子也永无相见之日。”

王乾荪道“高燕的形势波谲云诡,让我回去何尝不也是没得选择,无奈之举。柳行之必会尽全力保住我。”

珍珠吐槽道“你可拉倒吧,他连自己的手下都保不住。还得来找我帮忙,我也懒得问宁慎是被谁伤的,反正肯定是你们高燕那些狗血宫斗。”

魏子规上前,压低声音对王乾荪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晋可以帮你。”

珍珠吃完手里的馒头,拿了魏子规吃剩的馒头继续啃,她比魏子规好养,肚子饿什么都肯吃。

她心想还不是跟她一样玩策反计,对象不同而已。

王乾荪疑忌“帮我?”

魏子规道“我一直想弄清楚为何高燕忽然派出了这么多探子,现在明白了。你若只是想救你母亲,与谁合作难倒不是一样的么。”

王乾荪与魏子规四目相对,揣测着魏子规的动机。门外传来动静,两人对话到此中断。

易福凛走近,视线在地牢中的三人身上来回逡巡,她与柳行之他们虽暂且合作,但显然彼此并不信任,各怀鬼胎。

易福凛道“几位在聊什么?”

魏子规从容道“自然是在说他的忘恩负义,怎么,你是不放心么,他若是个念旧知感恩的人,一开始就不会抓我们了。”

易福凛笑道“我只是觉得这顿早膳送得有些久了。

珍珠决定了,即便坐牢也要坐出个人风格来,她这个阶下囚现在要当大爷。

珍珠以极傲慢嚣张的态度道“你现在是嫌我吃得慢么,你能不能发扬一下仁道精神,就算我是被你们绑架了,稍微给予我些关怀和方便,你能损失什么。我只是想平平静静悠悠闲闲的吃个早餐,你难道还要计时么。”

易福凛道“我得小心些,毕竟我是领教过公主的机智聪慧的。”

珍珠道“我说你……”她瞥见易福凛头发上的荷花金簪,这簪子的样式跟木白鱼的牡丹金簪很像,只是花不同而已,珍珠不动声色的把话接上,“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我晚上要吃猪肉。”

易福凛冷笑,她还点菜“公主是不是忘记现在的处境了。”

珍珠回道“我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否则我就点鲍参翅肚了。”

易福凛并不打算搭理她的要求,她是不是太没有当阶下囚的自觉“公主,这里不是酒楼。”

珍珠道“我只是要求你稍稍改善一下伙食,又不是要吃岳秀庄的功夫菜,我自认是大晋最好养的公主,你不加油盐白灼给我总行吧。”

易福凛看着光洁的盘子,早膳吃得很干净,连点屑都没剩“我觉得馒头也挺合公主口味。”

珍珠心想她不会打算三餐都拿馒头打发她吧。

珍珠道“有的人光吃素就能活,有的人还得吃肉,我不吃肉我浑身难受,营养不良会死人的。你绑架我,我的吃住是不是该你负责,你别以为包吃包住就行了……”

整个地牢就珍珠一个人的声音,噼里啪啦放炮一样的吵。

“晋京府的犯人伙食再差还有酱菜和鸡蛋,你好歹是高燕的探子,别人要知道你们只供应馒头,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评价高燕的国力么,他们会说你们连酱菜都买不起……”

说了半柱香还没停的趋势,听得易福凛莫名烦躁,实在想拿封条把珍珠嘴巴封上。

王乾荪收拾了碟子,对易福凛道“你若信不过我,晚上就换个人来送饭。”

王乾荪走了,易福凛并不想跟珍珠待一处,吵,还不能动手让她安静些,只能忍,所以她也选择走了。

珍珠追到门口提醒“记得我要吃猪肉,你们要是嫌麻烦,烫熟了就行,一定要烫熟,不然有寄生虫。”

魏子规笑道“怕你了。”这也算是不战而驱人之兵了。

珍珠道“嫌我难伺候可以不伺候的,放了我们就是了,我是真的想吃猪肉。”她扁嘴,饿出的委屈。

魏子规道“回去让厨子给你做全猪宴,吃到你腻。”

“少爷——”珍珠勾勾手,让他附耳过来。

她跟他分享她的发现“那女的发上的簪子跟木姐姐的牡丹金簪是同一个匠人打制的。”

魏子规并没有留意到易福凛的发饰“你确定?”

珍珠道“胭脂水粉首饰包包,这些我是行家。”一看就是同一个生产商,“有没什么帮派组织给成员发首饰的?”

魏子规一时也想不到“回去再查。”

珍珠拍了拍胸口,魏子规轻声道“怎么了。”

珍珠指着心脏部位“这里堵得慌,我一开始是知道仇老爷子在利用我,可是我以为他多少也看到我的才能。他把鲸帮托付于我,是因为相处下来,我们也勉强能算得上忘年交。”

魏子规道“仇老爷子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你若只是个草包,他想利用也利用不上。怪只怪你惊才绝艳。他是相信你,才把自己一手创立的鲸帮给你。”

珍珠捏住他的脸,扯了扯,她笑道“你该不会是别人易容的吧。少爷,你居然会哄人了,什么时候开发的新技能?”

魏子规见她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念了她的口头禅“技多不压身。”

珍珠笑道“这项技能只能用我身上,可不能用来哄别的姑娘。”

魏子规道“还堵么?”

珍珠道“真神奇,没那么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原来会传染

珍珠问“你要对王乾荪下手?”她配上一个杀鸡的动作。

魏子规道“什么下手,你可真会遣词造句。”他想到易福凛的多疑,“估计晚上她不会让王乾荪来了。”

珍珠道“晚上的事晚上再说,要是王乾荪不来……”她让魏子规蹲下,魏子规以为她是又有什么发现与他说,谁知她只是为方便的搂他的肩,这种时候就是要勾肩搭背才有那种密谋的氛围,“或者,我试试。”

魏子规道“你试试?”

珍珠点头“我试试。”她挑眉,挑完左眉挑右眉,两边眉毛轮着挑。

魏子规看着看着也不由挑了一下右眉。

这表情居然还会传染。

……

晚上果然是易福凛来送饭,不是单调的馒头了,还有酱菜、鸡蛋、猪肉。

珍珠一副肯听意见,他们还有得救的欠揍表情说道“对嘛,至少该这样才像话。”

珍珠把馒头掰开,中间塞进酱菜、猪肉和鸡蛋,张大嘴咬了一口,好吃多了,不过这口感能更丰富些,她可惜道“要是能再加两根青菜就好了。”

易福凛面露不悦,眼神冷冽。

珍珠害怕“没青菜就算了,何必目带凶光吓唬人。”

魏子规像珍珠那般往馒头里加料。

珍珠发出三连问“你们交涉得怎样?什么时候换人质?到时是不是又要蒙眼?能换条干净的蒙眼布么,那天你给我蒙的那条有臭味,我倒也不是嫌臭,我主要是担心它不干净。”

易福凛不搭理她。

珍珠道“不干净会容易得红眼病,那病会传染。你们中有没有懂看天象的?最好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若是下雨,我身体弱淋雨容易生病。”

易福凛置若罔闻。

珍珠看着易福凛道“你跟福姨长得真的太像了,名字里又都有个福字,是不是双生子?”

当初当古月教教主这事发生得很突然,她接任得也仓促,也没有想过要特意去了解那些教徒更多的信息,她对福姨知之甚少。

易福凛不应。

珍珠自言自语“人有相似也不可能像成这样,照镜子一般。你知道自己身世么?别是仇家抱走其中一个,养大后故意让你们自相残杀。”她总结了一下当前的社会环境,“这年头,傻子多,疯子比傻子更多。”

易福凛终还是嫌她吵了,不耐烦道“公主能吃快些么。”

珍珠道“我肠胃不好,御医叮嘱过吃饭得细嚼慢咽,要是吃急了胃病犯了,麻烦的还是你们。”

易福凛道“那能安静些吃么。”

珍珠委屈巴巴的道“又不是让你泄漏高燕机密,聊几句而已。”

珍珠默默啃馒头,直到把馒头馅给啃完,她朝魏子规那瞅了一眼,魏子规自觉的把肉让给了她。

珍珠安静片刻,话接上段“你真的真的能确定自己没有孪生姐姐或者妹妹么?我建议你飞鸽传书问问你爹娘。”

珍珠喝了水,咽下嘴里的食物继续道“要知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如果真是双生姐妹,那就是还没出世就已经在母亲肚子里一块待了十个月了,那就是介于……”

珍珠想了想“百年到千年之间,四舍五入的就当是修了两百年的缘分吧,你想修了两百年的缘分才能当一世的姐妹,多不容易。”

易福凛嘲讽道“想来公主与你宫中的兄弟姐妹一团和气,处得极为融洽。”

珍珠实话道“当然也有合不来,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我也没有因为看对方不顺眼,就对她下毒手。”

魏子规道“这算是承认你与福姨是姐妹么。”

易福凛冷笑。

珍珠激动道“我就说你这张脸就是铁证,我建议你快把福姨放了,然后写信问问你爹娘一家团圆这等大喜事要怎么庆祝,至少要买两串鞭炮吧。”

易福凛用极冰冷,细细品能品出一丝恨意的语气道“我没有爹娘。”

珍珠直觉她家庭关系估计不太好“我在你身上看到一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的心,要不你跟我说说,我在心理方面,就是你们说的医治心病这块略有小成。”

易福凛催促“你能不能吃快点。”

珍珠道“所以我不是和你解释了么,我也想吃快点,肠胃不允许。你以为我不想有个健康的身体么,多少美食就因为我这不争气的肠胃得忌口。”

易福凛横眉冷对,态度越来越差“你到底还吃不吃。”

珍珠道“当然吃,只是我习惯吃饭要聊天,你这态度不行啊。你现在是觉得我吵么?”她看向魏子规,“我吵么?”

魏子规想笑,忍住了,昧着良心一本正经道“公主素来是文静内向的。”

珍珠得了魏子规的“认可”后,底气更足了“对吧,我除了是大晋最好养的公主之外,我还荣获大晋万丰年最恬静高雅的公主的称号。只要不出意外,我有自信未来十年这个称号都会是我蝉联,怎么会有人觉得我吵。”

易福凛忍。

珍珠道“我认为是你自身有问题,我平日吃饭也是这么聊的,就没见王乾荪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你不专业。你知道专业是啥意思么?”

易福凛眼神中满满的杀气。

珍珠略怂,不过想到自己有免死金牌,易福凛不能伤她,她胆子又膨胀了“你这什么眼神,你要不乐意你大可不来,又不是我求你来给我送饭的。”她发脾气道,“不吃了,被瞪得没胃口。”

易福凛闻言,立马收拾碟子,再待下去她真忍不住杀人了。

珍珠假意紧张道“不是,我说你明日不会真不来了吧。没人陪我说话山珍海味都寡淡无味,大不了话题你挑。”

易福凛瞪她。

珍珠道“你明日可要继续来送饭,别想找个不懂晋话的高燕人应付我。我要是有什么吩咐,我跟他沟通不了,出了什么事我投诉你!”

“啪”地牢的门重重的关上,易福凛把气撒在了无辜的牢门上。

魏子规道“她若不是奉命不能伤你,现在应该把你大卸八块了。”像极当初的他。

珍珠想起易福凛的眼神,心有余悸“我也这么觉得。”

……

第二日,又换回王乾荪来送饭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大晋皇帝下得一手好棋

王乾荪道“昨日的话是什么意思?”

珍珠拿了早餐去一边安静吃,她也不知魏子规想说什么,今日算他主场,由他自由发挥。

时间紧迫,魏子规也不绕弯子“忽弥詹一旦平安,你觉得你回高燕的这段路能风平浪静?”

这点王乾荪不是不知,可这个风险他必须冒“我母亲在他们手上。”

魏子规道“正因为你母亲在他们手上,你只能听命行事,他们才想不到你出卖我们后又会反过来捅他们刀子。”

这就是为什么易福凛防备着王乾荪的同时,又还是让王乾荪来送饭。一是实在受不了珍珠的聒噪,二是认定王乾荪不会帮他们。

王乾荪并不觉得如若他调转了手里的刀,他的处境会有什么不同“我若是落在大晋手上,一样活不了。”

魏子规斩钉截铁道“你错了,只有落在大晋手上,你们母子才能活。只要你帮我们,我愿意说服皇上安排人马护送你和忽弥詹回高燕,这难道不比柳行之送你回去更安全么?摄政王不能明目张胆对你下手,只能留着你母亲的命不会轻举妄动,那你便可以回到高燕再好好谋划。”

王乾荪想起珍珠常挂嘴的那句天下没有白吃的特等五花肉,没有好处,当今皇帝怎么可能放过忽弥詹“你是想用我和忽弥詹交换什么?不,该说是大晋的皇帝想用我们换什么?”

魏子规微微一笑,一语中的“这对你而言重要么?你的目的只是想救你母亲。你该考虑的是到底帮哪一方你们会更安全。”

王乾荪想了一会儿,心中有了决断“你想我做什么。”

魏子规目的很简单“以你的聪明,定是有办法在他们饭食中下药,而又置身事外不叫他们怀疑到你头上。”

王乾荪诧异,随即想通了什么,难怪魏子规和高珍珠被抓得这样顺利“今夜?”

魏子规道“今夜。”

王乾荪这一刻才明白,他们自认为周详的计划从头到尾都被人摆布算计中,如若不是他说破了身份,连他都要被一网打尽。

王乾荪道“当今皇上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珍珠心想聪明人对话就是省时,谈话不超过十分钟,完结走人干净利索,这两人心中已把利弊分析透彻了吧。

珍珠道“你和父皇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魏子规只是道“不是万无一失,皇上是不会舍得让你冒险的,等回去,言无不尽有问必答。”

珍珠心想最好这样,她暂且把心中所有疑惑一一压下,回去他再说一半不说一半,她就让人去买榴莲回来严刑逼供。

只要王乾荪愿意帮忙,福姨和菀翠姐姐应该也能平安救出来,她心可以放下一半了。

……

珍珠知道夜里有行动,她依偎着魏子规保持清醒撑到了半夜。

她挥手赶在她耳边嗡嗡嗡飞来飞去烦人的蚊子,不解道“怎么都是冲我来,都不去叮你。”这里的蚊子也跟魏子规一样挑食的么。

魏子规道“那不就证明平日你总往身上涂的那些东西颇有成效么,自然是你脸比较嫩,便都去咬你了。”说着也伸手帮她赶了一下。

珍珠只当他的风凉话是赞美了,生气伤肝“我以前在书里看过一段内容,一个男的为了不让他心爱的姑娘被蚊子咬,他把自己衣服都脱了,以身喂蚊。”

魏子规心想她之所以不正常的主要原因就是这“以后别再看那种书,看多了伤脑子。”她脑子估计就是这么坏的。

珍珠评价道“行为是有点蠢,不过也不是一无是处,有些姑娘就吃这套,这份心意还是挺感天动地的。”

魏子规随口接道“那你现在是要我脱衣服么。”

珍珠脑补了一些需打马赛克的画面,他衣服下那可是真材实料,珍珠脸上露出稍稍带了点颜色的笑,还笑出了声,羞羞的打了他一下“讨厌,回去再约,现在不合适。”

魏子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说话果真是要三思,尤其是跟她说“……”

珍珠认真道“其实这次被绑架,于我也不是全然无收获。”

魏子规道“你还有收获?”他洗耳恭听。

珍珠小声道“回去还是得正儿八经的学一门外语,你看门外那些探子,一个个武功好又如何,只能防着我们逃跑,吃了没文化的亏,不懂晋话。当着他们面把他们卖了都听不懂。”

这样是不行的,不利于帮派或是个人的长远发展,她要再加大教育这块的投资力度,不管是对帮派里的孩子,还是对她自己。

珍珠道“回去你就教我高燕话,虽说上辈子学外语没学好,但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也算是积累了学习经验。”为表示她是个有行动力的人,“学习计划表我都拟好了。”

魏子规觉得很难得,这是她唯一一次主动说要学,还不是那些奇奇怪怪头蒙拐骗的技能。

魏子规道“你不是说你成绩一塌糊涂么,你确定你那些学习经验用得上?”

珍珠道“你现在是在打击我学习的积极性么。”这么戳她的弱项,过分了。

魏子规事先声明“我可是很严厉的,你别学了两日叫苦连天,就跟我说你不学了,我会把你吊起来打。”

珍珠保证道“我一旦下了决定,就会认认真真的学。”她去哪找个好用负责,重点还是免费的外语老师。

外边忽的传来了打斗声,珍珠问“会是陶叔叔么?”

魏子规道“应该是。”

他起身,珍珠拉住他“你又要出去跟他们打,留我一个人么。”

魏子规心想按着布置,陶大人应该是调动少府监的弓弩手,双方人数本就悬殊,在大晋的国土,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王乾荪下了药,外面的打斗不会太久。

魏子规道“皇上交托我的主要任务是护着你毫发无伤,这门只能从外面打开,我去拉紧了,等外头打完了再出去。”

珍珠道“只是父皇交托的任务么。”

魏子规不应,去守门了。

珍珠心想害羞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瞧他眼睛不是眼睛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小了,有人靠近地牢,先唤了声“公主。”

珍珠认出是陶渊的声音“陶叔叔。”

陶渊拔剑将锁砍断,推开门,见魏子规和珍珠安然无恙,道“公主受累了。”

珍珠道“累倒是不怕,就是有些吓到。”

魏子规拉着珍珠出去,见王乾荪躺在地上,一副中毒的虚弱样,两人算心照不宣。

魏子规扫了一眼被抓的高燕探子,发现易福凛、柳行之几人都不在其中。

……

三日后。

魏子规随魏研进了趟宫,回到静苔院,发现一桌子的金银首饰,他知这些都是皇上赐给珍珠压惊的,她的“新欢”。

魏子规道“你再受几次惊,又能多买几间大宅了。”

珍珠上前帮他把外衣脱了,抖了灰挂到架子上,又从衣柜里挑了干净的衣服,伺候更衣“我寿命要是吓短了,我要那么多大宅去阴间卖么,鬼跟我买。”

她去沏了茶,上了花生酥糖。然后坐回凳子上,往一只银制镶玛瑙镯子上呵了口气,仔细擦拭。

魏子规坐她对面,气定神闲享用起茶点,见她擦镯子擦了好久都没离手“你很喜欢这只镯子?”

珍珠道“我上辈子有个银制镂空香囊,我特别的喜欢,从不离身,这上面的花纹跟那镯子特别像。”

魏子规拿过镯子看。

珍珠道“父皇要拿忽弥詹和王乾荪换什么?我都已经贴心的给了你三日想好如何组织语言跟我说清楚了。”

魏子规把镯子还给她“高燕的郜城,出了玉门关过了那滋河就是。”

珍珠想他讲得还挺详细,还延伸到讲地理课了“那座城是很有钱还是战略位置很好?”

魏子规拉过珍珠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一个铁字。

她点头,明了,原来是有矿。有了铁可以造兵器,造农具,这是极重要的资源。

珍珠道“高燕摄政王态度很明显,他不愿拿城来换,才会派出那么多探子来营救。可现在多了一个王乾荪,即便这位摄政王觉得自己老当益壮,以后还能多添几个儿子要舍弃忽弥詹,高燕王却不会舍弃王乾荪。”

大晋手里现在多了一个人质了,还是比忽弥詹更有价值的人质。

珍珠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王乾荪的身份?”

魏子规道“他自己说了我才知道,我没你想的那么神通广大。一开始我也只是觉得他奇怪,怀疑他是否被收买,是高燕安插在你我身边的探子。”

珍珠心想不奇怪,他只要觉得谁可疑就会从怀疑那人是间谍开始,一开始他也这么怀疑和蔼可亲的她的。

珍珠不爽道“你跟父皇就是谋算好的,计中计。包括假意被抓,引出在晋城内所有的高燕探子。”

这之中唯一的一个意外可能就是王乾荪居然也是个皇子吧,还是高燕皇位第一继承人。

魏子规道“一开始不就跟你说过了么,你生什么气。”

说什么说“营救时间你就没有告诉我,还有陶叔叔一直掌握我们的情况你也没有告诉我,我以为中途出岔子了,我还傻傻的想着各种办法自救,想着让我们两都要平安。”

魏子规正想拿出回来时特意去买的胭脂哄哄她,便见珍珠气呼呼的拿出一个本子。

她边写边说“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做了夫妻都一样。我只当为以后再遇上这种危险事积累经验了。”

魏子规抽走她的本子。

珍珠嚷“还我!”她现在正生气,瞧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颜值都直线降低了几分。

魏子规看了封面,绑架自救十二例,他好笑“写这个干什么。”

珍珠道“我现在发现做公主是高危职业,我为自己设想有问题么!其他富贵子弟有一日或许也会遇到类似的困难,我传授一下经验不行么!”

魏子规翻到某一页“传授经验为何写着五两解锁下章。”

珍珠把本子抽回来“要你管!”

她忧心福姨虽被救了回来,但受了伤,得找个可靠的人在福姨养伤期间帮分担一些琐事。

她也得去看看菀翠姐姐,还好魏大人说菀翠姐姐是跟着她和魏子规又去清凉寺找高人了,顺利把府里所有人瞒过。

珍珠惩罚道“我去赋棠居,今日你没有下午茶了。”

魏子规拉住她,他还有事没说,她要是从别处听来又该说他隐瞒了“我要去一趟高燕。”

前面说了那些话,珍珠很容易就想到他这次国外出差的工作内容是什么,看来高燕也是有几手准备,只是高燕这传信速度也太快了,用的什么鸽子,有血统证明的那种么。

估计高燕王的身体状况真的真的很差了。

珍珠问“什么时候去?”

魏子规道“明日。”

真急“不会就你带人护送吧。”

魏子规道“由于彬于大人负责,我和楚天河随行协办。”

珍珠想着他都没科考做官,就委派工作任务“我跟你一块去。”

魏子规不同意“在大晋,只要你想做的事,就算有些危险,我都会由着你。因为就算我护不了你,还有皇上。在高燕不同。”

珍珠道“因为我想做的事你都由着我,所以你想做的事我也不拦你,哪怕我有多不想你去都好,我现在只是要求跟你一起去。”

魏子规道“不行。”

珍珠赌气道“你把我当累赘么。”

魏子规道“你明知道不是,但你非这么想的话,我阻止不了你。”

这话忒扎心,简直要把她心扎成立体的马蜂窝。

珍珠忽的很平静“你还记不记得你喝醉咬了我,你答应我会满足我一个愿望。我的愿望就是要你带我去高燕,我要你兑现你的承诺。”

魏子规道“不行,皇上也不会允许。”

珍珠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魏子规,你言而无信。”

她生气也是跟刮风下雨一样有等级的,气到极致时话反而是少的。

珍珠把酥糖没收,他以为他还能有糖吃么,没了!

她把整盘端走。

魏子规眼看着她生气离开,他把胭脂放到桌上,最后还是没能送出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这命怎么生得这么苦

赋棠居内,珍珠眼眶红红的,趴桌上也不说话。

子意边吃酥糖边担心的问“珍珠,你哪里不舒服么?”

莞翠也问“要不要请大夫?”

南宫瑶优雅的放下茶杯,看着珍珠默默揉眼睛,轻声问“子规欺负你了?”

珍珠点点头,指着心窝道“这里特别憋屈。”

南宫瑶笑道“那夫人替你教训他,或者我喊他来,你自己揍他揍到你心里不觉得憋屈为止。”

莞翠倒是先笑了“姑姑舍得?”

南宫瑶抚着珍珠的头,打趣道“儿子成了亲就是媳妇的,只要珍珠舍得就行了。”

珍珠擦了鼻涕,心里暖暖“还是夫人对我好。”

南宫瑶见珍珠笑了,才以过来人身份劝慰“人生这么长,夫妻之间怎么可能不吵架,只是吵完了架要记得和好。有委屈的要说出来,有误会要讲清楚。这样两人的心里才不会留刺。”

珍珠问“若是吵架的原因是我与他的意见不一致,我们都不愿妥协怎么办?”

南宫瑶以为她指甲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一人让一次,你让让他,他让让你,这才公平。”

珍珠道“可是这次我不想让步。”

南宫瑶道“那就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先斩后奏算不算,珍珠道“莞翠姐姐,我有事拜托你。”

……

珍珠蹲守在拐角处,等阿九经过,偷偷摸摸做贼一般“过来。”

阿九一头雾水,走了过去。

珍珠严肃的道“阿九,往日少夫人我对你不错吧。魏子规让你休息日加班,是‘我’……”这个我字得重点强调,“训斥了他这种压榨员工的行为,保住了你弥足珍贵的私人时间。也是‘我’毫无保留的传授你工作经验,应付魏子规这种龟毛的老板,还是‘我’每次带你赚外快,还经常给你小费,让你攒老婆本。”

阿九道“公主对阿九恩重如山。”

珍珠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记得我的恩情就好,我知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现在有个小小的忙需要你帮。”

阿九眼角抽了一下,通常这么说的一般这个忙都不太小“公主让我帮什么忙。”

珍珠道“我要混在去高燕的队伍里,路上需要一个人定时给我送送食物送送水,很容易的。”

阿九震惊,这个忙他帮了,不知少爷是会剥他的皮还是拆他的骨“这怎么行。”

珍珠比出食指那么一小截,以表示这个忙微不足道“怎么不行,就这么一点小事。”她利诱,“你至今还没有讨媳妇吧。只要你帮了我,我就将我毕生的绝学,爱情三十六计传授于你,保证你马到功成,我只问你你想不想讨媳妇?”

阿九诚实道“我想。可是公主您这忙我真帮不了,少爷知道了,我这小命就保不住了。”

珍珠道“我且问你娶媳妇和伺候老板哪样重要?”

阿九不敢答,珍珠帮他作答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娶媳妇重要。媳妇就一个,可是老板,谁知道现在伺候的这个跟以后伺候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

阿九赶紧表明忠心“我对少爷绝无二心,此生生是魏府的人,死是魏府的鬼。”

珍珠道“你不用紧张,我就打个比方。阿九,府里是夫人最大,你觉得夫人是疼我多些还是疼少爷多些。”

阿九道“自然是疼公主多些。”

珍珠和善的笑着,给他分析了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你若是听我的话,等从高燕回来,升职加薪讨媳妇,生活乐无边。要是不听我的……”

珍珠换了副嘴脸,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我立马去和夫人说,以后魏府洗马桶的活都由你包了,这岗位是终身制的,升迁调岗你也甭指望了。”

阿九欲哭无泪,濒临绝望“公主,求您放过小人吧,您换个人去迫害行么。”

珍珠道“这不是信任你么。帮不帮就一句。”她威胁,“你得想清楚答,毕竟,这事关你的职业生涯。”

阿九哀叹,他这命怎么生得这么苦。

……

魏研叮嘱了魏子规一些事情,魏子规有些许心不在焉,连舅舅和菀翠都来送他,可他左等右等,临行还是没等到珍珠。

公主府的丫鬟匆匆赶至,诚惶诚恐的传话道“公主说反正驸马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她就不来送了,您爱去哪去哪,去多久都行。”

魏子规是清醒了,是他想太多,依珍珠的个性,不必指望她会来说些依依不舍含情脉脉的话来,没出现骂得他狗血喷头算给他留面子了。

昨夜她都是去子意那睡的。

南宫瑶对儿子道“路上小心,平安回来。”

魏子意不舍“哥哥,你要早点回来。”

魏子规摸摸妹妹的头,对南宫瑶道“娘,珍珠那劳您多照顾。”

南宫瑶调侃道“放心,娘会帮你多说几句好话的。”

魏子意点头附和“我也会多帮哥哥说好话,珍珠很快就不会气你了。”

阿九看了时辰,提醒魏子规该出发了,魏子规翻身上马,队伍浩浩荡荡往北城门去。

大队走了四日,路上,这次任务总负责人于彬和魏子规、楚天河商讨了布防问题。

忽弥詹和王乾荪皆戴着手铐教镣,待在马车里由固定的人看守,逃应该是逃不了,但还要防止路上,高燕那边会生什么事端,饮食也得格外注意。

等开完会,魏子规发现阿九不见了。

这几日阿九总是神出鬼没。

魏子规等阿九自己出现,然后问“刚才去哪了?”

阿九眼神游移不定,结结巴巴道“方便去了。”

魏子规没再追问,而是等到晚上。

阿九以为魏子规睡下了,拿了些食物和水偷偷到了队伍最后头。

阿九把东西塞进物资箱里,害怕道“少爷可能知道了什么。”

因为担心被发现,所以也不敢直接将箱子打开,拿了根擀面杖卡着,漏出一条缝让珍珠可以呼吸。

珍珠的声音从箱子里传出来“所以我不是教过你么,说谎的时候不能心虚,你得看着他的眼睛,表现得光明磊落。”

阿九胆怯“可我就是不敢看少爷的眼睛。”

“有什么好怕的。”珍珠让他运用想象,“对着他时,你就把他当番薯芋头,把他当猪头,魏子规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就是个憨憨……”

珍珠认真授课,全然没有感觉到危险在逼近。

魏子规从箱子后面出现,阿九吓得直接傻了,也忘了提醒珍珠。

魏子规走去将擀面杆抽走,物资箱一下就关上了,珍珠惊吓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九想应吧,可在魏子规杀人的瞪视下又把嘴闭上了,他就说他不懂撒谎吧。

魏子规压着箱盖,任珍珠怎么敲怎么拍都没给开。

珍珠在箱里一吸一顿,抽咽起来。

本想让她吃教训的魏子规顿时就心软了,把盖打开。

珍珠见了他,揉揉眼,噙着泪,可怜无助的扑进他怀里。

魏子规厉声厉色“谁让你跟来的!这是好玩的事么!”

珍珠像个孩子哇哇大哭,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委屈道“我不想跟你分开。”

阿九看着珍珠用眼泪一点一点把魏子规的怒火给浇灭,心想糟糕了。

少爷舍不得骂媳妇,那这笔账最后算谁的头上可想而知,他现在跟公主学怎么哭还来得及么?

他这命怎么生得这么苦。

第一百二十三章 知她套路深

魏子规安置了珍珠,提着阿九出去教训了。珍珠喝了水补充水分,调整了一下蜡烛的位置,这个角度打光效果好,显得她比较弱小可怜。

然后她就盯着门,等魏子规回来,学那我见犹怜的林黛玉侧着身子挨在榻上嘤嘤嘤的哭。

魏子规依旧板着脸,可语气没那么冲了“你是打算哭瞎么。”

珍珠扯了扯他衣袖边边“不要把我送回晋城,送了我还是会偷偷跑出来。”

魏子规道“这又不是游山玩水,有多危险你不清楚么。”

泪花在她眼眶里打转“危不危险我都跟着你,风雨同行,生死相随。”

魏子规心中动容,对于她的情话就是毫无抵抗,哪怕知她套路比井深,撒泼时摁着他打,现在上苦情戏了。

他强力克制“不行。”

珍珠摇着他的手谈条件“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不给你惹麻烦。”

魏子规坚决道“不行。”

珍珠又道“一路上我给你做丫鬟,给你端茶倒水。”

魏子规道“不行。”

珍珠难以置信,她都开出这么诱人的条件了,这都无异于亏本甩卖,他占了大便宜了还不答应。

珍珠悲戚道“那你不要管我,由着我哭死了一了百吧。”他转身,珍珠向前抱住他的大腿,“你真那么绝情么,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心肝了。”

魏子规道“不是你让我不要管你么。”

她拿出了熊猫抱轮胎的那股劲,死活不松手就对了“你明知道我口是心非。你明明答应过会满足我一个愿望的,我让你带我去高燕你又反悔了,你知不知道出尔反尔的人得吞一千根针!”

魏子规道“那你不是要吞几十万根针。”他尝试抬腿,走不了,除非拖着她走“松手。”

珍珠是真的难过了“你都不知道做望夫石多惨,眼巴巴的数日子。你将心比心,若今日远行的是我,让你在家里等着,还不知归期,你愿不愿意?”

魏子规低头看她,她眼睛肿成了核桃了,往日用她的哭功软磨硬泡也没哭这么久过“松手。”

珍珠耍赖“不要不要。”

魏子规无奈道“你不松手,我怎么去和于大人说明情况,怎么去写折子,至少要让皇上、爹娘知道你在我这吧。”

珍珠喜出望外,还以为得与他再周旋数回合“你答应我留下了。”

魏子规道“总不能让所有人为了你折回去。”其实他对她是真没办法。

……

珍珠高兴了,因为她目的达到了,她可以跟着去高燕了,还不用躲物资箱了,在箱子里她得缩着手脚,时间久了手脚麻。

珍珠来得突然,又不好让她和高燕那两位同车,于彬道“暂且先委屈公主,等到了大城镇再添置马车。”

珍珠道“于大人放心,我很吃苦耐劳的,对我一视同仁就行了。甚至要是缺了人手,做饭喂马什么的,只要我力所能及,我愿意帮忙。”

于彬道“怎么能让公主做这些。”

珍珠道“没什么不能做的。”

她是丫鬟出身在晋城的贵族圈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迫于她父皇,不敢议论而已。

魏子规拉珍珠上马。

珍珠瞥见楚天河剑穗上那小块盘长纹的翡翠,她好像在秦媛那见过。

楚天河见她目不转睛,以为她喜欢,便把剑穗取下相赠“之前我喝醉去公主府闹了一场,给公主添麻烦了。”

珍珠后背一片凉意,魏子规的目光如芒在背,他在看她是不是有胆子收别的男人送的簪子、物饰等贴身物件。

珍珠知楚天河于男女情爱这块比魏子规还不上道,毕竟是个能把并蒂莲看错的奇男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天河以为她是迫于魏子规的压力不敢收,便把剑穗递给魏子规。

魏子规道“何意?”

楚天河道“方才是我疏忽,给了你,你再给她,也就不算是我送了,你心里也不会不舒服。”

魏子规挤出两分略虚伪的笑意,人前自是不会承认这种有失风度的行为“我怎么可能心里不舒服。”

珍珠委婉的点拨道“这是别人送的吧。别人送的,要不就别收,收了你这么随便转送,其实不太好。”

魏子规明了“她是说你若无心就不要收姑娘家送的东西,收了就不要随手转赠。至于谁送你的,你心知肚明。”

珍珠道“你是不是直白了些。”

魏子规反问“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么。”

楚天河道“她说这只是普通的东西,没其他意思。”

珍珠道“这种话你得反着听,你忘了那条手帕……”不好,哪壶不该提哪壶了,方玉的事也不知他有没有缓过来,“对不起。”

楚天河道“没关系,多谢提醒。”

楚天河把穗子收好,打算回到晋城后物归原主。楚天歌扯了缰绳,绕到队伍后方防守。

队伍开始前行。

珍珠懊恼道“下次你见苗头不对,立马把我嘴捂上,免得伤了人。”

魏子规道“他没你想的脆弱。”

珍珠扭头看了眼沮丧的阿九,那这个应该是真脆弱了吧。她道“其实阿九是被我逼着才帮我的,你不会降他职停他薪了吧。”

魏子规道“我只是告诉他,如若还有下一次,以后魏府的茅房就他来打扫了。”

珍珠心想这威胁的话内容居然还是一样的,想必当时阿九十分惶恐,因为意识到将来不论得罪哪一边他都逃脱不了扫厕所的命运。

她还是找个时间多塞阿九些银子填平他的心理阴影。

珍珠从包里拿出炭笔和笔记本,光阴如梭,不能浪费。

她道“你教我高燕话吧,边走边学边背,说不定到了高燕我就能应付一些简单对话了。”

魏子规问“你想学什么?”

珍珠想了想“学些日常用语。比如,这个多少钱?能便宜些么?先教这两句。”

魏子规心想对她而言这两句确实很日常。他念了一遍,珍珠用拼音把发音记下。

魏子规指了指她本子上的“这两个门是什么意思?”

珍珠道“这是拉丁字母。”

魏子规问“怎么念?”

珍珠念给他听。

说好的他教高燕话,结果变成她教了整套拼音,有没搞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的身段是黄金比例

天色渐晚,走着走着路上竟起了大雾,绕了许久,还是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手下人问于彬,是否在原地休息,等天亮雾退再行。

他们是要绕到梁城走道路好走,最重要是安全的官道去高燕。

珍珠心想这应该是进燕子岭了吧,她对这地方着实没好感。

雾真的大,周围花花草草都朦朦胧胧的,右侧有萤萤光点飞过,珍珠正奇怪这时节了居然还有萤火虫,眼睛追逐那光点而去,大雾笼罩下朦胧中现出屋檐一角。

珍珠指道“那里好像有屋舍。”

于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好像是,公主眼力真好。”

珍珠得意道“那是。”她就说她视线50的,哪怕十米外地上躺着一枚铜钱,她都能发现。

于彬道“往前走。”

他们又行了一段,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方才隐约见到的并不是民宿,而是荒废了很久的一间山神庙。

魏子规抱着珍珠下了马,珍珠看着眼前破败的残垣断壁有些傻眼,这地方是现成的兰若寺吧,拍鬼片都不用去别处取景了。

于彬安排了夜里值班站岗的人员。

忽弥詹和王乾荪被押下车。

忽弥詹的视线紧紧锁住珍珠,魏子规往前挪一步,挡住珍珠,直到忽弥詹进了山神庙。

魏子规叮嘱“不要随意乱走,有什么事得跟我报备,我知道且同意了你才许去。”

珍珠点头,放心吧,这地方她就算想逛也没这个胆子。

睡到半夜内急,珍珠把魏子规喊醒,出去找方便处。

她找了一处草丛,让魏子规走远些,被听到她会不好意思,但又不能走太远,要她唤他时,他得第一时间应她。

珍珠解决完,轻松了,整理好只想着快点回庙里。结果不知哪窜出一只野猫,眼泛绿光。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后跟一个踩空,陷进了地下。

魏子规听到她的惨叫声,心下一紧几欲停掉,他急忙寻她“珍珠,高珍珠!”可是哪里还有她的影“高珍珠!”

珍珠的声音幽幽从地下传来。“我在这——屁股好痛,是谁这么没公德心在这里挖坑。”

魏子规往前走,见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他跳下去,手中的灯笼一下就灭了,魏子规取出火折子重新把灯笼点燃,见珍珠坐在地上可怜自己掉下来时肉最多的屁股做了缓冲,受了重创。

魏子规松了一口气,方才呼吸好像都跟着停了。

他扶起珍珠,骂道“所以才说让你走路看路,你生的这双眼睛是用来做什么的!”

珍珠不悦,她都这样了还要挨骂,关心人也麻烦他换个口气,珍珠吼道“这关看路什么事,明明就该怪那个挖坑的,这是抓猎物还是整人啊。”

灯笼能照到的面积有限,珍珠感觉这个坑挖得有些大了,拿来做陷阱显然不合适的。上辈子看的盗墓、修仙的情节一一浮现脑海。

虽然知道这有自己吓自己的成分在,但是恐惧是不受控制的呀,跟去电影看恐怖片找虐一样“……少爷,你听过……”

魏子规打断道“我现在不想听你讲故事。”

他拉着她往前走,举起灯笼照了一下四周。

昏黄的灯光,所到之处一片金黄闪闪,珍珠瞠目,怀疑刚才是不是不止摔疼了屁股,还摔到了头“我没有眼花吧,这些是黄金么?”

走到那数量之多一块一块金砖垒成的黄金墙前,珍珠很想抽出一块看看,可是她若抽出一块,这堆黄金估计就要塌陷把他们两活埋了。

珍珠想打开挨着黄金墙放着的大木箱,这坑里就唯独这么一只箱子,说不定藏了更贵重的。

魏子规道“怎么,不怕里面放了尸首暗器了?”

珍珠笑道“你是我的超级英雄,不管是暗器还是尸体,只要你在,定会保护好我,天塌下来我都不怕。”

不必说得那么好听“你是看到了银子,勇气倍增吧。”

珍珠有种摸盲盒的复杂心情,既激动又紧张,她玩笑道“说不定打开是盏神灯,擦一擦,可以满足我三个愿望。”

魏子规道“神灯?”

珍珠道“得空再跟你讲一千零一夜。”现在没空。

她把木箱打开,箱里塞了些珠宝还有一本本册子。

珍珠看的眼放光,她的终极梦想就是有一日拥有的各种宝石能堆得跟不要钱的地摊货一样多。

珍珠吃惊的从箱里拿出一个银制香囊,这个跟她上辈子拥有的那个香囊一模一样,就是她的那个有点点瑕疵,面是凹的。

难道不止她穿越,连香囊都穿越了,还能自动修复?

魏子规让她拿着灯笼,翻开箱子中一册账簿,里面详细记录了每笔款项的来源和去处“这可能是田政藏的军饷。”

珍珠恍然大悟,解谜了“原来所谓的山不是指高山,而是山神庙。对呀,当初他逃得仓促,这么多的资产,他根本没办法一夕之间转移。所以军饷根本不是藏在他府里,这山神庙应该是他修的,用来掩人耳目。”

山神庙在梁城地境,虽说离官道不远,可是少有人经过,而且破败成这样,看着怪渗人的,这鬼屋布景就是天然的保护屏障。

珍珠笑道“发财了,把这些黄金铺满房间,日日在上面滚来滚去一定很爽。”

魏子规道“然后没多久你就会生骨刺了。”他提醒,“这是国库的。”

珍珠道“我又不是要知情不报全贪了,只是是我发现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魏子规道“苦劳?你指找草丛方便么。”

珍珠指着自己的屁股“怎么不是苦劳了,现在还痛呢。”

魏子规道“先上去吧,明早让人去报梁城太守。”

珍珠乖巧回应“哦。”

魏子规低沉着声音问“衣服塞了什么?”对她真是半点疏忽不得。

珍珠面不改色“没有啊,哪有,你看错了。”

她当他瞎了么“衣服都鼓起来了。”

珍珠道“我身段本来就这么玲珑有致,黄金比例,八十,六十,八十四。”

“什么乱七八糟的。”魏子规干脆伸手掏,珍珠死活不让。

她誓死捍卫藏进衣服里的东西,只有一个香囊“等回去我亲自跟父皇说……”

魏子规不听她扯“你不说路上都听我的么,这还没出大晋。”

珍珠翻旧账“你还不是说话不算!”

魏子规的手在她衣服里摸着,两人衣衫凌乱喘着粗气。忽的察觉头顶有几道视线。

魏子规抬头,见几个士兵趴在上面呆若木鸡。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本事就伸手掏

雾散后,于彬让人去通知了梁城守军。

事关重大,梁城太守亲自来了,之前的那位太守丢了官,接替上位的是魏子规和珍珠都认识的人——孙名海。

珍珠笑眯眯的祝贺“孙大人升官了,恭喜恭喜。”

孙名海行过礼“都是托了公主、驸马的福,下官即刻让人清点财物再上折子禀告此事。只是数额巨大,或需要些时日。”

于彬道“我已经写了折子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晋城,晋城那边应该很快会来人处理此事,你只需小心谨慎将这笔财物看管好,也算是立下一件功劳。”

魏子规对孙名海无好感,原梁城太守被撤的确是徇私枉法罪有应得。可孙名海利用珍珠,做了这幕后推手,拉上司下马,这样的手段也不是君子所为。

珍珠亲切的笑“孙大人责任重大,你刚接任太守一职,正是你表现的时候。所以你刚刚说先让人来清点,我就觉得很有必要,是个能证明你能力的机会。”

孙名海道“下官立马安排人手。”

珍珠道“不急,对于记账我有小小的不太成熟的建议,不介意我说几句吧?”

她开口了,在场自然不敢有人说介意。

珍珠道“我昨夜大概也算了一下,心里有个数。等回晋城心血来潮说不定会想翻翻账本,看自己算得对不对。最好账册上玉石玛瑙黄金按种类分开罗列,除了数量,单位也得写上。”

孙名海不解“单位?”

珍珠解释道“就是两、个、串,用到串时写具体些,比如一串翡翠项链大概几颗珠子。最后清点人、核查人、还有你孙大人一一签上字摁上手印。”

她从包里拿出她半时辰前画好的记账模板,递给孙名海。

孙名海恭恭敬敬接过,发现模版下面还有一栏字写着涂改作废。

珍珠道“等大晋那边的人来了,他们清点后也签名摁手印。记得一式两份,你们留一本,他们留一本。”她讲解得是不是很通俗易懂,“责任明确,流程简单,对吧?”

魏子规笑,是挺简单,简单到一下就把修改数量,中饱私囊的机会横腰截断了。

最后,珍珠以几句官场的客套话结尾“我看好你孙大人,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

孙名海讪然一笑“下官这就去安排人。”

说完告退。

于彬道“能找到这笔军饷,多亏了公主。公主行事稳妥谨慎,很有皇上年轻时的风范。”

珍珠道“这可能就是虎父无犬子,就像于渐白,别看他年轻,行事已很有主见章法,也是因为像于大人吧。”

这天底下没有听到子女被夸而不开心的父母吧,尽管于彬总训斥儿子不长进,可实际是寄予厚望,于彬笑道“他还不成气候,日后望公主和驸马多提点提点他。”

士兵催促着忽弥詹和王乾荪上马车。

忽弥詹讽刺道“田政那个窝囊废,到头来这些金子倒是便宜了你们。”

魏子规想到田政秘密为齐王收集造反的军饷,这批财物中应该不少是高燕摄政王暗中资助的,他道“金子上好像没刻有高燕二字,即便刻有,大晋内政也不容他国干预,不义之财充入国库,并无不妥。”

珍珠帮腔道“就是。”

士兵将忽弥詹推上马车。

魏子规问珍珠“你什么时候点算过?”

珍珠道“那些金砖规格重量都一样,堆放得又是整齐,横竖相乘就知道有几块了。至于装珠宝的箱子我随机挑了两箱让人做了记号称了重,到时要是重量不符,我就找负责人。”

魏子规不知该不该夸她,以免她又得瑟翘起她鼻子“对于钱银你还真是从不马虎,香囊呢?”

珍珠小声道“塞肚兜里了,你有本事就当着他们的面伸手掏吧。”

大庭广众下,魏子规自然不会。

珍珠道“我都说回去我会自己跟父皇说的,你现在是信不过我么。”

魏子规没再说什么了。

……

高燕的首都叫燕阳,虽比不得晋城街衢宽广,百业兴旺,但怎么也是一国首都,文化经济汇聚之地,十分繁华。

珍珠扫了一眼巍峨的城墙,开始观察进出城的百姓,从他们的衣着,可以大致的了解此处的消费是什么水平。

进出城的百姓也纷纷在看珍珠,正确的说是在看她的奇装异服,她穿着羽绒衣。

魏子规一鼻子的鸭毛味“你居然把这衣服带出来了。”她把衣服塞在她之前躲的物资箱里,那只箱子现在也全是这股味。

珍珠了解过高燕的气候“高燕在大晋以北,入冬早。我当然要挑件最保暖的,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她穿一件顶别人穿五六件。

珍珠道“我不是和你说改良过了么,现在这件选用最好的红缎面料,领口袖口用上皮毛滚边,银线刺绣。既保持了风度又保持了温度。”

珍珠拨了一下飘逸的秀发,保持微笑。身在异国,她这个大晋公主代表一国形象,时刻保持美丽的容颜,高雅的仪态也是她的工作。

长发拍在魏子规俊美的脸上,魏子规皱眉,别过脸轻声道“我只知一样臭。”

珍珠耸耸肩“忍忍就好了,对于我,你不也忍着忍着就习惯了么。”

魏子规道“你总结得可真到位。”

高燕这边派出接待他们的人,也是魏子规和珍珠的熟人——柳行之。

柳行之一身官服,显示他在高燕的身份不同寻常,至少不是个寻常布衣。

柳行之见到珍珠,微微一笑“真是意料之外的贵客。”

魏子规笑道“看来不止宁慎的腿脚快,柳大人的腿脚更快。”

柳行之作揖“各为其主,情非得已。”

珍珠想说得好听,一句见谅当无事了么,她道“前债未清,何时还我?”

柳行之岔开话题“我领几位去驿馆吧,就不在城门这说了,天冷。”

柳行之上了马,在前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城。

魏子规看到街上有铺子挂着买一送一、年末减价等横幅“这不是你让刘川风搞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手段么。”

珍珠能看懂一些简单的高燕字了,她的那些促销活动完完全全被照搬过来。

这学习力真不是一般的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理由牛啊

驿馆门前早有一拨人在等着,为首的年轻男子戴着一顶黑冠,穿着黑衣黑靴,披着黑色披风,从头黑到了脚。

那男子一脸的倨傲,无视于柳行之,扫了一眼,依年纪气度判断出哪个是于彬后,开口便是字正腔圆的晋话“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在下曹修,奉摄政王之命将忽弥詹带回兵判院受审,随后之事就不劳烦于大人了。”

曹修挥手,身后下属欲上前抢人。

柳行之睇了个眼色,他的人唰唰亮出了刀子。

珍珠看了前后,发现自己处在尴尬的中心位置。高燕的内部矛盾果然尖锐,刚进城就这么白热化。

魏子规右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剑。

于彬回头看了楚天河一眼,楚天河微微点头,戒备后方,以防有人趁乱对忽弥詹或王乾荪动手。

于彬镇定的的表达了立场“高燕国的国事,我等不便插手。”言下之意,是否能让他们先平安进了驿馆。

珍珠点头颇为认同,只是柳行之和曹修没有让路。

柳行之道“皇上命忽弥詹出使大晋,原是为巩固两国邦交。可忽弥詹违抗圣意,行刺大晋皇帝,更是擅自动用军饷助大晋齐王作乱,使两国关系趋于紧张。皇上下令要将他押至枢密院,审问幕后指使之人,以给大晋皇帝一个交代。”

曹修问“可有圣旨?”

柳行之道“这就是皇上的意思。”

曹修拿了弓,又从鞍上挂着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那就是没有圣旨了。柳行之,我是兵判院副使,论官阶要高于你,我今日一定要将人带走,你敢不听令。”

珍珠判断了形势,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小声对魏子规道“我觉得应该叫旁边的小哥哥挪一点点,然后我们也往左挪那么一点点。”

魏子规视线直直盯着前方,并未看她“为什么?”

珍珠抿了抿嘴,因为她就在柳行之的正后方,她掐指一算,觉得这个位置不太吉利。

柳行之道“你官阶是高于我,可我是南护卫府的人,还轮不到曹大人来管。”

曹修行事狠辣,再不多言,拉弓放了一箭,柳行之早有防备,倾斜了身子,箭朝后方的珍珠射去。

魏子规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徒手将箭抓住,那银色反光的箭头,离珍珠鼻尖就一丢丢距离。

她盯着箭头,差点没盯出斗鸡眼来,魏子用力一掐,将箭断成两截。

柳行之道“曹大人,这位可是大晋的升平公主,伤了她,皇上怪责下来,别说是你,摄政王都难辞其咎,你真的想清楚要现在动手了么。”

曹修狐疑的盯着珍珠。

珍珠是偷偷溜进队伍的,高燕自然不知来访人员里还有个她。

马背上的珍珠腰背挺得笔直,哪怕方才箭就要刺中她,她也没大喊大叫,依然保持着她的端庄得体。

柳行之夸道“公主好胆色。”

珍珠咽了一下口水,所以说化妆很重要,只要她妆容足够自然,别人就看不出她的花容失色。她结巴道“小……场面罢了,小场面。”

……

王乾荪被留在了驿馆,珍珠想那高燕皇帝若是要恢复王乾荪的身份,他就是大皇子了,得找个隆重的场合,弄得认祖归宗的仪式,昭告天下才合流程。

柳行之留了人保护驿馆,并告知明晚高燕皇帝在宫里设宴款待他们后就押着忽弥詹离开了。

待分配好了房间,珍珠也懒得收拾,反正也没带什么行礼,舟车劳顿,她趴到床上睡了半个时辰,直到饭点才醒,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她又呈大字型趴回了床上。

魏子规把她拉起来“坐半个时辰才准躺。”

窗外飘进幽幽琴音,旋律优美。

珍珠走到窗前,趴在窗台上闻着花香“这人的琴艺很高啊,快及得上夫人的水平了。”

魏子规走到她身边“娘的琴艺是曹家太夫人亲授的。曹太夫人琴艺高超,生前只收过三个弟子,我娘是其中一个。”

珍珠想曹太夫人是他舅母曹萍娘家亲戚吧,听魏子规这介绍语气,这位曹太夫人应该是俞伯牙那般古典乐领军人物“其他两个是谁?”

魏子规道“一位是曹家二叔,还有一位曹太夫人不愿提及名字,我娘也不知。”

珍珠掏出瓜子咳“这么神秘。”

魏子规侧耳倾听“娘说你的琴技虽还比不过我和子意,但悟性还是不错的。”

珍珠想着他到底是真心夸她,还是用侧面描写的表现手法抬高自己。

她道“你那是弹琴么,是炫技。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夫人那才是弹琴,通过琴声抒发感情,能产生共鸣的便叫知己了。你没发现夫人的琴音都很感伤么?”

魏子规自是发现了,只是从前不懂原因,现在懂了“你来了以后娘才又开始弹琴的。”

说起这个珍珠就气“就因为夫人对我特别,你才怀疑我接近夫人别有目的怀疑我是奸细嘛,变着花样使尽全力的折磨我,精神损失费至今还未赔偿。”

魏子规道“过了这么久了,能不提了么。”

想得美,珍珠道“不提,我损失找谁要,我这是正当维权。”

魏子规道“你踹我一脚害我差点淹死,拽我衣服害我滚下山差点摔死,这些我是不是也要跟你算一算?”

翻旧账?她心里有个小本本就专门积累翻旧账的素材的“那还不是你先用银子骗我下水的,你还诓我签卖身契,逼我女扮男装给你当书童,烧我的书。”

还没完没了了,魏子规道“能回晋城以后再算么?”

珍珠想了想,就延后问题达成一致“行吧,回去再算。”

珍珠听着琴音,心血来潮拿了桌上的竹筷,敲着窗框打着拍子对月唱道“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歌声随风散去,飘得极远。琴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她婉转的声音配着这凉凉夜色,无故的透出几分哀怨凄凉。

魏子规道“怎么突然唱这么感伤的曲子。”

珍珠道“词不是我作的,我给老头子念过一回,他特别有感触,就谱了曲。看着这花啊月啊夜啊,听着琴音我就想起这曲子了,你就当我无病呻吟吧。我觉得弹琴的人也是个有故事的。嗯?怎么不弹了。”

魏子规道“怎么弹,你这嗓门这么大,把琴音都盖过了。”

珍珠想现在未到亥时应该不算扰民吧,不是她自大,她歌唱得还是不错的,直接出道都行“能弹出这么动人的曲子的人一定拥有一双修长而美丽的手,一颗柔软而敏感的心,不知道……”

大概是魏子规觉得她老毛病又犯了,黑着脸道“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样貌生得怎样么?生得好与你何干,生得不好又与你何干,你何时能改一改你这肤浅的毛病。”

珍珠安静的听他说完,看来先入为主的不止她啊,她在他心里到底是有多好色“我只是想说听音色就知是把好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割爱把琴卖给我,夫人一定会喜欢。”

魏子规酸得略微尴尬“你说话就不能连贯些么。”

珍珠第一次见到有人硬是打断了别人,还怪对方停顿方式有问题的。这理由牛啊,下次她可以直接拿来用了。

第一百二十七 这个买,那个买

第二日早上,魏子规问躺在床上睡懒觉的珍珠“想买东西么?”

珍珠背后仿若装了个弹簧般,抱着枕头就弹了起来“好啊。”一提购物她就兴奋,只是她想了想,又摇摇头,“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在外面乱走会不会很危险。这燕阳治安太差,昨日的事要发生在晋城,一个个早被抓回晋京府吃牢饭了。”

魏子规道“谁说买东西一定要上街。”

珍珠道“你是说把人请来驿馆?可要是我一样都没看上,不想买,这得给上门费才能打发吧。我是带了不少银子来,也不能这么花。”

魏子规提醒道“不是有人还欠了你人情债么,本是要他给你介绍人脉,可我看他似乎也没还的打算,不如连本带利转换回银子吧。我让人打听了,柳行之的长兄是南护卫府司空,相当于大晋户部管钱银的,他家中在大晋和高燕都有不少生意。”

珍珠脑筋飞快的转了起来,露出了狼狈为奸的笑意“所以说街上的那些促销活动定是他的杰作,跟我学了这么多,交点学费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魏子规笑道“言之有理。”

珍珠睨着魏子规,机灵道,“一大清早问我想不想买东西,你不会想借我打掩护干什么事吧。”

魏子规道“那你想不想买。”

珍珠心想当然想,有水鱼不宰天理不容。

她高兴道“把卖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的都叫来,好吃好喝好玩的一个都不要放过,最后叫他们去找柳行之买单。不过得分批叫来,方便安保工作。”

珍珠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她扔了枕头,跳下床精神抖擞的去刷牙洗脸了。

魏子规接住她的枕头,放回床头。

……

驿馆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来的人领了号码牌,登记好姓名、住址、店铺名称等个人信息后,才能入驿馆,一次只放四人入内。

珍珠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忙挽救燕阳因权位之争造成的城市治安变差,而日趋萎靡的市场经济的同时,还不忘认真学习,短短一盏茶功夫她又学会了两句新的高燕话这个要,那个要。

大晋放在燕阳的探子,借着机会混入驿馆传递了消息——偷偷塞了纸条给阿九。

珍珠拿了块菱形图案的布料在魏子规身上比划,即使疯狂购物的时候也不忘相公。

她贤惠道“好特别的花纹,拿来做夫妻装吧。驸马,喜欢什么尽管拿,统统给你买。”

魏子规调侃道“公主好大方。”

珍珠捏了一下魏子规俊俏的脸蛋,让他不要太感动,她本来就是个富婆,只是在大晋时比较低调。

珍珠道“有句话我一直想说,只是当了公主后送礼的人一个接一个,父皇的赏赐也是源源不断。仓库塞满了没机会,今日机会终于来了。”

魏子规问“什么话?”

珍珠扫一眼玲琅满目的商品,便定定盯着老板,这压迫感叫人以为是她对商品有什么不满之处,结果珍珠指了其中两样“除了这个和那个,都给我包起来。”

老板听不懂晋话。

珍珠手肘撞了撞魏子规“驸马,帮我翻译。还要跟他们说驸马你于我是无价之宝,吃喝用度都得衬得起你的身份,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意思是还有没有什么贵货,赶紧拿来。

魏子规含蓄的翘起了嘴角,瞥见阿九和在场的大晋士兵面红耳赤,他咳咳两声,正经道“公主,注意言行。”

王乾荪听到吵闹声,走出来看。

珍珠不计前嫌“见者有份,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今日我心情好,送你一件两件还是可以的。”

门口登记信息的小厮进来禀报“公主,柳大人来了。”

珍珠拿起了胭脂试颜色“让他进来吧。”

柳行之领着宁慎和一个没见过的帅哥进来。

这是个和魏子规姿色不相上下的男子,是珍珠见到的第二好看的男子,肤白貌美如庭前玉树,只是她没敢多看,因为她家魏少爷已是寒气逼人。

珍珠道“宫里不是晚上才设宴么,你是提前来接人的?”

柳行之先拜过王乾荪,笑容中带着一丝紧绷“柳某再不来,怕是要倾家荡产了。要债的人堵在我府外都快要排到城门口了。”

珍珠让胭脂铺的老板把手里镜子举高点点,她抹了点到脸上看效果“你也太夸张了,我总共也就见了十来个人,就算个个身高九尺,横着躺也排不到城门口吧。”

柳行之道“公主才见了几个人,我却已经不见了几千两银子了。”

珍珠惊道“才买了几千两么,你们燕阳的物价不高嘛,看来我这购物速度有待提高,不然会错过很多物廉价美的东西。”珍珠捧着脸笑眯眯的问魏子规,“驸马,你说哪个胭脂的颜色好?”

魏子规帮她撩了碎发“都挺好看的。”

珍珠道“那就都买了吧。”

柳行之又听到了银子振翅飞走的声音“公主买这么多胭脂,用得完么?”

珍珠道“你可是个生意人,应该比旁人更了解姑娘家心态,否则怎么做姑娘家的生意。你怎么会问我用不用的完这么可笑的问题,应该问我够不够用,你在晋城可不是这么抠门的。”

柳行之道“公主,我在晋城做的一切都是……”

珍珠打断道“各为其主,情非得已嘛,一样的话就不要说第二遍了。你的情非得已为的是你的高燕,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子规慢条斯理道“柳大人,当初为了救宁慎,公主可是花了许多人力物力,还冒了极大的风险。你人情未还,又做了你所谓情非得已的事。如今公主只是让你破财消灾,这点银子你都不舍得花么。”

珍珠道“驸马说得对,何况我花的跟你赚的比起来九牛一毛。”

柳行之心想这夫妻两一唱一和,怕是要他大出血,他若是不来,估计她会继续买买买,一日他就得损失上万两。

柳行之道“公主买了一早上了,应该也累了吧,不如玩个小游戏如何?”

珍珠看着宁慎道“不会又要跟我赛跑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这样我心好累

珍珠知高燕统治阶级的权位之争已经上升为主要矛盾,与大晋的纠纷下降为次要矛盾。

这些高燕人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把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扶持上储君的位置,确保日后的荣华富贵甚至阖家平安。

如无必要不会节外生枝招惹她这个大晋公主,免得造成内忧外患两面夹击的局面。

所以昨日曹修没把忽弥詹带走,而柳行之必定也不想这时候和她撕破脸。

柳行之道:“我高燕奇人异士颇多,公主可信有人能折草为马,种瓜移井?”

珍珠想着这么段开场白,要是她说不信,接下来柳行之是不是就要跟她打赌了,赌输了就让她停止购物。

世界这么大,神人、牛人、外星人她不敢说绝对没有,只是她觉得应该不会出现在柳行之的圈子里,不然昨日他就和曹修硬杠了。

珍珠道:“我信啊,是要表演种瓜么?不懂我看了会不会想吃果,现在街上有什么果卖?几钱一斤?”

“……”柳行之接不下话了。

王乾荪道:“在大晋他只是听我吩咐行事,他的账公主记在我头上就是,不必再为难他。”

珍珠道:“他欠我的我拿回来能叫为难人么。”

宁慎忽然从怀里掏出匕首,惊得在场商贩大呼小叫。

柳行之对宁慎这忽如其来的举动也惊讶:“宁慎,你做什么!”

珍珠向左迈三步,藏到魏子规高大身后,只露一双眼,结巴道:“我,我告诉你,冲动是魔鬼,你冷静点。”

魏子规提醒道:“柳大人,这是驿馆,大晋的公主和你们高燕的皇子都在,你的仆人身藏利器入馆,你也不想有人借题发挥吧。”

柳行之命令道:“宁慎,把匕首放下!”

宁慎道:“公主若是觉得当初救我不值,这条命还给公主。”

宁慎举起匕首就要扎自己。

魏子规想掷手里的东西打落匕首,不过柳行之身边的男子比他快一步,一把抓住了尖刃,宁慎才没成功。

男子手被划破,鲜血直流。

珍珠道:“你至于嘛,就花你主子那么点银子,你就要自杀……”

话说了一半,一物砸在屋顶上,把屋顶砸出了一个小洞,还带下了几片碎瓦。

那是一只白色的燕子,就落在珍珠没平移到魏子规身后前站的那个位置。

珍珠喃道:“天降燕。”是老天要给她加菜的意思么。

那些高燕商人又惊叫起来,甚至叫得比刚才宁慎拿出匕首时叫得更大声。

珍珠见柳行之和王乾荪他们也变了脸色,奇怪道:“怎么了?”

魏子规道:“白色的燕子十分罕见,在高燕,这是代表祥瑞的飞禽。”

珍珠心想原来如此,看来她吃不上这野味了。

……

原本夜里是有宫廷宴的,可是傍晚有内侍来驿馆传话说是高燕王身体不适,临时取消了。

珍珠吃了晚餐后,上吐下泻。不止她,于彬和其他士兵,总共十五人也出现了一样的症状。

不懂是卫生不达标还是水土不服。

珍珠来回茅房六次,被魏子规灌了两碗药后才没继续拉。

只是她去茅房途中受了凉,上吐下泻过后开始打喷嚏。

珍珠裹着棉被,鼻里塞了两管堵鼻涕的纸在缝口罩,魏子规拿了药坐到床边,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喝药。”

珍珠两腿一伸,躺倒装死。

魏子规道:“你几岁了。让你喝药怎么就这么费劲。”

她鼻音很重还伴有几声咳嗽:“都不拉肚子了,现在只是感冒,感冒不吃药也不会死,自己能好。”

魏子规道:“只是让你喝药,又不是喝砒霜。”

珍珠扯过被子蒙头:“小时候为了治我身上的毒,为了活命,我天天喝药喝了九年,好苦,我就是不喜欢吃苦。”

魏子规心疼她儿时的经历,但还是没由着她:“那你还吃苦瓜。”

珍珠掀被子换气,顺便瞪他一眼又把被子盖上,她现在不想说相声。

魏子规道:“喝药才能好得快,你不好快点怎么去赚银子。”

珍珠道:“你想我好快点还不如给我买包呢。包治百病。”

魏子规只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偏方:“我从未听过包子能治风寒,你缩在被子里不闷么。”

珍珠慢慢探出头来,睁着水汪汪的眼,因生病面色有些苍白:“我不喝,除非你哄哄我,之前我不喝药,夫人也会温柔的哄我喝。”

魏子规心想他不已经在哄了么,他软着声道:“你想怎么样?”

珍珠道:“你至少去给我拿块糖吧,然后说些先苦后甜,若喝完就送小礼物之类的的话。”

魏子规叹气,把药搁到床头,起身离开。

珍珠等听到了关门声才从床上爬起来,好机会,她可以把药倒花瓶里,等魏子规回来她就装喝完了。

珍珠拿起药走到桌前,正要干坏事,就听到长长的一声吱——

这门开出了鬼片的音效,魏子规跟她来了招虚则实之,一直站在门外将她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

珍珠并不慌张,被抓包的次数多了,这种小场面她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她身体晃了一下,虚弱道:“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产生了幻听,我刚刚听到这只花瓶说它口渴了。”

魏子规道:“你怎么不说是花瓶要挟你,你是被胁迫的。”

珍珠从善如流:“我是被胁迫的。”

魏子规反问:“你觉得我信么。”

珍珠心想这就是相爱相杀么,为什么要把甜蜜蜜的爱情演得跟侦查与反侦察的谍战剧一样沉重。

“少爷,人性是最经不得试探的,你这样我心真的好累。”

魏子规原是打算她今日是若乖乖的,在她病好之前,他对她,有求必应。看来没必要了,就不能对她来软的。

魏子规道:“我也觉得累,所以我想了个简单有效的办法。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喝,我就去给你多备两碗,你那句话怎么说的,加量不加价。”

珍珠抗议道:“这是药又不是奶茶,还加量。”

魏子规开始数数:“一、二……”

算他狠,珍珠捏住鼻子把药喝了,苦得她面部扭曲,恨不得味觉尽失。

魏子规监督她把药喝得一滴不剩:“躺好。”

珍珠放了碗躺回床上,魏子规给她盖好被子。珍珠抱怨:“苦死了。”

魏子规猝不及防亲了她,随后用拇指擦去嘴角沾上的药汁,不自知的撩人且ing感:“哪里苦了。”

珍珠心想她现在这不修边幅,鼻子里还塞纸的造型,他都能亲下去,这约莫就是真爱了。

她道:“会传染的,等好了再亲。”她把塞鼻子的纸取走,口罩戴上。

口罩上绣了四个字:靠脸吃饭。

魏子规道:“你就不能缝个素的么。”

珍珠道:“这是标志,免得有人拿错当抹布,要不我也给你缝一个,绣上帅气逼人?”

魏子规拒:“不必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这道具不行

阿九站在门外唤:“少爷。”

魏子规让珍珠躺好,不然翻来覆去的又受寒。他出去和阿九说了两句,回来后看着珍珠就发笑。

珍珠打算理性的先问清楚他嘲笑的对象,再决定要不要嘴上还击:“你是在笑我的口罩还是在笑我?”

魏子规道:“驿馆一池子的锦鲤死了,还有两棵树枯了。”

珍珠道:“鱼死了,树死了,你看着我笑。”

她很早就发现他腹黑,还喜欢虐待人,比如喜欢虐待她,难道是她给予的关爱不够多,最终还是使他心理变态了。

魏子规道:“外头在传王乾荪是灾星,刚入驿馆便殃及周遭,不但高燕皇帝病情加重,连你这位升平公主也受他连累,被落下的瓦片砸中了头成了傻子。”

珍珠想这是要给王乾荪贴上克父克母克家禽牲口的标签了。

魏子规越想越好笑,还以为她会抓狂,没想到她格外平静:“外面都在传你变成了傻子,你不生气?”

珍珠摇摇头,给他剖析了其中的根本原因:“他们的愚昧无知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我不怪他们,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过善良。”

魏子规笑,她说这话认真的么:“什么意思?”

珍珠道:“外面都传我成了傻子对吧,这时候我要是让人装点雨水井水,包装成聪明药,走出去跟他们说我喝了这个水恢复了神志,你说他们会如何?”

魏子规:“……”

珍珠继续:“这些无知的百姓会蜂拥而至,一掷千金购买假药,而我就会大赚一笔,富上加富。可我做不出这么埋没良心的事。”

她说到激昂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作为一位良心企业家,我义无反顾的用弱小的肩膀担起了社会责任。我预感到自己日后还会面对无数这样的金钱诱惑,但我坚守本心,哪怕损失百万千万,亦不悔矣。”

她想知道魏子规的听后感,遂请教:“你觉得我把这段写入个人自传里如何?”

魏子规不作评价:“毕竟不是在大晋,驿馆也不十分安全,入口的食物以后得验过才准吃,你也不要随便捡东西吃。”

能不能别说得她好像会捡地上东西吃一样:“你怀疑我和于大人他们是被下药了?可我吃的跟你吃的一样。”

魏子规道:“柳行之不是说了么,高燕奇人异士很多。”

珍珠拉住他的手。

魏子规无奈道:“你能不能安静的养病。”

珍珠只是想到:“王乾荪估计回不去大晋了,子意会伤心吧。”

魏子规道:“爹和子意说王乾荪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因为是秘密让她不要问。”

珍珠道:“难怪,王乾荪没回魏府也没见她来问我他的王大哥去哪了。可是纸包不住火,我最怕看到夫人和子意伤心了。”

魏子规道:“这个等回去了再想,休息吧。”

她也想睡,可是睡饱了,她舔了一下嘴:“我想吃猪肉包子,最好是热乎乎,新鲜出炉的。”

魏子规知道她是馋了,也躺闷了,她是个一刻都静不住的:“街对面有摊卖包子的,只是买完立马要回来,不能在街上晃荡,要去么?”

……

珍珠穿上她的羽绒服开心的出门了,尽管目的地就在离驿馆五十米不到的肉包摊子,她还是很开心。

出了大门走下台阶,步子是轻盈的,连鼻子都感觉不那么塞了。

魏子规道:“慢点,你是三岁孩童么,只要能上街就高兴。”

珍珠踩到某硬物,这熟悉的感觉,她挪开脚,是铜钱!赶紧拾起来吹干净灰尘。

出门就遇好事,看来这个月的运势也很不错。

魏子规道:“你怎么总是能捡到钱。”虽说都是一文,但这次数也频繁了些。有的人三年五载都不曾捡到过。

珍珠宝贝的收好:“因为我很爱很爱钱,不会因为它们是金的银的铜的就区别的对待它们。”

魏子规等着听二者联系:“所以呢?”

珍珠笑道:“所以钱也很爱很爱我。爱是相互的。”结论就是她和钱相互吸引,“一会儿买包子的时候让我说,语言得多听多练。”

珍珠跟包子摊老板买了包子。

“升平公主。”

珍珠听到有人喊,回头看,是昨天柳行之带来的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帅哥。

珍珠小声对魏子规道:“燕阳会晋话的人好像不少。”是跟英语一样做为必考科目的么。

魏子规对她的关注重点常感无语。

那帅哥看到珍珠的口罩,怔了一下,然后保持风度的露出个礼貌的笑,作揖。

魏子规回礼。

珍珠道:“昨日那只燕子掉下来后你们就急匆匆走了,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帅哥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江,名浸月,是宫中乐师。”

江浸月为了救宁慎伤了手,右手上还包着白布,他身后的小厮抱着一把杉木斫制的古琴,样式普通,可魏子规还是一眼看出了那琴的价值。

魏子规道:“江公子住在附近?前夜的琴声是你弹奏的么?”

江浸月笑道:“扰到二位了。”

珍珠夸道:“不扰,特别好听。”

江浸月道:“公主的歌声也是绕梁三日,十分动人。”

珍珠道:“你居然听得出是我在唱歌。”这算是社交礼仪中的一种——相互吹捧么,瞧瞧,这才是会聊天,她瞥了眼魏子规,让他学学,“昨日柳行之带你来,说种瓜移井,我还以为你是变法术的。”

江浸月道:“那些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魏子规道:“江公子过谦了,柳大人特意将你带来,那必定就不会是什么雕虫小技。”

江浸月道:“柳大人说的折草为马,种瓜移井其实只是障眼法罢了,江某擅长的一是琴,还有就是摄魂。”

珍珠听着觉得像玄幻里某种邪教法术的名字:“吸人魂魄那种?”

江浸月道:“所谓摄魂是一种治病救人的方法,施展后片刻便可使人精神焕发,忘却病痛。”

珍珠心想这牛吹得太厉害了,都吹上天了,真这么神奇,高燕的大夫都得转行了。

魏子规道:“恕在下孤陋寡闻,倒从未听过有这样的治病方法。”

江浸月道:“二位若不信,不如试试?”

魏子规看了看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在这?”

江浸月点头:“在这,不需太久,须臾便可。”

珍珠好奇道:“行啊,正好我得了风寒病怏怏的,我看看是不是真能片刻恢复精神。”

江浸月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块水晶,轻声说道:“那二位看着这个,仔细看。”

魏子规凝着水晶,听着江浸月徐徐的诱导声,声音似近在耳边,又似远在天涯,渐渐的意识竟有些恍惚起来。

魏子规起了警觉,意志力极强又生生将意识拉了回来。

他看向珍珠,见她还盯着水晶,痴痴模样,正要把她拉开。

珍珠用力的拍了一下手:“我觉得你这道具不行,所谓摄魂得让人集中注意力的吧,这水晶看着有些廉价,吸引不了人,正好我这有个更好的道具推荐给你。”

珍珠神色如常,江浸月微讶。

珍珠把肉包子递给魏子规,让他先帮拿着。

然后针对客户需求,从包里拿出一挂件,突出的讲这挂件的价值:“这个经大晋高僧开过光,正所谓佛法无边普度众生。用这个做道具上档次,更能凸显身份。”

珍珠道:“我与江公子一见如故,本应分文不收赠送与你,但为防别人说高燕人爱占人便宜,要不今日我就象征性的收你点钱如何?”

江浸月看着她手里的小挂件,就是别在衣服上的普通饰品。

珍珠又拿出一根红绳把那物件挂好:“今日买,附赠你这根结实好用的红绳,物超所值让你可以挂衣服上挂扇子上挂门窗上,不必担心弄丢,还能辟邪。”

江浸月让小厮掏了银子,珍珠收钱给货。

然后继续翻出小商品:“我这还有些大晋特产,你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用来送亲戚送朋友都是极好的。”

她就说嘛,出门捡钱,好意头啊。

第一百三十章 天神的视角

今日小赚一笔,珍珠一高兴亲自下了厨,炖了鸡汤给于彬他们送去,还慰问了那十几个和她同病相怜拉肚子的士兵。

吃过晚饭后,魏子规去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回房便一直练字。

珍珠关心道“你怎么了?”

魏子规道“没什么,累了你就先睡。”

珍珠指着自己的火眼金睛道“我可是最懂察言观色的高珍珠,你有没有事,我会看不出来么。除了私房钱,其他的事我从来没瞒过你,包括开心和不开心的。”

魏子规道“我今日太过大意,江浸月若是刺客后果不堪设想。”他在纸上一遍一遍写下慎字,“写上百遍牢牢记下,这是我爹的教诲。”

珍珠心想所以他是在写检讨?难怪他的字写得工整,都在一条水平线上,像用尺子量过似的。估计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她知他不开心,开导道“你我是早婚加闪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虽然成了有妇之夫,但还没过二十呢。”

珍珠使劲夸道“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不用太逼自己,要是变得更优秀了你还让不让人活。”

魏子规反省道“我今日确实是疏忽了,在高燕应时刻警戒,审慎严谨。一个微不足道的疏漏,都有可能害人害己,尤其还带着你。”

珍珠道“你还没有一官半职,父皇已经委派任务了,说明你是可造之材,他在打磨你了。你要一开始就像魏大人那么厉害,还打磨啥。”

珍珠拖了张椅子来,和他排排坐。

她讲解道“你今日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因为头一回遇上,其实没什么玄乎的,就是催眠。”

魏子规“催眠?”

珍珠也是看江浸月施展了,才知道的“就是利用周围环境你自身心理等给你某种暗示,唤醒你某种行为,不懂的人就觉得像是中邪了。”

她也没系统学过,没办法讲得更细致,不过催眠得诱导人放松和集中精神,破解之法反其道而行就可以了。

珍珠教道“下次再遇上你就像上课开小差一样,表面认真的听,心里其实在想别的,比如数钱就行了。”

魏子规回了句模范生经典语录“我上课从来不开小差。”

珍珠道“没有开过小差的青春是不圆满的。”

魏子规笑了。

珍珠道“少爷还是笑起来好看。”

只要他不惹她生气,她眼睛向他对焦时,都会开启自带滤镜功能。

珍珠望了窗外月色“虽然不能上街乱逛,但是在驿馆里走走应该可以吧?我还睡不着,换换心情怎么样?”

……

魏子规和珍珠到院子里散步。

珍珠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晋城?”

魏子规道“等签了割让郜城的文书就回去。”

珍珠心想那高燕王的病情反复,不懂什么时候才能推进签约进度,估计得做好延期回晋的心理准备。

珍珠举头望明月“人家说月是故乡明,果然大晋的月亮确实是要亮一些。”

魏子规道“想家了?”

珍珠道“离开久了都会想的,人之常情,你肯定也想夫人和子意了。”

驿馆里除了有大晋士兵,柳行之留下来保护王乾荪的高燕士兵外,还有少数本来就安排在驿馆打杂的仆役。

因为各自是统一工服,大晋和高燕士兵穿的盔甲样式不同,驿馆仆役择穿褐色布衣,所以很好辨认所属机构和所处岗位。

前方有个仆役飘过,之所以用飘这个字,是因为那人走得极快,一下便消失在了拐角。

魏子规算了时间,现在正是高燕那边换岗的时候。

……

鬼祟的仆役趁着高燕士兵换班的空隙,在王乾荪院子东南角的草丛里埋了什么,然后匆匆离开。

两国形势现在算不上友好,未免扯不清,魏子规和珍珠把东西挖出来后,把坑埋上,打算找处僻静处先弄清楚那人目的再说。

他们溜到池边,确定周围没人,才把东西拿出来。

那人埋的是块玉牌,玉牌正面打了个洞,串了个金环扣,背面刻了高燕字。

珍珠让魏子规看看,刻的是什么。

魏子规道“生辰八字。”

珍珠道“我懂了。这肯定是高燕皇帝的生辰八字,等到明日就会来一群人来将驿馆团团围住,说接到密报有人诅咒皇帝,再把这玉牌挖出来人赃并获,到时王乾荪就是百口莫辩,好狠毒的招数。”

珍珠言之凿凿,如指诸掌。

魏子规道“若是要诬陷王乾荪施咒术,埋上贴了高燕皇帝生辰八字的草人不是更像样子么,怎么会埋玉牌。”

珍珠解释道“估计是各地文化风俗的差异所造成了形式上的不同,大晋埋草人,高燕埋玉牌。”她边说边点头,觉得这里理由很合理,完全说得通了。

魏子规沉思。

珍珠搂过魏子规的腰,他要相信她,智慧如她,一切阴谋诡计到了她这都无所遁形。

珍珠道“我读过的宫斗小说上百本,我高珍珠,开启的是天神的视角,对于这些魑魅魍魉会用的招数,了如指掌。”

魏子规道“又是那些复杂的她爱他,他不爱她的小说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珍珠担心道“高燕皇位继承人的位置悬而未决,那摄政王自然不理会我。要是王乾荪被干掉了,牵制提前被打破,他会不会来找我这个大晋公主的麻烦。”

珍珠忽的觉得魏子规手里玉牌就是道催命符。

她夺过,被玉牌上的金环割伤了手,见血了。

魏子规拉过她的手看“你就不能改掉毛燥的毛病么,还好只是破点皮。”

珍珠道“什么叫只是破点皮,是都破皮了。”

高燕的工匠太没匠人精神了,这么粗制滥造的东西都能交差。”

魏子规拿过玉牌扔进深池里。

珍珠错愕“你就这么扔了?”

魏子规道“不然呢,你不说你有天神的视角么,还是你要留着过年送礼。手帕。”

珍珠摸出帕子给他。

魏子规帮她包扎好。

珍珠道“你这包得太随便了。”她嫌包得难看,就打个活结,“回房给我裹两层纱布吧。”

“只是伤了一点点,裹什么纱布。”魏子规拉着她走。

夜风中传来珍珠的吐槽“不行,真的太丑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看歪

早晨,魏子规醒了,珍珠也醒了。

她将白嫩嫩的腿搭到他腰上。

魏子规道“干什么。”

珍珠直言不讳“干坏事。”

魏子规一副时刻恪守白日不可宣y等清规戒条的禁欲系男神姿态“现在是白日。”

珍珠道“有规定大白日不能干坏事么?”

知道他是欲拒还迎,珍珠扯过被子把两人盖住,打算与他大战数十回合。

先是一件里衣被扔出被子外,然后是条裤子。

正要轰轰烈烈的开始,打扰的人出现了。

“少爷。”阿九的声音。

魏子规掀开被子一角,他被扒了个光“什么事?”

阿九在门外回“曹修和柳行之领着一群人来了。”

珍珠像只猫儿从被里钻出来,看,她说对了吧,肯定是来找玉牌的,以后请叫她预言家。

……

曹修的人四处搜索,掘地三尺连锄头都用上了,到处挖坑,东一个西一个。

于彬和楚天河来查看情况,而柳行之和王乾荪站在树荫下看着。

魏子规和珍珠穿戴整齐赶来,只当什么都不知,珍珠道“这是在拆房子么。”

于彬道“说是要找什么东西。”

珍珠道“难道是丢钱了?”

曹修瞥了眼珍珠,催促手下动作快点。

魏子规留意到柳行之有意的朝在东南角挖坑的两个高燕士兵看了眼。

当那两个高燕士兵什么都没挖到时,柳行之面上闪过讶异,但很快又将情绪调整好了,不动声色。

魏子规奇怪柳行之是知道玉牌埋藏点么,若是,他断没有害王乾荪的道理。

魏子规问“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曹修爱搭不理,认为没有跟他们解释的必要。

于彬道“曹大人,我们暂住在驿馆中,有些事说清楚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曹修给了于彬几分薄面,道“皇上龙体违和,大祭司占卜,得知只有天选贵人入宫为皇上祈福侍药,才能助皇上早占勿药。昨夜大祭司作法,天神显灵,告知贵人在驿馆中,只要找到天神的信物便能找到贵人。”

魏子规扭头看向那位自称有神之视角的女子。

珍珠懵,她慢慢举起右手遮住脸,顺便挡挡魏子规的视线,至少有一点她肯定说对了,那八字绝对是高燕皇帝的。

魏子规猜想会不会是柳行之为了压制住外边关于王乾荪是灾星的流言想的应对之策。

王乾荪住在驿馆中一是高燕皇帝没有昭告他皇子的身份,名不正。二想必也是受了摄政王等人的阻挠。

现在终于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能把他送进宫去,入宫侍疾,近水楼台,也全了一个孝字赢得赞誉,于他登上太子位大有助益。

既是江浸月懂得移井种瓜那些障眼法,把玉牌变走,再寻心腹将玉牌埋到驿馆里也不是不可能。

魏子规和珍珠心有灵犀装起傻来。

反正昨夜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第三个人知,没事。

珍珠这么想着就见一个高燕兵拿着玉牌走开了。

她彻底傻了眼。

驿馆的仆役今早将池里的水放了,清走了死去的鱼。就这么巧,放水后就发现了玉牌。

士兵报告了发现位置。

柳行之暂且搁下本该埋在王乾荪院里的玉牌为何去了池里的疑惑,他抢先郑重的对王乾荪拜了拜“请大皇子入宫。”

曹修道“柳大人这话是不是说早了。玉牌是在池里发现的,只能说明要寻的人在驿馆,而驿馆不止一位。”

柳行之道“天潢贵胄,本就是尊贵无比。”

曹修冷笑“柳大人耳聪目明,外头传的流言你不会没听说吧。若是寻错了人,入宫反而冲撞了龙体,柳氏一族担不起。”

柳行之道“若耽误了祈福,曹大人是否又担当得起。”

曹修和柳行之唇枪舌战互不相让,而王乾荪似乎没有插嘴的打算。

魏子规琢磨着柳行之的所作所为王乾荪是否知情?曹修是绝不会让柳行之如愿的。

昨夜阴差阳错只是把玉牌挪了个位置,柳行之的精心布局全被打乱。

魏子规扭头,见珍珠也不知哪摸来的馒头,一边吃一边看,全然一张吃瓜群众的脸。

珍珠见魏子规在看她,道“早餐没吃,我有点饿,来一口么?”

魏子规“……”

珍珠可惜自己手里拿的不是爆米花,看这种吵架戏份,就得吃爆米花,再约上三两知己吐槽一下“他们两个高燕人吵架为什么不说高燕话?”

举玉牌的高燕士兵举得手发酸,曹修只顾着和柳行之争论,那士兵不得不提醒这贵重的玉牌还在他手上。

曹修拿走了玉牌,发现玉牌的金扣上沾了血迹。曹修特意看了王乾荪的手,又环视在场所有的人,唯独珍珠手上缠着白布。

曹修道“敢问公主如何受的伤。”

珍珠可是个说假话脸不红心不跳的高手“昨日下厨时我要切鸡肉,力道没控制好,划了一小口子。”

曹修问“可有人能作证?”

魏子规道“只是割伤了手,要什么证明?”

曹修一口咬定“这个玉牌昨日是在公主手上的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都落珍珠身上。

珍珠镇定道“你别胡说八道,不要为了达到你阻挠你们大皇子入宫的目的,就拉我来顶替。”

曹修让他们看金环内侧“这上边有血迹,显然拿到它的人受了伤。”

魏子规道“公主已经说了,她的手是被刀割伤的。且先不说金环上的血是不是人血。即便是人血,也不能排除拿到它的人手上沾了别人的血,又沾到金环上去,并不能证明是那人受伤了。曹大人只凭一道伤口就妄下结论,儿戏了些吧。”

珍珠道“我又不是高燕人,不懂高燕话,你们的天神怎么会选一个沟通不了的外国人做贵人呢。而且我这个人很花心,山神财神水神,什么神我都拜,你们的天神不会喜欢一个用情不专的信徒的。”

柳行之不想苦心布置的付之东流,道“曹大人难道是要把所有身上带伤的都送进宫里么。”

曹修道“大祭司说过,贵人在驿馆,柳大人若觉得我行事轻率了,我大可将所有人召集起来,查验他们身上是否有伤。总不至于都像公主这般不小心割伤了手。”

珍珠道“不都说了这不能证明曾经拿到过玉牌的人受了伤。万一那是个入室盗窃的贼,盗窃的途中顺手救了个受伤的老爷爷,然后进驿馆盗窃,把老爷爷的血沾玉环上怎么办?你们的祭司说那贵人在驿馆,或许是曾经在驿馆,而不是现在在驿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曹修没兴趣跟珍珠说绕口令,什么曾经现在,他只知道只要有人顶了贵人这个身份,柳行之就没办法在这上头做文章了。

曹修道“请公主入宫。”

魏子规将珍珠护到身后,于彬使眼色让手下去调人。

王乾荪小声吩咐柳行之“调人来。”

柳行之略有些犹豫,于彬不会让高珍珠被带进宫里的,他们大可静观其变再决定要不要帮忙“摄政王那……”

王乾荪命令道“你背着我做的事,随后再与你算,现在调人。”

王乾荪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今日这出少不得柳行之在背后谋划,事先却把他蒙在鼓里。

柳行之低声应是,也吩咐手下去调人手。

曹修道“公主,两国是友邦,你若愿意相助,高燕百姓必感激你这份情。”

珍珠心想当她三岁孩子哄么,她又不是国际亲善大使,还要她无私奉献“忽弥詹为何被遣送回来不用我提醒你吧,你现在还好意思提友邦。你若是念两国情谊,就别找我麻烦。”

曹修道“那就得罪了。”

曹修做了个手势,他那些爪牙一拥而上。楚天河拔了剑,以一敌三应付那些曹修的手下,王乾荪也不再是置身事外的模样,动手帮楚天河。

眼前一幕简直乱成一锅。

曹修上前要抓珍珠。

魏子规革开他的手,两人打了起来。

若是光明正大,曹修未必能赢,但他使了暗器。

三根银针,一根打偏,一根从魏子规脸颊划过,还有一根扎在魏子规心口处。

魏子规将银针拔掉,他穿的是珍珠给他垫了护心镜的那件衣服,所以无事。

珍珠担心的喊道“魏子规!”

曹修停下了,他的手下也跟着停下。他以为这般也叫大晋公主看清了处境,这里不是晋城,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珍珠见魏子规受了伤,暴怒。

心中熊熊火焰窜起,拿出了在鲸帮训小弟的气势,吼道“老子说了不去,你是听力不好还是听不懂!高燕那么多人不找非要找我这个晋人,怎么你们燕阳全是八字轻如鸿毛,一钱重都不到是么!”

曹修黑了脸色“公主说话是不是该注意分寸。”

珍珠开骂“我刚进城你就和柳行之在门口差点打起来,既是国丑就不要外扬,虚假和谐懂不懂。你都不要面子了,还指望我给你面子,凭什么,凭你大爷么!”

曹修并非笨嘴笨舌的人,看他方才和柳行之吵架口齿伶俐就知,只是这是他第一次被人骂脏话,还是女流之辈,他总不能也用脏话怼回去。

柳行之火上浇油道“公主聪慧,曹大人的大爷正是摄政王的左膀右臂,他凭的自然是他大爷。”

曹修最恨别人讽刺他靠家世坐上今日位置。

珍珠道“你要不就现在给我圆润的滚,要不老子今日就跟你斗狠。”

曹修站在原地不动,显然打定主意今日非要带走她不可。

珍珠道“我这个公主当为大晋百姓的表率,威武不能屈。”

她转身,走到墙壁前,十分决绝的用头撞了墙,以死明志,何其壮烈。

没人会想到她会有此过激行为,皆是惊愕。

墙壁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魏子规紧张的奔上前,托住珍珠柔弱的身子,用右手捂住她额头的伤口,血从指缝间流出来。

只是这血没血腥味,倒是带了点她平日涂指甲用的凤仙花花汁味。

这一刻,魏子规懂了。

珍珠含泪道别“驸马,叹只叹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你我这段情只能来世续了。”

她抖着手指着曹修,用她哀怨的眼神控诉这个冷漠而绝情的男人把她逼上了绝路。

她气若游丝“我誓死不从,做鬼都不放过你……”她停顿了一下,撑着最后一口气艰难的补充完最后两字,“全、家。”

头一歪,眼一闭,手一垂,陷入昏迷。

魏子规一脸杀气的瞪着曹修“你最好保佑她平安无事,否则必叫你满门陪葬。”

说罢抱起珍珠回房,于彬跟上。

曹修自是知道后果的严重,如若大晋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以柳家为首的政敌怕是群起而攻之,高珍珠可不能死,否则跟皇上,跟大晋都交代不了。

曹修要跟。

楚天河拿剑指着他“你再向前一步试试。”

大晋的士兵和柳行之的人到了,将曹修一众人前后围住。

王乾荪冷漠道“我若是你,我会选择离开,现在。”

……

魏子规抱着珍珠回房,于彬急道“我那有上好的金疮药。”

魏子规把珍珠放到床上“行了,别演了。”

珍珠盘腿坐起来,眼珠子贼溜溜的转,神采奕奕,哪有半分命悬一线的样子。

于彬道“那血?”

珍珠把头上的假血擦干净,解惑道“姑娘家涂指甲用的凤仙花汁,那日我不是坑了柳行之买了好多胭脂水粉么。”

珍珠指了指她的梳妆台,台上全套化妆品,不同生厂商各种色系应有尽有。

魏子规道“一会儿还要劳烦于大人让人往墙上涂些鸡血盖住花汁,以免事后有人去查。”

“我知道。”于彬想到方才自己都被珍珠骗过,笑道,“公主果真是有急才。”

若打下去他们这边难免有死伤,如此倒是争取的时间想想应对之策。

于彬夸道“大骂曹修时很有皇上年轻时的风采。”

珍珠心想皇上年轻时急了不会也说脏话吧,其实她也知这不好,可有时就是克制不住暴脾气。

珍珠道“我手下那群兄弟……”

魏子规咳了一声。

珍珠改口道“下人,有时真的牛皮灯笼怎么点都点不着,骂多了也就自成一派风格了。”她心疼的看着魏子规的脸,她都没舍得打过,“让我看看你的伤,疼不疼。”

于彬也不打扰他们两独处,笑道“公主好好休息吧。”

于彬离开时把门关上,最后听到珍珠愤愤道“迟早有一天要往那姓曹的头上套个麻袋狠狠的踹。”

他也只当没听见。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脸会有不同效果

魏子规熬了红糖水,加了一点点胭脂,一点点墨汁,兑成偏暗的,就类似血干了结块的那种颜色。

他把假血抹纱布上,然后要给珍珠缠上,珍珠躲开“我还没化妆。”

魏子规道“化什么妆,你当是去参加诗会还是酒会。”

珍珠轻轻拍拍自己红润细腻有光泽的俏脸蛋“当然要化妆,你见过昨日才撞了墙头破血流,鬼门关里走一遭又幸运活下来的人,有这么好气色的么。”

珍珠开始在她一桌子“三千佳丽”胭脂水粉中挑选宠幸对象,然后在两盒颜色相近的脂粉中犹豫不决。

魏子规不解她为何挑盒水粉能挑那么久“你就不能随便拿一盒。”

珍珠道“亏你还擅丹青,难道看不出这两颜色不同么,这个偏暗些,这个偏灰,上了脸会有不同的效果。”

魏子规道“画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对颜色区分得这么细。”

能一样么,珍珠道“我现在是要演病人,要演就得演得像,这是一种对细节的把握,一种敬业的态度,一种精益求精的精神。”

她最后挑了那个偏暗的粉敷上,把刘海拨起来。

等纱布缠好,她就从不同角度打量镜中的自己,完美。

魏子规收拾桌面“有什么好看的。”

珍珠微微侧头,这角度显脸小“我这样,有没有觉得我楚楚可怜?特别能激起你的保护欲。”

魏子规注视着她“你跟那词不太相称,不说话,勉强还剩那么几分。说完了,这种感觉荡然无存。要不你就少说话吧。”

珍珠深知自己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为了维护家庭和谐,维系夫妻感情,她耳朵增设了一新功能,就是自动屏蔽他那些会让她不愉悦的话。

珍珠道“可有把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迹传遍大街小巷?我要让高燕御史狠狠的参那姓曹的一本。对了,这里有御史么?”

她还不太懂高燕的官员制度。

魏子规道“你虽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又在‘鬼门关’转了一遭,但对外的说法是活下来了。摄政王把持朝政,就算为堵悠悠众口让曹修受些罚,也不会罚得过重,折损自己羽翼。”

曹家今日还请了几个大夫来,不过都被于大人挡下了。

珍珠拉开抽屉想取檀香点上,却看到她之前从赛半仙那没收来,又在地牢里被魏子规拿走的那包药“你带来的?”

魏子规道“不是你说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的么,跟魏少夫人你学的。”

珍珠的手不规矩的摸向魏子规腰背,对他进行了一番骚扰“这就对了,跟我多学些,以后在官场中才能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少爷。”阿九唤。

魏子规把珍珠的手拿开,道“进来。”

阿九两手捧着锦盒,盒上搭着一卷轴,进屋后实在腾不出手,只好用脚把门轻轻踢回去。

阿九道“曹家方才送了赔罪礼来,人被于大人赶回去了。只是于大人说我们还在高燕,不好和摄政王完全撕破脸,所以礼都收了,放在后院小屋里。于大人怕公主待在房里闷,挑了三样据说是那些赔罪礼里最贵的,让我拿来给公主赏玩。”

珍珠笑,于大人是官场中的老油条,处事最是八面玲珑,既是觉得这样处置稳妥,那一定是最稳妥的。她搓搓手,“最贵的,让我看看都是什么东西。”

阿九把礼物都摆上桌。

珍珠打开第一个锦盒,里面放的是一块水头足,玉质细腻,雕成莲花状的紫色翡翠玉佩。

她笑眯眯道“我喜欢。”

珍珠打开第二个锦盒,里面的是一件绘着鱼藻纹的珐琅彩的首饰盒。

她乐呵呵道“我也喜欢。”

珍珠拿起卷轴,阿九介绍道“曹家说这幅字是所有礼物里面最贵重的,名师之作,集历代书法于大成,这位大师的书法在燕阳很受追捧,一字千金。”

珍珠眼放光,慢慢把卷轴打开“最贵重?字画是最具有收藏价值的,尤其还是大师作品,拿回去放个几十年,价值不可估……”

阿九还以为珍珠会补一句喜欢,可她定住了,连笑容都定住了。

珍珠机械的问了阿九一句“你方才说这幅字一字多少?”

阿九见珍珠表情好像不太对,但还是回道“一字千金。”

珍珠身子晃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对魏子规说道“我突然觉得我头有点晕,会不会其实我昨天真撞到了头,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少爷,快,快扶一扶我。”

魏子规扶住珍珠,看了一眼那幅字“这不是你的字迹么。”

阿九瞄了眼,他事先也没打开过“还真是公主的字,这些高燕人还挺识货。”

珍珠喃道“我的字在晋城也就几百两一个字,跑到燕阳来,翻了几十倍。”这仅仅是加了一个舶来品的标签,她抖了抖手里的卷轴,“在晋城时你还喊我奸商,那这个呢。”

魏子规看着她气得脸上刚敷的粉都要掉了“比你更奸的奸商。”

珍珠跺脚,柳行之那个家伙,靠赚差价就发成了猪头,那天就坑了他那么点银子他还跑来哭穷“气死我了!”

珍珠要把手里的字撕了泄愤。

魏子规提醒道“最贵的,你要撕银票么。”

珍珠撕不下手了,在晋城为了维持高价,她的作品一个月就出那么一两幅,每次一出立马被不明买家高价收走,她现在怀疑十幅里至少七幅是柳行之收的。

她居然在燕阳拿到了晋城制造,还是她制造的奢侈品。她是不是损失了好几万?

珍珠把卷轴扔回桌上,去趴到床上,扯过被子蒙头,鞋没脱,腿在被子外使劲蹬着,跟蹬三轮车一样,发泄中“不要喊我吃饭了,我要反省自己。也不要跟我说话,我没心情。”

她当交学费上了一课,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最懂赚钱最会算计,因为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比你更会赚钱更会算计的。

阿九愣愣看着魏子规,魏子规摆手,让他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按时吃饭的坏处(上)

夜里,魏子规放下帐幔要入睡。

珍珠趴着,闷闷不乐。

魏子规道:“你都赚了多少银子了,如今不过少赚了些,至于如此么。而且你不是说过赚银子各凭本事么,他拿你的字卖,又不是偷蒙拐骗,凭的也是他的本事。”

珍珠深知对于钱这方面,他们的价值观分歧较大,他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珍珠悲伤道:“银子是我的执念,知道什么叫执念么,放不下的就是执念。我就是心疼,感觉自己损失了好几万,不必理会我,让我疼着疼着就好了。”

魏子规认真道:“我问你,若有一日我和银子掉水里,你是救我还是捞银子。”

珍珠心想这种通过二选一来证明自己份量的幼稚问题不是通常都姑娘家问的么:“大哥,你是忘记我不懂水性。”

魏子规假设道:“如果你懂水性呢,别跟我说什么人生不是选择题,你都选。”

珍珠反问:“那若有一日我和你书房那些经史子集一起掉水里,你救我还是捞书。”

魏子规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珍珠道:“那你不也是明知故问嘛,银子再重要也是有价的,你是无价的。”

魏子规笑了,珍珠心想嘀咕他怎么就喜欢听这种土味情话。

魏子规躺下,听到珍珠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晚饭没吃。

他盯着她咕咕叫的肚子。

珍珠感觉自己的腰细了几寸,胃是空的,她现在对食物有一种强烈的***,一整只烤乳猪都能吃得下。

“这是正常反应,我控制不了它不叫。”她抱着肚子道,“少爷,帮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饭剩菜吧,我得装伤患,不好出房乱晃。”

魏子规学她语气:“你不是坚决不吃的么。”

珍珠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这两样我今日都受了,我突然想通了,一时成败不足以论输赢。”

魏子规道:“你想通得还挺快,转瞬便放下了你的执念。”

先前没放下这不是因为没有饿到极致么,珍珠发下伟愿:“区区柳行之,终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把天下第一奸商的称号夺回来。”

魏子规心想这种称号不要也罢,他摆起了宛如教导主任般严肃的表情开始训话:“告诉过你三餐按时,养好脾胃,你非要闹脾气,跟自己过不去。”

珍珠嘟嘴撒娇:“诶呀,我知道错了,你先帮我解决吃饭问题,回来再批评,行么。”

魏子规穿上鞋子,叮嘱道:“躺着,除非我回来,否则谁敲门都别应。”

她知道,珍珠唱道:“少爷没回来,门儿不能开。”

魏子规认命的要去给她拿吃的,一开门,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魏子规习武多年,应对这种突发情况,身体自然而然就做出了反应,直接将对方摁倒在地,黑衣人毫无招架之力。

魏子规低头,发现对方受了伤。

珍珠速度的穿上羽绒服,抓起瓷枕当兵器,她下床道:“老实些别乱动,不然砸死你。”

珍珠心中庆幸,还好魏子规没离开房间,不然她这弱女子不懂怎么对付。不是她说,这驿馆的安保工作是形同虚设么。

黑衣人道:“是我。”

魏子规将黑衣人的面巾扯下,见是王乾荪,赶紧将门关上。

珍珠看到王乾荪身上的血和他惨白的面色,一身夜行衣肯定不是去散步了:“你这又是被谁捅了。”

王乾荪道:“摄政王府里的侍卫。”

珍珠心想他这伤不好和别人说,一时半会估计能想到懂医术口风又紧的就是魏子规了,所以直奔这来了。

事实上魏子规也确实不能见死不救,王乾荪是高燕大皇子,人现在在他们房里,出了什么事撇不干净。

魏子规去拿药箱。

珍珠道:“你一个人去的?”

王乾荪痛得冷汗直流:“曹修因你的事,今日在朝堂上被罚了五十棍,摄政王必要去曹府安抚。”

珍珠猜想他可能是去查探他娘是不是被关在摄政王府,趁着摄政王不在府里,就孤身犯险。

她道:“你在晋城时,我觉得你挺聪明的,怎么你回到老家,才智蹭蹭蹭往下滑。你至少拉几个小弟跟你里应外合吧。”

王乾荪不语。

珍珠想着有些话还是得先说:“你知道我这伤是假的,我也知道你秘密。你最好三缄其口,否则两败俱伤。”

王乾荪冷笑:“公主放心,我若想说早就说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以死明志的事你是绝做不出的。”

珍珠不悦,什么意思,说她贪生怕死么,虽是实话,但怎么就这么逆耳呢。

魏子规拿了药箱过来,蹲下:“帮你止血后,你立马回你院子,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将你这伤势糊弄过去,我不过问,今夜的事我们也只当不知。”

王乾荪道:“不会连累你们的。”

魏子规要先查看王乾荪的伤口,他对珍珠道:“转过去。”

珍珠心里念了两字醋王,背过身去。

魏子规扯破王乾荪的衣服给他先清理伤口。

外头喧闹起来,珍珠跑到窗前,把窗开了条小缝偷偷观察。

院子里来了好多人,拿着火把,挨间挨间房在搜查。

珍珠把窗关好,回到魏子规身边:“肯定是来找他的。”

真的是两难,不救王乾荪不行,救了他,要是被发现,还不知那摄政王会怎么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摄政王一心想弄死王乾荪,要是他诬赖王乾荪是刺客,他们是同党怎么办。

珍珠当机立断道:“得把他藏起来。”

魏子规给王乾荪止血,即便火烧眉毛了依旧保持冷静:“能藏哪。”

珍珠想了想,或许有些桥段她能借用:“我继续装昏迷不醒,让他躲被窝里,那些人总不至于掀我被子吧。”

魏子规抬头瞪她,她一有夫之妇还真敢想。

珍珠见他不明摆的不答应,那只是提第二个方案了,就是通过制造另一个博人眼球的时事件来转移众人注意力:“要不你假装沐浴,让他躲你浴桶里。那些人总不好意思连你洗澡水都检查。”

魏子规还是瞪。

珍珠道:“那你说怎么办。”

魏子规思索片刻,看向梳妆台的抽屉。

珍珠道:“你不会是想……”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按时吃饭的坏处(下)

魏子规问“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

珍珠心想她的“其他办法”,也要他肯用才行啊。

……

魏子规擦干净手上的血,随后去开门,门外于彬正与一人僵持着。

那人约四十来岁,披着一件灰色的裘衣,腰间挂着剑。面容冷峻,眼神锐利,五官与忽弥詹并不相似,但静静站着尤其目不转睛凝视着你时,那神态却会让人联想起忽弥詹。

他身上散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叫人不寒而栗,左右侍卫皆是毕恭毕敬,一动不动等其命令。

于彬道“摄政王深夜造访不知是所为何事?”

摄政王忽延道“本王在追捕刺客。”

“刺客?”于彬不经意瞥见地上几滴血,扭头看了魏子规一眼,不露痕迹的向前小步踩住血迹,帮忙遮掩“追刺客怎么会追到驿馆来了。”

摄政王道“刺客逃进来了。”

于彬道“不会是弄错了吧。今夜驿馆风平浪静。拜贵国曹大人所赐,升平公主伤重未愈,至今仍在昏迷,需要静养。”

摄政王上前。

于彬横手拦下“摄政王不会也要硬闯吧,若公主伤势加重,叫我回大晋后如何向皇上交代。”

摄政王道“刺客躲进了驿馆中,我入内搜查也是为贵国公主的安危着想,那刺客穷凶极恶,若穷途末路发起狠来害了公主,于大人更交代不了。”

于彬担心珍珠假受伤的事暴露,自是千方百计阻拦人进房“摄政王也看到了,驸马才从房中出来,刺客又怎么会在里头,你还是赶紧带人去别处找,免得让人逃了。”

摄政王盯着紧闭的门窗“这可不好说。许躲在了房中某个角落你们没有留意,还是仔细搜查小心为上。”

于彬板起脸,气势上毫不退让,话里有话道“摄政王何意,莫非觉得刺客与我们是一伙的?我们只是奉命将高燕的皇子送回,无意干涉高燕内政纷争,你要搜查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摄政王道“别处我已经搜过,只剩这了,于大人难道不想求份心安么。”

魏子规开口道“摄政王若是想搜便进去搜吧,只是公主在养伤,太多人进去恐不方便,摄政王若不放心,可独自进去。”

于彬小声道“这怎么可以。”这位高燕摄政王城能爬到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手段之高城府之深,可不像曹修年轻气盛好糊弄。

魏子规道“清者自清,再说了。这是高燕,摄政王真要硬闯,我们拦不住。”

于彬看了一眼摄政王带来的那些精悍的侍卫,审时度势将手放下。

摄政王若有所思。

魏子规道“不会是担心我们会对摄政王不利吧。”

摄政王道“驿馆内外都是我的人,我想几位还未蠢笨到以卵击石。”

摄政王吩咐手下在屋外守着,跟着魏子规进了房。

他戒心重,特意未将房门掩上,若房中有异样,大呼一声,手下便可冲入房内。

房间不大,一眼可看尽。

珍珠躺在床上,床边小凳上点着香炉,香烟袅袅。

摄政王道“这时辰了还点香。”

魏子规道“来到高燕后不论吃穿用度,条件皆不能与在大晋时相比。公主不喜房中异味,只能点香遮盖。即便现在昏迷不醒,照顾上也不能应付了事,应一如往常。”

摄政王抬头看了房梁,再看房中摆设,可藏人的大件也就角落的一梨花木柜子。

摄政王慢慢走了过去,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抓住柜子上的铜环,眼看就要打开。

“咕——”

珍珠屏住了呼吸,这位摄政王可是心狠手辣的将自己媳妇虐待致死还封进墙里的人物。

完全将无毒不丈夫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要是被他知道她骗他,她会怎么死?

她这不争气的肚子哟,就不能等人走了再叫么。

摄政王回头,皱眉道“什么声音?”

“这个是……”魏子规正不知如何答。

摄政王忽见云雾蒸腾,珍珠身上散出一团红光照得整间房都亮堂起来,叫人睁不开眼,她好似躺在一片红霞之上,整个人悬浮在半空中。

外头的人见房内红光大盛,便冲了进来,皆被眼前诡异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摄政王其中一名手下恐是鬼神作祟,劝说主子不宜久留。

摄政王想了想,带着人撤了。

魏子规松了一口气,等人都走了,拿起一杯茶倒进香炉里将香灭了。再把柜子打开,让王乾荪出来。

魏子规看向床上十分敬业只要他不说行了,她就继续躺着装重度昏迷的珍珠,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不按时吃饭。

……

珍珠起了大早。没办法,她这个伤员妆打扮起来要花点时间。

魏子规道“你不洗掉脸上的粉不就好了么。”

珍珠道“那怎么行,塞住毛孔毛孔呼吸不了,皮肤会变差,你难道想看到我毛孔粗大,皮肤暗沉,一脸黑斑的样子么。这张脸我得用一辈子,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要好好爱护保养的。”

魏子规不回应,应了她话更多,他还想多享受片刻这个宁静的早晨。

阿九送早膳来。

珍珠用力嗅“怎么有香的味道。”

阿九举起手来嗅了嗅自己,味道很重么“也不知是谁把昨夜的事传出去了。先前曹修来闹说公主你是贵人,昨夜又是那么多人看到公主显露神迹,外面的百姓当你是神仙转世,在驿馆门口插起了香,这不刚去清理嘛。”

珍珠叹气,抓起馒头咬了一口,分析起这种愚昧的社会现象头头是道。

“所以说封建迷信害死人啊,遇到未知现象,不从理性去分析,而是归咎于神仙显灵。再来说说这个摄政王,手里估计有不少人命,可即便如此狠毒的人,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恐惧于报应的,人性啊……”

阿九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那些人还往驿馆扔铜钱,许是当香火吧。于大人让我问问公主,这钱如何处理。”

珍珠笑道“我一直觉得人还是得有信仰的,若是心中那份信仰能约束他们不行恶,多做好事修福报那也是好事,他们真是虔诚。”

她伸手要拿。

魏子规盯着,他每时每刻都在看到人性的贪婪“你现在是要和菩萨抢生意么,以后打雷闪电你可千万别拉着我出门,我怕雷劈错我。”

珍珠把手缩了回来,万幸,她差点就抛弃底线堕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拿去换馒头分给燕阳的百姓吧。”

“是。”阿九把钱收好。

珍珠道“那个神棍的药粉还挺好用,等回大晋我把他找出来让他量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咒得还挺押韵

魏子规道“你是打算回去后招摇撞骗么,还量产。”

珍珠道“这世上作恶多端又怕报应的坏人还是很多的,这种药粉可家中常备。就是那解药有点难吃,味道能甜些就好了。”

珍珠学起赛半仙装神弄鬼那模样,做了九字真言手印“既然外面的人都当我是神仙转世,下次那个曹修再来闹事,且看本大仙如何施法咒他,我看他怕不怕。”

魏子规笑,还挺像那么回事,活脱脱一个大神棍,他抓起筷子,随口一问“咒他什么,又是不放过他全家么。”

珍珠道“可恶毒了,轻则咒他日后上街走三步摔一下,重则咒他看上的姑娘全被人捷足先登。”

阿九哈哈笑道“公主的嘴真是很灵验,当初和少爷不对付时,就咒过少爷吃饭找不到成双的筷子,结果好一阵子少爷你的筷子都是单的,都是我凑成对的。”

魏子规夹菜的动作停住,阿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魏子规看着珍珠道“你还咒过我。”

珍珠打哈哈,想着三言两语带过去“你以前那么欺负我,背后骂过你两句,发泄一下,不走心的那种,不算咒。”

魏子规轻飘飘的问“那你还在背后骂过我什么?不走心的那种。”

珍珠道“量小非君子,你不是君子么。过去我年少无知,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口不择言童言无忌,就别计较了吧。”

魏子规冷笑,孩子二字她也好意思用自己身上“阿九,你是不是想回去后被分派去刷粪桶。”

阿九左右为难,很害怕自己说与不说日后回魏府都得去镇守茅房。

珍珠敢作敢当道“咒过你吃饭找不到筷子,想坐时找不到椅子,上茅房找不到草纸,就这么多了。”

魏子规不相信的眼神。

珍珠道“真的,你是夫人的儿子,我也不可能咒得太狠。”

也还好没咒他一辈子泡不上妞,不然等于反噬到她自己身上,还好。

魏子规讽刺道“我还要谢谢你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嘴上留情了,咒得还挺押韵。

桌下珍珠踩掉左脚的鞋子隔着柔软的衣料蹭魏子规的小腿,蹭啊蹭啊,像有只蚂蚁在慢慢往上爬“你要是生气,骂回我我不还口就是了。”

魏子规僵住。

阿九惊道“少爷,你脸怎么红了。”不会气出毛病了吧。

魏子规瞪着珍珠“天热。”

阿九喃喃道“……好像快下雪了。”

珍珠不由提点了一下阿九所谓的职场规则“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指鹿为马,那也是他对。”

魏子规只觉得珍珠是八成是欠收拾了,刚要让阿九出去,打算训她一两个时辰。

于彬敲门进来,珍珠把鞋穿好。

珍珠邀道“于大人用早膳了么?若没有,就一起吧。”

于彬哪里还有用膳的心情“高燕皇帝让人来传话,想见见公主。”

珍珠诧异“见我?他醒了不是应该先找儿子么,见我干什么?”不会真想让她做宫女,伺候服药吧。

魏子规道“不能以公主尚在昏迷中推了么。”

于彬也觉得难办“事关郜城的文书,高燕的皇帝让公主亲自去取。”

珍珠心想魏子规来高燕的任务就是要取文书,想回家就要拿到文书,看来她不去不行了。

……

来接人的是柳行之。

珍珠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头上还戴了顶纱帽,魏子规抱着她,她偎在他怀里只用负责扮虚弱就行。

柳行之对于彬和魏子规道“皇上想见的只有公主一人,二位送到此就行了。”

随行一个身形健硕的老婆子上前要将珍珠抱走。

珍珠揪住魏子规的衣服,若就她一个打死都不能去,谁知道她会被拐去哪按斤卖掉。

魏子规侧过身,一个瞪视,那老婆子怯于他的气势,再不敢动作。

于彬道“柳大人应该清楚,我们是绝不会许公主一个人前去的。”

柳行之不语。

珍珠有气无力、声情并茂“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与驸马分离,他们若敢用强,大不了我再撞一次客死异乡。你们也不需救我,就让我的鲜血染红脚下这片土地,只记得将我的骨灰带回故乡洒在星空下。”

柳行之思索后,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就请驸马和公主一同入宫吧。”于彬不同意,柳行之劝道,“我已是让了一步,还请于大人也不要难为我,你们来高燕是为了郜城的文书,如今要功亏一篑么。”

魏子规对于彬道“于大人放心,只是去取文书,想来黄昏前柳大人定会平安送我和公主回来。”

于彬听懂了暗示,黄昏前他们若是没回驿馆,再联系潜伏在燕阳的探子做下一步打算。

于彬道“万事小心。”

魏子规点点头,上马车时用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珍珠道“能不能少说话。”

珍珠小声回“我说得不好么。”

多感人肺腑的一段,她忠勇的人物形象一下就立住了脚,差一点连她自己都要热泪盈眶。

魏子规道“哪有伤重之人话这么多的。”

珍珠心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是没有看过电视上那些将死之人,一段遗言可说十分钟,她才说了多久,很节约时间了。

……

珍珠戴着纱帽,不能窥得这皇宫全貌。

柳行之领着他们到了殿前。

珍珠对魏子规小声道“要不你先放我下来吧。”他可是一直抱着她走,她担心他手抽筋。

魏子规低声道“别动。”

珍珠心想这真是强健的臂弯,也是,夜里黑灯瞎火她对他上下其手时,可是清楚的感受过他衣服下结实的线条,那腹肌,那手臂真是很有安全感。

这也从侧面证明她真的很苗条对吧,否则他也抱不长久。

魏子规留意着四周“小时练武,外公会让我蹲马步举半个时辰麻袋。”

珍珠不知他这话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不管哪种她都高兴不起来,所以她是用来练举重的麻袋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这种的就叫杠精

殿内走出一个太监,柳行之告知了为何去请的是珍珠,带回的却是两个人。

太监进殿禀报,出来便请魏子规和珍珠入内,唯独把柳行之拦了下来。

柳行之错愕,魏子规耳力好,听到柳行之小声的旁敲侧击打探高燕皇帝召见珍珠的原因,显然柳行之只是奉命接人,其余并不知晓。只是那太监守口如瓶,只言片语都无。

魏子规和珍珠入内。

他把珍珠放下。

大殿里黑乎乎的,光线特别不好,大白日都要点蜡烛。中间还用布帘隔着,只能隐约能看到帘子后面躺着人。

魏子规是晋人,自不会向他国的君主行跪拜礼数,只是作揖以表尊敬。

高燕皇帝声音沙哑“赐座。”

太监搬来两张椅子。

珍珠坐下,听到皇帝道“本该在太和宫以国礼相待,只是太医叮嘱这几日不能吹风,只好委屈二位要这般见面了。”

珍珠想这样挺好的,中间隔着帘子彼此看不到脸,不知高矮胖瘦,只能听到绵软无力的声音,没那么大压力。

皇帝道“驿馆的事朕听说了,让公主受惊了。曹修已受了惩处,也算还公主一个公道。”

珍珠客套道“多谢皇上关心。皇上龙体不适,病中还要忧心我的事,我也真是过意不去。”

皇帝抬了抬手,太监捧着一卷文书来到魏子规和珍珠面前,珍珠心想这高燕的贵族们似乎都精通外语,可朝廷的公文总不会也用外语写。

她认不得高燕文,只能等魏子规辨认真假。

魏子规打开看,确实是割让文书,右下角还盖了玉玺。

魏子规道“多谢皇上。”

皇帝道“我听柳行之的形容,驸马也是聪明人。应该知你们从晋城到燕阳之所以一路平安,是因为扣着高燕两位皇子。如今这两道平安符没了,你们确定回去这一路也会平安无事么?”

魏子规道“将两位皇子送回的条件是您愿意割让郜城,这是一开始便说好的,我大晋信守承诺,您这话是要出尔反尔么。”

皇帝道“若是,你们能如何。”

魏子规道“我等既是奉命要将文书带回大晋,自是不计代价,不计生死。”

短短几句,语调平平,却说出了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的感觉。

皇帝夸道“驸马好胆色,只是不是朕要出尔反尔。摄政王一开始便不同意让出郜城,尽管朕力排众议,却难保他不会阳奉阴违。”

珍珠想是有些道理。

皇帝先是给他们分析了一番“你们是带了人马,只是就这么些人,确定敌得过摄政王底下那些精兵强将么。”

分析完后,他提出了条件,“但如果你们答应朕一件事,这一路朕会帮你们打点好。”

珍珠想谈买卖么?交易双方强弱悬殊,和皇帝做买卖绝不会是什么公平公正的买卖,若是要他们去刺杀那摄政王怎么办。

皇帝笑道“放心,不会是叫你们去刺杀摄政王。”

珍珠打了个冷颤,是做皇帝的都擅长猜人心么,这话接得太巧了。

魏子规问“皇上想要我们答应什么?”

皇帝道“柳行之告诉朕,升平公主是鲸帮帮主,对于仇忠,公主了解多少?”

珍珠眼珠子贼溜溜转了转,可不能让这皇帝知道她还听过高燕皇室丑闻,恼羞成怒怎么办“仇老爷子身体不好,我接任帮主后,见他的次数还不足五次,并没多了解。”

皇帝道“朕的孩子为何会流落到晋城由仇忠带大,公主真的不好奇么。”显然高燕的皇帝并不全然相信珍珠的话,他顿了顿,“罢了,公主知与不知都好,仇忠离开燕阳时拿走了朕的一样东西,朕希望公主代他还回来。”

珍珠紧张的咬了一下手指,这种该正经的时候,她脑中却不合适的冒出一句不会偷走了心吧,这样不正经的话“是什么?”

皇帝道“一块牌,像铁又不是铁。”

高燕皇帝给的信息很少,可珍珠一下就想到了鲸帮门令。

皇帝问“可有印象?”

珍珠心想如果她撒谎说没印象,这个皇帝会不会觉得她没了利用价值,连宫门都不让他们出,让人布置好现场,给他们两来个意外身亡。

珍珠道“皇上,其实这次出使本来是没我名字的,可我和驸马新婚燕尔不舍得分开偷偷跟来,我走得很匆忙,您说的那东西应该还在鲸帮。不如您先送我们回大晋,等我回到晋城给您……”

快递这个词怎么翻译?

她抓了抓头“八百里日夜兼程送来。”

皇帝道“朕可以让你们的人带着文书平安的回到晋城,等他们去鲸帮拿到朕要的东西,再带着那东西回到燕阳来接公主和驸马,如何?”

珍珠看了看魏子规,这不是让他们做人质么。

魏子规道“若是不答应呢?”

皇帝道“你们依然可以把文书拿走,只是出不出得了高燕,只能看天意了。”

珍珠琢磨着自古皇帝多小气,嘴上这么说,谁知若是不顺从,他会不会暗中派人助那摄政王一臂之力联手弄死他们,正好罪名还能推给那摄政王。

珍珠重重叹气“……”她太难了,太难了呀。

……

回到驿馆,魏子规将文书交给于彬,开了个临时会议。

亥时回到房间,珍珠让他把门窗关好,快上床。

她把帐幔放下,把自己厚厚的外衣脱了。

魏子规道“你是不是太猴急……”

珍珠把里衣里的东西掏了出来,衣服穿太厚实在不好拿。

魏子规的话她没听仔细“猴什么?”

魏子规道“没什么。”他看着她手里的门令,“你居然把它出来了。”

珍珠道“这是我身份的象征,就跟父皇的玉玺一样。贵重物品随身携带,这是常识好么。”

珍珠拿一个粉色牌套来装鲸帮门令,牌套上点缀了粉色和白色的小花。

原来挂净珠的绳子被剪掉了,配上手工编织的中国结一起挂在牌套下,这全新的搭配,整体呈现出粉嫩粉嫩的梦幻色系。

魏子规道“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身份象征?”他都几乎认不出来了。

珍珠道“多好看呀。”

完全满足了她的少女心。她拿起门令敲了敲,当初就觉得这东西材质奇怪,手感特别轻。

珍珠道“你说高燕皇帝为什么会想要这个。总不至于想不开好好的皇帝不做,想混个江湖帮派的头目吧。”

可别跟她说这位高燕皇帝儿时有个梦想想做江湖大佬,临死想圆一圆梦。

魏子规道“定是有什么秘密。”

珍珠觉得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宫里什么贵重的宝贝没有,却对这个感兴趣,看来这门令不是简单的门令。

珍珠道“我觉得在未摸清秘密之前,这个一定不能落到高燕皇帝手上。当得了皇帝的都是心狠手辣的,六亲不认,无情无义,一肚子花花肠子。”

魏子规提醒道“你父皇不巧也是皇上。”所以她这么说好么。

珍珠脑子灵,一下把话圆了回去“除了我父皇之外。”

明明说好大晋给人,高燕给城。

现在这高燕皇帝却临时加条款要她给门令,才保他们全体平安。

也不是好对付的主。

要是他拿了这个也没打算放过他们,那真就是亏大发了。

珍珠道“其实只要不影响到世界和平,不影响到你我。给他就给他了,反正我也想换个金的,比较上档次。”

魏子规知道她是说认真的,她是生怕人家不知她鲸帮财大气粗是么“俗不俗。”

珍珠心想俗什么,用金的才能衬起她价值不菲的身价“就怕这个门令藏着什么能影响到国际局势的东西。”

珍珠研究了一下令牌,看能不能掰开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了,随手扔到了被子上“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仇老爷子就不会给我了,该是留给王乾荪。”

魏子规知她还在生气仇老爷子算计她保王乾荪的事“这是鲸帮帮主的信物,你是帮主,不给你给谁。或者老爷子觉得这东西给你比给王乾荪适合,就如同帮主之位。”

珍珠抱怨道“得了吧,他就想给他的鲸帮,尤其给王乾荪找个任劳任怨,诚实可靠,还爱岗敬业的保姆加保镖照顾帮中的老弱病残孕。”

魏子规道“你还真是会夸自己。”

珍珠气道“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要是老爷子还活着,我肯定当着他面扔了这门令,大大声说一句我不干了。我做个养尊处优,游手好闲的公主不好么。非要自贱做牛做马。”

魏子规道“你舍得?要我算算一年不到你从鲸帮捞了多少银子么?”

他竖了五根手指。

珍珠握住他的手指,她的私房钱还有**可言么“少爷,你知道么你有时真的很讨厌,我说什么你都要抬杠,你这种的就叫杠精。”

魏子规道“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胡说,她哪有像他这么讨厌,珍珠盘腿,叹“以为能回家了,谁曾想要留在高燕做人质了。”

魏子规拉过她的手“还有我呢。”

珍珠烦恼道“东西就在我身上,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东西交出去,那拿什么来换我们?要是能做个假的就好了,可这不知是什么材质。”

魏子规道“先把文书送回晋城,随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珍珠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做为一个合格的相公

于彬和楚天河要将文书送回大晋,高燕皇帝也按约定安排了人马护送。

驿馆门口临别之际,于彬实在放心不下魏子规和珍珠两人,道:“还是多留些人手给你们。”

楚天河想了想,道:“我留下好了。”

魏子规摇头:“将文书送回大晋才是要紧的,我们这暂时不用担心。”

珍珠拿出她绣了靠脸吃饭那四个大字的口罩,道:“大晋那天也该凉了,还请于大人帮我把这个口罩交给父皇,戴上它呼吸时就不会觉得那么凉了,这是我一针一线绣的,里头是我满满的孝心。”

她暗示着,点了点口罩中间位置。

于彬接过,摸了一下便感觉到内有乾坤,珍珠应该是在里面塞了纸条,再加缝上一层布料。她当着高燕皇帝的人的面将东西给出,他们便不容易对这东西起疑。

于彬道:“公主放心,我一定亲手转交给皇上。”

珍珠挥挥手,目送于彬他们离开,也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救兵。

魏子规见不得她郁郁寡欢的小模样,遂哄:“要上街血拼么?”

珍珠无精打采踢着地上的小石头,有气无力道:“这么快连血拼这个词你都学会了,我怕我上了街,不知会从哪个角落飞出暗器要了我的小命。”

魏子规摸摸珍珠的头:“高燕皇帝又没禁锢我们,只是不许我们出城。你如今可是神仙下凡的贵人,先不说日后,至少眼前皇帝必保你平安。而你和曹修起冲突的事燕阳城中无人不知,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大家必定先怀疑到曹修牵连到摄政王,人言可畏。”

珍珠挑了挑眉,小声嘟囔:“也就是说只要我不参与高燕的内政,不论我干什么,皇帝和摄政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珍珠笑了,那还等什么,何以解忧,唯有购物啊。

……

珍珠来了燕阳好几日,今日终于能上街转转了。她东瞧瞧西瞧瞧,异国风貌,人事物对她而言皆新奇有趣得很。

大街上很热闹,男男女女手里都拿着一朵花。

魏子规道:“这高燕已是鱼枯生蠹,百姓却依旧醉生梦死。”

珍珠买了两串烤肉,尝了口,这不放辣椒粉的烧烤是缺失灵魂的,一点不好吃:“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嘛。醉生梦死灯红酒绿的好日子过惯了,只要不到兵临城下国破家亡的地步,大多数的人是没那么高的觉悟居安思危的。”

她自己也是贪图享乐的人,这种心情最明白了。

珍珠看到有间卖瓷器的铺子,走了进去。

货架上陈列的是远销国外的大晋瓷器,铺子里静悄悄,除了她和魏子规,没其他客人了。

老板上前来招呼,用高燕话问:“二位想买什么?”

珍珠问魏子规:“先看看用高燕话怎么讲?”

老板听到他们说晋话,一脸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二位是晋人?”

珍珠道:“对,老板你也是?”

老板点头。

珍珠笑道:“这叫缘分,既是同胞,便帮衬支持一下你的生意吧。”她从货架上拿了个瓷的镇纸,也不问价格,直接就道,“包起来。”

“那可就多谢了。”老板眉开眼笑,将镇纸拿到柜台前包装,“小店开张八日,姑娘是第一个客人,这个送给姑娘。”

老板送了珍珠两件不值钱的小物件,就小孩子玩的那种瓷做的小人,

珍珠奇怪道:“八日才卖出第一件?我听说大晋的瓷器在燕阳很受欢迎,是不是你这瓷器价钱高?”

老板呻苦:“我这里的瓷器都是从柳家拿的,柳家订什么价,我就按什么价要货。这售价也就是加了二十来文罢了。”

珍珠道:“你这么卖东西,租金伙计工钱够付么。”

老板道:“没办法,柳家虽把瓷器卖给我们,可他们自己也有经营瓷器铺,比同行的都便宜,我这价格不低些就真的没生意了。”

珍珠想这老板也是老实,这么直白,他也不怕她听到便宜二字,改去柳家铺子买。

珍珠道:“你卖的不是晋瓷么,直接从大晋那找货源不就行了么。”

何必还要经过柳家这中间商被剥一层。非凡

老板道:“姑娘不知,这衣食住行的生意柳家在燕阳占了七成,像我们这些异乡人想要在燕阳开铺子,要想安稳,货源只能从柳家拿,不然容易出事。”

珍珠道:“怎么,不拿柳家的货,还会被打砸封铺各种意外?”

老板默认。

珍珠心想她还真是低估柳行之的黑心了,一边搜刮大晋自由的经济市场环境,福利政策给他带去的巨大财富,一边在高燕搞霸权垄断排挤外国生意人。

好不要脸的操作,比她还不要脸。

老板递上打包好的商品,魏子规买单。

珍珠问:“我看街上的人都拿着花,是为什么?”

老板笑道:“今日是鱼孃节,但凡未婚的男女,若有意中人就送一朵花,对方若是接受了,也就是答应了。”

珍珠想这不就情人节嘛,高燕果然民风开放,放在大晋,这种自由求爱的事想都不敢想。

买完东西走出瓷器铺。

魏子规道:“你追着我来高燕是舍不得我,还是来图谋生意的。”

珍珠道:“你能不能别总把我想那么坏,是真的舍不得你,就是来到燕阳后我觉得可以顺便考察一下市场。”

句句真话。

一男子走到珍珠面前,递上手里的鲜花,叽里咕噜的说着。

珍珠先是想着这男的是不是在对她示爱,可是记起在晋城时出过的那次洋相,以为对方对她有意思,结果人家冲着魏子规的盛世美颜去的。

只要有魏子规这颗发光发亮的珠玉在侧,她被人看上调戏非礼的风险都会降低很多。

珍珠问魏子规:“他说什么?”她只听懂了花这个单词。

魏子规直接把对方那句“能否接受我的花”翻译成:“他问你要不要买花。”

珍珠疑惑:“买这个单词不是这么发音的吧。”她最先学会的就是买和卖这两个字。

魏子规道:“话连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说得认真,她没理由不信。珍珠奇了怪了,她看起来像缺人送花,还得自己买来送自己的人么。

她用蹩脚的高燕话回:“不用了。”

对方失落的走开了。

珍珠扭头,捕捉到魏子规没来得及完全收敛的笑:“我觉得你做为一个合格的相公,此时不应该笑话我。”

魏子规问:“那我该做什么?”

珍珠教道:“比如把你身上的银票拿出来折成花,然后告诉我你对我的爱可不像那些鲜花没几日就凋零了,它会像银票花永永远远的存在。”

魏子规看到路边还有两名男子盯着珍珠。

他牵起珍珠的手示主权,成功赶走那两名伺机而动的男子:“别松开,走丢了,我可不会回头找。”

珍珠瞅了路边给媳妇买花的男人们:“别人家的相公呀。”接着是瞅魏子规,失望的摇头加重重叹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魏子规捏住她的脸,她这是特意做给谁看,他瞟了眼旁边卖首饰的小摊位:“行,那就买簪子吧,簪上也有花。”

珍珠心里哀嚎,不是吧,公主府里他送的那些风格迥异的簪子,戴不出去,留着还占地方。

千不怕万不怕,就怕魏子规给她买簪子。

珍珠抱住他的腰:“我跟你开玩笑的,咱两哪还用搞这种浮于表面的形式主义。”

魏子规道:“不行,日后你要是说我这个相公不合格怎么办,还是得买。”

这厮开始于她玩套路与反套路了:“我错了,少爷,血汗钱来之不易,咱们还得存养老钱,就别买了。”

大庭广众,魏子规见引来了别人侧目,撂下一句没什么威严也没什么用处的狠话:“回去收拾你。”赶紧拉着珍珠走了。

只是走到某处,珍珠又停下了,因为她看到了眼中钉曹修陪着一姑娘进了某小楼。

第一百四十章 魏少夫人还是很聪明的

珍珠喃“看到这姓曹的后脑气就不打一处来。”

魏子规道“他已经挨了顿打。”

他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生气么,她是在为他生气“这坏人的身体素质都这么好么,好得这么快,估计又要作妖了。你是我罩的,除了我谁敢伤你,那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我等着。”

魏子规弹她额头,说不准她还真是天生当流氓头的料,一说话就是浓浓一股江湖味“魏少夫人,难道你还真想套他麻袋拉到小巷子里揍一顿。”

珍珠道“要是被我抓到把柄,立马写匿名信给柳行之举报这姓曹的,让他们窝里斗。”

珍珠拉着魏子规要进楼。

在门口处被拦下来了,珍珠从钱袋里摸出银子。

小厮摇摇头,说了几句高燕话,指了指门口旁边立着的牌子,又敲了敲桌上的纸笔。

魏子规笑道“有意思。”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字。

小厮便放魏子规和珍珠进去了。

珍珠好奇问“你写了什么?”外语不好真的很吃亏,在高燕跟文盲差不多。

魏子规道“是个字谜,牌子上写着罪该斩首。”

珍珠想了想“罪字去了首,非?”

魏子规笑着摸了摸珍珠的头“魏少夫人还是很聪明的。”

珍珠拨了头发,在外面呢发脾气有些难看,遂她心平气和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弄乱我的发型。也不要动不动捏我的脸,瓜子脸都被你捏变形了,你难道想我的脸看着不对称么。”

魏子规让她放心,且还坏心的又捏了一下她饱满的脸颊“我是左右轮着捏的,捏得很匀称,一样圆。”

珍珠瞪他。

……

展示架上挂着一幅幅字画,供来人品鉴欣赏,有人观展品后兴致所至现场挥毫,楼内能闻到淡淡的墨香,艺术氛围浓厚。

珍珠失望,原来是字画展览,她还以为曹修进的是青字开头那种提供有偿服务的成人场所,心中还泛起一丝抑制不住的小激动。

举报信的草稿她都在心里打好了,白想了。

魏子规是文艺青年,对于字画展颇感兴趣,拉着珍珠逛了一圈,然后发现珍珠的字挂在中央醒目位置。

他道“你的字。”

珍珠抬头,是她写的李商隐《锦瑟》最后两句。

两个书生摇头晃脑的把“只是当时已惘然”诵读了一遍,开始点评珍珠的字。

一个书生指着然字最后一笔,写得特别长的那个点“这一点当真是神来之笔,只把追悔莫及那份怅然若失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另一书生颇认同“大师不愧是大师,若有幸能见一面,此生无憾。”

那两人说的高燕话,珍珠听不懂。

魏子规问珍珠“这然字一点为何这么写?”

珍珠道“快写完时突然肚子疼,手一抖就写叉了。”

魏子规忍俊不禁。

珍珠觉得他这笑来得莫名其妙“我肚子疼很好笑么,你难道就不会肚子疼么。我说你今日的笑点怎么都这么清奇。”

魏子规笑道“他们在夸你的字。”

珍珠极度自信,她的字能卖那么贵还供不应求,足够证明它的艺术价值“夸我的字很正常,不夸才不正常。”她看向那些在墙上题字的书生,后悔道,“当初老头子要教我轻功,我不该怕辛苦不肯学的。”

魏子规道“怎么突然有这番感悟?”

珍珠眉飞色舞,配合手部动作绘声绘色道“我要是会轻功,就可以唰唰唰飞到房梁上倒挂金钩写篇《将进酒》,再唰唰唰飞回地上,左右开弓再写篇《洛神赋》,多帅啊,肯定是全场焦点。”

她当她是猴子么,还倒挂房梁写字“你后悔没学轻功就为了这个。”

珍珠耸耸肩,反问“这个理由不足够么。”

魏子规无言以对。

“升平公主。”耳边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珍珠扭头看,是曹修。珍珠装偶遇“哟,这不是曹大人么。”

曹修一脸的怒气,吓得珍珠旁边鉴赏字画的书生都跑了。

曹修盯着珍珠的额头,意识到上当受骗,自己白白因为珍珠寻短的事挨了打“公主恢复得倒是快,两日前还昏迷不醒,今日已经能下床逛街了。”

珍珠道“我听说曹大人也受伤了,你不也好得挺快的么。说来也是神奇,那一日我血浆迸溅,血流不止,就在昏迷不醒之际,忽的听到遥远的彼端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一双手抚过我的伤口,这伤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了,一点疤都没留。”

珍珠说罢,轻轻拍了拍自己光洁的额头,让他都看看,所言非虚。

曹修气道“公主当我是三岁的孩童哄骗么。”

珍珠道“怎么会把你当三岁孩子呢,哪会七尺高的三岁孩子。好事做多了神仙真的会保佑,我在家乡就经常修桥铺路,帮扶贫困。”

曹修要拔剑。

魏子规护住珍珠,提醒道“这些字画价值不菲,想必主人身份也不一般,砸了场子,不知用钱能不能了事。”

“当然不能了事。”柳行之的声音插了进来。

身后走来的是柳行之、江浸月和王乾荪三人。

江浸月道“这可是一年一次的玲珑宴,若是被破坏了,代国公主会很不高兴的。”

曹修记起家中叮嘱过别再跟这个大晋公主起冲突,虽不甘愿,但到底也还是没动手。曹修往后面走,懒得跟这些人再接触。

柳行之调侃道“公主的伤好得可真快,入宫时还得驸马抱着。”他压低声音吓唬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珍珠回道“秀恩爱不行么,驸马就喜欢抱我,我就喜欢让驸马抱。我由始至终都没说我伤没好吧。”

珍珠忽的张开双臂,魏子规偏了一下身子,差点打到他。

珍珠学赛半仙那神棍谎称与天地沟通的嘴脸,朝着天神神叨叨的“感谢大晋的神明,感谢高燕的神明赐予我神奇的力量。”

珍珠看着柳行之道“你们高燕的神明说了,见我心底善良,所以给我治了伤。我不像那些专赚黑心钱,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损害别人利益的那种人,小心晚年有报应。”

柳行之不说话了。

江浸月为缓和气氛,岔开话“二位来参加玲珑宴,是有看上的画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刺客,杀人啦

珍珠道“画?”

江浸月见她不知,解释道“每年鱼孃节,代国公主都会将收藏的字画拿到这满月楼来展出。午时她会出一道题,若有人能猜对,就可以从这些字画中任选一幅带走。”

珍珠心想这位代国公主应该是位随心所欲的人物,只要高兴,再值钱的字画也是说送就送,一点不心疼。

珍珠扯了扯魏子规的袖子,他搞情报的,多多少少知道些吧,她小声问“这位代国公主什么背景?”

魏子规低头在她耳边道“高燕皇帝的胞妹,已故飞耀将军的夫人,年轻时是高燕第一美人,无子,传闻她在府中养有二十八个面首。”

他的气息吹得珍珠耳朵痒痒的,只是她的关注点更倾向面首二字“二十八。”

魏子规尾音下沉“怎么,羡慕么。”

珍珠感觉他的目光似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赶紧摇头,她瞧见柳行之下意识的正了冠帽。

看来,有的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她更好奇这位公主有多美了。

珍珠让魏子规看看喜欢哪幅,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今有她高珍珠借花献佛为博子规一笑。

她拍拍魏子规的背,豪气道“说,想要哪幅?我的字就不必了,回去想要多少幅都给你写。”

魏子规笑道“你倒是胸有成竹,题都未出就知答案了?”

珍珠眨眨眼,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可是女人的心思有时是无法用逻辑推理的,所以才有海底针这么一说法。她是女的,当然清楚女性心理。

情人节搞艺术展,左右逃不开一个情字。

魏子规看向王乾荪小声道“还是不要硬撑的好。”

王乾荪掩饰得极好“我没事。”

摄政王怀疑那晚潜入王府的是他,为了打消怀疑,他也只能想办法瞒天过海忍着伤痛,跟着柳行之来满月楼。

怎么也不能叫摄政王的眼线瞧出他身上带了伤。

珍珠就这么站着等,一直到站到脚板疼,过了午时也没见人出场,她挨到魏子规身上,重量往他身上压。

公共场合,这站姿毕竟不雅,魏子规道“站好。”

珍珠心想又没搂搂抱抱,稍稍挨一下而已,她嘟嘴道“脚酸。”跟罚站一样。

魏子规道“要不就别等了,回去吧。”

珍珠道“美人都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迟到越久说明越美,我等得起。”

魏子规不知她这结论哪得来的,迟到只说明这人没时间观念,跟美丑有何关联。

柳行之道“先前在大晋身不由己,与二位闹得不甚愉快,过几日我在府中设酒宴,还请二位赏脸,也当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魏子规猜测他的目的,倒也没一下便拒绝。忽的,魏子规将珍珠拉进怀中,原是她身后有人飞了过来,重重跌在地上。

珍珠受了惊,见那人捂住肚子,衣服上印了个脚印,显然是被踹飞的。他手脚都被锁链锁着,吃了施展不开的亏。

那人一抬头,与珍珠打了照面,彼此皆是一愣。

此时,珍珠左等右等的代国公主终于登场了,只是她已没功夫欣赏美色。那代国公主吩咐手下关闭出口,这是要搜查现场的节奏。

这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找的肯定是这个闯祸精。

珍珠灵机一动,着急且小声问魏子规“有刺客,杀人啦,快跑!怎么说?”

魏子规不解,不过还是教了她。

珍珠于是扯开嗓子大喊。

楼里人如鸟兽散,纷纷往出口逃,场面十分混乱。

珍珠见那人趁乱混在人群中逃了,自己也赶紧拉着魏子规溜。

魏子规问“你认识那人?”

珍珠道“老头子。”

魏子规诧异,卫仲陵!

……

珍珠在满月楼外墙上用拼音留了“驿馆”这条线索,她教过老头子拼音的,只是不确定他会不会折返看到。先留了再说,反正别人看不懂。

夜里珍珠在房里来回踱步。

魏子规道“先坐下吃点东西吧。”

珍珠摇摇头,不饿。

窗户被推开,有人翻了进来。

四目相对,卫仲陵惊喜道“珍珠。”

珍珠先是高兴,久别重逢看他安然无恙,她也安心了。等安心过后心境中便风起云涌,雷电交加。

她脸色开始暗沉,撩起袖子,四处找顺手可用的东西,最后她右手抓起桌上的筷子,指着卫仲陵道“你站着,别动。”

卫仲陵心一惊,跟她以桌子为中心,绕起了圈圈。她现在手拿武器,不动就是傻了。

卫仲陵道“我可是你师父,你即便不念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也该念念养育之恩。我将你一个女娃娃拉扯大不容易,九年里你我相依为命,你统统不记得了。”

珍珠怒火中烧,他居然还有脸提“你知道下山后我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么,拜您老所赐,我做了鲸帮帮主,又当了古月教教主,就快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了!”

卫仲陵惊讶,随后大笑“你接手了鲸帮和古月教?那是好事啊。”

珍珠吼道“好你的头,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是好事,这个教主你怎么不做。你拍拍屁股倒是一走了之,想过其他人么,你现在还去招惹那代国公主,你还有没有底线。”

魏子规站在角落里看着,听着,从珍珠嘴里说出底线二字,他觉得有些好笑。

珍珠追,卫仲陵跑“不,这真是好事。我一直觉得古月教的人该换一种活法,可是我没这个本事,丫头你就不同了,你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珍珠气喘吁吁“化你大爷的腐朽。”

卫仲陵道“你先冷静冷静,我从前不是对你说过生气对身体不好。”

珍珠想着自己今日要是气死,他就是杀人凶手“你站住,让我打一顿我就能冷静了。我保证不打死你,最多把你打成半身不遂。”

卫仲陵苦着脸,她都说要打得他半身不遂了,让他怎么停。

珍珠踢到了桌脚,跌坐在地,魏子规一个箭步上前查看她有没有伤着,神色关切。

卫仲陵回头,蹲下紧张的问“没事吧?”

珍珠一把揪住卫仲陵的衣服,看他还怎么跑。

卫仲陵道“你假摔。”他忘了这丫头从小到大都这么狡猾。

珍珠道“仇老爷子过世了。”

卫仲陵怔了一下,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未曾长久相处过,但仇忠对他这个弟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因为这层血缘,帮了他多年。

卫仲陵感伤道“他走时可有什么遗言,未了的心愿?”

珍珠摇头。

卫仲陵把脸歪过一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抹了眼角,转过脸来摸摸珍珠的头“说明他对你很放心,多谢你帮我这个不成器的师父尽了心意,送他最后一程。”

珍珠红着眼眶倾身抱住卫仲陵,气他是真的,想他也是真的。

卫仲陵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看了一眼没出声的魏子规,他看得出这小子吃味了,忍着没说而已。

卫仲陵柔声哄“像个小孩子,当着外人的面,你也不怕人笑话。”

珍珠带着哭腔道“什么外人,他是我相公。”

卫仲陵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晚他们师徒喝酒道别,她还是他那个脾气大,没长大的小徒弟。

卫仲陵吃惊“假的相公?”

什么真的假的,珍珠道“拜过堂的合法相公。”

卫仲陵惊道“什么!”卫仲陵瞪着魏子规,似要在他身上看出两个窟窿。方才觉得这小子生得还算不错,现在再看,就是一张小白脸模样,“从前告诉过你做人不可这般肤浅,显然你是没听进去。”

珍珠放开了怀抱,挽住魏子规的手“他是瑶姨的儿子。”

卫仲陵喃喃道“阿瑶。”他盯着魏子规,方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和阿瑶生得真像。

魏子规行礼,规规矩矩的唤了一声“前辈。”

卫仲陵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家锁你干什么

魏子规恭敬道“晚辈魏子规。”

珍珠扯了一下卫仲陵的锁链,麻烦他先暂停他那慈母般关爱的眼神“你老实跟我说现在什么情况,你还被人锁了,你是不是作奸犯科了。”

卫仲陵道“你这话也太伤人了。”

她还有更狠的话没说呢“那人家为什么锁你。”

卫仲陵一屁股坐到地上,说了苦衷“还不是因为阿宝么。”

珍珠问“阿宝?”这名字耳熟。

魏子规也觉得耳熟,回想了一下“关念一的侄儿就叫阿宝。”

珍珠道“关念一的侄儿不是被徐红抓走,不知下落么。”

卫仲陵道“说来话长。”珍珠恶狠狠的瞪他,他便道,“我长话短说。其实我回过古月教,在燕子岭那间茅草屋,我还见到了你们两。”

珍珠心想原来当时她在茅屋外见的鬼影不是眼花,她考虑着要不要重新捡起筷子,这次毫不犹豫的把他戳死“你见到我们为什么不救我们,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被你那好兄弟绑架,要拿我们换净珠,他差点就把我杀了。”

卫仲陵道“他若是见到我肯定会拉我回去做教主,我不能现身。我盯着的,你若真到了生死一线,我定会出手。不过后来他知道你的身份,以他和我的交情,我料定他不会伤你。”

珍珠抓住他的衣襟使劲摇“所以你就把我们扔在古月教了,你知不知道你那老相好徐教主就是个神经病,我差一点点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魏子规让珍珠先松手。

卫仲陵本来想回她这不是没死么,她从小机灵最懂随机应变,可是一想他若真这么说了,她估计会真把他脑门砸了。

卫仲陵道“我和徐红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怎么能算我老相好。”

魏子规问“前辈是在哪救出关念一的侄儿的?”

卫仲陵道“我毕竟也曾经是古月教教主……”

珍珠瞪,得了吧,他有当过教主么“没接任就跑了,准教主。”

卫仲陵识相的改口“我毕竟也差点当过古月教教主,教中那些机密地方我都知道,徐红将阿宝关在暗牢足足关了半月,那地方暗无天日。阿宝是关念一唯一一个亲人了,徐红心思歹毒,给那孩子喂了毒,我找到他时他只剩一口气。我一急就抱着他去了柏医门。”

珍珠喃“柏医门?听着也很耳熟。”

魏子规再次提醒“舅舅带菀翠去柏医门治的伤。”

珍珠记起来了,她对卫仲陵道“你把孩子带走,麻烦你也匿名留个言,你知不知道关念一找不到他侄子有多担心,就怕徐红下了毒手。”

卫仲陵道“那孩子当时命在旦夕,我下山时就带了瓶保心丸,只能暂时保他心脉,心下着急没来得及想其他。柏医门的门主与我是旧交,倒也倾尽全力相助,只是解药中唯独还缺一味青黛,这位药材十分珍贵,打听后得知高燕的代国公主府上有,这不就来了高燕。”

卫仲陵停下,珍珠催他快说“然后呢。”

卫仲陵继续道“说来也巧,这位代国公主与我也是认识的,我年轻时闯荡江湖,救过来大晋游历的她,不过当时她是女扮男装,我也没认出她是个姑娘。”

珍珠心想这段怎么这么像某些言情剧的开始“她不会知道你身份吧。”

卫仲陵摇头“我当时用的是假名,我告诉她我叫卫林。她知道我想要青黛,很是爽快的给了,我只当她是要报当年的救命之恩。要离开高燕的前一夜,她带着酒来找我叙旧,我喝了两坛,醒来手脚就被铐上了。”

最关键的他还是没说,珍珠道“人家锁你干什么,总有个原因,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卫仲陵道“她逼我跟她成亲。”

珍珠消化了一下信息,想起古月教那盒放着各门各派女侠们送给卫仲陵的相思之物,她是不是该找把刀架他脖子上“你当初用卫林这个小号骗过多少无知妇女。我总要知道有多少受害者,以后才不会连自己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

卫仲陵喊冤道“我没骗过她,除了名字。我也不知她为何非要嫁给我不可。”

魏子规问“那阿宝和柏医门门主还在代国公主府上?”

卫仲陵道“她要的只是我,阿宝的毒既然解了,我就诓骗那代国公主先把门主和阿宝放回大晋,我无后顾之忧也好伺机逃跑,然后就遇上你们了。”

珍珠凶巴巴的道“就这么多了么,还有没有隐瞒的。”

卫仲陵道“没了。丫头,你怎么来高燕了?”

珍珠道“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先想办法把你的锁链打开。”

魏子规抓过锁链研究。

卫仲陵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代国公主特意找人打制的,得用专用的钥匙才能打开。”

珍珠道“那可不一定,我下山后又学了几项新的本事,其中一项就是开锁。前不久我还刷新了我的个人记录,仅凭一根簪子,一分钟开了七把锁。”

卫仲陵看着她骄傲的小模样,尽管不知值得她骄傲的点在哪,还是道“那你试试。”

珍珠点头,拔下簪子捣鼓起来。

魏子规道“前辈应该还没用膳,我帮前辈去热一热饭菜。”

魏子规去热了饭菜。

卫仲陵边吃边偷偷打量魏子规,他那相貌气质跟阿瑶真的太像了。

魏子规夹了些菜,走到珍珠身边“张嘴。”

珍珠眼睛依然盯着锁,自动张嘴等待投食,魏子规喂了她一口,接着又是一口。

卫仲陵就这么看着魏子规喂食,直到喂完碗里的菜。

两刻过去了——

卫仲陵道“丫头,打不开就算了吧。”

珍珠烦躁的抓了抓她平日里最宝贝的头发,批评道“做人怎么能这么容易放弃呢,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又两刻过去了——

卫仲陵有些犯困了“要不明日再试吧。”

经过一番折腾,珍珠中午豁然大悟,不由与他们分享心得“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从前是我太过自负了。这么坚固耐用的锁,有商铺地址么?我觉得还是请专业人士来更合适些。”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珍珠早起做早餐,熬了老头子喜欢的鸡丝栗子粥。魏子规道:“倒没见你起过这么早为我做顿饭。”

珍珠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做你丫鬟时,你的一日三餐还有宵夜都是我负责的。”

她舀了小勺粥,吹凉喂到魏子规嘴边,用饱含感情的播音腔打起了广告:“来,新鲜鸡肉搭配香甜栗子熬制出来的第一口粥,我最爱的你值得拥有。”

魏子规低头尝。

珍珠问:“好吃么?”

魏子规道:“还行吧。”

按他的标准,还行二字就表示味道很好了,珍珠放下勺子,揉着魏子规那张好看的脸:“我家少爷怎么会这么可爱,来,亲一个。”

珍珠踮脚抬头抱住他的脖子,撅嘴。

魏子规看到她那张嘴撅得跟猪嘴似的觉得好笑,搂住她的腰刚要低头盖个章。

阿九进来了,眼前一幕叫他当场石化。

珍珠嘴还撅着,魏子规又默默把她嘴摁了回去。

珍珠深知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怎么了?”

阿九慢慢的转过身去,背对他们:“代国公主来了。”

珍珠眉毛垮成八字:“怎么这么早,就不能等我吃完再来么。”尽管嘴上在抱怨,可还是认命的去给卫仲陵去收拾烂摊子了。

……

代国公主忽琪正低头转着食指上的白玉戒指,听到脚步声微微抬起浅棕色的眸子,那风情万种的娇媚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跟瑶姨一样的好看,不过是两种风姿两种美态,看得珍珠目不转睛。

珍珠嘴甜道:“姐姐好漂亮。”

忽琪笑道:“升平公主说笑了,我若是有孩子也该像你一样大了。”

珍珠道:“漂亮跟年龄是没有关系的,有的人就是天生丽质,哪怕七老八十都一样好看。”

忽琪玩笑道:“要说漂亮,驸马不是更漂亮么。这般精致的一张脸蛋,可惜是男儿身。”

魏子规并不喜欢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又不好发作,只好一语不发。

珍珠想起魏子规说过这位代国公主有收集面首的兴趣爱好,下回这位再来,是不是让魏少爷别出来了。

忽琪道:“今日来是有事请教。”忽琪的丫鬟展开手里的画像,珍珠瞄了一眼,画的是老头子,忽琪问,“公主有见过这个人么?”

珍珠迅速作答:“没见过。”

忽琪道:“公主不妨再仔细看看。”

珍珠按她要求的,视线在画像上多停留了半分钟:“真的没见过,这么猥琐的一张脸,我要是见过肯定有印象。”

忽琪问:“公主在满月楼时为何大喊有刺客?”

珍珠诚恳的道歉:“对不起,姐姐,实在是我胆子太小。我是大晋公主里最受宠的一个,也就惹得不少人眼红嫉妒,总有一群刁民无时无刻想害我,我被暗杀过几次,死里逃生,这不杯弓蛇影,如惊弓之鸟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想到有刺客,在满月楼时有人摔了过来,我就吓到了。”

忽琪道:“在满月楼摔倒的就是这个人,公主不是说没见过么。”

珍珠装傻:“是这个人么?我没仔细看,原来长得这么猥琐。对了,我好奇问一句,他犯了什么事?”

忽琪道:“偷了我东西。”

珍珠问:“是什么?”

忽琪落落大方道:“我的心。”

珍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位代国公主说起老头子时,神态语气跟方才调戏魏子规的完不一样,她对老头子是认真的?

忽琪看向要进内堂的入口:“所以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珍珠道:“这又是要搜驿馆么,搜吧搜吧。反正曹大人带人来搜过,摄政王也带人来搜过。”珍珠扑进魏子规怀里,委屈巴巴,“这驿馆就跟饭馆酒馆似的,谁都搜得,我也习惯了。”

忽琪看着珍珠揉揉眼,可怜的掉了眼泪:“升平公主说得好像受了我的欺负似的。“

珍珠道:“我这个大晋公主背井离乡,人在屋檐下本来就是人人都欺负得的。”

代国公主的奴仆急匆匆进来道:“主子,皇上请您入宫。”

忽琪沉默半响,总不能抗旨不遵。

终于是走了。

珍珠把眼泪擦了,这粉不防水,一哭妆容就毁:“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魏子规道:“在大晋谁敢不给升平公主面子,你自然事事顺意。来到高燕,毕竟不是你的地盘,也就处处受掣肘了。”

珍珠竖起大拇指夸道:“少爷,连我这女的看到代国公主都不由多看两眼,你居然能目不斜视,厉害啊。”

魏子规用她的话回她:“谁让我天生审美有缺陷。”

珍珠听着觉得不太对,这是不是在变相说她长得丑。

……

进房,卫仲陵已经开吃了,粥是阿九送进来的。

珍珠坐下,无力的靠到椅背上:“帮你把那代国公主挡回去了。”

卫仲陵道:“你这丫头鬼主意多,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他比了一下桌子腿,对魏子规笑道,“我刚把这丫头捡回来的时候,她才这么高。一说话跟个大人似的,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妖怪回来。”

珍珠让他先别高兴太早了:“我只怕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老卫啊……”

卫仲陵道:“叫师父。”

珍珠想不通,真的想不通:“老卫师父,我就纳闷了,怎么什么类型的女人都喜欢你。还统统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她们到底图你什么,是图你不爱讲个人卫生,一件衣服能正面反面连穿七日么?”

卫仲陵看着魏子规道:“你娶了这个丫头,下半辈子怕是不得安宁了。”

魏子规笑道:“娶之前做好准备了。”

珍珠对于这种挑拨她夫妻关系的可恶行径,直接给予最严厉的反击:“你信不信我立马卖师求荣,把你捆成粽子打包好,送到代国公主府去做她面首,排行二十九。”

卫仲陵认错:“师父错了。”

魏子规笑,以前珍珠说她师父怕她生气,现在看确实是真的。

卫仲陵道:“不过她府中没有面首,谣言。”

珍珠头疼:“若是平民百姓,我还能以权相圧。”或者学那电视里的恶婆婆扔个几万两让人家离开,问题人家不是平民百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负责嘴巴输出

卫仲陵道:“你不也是公主么。”他刚才问了阿九,知道她为何住在驿馆里了,“反正你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活了,下次她再来,要不你试试把我说得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珍珠道:“我要是说你坏话,你又要说我不懂尊师重道了。”

反正她也没尊师重道过,卫仲陵道:“只要你能说动她放过我,就算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也没关系。”

珍珠让他牢记今日的话:“这可是你说的。”

她跟卫仲陵说起了古月教那群老弱妇孺的情况,他们如今有了容身之所。小孩子有书念,有劳动力的成年人可以耕种自给自足或是做绣品换钱,反正是能自力更生了。

卫仲陵道:“这般很好,不必再躲在燕子岭里,与世隔绝,也能真的看看这天地是什么样的了。”

他从前就是不愿受束缚,不想躲藏在燕子岭里终老,才不愿当这个教主。只是没想到,离开了燕子岭,没得享受几年自由,他又上山把自己关起来了。

人生有时容不得自己做主,注定的。

珍珠自嘲道:“我应该是古月教有史以来最弱的教主吧。”

卫仲陵道:“你做教主很好,不必再想着什么光复本教那种不切实际的事情,能带着他们好好活着就足够了。”卫仲陵喝了口粥,考虑再三,道,“你既是接任了教主之位,武功还是要传授于你。”

珍珠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教了我数年,我连扎马步都还摇摇晃晃的。还是你已经研究出手心对手心就能传功的办法了?”

若是,她可以一试,零风险就行,她可不想走火入魔成徐红那样。

卫仲陵道:“这世上哪有这种吃白食的功夫,有也轮不上你。”

珍珠翻白眼,她知道,他先排第一嘛:“那你还说传授给我,我又学不会,拿这武功心法干什么?印刷成册,去各门各派兜售,一两一本?有人会买么。”

珍珠咬勺子,魏子规拍了一下她的手,各种坏习惯。

卫仲陵心想当年各门派人人惊惧的绝世功夫到她嘴里就值这一两银子,古月教历代教主泉下有知,怕且是死不瞑目。

卫仲陵道:“你是我养大的,我怎会不知道你。学什么都快,唯独武功医术,我的两样绝学你是没有半点天分的。我原想着既是上天注定,失传了也就失传了。可你现在继任了教主,武功还是要传给你的,这是古月教的规矩。”

珍珠嘀咕他一不守规矩传统的人跟她讲规矩传统,有信服力么。

珍珠道:“老头子,你要弄清楚现在的重点,我拿那心法真没用。不仅是没用,若是哪天被人知道我有这绝世武功秘籍,他们绑架我去给他们默写怎么办?难道我还要倒着写,让他们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来脱身么?”

这样数年之后,社会上就会出现许多类似于欧阳锋那样的武功高强的疯子,社会治安一片混乱,试问她怎么能住在那么危险的环境里。

卫仲陵此时终于说出他真正的目的:“你是练不了,可子规可以练。”

魏子规微讶:“我?前辈莫不是在玩笑吧。这武功不是只能传古月教教主么?”

卫仲陵看了眼珍珠这懒散样,没眼看了:“她这根骨资质,除非重新投胎,否则没办法了。你却不同,你武学底子本就好,能吃苦,天分高,教你,相信很快有所成。再说你与珍珠成了亲,夫妻一体,她做教主便是你做教主。”

珍珠好奇:“学了这功夫,能成武林第一么?”

卫仲陵道:“有谁敢说自己武功天下第一的,就是封一颂他们都不敢如此大言不惭。”

珍珠道:“我听过这个名字,关念一跟我说过,说是武功和你一样好的,就四个,陶叔叔,封一颂还有裴勇俊。”

魏子规提醒道:“胡永聚。”

珍珠一脸没念错的样子:“对啊,裴勇俊嘛。”

魏子规心想着她是故意的,还是他说得不清楚:“胡永聚。”

珍珠道:“哦,胡永聚。”

魏子规道:“裴勇俊。”他怔了一下,发现自己被她带进去了。

珍珠哈哈大笑。

卫仲陵道:“他若是学了,同辈之中应该难逢敌手了。”

珍珠担忧道:“会不会成徐红那样?”

卫仲陵道:“徐红那是强行去练招式,没有心法。一知半解的全靠蒙才会如此。再说他是阿瑶……我是说是你相公,我怎可能害他。我亲自教导万无一失。”

珍珠看了魏子规一眼,听着好像不吃亏,不过还是得看他个人意愿:“你想学么。”

魏子规提醒道:“你是忘了外公么。”

珍珠心想是啊,他那迂腐的外公,但凡跟卫仲陵、古月教扯上关系的人,他巴不得三刀六洞,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魏子规婉拒道:“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

卫仲陵指着珍珠道:“这丫头是个惹祸精,接管了鲸帮和古月教,若有一日有仇家知道了她的身份去寻仇。她身边虽有高手,但也不能十二个时辰都跟着。”

珍珠拍桌子,他信不信她把粥扔他饼大的脸上:“我的麻烦是拜谁所赐?”

卫仲陵识时务的改口:“是为师,为师对不起你。可我说的也确实没错,你已经是古月教教主,当初那些仇家可不止是南宫世家。我一直想化解仇怨,可不知怎么的,他们都觉得我毫无诚意,这误解反而像雪球越滚越大。”

珍珠总结道:“一看你就长着一张不诚恳的脸。”像他这种到处偷女人心的登徒子不砍他砍谁。

魏子规看了看珍珠:“前辈可否容我想想。”

卫仲陵也不逼他:“好。”

……

珍珠拉着魏子规陪午睡,睡前,她觉得应该和魏子规来一场夫妻的深度谈心。

她侧身,问魏子规:“少爷,你想学那套功夫么?只是说想或不想,不考虑你外公也不考虑我。”

魏子规想了想,道:“学武之人武艺更进一层是好事。”

那就是想了,珍珠道:“那你就学吧,不到紧要关头不显露古月教的武功就好。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

魏子规道:“你师父倒是处处为你着想,我若学了,确实能更好的保护你。”

珍珠撇嘴:“和他一起生活九年了,他撅起屁股我就知道……”这话有些粗俗了,她要是说了完整的,免不了又要被魏子规教育,她可不想睡觉前还要聆听教诲,“他确实有为我着想,不过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找人继承他的医术和武功,他是看上你了。”

魏子规听着很是别扭:“你能换个词么。”

珍珠心想有必要么,她觉得她用词挺精准的:“你日后要是入官场,遇上政敌,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若是暗算你,有一身好武功也会安全些。而且我们两的分工能更明确。”

魏子规道:“分工?”

珍珠点头:“你负责武力输出,保护自己保护我。”

魏子规问:“那你呢?”

珍珠道:“我负责嘴巴输出,保护自己保护你。”

魏子规心想果真是很明确的分工。

“少爷,你如果跟老头子学武功,那也就是他徒弟了,那我就算你师姐了。做师弟的是不是应该孝敬一下师姐?”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学,她就打起坏主意了,魏子规道:“孝敬这个词是用在晚辈对长辈,而不是平辈身上。”

“是么。”珍珠趴到他身上:“其实我也挺能理解他的,他的医术和武功若就此失传,也是医学界和武学界一大损失。少爷,你就跟老头子学吧,他人是不靠谱,不过教学能力还是可以的。”

魏子规笑道:“怎么突然帮你师父说这么多好话,你收你师父银子了?”

珍珠道:“我不是说了原因么,他的武功、医术也算非物质文化遗产,失传可惜。所以少爷,你有没有打算为你的掷骰子术找个传人?”

她毛遂自荐,“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就是对开锁,掷骰子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感兴趣,魏子规道:“不怎么样。”

珍珠觉得他没眼光:“怎么会呢,我心灵手巧,你看我这双手,天生就是投骰子的巧手。”

魏子规将她抱进怀里:“睡觉。”

珍珠尚且不死心,她真的觉得自己很有天分,只要他愿意教,她很快就能青出于蓝:“……那睡醒考虑考虑吧,考虑考虑。”

魏子规抱着她翻进床铺内侧,她既不想睡那就干些别的事吧。

珍珠心想这厮果真被她带坏了。

真是学坏三天学好三年啊,她边这么想着边奋力的把他扒光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叫侵犯知情权

“少爷。”

珍珠不懂为什么阿九掐点总掐得这么准,她和魏子规亲得难舍难分,这都热完身了,并不想理会其他。然而——

“少爷。”第二次。

“少爷。”第三次。

熄火了,她得考虑考虑做个请勿打扰的牌子下次亲热时切记挂门上。

……

代国公主让人在驿馆周围发悬赏告示,阿九在门口捡了一张回来给魏子规和珍珠看。

珍珠看了内容,立马又拿去给卫仲陵看,她指着赏金那栏,真是好大的手笔:“老头子,这么些年了我才知道你居然这么值钱,三千金。要是把你卖了,我估计可以在高燕最贵的地段买上一间大豪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卫仲陵道:“怎么说话呢。”

珍珠奇怪:“我感觉她是怀疑你躲在驿馆里的,若她对你志在必得,怎么不来搜驿馆,反而在发这个。”

魏子规猜测:“或许和早上高燕皇帝召见她有关。她特意让人在附近发悬赏,前辈若真躲在驿馆,就不好离开这了,踏出门口就有暴露的危险,毕竟这锁链太显眼。”

珍珠拍拍卫仲陵的肩,让他安心待着,她保证好吃好喝的把他像菩萨那么供着:“不出去就不出去呗,她不进来要搜馆就行,否则人家地盘我真拦不住,走一步是一步吧。对了——”

珍珠摸出门令,老头子是仇老爷子的弟弟,或许知道内幕,“忘记问你,高燕皇帝想要这个鲸帮门令,你知道为什么么?”

卫仲陵拿起粉红色的令牌,令牌下挂着的是他藏了多年的净珠,他和魏子规初见这重新组合过的信物的反应是一样一样的:“你怎么能把它们弄成这样。”

珍珠心想这个问题有一而再问的必要么:“因为我喜欢。”

卫仲陵重申了一遍净珠的意义:“这可是教主信物,你知道当年有多少人为了这个而死么。”

珍珠抓了抓鼻子,他若看不惯很简单:“要不你把它拿回去,重新回去做古月教教主。”

卫仲陵沉默了半响,把门令交还给珍珠:“其实弄成这样也挺好看的。”

珍珠催道:“你快说,你知不知道这个门令还有什么特别的?”

仇忠生前确实在书信中有告诉过卫仲陵这个秘密,只是卫仲陵没想到因缘际会,在最后他这位兄长会把这个留给珍珠:“卫家在高燕也曾是显赫一时的权贵,高祖那辈得高燕皇帝的宠信位极人臣,明着是枢密使,暗地里其实是在帮皇帝训练暗卫。”

珍珠道:“暗卫我知道,我在大晋也有暗卫,只要我出门他们就跟在后面保护我。”私人保镖嘛。

卫仲陵道:“卫家训练的暗卫跟你说的那种不太一样,他们是在暗处帮皇帝处理掉一些他不想见到,又不好下旨处死怕惹非议的人。”

珍珠呐呐:“杀手?”

魏子规换了个更贴切的叫法:“死士。”

卫仲陵点头:“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精通下毒暗器,可以一敌百。由于受的是卫家的门规训练,渐渐的说是奉皇命行事,实则却是听卫家的号令。”

珍珠道:“这么厉害,那为何当初仇老爷子还要离开故土去到大晋隐姓埋名?”

这仇老爷子原应该也是姓卫,只是身负血海深仇,所以改了姓氏。

卫仲陵道:“皇权争斗中能独善其身的本就少之又少。君要臣死,臣不死视为不忠。皇帝要赶尽杀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想要保全除非造反。可若是走了造反的路,卫家世代忠良之名要受损,而燕阳也免不了血流成河。”

魏子规惋惜道:“所以卫氏一门宁可赴死么?”

珍珠想起关念一说过是因为高燕出了什么变故,老头子的娘才把他寄养在古月教,只身去了高燕,跟这有关么?

他娘后来一直没回去接他,估计也是凶多……

珍珠不懂该怎么安慰他:“老头子。”

卫仲陵摸摸珍珠的头,他养大的丫头是个懂得心疼人的:“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兄长不想我背负太多仇恨,他觉得他一个人记住就够了。可尽管他再恨,最终也还是没有选择回高燕报仇,他到底是姓卫,犯上作乱祸及百姓的事他不会做。”

珍珠知道仇老爷子临死时其实是想念故土的,谁都想落叶归根,只是他清楚他回不来了。

卫仲陵指着门令道:“这个能调动卫家暗卫。”

珍珠吓一跳,她终于知道为何高燕皇帝想要这个东西了,她把门令扔给卫仲陵:“真是坑我坑上瘾了是么,这种烫手山芋我不要,还给你!”

卫仲陵接住,扔回给珍珠:“给了你了就是你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珍珠又扔回给卫仲陵:“怎么不能了,我是工具人么。你们把东西强塞给我却什么都不跟我说,问过我想不想要么,这叫侵犯知情权,是欺诈。”

卫仲陵扔:“这又不是我给你的。”

珍珠扔:“仇老爷子不是你哥么,你不姓卫么,你们卫家的东西让我一个外人继承,你对得起你列祖列宗么。”

“你这个丫头,就不能好好说么,小时候就教过你,不要朝人扔东西。”卫仲陵又扔回。

“你懂不懂什么叫言传身教,你让我不扔,你自己还不是用扔的。”

魏子规就看着门令这么在这两师徒手上扔来扔去,反正谁都不想要就是。

卫仲陵把门令一抛,珍珠屁股还贴椅子上,连人带椅挪位。最后是魏子规伸手,把门令接了。

卫仲陵道:“其实卫家被灭门,想来暗卫也做鸟兽散了,我这个生养在大晋的庶子也不懂这门令怎么用。如今兄长走了,更没人知道了,你就当留个纪念。”

真的无人知道么?魏子规琢磨着:“皇帝想要门令,必然是清楚如何使用,才会把我和珍珠扣在高燕。前辈知道仇老爷子是被谁所伤么?”

卫仲陵摇头。

魏子规看了眼珍珠,下了决定,他起身对卫仲陵郑重一拜:“还请前辈授我武功心法。”

卫仲陵高兴道:“你这是答应了,早上你说要考虑,我还以为至少得考虑个三四日。”这还没几个时辰呢。

珍珠斜眼:“你还嫌快是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么站着怪冷的

卫仲陵也是得偿所愿了,他的武功和医术终于有传人了,今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他的好心情。

……

每晚用饭后,魏子规都会拉珍珠散散步。消消积食,锻炼身体。

珍珠道“你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老头子学武功,可是知道了门令的秘密,担心我身边的麻烦越来越多,担心我的安全,才会那么快又改了主意。对不对?”

魏子规道“我只是想多学些罢了。”

珍珠注视着他,她家少爷就喜欢默默付出,爱就要大大声喊出来,不要藏着掖着嘛。

魏子规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珍珠眨眨她灵动的大眼,他再仔细看看,有没有透过心灵的窗口看到她满满的感动。

珍珠拉着魏子规两只大手,摇晃道“人家就喜欢这么看着你,一辈子都看不够,想一直看到沧海桑田,看到海枯石烂。”

一阵冷风刮过,珍珠抖了三抖。

别说,这么站着怪冷的,她道“还是等回房再继续看吧。”

听到她的情话真不能欢喜太早,因为下一句她有可能来个峰回路转把你气死,魏子规帮她暖手“你若肯早上起来随我练武,也不至于有气虚血弱手脚冰凉畏寒的毛病。”

珍珠道“大部分姑娘都是贫血畏寒,毕竟每个月总会有固定几天犯血光之灾。”

魏子规道“我跟你说练武,你跟我说这个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告诉他姑娘家的不容易,得先知道她的不容易,才能心疼她,才不会在这冷飕飕的冬日里硬拉她起来晨练,她真起不来。

她道“我觉得我的运动量已经够了。这不陪着你饭后散步,每天晚上还跟你做运动。”

魏子规脸红“这种话能拿出房外说么。”

珍珠道“我指的是让你给我压腿,我做仰卧起坐锻炼腹部的那项运动,不是你想的那项运动。”

珍珠瞧见前方柳行之与王乾荪正交谈着,仆人们捧着金银衣物进进出出。

她和魏子规上前。

珍珠道“柳大人好舍得。”

柳行之笑道“这不是我买的,都是皇上所赐,等明日皇上当着文武百官宣布恢复大皇子的身份,大皇子便能搬去城东的府邸了。”

珍珠看王乾荪面无喜色,怎么看都是柳行之比较高兴,不知情的估计还以为即将恢复皇子身份的是柳行之,她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恭喜了。

柳行之拿出一卷画,笑道“那日在满月楼见大皇子喜欢无为先生的画作,正好我这有一幅丹青也是出自无为先生,是侄女柳……”

珍珠心想这柳家见王乾荪恢复身份的事十拿九稳了,紧锣密鼓,政治联姻就给安排上了。

绑架她,利用她牵制曹修收手不能带走忽弥詹,用她点子垄断市场搞利己主义坑害大晋商人,使得那些晋商只能从他那进货,无形中断了她的财路,正是新仇旧恨。

她不搞搞破坏都对不起自己“不会是柳大人侄女的人物画像吧,这画一股仙气扑面而来,就算没打开,我都敢断言画里画的肯定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

柳行之笑道“公主缪赞,她也就是寻常养在闺阁中的姑娘,不及公主貌美聪慧。”

珍珠笑得整个身体左摇右摆的,连发上的步摇都跟着乱颤,她笑声像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尖锐过了头。

魏子规想她这笑太假。

珍珠捂着嘴笑不露齿“真的不及我么?”

柳行之客套道“确实如此。”

珍珠笑问“才貌都不及?不会是柳大人你太谦虚了,或者为了哄我高兴说的假话吧。”

柳行之道“自然不是。”

珍珠站直,笑容消失,一脸严肃“那你怎么还能介绍给你们大皇子,就算想在高燕年龄相仿的姑娘里找到一个比我更漂亮更聪明的很困难,也不能随便塞吧,显得他很没要求!”

柳行之道“公主说的是哪里话。”

珍珠比了一下王乾荪“看看你们大皇子,一表人才,从前在鲸帮时就是能文能武鹤立鸡群,我当时一眼就看出他绝非普通人。”

王乾荪“……”

魏子规捏了一下鼻梁。

珍珠激动道“如今他就快要恢复身份了,即将是高燕皇室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是你们高燕万千少女眼中的如意郎君,万千女儿奴眼中乘龙快婿。这么优秀,这么抢手的人,你给他介绍朋友至少得筛选一下,怎么也得找像我这种标准的吧。”

柳行之道“像公主这等条件的怕是难找第二个,只可惜公主早早成了亲,与驸马更是琴瑟和鸣。”

珍珠假装没听出柳行之嘴上说着漂亮话,话里隐隐藏了讽刺之意“难找不表示没有,何况你家没有不表示别人家没。就算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也不能做得这般明显,你私心很重。”

柳行之偷偷看了看王乾荪,担心王乾荪会受珍珠的话影响“公主说笑了,我不过是想赠画,却被公主说出了私心来。”

珍珠板着脸“谁跟你说笑了,那画师难道是你侄女的专属画师,只为你侄女一人作画么。若不是你偏偏挑你侄女画像送来不是私心是什么,你要不想别人闲话,建议你改送黑白两色的山水画,这才叫品味。”

柳行之道“大皇子……”

王乾荪打断“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被搅混了“……是。”柳行之带来的画像连打开都没打开又带回去了。

王乾荪等柳行之走后“二位这般挑拨我和柳家关系,何意?”

魏子规道“你和柳家若是一条心,就不会连闯摄政王府这样的大事都瞒着柳行之了。”

王乾荪不反驳,回房了。

珍珠见周围没外人了,她坏了柳行之的好事乐得转了个圈圈“爽!”

魏子规道“你知道高燕皇帝暂时不会对你如何,你就逮着机会伺机报复,真是维持一贯的小人作风。”

娶她之前不就知道她记仇么“谁得罪过我,我不会放过他的,我已经抓到这姓柳的第一个弱点了,很快会抓到第二第三个。”

魏子规道“弱点?”

珍珠告诉他“他暗恋代国公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又加锁怎么办

魏子规半信半疑的看她。

珍珠正儿八经道“不要不相信。爱情不是你想藏就能藏,任他伪装得再好,只要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我便能抽丝剥茧,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

魏子规道“你这口吻像是在说什么杀人命案。”她之前还说她有天神视角,结果呢?她这天神视角还不是歪了。

……

两日后。

珍珠做了拿手小吃,炸鸡和奶茶,房中,卫仲陵正在教魏子规怎么运气。

珍珠道“吃点再学吧。”

卫仲陵闻到香味“练武得专心致志,让你不要进来打扰,你有没有记在心里。”

嘴上这么训斥,屁股却诚实的粘到了椅子上,抓起一只炸鸡腿就啃。

珍珠心想辛辛苦苦做给他吃,还那么多话,是不是想以后只能看着他们吃。

珍珠掏出手帕帮魏子规擦汗“累不累?”

魏子规目光温柔,摇了摇头。

卫仲陵看着他两腻腻歪歪“当初我背心法用了五日,而子规短短两日便已烂熟于胸又能举一反三,我果真没看走眼,子规确实天赋极高。”

魏子规谦虚道“是前辈教得好。”

卫仲陵道“得了吧,我也教过这丫头,教得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会教,她才怎么学都学不会。”

珍珠腹诽怪得了谁,她早说过自己不是那块料,是他自己不死心一次次尝试,非要把她这块不适合的木料雕出花。

难为她,白白扎了几年马步。

珍珠就跟开家长会自家孩子被班主任点名表扬似的得意骄傲“我家子规脑子好使过目不忘,想当初段誉一下就把六脉神剑剑谱背下来了,我家子规不比段誉差,背武功秘籍那还不是小意思么。”

魏子规问“段誉是谁?”

珍珠想了想“一个人物,不愿继承家业的富二代。”

卫仲陵听到外头的搬抬声,大早上吵到现在了“外面是在做什么?”

珍珠道“王乾荪要搬府邸了,他是高燕的皇子,也是仇老爷子的养子,要不要见一见?按辈分,还得喊你一声叔。”

卫仲陵道“高燕的什么皇子、公主,我都不想见。”

珍珠逗他“你是被代国公主吓出阴影了吧。”她抓了块炸鸡蘸了点酱料,“下午我去买东西,再找找看有没有锁匠能弄开这锁。”

卫仲陵抓抓腰背“不急。”只要不被逼婚,没事。

珍珠道“你当然不急,你十天半月不洗澡也能忍,可熏我鼻子。”可怜的摸摸魏子规的高挺的鼻子,“也熏我家子规。”

卫仲陵装聋。

珍珠太了解卫仲陵,推一推动一动“吃完以后洗头刮胡子,洗不了澡换不了衣服至少擦一下,个人卫生总要讲的。从前到现在,卫生问题强调过多少次了,你不要让我像个老婆子一样啰嗦,你不烦我也烦,你听到没有,老卫。”

卫仲陵毫无师父威严的嘟囔了一句听到了,魏子规觉得好笑。

珍珠让卫仲陵做好打算,如若最后怎么找都找不到能给他开锁的工匠,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行的就只能还从代国公主那下手,要不你花言巧语骗她先把锁开开。”

卫仲陵道“我要是见了她她又给我加把锁怎么办?”

珍珠支招“你假意从了她,等她想占你便宜,必然是要开锁的。”

卫仲陵瞪“出的什么馊主意,我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传出去颜面何存。钥匙应该在忽琪身上,要不是我被锁着,要取易如反掌。”

珍珠道“你要是没被锁着,还取什么钥匙。”

阿九进房来递上张帖子。

魏子规看了帖“柳府的酒宴。”

阿九道“我问过送帖的小厮,好像还请了王乾荪还有其他官员。”

珍珠夸道“行啊,阿九。懂探口风了,这个奖励你。”

她拿了卫仲陵面前没喝过的那杯奶茶,送阿九了。

珍珠瞥眼帖子“做买卖的什么都是精打细算,肯定是帮王乾荪拉关系,想在朝廷中拉党羽,我们是顺便请的。”

卫仲陵道“你不是说高燕的皇帝扣下你要门令么,怎么没有软禁你们,还由着你们在城里乱逛,不怕你们逃跑?”

珍珠让卫仲陵面向窗口方向,闻一闻“闻到什么味没?”

卫仲陵道“鸡肉味。”

珍珠道“不是房内,是房外。”右手在卫仲陵鼻前扇了扇,“那是香的味道,燕阳的百姓专门给我烧的香,把我当神仙转世,虔诚供奉。”

卫仲陵讶异“真的?”他看向魏子规,魏子规点头,卫仲陵道,“荒诞到这般地步,这都能信,怕是离亡国不远了。”

珍珠道“高燕皇帝要是软禁了我,怎么跟我的信众交代。”

她如今也是个有外国粉丝的人了,名人!

珍珠喝口奶茶“再说了我怎么也是大晋公主,他也得考虑我的身份。”

魏子规道“驿馆里不知有多少眼线,只要确保我们出不了城即可。”他问珍珠,“想去么?”

珍珠不怎么想去“感觉没什么油水能捞。”她突然想到,“如果钥匙真在代国公主身上,下下策我可以接近她,找机会拿钥匙。”

卫仲陵担心她要做什么危险事。制止道“她身边随时跟着人,你可别犯傻。”

珍珠心想是时候该露一手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勤奋练习终于换来了收获“看!”她举高手里的帕子,“妙手空空,厉害吧。”

魏子规不知怀里藏的帕子何时被她摸了去,就是她送他的那条绣着情诗的帕子,他不好意思的抢了回来。

卫仲陵心想果然,除了武功医术,这丫头学什么都快,现在连偷都学会了。

……

卫仲陵取消了下午的课,让魏子规陪着珍珠上街了。

一是不放心珍珠的安全,二是他要搞卫生,他是真的怕这个徒弟的唠叨,简直就是魔音绕耳。

魏子规画下锁的样式,标准了尺寸。

珍珠苦恼道“我总不能拿着图纸进去就问老板能不能做出钥匙打开这锁,很容易引起怀疑,你说我要不要迂回点问。”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贼心和贼胆

魏子规道“你想怎么迂回?请老板喝茶,从今日天晴无风开始聊么。”

“你这个提议很好。”她先夸,然后一个转折,“不过效率听着有点慢,所以不采纳,容我细想。”

珍珠站在大街上思考着。

魏子规发现了什么,捏住她下巴,让她脸转了个方向,珍珠看到代国公主带着侍女进了首饰铺。

珍珠思考道“要不改变计划,就不去找什么锁匠了,让你知道知道当初我要跟胡四学这个有多明智。”

她能练得这妙手空空,也有魏子规当初给她练手的一份功劳。

魏子规见珍珠要跟进铺子,拉住她道“你真的要偷,你可想过后果?不成功怎么办,不是你说过做什么事都有风险么。”

珍珠想了想“要是不幸失手,倒也有几招可应对。”

魏子规道“比如?”

珍珠心想他既是她相公,她今日就不藏私把她拿手绝招传授于他吧“首先装惨。”

魏子规道“你是公主能装什么惨。”

珍珠道“惨跟你是平民还是贵族没有关系,每个人总有一段不想回首的过往。像我,自小流落民间,尝遍了人间疾苦酸甜苦辣,你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么?你知道树皮和草根是什么滋味么?”

魏子规闻言,轻抚她的脸,心疼道“你还吃过那些么。”

珍珠摇头“没吃过,其实我也不懂是什么滋味。”

魏子规眉梢扬起,手上的动作由温柔的抚变凶残的掐“那你说来干什么。”

珍珠道“卖惨三分真七分假。卖完惨如果效果不好,就拉关系,这个拉关系……”

魏子规打断“不用说了。”他并不想听。他拉着珍珠进铺子,见机行事吧。

珍珠在心里拟订计划,一会儿先假意看首饰,再假意偶遇,然后上前跟代国公主搭讪,趁对方松懈偷她钥匙。

天衣无缝。

铺子里,珍珠看到一个男人跪在地上猛磕头,不停求饶“是小人一时贪心,小人再不敢了。”

忽琪挑着柜台上的首饰,漫不经心道“你刚刚可是想偷我的东西,一句以后不敢就想我放过你么。”

男人哭诉“小人身负顽疾,为了医治家财耗尽,米缸早空了,饿了多日,迫不得已才生了歪念。”

忽琪轻声道“挺可怜的,那就砍掉他左手吧。”

珍珠默默把左手背到身后。

男人爬上前哭道“公主饶了小的一回吧,小人叔父是公主府管事,父亲一脉只余我一个……”

忽琪反问“这跟我有关系么。”她厌烦道,“拉下去把他右手也砍掉。”

珍珠默默把右手也背到身后。

魏子规见她明显怂了,真是有贼心没贼胆。这是不是她刚才说的卖惨和拉关系,看来也没什么用处。

珍珠看着魏子规小声道“要不还是去找开锁匠吧。”

忽琪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斜眼瞧见了魏子规和珍珠。珍珠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姐姐。”

忽琪任由那男人如何哭闹都无动于衷,她的手下要将男人拉下去处置。

魏子规道“在高燕偷盗是要砍手么?我怎么记得我看过高燕的法典,偷盗送官是判归还财物和二十板子。”

忽琪手如柔荑,拿起一只玉镯套到腕上,抬眸“驸马爷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珍珠道“佛家有云相由心生,像姐姐这样的大美人,人美心更美,肯定只是吓唬吓唬这个小偷,让他记住教训,幡然改途。”

珍珠笑起来眼儿弯弯,脸儿圆圆,还有两个酒窝,有点像过年时年画里画的抱着大鲤鱼的讨喜小丫头。

忽琪笑道“既是公主开口了,就把这人送官吧。”

男人被拖走。

忽琪道“升平公主也是来买首饰的?”

珍珠在忽琪身边坐下,套近乎从直呼名字开始“就是和驸马随便逛逛的,姐姐叫我珍珠吧。”

忽琪笑道“那我便唤你珍珠了。”

珍珠做了个小动作,让魏子规也坐下。

忽琪道“难得来一次燕阳,好好玩吧,吃喝玩乐,晋城有的燕阳也有。东有源阁寺,西有醉仙居。”

珍珠道“醉仙居,卖酒的?”

忽琪笑得花枝乱颤,顾盼生辉“是燕阳最大的歌坊。”

珍珠心想真是一位热心肠的好导游,直接推荐了当地最具人文特色和研究价值的热门景点,只是她是在暗示他们两夫妻携手同游么。

珍珠尬笑,看到魏子规时,他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写着反正她敢去他就把她腿打断。

忽琪道“我刚买了些糕点,送你一些带回去尝尝,也算我尽地主之谊了。”

忽琪的侍女送上食盒。珍珠打开看,是老头子喜欢吃的芋头糕。

应该没有糕点铺会用这么高级的食盒做打包盒吧,这食盒应该是自带的,那就是特意去买的了。

这是想送她还是想送老头子?如果不在首饰铺遇见,这盒点心会不会也会送去驿馆,以尽地主之谊的名义送她,其实送的不是她。

珍珠把食盒盖上“姐姐,其实我认识你想找的那个人。”

魏子规诧异。

忽琪对珍珠从隐瞒到坦诚,这突然转变态度也很诧异“那为何那日说不认识。”

“因为……因为……他是我失散多年的……”情绪涌了上来,珍珠几度哽咽,一句话断断续续,句不成句。

眼前一幕颇有几分戏中父女失散,多年后相认的感觉,忽琪狐疑道“你不是大晋公主么?”

珍珠扯过魏子规的衣袖擦了泪,终是把话说完“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师父。”

忽琪道“师父?”

珍珠点头“我小时候身中剧毒,是师父把我救活恩同再造,我们名为师徒,却情同父女。就为这份救命之恩授业之恩,我明知他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还是一一为他瞒下了。”

忽琪问“他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珍珠欲言又止,几番思想挣扎后道“我再不说恐就是助纣为虐,好吧。今日我只能大义灭亲了。”

珍珠挨近了忽琪些,小声道“我师父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感情骗子,被他玩弄过的女子不计其数,相信我,公主你绝不是唯一一个。”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耗到他死或者我死

忽琪道“他若想骗我感情,那还逃跑做什么。”

珍珠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欲擒故纵,别看他仪表堂堂,内里一肚子坏水。都这把岁数了,没轿子没宅子,连份像样的活儿都没,逢年过节我都不好意思带他走门窜户。没银子就伸手向我要,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姐姐,你说你图他什么?”

忽琪不在乎的笑道“没轿子我给他轿子,没宅子我送他宅子,他想干活我可以在朝中为他谋差事,若不想我养着他养他一辈子,我就图他这个人。”

珍珠瞠目,这都得?“他这个人没有心,任别人怎么付出他都不会感动的。花花公子,从不以成亲为目的四处留情耍流氓,私生子都不知有多少个,隔三差五就有女人大着肚子上门讨公道。”

忽琪笑魇如花“反正我膝下无子,日后他的骨肉我自会视如己出。我的公主府够大,他有再多私生子我那都容得下,我也养得起。”

珍珠眼睛瞪得更圆,她使出杀手锏“他爱记仇爱邋遢,好勇斗狠无事生非,关键他还打人,不论你是男是女,一言不合拳脚相向。我帮他赔医药费都不知赔了多少。”

忽琪无所谓道“在外惹祸我心甘情愿为他收拾,我府中仆人无数,他想打谁便打谁,哪怕他打的人是我。”

珍珠头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几乎败阵,魏子规在她背后托住她,可是她自己说她负责嘴巴输出,他小声道“撑住。”

忽琪突然认真道“我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说的这般不堪。是他为了摆脱我,让你来说这样一番话羞辱自己,也羞辱我的么。”

珍珠坐直,话说开了,干脆摊牌“姐姐若是真的喜欢他,就不该锁着他。他又不是为非作歹的囚犯,又不是耍杂耍的猴子,他是个有尊严活生生的人。你这样非法拘禁你就不怕他郁郁而终,到时不管你是图他的心还是图他的身子,你一样都得不到。”

魏子规摁着太阳穴,不知道卫仲陵若是听到这么一段话会是什么反应。

忽琪道“那是因为他要跑,我好不容易又见了他,我是不会让他又一次消失不见的。”

珍珠问“如果他一直想跑,你要锁他一辈子么?”

忽琪道“那我就跟他耗着,耗一年耗两年,耗到他死或者我死。”

珍珠心想怎么爱上老头子的女人都这么有个性“他是我师父,我敢说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吃软不吃硬,你这般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珍珠握住小拳头,铿锵有力道“你即便能锁住他的手脚,他的心他的魂魄也依然是自由的,你锁不住。”

忽琪猜测珍珠的意图“你是想要钥匙吧,既然你说他心是自由的那也不必要钥匙了,就让他这么着吧。”

珍珠拉住忽琪的袖子一角角,改了策略,涕泪纵横。

“好姐姐——你就把钥匙给我吧,我师父他被锁着洗不了澡,浑身发痒,一直不停的挠,皮都挠破了。现在的他身上就跟块地图似的,纵的伤疤像山横的伤疤像河,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你于心何忍啊。”

忽琪道“我可以把钥匙给你。”

珍珠怔了一下,这么干脆。难道突然就顿悟爱的真谛是放手成全了么。

魏子规问“什么条件?”

忽琪笑了笑,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慢条斯理道“我们打个赌吧,如何?”

珍珠问“赌什么?”

忽琪道“他拿了我府里的药材,还在我府里吃吃喝喝。我喜欢他自当不跟他计较,可是他各种拒绝我,如今还让你来我这演这么一出,我有些恼了,要钥匙就把在我府中的花费结一结。”

珍珠心里的大石落下,她还担心忽琪也知道门令的事呢,要用来打赌,原来就是要银子。

没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珍珠掏钱袋“他花了多少?”

忽琪道“五万两。”

珍珠再次确认“多少?”

忽琪道“五万两。他朋友拿走的药材本就罕见珍贵,在我府里吃的不是山珍就是海味,喝的茶是用玉灵山山泉泡的,糕点吃的是芙蓉台的芋头糕,你回去也可以问问他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珍珠心想这老头子被关抓期间过得比她还滋润富贵。

珍珠商量道“我这次来高燕来的匆忙,身上就带了三万两银票。能不能算便宜些,或者剩下的等我回晋城再还?”

忽琪道“五日后我要收到银子。”

魏子规道“五日太短。”

忽琪道“你们也可以不赌。”

珍珠想了一会儿“五日就五日吧。”

忽琪道“你方才说,你和你师父情同父女,那想必你的话他是能听进去的。如果你输了,那就说服你师父娶我。”

珍珠果断道“那我不赌了。”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赌输得钱。赌赢得人。便宜全她占了。

忽琪笑道“你怕输么?”

珍珠点头“对呀,我怕输。”

魏子规看着魏少夫人认怂都认得堂堂正正俯仰无愧的样子。

珍珠道“我要是答应了,就跟进赌场赌输了,卖女儿给债主做小老婆的赌徒没区别了。”

珍珠停顿了下,继续道“再说了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情由心生又不是人为可控,怎么能拿来赌。若非要拿来当赌资,最后也只会输得一无所有。”

忽琪不语。

珍珠道“这样吧,如果姐姐赢了,我就输你一件由我师父亲手写满我爱你,还印有他唇印做图案的贴身里衣。”

忽琪支着下巴道“我要这个干什么?”

珍珠道“你也可以不赌的。”

忽琪轻笑,从柜台上拿了支镶了珍珠的金钗插到珍珠发上,起身道“记得五日。”她扭头吩咐老板,“东西都送公主府,连她头上的钗一并入账。”

老板点头哈腰把忽琪送走。

魏子规问珍珠“五日你有办法能凑够银子么?”

珍珠哭丧着脸道“只好把之前曹家赔我的那些礼物拿去典当凑一凑了。”她忍不住吐槽,“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中老头子的情毒,还全是晚期。”

第一百五十章 良心按斤称

魏子规和珍珠回到驿馆,卫仲陵已经把自己打理过了,刮过胡子、洗过头的卫仲陵,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判若两人。

魏子规看着眼前这个气质绝伦逸群,目光澄明的男子,好奇珍珠为何会叫卫仲陵老头子。

珍珠对魏子规道:“你再这么盯着老头子看,我要吃味了。”

魏子规笑,把手里的食盒放到桌上。

卫仲陵肚子正饿,打开食盒看到糕点上印的熟悉的图案,是他喜欢的那家糕点铺的点心。

珍珠捻了一块:“猜猜谁买的?”

卫仲陵往嘴里塞了一块,珍珠从前常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题目给他猜,说是叫脑筋急转弯。

卫仲陵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觉得完美的答案:“人买的。”

珍珠笑眯眯的道:“代国公主买的。”

卫仲陵把碎末渣子喷了出来,珍珠做嫌弃状:“咦——你好脏。”

卫仲陵喷完随即又打了个喷嚏。

珍珠举起袖子做挡:“打喷嚏不要对着人和食物。”

卫仲陵揉揉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直在打喷嚏,停都停不住,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魏子规看向珍珠,珍珠眼神游移,这种背后说人坏话,正主就会打喷嚏的说法,纯属封建迷信,没有科学根据。

珍珠道:“冬天打喷嚏是提醒你注意保暖,多穿衣服多喝热水。”

卫仲陵问:“你们怎么会碰到她?”

魏子规倒了杯茶,珍珠伸手抢了,一饮而尽后道:“就是这么巧碰上了,还与她进行了一场情真意切的谈话,看到我发上的金钗么,她送给我的。”

珍珠晃了晃脑袋,注意到她头上闪亮闪亮,夺人眼球的钗了吧,贵货。

珍珠道:“都说爱情是盲目的,果不其然。她居然能把你的优点无限放大,缺点无限缩小。像这么貌美还眼瞎的女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卫仲陵道:“你不会收了支簪子就把我卖了吧。”

珍珠道:“对啊,你太了解我了,我的良心可不就是按斤称的么,准备把你五花大绑送到公主府换我的荣华富贵了。你在公主府时顿顿都是海鲜自助,现在代国公主说了,五万两,把你的餐费结了,才给钥匙。还不上你就去给她刷一辈子碗。”

卫仲陵皱眉:“她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不是给我挖坑么。”

珍珠道:“这里是燕阳,代国公主的地盘,游戏规则是她订的,就算千万个不服,也是申诉无门。人家只会问东西是你吃的么?”她正而八经的又问一遍卫仲陵,“你吃了么?”

卫仲陵知自己是有冤无处诉了:“那怎么办?”

珍珠耸耸肩,凉拌呗:“我本来想偷钥匙的,不过心理素质不太行,我可能不适合干这行,毕竟我学设计的,专业也不对口。”

魏子规瞥她一眼,不适合这行,她还想往小偷小摸这行发展么。

珍珠道:“她要银子我就给她银子,先拿钥匙换你自由。不过……”她疑惑,“代国公主锁你是怕你逃跑,她跟我打这个赌,她不怕我赢了,拿到钥匙帮你开了锁,你跑路么?还是她真那么自信我不会赢。”

魏子规道:“我猜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解开了锁,前辈暂时也不会逃的,因为你这个小徒弟在燕阳。”

珍珠斜眼:“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敢情她现在不止是高燕王的人质,还是代国公主的人质了。

魏子规道:“提不提醒,你还是会跟她赌的,始终要先把锁解了。这锁太扎眼,也总要前辈拳脚功夫能施展,才能图后续。”

卫仲陵担忧道:“那要是给她银子,她不给钥匙怎么办?”

珍珠道:“我觉得不会,接触下来,我发现这位代国公主还挺有个性的。”

这是什么逻辑,卫仲陵问:“有个性和会不会出尔反尔有联系么?”

珍珠道:“没有,所以你还是祈祷我会赢且赢了之后这位代国公主也言而有信把钥匙给我,否则……”

卫仲陵接道:“否则什么?”

珍珠竖起两根手指:“否则你就两条路,要不入赘,要不去刷碗。人家说了,熬到你死或者她死。”

她拍拍卫仲陵的肩,给他加油打气:“不过放心,老头子,我相信你会长命百岁。”

卫仲陵咬牙切齿道:“真谢谢你,我的乖徒儿。”

阿九和两个大晋士兵抱着曹家那些赔罪品进来,确认道:“公主,真的都拿去典当,一件不留么?”

珍珠把头歪过一边,赶紧捂住眼睛不敢看:“对对对,快拿走,不要让我看到。”

阿九赶紧把东西抱走。

珍珠捂住胸口道:“好像有股真气在我体内游走,少爷,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要走到心脉,我要走火入魔了。”

魏子规察言观色,明确诊断她是心疼那些值钱的礼物:“你这病我治不了。”

珍珠道:“说典当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亲眼看着它们离我而去,我的心感觉被什么揪住了。”

卫仲陵道:“是我连累你们了。”

珍珠道:“你才知道么,总挖坑给我跳。只是我再爱钱,到底也是身外之物,钱可以再赚,你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老头子。”

卫仲陵鼻一酸,还没来得及感动,听到珍珠继续道。

“我狠不下心不管你,只能倾家荡产给你赎身了。”

卫仲陵道:“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珍珠伏在魏子规肩上哭,她现在需要一个充满安全感的肩膀让她靠一靠,顺便思考一下人生,那几样东西她只摸过一次。

珍珠哭道:“我现在很难过,我感觉自己都要心肌梗塞了。少爷,你快安慰安慰我。”

魏子规轻轻拍着她的背:“你不是念过一句诗千金散尽还复来么。”

为什么要跟她念这句诗,她现在不想听这句,珍珠更伤心了:“那都是坑你买单时说的,钱就从来没有自己回来过,我只有买衣服、首饰时会这么自欺欺人。”

魏子规道:“你还是把你那些真心话咽回肚子吧。”让人听了想抽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只带了这些

魏子规在卫仲陵那上“晚自习”。珍珠则回房翻包袱,看还能不能像上辈子洗脏衣服常能从口袋翻出钱一样,也翻出什么被遗忘的值钱的物件。

翻箱倒柜时阿九带回一个坏消息,他拿着曹家那些赔罪礼品去当铺想典当,当铺老板压价压得厉害,阿九不敢做主,又把那些东西带回来了。

阿九道:“我在当铺那见到柳行之,不知道是不是柳家的生意。”

珍珠心想她上次搅局了柳家的政治联姻,柳行之看到阿九去当东西就使绊。

阿九道:“要不我明日再去别处问问,总不至于这燕阳所有的当铺都跟柳家有关联。”

珍珠道:“东西先放着,让我想想。”

她让阿九去休息,奔波一日,他也累了。

珍珠觉得头有点疼,她呈大字形趴到床上,扯过被子滚了一圈,像条毛毛虫蠕动到内侧,捞过枕头垫高脑袋,睡了,不知过了多久,闻到了银票的芬芳。

睁开眼就看到魏子规坐在床边,拿着银票在她鼻前扇着。他道:“我带来的只剩这么多。”

珍珠又把眼睛合上,精准无误的从魏子规手里把他的私房钱抽走,翻了身面朝墙壁数银票,数完默默塞枕头下。

魏子规戳了一下她的背:“是不是漏了什么话。”一句谢都没有,她不说话,魏子规就继续戳。

珍珠滚来滚去一直躲,他在练点穴么,戳到她痒处了,珍珠哈哈大笑,坐起来道:“我要谢谢把我生下来的爹娘,谢谢把你培育成材的瑶姨,谢谢所有人。”

魏子规轻轻拍了她的额头一下:“你是还没睡醒么。”

珍珠道:“我在发表获奖感言,你可是老天爷给我设立的特别大奖。”

只要银子给到位,她的嘴甜得就像加了一整罐天然无公害的蜂蜜,甜而不腻。

魏子规道:“阿九跟我说了,东西没典当成,就算加上这些银票也不够。”

珍珠笑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特别美的梦。”她等了一会儿,提醒道,“少爷,你要问我是什么样的梦,让我把话题延下去。”

魏子规心想他问不问,她都有本事把话题延下去:“什么样的梦?”

珍珠眼睛闪着光,乐滋滋的道:“我刚才梦到财神爷了,他送了我一间特别棒的宅子,屋顶的瓦片全是琉璃,墙上门窗全是黄金,房梁是白银,地面是玉石,桌椅板凳全是玛瑙,锅碗瓢盆全是砗磲。珊瑚床,琥珀柜。然后财神爷还很亲切的问我对这装潢设计有没有不满意的。”

魏子规心想若她梦里有他,他估计也是金的吧:“那你怎么答?”

珍珠垂着头,遗憾道:“我还没答,就被你弄醒了。”她哀戚的唱了段京腔,“真是黄粱一梦,醒后怅然若失。”

魏子规道:“那还真是对不起,扰到你的美梦。”

珍珠道:“这个梦给了我一个启示,那就是世上应该大多数人,包括我,我们都喜欢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美梦。”

魏子规道:“这个启示真是意义深刻。按日子算,于大人他们应该快到边境了。”

珍珠道:“不知道假门令什么时候能做好。”

珍珠在门令上刷了层墨汁,拓印了一张图纸,标注了重量,外观颜色等信息。把图纸缝在口罩里让于彬带回晋城。

魏子规道:“宫中能工巧匠无数,要做一块相似的假门令不难,只是能不能以假乱真,这不好说。”

珍珠道:“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担心过。只要想办法把假门令大小重量做得跟真的差不多就行,你想金的银的放久了还会变色呢,就算假门令看着有点点色差也没关系。”

她拉过他的手摸啊摸,日常吃豆腐:“门令是帮主信物,近距离见过的人没几个,我先假设那高燕皇帝也曾见过好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他现在百病缠身,记性、眼神估计都不好,能鱼目混珠的几率很大。”

魏子规问:“你打算怎么凑银子?”

珍珠道:“刚刚不是跟你说了财神爷给我的启发了么。”

他刚在敷衍的听是不是,太过分了。

珍珠道:“既然柳行之想压价,我就不典当了,我卖给普通老百姓也是卖,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魏子规道:“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么多银子。”

珍珠捧住魏子规的脸,神动色飞:“你想拥有一只精美的鱼藻纹珐琅彩首饰盒么?想拥有一幅价值连城出自当代书法大家高珍珠女主的书法大作么?想拥有众人羡慕的眼光,不必因为囊中羞涩,只敢远观这些艺术品而不敢亵玩么?只要两文钱,只要两文钱,立马有机会让你美梦成真。”

她两手高举过头,比了一个圆圈,这个动作象征圆梦。如何,她连广告词都想好了,是不是才思敏捷。

魏子规道:“你要给燕阳的百姓洗脑,骗他们的钱?”

珍珠生气:“不是,我是要发行面值两文钱的奖券,坑……呸,我都被你绕进去了,我是要卖奖券给燕阳的百姓们。”

珍珠下床去拿了纸币,刷刷刷在纸上面写下号码,再立起来给魏子规看,解释给他听。

“我就卖这种写了号码的奖券,两文钱一张,只要有人买到的号码跟中奖号码是一样的,那么他就中奖了。想想两文钱就有机会得到价值不菲的礼品,一夜暴富,换你心不心动?”

魏子规想规则倒是简单易懂:“这天底下涉及到银子的事果真难不倒魏少夫人。”

珍珠道:“那是,凭一个区区柳行之,他还觉得他自己能给我添堵么。”哼了一声,高傲的抬起头,鼻孔朝天,“他只是我道路上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

魏子规道:“魏少夫人好生霸气,既然你已经有解决办法,银票是不是应该还我。”

珍珠速度趴下,用下巴压住枕头,两手在床上圈出一个保护圈,他只要敢把手伸进这个保护圈范围内,她就咬:“给了我就是我的,我的。”

到了她的嘴里还想让她吐出来,没门。她连骨头都给他咽下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死藤(一)

珍珠通宵做宣传海报和奖券,她并不想拉着魏子规干的,他得练武,需养精蓄锐。几次让他去休息,可最后他还是陪她奋战到了天明。

然后到了第二日珍珠就顶着一对黑眼圈,边吃早餐边争分夺秒的打盹。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口中的食物嚼碎,反正是咽下去了。脑子一沉,脑门差点磕桌上,好在魏子规眼明手快,伸手托住她的头。

卫仲陵见魏子规眼睛布满血丝“你们两昨夜都没睡?”

珍珠迷迷糊糊,身子一倒,不顾形象的枕到魏子规腿上。长发盖住了她的脸,躺尸“感觉身体被掏空。”

魏子规轻拍她的脸让她起来,有长辈在,这样太没规矩。

卫仲陵想着他两新婚燕尔,又是年轻气盛,魏子规虽懂医,但未必架得住珍珠痴缠,隐晦的提醒道“那种事不宜过于频繁,伤身。”

魏子规尴尬。

珍珠嘟囔道“为老不尊,是想办法给你筹钱才没睡的。”

魏子规唤来阿九,让阿九把海报拿出大门贴,摆桌子售卖奖券。

珍珠道“这个奖券卖的时候对折,撕一半给买的人,我们留一半。留的那半一定要保管好,可以找个箱子装。”

珍珠以自己惊人的意志力抵挡住困意,勉强自己坐起来,手指把眼皮撑开,拿了张奖券示范如何撕奖券。

卫仲陵指着奖券中间的凌乱的图案问“这是花还是鸟?”

珍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雕花萝卜“胡乱刻的,印在奖券中间做防伪标记,到时拿来兑奖的奖券拼一起花纹也得对上。”

她把萝卜掰开两截,雕花的那截留着,另外一截给卫仲陵“徒儿孝敬你的,不要浪费粮食。”

卫仲陵道“这么薄薄一张纸真能换钱?”

珍珠道“不要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再说,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奖券,我现在是高燕名人,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珍珠想到了什么,拍桌子狂笑,那笑容配上她凌乱的头发,因睡眠不足略显苍白的面色,以及特别醒目的黑眼圈,看着有些惊悚。

珍珠魔怔的笑“对啊,我现在自带名人效应。昨晚那个梦一定是财神爷还想告诉我,我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只要我摸过的统统能卖钱,我不止能卖奖券。我用过的锅碗瓢盆,坐过的桌椅板凳都能卖。”

珍珠左手抓起筷子,右手抓起勺子,手舞足蹈欢呼雀跃“都是钱,都是钱!”

卫仲陵、魏子规和阿九看着珍珠仰天大笑,只是她没得笑多久,就像被放光气的气球一下就蔫了,直直栽进魏子规怀里。

卫仲陵对魏子规道“这丫头有给你说过范进中举的故事么?快给她把把脉,我怕她想银子想到疯了。”

魏子规低头看着珍珠,胸脯微微起伏,呼吸均匀,这次是真睡着了。

……

珍珠睡到申时醒,魏子规拿进来一大叠银票,说是柳家把剩下的奖券买走了。

珍珠亲了一口银票,离了大晋后许久没感受过日进金斗的快感了,通体舒畅“还想压我的价,现在用两倍价格买了吧。”

魏子规道“他若是中奖,日后将那些东西两倍三倍的转手卖出,你别又哇哇叫,说这疼那疼的就行了。”

珍珠道“他肯定是趁着这波热潮,利用我超高人气,营销一番后转手高价卖出。柳家现在用的套路都是跟我学的。”

珍珠把手中银票一抛,天女散花,她有预感,滚滚财运正朝她席卷而来,她挡不住她也不想挡。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强调道“那些东西之所以能炒高价根本原因是我,我!才是那只会下金蛋的鸡。”

魏子规道“我只听过有人夸自己是虎是凤,像你这么夸自己的倒是新鲜。”

珍珠笑道“等柳家花大价钱把我身价名望各方面炒得更高,要高价出售那些东西时。我就去给晋商做代言人,跟柳家打对台,气死他。”

珍珠越说越兴奋,抱住魏子规的头要亲,魏子规用手挡着“你才刚亲了你的银票。”

魏子规不让她亲,珍珠便捧起大把大把银票,继续亲她的钱。

……

珍珠带足银两去代国公主府换钥匙。

日上三竿,忽琪才刚醒来洗漱,魏子规和珍珠坐在大厅里等。

管家喊来了三个账房先生,核算珍珠带来的钱银。

下人们上了茶点,珍珠喝了杯茶,想上茅房了。

珍珠对魏子规道“帮问问茅房在哪?”

魏子规和公主府的丫鬟交谈了几句,道“她领着你去。”

“哦。”她起身,见魏子规依旧坐着悠闲的饮茶,便把他拽了起来。

魏子规道“你去茅房拉我干什么。”

珍珠道“一起嘛,让阿九帮盯梢他们点数就好。我以前上学,上厕所总要结队去,可以聊八卦,我想重温一下那段时光。”

魏子规“……”

珍珠上完茅厕,原路返回时经过后院见到一片花海,那植物的藤有小指头般粗细,相互缠绕,密密麻麻,藤上开满颜色艳丽的小花。

珍珠问“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

魏子规道“不知。”

居然有见多识广的魏少爷不认识的植物。珍珠走近观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珍珠道“这花开得这么红艳,说不定土里——”她翻白眼歪嘴做鬼脸吓唬魏子规,“埋了尸体!”

魏子规定定看着她。

珍珠叹气“给点默契好么。”

魏子规揽过她的肩,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万丰九年晋城曾出过一桩命案。一男子在月黑风高夜砍下了枕边人的头颅扔进了恭桶里。死者阴魂不散,每到夜里子时便出来作祟。”

他摸摸珍珠的头“只要见了夜里上茅房的人便会问‘我的头去哪了’。”

珍珠脑海里冒出了恐怖画面,没办法,她想象力比较丰富“以后半夜被叫醒不要问为什么,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估计有一阵子晚上不敢自己上厕所了。

魏子规道“不是你先起的头么。”

珍珠道“那你也要顾及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吓出心脏病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死藤(二)

忽琪服饰华贵,妆容精致。容光焕发的朝他们走来“你这小丫头倒是有本事,五日还没到就来了。”

珍珠笑着伸出手,暗示钥匙。

忽琪轻轻打了她手心一下“会给你的,我还没用早膳,陪我吃一点吧。”

珍珠抬头看看天,太阳都挂得老高了,她觉得该说用午膳比较合适。

珍珠好奇问忽琪“姐姐,这是什么花?我在大晋皇宫里也算见过不少奇花异草,可你府中这小红花我是头一次见。”

忽琪道“这叫死藤,寻常得很,没什么稀奇的。”

死藤?珍珠记得赛半仙说过他的那包药粉就是用死藤提炼的。

忽琪见珍珠发呆“怎么了?”

珍珠回过神道“就是觉得这么好看的花,名字不太吉利,还不如叫生藤。”

忽琪笑。

用膳的地点在院中的亭子。

代国公主府的早膳相当之丰富啊,三个人十六道菜,珍珠食指大动,抓起象牙筷子夹了金丝肉卷。

忽琪给珍珠和魏子规都倒了酒“冬日天寒,喝一些暖暖胃吧。”

珍珠正好犯酒瘾,她接过杯子,刚要呡一口,魏子规右手盖住杯子,不许她喝。

忽琪道“莫不是担心我在酒中下毒?”她放下手中酒壶,执起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可以放心了吧。”

珍珠道“姐姐误会了,驸马给我调理身子,只许我逢年过节小酌两杯。”

忽琪道“这并非烈酒,是用四月采摘的青梅酿的,喝几杯没事。”

珍珠小声对魏子规道“这是必要的交际,不喝人家会说我没礼貌的,就一杯,一杯。”

魏子规把手移开。

珍珠怕他反悔,赶紧喝掉,味道真不错。

忽琪见魏子规不动筷,也不碰酒杯“驸马也要调理身体?”

珍珠道“我家驸马饮食作息统统很克制,他家家规严,说酒能乱性不让碰,没事,我代他喝。”

珍珠拿起魏子规的酒一口干,魏子规想制止,动作没她快。

忽琪道“我听柳行之说你在大晋还是一个帮派的帮主。”

珍珠心想这个姓柳的,倒是不遗余力到处帮她宣扬她的身份,糟糕了,不会晋城那边也瞒不住了吧。

珍珠道“一个小帮派,不值一提。”

忽琪道“听闻大晋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你们的皇帝怎么会许?”

珍珠道“我受宠嘛,软磨硬泡,父皇也拿我没办法。我一直认为即便身为女子,也该有自己的功业,终日困在那雕栏玉砌亭台楼阁中纸醉金迷浑浑噩噩非我所求,有梦就要去追,否则就跟咸鱼没两样了。”

忽琪道“你觉得女子也能有自己一番功业?”

珍珠道“那是当然,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历史上就有很多事业成功的女性,比如……”

花木兰、武则天,嗯,好像都不是这世界的历史名人。

珍珠实在想不出案例,可是话还是得说完“就比如今日的我,之所以这样坚持不懈努力奋斗,就是想告诉千千万万大晋女子,我能,她们也一定能。”

忽琪笑道“你的想法倒是标新立异,即便高燕民风不似大晋保守,男尊女卑两国如是。在这,没有一个男人会觉得女人也能成就功业,也没有一个女人觉得自己除了相夫教子还能有别的作为。”

忽琪问魏子规“世上男子总认为该压女子一头,驸马听到公主这番言论没什么想法么?还是因为纲常尊卑,即便有想法也不说。”

魏子规道“代国公主的话太过绝对了,并不是所有男子都认为该压女子一头,也有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

忽琪扶了扶发上的簪子,目不转睛看着魏子规,想知道他是心口一致还是口是心非。

珍珠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能和驸马结为夫妻,也是因为驸马思想言行与我颇为契合,不似那些寻常男子只想把妻子束在闺阁中。”

魏子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与珍珠是人以群分,他始终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而她不太正常。只是此生着了她的道,折在她手上,他认了。

珍珠道“姐姐,你看酒也喝了,东西也陪你吃了。”她再次伸出她白嫩嫩的手,暗示钥匙。

忽琪解下腰间的钥匙给了珍珠。

珍珠接过钥匙,想塞进荷包里。

眼角瞥见站一旁的侍女偷偷监视,心里泛起了嘀咕该不会这位代国公主又反悔了,临时起意想玩阴的,银子也要,钥匙也要吧。

钥匙给了她了,风险转移,丢了可就是她自己不小心了。

魏子规看到珍珠眼珠子又开始贼溜溜转了。

“诶呀。”珍珠装作拿不稳,手里钥匙哐啷一声落地。

她钻到桌下捡,先是把钥匙塞鞋子里,然后这么巧的看到地上巴着一条壁虎,便抓起来假装是钥匙塞进荷包里。

她坐回椅子上,拍了拍腰间鼓鼓的荷包,笑道“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忽琪道“我还让厨子炖了一锅香薷汤,你既是不能多饮酒,那就多喝些汤吧。”她吩咐侍女,“去帮公主舀碗汤来,再把酒撤了。”

侍女道是,走近珍珠,拿走了桌上的酒壶,顺走了珍珠的荷包。

魏子规察觉到那侍女的小动作了,珍珠夹起一块烤肉喂给他“驸马。这个可好吃了,尝尝。”

那侍女走出亭子,没走多远,忽的一声惊叫,手里的酒壶摔到地上碎了。

珍珠扔了筷子跑过去看,那侍女跌坐在地,缩着脚瞪着眼,被壁虎吓得不轻,连“物证”——荷包都忘记藏起来了。

珍珠想笑,憋住了。

……

魏子规扶着珍珠上马车,只等车帘子放下,珍珠立马拉过魏子规来与他讲“赛半仙给我的药粉就是用死藤炼的。”

魏子规道“你没有记错?”

珍珠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袍子。”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为了向你证明我的记性很好,比那更久远的事我都能记得。我肯定赛半仙跟我说的就是死藤,除非这世上有植物是重名的。”珍珠哇了声,“公主府里种了那么多死藤,不知能产多少瓶。”

魏子规道“你难道不是该好奇代国公主种这些死藤,是不知它们的药效只为观赏,还是别有目的么。”

珍珠道“她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应该不会把花种在谁人都能进出的院子吧,至少也该立个牌子写着闲人免进,或者让人看守。”

魏子规道“我看过的医书不算少,却未见有记载过这死藤的,连大晋宫中都没有,可想而知有多罕见,即便种在显眼处也未必有人认得。若派人看守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觉得有问题。”

路面不平,马车辇过坑地颠了一下。一股酒味涌上喉咙,珍珠捂住嘴“我突然有点想吐。”

魏子规训道“我让你不要喝酒,你偏不听。”他让阿九驾车慢些,平稳些。

珍珠偎进他怀里,垮了脸“难受。”

魏子规抱着她,拉过她的左手帮她轻揉内关穴,可舒缓呕吐胸闷“你可别吐我身上,否则回去你就帮我洗衣服。”

还洗什么衣服呀,珍珠土豪道“要不我吐你身上,回去赔你十件怎么样?”

他低头,瞪。

第一百五十四章 加起来总共胖四十斤

珍珠回到驿馆,立即给卫仲陵开了锁,让人烧了热水,叮嘱卫仲陵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她是真的怕他身上有跳蚤。

卫仲陵抖抖手抖抖脚,终于觉得浑身轻松了“你成亲后越发啰嗦,也不怕子规嫌弃你。”

魏子规问“前辈可知死藤?”

卫仲陵道“不知。”

珍珠记得那药粉还用剩一点点,便回房取来“这药就是用死藤炼的,加热可制幻,代国公主在她院子里种了好多。”

卫仲陵食指沾了点粉末,嗅了嗅,若有所思“下次见她多留个心眼吧,我感觉她跟我认识的完全不一样了。”

珍珠想他心里从来只有瑶姨,千帆过尽,依旧是风景这边独好,他真的有尝试过了解别的女子么“你确定有认识过她?”

卫仲陵默然。

……

卫仲陵洗澡,魏子规和珍珠回房。

珍珠回到房间第一件事脱了鞋上床跪趴着,额头抵着棉被。

魏子规问“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她总爱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这是瑜伽,英雄前屈式。”能够快速的使头脑冷静下来,她需要思考,“连代国公主都知道我是鲸帮帮主,我怕晋城那边也瞒不住了。夫人知道了该多震惊,我在她心里一直是听话乖巧,诚实守信的好姑娘,结果瞒她瞒得最厉害的却是我。”

魏子规扯了一下被子,被子被她压得死死的,扯不动“你不是说会找机会跟娘坦白的么。”

珍珠道“都怪你,要不是你不答应带我来高燕,我就不会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跟着你,就不会忘记跟夫人坦白这事了。”

她这可不是为了找个发泄目标,故意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而是归根结底就是他的错,对,就怪他。

魏子规把她这个“障碍物”扛到床尾,拉开被子抖了一下“这样也挺好,让娘看清你的真面目,现实虽是残酷了些,但终归纸包不住火,也该让娘知道你跟听话乖巧,贤良淑德,诚实守信这些是沾不上边的。”

珍珠反驳道“你让我不看春gong图,我就不看了,这难道不是乖巧听话、诚实守信的表现么。”

魏子规道“你不看,不是因为守信,而是我不给你机会看。如果桌上放着一本春gong图,房里就你一个人,你会翻开么?”

珍珠道“我肯定不……”

魏子规截话“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谎穷三年。”

珍珠心想要不要这么绝。

她长发一甩,改成跪姿,双手合十,朝天祷告“菩萨啊,万能的菩萨,求你让那些知道我秘密的人统统都失忆吧,让他们局部失忆就可以了,把关于我做鲸帮帮主的那部分记忆抹掉。”

魏子规讽刺道“让你陪娘去诵经时你不是头疼就是脑热,遇到事情要求菩萨时倒是三跪九叩第一时间想着怎么抱菩萨的大腿了,真是虔诚。”

珍珠竖起自己三根手指,同时把魏子规的左手也举起来“只要菩萨能如信女的愿,我愿意十年之内不吃红烧肉,如有违誓,我和魏子规各胖二十斤,加起来总共胖四十斤。”

魏子规道“你发誓拖着我干什么。”

谁让他说她不贤良淑德了“你不说我不虔诚么,那我就拿我最心爱的人来祭天,菩萨总能感觉到我的诚意了吧。”她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没事,就算你胖二十斤我也不会嫌弃。”

魏子规不想理她,躺下要小憩片刻。

珍珠扁着嘴道“我的身份要是被捅破,御史会不会参我一本,说我是流氓公主,非法敛财,聚众惹事。”

魏子规笑出了声“流氓公主,这称号倒比升平公主合适。”

珍珠认真道“严肃,你知道么,家庭是一个整体,夫妻是这个整体的组成部分。整体和部分之间既是相互区别,又相互影响。”

魏子规道“你是想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差不多“反正我要是被说是流氓公主,那你就是流氓驸马。”

魏子规道“有皇上在,还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珍珠道“我常告诉鲸帮那些人,遇到事情先自己动动脑筋,做为帮主也该以身作则。我这关系户也不能总靠关系是不是,先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大腿该抱还是得抱的。”

珍珠躺下,直接压到魏子规肚子上给了他一记重击,她继续思考。

魏子规道“躺规矩点。”

珍珠翻滚到内侧,与他面对面。

魏子规盯着她脸上多变的表情,特别有趣“想到什么了?”

珍珠道“要是我的秘密没能瞒住,御史真要参我,我就拿他的黑料去要挟他。”

魏子规道“宋御史品行高洁,能有什么黑料。”

高什么洁,珍珠凑到他耳边道“他看上了市集里卖鱼的一小姑娘,要纳妾,宋夫人死活不肯,日日跟他吵。宋御史就干脆金屋藏娇,把人家养在外宅。有一日他在外宅喝多了酒,回府的路上没憋住,路过周御医宅子醉醺醺的就在墙角撒了泡尿,被周府的狗吠声吓到,牙都摔掉了。”

珍珠笑,真是不管说几次都那么好笑。

魏子规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珍珠道“晋城那些贵妇,聚一块免不了要聊聊自己的相公如何如何,别人相公如何如何。你懂的,交换情报丰富业余生活嘛,我知道很多内幕。下次你要是想打听什么消息,可以问问我,按条收费,买二送一。”

魏子规道“你不会也对外人说我的不是来交换情报吧。”

珍珠拍拍他结实的胸大肌“你可是女娲娘娘最完美的艺术品,试问这样十全十美的你,我怎么可能找得到缺点。”

魏子规想到她以前可不是这么评价他的,说他身上的毛病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真的?”

珍珠道“真的,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我还是懂的。”魏子规挑了一下眉梢,她急忙改口,“我是说**不可外扬,**。真的,如果我有跟那些夫人说过你的不是,罚我再胖二十斤。”

魏子规捏了一下她的腰“应验得真快。”

珍珠没好气的道“这是肌肉。”不是肥膘!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钱又不是橡皮泥

阿九敲门唤:“少爷。”

魏子规起身去开门。

珍珠大脑放空,抱着被子在床铺上滚来滚去。

魏子规听完阿九的禀报,回房道:“代国公主府出事了。”

珍珠靠墙抬腿:“什么事,不会是被那只壁虎吓破胆了吧。”

魏子规坐床边:“关于你送去的那笔钱的。”

珍珠紧张的坐起身:“她不会想说我送去的钱里掺了假钱,让我补吧。”

那可全是真得不能再真,由他们高燕朝廷发行的允许流通的货币。核算时双方的人都在场,现金当面点清,离府概不负责。

魏子规道:“是你送去的钱变成了佛像。”

珍珠听不懂:“什么叫钱变成佛像?钱又不是橡皮泥,还能捏变形?”

魏子规道:“说是公主府的人要将银两搬进库房时发现箱子变轻了,打开一看箱里的钱都没了,只剩下佛像。”

听着怎么像某种骗术:“我送去的箱子可没机关,正规商铺买的。”

魏子规思考道:“总觉得来高燕后许多事都透着古怪。”

珍珠盘腿,想了想,点点头:“是有些古怪,可是具体又说不出哪里怪。”

魏子规道:“这么一大笔银子,众目睽睽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珍珠梳理了一下推理的思路,“像这种案子一般确定了大致的作案时间,排除了有不在场证明的人,缩小范围后,剩下的哪个受益大,哪个最有嫌疑。”

魏子规玩笑道:“你那么视财如命,那五万两可是相当你身上一大块肉了。你不会真在梦中得了神仙点拨,突然有了什么神通,能把银子变走吧。”

珍珠想她若真有了那种超能力,一定先把他私房钱变走:“是啊,我刚被那只壁虎咬了一口,突然能飞檐走壁、缩小放大、我钻进箱子里把钱都吞进肚子里带出来了,你别眨眼,我这就吐出来给你看。”

魏子规失笑。

珍珠道:“你想借机搜我的身,对我做那种不正经的事你就直说,想看看最里面那件是什么花样么。”她猛的扒开外套。

其实她的厚外套下还塞了好几件衣服,她就是想逗逗魏子规的反应,只是这厮跟她待久了,各种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事情应对得多了,越发不好逗弄。

在代国公主府时想吓他还反倒被他吓了。

魏子规道:“光天化日,魏少夫人自重。”

珍珠把衣服扣好:“估计就是代国公主府里有人监守自盗,有点常识都会去报案吧,让官府查吧。”

他和她在这猜来猜去,猜中又没奖,没奖的事她向来缺乏积极性,还不如继续躺倒滚来滚去呢。

……

傍晚时,卫仲陵提了个任性的要求:“珍珠,我想吃炒花生。”

珍珠让卫仲陵望窗外看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小贩都赶着回家吃晚饭了,我去哪里给你找花生。明天再说。”

卫仲陵道:“我现在想吃。”

珍珠语重心长的道:“你已经是做师父的人了,能别这么任性么。”

卫仲陵道:“可我现在真的想吃。”

珍珠狠狠的瞪了卫仲陵,嫌麻烦的抱怨了许多许多的话后,还是命人去市集看看能不能遇上没收摊的卖花生的小贩。

魏子规直勾勾的看着她,为她的区别对待,曾几何时在魏府,他也是想吃炒花生,珍珠一句府里没花生就把他打发了。

珍珠一眼看穿了魏子规的想法,那时她当他俗世仇人,自然消极怠工:“尊老爱幼是我晋国之传统美德,你当敬老吧。”

一炷香后,阿九拿着小厮去市集买到的花生和一大叠的彩纸进来了。

阿九道:“代国公主府的事一下就传开了,来上香的人更多了。”

卫仲陵嗅了嗅:“难怪香味好像更浓了。”

珍珠道:“都这个时辰了还来,让他们散了吧。”

阿九叹气:“赶了好几回了,络绎不绝。”

珍珠去拿了纸笔,奋笔疾书,她写的是晋语,怕高燕百姓看不懂,便把笔递给魏子规:“帮翻译成高燕文,就标注在空白处,一会儿让人贴大门。”

魏子规接过狼毫笔,低头看,纸上写着:提倡文明追星,禁止烧香烧纸。酉时之前返家,切记早睡早起。

魏子规迟迟没落笔,她把自己比成星,如此厚颜的话让他怎么译。

阿九递上彩纸:“还有这些不知该如何处理。”

“又是什么?”珍珠拿过来看,纸条上那些高燕字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看不懂的连蒙带猜也就懂了。

第一张求的财源广进,第三张求的如意郎君,第三张求的早生贵子。

卫仲陵笑道:“行啊,丫头,真成这高燕百姓心中的活菩萨了。再过一阵子,保不准你这大晋公主比什么高燕摄政王、高燕皇太子更有声望。”

珍珠心想以前是往驿馆里扔钱,现在不扔钱改扔许愿纸了。求姻缘的来找她,求子的来找她,这是当她月老还是送子观音。

珍珠道:“封建迷信已使他们丧失理智了,也不想想我要那么神通广大,不回大晋庇护同胞,留在高燕做甚。”

话音刚落,有士兵来传话:“公主,高燕的柳行之求见。”

珍珠喃道:“怎么挑饭点来。”

珍珠交代好卫仲陵剥花生的任务才和魏子规出去见柳行之。

柳行之见到珍珠笑道:“外头可真是热闹,男男女女,都是公主的信众,我都差点进不来了。”

珍珠道:“差点进不来不也是进来了么,恰恰证明柳大人特别擅长钻空子。有什么事还是快点说吧,不要耽误彼此吃饭时间。”

柳行之道:“银子变佛像,短短一日此事就传遍了燕阳。想来是神佛庇佑我高燕,借公主之手显化神迹。”

珍珠心想真能扯,只要还稍有些理智怎么都能想到是有人偷龙转凤把银子换了。

魏子规道:“这柳大人也信么?”

柳行之话里有话道:“百姓们信,我自然也信。代国公主已决定将佛像请至源阁寺供奉,到时皇上会携群臣前往源阁寺祭拜,大皇子会去,皇上的意思是升平公主和驸马也同去。”

珍珠怔了一下,她怎么不知自己有这行程安排,强制性的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是在找工具人

珍珠并不想去,携群臣,也就是摄政王也可能去,到时一群魑魅魍魉,各怀鬼胎、各不相谋、各行其是,鬼知道中途出什么乱子。

魏子规道:“公主自来了高燕后,不服水土,饮食失调。常常觉得头晕目眩,体力不支,最好留在驿馆医治。”

珍珠立马配合的换上一副虚弱模样,对于演林黛玉她很有经验,她如弱柳一般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要摔了,要摔了。

魏子规将她扶住:“源阁寺应该是在燕阳东郊吧,此去一路免不了颠簸,公主体弱未必受得住。运送佛像必然是挑良辰吉时,若路上延误,此罪责不知该算在谁身上。”

柳行之道:“公主福星高照,赚我高燕百姓的银两时精神奕奕生龙活虎,先前撞墙那么重的伤,都能不药而愈,有神明庇护,想来不服水土也是一时的,说不定明日就好了。”

珍珠道:“你们高燕君臣去拜神,其实没必要非要多带我们两个晋人。”

是缺个点香递香的,还是缺个指导拜神的正确姿势的?总不会是缺祭品,要把她供神台上吧。她要不要提醒一下菩萨喜欢素食。

柳行之道:“先前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在燕阳到处散播关于大皇子的流言。如今朝中还是有人拿此做文章。”

魏子规道:“是指你们的大皇子此次回高燕是要给高燕带来灾厄,克父克母的那些流言吧。”

本国的皇子被抹黑成这般,异国的公主却被捧上了天,不知该不该说讽刺。

柳行之暗示道:“到时由皇上上第一炷香,接着是大皇子,天佑高燕,说不定又会降下什么吉兆。公主向来能说会道,站出来为大皇子说几句吉祥话,不难吧。”

珍珠懂了,原来他们已经把那日活动安排好了。

这是在告诉她等王乾荪上香时必定会发生什么吉祥喜庆之事,再由她这个近来在高燕百姓中积攒了不少人气的大晋公主站出来背书,说王乾荪不像流言说的那般是个灾星,而是福星。

这是在找工具人,也称托。

柳行之笑道:“这样的小忙,公主会帮吧。”

珍珠心想都强制性要她干了,还假惺惺的问她意见。本不想掺和进高燕的皇权斗争中,可是她被形势逼着走,根本没得选。

珍珠露出假笑,轻声细语问:“柳大人的来意,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么?”

柳行之道:“没了。”

珍珠垮下脸,粗声粗气道:“那还不走,还想我留你下来吃晚饭么?我近来穷得叮当响,没钱。”

柳行之告辞。

珍珠瞪着柳行之的背影:“你说是不是这家伙把银子换成佛像,把我的人气抬高,给王乾荪铺路。”

魏子规道:“先吃饭吧,你不饿么。”

珍珠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

……

两日后——

临出发前,卫仲陵实在担心两个小辈:“要不我扮成亲兵跟着你们去源阁寺。”

珍珠道:“代国公主也会去,她要是见了你情难自禁,算了,你还是留在驿馆吧。”

魏子规道:“前辈放心,我会保护好珍珠的。”

珍珠叮嘱卫仲陵道:“你自己机灵些,我不在驿馆没人给你挡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从后门溜,在满月楼外墙那留信息。”

出到门口,马车已经备好。

珍珠道:“我比较想骑马。”

魏子规依着她:“那就骑马吧。”

他把珍珠抱上马,一抱才发现她这重量不简单,魏子规小声问:“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珍珠小声回:“能塞的都带了。”

衣服塞满了,挂身前的包包也塞满了。要不是空间有限,她连厨房那口铁锅都想带,既能做饭还能防身。

队伍浩浩荡荡往东行。

珍珠见街上空无一人,左右店铺都关着,估计是燕阳负责治安的官员提前做好了时段、路段的管制。

毕竟是皇帝出行,安全第一,出了事没人能负责,只好让商铺推迟营业时间。

他们后方有几个年轻的官员在用高燕话聊天,许是以为魏子规和珍珠听不懂,并未压低声音。

珍珠似乎听到了他们提及自己的名字,她问魏子规:“他们是不是在说我?”

魏子规翻译道:“说你混迹市井,与那些三教九流为伍,丢大晋皇室颜面。”

魏子规手探进她口袋摸到蜜饯,要等一会儿那几个嚼舌根的的官员走到他们前面,他再弹出手中蜜饯,打落他们的官帽,叫他们出丑。

珍珠把刘海拨开,露出额头眉毛能更显得眼有神。

她回头,用力瞪,眼珠子仿若要从眼眶蹦出来似的,像极了怒目金刚。

魏子规道:“你干什么?”

珍珠道:“我在用眼睛杀人。”坚持一分钟不眨眼。

魏子规忍俊不禁。

珍珠道:“我的脸长得比较和善,凶不起来,所以我参考了你瞪人的表情,如何,像不像?”

魏子规笑不出了,哪里像了,他再如何也不及她发疯发狂发脾气时面目狰狞。

珍珠道:“就这几个脸蛋白净,胳膊细得跟莲藕差不多的小啰啰也敢讲我闲话,定是不知死字的笔画。”

今日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她这个鲸帮帮主无比犀利的眼神和她近乎两米八的强大气场。

她回头瞪。

她再次此回头瞪。

那几个文官还真被珍珠的气势威慑住不敢再说话,又见魏子规回头冷冷瞥了眼,不由勒住缰绳,停住了马,呆若木鸡。

珍珠嗤之以鼻,轻蔑一笑,真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不知天高地厚,当教教他们怎么做人了。”

她吹了一下刘海,把头发拨好,低头揉天应穴。

魏子规问:“怎么了?”

珍珠答:“用眼过猛,在做眼保健操消除眼部疲劳。”看来这招有点耗眼,不可轻易用。

珍珠酷酷的问他:“我刚才是不是很帅?”

魏子规应付的回:“帅。”她发起狂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要敬畏三分,退避三舍。

珍珠一会儿看看沿途风景,一会儿看看一字排开缓缓前进的马车,皇帝的车驾在最前面。

珍珠指着某辆马车道:“少爷,你看看那辆马车,花纹图案很合我的审美,不知里头坐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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