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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假太子》


第一章 荒山野鬼

“已枯复荣,已灭复生,得升上天,更禀太灵,九天之劫,反复胎婴,秽累荡灭,白尸反生。”

苏阳双手拭目一十四遍,方才止住。

苏阳所念的歌诀出自《精要经》中的行道见死尸法,根据经文记载,在行道之时遇见死尸,秽气干身,遇此需要行二十四步,面朝北向,存心观神,口诵阴咒,如此擦拭眼目十四遍,能解自身秽气,也能够让这死人受化,成为灵人转生。

倘若是在现代社会,遇到死尸,打电话报警即可,绝对不用担心什么秽气,也根本不怕什么鬼魂缠身……只是这世界不成,这世界有鬼神。

不久之前,苏阳和仆人住宿旅店,夜里突觉背脊发凉,翻身细看,只见床下一个白骨骷髅,隔着席子向上吹气,亏是苏阳醒的早,方能幸免,而这两个仆从,小安子僵死多时,小义子也被吹的半身不遂。

骷髅一见苏阳醒来,手骨穿席而过,迎面抓来,亏是苏阳反应及时,从床上滚下,方逃过一劫,旅店因为这番动静,人皆苏醒,骷髅因为手卡在床上,一时行动不便,最终在众人帮衬,黑狗血洒出,化为烟云而散。

自那之后,苏阳就开始购买道经,一路研读,现在见到了死尸之后,更是开始严格按照经文所述,生怕沾染这些晦气东西。

只不过……

地上的死尸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貌,胸膛被撕扯抓开,内脏全被掏空不见,头颅就像是一个摔在地上的西瓜,里面的东西流了一地,也少了大半……

食人肺腑,吃人脑髓,这恐怕是遇到了妖怪。

“公子,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小义子此时躺在板车上面,半身不能动弹,强扭头看着地上尸体。

“啧……”

苏阳咂咂嘴,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现在这会儿日已偏西,霞光笼罩,周围一片红光,但不多时,日没山岩,这一片大地就会沉于黑暗。

那时,就是妖魔鬼怪出来的时候。

“趁着天亮,我们赶快找个地方投宿。”

苏阳说道:“等到明天早上再赶路。”

苏阳看过荒野求生,作为荒野求生达人的贝爷,每一次等到太阳想要落山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晚上睡觉的地方,说是太阳落山之后,在山林中很快就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并且这山林之中豺狼蛇虫都是威胁,何况在这古代大环境下,没有良好的照明,一个灯笼也只能昏惨惨的照亮周围三五步,在这有鬼怪的世界,苏阳着实不敢走夜路。

何况这身前死尸多半就是被妖怪所杀。

牵着马,苏阳绕过了前面的尸体。

“兄弟。”

苏阳又说道:“我是一个亡命之人,委实不能替你收尸,当今这世道,你死了也算脱离苦海了。”

不知道这死者魂魄是否入了阴曹,但苏阳还是说了这些话,免得这鬼怪因为不给他入土而缠上来。

小鬼难缠。

这个世界,国号为“乾”,在这乾朝之前,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元这些朝代均有,而历史也就在明朝要出现的时候转了弯。

太祖皇帝陈蕊起于草莽,得到一众江湖人物帮衬,定鼎天下,取易经乾字为国号,意为天朝,而后兴水利,种植桑,徒富民,抑豪强,八股取士,这方面和朱元璋几乎不差,传位太子,至今已经有二百七十余年,历经十三位帝王,先皇在世之时,在朝中宠信奸佞,朝政败坏,天灾绵绵,驻守长城的齐王以清君侧之名率军起事,势如破竹,夺走皇位。

这一年也是甲申。

天下动荡,兵灾四起,也是妖魔横行,百姓受灾的年代。

“公子。”

小义子在板车上面再次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应该联络旧部……”

苏阳转过脸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小义子。

小义子不过十七八岁,双眼狭长,身上干瘦。

在苏阳模糊的记忆中,他便是这大乾王朝的太子陈阳,齐王攻占京城之时,陈阳在几位大臣的安排下逃了出来,而小义子是他贴身近侍,一并逃出,只是在逃出来之时恍惚有一场大战,太子受到重创,而苏阳的记忆也是在那时开始,关于之前皇城生活的记忆便模模糊糊,脑海中只有一个大体印象。

“联络旧部……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伤势。”

苏阳略一沉吟,说道。

半身不遂也就是偏瘫,这在现代治疗都很麻烦,在这古代环境下,医疗手段相对落后,基本上就没救了,不过这是神鬼世界,可以相信奇迹。

“殿下……”

小义子听这种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说道:“小人已是一个半残之人,岂能拖累殿下行程,家国大事岂不重过小人性命百倍……”

苏阳回过头去,驾着马车,说道:“自出皇宫,全仗你们相助,我才能有今日,在我落难之时,你们不曾丢弃我,在你落难之时,我又怎能抛弃你?”

小义子感激涕零。

苏阳默不作声,神思飞驰,对他来说,这个太子的身份是最大的掣肘。因为这个身份让他难以安身,自从逃离皇宫之后,齐王手下一路追杀,每次都是苏阳刚刚歇脚,追兵就随之而来,若是被他们追上,断不会给苏阳半点活路,而联络旧部这一点也非苏阳所喜,苏阳不知道这世界水有多深,而朝堂的这一场变故却又是旋涡中心,贸然卷入,恐怕死的更快。

并且,他的身份有疑。

大乾王朝自王朝建立,接管元朝大片疆域,二百年来也有征战扩张,面积约有1600万平方公里以上,户籍统计,人口约有四亿,算是前所未有。

但是这四亿人口落在16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面并不显多,特别是苏阳带着小义子走的山林僻静之路,三五十里不见人烟都很寻常。

三山,六水,一分人烟。

走过那具尸体之处后,苏阳和小义子两个人越是前走,越是荒僻,道路两侧全是荒草灌木,有风吹过,吹的灌木荒草哗哗作响,在这风中,夹杂着几声不明的兽吼,吓的马匹有些躁动,让苏阳一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马的脖颈,尽量给它一点安抚,避免让马受惊。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已经黯淡。

苏阳从马上下来,一手牵马,另一只手拿着哨棒拨打草丛,惊扰里面的虫蛇。

“殿,殿下……”

小义子说话徒然颤抖,似是极其惊恐。

苏阳闻言,扭过头去,沿着小义子的视线看去,但见约十来丈处站立着一个身影,身穿青色长衫,身材高大,看上去依稀是个男人身影,只是此时天色昏暗,视线暧昧,苏阳并不能够看清楚此人长相。

追兵?

苏阳心中疑惑,但手中握有哨棒,倒也不慌。

“那边的兄台。”

苏阳高声招呼道:“夜路难行,你我也恰好顺路,不妨赶上来,我们结伴一起,路上也好照应。”

一言既出,声音响亮,在这野外之中传递极远。

那边的人听到之后,不置可否,仍旧立足原地,一动不动。

“兄台……”

苏阳皱着眉头迈了一步,想要试探明白。

“殿,殿下……”

小义子双手紧紧捏着板车两侧,嘴唇青紫,颤抖说道:“这个人……一直在飘啊……”

飘?

苏阳眼眸一凝,只见这青衣人双脚并立在地,在微风中左右动荡。

这一瞬间,让苏阳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冷汗淋漓,后背在这一瞬间全然湿透,心中杂乱如麻,怔立原地。

又见鬼了!

上一次在旅店之中,遇到的骷髅已经让苏阳后怕不已,但当时毕竟是刚刚睡醒,做的也是应激反应,并没有过多思考,而现在是清醒状态,在这荒山之中遇到鬼魂,又是被对方跟随……

“别怕。”

苏阳强自镇定,回头牵马,手中握紧哨棒,说道:“传说,我们人身上有三盏阳火,只要别回头,就不会被鬼魂所害,何况我手中还有哨棒,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当年武松拿着哨棒在景阳冈打虎,今天我们用来防身,不是问题。”

老虎比鬼更可怕。

传说老虎将人吃了之后,鬼会被老虎所役使,可见这鬼也就那么回事。

苏阳脑海中出现许多传说故事,宋定伯捉鬼,王鼎杀阴曹,可见只要胆大心细,鬼怪不足为惧。

“太子爷……”

小义子带着哭腔,说道:“您是阳火旺盛,可小人是个阴人啊,这……小人不扭头,那就要一直盯着他了……”

躺在板车上的小义子心态炸裂。

“太监阳火更盛!”

苏阳咬牙说道:“皇宫里面死人不计其数,老子就听到皇妃宫女遇到鬼,还没有听到太监遇到鬼的呢!”

“那是您听的少……”

小义子说话带着哭腔。

“……”

苏阳牵着马继续走路,许是因为后面出现鬼的缘故,这山林一片静谧,哨棒探草,也没有其它动静,唯一让苏阳心焦的,就是这后面的鬼了。

小义子瞪大眼睛,不断的给苏阳报着距离,这天黑一分,鬼就更近一分,原本两者距离有十丈来远,这会儿已经不足三丈。

“挞……”

哨棒打到了一个石碑。

苏阳斜眼看向石碑,登时欣喜,笑道:“有救了,前不远有一兰若……”

第二章 内贼是你?

兰若,泛指佛寺。

是寂静处,是空闲处,是远离人间热闹处。

故此在这荒山之中出现佛寺多称兰若。

板车在佛寺前面停下,苏阳转过头去,一路追过来的鬼已经隐匿不见,兴许是这佛门宝刹,有护法迦蓝,让这鬼不敢靠近。

将马拴在寺前古树上面,苏阳来到了佛寺之前。

寺门古旧,牌匾上也看不清楚寺名,苏阳也是从外面的石碑上面,知道此寺名叫做宝禅寺,夜晚能找到这种地方留宿,对苏阳来说真是幸事。

夜色已深,苏阳唯恐僧人入睡,听不到扣门声,抡起拳头对着山门锤下,只听嘡嘡两声,不见山僧前来开门,倒是这门被苏阳两拳锤开……

并非是苏阳拳头力大,纯粹是因为没有插门。

睡觉不插门?

提着灯笼,苏阳径直的走进门去,入眼所见,这寺内略显荒芜,墙角处杂草丛生,这寺庙并不宽大,从大门至正殿不过十来步,进入殿中后,见当中立一塑像,不是佛,菩萨,罗汉这等常见塑像,而是一和尚,殿内东西两边多有壁画,精致美妙。

苏阳草草的看了一眼,提着灯笼过了正殿,后院是两间禅房,一间伙房,西边墙角处有一口井,东边则有一棵铁树。

“大师。”

苏阳在院内高声叫道:“我主仆二人贪恋路程,过了宿头,意欲在宝刹休息,万望大师方便,我等也定当奉上香资。”

不见回应,只有回音。

苏阳又推禅房门扉,也是一推就开,禅房里面并无席褥,想来着寺庙也是荒废了,再推伙房,见这伙房里面还有水桶铁锅厨具,不过也都蒙上了一层尘埃。

“甚好甚好。”

苏阳面露欢喜,这寺庙里面没人,反而是更趁心意,径直走出庙门,苏阳先将小义子扶到寺内,安排到一间禅房里面,这禅房里面虽无被褥,但床上铺着厚厚的茅草,倒是不担心夜间保暖。

安排了小义子之后,苏阳又将板车去下,将马牵入寺中,拴在树上,寺内也有杂草,倒是能让这马也吃好。

而后苏阳又开始打水,将厨房厨具洗刷一遍,又将沿路走来,路上顺手采摘的蘑菇,蒲公英都拿出来,用水冲洗,将蘑菇烩成一锅汤,蒲公英则另成一锅,包裹里面的窝头拿出来热一热,也算能吃。

“唉……”

苏阳长叹口气,没穿越前吃这样一顿饭图个新鲜,忆苦思甜。现在苏阳就怀念没穿越前的生活了……盛了蘑菇汤,蒲公英汤,手中夹着一个窝窝头前往禅房,先给小义子送过去。

这太监虽然偏瘫,是个累赘,苏阳也没有将他扔下,一是有个伴,好过荒山野岭一个人独行。二则是苏阳有一些疑惑,需要这小太监解答。

“小义子……”

苏阳走到门前先叫一声,说道:“你这奴才也真是好福分,让爷亲自给你做饭……”

“砰,砰。”

“唔……唔……”

房间里面并无回答,而是有这怪异的声响传来,似是小义子在敲打床板。

苏阳用胳膊推门,一眼就看到房间异状,顿时让他毛发直立。

自寺外消匿不见的青衣鬼正在里面,双手扼着小义子的脖颈,将小义子掐的面色青紫,额头上面青筋道道显现,双眼已经翻白,唯有双手不断的拍打床板。

鬼居然跑到了寺内……

传说中的护法迦蓝呢?

当下苏阳也来不及思索,伸手就将手中两碗对着青衣鬼投掷过去。

滚烫的汤水在半空中洒下,直穿青衣鬼,劈头盖脸洒了小义子一脸,而这一扔倒也有效,那青衣鬼飘然而退,待在墙角一侧。

不会拉到仇恨了吧……

苏阳看着青衣鬼,心中不免忐忑,眼神瞟到小义子身上,问道:“你没事吧。”

“呜哇……”

小义子不过十七八岁,直接就吓哭了,也不顾热水的烫伤,捂着脖子哭道:“刚刚我就是眯着睡了一小会儿,这鬼就爬了进来,沾到我的手,我手就木了,挨到我的腿,我腿就麻了,我想要喊救命,口舌不能发声,我想要挣扎,身体不能动弹,我是听着殿下在外烧火做饭,却无法呼救,若非殿下您在外面叫一声,我才突然如释重负,能够发声……”

就在苏阳在外做饭的时候,这青衣鬼穿墙而来,直接给小义子来了一套鬼压床。

苏阳凝视眼前青衣鬼,脑海中正想着如何应付,突然眼前一亮,说道:“你……是我白天所见,死在路边的那个人吗?”

白天苏阳和小义子两个人遇到死尸,脑髓被吸,肺腑被掏空,横尸荒野,当时苏阳念了一篇超度经文,而后和小义子两个人绕过死尸,继续前走,而此时苏阳看此鬼身形服饰,倒是和白天遇到死尸差不多,只是蓬头垢面,无法看清真容。

青衣鬼待在墙角,点了两下头。

“你是因为我们路过,不曾埋葬,所以缠上我们的?”

苏阳看这鬼可以交流,放松一点,说道:“若是如此,等到天亮之后,我定然带上铁锹上前,让你入土为安。”

青衣鬼摇了摇头,飘身想要上前,却似遇到了阻力一般,定在墙角之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无法上前?

苏阳心中一动,迈步往前稍稍挪动一步。

青衣鬼立刻就往后逼退了一步。

苏阳再度往前挪动一尺,而青衣鬼所在墙角,身体如同气球漏气,徒然小了一尺。

“殿下!”

小义子在床上看出端倪,叫道:“不仅我们怕他,他也怕我们,鬼也怕人!”

根本不用小义子说,苏阳也看出了这青衣鬼在怕自己,于是更大胆的往前走一步,这青衣鬼登时缩成一团,如毛球大小,在墙角接连滚动,却无法破墙而出。

苏阳脚步一抬,准备上前去收拾掉这恶鬼。

“公子且住。”

一只素手轻轻抓住了苏阳的手腕,止住了苏阳前进的步子。

苏阳回过头来,顿时一呆。

在这禅房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女子,一身翠绿衣裙,云鬓斜簪,柳眉杏眼,俏丽美艳,这女子一手轻握苏阳手腕,止住苏阳前进,说道:“公子且住,他一路护送公子来此,对公子实无恶意。”

说话间,越身而过,苏阳只闻到一股冰寒幽香,似檀香,又似花香,极其舒适,但同时也让苏阳心中警铃大作,这荒山之中出现如此俏丽女子,又对这鬼怪了解,多半自身就是鬼怪。

“护送?”

苏阳略一愣神,说道:“你说他一路跟我们来此,是护送?”

翠衣女子轻轻点头,似看出苏阳心中顾忌,轻声笑道:“公子无须害怕这小小异物,阳人气盛,鬼物难侵,新死之鬼不过三招,一遮,二迷,三吓,而有贵人,其气盛。有君子,其气刚。兵邢者,有肃杀之气。强徒悍匪,凶厉难近。公子沿袭天运,这等小小异物更毫无办法,只是……”

翠衣女子只说一半,止口不言。

只是什么?

老子生平最讨厌两种人,一是话说一半的。

翠衣女子伸手一指毛线球大小的青衣鬼,这青衣鬼凭空而长,恢复成为原本大小,脸面可见,青衫整洁,立足在墙角也多了几分真实,比起适才大有不同。

“恩主。”

青衣鬼对着苏阳一拱手,说道:“多谢恩主白日行道念咒,解脱了小人,否则在烈日之下,苦苦煎熬,小人这一点阴灵怕是要魂飞魄散。”

苏阳略微点头,暗道这道经之中所记录的经文还是有作用的。

“小人感恩公子大德,故此在太阳落山之后,便一路相随,暗中驱逐蛇虫猛兽,护佑恩主来到此地,以报恩主救命之恩。”

青衣鬼对着苏阳躬身说道。

苏阳点点头,自这青衣鬼出现之后,苏阳毛发竖立,只愿快走,并没有想太多,此时想来,在这鬼物出现之后,苏阳一路走来,确实不见毒蛇猛兽。

“那你为何要伤我的奴仆。”

苏阳问道。

“皆因这奴仆对公子有加害之心!”

青衣鬼言之凿凿,指着小义子说道:“小人知公子正在躲避仇家,故走路都在深山之中,但这奴仆这心怀恶心,不思公子恩德,反而沿途屡撕碎布做路引,引仇家来此,这等恶仆,自然该杀!”

青衣鬼说话间拿出一把碎布,这碎布均来自行囊包裹,苏阳一看,就知道这青衣鬼所言非虚。

原来是你小子把鬼子引到这来的!

一路走来,苏阳虽极小心,但每每刚一落脚,追兵随之就来,之前苏阳还以为是敌军有追踪能手,却没有想到,身边居然有内贼!

苏阳转过身来,正眼看着在禅房床上半瘫着的小义子。

小义子的脸上有惊恐,有愧疚,眼眸根本不敢和苏阳对视,低垂在地。

“没想到你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苏阳怒声说道:“看样子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义正言辞的神态,活像谈话侠巴里艾伦。

“谈谈?”

青衣鬼讶然出声,这等仆人,难道不应该直接杀了吗?

当然要谈谈!

苏阳看着小义子。

一直以来,苏阳都有疑惑。

你说我一个身穿的人,怎么就成为了这大乾王朝的太子了呢?

第三章 我在聊斋!

穿越之后,苏阳一直都有一种违和感,纵然是面貌发生了改变,但是身体仍旧是他自己的身体,无论是身上的胎记,膝盖的黑星,手臂的疤痕,因为宅在家里半年迅速肥胖而产生的裂纹。这全然是穿越前所有,苏阳记得清清楚楚。

而穿越到这世界后,这些身体特征仍然带着,因此,就算是身份成为了太子,面貌有了变化,苏阳仍旧排除了自己是魂穿,而认定自己是身穿。

苏阳这一路带着小义子,施以恩德,便是想要旁敲侧击,弄清身份,之后再说什么联络旧部,檄文讨贼,起兵夺位。

小义子低头垂眼,闷声说道:“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可是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苏阳问道。

“恩重如山。”

小义子回想这一路走来,苏阳对他的照顾虽不能说无微不至,但在他半残之际,举目无亲,能够一直照料,已然让他感恩戴德。至于他所做只是,自认为所做隐秘,无人能知。却没想到机心被鬼神戳破,可见这天师所说,阴谋者鬼神所忌,殆不虚也。

“公子恩德,小义子此生已经无以为报,只是这里种种,小义子不可说,不能说,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言毕,小义子上下牙齿狠狠咬上自己舌头,嘴角登时溢出血来。

好狠!

苏阳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的看着小义子。

科学的说,咬舌自尽不一定死,毕竟有些人舌头有伤,或者断了一截,也不见得死去,而这种咬舌自尽,想要即刻死去是极为不科学的,故此这小义子虽然一口咬了自己的舌头,却不似电视剧中那种即刻死去,反而是口舌出血,痛苦难忍。

“唉,天下做阴谋者,做机密者,封嘴隐秘,以为可瞒天下,却不知只是瞒了自己。”

翠衣女子一直在侧冷眼旁观,此时看小义子咬舌,不由开口说道:“神魂天降,李代桃僵,若真以为天衣无缝,人所不知,那真是盗钟掩耳。”

小义子脸色登时大变,看着翠衣女子满是惊恐。

这心中最大隐秘被人轻易戳破,让小义子万分惊惧,而现在他口舌咬烂,只能支支吾吾,身体半瘫,丝毫动弹不得,无法打断,辩驳。

“大姐。”

苏阳连忙对着翠衣女子拱手,问道:“敢问这神魂天降,李代桃僵何解?”

翠衣女子轻轻一笑,说道:“神魂天降,本来是道门一门极厉害的功法,以此移魂夺舍,偷生转世。”

苏阳心中血量,他并非是太子,这是之前肯定的。此时听翠衣女子一说,便知是自己穿越之时,稀里糊涂,被人下了秘法,这才有了太子的模糊记忆。

“当日陈阳身受重伤,已然是五脏移位,必死无疑,庆幸你们身边有道门高手,便欲以神魂天降,让陈阳转死偷生,也许是追兵太急,也许是你们技艺不精,使得你们终究功亏一篑,于是便将这位公子扮作太子,吸引追兵,将真太子带出,以求鹿衔仙草救命。”

翠衣女子说话清脆悦耳,缓缓叙来,将当日事情说个大概。

小义子是太子的人,自然是为太子尽忠,故此苏阳带着他一路走来,都是他在暗中标记,以此吸引追兵,帮衬真正的太子逃出。

“原来如此……”

苏阳的疑惑全都解开,身份之谜彻底弄清,面貌改变,应该也是那群人下的手,时间仓促,使得对方只是改变了自己的面貌,却不及改变自己的身体。

“公子不惊?不怒?”

翠衣女子看苏阳神情,只有一种恍然大悟,却并无十分恼怒,不由问道。

无论是神魂夺舍,还是李代桃僵,均是在害苏阳性命,若非她的提点,让苏阳继续走下去,恐怕连自己是谁,如何死的,都要到阎王面前才能明白。

“这惊怒也要有个对象,当下做这些事的主事均不在场,发火何益。”

苏阳倒是平静,看着小义子说道:“他也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小义子已经半残,毫无反手之力。纵然苏阳心有芥蒂,但终究还未伤及己身,故此也不想将火撒在这种半残之人的身上。

翠衣女子看着苏阳,赞道:“公子当真心胸宽广。”

“呵呵。”

苏阳苦笑一声,说道:“是我没有杀他们的本事,宽慰自己罢了。”

对方能够神魂天降,改变自己容貌,单这两点就非苏阳所能敌,整天咬牙切齿的恨人家也无益,平白堵了自己。

当下是先求活命,待到今后若得机会,能够报复,那苏阳绝不手软。

翠衣女子朱唇上弯,玉齿半现,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苏阳感觉精魂都被摄去一半,连忙平复心跳,端正眼眸,对着翠衣女子拱手,说道:“今日得蒙大姐提点,使得在下明了身份,敢问大姐芳名,也好异日报答。”

翠衣女子又一笑,说道:“婢名春燕。”

春燕……

苏阳脑子一当机,有心想要吟两句诗,最好这诗句开头一个是春,一个是燕,然后赞一赞人家的名字,但根本念不出来。

“春燕姑娘。”

苏阳郑重说道:“姑娘恩德,必将铭感五内。”

春燕又是一笑,说道:“我只是知道此事,又凑巧赶上,你要谢我啊……也不必异日。”

说到后面,带着几分神秘。

“但有驱驰,万死不辞!”

苏阳回答的义正言辞,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脱身之计。

眼前女子太过神秘,又通晓阴阳,她要做的事情,对苏阳这个普通人来说肯定不是小事,若只是荒山女鬼,想要采一点元阳,苏阳也就躺着吃点亏罢了。但真是送命的勾当的话……

春燕弯眉一笑。

“春燕大姐。”

苏阳看着春燕,问道:“小生也懂一点医理,据小生所知,这鹿衔草又名鹿蹄草,是治风湿肾虚的药材,如何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真太子陈阳先是五脏移位,而后就是神魂天降失败,这种人基本上已经凉了,而鹿衔草的疗效……几乎就相当于人已经将死,然后冲一杯板蓝根救命一样。

“你所知的鹿衔草和我所说的并不一样。”

春燕微微摇头,说道:“在关外有许多鹿,而这些鹿里面雄性多,雌性少,孕育之时,雄性鹿以一对百,一对千,不免猝死,而雌性鹿则前往山林,在不知何处,不知何地寻找仙草,放在雄性鹿身边,嗅一嗅,即刻起死回生,而也是这样的一棵,才能够救太子性命,和你所说药材并不相同。”

……

苏阳皱着眉头,随即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段话。

关外山中多鹿。土人戴鹿首伏草中,卷叶作声,鹿即群至。然牡少而牝多。牡交群牝,千百必遍,既遍遂死。众牝嗅之,知其死,分走谷中,衔异草置吻旁以熏之,顷刻复苏。急鸣金施铳,群鹿惊走。因取其草,可以回生……

这些话,出自聊斋,篇名鹿衔草。

“咚咚咚!!!”

这边苏阳正和翠衣女子说话,小义子在另一侧开始用脑袋拼命砸墙,两下之后,已然是头破血流,也亏是他半瘫在床,腰上无法用力,否则就这几下,已经魂归冥冥。

青衣鬼就在小义子身侧,此时看小义子面容扭曲,一心寻死,看了几下之后身体突然一扑,正准备撞墙的小义子身体僵持,再不能动。

“不要拦我……”

小义子头贴着墙,愤恨说道:“职责已了,我已经无颜面在人间继续苟活,承人恩德,暗下黑手,我也实难做人,不妨就让我死去,早入轮回,来生当牛做马,也能报答公子恩德,总好过一直做一废人!”

顿了顿,小义子继续说道:“就算你们现在能阻我一时,也阻拦不了我一世,等到雄鸡报晓,就是你们这些鬼怪消失的时候,到时候我就再死,你们谁也拦不住!”

人若是报了死志,那么能死的方法太多太多,手中拿一块破布都能将自己堵死。

春燕在一旁轻皱眉头,说道:“你若真想死,待到我走的时候,你便跟着我来,若你该死,我便让你死的万劫不复。”

一听万劫不复,登时就让小义子踌躇了。

死就死,还要万劫不复……

“反正你这种人,活在人间也如同野鬼,不妨就跟着我一并去吧。”

春燕说道:“当下我们那边紧缺人手,若你能踏实勤恳,倒是一个帮手。”

话说的像是勾魂使者索命一般,房间都黯淡了几分。

“敢问大姐究竟是做什么的。”

苏阳在春燕背后,开口问道。

春燕立足灯台处,伸手挑了灯花,这房间里面又明亮了起来,才说道:“我家娘娘怜悯世间孤魂野鬼,故此在阴间开了一家给孤园,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似是这青衣鬼,横死路边,无人收尸,我给孤园便是将这种人收尸带回,安放园中……”

给孤园?

春燕?

锦瑟?

鹿衔草?

不会这么巧吧。

这一刻,苏阳眸光明亮,他似是知道穿越的世界了。

蒲公笔下的聊斋。

第四章 我有BUFF

人死之后,魂灵虽然能飘来荡去,但终究是要附着身体之上。

尸体若是能够入土为安,那么魂灵常附,便是没有无常引路,进入阴间,也能够在人间久留,十年,二十年,如同闲草野花,自荣自落,或可感人成孕,或成一方鬼王,甚至能够转死为生,从坟墓中再行爬起。

但若是尸体不曾入土,在阳光下暴晒,那么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锦瑟娘娘怜悯这些不曾入土之鬼,便在阴间开了给孤园,专门收容这些孤魂野鬼,而尸骨是魂魄所附,锦瑟并无无常相助,仅能以负尸这种办法,使得魂灵能入给孤园。

春燕能知“神魂天降”“李代桃僵”之事,便是这些死去之人,无人收尸,魂魄无依,被收容到了给孤园中。

“小义子还是阳间之人,怎么能进地府?”

苏阳疑问道。

春燕微微一笑,伸手指着青衣鬼,说道:“他是鬼物,怎么又能进入人间?这阴间阳间,并无差别,仅是环境各异罢了。”

苏阳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疑问。

小义子犹豫了一阵,抬头说道:“若真如此,小人愿往,反正这阳间已经再无小人立足之处……”

春燕伸手一招,小义子登时能动,伸手踢脚,从床上直接坐起,他在偏瘫在这伸手一招中已经治好。

“谢娘娘再造之恩。”

小义子跪伏在地,对着春燕感激说道。

“你不过是受了点阴风,本就是小事。”

春燕淡然说道:“话先说明,给孤园中,律法森严,到时你做不好,少不了削耳,割鼻,敲腿,跺指,你若是在给孤园中勤勤恳恳,也自然少不了你的封赏。”

毕竟是阴间,律法和人间别有不同,鬼物以气所化,削耳割鼻只是痛苦,而若是人遭遇这等苦难,委实恐怖。

“小人定当勤勤恳恳。”

小义子俯身在地,说道:“只是小人在给孤园中,但有封赏,恳请给公子送来,以报公子恩德,以赎我的罪孽。”

春燕一捋发辫,说道:“在人间像个鬼,要到阴间了,你倒是像个人了,你就踏实工作,若有封赏,我自然给公子送来。”

小义子俯首磕头。

苏阳眉头微皱,说道:“你何必画地为牢……”

“公子。”

春燕打断了苏阳的话,说道:“这是赎他心中罪孽,公子受用就是。”

……我就是觉得打工全部积蓄给我太多了,至少要给人家留点零花的,剥削的太狠了,容易罢工,要细水长流,要可持续发展……

苏阳和小义子的这一段事情暂时了结,春燕着令小义子当即起身,前往白日青衣鬼埋身之处,将青衣鬼的尸身搬运过来,待到雄鸡报晓之时,便带着小义子和青衣鬼前往给孤园中。

小义子和青衣鬼两个人离开了宝禅寺。

宝禅寺的后院火光微亮,在小义子和青衣鬼离开之后,这寺内就剩下苏阳和春燕这一人一鬼。

苏阳站在院内,隔门看向室内,但见室内油灯之下,春燕身着一身翠绿衣衫,格外美艳。

“公子,你不是要报答我么。”

春燕在禅房之内,油灯之侧,双手捋着自己的发辫,含笑看着门外的苏阳,说道:“怎么跑到外面了?”

嘶……

苏阳真是吸了一口凉气。

莫非真的是要让老子以身相报?

这荒山女鬼的,多不合适啊。

“公子为何惧我如狼?”

春燕笑容中带着引诱,步步走上前来,和苏阳相距不过一尺,衣炔飘飘,暗香随之送到苏阳鼻孔。

孤男寡女,四下无人,共处一室,不太合适。

苏阳有心说这话,又怕春燕在男女问题上面纠缠,眼前女子是美丽娇艳,但日鬼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啊。

聊斋中,虽然有人鬼相合,但也有说阴气过重,对身体不好。在这聊斋世界,苏阳唯一的本钱就是这身体了。

故此,苏阳强行转变话题,说道:“我不怕狼!”

“好!”

春燕击掌说道:“公子果然悍勇!我们这便走吧!”

拿起靠在禅房门上的哨棒,春燕轻轻吹了口气,禅房内登时一片黑暗。

“走?”

苏阳接过哨棒,愣了愣神,问道:“我们去哪?”

“打狼去!”

春燕理所当然的说道。

“什么狼?”

苏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是那吃人的狼啊!”

春燕笑道:“公子白日所见,青衣人死在路上,五脏六腑全被掏空,脑髓也被吸摄走,公子以为是何人所为?”

“……狼?”

苏阳疑声道。

纵然是油灯熄灭,在此时清幽的月光下,苏阳仍旧看到了春燕面上的笑容,只见她捋着发辫,轻笑说道:“不错,就是狼……吃了青衣鬼的五脏六腑,吸摄了他脑髓的,就是一只狼,烦请公子跟我走这一趟,除去此害,也算是公子你报答我了。”

苏阳倒吸一口凉气,平复一下心跳,强自镇定,问道:“这恐怕不是一只普通的狼吧。”

春燕并非是寻常鬼物,如果对方是一只普通的狼,必然是能够被她挥手打发,毕竟就像是刚刚成鬼的青衣,都能够一路护送苏阳来此,所以,这狼恐怕是妖。

“公子想的不错。”

春燕倒也坦诚,说道:“这是一只狼妖,不过这狼妖对公子来说,就是一寻常的狼。”

……我们还是将话题跳在孤男寡女,荒山野岭上来吧。

“姑娘你一个人应付不了?”

苏阳感觉压力很大。

春燕摇了摇头,迈步走在庭院之中,在月光下影随人动,说道:“我委实不能敌,不过公子不一样,公子秉承天运,红光照定,紫气缠身,这妖物就算是有一身本事,也不能对公子施展,故此对公子来说,它就是一寻常的狼。”

红光照定,紫气缠身。

苏阳感觉他身上有红蓝buff。

春燕继续说道:“妖物此时秉修精神,我不能挡,而对公子来说,这妖物所会术法,和青衣鬼的一迷二遮三吓并无差别。”

也就是说我有人柱力体质,能免疫一定程度的幻术。

苏阳大概知道了自己的特殊性。

“如此说来,便是我挡在你的面前,狼妖的术法就无效了,而你的术法有效,如此就能够将狼妖击杀。”

苏阳感觉他明白了自己的职责,是去打辅助,帮忙挡一些对他不起作用的精神术法。

“不!”

春燕摇头,说道:“这狼妖并非一个,而是一窝,公子只需要应付狼王,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春燕伸手就抓住了苏阳的手腕,意欲带着苏阳直接前去寻找这吃人狼妖。

我是主要输出位?

这就让苏阳踌躇了,一个现代人,正面对一个狼妖,就算是这狼妖术法对你无效,那也是一匹狼,凭借这手中哨棒,直面一匹狼,不是一匹,是一窝,这狼是群居动物,总感觉心里没底。

“嗯……”

苏阳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我还没有吃饭呢。”

苏阳在拖时间。

春燕放开苏阳手腕,含笑说道:“也对,公子请先用饭,待到吃饱喝足,精力恢复,我们在一同上路,去除掉这一窝狼妖。”

苏阳当即就走向厨房,先把蘑菇汤盛出来,邀请一下春燕,春燕摇头不吃,苏阳便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面,这白天赶路,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真端碗的时候,当真感觉饥肠辘辘,前胸贴着后背,吃了三个窝头,将蘑菇汤喝了两大碗,又咽了一小碗蒲公英,吃的满口苦涩,才感觉到是吃饱了。

“春燕姑娘。”

吃饭的时候,苏阳一直在寻求对策,这放下碗筷,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若姑娘当真要除掉此害,倒也容易,天亮之时,我下山去找一批猎人,我们白天一并上山,找到狼窝,将这一窝狼打死就是。”

精神秘术,属于阴术,在白天大打折扣。

苏阳了解到这是聊斋之后,脑海就在寻找对策,终究是想到了这些妖物们白天难以显形,甚至只是一个寻常动物。

譬如花姑子一篇,安幼舆被蛇精所杀,被花姑子救回之后,安幼舆的家人在晌午对着蛇精洞中放火,烧死了百来条蛇,其中蛇精不过是一条粗壮的白蛇,游出来后,就被安幼舆的家丁打死。

“公子啊。”

春燕似笑非笑,看着苏阳,说道:“公子若是能陪我一同前往,杀掉狼妖之后,我便为公子请来仙水,公子只需用这仙水洗过,便能够返还原本面貌,再不必顶着和太子一般的面孔,在人间处处受制。”

嗯?

苏阳心动了。

眼下他被追杀,全因是被弄成了和太子一般的面貌,若能恢复他自己的面貌,那么这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并且公子真以为我是为民除害?”

春燕又说道:“是我家娘娘将过诞辰,我想要对我家娘娘送份寿礼,待到除掉了这一窝狼,我只在里面取一物,剩下的东西全归公子所有,如何?”

狼妖为祸一方,所居之地并非寻常狼窝,里面也有贵重之物,这些就关乎苏阳今后的生活质量了。

“春燕姑娘,我干了!”

苏阳紧握哨棒。

当年武松拿着哨棒在景阳冈打虎,今日我苏阳用来打狼,不是问题。

第五章 禽兽变诈

春燕拉着苏阳手臂,两个人在山林之中疾驰。

天上的月华洒落人间,却均被树冠所遮掩,在这丛林之中,苏阳只能隐约视物,脚下所踩何地,是石头,是树根,根本分辨不明,只感觉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云云腾腾,整个人就随着春燕而走。

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苏阳感觉脚下一顿,张目四望,方才知晓自己立足在高山之上,天上一轮弯月将月华洒下,极目张望,能够看到远处影影幢幢,似乎是几个人影,坐在青石板皮上面,围成一团。

“那便是狼妖了。”

春燕一指青石板皮上面围着的几个身影,说道:“那个地方也是它们的巢穴。”

苏阳轻轻点头,在没有穿越前的世界,基本上已经没有野狼了,倒是苏阳所居住的山区里面,有好几个号称“狼洞”的地方,都是在山岭坡间,乱石下面。

“春燕姑娘。”

苏阳看着那边的人影,大约有六个,感觉若是贸然开团,直接一波二打六,实在不稳,商量说道:“春燕姑娘,若是要除掉这一波祸害,我明天找一群猎人即可,你若是要在狼窝里面寻找什么东西,我们不妨来一个调虎离山。”

二打六太不稳了,万一春燕不敌,临阵跑了,苏阳一个人面对这六匹狼那就真的哭了。

“不行。”

春燕摇头,说道:“我一个人实难将他们全然调开,何况狼洞之中有异宝,这些狼妖也断不可能放弃巢穴,并且你我二人,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嗯……”

苏阳看着春燕,问道:“我们打先手,总得有个谋略吧。”

春燕近脸看着苏阳,眼含希冀。

苏阳见此,就知春燕根本没有计划,便从怀中掏出一包,说道:“这是我行走江湖防身用的,稍后我们两个靠近之后,相机行事。”

春燕捏着包一掂量,就知道里面是何物,微微一笑,将这小包放入袖头,自她的手中也拿出了一个小包,递给苏阳,说道:“你把这些东西擦在哨棒上面,就算敌不过这一只狼,它也不敢轻易犯你。”

苏阳打开一看,但均是丹红朱砂,将一半涂抹哨棒上面,另一半则先放入怀中。

两个人迈步前行,向着狼妖靠近。

月华如洗,青石板上一片透亮,苏阳在靠近之后,方才看清楚了青石板上的情况。

在这青石板上坐着六只狼,六个狼围成一圈,在这六狼中间,分明躺着一具尸体,六只狼就像是人在聚餐一样,掏心挖肺,分而食之。

苏阳听春燕所说,这禽兽修炼之法有二,其一为参星拜斗,吐纳阴阳,通灵变化,以妖求仙,这条路多崎岖坎坷,修成之后,为一方大妖。其二则是以妖化人,以人求仙,这条路近乎坦途,功成之后,和仙神无二。

只是这以妖化人在妖魔之中多有争执。

有魅惑,暗中夺人精气,以成正果。

有吃人,掏心挖肺,吸噬脑髓,如此得以人气。

又有一些妖怪,不魅惑,不吃人,看圣贤书,明三纲五常,这种妖心性纯良,更胜常人,妖心化为人心之后,自然而然就能化为人形,而后吐纳导引,久久坚持,自然圆满。

这青石板上的狼妖,那就是以吃人夺气,简单粗暴的代表。

苏阳紧握哨棒,抬步往前,这步履便惊扰到了正在吃人的狼妖。

六只狼妖,当先一只是个白狼,看身高和苏阳不相上下,体长两米多,全然是一个庞然怪物,在这白狼之后有一只灰狼,体型稍逊,剩下的四只狼较为平常,和寻常小狼差不多大。

春燕让苏阳单挑的,明显就是那一只白狼。

……这要是被它吃了,鹿衔草能不能救?

这只狼,就算是成群结队的猎人也不敢打啊。

白狼微一摇头,口中呜咽两声,四只小狼即刻跃下石板,向着春燕和苏阳两人扑来,对它们来说,这是送上门的美餐。

“禽兽就是禽兽,说动手就动手,都不先放两句垃圾话,彼此嘲讽一下……”

苏阳心中吐槽,手中紧紧握住哨棒,警惕的看着扑面而来的四只小狼。

不待这些小狼上前,春燕已经飘然跃起,抬手一把白灰,对着四只小狼迎面洒下,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把宝剑,人随剑飞,剑光月光溶溶一体,只见一片银光洒下,两只小狼已经被当腰斩断。

这白灰,正是苏阳行走江湖,必带的生石灰,作为一个平常人,又不通武术,没有一点手段傍身,根本没法混。

只见春燕以生石灰抢先手,当下斩掉两个小狼,剩下的两个小狼也被生石灰所洒,呜呜嗷嗷,在山林间一通乱转。

本来站在青石板上的两只狼见状,仰天长啸。

狼是群居,而这六只狼就是一家,青石板上的是父母,通灵犹深,今夜见到有人来此,本以为是送上门的美食,却不想一个照面,就让他们子女死了两个,登时一声长啸,饱含悲痛,从青石板上跃下,对着春燕迎面咬来。

“呼~”

苏阳在一边已经抡圆哨棒,迎面对着跃下的白狼劈头砸下。

“噼啪!”

哨棒正中白狼脑袋,只听劈啪一声,苏阳感觉手心剧震,如同手拿哨棒,迎面劈了一堵墙一般,让他虎口发麻,手中哨棒几乎脱手而飞。

而那白狼受此一击,一声怪叫,落地之后直接窜开,一连跑了数丈,方才警惕的看着苏阳。

修炼之道,以人来说,就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如此就可渡劫成仙,但是对妖来说却别有不同,妖首先要被人点化,或自有奇遇,或年长日久自我通灵,而后休养精神,反补肉身。

人是以体养神。

妖是以神养体。

就如同这白狼,就是颇有奇遇,休养了精神,反补了肉身,才会让他变得身形高大,只是这次扑来,遇到了苏阳这种怪异对手,分明没有什么能耐,但是它的种种阴力却对之无效。

适才它往下一跃,阴神鼓动,常人必将眼不能视,而不能听,待到精神恢复,已经是送了性命,但苏阳却直接轮到了它的脑袋上面,哨棒上面的红砂正是上等的星辰朱砂,最能辟邪,这一棒子虽然打头,近乎无伤,却打的它魂力飞散,更是打的它心惊胆战。

苏阳和白狼两者对视,顺带斜瞥了一下春燕,但见春燕手中长剑如同白练,和灰狼在这山上林中彼此攻防,在这月光之下,苏阳隐约能见几道幻影,在空中做种种怪异之形,适才被石灰粉洒眼的两只小狼,此时已然毙命。

“铜头铁尾豆腐腰。”

苏阳这略微休息,双手已能再度紧握哨棒,看着白狼,想到了这句话来,若是按照此话,要打狼,应该打腰,不过也能打其他地方。

“嗷呜……”

白狼上肢压低,身子拱起,骤然跃起,对着苏阳再度冲来。

苏阳却也毫不后退,在知道打狼之后,苏阳已经想了许多,在心中立了章程,此时和狼搏斗,纵然凶险,也不至惊慌失措。

手中棍子蓄力抡圆,在狼跃起之时,手中棍子猛然以右往左前抡,目标并非狼头,而是狼腿。

“啪!”

只听一声响动,这白狼身在半空,已经被苏阳这一棍抡圆打倒,对比它的狼头,这狼腿终究是细,仅此一击,就让白狼受创,在半空中滚落下后,已经一瘸一拐,再无适才迅猛。

苏阳抡棍之时,业已调整位置,这白狼摔落之时,和他擦身而过,此时见白狼行动不便,手中拿着哨棒对着白狼身上猛击,白狼纵然扭曲嚎叫,此时却终究行动不便,只能挨打,不能反击。

“挞!”

又是一棍,直接抡中狼头,白狼嚎叫一声,四肢僵硬,猛然倒地。

晕了?死了?

苏阳探棍上前,这白狼已经不能动弹,略微等一等后,右手拿哨棒,左手以手背往前探去,想要试试这白狼鼻息。

嗷!

白狼猛然睁眼,张开狼嘴对着苏阳手咬了过来。

苏阳左手一翻,手中捏着的星尘砂直接洒入白狼口中。

这一下,就像是滚油里面泼冷水,白狼直接炸了。

修炼阴神,最忌这种辟邪之物,一旦沾染一点,就足以让阴神受创,道行衰退,这白狼也算是阴神修成,偏遇到苏阳这有大运者,阴不能伤,又碰到了这出自给孤园,由锦瑟统摄阴鬼的星辰砂,已然受创不浅,现在将这星辰砂吃入口中,登时就觉阴神融化,道行如水流走,在地上翻身滚动,口中连吐。

若这白狼是个寻常的狼,一味扑上来,恐怕死的是苏阳,但这狼有阴神,性灵狡黠,反而让它处处受制,此时此刻,就算是苏阳不再理它,这白狼阴神受创,数年之内和寻常狼已无分别。

“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念了一句蒲公的狼三则,苏阳毫不留手,搬起石头,将这白狼砸的头脑崩裂。

灰狼在一侧和春燕相斗,见此情形,虽然狼身,口中传来嗷叫却如同女子哭泣一般,当下就舍了春燕,如同一道黑烟掠过长空,止在苏阳身前再成狼形,对着苏阳扑来。

春燕身影随后而至,只见一道白练,便将这灰狼一斩为二。

这山上的一窝狼妖,荡然不存。

第六章 仙草筑基

青石板上,苏阳看着那具人尸,已经被狼挖开肚皮,吃了五脏,幸亏尚未对头下手,还能看出原本面貌。

狼尸被苏阳一字排开,同样放在这青石板上,也算是能让此人瞑目,至于这死去之人的安置处,少不得要让小义子再跑一趟,将这尸体背负到给孤园中。

“公子,你且下来。”

石板侧方,传来春燕呼喊,苏阳应身而下,绕着石板走了几步,徒然见眼前有石室门扉,春燕已经在内点燃油灯,隐透光亮,往里面走进,豁然开朗,但见这石室宽敞,两明一暗,暗室内放有丹炉经卷,而一侧开着窗子的房间,则有一棵怪异仙草,状若小桑,茎如珊瑚,全长两尺,甚是艳丽,只是枝叶多缺,长的怪异。

“我看这石室,当是修道人居住之地,能被狼妖霸占,恐怕这道人早已升天,否则也不会留下丹书经卷,以及这一棵朱草。”

春燕伸手抚摸朱草,喜不自胜,对苏阳说道:“也是狼妖暴殄天物,仅仅只知道吸食枝液,却不知道这朱草实乃神药,以这朱草作为贺礼,娘娘定然欣喜。”

苏阳立在一边,嗅了这朱草味道,感觉一股清凉之气上冲大脑,随即就感觉一身疲惫逐渐远去。

“这朱草有什么神妙?”

苏阳看这朱草,颇为心痒。

春燕手中拿着手帕,小心擦拭朱草,对苏阳说道:“这朱草仅食枝叶,不过就是一团灵气,但若是以金和之,则成金浆,食之身如金刚,力大无穷,若以玉和之,则成玉液,食之头脑爽利,过目不忘,往昔历历均在目前,无论是金浆还是玉液,全然是超凡入圣的灵药,却仅能吃一样。”

好东西啊。

苏阳看着朱草,询问春燕:“姑娘,这东西是直接吃一棵,还是吃一叶?”

“这朱草能长一棵,都是得天之幸,直接吃完,那就真的暴殄天物。”

春燕小心的挖着根茎,说道:“吃一叶便有神效,全然吃完,效益却也不大。”

苏阳眼前一亮,看着春燕,厚着脸皮说道:“女菩萨,我渴了。”

“啊?”

春燕抬起头来,看着苏阳颇为不解。

“我这手边也有一个玉佩,是太子陈阳之物,也是人间难得的上品玉。”

苏阳从怀中掏出玉佩,看着春燕,说道:“不知女菩萨能否施舍一片朱草枝叶,让我饮饮玉液,以此解渴,我愿将这房间之内所有物品拿来交换。”

相比金刚不坏,力大无穷,苏阳反而更渴望过目不忘,神思爽利。

未曾穿越前,苏阳也是曾经看过《聊斋》的人,但是此时已经忘了大半,若是能够全然记起,比起金身不坏作用更大。

“公子……”

春燕看着苏阳,秀眉一挑,不由说道:“你好不知羞啊!”

“女菩萨,你是跟着娘娘修行的仙子,不懂的我们这些穷苦人,像我们这些穷苦人,一日不识羞,三日不忍饿,不比你们这些神仙中人。”

苏阳腆着脸皮说道。

鲁迅先生说过,脸面这东西,本来就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春燕看苏阳那厚着脸皮的模样,信手在朱草上面一掐,摘下了一叶,放在了苏阳手中,略带嫌弃的说道:“给你了给你了。”

话毕,春燕又刮了刮脸,对苏阳说道:“真不知羞!”

呵,脸面能值几个钱?

苏阳看着手中的朱草,通体红艳,有一寸长,半寸宽,略显厚实,这红色叶子落在玉石上面,两者登时起了反应,朱叶化水,玉石软松,两者在手中自然结合,而后就有一股甘甜之味扑面而来。

这就是玉液。

苏阳生怕这玉液流在地上,埋头往下,唇齿刚触,便觉甘甜之味直冲咽喉,而随着吞咽,这玉液进入腹中化为丝丝清凉之气,直冲周身四万八千毛孔,更有一股清气别有不同,上冲顶门,在脑海中盘旋不定。

而后,苏阳的记忆开始复苏了。

幼年时候和人玩耍,某时某刻说了什么,往昔所看书籍,所看的影视剧,一切一切都历历在目,并且自身精神似是直接强了百倍,连带脑中模模糊糊的太子记忆,此时也开始复苏,顿时让苏阳脑海一阵剧痛。

“呼……”

随着呼气,苏阳只觉一股污浊之气从体内传来,自周身散发,伴随着这股浊气,脑海中的剧痛顿时衰减,太子的记忆似是随着浊气一并散去。

“公子,你感觉如何?”

春燕侧脸歪头,打量着苏阳。

“我感觉……”

苏阳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我感觉我似是忘了很多事情。”

原本属于太子的模糊记忆,在皇宫中的一切,太子身边的人,此时苏阳忘的干干净净,太子的一切已经再也无法对苏阳造成任何困扰。

“公子所忘却的,应该都是污浊杂事”

春燕说道:“金浆玉液,均是筑就仙基的灵药,金液强身,玉液洗心,经过玉液洗涤,公子无论是读书科考,还是静心修道,均有不俗造诣。”

苏阳点了点头,此刻他只觉得以往生活,浑浑噩噩,明明学过那么多的东西,最终却都抛之脑后,在社会上蝇营狗苟,而来到了这聊斋世界,反而是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多谢春燕姐姐施舍朱叶。”

苏阳看着春燕诚心致谢。

“呦!”

春燕拿捏着自己右侧发辫,轻甩发梢,看着苏阳说道:“现在又叫春燕姐姐了,适才不是叫女菩萨吗?”

“我这是逢佛说佛,逢祖说祖。”

苏阳笑道:“适才姐姐对我来说,便是菩萨佛祖,此刻我吃了朱叶,你便又成了姐姐。”

春燕杏眼微白,横了苏阳一眼,说道:“你倒是市侩!”

苏阳哈哈笑道:“就这么真实。”

春燕微微摇头,看了一眼苏阳手掌,此时上面一片艳红,不由问道:“这玉液滋味如何?”

金浆玉液,尽是仙品,春燕仅是给孤园中一婢女,似是这等仙品,尚未尝过。

“呐……”

苏阳伸出手掌,在这手掌上面仅有一点残余,说道:“姐姐若尝,尽管来吧。”

这本来只是调笑之语,谁知春燕听了这话之后,反而是伸手抓住了苏阳的手腕,轻轻一舔,顿时让苏阳掌心酥麻,四肢发痒。

“挺甘甜的。”

春燕抬起头来,又轻舔朱唇,说道:“倒是有点仙芝的味道,却少了醇厚,多了甘甜。”

额……

苏阳强压绮念,收回手来,说道:“我倒是不曾尝过这些仙草灵芝,对我来说,这玉液味道,很天然,很甘甜,很丝滑……不过,春燕姐姐若是想要饮用玉液,我还有玉佩……”

将苏阳扮作太子,太子随身的玉佩,以及几块贵重的玉石,这些象征身份的信物都在苏阳这边,这些都能融合玉液。

“不必了。”

春燕扭身说道:“我将这朱草送给娘娘作为寿礼,娘娘自然会赏赐我一块朱叶,我适才仅仅是尝味罢了。”

这狼的巢穴,原本是修道人的洞府,春燕这边挖出朱草根茎,用手帕小心包着,而后便和苏阳一起,两个人清点这洞府内的东西。

有《太清丹经》一部,苏阳翻开经卷,但见里面所述玉粉丹,召魂丹,返魂丹,更生丹,神精丹,神液丹,通神丹,五灵丹……一卷厚重经卷所录,均是仙方妙药,至于这里面丹药真不真,能不能吃,暂无法考究。

有《坐忘论》一卷,讲究坐忘收心,主静去欲。

有《仙真经》一部,讲述修真之品,呼气吐纳。

有《秘法要诀》一部,里面讲述诸般咒语,以及书写之人记录一些奇异法门,均是他目光所见,不知秘术究竟。

道德经,庄子,黄庭经,心经,金刚经这些经卷也均收藏,再有剩下,就是这些狼妖杀人之后,夺得的一些银两,粗略数数,不过二十一两。

“全是杂书。”

春燕翻看之后,便将这些书籍全然抛开,眉头一皱,飘然外出,顷刻而回,在她手中多了两颗黑不溜秋的丹丸。

“果不其然,这两个狼妖内丹未成……也是,内丹若成,它也就化形了。”

清点完毕,春燕长叹口气,将这两颗狼妖的内丹放在石桌上面。

“这内丹有什么用?”

苏阳不耻下问。

春燕瞥了一眼未成的内丹,说道:“若是内丹已成,妖就能化形为人,这内丹如同人丹,妙用无穷,而这内丹未成,妖气未除,你要是吃了啊,就会变成一个大尾巴狼!”

“哦……”

苏阳点点头。

“拿去玩吧。”

春燕很大方的将这两颗内丹给了苏阳,看着天色将白,默算时间,说道:“时间已然不早,我们先回寺中,若非是你出手相助,除掉狼王,凭我微末本事,终究不能拿此朱草,等到我回去之后,便去仙子那里求取仙水,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你可要在这寺中好好藏好,莫要被人抓去了。”

“仙子放心。”

苏阳恭敬拱手,说道:“我定然能苟过这十五日,等着仙子让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噗嗤……”

春燕登时被苏阳逗笑,而后摇头说道:“有点好处,我就成了仙子了……”

第七章 这是画壁

一宿未眠,精神饱满。

从禅房里面走出,苏阳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修仙让我快乐!

别了春燕之后,苏阳便在禅房里面依照《仙真经》里面的内容,开始进行修真练气。

这些书籍出处来自仙府,有朱草为证,可信度极高,何况这些呼气吐纳,收心守静之法并无什么经脉限制,就是教你如何呼吸,如何收摄心神,属于只要能够看得懂字,就能够按法修行。

这仙真经中服气之法,有一进,二淘,三调,四咽,五行,六炼这六个步骤,进气是在呼吸之时以舌尖顶着上颚,淘气则是在出气之时,通过三闭气,以手按压五脏,以此来淘出杂气。调气是以鼻子吸气,以嘴出气。咽气则在口舌生津之时,全然咽下,闭气,而后使得内气和外气相通,过云门气海。行气是意念所至过中丹田,将口舌之津灌溉五脏,炼气则又是在这一次吐气之时默数数字,接连闭气,而后缓缓吐出。

这种服气吐纳之法都非一朝一日之功,苏阳练了一个多时辰,没有感觉什么气感,倒是憋气憋的一身臭汗……嗯,这在仙真经中说【遍身汗出,是其效也】。

将昨夜剩下的蒲公英汤喝完,苏阳又吃了一个窝头,而后就出了宝禅寺的门,围绕着宝禅寺的周围转了一圈,看了一下周围环境,查看一下山林之中是否有野兽足迹,采了一些蘑菇,也采集了一些木槿叶回到了宝禅寺中。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苏阳一直东逃西窜,现在难得在宝禅寺落脚,又没有小义子这二五仔通风报信,难得空闲,也是时候搞搞个人卫生了。

在水井中打出三大桶水,依次烧开,将原本和尚蓄水用的大水缸挪腾出来,木槿叶用膝布包裹,揉了揉就出了泡沫,借着这种泡沫,苏阳先洗了头发,随后才泡了一个热水澡,将一身污垢洗去。

近日以来风尘仆仆,现在有了空闲,苏阳又将脏衣服拿出,用草木灰清洗,晾在了院内东侧的铁树上面。

给马添了水,让马在那里自顾吃草,苏阳寻了一些细绳接起,找了些山中毛豆,将一颗毛豆凿开穿上,在寺外寻一节细竹,截成小段,依照先前在寺外走动之时,野鸡居多的区域走去,将毛豆洒下,凿开的毛豆也放那里,人隐匿在一旁草丛,静静的等待着野鸡上钩。

这种钓鸡的方法,本是苏阳在一篇杂文上所看,好似出自俗世奇人,现在苏阳也权且一试。

山林之中,本就人烟稀少,何况苏阳所在寺庙更是不见人烟,故此这山中,山鸡野兔不少,苏阳将这些豆子放在那里没有一会儿,就已经有野鸡上钩,光彩亮丽,落在地上就开始啄豆,待到啄住苏阳绳子牵引的豆子之时,苏阳连忙站起,将绳拉直,手中竹筒顺势而发,沿着拉直的绳子径直的套在了野鸡的嘴上。

豆子在野鸡嘴里,竹筒套在嘴上,两股劲崩在一起,野鸡无法张嘴吐出豆子,只能被苏阳所捉。

野鸡到手,苏阳直接捏脖子扭死,多日不知肉味,现在看到这野鸡苏阳就眼红,依照此法又捉了一只野鸡,回到宝禅寺内,将这两只野鸡安排的明明白白,一个野鸡炖蘑菇,另一个裹上泥巴做叫花鸡。

将两只鸡做上,许是服用了玉液精力充足,苏阳闲暇无事,干脆打了一桶水,拿了一块碎布到了前厅,禅房里面已经打扫干净了,这个前厅干脆也打扫一下,不枉自己在这里住一场。

前殿并不宽敞,只有一个和尚的塑像,供桌上面已经满是灰尘,除此之外,就是这东西两侧的壁画能吸引苏阳注意了。

“唉?是我昨天没注意么?”

苏阳停手,将抹布扔进桶里,目光灼灼的看着这墙上壁画。

西侧的墙上画着的,是一个和尚正在说法,当先的和尚面容枯槁,身上披着僧衣,端端正正的坐在蒲团上面,像是释迦牟尼苦行图,在这和尚之下,诸位和尚神态各异,均是端坐在地,或嗔或喜,或很心急。

这些壁画均是栩栩如生,凝神观看,就像是身在当场一样。

而后苏阳看向了东侧的壁画。

西侧的壁画是佛在说法,而东侧的壁画则是散花天女,一个个端丽美艳,苏阳注目凝神一一细瞧,只觉眼前女子几乎都活过来一般。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惟一老僧挂褡其中。见客入,肃衣出迓,导与随喜。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

画壁?

不会这么巧吧。

苏阳搓搓手,画壁这个故事其实没讲什么,就是书生盯着画中的姑娘一直看,然后画中姑娘将他引入画中,两个人欢好,然后有金甲神将前来搜索男人,书生藏在床上,耳中嗡鸣不止,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从哪里来的,幸亏是和尚点化,方才让书生下来。

如果这是画壁的话,那么这个和尚就是宝志?

苏阳又扭过脸来看着塑像,这是一个禅宗的和尚,据说很有灵异,至于究竟灵异在什么地方……当时帖子没看完就点x了。

扭过头去,苏阳凝视着眼前东墙壁画,入目所见都是仙女,一个个都活灵活现……

“呵呵,真着魔了。”

凝视半晌,苏阳失笑。

这是画壁又如何,不是画壁又如何,冒着出不来的危险进去找人来一发?

果断转身,将这前厅打扫干净,也将这壁画擦拭一遍,苏阳给前厅洒上清水,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到伙房,将叫花鸡取了出来,剥开黄泥,只觉香气扑面而来。

撕开鸡腿,苏阳也不顾滚烫,塞在嘴里,一个叫花鸡,三下两下就被苏阳塞在嘴里,多日不吃肉,这鸡肉就算做的不是非常成功,也让苏阳感觉格外的香。

“咚咚咚。”

这边苏阳吃的正香,听到了门口有敲门声音,将手中的肉大口吃下,骨头撇在一边,撩水粗略洗一下手,苏阳便赶忙往前厅那边走去。

到了前厅,只见站在宝禅寺外是一道士,身穿青色道褂,头上插一发簪,手中拿一拂尘,腰间挂一八卦盘,看年龄不过三十来岁,在看到苏阳之后稍一愣神,直言问道:“这里的和尚呢?”

“和尚跑光了。”

苏阳看这道士,心疑是追兵,但也将自己摆在寻常路人的角色,说道:“这庙中无人,我来的时候有厚厚一层灰尘,行路艰难,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

道士皱着眉头,一路大步的走了进来,进门之后就往西侧的墙上看去,长叹一声,说道:“果然如此。”

苏阳就在一边,见此情形,心知有异,连忙问道:“果然什么?”

“唉……”

道士叹口气,扭过脸来,对着苏阳正色说道:“小兄弟,你年华尚好,若是爱惜性命,还是要早早离去才是。”

莫非画壁有异?

苏阳心中疑惑却面有笑容,看着道士说道:“道长,你若是想要独占这一间寺庙,大可不必如此,我就在这里住个半月,而后可能就不会再来了。”

“小兄弟!”

道士正视苏阳,信手指着西侧壁画,问道:“你看这壁画里面有几个和尚?”

苏阳看向壁画,默数一遍,说道:“壁画里面一共有十六个和尚。”

“但是这幅图最初只有一个和尚。”

道士伸手指着最中央的和尚,正是那身体枯瘦,身披僧衣,如同释迦牟尼苦行图一般坐着的和尚,道士继续说道:“这个和尚叫做宏恩,是这宝禅寺的主持,在他圆寂之后,才有了这壁画,这壁画在最开始的时候,便仅有一个宏恩和尚,但是随后,宝禅寺内的和尚开始逐渐失踪……”

道士伸手指着壁画,从最中央的宏恩和尚往下,依次指着说道:“戒嗔,戒贪,戒痴……”

每一个失踪的和尚,面貌都清晰的浮现在了壁画上面,而后宝禅寺的和尚跑的跑,失踪的失踪,从这壁画开始到现在约有十年,这宝禅寺内的和尚也都散的干干净净。

“哦……”

苏阳咂咂嘴,感觉心里有点凉哇哇的。

“道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苏阳看向道士,问道。

道士看着东西两侧的壁画,眼眸中似有怀念,说道:“因为这壁画,是我师傅画的……”

有一说一,你师父真逼事多……

“我师父虽是道士,但和宏恩师傅较为投缘,又遇到了一件失意事后,就在这山中和宏恩师傅比邻而居,两个人时常谈佛论道,宏恩师傅圆寂,我师父就以神笔作画,在这里留下了宏恩师傅的面容,又在东侧留下仙女面貌,说是要宏恩师傅看得到,吃不着……”

道士眼眸有无限怀念。

“那你师傅呢?”

苏阳问道。

“我也是十年前在这山中偶然拜师,当天授箓,而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傅了……”

第八章 天仙神仙

苏阳将道士邀请到了宝禅寺内。

“在下俗姓单,公子称我单道士即可。”

道士落座之后,对苏阳说道。

“道长道长。”

苏阳纠正称呼,不喊道士,直呼道长,从伙房里面盛出野鸡蘑菇汤放在桌上,招待单道士,问道:“道长去过扬州没有?”

“去过,曾在扬州城做过法事。”

单道士点头说道。

“杭州呢?”

苏阳又问道。

“也去过,在杭州交流道义。”

单道士如实回答。

“金陵呢?”

苏阳继续问道。

“金陵城倒是不曾去过。”

单道士说道。

苏阳一击手,叹道:“小生就是金陵城人,家中世代经商,在这扬州杭州都有分店,如今正是甲申国乱,而京城尤为不稳,我和哥哥两人来此,想要将京城的店铺给盘出去,置换一批现银,等到天下稳定了,我们再开回来,走到此处之后,一是我身虚体弱,劳累不堪。二是京城里面毕竟混乱,家兄恐我遭遇不测,便让我在此地等候,半个月后便收着银两回来,在这半个月里,我实在不敢乱跑,恐家兄来时,多有担心。”

邀请着单道士进来的时候,苏阳已经想好了说辞,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就是想要在这里多留,无论如何都要拖够十五天,等到春燕将仙水送来。

单道士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道长,您吃肉。”

苏阳给单道士弄一个鸡腿,一个鸡翅,大半鸡肉送了过去。

这画壁听的让人有点毛骨悚然,苏阳也没有心大到认为自己有太子气运,鬼怪不伤……太子都快凉了。

故此,要讨好一下这个道士,多了解一下这个画壁才行,弄点保护手段。

“我不吃荤腥。”

单道士鼻子嗅了两下,眼眸放在一边,看也不看碗中鸡肉,说道:“沾了荤腥,就损了元神。”

嗯?

作为一个准备修道的人,突然听到这种言论,让苏阳一时难以下咽。

来到这聊斋世界,和春燕接触之后,苏阳报复太子等人的心念都很淡,最大的目标就是想要修道成仙,青山绿水长逍遥,踏遍青山人未老,相比这种逍遥自在,所谓王朝太子,不过是蚂蚁尘埃。

“道长,这修道的人都不能吃肉吗?”

苏阳问道。

“自然。”

单道士理所当然的说道:“修道之人,授箓之后,就应该守一百八十戒,心无恶妒,守仁不煞,守真让义,不色不欲,断酒节行,平等一心。然后旦夕烧香,供养诸天上神……”

讲起修道,单道士滔滔不绝,若是按照他的修行法门,穿衣需要念咒,吃饭需要念咒,剪头发需要念咒,洗手洗面需要念咒,一天的时间全然在这些烧香念咒的形式上面。

“道长……”

苏阳忍不住打断,问道:“你这般修行,可有神通?”

苏阳想要的,是那种自在逍遥,若是按照单道士这种修炼方式,苏阳还不如顶着太子的脸发檄文,起兵夺位,当上皇帝之后,这种道士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到时候惹他不爽,想灭佛灭佛,想灭道灭道。

“神通?”

单道士哈哈一笑,说道:“公子,你终究是外人,不知我道家底蕴,这授箓之后,便成真正道士,在这箓中,便有四值功曹,十方神仙的名属,有此我们便可写咒念经,上达天听,请神扶乩,出入阴阳,如此便算步入神道,若是你有天大功德,上帝手谕下达地府,直消死籍,更能白日飞升,享人间供奉,万世安宁。”

“……灵吗?”

苏阳感觉有点不靠谱。

“昨夜我还和城隍饮酒了。”

单道士说的洋洋得意。

“……你们不是禁止喝酒吗?”

苏阳记得清清楚楚,这单道士在刚刚就说了【断酒节行】。

“应酬嘛。”

单道士理所当然的说道:“本地的城隍爷请你喝酒,你能不喝?这一不聚会,人就生疏了,将来请神就请不动了,所以这些你不得不去,不得不喝,喝的城隍爷高兴了,指点你几桩事情,你权限就越来越大了……龙虎山的张天师,人家祖上有人,能够号令雷电诸神,和我同姓的单道长,人家和阎王拜把兄弟……”

这番言论,真是让苏阳大开眼界啊。

“可是我听说修道之人,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是清净冲虚,而后便可得仙位。”

难得有一个人跟他炫耀神仙之时,苏阳连忙打听这修炼之法。

“那都是些上古的炼气士,不明天机,走的弯路,修的是自由自在的天仙位业,但若想有所成就,还要经受风火雷三劫,多成灰了。”

谈论这种炼气之法,单道士不屑一顾。

修道之人,最喜欢誉其所能,毁誉其所不能。

经过了单道士这一轮科普,苏阳知道了这世间两种修行道路,其一是进入道家体制,谨守戒律,侍奉诸神,以此成为神仙。而其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历经三劫而成就的天仙。

单道士喜欢吹嘘自己的关系网络,苏阳也就在一旁听着,不时的奉承几句,满足一下单道士这种膨胀心态。

等到单道士一轮吹嘘之后,苏阳终究是让他将话题转移到了画壁上面。

“这墙壁有如此异能,全然是我师父那神笔所致。”

单道士看着前厅,说道:“我也是和城隍爷谈话的时候,才知道这神笔秘事,像我们写符篆,都要用箓祷告诸神,如此符篆才有灵验,而神笔写符,只要书写,必然有灵,不经诸神,便有神威,更有种种传说,说是但凡这神笔所画之物,均能跳出画外而活。”

符咒手决都是沟通神仙的,如果你不认识神仙,那么你就无法沟通神仙,你画的符咒自然不灵。故此这人间的符咒,有些灵,有些不灵,全在这沟通仙神上面。

而单道士所说神笔,便是能够跳过沟通,直接显灵,这对神仙来说,就是侵犯了神权。

“那这只神笔……”

苏阳很是好奇,这神笔拿到,简直就是神笔马良啊……这神笔……

苏阳想起了张庭版的花姑子,里面安幼舆有一根神笔,用来画符写咒,端是厉害,更是能够让画中人物,动物走出画来。

电视剧中,安幼舆的神笔传自他的父亲。

“神笔随着我师父失踪,也彻底失踪了。”

单道士悲叹说道:“这十年来,我走访各地,知道和师傅和宏恩禅师是真道友,两人友情全然没有半点虚假,更知道我师傅为人正直,在各地均有侠名,只是不知为何在宏恩禅师死后,反而以这画壁,毁了禅师满门。”

这宝禅寺内的一切,全然起自单道士的师傅。

“你师父姓安?”

苏阳尝试问道。

如果是安幼舆的爹,那么苏阳下山之后,就直奔安幼舆的家里,或偷或抢,怎么也要把这神笔弄在手中。

“我师父姓李。”

单道士说道。

“哦……”

那苏阳就完全不知道了。

蒲公笔下的聊斋491篇,而这世界之大,横贯阴阳,蒲公的一支笔只写零落故事,不可能写的面面俱到,故此有许多故事均隐没其间。

“道长,你说我要住在此地半月,又想要避此邪祟,该当如何?要不要直接砸了?”

苏阳将这话题抛了出来,无论如何,现在苏阳都要在这里等个半月,等到春燕将仙水请来,让苏阳能够返回本来面貌,如此才能融入这社会中。

“若是砸它,反而是引妖魔上身。”

单道士拉了长腔,说道:“这画壁之事,源自我的师傅,照常理说,解决此等事情,是我做弟子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不及师傅万一,不能解开此中奥妙,不过所幸有神所佑,公子若是能请安宅,辟邪两道符篆,有神力护持,该当无碍。”

“道长能画吗?”

苏阳问道。

“这画符咒,是我们道家基础,但是这符咒灵不灵验,有多大神力,这是看神的,这是看公子给多少香资灯油,神也会给公子多大的神力护佑。”

单道士拖着长腔,拉着驴脸,说道:“若是一点银两,那就是一点神力,若是很多银两,神自然是不吝护持。”

苏阳想了想,起身进了禅房里面,在里面拿出来了两条“小黄鱼”,说道:“道长,我这手边只有这么点……”

话未说完,两条小黄鱼已经落在了单道士之手,拿在手中掂量一下,然后用牙狠狠的咬了一口,崩的他牙流血,但是眼睛眯成一条缝。

“够了!够了!”

单道士立刻起身,从怀中拿出来了黄纸朱笔,念咒请神之后,挥笔一撮而就,两张金灿灿,红艳艳的符咒就落在了苏阳面前。

“这两个符咒,一个镇宅,一个辟邪。”

单道士指着符咒说道:“只要将这符咒贴在壁画上面,管保这妖魔不敢外出作祟!”

苏阳伸手接过符咒,在手中上下打量,这符咒他见过,在《秘法要诀册》之中,确实是镇宅,辟邪两道符篆。

“当今天下稍安,齐王诏令我等在京城有法事,时间紧急,贫道不便多留!”

将两个小黄鱼揣在怀里,单道士起身就走。

……

苏阳捏着符咒,看着单道士离开的身影……怎么感觉像是被骗了呢?

第九章 追兵已至

适逢十五,月明如昼。

苏阳端坐在禅房里面,收摄心神,随着这数日修行,身体已经记住了呼吸之法,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不必刻意引导,总是自然而然便能照法呼吸,一开始是身体出汗,每天睡醒之时,身体就有一层油垢,而后则是呼气吐纳之时,不觉吐出秽臭难闻的气息,到这两天,各种异状均是少了。

此时苏阳在坐忘。

在苏阳所得的《坐忘论》中所说,坐忘最重要的便是收心,收摄心灵杂念,最终做到心神一体,浑然忘我,如此便可让心神强大,纯澈,内视五脏,心神不必出窍,自然能够感知周边变化。

也许是服用了玉液,神思强大,也许是在这荒山之中并无杂事,这坐忘一道,苏阳进展飞快,在这月明之时,苏阳浑然忘我,冥冥漠漠,坐在室内,却知道周围一切,室外的马,铁树,水井,水井中的明月,水面上的波纹,向上去,天空之中一片澄澈,唯有月轮挂在空中,而在这中静谧之中,宝禅寺前殿似有女子调笑,似有老僧说法。

“姐姐,近日以来神思不属,可是在想那禅房里的姐夫?”

“小妮子胡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是姐姐食量太大,看看这历任姐夫,无一不是阴剥阳尽,姐姐若是每次能忍耐七八日,姐夫阳气已复,你们断能长久,但你们纵情冶荡,也不免姐夫玉折兰摧……”

“这能怪我……是那和尚色中饿鬼……”

“和尚是,秀才也是,那个打铁的也是,那个行脚的……”

“小妮子我拧死你!”

一时之间,大殿里面有数十女子嬉笑出声,声音是姐姐的很是恼怒,在追赶着说话调侃她的妹妹。

“学禅学道,执着佛名,执着经句,某佛如何,某菩萨如何,说的见神见鬼,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阎王爷找你们收饭钱的时候就要到了!”

另一侧是和尚在叫骂徒弟,说道:“什么佛经文卷,都像是粪块一样,你们一个个在上面咬着不放,我告诉你们,没有佛,没有法,释迦牟尼也只是一个修行者,佛不贪长生,只求寂灭,他只活了八十岁,那么现在谁是如来?未来谁……”

“啊!”

“啊~”

两声惨叫徒然在大殿里面响起,声音悲惨凄厉,一时之间,女子追逐调笑声,和尚训骂徒弟声为之一停,万籁俱寂。

苏阳猛然睁眼,一手抄起哨棒,另一边点起油灯,迈步前往前殿,这刚一进入前殿,就闻到了烧纸的气味,苏阳照着油灯四处张望,终究是看到了前几日用两金条购买的“镇宅”“辟邪”两道符篆无火自燃,已成灰烬。

这是怎么回事?

苏阳皱着眉头,半夜突然的两声惨叫,发出的声音不像是东侧,也不像是西侧,而是这正门方位。

适才苏阳坐忘入定,就像是人在前殿之中一样,手中紧握哨棒,苏阳打开了宝禅寺的大门,但见外面月明如昼,微风阵阵,古木森森,哪里有半点人影?

打灯照来,西侧壁画和尚如旧,东侧壁画天女如旧。

莫非是外来之鬼?

苏阳关上门去,径直再回禅房里面,经此一事,这前殿一片安静,苏阳心中有事,也无从坐忘,躺在草席上面翻来覆去,临近五更方才睡着。

天亮之后,苏阳抄着哨棒,直接离开了山门。

昨夜在翻来覆去的时候,苏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得到会真经,坐忘论的地方,原本是一个仙家洞府,距离此地并无太远,是否那个石室里面曾经居住的,就是单道士的师傅,宝禅寺画壁的执笔人?若真如此,在那石室里面,兴许能够找到部分画壁的线索。

当天和春燕两人在石室之内,多因朱草引目,而后虽然在石室内翻看一遍,得到会真经,坐忘论,但此时想来,夜里翻看,不免疏漏,也许还有一些东西是被忽略的。

距离和春燕的半月之约已经过半,苏阳还要在这寺内居住一段时间,昨夜两个神符无火自燃,让苏阳心下不安。

手中掂着哨棒,这一走就走了十多里山路,当日来回均有春燕相助,苏阳来往只觉神速,而现在一路爬山亲身走来,足走了有小半日。

再度进入石室,但见一切陈列如旧,正是当初苏阳和春燕走出时的模样,这一次苏阳有时间,再度将这石室详细翻看。

一侧石室有窗,有石窗,在窗台之处原本长了一棵朱草,此时已经被春燕取走,除此之外,这石室之内实无特别之处,入目一看,这石室一切就一目了然。

但苏阳并不死心,拿着哨棒在这石室之内敲了一遍,最终才确定没有暗格暗门。

丹经书卷所在的书架,苏阳也上下翻看一遍,甚至连那丹炉都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找了一遍,若说有所发现,便是这丹炉构造,和在这房间内发现的《太清丹经》中记录采真铅汞图一般无二,在太清丹经之中记载,这采真铅汞图以日月为相,炼制一年零十二天,丹成之后,服之即可成充神养血,以成金丹。

当然,苏阳是一个现代人,知道若是用铅汞炼丹,吃了很要命的。

现代道经之中,已经将铅汞开释,铅为命,汞为性,锻炼铅汞,就是修行性命。

苏阳已服玉液,过目不忘,清楚的记得这采真铅汞图中配方,玉石粉,铅,汞,朱砂,硫磺,其中经曰:调铅化汞封入瓶,取得阴气向火蒸,迁化五神消形质,真水燃火推志精……

其中意思,半明半不明,苏阳也不在这上面多纠结……反正按照这种炼丹方法,多半会死人的,除非这人是孙悟空,能吃铁丸子喝铜汁……不过话说回来,聊斋中确实有一篇齐天大圣的篇目……

脑海中胡思乱想一阵,苏阳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这些经卷上面。

太上之象,莫高乎道德,其次莫大乎神明,其次莫大乎太和,其次莫崇乎天地,其次莫著乎阴阳……

一卷一卷再一次详细翻过,终究是没有在这里面发现神妙的东西。

夹层,书页,一页一页都放在阳光下面仔细打量,这些书终究是没有什么隐秘语句。

“可能是真的想多了吧。”

苏阳有些失望,又将这些书一一的摆回书架上面,搬几块石头将洞门稍稍封一下,提着哨棒就回到宝禅寺里。

其后两天,在宝禅寺内并无异动,苏阳也就逐渐的放下心来,白天的时候,照旧给宝禅寺做一边打扫,平常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日常就是以呼气吐纳,强练肺腑,夜里照旧收心打坐,只是因为那次打坐之后,心中始终横着一事,苏阳一直未曾再进入坐忘之中。

距离和春燕相约的时间还有三日。

苏阳默算时间,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突然听到外面隐隐有人声惨叫。

大殿里面的女妖按耐不住了?

苏阳脑海中第一想法是这个,而后听声音极远,里面夹杂马叫,乱糟糟的,神思一转,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在外打猎布下的陷阱……

这陷阱伤到人了?

苏阳慌忙从床上爬起,一手拿着哨棒防身,也不点油灯,就着月光,打开庙门往外走去。

他布置的这个陷阱,是用来猎野猪的,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挖坑,在里面更是插满削尖的竹签,野猪跳进去都管保有来无回,若是跳进去一个人,那就罪孽大了。

“公子爷,您慢慢的拔出腿来。”

围绕着的一群人身穿兵服,个个腰上挂着长刀,在火把下面分外亮眼,此时七手八脚的救援摔在坑里的公子。

大概是在这夜里骑马,马失前蹄,踩在陷阱上面,然后使得骑马的公子也摔在坑侧,竹签插到了腿,受了伤。

怎么没扎死你个孙子!

提着哨棒来到这边的苏阳一见,转身就走,虽然没有了太子的记忆,但是他也知道这伙人,那个栽进去的公子就是小判官郑虎。

齐王手下八大高手之一,号称阴阳判郑雄的儿。

他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捉拿太子。

提着哨棒,苏阳不回寺庙,准备直接逃往山下,但入目所见,火光艳艳,三五步就有一个火把,近乎拉网般的往这边逼来。

“两位天师就是在此处损了阴神,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对方可能有高手!这一次,我们决不能让凶犯逃出!”

有一个带头之人,络腮胡子,中气十足,对着下面的人命令道。

“咚……”

苏阳快步逃回寺内,心中怦怦乱跳,两位天师损了阴神,恐怕是那日符咒自燃的缘故,对方认为太子一群人均在庙中,更有高手,如此才会团团将这山脉围住……

真插翅难飞了。

苏阳走回禅房,将一包裹拿出,这里面有传国玉玺,太子册宝,太子印章,可谓是太子的身份凭证,而后将剩下的衣服一裹,也顾不得在铁树上拴着的马,苏阳走到前厅正殿,对着东侧的天女壁画敲击。

“天女姐姐们,开门啊……”

开门啊,你们有本事睡男人,有本事就开门啊!老子情愿让你们睡!

第十章 传功剧情

外面的兵已经围到了寺庙门口。

苏阳小声敲打着东侧的天女画,这实在是没办法了,若是苏阳能够早早警觉,早就舍庙逃走了,现在追兵突然而来,除了这画壁之中,苏阳一时根本找不到藏身之处。

“天女姐姐?”

听着脚步声都要来了,苏阳脸都贴在了壁画上面,万分心焦,就在这脚步声已经逼到门边之时,苏阳感觉身前一空,身体不由往前栽去,再一回首,已经到了另外地界。

入目所见,亭台楼阁重重座座,里面烛火星星点点,脚下所踩碧草松软,鼻中所嗅花草甘甜,天空漆黑如墨,光亮均从后面传来,苏阳扭过头去,只见身后明净如玻璃,正是宝禅寺内景象。

持着火把,拿着刀刃的官兵已经冲入其中,正在寺内搜索。

可想,只要晚个一两步,就要被这些官兵看出端倪,或者就要被这些官兵所擒,多半是要当场格杀的。

“呼……”

苏阳长舒了一口气,算是死里逃生。

“公子。”

有女声在身侧传来,声音柔美,听的苏阳心中一颤。

应声转脸,苏阳看见一女子,眉若春山淡淡,眼若秋水盈盈,容貌自然十分秀美,头上挽着垂鬟分肖髻,这是唐时处子的标志,而在这女子身后,则有莺莺燕燕一群,穿红着绿,个个都十分美艳,此时一个个看着苏阳,有些捂嘴偷笑,有些含羞带怯。

“多谢天女姐姐活命之恩。”

苏阳对着眼前女子行礼。

“公子不必如此。”

女子端若处子,对苏阳说道:“此地唤作万花林,受仙师点化,开辟成形,是个清净仙境,在这园中只有我等数十姐妹居住在此,适才听到公子呼救,我们姐妹几个拿不定主意,差点错失良机,害了公子,也望公子见谅。”

“岂敢岂敢。”

苏阳打量着这一群女子,心中默叹,如果这辈子真的出不去了,一辈子要厮混在这“盘丝洞”里,和这一群妖精生活在一起,那么一定要有节制,七八天一个,如此阴剥阳复,至少保个长寿。

女子上下打量苏阳,笑而不语,

苏阳回过头去,看着外面宝禅寺中,一个个官兵拿着火把,带着长刀,在这宝禅寺中到处搜寻,其中有几个口渴的,拿着水瓢,对着苏阳洗澡的缸里一舀,咕咕咚咚就喝了下去。

“天女姐姐,这……”

苏阳指着外面,这壁画和后院的夹角,刚好是将苏阳洗澡的缸看在眼中。

“公子莫慌。”

后面有一女子说道:“我们也不常看的。”

行吧。

苏阳懒得说了,反正已经落在你们手中了,要轮要强,悉听尊便,只希望自己能坚持过这几天,等着春燕女菩萨来此,能看到此中端倪,待到自己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之时,能够救自己出去。

“公子,此地不是叙话的地方。”

最前面的貌美女子妙步走来,轻轻抓着苏阳手腕,说道:“此地究竟临近兵人,凶气太盛,公子且跟我到房间里面,这几日便住在这里,待到外面官兵撤走,公子再行离去。”

“嘻嘻嘻……”

“这俩啊~”

“哼~”

跟在后面的女子个个捂嘴偷笑,随着这貌美女子以及苏阳,一并向着这边楼阁处走了过来。

到了一处住所,这貌美女子推开了房门,苏阳入目一看,但见这房间里面红布长挂,红褥平铺,红烛亮起,哪里像是一个平常居住的客房,分明就是一个新婚洞房。

“天女姐姐,这等房间……”

苏阳见此,止步不进,看向眼前貌美女子。

“不必叫我天女。”

那貌美的宫装女子伸手就握住了苏阳的手,柔声说道:“妾身名叫阿惜,与公子早已经有这段前缘,今夜公子即来,妾身自当相就。”

这边说着,阿惜便拉着苏阳,两个人直入这新房里面,坐在桌前,她的姐妹们自然呈上来了美酒佳肴,酥糖板鸭虎皮肉蘑菇香芋,还有几样闲食,酒是黄酒,已经温好,倒在杯中腾腾生烟。

“咕咚……”

苏阳是真的嘴馋了,这段时间在山上,虽说也吃了不少肉,但像这等制作精美的珍馐,穿越以来还真没吃过。

“我……”

苏阳起身,意欲说话。

“公子。”

阿惜轻轻拉着苏阳的手,让苏阳再度坐下来,说道:“这自古姻缘前定,不必人力强求,有缘千里自相投,无缘对面难成偶,你我今日能在此地相会,这自然是前缘注定,公子坐下便是。”

如此温柔,就算是百炼金刚也要成为绕指柔。

但苏阳双腿硬直,就是难坐。

现在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阿惜就算是梳着处女的发型,苏阳也知道她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

坐忘之时,偶然听到的那个“和尚,书生,打铁的,行脚的……”都是被眼前这女子纵情冶荡,最后搞的玉折兰摧。

这声音苏阳记得很清楚。

如果此时他坐下了,恐怕这些女子们调侃的笑料中,就是和尚,书生,打铁的,行脚的,省略号,苏阳。

“阿惜姑娘。”

苏阳对着阿惜一拱手,说道:“阿惜姑娘能对在下援手,在下万分感激,只是阿惜姑娘所说这前缘早定,这缘分是如何记载?又是谁在管领?谁告诉了你?你的前身是谁?我的前身又是谁呢?我们是如何结缘?什么朝代?恳请姑娘诉说明白。”

阿惜尚未见过有如此顶真的,一时难以回答。

“我们家阿惜姐姐见到了千百人,也没有过喜欢的,偏偏就喜欢了公子你,公子在危难之时,呼喊我们,我们均不愿开门,唯独阿惜姐姐开了这门,救了你命,这莫不是前缘早定?”

说话的这个声音,是那一日和阿惜互相调笑时候的姑娘,苏阳循声望去,见这姑娘穿着粉红衣衫,俏丽可爱。

“姑娘。”

苏阳说道:“救命之恩,铭记于心,只是这欲成夫妻,不是看面貌,而是看感情,这有了感情支撑,牵手之时,心心相印,放手之时,牵肠挂肚。而若是仅一见钟情,这眼为情媒,心为欲种,纵然是快活一时,也难以快活一世。”

只要肯谈话,苏阳就能一直将这话谈下去。

阿惜在一侧低头不语。

“你们怎就不能快活一世了?”

粉衣姑娘站起身来,打开了一旁的箱子,顿时苏阳眼前金灿灿一片,里面所装,全是金元宝。

“这些金钱,都是我们家阿惜的,你若是娶了我们家阿惜,今后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也足够你逍遥一世。”

粉衣姑娘叉腰说道。

只怕这钱没命花……

苏阳看都不看眼前的金元宝,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古代的物价还没有多大体会,眼前这金元宝是珠光宝气的,但对苏阳来说,效果不如直接摆上一箱人民币,说道:“姑娘,你真是小看了我的气节,我在那宝禅寺中,吃着蒲公英,虽然满口苦涩,但是心中坦荡,而若是为了这些金钱,而违心和阿惜小姐成婚,就算是天下的美味摆在面前,恐怕都食不知味。”

就是这么有气节!

“你……”

粉衣女子气的满脸涨红,怒声说道:“我们家阿惜姐姐又并非没人要,你不娶,自然有人争着娶……既然你不娶,你也不必在我们这里过夜了,我这就将你推出去,让官兵斩了你算了!”

说着,粉衣女子走上前来,伸手拉着苏阳的胳膊,便要将苏阳往外扯去。

喂喂喂???

苏阳感觉自己有点装过头了,毕竟这是寄人篱下,那个阿惜是个破鞋,自己不想要,但是这里面姑娘这么多,完全可以换个选择啊,你给我一个处,我能在这里将就的……

不待苏阳说话,粉衣女子便将苏阳一推,登时苏阳感觉头晕目眩,脚下不知方位,待到睁开眼时,并非在宝禅寺内,而仍旧在壁画之中,另一房间。

房间地上画着一个太极图,这太极图的四周点着油灯,以八卦方位燃烧,正中央坐着一个枯槁老人,满头白发。

“这酒色财气你均不动摇,你已经有了入我玄真教的资格。”

枯槁老人勉强睁眼,上上下下打量苏阳,说道:“红光照定,紫气缠身,你居然还有帝王之命……”

苏阳拱手施礼,说道:“在下被太子所害,现在被人假认太子。”

突然的来到这里,见到这个老人,苏阳脑海中一瞬间就想到了虚竹见到无崖子,想到了云天河柳梦璃韩菱纱过了酒色财气拜师琼华……

想不到啊,我苏阳居然触发了传功剧情!

“假作真时真亦假。”

老人手指一掐,凝视苏阳,说道:“我居然算不出你的来历……”

“不过你能被送来,必是正人。”

老人从袖中拿出一只毛笔,一本书册,说道:“授你法诀之前,我有一言忠告,修真之法,妙极微芒,虽有口诀,但不可尽按口诀,否则就像是检谱对弈,拘方抓药,稍一失调,精气紊乱,神不归舍,若想成道,需要多看,多想……而当今之世,道经之中大违日增,你需要仔细辩驳,万不可像我一般,一丹吃错……”

第十一章 神笔苏阳

枯槁老人端坐在太极八卦之中,对着苏阳诉说前尘。

“为师唤作李安灵,家境殷实,也考过秀才,后来我父亲得罪了当官的,被安了一个勾结匪徒的名目,家也就败了,自那以后我就逃在深山,有幸遇到师傅,不嫌我资质驽钝,忝列门墙……”

“成道之后,游历四方,随心施救,济度有缘,江南地界也薄有名声,只是不想名声一大,因果纠葛,反而让我失了道心,行功之时一个不察,给自己留下了终生祸害,而后越是补救,越有疏漏,最后信了外丹之术,毁了根基,坏了元神……”

苏阳坐在李安灵的对面,听着李安灵讲道,默默点头。

“昔日张天师收徒,七道试炼,试炼这弟子辱骂不惊。美色不动。见金不取。见虎不惧。偿绢不吝,被诬不辩。存心济物。舍命从师。经过这七道试炼,这弟子果然道心坚定,这才同天师一起修行,两者一同得升上天……若是当日吾师能试一试我,让我时时警惕……唉……”

“我知自己回天乏术之后,便在这里立一画壁,原本也想用七个考验,但毕竟心力不继,后来我想,这天下毁道心的,不过是酒色财气,只要不为酒色财气动心,这道心就不会轻易败坏……”

幸好你心力不继,只设定了酒色财气,我差点原形毕露……

苏阳端端正正的听讲。

“你听我讲,这修真之道,不过就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在我玄真教内都云里雾里,说不明白,你若修行到那一步,只可参考,千万不可依文行事,做出拘方抓药的蠢事……”

苏阳接连点头。

“炼精化气,就是将自身的元精和天地的元气互相结合,合成一炁,打通周身窍道经脉,功成之后步履轻捷,力大无穷,神气在体,固若金刚,服气辟谷,百年不老,个中妙处,一言难尽。”

“炼气化神,则是以精元来培养元神,由气化神,有阴神,阳神之分,修成之后,出入幽冥,神游千里,不可思议之处,也是难以说完。”

这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并非是按部就班,一一修炼,而是两者同时可以修行,神,和气可以互相转换,互相补充,就如同妖怪先是神魂出众,而后身体才有诸般幻化,若是真按照炼精化气,炼气化神,那不免就成为了拘方抓药的愚夫。

所谓的内丹术,就是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之后的精气神熔融一体,成为一颗金丹,届时再过风火雷三劫,就可以成为逍遥自在的天仙。

苏阳已经服了玉液,此时神思敏捷,过目不忘,但凡是李安灵所讲,苏阳一一记在心中,有不明之处,也即刻的问了出来,倒是将这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修炼方法领会的清楚明白。

“修行上的,为师已经跟你说明白了。”

李安灵看着苏阳,身边八卦坛火有些已经熄灭,有些如同青豆大小,正如同是李安灵的性命一般,是风中残烛。

“玄真教中,为师这一代共有三人,而仅有为师一人得到宝箓,你的两个师伯均有不满,对为师再三堵截,特别是在为师偶然之下,得到神笔,更是心疑你师祖偏心,现已然叛教多年,易名改姓,今后在江湖中你要多个心眼,留神防备。”

李安灵说了宗门之事,将手边的毛笔,玉册递给苏阳。

“玄真玉册,里面均是我玄真教不传之秘,今后你需好好领会,至于这一根神笔,更是关乎上天机密。”

李安灵双眼勉强瞪大,看着苏阳,说道:“它从天而降,为师也恰巧捡到,这神笔之中有诸般玄妙,今后你自会一一领会,你要谨慎使用,切勿在人前卖弄,以免惹祸上身……”

“我知道。”

苏阳郑重的接过了神笔,说道:“闷声发大财!”

李安灵含笑点头,示意苏阳走近,说道:“为师快意一生,并无什么遗憾,只愿你能够在修行道路上辨别邪正,在这炼气之路上走到尽头,成就天仙之位,也算是光耀我玄真一脉……”

苏阳点点头,他本就不太喜欢神仙系,作为一个神仙,还要蝇营狗苟扣扣算算,一点都不洒脱。

“很好!”

李安灵双眼已合,颤颤抖抖的说道:“出了宝禅寺的门,往西南方向走,约十里,有一个很大的青石板皮,我炼丹的地方在那里,那个地方有一棵朱草,是我们玄真教历代传下来的……你可不要把它……弄丢了……”

言犹未尽,李安灵已经合目归天。

“……”

苏阳看着眼前的李安灵,心情颇为复杂,这人可谓是一手将他带上了修行路,但是来的太快,来不及培养感情,死的太快,想要为他挤出两滴眼泪都难。

“师傅!”

苏阳跪在地上,对着李安灵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叹道:“我们门派的朱草已经被春燕那小妮子拿跑了……”

叩头之后,苏阳蓦然良久。

玄真教的玉册之中,并无超度秘法。

苏阳将李安灵的尸身平放在地,去了门外,打了一盆干净的水,看着李安灵,说道:“我就用从路边购买的《青要紫书金根众经》中超度的法门为你做一场法式吧,很灵的。”

这出自青要紫书金根众经,说的是修行者的父母,叔伯死亡之时,用这练祝死尸法予以超度。

“气化成神,尸变入玄,三化五练,升入九天,九天之劫,更度甲身,甲身更化,得为真人……”

手指沾水,轻轻的洒落在李安灵的尸身之上,而后苏阳用这水净面,洗手,又继续祷告:“天地已清,人化已生,得升上天,九变受形,五苦三凃,断落死名,超度穷魂,还向帝庭……”

根据真经上说,如此亡人更受化生于九天之上,九年得升玉清之宫,这究竟孰真孰假,苏阳无法判断,但是面对死去的李安灵,这算是苏阳能做的。

得授真经,更传法门,如此已经过去一天一夜。

推开大门,苏阳迈步走出,却自然而然的走到了宝禅寺内,回头看去,只见这壁画已经失了神韵,画中的天女虽然俏丽美艳,但没有了那种眼波将动,樱唇欲起的感觉。

这壁画已经死了。

苏阳看向了西侧的壁画,里面的和尚仍旧是栩栩如生,在里面讲经说法。

李安灵说,这西侧壁画里面,是他至交好友,宏恩禅师讲解佛法所在,正如这东侧的壁画在寻找一个传人,西侧的壁画也在寻找一个佛法传人,只是宏恩禅师的佛理太过粗暴,太过直白,和以往所知佛理大相径庭,故此这和尚们进去一个,陷入一个,若无天大气魄和绝世慧根,谁也得不到宏恩禅师的传承。

苏阳能够得到这道家传承,已经心满意足,自觉没有慧根,也觉得自己不是学佛的料,故此对那壁画只是了解就好,并无想要冒险去弄套佛家真经的意图。

摇摇头,苏阳往后院走去。

宝禅寺后院,铁树上的马被人牵走。

洗澡的水缸被打倒在地,浇灌的这后院满是泥泞,伙房里面一片狼藉,吃饭的铁锅都被翻的个底朝天。

“畜生!”

捏了捏鼻子,苏阳心中满是不爽,这弄的一片狼藉,最后不还是要他收拾?

将锅放回灶台,水缸扶起放在外面,狼藉的地方大概整理一下,搞得能够看的过眼,坐回禅房里面,苏阳从怀中掏出一钱袋,上面画着八卦,伸手一掏,便在里面将神笔掏了出来。

这八卦袋也是苏阳便宜师傅李安灵的东西,属于一个小储物袋,苏阳的传国玉玺,太子册宝,太子印章,玄真玉册,以及换洗衣裳都在里面,松松散散,省了苏阳不少事。

拿神笔,研墨。

捏着神笔,苏阳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动画片里面的那个身影。

面对权贵,他挺直腰杆,大声喝道:“我马良只给穷人画画!”

而同样拿着神笔的苏阳,他要告诉马良,他就是个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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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子上面,苏阳简单粗暴的画了这样的一个图案,然后用毛笔画一个圈,将这些字母连在一起,手中拿着神笔,如同江流儿天地大同的起手式,眼眸之中都绽放光芒!

点睛!

重重的一笔点在了眼睛的方位。

收起神笔,苏阳抄起了一根木棒……这是被官兵们打掉的禅房门框。

桌子上面,苏阳所画的图案一点点的往外凸出,虽然是墨笔所化,但这出来之时,已经是自然上色,过不多时,就在这桌子上面出现了一只猪!

不错,苏阳画的就是一只猪。

这猪从桌子上显形之后,活灵活现,苏阳大略审视一下,和真正的猪并无差别。

“啪!”

苏阳一棍子重重摔在了猪脑袋上。

今天这日子值得纪念,苏阳要吃一顿猪肉。

这一棍子打在猪脑袋上,这猪立刻四肢僵直,而后直接就躺在地上,在苏阳的眼前,直接化为一滩散乱的墨迹……

不能吃……

哆啦i梦说

书在签约,签约的这几天先一更,等到签约之后,有推荐的时候,开始恢复两更……责编要求的【笑脸】

第十二章 还我原貌

满天繁星,弯月在东。

盘膝掐指,苏阳静坐在禅房之中。

去了画壁的心病,得到了内丹术传承,苏阳心中坦然,也就默默运转这内丹术的根本,呼吸吐纳,引气入体,许是因为服用玉液,这仙门的第一关在有了法门之后,苏阳修行是水到渠成。

伴随着呼吸搬运,气冲关元,转至脚底涌泉,而后清凉之气从脚底升起,转而流淌周身十二正经,上至泥丸宫,下转任督二脉,最终转回关元,如此方为一大周天。

运功良久,苏阳猛然站起身来,伸手劈腿,刚劲有力。

“呦,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是大有长进呢。”

庭院的铁树之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俏丽身影,一身翠红衣衫,云鬓斜簪,柳眉杏眼,一手拿着一白丝手帕,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食盒,笑语嫣然。

“仙子!”

苏阳一见此女,恭恭敬敬的弯腰施礼。

“你可别。”

春燕让过身去,面上带笑,说道:“你这种人有大运,可不是人人都能受你礼的。”

距离和春燕分别,此时已有半个月,今日春燕是真的赴约而来,苏阳万分欣喜。

慢步走在庭院里面,春燕看到了这宝禅寺内多有败坏痕迹,知道是遇到了敌人,说道:“这半个月来,并不容易吧。”

“还好。”

苏阳微笑说道:“我去石室里面躲了几日,他们也就退了。”

春燕微微点头,说道:“用那朱草给娘娘祝寿,我果然是出了一次风头,娘娘对我赏赐不薄,这也是多亏了你,过寿之后,我便前往白云城,亏得那里的人识得娘娘,借着娘娘的面,才赐了我这一点仙水。”

春燕先进了禅房,将食盒放下,方才缓步走出,自手中拿出一白色瓷瓶,在苏阳眼前晃动。

苏阳伸手去抓,春燕轻巧扭身,拿着白色瓷瓶已经闪身一侧,苏阳再扑,春燕再躲,如此过了两三次,苏阳终是不追,开口讨饶,春燕才终究不躲,走到了苏阳洗澡的水缸边上。

轻轻打开封口,春燕将这瓶中之水往水缸之中倒去。

在她手中的瓷瓶不过巴掌大小,依照苏阳所见,也就是二两容量,而这水缸若是打满,至少要五桶水,但就是春燕这一倒,只听呼呼水声,水缸中立刻冒出蒸腾的白烟,不过片刻,这一缸的水便被春燕给倒满了。

“你把衣服脱了,就在这缸里面洗个澡吧。”

春燕看着苏阳,说道:“在这仙水里面洗过,无论是新伤旧疤,都能一并除去。”

“好!”

苏阳欣喜,终于不用顶着太子的脸,能够恢复自己英俊的容颜了。

“……”

“……”

春燕立足水缸处丝毫不动,苏阳应了一声之后也并不动弹,气氛一时就僵持住了。

“你洗啊。”

春燕看着苏阳。

“嗨……”

苏阳愣了一下,说道:“春燕姑娘,我这要洗澡沐浴,你站在这里,这不妥吧。”

画壁里面的女妖看我洗澡也是遮遮掩掩的,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

“呵呵呵呵……”

春燕手帕捂着嘴巴一阵娇笑,说道:“我的眼睛,和你的眼睛可不一样,什么远的近的,明的暗的,隔墙的隔板的,只要我想看,就没有我看不到的,你穿着衣服和脱了衣服,在我面前又有什么……啊!”

不等春燕说完,苏阳已经果断在庭院中脱起衣服,宽衣解带,毫不犹豫的就将裤子往下褪去。

“呸!”

春燕双手捂眼,碎步跑进了禅房里面,砰的一声,苏阳修好的禅房门吱吱作响。

装什么老司姬嘛。

伸手试了试水温,略显滚烫,苏阳果断就跳出缸中,缸中的仙水哗哗作响,流淌一地,进入到这仙水之中,初时还不觉得什么,不一会儿就像是进了鱼疗池一样,浑身上下酥酥麻麻,像是有无数的小鱼在啄,特别是苏阳闭气进入缸中,让这仙水没过脸面,感觉这脸皮突然就不是自己的了。

轻轻在脸上一撮,这脸皮直接揭起。

“嗯?”

苏阳探出水面,看着手中的这个脸皮。

这算什么?太子的脸皮直接粘在我的脸上?那么这段时间,太子不要脸,老子二皮脸?

苏阳极限一换一。

将这脸皮收放一边,苏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抬手看自己手臂上的疤痕也已经冰消雪融,身上的胎记杳然无踪,就算是原本那因为长胖而出现的裂纹,此时也皆不可见。

在这仙水之中待了一会儿,感觉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过去,苏阳便从水中站起,胡乱的擦拭一下身体,穿着衣服便往禅房这里走来。

推开禅房门扉,苏阳见春燕坐在桌前,一旁的食盒已经打开,在这桌上摆放着四样菜肴,分别是鹅掌鸭信,火腿肘子,红烧鲤鱼,清蒸鹌鹑,周围摆放一圈剥好的鹌鹑蛋。

“你这里现在连个油灯……”

春燕听到苏阳进来,开口说道,话只说了一半,看着苏阳,春燕便愣住了心中暗衬:这人恢复了本来面貌,倒是又好看了几分。而后又看苏阳虽破衣敝履,但神意磊落,举止洒脱,纵然是被坑害,被追捕,却不怨不怒,如同独鹤孤松,洒然自在。

“那些当兵的跟个土匪一样。”

苏阳看到春燕摆在桌子上的餐食,笑道:“真巧了,今日我也做了几个菜,准备招待你。”

转身走入伙房,拿出这两日造的木碗木筷。

这两日琢磨神笔,苏阳画了不少东西,例如这些碗筷,若是用神笔所画,并不长久,汤水过烫,都可能使它化为一滩墨迹,但若是用来画刀锯,那么倒好用,这些画中的东西,便是在阳光下都可照例显形,洒上一层朱砂都丝毫无碍。

野鸡炖蘑菇,烤山羊肉。

“荒山野岭,食材受限,也就这两样手艺能拿得出手。”

苏阳将这两样端了上来,手中拿一烛火,春燕看去,见是一竹筒里面盛放脂油,幽幽放着火光。

“难得你有这样的心……”

春燕垂眸轻笑,说道:“这些饭菜,可……可不是我给你带的。”

“莫非是小义子?”

分了碗筷,将野鸡炖蘑菇和烤山羊肉放在桌上,苏阳已经迫不及待的将火腿肘子夹了一块,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这狗奴才还算有点良心。”

春燕脸上一沉,不满的哼一声,扭过脸去,冷声说道:“你倒像是个饿死鬼!”

苏阳先不答话,只管往嘴里面塞东西吃,在这荒山野岭,手上就那么一点盐巴,就算是会点烧烤,能抓野鸡,也终究比不过这种正儿八经的料理。

胡乱咽了几口,看春燕仍旧生着闷气,苏阳才凑过脸去,说道:“春燕姐姐,像这种饭菜,小义子那狼心狗肺的怎么能想起我呢,肯定是我菩萨心肠的春燕姐姐,想到我在这荒山野岭,食不果腹,才会给我带来这样的美食。”

阴曹地府和阳间虽然有异,但一样能够做出阳间饭菜。

听到苏阳这般说,春燕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

“我看你这几日不像食不果腹,倒是挺有雅兴的。”

春燕起身轻轻迈步,在这房间里面溜达。

这两日苏阳实验神笔,但是身前又没什么纸张,就将墨水直接涂抹在了墙上桌上,故此这房间里面满是涂鸦。

“这个是什么?”

春燕指着其中一个涂鸦,问道。

“这是……手枪。”

苏阳抬头,看着春燕指着的图案,抿抿嘴,说道:“是我设计的一种新武器……”

苏阳并非是美术生,这画画的本事实在不入流,这几日在房间里面实验神笔,画了不少的东西,例如飞机大炮手枪手雷,这些东西画成之后,拿下来也是铁疙瘩一块,根本毫无用处,倒是一些小动物,纵然苏阳画法抽象,也总是能将这动物召出。

但是这召出的动物根本不听苏阳操控,活灵活现,爱干什么干什么,似是有一定的时间限制,过段时间之后,便会回到画中,等到某一刻,这画中动物再跳出来。

神笔画画也并非全无消耗,若是苏阳执笔画画的时间过长,便会头晕目眩,眼前发黑,非得睡上一觉,才会好上一些。

这消耗的,应该是“神”。

“怎么用?”

春燕看着手枪。

苏阳犹豫一下,说道:“拿着往人头上砸……”

这一下,又让春燕笑出声来。

“你已经返本还源,回了原本面貌,今后有什么打算?”

春燕坐在桌前,也拿起了筷子,问苏阳道。

“云游四海,寻仙访道。”

苏阳放下碗筷,认真说道。

聊斋世界,瑰丽多姿,深山灌林,云藏妖魅,市井人间,又隐鬼神,这样的世界,苏阳想要走一走,看一看,多多见识。

“你就不怕坏了你的道心?”

春燕皱眉说道,卷入红尘,不免就有许多是非,不知道下次见面的时候,苏阳还能否如今日这般,神意落落,自在洒脱。

“我哪里有什么道心。”

苏阳长个懒腰,说道:“我啊,就是有好奇心。”

第十三章 太子未废

“啊……”

站立在宝禅寺的门口,迎着初升的霞光,苏阳大声的吼了一声,进入这宝禅寺门的时候,苏阳只是一凡夫俗子,有鬼在后面吊着,有内贼在身边跟着,但进入到了这宝禅寺后,终于是时来运转。

回过身来,苏阳看了一眼宝禅寺,寺内的宝志禅师一如往常,慈眉善目,端坐莲台。

“再见,和尚!”

苏阳心情好,对着宝志和尚挥挥手,伸手将宝禅寺的大门关上,临行之前,苏阳还给宝禅寺打扫了一遍,除了禅房里面自己留下的墨迹,其余一切和他来时也差不多。

腰间挂着八卦袋,苏阳两手空空,向着山下走去。

其时霞光初现,山间薄雾絮绕,树木郁郁葱葱,霞光,雾气,绿林三者交融,东西弥漫。苏阳行走之时,依照呼气吐纳之法,采集山林灵气,步履轻捷,也不觉疲惫。

许是这下坡路好走,但这等步履轻捷,却让苏阳不由自主想到了孙悟空学艺归来,西游记中的诗句。

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

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

当时过海波难进,今日来回甚易行。

别语叮咛还在耳,何期顷刻见东溟。

苏阳并非是孙猴子,没有猴子猴孙叮咛,在这世间孑然一身,反而是让他了无牵挂。

下山之路曲折蜿蜒,苏阳走的不紧不慢,上山之时匆匆忙忙,苏阳只顾逃命,而在这下山之时,却看到这山林中别样风光,山涧奔流,如同鸣雷般轰轰作响,溅射的水花,如同下雪般纷纷而下,而归入潭中,则又幽幽静静,碧水一潭。

苏阳干脆就舍弃了下山的路,沿着这山涧往下走去。服了玉液,开了天灵,强了元神,也让身体有了变化,近两日修行内丹术,虽时日尚浅,也让苏阳有了真炁的底子,沿着山涧,两侧丛林茂密,并无行路,苏阳就在这山涧石头跳来跳去,倒也不慢。

至于沿着山涧下去会到什么地方,苏阳并不担心。

贝爷说过,这荒山野岭就是要沿着河走,一定能够找到人烟。

这一找,直接从清晨找到了傍晚,直至夕阳西下,天色昏沉,方才遥遥的看到一城,临到近前,看到了城门上写着【广平县】,门口重兵把守,墙边贴着太子画像,细细检查每一个入城者,苏阳走了一天,纵然是腰酸腿疼,这个时候也昂首挺胸,大步的迈进了广平县门。

入得城门,看这天色将晚,街道昏寂,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往家走去,大乾王朝虽然并无宵禁,但古代这照明环境,终究是对晚间活动有所限制。

走了一天,苏阳中午的时候,吃的是昨夜剩下来的糕点,一路喝的是山泉水,此时此刻进入城中,真的是又累又饿,进入城后,直接拦下一人,拱手问道:“这位大哥,敢问这城中客栈多在何处?”

被拦下的人穿绸缎长衫,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嘴唇上面有点胡须,手中牵着一匹白马,而让苏阳颇为忍俊不禁的,便是这匹白马头正中央没有一点毛,光秃秃的一块。

这被拦下的人神情斜眼瞥视苏阳,见苏阳一身穷苦人家的衣衫,不免带着轻视,伸手指着北面,说道:“你也算问对人了,我舅舅在城中开一客栈,在广平县最有盛名,你就这样一路北走,这条路走到头之后,再往西走二十丈,准能看到。”

“谢了。”

苏阳一拱手,并不以对方看轻自己而恼怒,迈步沿路而去。

“哼……”

后面的人又冷哼一声,牵着秃顶马,向着街边拐去。

苏阳循着路一直前行,依照此人所说西拐二十丈,而后站在关圣帝君的庙门前停了下来。

这……

随便找一个人问路,然后就被胡乱指路……

不是说古代民风淳朴吗?

还是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就是在这时间段传出来的?

“后生,你是要烧香吗?”

街边卖字的一个老头正在收拾毛笔纸张,看到苏阳站在关圣帝君庙前愣住,开口说道:“若要烧香,要早点来,现在这天色晚了,卖香的都回去了。”

关圣帝君庙在这广平县颇有灵验,香火不少,倒是让门口这些卖香的都跟着发财了。

“老人家。”

苏阳苦笑说道:“我是找客栈的,被人诓骗到这里了。”

“找客栈?”

老头子愣了一下,说道:“那可真是南辕北辙了,这边都是百姓住房,要找客栈,要往城南。”

“唉……”

苏阳叹气一声,跑了这一段冤枉路,是他自己识人不明,也是他自己脑子一根筋,路途中就没有找旁人求证一下,归根结底是自己笨。

“诓骗你的那个人,可是牵着一匹头顶没有毛的马?”

老人家正在收拾东西,忽又问道。

“正是。”

苏阳说道。

“呵,果不其然,又是这个张向北,这个人口舌巧捷,言辞闪烁,从来就没有一句实话。”

老头子愤懑说道:“别说你们外地人找他问路,就是他至亲骨肉,在他口中也难得实话,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个人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看得出来,这老人为人刚正,对于张向北这种人颇看不起。

“既然此人招人嫌弃,本地就没人治他?”

苏阳问道。

“呵,县丞是他姐夫,他姐姐又给县丞生了一个俊俏小子,有他庇护,谁能治他。”

老头子继续收拾纸张毛笔,用步包起。

县丞可是正儿八经的八品官,这职位若是放在现代,基本就是副县长。

“爹。”

一个身体修长,面容俊逸的青年人怀中抱一两岁的孩子,向着这边走来,看到老头子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慌忙将孩子放下,帮衬着将椅子,桌子以及包裹拿着。

老头子则将孩子抱在怀中,伸手逗弄,问着:“福儿,你乖不乖啊。”

“福儿乖,爹不乖,爹把虫踩扁了,虫不会飞了。”

叫福儿的小孩子揪着老头子的胡子,奶声奶气的告状,这可爱的模样顿时让老头一阵大笑。

“是个蜜蜂,我怕蛰到她们娘俩儿。”

青年掂着椅子,挎着桌子,手边还拎着抱负,对他老爹辩解。

这老头自然是偏帮自己的孙子,斥骂了青年两句,让小孩子在他怀中大笑出声。

“呵呵……”

这家庭和美的一幕让苏阳看了微笑,摇了摇头,向着客栈方向走去。

“后生,我看你来这里也不像是走亲的,若是无处可去,不放到我家吃顿便饭,虽只有蒸饼稀粥,却也足以管饱。”

老头子抱着孙子,看苏阳一人走开,开口说道。

“不劳老伯费心了。”

苏阳往后招手,说道:“我晚上要吃顿肉。”

老头暗自摇头,苏阳的衣衫装扮多不如他,想来也是在说空话,手中抱着孙儿,对后面青年说道:“相如,我们回去吧。”

“唉。”

后面的青年挎着桌子椅子,一并回家去了。

朱家楼。

这是苏阳入目所见,最气派的一家酒楼,卖不走进去,苏阳找了靠墙的地方坐下,当即就有跑堂的跑上来擦拭桌子,送上茶水,苏阳点了两样荤菜,要了两碗米饭,咕咚咕咚的喝了两碗茶水,感觉身体才舒畅些。

这酒楼里面,北面,西面均坐着七八个人,坐态不堪,手中拿着酒碗,口中所谈,不过是花楼里面哪个姑娘好看。

“你说那太子都跑哪儿去了,别的太子都是抢着登基,就这个太子倒是跑了!”

“哎呦。这王哥是想媳妇了吧。”

“王哥和嫂子那是真感情,王哥每月所得银子,也都托人送回家去,跟你们可不一样。”

这些人均是城中驻守的官兵,此时下了岗位,在这酒楼里面喝酒。

“要我说啊,王哥你想开点,还是跟我们一样,把老婆典出去,吃喝有人养,人家还给你送银两,等你回去,那老婆还是你的,你也便不用这么心心念念了。”

这些人说话声音颇大,苏阳不用刻意听,这声音就自然送来,原来他们这些当官兵的,有值夜班,有调守地方,有征讨贼寇,时常不会在家,更兼有性命危险,故此有些官兵便典当妻子,抵押给人,换了银两,在外消遣。

长见识了……

苏阳在一边喝茶,一边默默听着。

“别胡说八道了!”

那个王哥叫道:“我们都知道,太子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就是想要找到太子,让他回宫登基,早日结束我们这等苦差事。”

“要我说,齐王也真是仁德……”

苏阳在一边听着,越是听,眉头越是皱起。

原来这齐王在入京之后,只是总摄朝政,并未登基,自言只是入京铲除奸佞,而皇帝的人选,必然是太子陈阳,这现在这广平县内这么多官兵,也全是因有太子踪迹就在附近。

这是要博一个仁义之名?

还是想要将太子抓回去禅位,如此堵住悠悠之口?

苏阳捏着下巴,感觉是多此一举,看看李世民,看看朱棣,都是直登皇位,大家都杀伐果断,怎么到齐王你这就拉了垮了?

第十四章 莫贪横财

当初苏阳醒的时候,模模糊糊,身边的人给他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身边的人给他说齐王夺了天下,夺了皇位,苏阳也就这么以为,只是不曾想到,这齐王在最后皇位这一步还在犹豫。

不过这天下已经是齐王的了,用什么手段得到皇位是人家的自由。

苏阳已经脱掉了太子的面孔,这些事情和他没什么相干了。

歪着头又听了一阵八卦,苏阳感觉非常下饭,直接将两大碗米饭给吃的干干净净,吩咐跑堂的,要了一间上房,苏阳进去打坐调息,培育真气。

修行之道,非是旦夕之功,吐纳导引,日日坚持,自然圆满。

清晨起床,洗漱之后,苏阳喝了一碗粥,在深山呆了这一段时间,苏阳感觉还是五谷杂粮最是养人。

昨日的疲累此时已全然不见,苏阳长个懒腰,走上街头,准备置办几套新衣裳,买几双新鞋子,也好过整天这般敝衣破履,让人轻慢。

布庄里面罗列各色布匹,这些布匹因为厚薄差异,价钱不同,苏阳大略了解之后,挑了四匹布色,便交给掌柜的,要掌柜的将它们做成衣衫。

“小兄弟你可真有眼光。”

掌柜的给苏阳量身体,记尺寸,说道:“你挑的这些布,都是冯家娘子织成的,是我们布庄的上品。”

“你们做生意的,当然是夸自己的东西好。”

苏阳任由掌柜的尺量身体,说道。

“冯家娘子织的布不用夸,冯家娘子……”

掌柜的留着八字小胡须,身材矮小,一面给苏阳尺量身子,一边给苏阳说这冯家娘子织布均匀,心灵手巧,絮絮叨叨中,掌柜的眸光往外一看,说道:“呐,卖主来了。”

苏阳向门外望去,见昨日所见,抱着孩子迎接父亲的那个书生进了布庄,一身青衫倒也利落,腋下夹着一匹布,笑脸对掌柜的打招呼。

“冯相公。”

掌柜的满脸堆笑,将书生迎进来,说道:“旁人织一匹布,昼夜辛劳,也要一个月,倒是你家的布,二十天准来,织的也比旁人的好。”

“是拙荆辛苦所致。”

冯相公将布交放上桌,让掌柜的过目。

掌柜的已经给苏阳量好尺码,将冯相公的布打开看了两眼,赞道:“好布,我这就给你结款。”说着,起身就往后面取银子。

掌柜的一走,这布庄里面仅有苏阳和冯相公两人,冯相公便拱手,对着苏阳招呼,两个人谈了两句,彼此就通了姓名。

苏阳这才知道,此人唤作冯相如,二十有六,是个秀才,老父在关帝庙前卖字,妻子在家织布,两人供他在家苦读,等着秋试。

苏阳通告冯相如,则说是从河南来,要往京都投亲,路过此地,粗略认识几个字,并无功名在身。

两个人谈了一阵,掌柜的便来前将银两清了,冯相如记挂家中妻儿,便告辞离去,苏阳付了定金,也就离了布庄,走向街头。

广平县城以东西长,南北短,城中百姓往来穿梭,各有营生,酒楼茶肆生意大多不错,足见生活质量还算不错。

又因在这左近有太子踪迹,故此这广平县内多了不少官兵,又来了位太守,据说巡抚也要来此。

在一家店内买了一驴肉火烧,苏阳边吃边走,拐过街角,看到了水井边上围了一大群人,里面还在吵吵闹闹,本着看热闹的天性,苏阳便挤了进去。

“把钱给老子拿过来!”

发出声音的人绸缎长衫,嘴上有胡须,正是昨天故意给苏阳指岔路的张向北。

在张向北对面站着两人,其一为老头子,穿的还算整洁,只是年岁已大,身形伛偻,而另一个人则是一壮年男子,身宽体胖,手中拿着一个钱袋,怒目的瞪着张向北,说道:“这钱不是你的!”

“你凭什么说这钱不是我的?难道这钱是你的?”

“这钱也不是我的,是我捡的。”

“没错,就是我丢的。”

“你能说出这里面有多少钱吗?合的来就给你。”

“老子钱多了,花钱不记账!”

张向北和那壮年小伙你一言,我一语,事情的大概就被苏阳所知。

这老头子和壮小伙两个人在这捡到一个钱袋,驻足此地,想要等失主,只是失主没有等到,倒是等到了张向北这等人,此时赖着这钱就是他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在这里吵起来了。

“你不给我,也好,我们现在去见官,我们去找县丞大人,由县丞大人剖判分明!”

张向北一把抓住壮小伙,另一只手握住钱袋,拉扯着便要见官。

当地不少人皆知这张向北是无赖豪强,这县丞又是他的姐夫,心中均知这两人若是跟他见了姐夫,恐怕难讨到好,都在一边暗自摇头,也不敢吭声。

唉?这钱袋不是郑虎家的标识吗?

苏阳想到了那掉进陷阱里面断腿的郑虎。

“小兄弟啊。”

苏阳从人群中站出来,伸手按在钱袋上面,对着旁边的壮小伙说道:“小兄弟啊,你不认得眼前之人,他就是我们县丞大人的小舅子!”

“小舅子算什么?”

眼前壮汉毫不松手,叫道:“我还是县令的亲兄弟呢!”

县令比县丞大,两者就似县长和副县长。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看着壮汉也带着尊敬,这县令大人的亲兄弟,那可比这县丞大人的小舅子要厉害的多。

张向北也一下子就撒了手,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壮汉,问道:“周县令似是没有你这兄弟。”

“当然没有了。”

壮汉说道:“我叫白乙,我哥哥在浙江做县令。”

“嘘……”

围观的人不由嘘出声。

一个是浙江的县令,一个是湖北的县丞,此地是在湖北,浙江的县令管不到,那么自然是县丞厉害。

“给老子拿过来!”

张向北伸手一抓,便要强行将这里面的银两给夺走,壮汉白乙自然不愿,两个人你撕我拽,你也不松,我也不放,瞪的面红耳赤。

苏阳眼见这两人要打起来,伸手一劈,从两人手中直接夺走了钱袋,止住两人,对着白乙说道:“小兄弟啊,这县官不如现管,你们若是继续争夺下去,徒劳无益,不妨我们将这钱袋打开,在里面给你拿出一些路费,剩下的钱就交给他算了。”

白乙对着苏阳怒目而视。

张向北双手抱胸,面有得色。

“后生。”

白父走上前,拉着白乙,看着苏阳说道:“这财可义取,不能力夺,像这等钱财,便是放在我父子俩手中,我俩也不能受用,这富贵有数,穷通有定,天地无私,鬼神昭应,便是得了钱财,也损了自己的德行,我劝你俩还是行善为高,莫贪横财。”

一番话说得殷殷切切,话毕,白父拉着白乙,也不管这钱如何定夺,转身就走。

佩服!

苏阳目送白父离开。

“呸!”

张向北对着白父和白乙呸了一声,骂道:“酸不可闻!臭不可闻!”而后劈手到苏阳这边,意欲将钱袋夺回来。

“唉,张大哥别急嘛。”

苏阳轻轻一抛钱袋,让过了张向北的手,而后将钱袋接在手中,轻轻掂量,笑着说道:“像张大哥这种人,也是我们城内有名的体面人,张大哥发的这一笔财,我们也不敢说见者有份,不过请我们到酒楼茶肆,吃上一顿,也可以吧。”

张向北视线随着苏阳手中钱袋上下起伏,又看这周围这些平头百姓不过二三十个,吃上一顿,也不过四五百文,而看钱袋里面,应该都是银子。

怎么都是赚,绝对不会亏。

张向北心情极佳,大手一挥,说道:“好,就你们这些人,跟着我去……”

“李家店。”

苏阳说道。

张向北接过钱袋,打开一看,黄的是金,白的是银,这沉甸甸的一包足够他花销半年,当下心情极佳,说道:“好,我们就去李家店!”就算是多开销一点也没事。

“小老弟,听口音你不像我们这的,不过我看你挺眼熟的,你家住哪里?”

张向北自觉今日得到横财,也多仰仗苏阳,故此问道,想要将苏阳收为他身边小弟,为他跑腿。

你果然忘了昨天骗老子的事。

苏阳随口扯谎,一并向着李家店走去。

到了这店内,张向北喜出风头,直接张罗了五桌,又怕后续这些人自行添菜,再添花销,故此等到菜肴上桌之后,张向北拿着钱袋,找到老板就直接结账。

“把这些银子给我称一下,换成散钱,账先清了。”

张向北拿出一把银子,阔气说道。

大乾王朝平民百姓最多用的是铜钱,而用银子消费,则需要称称重量,如此才能兑换。

“等一下。”

张向北来到这里的张扬吵闹,可谓引人夺目,而看到钱袋之后,从楼上下来一人,络腮胡须,身高体壮,一手按着钱袋,厉声喝道:“这钱袋你从哪里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张向北心惊胆战,又看此人怒目对着他,忍不住叫道:“这是老子的!”

“啪!”

蒲团大的巴掌已经抽在了张向北的脸上!

第十五章 感阳走尸

抽打张向北的人,是郑虎属下,半属家奴,随着郑虎一同搜捕太子,现在郑虎腿伤,在广平县休养,他们轮班守护,没想到吃顿饭的功夫,居然看到了郑虎的钱袋在旁人手中,这非偷即盗,故此下手毫不留情。

张向北悍然还手,此时他心中暗衬,是他请了这么多人来此吃饭,他一还手,这些人必定要跟着上来。谁料他还手之后,这些随他吃饭的人做鸟兽散,围在门口,不敢往前一步,倒是楼上又跳下来几个壮汉,三拳两脚,就将他打的只有挨打的份。

拳打脸,脚踢腹,张向北脸上开了染坊一样,青一块紫一块红一片。

余光中,张向北看到了要他来请客的苏阳,站在人群之中,笑的非常开怀,心知被对方诓骗,伸手一指,欲拖苏阳下水,只是话未出声,便已经被砸掉了门牙。

念头通达。

苏阳笑的开怀,旁边围观的人也是指指点点,在看热闹。

这县丞的小舅子在广平县作威作福,为祸一方,百姓里面多有怨言,此时看他倒霉,对老百姓们来说是大快人心。

毒打一阵之后,这几个兵便将张向北给捆了,压着张向北去寻找郑虎,如何处理张向北,要看郑虎如何定夺。

看着张向北凄惨的模样,百姓们是看的拍手叫好,不少爱看热闹的百姓一路跟着,就是要看张向北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县丞的小舅子固然厉害,但这些外地来的军爷一个比一个牛气嘞,就连本地周县令,对人家都是毕恭毕敬呢。

百姓们也都是心情舒畅,如同过年一般舒服。

坑了张向北一把,苏阳心情畅快,继续走在街上。

此次来到广平县城,苏阳有两件事情,其一是置办两身行头,今后这行走江湖,浪迹天涯,不能整天衣衫褴褛,被人看轻是小事,穿的不舒服是大事。其二则是找人学习绘画。

神笔有种种神妙,若是不能绘画,每天弄一些涂鸦,不仅自己束手束脚,也糟蹋了这一支神笔。

“若说丹青画作,那么首推我们这里的郭秀才,他的丹青画作,片纸尺幅,能值百两。”

苏阳打听的时候,有人介绍说道。

“郭秀才人在何处?”

苏阳问道。

“郭秀才住在七里。”

“哦……”

苏阳点点头,问道:“七里在哪里?”

七里是广平县一住宅区域,住在此地的人家资颇丰,多是衙门亲眷,也有本地豪强。

苏阳来到此处之时,只见这七里街头巷尾多有官兵,将此地封的严严实实,来往之人均被挡在其外,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张向北被吊在大树上面,在树上哀嚎不止。

那个一直将苏阳当做真太子,在后面追的郑虎。此时腿上绑缚夹板,显然是腿伤未愈,在街道正中,坐在一个太师椅上,嘴唇青紫,面色苍白,旁边有两侍女为他撑伞,郑虎也在勉强吩咐着身边的人。

“这里有什么事,让官兵围的像个铁桶似的?”

苏阳询问围观的人。

不管是什么年代,都不缺乏这种看热闹的人,此时听到苏阳在问,旁边的人也就给苏阳说了情况。

据说这郑虎官爷能够捉妖,来到城中,便发现这城内似有妖物,自那以后就暗下手段,昨夜带着几个能手,一宿未眠,穷追猛堵,终于是将一狐妖逼入到了这七里中,现在正调动兵马搜捕。

“哦……”

苏阳点点头,眺望着七里之内,只见这七里内的家眷都被赶在街上,一个个战战栗栗,狗叫之声在里面沸成一片,一对对官兵在里面走来走去,像是在抄家一般。

也难怪郑虎的钱袋会掉在外面,只是今天是不能拜访郭秀才了。

苏阳转身便准备离去。

“我这房中兰花竹木均是精心培植,你们怎能如此糟蹋。”

“乒乒乓乓……”

“再给我乱叫,直接将你下狱!”

伴随着官兵的几声怒吼,里面的人声逐渐静了下来。

在这世道,官府拥有极大势力,随便的编织罪名,就能够轻易的将一人下狱,而进入监狱之后,是生是死全在官府手中,除非是宗族势力颇大,交游广阔,否则多半不敢和官府硬来。

郑虎等人来到广平县,也带着齐王命令,权限极大,安排一些人的生死轻轻松松。

苏阳丹术未成,画术不精,见此情形只有避而远之,况且这些世俗之事,他这个【异乡人】无权无势,也根本无从插手。

“公子,你要救我一救。”

幽幽的女声直入苏阳耳中。

“嗯?”

苏阳竖起耳朵,这声音似是直入脑海,让苏阳也难以辨别这说话方位。

“公子,妾身红玉,不曾害过一人,万望公子搭救……”

幽幽女声继续说道。

红玉。

聊斋之中,有一个篇目叫做红玉,便是发生在这广平县的事情,讲的是书生冯相如和红玉相爱,却又彼此分离,等到冯相如家破人亡之时,红玉暗中收养冯相如的儿子,待到冯相如灾祸过后,带着儿子和他相见,两人终成配偶,红玉操持家务,使得冯相如东山再起。

“我该如何救你?”

苏阳问道。

此处是广平县,苏阳也见过了冯相如,对红玉的身份不曾怀疑,自然乐的出手搭救。

“公子且看,那边伞下之人阴神出窍,正在寻我,这阴神出入无形,往来不测,但肉身却在原地,这肉身走了阴神,失了主宰,最易【走尸】,这湘西有一门唤作感阳走尸法,公子只要念动咒语,便能让他身体自起,惊他阴神,也可让小女子脱离此厄。”

感阳走尸法,施法者必然是一阳气炽盛者,红玉此时正在被追捕,纵有法门,也无从用起。

苏阳听罢咒语,默看郑虎,伸手竖指,默默念咒。

咒语一念之后,苏阳只觉浑身燥热,血液如同沸腾一般,这边刚念完咒,正在伞下的郑虎双眼紧闭,突然站起,转身迈步便要往苏阳这边赶来,只是腿骨断裂,这仅迈出一步,整个人就直接栽倒,一头摔在了地上。

“呃……啊……”

郑虎如同噩梦惊醒,浑身冷汗淋淋,面容更是难看,双眼环视四方,怒而下令:“将这些人全都拿下,一个都不准走!”

本以为抓这狐妖手到擒来,不曾想这人群之中暗有帮手,惊他肉身,损他元神,更是让这已化为人形的狐妖逃掉……

周围官兵领命,立刻向着百姓围了上来,百姓们一见这等场面,登时如同鸟兽散去。

郑虎伸手捂着额头,阴神在这日光下骤然归位,对他影响颇大,而前不久才打上夹板的腿在这摔倒一下,更是骨骼错位……

苏阳怀中揣着一红毛狐狸,随着这散去的百姓一并离开,这乱嗡嗡的一堆人,彼此摩肩擦踵,后面又有官兵追捕,此时是谁也不顾上谁,苏阳这一路而回,直到客栈,关了房门之后,这怀中狐狸跃到地上,摇身一变,一红衫女子,樱桃圆脸,美丽可人,对着苏阳恭恭敬敬的拜了下来。

“红玉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红玉行了一礼,说道:“公子知我为异类,仍肯施手搭救,此恩德铭记于心,终身不忘。”

苏阳摆手,示意红玉起身,说道:“我和郑虎有些恩怨,也乐得给他添堵。”

郑虎这一路走来,追的他片刻难以喘息,现在两者地位悬殊,实力上郑虎更能阴神出窍,苏阳也就仅能用这等手段,让他难受一下。

“倒是姑娘你,怎会被郑虎盯上?”

苏阳问道。

红玉脸上隐有为难,但仍坦然说道:“妾身和冯翁之子有过一段情缘,只是我身属异类,委实难以长久,便在这左近寻访,为冯郎保了一媒,娶了卫家女,当日花费四十两白银,是小女自七里豪宅内盗来,这两年来妾在山中修炼,偶然在山洞中寻到四十两银子,便意欲还回,不想就被此人盯上。”

既然开口说了,红玉也丝毫不加隐瞒。

这狐狸修炼,有参星拜斗,吐纳阴阳,苦苦修持内丹之法,而也有一种便是亲近人类,假借人类之气成丹。

若是妖怪自我成丹,那么内丹如秉性一般,坚不可移,但若是妖狐走了捷径,借用人气成丹,这内丹中有了人气,便能被修道之人所夺,此内丹可谓大补,增进修为,补益血气,种种好处,不可尽数,据说也有此成仙的。

“原来是要杀人夺丹。”

苏阳点点头。

红玉面色阴沉,牙齿暗咬下唇,说道:“这等夺丹之法,诡秘莫测,属于不传之秘,阴阳两道,所知者寥寥,我的小姨也是因此惨死……这人既然知道此等秘术,那么兴许就知道害了我小姨的那人……”

提及自己的小姨,红玉言语带恨,对着苏阳跪下,说道:“妾身恳请公子出手,替妾身察听此事,妾身此身已委冯郎,不敢以身相报,但我那表妹清清白白,若公子能伸此援手,我定为公子保媒!”

第十六章 五龙蛰法

把你表妹介绍给我?

苏阳接连摇头。

就算你表妹是辛十四娘,老子也不可能同意。

相比美色,苏阳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性命。

像郑虎这样的人,坑上一次就行了,若是再出手,不免就被对方盯上,苏阳这可是刚刚换回原本面孔,能够昂首挺胸的在城中走动,这一个不好,再把自己弄成了通缉犯,那就又要苟到深山老林中啃蒲公英了。

“红玉姑娘,这求人不如求己,察听之事,还是你自己来吧,我毕竟是局外人,不愿入局。”

苏阳挥手,拒绝了红玉的请求。

红玉听到苏阳拒绝,面色涨红,站起身来,说道:“公子抱歉,是我忆起小姨惨状,仇火烧心,失了分寸。”

苏阳摇摇头,不以为意,恐怕对红玉来说,这【表妹】是她能拿出最好的酬劳,只是苏阳并非是因为美色而上头的人,否则在画壁里面就一切爽后再说了,并且聊斋里面提倡的是自由恋爱,说媒算什么事?

“红玉姑娘。”

苏阳微皱眉头,问道:“当时在场男子不可计数,缘何你让我来救你?”

苏阳挺在意这一点的,莫非老子还有什么招妖怪的体质?

“公子你红光照定……”

“红光照定,紫气缠身,秉承天运,我知道了。”

苏阳打断红玉的话,秉承天运,是他的优势,能够不被狐鬼术法所欺,但同时,苏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灯泡一样,会点术法的人,都能看出他红光照定,紫气缠身。

这也不是个好事啊。

帝王之命也是要杀头的。

红玉轻轻摇头,恳苏阳坐下,才解释道:“像我等狐狸鬼怪,最是害怕雷劫,而若是在雷劫之时,我们能够得到有大运者庇护,多半就可幸免于难,故此我们这些狐狸对于望气之术,最是擅长,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公子。”

苏阳点点头,不由想到了聊斋中另一篇目《娇娜》,说的是孔子的后代落魄江湖,然后被狐仙一家好好招待,孔生病了,狐狸便用术法给他治伤,更是将一个貌美的娘子许配给他,如此大恩,使得狐狸一家在遭遇雷劫之时,邀请孔生在外抵挡,最终狐狸一家无伤,反而是孔生被雷击当场死去,最终被娇娜以内丹度之,救了孔生的命。

“公子有此天运,若肯搭救小女,小女的这些许灾劫,自然随风而去。”

红玉是看到了苏阳的气运。

“红玉姑娘。”

苏阳问道:“敢问这自身的气运,应该如何遮掩?”

会点术法就能看出自己气运不凡,这不符合苏阳低调的本性。

红玉摇了摇头,说道:“小女子委实不知,但这天运加身,并非掣肘,只有福运绵绵,没有灾厄连连,公子安心消受便是。”

而后红玉举例。

相传有一人身有大运,只是一开始入错了行当,成为了强盗,官兵追捕强盗之时,四下几无藏匿之处,最终此人藏在了马槽下面,这左右并无遮掩,属于一眼便能看见,但官兵们视而不见,仅将其他强盗缉拿,待到县衙拷问之时,强盗们都说藏在马槽下面,而官兵们却说马槽那里是一堆干草,并无人影。

“……”

苏阳也能举例,相传有一个太子,红光照定,紫气缠身,国家已经270年,但是被叔叔打了进来,打的他神惊胆颤,身受重伤,无奈找了一个替死鬼,意图神魂天降,夺舍重生,但是竟然失败了,气运丢了,神魂伤了,现在求鹿衔草保命去了。

苏阳也是无奈,突想起一事,问道:“红玉姑娘,这红光照定,紫气缠身的天运之人,若是渡劫的时候,天劫是如何的?”

这倒是真的问住红玉了,愣神片刻之后,说道:“我只知这天运之人无灾无劫,还未曾听过这天运之人渡劫如何……”

“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苏阳问道。

红玉视线别过苏阳,说道:“郑虎追捕我,也被我丹毒所伤,若无神医,性命堪忧,妾身打算找一人,言明利害,许以重金,授解丹毒之法,如此混入郑虎的身侧,从郑虎的口中探听这夺丹之术。”

夺丹之术再次出现,红玉倍加留心,心中立誓,定然要将这夺丹之术的来历查个明白,将当年害了她小姨的凶手给揪出来。

假扮神医的人,红玉极想要让苏阳担任,毕竟苏阳有气运护体,更懂得些许法力,只要小心谨慎,应该是万无一失,只是苏阳不想搅合其中,她也没有办法。

外面嘈杂的乱成一片。

苏阳靠着窗台,往下望去,只见街头官兵正在满街抓人,但凡看到这人有一点嫌疑之处,即刻就将人带走,有一根长长的绳子,所有的嫌疑人都在绳上打扣,排成一串,被官兵牵着往牢狱中走。

“怎会闹的如此大?”

红玉看这等场面,连累的何止千人。

“你让他中了毒,他定然是孤注一掷,想要将你逮捕。”

苏阳看着下面情景,说道。

当下,苏阳若是直接跑,定然是不成的,毕竟他神通未成,但是他有另一神通,能够役鬼,也能通神。

钱!

等到官兵来时,红玉已经飘然而去,苏阳将银子送上,言称自己是赶路途经此地,怕是影响行程,官兵大略的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怀疑,收钱便走。

整整一天,苏阳就缩在这客栈里面,听着外面乒乒乓乓,一个个官兵在外面吆五喝六,而百姓们唉声叹气,哭天喊地皆有。

及至夜里,外面才稍显安静。

“唉……”

苏阳长叹一声,无心入定。

怕事忍事不生事自然无事。

平心守心不欺心何等放心。

这欺心两个字对苏阳来说,太过艰难了,听着外面百姓的呼喊,官兵们的吆五喝六,苏阳心中就有不平,只是他身份特殊,修为未成,又有气运暴露,想要搭救一两人,恐怕就要搭上自己。

“未下山时,你神意落落,举止洒脱,这才下山两天,怎么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了?”

寂静的房间内,突然便有女声传来。

“春燕?”

苏阳猛然睁眼,从床上一跃而起,瞪眼四望,便看到了在桌前坐一女子,云鬓斜簪,柳眉杏眼,绿裙白裤,右手撑脸,显然已来多时了。

“现在不叫人菩萨仙子,直呼其名了。”

春燕正脸不看苏阳,扭脸一边。

月光透过窗纸,将春燕的影子映在地上,而笼罩在这朦胧光亮中的春燕,也有着别样的魅力。

“你怎么来这里了。”

苏阳满是欢喜。

“广平城郊横死之人不少,全都无人收尸,我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你。”

春燕嘴角轻翘,含笑说道。

“我多会逃啊。”

苏阳自嘲说道,在荒山之中,宝禅寺内,和春燕相处时间虽短,苏阳却也将春燕当做能说心里话的人,此时春燕在侧,苏阳便将哀叹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我若是修行三五十年,道法成了,这郑虎也就在人间为非作歹三五十年,到那个时候我去收拾他,是不是太迟了?”

苏阳郁郁难平,说道:“此时他中了红玉的丹毒,阴灵受损,腿上有伤,本来是收拾他的大好机会,只可惜我这气运定会引来祸端。”

白天的时候,苏阳有些想要答应,非是贪图红玉表妹,就是想要一舒心气。

红光照定,紫气缠身,秉承天运。

这等气运到了郑虎面前,定要被看穿,不定有什么祸端。

“小判官,阴阳判……”

春燕站起身来,在房内渡步,说道:“你说的这阴阳判郑雄,他不单在人间担任巡抚,在阴间更是阎罗王座前判官,位高权大,你实无法和他相斗。”

阴曹地府的官职不单单是阴间之鬼可以担任,阳间的人同样可以担任,只要神魂强大,不少人均能走阴阳。

判官……

这职位给苏阳泼了一盆冷水。

“至于你说的这气运之事,倒并非不能遮掩。”

春燕毕竟是阴司出身,又跟在锦瑟娘娘身边,眼界并非红玉能及,说道:“你这气运也是天子龙气,能隐能显,只是你不得其法,据我所知,这五龙蛰法便能遮掩气运,修行之后,这气运便如同龙一般蛰伏起来,白茫茫一片,看了如同等闲凡人,唯有仙家法眼,才能看到这云中电光,雾中紫气。”

五龙蛰法?

这名字苏阳知道,在《秘法要诀》里面记录的有,传说是陈抟老祖在刚得道时,有五条龙找陈抟老祖开释道经,讲解阴阳八卦至理,而后为了报答陈抟老祖,便将龙的服气蛰伏之法如实相告,陈抟老祖将此法和以道经,予以订正,直接辟谷,能够一睡多年。

彭祖寿经八百岁,不及陈抟一觉眠。

秘法要诀中仅记载此法来历,至于此法究竟如何,自是不知。

“仙子可知其法?”

苏阳恭恭敬敬的对春燕躬身行礼。

“这法门我若传给你,娘娘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春燕面有难色,手中绞着手绢。

“仙子姐姐。”

苏阳走到春燕面前,说道:“这五龙蛰法是睡觉之法,我又不和你家娘娘睡一块,她岂会知道我的法门,恳请仙子相告一二,勿用太多,只要能遮掩我这气运足矣,今后我若是有什么好处,断然不会忘了仙子!”

第十七章 无路可伸?

日过中天。

苏阳端坐在镜子前面,仔细的看着自己的脸,眼眸清澈,皮肤白皙嫩滑,精神饱满,苏阳从出生到现在,从来不曾觉得睡觉竟能让他如此满足。

不仅如此,苏阳体内真气充盈,这睡了一觉,竟比的上过去多日的苦工,心脏跳动,肺在呼吸,血液在器官之中流淌,脉搏稳稳跳动,同时这房内的飞虫,下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苏阳听的一清二楚,并且无论是心脏跳动,还是下面人声,苏阳在脑海中均能勾勒出大概情形。

心灵纯澈,并无丝毫杂念,这刚刚睡醒的一阵儿,似是时时处于坐忘中。

这全因五龙蛰法。

昨夜在求过春燕之后,苏阳记得春燕让自己坐在床头,红唇便在耳边偶偶耳语,冰凉的口气拂过耳郭,也将这世间极其宝贵的五龙蛰法传到了苏阳耳中。

肺气常居于坎位,肝气却向到离宫。

脾气呼动中宫和,五气朝元入太空。

……

这是一门调动五脏,推行六腑,安神养元,吐纳灵气的无上法门。

睡觉本就是缓解劳累,推进体内新陈代谢的生命需要,在睡觉的时候,免疫系统,肝,胆大肠依次排毒,大脑也得到很好的休息,充足的睡眠不仅调养身体,也调养精神。

而五龙蛰法在修行之时,就像是进入到比深度睡眠更微妙的一个层次,心灵彻底放空,如同升入到了渺渺太空,天地灵气自周身百窍入体,洗练身体,强化内脏,身体的内分泌也发生微妙变化,五脏六腑的自然蠕动,都有天地元气掺和其中。

待到睡醒后,这红光照定,紫气缠身的王霸之气和自身的真气全然蛰伏在五脏六腑之中。

此时,苏阳照着镜子,正在考虑着路线问题。

究竟是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一条路,还是应该苟到给孤园中,花费个三五年的时间,将地府娘娘锦瑟追到手中,而后抱上大腿,过上少奋斗一百年的幸福生活。

玄真教的内丹术是不传之秘,但给孤园的丫鬟所有的五龙蛰法就将它给完爆了……作为玄真教的掌教,苏阳也不知道该哭该笑。

走下楼去,苏阳喝了两碗稀粥,而后就走到街上。

经过昨天变故,街道上面少有行人,即便是有一两个,也是匆匆忙忙,不敢在街上长留,苏阳倒是不慌张,在这街上走着,径直就往布庄去了。

“掌柜的。”

苏阳伸手敲门。

许是经历了昨天的变故,这布庄的大门直至此时都未打开。

过了片刻,掌柜的从里面开了门,看到只有苏阳一人在外,连忙让苏阳进来,又将门给带上,说道:“昨日变故,官兵搜捕贼人,布庄上下深受其害,小老儿连夜赶趁,也只做出一套衣衫。”

掌柜的将衣服拿了出来,是一套单薄衣衫,苏阳接在手中,看这针线细密,并无赶工的毛糙,衣衫是蓝白两色互相搭配,端是不错。

“衣服挺好的。”

苏阳看这布庄大门紧闭,干脆将将身上这一套烂衣服脱下,将这新衣换上,对着布庄的镜子细细打量,也是人靠衣装,换上这套新衣服,少了三分土气,多了几分飘然出尘的气质。

“掌柜的,你慢慢做,不用急。”

苏阳看着衣服,说道:“我还要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你把那些衣服也都做的好一点。”

掌柜的自然点头称是。

离了布庄,苏阳又买了一双新鞋,穿着这一身新的行头,苏阳慢悠悠的走在街上,琢磨着究竟应该如何收拾郑虎,以除自己胸中这一股郁气。

郑雄除了在阳间作为巡抚,在阴间更有判官之职,这样的人纵横阴阳,权限也大,就算是除掉了郑虎,相信以郑雄作为判官的权利,也能够让郑虎还阳。

除非爆种,刹那间发现自己竟然是某某大能转世托生,王霸之气四散,吓的郑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拉着郑虎跪在地上,啪啪就是几巴掌,让郑虎对自己磕头道歉,然后自己大笔一挥,将郑虎打入地狱之中,让郑雄在一边束手无策。

“哈哈……”

想着想着,苏阳都不由笑出声来,也是幸好这街道上面左右无人,否则不知旁人会如何看待苏阳。

缓慢渡步,边走边想,苏阳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关圣帝君庙这里,寺庙里面香火缭绕,不少百姓都在这里烧香,以求关圣帝君保佑。

在这关圣帝君庙前,卖香的人不少,苏阳粗略一看,不见冯家老爹的卖字摊位。

“冯老头的一家可惨喽。”

“也是冯老头的脾气太倔,你说昨天将钱掏了不就行了吗?偏不给钱,将事情闹大了,没办法了才掏钱,又被宋家的人盯上了。”

“这还不算惨,人家宋家可是拿了一千两银子来买他家媳妇,这只要念头一转,千两银子轻轻松松的落在手中了,他偏不肯,还破口大骂,惹恼了宋家,今天早上,宋家家丁直接冲入家门,将他父子两人打的无法下床……”

嗯?

苏阳闻言,心下一转,向着周围的人打听一下,立刻向着冯家走去。

《红玉》原文中,冯相如和卫氏两个人夫妻和睦,卫氏也孝敬公爹,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只是因为卫氏太过美丽,在清明时节上坟的时候,被当地豪强宋某看上,这宋某许下重金要买卫氏,被拒绝,然后便用家丁强打,将卫氏女强了过去。

冯父被打的无法下床,绝食而死,卫氏在宋家自杀,以全名节。

一家人,一下子就剩下了冯相如和孩子两人。

原文中说:殴翁及子,汹若沸鼎。女闻之,弃儿于床,披发号救。群篡舁之,哄然便去。父子伤残,吟呻在地,儿呱呱啼室中。

何等悲哀的场面。

而后就是一路告官,但是没有官理会他,还是一侠客出手,才替冯相如报了血海深仇。

走到冯家,入目所见,这院门靠在一边,院内虽然收拾过了,仍旧能够看到些许痕迹,正堂里面一明两暗,还有一西侧厢房,此时里面有人在小声安慰,冯家父亲,冯相如两人愤懑之声。

“我不吃,我不吃饭!”

冯老爹怒声叫道:“我就不相信这世间没有天理,我要死了去找阎王爷告状!”

找阎王爷告状?

苏阳听了微微摇头,真的是只有太过绝望,才会将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没有箓文,没有惊动神明的本事,一切都只会不了了之。

“哇哇……”

福儿在房中哇哇大哭,不断哭喊着想要找妈妈。

苏阳进入门去,这门西侧躺着的是冯家老爹,头上绑着白巾,里面透出血迹,脸上青肿,嘴唇更是肿的厉害,不断的淌出血来,此时他双拳攥紧,指甲都陷入肉中,双眼圆瞪,不断的大口出气。

这嘴唇应该是穿透性伤害了,脸上和头上的伤害应该都是外伤,若是大脑有了内伤,那么会吐,身上的伤害应该也都是表皮,就算是伤到筋骨,也无性命之忧。

粗略的看了一眼,苏阳做出判断。

修行丹术,自然是要对身体有足够的了解,苏阳在医药上虽不甚精,但看病方面,是要高过一般大夫的。

而后再看冯相如,身上虽有多处伤害,却也并不致命,不过那些刁奴下手极重,让冯相如虽是年轻,也难以下床。

“冯相公。”

苏阳坐在冯相如身前。

“哦……苏……公子。”

冯相如看着苏阳,昨日他们在布庄见过面,两个人聊了一阵,冯相如对苏阳挺有印象。

“令尊执拗,你多劝劝他,让他安心养伤,你媳妇的事情不必担心,我去替你讨回来!”

苏阳轻拍冯相如的肩膀,让冯相如安心。

“公子高义……”

冯相如勉强拱手。

我不是高义,我是苏阳。

“公子非本地人,怕是不知道这宋家的势头……”

冯相如咬牙勉强说道。

“他不就是一个被罢免的官么?”

苏阳记得原文之中,说这宋某曾经官至御使,品阶大概是三四品,这官职在大乾王朝挺厉害的,但被罢免了也就没了,剩下的关系也就那样,否则原文中侠客杀了他一家几口人,告冯相如,县官不敢将冯相如放出去。

“唉……”

冯相如长叹一声,说道:“只怕公子陷身里面,难以抽身。”

“冯相公放心好了。”

苏阳让冯相如安心养伤,说道:“我很快便让你们合家团聚。”

安慰了冯相如,让他劝冯老爹不要想不开,苏阳询问了一下宋家宅院在那里,知道这宋家在县城之外建了一个庄园,合家都在那里,起身便向着宋宅走去。

追女人,各凭本事,玩女人,那烟花路柳,偶然始兴,不过些许银两,只要无损他人,也就无人谴责。

但是这心生设计,仗势欺人,伤风败俗,想要贪图自己一时快乐,不顾他人百年恩义的人,苏阳有话说。

他为冯相如出头,不贪图冯家有什么回报,也没有想过红玉是否感恩戴德,一切只是为了原文中那【冤塞胸吭,无路可申】这八个字。

第十八章 悍匪是谁

白墙青瓦,朱红大门。

苏阳站在宋家门前,宋家里面早就出来两个仆人伸手拦下。

“你是哪里的人,有拜帖没有,我们家老爷正在办喜事,今天不见客。”

为首的家丁膀大腰圆,伸手拦在苏阳面前,大眼都不抬一下。

“倚草附木,怙势作威!”

苏阳抬手两拳,重重的砸在这门前家丁的胸膛,直将这两人砸飞进门,滚落在地,一张口就吐出血来。

“老子今天让你喜事变丧事!”

苏阳迈步就踏入了宋家院中。

宋家院落宽敞,苏阳这入门一见,就看这亭台楼阁一重一重,假山溪流倒也别致,同时也看到了这院中仆人,家丁精壮,衣帽统一得体,婢媪成群,端着果盘直穿走廊,突然听到门口这边动静,登时就有几个家丁围了上来。

“你这人,可知道这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今日定不能饶你!”

“老爷大喜的日子你都敢来捣乱。”

几个家丁说着,已经围到了苏阳身边。

大乾王朝的律法,私闯民宅,夜闯民宅,这些均可直接打死,官府不纠。

“你们也知道闯民宅是犯法的啊。”

苏阳冷笑道,也不愿和这些家丁们多说,抬拳就打,练了五龙蛰法,虽只一夜,苏阳也觉体内真气充盈,拳脚威力和往常全然不同,现在虽双手空空,但抬手踢脚,也让这围上来的几个家丁人仰马翻。

顺手抄起一根家丁们带着的齐眉棍,苏阳沿着婢媪适才去的方向,向着“婚宴”的现场便走了过去,沿途若是遇到家丁阻碍,这一棍子挥上去,基本上就是骨折手断。

对待这些家丁,苏阳并无一丝怜悯,不及走到“婚宴”前面,手中的齐眉棍已经断成两截。

冯家父子重伤,卫氏被人夺走,纵然是宋家人指挥,但这些冲上前的家丁一样可恶,殴翁及子,汹若鼎沸,闯人门户,夺人妇女,这等汹涌猖狂的气劲可都不是善人。

苏阳打到“婚宴”前面,吃酒的人早就听到了风声,一个个脸带酒气,站了起来,看服装打扮,这些喝酒的人全都是宋家家奴,显然对这宋家家主来说,这更像是给这些家奴们的庆功酒。

“你们家老爷呢?躲起来了?”

苏阳左右手各拿半截断棍,向着婚宴后的厅房走去,在这里,苏阳便能隐隐听到里面些微动静,大约是卫氏在里面,人被制住,难以发声。

“好胆!你可知道我家老爷……”

“宋文荣嘛。”

苏阳打断家丁的话,说道:“曾经是官,因为受贿被罢免了。”

这边正在说话,后面就来了几个家丁,在苏阳背后猛然一扑,意图将苏阳制住,只是这些人脚步虽轻,苏阳却也早有留意,一个闪身,手中的棍子噼啪几下,正抽这几个人脊椎痛处,让他们趴在地上,一时难以起身。

前面有几个家丁意图冲上来,苏阳伸脚一踢,将整个桌子踢倒,桌子上面的盆盆碟碟,汤汤水水迎面就泼了这些家丁一脸。

“砰!”

苏阳夺出路来,一脚踹开了房门,见这房间里面有一体态臃肿肥胖,年约四旬人,嘴上留着小胡子,头上戴着一帽子,此时正躲在一女子背后,苏阳看这女子,荆钗布裙,神光明艳,眼下身体虽被绑缚,身不由己,看神态却是坚毅不屈。

这女子便是冯相如的妻子卫氏。

至于这男子,就是宋家的当家人宋文荣。

“你们快将他给我拿下,直接打死!”

宋文荣自卫氏后面探出头来。

也根本不必宋文荣如此吩咐,他的家丁们有些已经去拿刀子,无论是依照大乾国法,还是宋家在广平县的势力,均可以将苏阳在这里打死,后续不会有任何麻烦。

也就是宋文荣这伸头一下,苏阳便已经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拽了出来,伸手就是啪啪两巴掌,抽的他七荤八素,而后将他整个人按在桌上,手中拿着断裂的齐眉棒,对着宋文荣的手猛然插上。

“啊~~~~~”

这断裂的木棒是打人所断,裂口处参差不齐,木刺尖锐,苏阳这一手暗用真劲,力量极大,将这断裂的木棒生生的插入到了他的手上,鲜血登时就流了出来。

“谁敢妄动,我就弄死你!”

另一截断裂的木棒在苏阳手中,裂口处正对着宋文荣的太阳穴。

家丁们站在门口,此时手中已经拿着械具,但一个个都不敢妄动。

一手解开了卫氏身上的束缚,让卫氏站在身边,问道:“没事吧。”

卫氏摇了摇头,她本是贫家女,没有经历过这等阵仗,也不认识苏阳,但也知道苏阳来此,多半是为了她来的。

手中断裂的木棒压着宋文荣的后脑,苏阳低头看着他的胖脸,带着蔑视说道:“我前不久听到一个故事,齐王刚刚入京的时候,一片混乱,许多百姓诈称匪徒,无所不至,而他们为祸者,也是作恶最深者,其中有一个人将士绅绑在地上,自己坐在床上,和他的妻妾肆意狎昵,问他敢不敢怒,这个士绅直说不敢怒,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宋文荣浑身颤抖,他现在清楚的知道是什么原因,要命啊!

“这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报应。”

苏阳手中木刺已经刺入到了宋文荣脖颈肉中,鲜血在脖颈上开始流淌下来,冷声说道:“私入民宅,强抢民女……”

说到强抢民女,苏阳书中棍子对宋文荣一打,颇看不起,说道:“你说你也是一个四品官,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还能做出强抢民女这种畜生的事?”

这句话本就是苏阳随口一提,当下已经准备胁迫着宋文荣,先将卫氏给送回去,却没想到宋文荣居然趴在桌子上就哭了起来。

“我……我……呜呜呜呜呜……”

宋文荣一下子悲痛欲绝,哭声说道:“我是真没见过什么女人啊,你说我这一辈子,我过的是真的苦啊……我刚刚中举,就被当朝的赵侍郎看中,招为女婿,我也是为了仕途,才勉肯同意,那赵氏肥胖如猪,我本就是勉强相就,谁知道这种人嫁到我家,都是带着利钱来的,不及半年,就给我家生了个小子……”

“这赵氏妒心太重,也根本不容我跟其她女子亲近,家中女子,但凡长得像个人样的,都被她驱赶了出去,剩下的,不是和她一般肥胖丑陋,就是年龄已大,皮肤松弛黝黑,我是苦苦熬了二十年,终于是齐王打入京城,铲除奸佞,第二天就把赵侍郎给杀了!我虽然被连累丢官……但也终于熬出头了啊。”

宋文荣眼睛里面都放着光彩,骄傲的说道:“我被罢官回来,赵氏也刚好生病,我就拿了一块石头,砸成粉末,掰开她的嘴强喂她喝,然后她是肚疼肠搅,一连疼了三天才死去!”

这件事情显然是宋文荣心头快事,对苏阳说起来丝毫不加掩饰,这世道,对他们这等士绅来说,杀个人只是小事。

“英雄,好汉!”

宋文荣扭过脸来,眼巴巴的看着卫氏,说道:“我这个人,也算是富贵了半生,现在我这满屋子都是白的银,黄的金,就是少一个像她这样玉的人呐,我现在给你白银五千两,这足够冯相如一家几代开销,你就让这女人留在这吧,我一定会好好善待,当成正妻!”

苏阳看向卫氏。

卫氏女神坚意定,毫不犹豫说道:“断不嫁二夫!”

“你……”

宋文荣瞪大眼看着卫氏。

“你什么你?”

苏阳一棍子抡在宋文荣身上,说道:“老子只是问你一句,没想过了解你的心理状态,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你以为我在同情你?”

我特码差点就笑出声!

断裂的那一段插着宋文荣的后脑,诚然现在将会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杀人,苏阳的内心却意外的冷静,淡漠。

“你要到阎王爷面前告状的话,记好我陈阳的名字!”

手中木刺对着宋文荣的后脑,只要一按,就能破颅开脑,让宋文荣横死当场。

“公子莫下杀手!”

红玉的声音凭空传来,在苏阳脑中,说道:“且等片刻,官差来时,一切自见分晓。”

嗯?

苏阳闻言,暂时停住了手,本来打进这宋家大门,苏阳就打算杀了这宋文荣,然后脱身而去,后续冯相如的一切,自然有红玉料理,至于算计郑虎的事情……本事太小,能耐不够,只能搁置一边,等着今后山水相逢。

毕竟人家的爹是个判官。

没想到红玉来的这般快,显然是另有安排。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没过多久,外面的仆人已经通报进来了。

“太好了!”

宋文荣脸上带有喜色,趴在桌子上面立刻叫道:“快去将官爷带进来,将这个悍匪给抓走!”

“啪!”

苏阳手中木刺,直接刺穿了宋文荣的作案工具,不管这官兵究竟如何,这辈子你想要玉的人?做梦去吧!

“奉周县令命,我们来这里解救民女卫氏,逮捕悍匪……”

捕快进门,看到的是宋文荣痛不欲生的表情。

“他……”

宋文荣勉强指着苏阳。

“是你!”

捕快干脆利落的给宋文荣套上了铁链,说道:“我们县令午睡的时候,梦到你老婆赵氏告状,尸体也出现在了县衙,检查之后,你定是犯人,况且你闯民宅,抢民女,宋文荣,你离死不远了!”

第十九章 巡抚要来!

卫氏再度的踏入冯家的大门,清晨分别,晚上回门,这一天经历的一切太过曲折,让她这等平日不出门的贞静女子心绪难平,回到家里,看着拄拐勉强站立的冯相如,看着仍旧瘫在床上的冯老爹,让卫氏的眼泪不由落下。

苏阳和红玉两人立在墙头,有红玉法力遮掩,冯家人并不知这墙头上面站有外人。

“多谢公子仗义出手。”

红玉看着冯相如和卫氏相拥而泣,对苏阳说道。

“是姑娘智谋过人。”

苏阳说道:“从容不迫,便将这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冯相如没有娶到姑娘,实在是巨大损失。”

红玉这个人,完全是最佳前女友。

原本和冯相如在一起的时候,帮助冯相如浆洗缝补,鼓励冯相如用功读书,被冯家父亲斥骂,分手之后,又将早就看好的卫氏说给冯相如,再给冯相如银两聘金,让冯相如一家和美,待到冯相如遭难之时,更是不吝相助,在《红玉》篇目中,冯相如父亲死,妻子死,孩子被丢深山,功名被革,在这人间可谓是落魄不堪,而红玉帮助冯相如带孩子,重振家业,恢复功名,待到冯相如三十六岁中举人的时候,便是腴田连迁,夏屋渠渠。

卫氏虽然勤俭持家,能耐上终究是不如狐狸精。

“公子说笑了。”

红玉看着冯相如和卫氏,勉强笑道。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

苏阳捏着下巴,问道:“这些官员应该均有气数,或者应该有官运护体,怎么就能够被你的幻化之术轻易给欺骗了?”

像他这个假太子,拿着陈阳的气运,红蓝buff,寻常的幻术如同等闲,狼妖在他面前也只是个哈士奇,而往下的这些官员,就算是级别差了很多,也不该被红玉的幻化暗示给轻易的欺骗才对。

红玉微微摇头,说道:“哪里有什么官运?若是好官,自然心刚气盛,我们无法欺幻,而这些官蝇营狗苟,早就没了心气,我只要小小幻化,就能入梦骗他。”

这赵氏入梦一事,全是红玉个人导演,而对周县令来说,这件事的好处太大了,行动能力直接拉满。

将宋文荣拉到衙门之后,周县令的审理方式简单粗暴,直接就是五十大板,宋文荣都还没来得及说条件就已经被打入监狱,更是摩拳擦掌,准备着深挖宋家案情,大有想要顺势将宋家给抄了的意思。

想要混的开,需要有官,有财,有关系。

宋文荣被免了官,连带着当官的许多关系也就断了,现在只有一个财字,那就成了一头猪,周县令想怎么宰,就能怎么宰。

经此一案,周县令可以获得清名,也能够发一笔横财。

两个人站在墙头,略略聊了几句,苏阳便和红玉告别,一路的走回朱家楼去。

可能是因为白天案子办的漂亮,苏阳回到朱家楼的时候,看到了不少衙役,官兵,这些人坐在一起喝酒。西侧还有一桌都是读书人,口中所谈,却是今天周县令断案一事。

苏阳淡定的独开一桌,点了两个菜,稀粥蒸饼。

因为红玉法术影响,衙门中差役对苏阳印象极淡,此时看到苏阳,也不过是感到眼熟,就像是同一街区里面的人,经常在街上和某人相遇,但是此人姓甚名谁,住在哪里,这都不知情。完全是忽略了苏阳白天打宋文荣,更是阉割他的事情。

“要我说啊,什么入梦,什么尸体不翼而飞,来到县衙,这均是荒诞不堪,这件事情,八成就是周县令要对宋家动手,挖了赵氏的坟墓,然后就对着宋家动手,这一刀下去,至少要宰宋家多半积蓄。”

有书生发表自己见解。

这书生不信鬼。

“大乾律,挖坟掘墓见尸骨,这是绞监候,周县令作为一县父母,如何敢做出这等事情?要我说,这定然是冤魂托梦,宋朝时期的包公包龙图,他一生为人清正,醒时断阳,死后断阴……”

这个书生是相信鬼神的,也相信冤魂喊冤这等事情。

“论语中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这神仙鬼魅,实则有之,就说我们广平县城,这县中的关圣帝君,那便是灵验的,前科的李举人,文章经句多不如我等,为何我等落榜,而他成了举人?便是他在关圣帝君庙前摇签,签中飞出来的四句诗文,正是对应了题目,这是他亲口所说,还能有误?”

书生言之凿凿,在场的几位书生也不做声,这一件事过于离奇,而广平县的人均将此事当做是李公子平日里乐善好施而修来的福报。

真有这么巧?摇签摇到题目?

正在吃饭的苏阳停下了筷子,关二爷这么灵?

“呃……呃……啊……”

那边官兵衙役正在吃饭,突然有一个人扼着自己的脖子站了起来,面色难看,吐了几口,均是吐出血来。

“被鱼刺卡主了。”

一个官兵看了那人的脖子,称呼道:“王哥,你怎么样了?”

被鱼刺卡住的王哥伸手意欲将鱼刺扣出来,只是指头太短,根本够不到。

店家连忙跑出来,给这被鱼刺卡主的王哥递了一碗醋,只是这醋大口的喝进去,王哥也没有丝毫好转,鱼刺仍旧是卡着脖子。

刺的已深,鲜血能从口中淌出。

“吃饭你就专心吃饭嘛,能被鱼刺给卡成这样。”

苏阳站了起来。

之前他刚刚来到广平县的时候,听到差役们彼此谈话,苏阳知道这个被称为“王哥”的差役是不肯“典妻”的,是一个恋家的人,对比那些典当妻子,在外挥霍的,苏阳不由就对这王哥有些好感。

“给我拿一个盆来,我有秘术。”

苏阳开口说道,当下正是这些兵慌张的时候,听到苏阳有秘术,能解决此事,顿时将吩咐老板,一个盆很快就拿了出来。

“给我来三碗开水!三碗冷水!”

苏阳又吩咐道。

三碗开水,三碗冷水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同倒入到了盆子中,整个盆子也都满了。

苏阳端着盆子,口中胡乱的邹几句咒文,端着盆子对“王哥”说道:“一口气把它喝干!”

这一盆子水满满当当,王哥见状后略微犹豫,就端起了这盆子,咕咚咕咚的开始往下喝去,此时的王哥也是拿出了喝酒的气势,过不多时,就已经将这一盆子的水给喝完了。

掀开盆子,底朝上面,王哥对着周围弟兄们展示,表示喝的干干净净。

“好!”

“王哥好样的!”

当兵的兄弟立刻给王哥加油打气。

“怎么样,鱼刺还在喉咙里吗?”

苏阳看着“王哥”,自信问道。

这是未穿越前,苏阳千里迢迢的跑到湖南参加同学婚礼,然后被鱼刺卡着喉咙,饭噎醋泡不好使,当时在乡下,去医院有三四十里路,然后就有一个当地人,推他们这里的一个先生很厉害,说是不要钱……而免费的东西通常最贵,花了一百多块钱,结果那先生就端了这一碗阴阳水,念了两句心经,洒了一把灰,让苏阳一口气喝下去。

鱼刺没下去,火气是上来了。

现在将这法子用给旁人,苏阳有一种成就感。

“还在。”

王哥皱着眉头说道。

老子就知道这法子不好使!

苏阳束手一指,正点“王哥”胸膛要穴,这一点之下,王哥略一迟钝,而后猛然弯腰呕吐,喉咙里面的鱼刺被这猛冲之下,哇的一下就吐出来了。

看看,这才是取鱼刺的方法!

苏阳当初是喝酒喝多了,直接吐出去的。

看到这边在呕吐,那边的书生们立刻就起身结账,直接走了出去,不少差役和官兵也都各自离开了。等到“王哥”呕吐完了,这店里面除了和他关系好的几个人,也没有他人了。

“多谢多谢。”

鱼刺吐出去后,王哥感觉浑身舒畅,伸手拉着苏阳,要掌柜的在另一边再开桌子,重摆酒菜,和他几个要好的人一同坐下,说道:“我是听到那几个酸秀才说冯家一案,心生愤懑,一不小心就吃到鱼刺了。”

“愤懑?”

苏阳不解,说道:“这案子周县令断的足够漂亮,你怎么还会有愤懑之心呢?”

现在这案子是全城叫好,可见这老百姓对地主阶级终究是仇视的,这王哥对此心生郁闷,不是屁股坐在地主那边,就是这案情有变!

“唉……”

王哥长叹一声,说道:“这个案子,无论是赵氏之死,还是宋文荣抢冯家妻子,这都足以判他斩首,周县令这么做,我们太守大人也支持,但是明天将要来此的巡抚可不支持啊。”

巡抚?

苏阳眉头一皱,说道:“莫非是郑……”

“就是郑巡抚,那个公子哥的父亲。”

王哥郁郁说道:“这巡抚是跟着齐王一并打进来的,我们太守是天子门生,两者本就不对付,如果这个案子让郑巡抚经手,恐怕案情都要被翻过来,黑白颠倒……唉,只盼明天郑巡抚来了之后,断案的时候想想,如果是自己的百年之妻被别人夺走,自己会是什么感受……”

苏阳心里微颤,这巡抚就是齐王麾下八大高手,阴间判官,如果他来到这里,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红玉的术法会被轻易戳穿,自己打入宋家,也在案中牵连……

怎么办?

第二十章 我是太子!

好一场雨!

苏阳打开窗子,看着外面倾盆大雨,云在空中黑如一盖,暴雨沿房檐而下,而窗前汇成一帘,雨流如注,伸手触之,冰寒透骨。

这等天气,若是逃命走夜路,目不见物,冷雨透骨,满地泥泞,别说是骑着一匹“墨马”,就算是苏阳画出来了一辆车,车轮也要陷入泥中。

“这真是下雨天留客啊。”

苏阳收回神笔,将临摹的一幅画递在烛火前,烧成灰烬。

这样的雨,应该也能阻一阻巡抚吧。

苏阳看着外面的大雨,心知这巡抚往这里逼近一步,自己的危险就更多一分……其实这夜间逃跑,便是这天不下雨,也是下策,像郑雄这等高手,在阴间能当判官,神魂自然是出入无形,往来不测,连夜逃个三五十里,根本不济事。

一场大难即将临头,而在这危机关头,苏阳反而内心中一片澄澈,他也算是一个逢大事有静气的选手,此时脑海中,一切过往历历在目,如同潺潺溪水清流而过,整合了许多资料之后,苏阳的脑海中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晨光乍现,烟云俱收,天空一碧,万物一新。

广平县城外,官衙里面早就来人,在周县令的操办指挥下,将这县城外的土地平整,免得巡抚到来的时候,咯着巡抚的仆人,让巡抚的轿子不稳。

刘太守坐在椅子上面,老神自在的喝茶。

没过多久,刘太守和周县令便看到了巡抚的人马,不足百人,因为昨夜一场雨的缘故,这些人多少都有些狼狈,唯有那从轿子里面出来的郑巡抚,衣衫整洁,身上也没有半点泥渍。

“巡抚大人。”

刘太守年过四旬,上唇两抹胡须,眸清目正,对郑雄即不热情,也不失礼。

“巡抚大人来了……”

周县令就没节操的多了,围在郑雄的身边团团转,语句所讲,都是他全心全力的帮助郑虎在这广平县发号施令,捉拿太子,擒拿妖物。

“一派胡言!”

郑雄冷声说道:“我等是请太子回宫,何来捉拿一说?至于这擒拿妖物……我看你倒是被妖物耍的团团转。”

别过了周县令,郑雄看着刘太守,斜视道:“都说你刘太守一腔正气,为官正直,清胆气粗,又说你学朱子的那套挂仂法,无有不验,无有不应,可在我看来,名过其实了啊!”

伸手拍拍刘太守的肩膀,郑雄向着广平县城内走去。

“不比大人呼风唤雨的本事。”

刘太守跟在郑雄后面,平静说道。

“哦?”

郑雄倒是惊讶了,回头看了刘太守一眼,说道:“这挂仂法这般奇妙,居然能算出昨夜降雨是因为我?”

刘太守并无言语。

这挂仂法是宋朝朱熹朱夫子所创,是易经算卦之用,施展之时,便用左手拿捏蓍草,用左手蓍草的余数奇偶,来定阴阳老少,如此占卦,必有应验。

“昨夜我确实知会道士,在这广平县下了一场寒雨,如此来困人……我可听说,这宋文荣一案,可有一人称太子之名,一点都不避讳……”

这是苏阳即将杀宋文荣之时,栽赃嫁祸陈阳,只是一时没有下手,反而是让这名字惊动了郑雄。

郑雄对着刘太守呵呵笑道:“既然你擅挂仂法,不妨就给本官算上一挂,如何?”

刘太守细细的打量一下郑雄,说道:“白虎青龙,吉凶难定!”

“呵呵呵呵……”

郑雄摇头失笑,说道:“你们这些人,总是闪烁其词,不肯将这道理剖解分明,归根结底,不过是给你自己留余地罢了,你再算算这城中太子,他今日如何?”

刘太守坦然说道:“这下官在昨夜降雨之时因时起卦,便算过了,城中贵人,大有元亨,起九三之卦,亨于天子,小人弗克,贵人自然是无害的,而小人则必定招致祸害!”

谁是天子?谁是小人?

郑雄扭身便走,下令让周县令抓人,而他则先去看看儿子郑虎的伤势,容后升堂。

巡抚大人要纠察宋文荣一案,此事很快便在广平县内传开。

差役上门,直接带走了冯相如一家四口,又叫上了宋家的家人,家仆,将所有的人证全部唤齐,在这衙门里面一一对峙。

衙门大门敞开,差役均在两边,今天衙门审理案情,不少闻讯的百姓也纷纷在外围观,看着郑雄升了堂,坐在中间,刘太守在下面陪坐,周县令则站在一边,放眼看着衙门内的诸人,开始说话。

“梦赵氏抱冤之事,子虚乌有,此是有人暗中挖坟掘墓……”

郑雄坐在上面第一件事,就是将梦中抱怨的事情给定性,赵氏确实有告状,但是在阴间告状,此事郑雄知道的清清楚楚,在过问案情的时候,已经将宋文荣的罪责抹去了。

“大人,这实实在在发生了啊。”

周县令一听,满脸惨淡,这龙图案要被办成假龙图了?

“那是你心志不坚,受了祸害,也不怪你。”

郑雄在上面说道。

一听不怪自己,周县令顿时松了一口气。

真假龙图之事,在大乾王朝也曾有过,说是嘉兴的宋县令,平日里多以“包龙图”自居,一日见到一井中出现阴风,以为是和包公断押司案一般,命人掘井,果然在里面发现尸体一具,而后抓到了一对野鸳鸯,判这两人联合谋害亲夫,将这两人问斩,当地唱戏的将此事编成戏文,风靡一时,直至演到了安徽,在安徽做生意的亲夫才知道此事,而后这龙图案以真为假,宋县令以死抵命,至于那一具尸体是谁,也未曾弄明白。

周县令也怕自己弄出一假龙图案,不仅仕途全毁,更要遗臭万年。

“我儿来到城中,便欲降服妖魔,只是反被妖魔所害,连你们也被荼毒。”

郑雄坐在堂上,一拍案子,叫道:“宋员外!”

宋文荣抬头,一看到这上面坐着的是郑雄,满脸欣喜,他和郑雄本是旧识,早年也曾施恩过他,不想郑雄居然有如此造化,官居巡抚。此时看到郑雄审理此案,宋文荣就知道自己是有救了。

“小人在。”

宋文荣在下面应声。

“你也是被狐怪所魅,才会做出闯入民宅,强抢民女之事,是也不是?”

郑雄在上面问道。

这话简直就是在提醒宋文荣,一听此言,宋文荣立刻应声,将事情推到了狐狸的身上。

刘太守默叹一声,呆坐不语。

“至于你们一家。”

郑雄看着身边放着拐杖,勉强跪倒在地的冯相如,冯父,以及卫氏,冷声说道:“便是你们一家勾结妖狐,导出了这一出戏吧!”

郑雄冷眼看着下面惊骇的冯家人。

在他看来,这一家人能得妖怪帮助,更有【太子】的身影或在其中,那么就要从这家人身上入口,将这件事情给问的清清楚楚。

“大人,冤枉啊!”

冯相如慌忙叩头,口呼冤枉,昨天以为是劫波度尽,没想到今天就有这等波折,这巡抚大人只是轻轻开口,就将他们判为了勾结妖邪,甚至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他们身上。

“好啊!”

周县令倒是得了明示,瞪眼看着冯氏一家,厉声喝道:“冯相如,就是你挖开了赵氏坟墓,骗我错抓好人?你可知道这挖坟见尸是绞监候嘛!来人,给我除了他的功名,大刑伺候!”

昨天已经暴打了宋文荣,今天若是不暴打冯相如一家,难以给宋员外出气。

“这冯家父子已经是伤痕累累,勉强下床来到这里,若是这板子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

刘太守开口说道,这审案之时直接将人打死,影响很大的。

“好,那你们父子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勾结妖狐,又是如何认识强人,从实招来!”

郑雄坐在桌前,冷声喝道:“若有虚言,直接大刑伺候!”

作为判官,郑雄对生死最有把控,并且他根本不怕这冯家父子不招供,就算是阳间被打死,死后仍旧是落在他的手中,人只要有秘密,都瞒不过他。

“呸!”

冯父抬起头来,怒视着郑雄,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般欺心,就不怕这天诛吗?”

天诛?

郑雄发牌,下令直接大刑伺候。

“巡抚大人!”

刘太守站起身来,拦在前面,看着已经伤痕累累,勉强跪着的冯氏父子,说道:“人命为重啊,他们两个人此时状态,这板子下去,怕是要死人啊!”

“这等罪人,死了也就死了!”

郑雄示意左右将刘太守拉开,让差役直接动刑,大板子对着冯家父子就打了上去。

只一下,就已经将冯家父子打的吐血,而后几板子,更是将这两人打的三魂不见七魄,一缕幽魂都要前往冥府。

“说,那个强人姓甚名谁,在什么地方!”

郑雄看着两人都要咽气,厉声喝道。

冯家父子紧咬牙齿,一言不发。

“大人……”

有一人大胆上前,说道:“小人张向北,知道那个打了宋员外的强人在哪,他住在朱家楼,早上是在关……”

“全部给孤住手!”

衙门前的一声厉喝,震的衙门里面都是一颤,人群自然分开,主审的郑雄一见此人,立刻就站起身来。

此人身上穿着很是平常,只是这面孔分明就是太子,红光照定,紫气缠身,手中提着一大印,宝玉雕龙,正是大乾王朝的传国玉印!

“怎么?郑巡抚不跪迎?”

苏阳寒声说道。

小的已经没法玩了,直接来一把大的!

第二十一章 父目前犯

郑雄凝视着苏阳,面貌气运,这两者和太子分毫不差。

面貌可以欺骗,这等气运却骗不了人!

确实是太子。

他来到这里,最主要的也就是为了寻找太子,但是他没有想到,太子居然这么轻易就现身了。

听到太子要求跪迎之后,郑雄从桌后移步上前,随着已经跪下的太守,县令,一众差役一并跪在地上,口中高呼太子。

“哼!”

苏阳拂袖,手中提着大印上前,途经郑雄这等高手身侧之时,心跳呼吸没有一点慌乱,待到将大印放在桌上,整个人也就坐在原本郑雄的位置上。

齐王手下八大高手,阴司判官,此时此刻就跪在苏阳面前,让苏阳心中暗爽,实力高又怎么样,见到老子,你还不是跪着说话!

“郑巡抚,你和周县令跪下说话,其余人都起来吧。”

苏阳坐在中间,平静说道。

下跪诸人尽皆谢恩,如此方才站起,唯有适才威风凛凛的郑巡抚,以及倒转风向的周县令两个人仍旧跪在地上。

现在太子的身份没有废除,齐王寻找太子,在明面上是让太子回京,继承皇位,故此,以太子的身份明目张胆的出现,反而安全。

“太子殿下,您安然无恙,实在是大乾之福,恳太子随微臣……”

郑雄跪在地上,并不抬头,而是先开口,要求苏阳跟着他一并回宫。

“此事容后再说。”

苏阳坐在堂中,轻轻巧巧的将此事给撇一边,看着下面已经被打成半残的冯相如,冯家父亲,又看着下面跪在一边的郑雄,以及周县令,冷声说道:“郑巡抚,适才孤在下面,可是看到一场颠倒黑白的好把戏,你这巡抚好威风啊!”

无论是差役,还是围观百姓,此时听到太子所言,顿时就知道这案情又有变化,太子此时现身,明显就是要给冯家父子主持公道的。

“太子殿下,这妖狐魅惑,实则有之,我那小儿便是被妖狐所害,现在我对冯家父子施以大刑,便是要让妖狐自己现身。”

郑雄跪地开口辩解,说道:“这冯家父子能得妖狐相助,显然是和妖狐关系匪浅……”

从冯家父子的身上,主要是寻找太子,顺带找寻狐妖,只是太子已经现身,这寻找太子一说难以启口,而找寻狐妖就成了郑雄口中所说缘由。

“妖狐魅惑,实则有之?”

苏阳嘿嘿冷笑,说道:“郑虎在这城中胡作非为,全城抓捕百姓,这实则有之,差役官兵寻民勒索,这实则有之,宋文荣指示家丁强闯民宅,强抢民女,这实则有之,倒是这妖狐魅惑之事,你来到这公堂之上,红口白牙一说,就实则有之?郑巡抚啊……你想要捉拿妖狐,就在公堂上对无辜百姓施以大刑,以此来逼迫妖狐现身……你做人抓不住狐,又何必【做狐】来欺负人呢?”

一通话直接就将郑雄之前定性的狐妖魅惑给扭了过来,让跪在地上的郑雄想要辩解,却突然哑口无言。

算了,太子现身就好了,一切都随他高兴,随后让他老实跟着自己进京才是关键。

想通了这一点,郑雄不再言语,只听苏阳教训。

“在孤看来,此案应该这么判。”

苏阳看向宋文荣,说道:“宋文荣此人杀妻是实,指示仆人强抢民女也是实,两者落实,均是死刑,判斩立决!”

斩立决!

听到这等判决,宋文荣身体一软,无力的瘫倒在地。

“宋家家仆,仗势欺人,这闯入民宅,强抢民女的一众家仆,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为广平县除此祸害。”

苏阳继续说着判决。

天下之大,三山流水一分人烟,未曾开发的荒僻之地数不胜数,例如东北苦寒之地,西南烟瘴区域,流放到这个区域,人基本上是一辈子都不能回乡,只能够在流人区域,受命差遣,当成苦力。

这个判决下达之后,宋家的许多家奴也同样瘫软在地,口呼冤枉。

“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冤枉的。”

苏阳淡漠的说道:“除了你们这些牵涉案子中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孤要处理一下。”

苏阳的眼睛看着周县令。

“周县令!”

苏阳慢声开口。

“小臣在……”

周县令战战栗栗,心知眼下太子呼他,必然有事,而当下太子虽只有虚名,但太子终究是太子,拿捏他这样的小县令轻轻松松。

“孤在广平县城内也有多日,素知你周县令为人,媚上欺下,喜与权贵为伍,刻薄非为,趋炎附势,而对于这广平县城的穷苦百姓,却又漠而视之,让这城中百姓都受荼毒……你摘了帽子,走吧。”

这会儿,苏阳倒真的是进入角色了,对于周县令这等官,苏阳本就没有半分好感,《红玉》篇目中,这县令追上了逃往深山的冯相如,冯相如苦苦哀求,自己的儿子没罪,恳请放一条生路,而县令所说:你杀了人家的儿子,我杀你一个儿子怎么了?

而后便将冯相如的孩子抛在深山。

这等混账,留着过年?

“太子!”

周县令抬起头来,看着苏阳,万没想到,这太子一上来直接就免了他的官。

刘太守在一边摆摆手,示意下面的人上来,直接就摘了周县令的乌纱帽。

“哎呀……”

周县令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苦苦奋斗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乌纱帽嘛。

“还有……”

苏阳又慢声说道:“这广平县丞直接免职,广平县的差役……”

苏阳想到了自己送上去白花花的银子,直接拍了桌子,怒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无官之责,有官之权,当官的还要顾忌考成,你们却只知道谋私利,清百姓泥犁,供自己汤鼎,稍后自然查实,你们一一依律从严办理,免职,或杖责,或流放。所勒索百姓钱财,全部归还!”

这命令一下,外面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叫好。

“张向北……”

苏阳又看到了县丞的小舅子,这家伙适才差点透露出自己之前在哪,故直接拍桌子,喝道:“你这个人在广平县城为祸已久,杖八十,流放三千里!”

让你骗老子!

“殿下,小人……”

张向北在地上刚要辩解,刘太守的差役已经将他给拖下去了。

这直接宣判一样的审理,切实让苏阳感受到了权力的好处,若论实力,下面的郑巡抚恐怕一根指头就能碾了自己,但是此时此刻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而冯相如一家的命运,若是让郑雄审理,恐怕多半家破人亡,而现在自己上来,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就将这一切给拨乱反正。

斩首的斩首,革职的革职,发配的发配。

“来人呐,把郑虎给孤拖上来!”

苏阳双手按在桌上,沉声说道。

收拾了这么多人,剩下要开刀的就是郑虎。

“殿下!”

郑雄抬起头来,看着苏阳,说道:“我儿一心为国尽忠,现在腿上受伤,身中剧毒,已经是奄奄一息……”

苏阳摇摇头,看着郑雄含笑说道:“这城中官吏勒索百姓,全因他一人而起,因他一人,扰动全城百姓不宁,这种人,难道不该打吗?”

苏阳早就想收拾郑虎了,只是顾忌到郑雄厉害,兼之没有一个好机会,故此一直没有下手,但现在假扮太子,那可就明目张胆的能对郑虎动手了。

“太子殿下,打这逆子也要分个时候。”

郑雄直视苏阳,说道。

“哦?”

苏阳信手指着冯相如,冯父,说道:“你打他们父子,可曾分过时候?”

“可是,我儿若是挨了板子,是会要命的!”

郑雄身体挺直,几乎是要站起来了。

“这等罪人,死了也就死了。”

苏阳将原本郑雄的话还给他。

“你……”

郑雄一下子站在堂中,目光瞪着苏阳,刘太守以及身边差役立刻往前,挡在了苏阳和郑雄之间,避免郑雄一时冲动,伤了太子。

这太子是舍得一身剐,死也要将我儿子拉下马啊。

郑雄目光阴骘,顿了片刻之后,说道:“将我那逆子带出来吧!”

我是阴司判官,就算是儿子死了,也能够动用手中特权,让我儿还阳,而太子,你只有这一条命!等下了公堂,一切就由不得你了!

郑虎被差役拖了出来。

此时的他嘴唇青紫,手指干裂,眼眸之中都是血丝,精神意识更是恍惚,腿上还有伤势,来到了公堂之上,差人刚一松手,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

“八十大板,以儆效尤!”

苏阳手中捏着令牌,投放下去,只听这令牌啪一落地,左右差役便将郑虎按在地上,大板对着他的身上就啪啪打去。

“啊……”

郑虎挨了一板,双眼瞪直,整个人一激灵,似是意识到了这是公堂,而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又是一板已经下去,让他口中唯有呼痛之声。

苏阳目光看向了郑雄,只见郑雄早已经死死盯着他看。

“呵……”

手中又捏一令牌,苏阳投了下去,喝道:“用力!”

今天,老子就要将你儿子活活打死在这公堂上面!

看着郑雄,苏阳嘴角浅笑……接着就是你!

若是没点笔数,老子还真不敢在你面前装这么大……

第二十二章 牒文通神

“啪!”

“啪!”

“啪!”

郑虎此人本来就已经神魂受创,身中丹毒,兼之一腿断了,此时又被拉到了这公堂之上,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打在身上,是毫不留情,八十大板打到一半的时候,郑虎已经是三魂不见七魄,口中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啪!”

又是一板狠狠的打在了郑虎的身上,郑虎“噗”的一声,屎尿齐流,将这公堂弄的骚臭难闻,也是让差役无从下板,这些差役经常动刑,不乏将人打死,知道这人死神散,肾水外泄,故伸手往前一试,回这郑虎已经在公堂伏法。

“拉下去拉下去。”

苏阳摆手,一脸嫌弃。

郑雄低眉垂目,双手在小腹交叉,面无表情。

“郑巡抚,你好像并不伤心啊。”

看着郑虎的尸身拖出去,苏阳看向了郑雄。

“生死一耳,有什么好伤心的。”

郑雄淡漠的说道:“何况他是罪人,死了也正彰国法。”

这阳间的人死去,对于寻常人来说,意味着离别,意味着永远不能相见,而对郑雄来说,他儿子的魂魄便在身边,即便是入了地府,他也能够让郑虎再次还阳,故此这活着死了根本没什么分别。

“哦……”

苏阳点点头,看着郑雄,说道:“那你给孤笑一个。”

笑?

郑雄这一瞬间明显懵逼,抬头看了苏阳,略微迟疑,而后说道:“下官笑不出来。”

你笑不出来,老子都差点笑出来了。

苏阳紧绷着脸,摇了摇头,说道:“孤自京城走出,流落江湖,虽不过数月,却当真是用自己的双眼目睹了这官场中人啊,一个个心里都暗藏刀剑,恨不得杀了别人,脸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郑大人啊,你就是此道中人啊。”

郑雄脸上一片铁青。

看情况差不多了,苏阳也不继续刺激他了,万一郑雄当真狗急跳墙了,苏阳直接血崩。

“冯家一案,冯家父子无辜被牵连其中,先有宋家闯入民宅打人,后有郑大人妄下大刑,致使这冯家父子伤痕累累,故此要判宋家赔偿冯家父子白银一百两做汤药费,县衙也给冯家父子五十两白银,以作补偿。”

苏阳坐在堂上,做出最后判决。

冯相如父子跪地谢恩。

对他们这一家来说,本就不富裕,平常的吃穿用度来源有二,其一是冯家父亲在外卖字,其二就是卫氏在家织布,可是经历了这一番折腾,冯家父子伤病在床,生活压力全然在卫氏身上,而他们家也并无多余银两,现在有了这一百五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在家好好养伤,也能够让他们家生活富足。

“冯相如。”

苏阳看着冯相如,说道:“孤看你也是一饱学之士,走的也是科举取士这条路,希望你能牢记今日,今后若是做官,就应该以此为戒,万不可让今日你的事情,落在其他百姓的身上。”

冯相如俯听教诲。

苏阳俯视大堂,觉得装的差不多了,伸手一拍。

“退堂!”

喝出此声之后,苏阳迈着太子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后堂。

刚刚穿越之时,苏阳脑海中一片模糊,即知道自己是穿越者,又有太子的模糊记忆,但是说话风格,言谈举止,均和太子相异,当时为了怕露馅,让这人以为是“鬼魂附体”,苏阳在身边人的帮助下,好好学习了太子的言谈举止,现在脸上贴着太子的人皮面具,这一言一行,不能说和太子一模一样,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太子的身边人,也根本无从分辨。

“太子殿下。”

刘太守和郑巡抚紧跟苏阳身后。

郑雄是跟着齐王打入京城的,自然是齐王的人。

刘太守是天子门生,心中则是偏着皇帝一脉。

而这两个人跟在苏阳身后,目的也大概相同,都是让太子入京。

“孤知道你们的心意。”

苏阳双手背后,渡步往前,看着衙门内的假山湖水,说道:“孤这一次离开京城,也是感该良多,这没有出城的时候,孤在皇宫之中,所见的不过是奏折里面百姓富足,人民安康,天下太平,当真是一个盛世,一个铁打的江山,直到这出了皇宫,才知道一切和奏折里面写的是大有不同。”

“在奏折里面,一个个都说欣逢盛世,喜戴尧天,孤出了京城,看到的是逃荒的流民,遭灾的百姓,听到的是南方的白莲教,欺压在百姓头上的官绅……一个皇宫,便将孤隔人民于水火,也将孤置身在不仁不义位置上啊。”

负手而走的苏阳是忧国忧民,哀叹民生多艰。

“正因如此,太子才需要回到京城,广施仁政,如此才是解救百姓的正路。”

刘太守在侧,郑雄很有礼貌的让苏阳回京。

苏阳长叹一声,说道:“孤现在委实不想回去,到了这皇宫之中,那就是自闭视听,你们这些下面的人,想要骗孤太容易了。”

骗老子入京,没门!

这一听苏阳说他们诓骗,刘太守和郑雄两人立刻请罪。

“免了。”

苏阳一摆手,走到凉亭里面坐了下来。

刘太守和郑雄两个人便伫立在侧,下面则是刘太守和郑雄两个人带进来的官兵差役,将整个衙门都给围的严严实实。

“太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

郑雄在侧奏道。

我如果在这里口头禅位,说让齐王当皇帝,老子不回去了,这朝廷之中,齐王系的人和天子系的会不会再掐起来?

心里面虽如此想,苏阳却没有如此做,好不容易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朝局,如果苏阳轻易破坏,影响的可是全天下。

“孤知道了。”

苏阳叹了一声,却并不说何时回京,只道:“孤累了,刘太守,你给孤准备一间房间,孤要先休息一下。”

刘太守领命,即刻就派遣手下,将原本县令的房间给清扫一遍,铺上新的被褥,也将周县令原本的用过的茶具全部撤掉,等到苏阳进入房间之后,看房间里面干净整洁,非常满意。

“你们都下去吧,孤在此小睡一会儿。”

屏退左右,苏阳也让刘太守和郑雄两个人一并退去,待到这房间里面仅有他一人之时,才长出口气,直接躺在了床上。

伪装太子,装的时间虽然短,但耗费了苏阳不少心力,在郑雄和刘太守这两个人面前,苏阳必须要全力伪装,万一露出一点破绽,那就玩砸了。

不过还好,最终都蒙混过去了。

接下来,就要考虑溜走了。

苏阳坐起身来,走到桌前,拿起茶壶,慢悠悠的倒了半杯水。

“太子殿下。”

郑雄一把推开了房门,面色阴沉,迈步就走入到了房间里面。

来了来了,这厮要找老子算账来了。

苏阳心中有数,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死人家孩子,那时候所依仗的不过是太子身份,而太子身份实际上真的是纸老虎,离了公堂,不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就没卵用了。

“孤不是说要休息了吗?”

苏阳不慌不乱,看着自己倒出来的半杯水,一片碧绿,茶香四溢。

“只怕你休息不成了。”

郑雄劈手将苏阳手中茶杯打翻在地,冷声说道:“太子,你现在就是丧家之犬,想必你心中也是知道的,今天你也过足瘾了,待会儿就跟我回京吧。”

独自面对苏阳一人,郑雄说话也就口中带个太子,自称全都是我。

“不行。”

苏阳摇摇头,眸光在郑雄背后顿了一下,说道:“若是要孤跟你回京,至少是要明天。”

伸手掂了掂壶,感觉这壶中茶水仍有不少。

“明天?”

郑雄冷笑道:“怎么,太子在这广平县有要事?走不开?”

退了公堂,可以说苏阳已经被软禁,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要事要苏阳来忙碌了。

“不是孤走不开,是你走不开。”

苏阳看着郑雄,平静的说道:“郑巡抚啊,你在人间做官,下伏民怨,你到阴间做了判官,上干神怒,似你这等人,凭什么身居高位?”

郑雄闻言,脸色一沉,在阴间做判官之事,也是阴司之事,在阳间知道此事的寥寥无几,而眼前太子突然戳破了他的身份,让郑雄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在来到公堂之前,孤在关圣帝君庙写了一篇牒文,盖上了传国玉印,通报了关圣帝君。”

苏阳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倒了半杯水,说道:“关圣帝君勃然大怒,现在正要召你审问呢!”

若是牒文通报了阎罗,或有包庇之事,但通报给了关圣帝君,关圣帝君严明无私,此事断然不会含糊过去。

当今世界,神道在人间设教,传授神道规矩,警醒世人,但除了有箓文的道士之外,能够联络到神的方法少之又少,便是到庙里面烧香拜佛,也会时应时不应,不过苏阳将牒文上面盖了传国玉印,这自然就惊动了关圣帝君。

“你……”

郑雄目呲欲裂,伸手就往苏阳的脖颈上面抓来。

这太子居然阴他一手!若是让他落在关圣帝君的手中,那岂不必死?

“呵呵……”

苏阳动都不动,他敢将这个底牌掀开,便是关圣帝君的人已赶到,而就在郑雄背后,站立的两人面貌和帝君庙中左右侍从一般无二,伸手一条铁链,便将郑雄的魂魄轻轻巧巧的勾走。

应该是个死刑吧……

苏阳目送郑雄魂魄离去。

哆啦i梦说

明天开始两更了

第二十三章 微服私访

衙门内室。

刘太守直接推开了大门,入目所见的便是桌上的书信,以及在一旁已经僵死多时的郑雄。

“太子殿下?”

刘太守拿起书信,在这室内走动,他虽然不是仙道中人,但学儒家体用,为国为民,鬼神难侵,格物致知,他的眼睛比起寻常修行者的眼睛都更敏锐。

但太子显然不在这房间里面。

伸手摸着一处空白墙壁,此时这墙壁已经没有半点痕迹,刘太守仅能嗅到一丝丝的茶香。

“微服私访吗?”

刘太守看着信件,这是苏阳早就准备好的信件,声称自己要在民间微服私访,将问题给看透彻,想透彻,如此才回京,继承皇位。

“观我生,君子无咎。”

“观其生,君子无咎。”

刘太守默默一算,于国于民,均是大吉。

回头再看郑雄,刘太守看他模样,默然一叹,从一开始他看郑雄,只觉是青龙白虎同行,有吉也有凶,但是吉兆还未曾显现,这郑雄已经是魂归阴曹。

就是这郑雄身上的遗物哪里去了?

刘太守默掐手指,不信太子能做出此等下作事。

“五花马~青锋剑~江山无限~”

苏阳骑在马上,手中扣着锦囊,打量着在手中的宝石,而口中所唱歌曲,则是康熙微服私访记的江山无限。

弄死了郑雄,苏阳自然是在郑雄的身上搜刮一番,而这齐王麾下的八大高手之一,阴间判官的郑雄身上并不曾爆出神器,从他怀中的钱袋里,苏阳拿到了几颗宝珠,宝石,而后便是郑雄亲著的秘籍,应该是传给郑虎的【判官笔法】。

苏阳大略的看了一下这判官笔法,大概是穿点挑刺戳五种应用,专打人致命要穴,更有真力应用之法,对人对鬼,都有奇效,这对苏阳来说,大大的补充了他武力方面的不足。

“夜一程昼一程星月轮转~”

“巡南走北~悠悠万事~”

“世上善恶谁能断~”

“巡南走北~悠悠万事~”

“难逃天地人寰~”

虽然是个假太子,但是在县衙里面装太子的时候,苏阳感觉是真的爽快。

“哎呀……”

信马由缰,苏阳躺在马背上,手中拿着宝珠,在阳光下细细审视,但见这明珠里面透射着点点紫光,如同星辰一般璀璨美丽。

这珠子不错,再见到春燕的时候,便将这珠子送给她,算是报答一下。

苏阳将珠子收入囊中,感受着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惬意,嗯嗯,自己真的能走微服私访这条路唉,等到某天自己身边有了宜妃,小桃红,三德子,法印的时候,就去皇宫里面抢了皇位……

在这之前,就在人间多转转,多看看,最好像康熙一样……

康熙微服私访记的最大爽点是什么来着?

全处全收!

“哈哈哈哈……”

想到愉快处,就不由笑出声来。

苏阳能够在重重把守的县衙里面脱身,全是手中神笔功劳,借用神笔,蘸了一点茶水,而后在墙上画了广平县城的街道,再画上一个门,运用真力一推,人就从县衙里面融入到了街道之中。

将来若是真力充足,见多识广,凭借这一根神笔,苏阳便能够随便开任意门。

这只是神笔的一小点应用,苏阳自觉这神笔有种种妙处,一言难尽,能够开发的方向还有很多很多。

“公子真有兴致。”

一只狐狸在地上一跃而起,跳在了马头上面,看着半躺在马上的苏阳,语调轻快。

“哦……红玉姑娘啊。”

苏阳看到是红玉,便又闭上了眼睛,说道:“好几日都不曾见你了。”

红玉蹲坐在马头上面,而苏阳胯下的这一匹黑马在这城郊漫步而行,不徐不缓,阵阵微风吹过,裹带着草木的清香。

沉默了好一阵后,红玉幽幽开口,说道:“今日妾身去了冯郎家里,为冯郎父子治病,也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冯相如父子身受重伤,即便是后来得到了一百五十两白银,但这伤势若不好养,或者医药未曾到位,终究会有暗伤,后遗症,依红玉的心肠,自然是不能看她挚爱的冯郎如此,而有她这等狐仙出手,冯相如父子的病症自然是手到擒来,今后不仅不会有后遗症,更是身强体健。

“哦……”

苏阳了然,问道:“你的冯郎说了什么啊。”

这表明身份,基本就是永诀之意。

“他说,龟游水面分开绿,鹤立松梢点破青,后面还要说什么,妾身没有听,直接离开了。”

红玉虽是狐狸形态,此时却一手撑脸,这狐狸脸上有无限伤怀。

“哦……”

苏阳又哦了一声。

看来这红玉也挺决断的。

“他说妾身绿,妾身也委实听不下去。”

红玉幽幽说道。

嗯?

苏阳睁开眼,不由就坐起身来,看着红玉,问道:“他如何说你绿了?”

“这龟游水面分开绿,他又说乌龟,又说绿,那鹤立松梢点破青,这青和绿也差不多……”

红玉声音很委屈,说道:“妾身一心为他,却不想在他心中,我是那乌龟王八……”

红玉都要哭了。

“……额,虽然我读书不多,但是我能听出来,这句诗的主要在【开】【点破】上面,大概的就是明白了,真相大白了。”

苏阳好心的解释道。

红玉在那之前,一直伪称是冯相如邻家的女儿,但一墙之隔,冯相如岂能一点都不知道这邻家是什么情况?而后红玉还帮他娶妻,四十两银子也并非小数目,直至听到红玉说自己是狐仙,冯相如的这些疑惑才终于解开。

“原来是这样。”

红玉那狐狸脸上明显高兴不少,却又似不好意思,两只前爪捂脸,说道:“算了,这已经过去了。”

冯相如的劫难已经没有了,依她的望气之术来看,今后冯相如的人生一帆风顺,夫妻和美,冯相如也会科考中举,光耀门楣,知道冯相如过的好,红玉就放心了。

苏阳又回身躺在了马上,用腿夹了马腹,示意让这马跑得快些,天黑之前,最好能找到一个宿头。

“公子这一路往东,是想往山东吗?”

红玉看马跑动的方向,问道。

“不错,就是去山东。”

苏阳坦然的说道。

聊斋的作者蒲松龄便是山东人,在聊斋中,关于山东的篇目不少,故此这离了深山,脱了藩篱,苏阳想要去的地方,便是山东。

并且在聊斋之中,崂山可是一个著名的修仙景点,不少在篇目之中修炼有成的人,都在崂山,现在的苏阳修炼五龙蛰法,一身真气和气运全然蛰伏,只留下自己这上好的仙骨,往崂山走走看看,指不定就有仙缘。

修仙不比练武,有年龄早晚一说,吕洞宾四十岁学剑术,六十四岁修丹法,仍旧成为了仙人,故此只要苏阳一心向道,到了崂山是大有可为。

“山东啊……”

红玉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我那小姨便是嫁到了山东,原本我想着能够问出夺丹之术,便去告诉表妹,但现在郑虎已死,夺丹之法的线索也断了,我那表妹天真烂漫,不知忧虑,这件事不告诉她也罢。”

“哦……”

苏阳点头,扮演着一个倾听的角色。

可能是中午画的门扉过于伤神,也有可能是这阳光微风太过惬意,躺在马上,听着红玉柔媚的声音,苏阳闭着眼睛,半梦半醒,时不时的应红玉一声。

“流星!”

红玉突然叫道。

“哪里?”

苏阳睁开眼睛,只见苍穹之中已经是繁星满天,弦月挂在半空,一颗流星从长空划过,留下了长长的尾巴。

连忙闭上眼睛,苏阳合手,小小的许了一个愿望。

苏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在马头上的红玉已经是人形,飘飘然立足马头,正侧目看着苏阳,狐疑问道:“公子,你这闭目合手,是做什么?”

“许愿啊。”

苏阳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想要一个漂亮的媳妇!”

若是这流星当真有灵,希望在现代的家人安康……

“公子这许愿……”

红玉满脸都是笑容,说道:“怪不得公子不愿娶我的表妹,原来公子看上的是天上神女啊!”

“什么?”

苏阳不解,这都什么跟什么?

“适才的星光,是天上的织女星逃入凡尘,也许她就是为了公子而来的呢。”

红玉捂嘴,直笑出声,说道:“公子如此胸襟,着实令人敬佩!”

天上织女星逃入凡尘?

苏阳看着星空,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聊斋里面也有记载,不过苏阳记得很清楚,聊斋原文说是“民间谣传”,可见这织女星入世一说,无稽之谈。

“织女若是看上了我啊。”

苏阳想要口嗨,随即便想到了这是仙神世界,舌是勾子语是线,处处勾出是非来,聊斋之中说了谣传,不代表没有织女这个神仙。当即便扭转话意,说道:“那可真是我三生有幸。”

红玉显然是看出了苏阳顾忌,她也不敢在这仙神上面过多的开玩笑,捂着嘴又笑了两声,便站起身来。

“公子要往山东,妾身要往陕西。”

红玉身姿飘飘,说道:“如此我们便别过吧。”

苏阳对着红玉拱手告别。

狐侠红玉,江湖再会!

第二十四章 喝酒辟鬼

我这错过了宿头还是睡过了宿头?

苏阳手中提着一个灯笼,幽幽的灯火,能照的范围实在有限,而每当这个时候,苏阳总是惦记穿越前的手电筒。

一只手提着缰绳,黑马现在是缓慢渡步,和平常人走路速度差不了多少。

此时这荒野山林,有不少怪声,这手中灯笼光亮有限,苏阳也能看到有长蛇在路前窜动,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极远的山崖有狼在嘶吼。

“呼呼……”

远远的一阵风吹了过来,苏阳手中的灯笼左右飘飞,里面的烛火闪烁了两下,便已然熄灭,胯下的黑马受到了这点动静,突然就像是漏气了一样,直接变成了一团墨水。

“你也坚持不住了啊。”

苏阳跳在地上,看着地上的一滩墨水。

这匹黑马本就是苏阳用神笔所画,这神笔所画的物件似都有【耐久】,经受一定程度的使用,就会报废,而这耐久和苏阳的精神有关,也和墨水的质量有关,而像这等动物,若有画卷,活动一段时间会自己回画卷之中,像是人累了要休息一般,而若是不让它们回到画卷里面,那么就会成为一滩墨水。

弦月当空,群星熠熠。

看这夜风不断,苏阳干脆就不点灯笼,借着天上的星光走在路上。

在地图上,这一块是标记的有村子的,现在这左右也出现了田地,显然是离农家不远,只要沿着这条路,今天夜里是不至于露宿野外的。

果不其然,沿着这条路刚刚拐过山湾,苏阳便看到了一个人影,手中提着一个灯笼,和苏阳一样已然熄灭,沿着一条小岔路正往一处走着。

“喂!”

月光下分明有影子,这明显是人,苏阳直接开口,呼道:“大哥,我是行脚赶路的,贪恋路程,过了宿头……”

那边的人影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旧在小岔路上继续走着。

“大哥?”

苏阳又叫道。

人影仍旧是在往小岔路上继续走去。

“那边是坟地!你被鬼迷眼了?”

借着天上的星光,苏阳清楚的看到小岔路的尽头立着许多墓碑,故此又大叫道。

一说坟地,一说被鬼迷眼,那边的人影明显是愣住了。

苏阳察觉事情不对,快步向着那人身边走去,及至到了那人身边后,那个人像是如梦初醒,转过脸来一身冷汗。

“多谢小兄弟。”

走路的人年约四十,胡须和头发皆白了不少,不过因为常年干农活的缘故,身体倒是挺结实的,个头不高,也就到苏阳肩膀,看到苏阳之后,弯腰对着苏阳行了一礼。

“没事了?”

苏阳看了此人一眼,目光看向坟地那边,此时此刻,看向坟地那边影影绰绰,不知是风吹动的松柏树影,还是那坟地里面的鬼影。

“多谢小兄弟,多谢小兄弟……”

那个人又对苏阳道谢了两声,伸手颤抖的开始点火,待到将灯笼中的烛火点亮,似是才真正有了安全感。

苏阳上下审视此人,看到这个人袖头戴着白布,腰间还有白纸钱,略略的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是在送魂?”

送魂是民间的一种仪式,和送灵不同,送魂要送的,是在家中作祟的鬼。

“嗯。”

这人点了点头,伸手抓着苏阳的胳膊,说道:“小兄弟,你先跟我回家,我们到家里再说这些。”

在这坟地附近,他不太敢说这种事情。

“也好。”

苏阳一口应承,今天晚上的住宿问题是解决了。

两个人沿路走着,彼此也都做了介绍,苏阳说自己老家被地主占了,前往山东投亲,并且看破了这污浊的世道,想要求仙,而送魂的人自我介绍,则是前面王家庄的人,姓王,名大虎,今年四十五岁,家中有妻子,也有儿子儿媳。

不过在说到儿子儿媳的时候,王大虎长叹了一口气。

在王大虎的带领下,苏阳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看到了王家庄的火光,走过一窄小的木桥,苏阳来到了这山坳中的王家庄。

庄子大约有三十来户人,王大虎的家在正村口,土坯青瓦,进了这正门,看到东西各有厢房,正前的瓦房有三大间,在这瓦房里面便已经有香火点燃,一路到外,路上也洒了不少纸钱。

“当家的,送走了没有?”

王大虎刚刚进门,便有一妇女跑了出来,粗布钗裙,满脸蜡黄,出来之后焦急问道。

“别说了,我都差点搭进去。”

王大虎叹了口气,说道:“我就送到了三哥家的地埂,不知怎地就模模糊糊,恍恍惚惚就往那边的坟地走去,如果不是这小兄弟走夜路叫了我一声,怕是今天我就进坟了。”

小鬼有三招,一遮,二迷,三吓。

苏阳一身贵气,秉承天运,对这等直接免疫,而一个普通人遇到这些,那就是一个考验心智的事情,如果心智不坚,被鬼迷了,那后续的一切可想而知。

妇人对苏阳表示感谢,而后也叹了口气。

“你家儿子刚刚成亲啊。”

苏阳看到这纸窗上面贴着囍字。

“嘿……”

王大虎长叹了口气,看着喜字神情复杂,对苏阳说道:“我家遭遇的这一切,都是在我儿成婚的那天……”

王氏去了厨房,切了一大块野猪肉,炖了一个老鸭汤,烧了几样家常菜,勾出来了一坛酒。

乡里人就是实在!

苏阳坐在桌前,撕了一大块野猪肉塞在嘴里,端着酒碗,和王大虎碰了一下,咕咚就喝了一大口。

“啊……”

一股辛辣窜的头皮发麻。

谁说的古代酒度数很低来着,老子还想蒸馏酒发财呢。

苏阳往嘴里塞一块野猪肉,压压酒劲,这一口酒喝的真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哈哈哈哈哈……”

王大虎看苏阳被这酒辣的头皮发麻,哈哈大笑,说道:“我这个人啊,就好这两口,自家酿的喝着不是味,而这买的酒,都是人家蒸出来的,喝起来够味,这可都是我儿子成亲的时候剩下的……”

说到儿子成亲,王大虎明显有些低落。

“王大哥不妨跟我说说。”

苏阳拿着筷子夹菜,边吃边说:“我这个人是想要求仙的,对于道术也是略知一二,这寻常小鬼,也是能收拾一二。”

来到王大虎家里之后,苏阳不见他儿子出面,耳朵却能够听到房中隐隐的哭泣声。

“唉……”

王大虎喝了一口酒,双眼就红了,说道:“我这儿子虽说读书不成器,但也有一把力气,踏实能干,也是个会过日子的,这十里八乡也不愁娶亲,早年定了一个,没过门就死了,这耽搁了几年,终于是又找了一个,就在南边的刘家坳,但是成亲的那一天,接亲的队伍也刚好路过那片坟地,他们说是突然刮了一阵怪风,迷的眼睛都睁不开,等到了我家之后,从轿子里面就下来了两个新娘子。”

说道两个新娘子,王大虎脸色就难看了。

“这两个新娘子,无论是服饰也好,面貌也罢,那都是一模一样,眼见这吉时已到,我们也惊恐害怕,但是也别无他法,就让我儿和她们两个都拜了堂,当时我还想着多赚了一个媳妇呢……”

“恐怕不止你这么想,你儿子也这么想。”

苏阳笑呵呵的说道,娶了一个变两个,还是双胞胎,谁不想要啊。

王大虎苦笑摇头,说道:“成了亲后,我们自然是将这三个新人送入洞房,但是不久之后,我们就听到里面的惨叫声,推门进去一看,新娘子双眼都被扣去,我那儿子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

“媳妇说,是另一个新娘将儿子带走了。”

另一个新娘将新郎带走了。

这事情想着都有点渗人。

苏阳请示一下王大虎,请求见一下他的儿子和儿媳,王大虎站在大厅里面,隔着门帘,和儿媳妇说了此事,儿媳妇在里面也没什么不方便,便扯开了布帘,让苏阳走了进去。

王大虎的儿子满脸蜡黄的躺在床上,现在是出气多,进气少,而在一旁的新娘子眼上蒙着布,在苏阳要求下摘开,但见这双眼是两个血洞,眼球都被挖走了。

挺漂亮的面孔,可惜了。

“成个亲,原本想着家里多了一口人,没想到家里多个鬼……”

王大虎看的咬牙切齿,说道:“从那以后,我这孩子就没有醒来过。”

苏阳掰开新郎的眼睛看看,问道:“叫过魂没有?”

“都试过了。”

王大虎说道:“这叫魂,送魂,该试的都试了……”

民间只有这几样土方法,这不成的话,王大虎就打算进城,去请道士,神婆。

苏阳迈步走出门外,提着酒坛倒了两碗酒,对王大虎说道:“还有一样你没有试。”

“什么?”

王大虎不明。

“酒!”

苏阳伸手指着碗中的酒,说道:“鬼,气也,而酒是升阳发散,王大哥,你将酒灌入你儿子的口中,能发散他身上的阴气,然后我们去一趟坟地,将你儿子的魂叫回来。”

失魂对苏阳来说,仅是小事。

“我……还去坟地?”

王大虎听了之后,心中下意识就抗拒。

“别怕。”

苏阳端起一碗酒,递到了王大虎的嘴边,说道:“这人喝了酒,厉鬼都要怕三分,只要你跟我过去,我管保你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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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夜伏蛇魔

几碗热酒下肚,苏阳拉着王大虎便站了起来,王氏依照苏阳吩咐,早早的用稻草猪油破布铁丝柴火做了四个火把,此时看到苏阳和王大虎两个人就要出去,便将这火把给送上来了。

“走吧。”

苏阳抄了一把铁锹,拍拍王大虎的肩膀。

他实在是技痒,踏上了修道的门路之后,现在身体里面有真气,手中有神笔,从玄真玉册里面也得到不少好处,还没有真正和鬼交过手呢。

王大虎此时点燃了一个火把,跟苏阳一并走着,刚刚出门,冷风一吹,他脸上的红劲就下来了,不由自主就怂了几分。

“苏老弟,你们这些懂行的,不是都能写符画咒吗?”

王大虎和苏阳并肩走着,说道:“你给我身上画两个……”

身上有符咒,他就有点底气。

“我若给你写个符咒,待会儿你儿子怎么跟你回家?”

苏阳有些跃跃欲试,伸手拍拍王大虎的肩膀,鼓励道:“之前你也喝了不少酒,提起胆气,鬼不敢犯你。”

现在王大虎这一身酒气,鬼都要退避三舍。

“嘿……”

王大虎长呼吸一声,手中拿着火把,在这深夜之中突然的唱起歌来:“风里吹着片乌云~女婿摇船送丈人~丈人你要听我说~别将妹子许外人~”

王大虎所唱的是山林小调,苏阳是从未听过,而此时听来,这歌曲简单直白,清脆雄亮,又直抒胸臆,王大虎唱起这首歌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丈人你也莫心慌~小婿这有酒一缸~从来不曾打开过~今天咱俩把它尝~”

“过了一浜又一浜~丈人睡在了酒桌上~我心头有这火气起~拉着小妹去后舱~小妹说,你别急~你真是一个厚脸皮……”

“嘶……”

这歌曲,起乎心魄,发乎感情,不仅押韵做得好,这感情表达的也很热烈啊。

苏阳看着王大虎,心中不由就浮现了四个字:“你好骚啊!”

这一首民歌,将这姐夫和小姨子在船上的事情唱的清清楚楚,时间地点人物事情起因经过结果唱的清清楚楚,让苏阳真的是大长见识。

待到这一首歌唱完,苏阳和王大虎两个人也来到了坟地前。

刚刚唱了一首山歌,这会儿王大虎心中舒坦,可能也酒劲真的上来了,看到这坟头一点不怕,迈步就上去了。

苏阳手中拿着火把,在这坟地里面一看,见这墓碑上面大多写着“王”字,应该是他王家的坟地,此时苏阳和王大虎两个人来此,这坟地里面荒烟蔓草,唯有清风吹动松梢,哗哗作响。

“怎么没个鬼呢?”

王大虎瞪大眼睛。

“这里的鬼都是你的祖上……”

苏阳在这坟地上面观看,说道:“你对他们还是放尊重点吧。”

“屁的祖上!”

王大虎这会儿酒劲上来了,啪的一脚就踹在了他四世祖的墓碑上面,说道:“有这祖上就不知道保佑我?就不知道保佑一下我的儿子?”

“滋……”

苏阳看王大虎这会儿牛气的劲,不再多说,在这坟头上望了一会儿气,信手指着一处坟墓,问道:“那个坟是谁的?”

这里的坟墓大多都立了墓碑,唯有那个坟墓不曾有墓碑。

“那个啊……”

王大虎眯着眼看了一下,说道:“那是黄家闺女,几年前许给我儿子,没有过门就没了,黄家也没有她的坟地,就葬在我家坟地里面了,算死了也是我家的人。”

王大虎的儿子之前有一门亲事,苏阳之前听过,现在听王大虎如此一说,当即就明白了缘由所在,手中拿着铁锹上前,对着这坟头就挖了下去。

“你儿子的魂就在这里面。”

苏阳笃定。

王大虎拿着火把,连忙上前,看着苏阳手中拿着铁锹,几次挖掘,就已经看到了土中棺材。

黄氏女已经死了几个年头,临死之前用的是一个薄棺,此时这棺材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苏阳将棺材轮廓全部挖开,让王大虎手中拿着火把立足身后,伸手按着棺材。

天空中飘然出现一团乌云,将天空之中的月光星光遮掩大半,也让苏阳和王大虎所在之处暗淡起来。

“吱……”

用力一推,棺材盖被推翻一边。

接着火把的火光,苏阳和王大虎两人清楚的看到了棺内景象,黄氏女虽死五年,但尸体如新,身上丧衣也如刚入土一般,脸色红晕明晰可见,而让苏阳和王大虎两个人心惊的,则是一条粗长的白蛇自黄氏女口中而入,大半个身体进入到了黄氏女的身体中,唯有半截尾巴在外,此时一摇一摆,正在用力往里面钻,让这尸体一摇一动。

这是?

苏阳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在秘法要诀里面也没有记载,此时看白蛇如同蛆虫一样往人体内钻去,当即就自锦囊之中掏出匕首,手起刀落,直接切断了白蛇的尾巴。

“滋滋滋滋滋滋……”

白蛇溅出来的血滴落在黄氏女的尸身上面,让黄氏女身上冒了白烟,如同是硫酸泼上一般。

黄氏女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瞳孔之中并无人样,反更似蛇,自棺木中挺身而起,正如电视剧中的僵尸一般,伸手对着苏阳的脖子抓来。

起尸了!

苏阳拉着王大虎先往后去,让开了黄氏女的一击,但见这两人起身之后,黄氏女径直而下,双手插入土中,足有半尺,而后缓缓的立起身来。

这一击打在人的身上,足以穿胸而过,死的透透的。

“这,这是,咋的了?”

被这一吓,王大虎就算酒意再大,此时也醒了。

“你儿媳妇诈尸了。”

苏阳倒是淡定,说道:“跟你儿子拜堂的那一位,应该就是她……不过能挖你新儿媳妇的眼睛,将你儿子带走,应该是她口中那条蛇的缘故。”

黄氏女立足在棺木上,口中还有半截蛇身在外不断扭动,鲜血也随之左右洒落。

王家的祖坟实在没有什么地气可言,葬在这里的诸位先人,有的轮回转世,有的就在这坟地里面,如同野草闲花,自荣自落,而这么多的先人没有一个成为鬼怪,反而是葬在这里的外人成了精……这肯定是妖怪帮助。

“现在怎么办?”

王大虎缩在苏阳背后,从肩头往外看,看着黄氏女的诡异模样,浑身发颤。

“现在……”

苏阳审视着黄氏女,对王大虎问道:“你觉得那条钻进你儿媳妇嘴中的蛇,蛇头应该是在什么位置?”

要除掉这妖怪,自然是要找它的头,这头是精神所在。

这边苏阳和王大虎在聊着,黄氏女已经跃身而起,簌簌有声,脚下在地上一踏,抬手对着苏阳和王大虎再次抓来。

苏阳拉扯着王大虎往一侧跃,先躲避了此次攻击。

“蛇头就在她肚子里,你看她肚子隆起了!”

王大虎大声叫道。

苏阳双手一搓,右手升腾一股热气,扭身对着黄氏女胸口拍去。

“啪!”

一掌正中黄氏女的胸口。

黄氏女身体僵持不动,而苏阳却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脏位置正在一颤一颤,如同心跳一般,同样能够感觉到,这蛇头就在此地,此时被苏阳真元所压,拼命的想要挣脱出来。

能够统纳一身行动的,除了大脑,应该是心脏,苏阳是如此判断的。

“放手……”

黄氏女嘴巴不动,却有声音突然传来,尖锐嘶哑,如同爪牙呲嚓,让人听而生厌。

王大虎一脸惊恐,诈尸了,还会说话。

“我怀着……王家的……骨肉……”

黄氏女吱吱呀呀,再度有声音传来。

王大虎双眼发白,几乎都要晕过去了,刚刚是惊恐,现在纯惊吓。

“怀着王家骨肉的是黄氏女,不是你这条蛇精。”

苏阳简单剖判,眼前这只是黄氏女的躯体,黄氏女的灵魂并不在此身。

左手掐法印,对着右手猛然拍去,只听是一声尖锐惨叫,苏阳伸手抓着嘴巴外的一点蛇身往外一拉,一条断了一半,仍然有一米多长的白蛇被扔在了地上,元神被适才真气所冲,已经溃散。

“姥姥不会饶过你的……”

白蛇留下了这一句遗言,身体便已经僵持不动。

姥姥?

苏阳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倩女幽魂里面那个阴阳人……不过那是南京,这是河北,应该不是树妖吧,况且聊斋原文里面,控制聂小倩的不是树妖,而是一个夜叉。

脚步往前一迈,苏阳突然心中一凛,收回脚步,掏出匕首,凌空一射,直接射入到了白蛇头上,将这白蛇定在地上,如此才将火把拿去,一把火将这蛇给烤焦。

苏阳是记得蛇死了之后,蛇头好似还能咬人,虽说那是响尾蛇,但眼下的这一条可是蛇精。

“没事了吧。”

王大虎看着白蛇的尸身已经烤焦,问道。

“下面就是你的家事了。”

苏阳对着坟墓一指。

坟墓里面升起了两团白烟,这男的正是王大虎的儿子,女的则是黄氏女,两个人双手相牵,感情甚恰,一并走上来,对着王大虎行礼。

“额……”

王大虎直接抽过去了。

我的儿,你太急,女鬼都能大肚皮……

第二十六章 点睛之笔

王大虎家里。

此时王大虎的儿子王磊已经苏醒,携着黄氏女的魂灵正在对王大虎夫妇请安。

新婚之夜,被挖了眼睛的刘氏拘谨的坐在一边,此时她双目虽盲,却也凭借王磊,黄氏两个人请安的言语,明白了事情大概。

这段时间,黄氏女的尸身被蛇妖所控,身不由己,做出了祸害他家的事情,但黄氏女和她的丈夫也磨合出了感情……这个鬼也怀孕了。

“大师,这鬼也能怀孕吗?”

王大虎踹踹不安。

将他的儿子带回来之后,王大虎对苏阳侧称呼已经成为了大师。

“当然可以。”

苏阳回答的很确定。

聊斋世界是没有生殖隔离嘀!只要愿意,鬼,妖怪,神仙,这些统统都能生孩子!

“这……孩子到时候怎么生啊。”

王大虎真的是迷茫,这好端端的人家,多了一个半鬼的孩子?并且这孩子是在尸体上怀孕的,怎么生长?

这……

苏阳也挺迷茫的,这种事情他未曾见过,倒是知道聊斋里面有一种生孩子的方法,是剖开左肋,剖开右肋,从肋下将孩子取出来。

这可能是神仙的剖腹产吧。

苏阳记得这种操作都不是人做出来的,人剖腹产,应该是在小腹。

“这都是上天注定的。”

苏阳打个模糊眼,说道:“待到孩子要生的时候,自有门道。”

说过这些之后,苏阳询问黄氏女关于“姥姥”的事情。

“我也不知这姥姥是谁。”

黄氏女皱眉说道:“她让我和王郎成亲,让我们夫妇成孕,似是要拿我腹中胎儿做一桩事情,多亏大师您出手相助,保全了我们一家,也保全了我的胎儿。”

尸体中的胎儿。

苏阳皱皱眉头,随即又问了黄氏女的生辰八字,询问了王磊的生辰八字,自觉这生辰八字都很寻常,并非是什么阴年阴月,阳年阳月这等特殊年月的人。

“蛇精在我阴宅之中,留下不少东西。”

黄氏女说道:“大师您现在此地休息,待我收拾一下,给您送来,你瞧能否在其中看到什么。”

苏阳点头,自无不可,却也挺好奇这蛇妖身上能爆出什么宝贝。

黄氏女应身飘然而去。

王大虎站在门边,看着黄氏女隐然无踪,才来到了苏阳面前,小声问道:“大师啊,我儿和她在一起会不会折寿啊。”

为人父母,毕竟是担心自己的儿子,而他们的儿子和鬼在一起,并且还让鬼有了身孕,这实在让他们担心。

“若是他们两个真心相爱,自然是不会折寿。”

苏阳说道。

人鬼结合这方面,玄真玉册里面并无记载,但苏阳看遍聊斋,知道这里面,有些书生是被鬼抽的魂入冥冥,而有些书生则活蹦乱跳,甚至能够让鬼给他生孩子,可见这是吉是凶,全然女方如何施为。

安慰过了王家人之后,苏阳便在厢房里面住了下来,奔波了一天,躺在了床上后,运用五龙蛰法,沉沉睡去。

五脏推引,灵气吐纳,身体的内分泌也有所变化,在这样的睡眠中,苏阳不但养了精神,培育元气,还强健了筋骨,蕴养了器官,使得全身都在发生蜕变。

“郑雄违反天条,已斩其阴魂!”

睡梦之中,苏阳恍恍惚惚听到这种声音。

这算是关圣帝君对苏阳上诉之后的回应。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苏阳在王大虎家门外舒展了一下筋骨,每天清晨醒来,就会感觉自己大不一样,看着村里面村民,这时候有些挑水,有些则扛着锄头下地,而一些妇女则在村前的河边洗衣服,村子里面也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热闹而富有生机。

乡下人有乡下人的生活,也有乡下人的快乐,虽然没有城镇里面那么繁华,但这里的快乐带着朴实纯粹。

苏阳缓缓渡步,走在王家庄里,听着王家庄里面的狗吠鸡鸣,其中有几只鹅昂首挺胸的对着苏阳走来,脖子伸的老长,作势要咬苏阳。

农家养的鹅也是能够看家护院的。

“去去去。”

苏阳对着鹅摆了摆手,将这些鹅驱赶一边。

围着王家庄转了一圈,苏阳默数这王家庄共有三十九户人家,算上老人孩子,这样的一个村庄里面的人口在一百八十人以上,其中有效劳动力约有八九十个,这样的劳动力足以保证村子欣欣向荣,在没有天灾人祸之下越过越好。

“大师。”

王磊看到苏阳在村中渡步,打量村子,连忙来打招呼,小声说道:“今天早上,鸡没叫的时候,我那妻子回来过,拿了一包东西放我屋里,让我白日交给大师。”

他身体虚弱,昨夜又有操劳,一觉睡醒就到了这个时候。

“哦……”

苏阳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说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这家伙,昨天夜里将他给救回来,身体虚弱不堪,愣是能和刘氏圆房,也是人才,现在是家里一个人妻,外面一个鬼妻,在聊斋世界,也算是个赢家了,可以想象,他家里有鬼妻相助,日子定然是越过越兴旺,王磊不一定能当官,但是他的儿子里面可能会出现贵人。

苏阳和王磊回到了王家。

王磊请苏阳上座,在里面将包裹拿了出来。

粗布包裹打开之后,苏阳看到这里面有一方墨砚,一串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一小盒发着月光一般的石头,一个木娃娃,几个瓷瓶子,里面装着是各种丸药,其余的多像是墓地中陪葬的金银器。

苏阳伸手,将珍珠捏在手中细看,看这质地均是上等,其他并无奇异之处,倒是那月光一样发着光的石头,应该是《秘法要诀》里面记录,能够收摄太阴之力的月华石,这月华石佩戴在身上,在夜间一举一动自然吸摄太阴之力,于不经意间增强修为,是鬼修的宝贝,万金难求。

木娃娃倒是不曾看到什么端倪,而带过来的各种丸药,苏阳大略的分辨一下里面的药材,然后就得知这丹药里面有水银,汞,不是人吃的。

“大师,这方墨砚是我家祖宗感谢您,方才从陪葬品中拿出来的。”

王磊将墨砚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苏阳面前,说道:“这墨砚出自两百年前,是我祖宗生前最爱的宝贝,据说这墨砚里面研磨出的墨水历久弥新,经久不变,我祖上曾经写了一幅字,也当做陪葬品放着,如今两百年了,字就如同是新的一样。”

嗯?

苏阳闻言,连忙接过了王磊手中的砚台,放在手中仔细打量,见这砚台两寸多厚,巴掌大小,放在手中沉甸甸的,而砚台整体干干净净,不见丝毫毛躁,显然这主人对它非常爱惜,时时保养。

“这是什么砚台?”

苏阳问道。

“老祖宗说,这是洞庭石砚。”

王磊恭敬的回答道。

洞庭石砚。

洞庭君山间有石洞,高可容舟,深暗不测,湖水出入其中。尝秉烛泛舟而入,见两壁皆黑石,其色如漆,接之而软;出刀割之,如切硬腐。随意制为研,既出,见风则坚凝过于他石。试之墨,大佳。

这是聊斋篇目,研石。

苏阳弄了一些清水,小心的研磨,不多时这砚台里面便出现了浓郁的墨色,苏阳用笔蘸了一点,在一块破布上轻轻写了两个字,而后墨色见风立干,用草木灰都无法洗掉,在阳光下晒干,于破布上面如同新字。

好墨!好砚!

苏阳看着破布上的字心中激动,这样的砚台生下来就是配我神笔用的!

神笔构画,所成之物受制于苏阳精神,也受制于画画的完成度,笔墨的质量,比如清水构成的画作,一会儿就没有效用,而用这墨砚构成的画作,那么必然可以长久使用。

这是硬件跟上了。

“王磊!”

苏阳对王磊说道:“你将你妻子刘氏叫出来,她的眼睛有救了。”

苏阳的心中也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刘氏双目已失,若是自己给她画一个眼睛,那会如何?

王磊听了,一时愣住,昨夜他和刘氏圆房的时候,便看到了刘氏的面貌,面容也算是精致可人,就是当初蛇妖所控,使得黄氏扣掉了她的眼珠,让她平添了七分恐怖,算是美中不足,若是刘氏的眼睛能够回来,那对他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进入屋中,刘氏略略收拾一下,便跟着王磊一并走了出来,在王磊的搀扶之下,来到了苏阳的面前。

苏阳看刘氏坐下,提着神笔想要作画,只见刘氏这双眼空洞洞,便是用笔墨,也无处勾画,略略迟疑之后,将一旁的珍珠串撕开,在里面挑选了两颗大小差不多的珍珠,轻轻的安放到了刘氏的眼睛中。

“别动。”

苏阳提起神笔,沿着眼眶轻轻的勾勒一下,而后伸手掰着刘氏的眼眶,将神笔点在了珍珠上面。

两只眼睛依次点上之后,刘氏便觉得双眼酸涩难耐,微微闭着眼睛,泪水不断的从眼睛里面涌出,待到这酸涩劲消失之后,刘氏恍然睁眼,正见这阳光大好,青的瓦,黄的墙,红的喜字,白的窗纸,蓝的青天……

第二十七章 长生牌位

王大虎家的儿媳妇刘氏双眼能看,这等异事在村子里面很快就传开了,村子里面的人纷纷过来贺喜,刘氏则在家中接待来此的宾客,一双眼眸是由珍珠所化,晶莹透彻,顾盼生辉,仅因为这一双眸子,让人觉得刘氏更靓丽几分,纷纷对王磊贺喜,夸他有福。

探听到王磊苏醒,刘氏点睛均因苏阳所为,村中的村民纷纷想要见见苏阳,这里面有身体不适的,也有求神问卜的,对于身体不适的,苏阳伸手切脉,凭借内丹术对身体理解,多能切出问题所在,而对求神问卜的,苏阳爱莫能助。

就这么一直拖到了中午,苏阳也大概的给老头老太太们看过身体,终于是等到了午饭时间。

铁锅炖大鹅!

苏阳端着碗,看着铁锅里面红溜溜的鹅肉,直言说道:“若非这鹅肉,这会儿我至少赶了三十里路!”

王大虎在一旁哈哈大笑,连忙将鹅腿捞出,放在苏阳碗中。

苏阳咬了一口,感觉这鹅腿肥美细腻,王氏的厨艺确实不错,并不曾感觉肉柴,反而是入口松软,味道上佳。

“这鹅肉是怎么做的?”

苏阳问道。

王大虎连忙招呼在厨房的王氏过来,王氏上来,笑吟吟的说了这做鹅的步骤,大体上是焯水,猪油,翻炒,闷炖,不过这王氏善用佐料,闷炖的步骤也有所不同,苏阳听了之后,记在心中,又让王氏将她的调料备上一份,准备随身携带。

中午的米饭是新米蒸成,比起陈年老米,新米自然带着米香。

苏阳吃了两大碗米饭,身边的鹅肉骨头有一小堆,感觉这顿饭吃的是开心舒畅。

用过了中饭后,苏阳吩咐王大虎带着纸钱,蜡烛,竹立香,以及黄氏女魂魄送过来的冥器,叫上了王磊,三个人再度向着坟地而去。

到了坟地里面,王大虎将各个坟头都点上香火,烧了纸钱,又给他的四世祖磕头,言称昨夜喝酒失仪,冲撞了他。

王磊倒是拿着纸钱,只顾往黄氏女的坟头烧送。

“这些冥器,失主大约都不远。”

苏阳让王大虎挖了一坑,将金银钗饰全部倒入其中,又将其封土,在上面点了香火,说道:“似这等东西,千万不能贪,昭昭之债,冥冥之偿,现在若是贪图这一点金银,反而给你们添了难缠的债主。”

金银钱债,报应灵验。

有欠债来世变驴马还债的。

也有托生成为儿子要债的。

像这等债务,平常人家还是少碰为妙。

此事做完,苏阳也就告辞,准备离开此地,继续前往山东。

“大师对我一家恩同再造,今日回去,定然要打造一长生牌,日日为大师祈福,为大师乞来福寿。”

王大虎挽留不得,如此说道。

长生牌并非是灵牌,不为死人所立,专为活人而立,在苏阳听到的民间传说中,有一大官妻妾甚多,只是膝下无子,而此人官风极好,下面的民众感恩戴德,不少人为他立了长生牌,朝夕祈福,使得此人年过七旬,接连开花,儿孙衍盛,据说这全是阴德所致。

苏阳拍拍王大虎的肩膀,表示让他努力加油,即将迈步而走,突然问道:“那个山歌,你懂几个?”

王大虎夜里所唱的山歌,实则给苏阳留下很深的印象。

王大虎一听就笑,说道:“像这样的山歌,我还会好多个,大师你只管走,我用这歌声给你送行。”

“和尚打架光对光~姑娘打架扯胸膛~姐姐认识两个郎~兄弟打架血流淌~姐我说,莫要争~过了三更有五更~轮流更替要望风~”

这山歌真有意思!

苏阳脸上荡漾着笑容,听着王大虎在后面唱山歌,声音逐渐遥远,终不可闻。

左右四顾无人,苏阳用神笔召了一匹马,画上缰绳马鞍,伸手一按便骑在马上,双腿一夹,这一匹新画出来的黑马双腿迈开,向着前方猛然跑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比起苏阳之前画的那一匹马都要强上不少。

“驾!”

手中提着缰绳,苏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临近的城中,不想做错过宿头,深夜赶路这等事了。

坐下黑马逐日生风,在这路途中行进极快,待到天黑之前,苏阳来到了人烟稠密处,收马进入画卷,苏阳昂然挺立,看这城墙仍旧是有太子画像,微微一笑,迈步便进入到了城中。

找了一家客栈,花钱住上一宿,待到天亮,在这城中转悠一圈,游览一下此地的有名的地方,品尝一下此地有名的食物,询问打听,当地人游玩盛景在何处,若是有人遇到困难,能力范围之内,苏阳也不吝相助。

如此足足一个月,苏阳方才是进入到了山东境内。

不过这不急不缓,反而是契合修道心态,这一个月来,苏阳修为进境迅速,此时体内真气充盈,神元气足。

“轰轰……”

天空之中红蓝电光交闪,随后噼里啪啦的雷声传来。

苏阳将马收入到画轴之中,在山中沿着台阶往上走去,欲到一处凉亭暂做容身之处。

抬头看着天上苍穹,只见是黑压压的一片,电光在苍穹之中不断浮现,纵横交错,噼里啪啦的雷声只欲震人耳聋。

“暴雨就要来了。”

苏阳感觉这空气沉闷的几乎透不过气,心知有一场暴雨将来,又看这凉亭四面透风,待到风雨夹击之时,在这凉亭中怕是难有立锥之地。

自八卦袋中掏出神笔,墨砚,苏阳打算画上几匹布,将这凉亭四面给缠上,让这四面不透风,也能让他今晚在这不被风雨侵扰。

刚欲研磨,苏阳眼角便看到另有行人来此,便将这墨砚神笔收入囊中,人坐在凉亭一角,眺望那里过来的人。

进入凉亭中的是一对父子,父亲年龄约有三十七八,儿子则十七八岁,挑着两担东西,在这山林中,大家都是暂避暴雨,彼此打个招呼,也就各坐一边。

不多时,骤雨从天而来,初时淅淅沥沥几下,而后就席天幕地,伴随着时不时袭来的大风,三个人就算是坐在凉亭里面,也被这风雨给弄的满身湿透。

好在这风刮了一阵之后便停了下来,这凉亭终于是能算一个躲雨的地方。

“呵呵……”

苏阳苦笑一声,这浑身上下的衣服都粘在身上,极为难受,而这“运用内力,烘干衣服”这等操作,玄真玉册之中并无记载,想来不过是真气过身体少阳,太阳这些经脉,不过有便宜师傅横死在前,关于这等异样真气的操作,若不琢磨透彻,苏阳绝不轻易尝试。

而更换一套新衣,则有眼前两个寻常人在此,苏阳不愿露底。

苏阳在这里苦恼,却见对面的父子将带来的两个箱子打开,里面一片干燥,自有火炭,并且这箱子里面生火工具齐全,不多时,就在这凉亭里面起了炭火。

“后生,你也把衣服脱了,放在这里烤烤吧。”

年龄大的人对苏阳招呼。

“多谢!”

苏阳一抱拳,毫不犹豫就将外套,里衣都给脱了,将衣服挂在炭火之前烘烤。

如此一来,大家的话不由就多了。

交谈中,苏阳得知对面的这对父子姓朱,是金匠,专门给大户人家打造首饰,分金断银,而苏阳则说自己是来到山东这边投亲的,只是来到这里,才知道亲戚早就搬家了。

“你若在这无法谋生,不如就跟我父亲学手艺吧。”

朱家小子说道:“学成了这个手艺,今后管个温饱绝没问题。”

苏阳闻言,连忙谢过人家好意,说道:“多谢公子美意,不过在下更想要学医。”

一路上,苏阳开销颇大,手头的银子基本上也都差不多了,来到山东之后,苏阳打算找一地方落脚,开一个药铺,买几本医书,试着给人治病,琢磨一下医药,经脉,顺带去崂山求求仙。

“学大夫有什么好的!”

朱家小子一听大夫,脸上带着怒容和不屑,说道:“这些大夫,一个个招牌下都是冤魂滚滚,只要治病,就要人参,好似这人参治百病一样,也不知道捏的是什么丸药,治不好人,那就是人的命数有限,大乾律中倒是有庸医杀人的律令,但从开国至今二百七十年,这道法令不曾动用过一次!”

大乾律,大夫遇到病症,不依药方,致人死亡,以过失杀人罪论,终生不能行医。

过失杀人则将全部家产赔给对方,不过大夫这一行,拘方抓药容易要人性命,其中药性或轻或重,针灸或准或偏,这些都是方寸之间,故此这庸医杀人这一条律令,基本上都用不到。

“正是因为这样的大夫太多了,才更需要有好大夫出现。”

苏阳说道,依照他的本事,认病绝对厉害,只是这拿药方面,苏阳心中实在没数。

没事,慢慢学。

“好大夫谈何容易。”

朱父沉声说道:“这大夫看的是名气,名气大的大夫就是【好大夫】,名气小的大夫就是差大夫,这将名气经营起来,药方才能卖的出去,否则也不过偶尔卖出一济,聊以糊口罢了。”

哦……

苏阳点头,原来这大夫也是要经营名声的。

睡吧

存稿原本感觉很流畅,很不错,但今天从新审核之后,感觉剧情可以更改一些,结果就动大手术了,考虑的有点多,山东篇牵扯的人物也太多了,我好好想想,上午更。

第二十八章 沂水药店

雨逐渐小了,凉风一阵一阵的吹入亭中。

苏阳侧眼看了一下金匠父子,两个人围着炭火,背靠箱子扁担,此时歪着头已经睡着,不过即便是睡梦之中,两个人一个脸有怒容,拳头攥紧,另一个则流泪叫娘。

朱家小子的娘便是被一个名气很大的庸医给治死了,而这庸医姓甚名谁,两个人不透漏半点,显然是对方势力太大,他们怕惹麻烦。

苏阳手掐法印,默诵真咒:太灵玉女,侍真卫魂,六宫金童,来守生门……

这般默默的诵了一遍咒语,朱家父子的眉头便松开了,两个人靠在一起,睡的香甜。

苏阳则盘膝打坐,自八卦袋里面拿出来了两块月华石。

月华石能够吸纳太阴之力,不经意间强化阴魂,而近来苏阳看玄真玉册,在里面的一篇【服日月气法】,讲究吐纳日月之气,以此气养神,以此使得阴神纯粹,逐渐转阳。

这一篇可以拆开修行,目前苏阳在修行月篇,意欲进一步提炼神魂,尽早做到阴魂出窍,而月华石也是苏阳的助力。

一夜修行,不觉天亮。

苏阳睁开眼睛,近来他已经能够感知自己神魂,受到真气的影响,神魂也壮大许多,常此练习,相信很快就能做到神魂出窍。

看了一眼金匠父子,他们两个不曾受凉,只是有一段时间不曾安稳入睡,现在正睡的香甜。

“有缘再见吧。”

心中默默的说一句,苏阳起身离开了凉亭。

昨夜下了暴雨,现在的道路上面满是泥泞,从这山上往下走去,只见河渠皆满,白色的水光从山中轰轰而下,暴溅水花,汇在河水中,向东流去。

“下雨真烦呐!”

这时候的路没水泥,路面上全是泥土,苏阳下山之后尝试着走了一段路,见这地上泥坑水洼接连不断,更有一些虚土,一个看不准,脚就会陷入到泥地中。

现在已经是人烟稠密区域,往来行人不少,苏阳也不愿将马召出,露出神通,也就学着下地的农民,将裤腿卷起,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泥中走路,如此赶了两个时辰,终究是到了县城前面。

沂水?

看着这个县城,苏阳不由挠了挠头,他感觉这个世界的地理有问题,自觉刚刚进了山东,怎么找到的县城会是沂水?

沂水应该是临沂才对吧,要往东边走很远才能到的。

两个世界自有不同,苏阳也不在这问题上面深究,找了一个客栈,清洗一下,穿上鞋子,而后便在沂水县城转悠起来,一边转悠一边打听,而后经人介绍,来到了一个李家巷,这边临街有一店铺,原本是做粮店,掌柜的是河南人,因家中有事,便将粮店里的东西折买回家,这店面是空了下来。

苏阳随着主家进门,看到这临街店面就有三大间,而从这店面往后,则是一院落,东边有三间厢房,西边有一伙房,院中有井,地上是石板铺过,正前更有三间正房,院落宽敞,墙角处还栽着几束月季花。

房子应该是刚油刷过,苏阳在这房子里面转悠一圈,也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问了一下租金,一个月一两银子,当即就将这房子给租了下来。

来到这世界,居无定所也有一阵儿,现在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租了房子,苏阳先给房子换了一套锁,又去买了锅碗瓢盆,火烛被褥,将床上扑了被褥,火烛摆在桌上,锅碗瓢盆摆放好,看着房子也终究有点像家的样子。

想到家,苏阳叹了口气。

“购买药材?开药铺?”

苏阳将打算说给房东,这房东世代是沂水人,知道沂水情况,一听苏阳开药铺,直接就皱起眉头来。

“开药铺这种事情,比起米面粮店要难操办的多了,单说这沂水县城,六条街道,就有药铺六个,开药铺的都是我们这当地有名望的人家,也将这繁盛区域都给占尽,而后这九乡十八镇,走街串巷卖膏药的大夫也不可胜数,你若是有医术,不妨就和那些走街串巷的大夫一样,先贱卖些药,治病糊口,待到十年二十年,名气起来了,再来开这药堂吧。”

房东好心规劝道。

开药铺,主要就是看大夫的声望,年龄。

正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像苏阳这不过二十来岁,开了一个药堂,恐怕是要药材放着发霉。

“看病的方面多了,人无我有,也便成了。”

苏阳笑道:“就算是没人找我看病,我单开一个药铺,给人抓药也行啊。”

开药铺,是苏阳一阶段的规划,辨明药理,弄清人体奥秘,这方面非得要许多人来试手才行,而在开了药铺,遇到的病患自是身体有恙,就是一个个活标本。

要知道如何抓药,如何调理,苏阳才敢在修炼内丹一道不“拘方抓药”。

房东又摇摇头,说道:“难了,现在沂水的药,都是被张大夫管着进出,张大夫抬了药的进价,却没有抬药的卖价,药铺也没什么利润了。”

张大夫是沂水县最有名的大夫。

多年前青州太守得病,无人能治,太守下令,要各县举荐大夫,这事情危及生命,沂水这边便将名不经传的张大夫给举荐上去,谁知张大夫到了青州,药到病除,让青州太守赠送了大笔的钱财,物件,更是送了一个牌匾到了沂水,如此这张大夫名声大振,登时成为了城中第一神医,每天邀他看病的贵人们多不胜数。

其后的宋家,杨家,王家,郭家均是这沂水县中老字号,代代流传下来的,其中宋家已经是百年老店,而钱家是近两年来出来的,据说用的是海外医术,和寻常医术并不相同,用药不苦,也同样能够药到病除,深受达官贵人的喜欢。

“那张大夫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苏阳问道:“若是不远,我亲去那边购药。”

“远倒是不远。”

房东说道:“就在莒县罗店,有一吴家,做的就是收囤药材的生意,不过近来这路不太平,从沂水到莒县,路上总有强人,看到这拉车带货的,必然要上去勒索,官府几次围剿,都被那些贼人逃掉了。”

莒县,罗店。

苏阳一听此言,面带笑容,说道:“那我更得去一趟了。”

莒县这个地方,有一个苏阳非常喜欢的聊斋人物……婴宁。

这个看似毫无机心,每天都只知道笑的姑娘,笑的是何等艳丽,苏阳也挺好奇,婴宁的笑和林黛玉的哭,这两者经常被并列,苏阳穿的世界,见林黛玉哭恐怕是不成了,但若是能见识一下婴宁的笑,实在是一桩美事。

至于这路上的强人……

苏阳一握拳头,现在他可以有胆气的说一声:统统都是渣渣!

定下了方略,苏阳不着急往莒县去,而是去了木匠铺,定了一些百眼柜,长桌,坐堂的椅子,将这些定下之后,直接画了一辆马车,到了沂水县外,召出马车,向着莒县赶去。

夜间苏阳起身,也向着西南山……也就是沂水县的方向回折三十里,并不曾听到笑声,也没有见到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的婴宁。

如此,苏阳也不刻意强寻,他要在沂水县一段时间,今后要往莒县购药的次数多着呢,指不定某一日就在这山林之中,偶然就听到了笑声,看到了婴宁。

苏阳驾着马车,胡乱想着。

婴宁对苏阳来说就像是一个名人一样,蒲公用笔锋勾勒了婴宁的神韵,不免让人好奇她的音容。

“呜呜呜呜……”

苏阳正在想着婴宁的笑,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哭声。

勒马停车,苏阳从马车上下来,此时看天已露白,鬼物皆已回避,在这时间呜呜哭泣的,应该不是含冤的鬼,而是一个苦命的人。

循着声音,苏阳看到了一白衣女子在路上蹲着,容貌十分美丽,哭的也十分哀恸,感觉到有人在侧,抬头看了一眼苏阳,扭身蹲在另一边痛哭。

苏阳起身就回马车,长的这么美,应该不需要他的帮助。

“我丈夫死了……呜呜呜……”

白衣女子哭出声来。

死的好!

苏阳默默点赞。

“我没有家了……呜呜呜……”

白衣女子又哭道:“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收留我,给我一个存身的地方,哪怕是给人做妾,我也认了……”

哦?

苏阳回头看了白衣女子一眼。

“小女子必然推磨担水,浆洗缝补,端茶倒水,洒水扫地,铺床叠被,种菜做饭,勤勤恳恳,以报君收容之恩!”

白衣女子在后面边哭边说。

“嘶……”

苏阳扭过头去,看着哭红眼的白衣女子,上下打量,问道:“你该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白衣古装,长发飘飘,相貌美艳,这样的一个仙女系的人,能够说出这种要求,苏阳感觉肯定不简单。

“小女子清白出身,并不会给君惹上官司。”

白衣女子低眉垂眼,细声说道。

“哦……”

苏阳皱着眉头思索一阵,说道:“上车吧,一个月我给你一百文,你就给我打工吧。”

现在这世道,还有逃荒逃难,人命低贱,前几年饥荒的时候,一个妇女也就一百文钱,只要委身活命,一切好说,苏阳现在给她开一百文工资,还包含了养眼费。

“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子上车前,苏阳问道。

“孙离,离开的离。”

第二十九章 无礼备礼

“呐,这便是你今后工作的地方。”

苏阳打开店门,给孙离介绍道。

东边的厢房里面,苏阳开了一间给孙离,另外一间房子放置医药,还有一间厢房,苏阳准备将它改造成为洗澡间,至于正堂三间,其中一间作为客厅,一间是苏阳休息的地方,另外一间则作为书房。

孙离默默接过了钥匙,打量着房间。

“被褥稍后给你买。”

苏阳说道:“你先将药材搬到这个厢房里面,我去把定好的家具拉回来。”

临走之前,苏阳定了百眼柜,这是中医放置药材的地方,另外还有坐堂的一应家具,那木匠铺里面的匠人不少,另外也有一些成品,双方约定,要在今天拿货。

药材全部卸在门口,苏阳便将这些交给孙离,这年代的女人没有那么娇气,也是重要的劳动力,像搬运药材这种粗活也能交托。

孙离点头,起身便在店门外搬起药材,一麻袋的药材扛在肩上就走,力气丝毫不逊色壮男男子,苏阳在暗中观察,见此默默点头,才起身前往木匠铺去。

待到傍晚时分,药铺里面百眼柜,桌椅长凳全都摆放好了,苏阳也另外购买了笔墨纸砚,珠算放在桌上。

“牌匾明天就能来。”

看着店铺有模有样,苏阳坐在长凳上面挺有成就感的。

孙离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双眼也在不住的打量店铺。

“对了,把药王给挂上。”

歇息了一阵,苏阳起身,将药王孙思邈的画像拿出来,在这聊斋世界,拜拜祖师爷还是很有必要的。

“且慢。”

孙离瞥视到了孙思邈的画像,猛然起身,一下子拦在了苏阳面前,说道:“这烧香拜神,也要认对真主,孙思邈被称作药王,受的是长江以南的供奉,而在这边要拜的药王,不是他。”

“不是他?”

苏阳愣了,皱眉想想,说道:“不对啊,我跑了这沂水县的六大药铺,里面都供奉的是孙思邈。”

孙思邈撰写千金方,这个苏阳可是很了解的,穿越到了唐朝的大能们能抱必抱的大腿,虽说苏阳穿越到了乾朝,但孙思邈成神了,这个大腿一样能抱。

“掌柜的不是要和其他店铺有所分别吗?”

孙离将孙思邈的画像收起,说道:“我们供奉韦善俊!”

“……谁?”

这名字听起来好陌生。

“药王!”

孙离说道:“韦善俊也是药王!”

“行,韦善俊就韦善俊。”

苏阳在杏林上还算外行,不太了解这个人,但只要是药王,不是邪祭,那都能接受。

孙离闻言,面露浅笑,将孙思邈的画卷攥在手中,说道:“掌柜的,我去后院做饭,有事情你叫我。”

盈盈一转身,纤腰微步,摇曳生姿。

苏阳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全然不见,这才转过头来。

确实养眼。

回过头来,苏阳看着手边的中药书籍,他所购买的书籍便是孙思邈的千金方,千金翼方,唐初本草这些医药书籍,仅仅购买的这些书籍,几乎可以将苏阳的书架填满,并且这些字里行间全无标点,骤然一看确实头疼,但若是多看两遍,结合上下,这些字多是三五一断,有些韵脚朗朗上口,也并非很难理解。

“吃饭了。”

孙离在后院喊道,苏阳便将前门插上,向着后院走去。

晚餐是油碟,蒸饼,稀饭。

做的虽然简单,但是这味道都还不错。

孙离坐在另外一边,和苏阳不同桌,待到苏阳将饭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才出声搭话,说道:“掌柜的,趁着当下还有时间,我们当将百眼柜里面的药材填充,待到开业的时候,有了病人也好就近取药。”

“哦。”

苏阳颔首,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我也看了其他六家药堂百眼柜的陈列,药材摆放,待会儿我们便照着他们的摆下来就是了。”

孙离简单利落的将碗筷洗刷,在厢房里面取药来到前堂,看着苏阳已经用毛笔写了标签,拿着糨糊正在往上面贴。

一格子一格子的将标签贴好,孙离就按照药材,一一的将药材放在百眼柜里面,待到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已经是戌时。

“你能够识字,也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阳看着百眼柜,对孙离说道:“今后我就在这里坐堂问诊,你平常就帮我抓药,稍后我教你如何用药秤,在这药材方面,我们可千万小心。”

药店都还没有开张,苏阳已经在想着药店开张之后的盛景了。

“风寒,霍乱。”

孙离凝视着百眼柜,突然说道。

“什么?”

苏阳不解,问道。

“没什么,我去睡了。”

孙离止口,匆忙向着后院走去。

苏阳愣神片刻,突然醒悟过来。

这百眼柜里面的药材摆放,既有药材的相生相冲,也有将常用的药材摆放在最常用的位置,而这位置可以有效的节省抓药的时间和工作量,一个区域的人因为当地的气候,生活习性,生活环境,导致容易生出类似的病,而这种类似的病又都表现在这百眼柜上。

苏阳的这百眼柜是照着其他六家药堂的百眼柜摆放的,自然也会有所差池,但某些地方惊人一致,而这些药的药性应用在哪些方面,便能够看出这地方的人容易得什么病。

风寒,霍乱,可能是这地方的常见病!

不得了啊!

老子只是抄了人家的百眼柜,你就能看出这地方的病历!

老中医?

苏阳眼前发亮,同时也有点脸红,这女子就是医药上的行家,自己居然想要教人家如何用秤……

不过这女的来历也不平凡啊。

将药堂的门插紧,苏阳走到后院的时候,见孙离房中的灯已经熄了,迈步想要直接回房,突然顿住脚步,问道:“孙离,孙思邈药王的画在什么地方?”

过了片刻,房间里面才传来孙离的声音,说道:“做饭引火的时候烧了。”

“哦……”

苏阳应了一声,这才走回房里。

这老中医也姓孙,怎么就跟孙思邈过不去呢?两个人有过节?孙老神仙也不会跟一个女的过不去吧。

苏阳头脑风暴了一阵,却也想不出什么结果,去了书房,点了一根蜡烛,拿起千金方再度的看了起来。

药店马上就要开张,苏阳必须要及时充电,如此遇到病人的时候,才能够心中有数,也能够将药理拿捏准确,要做大夫,必须要严肃对待,一不小心,就会害一条人命。

服用了玉液,苏阳也是过目不忘,神思敏捷,这千金方看了一遍之后,便全然的记在心中,同时也了解到了大多数药草的药性,知道了这人体大概的病症,也了解到了大概的治疗方法。

看病的方法,有望闻问切,通过望闻问切,断定这是虚实,表里,寒热,阴阳,人体内部有心肝脾肺肾胃膀胱肠血气这些症状,而又有风,湿,痰,暑,燥,食,虫这些症状。

摸清楚这些内外症状,就能够用草药治疗。

而这些草药里面有解表,清热,祛风湿,利尿渗湿,化痰止咳,理气,活血,止血,消食,驱虫,泻下,消暑,祛寒,安神,补益,收敛,软坚,外用等方面。

这些药有的彼此相补,有的相冲,有的可以一起用,有的不能一起用,某些药物若是没有,应该用那些药物补上……

看过了千金方,苏阳明白了大概。

“硫磺硫磺原是火中精~”

“朴硝是它对头人~”

“水银水银莫与砒霜见~”

“狼毒最怕密陀僧~”

蜡烛已经烧尽,苏阳也将千金方放回书架上面,心中有谱,心情大佳,不由就小声唱起了新白娘子传奇中的调调,大有一种许仙学艺初成的架势。

只不过许仙刚刚学成技艺,马上就有娇妻上门,一路抱着大腿抱成了仙……这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羡慕不来。

“巴豆啊生就烈火性啊烈火性~”

“最忌呀牵牛一路行呀一路行~”

“丁香丁香莫与郁金见~”

“药性不同要……春燕?”

苏阳进入到卧室里面,纵是没有点蜡烛,也看到了床头椅子上面坐着一人,粉红衣衫,白色碎裙,粉色长裤,脚下踩的是碎花布鞋,手中把玩着手绢,正歪着头,笑吟吟的看着唱歌进来的苏阳。

“小义子在给孤园工作了月余,勤恳踏实,搬运尸体,现在我将赏钱和工钱都给你送来了。”

春燕在桌上放了二两银子。

苏阳这段时间花钱大手大脚,内囊已经快空了,现在有小义子送来二两银子,今后在沂水这边,不论是房租还是给孙离开的工钱都有了,稍微节俭点,就算是药店不赚钱也能过日子。

“你终于是出现了!”

苏阳激动的一把抓住了春燕的手,只觉触指冰凉,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春燕便已经抽手而起,面色羞红的立足窗边,叫道:“无礼!”

“我可是给你备了礼。”

苏阳从八卦袋中掏出一个松木做的盒子,双手平拿着放在桌上,说道:“一直想送你,你一直都不出现。”

春燕杏眼扫了一下苏阳,见苏阳目光灼灼盯着她,眸光即刻垂下,看着桌子上的松木盒子,伸手打开,异样的光芒顿时在房间中亮起。

一颗闪耀着紫光的宝石,以及两个用月华石打造的耳坠。

第三十章 谢意心意

闪耀着紫色光芒的宝石,是苏阳从郑雄身上摸到的。

两个月华石做成的耳坠,则是除了蛇妖之后,得到的月华石,加以金银,修饰而成。

“大妙星石。”

春燕不要将紫光宝石抓在手中,放在眼前仔细审视,而后更是移步窗前,拿着紫光宝石对着月亮,审视一阵之后,满脸欣喜,问道:“这样的宝物,你是如何得来的?”

“哼!”

苏阳负手而立,立足窗前,面向月光,冷声说道:“这是本座灭了郑雄,顺手从他身上拿到的小玩意!”

说的是冷酷霸道,装的是邪魅狂狷。

春燕微微歪头,一双杏眼上下打量,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阳。

片刻之后,苏阳绷不住自己的脸,说道:“我肯定打不过郑雄,就将他的罪孽写了一封牒文,盖上了传国大印,将这牒文呈给了关圣帝君,关圣帝君严明无私,将这狗东西挥刀斩了,倒是他身上的东西被我摸走了。”

春燕点了点头,说道:“也亏是你能将牒文递给关圣帝君,也亏是关圣帝君收了你的牒文,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我就跑了。”

苏阳笑道:“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块大妙星石有什么妙处?”

从郑雄身上爆出来的,苏阳认为是好东西,却也不知道这东西好到那里。

“这是鬼修的宝贝。”

春燕笑吟吟的说道:“我们鬼修,和你们人类修行是不一样的,你们是炼精化气开始,以气养神,神魂出窍,神游千里,而后转为阴神转阳,精气神熔融一体,成为金丹元神,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即可成为天仙,而我们鬼修,只能修行阴神,就算是出入无形,往来不测,终究也怕太阳真火,想要仅凭自己将阴神修炼到阳神,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人体魄为阳,魂灵为阴,阴神修炼成为阳神,那是因为有身体阳气,魂阴而气阳,以气养魂,自然能够将阴神修成阳神,而对鬼修来说,没有人体这个根,若想要修成阳神,不免要亲近人类,吸纳阳气,以貌相勾引,自荐枕席,要的不过是纯阳之气,也是他们修成阳神的根基。

“这大妙星石并非观赏所用,而是要将它吞入腹中,就如万里黄沙,投入了一颗种子,阴神一动,如遇雨而芽,不需多久,便能将一身阴神尽数转阳,成就阳神,再无阴神禁忌,白日有影,枯骨复生。”

春燕说道:“这在阴间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哦……”

苏阳点点头,说道:“那给你正好。”

这东西对他来说也用不着。

“这东西太过贵重了。”

春燕将大妙星石放回盒中,轻声说道:“我跟着娘娘,也就和神仙一般了,虽是阴魂,也没有什么掣肘……”

阴司神职,也多是由阴魂所成,这些阴神虽实力不强,却也在阴阳两道往返自如,也没有多少忌讳。

“你拿着。”

苏阳将盒子放在了春燕的手中,看着春燕的面孔,认真说道:“这个大妙星石,是我对你的谢意,我能有今日,实在是多谢你……”

无论是铸就仙骨的玉液,还是返回本来面貌的仙水,以及能够遮掩气运,修行迅速的五龙蛰法,这全都春燕给予,如果不是春燕,即便是苏阳得到了玄真教的传承,也没有今日这般的自在。

“至于这对耳坠。”

苏阳看着春燕的眼睛,说道:“这是我的心意。”

心意。

春燕看着盒子里面两个月华石的耳坠,白银铸形,宝石镶嵌,金丝线儿编织,耀眼精致。

“这耳坠……确实漂亮。”

春燕素手轻轻触碰耳坠,一抹晕红忽然在脸颊上面烧起,直烧到耳根后面,也染到了衣领之中。

“我只是代小义子给你送银子……”

春燕颤声说道:“你怎么,怎么……”

“丽人在坐,不顾芳泽,而金是取,是乞儿相。”

苏阳大胆的握住春燕的手,说道:“在蒲公笔下,我岂会做沂水秀才?”

沂水秀才,是蒲公笔下的一个篇目,就发生在苏阳所在的沂水县,说是有一个秀才在读书,进来了两个狐女,一个狐女在手绢上写了诗文,让秀才品鉴。而另一个狐女在桌子上面放了两锭银子,秀才立刻就将这银子收到了袖子里面,两个狐女笑他俗不可耐,转身离去,银子也消匿不见。

春燕并不懂什么蒲公笔下,也不知道沂水秀才做了何事,但苏阳的几句话已经表白了自己的心意,让她一时手足无措。

“我只是一个……婢女。”

春燕小声说道。

“我只在乎你。”

苏阳紧抓春燕的手,我都不怕你是个鬼修,还在乎你的身份?

春燕脸红耳热,忽的挣脱了苏阳双手,一阵旋风在室内突现,春燕芳踪杳然。

同时消失的还有苏阳手中的盒子,里面装着苏阳的谢意和心意。

“哈哈哈哈……”

苏阳看着空空的双手,笑出声来。

收了礼物,就代表着接受了心意。

红楼梦中,贾琏把尤二姐的时候,便是将一个玉佩扔给尤二姐,紧巴巴的看着,待看到尤二姐将礼物收了,就知道稳妥了。

仰躺在床,苏阳微微合目。

对妹子有意,就要及时出手,万一耽搁了,被聘给他人,琵琶别抱,那就是终生遗憾,这年头,没时间搞暧昧,只要郎有情妾有意,蒲公大笔一挥,那就遂于寝处。

现在春燕接受了自己的心意,今后的时间长着呢,这给孤园的位置,大约就在沂水县的下方,这也算是比邻而居了。

至于锦瑟篇目中的男主,苏阳毫不担心,春燕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可能看上那个书生,这点自信苏阳是有的。

运用五龙蛰法,苏阳搬运五脏之气,进入修行状态,随之沉沉睡去。

天色微亮,刚过卯时。

苏阳便因为外面的动静而醒。

靠着窗户,苏阳看到了孙离已经起床,一身白衫,此时在水井处提了一桶水,到了伙房将水烧上,而后拿着扫帚便开始扫地,待到将院落里面扫干净之后,又在院子里面洒水,浇花,而后拿着抹布便往前堂。

勤快!

苏阳觉得他找对人了,将门打开,走到了院中伸了个懒腰。

“掌柜的,你醒了。”

孙离走到后院,看到苏阳站在院中,连忙拿上来了牙膏牙刷,送上来了热水毛巾。

牙膏是蜂蜜混合多种香粉,牙刷是细竹上面植马毛。

刷牙的体验很差,若非是苏阳修炼了五龙蛰法,身体强化了不少,用这种牙刷牙膏刷牙少不了要牙龈出血。

苏阳洗漱过后,孙离将这些东西收在一边,询问苏阳是否要打扫里间。

“去吧!”

苏阳摆摆手,径直的往前堂走去。

里间的桌子上面还放着春燕昨天送来的二两银子,不过苏阳倒觉得孙离不会贪这么一点钱……男人的直觉。

但若她将这银子拿了,苏阳会毫不客气的将银子要回来,顺带将她撵出去。

到了前堂,看孙离已经将前堂打扫了一遍,即便是昨天才购置过来的家具也都擦了一遍,将前堂的大门大开,苏阳看门外已经有人走动,此时看到这粮店改换成为了药铺,有不少人都驻足看了一阵儿,但听说里面的掌柜就是苏阳,又看苏阳年龄不大,自然是对苏阳的医术不放心,一个个又摇头走人。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现象。

便是在现代,去了医院,看到医生的年龄较轻,病人多少都是不放心的,在看病方面,病人们喜欢找年龄大一点的医生,觉得他们经验丰富,打心里就放心。

苏阳也懒得吆喝,就凭借着医术上面所说的【望】在观察着过往的行人。

望闻问切中的望分为三点,望神,望色,望舌。

望神便是看精神,望色则是看一个人的脸色,由一个人的脸色上看这个人是虚症还是热症,望舌则是从舌苔颜色,状况分辨病症。

拥有真气,苏阳目光如炬,这街道上来往之人看得清楚,倒觉得看出了不少东西,只是没有详细问过,无法印证。

临近中午的时候,苏阳定的牌匾终于是来了。

“同人堂。”

孙离看着苏阳挂上去的牌匾,念出了店铺的名称。

“名称起自易经。”

苏阳说道:“离下乾上,与人同志,利君子贞,我们这个同人堂,就是要和病人同心同气,消除病症。”

孙离歪着头看了一阵,眉头不觉皱起。

“怎么了,你觉得这名字不好?”

苏阳试探问道。

聊斋中可有不少能够望气,看福运,测名字的高人,甚至能够通过把脉知道一个人的吉凶,昨天孙离透了一点老中医的底儿,苏阳可是很尊重她的意见的。

“牌匾挂的有点高,不好清理。”

孙离说道。

“……”

谁家的牌匾整天清理啊!

店铺已经准备妥当,苏阳挑选了一个吉日吉时,买了一挂鞭,挂在门口一放,整个开张仪式只有苏阳和孙离两人,而收到的礼物,只有李家房东送的“医者仁心”这一幅字。

虽然场面不大,店也开了起来。

爱情和事业,苏阳要两开花。

第三十一章 神医神婆

苏阳坐在药店里面,手中端着茶碗,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半天的时间已经喝掉了三壶茶了。

开业已经十天了,这十天苏阳只卖出去了几份“四君子汤”,就是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喝了能够补脾胃气虚,可以说是养生汤,获得了百来文钱,这些钱,用来糊口可以,而像苏阳这种租店面,雇人,天天有肉,那实在难以维持。

“小苏啊。”

房东李老爷手中把玩着两个铁球,再度到苏阳这里做客。

李老爷年近五十,家中儿子成才,女儿也嫁的不错,现在心无挂碍,就在这里收租度日,每天走街串巷,也无杂事,他和苏阳谈话较为愉快,近来已将苏阳引为忘年交,喜欢在这里坐坐,聊天,喝茶、

卖出去的四君子汤,便有这房东的一份。

“呦,李老爷来啦。”

苏阳请他入座,孙离上前倒了一碗红茶。

“这药店刚开张,生意不免冷清。”

李老爷入座之后,见左右并无病人,说道:“这行业有穷有富,你只看到富医招摇过市,出诊便要银子,却不知这富医都是从穷医开始,一开始走街串巷,偶尔卖出几济,聊以糊口,这般十年二十年,兴许才能成为富医,本城的神医张大夫,未发家之前,那是饭都吃不上,前往太守那里的时候,身边一点药都没有,是用对了方子,治好了太守,才从穷医变成富医的……其他你看另外的药铺,都是传承深远,特别是宋家,那可是百年老店!”

百年老店,这店铺有着历史,也有着自己的文化,能够传承不倒,在于他家传承的医术精湛,也在于他家药品精良。

“你这店里,若是不施妙手,只卖药品,恐怕难以支撑吧。”

李老爷看孙离走进后院,杀鸡拔毛,凑近苏阳说道:“就算是我不收你们房租,你们赚的钱也架不住这样吃啊。”

这对小夫妻,天天吃肉,不是鸡子,鱼,大肉,海鲜,小生活过的比城中的达官贵人都滋润。

“这卖药就是能发家啊。”

苏阳老神自在,说道:“话说宋朝微宗政和年间,在山东清河县有一药商,唤作西门达,他便是卖药起家,在清河县开了一家大大的药铺,住着一个七进的房子,就靠着卖药材,那就整天呼奴使婢,骡马成群。我这生活才刚开始。”

对于卖药的前景,苏阳很看好。

“小苏啊。”

李老爷简直是痛心疾首,说道:“常在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我看你也薄有银两,只是如此在这店铺中虚耗时日,只出不进,终究不是个长久的事情,柳宗元曾经说过,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你岂能不警戒?!”

“……”

苏阳愣了一下,说道:“这不是韩愈说的吗?”

“甭管谁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李老爷说道:“小苏啊,若不是看你这媳妇勤恳踏实,像你这样心慵意懒,坐吃山空的人我是懒得扶持的,你在这里好好准备一下,今天我抹开老脸,给你请来了一个病人,你可要仔细了,别让我没了面子。”

李老爷是认定苏阳和孙离是小两口,并且非常欣赏孙离的勤恳。

“那可多谢了。”

苏阳连忙道谢,关于和孙离的关系,和他辩解多次了,现在懒得辩解了。

两个人在这边喝边聊,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一个年约六旬,发须皆白,着一身蓝袍的老者拄拐来此,看到李老爷之后两个人彼此招呼,李老爷称这个人是张哥,要苏阳称他一声老伯。

“老弟啊。”

张老伯坐在长凳上,将拐杖放在一边,郁郁之情溢于言表,伸手拍着自己的双腿,说道:“我这一双腿不用治了,张大夫都束手无策……马神婆也说了,说我前世将人的腿打断,现在阎王惩罚我,让我从今往后,这双腿就不好用,不能用……”

张大夫就是本城最有名的神医,曾经给太守治病,现在一手包揽本地中药,在沂水杏林的头一号人物。

马神婆的名声,苏阳这两天也时常听闻,她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是本地城隍庙的庙官,时常传达神谕,无有不应。

这两个人各有说辞,让这张老伯也觉得腿已经无救,脸都白了几分。

“张大夫……唉。”

李老爷叹了口气,说道:“恐怕你家里的钱都填出去了吧。”

像他们这种人家,请一次张大夫就是割一次肉,便是李老爷年前卧病在床,请其他大夫都无效,迫不得已请了张大夫,一济方药,让李老爷家里都吃了几个月的萝卜。

而到马神婆那里请神谕,多要捐钱,经过了这两个人的盘剥,能够将人宰的干干净净。

张老伯只是叹口气。

身体和金钱,终究是身体重要。

“可我怎么觉得你有救。”

苏阳打量着张老伯,伸手拿住了张老伯的脉,感知了一阵儿脉搏之后,问道:“你这双腿是不是经常麻木,走上一两百步之后,就双腿酸疼的走不动路,必须要蹲下歇息一阵,然后就能继续走了?”

作为一个修道者,本就比寻常大夫要敏锐的多,就像是寻常大夫仅仅望闻问切,而苏阳在把脉之时,内息运转,近乎是直视肺腑。

“对啊。”

张老伯看着苏阳,如同看了一缕阳光。

“你这病可以治啊。”

苏阳捏着张老伯的脉,再三确认自己的诊断,也确认这张老伯并无其他毛病,说道:“这就是寒邪入侵,风寒湿邪阻络,致使气滞血瘀,血气难通,使得腰腿疼麻。”

苏阳把脉之时,觉察这血液到了腰部似有阻碍,知道这病症就在腰部,只要将腰部的病症除去,应该便能药到病除。

让张老伯趴在桌上,苏阳伸手按着张老伯的腰,对着腰关节不轻不重的推拿几下,帮助张老伯疏通经络,而后更将针刺入到了环跳、承扶、殷门、委中、阳陵泉这五个穴道,以泻风邪。

“感觉如何?”

苏阳拔针之后,让张老伯自己伸腿踢脚。

李老爷就在一边看着,见这张老伯腿脚有力,一时竟似回到壮年一般。

“这就好了?”

李老爷难以相信,眼前这小苏真是神医?

“暂时好了。”

苏阳喊了孙离上来,依照药方,给张老伯开了麻桂温经汤,补肾壮筋汤,又开了两副膏药,分别贴在了张老伯的后腰,以及脚底的涌泉穴上。

“膏药明天再来换一副,这麻桂温经汤,补肾壮筋汤回家便熬上喝了,今后只要保护好腰,应该不会反复。”

苏阳将药交给了张老伯。

“这这这这……”

张老伯嘴唇颤抖,伸手接过了苏阳开的汤药,眉头紧皱:“这……便算是张大夫拿不准病,这马神婆总不会说错……这马神婆可不会说错……”

之前听到张大夫和马神婆说腿无法治好,张老伯只是难以接受。

此时被苏阳推拿针灸,膏药贴上,再开了几幅汤药,让他难以相信。

马神婆能错?

“马神婆怎么就不会错?”

苏阳笑呵呵的说道,没想到这治病就如此简单,拿准病症,对症下药,让他挺有成就感的。

“马神婆可不会错!”

李老爷连忙说道:“我们可不能议论她。”

言语中带着惶恐,李老爷左顾右看,生怕这话被旁人听到,传到了马神婆的耳朵里。

“马神婆很厉害?”

苏阳附耳过去,小声问道。

他倒挺好奇这马神婆有什么灵异,居然能够让李老爷这种沂水县的中等家庭,如此惧怕。

李老爷左右看看,小声的告诉了苏阳一些事情。

沂水县城曾经有一大户人家,是此地的首富,人称贾员外,这贾员外来往进出都有奴仆扛轿,丫鬟撑伞,日子过的甚是红火,而他到了城隍庙中,马神婆说他前世作孽多端,不应该享有这么大的福分,让他将家产捐给城隍庙,以赎天谴,贾员外勃然大怒,让奴仆将马神婆打了一顿,当时马神婆就说了神明发怒,烈火焚身当水死,没过两天,贾家失火,一场大火将宅邸烧的干干净净,打了马神婆的奴仆们为了躲避火焰,跳入到池塘里面,活活憋死,也应了烈火焚身当水死这句话。

贾员外当时正在县令那里,躲过了一劫却也卧病在床,现在全仗一个侥幸逃脱的妾室照顾,只是这妾室和贾员外毕竟要有吃穿用度,也是出于无奈,这妾室倚门卖花,贾员外也以这夜合之资度日。

沂水县城的首富落得如此下场,大多的百姓自然相信有神谴,便算是一些人不认为这是神谴,认为是马神婆术法所为,却也不敢宣之于口。

“哦……”

苏阳这才知道马神婆的能耐。

“马神婆说了不少话,全都应验了。”

李老爷小声说道:“这都是有鬼神昭鉴,而像我们说的一些话,马神婆可能都会知道,她说是神告诉她的。”

这神也太闲了吧。

苏阳心中暗道,觉得这马神婆不像个正人。

“说的太多了,别议论了!”

张老伯连忙劝住,生怕马神婆降罪。

“不说了不说了。”

李老爷连忙打住,拉着张老伯说道:“你现在没钱,这药钱我就先给你垫上,你若吃了管用,一定要多介绍人过来。”

“一定一定。”

张老伯连忙称是。

第三十二章 神魂出窍

观心脏为赤龙,观肝脏为青龙,观肺部为白龙,观肾部为黑龙,观脾脏为土龙,心属火,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脾属土,五脏为五行,五脏为五龙,苏阳躺在床上,运转了五龙蛰法,此时此刻,神元气足,正是可以尝试神魂出窍之时。

这一套神魂出窍,唤作御五龙法,当年陈抟老祖在武当山修行,为五条龙开释道经,讲解阴阳至理,五条龙为了报答陈抟老祖将龙的服气蛰法奚以传授,而后更是在太华山找到洞天福地,顷刻间将陈抟老祖从武当山带到了太华山,待到陈抟老祖回过神来,五条龙夭矫而逝,之后陈抟老祖细思神龙变化之妙,才创造了这套妙法。

苏阳双眼睁开,五龙蛰法全然应用,红光紫气隐现眼眸,而后非常自然的,苏阳神魂跳出了躯体,周围的视界即刻变得有些不同。

回过身来,苏阳能够看到自己的躯体盘膝在床上打坐,,一呼一吸仍旧是按照五龙蛰法,但此时此刻,就像是冬眠的蛇。

“平常人神魂出窍之后,血气就会衰败,如果魂魄长时间不回体内,身体也会死去,我倒是和他们不一样。”

苏阳知道,这都是五龙蛰法之妙,便算是神魂出窍,长时间不回来,躯体不坏不死,便如冬眠一般,而依照五龙蛰法,躯体仍旧在汇聚真气,待到神魂回归之时,更有补益。

心念一动,五龙之气在周身运转,苏阳双脚离地腾空,直接便穿破了房顶,漂浮在半空中。

神魂无形无影,更是不被常人看到,也能够不被凡间物质影响,穿墙过顶,只是等闲。

“出入无形,往来不测。”

苏阳脸上都是笑意,双手张开,借着迎面而来的风便在半空之中漂浮,片刻之后,运用御五龙法,神魂在宅院上空上下飘飞。

御五龙法不仅是神魂出窍秘术,更是无上妙法,神魂应用,以五脏五行之气,能得神龙变化之妙,离地腾空,曲折变化,顷刻间神游千里,更有五龙五行气,护持左右,攻防一体。

不过这种状态,确实容易动邪念,想要潜入别人家中,偷听一些闺房秘话,或者潜入女子香闺,大饱眼福……

在这种邪念丛生的时候,苏阳便立刻止住,进而回归到了躯体之中。

这会儿五龙蛰法产生的真气立刻蕴养神魂,让苏阳这神魂的消耗几等于无。

神魂出窍这一关,终于破了。

苏阳自察身体,体内的真气潺潺,在十二正经,诸多窍穴之中流动,同时这一呼一吸,自然有天地元气进入体中,两相和合,蕴养神魂,使得神魂越发茁壮。

遍查周身,全身上下并无不妥,如此苏阳才放下心来。

“吱呀……”

外面的门打开了。

苏阳睁开眼睛,明白现在是卯时了。

孙离每天在这个时候便起床忙家务。

苏阳站起身来,靠在窗边,看孙离今日粗布麻衣,起床之后便到了水井旁打水,而后去伙房将水烧上,再拿起扫帚扫地,洒水,浇花,去前堂打扫。

“掌柜的,你醒了。”

待到孙离回到后院的时候,看到苏阳站在院中,连忙将洗漱的送了过来,然后去苏阳的房中打扫,叠被整床。

当大爷的日子真不错。

苏阳一晃一晃的走到前堂,同人堂开始了新一天的开张。

“掌柜的,饭来了。”

孙离将饭菜送到苏阳面前,说话带着有一点雀跃。

“今天你挺开心啊。”

苏阳笑呵呵的说道,感觉今天孙离和平常有所不同。

“掌柜的……”

孙离坐在苏阳身前,伸手捋着自己辫子,带着期盼说道:“掌柜的,今天是城隍庙会,沂水这边的百姓们都往城隍庙那里去,那边还搭了一个戏台,请的是有名的戏班……所以我想支些工钱,请暇一日。”

请假逛庙会啊!

“去吧。”

苏阳直接准假,从怀里面掏出了一点碎银子,说道:“想买什么只管买。”

孙离伸手接过了钱,笑的两只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对了,今天要唱什么戏?”

苏阳边吃早餐,边问道,如果有些前世熟悉的戏曲,不妨去听听,反正也没什么生意。

“白蛇传。”

孙离笑道。

“……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那个?”

苏阳记得红楼梦里面,解释白蛇传是这个。

“是白蛇妖和青鱼怪两个人为祸许宣,最终被法海永镇雷峰塔的故事!”

孙离笑嘻嘻的说道:“这段戏很好听,听说这个戏班的白蛇,真的就用一条大白蛇呢,和其它戏班的不一样。”

白娘子传奇!

苏阳来了兴趣,问道:“他是怎么唱的?是不是这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这种调?”

“不是。”

孙离摇摇头,诧异的看着苏阳……白蛇传还有其他版本的唱法?

“不是也没关系,我也去看戏。”

苏阳快速扒拉几口饭,将饭碗递给了孙离,看着孙离到后院洗刷,连忙修整一下,将八卦袋贴身放好,再倒出一把碎钱另外存放,拿起门锁,将后院的各个房间全部锁上,等到孙离收拾好,两个人一并来到前堂,就要关门赶庙会。

“掌柜的且住。”

一人匆匆而来,连忙喊住苏阳关门。

苏阳转过脸来,看此人年约三旬,身体健壮,脸有沧桑,身上穿的倒挺华美的,应该是个商贾。

“你也没病啊。”

苏阳看他神气,找不到一丝病气,伸手继续关门,说道:“要出诊的话,你便去永济堂,长春堂,百草堂,元康店,青囊堂,正泽堂,里面坐诊大夫,出诊大夫一筐罗……”

打定主意要去庙会,苏阳就不招待了。

“掌柜的且住。”

商贾连忙拦住苏阳,平了两口气,说道:“我来这买一副通经散。”

“哦?”

苏阳停住了手,打量着商贾。

通经散有另一称呼,叫做堕胎药。

“多久了?”

苏阳问道,这药开不对容易要命。

“两个月了。”

商贾老实交代。

两个月应该不会要命,苏阳推开门,让孙离进去抓药,这通经散如何搭配,孙离自是晓得,打开百眼柜,在里面将大黄,红花,附子之类的药抓出,称量。

“干嘛不生啊。”

苏阳看商贾,说道:“看你也不像是养不起孩子的……莫不是这药下的不是你孩子?”

苏阳怀疑他在害人。

“是我孩子。”

商贾面有得色说道:“只不过吃药的不是我媳妇。”

像这等韵事,商贾并不避讳,说出来还挺得意,就像是在跟苏阳炫耀一样。

“……滚!”

苏阳面色一冷,止住孙离,不让她继续包药,伸手指着商贾的鼻子,怒骂道:“像你这种玩意,根本不配用老子的药,赶紧滚,老子不要你那脏钱!”

跟谁炫耀呢?

拉着孙离出来,苏阳果断的将门锁上。

有种做出这事,有种你把孩子给养了啊,你这不欺负老实人嘛!

“嘿,你这郎中不识好歹……”

商贾一手抓着苏阳的衣领,另一只手就准备打来。

“来来来。”

苏阳将脸伸上去,指着自己的脸皮,说道:“往这打,打完之后咱们俩去见官老爷,想你这种人,至少杖九十。”

这话一说,让商贾丝毫不敢动弹,他所做的事情确实不能见官,而九十棍打下去,基本上是要命的,并且见官之后,足以让他妻孥难顾,事业成灰。

“砰!”

苏阳一拳砸在商贾的鼻子上,直将他打的鼻血横流,眼泪都窜了出来。

你不敢打,我倒是敢打。

“别打了。”

孙离将苏阳拉开,说道:“犯不着跟将死的人一般见识,我们还是快去看戏吧。”

一边说,孙离一边拉着苏阳,两个人舍下商贾,直接便离开了这里。

“他没暗疾啊,你怎么能说他快死了呢?”

苏阳被孙离牵着,一头雾水,这莫非是他医术修行不够?

孙离只是在笑,不再说这件事情。

看着苏阳和孙离两个人消失之后,商贾捂着鼻子,鼻血和眼泪一起淌下,觉得今天来这同人堂买药,真的是倒霉,又觉自己嘴快,将这等隐秘事宣之于口,而当下,只能自认倒霉。

从李家胡同到城隍庙会,也是一段不近的路程,不过在路途中人来人往,摊贩不少,这行程倒也不枯燥。

古代真的是没什么娱乐活动,庙会听戏对平常百姓来说便是最大的娱乐,这一开庙会,便是几十里外的百姓都往这边赶,来凑这个热闹,待到苏阳和孙离来到庙会前戏场的时候,苏阳觉得就像是赶上了春运,人潮涌来,摩肩擦踵。

苏阳到一旁客栈,询问是否有居高看戏的空屋,但这边的房子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订出去了。

“呦,李老爷。”

苏阳正失望的时候,看到了客栈三楼临窗位置,正是房东李老爷老两口,连忙打招呼,询问李老爷房间里面有没位置。

“就我这老两口,你们也来吧,人多热闹。”

李老爷在上面招呼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阳喊上孙离,两个人便往客栈里面走去,临进门之时,苏阳又往后随意看了一眼,突然心生警兆,适才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人,有蛇瞳。

第三十三章 神婆说媒

苏阳进了客栈房间,和李老爷拱手寒暄,彼此打过招呼,便和孙离落座,一并看向了戏台。

这客栈房间是一个看戏的好地方,视线好,左右宽敞,和下面挤挤抗抗,人头攒动大不相同。

大戏已经开始,下面的人多数都抬头看向戏台,苏阳放眼过去,看到了一片后脑勺,适才从他身边经过的蛇瞳之人,再也找不到。

途径王家庄的时候,苏阳帮助王大虎救了儿子,当时的黄氏女躯体被蛇所占,眼眸如同蛇瞳,待到蛇妖被苏阳所灭,黄氏女的眼眸便恢复原状,而适才看到的那双眸子,和黄氏女的眼眸太像。

“唉,许宣入套了。”

李老爷看着台上的戏,张口品评。

这《白蛇传》他们都已经看了很多次,但每个戏班的表演,唱调都有所不同,不过这同舟避雨,借伞还伞都高度相似,只是这版的白蛇传刚唱,便表述了白素贞是夫君逝世,孀居在家,表演之时也多显以貌相迷惑许宣,让两人之间少了真爱。

看到许宣对白素贞产生感情,李老爷就声称是入套了。

成亲的银两是库银,这银两还未花出去,许宣就摊上了案子,被官拿发配。

“这个戏班是哪里的?”

苏阳感觉这戏唱的真不错,字正腔圆,便是苏阳没怎么听过戏,也能够被代入故事中。

“河南那边来的,在我们这唱了好久了。”

李老爷说道:“他们那个戏班主姓洪,在一次寿宴上我们同桌,那家伙,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这戏班能在这吃得开,多数还在这班主的嘴上。”

“做生意嘛,要的就是宣传。”

苏阳笑道:“三分做,七分说。”

“什么三分做,七分说。”

李老爷不同意这个观点,说道:“要做生意,就应该七分做,三分说,没有本事,就算是把野鸡吹成凤凰,又能怎么样?除了骗自己,还能骗到谁?”

苏阳摇头失笑,说道:“野鸡何必吹成凤凰,野鸡不就挺美的吗?”

两个人小声谈论几句,继续看着戏台,一会儿的功夫,白素贞已经现了真身,碗口大的白蟒蛇在台上蜿蜒流动,时不时的发出怪声,不过扮演差役的人仍旧稳健,手中拿着长刀和白蛇对戏,不多时就败北逃走。

“这戏班也不知花了多少钱在这蛇上面。”

苏阳感叹说道。

“他们戏班子里面有一个人,专门养蛇,平时那人也上台唱戏,不过就是多给点工钱。”

李老爷倒是挺了解这戏班的。

白蛇传的这一场戏不过一个时辰便唱完了,故事到了后期,白素贞真身被识破,许宣各种想跑,白素贞便一直缠着许宣,更威胁若是许宣不从,就让这满城之人赔上性命,最终是法海给了法宝,让许宣将白素贞和小青两人镇压在雷峰塔下,许宣也看破了红尘,拜法海禅师为师,出家当了和尚。

戏文演完,班主来前,说下一场要唱的是包龙图断乌盆案。

如此报了之后,下面的人也开始散去,距离下一场戏开演,有一个时辰的空档,让戏班子的人修整,并且这会儿也是用饭时间了。

苏阳做东,在这房中点了烧鸭熟食,和李老爷两口一并用过,才和孙离一并离开,到下面来逛庙会。

庙会各类小商小贩不少,有卖吃的,也有卖各类农具,更有不少奇异花朵摆放在外。

孙离并不在花朵这边停步,而是直接走向了卖各类农具的地方,拿在手中仔细打量,时不时的比划几下。

“我们又不事农耕,你看这些做什么?”

苏阳将孙离拉开。

“可以采药啊……”

孙离看着摆放的农具,恋恋不舍。

两个人在这庙会上边走边看,孙离只要是看到农具类的东西,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多看几眼,而对于奇花异草,书画纸砚这种东西,则视而不见,非常淡漠的路过。

苏阳倒是在庙会上买了两个砚台,几根毛笔,几本在书摊上淘到的医经,以及几本道经。

“咦?”

在一个杂货摊上,苏阳看到了一个木娃娃,形象和王家庄黄氏女拿给苏阳的几乎一样。

眼眸看到,苏阳也没有立即往前,不动声色的看着杂货,一个个拿在手中把玩,而后慢慢往那木娃娃上面靠去,想要不着痕迹的将木娃娃拿在手中审视。

“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不待苏阳靠近,便有一只干瘪的手将娃娃拿起,声音干哑,问那摊主。

苏阳斜眼过去,见是一老妪,身矮貌丑,满脸皱纹,身形伛偻干瘪,双眼外凸,白多黑少,一身黑衣,一手拄着拐杖,年龄看上去有六七十岁,倒是头发丝丝如墨,不见一点花白。

“神婆。”

摊主看到此人,诚惶诚恐,说道:“这娃娃是一个道士在我家化缘,不小心丢下的,我看这娃娃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想把它卖了,换点钱花……”

这个老妪,便是城中最有名的神婆,姓马,也是这城隍庙的庙官,让整个沂水县城的百姓都敬畏有加。

马神婆捏着木娃娃,眼睛死死的看了一会儿,才抬眼看着摊主,问道:“你想卖多少钱?”

“不敢收钱不敢收钱……”

摊主连连摆手,说道:“神婆您喜欢的话,便将这玩意拿去吧。”

有不少人收了马神婆的钱,之后就多多少少经历了一些倒霉事,怪异事,故此这马神婆的钱很少有人沾染了。

马神婆一手拿着木娃娃,嘴角泛笑,说道:“我这是为你化了劫难,这东西落在你的手上,迟早要被妖邪找上门,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你将它给我,是你的福分。”

“是是是。”

摊主哪里敢反驳一句?只能连连称是。

马神婆一手拄拐,一手拿着娃娃,脸上有着难抑的笑意,转身就要走,眼眸却不由在苏阳,孙离两人身上看过。

“走吧。”

苏阳歪头说一句,和孙离便欲离开。

“且住。”

马神婆拐杖一伸,拦在了苏阳和孙离两人身前,阴骘的眼眸在孙离身上打量,脸上的笑意倒是越来越浓,命令道:“你们两个,跟我到城隍殿中。”

苏阳看了一眼孙离,见她眸中也是疑惑,虽不满这神婆态度,但仍旧平和问道:“是有什么事?”

“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马神婆眼睛是直勾勾的看着孙离。

苏阳又看孙离,莫非是孙离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被这神婆看出来了,心下虽疑,却征询孙离意见,说道:“如果是喜事,我们不妨一去?”

孙离点头同意。

马神婆当即带头,便往城隍殿中走去,她矮小伛偻,脚步却走得飞快,迈过台阶,走过正门,马神婆直接屏退上香的民众,关上了城隍殿的大门,让这诺大的城隍殿中仅有马神婆,苏阳,孙离三人。

城隍殿中,正中供奉的是城隍,左右是文武判官,殿内东西两侧供奉的是凶神恶煞的鬼差,此时正值城隍庙会,殿内香火极浓,此时殿门紧闭,里面青烟缭绕,让这殿内都阴郁了几分。

“不知神婆所说,是什么喜事?”

苏阳主动问道。

“嘿嘿,这是一桩让你致富发家,让这小女飞上枝头的大好机会!”

马神婆先将木娃娃放在殿内一角,拄着拐杖哒哒上前,仰脸对着苏阳说道。

“烦请说的详细些。”

苏阳说道。

“你们看这城隍庙中,是否缺了一位城隍夫人呢?”

马神婆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今天,老身是一个保媒人。”

苏阳眯起眼睛,打量了马神婆,又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城隍塑像。

“城隍爷位居神职,高高在上,近来意欲寻一妻子,只要是美貌过人,黄花闺女便好,我近来也观察香客,从未见过有姑娘这般颜色的,你这貌相,也能攀的上城隍的高枝……”

马神婆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两团红线,将其中一团红线绑缚到了城隍的脚上,说道:“今天你回去之后,便置办嫁衣,将这团丝线绑在脚上,待到子时,自然是有城隍的人前来迎亲。”

“这恐怕是不成了。”

苏阳直接拒绝,说道:“她嫁过人了。”

孙离跟苏阳见面的时候,可就说过,她的丈夫死了。

“小子焉敢骗老身?”

马神婆将这一团红线扔到苏阳身上,怪声说道:“这姑娘玉洁冰清,是瞒不过老身的眼睛,回去之后,你便置办嫁衣,将这红线绑在她的脚上,今夜子时,我们城隍爷便去迎亲。”

“呼……”

苏阳深呼吸一下,第二次忍了这神婆无礼,看向孙离,询问她的意见。

孙离对苏阳微微摇头。

好!

苏阳张口念诗,说道:“奉劝世人体爱色,爱色之人被色迷,心正自然邪不扰,身端怎有恶来欺?这白蛇传是给城隍唱的,那这戏文之中所说的诗句他倒是听不明白,因为她长得漂亮,便想要强取回家,丝毫不顾这人间礼法,天庭条律啊。”

手中将丝线揉成一团,扔在一边,苏阳左手上前,瞬间就锁住了马神婆的咽喉,右手对着马神婆的两个门牙一掰,将这两颗牙齿直接掰下。

会不会说话?

有没有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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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我无死籍

两颗牙齿,掰的神婆口中淌血,脸皱的像是一团菊花。

“你敢骂城隍?”

马神婆口中含糊不清,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这门牙被掰断的疼痛,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骂他又怎么了?”

苏阳将马神婆扔在地上,说道:“能以色相强娶民女,这命令若是城隍所下,那便是城隍昏庸荒诞,这命令若不是城隍所下,那就是他识人不明,让他的庙官肆意妄为。无论哪一种,都该被骂!”

此言一出,整个城隍殿内阴风呼啸,青烟在殿内盘旋不定,吹的纱纸抖动作响。

孙离见此,左顾右盼,看着周围。

“你……你……”

马神婆盯着苏阳,咬牙切齿一阵之后,说道:“你就不怕城隍爷降罪给你?”

“哈哈哈哈……”

苏阳毫无顾忌的大笑出声,说道:“聪明正直为神,有错误及时纠正,这是聪明,发现错误并不护短,这是正直,有这两者,才能称作是本地的城隍,若没有这两点,不过是山林野鬼,我大好男儿,岂惧这山林野鬼?”

比口舌能耐,苏阳真不怂她,只要自己抓住一个立足点,就能怼回去。

现在苏阳要辨的,就是想要强娶孙离的城隍究竟配不配有这个位置。

若是城隍发现错误,不护短,惩处马神婆,那他能算是神,也配得上城隍的职位,但若是他不更正,继续这样下去,那和野鬼没什么差别,苏阳不仅不怕,还敢打。

“你敢说城隍是山林野鬼?”

马神婆沙哑声音叫道。

“你若是断章取义,我也懒得跟你辩驳。”

苏阳倒是淡然,从地上抓起红线,也和马神婆之前一样,直接扔到了她的身上,说道:“掰你两颗牙齿,是惩你乱说媒配**,你若再继续这样,接下来就不是两颗牙齿了。”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里面的牙便包含了媒婆,而配**的媒婆更是该杀,只是当下还不是时候。

马神婆的脸一直都疼的扭曲。

疼痛在现代的时候被分为十二级,例如阑尾的疼痛被认为是十一级,分娩的疼痛被认为是十二级,但是除了这种疼痛之外,有一个被认为是天下第一痛的,是三叉神经痛。

三叉神经是面部最粗大的神经,管理着整个面部的感觉信息,这神经三叉分别是眼,上唇,下唇。

苏阳掰扯牙齿,就是这三叉神经的扳机点,刻意暴力的掰断了马神婆的两颗牙齿,也让这断裂处压住了神经,此时疼的可谓是全脸麻木,一时连话都说不出了。

走到一旁角落,苏阳将木娃娃拿出来,责问马神婆:“你买这东西,为什么不给钱?”

这木娃娃究竟有什么作用,苏阳挺好奇的。

马神婆闭眼合目,口中嘟嘟囔囔似是在念咒语。

作死!

苏阳抬手,意欲将这木娃娃扔在马神婆的脸上,打断她这一连串的念咒,但这手举在半空之中,突然便觉一股大力将手牢牢锁住,回眼看时,只见这城隍庙中的武判官不知何时从泥坯里跳了出来,双手拿着苏阳手腕。

与此同时,这殿内阴风阵阵,文判官,各个衙役也都在殿内显形,一时间这城隍殿内如同夜间开府,骤然的活了过来。

“大胆凡人,在这城隍诞辰,庙会之时,胆敢对城隍不敬!”

“居然敢在城隍庙中撒野!殴打庙官!”

诸多衙役一并上前,拿着苏阳的手,钳着苏阳的腿,将苏阳整个人便在这大殿之中拿着。

文判官在一旁翻录律令,生死薄,说道:“无知凡人,大言骂神,今天我便削了你的福禄,减了你的寿命!”

“哦?”

苏阳本欲直接挣开,此时看到生死薄,倒是暂且稳住,他倒是也想看看,像他这种身穿者在这世界应该算什么,生死薄上是否有名姓。

“怎么会?”

文判官喃喃说道:“这沂水县中百姓名录都在此中记载啊。”

翻了一遍生死薄,居然并无眼前之人,让他非常奇怪,又翻看一下眼前之女,在这生死薄中也没有丝毫记载。

“撒手!”

文判官立刻叫道,一个可能是有误,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有异,他们这一县生死薄中没有记载的人,不是已经脱离死籍的仙人,便是记录在另外生死薄上的大能,无论哪一种,他们这些小杂鱼都惹不起。

文判官的提醒终究慢了一步。

苏阳默运五龙蛰法,真气汹涌而起,红光自眉心骤现,紫气絮绕全身,不待真气涌动,这眉心红光,周身紫气刚一现身,便已经让周围的阴差鬼卒怪叫离去,手中拿着苏阳手腕的判官只觉双手一痛,阴灵被冲,原本如同实体一般的他此时飘飘摇摇,站立不住。

“上仙止怒,上仙止怒。”

文判官连连拱手,说道:“凡夫俗子,没有法眼,不知上仙莅临此地,万乞原谅则个,今后我们城隍必然备上厚礼,登门赔罪。”

絮绕在城隍殿中的青烟在此时也顿时飞散。

城隍此时是直接缩起来了。

“厚礼?”

苏阳眉头一挑,问道:“多厚啊?”

文判官看向了城隍塑像,回头赔罪说道:“尽我们所能所有。”

惹到上仙,他们实在吃罪不起。

“唉……”

苏阳长叹一声,看着城隍大殿。

刚想要和他们轰轰烈烈的斗上一场,试一试郑雄的判官笔法,自己的御五龙法,这些鬼卒判官居然认怂的这么快,让苏阳有一种长剑空利,群雄束手的寂寞感。

“上仙,这庙官不识好歹,冒犯了您,便交给您处置了。”

文判官再次说道,起身一跳,便回到了泥塑之中。

寂寞啊。

苏阳负手感叹,低头看向了适才念咒的马神婆,手中拿着木娃娃,问道:“这木娃娃是做什么的?”

马神婆双眼盯着苏阳,嘶声说道:“你既然将这东西都拿到手了,又何必明知故问?这东西当然是收束生魂用了。”

将魂魄收起之后,可以用来炼制法宝,用以迷惑,幻化,变小变大,追踪索敌等等妙用,而这木娃娃便是收束生魂的宝贝。

“怎么用?”

苏阳不耻下问,像这种玩意,在玄真玉册,秘法要诀中都不曾记载,是他那便宜师傅都不知道的。

马神婆“不着痕迹”的继续往后退去,一边给苏阳说了咒语,说道:“这都是近来蛇妖迷惑生魂所做,我只是偶然知道的。”

偶然知道的?

“怎么个偶然法?”

苏阳又问道。

马神婆在往后退,终究是握住了门槛,脸上露出笑容,怪笑两声,说道:“不怎么偶然,我的丈夫便是个蛇妖,他将这些告诉我的……你们两个,我已经记清楚了你们的面貌,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让你们两人和贾员外一样,女的依门卖……”

话未说完,马神婆满嘴剧痛,这三叉神经痛足以让她脸皮发麻,痛的几乎晕倒。

“你们等着!”

马神婆立起身来,伸手按着大门,对苏阳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但是我会让你们在沂水县没有立足之地!”

苏阳盯着马神婆,问道:“你是要用世俗的力量,跟我们两个过不去?”

“不错!”

马神婆面容扭曲,憎恶叫道:“但不仅是世俗的力量……”

马神婆缓缓的推开了大门,在这大门外面是香客,苏阳便是想要杀她,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至于阴神邪法,在这朗朗大日之下也施展不开。

“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孙离看着马神婆的方向,皱起眉头,这样的一个老太婆若是出去,不知道要给他们惹多少的麻烦。

“不然呢?我总不能把她杀了吧,这样要偿命的。”

苏阳跳到了神坛上面,立足到了城隍塑像之前,看这城隍塑像身高两米多,外面镀了一层黄金,伸手敲敲,里面应该是铜。

运起五龙蛰法,苏阳双手将这城隍像搬了起来,卯足力气,对着马神婆便扔了过去。

只听一声呼啸响,马神婆警戒的转过脸来,看到的是城隍像径直向她飞来,轰的一声,直接变砸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骨骼全废,五脏全毁,临死之前看着苏阳拿着娃娃,口中在默诵她适才传授的咒语,只觉这神死气散的一瞬间,魂魄便被抽走,直接进入到了娃娃里面。

“马神婆在我们沂水县作威作福,贪昧城隍庙的银子,祸害贾员外一家……各种罪行,罄竹难书,今日城隍知道了此事,显灵将她收了!”

迈步出门的苏阳大叫说道。

外面的人都是信徒,看到城隍像从里面飞出,直接将马神婆砸死之后,便已经跪地烧香烧纸,此刻又听到苏阳如此说,更是坚信不疑。

往日这马神婆在城中作威作福,让老百姓敬畏有加,生怕惹到了她,使得自己遭逢灾厄,现在城隍将马神婆收了,让他们只觉得苍天有眼,报应始灵。

苏阳也在呵呵直笑。

如果是直接杀了马神婆,必然是惹上官司,而用这种法子,倒是避免了和官员打交道。

苏阳只想过平静的修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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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关门出诊

城隍神像,千钧之重,从殿内飞出,又正砸马神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这就是城隍显灵,没什么说的。

就算是在附近看戏的县太爷来此看了,也说不出别的,着令差役查这城隍庙中财产,将马神婆贪昧贾员外的财产全部归还,将跟着马神婆做事的一干人等抓入监狱,严查法办,又看城隍神像有所破损,当即就召集匠人,准备重新再打造一个城隍塑像。

经此白日显灵一事,城隍庙中香火鼎盛,人声若沸。

苏阳和孙离两个人回到了客栈里面,李老爷包的是全天,但因为城隍显灵一事,此时带着妻子前去上香,倒是将这房间腾给苏阳和孙离两人看戏。

“掌柜的武功高强,能辟鬼神,实在让人感到安心。”

孙离眼眸盈盈如水,清澈的倒映着苏阳的模样。

“鬼神的本事因人而异,你若是强势,他敬而远之,你若是弱了,他倒是要欺负你,我也是暗自打气,方能如此。”

苏阳手中拿一干果,塞入口中,说道:“至于武功高强就不用提了,我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

孙离笑吟吟的看着苏阳,问道:“那掌柜的是如何能够将城隍塑像投掷出去呢?”

将城隍像请回去的时候,可是有十多个人一同出力,才将塑像放回原位。

“我天生神力。”

苏阳说道。

两个人在闲聊说话的时候,下午的戏终于是开场了,这一场戏是《乌盆案》,讲述的是刘世昌被人所害,尸骨被铸成乌盆,卖给了一个孤寡老人张别古,乌盆中冤魂对着张别古诉苦,张别古带着乌盆前去寻找包拯,最终由包拯将真凶缉拿。

这个戏码苏阳在现代就知道的清清楚楚,此时看到上面拖拖拉拉不入正题,不由就看不下去,见孙离在一旁看的入神,苏阳便拿起在书摊上面淘到的医经,道经阅读了起来。

这本医经上面,多数都是民间偏方,用的都是日常生活中能见的东西,治疗疾病,甚至治疗那些罕见怪异的疾病。

戏唱了过半,李老爷夫妇回来了,苏阳收了书籍,和李老爷寒暄几句,李老爷笑道:“今天县令将查抄马神婆的钱送还给了贾员外,这贾员外原本是卧病在床,依靠妾室夜合之资度日,现在这钱还回到他身上,那可真是十八层地狱的苦鬼,一下子到了三十三天,今后贾员外的日子又好过喽。”

苏阳呵呵一笑。

“你傻笑什么啊。”

李老爷说道:“赶快回家收拾一下,去贾员外家里治病啊!这贾员外常年卧病在床,没钱治病,你若是能将这个病给拿下,那你就在这城中一举成名了!”

现在的贾员外就是城中人人议论的焦点,之前因为马神婆,贾员外落得什么下场,大家有目共睹,现在马神婆被神所诛,县令将家产归还贾员外,若是哪一个大夫能够给贾员外治好病,那这个大夫顺带着就出名了。

“这家的门槛高了,我在这城中又没名声,上门行医,恐怕要被赶出来呀。”

苏阳说道。

人都是势力的,得势的时候叠肩而来,失势的时候掉臂而去,现在的贾员外府,恐怕已经围满了人,像他这种没什么名声的大夫过去,少不了要受到各种冷嘲热讽,苏阳也想虎躯一震,让这些人另眼相看,但贾员外都不认识他,根本就不会给他显身手的台阶啊。

不去也罢。

“你就是懒。”

李老爷摇头无奈,说道:“看你们两个过日子,总怕你们将这好日子给过没了。”

苏阳哈哈一笑,说道:“这您就放心吧,我这日子越过越滋润。”

闲聊一阵儿,苏阳和李老爷两个人看向戏台,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铺垫,包公终于是和乌盆中的冤魂碰面,而后一通操作,将疑犯夫妇拉到了衙门,女的已经认罪,倒是男的死咬牙不认,包公大刑伺候,直接将此人打死。

戏文演完,也到了散场时节,今天李老爷因为马神婆伏诛一事,心情爽快,就在这客栈里面摆了一桌,也不拘男女不能同坐的规矩,李老爷的夫人,孙离一并坐上,吃吃喝喝,直至戌时,方才酒宴散场。

天色已暗,路不好走,李老爷也喝的晕晕沉沉,苏阳便雇了一辆马车,将李老爷夫妇送回家中,方才跟着孙离一并回去。

一夜无话。

苏阳躺在床上修炼五龙蛰法,待到卯时,孙离推门开始工作的时候,苏阳也准时睁眼。

“掌柜的早。”

孙离给苏阳打招呼,递上来了洗漱用品,待到苏阳洗漱过后,便进苏阳房间铺床叠被,打扫卫生。

“孙离。”

苏阳突然问道:“昨天神婆说你是个……”

马神婆言之凿凿的说孙离冰清玉洁,而苏阳虽学医术,但这种一眼分辨是否纯质的本事还是欠缺。

正在房间里面打扫的孙离似是顿了一下,说道:“我还未曾嫁到地方,男方家的人遭遇到了仇家,据说都死光了……这亲事我本就不喜欢,嫁人之前也因此跟家里闹翻了,现在是无处可去。”

略略的说了两句,孙离情绪低落,将房间打扫干净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屋里。

原来和佟湘玉差不多啊。

苏阳心中明白,又问道:“你老家在哪里呢?”

孙离在房中闷了一阵儿,说道:“金陵。”

眼见孙离情绪不高,苏阳也就不继续追问。

到了前堂,将药房的门给打开,手中抓着一本昨天淘回来的道经,细细观看。

这一本道经叫做《灵宝天地运度经》,讲究天地灵宝运度,有大阳九,大百六,小阳九,小百六,讲述的是天灾荒年均是天地运度的缺失,故此神道设教,以补天地不足。

这道经里面许多东西,和苏阳所知相近,而有些言论却又大谬,不过苏阳作为一个现代人,看这些古代书籍都抱着辩证的态度,看过,了解,今后自己慢慢分辨,考察。

一个上午,一点进账都没有。

“唉,你说这是什么事!”

李老爷摇着扇子,坐到了苏阳跟前,自己倒了一碗菊花茶,咕咚咕咚的喝下去,说道:“这贾员外,昨天才将家产都给收回,当着满城士绅的面,言称要将自己的妾室扶正,谁知道这妾室晚上就悬梁了,贾员外喝了张大夫的药,病情已经有所起色,看到妾室悬梁之后,趁人不备,一头就撞在了柱子上,两人双双归了阴曹。”

苏阳听到这件事情,也不免一叹。

两个人的感情共过患难,定然是真的,只是这贾员外拿回了家产,身份便不一样了,这妾室自觉不洁,怎们能跟贾员外在一起?悬梁自尽,在当今这年代很容易理解,贾员外干脆利落的跟妾室而去,丝毫不顾自己的万贯家财,这感情足以让人叹息。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到了阴司会如何。

“他们两个的尸体谁收容?家产又如何处置?”

苏阳问道。

“县令知道了两人的事情,将两人合葬,剩下的家产要以这两人的名分为沂水县修桥铺路。”

李老爷感叹这命运无常。

“如此也好。”

苏阳说道:“为两个人积了阴德。”

就在两个人说闲话之时,前几天找苏阳治过腿的张老伯来到了这里,舍弃了之前的拐杖,走起路来也是龙行虎步。

“老伯的腿恢复的不错嘛。”

苏阳将张老伯迎进来,伸手为他把脉,感觉脉搏稳定,血气通畅,之前腰间的病症已经好了,今后只要注意养护,就不会有事。

“我的腿真没事了?”

张老伯喜笑颜开,一拍自己的腿,说道:“这马神婆装神弄鬼,害得我真以为这腿没救了,城中吹嘘最厉害的张大夫也徒有虚名,连我这个腿上的症状都拿不住……”

前不久的张老伯,真以为自己后半生要在床上躺着了,现在病症被苏阳治了,张老伯便觉得这张大夫浪得虚名。

“小苏啊,医术是有两下子,就是太懒了,不愿意走街串巷的吃苦,整天就在这院内,我看的都着急。”

李老爷摇着扇子,跟张老伯说道。

“这有本事的人,总是有脾气的。”

张老伯笑道:“不过今天要劳烦苏大夫跟我走一趟了,我有个朋友在沂水乡下,近来病了,许多大夫去看了,都没有治好,我想带着苏大夫你一并去乡下看看,我已经给朋友说好了,出诊费八钱银子。”

八钱银子,也就是半两。

“既然老伯已经说好了,我便跟着去乡下看看。”

苏阳听到后,笑着应承。

这张老伯倒是够意思,直接将生意都谈成了,半两银子的出诊费,比起城中有名的大夫是便宜了点,但比起没名的大夫可贵的不少。

“好。”

张老伯说道:“你赶快收拾收拾,我去租马,即刻出发……现在这时分,天黑之前我们还能回来。”

苏阳连忙应承,待到张老伯走后,招呼了一下孙离,让孙离帮忙收拾药箱,备上医药,拿上银针,确认没有忘记东西,便将店铺的门掩上,嘱咐孙离看好门户,跟着张老伯骑上了马。

哆啦i梦说

今天准备的有点晚,不过还有一更

第三十六章 都是主角

午后出行,日朗天青。

随张翁出诊兰庄,穿根盘壑,见绿树成荫,青石叠立,水流淙淙,浑然一黛……

“前面就是了。”

张老伯骑马在前,对着苏阳叫了一句,打断了苏阳想要写一篇游记的文思,长长的舒一口气,苏阳感叹这古代的绿化是真的不错,他想要写篇作文都是绿的。

过了山弯,苏阳顿觉这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农人的土地杂乱拼接,山渠中的水引入到了土地中,不少巨大的山石横在农田之中,也让农田形状更加古怪,不少农人此时都在地里忙碌,山上砍柴。

“就在前面不远了。”

张老伯对苏阳指道:“你看那边一排青瓦房,就是兰家。”

苏阳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来晚了,在这青瓦房的前面停有一辆马车,而马车上的标志是沂水名医,永济堂张大夫的车子。

待到苏阳来此,正碰到了兰家长子送张大夫出门。

“你便是同人堂的小苏大夫?”

张大夫身体矮胖,一身华衣,看到苏阳和张老伯两个人来此,刻意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但奈何身体矮小,虽然歪眉斜眼,但要看到苏阳的脸,还是要让这张大夫仰头。

我也没得罪你吧。

苏阳看到这种态度有点莫名其妙,老子开主角的嘲讽光环了?一见面就过不去?非要嘲讽老子一下?

“你倒是很有胆识,胆敢一个人到莒县进购药材。”

张大夫看着苏阳,说道:“真是为了钱不要命,这莒县路上可有抢匪,若是药材卖完了,到我这里进购就是了,要价不高……不过你啊,这药材恐怕要在家里长霉喽。”

嘲讽完了苏阳,张大夫从苏阳身边昂首就走,他看不惯苏阳的原因,便是苏阳的进货打破了他的垄断,并且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不过他对苏阳也挺放心的,因为他几乎卖不出去药。

“张大夫。”

苏阳伸手拉住了他,说道:“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很穷困,是沂水县的穷人,遇到了一个道士相面,他说你能够做大夫发财,对吗?”

张大夫看着苏阳,很是惊讶,这是他未发家之时的秘事,不知苏阳怎么就知道了。

果然……

你也是主角。

聊斋中有一篇目,唤作【医术】,说的便是沂水县有一个穷人,遇到了道士相面,道士说他能够做大夫发家,但是这人却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却仍旧按照道士的吩咐做了,前几年很困苦,等到太守咳嗽病重,要各县派出名医的时候,他被强行推上去,在路途中也患了咳嗽病,吃不起饭,到了一农户人家,看到了洗菜水,端起来就喝了,而这洗菜水恰好就治咳嗽。

凭借这一点,他治疗了太守的咳嗽,从此以后成为名医,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也自那以后,他医术突然就“精湛”起来,但凡是找他看病,他都能药到病除。

苏阳手抓着张大夫的手臂,手指悄然用力,按在了张大夫的孔最,内关两个穴道。

这两个穴道被苏阳一按,张大夫顿时感觉胸闷欲吐,上不来气,双眼翻白,几乎都要晕倒。

“你做什么鬼把戏。”

张大夫愤然收手,脱离了苏阳的手,这才感觉胸闷欲吐,上不来气都减轻了许多。

“我只是轻轻的按了你的穴道。”

经此一下,苏阳就试出了这张大夫的虚实,笑道:“这大夫的钱可都关乎人命,你或许有几分巧运,撞了造化,成了名声,不过这并不足让你一直欺世盗名下去……早点滚出杏林吧。”

不识字的人能成大夫?

苏阳在这世界也逛了不短的时间,知道这些大夫们的口头话,治好病了,是他的医术高绝,治不好,那就是命数使然,也正是如此,才敢让他妄为施手。

“你……”

张大夫看着苏阳,这巧运,撞了造化这等词汇,几乎是说中了他的肺腑,让他一时恼怒至极,说道:“老夫行医多年……”

“行医多年你怎么治不好自己的……”

凑到张大夫耳边,苏阳小声的说出了他的讳疾。

听到苏阳说出此话,张大夫脸上一阵涨青,愤然甩开了苏阳的手,回头坐进了马车里面,指使马夫,头也不回的便离开这里。

“水货。”

苏阳摇摇头,这样的运气大夫可当真就是在玩命,真不知道这么多年有多少人都“命数使然”了。

张老伯看苏阳和张大夫两个人交流几句,然后张大夫便面色涨青的走了,连忙上前询问苏阳,不愿苏阳得罪了张大夫。

“我没得罪他。”

苏阳说道:“张老伯,你进去找兰翁,让他务必由我看一下。”

张大夫水的如此厉害,苏阳倒是想进去瞧瞧,看这兰翁的病症如何,张大夫又开了什么药。

张老伯和兰家长子说了几句,便直接进入院中,兰家长子则招待苏阳进入到了客厅等候,更是给苏阳倒了一杯竹叶茶,两个人互相攀谈了几句,苏阳顺带询问了一下他家庭状况,知道这兰翁是乡里有名的人,为人慷慨,威望极高,县丞若有关乎乡里事情,也多找兰翁商议,而兰翁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长子便是眼前的人,唤作兰富,二子现在服侍床头,唤作兰贵,至于小妹则招赘了一个女婿,是一个读书人。

“唉,我们走吧。”

不多时,张老伯从里面走出来,对苏阳说道:“兰翁已经乏了,不想再看病了,至于张大夫,他没有开什么药方,留下的只是丸药,数量有限,也不能让你观摩。”

苏阳无奈,适才张老伯在里面说话,苏阳听到不少,张老伯也一直帮自己说话,说自己比张大夫厉害,只是这种话说的越多,越是让兰家父子不相信,倒是让张老伯碰了一鼻子灰。

“那便走吧。”

苏阳跟在张老伯后面,病人都不让看,那么只能让他乞求张大夫这一次不水了,否则就算是自己冲进去,真看到了和张大夫所知不一样的病情,这兰家人也不会相信。

两个人直接便出了家门。

兰富一直在后面,送客送到了门外,看着苏阳和张老伯两个人骑上马准备离开,突然心念一动,叫道:“两位且慢。”

苏阳和张老伯看向了兰富。

“我家小妹近来身体有恙,苏大夫既然被世伯称为神医,那么自然有独到之处,不妨便去看看我那小妹,抓些调理身体的药。”

兰富说道。

“也好,不至空手而回。”

不等苏阳说话,张老伯已经替苏阳答应了下来。

苏阳又翻身下马,背着药箱,和兰富在这村中走着,直至到一处高门瓦房,由兰富进去,先和自己的小妹说话,不多时便出来,带着苏阳往里间走去。

“雪儿,苏大夫进去了。”

兰富在门前叫了一声,撩开门帘,让苏阳走了进去,而他却直接往外走去。

小妹适才跟他说,这病情有些忌讳处,他不方便听。

苏阳走进房间,看这房间里面布置的倒也清雅别致,浑然不似乡下民宅,在床角对面的墙上还歪歪斜斜写着一首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寸长。

将这首诗里面最有韵味的“一段香”改成“一寸长”,简直就和墙上的字一样粗陋。

那病人“雪儿”整个人都在帐幕中,连一点手都不曾外露,听到苏阳进来之后,闷声说道:“大夫请了,我这病我自己知道,左右不过歇息一阵儿就好了,是哥哥太过担心了。”

苏阳目光在这房间内扫视,而后又看向了帐子,虽然不曾把脉,大概也猜到了兰雪的情况。

“不过大夫既然来了,烦请大夫为我家相公开上几幅药,一则给家兄一个交代,免去他的担心,二则我家相公身体亏空,多盗冷汗……”

兰雪小声说了他相公的病症。

“这好办,不过是一些调理药物,都很常见。”

苏阳拿起笔,给兰雪开了一副扶正固本,补充肾气的药方,将这药方搁在书桌上面,收了药方钱,起身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家小妹没事吧。”

兰富在外,连忙问道。

“让她调理一段时间便好。”

苏阳回道,这妇人小产,只需要进补调理,不必吃药,不过这小产并不被兰富所知,苏阳也就不点破。

闻听此言,兰富松了一口气,表示放心了。

苏阳见此,也就和兰富辞别,回过头来和张老伯两个人骑马离去。

路途中,苏阳询问张老伯,问道:“老伯,这兰家入赘的女婿,是不是姓王?”

“应该是……吧。”

张老伯骑马在前,突然听到苏阳如此问,回想一下,说道:“我记得不太清……好像是姓王,不过大家都叫他梅哥儿……呐,前面那个就是。”

苏阳往前看去,见一少年,十七八岁,长得是英俊帅气,清奇洒脱,背上背着一捆柴火,手中捧着一本书,边走边看边念。

锦瑟篇目的男主会是你吗?

苏阳心中如此想,却也纵马从他身边而过,不曾多看,也没有打招呼。

第三十七章 不妖而妖

同人堂药铺。

苏阳将药箱扔在桌上,直接便把店铺的门给关了,坐在椅子上面,倒了两杯菊花茶一饮而尽。

“回来了。”

孙离走到前堂,连忙把药箱收回来,说道:“饭菜已经做好了。”又察苏阳神色,问道:“事情不顺利?”

苏阳摇摇头,说道:“张老伯当时给他说了我太多好话,倒是让他越发猜疑,连面都没有见,兰家长子又带着我去看了他妹妹,那妇人小产在家,有所讳言,当然也开不了药……最后也算是卖出去了点东西,给他家的女婿开了扶阳补肾的药方。”

孙离听到这里,捂着嘴偷笑。

“今天倒是把张老伯给臊的满脸通红。”

苏阳站起身来,说道:“回家之后,指不定怎么骂人呢。”

走到前堂这边的药王画像前面,苏阳点了香,略一作揖,便将这香插在了香炉里面,说道:“整个沂水只我一个人给你烧香,只有我一个人生意炸穿了。”

看看供奉孙思邈的,一个个都吃香喝辣,而他供奉一个韦善俊,生意居然如此低迷……这肯定不是自己懒的缘故,是信仰问题,是韦善俊不行。

甩锅之后,苏阳跟着孙离去了后院,今天晚上孙离做的是金陵鸭子,正宗的金陵风味,苏阳闻到气味便感觉口水上涌,洗过手之后,直接便撕了一个鸭腿,感觉这肉在口中鲜美柔嫩,越嚼越有味道。

孙离看苏阳吃的挺香,抿嘴一笑,埋头小口的吃起饭来。

“反正生意也不行,明天你去买几个螃蟹,我亲自下厨。”

苏阳静极思动,想要一展厨艺。

“男人怎么能下厨。”

孙离听了,只当是开玩笑。

“你只管买,明天我要一展手艺。”

苏阳打定主意了。

孙离只能说好,两个人吃完饭,苏阳洗洗手当甩手掌柜,径直就回自己房间,而孙离则在厨房收拾,将一切打扫干净之后,方才回到自己房间里面。

五龙蛰法。

闭目凝神,推动五龙蛰法,苏阳很快就沉沉睡去。

恍恍惚惚,冥冥漠漠。

苏阳在沂水县城之中茫然走动,此时明月在天,街道上面仍有行人来往,迎面和苏阳冲撞而来,彼此皆不侵扰。

“啊~啊啊啊啊啊……”

“嗯……呜呜呜……”

在街角一处,传来一阵阵痛哭的声音,这声音不觉便吸引了苏阳,使得苏阳立足在此人背后,眼见此人一身粗布麻衣,低着头跪伏在河边痛哭流涕。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正在哭泣的那个人猛然转脸,苏阳方才看清楚了此人面貌,这人并非是人,而是一个泥坯土偶,和人一般大小,也穿着人的衣服,但这泥坯的脸在苏阳面前做出拟人的悲痛神情,当真是有说不出的怪异。

我这是在哪?

苏阳猛然清醒,举手抬足,感觉身体是个肉体,但是却有种种不协调的地方……这是梦。

意识到了这一点,躺在床上的苏阳猛然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自从进入修行之道,苏阳已经收摄心神,纵然有时候会脑洞大开,神思飞驰,但终究是守心归静,何况又修行了五龙蛰法,除非是自我放纵,否则不会像今天这般,平白无故的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救救我的孩子……

苏阳回忆到了泥偶的话,凝神闭目,主动进入睡眠。

泥偶仍然在苏阳面前放声大哭,不住叩拜,苏阳蹲下身来仔细审视,看这泥偶面貌,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看到苏阳在他面前之后,放声哭泣,恳求苏阳出手,救他孩子。

“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吧。”

苏阳凝视泥偶,说道:“若我有这本事,自然不吝相助,若我无这本事,那我也没办法。”

泥偶听到苏阳已经应允,立刻说道:“您定然是有本事的,您自然是有本事的,否则我也不会在此等您……”

停住哭泣,抹干眼泪,泥偶对苏阳说起了他的过往。

他是沂水县人,姓马,单字一个六,在这沂水县中和王氏成亲,夫妻和睦,但他无奈早逝,留下妻子一人,而妻子愿为他守节,宁死不嫁,为他立了一个泥偶,待他如同生前,偶尔冥司有感,使得他以泥偶返阳,夜间和妻子共为寝处,如此一个月,让王氏成孕,为马家留下一个孩子。

“小人能够返阳,其实全是马神婆在城隍庙中一手造作。”

马六痛哭说道:“我妻子王氏生下一子,这孩子便被马神婆给夺走了,她和一个蛇人将我孩子封入到了木娃娃里……”

苏阳看着马六,骤然想到了聊斋篇目【土偶】,讲述的便是马六和妻子留下一个孩子的故事,这孩子属于人鬼之间,影子薄如蝉翼……

不其然,苏阳有想到了在王家庄里,王磊和黄氏女两人结合成孕,要生下的也是半鬼,而筹划这件事的也是蛇,他们用的也是木娃娃。

“那个蛇人在哪里?”

苏阳问道。

在城隍庙会的时候,苏阳一晃眼看到了有蛇瞳的人,而后便在茫茫人海中失去了他的踪迹,是以不曾确认他的身份。

“他就在戏班里面,伪一饲蛇人。”

马六对苏阳说道。

睡梦中的苏阳自然而醒。

戏班自然是演白蛇传的那个戏班,只有那个戏班里面养了蛇,凭借那条蛇给他们这个戏班赚了不少钱,李老爷给苏阳说过,那个戏班里面有一个养蛇的人。

苏阳本该无梦,但是夜间却做了此梦,又有泥偶呼喊救命,如此不妖而妖,想来该是上天警醒……马神婆已经被苏阳杀了,那么便将她丈夫也扭了,算是全他们夫妻恩义。

御五龙法!

苏阳神魂出窍,向着戏班方向破空飞去。

沂水县的戏班虽然是河南来的,但在此多年,已经在沂水县中扎根,除去演出时间,平日里戏班便在沂水县中居住休养,洪班头这些年来也积蓄了不少银子,在这里买下了一宅院,整个戏班的人都居住在此。

“诸位,诸位。”

洪班头在院中大叫,喊道:“近来大家不能喝酒,保护嗓子,我们在七天之后,要到东安的米员外家唱戏,唱的戏码都已经定下来了,是拜月亭,琵琶记,杀狗记,大家私下都多练练,这一次米员外可是拿了大价钱。”

听到洪班头如此说,在院中戏班的人纷纷叫好,这洪班头戏文造诣深,为人也慷慨,每一次演出之后将所得钱款分的清楚,谁多谁少,也没有人不服气,他们也都乐意在洪班头的手下讨饭吃。

“小田,你给我出来。”

在院中的洪班头叫道。

院内正西的房门打开,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过分干瘪的身体,使得他脑袋显得格外大,而小腹倒是往外鼓起,听到洪班头叫他,便一路来到了洪班头面前。

“班头,您叫我。”

一开口就一股腥臭味道,让洪班头连连摆手,方才将这味道驱散一点。

“小田啊。”

洪班头年纪较长,称这干瘦的人为小田,说道:“近来你是越来越不好了,之前你唱戏,那是字正腔圆,能提的起来,也能沉得住,你看看最近你唱戏,长不长短不短,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

小田挠挠头,说道:“我心思都在养蛇上……”

洪班头看着小田,长叹口气,很是可惜,说道:“这几场戏你不用上了,先把身体调养好才是,现在你这开口腥臭,跟你搭戏都不成……你这口中腥臭,全身干瘪,腹部鼓起,多半就是秽气郁结腹部,应该清热泻火,旁人劝你喝药你不停,今天我已经将药买回来,熬好了,今天你先将这药喝了再回去睡。”

说话的功夫,洪班头已经让人将药给端了上来。

小田看到这端上来的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喝了!”

洪班头命令道。

小田犹豫一下,终究是将这汤药端了起来,勉为其难的喝了两口,脸色一下子就难堪了起来。

“一口气给我喝完。”

洪班头看小田慢吞吞的样子,伸手推着碗,让小田一口气将这汤药给喝了下去,这一碗汤药入口,小田腹中咕噜噜的便动了起来,伸手掐着喉咙,想要将这汤药吐出。

“这又不是毒药,只是清热泻下的药。”

洪班头扶着小田,让他抬起头来,说道:“这肚疼一阵儿,去几趟茅坑,将这火泻下来……”

洪班头话未说完,突然止住,他将小田的头抬起来之后,清清楚楚的看到在小田的喉咙深处,有着一个白色的蛇头,一双蛇眼幽幽放着绿光,这一人一蛇的目光彼此对住。

“嘶……”

白蛇的蛇头向外窜出,吓的洪班头连忙后退,用手阻碍,而这白蛇也瞬间咬在了洪班头的手臂上面,只一瞬间,洪班头便感觉这手臂麻木,整个人一抽搐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有蛇……”

一声尖叫,让这戏班里面的人全部活络起来,拿棍的拿棍,拿火的拿火,一时间明明艳艳,将这一条白蛇围成一团。

白蛇长不过三尺,粗不过一寸,此时在地上盘旋,蛇口一张,一股腥风吹起,周围登时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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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好起来了

白蛇这嘴一张,顿时天昏地暗,吹的狂风卷起,让周围的人不辩南北东西,乱成一团,而后身子一游直接便缠上一人,向着这人的嘴游了过去。

这是它们这一脉蛇妖的秘法,妖怪化人是一道门槛,有的走“心化”,有的走“形化”,归根结底都是要了解人,而这传自“姥姥”的秘法,能够使得蛇钻入口腔,控住心脏,以此假托人形行事,即了解人的形体,在不断打交道中也了解人心,待到化形之时,几无门槛。

而在藏匿一道更是顶尖,只要遇人一钻,便能够隐去踪迹,此时它也正如此施为。

浓烟黑雾之中,一支判官笔无声无息,悄然便挡在了蛇妖身前,笔势流转,神元汇聚,在这蛇妖意欲钻入人体之时,这判官笔将它捅了对穿。

“嘶!”

白蛇扭脸,张口一股腥风,对着来人迎面吹来,只是五道龙气惶惶而出,这一股腥风过来,如遇金石,格然而散。

金木水火土五脏五行气交叠运转,沿着判官笔纷杳而来,蛇妖只觉身体一痛,便已经被苏阳分成两段,上下半身落在地上,蛇血在地上流淌,两者不成整体,没有下半身的支撑,这上半身只能软绵绵的趴在地上,游动都极为困难。

“还是个成气候的妖怪。”

苏阳收起判官笔,看着地上蛇妖。

妖怪修行,最开始是通灵变化,能够使用神魂之力让人幻觉丛生,其后便开始御风使雨,干涉物质,拥有种种异能,这蛇妖嘴巴一张,能起狂风,显然是摸到了这个门路。

“卑鄙……”

蛇瞳凝视苏阳神魂,蛇妖如此说道。

它看苏阳周身五行之气凝练,显然是有仙道上乘,而这种人,应该是极为正派,和人打架都是明打明上,出手偷袭,都要叫一声“妖孽看招”,哪里像此人,默不作声便下辣手,一个偷袭便将它打的对穿濒死……

蛇嘴一张,吐出人言,说道:“今天我被汤药所激,本就不适,你又出手偷袭,我不服,有种你今天放过我,我们约个时间,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

苏阳哑然。

贵军不待我的部队展开,火炮还没有从牵引车上牵下,你就从背后下手,实在难算英雄?

可是现在这情况,便是我给你机会,你也不善奔跑啊。

苏阳看向这蛇妖断裂的身体,手中判官笔脱手而出,将这蛇妖的前半身给钉在地上。

这判官笔是从铁匠铺中打造,说是笔,更像是一个尺来长的铁刺,前端打尖,后端有环,握在手中也沉甸甸的,出手就能见血。

御五龙法展开,黑烟浓雾应之而散,戏班里的人只觉一晃眼,再看之时,见到这白蛇已经断成两段,更是被戳在地上。

“洪班主?”

“小田?”

戏班中人连忙将两个人扶起,但觉洪班主此时浑身发冷,身体发僵,而小田更是身体虚弱,仅有鼻端气息。

苏阳隔空数点,暂时止住了洪班主体内毒血,又看这小田仅是身体虚弱,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伸手对着戏班里面几人一点,传达了自己意思。

“同人堂的苏大夫是当世神医,我们要将班主和小田送到同人堂去。”

“对对对。”

“我刚刚也听到了这句话……”

“同人堂在李家巷,是临街商铺,到了李家巷一眼便能看到……”

几个人对视一眼,连忙对着四方叩拜,直称神意,而后拉出马车,将洪班主和小田两个人放在马车上面,便往李家巷迅速赶去。

哎呀,有生意了。

苏阳回过头看着断裂半截的蛇妖,说道:“我有点赶时间,你把【姥姥】是谁,干什么的告诉我,顺带将你的木娃娃交出来,我便让你夫妻团聚。”

蛇妖瞳孔中满是凶厉,凝视苏阳,说道:“果然……我就说城隍不会对她出手……不过,你以为我真的在乎那个傻女人?我可是妖!”

这……

苏阳不由想到了马神婆那身矮貌丑的模样,傻女人这称呼叫上马神婆,当真让苏阳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嗖!”

蛇妖身体往下一压,身如弹弓,强行挣脱了判官笔的穿刺,对着苏阳这边跃来,蛇嘴一张,黑烟浓雾毒液混合一体,腥臭难闻,对着苏阳迎面扑来。

苏阳不闪不动,御五龙法的五条龙气在周身盘旋,这一股黑烟来此,如碰金石,根本不待起效,便已经左右散去,连同这蛇妖撞在了五行五龙气上,也是碰的一声,摔在一边,这濒死强行挣脱判官笔,口喷真元,又被五龙气一撞,蛇妖身死气散,蛇头仍然在一张一合,想要咬上苏阳一下。

真爱啊。

苏阳反省自己,觉得自己适才以貌相取人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蛇妖审美,恐怕和人是大不相同的。

神魂在这戏园里面飞了一圈,苏阳找到了这蛇妖所有的木娃娃,略一检验,在这里面果然是有一孩童,介乎阴阳,不满周岁,以神魂之力毁了木娃娃,里面的孩童也就从内而出。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泥偶在外走来,穿着衣服,身体却仍旧是泥土塑造,进门之后便对着苏阳叩头感谢。

“孩子给你。”

苏阳将孩子交到了泥偶手中,看着跪在地上哄孩子的马六,问道:“如果说上一次让你还阳,以土偶之身留下孩子是马神婆一手造作,那么这一次你因何还阳?又是谁让你在那里等我的?”

苏阳虽是梦境中见到了马六,但马六可说的清清楚楚,是在等他。

马六止口,抱着孩子不言不语。

“是不让你说吗?”

苏阳也不强求,能够让他入梦,这个人显然本事极大,不过目前看来,只是提点,并无恶意。

御五龙法展开,苏阳凌空直上,而后一道金光,向着肉身所在飞去。

同人堂。

苏阳睁开眼睛,在房间里面渡步一阵儿,便听到了外面叫喊之声,知道是戏班的人来到这里了。

“掌柜的,有急病。”

外面的孙离娇呼一声,推开房门,胡乱的系着衣服,一手拿灯便欲往前堂而去。

“等一下。”

苏阳在后叫住孙离,看孙离这鬓乱钗横,衣衫松垮,伸手拿过了孙离手中的灯,斥道:“你穿好衣服再出来。”

老子是让他们来看病的,不是给他们发福利的!

苏阳掌灯,向着前堂走去,留下孙离满面酡红,站在原地。

到了前堂,将灯放好,苏阳假模假样的问了两句,方才将店门打开,看到这外面有七八个人,围在马车边上,看到苏阳开门之后,连忙将洪班头和小田两个人抬到了前堂,送到了苏阳面前。

“呀……”

苏阳检查洪班头的伤口,说道:“这是被毒蛇咬伤了啊,看这伤口肿胀,这毒蛇的毒性不小啊。”

拿出绳带,苏阳给洪班头胳膊结扎,适才苏阳已经用点穴封锁,止住毒血蔓延,使得施救不晚,现在结扎绑上,是时解开穴道,使得血液暂时流通一下,以至于这胳膊不会坏死。

“你这伤口处虽然没有断牙,不过蛇毒过于浓烈,必须要予以消除。”

苏阳端出一碗浓盐水,给洪班头的伤口做了清理,拿出一个竹筒,火焰烘烤之后,将它扣在了伤口处,予以吸出毒血,又拿出银针三根,刺入手中八邪穴道,轻轻按压手臂,使得毒血流淌出来。

如此这伤口淤肿便小了很多,洪班头的神智也清醒了过来。

孙离在此时已经梳妆完毕,一身虽然简朴,但面貌倒似比平常更艳三分,到了前堂之后,听苏阳吩咐,抓了蝉衣,白僵蚕,全蝎,蜈蚣,半边莲,龙胆草,白菊花,川贝,生甘草,七叶一枝花去后面熬制,又抓了炉甘石,青黛,冰片,黄沈丹研制粉末,涂抹在洪班头的伤口处。

“苏大夫,你可真是神医啊。”

几条板凳并排,洪班头靠墙半躺,说道:“适才我恍恍惚惚,都觉得魂儿走飘走了,这会儿倒是清醒了,就是这手臂疼的厉害。”

“知道疼就好的多了,不知道疼的才麻烦呢。”

苏阳按在小田的脉上,细细把脉,这蛇妖在他体内寄宿,大伤元气,不过这五脏六腑丝毫没伤,只要补了元气,就能够救回性命。

奇了!

苏阳按着小田的脉搏,这蛇妖控心,怎么会不伤心脏?但这按压脉搏也好,真元试探也罢,这小田的心脏好端端的。

“小田怎么样?”

洪班主问道。

“没事,喝点补药就好了。”

苏阳掰开小田的嘴,虽然腥臭难闻,但仍旧能看到一点药渣残液,蘸取了一点出来,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药。

“洪班头,他喝的是什么药?”

苏阳问道。

“左右一些清热泻下的药。”

洪班头说道:“一些大黄,芒硝,是我晚上那会跟人买的。”

这可不是大黄芒硝,苏阳捏捏手指,看样子这小田也是得人暗中护佑,否则就算苏阳看了不少医书,还懂一些道术,对他也只能放弃治疗。

孙离端着汤药出来,洪班头喝完之后,便身上出汗,感觉已经好了不少,又在这里包了几袋药,被抬上马车,临走之前握着苏阳的手,说道:“苏大夫,你是神医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好起来了。

苏阳心中暗道,这生意要好起来了。

哆啦i梦说

昨天的……

第三十九章 阴曹地府

同人堂。

苏阳坐在药堂里面,望着眼前病人,伸手把脉,同时和病人说话,观察,看着病人情况,如此辨别虚实表里,将眼前病人询问清楚之后,辨清病症之后,苏阳便喊孙离,叫道:“大青叶一两,板蓝根一两,连翘五钱,拳参一两。”

孙离在一旁手脚麻利的将药抓出,打包,待到病人结账时提醒道:“用水煎服,每日一次。”

自从苏阳救好了洪班主之后,这同人堂的生意开始一日好过一日。

洪班主就是沂水县里面的名人,也是沂水县中最会说话的名嘴,更认识沂水县中不少员外,士绅,他这样的嘴巴每天给苏阳说着好话,很容易便让这些人来此看病,大多平民则没有什么主见,看到某某士绅都在这边拿药,也都便跟着来了。

苏阳看病把脉,能将他们身体病症说的清清楚楚,而后开了汤药,当天喝完之后便能感觉病症轻了许多,如此口口相传,这口碑也立了起来。

“喝杯参茶吧。”

看着病人走完,孙离给苏阳泡了一杯参茶,端了上来,笑道:“今天一上午,我们进账便有二两银子。”

苏阳端起茶碗,老神自在的喝了口参茶,叹道:“你以为生意好了我便开心了吗?若是有一天,这天下的药铺都能关门了,那才是我等医者的期望。”

孙离颇为无语的看着苏阳,她明显能感觉到苏阳在装。

“上午既然进账二两银子,不妨去买个鹅吧。”

苏阳笑道:“待会儿我告诉你怎么做,你将这大鹅用铁锅炖上。”

苏阳想起了王家庄的铁锅炖大鹅,若是由孙离这一双巧手来做,不知道味道会如何。

“掌柜的,你还欠我一顿螃蟹呢。”

孙离看着苏阳,嘻嘻笑道。

哦……

苏阳这才想起了,貌似自己应承过要给孙离做一顿螃蟹,不过近来生意好了,一直都没有空。

“好,你去买些螃蟹,今天中午我给你做。”

既然答应了,那么就将这事情给做了,苏阳回答的很果断。

“中午不行。”

孙离摇摇头,说道:“病人一上门,便是吃个饭都要挤时间,你又怎能将螃蟹做好,不如放在晚上,待到药堂关门,你来做这螃蟹。”

“也好。”

苏阳自然答应。

“那我便去买菜。”

孙离拿一菜篮,起身到外面买菜。

苏阳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自觉神元气足,精力充肺,并且近来这些病人不少,以此印证,苏阳在修行上也获益良多。

“大夫。”

又有病人上门,苏阳一看,是面貌酷似的三兄弟,三个人穿着草鞋,手脚溃烂,来到这里便是让苏阳帮他们治疗手脚。

“坐。”

苏阳让三兄弟坐下,掰着手指,脚趾一一检查,又给三人把脉,询问病情,说道:“你们三个人病情虽看着相似,实则病因并不相同,你的是湿热毒蕴,这个是湿热瘀阻,这一个则是虚血淤症,我这就给你们开药。”

孙离不在,苏阳便自己抓药。

拿着药单,询问了他们三个人是哪里人,姓甚名谁,方才知道这三个人是兰家庄的,叫做兰文,兰武,兰斌。

“兰家庄啊,我去过。”

苏阳边写药方,边说道:“有二十天了吧,我去兰家庄那边出诊,去看你们兰家庄的兰翁,但兰翁信不过我,不让我看。”

苏阳笑呵呵的说出了当日的事情。

“信不过您?”

兰武听到这话,说道:“如果他要是信得过您,恐怕这会儿还不会死。这信不过您,找了这张大夫,又找了钱大夫,全都没用,越是治,越是虚弱,说死就死了。”

一旁的兰文,兰斌两个人也在附和。

“兰翁死了?”

苏阳很惊讶,当日听他说话,还是有点精神气的。

“可不死了吗?”

兰文说道:“我们哥仨来到城里,就是来请先生堪舆定墓的,不然怎么能跑到城里,到您这看病呢?这兰家老爷死的时候,身边也没个人,被人发现的时候,兰翁掉在床下,已经僵硬了,两只眼睛瞪的是死不瞑目啊…这死的日子还是个重丧日,现在弄的村里是鸡飞狗跳的。”

重丧日,这是死的忌讳,在这一天死去的人,若没有先生定风水,做墓葬,在这一年之内,小辈们还会有人跟着去世。

“这确实要慎重。”

苏阳点点头说道,阴曹地府,规矩很严,却也疏漏很大,若是没有不能化解此厄,对兰家真有影响。

“这张大夫和钱大夫,名声都很大,但就是拿不住兰翁的病。”

兰斌说道,又看左右无人,凑着脑袋上前,小声说道:“苏大夫,你知道钱大夫是怎么治病的吗?”

怎么治病的?

苏阳摇摇头,说道:“我听说钱大夫用的是海外医术,听说他的药不苦,很多人都很喜欢,但究竟如何治疗,就不清楚了。”

“不苦……”

兰斌捂着肚子直笑,好一会儿才说:“那不是人嘴喝进去的,确实不苦……那天我趴在窗前看的很清楚,这钱大夫也是要熬药,将药熬成之后,不让兰翁喝,他自己喝,然后拿一个竹筒,放在兰翁的谷门,将药一口一口的吹进去,这没一会儿,兰翁肚子就咕咕响,连忙拿着便桶,将药都给泄了出来……哈哈哈哈……”

厉害啊!

兰斌不明医理,看到这些之后当成谈资,哈哈大笑,苏阳倒是觉得这钱大夫真有一点本事,能够想到这种先进的治疗手段。

“这是钱大夫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可不能胡乱说了。”

苏阳正色的对兰斌说道,他再这么说下去,钱大夫非要找他麻烦不可。

“我知道。”

兰斌摆手笑道,不以为意。

“苏大夫,我们可都是听过您的名声。”

兰文说道:“听说就没有您治不好的病,洪班头说他的魂都要飘到阎罗殿了,阎罗王跟他说苏大夫在给他治病,又将他给送回来了。”

这就是艺术加工了。

苏阳很清楚这家伙的魂没有离体。

“对了,兰翁家的入赘女婿怎么样?”

苏阳问道,这个【沂水王生】究竟是不是兰家女婿,苏阳还有待考证。

“就是王梅那家伙啊。”

兰武不屑说道:“这个家伙在乡里面规规矩矩的,整天读着书,但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婆娘去溺尿,他在那里贼眉鼠眼的,被我打了好几次。”

“……”

苏阳将包好的药送给了这兄弟三个,各自给一些嘱咐,让他们好生调养,医药费也折了他们几文钱,让这三兄弟千恩万谢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苏阳让孙离在前堂看着,自己则到后面洗刷螃蟹,待到螃蟹洗刷干净之后,将水里面放入葱姜,用大火将螃蟹蒸熟,同时拿出八角桂皮香叶姜片在水中煎制,一炷香之后将这水拿出放凉,放入白酒。

“掌柜的,要出诊。”

前面的孙离叫了一声。

“好勒。”

苏阳将螃蟹放入汤水中浸泡,擦了擦手,走出伙房,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到了前堂,看到孙离点了蜡烛,在这前堂里面另外坐着一个女子,丫鬟打扮,但面貌美艳,肌肤如玉,孙离在这里点上灯火之后,映射在了女子身上,如同白玉染晕,将此女衬托的明艳绝伦。

苏阳所见的女子中,春燕,孙离,狐妖红玉都要逊色此女几分。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苏阳感觉万分惊艳,小心问道:“请问大姐,是要往那里出诊?病症如何?”

“这要往谁家,是何病症,关乎我家名誉,请恕小女无法宣之于口。”

那女子伸手拿出了一锭黄金,放在了桌子上面,说道:“只要苏大夫肯随我前去,无论这病症能否治疗,这一锭黄金便作为苏大夫的出诊之资。”

苏阳不看那黄金,咧嘴笑笑,说道:“我这本事多是洪班主吹出来的,姑娘可别相信这些名声,在下才疏学浅,万一耽搁了你家小姐,那真是万死莫赎了。”

若是个正常人来求急诊,苏阳也就出去了,但眼前这女子漂亮的犯规,苏阳反而不敢贸然跟去。

“就是。”

孙离在一旁说道:“眼下天色已晚,你带着我家掌柜出去,既不说明地址,又不说明病症……说句实话,你担忧你家清誉,我还担忧我家先生安危呢。”

“我,家,先,生。”

那女子一字一顿将这四字念了,臊的孙离满面通红,而后突然一笑,说道:“我知你担忧之意,只是这种事情,是我家中闺门不谨,实在难以启齿,此事有关乎人命,烦请先生务必跟我走这一趟,这沂水县城,就只有先生你能救命了,先生也莫怕,我家便在县城之中,来回不远。”

闺门不谨。

苏阳点了点头,这种事情确实难以启齿,和孙离对视一眼,苏阳犹豫一下,拿了药箱,说道:“如果真的是救命,在下义不容辞。”

在这县城之中,料想无碍。

“那便好。”

女子走到门外,手中拿一黑布,说道:“我要请先生蒙上此布,如此不泄我家机密。”说着,便将黑布蒙到了苏阳的眼上,伸出手来,将手帕递到了苏阳手中,如此牵着苏阳,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这沂水县城我走过一遍,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家门。

苏阳心中暗道,只是走了几步之后,觉得这和自己记忆的地图并不一致,如此走去,必然要撞墙的路,但是却一路往前,反而周身开始感觉到了灼热,湿气。

“这是要去哪里?”

苏阳惊觉不对,一手摘下了黑布,但见眼前浑浑噩噩,乱糟糟一片。

在前的女子缓缓扭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阴,曹,地,府。”

第四十章 锦瑟娘娘

“大姐缘何如此?”

苏阳凝视此女子,说道。

苏阳也是修行中人,适才看这女子实无法力,又有影子,只是相貌过分美艳了点,如此才放下点戒心,又自持法门在身,意欲看一下此女底细,怎知就闭眼走了两步路,境地已经截然不同,从阳间沂水,到了阴曹外围。

“先生骤然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慌不乱,确实是个修行上的人物。”

女子看苏阳处惊不乱,展颜一笑,顿时如同暗室生光,明艳不可方物,说道:“前面便是冥河,度过冥河便到了我家,先生不妨跟紧。”

说着,牵着手帕,便欲继续往前走去。

苏阳伸手一松,便舍开了女子手帕,说道:“大姐说笑了,我这医术只能给活人治病,可管不了阴间鬼魂,这阴间鬼魂病了,自然有阴间的大夫。”

记得聊斋【章阿瑞】一篇,说过这鬼会得病,而鬼病活人无法治疗,不过在那一篇同样还有【人死为鬼,鬼死为魙】一说,在这世界苏阳倒不曾听过魙鬼。

“阴间鬼魂有十殿阎罗,你自然管不了,但这春燕的事情,却非先生不可。”

女子看着苏阳转身,打算离去,说道。

这一说,自然是让苏阳定住,回过头来再看这女子,只见她神情不变,立足原地,手帕垂在腰间。

“原来姑娘是给孤园的人。”

苏阳伸手到女子腰间,将手帕另一边捏起,若要和春燕在一起,早晚要见给孤园的人。

手帕自腰间捏起,苏阳不觉有何不对,倒是让女子霞飞双颊,瞪了苏阳一下,猛然便将这手帕夺回。

“你跟着我便是,不必牵它。”

女子说着,扭身走去,袅袅婷婷,仪态万方。

苏阳紧随女子背后,见这左右漆黑,烟尘弥漫,耳中时不时的听到有鬼哭嚎,不由便让苏阳想起了在现代的“鬼屋”,那便是伴随着这般背影,如同进入到了阴曹地府……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要去鬼屋,也真的要去阴曹地府。

走了没有多久,脚下是黄沙白草,眼前则出现了一条望不到边际的河流,白烟热气,直冲天际,苏阳上前细看,见这里水流往上翻动,沸沸腾腾。

“先生,请。”

女子对苏阳做出请的手势。

“姑娘说笑了。”

苏阳看着眼前沸腾的河水,笑道:“这地方即无跳岩,又无渡船,你让我如何渡过。”

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可以游过去,也可以飞过去。”

苏阳伸手试水,只觉这河水沸腾滚烫,仅仅是手伸进去,便觉得要脱一层皮,苦笑说道:“姑娘当真说笑,这种水如何能游,我又如何能飞。”

【锦瑟】篇目之中,王生来到这里的时候,抱着死志,不愿在人间苟活,故此直接跳入水中,不知游了多久,方才到了河岸,但这女子摆明试探,苏阳也有意藏拙。

女子明眸看着苏阳,说道:“御五龙法岂不是世间一等的飞行绝技?”

“……我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

苏阳一脸茫然。

“嗷呜……”

五行五龙气从眼前女子身上展开,裹带着苏阳向着河对岸便飞了过去,苏阳脚踩龙身,只觉这五行五龙气精深奥妙,仅仅从这女子身上窥得一鳞半爪,便觉大有长进。

冥河在脚下呼啸而过,升腾的烟气被五龙所辟,顷刻间,苏阳和女子便来到了南岸,苏阳扭脸看向女子,只见五行五龙在她身侧夭矫而去,也在这瞬间,苏阳觉这女子雍容华美,难以直视。

气由心所发,在一言一行,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贞静女子正其心,便是笑谑也不失其贞。为不贞女子便是庄坐,也是会偷眼窥看,难掩其性。一个丫鬟,便是穿上小姐服饰,仍然有丫鬟姿态,而一个小姐,便是穿着丫鬟的服饰,也难遮盖她小姐的娇气。

而这女子一瞬间表露的高贵,也让苏阳认定了她的身份。

锦瑟!

苏阳心中暗道,这女子八成便是给孤园主,地府娘娘。

对方也会五龙蛰法,将一身能耐藏的好好的,才让苏阳之前窥不出半点破绽。

“这便是御五龙法,先生应该清楚才是。”

女子说道,袅袅婷婷的在前走着。

苏阳便跟在女子背后,走不多是,便似来到了一个庄园,门边两盏青绿鬼火在风中摇曳,一扇朱红大门,门匾上面有给孤园三字。

“吱……”

大门左右敞开,自门内出现两个枯槁老头,腰跨佩刀,伸手一挥,说道:“请!”

“先生,请。”

女子对着苏阳一请。

苏阳看了两个门卫,抬步走入到了给孤园中。

这阴曹地府不比阳间,终年黯淡一片,苏阳进入园中,极尽目力,所看也有限,不过这眼中所看的给孤园,房屋多而杂乱,地上污秽不堪,不远处影影幢幢几个人,似是察觉这边有生人气息,一并的便围了过来。

缺了胳膊的,断了腿的,少了头的,掉了眼的,烂了半边身体的……

这一个个都脏兮兮的,到了苏阳面前,便伸手来抓。

“老季,老何,小叶,刘三,小奴……”

眼前这些人,苏阳全然认得,正是当初伪装成为太子,身边的那些人,教导苏阳太子言行,刚刚将苏阳调教的有点太子模样,他们便挂了,不过也是他们在给孤园中招供,才让苏阳的事情被春燕所知。

听到苏阳一一叫起他们的名字,这些人抬起脸来,看到苏阳面容,好一阵儿之后,方才认出这假太子的真面孔,一个个又羞又愧,扭头便走。

“稍后我找你们叙旧啊。”

苏阳在后叫道,看到他们过得不好,苏阳挺开心的,不过还有许多秘事,苏阳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先生倒是心宽,到了给孤园中,见到这些阴魂厉魄还能谈笑自若。”

锦瑟越过了苏阳,说道。

“都是熟人嘛。”

苏阳倒是宽心,随着锦瑟走了几步,问道:“这鬼怎么还会有肢体不全?”

成鬼之后,已经是精神显化,便是断手断脚,只要修养一阵,也能自然长好。

“死无葬身之地,被豺狼野狗啃噬,被太阳暴晒,损了元神也是有的。”

锦瑟在前走着,说道:“有些人死前耳聋眼花,死后也耳聋眼花,这没什么奇怪的。”

苏阳点点头,跟着锦瑟的背后,看这给孤园中荒芜杂乱,时不时便有冤魂成堆,在这里面哭天喊地,也有一些女鬼唱着凄哀的小调,在这给孤园中悠悠飘摇。

“先生,请。”

到了一厅房,锦瑟请苏阳进去,苏阳走入其中,见这厅房和外界大为不同,并无污秽杂乱,反而里面摆放的一桌一椅都极为精美,窗纸帘纱都极为精致,待到苏阳进入厅房,锦瑟示意苏阳坐下,自己前往里间,过不多时,苏阳便看春燕手中端茶,走了上来。

“啊!”

骤然看到苏阳坐在这厅房里面,春燕手中一抖,茶碗便摔在地上。

“你怎会来到这里。”

伸手捏这苏阳胳膊,发觉这是肉身,春燕刚刚松了口气,面色便又煞白,颤声说道:“是谁把你带过来的?”

“应该是你家娘娘。”

苏阳也在打量春燕,看她身着红衫,娇俏美艳,伸手相触,感觉手上多了几分暖意,便知这大妙星石在她身上已经起了作用,笑道:“近来你怎么不去找我了?”

“娘娘嘱咐我在园中做事,不能外出。”

春燕回道,抓着苏阳手臂,极为心急,问道:“娘娘是不是发现我们的事情了?”

若是被娘娘发现苏阳身怀五龙蛰法,想来两人性命难保。

“应该是。”

苏阳让春燕冷静下来,说道:“在来的路上,她便跟我说了你的名字,既然已经被她知道了,我们正好将事情挑开,让她将你许配给我。”

苏阳倒是极为乐观,锦瑟这一路上也算是以礼相待,现在便是将事情挑开,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伸手一捋春燕发鬓,苏阳看耳垂上面并无耳坠,便问道:“耳坠呢?”

“在这里。”

厅后传来女声,苏阳便看到锦瑟已经换了服装,褪去了适才丫鬟的装饰,换上了一套华裳,里面红衫艳艳,外面轻披鹅黄,云鬓凤簪,珠翠满头,雍容高贵,让人难以直视。

到了前厅,锦瑟便坐在了主位,手中拿一木匣,正是当日苏阳送给春燕的那个,在这里面则是一对耳坠,月华石为主,金银陪衬,正是苏阳送给春燕的定情之物。

“春燕,你有这般漂亮的耳坠,为何不显在人前,封在匣中,岂不可惜了。”

锦瑟凤眼不瞧人,只看这一对耳坠。

“娘娘。”

春燕连忙跪在地上,叩头说道:“此事全因我而起……”

“不。”

苏阳伸手拉着春燕,将她扶起,说道:“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承担的。”看着锦瑟,苏阳拱手说道:“娘娘,我和春燕两情相悦,本当就近上门拜访,以定终身大事,只是这阴府广大,不知门路,是以耽搁,今日此事既然已被娘娘所知,不妨我们便将这亲事议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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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暂且赊下

锦瑟抿唇轻笑,如若朝霞映雪,耀眼刺目。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先生吃了我的朱草,又拿了我家的五龙蛰法,跟我说话,倒是难得的硬气。”

锦瑟将匣子放在木几上,看着苏阳,说道。

“朱草本就是我的。”

苏阳听到这些,说道:“这朱草是我教代代相传之物,是我爱慕春燕,才将这朱草送给春燕,至于五龙蛰法,当时情况危急,是我苦苦哀求春燕,以保性命,春燕传我,也是迫不得已。”

底细已经被锦瑟看穿,苏阳隐去一二事情,坦诚了自己修行五龙蛰法,这矢口否认,诡言巧辩,欺骗人尚可,要骗鬼神,几不可能。

“先生倒是坦荡。”

锦瑟听到苏阳招供的如此迅速,笑意不减,说道:“五龙蛰法是陈抟在我家做门客之时,亲传于我,普天之下得此法的,除了创此法的陈抟,便只有我一人,也是春燕拿来朱草,深得我心,我才将此法赏下,此事关乎陈抟传承,我必须慎重。”

锦瑟慢言细语,说了此法来历。

苏阳听的暗暗心惊,这陈抟老祖能在她家当门客,也不知锦瑟的父亲【东海薛候】到底是什么来历。

“现在你们两人,一个勾结外人,私传法术,另一个也算窃取我家秘术,都是犯了大忌,若不将这事剖判明白,婚事怕是要变成丧事。”

锦瑟看着苏阳和春燕两人,冷冷说道。

“娘娘。”

苏阳拱手,说道:“事情已经剖判清楚了,我的情况,娘娘也是了解,莫名其妙被选成了替死鬼,走了几分天运,方才未被害死,春燕怕我被人所害,传我五龙蛰法,而现在我在沂水开了一家药店,全部家底不过十二两银子,这银子在阴间难拿出手,真说我这一身价值最高的,恐怕是我的品格……”

春燕满是惊讶的看着苏阳,这不要脸劲不能在娘娘面前挥洒啊。

“你身无财富,在这跟我胡诌?”

锦瑟听苏阳这胡言乱语,气极反笑。

“娘娘,莫非我在人间积德行善,积累阴德不算是财富?”

苏阳问道。

“呵呵呵呵……”

锦瑟真是笑出声来,看着苏阳,说道:“很好,你很好,这阴德确实是无价财富,品格是难买的珍宝……先生有这两点,在阴间阳间,都是个富人。”

精神上的富人!

春燕伸手抓着苏阳胳膊,示意苏阳不要再开口了,她跟着锦瑟年头不短,从未看到过锦瑟有如此神情。

“娘娘。”

苏阳不在意锦瑟的怒火,说道:“既然娘娘知道在下品性值钱,那么便也知道,这五龙蛰法传授给我,断然不会给娘娘惹祸,也定不会给陈抟老祖丢人……而偷学法术之事,是我过错,只是在下现在着实身无长物,不能补偿一二,依我看来,不妨先赊着,待到在下得到价值相当的宝贝,便将这东西抵给娘娘,如何?”

……你以为我想这么跟你辩?主要还是没钱,没宝贝,神笔也不可能送给你,给你打工更不可能,只能表示一下自己坚挺的人品,然后赊个账,日后再说。

锦瑟凤眼看着苏阳,似是要将苏阳肺腑给看穿一样。

“原来这说了半天,你是要跟我赊欠?”

锦瑟红唇抿起。

“除此之外,实在不知如何偿还娘娘恩德。”

苏阳说道,神笔不想给,手边没宝贝,也不想拿命偿,没钱,倔强。

“娘娘!”

春燕再次跪在地上,对锦瑟求情,说道:“他本来就是牵扯到了乱局之中,周围的人都要害他,全靠机缘巧合,方才从中走出,眼下确实身无长物,恳求娘娘能宽限一点时间……”

锦瑟微微合眼,关乎苏阳的事情,近来她是调查的一清二楚。

最开始是给孤园中接受到了太子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这真假太子之事,而后春燕便搅合到了这里面,青衣鬼报恩跟随,春燕点破身份,小义子投身给孤园,春燕拿来朱草,自己传授春燕五龙蛰法……

一件件偶然的事情却又巧妙排列,丝丝入扣,推动眼前这假太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锦瑟都不由怀疑是否出自上天安排,就像这五龙蛰法,由一个朱草为引,最终让这法门被他所得,就像是上天借此传给苏阳,让他遮掩自己。

真的是天运如此?

锦瑟私下也多怀疑。

“起来吧。”

锦瑟将匣子递给了春燕,说道:“你退下,我嘱咐他几件事情。”

春燕接过匣子,杏眼关切的看向苏阳,而后缓步退了出去。

“娘娘尽管吩咐。”

苏阳拱手,做出一副听命令的模样。

“我不愿和你多说话。”

锦瑟对苏阳有气,直接背过身子,说道:“便在阳间沂水,有人藏匿着一本玉册,里面全是云字所写,变幻莫测,你只要将这书卷找出,送给我,五龙蛰法一事便一笔勾销。”

调查苏阳,暗查秉性,锦瑟自觉苏阳是值得春燕托付的人,本就不愿棒打鸳鸯,将苏阳带来,只为敲打,让苏阳明白五龙蛰法贵重,让苏阳明白春燕对他豁出一切,而后再将春燕许配给他,如此反怨为恩,定能够让苏阳对她死心塌地,为她所用。

这红光照定,紫气缠身之人,必有一番大事业。

谁知苏阳到她跟前,尽说自己品性过人的话,然后再将恩情赊下,让锦瑟此时气的心堵。

现在将原本要吩咐给苏阳的事情,就当做是让他还恩情。

“什么是玉册云字?”

苏阳问道。

“玉册便是便是宝玉凝就,大约有巴掌大小,云书是里面字体由云气所写,变幻莫测,非懂得云字之人不能解开其意,这是至宝,你有天运,若用心寻找,当能将其找到。。”

锦瑟呼吸略显粗重,显然是意气难平。

“你想要娶春燕,我告诉你,我家门槛极高,便是一个婢子丫鬟,也要城隍才勉强配得,你只是一个假太子,在阳间开药铺的,自然是配不上我家婢子,若你能成为城隍,再来向我提亲,到那时候,我便应允。”

锦瑟提高了苏阳娶亲门槛。

……我不想科举,你倒是让我考城隍了。

苏阳想到聊斋第一篇,便是考城隍,说的是城隍这个职位,也是像科举一样考出来的。

“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办好娘娘的事。”

苏阳拱手笑道。

只要锦瑟并非当下追究,能够将事情拖到日后,那么一切都好说。

玉册云书这件事情,治病的时候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得到线索便去看看,没有线索也就算了,锦瑟的给孤园便在沂水县,也不见她找到……所以就随缘吧。

至于城隍的事情,这关乎春燕,应该要上点心,阳间之人能够兼职阴差,考上城隍体验一下也并非坏事。

“你走吧,离开给孤园。”

锦瑟挥手,不愿多和苏阳说话。

苏阳这才退走。

到了厅外,外面仍旧是阴翳一片,点了阴火几盏,春燕正在门口焦急等待,看到苏阳出来之后,紧张的握住苏阳的手。

“没事了。”

苏阳握着春燕的手,说道:“娘娘已经宽恕了你的罪过,也认可了你我的感情,只是我们两个成亲的事,尚要再等一段时间。”

春燕听到锦瑟宽恕罪过,顿时放下心来,又听到认可感情,又羞又喜,连忙抽出自己手来,捏着衣角站在廊前。

“春燕,我马上要走,你在这里给我准备一下……”

苏阳凑在春燕的耳边,小声说道。

春燕听了连连点头。

给孤园中,除了锦瑟的庄园之外,其余的地方大多污秽不堪,苏阳此时在一丁舍,房屋简陋,正中一个大桌子,上面飘着一盏鬼火,桌子上面摆放着鸡鸭鱼肉,冷盘热盘。

在春燕的安排下,老季,老何,小叶,刘三,小奴这些人都被带到,一个个的坐在桌前,可谓是群鬼夜宴。

“唉……”

苏阳感叹一下,刚刚穿越的时候,便是这些人围在身边,现在少了魂归阴曹的小安子,负尸出门的小义子,其余的班底也都算齐了。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也是吃顿团圆饭。”

苏阳拿起酒,挨个的给他们倒上,说道:“孤刚刚当太子的时候,便是你们这些人辅佐孤,你们让孤拿着大印,带着孤突出重围,让孤联络旧部,用这大印发檄文以此夺回皇位。”

苏阳在八卦袋中掏出大印,放在桌上,看着眼前这几个鬼,说道:“但现在孤能联络的旧部就你们几个了,现在你们跟孤说说,孤应当如何联络旧部,孤的旧部就有哪些人?”

这话问出来之后,老季,老何,小叶,刘三一个个期期艾艾,不敢吭声,至于小奴,多美的一个小丫鬟,曾经让苏阳认为是穿越者标配的妹子,结果是个心坏的,头也掉了……

“都别装了。”

苏阳继续看着几人,说道:“你们来到给孤园,将陈阳都卖的差不多了。”

手中掏出判官笔,啪的一声插在桌子上面,苏阳身上红光紫气全然显现,将这几个鬼逼的瑟瑟发抖,厉声喝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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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两更……

第四十二章 孙离治病

天色微亮的时候,苏阳方才从阴间的给孤园回到了沂水县中,到了药堂,看这药堂的门早早敞开,孙离倚门眺望,看到了苏阳回来,方才是松了一大口气。

“你到什么地方了?”

孙离扯着苏阳胳膊,上下打量,说道:“昨夜我等了你一宿!”

“给人治病啊。”

苏阳呵呵笑道:“人家蒙着我的眼睛,我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拷问了老季老何,苏阳大概摸清了太子的底,也知道了如何联络太子旧部,更知道了研究决定让苏阳作为假太子的人,可谓是拨云见日,对于自己今后打击对象弄清楚了,并且弄明白了太子势力,这让苏阳混起来更加自如。

“那个丫鬟不是正人。”

孙离松了口气,说道:“今后她再来找你出诊,你务必要拒绝她!万不可像昨夜那样,一宿不归,找都没地方找。”

我人在阴间,你在沂水县自然找不到。

“好,好。”

苏阳答应,看着孙离说道:“深更半夜,你也别再轻易出门。”

便是现代社会,女子深夜出门都很危险,何况是这古代,若是被人盯上掳走,做些非法之事,轻易便将一个女人毁了,何况孙离又那么漂亮。

进了药堂,苏阳看到蜡油流了一片,桌面上还有一大块烧灼过的痕迹,应该是孙离一个不注意,让蜡烛烧完,连带着将桌子都给烧起来了。

孙离看到这片痕迹,脸上一红,连忙上前清理,说道:“昨夜我……”

“小心火烛啊。”

苏阳不在意这些,说了孙离一句,便到了后院洗漱。

洗漱过后,苏阳看看昨天做的螃蟹,经过了一夜,浸泡在这里的螃蟹个个晶亮油润,连忙将这些捞起,合成一盘,让孙离端去。

孙离坐在桌前,拿起螃蟹,掀开蟹壳,轻轻尝一口,只觉入口滑嫩,经过了浸泡之后的蟹肉鲜美入味,吞咽下去后味绵绵。

“好吃吗?”

苏阳看着孙离,问道。

“嗯!”

孙离眼睛一眯,点了点头。

“好吃就少吃点。”

苏阳笑道:“螃蟹性寒,不能多吃,何况是早餐。”

“性寒配点姜就行了。”

孙离不抬头,看着螃蟹说道:“放着不吃会坏的。”

“好吧,您~随意。”

苏阳不强劝。

待到孙离吃过了螃蟹,苏阳便让她回厢房里面睡一会儿,前堂这里的事情,苏阳一个人也能对付。

一个上午,苏阳一共诊治了六个病人,其中四个都是肚疼腹泻,另外的两个一个是沾染了风寒,另一个是受了外伤,这样的伤势,苏阳都是轻而易举的将病症拿下,酌情包药。

孙离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起床,在街上买了菜,顺带买回来了一个大鹅,之前苏阳想要吃铁锅炖大鹅,今天她便将大鹅买回来。

“这大鹅你要先焯水,去了血沫和腥味,然后用猪油翻炒,下料……”

看着孙离正在处理大鹅,苏阳靠在前堂门边,给在伙房的孙离说着做鹅步骤,这是王氏给苏阳所说,苏阳在她那里还特意拿了料,现在一步步解释给孙离,便是让她依照步骤,将鹅肉给炖出来。

孙离则在伙房里面,将鹅切好,另一边则剁上土豆,听着苏阳絮絮叨叨的解说,却将鹅肉放入小锅,盖上土豆,用她早就制作好的酱料浇在上面,而后将这鹅放在蒸笼上面。

“炖上了?”

看着孙离从伙房中走出来,苏阳问道。

“蒸上了。”

孙离笑吟吟的说道:“金陵的蒸老鹅。”

“……”

苏阳觉得他纯粹在浪费口水。

“苏大夫,苏大夫,快来救命啊……”

正在苏阳准备和孙离好好辩论什么是掌柜,什么是打工仔的时候,苏阳看到了昨天在他这里治过手的兰文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苏阳叫道。

“怎么回事?”

苏阳走出门去,看到街角处的兰武,兰斌两兄弟扶着板车,正在往这边缓缓而来,两个人都在尽力的保持板车平稳,苏阳走上前去,看这板车上面躺的正是王梅。

这王梅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书生,但现在面如金纸,躺在板车上面极为虚弱,从嘴角能看出有呕吐痕迹,双眼半睁,并无神采,苏阳伸手捏着脉搏,觉这脉搏急而无力,又掰开王梅的眼睛看看,瞳孔已经要散了。

“苏大夫,您可千万救活他啊。”

兰武拉着苏阳的衣襟跪在地上,哭声说道:“我就想教训他两下……”

苏阳试探王梅鼻息,检查王梅头骨,看到一侧有明显肿胀,轻轻触摸,问道:“他可是碰到了石头?”

“对对对。”

兰武说道:“我两拳将他锤翻在地,谁知他摔倒之后就磕在了石头上面……”

“麻烦啊。”

苏阳检验王梅身体,皱眉说道。

王梅神志不清,四肢逆冷,又伴有呕吐,是血瘀于脑,要治疗则需要用破淤法……就要破开脑袋,兴许要用上斧子。

治疗脑袋,非常麻烦,若是王梅颅内淤血过多,这开脑袋的瞬间就会开花,直接血溅三尺,而破除血瘀之后,后续应该如何诊治,苏阳也难以下手。

“我早就说过你别冲动,你就是不听,抓到机会就想打王相公,这下倒好,等他死了,你就去偿命吧!”

兰文恼怒斥责。

兰家庄里多是兰姓,份属同族,今天这庄子里都在因兰翁的事忙碌,让兰翁入土为安,谁料这兰翁刚刚入土,回去的路上兰武便和王梅有了冲突,两拳便将王梅打在了石头上面,人事不知。

“是他贼眉鼠眼,一直在偷瞧我家婆娘。”

兰武愤愤说道。

“看两眼怎么了?”

兰文怒声斥责,说道:“一个绿帽子能将你压死?现在他死了,你跟着偿命,你媳妇便改嫁他人……”

兰武听此,低着头小声哭泣,杀人偿命,便算是不懂法律的人,也知道这一句词,只要这王梅合眼,他便要被官府捉去,判斩判绞,而如果王梅被救活,那么只要找人疏通,多半无事,顶多也就是挨一些板子。

真没办法啊。

苏阳又检查一遍,皱眉思索,王梅这就是脑袋坏掉了,而苏阳便算是画个脑袋,也没有陆判的换头术啊,至于将他脑袋破开,化开血瘀,也是九成九没命。

要不要干脆就画个人?

“这人没必要救了。”

孙离在门槛往外看,眺望着王梅的情况,说道:“便是将他救活,他也会很快死的。”

嗯?

苏阳扭过头来,看着孙离,问道:“你有办法?”

孙离看着苏阳,犹豫一下,说道:“我在金陵,看人治过这个病。”

“快,抬进去!”

苏阳立刻说道,让兰文,兰斌两个人小心抬着,将王梅拉入到了同人堂中,一旁的兰武也摸干眼泪,连忙站了起来,跟在一边。

王梅的身体在正堂中平放,神志不清,奄奄一息,淤血多在脑,四肢发凉,这种状态,别说是以医术,便是苏阳动用神笔,都感觉非常无力。

而孙离到了后院,在伙房里面拿出来了一棵葱,一个小竹筒,将葱白和葱叶分开,用葱白封住一个鼻孔,用葱叶刺入另一个鼻孔,手中拿着银针往脑后一戳,淤血滴滴答答的便从鼻孔中流了出来,沿着葱叶,滴在了小竹筒里。

这样?

苏阳感觉近来刚刚形成的医学观坍塌了。

这是什么原理?为何我看不明白?

一直以来,苏阳觉得孙离神秘,也隐隐察觉孙离的不凡,比如百眼柜刚刚摆放,孙离一口叫出了这地方频发的病症,还有便是孙离说话似是有预见性,例如当初苏阳打的商人,孙离说【犯不着跟将死的人见识】,以及这救王梅,说是【便是将他救活,他也很快死的】。

此时再看孙离这波操作,直接崩塌了苏阳的医学观。

“好了。”

孙离拔出银针,拿下葱白葱叶,让苏阳看竹筒里面的淤血。

苏阳伸手按压王梅脉搏,感觉脉搏沉稳,呼吸也均匀起来。

“如何开药?”

苏阳问道,此时在苏阳看来,应该给王梅抓药调理,只要调理一段时间,王梅就仍然是活蹦乱跳的一个汉子。

“用不上……”

孙离将东西拿起,对着兰家三兄弟叮嘱道:“你们听好,他不过一时三刻便会苏醒,病症也已经稳住,只要他能够止怒,修养一段时间便好,如果他大发肝火,血冲上脑,那么必死无疑!”

“谢谢神医夫人,谢谢神医夫人。”

兰武在一旁连连躬拜。

原本以为是一个杀人抵命,没想到这王梅居然被救了回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绝地逢生啊!

“神医。”

兰武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说道:“这是小人现在家中所有,若是不够,回头我再凑来给您,只望回去的时候,您能跟在身侧,帮忙照应,帮我们一并将梅哥儿送回家中。”

“好。”

苏阳接过钱,在里面掏出五两银子递还兰武,让兰武家不至于因为此事一蹶不振,说道:“等我吃过午饭,我跟着你们一并前往兰家庄,将他安置好了,我再回来。”

苏阳惦记着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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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笔记本电脑被雨淋废了,苟到网吧码字……

书友们,帮我看一下二十六章,究竟是什么描写导致说涉h违规了?

第四十三章 三重打击

王梅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头疼欲裂,抬头所看的是一片青天,阳光洒下,让他冰冷的身体有些暖意。

我这是被打的……

回忆起被打的一幕,王梅胸腔之中满是怒火,他不过是顺眼看兰武的妻子两下,就被兰武在大庭广众按下暴打,不说丢面子,几乎丢了命去。

“你醒了?”

苏阳骑在马上,看到王梅微微睁眼,眸中已有精神,问道:“你尝试动动四肢,看四肢能否活动?”

大脑毕竟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上面稍微出现一点点的问题,就足以让身体受到很大影响,失语,偏瘫,失禁,活动障碍,智力受损等等问题随之而来。

王梅试探的动动手,弯弯脚,微微摇一下脑袋,示意自己并无这些方面影响。

“神了。”

苏阳下马,在王梅苏醒之后又做了一个整体检查,看他身体的各部位当真是没有受损,不过在感知中,王梅的身体还是有些问题,各方面都极为虚弱,若是让他自我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我觉得,还是吃药恢复更快一点。”

苏阳详细检测之后,对着兰武说道:“你去买药,柴胡二钱,细辛一钱,当归,川芎,泽兰各三钱,丹参四钱,陈皮二钱成一幅,多包几幅,吃过这些药,恢复的会好一些。”

孙离说不必吃药,苏阳觉得应该吃药,用这些药化血生新,王梅恢复绝对能快很多。

“好嘞。”

兰武应声说道:“待我先将梅哥儿送回家中,便去买药。”

“无须你……”

王梅勉强开口,怒目的看着兰武,恨不得上前对兰武咬上两口。

“梅哥儿,你可千万不能动怒。”

兰武在王梅身边小心赔笑,说道:“今天是我一时冲动,看到梅哥儿眼睛在我婆娘身上乱瞄,我这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神医夫人说了,梅哥儿修养时候,千万不能动肝火,我在这先给你赔个不是,等到梅哥儿好了,我就背着荆条找你……”

这番道歉,说的是低声下气,让王梅胸中的怒火少了一些。

“呼……呼……”

王梅大口喘了气,说道:“我没有看你婆娘,我只是……”

“我懂,我懂。”

兰武伸手帮助王梅顺气,说道:“梅哥儿只是无意的,我也不该这么小气,回头只要你家娘子不介意,我让我婆娘给你端两次药,让梅哥儿你多看两眼。”

王梅闭目不言,扭过脑袋。

“唉……”

苏阳摇摇头,看王梅这般,便道:“王兄弟,我劝你还是珍惜眼前人,我虽不知兰武的婆娘有多靓丽,但你那婆娘我也见过,她并非十分绝色,但她能够在小产之时,仍旧惦念着你,要给你买上补药,这等心思,岂不胜过旁人十倍?”

苏阳记得清楚,当初兰翁不让治病,又被兰富带着去了王梅家中,王梅的妻子躺在榻上,开口却是为王梅求药,这样贤惠的妻子已经不多了。

“谁妻子小产?”

王梅躺在板车上面,皱眉对苏阳说道:“又是谁买的补药?先生你莫是弄错了人家,我妻子没有小产,我也从来没有吃过补药。”

“是是是。”

苏阳不和这病人一般见解,这小产之事本就不光彩,何况这吃壮肾补药,也有些羞于启齿,苏阳都懂,干脆不说了,省的王梅恼羞成怒。

兰文,兰斌两个人小心扶车,这板车上面也铺有稻草,如此小心谨慎,让王梅少了很多颠簸,除了这刚开始苏醒的交谈之后,王梅一路合着眼睛,众人也都不说话,生怕是触怒了他。

“快到家了,这段路坑洼不平,扶车可要慢些,捡些好路。”

这会儿是兰武和兰文两人扶车,兰斌在前面看路,看到这地上不平之处,能平整的,尽量就给予平整,如此让王梅躺着的板车没有颠簸。

苏阳骑在马上,看周围景色,笑道:“上一次我来此,便觉此地风光宜人,此时再看,真有青山隐隐水迢迢的意味。”

一重山,一湾水,曲折蜿蜒,而兰家庄便在这山水深处。

“那边的新坟……”

苏阳看到了山边的地上有一新坟,地上有烧纸痕迹,还有不少纸钱在风中飘飞,就在那一块起伏盘旋。

“那便是兰翁入土的地方。”

兰文说道。

苏阳歪着头看着坟地,前有照,后有靠,选的地方属于极佳,若是再有符书藏于其中,便是重丧日死去也没什么禁忌。

“风水先生是哪一个?”

苏阳问道。

“是宋家坟的宋先生来看的。”

兰文说道,宋家坟是地名,据说取这个地名的原因,是宋家擅长堪舆,但传到两兄弟的时候,两兄弟堪舆的坟地有差异,要葬父亲的时候争执不下,棺材被停在路边,两兄弟便在路边搭棚遮掩棺材,又怕对方将父亲私自下葬,就在左右建房,年常日久,导致那地方出现了一个村落,便叫宋家坟。

宋家坟的人以出堪舆先生得名,在整个沂州都声名显赫,兰家兄弟能请来宋家坟的先生,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苏阳点点头,骑着马继续往前走,走不多时,便能够看到兰家村落。

“哼……”

王梅听到兰家庄要到了,冷哼一声,气恼说道:“我被人所打,生死一线,又被神医救回,这一来一回,已经将近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了,这兰家也没有人来接我,没有人来看我……这,这都已经要回家了……”

王梅是越想越气,他入赘到了兰家,本来便被兰家兄弟,自己妻子所看不起,但凡有事,这兰家兄弟对他颐气指使,像是什么挑粪浇水,上山砍柴,家中做饭,甚至是兰家兄弟的衣服都要有他浆洗……让他日常念书的时间都很少。

平常王梅认为兰家兄弟待他如同奴仆,而现在这重伤一次,算是让他明白了,这连奴仆都不如!

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他!

“梅哥儿,消消气,消消气。”

兰武连忙顺着王梅胸膛,让他气性消了,劝慰道:“现在梅哥儿是寄人篱下,不免受到些屈辱,但戏文里面,韩信还有胯下之辱,那个躺在柴火上面舔苦胆的那个,最后不也成了事,梅哥儿不要在意这些,这些都无足轻重。”

“登山耐侧路,踏雪耐危桥。”

苏阳在一旁也跟着劝道:“这倾险人情,坎坷世道,都是靠这个耐字支撑,梅哥儿既有考取功名的志向,只须为科考涵养元气,日后梅哥儿你抟风九万,出入宫廷,回想这些皆不足道。”

有兰武和苏阳两个人的劝说,算是让王梅暂时压住了怒火,只是心中恨恨,这种事终究难以放下。

“今日兰翁刚殡,许是没有空闲,我去前面叫下他们。”

兰斌起身,打算往前跑去。

“不必了。”

王梅说道:“我们一并回去,我想看看,是他们真的脱不开身,还是根本便不在意我。”

在得病的时候,非常希望身边的人关怀,王梅也是如此,他心中希望,回到家的时候是兰家兄弟脱不开身,他的妻子哭的梨花带雨,走上前来,然后他大丈夫的安慰两句。

“好,好。”

兰斌自然顺从,三个人小心的扶着板车,苏阳也从马上下来,一行人向着兰家庄里走来,来到村里,左右都不见人,唯有听到兰富家里嘈杂一片,想来村民多在那里,以吃酒宴。

王梅让兰文兰武拉着他直接回家,但迎面便碰上了他的妻子兰雪哭的梨花带雨,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正揽着她小声劝慰……

“啊……”

兰雪和男人惊觉有人,连忙分开,而后便看到了王梅满是血丝的眼睛。

“是你?”

男人看着苏阳,惊讶叫道,他在苏阳手中挨过打,将苏阳记得清清楚楚。

“是你!”

苏阳看着这男人也叫出声,说道:“你就是那个……”

这男人就是在苏阳这里买通经散,然后被苏阳心中不满,打了一顿的商贾……

苏阳看着商贾和兰雪,事情顿时就串联了起来,商贾在他这里买药,被苏阳打了,而后必然是要去别家买药,不久之后苏阳来到这里,给兰雪看病的时候,兰雪小产,兰雪给丈夫买了补药,但是王梅说他从来没有吃过……

之前苏阳以为是王梅避讳,现在看来他是真不知道……

苏阳怜悯的看着王梅。

“梅哥儿,梅哥儿,你可千万别气,你可千万别气。”

兰武连忙抚着胸膛,帮王梅顺气,说道:“事情可能有所误会……”

“呼~呼~呼`呼~”

王梅大口喘气,怒视着商贾和兰雪,大骂道:“贱人!贱人!老父刚葬,丈夫重伤,你仍然……仍然……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没有没有。”

商贾眼看情况不对,连忙说道:“我是看她刚刚小产,老父刚葬,丈夫重伤,三重打击,怕她受不住,过来安慰的……”

王梅的鼻孔开始往外流血。

兰雪这刚刚小产,老夫刚葬,丈夫重伤是三重打击,但是对王梅来说,这妻子给别人小产,出墙,还是在他重伤之时,何尝不是三重打击。

“梅哥儿,挺住,挺住……”

兰武给他擦着鼻孔,说道:“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不就是一顶绿帽子吗?你可不能被一顶绿帽子压死啊!”

第四十四章 告到阴曹

“你这贱人,如此你怎么对得起我?”

王梅怒视兰雪,鼻中鲜血往外淌出,这妻子出墙,对一个男人来说当真是奇耻大辱,王梅这怒火烧心,几欲跳将起来,将这一对男女宰杀。

“冷静,冷静。”

苏阳伸手按着王梅肺腑,以五龙蛰法调其五脏,灭其肝火,正在暴躁的王梅觉五脏如同热暑遇凉风,让他神志一清。

“若在平常时,你便是上前将他们两个杀死,也是理所应当,官所不咎。”

苏阳劝慰道:“但现在你身体有恙,需要休养,不宜暴怒,更不能行动,不妨便将这两个人送入官府,由官府依律处置,罪也不轻。”

这件事情被发现是极为严重的,锦瑟篇目中,王生苟在给孤园多年,泡到了锦瑟,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妻子改嫁商人,当场便冲入家中,睡了商人的小妾,妻子当天晚上自己上吊,商人求妾无门,自己灰溜溜的走了。

可见遭遇这等事情,根本不必亲自动手,将两个人送入官府,八十大板之后,死的死,残的残。

“大夫,别乱说话!”

兰雪对苏阳喝道:“我看你方药有效,近来让吴郎身体好了不少,不想跟你纠缠,你也别在一边说什么骚主意!”

方药有效,让吴郎身体好上不少。

回想起之前苏阳说抓药之事,王梅只觉血冲于脑,人都要爆掉了,他整天在家干农活,也不曾喝到一口补药,反倒是给这个姘头包药,这让王梅真忍不了。

“至于你说对得起你?”

兰雪冷笑两声,说道:“你贪我家的财,我家图你的貌相,你以色博财,却是一个银枪蜡头,反而有脸怪我?我们床头上的诗句要不要给在场的人念念?”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寸长。

突然间,苏阳好像明白了这句诗的深意。

这有点侮辱人啊……

苏阳感觉王梅的肝火瞬间又升腾了起来,便是法力导引,也难熄灭这王梅这胸腔之中燃烧的腾腾怒火。

“贱人,你…你…”

王梅鼻血横流,双眼赤红,不顾自身有伤,勉强的站起身来,双手伸直,想要上前杀掉这对男女,只是踉跄的走了两步,突然间便七窍流血,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苏阳上前触其鼻息,已经没气了。

孙离说过,这个病修养期间不能妄动肝火,而现在已经无救了。

“神医,这,算谁的?”

兰武见此一幕,呆呆站立,他费了好大力气将王梅送到了苏阳那里,又被苏阳救治,觉得这一桩命案终于甩开的时候,王梅居然就这么暴毙了。

“算他们的。”

苏阳伸手指着兰雪,吴姓商人,说道:“把他们两个绑去见官,相信官府必然会还梅哥儿一个公道。”

王梅今日猝死,有兰武殴打的缘故,但现在全因这对男女,特别是兰雪,在这时候仍旧是牙尖嘴利,口上不饶人,硬是让王梅肝火上脑,直接猝死。

“好,我们这就将他们两个绑了,送到官府去!”

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立刻便要动手。

“慢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兰富,兰贵两兄弟带着人也赶了过来,看到王梅躺在地上,直接便和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纠缠了起来。

“人就是你们杀的!”

“是你妹妹将人气死的,我们在这里亲眼所见,你妹妹和这个人勾勾搭搭,送到官府,官老爷一张牌下来,能将他们两个都给打死!”

“你杀人偿命,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我已经将人救活了,最多算是殴人重伤,不过一顿板子,死不了的。”

兰文兰武兰斌说王梅因为兰雪,吴姓商人而死,而兰富,兰贵两兄弟则声称是被兰武所杀,双方就这么彼此纠缠斗嘴,连地上王梅的尸体都没人去管。

“唉……”

苏阳叹口气,将王梅的尸身翻过来,伸手为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默默的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说道:“你就瞑目吧,如果他们讨论不出什么章程,我就将他们一并送去见官,让他们该死的死,该罚的罚。”

王梅摊上了这样的一门亲戚,当真是他的不幸,可惜他死的太快,不曾时来运转,没有挺到见到春燕,见到锦瑟的时候。

苏阳看着王梅的面孔,兴许是适才所说的话被王梅所知,王梅原本略显狰狞的面孔逐渐的缓和下去。

兰武和兰贵两个人在拉拉扯扯,一个个都急的红眼,但是双方也仅仅是在拉扯,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表示。

这一番拉扯,直接到了天色朦胧暗淡,两方兄弟都暂且罢手,将王梅的尸身停放到了家中,没有灵堂,也没有白蜡纸钱,甚至是灵堂前的一炷香都没有,兰雪更是不可能为王梅戴孝,尸身停放在家中之后,众人才发现兰雪和吴姓商人已经没了影踪。

“神医,你到我家吃饭吧。”

兰武邀请苏阳过去。

“你这个外人便走开吧。”

兰贵冷着脸,对苏阳没有好脸色,说道:“这是我家的事情,这也是我妹妹的家……哼,什么大夫,多管闲事,早上让这人死了不就成了,偏偏要救…多此一举…”

兰贵也是在下逐客令,让苏阳从兰雪的房子里面离开。

“神医,走吧。”

兰武拉着苏阳的胳膊,将苏阳从这房子里面扯出来,邀请到家,做了几个小菜用来招待苏阳,而苏阳也见到了兰武的浑家,虽并非十分艳丽,但窈窕丰润,也算是吸睛摄目。

“神医,这兰富兰贵明显要包庇妹妹,现在兰雪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若是见官,我应该怎么办?”

兰武给苏阳倒了一杯酒,忧心忡忡,说道:“本县的县丞,和过世的兰翁很有交情,万一偏向了兰翁家一点,我这家里就没法翻身了。”

苏阳看着杯中的酒,带到这浑浊的酒有些沉淀,才抿了一口上面的酒,感觉味道还行。

“没关系,到时候我给你作证。”

苏阳宽慰兰武一句,让他冷静下来,不要急躁,说道:“这兰雪和吴商两个人做的太过分了,天理昭昭,这两个人一定跑不了。”

苏阳能收拾他们,也能让他们乖乖招供。

“汪汪汪汪……”

村里面突然有狗开始狂吠,一只犬叫了之后,村里面的狗突然便都叫了起来,一时间狗声如沸。

“村里进贼了?”

兰武手中提着灯笼,立刻就往外面去看。

苏阳摇了摇头,这村里的狗便是如此,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稍微有点动静,整个村里都是狗叫一片,也正是凭借这些狗,才能阻住外人来到村中。

“咚咚。”

敞开的门扉处,有人轻轻的敲击了两下。

苏阳扭脸看去,只见王梅面色惨白,身影飘飘忽忽立足在门外,看着苏阳,面上有感激之情,对着苏阳恭敬的行了一礼。

“外面风大,你到里面来吧。”

苏阳看到王梅,并没有看到鬼物的慌张,对着王梅伸手叫道。

“难得神医并不害怕。”

王梅说话声音气弱,就立足在门边,小声说道:“多谢今日神医的救命之恩,也多谢神医的护送之恩,更感谢神医对我的超度之恩,关于小生的事情,请神医不必挂心,今日接着恩公的超度之力,我魂魄已经去了阴曹地府,将我的怨恨全然说给了阎王爷听,阎王爷勃然大怒,已经派了人来勾这狗男女的魂魄,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跟我在阴间对薄公堂。”

“如此便好,你的冤仇也算报了。”

苏阳听到这里,心中原本的不平之气也便平了,阴间律法,比起阳间更厉,有阎罗王派人前来捉拿这两人,他们两个也定然跑不了。

王梅看着苏阳,长叹了一声,说道:“我自小孤苦,身边并无朋友,侥幸得岳父赏识,同意给我置办房屋,分拨土地,却不想岳父逝世,两个舅兄无法依仗,妻子又是这般……这阴间阳间,都是孑然一身,眼下只有厚颜向着神医求索,万望神医在我入土之时,烧些纸钱,以作我在阴间立身之本。”

阳间和阴间差不多,有城市,也有生活,在那里生活也要开销,王梅若是孑然一身到了那里,恐怕又要重复在阳间的悲剧。

“无妨,等你入土的时候,我给你多烧些纸钱。”

烧纸钱,根本花不了多少钱,苏阳就当做人情了。

“多谢!”

王梅对着苏阳深深叩拜,抬头望了一下天,说道:“清道使大人要来了,这对狗男人已经被他所捉,我也要跟着魂归地府了。”

苏阳走到门门外,抬头看着天上,但见远处有一道金光,破空而来,骤看之时,远在天际,眨眼之间,已到眼前,这清道使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貌,身上光华流动,背后隐隐有狐狸尾巴……活像是漩涡鸣人开九尾模式。

在这中年男子手中提着两个阴魂,正是兰雪和吴商,两个人落在阴司手中,垂头丧气,也知道自己这般罪责,到了阴间不能轻饶。

“神医,你在这兰家庄内,千万要小心我岳父。”

王梅随在清道使背后,对苏阳说道:“我岳父他要出来了。”

霎时间院中风尘弥漫,苏阳伸手遮了一下,放下手来,院中已无任何踪影。

第四十五章 兄弟异梦

“你说这一天天的,真特码的晦气。”

兰贵走进房里,骂骂咧咧,叫道:“这老头子,没死的时候治病就让家里伤筋动骨,死了还逢到了重丧日,看个风水又让家里出血,这刚给他入了土,王梅那小崽子就开始作妖,死就死了,还连累到了别人……”

骂骂咧咧的一阵儿,兰贵被妻子劝住,坐在桌子前面胡乱的喝了两杯酒,身子一歪,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兰氏见此,小心的给兰贵脱下鞋子,又给他盖上,轻轻一吹,灭了蜡烛。

“儿啊,儿啊。”

恍惚间,兰贵又看到了兰翁的面貌。

“儿啊,我知道你怨我。”

兰翁对着兰贵说道:“爹走的这一时,也带走了家里大半的家产,不过在爹入土的地方埋着一坛金子,今日你们葬我的时候,若是再多深挖两下,这金子也就出来了,现在爹说给你听,你来将这金子挖出来,我兰家必能因此荣兴。”

如此叮嘱了几句,兰翁隐匿不见,兰贵则在床上猛然惊醒。

这梦真切,不似寻常的梦境,待到醒来,梦中的事情便会忘了大半,而这一次,兰贵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家的,你怎么不睡了?”

兰氏睁眼,看着在房中渡步的兰贵。

“我梦到咱爹了……”

兰贵凑过来,小声的将梦中的事情说上一遍,犹豫一二,说道:“给我弄个灯笼铲子,我这就去将金子给挖出来。”

兰氏一听,顿时一惊,说道:“这深更半夜的……至少你要天亮时候再去,把当家哥哥也给叫上……”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兰贵一听便不耐烦,抹黑在这房中找到蜡烛灯笼,到了外面,抄了一把铲子,对着兰氏警告道:“你若是将这事给说出去,回头我就把你休了!”

警告之后,兰贵便走出房子,在这村中行走也不点灯,便是有狗叫起,被他小声呵斥两声,也就停了,待到抹黑走到外面,方才点起灯笼,沿着小路,径直便往坟地走去。

这一坛金子,自己独占自然是好过和人平分。

还没有到坟地,兰贵远远地便看到了坟地上面的两盏鬼火,绿中泛红,盘旋不定。

“平日听人说的鬼火,不是绿油油一点,而这鬼火,绿中泛红,显然是因为棺木下面藏钱了缘故……”

兰贵财迷心窍,根本不及多想,也根本不考虑这墓地格局是宋家先生来做的,对着坟地略微一拜,拿着铲子便挖了起来,这坟本是新修,土地尚虚,兰贵手中拿着铲子,三下两下便将坟墓挖开,见了棺材,还有适才莽撞挖掘,挖烂了的符篆。

我一个人,应该从前面挖,在棺木下面掏个洞……

兰贵打定主意,正待进一步挖掘之时,棺木自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不等兰贵惊叫出声,便将兰贵给拖了下去。

两边鬼火一时全灭。挂在树上的灯笼被风一吹,掉在了地上,四下一片漆黑。

“咯吱……”

“咔嚓……”

似是骨头折断,又似是咀嚼之声,在这旷野中幽幽传来,时不时还带着一些闷声呜咽。

“爹!”

兰富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兰翁站在他家的桌子前面,在桌子上面放着一人,肚皮已经被剖开,兰翁伸着手正在摘取五脏,桌子下面放着一个大水盆,从此人身上摘取的心肝内脏,全都扔进了水盆里面。

就像是人宰杀猪一样。

“爹,你在干什么?”

兰富惊恐叫道,此情此景,让他毛骨悚然,躺在床上更是全无力气。

“我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的心肠是不是铁石,看看他心肠是不是黑的。”

兰翁慢声说道,伸手开始抽起了肠子,这躺在桌子上的身体一晃,脸面扭了过来,兰富才看清楚了,这正是他兄弟兰贵的面孔,兰贵面对着他接连张嘴,却根本无法发声,细看之下,是舌头已经被摘去了,而他的口型分明就是“救命。”

“呼,呼,呼……”

兰富猛然折身而起,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怎么了?”

兰富的妻子也被惊醒,看到兰富大口喘气,浑身上下都是汗水,问道:“做噩梦了?”

“不对劲。”

兰富略略平复一下心情,拿起桌上的油灯,将它点起,待到这亮光照在屋内,他心中的那一抹阴寒方才被驱赶出去,又喘了几口气,连忙裹起衣服,提着灯便要出门去。

“深更半夜的你去哪里?”

兰富的妻子在后叫道。

“我去看看兰贵,刚刚做的梦,总觉得放心不下。”

兰富说道,推开房门,迎面便是一阵冷风,吹得灯烛摇曳。

“梦都是反的,你信梦做什么?”

兰富妻子摇摇头,知道自己丈夫对兄弟妹子都很宽厚,就这么劝了一句,也便不说了,自行躺在床上。

兰富用手挡风,护住了这一点烛火,缩了缩脖子,一咬牙便走了出去,兰富家和兰贵家相隔不远,兰富手中掌着灯,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门外,张口便喊道:“兰贵儿,兰贵儿……”

房间里面的兰氏听到兰富呼喊,吃了一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里面应了一声。

“兰贵呢?他在家没有?”

兰富问道。

“在家呢,喝多了躺下了,这会儿睡的沉,叫不醒。”

兰氏在里面回道。

“那就好。”

兰富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就做了一个噩梦,便跑到这边来求证,手中掌着灯,径直便回去了。

兰氏在房间里面也长出一口气,心中暗道:莫非这哥哥也被托梦了?幸好兰贵早一步过去了。

苏阳在卯时准时苏醒,在兰武的家中略略的洗过脸,便听到了村子里面一片嘈杂,跟着走了出去,听到村民都在议论纷纷,没有多久,便看到了有人在外面推进来了两个板车,在这板车上面正是兰雪和吴商两个人的尸体。

这两个人的身上,通身没有半点伤痕,据知情人所说,两个人在房间里面饮酒的时候,突然就一并的躺在地上,人上前试探鼻息,这两个人便已经死了。

“这可能是感痰而死,邻村的赵爷,那也是身体一直顶邦邦的,正在走路的时候,一下就死了,连给家人说个话的时间都没,大夫说是感痰而死。”

“也可能是脱气了。”

“要我说啊,这肯定就是报应,这两个人以为逃过了这里就安然无恙了,他们能跑的过人,怎么能跑得过冥冥中的鬼神?”

“死了也是该死!”

“两个人都不是正经的。”

村民们在这边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兰富听到了动静已经来到了这里,待到看到兰雪已经死去,眼泪哗的便流了下来,伸手扶着板车开始痛哭。

老父才刚刚入土,妹妹隔天便死,一下子少了两个至亲的人,让兰富扶着板车,眼泪难停。

这边哭了好一阵儿,兰富抬头,也不见兰贵身影,便叫道:“兰贵呢?把他喊出来!”

叫了有好一阵儿,兰贵的妻子兰氏才走了出来,知道事情难瞒,便期期艾艾的开口,将昨晚的事情都给说了。

“什么?”

兰富一时如遭雷击,愣神片刻,连忙招呼亲友,将兰雪的尸身给搬回家中,也王梅并排放着,兰富的妻子走出来,帮忙将这里给不知成为灵堂,点上了白烛,燃上了竹香,烧上了白纸,已经死了一天的王梅,这个时候才算是躺在灵堂里面。

“各位同乡,烦请大家带上锄头铲子,我们一起去我爹坟上一趟。”

兰富发动村民,在村民中喊出精壮的,让他们带上锄头铁铲,一并向着坟地方向走去,在这后面也跟着不少上前去看热闹的群众,例如苏阳。

到了坟地这里,只见昨夜兰贵带来的灯笼铲子都在地上,只是坟头尚新,并没有挖掘过的痕迹。

“我们回去吧,兴许你弟弟挖出了金子,连夜便走了。”

有人劝兰富。

“不对不对。”

兰富连连摇头,说道:“如果我弟弟真挖出金子就走,不会将坟地给封成原样,如果他没有挖金子,那也说不通,他不会轻易罢手……诸位乡邻,烦劳帮衬一把,我们将这坟地挖开看看,若有金子,我兰富绝不吝啬。”

这样一说,村民们顿时就有了干劲,对着兰翁的坟地说声抱歉打扰,一个个拿着锄头铲子便往这坟墓挖去,众人拾柴,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棺木给完整的挖出,众人上前,想要将棺木抬出,只是刚刚用劲,这原本应该封好的棺材盖便滑了下去……

乡民们凑过头一看,连连怪叫,一哄而散,兰富在随后一看,面色煞白,整个人一下子蹲坐在地上。

苏阳走上前去,凑过脑袋,透过这棺材打开的缝隙,只见里面躺着一人,双眼瞪大,瞳孔漆黑一片,血肉模糊,苏阳伸手将棺盖全部掀开,只见这人腹部被掏开,内脏全然不见,双手双脚怪异扭曲,口中的舌头也被摘去……

就好比是被掏干净五脏的猪,只是没有清洗。

从衣着的脸型轮廓,大概能够看出这是兰贵,而本该躺在这里面的兰翁已经不见踪迹。

第四十六章 引诱走尸

起尸。

这种事情,在这世界并不陌生,人死之时,禁忌许多,而这种种的禁忌皆是要让逝者走的安详,但就算如此,仍旧会有在已经死后,突然起尸的,一般这种情况,只需用扫帚轻轻一扫,便能够让尸身躺下,有些起尸的过于凶狠,能够一直追人数里,待到天亮之时方才停住。

这种情况,属于感阳起尸。

而兰翁这种起尸,则更为凶狠,死时不安详,杀了人,吸了人气,吃了血食,怕是已经变僵尸了。

“呜呜呜呜啊啊啊……”

兰富趴在这棺材口大哭,一夜功夫,他这家里的人就死了大半,现在他这一门,仅仅剩下了他一个人。

父亲,弟弟,妹妹就在这短时间内挨个死去,让兰富当真是伤心到了骨子里。

“我这可怎么办啊。”

兰富哭的撕心裂肺。

“这地方也是风水宝地,既然你爹不要了,索性便把你弟弟葬在这里,家中还停放着王梅和兰雪的尸身,找个地方将他们也安葬了。”

苏阳顺手盖上了棺材盖,说道:“处置好了他们,便要找你父亲,这走尸若不理会,定然为祸一方。”

苏阳所有的【秘法要诀】一册书中记载,这僵尸以血食为生,日间则伏,夜间则出,性情极恶,若是放任下去,僵尸越强,而危害越大。

“可是这样封棺,我弟弟死无全尸啊。”

兰富痛哭。

死无全尸的人,就算是成了鬼,也有可能是残缺的。

“那把你的心肺挖出来填充进去?”

苏阳反问道。

兰富真无法应对,眼下家中已经有两具尸体,现在若是将弟弟的尸体拉回去,兰富是真没有心力料理,如今也只能听苏阳的,一切从简,唤来兰贵的妻子,让她在这里哭一场,便将棺木封上,招呼乡亲们一并动手,将这坟墓还原。

回到家中,也不再找风水先生,在一处干燥的田地中挖了一坑,对上方位,便将兰雪和王梅两个人一并合葬,至于死去的吴姓商人,兰富给他买了一个薄棺,直接送到了就近的义庄。

苏阳遵从王梅的遗嘱,给王梅烧了不少纸钱,如此待到天色将黑之时,这一桩桩事情终于忙完,而后苏阳便开始询问兰富。

兰富看看苏阳,不愿开口。

“你就给苏神医说吧。”

兰文在一边劝道:“我们都是村里人,不像苏神医在城中见多识广,何况苏神医的能耐你不也知道吗?洪班主都说,魂魄都到阎王爷那里了,被苏神医给叫回来了。”

兰武,兰斌两个人也在一边附和。

走尸之事,弄得村里人心惶惶,现在村民迫切的想要将此事解决,如此他们睡觉才能踏实。

“我爹生前脾气不坏,也算是交游广阔,这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都认识,也多是朋友,村子里面谁家有事,也都是找我爹商量,让我爹帮衬着,从没有听说和谁家结怨。”

兰富说道:“至于怎么会暴怒杀了我弟弟,实在家丑难以外扬……”

这个父亲对儿子有怨,属于家丑,兰富不想往外说,但念此事确实关系重大,才将家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兰翁重病之时,多次看病,花销巨大,特别是让张大夫来看病的一次,简直就是剜了兰贵的心,让兰贵对兰翁多有不满,伺候在床前也多散漫,待到临他在床前伺候的那一夜,眼见兰翁从床上掉下来,居然并不理会,呵呵一笑出去吃酒了,待到天亮之时,才知道这兰翁躺在地上就没有起来。

临死之前对儿子有怨气,又恰好死在了重丧日,两者便让兰翁含怨起尸,虐杀亲子。

“昨天夜里我便觉得不对,谁知那婆娘也被钱蒙了眼!对我撒谎,让我错失良机,否则我弟弟该是有救。”

回想昨夜之事,兰富心中愤恨,若非妇人骗他,兴许兰贵不至于死。

“眼下说这些也无益。”

苏阳微微摇头,这命是自己选的,死是自己做的,何况像兰贵这样的人,死也该死,便说道:“待到天黑之后,你和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一起,拿着火炬铃铛,跟我一同进山,若不把僵尸除了,恐怕这会是周围一大祸害。”

刚成的僵尸怕火,怕光,也怕声响。

秘法要诀之中记载,有一地方村民遇到起尸,便在夜里开始行动,村中男丁拿着铃铛,待遇到僵尸之后,一并摇起了铃铛,把僵尸围在中间,僵尸听到铃铛琅琅,不敢冒进,想要拼命,又怕声响,如此直至天亮,阳光洒下,僵尸倒地而亡。

“神医,你……我们行吗?”

兰文心中没底。

“当然行。”

苏阳笑道:“我能把洪班主从阎罗那里拉回来,也能够将兰翁送到他那里去。”

“可是我肚子疼……”

“我腿麻……”

“我这两天眼睛酸疼,怕是不能经风。”

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开找借口,这种事情要拿命拼,他们只是村里普通人,不想涉及这种危害性命的事。

苏阳乐呵呵的看着三人,在他这个大夫面前扯这些假病,一眼就被识破,不过这贪生怕死,人之常情,趋吉避凶,人之天性,苏阳理解,笑道:“你们三个若跟我上山,回头我指点你们一些发财的门道,保你们衣食无忧。”

兰文,兰武,兰斌三个人一听有财路,病症立刻就好了。

一轮明月挂在太空,照耀山河大地皎洁明净。

苏阳走在最前,在背后跟着的是兰富,兰文,兰武,兰斌四人,此时不是点火把的时候,四人都持着把柄,另一只手拿着铃铛,走起路来不免叮叮当当。

“神医啊,兰富也没给您什么,您怎么这么卖力啊。”

沿着山路走了一阵儿,兰斌喘气问道,在场众人,就他年龄最小,白天又忙了一天,此时体力有些不足。

“我已经和神医说好了,只要能解决此事,我便将妹妹的田产全部过给神医。”

兰富爬上了一块大石头,居高四望,见月光洒下,草木摇曳,昆虫四下鸣叫,实在难辨别他父亲会在何处。

“哦……”

兰文对苏阳伸起大拇指,兰翁也是当地有名富豪,良田难计,也只有这两子一女,两个孩子分了他大半田产,还有小部分田产分给女儿,而这部分的田产也有二十多亩地,可都是上等田。

王梅入赘兰家,在兰家受到百般折辱,为的也就是这点田地,有这些田地,只要辛苦劳作,再有几年的好收成,便能够在这十里八乡当个小地主。

苏阳轻轻摇头,他是一个修行者,志向不是当个地主,也不会在这地方久住,这二十亩上等田对他来说,也算身外之物。

“神医,我父亲真在这山上吗?”

兰富左右张望,四下不见人影。

“多半就在这山上。”

苏阳说道:“僵尸昼伏夜出,昨夜他杀人之后,也不可能逃窜过远,而我们现在立足的地方,一天都不怎么见光,并且这边的土地,土质湿寒,粘合密闭,真有一点养尸地的意思。”

刚刚成为僵尸,自然是依照本能,跑到自己舒适的地方。

“可这地方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啊。”

兰武也爬到石头上面,举目四望,有些心急。

“我来引诱他一下。”

苏阳盘膝坐下,说道:“稍后我念动咒语,若他在这山上,多半便会来袭,你们拿着火把铃铛立足四周,见到之后连忙摇动铃铛,挡他一挡。”

苏阳要念的咒语,便是当初红玉传给他的【感阳走尸法】,凭借这等法门,能散阳气,惊动没了阴神的尸体,而僵尸便是走尸,以此法门,只会更灵验,只是施法之时,苏阳心神不能时时警惕四周,故此才找了这四人前来,作为护法。

端坐在地,运用感阳走尸法,霎时间苏阳感觉浑身骤热,血液沸腾,阳气经此一激,向着四周散去,而兰富,兰文,兰武,兰斌四个人各守一方,手中拿着火把铃铛,警惕的看着身前动静。

呼呼狂风,吱吱蛐虫。

兰富瞪眼看着前方,越有两炷香时间,突见前方草地呼呼啦啦,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而行,顿时极目瞪大眼睛,不多时便看到了一个人影,脸面青紫,腹部肿胀,双手嘴角仍有血渍,看他身上穿的衣着,正是下葬之时的寿衣。

“叮叮叮当当当……”

兰富手中铃铛立刻摇动,更确切的说是抖动。

兰翁闻听铃铛声响,本欲往前行动,却生生止住,听着铃铛不敢上前,脸色变得狰狞无比,嘴巴数张,獠牙隐隐外露。

“爹。”

兰富张口叫了出来。

“他不是你爹了。”

苏阳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僵尸,说道:“人体魂魄一阴一阳,但两者魂善魄恶,你父亲既然成为了僵尸,那现在便只依靠僵尸本能行事,没有你父亲的神智。”

话毕,苏阳迈步往前,向着僵尸身前逼近。

近来苏阳自觉玄真教的道法精进,正需要这般鬼物来练练手。

第四十七章 随缘布施

其时正是子丑之交,阴力鼎盛之时,月轮高悬半空,照的四下亮如白昼,苏阳看着眼前僵尸身影,脚踏九宫,迎了上去。

兰翁成为僵尸不过一日,只是死前含怨受恨,死时又对天时,倒是比寻常僵尸更为凶悍,此时感觉生人气息,劈手一抓,指甲如钩,隐隐泛紫,手不曾递到苏阳面前,迎面便是一阵难言的腐臭之气。

苏阳脚迈巽处,脚下生风,往左前方一让,轻轻松松避过了这一爪,回过手来,自怀中拿出早备好的枣核,两指夹着,对着兰翁背脊打来。

僵尸是人形,行动也受脊椎节制,若以枣核打入僵尸背脊的大椎,身柱,神道,灵台,至阳,中枢,命门气处穴道,便能够让僵尸动弹不得,伏地受制,故此苏阳这一出手,对的便是兰翁的命门。

双指夹着枣核,点着兰翁命门穴时,苏阳只觉如遇金石,格格而响,枣核一下子撞得粉碎,而兰翁仅仅是寿衣破烂,于身无伤。

“叮叮当当……”

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拿着火把铃铛上前,将兰翁围成中间,手中抖动,铃铛之声如同雨点,叮当之间并无空隙,不让兰翁有丝毫逃窜之机。

“神医,你行不行啊。”

兰武见苏阳一击无功,紧张问道。

“闭嘴!”

苏阳自八卦袋中拿出判官笔。

前端有刺,后端圆环,一尺来长的判官笔握在手中,苏阳迎身上前,既然这僵尸身体结实,苏阳只有在他身上先开七个大洞,而后再将枣核打入其中。

“呜呜丫丫。”

兰翁本意欲逃窜,此时感周围铃铛火光,手忙脚乱,不辨方位,双手胡乱的舞了一阵,扭过身来,对着苏阳再度抓来。

“铛铛铛……”

苏阳手持判官笔而上,以判官笔对碰兰翁手臂,只听金铁交鸣,苏阳运用真元,判官笔不以笔尖戳刺,而以笔杆格挡横扫,走棍棒路数,而兰翁身为僵尸,不惜性命,更无痛觉,仗着自身如同金铁,居然和苏阳相持不下。

“铛!”

苏阳以判官笔挡住兰翁手爪,脚下退坎位,转乾位,步兑位,身子一让,判官笔顺势一划,人已经转在了兰翁背后,手中判官笔顺势戳去,正中兰翁中枢穴位。

“嗤!”

判官笔尖应声而没,真元加持之下,在兰翁后背戳出窟窿,只是未及苏阳欣喜,便觉有些不对,只听滋滋啦啦一阵响,苏阳连忙拔出判官笔,脚下一让,只见兰翁这中枢穴处直接往外喷出白水,落在地上滋滋有声,草木顿时枯萎,在青石板上起了白沫,便是石头也被腐蚀了一些。

简直就是浓硫酸啊。

苏阳看着判官笔,笔尖已经被腐蚀,不似适才尖锐。

“呜呜啊……”

经此一戳,兰翁全然似被激怒,身体一跃,对着苏阳扑来。

走震位,抢巽位,苏阳脚下生风,身体往左边一折,已然让过了兰翁此次扑击,判官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对着兰翁大椎穴猛然刺下,将在半空中跃来的兰翁刺翻在地,待到判官笔拔出之时,自然又是一股毒水向外喷出。

“你们后撤!”

苏阳吩咐道,左手拿出枣核,轻轻巧巧的打入到了这大椎,中枢两个穴位,这两个穴位受制之后,兰翁行动已受影响,身体不灵便,举手抬足都受影响,在这地上匍匐,一时难以站起。

“身柱!”

“神道!”

“灵台!”

苏阳一进一退,趁着兰翁倒地难起之时,用判官笔依次在他身上开洞,躲避毒水同时,在他身上填充枣核,每多打一个,便会让他身体僵硬一分,待到苏阳刺至命门穴时,兰翁已经趴在地上,唯有双脚能勉强移动。

“着!”

苏阳将枣核打入命门,兰翁趴在地上如同腐尸,不在有丝毫动静。

“可惜了我这判官笔啊。”

苏阳看着手中判官笔,叹了一声,这一根在铁匠铺中打造的判官笔,此时已经被腐蚀了一半,只剩下半截铁棒。

“神医,接下来怎么办?”

兰富走上前来,看着趴在地上的兰翁,脸色复杂。

“捡些干柴来,一把火烧了。”

苏阳安排下去,遇到这种僵尸,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一把火烧了,有利环保,若是一直放置,待到天亮之时他也会死,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这尸毒连判官笔都腐蚀的不像样,纵然是枣核克他,这枣核终究也会被他尸毒腐蚀,还是一把火来的干脆利落。

山中本来便有不少枯枝败叶,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行动起来,很快就聚拢了一大堆枯枝,将它压在兰翁身上,又在周围清理出了一片干净区域,用以稍后隔离火焰,兰富手持火把上前,将这火把放在了枯枝里面。

噼噼啪啪。

一篝火焰迅速燃起,浓浓的黑烟直冲天际,随着火焰烧到了兰翁身上,空气中骤然多了一股复杂难明的味道,像是腐朽已久的尸臭,又像是沉烂的臭鸡蛋,这股气味突然飞出,弥漫四周,简直就像是将人按在了粪池里面一样。

苏阳脚下轻移,手中掐咒,自巽地冒出一股狂风,周围的风烟到了这边被风一扭,吹向了其他方位。

“嗷……嗷……”

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在一边呕吐,而兰富直接便被熏晕过去。

一把火烧了一个时辰,将兰翁烧的血肉尽消,又拿石头将骨头砸碎,最终和着火炭,连同废掉的判官笔一并埋了。

“回去吧。”

苏阳确认这里不会灼烧,对着四人说道。

兰文,兰武,兰斌,以及刚刚苏醒,双腿软的不能动弹的兰富一同称是,一行人向着山下走去,许是适才的气味太过难闻,这走在山下,没有听到一点虫鸣,唯有清风拂过,草木的哗哗之声。

这个晚上,苏阳仍旧在兰武家中入睡,当天晚上,苏阳便将生意传给了兰家三兄弟……制香皂。

苏阳用笔墨将步骤给一一写下,现在这时候香皂是主要用澡豆,鸡蛋清这些混合,晒干成粉末之后里面再加入多种药粉,在使用方面,自然是没有化工出来的香皂来的方便,洁净度高。

将这步骤一一写下之后,苏阳又指点他们应该如何做生意,如何扩宽渠道,如何保密,价钱应当在什么程度,将这一切都详细的解说,写在纸上,苏阳方才睡去。

有这一个香皂的法子,只要三兄弟做好保密,赚的钱能管他们兄弟几代不愁吃穿。

“神医,这法子若真能赚钱,无论如何都有您一份。”

兰文在离开兰武家的时候,隔窗对着苏阳叫道。

“唉……”

苏阳在床上翻个身,默默说道:“我对钱没有兴趣……”

这世界的修仙和玄幻世界的修真者不同,这里讲究四大皆空,苦心修行,便是聊斋记录的,便有不少的修行者抛妻弃子,舍弃家园,一心修道,数年有成,可见这里的修行是修心性,而不是吃资源。

故此对苏阳来说,钱够用就行,在这方面从不贪心,故此苏阳就是有满脑子赚钱的法子,也从不轻易的将它拿出来,唯有碰到有缘分的人,才会拿出一点。

在这方面,倒是合了法华经中一段。

佛祖有大乘之车,无量智慧,力无所畏,诸法之藏,能与一切众生大乘之法,但不尽能受,为方便力故,解说因缘。

苏阳没有这大乘之车,倒是这脑子里也有无量财宝,常人不能尽受,随缘布施。

天色刚亮,苏阳便在兰武家中起床,洗过脸后,兰富已经将兰雪该得的地契给苏阳送了过来,也就在这兰家庄附近,有二十多亩的上等田地,这些地苏阳不可能来种,便嘱咐了兰武,让他找几个种地的农户,将这些土地管理着,收成之后送过去一些就是了。

嘱咐完了兰武,苏阳离开店铺也已经两天了,骑着原本兰武租的马,起身就往县城方向而去。

兰富送完苏阳,回身看着家里,长叹了一口气,就在这两天之内,父亲死,兄弟死,妹妹死,家里的人便剩下他一个了。

苏阳骑马,沿途的山水皆已看过,此时不贪恋这周围风景,一心赶路,快马加鞭,沿途没有休息,很快就看到了县城所在,就在骑马将要入城之时,苏阳看到了两个熟人,勒马停下,起步走到了茶摊。

在这沂水城外有一棵巨大柳树,需要数人合抱,而这柳树多半都已枯死,但是在一些新枝上仍有绿叶,是在半枯半荣中侥幸存活,而苏阳所看到的的茶摊就在柳树下面,两张桌子,八个凳子,在这茶桌上面仅有两个人,茶摊老板身穿绿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不过看其腿脚利落,精神抖擞,身体倒是不错。

苏阳走到茶摊这边,叫了一碗茶,对着那一对父子拱手,笑道:“一别月余,别来无恙吧。”

正在吃茶的朱家父子抬起头来,看着苏阳,双眼一时茫然。

“月余之前,沂县郊外,我们一起避过雨。”

苏阳笑着提醒,就在二十七章,二十八章,你们好好想想。

第四十八章 奇人骗子

朱家父子终究是想起了苏阳,连忙和苏阳招呼。

一别月余,他们在知道苏阳已经成为沂水县城有名的大夫之时,两个人满是惊讶。

“原来你是城中有名的苏大夫。”

朱父咳咳的咳嗽了两声,对苏阳说道。

近来沂水县城中的苏大夫名声极大,城中的人都说他年龄虽小,但看病准确,许多人在其他地方久治不愈的病症,到了苏大夫那里被辨析的明明白白,喝了一两副药,病症就轻了。

也有个别的人不怀好意,说是苏大夫那里下药太重,才能治好病症,但这对身体极有害处,正统的治疗还是应该慢慢熬药,慢慢巩固,只是这等传言骗不了多少人,能治病的大夫和不怎么能治病的大夫,在病人面前被分辨的清清楚楚。

朱家父子平常只听到名声,不曾去看,此时是听苏阳介绍,方才知道。

“当时我还想让您跟着学金匠呢。”

朱家小子不好意思的挠头。

“金匠也是一门好手艺嘛。”

苏阳笑道:“近来我正准备打造几件头钗镯子,今天看到你们,算是有着落了。”

朱父一听如此,咳嗽两声,连忙询问苏阳准备打造什么样的头钗镯子。

“样式要我画好才能给你。”

苏阳凝神打量朱父,察觉到他不妥之处,问道:“近来你是否感觉胸闷气短,偶尔这胸中隐隐作痛,清晨晚上,时常如现在这般干咳?”

朱父被苏阳突然询问,微一愣神,便说道:“确实如此。”

苏阳拿过朱父的手腕,伸手按在脉上,细细感知朱父的脉搏,片刻之后,又细压朱父的另一手腕脉搏,如此检查之后,对朱父的病症也就了然于心。

“来,你喝口茶。”

苏阳将茶递给了朱父,说道:“先含到口中,待到含不住了,再咽下去。”

朱父看了下苏阳,犹豫一下,一口含了小半碗水,然后脖子一仰,便要将这水给咽下,也就是在此时,苏阳突然伸手,轻轻点住了朱父的脖颈,这一点之下,朱父面色大变,张口难言,而苏阳伸手点在朱父身上,自脖颈往下,直至肺部,以《仙真经》中淘气之法在朱父肺部接连按压,待到朱父面色青紫,额头上面青筋一根根显现,着实难以憋气之时,伸手在肺部一拍,朱父扭过身去,张口就将适才喝进去的水给吐了出来,乌黑如墨。

“你这病症,便是年常日久和金铁炭火打交道,不免吸摄过多烟尘。”

苏阳看着朱父吐出来的黑水,说道:“这些烟尘年常日久,积在肺部,也就让你胸闷气短,咳嗽不断,现在经此清洗,少了大半,你仔细感受一下,胸闷,疼痛可还在?”

朱父细细感受,此时感觉呼吸顺畅,似是胸腔之中的郁气被一扫而光,原本的胸闷疼痛全都不见,接连呼吸憋气,这之前容易引发的咳嗽也没有了。

“苏大夫,你可真是神医啊,我近来也吃了些药,总不见好,没想到你这一出手,轻易就将病拿下了。”

朱父伸手抓住苏阳衣袖,万分感叹,他近来接连咳嗽,在街边包了一些止咳药,吃了也不见好,心中暗道是自己寿数快要没了,没想到被苏阳一诊治,这吃药不治的病症就此好了。

“现在还不算好。”

苏阳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作为金匠,毕竟是要和金铁炭火打交道,而这清洗,不算彻底根治,现在你们两个用心听着,今后呼吸如此这般,便是将灰尘吸入肺中,也能将它淘换出来。”

苏阳将仙真经中的吸气,淘气之法传给了金匠父子,有这等法门,像尘肺这种病症便难以在两人身上发作。

“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

金匠父子连连感谢,说道:“我们定然为苏大夫保守此秘,绝不外传。”

“什么外传不外传。”

苏阳摆摆手,说道:“这本来就是一点小门道,你们能用,石匠铁匠也能用,若是遇到像你这种病症的人,你只管将这法门传给他,不必考虑保密的事。”

像这种呼吸吐纳之法,并不属于玄真教的传承,也不被苏阳的便宜师傅重视,仅仅是引气筑基的小把戏,苏阳便是外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更不会因此引起什么有心人的注意。

学医嘛,既要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也要做好防病工作,如此是深入群众,踏实持久的和疾病做斗争。

朱父连连称是,询问需要多少银两。

“钱就不必了。”

苏阳不收两人钱财,说道:“银两留着你们开销用吧,这刚刚洗过肺,你需要修养几日,才能再去做工。”

一听要修养,朱家父子脸上都有难色,苏阳询问之后,才知道他们今日出城,便是要前往东安米员外家中操忙活路,做一个金包玉,之前因为身体不适,他们父子已经推脱了数日,今日是约定时间,不敢再拖延了。

东安米员外也是一个豪强,苏阳的名声便是在米员外家中响起的,也知道这朱家父子是得罪不起这米员外,并且金包玉只是将玉石用金包着,想来操劳程度不大,故此不做阻拦,叮嘱他们今日忙完之后,定要休息几日。

“最后我要问你们一件事。”

看着朱家父子告辞准备离开,苏阳开口问道:“在躲雨之时,你们跟我说庸医害人,现在我要问问,这庸医指的是不是本县的张大夫。”

当初这两人语焉不详,生怕说出大夫名字惹祸,但是睡梦之中,一个恼怒,一个叫娘,想来他们必有冤屈之处。

朱父点了点头,脸色悲愤,说道:“正是张大夫,他和县丞狼狈为奸……唉……”

苏阳听着,终究是了解了情况。

这金匠家中原本是一家三口,在沂水县城也薄有名声,开着店面,生活富裕,只是朱氏身体不好,隔一段时间必然要染上一次风寒,每一次都是吃点药便能治好,朱家也是积蓄了一点金银,故此朱父便找来了张大夫,想要将娘子的病症给根治,然后几副汤药下来,朱氏病症越发严重,最终魂归九泉,朱家经过了张大夫的小病大治,店铺卖了,现在只能到外面跑生意,想要去高张大夫,又有当地县丞护着,反而是他们挨了板子。

“风寒让人吃人参。”

苏阳听了之后连连摇头,本来以为这张大夫虽是水货,至少也该有点什么,此时看来还是高估了。这人参是热药,风寒是需要疏风解表,若是吃了这种热药,自然是火上浇油。

这种差劲的大夫,不能坐视他继续招摇撞骗。

问清楚了这个情况,朱家父子和米家有约,先行离去,这茶摊便只有苏阳和卖茶的老人。

端起茶水,苏阳看茶水,绿油油的茶水里面飘着两个柳叶,轻轻品尝,感觉茶香清淡,一股清香直入五脏,唇齿边都有余香。

苏阳端着茶碗,连续的喝了几口,疑惑问道:“老板,你这柳叶怎么不苦?”

柳叶泡茶,味道苦涩,这一点苏阳清楚,只是这种柳叶,丝毫不见苦涩,喝在口中只有清香,并且这茶水入口,有一种别样的“滑”。

“这是小老儿炒茶功夫所致。”

茶摊的老板身穿绿衣,倒是清奇,腿脚健朗,眸中精神,听到苏阳询问,拿着毛巾走到近前,说道:“这茶啊,恐怕只有客官这种闲静才能品出味来。”

“我闲?”

苏阳摊手,笑道:“老板你可看错了,我这个人可是忙的很。”

“客官,你这得闲处气象从容,平常时念虑澄净,所以才说你是闲静之人。”

茶摊老板说道:“你看其他人来到这里,农夫客商在这里只坐着休息一下,喝两口水解解渴,又有谁能够品出这茶中不凡呢?”

“呦……”

苏阳端茶,好笑的看着老板,说道:“听老板的话,似是老板不仅读过书,还懂得这看人套路啊。”

“早年也考过秀才。”

茶铺老板说道:“至于这看人,我在这可练就了一双慧眼,不仅一眼能看出人现在做什么,还能看出人未来做什么。”

“哦?”

苏阳感兴趣了,看着茶铺老板,问道:“那你倒是看看我能做什么?”

茶摊老板上下打量着苏阳,说道:“在我看来,客官你将来能当个皇上。”说话语气非常认真。

“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啊。”

苏阳眯着眼看着老板,这人也太能夸口了吧。

“哈哈哈哈……”

茶摊老板哈哈大笑,拍上了苏阳肩膀,说道:“这世人常说,不为良相,当为良医,这两者都是为了救人,现在公子已是良医,很快便能明白,单凭一个人的医术,无法治愈这世间种种苦难,而我看公子,绝非寄人篱下之辈,到了那时候,就看公子如何打算了。”

学医救不了大乾?

苏阳摇头而笑,说道:“我学医术,只为自渡,可没有那么大的雄心。”

“可是公子有一颗慈心。”

茶摊老板点着苏阳心脏,说道:“保这一颗慈心,自然会有人来相助。”

圣天子百灵相助?

苏阳打量着茶摊老板,老板呵呵起身,招待往来客人。

奇人?骗子?

苏阳牵马离开这里,他心中所想要的,是天仙大道,是青山绿水长逍遥,这等逍遥自在,便是拿个皇位也不换。

第四十九章 破其垄断

“大家都把僵尸按在地上,我就拿着锤子,将枣核钉在了背后的窍穴上,让这僵尸不能动弹,然后一把火烧了,白赚来了这二十多亩的上等良田。”

苏阳将地契放在桌上,给孙离简略说了这两夜没有回来的事。

这店铺里面一切如常,只是苏阳不在,这店铺里面就没了生意。

“掌柜的真有本事啊,能治人,也能治鬼了。”

孙离平淡的说道。

“哈哈。”

苏阳干笑两声,知道孙离因为这在外两天,没捎回来讯的事情怄气,所以干笑两声,直接带过,看着韦善俊的香炉里面也没个香火,顺手点了三炷香,给韦善俊烧上。

“孙离啊,现在我们也算是手头宽裕了,回头就在这供桌上面摆些蜜饯果子,整天就这三炷香,看着也寒掺。”

苏阳又吩咐道,起身先往后堂,到了后面房中洗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这才走到前面来坐堂。

孙离给苏阳沏上茶水,闷哼一声便欲往后院。

“等一下。”

苏阳叫住孙离,让孙离坐在面前。

“孙离啊,我觉得你应该也会看相,不妨看看我。”

苏阳坐的端正。

之前孙离说过商贾命不久矣,又说王梅这个人不必救,两者都应验了,故此苏阳觉得,孙离在看相看命这方面该是也有本事,此时叫住孙离,便是要求证一件事情。

“你看我能不能当皇帝。”

苏阳问的一本正经。

“噗嗤……”

孙离本来对苏阳还有些气,此时却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捂着嘴笑着往后院跑去。

这……

苏阳感觉面上有点挂不住,当初在城隍庙中的时候,苏阳也红光罩定,紫气缠身,将这王霸之气都展开了,就用这红光紫气,将鬼卒击退,这妥妥的帝王命格都晒出来了,怎么孙离笑着跑开了。

茶摊老板和孙离,苏阳自然是相信孙离多一些。

算了算了……

以我转物者,得固不喜,失亦不忧,大地尽逍遥之境,以物役我者,逆固生憎,顺亦生爱,一毫皆缠缚之端。

苏阳不受影响,坐在店中,为人诊脉看病。

名声打出去之后,苏阳这同人堂中的生意是越发红火,不少乡镇中的病人都来到这里,要苏阳把脉治病,此时听到苏阳回归,从早上开张到晚上,店铺里面都有不少病人。

“你们村里面的井在什么地方?”

苏阳把脉,询问眼前病人。

眼前病人三十来岁,听到苏阳询问,连忙回答,说是村中的井就在河边。

“河里的水应该不太干净吧。”

苏阳问道:“你们井边就有什么?”

这个村子到这边治病的人有七个了,病症的起因都是肠道感染,想来应该是饮水不洁造成的。

仔细的询问了水井情况,苏阳在给他包药之后,又对水井进行治疗,让他们回到村里,将牛棚猪圈挪到离井远的地方,有闲钱可以开一个过滤井,另外就是开了井水消毒的方子,让他们回家之后依照方法给井水消毒,并且告诫他们喝水应该先烧开。

乡下人喝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很多渴的时候,都是拿瓢直接痛饮,如此便容易产生疾病。

“苏大夫,你连井的病都能看啊。”

又一个病人走上来,伸手放在桌上,说道:“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我这两天头疼……”

“孙离,姜半夏三钱,焦白术三钱,天麻一钱半,陈皮两钱,茯苓三钱。”

苏阳手中把脉,仔细观察,开出药方。

“天麻没有了。”

孙离在一边抓药,待到苏阳说天麻之时,说道:“先用白芷代替吧。”

苏阳点头应允,在这幅药里面,天麻白芷皆可,待到将药包好,送走病人,苏阳连忙到了百眼柜这边检查,看到不少常用药材已经见底,至于库房里面,本来都没有囤积多少,现在一查,要去进货了。

“掌柜的若要进药,不妨明天一早去,如此傍晚便能回来。”

孙离说道。

进购药材的地方在莒县罗店,距离沂水这边并不太远,只是路上有抢匪,有些不太平。

苏阳点点头,让孙离清点一下什么药材少,应该去进什么,自己则迈步出门,走入了沂水县中。

沂水城中,药铺都称作堂,例如这【沂水神医】张大夫,他的药铺被称作是永济堂,百年传承的宋大夫,他家传药铺被称作百草堂,王大夫的药铺被称作是长春堂,杨大夫的药铺被称作元康堂,郭大夫家的被称作是青囊堂,钱大夫家的被称作是正泽堂。

苏阳此次的目的,是宋家大夫的百草堂。

现在苏阳的名声也是个帖子,通传之后,宋家大夫连忙出来,亲自将苏阳迎入内厅。

“多闻同人堂苏掌柜医术精湛,理论应该上前拜会,只是这家中诸事繁杂,一直难以抽身,不想苏大夫亲自上门,实在荣幸。”

百草堂的宋掌柜四十来岁,下巴留着三寸长的山羊胡子,拱手说话,文质彬彬。

“此番登门,是有事情。”

苏阳也一拱手,两个人分宾主坐下,说道:“是我打算前往莒县进药,特来问一下宋掌柜是否结伴。”

沂水这边药材进购都在莒县,但沂水到莒县的路却并不太平,路途中有强人,像他们去进购药材,都有马车,被强人一堵,跑都没法跑,只能被这些强人宰上一刀,去的路途中碰上,进购药材的本就没了,回来的路途中若被碰上,也要将药材拉下抵钱。

此时听苏阳说要结伴进购药材,让宋掌柜连连摇头。

“我们这几家也不是没商量过一起进药。”

宋掌柜说道:“但人多没用,抢匪人数不多,但凶狠残忍,上一次我和长春,元康,青囊,正泽堂的联合一起,共进药材,那些抢匪直接拿刀砍人,我们这里都赔了几条人命,苏掌柜你去购药,一次偶然即可,若再前去冒险,恐有不妥。”

也就是自那以后,他们这几家的药材进购都往张大夫那里去拿,而张大夫管上了这药材购置,增添成本,从这里面抽了不少钱,连带着让沂水的药价都贵了不少。

听到苏阳要去进购药材,宋掌柜连忙拦着。

“张大夫如何就不怕被抢?”

苏阳问道。

“张大夫和我们县丞交好,每次进药都有差役跟着,那些抢匪们看到差役,一个个都躲开了。”

宋掌柜说道:“而我们就算花钱请差役,人家都不理会。”

苏阳点头,明了此中内情。

个人前往莒县进购药材,危险很大,张大夫是凭借着和县丞的关系,垄断了这里的药材进购,抽钱加价,得利不少,恐怕县丞在里面捞到不少好处。

苏阳上一次进购药材的时候,不曾碰到什么强人,顺利的将药材买了回来,就为此事,便得罪了张大夫,在兰家庄,这张大夫可拉着苏阳,警告一番,让今后苏阳购药都往他那里去。

“宋掌柜。”

苏阳手持茶碗,向着桌上放去,说道:“我也粗通拳脚功夫,像这种抢匪,根本不放在眼里。”

茶碗放在茶桌上,直接入桌一寸,茶碗无伤。

“你们只管派人过来,跟我一并前往莒县进购药材,我能保证此行安全。”

苏阳再将茶碗拿起,宋掌柜双眼瞪大,只见桌面上有一印记,如同茶碗模子,入桌一寸,平平整整,不见丝毫毛糙。

“苏掌柜厉害。”

宋掌柜见此一手,着实佩服,他家药铺能传百年,自然知道这世间不少奇事,知道这世间有高来高去的本事,说道:“若是掌柜真能保证此去安全,这护卫之资定当奉上。”

像这种能将茶碗按在桌子上的人,劲力非同小可,对付抢匪不在话下。

“不需要这些护卫之资。”

苏阳摆手,说道:“此次我不仅要带着你家前去进购药材,还有王杨,郭,钱四家,此举只为打断张大夫对沂水药材垄断,让这沂水的药价恢复原来。”

“掌柜的和张大夫有仇怨?”

宋掌柜问道。

“不算什么仇怨。”

苏阳说道:“只是不能放任他在杏林继续荒唐下去。”

明白张大夫连水货都难算上,苏阳自然不能放任他在杏林继续逍遥,兴许他有几个偏方很有疗效,但这不足以让他成为此地杏林魁首,不认字,不明穴道,不辨寒热,这种人不配混在杏林。

苏阳要砸了他的饭碗,毁了他的招牌。

“掌柜高义。”

宋掌柜明显是清楚这张大夫的本事,只是人家势力大,他不敢惹,此时一听苏阳所说,便知道苏阳意思,故此很是敬佩。

“我这就发帖子,让王掌柜,郭掌柜,钱掌柜,杨掌柜都过来,我们一并派人,共同前往莒县购药。”

宋掌柜呵呵说道:“这两日,张大夫刚刚从莒县拉回来了几车药材,这下子怕是要发霉了。”

苏阳呵呵一笑。

宋掌柜当即就请伙计出门,请来了王,杨,郭,钱四家掌柜,说了此事,四家掌柜见到苏阳本事,自然同意派人前去进购药材,苏阳和他们一起约了时间,方才回到同人堂。

第五十章 好事坏事

这一次出行,人多眼杂,苏阳不召画中马车,而在车行里面花钱租聘,如此才驾着马车,和宋,王,杨,钱,郭家的伙计们一同上了路,苏阳这边仅是一人足矣,而这五家的药铺则每家两辆马车,一同过去有三个人,两个赶马车的伙计,一个计账房的先生。

“我们这一次出门前算了卦。”

宋家账房先生对苏阳拱手,说道:“卦中说,我们这一次虽有凶险,但吉人天相,最终的结果还是好的。”

“安心,此去必然万无一失。”

苏阳含笑说道,驱驰马车走在最前,五家人都随其后,一行人出了城,一并向着莒县去了,临到城门口的时候,苏阳顺带看了一下茶摊,只是兴许天太早了,柳树下面并无卖茶人,随口向着周围的人打听。

“卖茶的柳老头啊。”

宋家账房先生听了,想了想,说道:“我们都不太留意,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也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倒是他的茶确实不错,喝了解渴。”

“他卖茶多久了?”

苏阳问道。

“这……有二十年吧。”

“没有二十年,应该也就十多年吧。”

“没留意过。”

“应该没有那么多年头,这柳老头应该是外来流民,早几年我们这周围发蝗灾,就我们沂水幸免,那时候到我们沂水不少流民,都被县令安置落户,也是自那以后,才有的茶摊。”

一行人七嘴八舌,前车后车高谈阔论,说是前去进货,此时更像郊游,在彼此攀谈间,心中对土匪的恐惧也少了很多,而他们都是药堂伙计,知道不少士绅秘事,现在将这事说出,让人听之发笑。

去往莒县的路上太平无事,临近中午,苏阳带着众人来到了莒县,径直就往吴家,吴家看到这一趟来此进药的有这么多人,连忙将众人引入就近酒楼,点上饭菜,将众人接待。

“诸位在这里稍等,我家公子马上就到。”

将众人接待过来的伙计说道。

“苏掌柜,我们先吃。”

王家账房给苏阳递过筷子,说道:“这家酒楼,以前进货的时候我经常来吃,这家的卤味可是当地一绝。”

苏阳接过筷子,一夹卤肉,送入口中,觉得肥腻香浓,味道极佳,不由称赞,又对身边管账的说道:“也是你们这些店面和人合作的时间长,名声大,这吴家才会出面招待,上一次我来这里进货可没有这种待遇,吃饭住宿,全是自个儿的,去的饭庄看似生意红火,价格公道,但饭菜的味道都不太对,不新鲜。”

“那是吴家还不知道苏掌柜的名号。”

杨家账房说道:“等到这吴家知道了苏掌柜的名号,别说招待饭菜,怕是这药材都给您送到同人堂去。”

“话可不能这么说。”

苏阳筷子挑着菜肴,说道:“这沂水县的名医可多了。”

几个人坐在饭桌上面边吃边唠,吴家的公子已经匆匆赶来,白里衣,红长褂,二十七八岁,看着极为老成,来到桌前先告罪,方才入席。

“诸位来的当真有些不凑巧。”

吴家公子说道:“前不久你们沂水县那边已经拉走了不少药材,你们这一次订单又大,一时难以凑齐,吃过饭,我让伙计带着各位在城中转转,我去下面收货,天黑之前,定给把货给你们送来。”

苏阳和各位账房对视一眼,这种事情出乎意料,但也没办法。

吴家公子坐到场中,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苏阳和他彼此通了姓名,知道这吴公子的名字叫做吴坤。

“吴公子。”

苏阳端着酒杯,和吴坤酒杯碰一下,问道:“我在沂水便听闻这莒县有一少年英才,十四岁中了秀才,好像姓王,不知吴公子见过没有?”

苏阳随口探问,询问着【婴宁】篇的男主角情况。

“哈哈哈哈……”

吴坤听了哈哈大笑,说道:“苏掌柜说的这少年英才,是我姑家表弟,叫做王子服,平常我姑姑家教甚严,他也很少出门,每天都在家中苦读诗书,否则定然给先生引荐一下。”

哦……

苏阳看着吴坤……原来你就是王子服的神媒人,也是王子服和婴宁的表哥。

婴宁篇中,在上元节王子服碰到了婴宁,从此之后茶饭不思,便是这表哥前去探望,试探出了王子服的心意,而后找了一段时间找不到,为了宽王子服的心,便谎称是姨家表妹,住在南山,距离这莒县三十里地,而王子服往南山走了三十里地,果然就遇到了婴宁,一询问,果然又是他姨家表妹……

“表哥……呸!”

苏阳脑中正过剧情,一时口误,又问道:“你表弟可曾婚配?”

“唉……”

吴坤一听这个,脸上一愁,叹气说道:“我表弟和萧家的女儿早就定了婚约,现在已经临近婚期,这萧家女儿突然卧病在床,莒县这边的大夫多去看了,都没办法,只说此女恐怕不寿。”

苏阳默默点头,婴宁开篇,这王子服已经死了未婚妻,是以年龄虽大,未曾娶亲。

“什么不寿,这是没有碰到我们沂水的苏大夫!”

杨家账房先生此时喝了不少,伸手拍着苏阳肩膀,对吴坤说道:“我们沂水县的苏大夫,那就是这个!”账房先生比着大拇指,继续说道:“我家门口有一个张姓老伯,年龄一大,走路开始一瘸一拐,在我们沂水城中找了张大夫,也找了神婆,一个个都说这腿没救了,但是到了我们苏大夫这里,轻而易举就给治好了,现在是健步如飞……还有我家门口的周老爹,孩子不满周岁,眼看就要夭折,大半夜将孩子送到同人堂,当时苏大夫没有在家,就看家的婢女扎了几针,人就好了…婢女都这么厉害,我们苏大夫还用说吗?现在的沂水城中,最厉害的大夫,就是我们的苏大夫!”

张老伯的病症,苏阳了解,只是后来这孩子的事情,苏阳真不清楚。

这番言论说的有些太过,一并来到这里的药方伙计,各位药堂的账房先生面色都有不悦,他们都是药铺出身,自然不想听到这等鼓吹别人医术了得的话。

苏阳看向着杨家账房,看他目光炙热,心中不由便浮现一词……一粉顶十黑。

这个杨家账房成功的给他拉了不少仇恨。

“如此甚好。”

吴坤伸手拉着苏阳手腕,激动说道:“苏大夫既然有如此神异,不妨稍后跟我一并前往萧家探望,若苏大夫真能治好萧家小姐,成了我表弟姻缘,那就是功德无量。”

我治好了萧家小姐,才是坏了你表弟姻缘呐。

但人有病症,苏阳不可能不治,吴坤一邀约,苏阳便应承下来。

大略了吃了几口饭,吴坤便拉着苏阳,到了门外,上了马车,一面招呼伙计去拿药箱,另一边带着苏阳,便往萧家赶去。

萧家在莒县也是一大户人家,家中有管家,有婢媪,近来因萧家小姐之时,也有不少左近名医上门,都不曾起效,吴坤是当地药商,和王子服又是表兄弟,此时带着大夫前来,萧家自是好好接待。

苏阳在外先询问婢子,只是婢子支支吾吾,不好言语,只是略略的说了几句,而后隔着布帘,苏阳为萧家小姐把脉,小声的交谈几句,借着真气了解,明白是何病症。

这种病症,应该是钱大夫擅长领域。

是这萧家小姐有了蛲虫,这有了蛲虫之后,使得她忌讳之处多有不适,而这种病症,又是她不可能宣之于口,甚至难以言语,故此这病症一再耽搁,现在已经严重了。

苏阳给她开了些清洗,灌用,食用的药物,写成单子,交代婢子记清楚,方才从这内房中走出。

“怎么样?”

萧家父亲一直等着,看到苏阳走出,连忙问道。

“依法治疗,七天必有成效。”

苏阳保证说道,萧家小姐毕竟是得病已久,不可能三两幅汤药便让她活蹦乱跳,但若依照此法调养七天,这病症也就差不多了。

合理的收了萧家的诊金,苏阳和吴坤两个人离开这里。

“萧家小姐病症如何?”

到了外面,吴坤连忙问道。

这种事涉及萧家小姐**,苏阳自然不答。

“我表弟和萧家小姐在一月之内便要成亲,应该不会耽误吧。”

吴坤又问道。

“不耽误。”

苏阳在这点能够保证。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吴坤是终于放下心来了,伸手仅仅抓住苏阳胳膊,说道:“苏掌柜你功德无量,成就了我表弟的婚事,待到我表弟成婚之时,苏大夫务必赏脸前来!”

“好,只要有空,一定前来。”

苏阳答应的倒是干脆。

到了城中,吴坤便让伙计陪着苏阳,带着苏阳在莒县城中有名的地方游览,一直等到天色将黑之时,吴坤终于是将各家要的药材全都备齐,大家依次点货,确认无误之后付清银两,将马车在客栈内停放好,当夜便在莒县休息,待到第二天天亮,方才一并上路,向着沂水而去。

第五十一章 红玉婴宁

红日初升,由东往西拉出一道长影。

苏阳驱赶马车,走在最前,透过这初升的阳光,看这道路两旁野花交映而放,香味沁入心脾,心情大畅,半靠在马车上面,观赏着周围风景,时不时的一扬缰绳,不过这马拉的货物太多,不能像昨日来时跑的飞快。

“苏大夫,苏大夫,等等……”

苏阳在前面赶着马车正走着,后面传来呼声,勒马停车,回头一看,是郭家的两个小伙计要小解,一行人就都在路边停车等着,在这两人小解的时候,宋家的伙计跳到路边,三两步穿入林中,等到郭家伙计回来的时候,他怀中兜着一兜蜜桃,到了苏阳面前拿出两个,递给苏阳解渴。

“这蜜桃树应该是有主之物吧。”

苏阳看蜜桃卖相不错,明显是有人打理,不像是路边野果,说道。

“没事。”

小伙计满不在乎,说道:“过路的人口渴了,摘下几个吃,我们这是不算偷的。”

这词好熟悉……你是闰土?

苏阳用水将蜜桃洗洗,再一次驱车上路,口中吃着蜜桃,眼中赏识着周围美景,自觉这一天开始挺不错的。

“哗啦啦……”

道路两边,一人多高的草丛里面哗啦出声……这当然不是猹在咬瓜,就在这呼啦啦响动的时候,从这两边接连出来数块大石,直接拦住去路,而后从这路边跳出来了十三个人,各个手中都带着家伙,当先的人身宽体壮,胡须就像是一根根钢针倒刺,分外突出,手中吃着一把三尺长的钢刀,明晃晃,耀人眼。

“呔!哪里走!你们把马车全都给我留下!”

当先拿刀之人站在滚落下的石头上,手中持刀,遥遥对准苏阳。

这突然跳出来的劫匪,让赶车的诸人连忙勒马,一时间这车队乱成一团,最后横七竖八,勉强停下,赶车的诸位神情慌乱,看着眼前劫匪。

“我们是行医的,马车里面的药材,给你们,你们也用不上啊。”

苏阳坐在马车上面,纹丝不动,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劫匪,问道:“将这些药带回去,哪个大夫给你们销赃啊?”

听到这大夫销赃,络腮胡子的匪头面色一变,书中提刀,骂骂咧咧的走上前来,劈面一刀,对着苏阳便要斩下。

他们这种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坐在马车上的苏阳不慌不忙,抬脚一踢,正中手腕,将这手中长刀踢飞,伸手一按车辕,苏阳跃身而起,将这飞在半空中的长刀握在手中,顺势一旋,这长刀携带风雷之势,一刀便将这劫匪的头劈成两半,血花向着两边溅射。

这踢刀夺刀,转手杀人,兔起鹘落,转眼之间,正前方立着的十二劫匪连阻拦的功夫都没有,又看苏阳持刀向着他们而来,一群人彼此对视一眼,拿着手中武器并肩对着苏阳打来。

跃身下车,苏阳抢步上前,运用真力,抬脚对着石头一踢,这地上一有百斤重的石头应声而飞,正撞打头一人,那个人年龄还小,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却最凶悍,手中拿着长刀,正欲劈砍苏阳,却被这石头一撞,肺腑尽碎,人随着石头劲头而飞,摔在地上,再也不起。

转震位,退艮位,踏乾位。

苏阳手持长刀,左支右挪,身体在人群中轻飘飘的几转,将这一群匪徒手中刀棒全然让过,反手一刀,似的五个人背脊受创,身体一绷,趴在地上不住呻吟。

原本有一十三个抢匪,只是和苏阳这照面之后,两个最凶狠的已经毙命,五个人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剩下的六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不敢再和苏阳动手,扭身就跑。

苏阳持刀,正欲前追,忽见道路旁的草丛又有异动,一貌美女子手持轻纱,身影飘飘,分花拂柳般的上前,这六个劫匪正欲逃窜,只见这女子手中轻纱一转,如风吹柳絮,在这六个劫匪身上扫过,这六人却身体直接倒飞,摔倒在苏阳跟前,一时间也难以站起。

“红玉姑娘。”

苏阳见到此女,将刀扔在地上。

眼前这貌美女子,正是当初在广平县的时候遇到的狐妖红玉,临别之时,苏阳来了山东,而红玉去了陕西,不想在这又见面了。

“苏公子。”

红玉看到苏阳,含笑应道:“一别两月,别来无恙。”

“还好。”

苏阳笑道:“红玉姑娘是来这里探亲?”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红玉说过她的表妹就在山东。

“不错。”

红玉笑道:“我在陕西无事,过来探望一下表妹。”

两个人彼此谈了几句,红玉伸手指着地上的诸人,说道:“这些人昨天来此,在这里鬼鬼祟祟,我看他们不似良善,又听他们诡言要抢药商,便在一旁候着,意欲帮衬一下,不想碰到公子……公子该押这些人到衙门,他们背后定有指使。”

“自然如此。”

苏阳心中明白,这些人多半就是张大夫的人,既然这些人栽到了他的手中,必然要顺藤摸瓜,将这些人的底细背后给弄得清清楚楚,安排的明明白白。

“呵呵呵呵哈哈哈……”

草丛后面隐隐有女子笑声,清澈悦耳,如若风铃,在苏阳和红玉说话的间隙突然飘出,一时让在场的人为之一静,便是躺在地上呻吟的土匪,此时也突然止住声音,侧耳听着女子笑声。

“是我家那表妹。”

红玉听到这笑声,摇头说道:“她整日嬉笑,不知愁闷,怕是又看到什么好笑的,才会如此……婴宁,婴宁……”

你表妹是婴宁?

苏阳脑中如同闪片,联系前后,聊斋篇目,婴宁的父亲姓秦,有一个妻子,便是王子服和吴坤的姨母,等到姨母过世之后,婴宁的父亲又被狐狸迷住,这狐狸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便是婴宁,而后婴宁的父亲去世,家中贴符,驱赶了婴宁的母亲,婴宁的母亲将婴宁委托给了过世的秦家妻子……

这已经过世的女子,是婴宁的鬼母,也是王子服吴坤的姨妈。

而婴宁的亲母,便是那个被夺丹的狐狸,也是红玉的小姨,故此红玉也是婴宁表姐,是亲表姐。

“表姐……呸!”

苏阳捋顺其中关系,一时失言,笑道:“真没想到你的亲戚居然在这里……”

和红玉相识是在广平,一见面红玉便说,若是能帮助她查询夺丹之法,便将表妹许配给苏阳,而在广平,苏阳觉得最有名的狐狸精,便是辛十四娘,苏阳爱惜自己性命,果断拒绝……没想到绕了一圈,红玉的表妹居然是婴宁。

道路两旁草木葱葱,透过这两旁的草木,苏阳通过其中间隙,看到了一女子身影,鹅黄轻纱,身体曼妙,面部恰好被草木遮挡,仅仅看到黑发搭在背心。

“嘿嘿哈哈……”

婴宁听到红玉在叫,笑了几声,方才收住,说道:“我看这些人横七竖八的躺着,倒是有趣……哈哈……”

声音娇细,悦耳动听。

“唉……”

红玉听了这声音,脸上也带着轻笑,对苏阳说道:“我这表妹并非痴傻的人,只是缺乏教导,不知忧愁。”

“我觉得挺好。”

苏阳说道:“鸟语虫声,自有传心奥妙,花荣草色,也是见道之文,婴宁天心清澈,胸次玲珑,触物会心,冥然天造,这有什么不好,这天地间的意趣,比起人情往来可妙的多了,何况这笑养喜神,也是召福之本……挺好,挺好。”

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差嘛。

苏阳垫脚眺望,婴宁突然扒开了身前草木,两个人一时对视。

这时候,苏阳终于是看到了婴宁芳华绝代的面容,在那面孔上带着轻笑,一时间当真让苏阳感觉天地失色。

段誉看到王语嫣的时候,曾经引用名花倾国两相欢的诗句,而后又感叹李白未曾碰到王语嫣,言称花朵虽美,但无娇嗔,无软语,无喜笑,无忧思……看小说的时候,苏阳感觉段誉是个忠实舔狗,但现在看到婴宁,终是了解他的形容。

真有一种人,能美的让百花失色。

苏阳笑出声来,感觉自己之前心心念念,想要领略婴宁音容的心愿已经满足,但又感觉有些遗憾……红玉,早知道你表妹这么靓,打死郑虎之前怎么也审讯一下……现在晚了,老子已经许人了……

“姐姐,我们走吧。”

婴宁对红玉说道。

“公子,我们告辞了。”

红玉说道。

“好。”

苏阳一拱手,说道:“我就在沂水城中开一药铺,唤做同人堂,红玉姑娘若是有暇,可以前来做客。”

“一定一定。”

红玉说道,临转身之前,突然传音说道:“公子,前不久我隐约察觉小姨妖气,就在沂水莒县附近,烦劳公子留意一二,这人若是动了小姨金丹,周身必然法力涌动,成一狐形,公子若探知此讯,便来这秦家坳中,旧坟堆处……”

红玉交代之后,方才和婴宁两人一并离去,隐隐约约,这风中飘来婴宁声音:“那个人说话挺有趣的……哈哈……”

苏阳含笑扭头,骤然想到了王梅死的那一夜,从阴曹地府出来的清道使便是周身狐形……

第五十二章 报应有时

劫道的匪徒一共有十三个,苏阳一刀劈死一个,踢石头砸死一个,剩下的十一个人中,有五个人被苏阳从背后劈了一刀,伤口极大,难以动弹,剩下的六个人则是被红玉封穴,也无反抗能力。

车队都是进货的,在这车上自然是少不了绳子,待到红玉和婴宁走后,苏阳便指挥大家,拿出绳子,将这些人的双手双脚捆在一起。

“砰!”

郭家的伙计在捆绑之时,抬脚踹在了劫匪的头上,这一脚踹出之后,车队中的其他伙计连同账房先生一起,对着这些拦路劫匪便是围殴,往常在这里进货,被他们勒索,甚至死了要好的兄弟朋友,此时将这些人绑着,他们恨不得要了这些土匪的命。

“大家别把人都打死,我们还是要口供的。”

苏阳看到大伙这么暴躁,丝毫不加阻拦,只是在一边口头劝了两句,这些土匪抢劫的时候,拔刀就想要人命,现在落在人手,都是自作自受,没什么说的。

“我招,我招了……”

其中有一人年龄有三十来岁,被打的经受不过,张口叫着要招供,被几个伙计拖到了苏阳面前,杨家账房先生拿过纸笔,在一边记录口供。

“你叫什么名字?”

“金威风。”

“名字倒是挺威风的。”

苏阳看着此人,年过三旬,脸有老相,而此时也被打的鼻青脸肿,说话透风,此时说要招供,当即就把自己的名字,籍贯,以及出来当劫匪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这金威风一行人都是东安那边的无赖,平日在那边游手好闲,直到某天【老宁】和张大夫搭上了线,他们才开始做一些土匪勾当,守在这条线,主要就是为了抢劫药商,时常也会抢劫一些过往豪客,每一次官府出兵剿匪,【老宁】也都有讯息,故此官府一直也抓不到他们。

“老宁是谁?”

苏阳问道。

“老宁就是那个……”

金威风伸手指着被苏阳劈开脑袋的人。

事情已经问的明白,剩下的人也都依次开始招供,将自己的事情说得清楚,杨家账房先生用纸全部记下,招供之后,旁边的伙计们又将他们拉下去,殴打一顿,身上挨刀的几乎被打死,身上没挨刀的此时也和挨刀差不多了。

药铺进货,自然是有绳子,一家凑一些绳子,便将这些人绑成一串,伸手牵着,马车走的稍慢一点,让他们跑的稍快一点,向着沂水县城而去。

待到苏阳等人回到沂水县的时候,天色已黑。

进入县城里面,现在城中忙活计的已经开始收拾回家,待到在路边看到了这些当地药商进城,背后拖着一串人,自然是引发了围观群众的热情,连忙询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药房伙计毫不客气的便说出了这些人是沂水莒县的拦路抢匪,现在被制住,正要送到县令那里问罪。

在车队回来之前,便有脚程快的伙计先回来通知,故此这宋,郭,王,杨,钱姓五家都知此事,早早的就堵住了张大夫的药堂,将张大夫家中的人都给控制,待到苏阳等人回来之后,便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状纸,一并走向衙门。

“张大夫呢?”

苏阳扫视周围,不见张大夫踪影。

“今天这张大夫刚好在外出诊,好像是得到了风声,躲了起来,不过县令大人已经下令差役追捕,绝不让他逃掉。”

宋大夫在苏阳身边,小声说道。

“……”

苏阳对差役并不放心,各种电视剧里面都演了,差役抓人就是个瞎子,只要躲个墙角,就能够和差役擦身而过。

“先告状吧。”

苏阳说道:“你们五家被张大夫荼毒甚深,这一次告状,你们五家可要顶起来,我去联络一些被张大夫坑害的百姓,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新仇旧债,一同清算。”

苏阳惦念着朱家父子,这一次必然能够将张大夫给告倒,而张大夫搜刮的财富也自然应该赔偿出来,朱家父子若能够得到一些赔偿,必然能够改善父子两人的生活,也能够给金家小子娶个媳妇。

宋掌柜听苏阳的话,深以为然,跟着差役一并前往衙门,而苏阳则离开了队伍,先去找朱家父子,让他们父子联系在张大夫这里的受害者,大家一同清算。

沂水城外。

张大夫此时慌慌张张,背着一个破旧行囊,里面装的多是金银,今日他正在外面行医的时候,便听到了风声,匆忙收拾了一点金钱,便往着城外跑去。

像是联系人作为劫匪,这种事情若被拆穿便是死路一条,就算是青州太守牌匾也无法救他,但张大夫财迷心窍,又铁心想要将沂水城中的大夫都给压住,如此才会出此毒策,现在机密已经被拆穿,张大夫便打算去早就计划好的落脚处。

他身体有隐疾,家中虽有娇妻美妾,膝下却并无子嗣,并且夫妻不协,对于家中人情感极淡,现在说走就走,干脆利落。

“茶摊?”

正在走着的张大夫看到前面有明灯一盏,茶摊一个,摆在柳树下面,在那茶摊上面坐着有二十来人,而打理茶摊的人,正是平时在沂水城边卖茶水的柳老头。

连续跑了半天的路,张大夫又累又渴,看到有个茶摊,又是柳老头在卖,也就凑上前去,坐在桌子上面,招呼着柳老头给他送上一碗茶水。

“来了。”

柳老头端上来了一碗茶水,放在了张大夫的面前,即刻认出了张大夫,惊道:“这不是我们的神医张大夫吗?跑到这里,是要出诊?”

“对,对,来出诊。”

张大夫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看着柳老头说道:“倒是你这个老头,怎么将摊摆到这里了?”

平常这柳老头都是在沂水城边摆摊的。

“这边也是四通八达的路口,来来往往的人多,在这边的生意比起城门口都好。”

柳老头呵呵笑道,直接便坐在了桌前,看着张大夫,说道:“张大夫,您来到我们这边正好,我们这的客人刚好有病,您可以帮忙看看,这些客人可都是有钱的主……”

有钱的人?

张大夫放眼望去,看着茶摊上各位喝茶的人,见确实是衣着光鲜,而行医多年,他也有眼色,看出这些人确实带病,立刻就动了心思,说道:“如此,我便看看。”

坐在张大夫身前的人伸出手腕,张大夫也就伸出手来,按在脉上,细细的感知一会儿,便清楚是他拿手的病症,给这个人开了丸药,让他吃丸药调理,那个人从手中掏出两锭金子,张大夫乐的喜笑颜开,口中一咬,感觉这口感确实是金子,里面也不曾掺假,立刻就明白自己是真的碰到大主顾了。

一个人过后,另一个人立刻上前,伸出手腕,让张大夫诊治,张大夫伸手按脉,不由一阵熟悉……这个病症他也治过,当即就夸口这病症难治,抬高价格之后,方才开了药方。

如此诊治,张大夫是越治疗,越是得心应手,不多时就安排了十来个病人,而后来了一个女眷,看面貌气度,端庄贞静,张大夫看了感觉有些眼熟,伸手也按在了这女人的脉络上。

“你这就是风寒体弱,我给你开一些解风寒的药便好了。”

张大夫收手,说道。

“多谢大夫。”

女子对张大夫说道:“我家夫君给我买了人参来补身体。”

人参?

张大夫听到人参,面色一变,连忙说道:“千万不能吃人参……”

说出此句话后,张大夫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女子,他终于是想起来了为何看此女有些面熟,这个女子,正是被他用人参治死的病人,一念至此,张大夫突然扭头看向周围,只见这茶水摊上,这亮起来的一盏火放着幽幽绿光,如同鬼火,而他入眼所看到的的诸人,或者双眼圆瞪,面容痛苦,或者面黄肌瘦,浑身瘦弱,或者面色青紫,还有几个面容更是扭曲,口中涎水垂下……

张大夫心中发冷,这些人,全部都是被他治死的人,眸光瞥过适才他们付的诊金,此时看来,全是纸钱叠成。

“我……这……”

张大夫嘴唇颤抖,连连后退,喝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让你伏法。”

一个面容扭曲,身材扭斜的人到了张大夫背后,轻声说道,这耳边的凉气,如同是地狱的邀请。

“踏,踏……”

远处传来马蹄声响,有两个差役手持火把,骑马正在往这边而来,张大夫恍然如同梦醒,回首四看,只见此地乱草纷杂,烟尘漠漠,不见丝毫茶摊影子,倒是这地上扔着一堆纸钱,正是他适才行医赚过来的。

“张大夫,你可跑不了了!”

一个差役从马上跃下,直接便将张大夫给按在地上。

“跑不了了,当然是跑不了了。”

张大夫趴在地上,叹道:“鬼神有灵,报应不爽,现在我也知道自己无法幸免了,愿跟你们回到县堂,坦承认罪。”

第五十三章 玄真道观

沂水县堂。

天色大亮之时,县令升堂,差役左右排列,在这堂下跪着黑压压一片的苦主,其中宋大夫,钱大夫,王大夫,郭大夫,杨大夫这些沂水城中有名大夫皆在其中,除却这些大夫之外,更有朱家父子,王家婆子,赵家妹妹等等一大群人。

张大夫单独跪在一侧,瞥眼看着那方,只见那边人中,一个个眼眸中对他都是憎恶。

“张平!你勾结无赖,聚众成匪,欺压良善,害人性命……”

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道:“这些罪行,你认是不认?”

“招认!招认!招认!”

差役手中水火棍咚咚撞地,齐声威吓。

“这黄金白银,全是瓦砾,锦衣玉食,不过是败絮粪土,美姬艳婢,更是那勾魂夜叉,我这操劳半生,最后得到的,是地狱的收容……”

张大夫跪在地上,明白现在是报应来时,也明白了他必然将死,故此说话了无生趣,也不抱丝毫侥幸,道:“大人要问便问吧,小人知道的,全都说给大人,只盼早死偿债。”

张大夫如此态度,倒是让县令都没想到,当下县令便发问,这勾结无赖,在莒县沂水拦路抢劫,杀人之事。

“是我做的。”

张大夫低头认罪,说道:“我让宁二带人在那里拦路打劫,想要断了沂水到莒县的药材运输,以此将这药材生意全部握在手中,每一次抢到药材,都由我给他们付钱,他们自己抢到的东西则归我。”

县令摸着下巴,说道:“无怪乎我们搜山,不见那里有贼窝……”

“是县丞给我通了音讯,我再找人通知宁二,每一次差役出门,我们都提前知道了,所以没有抓到过人。”

张大夫说道:“在城中因为我医治不善,导致,出的人命,也都是县丞帮忙遮掩,小人的医术确实不行,看病时常找不到病因,拿着医书拘方抓药,因此也害了不少人……我这招牌下面,真是冤魂滚滚。”

想到在茶摊中遇到的场景,张大夫难以忘却,现在招认的坦坦荡荡。

听到这边张大夫招供,那边原告的人个个恨不得撕了张大夫,而县令也让县丞来此,问询罪责,有张大夫这边招供,一切都清清楚楚。

“张平。”

审理完毕,县令看着张大夫,问道:“你曾经撞了巧运,成为了沂水名医,本来便已不缺钱,只该好好学习医术,配得上你的名声,如何就做出这么多的糊涂事呢?”

张大夫虽是拘方抓药,但有些药当真灵验,县令的老母亲便是被张大夫给治好,此时一切招认,县令不由多问一句。

“是我……需要钱。”

张大夫沉默半晌,说道:“要钱……看病……”

张大夫在他贫贱之时,认识了东安镇二龙山玄真观的刘道士,刘道士提点他将来做大夫,而后果然碰到巧运,如此发家,刘道士在他发家之后,便又找到了他,声称他能耐有限,这辈子并无子嗣,若是能够给他黄金千两,则将房中秘法送给他,能治他无子症状,故此这张大夫大肆敛财,多半都送到了玄真观中,便是之前张大夫逃窜,也是想要往玄真观中逃去。

玄真观?

苏阳在人群中听审,感觉这观的名字撞了他的师门。

苏阳的便宜师傅李安灵说,他们的门派叫做玄真教。

当即县令开始判案,囚了县丞,给张大夫判了斩,将张大夫全部家产抄出,对于被张大夫医治死的人予以赔偿,对于各大药铺进行赔偿,如此赔偿下来,苏阳被危害的最小,得利也最小,倒是剿灭了山贼,得到了不少赏钱。

张大夫这个沂水神医,在这一夜之间身败名裂,现在收容在监狱之中,只等上面批文,便能够在秋后将他斩首。

在沂水莒县这路上劫道的土匪,其中涉及人命,全部判了斩刑。

这案子剖判下来之后,围观的百姓鼓掌叫好,这医术不精,害人性命已经够人愤恨,何况这一干劫匪在沂水,莒县路途作案,可祸害了不少人,现在听到全部都被问斩,对百姓们来说是大快人心。

“苏大夫,宋大夫,王大夫,杨大夫,郭大夫,钱大夫。”

张大夫被差役押走,到了门口之时叫道:“之前我因为自己学艺不精,故此对你们这些技艺精湛者多有痛恨,暗下黑手,眼下事发,是我自寻死路,只是我收藏的诸多药典,全都是能活命治病的良方,我将这药典全部送给你们,希望你们治病之时,能够问好病症,对症下药……也千万不能全按着方子来……”

将医书赠出之后,张大夫被差役押走,神色坦然,接受自己今后的命运。

“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到张大夫说这些话,在场众人不由一叹。

县令已经将这案情剖析明白,苏阳看看天,此时已经临近正午,在出来之时已经给孙离交代过,故此时不回店铺,和宋,王,杨,郭,钱诸位大夫一并去了酒楼。

“苏掌柜你上座,快上座,上座。”

宋大夫请苏阳上座,待到苏阳上座之后,端酒致谢,说道:“全仗苏掌柜,方能够为我们沂水除此祸害。”

苏阳接过,喝了几口,和在场的各位大夫寒暄几句,说是今后大家一并努力,互通有无,张大夫送出来的医典,大家共同研究,共同进步,此话说出,在场诸人自无不应。

“其实我早就想要和诸位坐下畅谈。”

苏阳又说道:“我在这沂水城中日子虽短,却也看过不少病号,这些人发病之处,多在肠胃,而究其原因,恐怕是食物不净,饮水不洁,我们做大夫,固然要加强自身本事,却也要教会病人如何防治,故此就想到了要写一些标语,贴在我们各大药堂,提醒百姓,让百姓们注意起来,我们既要治病,也要预防,归根到底,都是为了百姓健康。”

这想法说出来,便让在场各位大夫一致称赞,整个县城人口太多,他们只能顾忌一小部分人,而普及了这些知识,则能有效的减少普通百姓的发病率,可谓是恩泽一方。

“苏大夫此举功德无量。”

钱大夫感叹说道。

“只是在有时候感觉人力时穷,还是要依靠群众……”

此言一出,苏阳感觉不太对劲,连忙扭转话题,问道:“这东安的玄真观,刘道士真有看命算命的本事?”

这个人在张大夫未发迹之前,便点破张大夫的命,让张大夫走在行医之路,碰上治疗太守的巧运,成为这沂水的当地名医,而在张大夫成名之后,则又以治疗张大夫为由头,找张大夫索要千两黄金,这个道人在张大夫这一案中,扮演重要角色。

拦路抢劫的人是东安的,刘道士也是东安的,苏阳怀疑这刘道士也参与其中。

“刘道长,那是一奇人。”

宋大夫了解此事,说道:“此人向来都有神异,通神御鬼,行走如飞,玄真观中也时时放祥光,极为灵异。”

“刘道长至今也没有老态,必然是身怀仙术。”

钱大夫跟着说道。

“肯定是有仙术。”

杨大夫说道:“这张平不过是跟着刘道长学了几手,就能够在沂水扬名,张大夫的真正本事,不可估量。”

郭大夫也是感慨,说道:“刘道长没有在二龙山落脚之前,二龙山穷山僻壤,无人注意,而刘道长在这落脚,不过二十年,现在峥嵘殿宇,连成一片,香火鼎盛,绵绵不断,便是这二龙山下,便成了一个小乡镇,里面住着的都是玄真观的佃户。”

佃户,就是租别人的土地种植,这玄真观的佃户能够成一个小镇,足以知道这玄真观的财产是多么丰厚。

“苏掌柜没留意,这案子到了刘道长那里,自然就停了吗?”

杨大夫说道:“若是真让张平跑到了玄真观,怕是县令都不好下令拘拿了。”

“竟然如此厉害!”

苏阳觉得这个人八成会是道门中人,而道门中人都讲究传承,道观的名字也不能胡乱挂……莫非这个道观,会是玄真教的产业?

想到自己获得传承之时,便宜师傅李安灵说过,这玄真教一门还有两个师伯,但因为对师傅不满,改了名字,已经叛教,叛教之人,应该没脸面将原本的招牌挂出来吧。

苏阳对玄真观有了好奇心,想要到那里一探究竟。

挂玄真教的招牌,不知道这名字已经被注册了吗?

“苏掌柜若是想要去烧香,那直去便是,若是想要拜会刘道长,那就难了。”

宋大夫呵呵笑道:“刘道长闭关已久,不见外客,不过这个月的十九,正是刘道长的寿辰,前几年在玄真观前已经修了一个戏台,每逢刘道长寿辰,总是要唱三天大戏,那时候苏掌柜去,必然能够见到刘道长真容……不过是远远眺望。”

牌面真大。

苏阳打算去玄真观中走走,看看这刘道长究竟有多大本事。

第五十四章 东安米家

“但凡剧毒从口入,当即便头晕目眩者,可以取茅厕粪清一碗,一口饮下,如此可将毒吐出……”

“若遇瘴气,病人濒死,可用银针刺根眼……”

苏阳手中翻看着从张大夫那里拿来的医书,正经的基本医书和苏阳所知不差什么,两相印证,获益良多,倒是从张大夫这里拿到的偏方,是真**的偏。

先不说粪清的事,就说这瘴气,若是女人濒死,应该如何治疗?

这方子真能有效?

苏阳看的想笑。

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奇怪偏方。

粗略的翻看一眼,苏阳也没有将这些偏方往心里去,吹灭蜡烛,回到了卧房,躺在床上,白日事情繁杂,却丝毫不影响苏阳修行,像是经营医馆,治病救人,斗下张大夫,这些对苏阳来说无足轻重,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始终是修行。

凭借五龙蛰法,苏阳已经修出阴神,但只是刚刚阴神出窍,距离神游千里还有很远的距离。

推动五龙蛰法,苏阳沉沉睡去。

待到卯时,自然苏醒,洗漱之后,孙离去做早饭,苏阳则打开了前堂大门。

给韦善俊点上三炷香,苏阳自己沏了壶茶,坐在门边,看着阳光一点点的照射大地,也让苏阳心中一片亮堂。

“苏大夫。”

房东李老爷手中把玩着两个铁球,看到苏阳一人坐在门口,便走到前来,近来苏阳名声已大,这李老爷叫苏阳也不称呼小苏,而称呼大夫。

“李老爷,来,坐这边。”

苏阳给李老爷让出板凳,回身到了一碗茶水。

李老爷接过茶水,轻轻喝了一口,将它放在一边,看着苏阳感叹说道:“以前我觉得你这心态是懒散,现在倒是觉得你挺逍遥的,悠悠闲闲,这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很多,茶米油盐更是牵绊人心,怎么看你从来都不在意一样。”

“哈哈。”

苏阳笑笑,说道:“这些不用我操心。”

李老爷回过头去,透过这前堂和后院的门扉,看到孙离在后面忙碌做饭,摇摇头,称赞苏阳好命,有这么一个美丽勤恳踏实的婆娘。

“我都说了好多遍了……”

苏阳解释道:“她只是我的丫鬟,和我定约的另有其人。”

“之前你可没说过定约之事?”

李老爷问道:“和你有婚约的是什么人?”

“……是别人的丫鬟。”

苏阳忧郁说道。

要娶上这个丫鬟还真不容易,至少要当上城隍,而城隍属于阴司,和阳间县令一般,要想成为城隍,便需要自己来考,但现在苏阳连考城隍要考的是什么方面都不清楚。

不画个重点,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学习啊。

想到春燕,苏阳又想到了锦瑟,因为这五龙蛰法一事,需要赔偿她一个玉册云书,这东西说是就在沂水,被某个人收藏,可是近来苏阳也打听过,根本没有一点线索。

眯着眼看着李老爷,苏阳觉得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本来心情很爽快,他这一来就让苏阳郁闷了。

“李老爷,你最近有没有食物中毒?”

苏阳看着房东,笑着说道:“我从张大夫那里知道一个很偏的偏方……”

根本不用听偏方如何,看到苏阳脸上的笑容,李老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告辞走了。

“唉……”

苏阳躺在椅子上面,心中默叹:这城隍好久没有现身了,他还欠着自己一个大礼呢。

碰到城隍,苏阳才能知道这考城隍的范围,画上重点之后,也能够让苏阳提早学习,服用了玉液,苏阳自觉在科考方面没有任何难度。

“苏大夫。”

金匠朱鳞在街道上巴巴的叫了一声,苏阳从椅子上面起身,看到看到了金匠朱鳞,手中拿着一个帖子,走到了近前。

“多亏了苏神医斗败了张平,让我妻子冤仇得报,这从张家赔出的银两,也给我儿说合了一门亲事,是城东李老实的女儿,定在下个月的十二,请神医务必到场,喝这一杯喜酒。”

朱鳞将帖子递上来。

随礼花钱啊。

苏阳收过了帖子,邀他进来,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们呢,之前给你说过,我要打造珠钗,现在图纸已经画好了,我这便给你拿去。”

进入书房,苏阳拿出来了三张纸,在这纸上所画,是一个钗子,头箍,还有一个项链,取的都是现代所见,苏阳自觉不错的样式。

“神医真是有心,居然将这钗饰画的这般细致。”

朱鳞拿着图纸,说道:“有此图纸,我定然能够将钗饰给打造出来。”

他可是一个多年的金匠,按图打造,不成问题。

“如此就好。”

苏阳笑道:“实不相瞒,我和妻子相识贫贱,给妻子的信物也不过是一对小耳坠,现在手头富裕,也想给她多增添两件配饰。”

这钗饰自然是给春燕打造的,当时看锦瑟珠光宝翠,苏阳便想给春燕也打造点配饰,撑撑她的面子。

“哦。”

朱鳞向着后院眺望一眼,以为这夫人是孙离,笑道:“神医和夫人伉俪情深,让人艳羡啊。”

“不是这个。”

苏阳撇清一下和孙离的关系,懒得详细辩解,让朱鳞往前凑凑,小声说道:“其实我还答应要送她一对玉手镯,只是时至今日,都不曾见到合适的好玉,你知道有巴掌大小的玉吗?非常美丽的那种。”

锦瑟当初要苏阳寻找玉册云书,说是这玉册便是巴掌大小的宝玉,苏阳此时言做手镯,正好探听此事。

“这巴掌大小的玉……”

朱鳞脸上面有难色,支吾不言。

你还真知道?!

说出此话,苏阳本就是随口探听,近来如此问了不少病人,没想到在朱鳞这里抓到了线索!

“莫非,你家有这般家传之物?”

苏阳试探问道。

“神医说笑了,家中若有此家传之物,也不至现在做金匠为生。”

朱鳞说道:“前不久我打造了一点金子,做了一个金框,将玉包裹着,是为金包玉,这被包裹的玉便有巴掌大小……不过那玉石清澈透底,瑰丽多姿,实在太过美丽,卖家也是不差钱的,故此不可能卖出,若真要卖,恐怕也要拿出连城的财富来。”

巴掌大小的美丽玉石,清澈透底,瑰丽多姿。

苏阳暗暗思索,这是一个调查方向。

若是没有记错,在城外茶摊上,这老头说是要到东安米家做一个金包玉,会不会就在米家呢?

东安米家……

苏阳想起了聊斋中的一篇故事,那故事就发生在东安,故事中的反派便是米家,而这个故事牵连甚大,从城隍到郡司,一直到了阎王,最终二郎神下界,方才将其中恩怨剖判分明,拨乱反正,判了阎王火烧水洗,判了城隍郡司沦为畜生,所有牵连的阴卒全部被剁去四肢,煮其筋骨。

聊斋,席方平。

那么这一个阳间地主,死后是如何能够贿赂城隍,贿赂郡司,贿赂阎王呢?是什么样的一个宝贝?是不是就是这玉册云书。

一下子,苏阳便觉得云雾拨开,找到方向。

“唉……”

苏阳叹口气,摇摇头,说道:“这般美丽的玉石,可惜我无缘得见,若是我财富足够,能够将这一块玉石买下,定然要为我妻子打造一对最漂亮的镯子。”

“呵呵,呵呵。”

朱鳞干笑两声,说道:“是主家要我务必保密,否则必然给神医说明引荐,让神医能够去看看这瑰丽玉石。”

“这主家,可是你们前不久去的东安米家。”

苏阳直接问出来,眼睛盯着朱鳞看。

这东安米家四个字说出之后,朱鳞脸色就有变化,几番变化,最后干巴巴的在那赔笑。

“唉……是我没有缘分啊。”

苏阳叹息说道:“其实便是我知道又怎么样,我只是沂水这边的小大夫,根本就买不起那样的玉石,但是粗略的买一个玉石,又感觉对不起我妻子的深情……”

“苏大夫,您不能这么想。”

朱鳞连忙劝道:“这人和人不能互相攀比,只要尽您全力就是,那一块玉石,清澈透底,上面更有烟云变化,根本就是一个无价之宝……”

烟云变化。

苏阳觉得这东西越发像是玉册云书,当初锦瑟说这云书是由云气所写,变化莫测。

朱鳞开解了苏阳几句,看苏阳不再钻牛角尖,便说孩子婚事刚定,正要逐一通知亲友,事务繁杂,离开此地。

东安米家。

苏阳琢磨着东安镇,原本苏阳有前往东安镇的意向,是想要去探视在东安镇二龙山的玄真观,看这道观究竟是不是玄真教中产业,看刘道长究竟有多大本事,而现在琢磨东安米家,苏阳觉得自己必须要尽快前往那里一趟。

若真是玉册云书,拿着参悟参悟,顺带和锦瑟了断债务。

“掌柜的,吃饭了。”

孙离在院中叫道。

“来了。”

苏阳心情舒畅,回身到了院中,孙离已经做好了米粥,小菜,蒸饼,摆在桌上。

“不错嘛。”

苏阳端起碗来,喝了两口粥,说道:“吃过饭,我要前往东安一趟,你可要在家看好门户,银子都在抽屉里面,随你支用,在家闲着没事,给自己多做几身衣裳……”

苏阳要往东安的心有些迫切。

第五十五章 错失仙缘?

东安镇,二龙山。

苏阳手中拿着香烛,和这边的香客一起,向着山中走去,在山脚处便能看到在半山腰上,有一巨大山门庙宇,而自山脚往上,要到山腰玄真观,至少要有上前台阶。

羊家是东安的大户人家,苏阳作为一个大夫,想要进入其中,至少要先投拜帖,待到羊家人允许,方能入内见人,否则便是羊家有人生病,请到苏阳,如此才能进去,而不经过这两点,只有待到夜间天黑之后,阴魂出窍,以阴神出入无形,进入羊家,在里面好好转悠,寻找玉石。

现在日照当空,苏阳阴神出窍,必遭真火焚烧,大伤元神,故此苏阳先来到了玄真观。

“二十年前,这山中乱石一片,刘道长在山中结庐而居,不少村民知道刘道长灵异,后来这里起了道观,这地上的石阶,是玄真观的道士们在山中搬运,凿击,全用一色青石,一下一下堆在这里的,能保千年不坏。”

在香客里面,有一男子三十来岁,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白衫折扇,长身玉立,简直就是一浊世佳公子,他手持折扇,另一只手持香,一边走着,一边给身边同往山上的公子介绍。

“王兄真会说话,这山石堆砌,自然是千年不朽。”

在后面的人手摇折扇,他面貌虽不如这白衣公子,但气度比起这白衣公子要更盛几分,手中仅有一折扇,拾步而上。

“不然。”

白衣公子说道:“这山石若仅在表面,大雨来袭,山泥一冲,登时就垮,若是在土中挖出根基,在山中紧要处修葺堆砌,如此才能保千年不朽。”

白衣公子信手指了几个地方,苏阳随之看去,见山中不少地方都修有石坝沟渠,以防泥沙,而看一些露在外面的石阶,看这山中台阶也扎了数层根基,可见这玄真观的修建,可是花了大钱的。

“陈兄,请。”

白衣公子做出请的姿势,让青衣公子走在前面。

陈兄……

苏阳就在不远,耳聪目明,这两个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况且那个青衣人言行举止,那一种自信从容,若非是身居高位,实难培养出来。

这可是皇家风度。

苏阳是受过训练的人,从这陈公子的举动中,就感受到了那种皇家该有的一言一行。

是谁?

苏阳心中隐约猜测,这沂水不曾听到有官兵来此,而此时却又看到了【陈公子】,莫非是他们专程暗中来此,为的是不打草惊蛇,现在来到玄真观,来找刘道长这个地头蛇,怕是要用来对付太子。

觉察这两个人身份有异,苏阳在人群中不动声色,五龙蛰法遮掩了气息,整个就一普通人,一步步的拾阶而上,走了一段路程,前胸后背都是汗渍,站在台阶上面直喘气。

“后生,你这身体可不行啊。”

一头发花白的老头从苏阳身边走过,对苏阳说道,看他年龄,约有六十,只是脚下健步如飞,脸上红光满面,不见一点汗渍。

“呼……呼……”

苏阳喘着气,给这老伯错了位置,手中捏着香,仍旧不远不近的跟在白衣公子和陈公子的背后,以确保两个人说话他刚好能够听到。

“后生啊,这色是刮骨钢刀,你年纪轻轻,在这方面可要节制啊。”

须发皆白的老头和苏阳并肩而行,笑着说道。

他看苏阳走路轻飘飘的,不过上了这些点台阶,就在这里气喘吁吁,知道苏阳是亏了身体。

“唠唠叨叨,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苏阳不耐烦的叫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别絮絮叨叨,烦死了!”

苏阳现在算是精通医术,要扮演成什么样子,在身体上是看不出半点破绽,此时就算是对这白发老头吼骂,声音中也有一些中气不足。

这声音一大,立即就把周围人的目光给吸引过来,便是走在前面的白衣公子,陈公子两个人也扭过身来,看到苏阳不耐烦的往前走,白发老头不恼不怒,仍旧乐呵呵的和苏阳并列走着。

白衣公子和陈公子对白发老头打了眼色,相视一笑,扭过身去,继续往玄真观内走去。

这三个人认识。

苏阳瞥到三个人互相打了眼色,心中明白,恐怕这个白发老头会是一个暗中守卫这两个人的高手。

“你这小子,我可是好心的提点你,你怎么能发怒呢?”

白发老头小声对苏阳说道:“我这一大把年纪了……”

“年纪大了我就要听你的?”

苏阳冷笑说道:“乌龟王八的年龄更大,你怎么不去听听他们的话?”

“嘿,你……”

白发老头看着苏阳这倔强模样,心中一动,笑道:“是我们两个人有缘,我才提点你的,你的身体确实亏空,若是想要将身体补回来,像我这般的身强体壮,健步如飞,进了山门,你就往后院去,到了后院有两个道士守住的门口,你只要跪在地上,一直磕头,磕一个头,就叫一声【是我错了】,磕到晕倒在地为止,那么今后我管保你身强体壮,艳福无尽。”

说完,这白发老头身影若飞,在人群中穿梭飞快,一个转眼便进入到了山门中。

这是……拜师剧情?

苏阳站在原地愣神,进入山门,到了后院,直接叩拜,高喊我错了,直至拜晕,今后身体不虚,艳福无尽……

但你配吗?

抬起脚来,苏阳继续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去,陈公子已经进入到了山门中了,算是苏阳将人跟丢了,而在走上山时,苏阳怕那个白发老头暗中监视,在道路旁休息了好几次,方才手中捏着香,进入到了玄真观中。

玄真观恢弘气派,苏阳入目所见,这里面亭台楼阁,雄伟壮丽,悬梁门柱,粉金重彩,入目所见的楼台屋檐,有飞龙天马,脚下所走的地面,全然是白石铺成。

玄真观中,正前方的这三个宫殿,依次供奉着天,地,水,三官大帝,在历史中,这三官大帝出现的比起三清还要早,但道家出现之后,便将太上老君供奉为至高神,是开天创世救赎教化的太上道祖,三官殿之后是三清殿,三清殿之后便是玄真观后院。

苏阳手中持香,依次给三官大帝烧过,便来到了一太极池前。

这阴阳鱼的太极池一者濯濯往上涌水,另一边则呼呼往下流水,经过精巧的堆砌,成为了这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太极池。

“这太极池是刘道长一手堆建。”

“听说刘道长堆建这个太极池,耗费了不少时间,但这太极池堆建成了之后,这水便能够年常日久,亘古恒流。”

苏阳听着旁边香客介绍,围绕着太极池转了好几圈,也感叹这太极池做工巧妙,而后才走到三清殿中。

三清殿里面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这三者均是太上老君的化身,象征着道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负阴抱阳,以成天地,仙佛圣贤,均道所出。

持香烧上,苏阳拜了几拜,而后继续往里面走去。

白墙青瓦,一个拱门,在这拱门前面站立两个道士,身穿道袍,一丝不苟的站在门前,一个手中拿着拂尘,另一个怀中抱着宝剑。

透过这个拱门,苏阳看到里面绿植幽幽,假山奇异,更有水塘拱桥,造诣精美,这玄真观的后院,就像是一个大花园,站在这门口,苏阳便能听到这花园中有琴声传来,幽幽泣泣。

苏阳走到拱门前面,抬步便准备往里面走去。

“后面是内殿,是我等道人吃住的地方,不对香客开放。”

守门道士宝剑一横,神色冷漠,对苏阳说道。

“适才应该有个白发的老头进去吧。”

苏阳左右打量,小声问道:“他给我说,让我在这里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认错,一直到磕晕为止,你们在这里守门见到过这般情况吗?”

两个道士在门前一言不发。

“我给你们点银子,你们便让我进去,让我去看看那个老头,和他当面说话。”

苏阳从怀里面掏出几个碎银子,伸手便要往看门的道士手中塞去。说道:“我就是怕他戏弄我,在山下的时候我骂他了,这老头子若是看我笑话,我岂不是亏大了……所以我……”

“滚开!”

那拂尘的道士伸手抓着苏阳手腕,往上一扬,让苏阳往后翻去,手中的碎银子洒在地上。

“赶紧滚!”

拿剑道士也往前恐吓。

“我……你们……你们不像个道士,道士不能口出恶言。”

苏阳捡起地上银子,看着守门的这两个道士,结结巴巴的说道。

“沧浪!”

拿剑道士直接便拔剑出鞘。

苏阳扭头就跑,迅速离开了两个人视线之外。

“唉……”

须发皆白的老头出现在拱门这里,看着苏阳的背影一捋胡须,叹道:“这凡人无知,机心太重,错失了仙缘,若是他能够在这里磕头认错,直至磕晕之时,我必然也要给刘道长说说好话,让刘道长传他两手,只是这人,注定平庸。”

拿剑和拿拂尘的道士回到拱门边上,笑道:“这人居然说道士不能口出恶言。”

“呵,我们修行的,可是无拘无束的天仙大道!”

“活该他错失这等仙缘!”

两个人有说有笑,重新站在了拱门边上。

真是玄真教啊……

走出门的苏阳心中暗道,这两个道士真气孱弱,但确实是玄真教的真元……

第五十六章 状诉城隍

苏阳在玄真观中前庭渡步,穿过了前殿,看这前殿之中香客接连叩拜,香火鼎盛,哗啦啦的金钱都往功德箱中撒去,跪拜的人也都一脸虔诚,苏阳在一边看着,心中有些不太是滋味。

在现代就见过这种场面,也劝过身边的亲朋好友,而在这神鬼世界,这等场面比起现代更盛,苏阳见此也不好评判,毕竟寺庙之中真有灵验先例。

迈起步子,苏阳准备离开玄真观,走到山上,居高临下,仔细的看看这玄真观的阵势,看看这玄真观的后院究竟是何模样。

“这位居士……”

门口的知客道士伸手拦住了苏阳。

“道长。”

苏阳茫然抬眼,看着道士。

玄真观中有知客道士,迎接香客出入,也给香客解说这玄真观内需要上香的地方,以及给一些游玩的香客介绍风景,此时拦着苏阳的道士年约四旬,身材矮胖,皮肤黝黑,身穿道褂,头戴混元巾,拦住苏阳之后,略一作揖,一下子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居士,有礼了。”

矮胖道士对苏阳拱手,问道:“居士来到这里,要求什么?”

“我要……”

苏阳本张口就要叫出求媳妇,而后想到自己扮演的是体虚之人,说道:“我想要求一个孩子。”

“求子。”

矮胖道士笑的别有深意,说道:“求子的话,应该让夫人来此啊,居士应该查听过吧,我们玄真观中,求子可是非常灵验的。”

这一点倒是不假,苏阳来到山上这一路,听到了不少在玄真观中求子显灵的事情,许多人婚后无子,均是在玄真观中求过,只要有求,必然有应。

“我妻子不便来此。”

苏阳说道。

“哦……”

矮胖道士点点头,上下打量苏阳,脸上又笑,说道:“那么居士平常可是觉得腰酸腿疼,常出虚汗?”

苏阳脸色一变,看着矮胖道士犹豫几下,说道:“这是我忌讳之事,道长如何得知。”

“哈哈哈哈哈……”

矮胖道士仰天大笑,伸手抓着苏阳手腕,两个人走到一边,说道:“医道不分家,我等修道之人,自然也懂岐黄之理,像居士这种体虚之人,更是一眼便能辨别出来……”

“这可有搭救之法?”

苏阳急切问道。这个知客道士半道拦着苏阳,又点名苏阳体虚,将苏阳拉到僻静之处,这一种熟悉的操作,苏阳已经看穿了此人的本质。

卖药的!

“自然有搭救之法。”

矮胖道士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瓶肚一寸,瓶长三寸,显露在苏阳面前,说道:“这可是我玄真秘药,居士若是有了此药,遇事之前,先吃三粒,自然能够长龟久战。”

苏阳看着瓷瓶,伸手接过,倒在手中,见丸药不过蚕豆大小,在鼻尖轻轻一嗅,即刻便分辨出了这其中药材,应该是用菟丝子,蛇床子,五味子和黄酒而成,形成这般大小的药丸。

这三种药材,均归在肾经,药性平和,与人无害。

在这丹药方面,特别涉及外丹,苏阳是慎之又慎,生怕走上便宜师傅的老路。

“这般妙药,价值多少?”

苏阳问道,放在自家药铺里面,这一瓶药连本带利,不过一两银子。

矮胖道士竖起来了一个指头,咧嘴笑道:“一百两。”

“手头不宽裕,买不起。”

苏阳将药瓶还给了矮胖道士,直接就走,一百两,这道观太黑了。

“居士,事关子嗣,回家之后慎重考虑……”

矮胖道士在后面对苏阳摆手,说道:“若是一直无子,可以带着妻子来我们观中来求……”

老子用找你们求?

苏阳快步离开。

玄真观似乎将求子当成了一门生意,并且这玄真观中,又似在阴阳之道上面造诣颇深,有着让女子成孕秘法。

走出门去,苏阳又回头看了一眼这玄真道观,选了一旁的侧路,向着山上而去,他要居高临下,将玄真观的内院布局看看。

从山门处沿山往上,两边杂草丛集,但在这山间也有一条小路,直往山上,苏阳看到这玄真观内院假山湖水,各种楼阁,无一不是十分精美,而在这内院里面,道士穿行,嬉笑作态,全然没有前院那种有道全真的韵味,看晾晒的衣服里面,几件轻纱红衫,似是女装。

在这世界里面,寺庙里面私藏女人,时而有之,更有一些寺庙是为黑庙,截杀过往落脚的人,这皆因世界通讯不畅,路途不通,故此有些人便是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家中也难以找到。

“天都要黑了,这陈公子和王公子两个人还不下山,是要暂时在玄真观中居住吗?”

苏阳在山中转悠,避开玄真观中人们视野,时时关注玄真观内院情况,这内院之中的几处庭院看的清楚,也曾看到陈公子和王公子两个人在院中走动参观,但现在天色已黑,两个人也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呼呼呼呼……

天色傍晚之时,东南忽然起风,层层叠叠的卷云排列而来,天空之中夹杂着数道闪电,见此情形,苏阳知道是一场雷雨要来,连忙往山下走去。

往山下而去的这道路程紧窄蜿蜒,现在天上云气弥漫,山中雾色蒙蒙,苏阳在往下行进间,便觉眼前视野逐渐模糊起来,正在往前奔跑之时,只见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白衫女子,衣衫摇曳,脚步若飞,就在苏阳身前约有十丈。

“公子……这边……”

白衫女子在前,行到了一草丛繁盛之处,哀求苏阳,凄婉叫道。

正前方的小道才是下山道路,而女子这边,恐怕不是好路。

苏阳走到女子身边,适才看清楚女子面孔,这女子面貌美丽,身子娇柔,有种小家碧玉的气质,此时身穿白衣,更是我见犹怜,在这女子脖颈上面,赫然有着一道勒痕。

“公子……”

白衫女子对苏阳凄婉叫道,声音中满是哀求。

苏阳点了点头,跟在白衫女子后面,草丛向着左右开合,在这山间似是出现一门户,苏阳走入其中,这一切恢复如初。

“轰轰轰!!!”

天空之中雷电闪烁,暴雨倾盆而来。

苏阳随着白衣女子,行走在一阴阴沉沉的地方,脚下泥泞难走,如此走了一阵儿,方才看到前方有鬼火闪耀,隐隐约约有房屋三十来栋,有些明,有些暗。

这是**。

世间太大,城隍阎罗不可能将事事皆管,故此有不少魂魄仍在人间,入土之后,魂灵长附尸身,如同野草闲花一般在世间自荣自落,而死的人若是多了,便会在一方成为**。

在玄真观外有了一个**。

苏阳琢磨其中韵味。

阴翳的天空中飘起雨来,苏阳伸手接雨,但见这雨浑浊一片,落在身上,便成了一个泥点。

“这里便是寒舍,公子在此暂且避雨。”

白衣女子将苏阳引入其中,在房间中点起了绿火,借着这一点绿火,苏阳打量了四周,觉得这女子说是寒舍并没有错,这房顶是茅草编织,四面跑风漏气,大厅和卧室之间仅有门框,连一个布帘都不曾有。

房间里面仅有一桌一椅一灯。

女子进入里间,在里面拿出一碗,不多时出来,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水,以此为茶,给苏阳敬上。

“公子,你现在这里稍坐,我去请姐妹们出来。”

女子队苏阳说道。

苏阳点了点头,捧着茶碗,轻轻一嗅茶水,觉得土味很重,便将这茶碗放回桌上。

在这般雷雨天气,若非成就阳神者,绝不敢轻易神魂出窍,万一被雷声所震,便会魂飞魄散,而这白衣女子不过是一个小鬼,在雷雨前敢于出现在苏阳面前,想来必定有事相托。

等不多时,在这房中便走进来了许多女子,都是风华正茂,却在此沦为异物,看到苏阳在房中之后,一个个哭哭啼啼起来。

“公子,我等并非常人,实乃鬼物,请公子替我们姐妹们伸冤呐……”

将苏阳带到这里的白衣女子叫做宜娘,待到这边的人都来齐之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苏阳面前,对着苏阳连连磕头,后面的女人见状,也跟着便跪在地上,一时间鬼哭一片。

“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帮衬,可以尽管说给我听,若是我能帮衬一二,绝不吝啬。”

苏阳说道。

宜娘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苏阳,说道:“公子,你眉清目正,必是正人,我等不敢恳求公子多事,免得牵连其中,只愿公子听了我等冤屈,能为我们写上一张状纸,递给城隍,让城隍爷来为我们主持公道……”

眉清目正,这是处子。

苏阳轻轻挠挠耳朵,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鬼物,放眼细看,皆是女子,而每一个女子都颇有颜色,便道:“你们有何冤情,尽管给我说,若中间真有难解之处,我必然给你们写上一张状纸,烧成城隍。”

“公子……”

宜娘看着苏阳,眸中的眼泪便流了出来,泣声说道:“我们姐妹,都是被玄真观的恶道给害了啊!”

第五十七章 全是妖道!

“玄真观中,都是恶道。”

“我不过是来此上香,便被玄真观中恶道以药所迷,百般侮辱……这玄真观内,没有一个是好道士……”

宜娘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当初之事,她本来是良家女子,已经许了人,二月十五,正是太上老君诞辰,玄真观中大办法会,妇女也纷纷外出,前来观礼上香,宜娘也跟着凑热闹,而后被知客道士觑觎貌相,巧言引入内观,一柱迷香,便让她神魂颠倒,待到醒来之时,已经被成了好事,而玄真观中,恶道众多,新添了一个女子,境况可想而知。

现在时节,女子名节比性命更重,在玄真观中,不少被侮辱的女子是忍了羞耻,耐了恶气,而宜娘却是一个刚烈的,趁着道士们不注意,便在房中悬梁,而待到道士发觉,人已死僵,便将宜娘埋在后山。

苏阳手中执笔,将宜娘所说逐字写下,又详略的问了各个道士的面貌特征,这是宜娘临终执念,自是记得清清楚楚,随着宜娘所说,苏阳在这状纸中一一标识。

写过宜娘冤屈,苏阳便询问下一个鬼。

此鬼生前已经嫁人,据她供述,则说的是这求子之事。

原来这玄真观中,有一地宫,在里面圈养女子,玄真道士采取无度,终究是有些会怀上孩子,而左近一些大户人家,正妻无子,丈夫欲纳妾,这些正妻便会来到玄真观中来求,若是这正妻颜色过人,玄真观的道士们自然不吝施以援手,若是这正妻颜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玄真观中的道士便会给做假肚,让女子假孕,在家中骗过丈夫,待到月份满了,就伪以临产,便将玄真观中生出的孽种抱过去。

如此这正妻地位不能动摇,家中男子有嗣,玄真观中又给出了一个麻烦,是皆大欢喜,价格不低。

而这女子便是两者皆不同意,不愿欺瞒丈夫,甚至宁愿丈夫纳妾,却被玄真道士害怕泄密所害。

一桩桩,一件件,各有奇冤。

苏阳手中执笔,写的手腕发酸,一张张状纸放在一边,在这时候,苏阳终于是领会到了罄竹难书四个字的意思……mmp,真的写不完!

在此时,苏阳也恨自己的神笔,绘画方面功能很多,但是在写字方面没有一个语音输入法。

天色将亮,暴雨收歇。

苏阳手中停笔,揉着手腕,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沓状纸,如此手中不停写下这么多字,也让苏阳手腕酸疼,现在终于是能缓一缓。

慈云寺啊。

看着纸张上面记录的罪行,苏阳便想到了还珠楼主笔下蜀山,慈云寺里面也是一窝假和尚,不守戒律,但是里面终究是有心善之人……而这个玄真观,里面的道士是心全黑了。

听着这些冤魂哭诉,她们生前在慈云寺中不曾有过一点善意,便是死后,玄真观的道士也不想放过她们,意欲将她们魂魄炼化,成为法宝,也让她们无冤可申,只是这人心百算,天心只有一算,让这些恶事难以事事尽全,这二龙山怪石嶙峋,中有欠腹,是天然空洞,这玄真道士埋尸之地便在此处,一场大雨使得土地虚软,连带着她们尸身落入洞中,使得埋葬在山中百米之下,逃离了道士的手段。

师门名声啊。

作为玄真教掌教真人李安灵唯一亲传弟子,拿到神笔玉册的人,苏阳自认为自己就是掌教,但门下出来这么多的孽徒,让苏阳真有一种清理门户的冲动。

不过里面有陈公子,王公子,还有一个不明实力的老头子,苏阳若负气行事,反而是陷身其中。

“公子,现在天色蒙蒙,离开宜速。”

宜娘对苏阳说道:“我等姐妹均是落难至此,身无他物,唯有这山腹之中,发现的异花一棵,赠与君子,盼公子能够顺利到城隍之处,也让我等姐妹冥冤昭雪。”

宜娘所说的异花,是生长在这不见天日的山腹之中,也是她们此时尸身埋葬之侧,有红花一朵,五个花瓣,两只绿叶,看上去明艳可喜。

宜娘指引,苏阳来到此花之前,看它在山洞之中不见阳光之处能花开艳艳,也不由称奇,有心想要将此花折去,又怕不知这花的生性,贸然拿到外面,见光淋雨,反使其枯萎。

“此花必有奇异。”

苏阳说道:“只是贸然将花折去,恐怕不美,不若便让它在这里生长,待到我查明此花习性,你们冤仇得雪之时,再来将此花移走。”

宜娘听了,在一旁称是。

宜娘在前,让苏阳走在后面,一人一鬼在这幽暗之中蜿蜒向上,过不多时,只听宜娘说了一声到了,苏阳便觉眼前一亮,身子一跃,已经再度出现在二龙山上。

此时外面天色蒙蒙,斜月当空,天空之上片云不染,草木一新,一阵风吹来,这草木上的雨珠簌簌落地,青草泥土的清新气息随之而来。

苏阳脚下运劲,这雨后的土地满是泥泞,苏阳以真气运转,在这泥泞之中如履平地,飘飘摇摇,随山而下,目光看向玄真观方向,但见玄真观前庭后院,寂然一片,想来是在此时,观中的道士也都睡了,如此苏阳舍了山间泥路,折步到了玄真观的石阶上面。

一夜骤雨,山林间是烂泥一片,这石阶路上倒是干干净净。

苏阳脚踩石阶,也就散了真气,沿着石阶就往下走,脚下踩踏石阶雨水,在这万籁皆寂之时哒哒作响。

“呼呼呼呼……”

一阵风再度吹来,这山间树木一阵摇曳,枝叶上的雨水哗啦啦便落了下来,苏阳此时站在一石台上面,左右露天,幸免一二,这往前的一段路两侧树木遮天,哗啦啦的一阵响,如同是下了一阵骤雨。

“特奶奶的……”

前方石阶上面,有一男声骂骂咧咧,伴随这阵男声怒骂,“呜哇呜哇”的婴孩哭闹声随之响起。

“闭嘴!”

男声喝骂,呜哇呜哇的婴孩哭闹之声不停。

“嘿,你个小畜生,还要再药晕你……”

男声就在不远停下,手中塔塔作响,婴孩在他怀中哭闹不停。

苏阳悄然往前,在这林荫小道中一片漆黑,接着男声不断打火的些许光亮,看出此人身穿道袍,是玄真观中道士,怀中抱着婴儿,此时不断点香,恐怕是要以迷香,将怀中婴儿药晕。

是作假肚,送婴孩的。

苏阳心中明白,眼见这道士即将点香,又看婴孩长的可爱,连忙在后喝止,叫道:“师兄,你骂他小畜生,岂不是骂我们玄真观中都是畜生了?”

这树林中阴暗,苏阳也是借着火才看清他,此时这道士手中无火,自然也难以分辨苏阳。

“嗯?”

正要点香的道士停住手,回过头来,看后方有一影子,又听对方叫他师兄,便觉是玄真观人,嘿嘿两声,问道:“你是哪一房的,怎么这么早就下山?”

“伙房的。”

苏阳应道,有宜娘等女鬼说玄真观内情况,苏阳自然能够应答,说道:“观里来了贵客,我要到下面的佃户家里挑些好菜……”

“屁的贵客。”

道士不满叫道:“到了我们山上叫着要吃河豚,山上哪里有河豚?也不怕被毒死!”

陈公子?王公子?

苏阳在这两者上不太了解,不敢多言,迈步走到道士身边,说道:“师兄把他给我吧,我在哄小孩上还是有点本事的。”

道士闻言,也就一手将孩子递到了苏阳手中,淡漠说道:“你哄他做什么,待会儿我到了羊家,还不是要先将他药晕,等到将他送入房中之后,再用巴掌唤醒。”

“可是东安最大的地主羊家?”

苏阳讶然问道,手中逗弄孩子,指尖一点真气,便缓和了他身上的寒冷,怀中孩子立刻转哭为笑,伸出小手在苏阳大手上面摩擦。

“可不就是他家吗?”

道士和苏阳两个人并肩而行,好笑说道:“本来看时辰,今夜丑时是好时间,约定在那时候将孩子送去,只是这夜间暴雨,我也不能尽早前去,恐怕羊家夫人已经装痛了一晚上,这步,天刚放晴,我就赶紧出来了。”

“哦……”

苏阳笑道:“该她吃点苦头。”

“哈哈哈哈……”

道士有苏阳帮忙抱孩子,此时轻松不少,和苏阳并肩而行,口中絮絮叨叨,问道:“师弟,你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反正不是我的。”

苏阳摇头笑道,眼见这一段阴暗路程即将走完,外面便是清濛世界,真元已经悄然运起。

“是我们二师兄的。”

道士哈哈笑道:“这是我们二师兄的第一个孩子,新奇的不得了,今天我将孩子抱出来的时候,二师兄还说要好好对待这小东西,否则就用七星戳筋指断了我的筋脉……”

说话间,道士和苏阳走出了这一片林荫小道,在这天色清濛中,道士讶然的看着苏阳,见眼前的人粗布麻衣,衣服上多有泥点,面孔生疏,并非是玄真观人。

而苏阳一手抱着孩子,在他讶然之时,右手竖起双指,疾风骤雨般的戳到了他的身上。

正是玄真观中,不可外传的七星戳筋指!

“噼里啪啦!”

一时间这道士筋骨齐断,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又看到苏阳手中拿了一个木娃娃,一时间天旋地转……

第五十八章 清理门户

二龙山,玄真观山路。

道士一身筋骨折断,被苏阳挂在山壁上,双眼不合,死不瞑目。

这死状若是让郭小四来写,那就是:风吹起他黑色的长发和青色的道褂,蹁跹如同一朵盛开的青莲……

只不过这青莲长的不太好看。

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宝训第三条,对敌须狠,斩草除根,男女老幼,不留一人。

苏阳自觉做不出男女老幼,不留一人的狠辣事,但是这斩草除根之事办的是干净利落,用木娃娃拘束了道士魂魄,便是这玄真观中的道士能有招魂之术,也无法让死人还魂,说出究竟是谁所杀。

这七星戳脉指,指不定能够让玄真观有些内乱,短时间内也怀疑不到外人身上。

苏阳怀中抱着婴儿,看着他眼眸明亮,一片纯真,这世间的脏事本来与他无干,但是前人有过,后人承负,这是道经中的道理,也是社会现象的一个归纳总结,摊上玄真观道士这个父亲,地宫中圈养女眷的母亲,对他的人生影响极为恶劣,在母亲身边是耻辱,而他有马上没爹了……

或许悄悄的将他放到羊家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这让人有嗣无子,实在是缺德,而将这个孩子抱回同人堂,闹市之中,动静颇大,万一让有心人注意,反而不美,何况孙离也是黄花闺女,要养这个婴孩恐怕不太行。

先将他托付到哪一家呢?

苏阳逗弄怀中婴孩,兰家庄的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应该没有问题,只是苏阳又怕此事牵连到普通人身上,万一和玄真观的拼斗一个失控,让玄真观中人四下查访,反而连累无辜,而若是将他托付到一个怀有手段的人手中。

红玉。

苏阳即刻就想到了这个人选。

红玉长得漂亮,又有侠心,在小说中,她一个人带着冯相如的孩子好几年,何况红玉在婴宁家中,婴宁的鬼母应该有照顾婴孩的本事,毕竟婴宁就是她拉扯大的。

伸手罩住婴孩,苏阳飞身向着山下跑去,待到山脚平地,从八卦袋中拿出画卷,手中一扬,一匹黑色的骏马便出现在苏阳面前,骑上骏马,苏阳手提缰绳,即刻便往婴宁家中赶去。

天色逐渐明亮,玄真观的山路上突然一声尖叫,来此上香的香客们不少直接吓瘫在地上,有个胆大的慌里慌张的跑上山去,通知了在那里的玄真观道士们,如此,让玄真观中也乱了起来,不少道士跑下山去,将死去道士的尸体收了,搬回到了玄真观中。

经此一事,短时间内玄真观门庭零落,香客锐减。

而玄真观中检查,发现这道人是死在玄真教的七星戳脉的手段下,一时间,玄真观中的道士们人心惶惶。

秦家坳中,旧坟堆处。

此处是苏阳早先未曾走过之处,此时来此,见此地山峦环绕,而在谷底的地方隐约有一村落,便收了画马,抱着孩子,不再绕路,从山间陡峭处纵身而下,几个跳跃,四平八稳的落在地上。

“红玉姑娘。”

到了这村落门口,苏阳开口叫道,声音亮堂,在这谷底余音环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苏阳一声呼喊,便听到里面清脆悦耳的笑声,在这笑声中,红玉一身红裳走在最前,婴宁身穿水田衣,头上简单的一个青绳,便将发丝扎在一起,直至腰间,笑语嫣然,在红玉之后,婴宁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丫鬟,应该就是陪婴宁长大的小荣,穿着寻常,貌相很是娇俏。

“公子来了。”

红玉看到苏阳,脸上带有笑容,而跟在她身边的婴宁不知又发现了什么开心的事,捂着嘴大笑起来。

“红玉姑娘,婴宁姑娘。”

苏阳打招呼,目光扫过,及至到了婴宁面孔上时,纵然苏阳极有定力,这目光也不由陷了进去,多看了几眼。

嘻嘻哈哈,笑声狂放却也无损美艳,

红玉邀苏阳进屋,嘱咐小荣前去烧茶。

“红玉姑娘,不远来此,是有事相求。”

进入房中,苏阳不及打量周围,先将怀中婴孩抱了出来,这婴孩出生时间不久,不足满月,本是不敢见风,但这一路有苏阳真气保护,倒也无碍,此时被苏阳抱出来后,立刻哇哇的大哭起来。

“果然是小娃娃哈哈哈哈……”

婴宁看这婴孩哭泣,在一边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

“婴宁姑娘,你们这里若是有母豹子,母老虎,烦请抓来两个,让这婴孩有个口粮。”

苏阳看向婴宁,诚恳说道:“这孩子被我一路抱过来,沿途连口水都喝不上,之前是哭累了,自己睡着的。”

这一路上马不停蹄,苏阳还专走僻静之处,沿途中没有休息,这婴儿此时不能吃饭,饿的嗷嗷叫。

杨过和李莫愁带着郭襄的时候,也是苦于郭襄没有吃的,但杨过李莫愁在山中抓到豹子,用豹奶喂养,让郭襄挺了过来,此时这深山之中,几个姑娘都是没有生孩子的,苏阳自然想到了这个法子。

“若是有老虎豹子,这里早就搬家了,我们住在这里,周围也没有老虎豹子了。”

红玉含笑说道,伸出手来,轻轻的将这个婴儿接在手中,看这孩子紧闭双眼,张开嘴只知哭泣,连忙抱着他到了后屋,找到婴宁的鬼母,鬼母自然有经验,调了些面水,灌到了婴儿口中,止住了婴儿的哭泣。

红玉便将婴儿先放在鬼母那里,回到了前堂,看前堂里面,婴宁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整个前堂只有苏阳一人,正在房中渡步,看着四下陈列。

“婴宁呢?”

红玉问道。

“你刚走,她就捂着嘴跑开了。”

苏阳扭过身来,颇为无奈,他就是说了个“嗨~”,婴宁就突然笑的弯腰,起身就跑到了外面,现在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她性子就是如此。”

红玉微笑说道:“一点小事就会让她大笑出声,倒是公子,你说的有事相求,该不会是照顾那个小婴孩吧。”

从苏阳将这婴孩带出之时,红玉就隐约猜到了苏阳来此的原因。

“确实如此。”

苏阳说道:“这婴孩是我从玄真观中抢来的,我到玄真观中上香,初时就觉不对,而后贪恋后山景色,天色迟暮,被女鬼引入到了**之中,诉说冤情,方才知道这玄真观造孽之事,回来的路上,恰好便遇到了一个道士带着婴儿,下山要做送子之事,我便杀了那个道士,将这孩子抢了过来,只愿红玉姑娘能代为照料十来天,待到我料理了玄真观之后,再来安排孩子。”

玄真观中道士所做的事情说给红玉,红玉也是气的满面涨红,似这般道士在道观里面胡作非为,害人夺命,便是妖狐都有同仇敌忾之心。

“公子可需助拳?”

红玉问道。

“看形势。”

苏阳笑道:“若是对方太强,少不了要拜托红玉女侠出手相助,若是我能将他们解决了,那就不劳烦红玉女侠动手了。”

手中有状纸,苏阳准备两路开花,阳间将这事情通知县令,太守,阴间则将这种事情发给城隍,天庭众神,在能够用上诉解决问题的情况下,苏阳尽量不使用暴力……毕竟打不过人家。

至于如何通知县令太守,这里面就有点技巧了。

“好,若要帮助,尽管开口。”

红玉说道。

“对了,红玉姑娘让我留意的事情,我有些眉目。”

红玉帮忙应的干脆,苏阳又想起了红玉拜托留心狐妖内丹的事情,便对红玉说道:“前不久在兰家庄中,有一个读书人叫做王梅,因为妻子私通外人,一时想不开,便气死了,死后将状告到了阎罗王那里,阎罗大怒,派清道使和王梅一并还阳,将妻子和商贾带到阴间受审,这清道使便是周身显有狐形。”

说到清道使,苏阳便想起了聊斋中的一个故事,鬼差勾错了人,便将此人的魂魄放回去,但此人身体已坏,不能还阳,鬼差又怕回去被阎罗斥责,就带着此人到了一狐妖那里,待到狐妖修炼内丹之时,两个人下手抢夺,让这个读书人王兰有了金丹,瞬间变晋升成为了狐仙,而后在红尘中打滚一段时间,便进入到了阴曹地府,成为了阎罗王面前的清道使。

苏阳所见的清道使是不是王兰?

苏阳心中猜疑,毕竟这清道使,狐形法力两者都对上了,就是不知道这王兰夺走的狐狸内丹是不是母亲那个。

“当真?”

红玉讶然。

“自然当真。”

苏阳说道:“不过此人是阎罗王的清道使,地位不高,却也是阎罗的身边人,需要仔细调查,寻觅机会,如此才能动手。”

红玉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当下两个人便都不出声,时间已到正午,苏阳也就不再强走,在婴宁家中吃了一顿午饭,饭菜虽然简略,但婴宁,红玉,小荣的面貌是真的下饭,苏阳多吃了一碗,方才骑马离开此地。

原本计划是要去羊家,但现在无疑玄真教的事情更为迫切。

作为掌教,苏阳必须要将玄真观中这个毒瘤给拔掉!

第五十九章 生死三等

微风轻拂,空中云层多变,落照盈山,烧红半面青天。

苏阳骑马回归沂水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落照透过云层,让天空之中半片金光绯红,成为一幅壮丽奇景。

“苏大夫……”

“苏大夫回来了。”

“苏大夫看病回来了?”

进入沂水城门,便有许多城中人对苏阳打招呼,苏阳对这些人点头示意,一路回到了同人堂里。

“掌柜的回来了。”

孙离正在后院缝制衣服,听到苏阳叫门,连忙到前,给苏阳打开门,迎苏阳进来,苏阳看孙离眸光明媚,香腮似雪,惊艳的愣神一下,而后才走入到同人堂中,孙离在后面便把门又插上,随着苏阳到了后院,打水让苏阳洗手洗脸,而后端上了一碗热茶。

“呼……”

苏阳轻轻吹吹里面的菊花,抿了一口,问道:“昨天城隍没有来我们这里吧。”

“啊?”

孙离一愣,摇头笑道:“我们过安稳日子,盼着城隍过来做什么?”

“这城隍好久没现身了,他还欠我一份礼呢。”

苏阳说道。

当初城隍想要一个城隍夫人,被苏阳掰断了神婆的牙齿,当场砸死了神婆,城隍还想出手阻止,只是这红光紫气一压,便让城隍,文武判官,门中差役全部退了,城隍当初说要赔礼道歉,还说要尽自己所有,但到现在都不曾来过,这尽自己所有,也不知道能掏出什么东西。

“……”

孙离看着苏阳,一时无言。

“唉,不守信用。”

苏阳摇头,进入浴室,在里面沐浴更衣,将这一身泥点的衣服扔下,好好的洗一洗,便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回到了上房,对孙离说道:“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做点便好,不用叫我了。”言毕,便插上房门,回到了自己床上。

孙离在外收拾了苏阳的脏衣服,伸手触摸衣服上的泥点,轻轻一嗅,微微摇头,便在井边打水,将衣服洗了。

太阳下山,红霞褪去,天色冥漠。

苏阳阴神从躯体中飘然而出,身御龙气,向着城隍庙方向径直飞去。

关于玄真观中的事情,刻不容缓,苏阳必须尽快联络阴神阳兵,两者交加,将玄真观予以铲除,迟上一刻,就有人可能受害。

城隍庙中,烛火长明。

苏阳以阴神入此庙宇,进来之后,便觉大有不同,同样是城隍庙宇,在苏阳以人身来此的时候,见到的是正堂后面有几个塑像,立着当地的城隍,文武判官,各个衙差,而此时以阴神来此,看到这门厅中空落落,并无一个差役踪影,直至苏阳走到后院,方才看到这后院有“鬼影”,定睛看去,正是在前庙所显的文判官,此时没穿判官服,是穿了一套普通衣服,手中拿一本书,正在皱眉看着。

“咚咚。”

苏阳敲击了门柱两下,让文判官眼睛看了过来。

“上仙。”

文判官连忙放下手中书籍,来到苏阳面前行礼,眼前此人可是超脱了生死簿的大能,不是他这种小杂鱼能惹得起的。

“你在看生死簿。”

苏阳看到了文判官手中书籍的封面,好奇道。

“正是生死簿。”

文判官连忙请苏阳入座,敬上香茶,方才陪坐一旁。

苏阳手中端茶,看他小心翼翼的作态,遂也拿捏出一点姿态,品了两口这城隍庙中的香茶,苏阳信手便将生死簿拿了起来,随手翻看。

这生死簿是沂水的,此时苏阳翻看,里面自然全是沂水内容,在这生死簿中,记录着某某人何时而生,应该何时而死,在这生死簿中还有许多空白之处,上面记录某人有何功德,某人有何失德,某人应该官居何职,某人是否该有子嗣。

在这生死簿中一切,苏阳无从印证,遂将生死簿翻到了兰家庄,看到兰家庄中,生死簿中记载,兰富应该寿命六十,兰贵应该寿命五十四,兰文该成为一方地主,兰武要当一方将军,兰斌平平常常。

“这生死簿中,可有许多失真的地方啊。”

将生死簿合上,苏阳将它扔回到了桌子上面,手中端起茶碗,再度喝了两口茶。

兰贵寿命应该五十四,而现在的兰贵已经入了阴曹地府。

“人的命数如何,本就难以看的透彻,有些人寿命该一百,二十便一病不起,有些人命该三十,但活过了三十也不会死……”

文判官看着生死簿,说道:“遇到在这死籍之中,应死不死的,便是我等外出勾魂的时候。”

“哦……”

苏阳点点头,又问道:“若是人不在这生死簿中呢?”

“没在这个生死簿中,便不受城隍节制。”

文判官说道:“这生死簿也分为三等,像是我等掌握的均是寻常百姓的生死,而有些人气运蓬勃,如同烈火,这等人生来不凡,小鬼不敢接近,城隍不能节制,便将这些人的生死定在红册上,由郡司掌管,像我阴鬼,见到那些人都要退避三舍,而那红册上的人便是喝骂城隍,打砸神像,杀了阴曹,我等都毫无办法,至于最上等紫册的,在十殿阎罗手中,非我等所知了。”

苏阳颔首,确实有不少的传说,寻常的书生,都头,到了城隍庙中喝骂阴曹,甚至打砸神像,阴曹都毫无办法,更有一些是某甲所做的事情,阴曹反而是附身到了某乙身上予以警告,皆是因为这人是阴鬼不能接近的。

“那些人杀了阴曹,难道就不了了之?”

苏阳问道。

“鬼死之后一切皆了,又能去哪里告状?”

文判官叹道:“若是有人看到,还能上诉一二,若是没人看到,那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在阴司工作,也是个危险职位。

“哦……”

苏阳又弄明白许多事,问道:“这天庭就没监察者?”

传说中的千里眼,顺风耳,能知人间一切呢。

文判官听了叹息,说道:“天庭之中是设立了日游神,夜游神,日夜监察人间,分派人间各地,将人间见闻全然上奏,只是这一项法策,自大乾开国便有,时至今日,这沂水也不曾分配日夜游神,故此这功德册我等也无法书写……唉,近来这神职越来越多,管理的事务越来越杂,我等的晋升途径也越来越少了,要考城隍是越来越难了。”

据文判官所说,生死簿是在宋时方才设下,在此之前,世间众生生死全看个人造化,而在设下之后,便有阴司节制,掌管轮回报应之事,也是自那以后,城隍这个职位开始逐渐重要起来,若想成为城隍,便需要进行考核。

“天庭的法治在进步嘛。”

苏阳笑道,这世界的天庭倒不是一成不变的,苏阳问道:“城隍应该怎么考?”

“若是想要考城隍,像我等阴司,需要在数年多次上官考察中得【优】,方才能有资格,而阳间之人,则必然是德高望重,受一方百姓爱戴,为人刚正,才能一并进入城隍考核,而待到考核之时,则考校四书五经,胸中韬略,刷掉目不识丁的人,而后是上仙问答,能让上仙满意的,便能成为一方城隍。”

文判官对苏阳说道:“成为一方城隍,便主管这一方神职任命,像这沂水城隍庙中,我等多是道士出身,生前是在东安二龙山的玄真观中,城隍和观主交好,这城隍庙中也缺少阴职,观主便将我们点配过来……”

“……”

苏阳吸一口凉气,诧异的看了一眼这文判官。

在此之前,苏阳就想这玄真观作恶多端,本地城隍怎么没有半点表现,没想到啊没想到,玄真观都将根埋在了城隍这里了……幸好在来此之前,苏阳就打算先试探城隍口风,再做这告状之事,若是闷着头拿着状纸来此,怕是自爆啊。

“上仙,怎么了?”

文判官问道。

“没事,城隍呢?”

苏阳不说自己事情,继续问道。

“城隍一早去了玄真观。”

文判官说道:“今日一早,在东安的玄真观中,我师弟被人所害,魂魄不知所踪,玄真观主刘道长发来帖子,邀城隍前往玄真观中一趟,查明这凶手是谁,此时未归,不过想来也快了。”

“上仙可是有要事?”

文判官小声问道。

“自然是有事。”

苏阳呵呵笑道:“我们先喝茶,等着他回来再说……你师弟是怎么死的?”

文判官拿起生死簿,翻到一页,上面写着方中贤,寿该四十,说道:“我这师弟寿命未尽,是被人用我门中的七星戳脉所杀,此人也必然在我师门内部,相信以城隍和我师父的睿智,必然能够找出凶手。”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七星戳脉,是以北斗七星为基础,映阴神阳窍,打在对方气脉上面,仅仅一击,就能让对方行动受限,身虚体弱,缓慢而死,若是七星皆中,当场必死,是玄真教不外传的杀招。

“那必然是玄真教中所为。”

苏阳说道:“找到对方中贤不满的人,自然就找到凶手了。”

“唉……”

文判官叹口气,说道:“这方中贤缺德的事干的多了,想弄死他的人内外都有,在这方面查不出什么。”

“也是。”

苏阳点头。

正在说话间,外面一连串的灯火亮起,几个差役拿着灯笼走了进来,这沂水城隍自玄真观中打道回府,迎门便看到苏阳坐在院中。

第六十章 斩杀城隍

“上仙临门,恕罪恕罪。”

城隍连忙对苏阳行礼,赔笑走上前来。

这是苏阳第一次切实看到城隍面貌,上一次在城隍庙中,因为马神婆发生冲突之时,这城隍化为一缕青烟,在那里盘旋不定,待到苏阳展开红光紫气之时,城隍便直接缩了回去。

此时苏阳看这城隍,面貌是有五十来岁,头顶稀稀疏疏,脸上自有皱纹,看身躯倒是硬朗,此时到了苏阳身前,小心赔笑。

就你也想娶孙离?平常不照镜子?

“当日上仙投掷我的神像,让我鼻青脸肿,休养了好些日子才好,一直不曾拜会,恕罪,恕罪。”

城隍走到前来又说道。

“这罪难恕啊。”

苏阳乐呵呵的坐着,并不因这城隍上前而稍稍礼貌一下,就坐在这院中凳上,淡笑道:“当日你说要送我一份大礼,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有动静,让我现在亲自登门讨要啊。”

这沂水城隍必然要杀,只是这临杀之前,苏阳要讨要一些好处,像这种城隍,也不用跟他礼貌,反而是这种默坐托大,更是让对方摸不着自己根底。

“这……有,有,已经准备好了。”

城隍听苏阳张口就索要财物,面色先是一苦,而后连忙调整,示意文武判官两个人去内殿取东西,赔笑说道:“自那日以后,我便立刻张罗,在下身边并无长物,倒是花了不少本钱,求得了这一面阴阳古镜,据说是仙人所传,颇有灵异,便将它交给上仙,以作赔礼。”

阴阳镜?

苏阳心中立刻便想到了封神演义中的那件法宝,拿着阴阳镜对人一晃,当即便能将人照死,赤精子将这个宝物给了自己的弟子,待到和弟子对阵的时候,因为这个宝物吓的跑了,阐教的门人都说赤精子不争气,赤精子也只能回屋生闷气。

正思索间,文武判官已经从殿内拿出了阴阳古镜。

苏阳接在手中,看到是清清明明的一面镜子,里面透彻清晰,和现代的镜子几乎不差,就是这镜子的后面有一把手,能让人握在手中,边缘处有些八卦之形,却也残缺不全。

“上仙,这面古镜当真是一件稀奇之物。”

城隍在苏阳身边小心说道:“只要白天将这镜子悬挂门外,让阳光照射,待到夜间,这镜子自然放射白光,能将周围照射的亮如白昼。”

城隍在苏阳身边献宝。

“……”

苏阳看着手中镜子,又看向城隍,老子缺你这个太阳能灯泡?

站起身来,苏阳在庭院中缓慢渡步,问道:“听说你和玄真观主刘道长交好?”

“对,对。”

城隍跟在苏阳身边,说道:“刘道长是我县奇人,有能耐的修行者,在下能在沂水城立住脚步,多靠刘道长在旁帮衬,故此刘道长有所诉求,在下也多有帮衬。”

“哦。”

苏阳点点头,问道:“刘道长一切安好?”

“刘道长一切都好。”

城隍跟在苏阳身边说道:“今日是玄真观中出了逆徒,在下去了玄真观中之后,抽茧剥丝,将玄真门中的逆徒给找了出来,一通大板,什么都招了。”

苏阳点点头,想笑。

古代查案的方法是简单粗暴,例如某甲死于凶杀,那么县令便将某甲周边的邻人全部拘来,挨个询问,在里面找出一个可疑的,直接一套刑罚,【凶手】也就出来了。

在大宋提刑官里面讲了一个冤案的故事,说是一个叫做曹墨的书生因为王四的妻子玉娘太过漂亮,便口称想要杀了王四,娶了玉娘,就因为这一句戏言,被吴淼水给拘到监狱,屈打成招,母亲以冬衣做血衣,这件事让宋慈看出此中破绽,最终替曹墨洗刷了冤屈。

而这太平县冤案其实选自聊斋【冤狱】,只是在聊斋里面,县令沾沾自喜,而后关公身边的周仓带来真凶,扔到县堂,故事中寡居的女子也曾经受过大刑,是朱生看她受苦,才甘愿招认定罪,待到真相大白之时,这女子也就嫁给了书生。

这屈打成招,简单粗暴,这种手段在阳间有,看来这阴间也有。

随后苏阳又摇摇头,席方平一案此时未发,待到将来发时,参与的城隍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吗?让席方平的父亲顷刻间全身红肿,惨叫断气……

阴间的出现,本该是补阳间的不足,若是阴司官员和阳间无二,那么阴间存在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是这个玄真门中逆徒因为一点私怨,跟在方中贤的背后,用玄真观的独门手法,将他所杀,更毒辣的是将方中贤魂魄收束,意欲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城隍愤慨说道。

“唉……”

苏阳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我也知道,是玄真门人所为,只为铲除逆徒。”

“上仙您说错了。”

城隍在一边纠正道:“是逆徒杀了玄真门人!”

“不!”

苏阳右手突然抬起,一时间,城隍只觉七星斗亮,苏阳右手上下翻飞,疾如闪电,城隍正茫然间,便觉胸膛噼里啪啦的作响,一道道异样气劲钻入身体,正是鬼身致命要穴,戳的干脆,打的响亮,待到苏阳伸手拿开之时,城隍只觉体内致命真气已经连成一片,向着脑中泥丸急窜而上。

城隍阴差,不过是得了神位的鬼,这些鬼位置有高有低,在战力方面,和寻常鬼魂没有多大差别。

“啪!”

苏阳又补了一掌,看着城隍,说道:“是玄真门人在清理逆徒,整个玄真观里面,都是我玄真教的逆徒!”

“你……你……”

城隍不敢分神,他只怕是一分神,体内真气上冲泥丸,他便万事皆休。

“你什么你?”

苏阳淡然说道:“在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便说过,聪明正直为神,若是没有聪明正直这两点,你就是一个山林野鬼,不配坐这个城隍之位,现在我敢杀你,便是关圣帝君在前,我一样敢杀你!”

关二爷这么正直,一定是跟我同一战线的!

御五龙法在身上运用,苏阳周身龙气长鸣,昂然立足天上,而后这五龙真气向着下面一压,便将城隍,文武判官,诸多衙役全部包裹在内,滚滚真气,席天慕地而来,让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啪!”

束手为刀,苏阳当先斩向武判官,武判官原本被真气所压,只觉上下如渊,难以动弹,此时苏阳又一掌劈来,勉强伸手格挡,但苏阳这手刀落下,压着武判官的手腕,径直便将武判官给劈成两半。

“砰!”

正在前堂上香的香客不明就里,突然便见武判官的塑像无故自裂,直接便成两半,左右砸下,让他们慌忙跑到殿外,只见这城隍殿内,一时烟尘扬起,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文判官见形势不对,直接便跪在地上求饶,眼下对方实力碾压,屠戮他们如同猪狗,若是跪地求饶,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咔……”

苏阳路过文判官,顺手一扭,便将他脑袋扭断。

在门外的百姓们刚刚见了武判官无故自裂,此时又见文判官的塑像上,头直接便掉了下来,砸落在地上,泥土四散,以为神怒,连忙在外面烧香烧纸。

差役们见此,一个个手中祭出兵刃,全然挡在城隍之前,将苏阳和城隍隔开。

只是这等阴鬼,怎么能挡五龙真气?

苏阳脚踩地面,土龙真气勃发,一时间这些差役只觉地动山摇,左右站立不稳,阵型先就乱了,而后金龙真气往前一旋,只听格然一声闷响,这些差役一个个东倒西歪,身体已经四分五裂。

“扑通……”

在前堂的百姓们,看着诸多差役的塑像也一个个自然塌陷,摔在地上之后,不过是泥塑坯子。

“上仙,上仙……”

城隍压住了七星戳脉劲力,勉强开口,说道:“上仙,没想到你也是玄真门人,那么我们应该是一家人啊……”

“是一家人。”

苏阳笑道:“但我要清理门户。”

玄真教是个小作坊,比不上茅山,龙虎山,崂山这等传承大派,没有专门侍奉的神仙,在天界自然也是没有靠山,上一任最大的愿望,是门中出现一个天仙,门规戒律很是松散,但也约束弟子不为非作歹。

现在玄真观内的一切,全都是在为非作歹。

一指点在了城隍的天灵,劲力在城隍体内和苏阳之间彼此协动,瞬间便冲破了城隍的泥丸宫,让城隍惨叫一声,化烟而散。

外面正在叩拜城隍的诸多百姓,只见这城隍塑像迎面跌下,乒乒乓乓几声,便在地上停住,许是经过了几番滚动,这城隍塑像的面上面目全非,身上也有许多破损,慌得外面百姓连忙扶起,烧纸,只是这塑像腿脚有损,再也不能站会原位。

苏阳在城隍殿内转了一圈,不曾再见什么宝贝,御五龙法推动,整个人拔地而起,向着同人堂中飞去,手中拿着阴阳镜,这东西好歹也算是一个宝贝,扔了可惜。

第六十一章 玉册云书

“咚咚咚,咚咚咚。”

不到卯时,苏阳便被敲门的声音叫醒,起身安抚住孙离,苏阳随便披了一件衣服,便到了前堂开了门。

“苏神医,县令要您即刻随他到东安一趟。”

前堂的门刚一打开,在门口站着的衙役就连忙叫道,也不让苏阳带上出诊的东西,请着苏阳便上了马车,苏阳在门口大概的交代了孙离几句,便坐在了马车里面,这沂水的县令正在马车里面端坐。

“苏神医。”

县令看到苏阳,说道:“打扰神医清梦了,昨半夜本官接到了一个诉状,加上又有怪梦,是以睡不着觉,今一早赶忙要去东安。”

在马车里面,县令对苏阳诉说前情。

原来是东安的羊员外前来告状,状诉在东安玄真观的道士,据说是他家儿媳妇在玄真观中求子,结果被玄真观道士侮辱,更是被玄真观道士威胁,以假孕在家,待到生育之时,将孩子抱来,正好是玄真观道士和羊家儿媳的约定之日迎来了一场暴雨,玄真观道士不曾将孩子抱来,羊家儿媳妇装了一天一夜,终究是装不过去,对羊家人说了实情,悬梁而死,羊员外连夜便来告状。

“这……大人找我是要验尸?”

苏阳问道:“若是验尸,衙门内应该有仵作。”

“衙门内是有仵作。”

县令说道:“但这种事牵扯到了玄真观,羊家,衙门的仵作根本不敢前去作证,烦请苏神医你检验一下羊家儿媳的身体,查明她是否有孕,本官自然会对羊家仆从严刑拷打,让他们吐露实情。”

苏阳应了,若是去检验羊家儿媳是否有孕,这很简单,并且苏阳也想要去羊家一趟,查看羊家是否真有玉册云书。

“适才县令所说怪梦,不知是什么怪梦?”

苏阳问道。

“这梦很简单,就是说要处理这羊家和玄真观的事情,非你不可!”

县令对苏阳笑道。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其实是非常麻烦的。

虽然有灭门县令一说,但一个县令在一个地方,也并非是能够自由施展的,当地的士绅地主需要县令好好安抚,有些时候触犯到了这些士绅地主的利益,便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而玄真观无疑是这里的大地主,里面的利益盘根错节,不是他一个县令想要清算,便能清算的。

但这个案件又必须处理,因为羊家也不好惹。

“谁告诉你非我不可?”

苏阳在这问题上很警惕。

梦在这世界,有启示性,也有欺骗性,有些奇异的梦能够让人发达,而有些奇异的梦则会要人性命。

“是一个峨冠绿衣的神。”

县令看着苏阳,笑道。

县令有四十来岁,在沂水已经留职了十多年了,早年的时候,沂水周边有一场蝗灾,县令一直都在担忧,晚上做梦之时,梦到了一个怪人,峨冠绿衣,容貌甚伟,告诉他蝗神在何时出现,要他前去求情,县令果然在城南等待,等到了秀才描述的蝗神,用酒招待,用香拦路,蝗神大怒,饮酒三杯,蝗虫遮天盖地来到沂水,却不咬庄稼,而是将杨柳树叶一吃而光,县令这才明白,那个峨冠绿衣的是柳树之神。

在那一次异梦之后,县令再一次做了一个怪异的梦,仍旧是那个峨冠绿衣的人,只是年龄已大,而这一次,这柳树之神便启示他来寻找苏阳。

柳秀才。

苏阳听到县令所说一切,登时想到了聊斋篇目《柳秀才》。

以上县令所说,均是《柳秀才》里面的内容。

“待我梦醒之时,床边放着两片柳叶。”

县令拿着柳叶,分出一片递给苏阳,说道:“神人吩咐,我们若进玄真观,便将这柳叶含在口中。”

防止迷香的?

苏阳拿着柳叶,轻轻的嗅嗅,在这柳叶上面不见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也郑重的将柳叶塞入腰带里面。

两个人在车内畅聊,车夫在前面驱车,两边差役骑马,在辰巳之交,便来到了东安镇上,由羊家接应,将苏阳和县令引入到了羊家。

“县令大人啊……”

羊财主看到县令进门,一把便抓住了县令的手,眼泪哗哗的便流了下来,泣声说道:“我羊家只有这一个儿子,羊家也只有这一个儿媳,但是这家门不谨,差一点就让我羊家绝了后!让我羊家基业被别人篡夺啊!”

羊财主看上去也是四五十岁的人,此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谈及玄真教的道士以及已经过世的儿媳妇,羊财主恨的咬牙切齿。

自从知道儿媳妇有身子之后,家中好吃好喝尽着她造,但没想到啊,这一切都是给别人做嫁衣,若非是天不作美,来一场雨,现在羊家恐怕都要摆宴席了……

“放心。”

县令听着羊财主哭泣,安抚一二,指着苏阳介绍道:“这是我们沂水有名的苏神医,我这便让苏神医前去检验,只要证得你儿媳妇没有身孕,是联合玄真教道士一起骗人,本县就必然为你讨回公道。”

“苏神医?”

羊财主看相苏阳,双眼几乎放光,一手便抓住了苏阳手腕。

当日洪班主在这里唱戏,夸赞苏阳医术超凡,故此苏阳的名声是从这里传开的,此时这羊财主抓住苏阳,说道:“检验之事已经能免了,那贱人腹部平坦,根本就无身孕,一直以来挺着的大肚子,是用物件装出来的,有身子的喜脉,是偷偷吃药吃出来的,我已经全弄清楚了。”

所为的喜脉,其实是脉象中的滑脉,即伸手按压,感觉脉搏流利,像珠子滑过去一样,这种脉搏和一些病症相近,若是大夫医道不深,很容易糊弄过去。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要眼见为实。”

县令说道。

在县令的命令中,羊财主带着苏阳来到了他儿媳妇的灵堂,草席铺在地上,躺在上面的女子年约二十五六,穿白丧服,面无血色,脖颈上面有一道勒痕,是上吊所致,腹部平坦,并无丝毫有孕痕迹。

大环境下,女子一般十六七岁嫁人,头年嫁人,次年便应该有孩子,而这女子二十五六岁,仍旧没有身子,又怕羊坡纳妾生子,威胁自己地位,在玄真观道士引诱之下,不由就动了歪心思。

苏阳看着女子,不由暗叹,若非是他半路横插一手,这女子得到一个孩子,应该是家庭美满,而因为自己夺走了这个孩子,便让这女子丧了性命。

固然是她让人喜当爹的下场,但也是这时代女子的悲剧缩影。

生孩子警告!

“神医啊。”

羊财主将苏阳拉到一边,小心说道:“原本这两天便想要去拜会您,没想到您竟然亲自上门了,我家传到这里,仅剩我儿这一根独苗,但是无后的原因,似乎是在我儿子身上。”

羊财主说,他的儿子羊坡也是一个风流人,因为家中有钱,不过十四五岁便开始宿花眠柳,在娶妻之后,心也不收,时常勾勾搭搭,便是家中的丫鬟也多有沾染,但一直至今,他所沾染的对象里面没有一个有孕的。

原本这妻子有孕,阖家欢喜,但这妻子假孕,就让羊坡怀疑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眼下儿媳妇死了,他们更在意的却是传宗接代的问题。

“想找我看病?”

苏阳问道。

“当然!”

羊财主抓着苏阳胳膊,说道:“玄真观的道士不可信,大夫才可信,请大夫务必治我儿子,让我家能够开散枝叶,不至绝后啊。”

羊财主招招手,让羊坡走到苏阳跟前。

羊坡也不过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的是一表人才,只是好像风流过度,身体内虚,苏阳又按住羊坡的脉象细细察听,便察出了羊坡的病症所在。

阳气衰微,活性不足。

“这病不太好治啊。”

苏阳心中有谱,此时却故意拿捏,说道:“这活性不足,便无法使人成孕,若想要解决此中办法……难……难啊。”

“神医,您可有办法?”

羊坡在一边急切问道。

“办法是有。”

苏阳说道:“不过这种办法,需要一块上佳的玉石作为药引,这种玉石,越是罕见越好,有这玉石药引,我方能说出下一步骤,若是没有玉石药引,剩下的步骤不必说起。”

有此机会,苏阳要趁机看看他家的玉石是否就是玉册云书。

“玉石,我们家有玉石啊。”

羊坡一拍手,说道:“神医,你在这里等着,我家有一块奇异玉石,平日收放家中,不予外拿,但若这玉石能够治我病症……”

说着,羊坡便跑进了上房,过不多时,手中就捧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翠绿玉石拿了出来,到了苏阳面前,将这玉石递给苏阳。

玉石放在苏阳手中,正好是巴掌大小,而羊家为了保护玉石四角,在这四边加了金框,看上去精致美妙,玉石通体翠绿清澈,不见杂质,而在这玉石上面则似飘着一层薄薄云雾,在阳光下肆意变幻。

玉册云书,这绝对就是锦瑟要的玉册云书!

苏阳心中有声音说道。

第六十二章 他是太子

“好!”

苏阳看着手中宝玉,赞了一声,细细的打量手中宝玉,这般玉石,是苏阳不曾见过的,而上面云气变幻,更有神妙,显然是在这玉石里面蕴含着非同一般的奥秘。

伸手摩搓玉石纹理,苏阳爱不释手。

玉册云书,锦瑟既然将它称作为册,称作为书,这里面必然记载某种内容,只是此时苏阳拿着,不着头绪,若是能够拿在手中,细细参详,指不定能够发现某种奥秘。

“神医,神医。”

羊坡接连叫了苏阳几句,让苏阳回过神来,问道:“神医,这一块玉石可能作为药引?”

“能!当然能!”

苏阳看着玉石,叹道:“只是可惜了这个玉石,你的病症,是阳锐不足,生机太少,是以不足让女子阴阳交缠,以此成孕,但若是有这一块玉石作为药引,将这玉石化开,造就玉液还阳丹,必然能够让你开散枝叶。”

实话说,这玉液还阳丹的名字是这一刻才捏造出来的。

“化开?”

羊坡看着苏阳手中玉石,他以为这玉石顶多就是泡一下水,没想到要化开,若是化开了这玉石,这无价的连城璧就没了。

“不错。”

苏阳强忍心中不舍,将玉石放回羊坡手中,说道:“若想要让你家门有后,就需要这连城玉璧,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苏阳确实有治疗羊坡病症的法子,但也确实需要这一块玉石,现在让羊家父子好好考虑,让他们自己交出来,这玉石,若当诊金来收,羊家父子定然不肯,若当药引来用,他们自然会考虑清楚的。

家门无后,便是有万贯家资也传不下去。

自羊坡身边走开,苏阳来到了正堂,此时县令已经将各种供词收录起来,又将已经被羊财主拷问过的家奴再问一遍,询问事情究竟如何,这羊家少奶奶是何日进入玄真道观,和哪一个道士有所接触,此等密谋的接头之人是谁,如此将人全都问个清楚,方才让差役将人带下去,暂且关起来。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羊家自然是摆了宴席,在桌子上摆了鸡鸭鱼肉,冷盘热盘,又上了金华酒,让县令做了主座,苏阳和羊财主左右陪着,如此用过了饭,稍事休息,县令便准备起身,前往玄真观中,将人拿出问罪。

“神医!”

临出门前,羊财主将苏阳叫住,请苏阳去了一侧偏房。

“神医,我儿这病症,您当真能够将他治好?”

羊财主郑重问道。

“当然!”

苏阳肯定说道:“羊公子平日应当是经常饮酒,生活无度,这才致使阳锐不足,此时已经成为病症,若要调理,不能用药物猛攻,而是要将药物调理,使得药理和谐,而最重要的调理过程,便需要玉液,有这玉液,在下绝对能够将公子的病症调理好。”

对治疗羊坡之事,苏阳能打包票。

“若果真如此……”

羊财主看着苏阳,说道:“恳请神医开个方子,就在我家中调制,待到药丸制成之后,必有厚报。”

若要将这无价的玉璧直接交给苏阳,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害怕被苏阳骗走。而当着他们的面,就算是玉石化水,他们也就接受了,毕竟这玉璧用在了他家人身上。若是无后,无价的连城玉璧无人继承,最后还是别人的,若是能够让羊家有子嗣,那便是没了这无价玉璧也值了。

“好。”

苏阳一口答应,在羊财主这里要过纸张,便用毛笔写了一个单子,让羊财主到沂水城中的同人堂药店购买,将药材买齐之后,苏阳从玄真观回来便能够给他制造药丸。

开过方子后,苏阳便和县令连同衙门的差役一并前往玄真观,前去问罪这让羊家蒙羞的事情。

“二龙山原本是穷山沟,方圆五十里都不曾有人,自从玄真观的刘道长在这里之后,二龙山便成为了仙家圣地,香客绵绵不绝。”

县令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看着往上延绵的青石台阶,说道:“此时这玄真盛景全是刘道长一人造下,只是不想玄真观中竟有贼人,骗女子,做假肚。这等恶事,法不能容。依苏大夫所见,本官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梦中峨冠绿衣的神只告诉他这件事情须苏阳出面,却不说应该如何处理,此时已经走到了山脚下面,县令询问苏阳,看究竟应该拿什么态度对玄真观主。

毕竟玄真观势力颇大,让县令有所忌惮。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苏阳态度明确,说道:“玄真观中既有此事,于法不容,自然是应当查清楚该抓就抓,该杀就杀,玄真观主若是有道真仙,自当让我们查个清楚明白,若他不肯,或者有心包庇,那么整个玄真观都不干净,都应该一并清理了。”

县令听了点头,这件事情暗和他的意思,神仙托梦,必有奇冤,这峨冠绿衣的神既然信任他,他就应该将此事给办出来,只不过一人势小,让他办倒玄真观,力所不及啊。

县令在前,苏阳在后,后面还有二十个差役,个个腰间挂刀,沿着青石阶路往山上走去,待到半路,便有玄真观的知客道士前来迎接,玄真观中敲鼓撞钟,聚集山中道士,等到苏阳和县令走到了玄真观门口之时,看到玄真观中道士聚在一起,当先的道士身体瘦长,穿大褂道袍,袖长随身,在这迎接县令。

这道士是玄真观监院,叫魏窎,皆称魏道长。

两相碰面,彼此问好,县令通了来意。

“县令是我们沂水的父母官,来此查案,自无不可,只是玄真观中尚有贵人,这些差役持刀,难免冲撞贵人。”

魏道长行礼说道:“不如便让差役守在门口,由县令大人进我玄真观中,一并见过贵人,而后这查案之事,我玄真观必然鼎力相助,若有不法之事,贫道必将亲自将罪人扭送出来,如何?”

“贵人?”

县令一顿,问道:“不知是什么贵人?”

不让差役进门,仅他一个县太爷进去,那么这罪责如何定全然不在他的手中。

“不可言的贵人。”

魏道长在县令耳边,小声说道。只是这声音虽小,苏阳耳聪目明,听的清清楚楚。

贵不可言?

县令在门口犹豫,没有差役在身边,他这个县太爷的权威都无法保障,只是里面若真有贵人上香,冲撞了贵人,那就更不好了。

“县令大人先拜会贵人,将事情承报给他,看贵人如何定夺。”

苏阳在县令耳边小声说道。

这贵不可言的贵人,必然是那个陈公子,而这陈公子来到这里,苏阳总感觉是冲着他来的,此时也正好由县令探探底细。

县令听了,微微点头,跟着魏道长先进入到了玄真观中,拜会在玄真观里面的贵人,而苏阳连同差役一并在门口等候,如此足足等候了一个时辰,县令双腿发软,被两个小道士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到了这门口,一屁股就坐在石阶上面,大口喘气。

“县令大人?”

苏阳小心问道,县令这等表现,只是惊吓过度。

“贵人……让我们两个进去,让差役在门口候着,到里面问清罪责,将人押走。”

县令说话都在颤抖。

“大人,他究竟什么来头?”

苏阳凑到跟前,小声问道。

县令的面孔一下煞白,只管摇头,不敢吭声,也不敢泄露这贵人身份。

“大人。”

苏阳拿出柳叶,提醒县令,说道:“我们两个才是一条船上的人,神人指点你来找我,让你我二人解决玄真观之事,若你不肯对我直言,我又怎么敢踏入这玄真观的大门?”

不清楚里面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苏阳才不会轻易涉险。

神人,贵人。

县令陷入天人交战之中,犹豫再三,终究是让身边的人退开一点,小心的对苏阳说道:“他是太子!”

陈阳!

苏阳拳头一下子就握紧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明白身份之后,苏阳就打定主意,在山上遇到陈阳就在山上解决,在厕所遇到陈阳就在厕所解决,只要遇到,苏阳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太子二字,一下子就把苏阳的怒火给调动起来,这假太子的局,几乎是将苏阳忽悠瘸了,若非他机警,察觉不妥之处,若非春燕仗义,真的是怎么被玩死都不知道。

“也不太对……”

县令嘴唇颤抖,组织语言,说道:“齐王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在这三个儿子里面,最受宠的是二儿子,给这二儿子的规格待遇和太子无二……这里面的,便是齐王的二儿子。”

陈宣!

苏阳知道陈家的家谱,听到不是陈阳之后,火气消散了不少,当今世道,掌权者便是齐王,只要是官场中人,心中均知齐王早晚是要登基的,而这陈宣,可以称呼为准太子。

你说话就不能说准确点……

苏阳从怀中掏出柳叶,将柳叶压在舌下,说道:“走吧,我们进去查案。”

第六十三章 三曹对案

玄真观内香客已退,现在仅有这道观一个,道士若干,进入正门,看这玄真观内白石铺地,殿角插天,比起上一次来这里的喧闹,此时方多了一分寂然,有了几分道家幽静真味。

监院魏道长陪同苏阳,县令一并走过太极池,绕过三清殿,向着后院走去。

看门的两个道士一个掌剑,一个手拿拂尘,看到苏阳,这两个人并没有任何异样……多半是将苏阳给忘了。

玄真观后院的布局,苏阳在山崖上已经眺望过,入门之后有开凿精美的假山,绕过假山,左右皆能走,向左一道长廊,十多个房间,右侧是花园苗圃,向右则是几个高廊阔殿,溪水凉亭。

苏阳和县令两人走的就是右边,径直到了一处大殿,大殿上方摆着椅子,正当中坐着便是玄真观观主,刘道长。

刘道长看年龄不过三十,头戴五岳冠,穿一身蓝色道袍,脚穿白袜,踏黑色圆口鞋,眉端目正,上唇两捋八字胡垂至脸侧,下巴胡须垂颈,头发胡子均打理的一丝不苟,全然是个品格端庄,面有威严的有道全真。

“刘道长。”

县令先称呼了刘道长,刘道长方才站起身来。

“县令大人。”

刘道长站起打了揖礼,说道:“县令大人来此之意,贫道皆知,只是这羊家儿媳上吊而死,污蔑是玄真观骗她,也实属荒谬,我玄真一脉,门规严苛,不杀生,不妄言,不邪淫,不为恶……怎么会因为下手来骗这女子,若说是因财,我道门清心寡欲,并不奢求,若说图色,又太过荒谬了。”

你清心寡欲不奢求财,怎么会让张大夫在沂水县大肆搜刮?

你不为色,怎么会在玄真观后山有一**?

苏阳心知刘道长说话纯属扯淡,但此时是刘道长和县令交谈,苏阳也不多言。

“本县也知这事实在荒谬。”

县令说道:“这是羊家儿媳临死之前所说,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况且羊财主在羊家家奴里面,也找出了四儿,旺儿这等刁奴,是这等刁奴在引线穿针,阴行此事,此羊财主已经人赃俱获,供状皆全,假孕之事凿然无疑,只待找玄真观中田向元,徐玉川这两位道士出来对峙便可。”

此案就差最后一步,找疑凶,判其罪。

“哈哈哈哈哈……”

刘道长仰天长笑,双手负立,在殿中渡步,说道:“这人心千沟百转,幽深邃密,如同粪土一般肮脏不堪,些许愚人,心肠坏尽,妄图临死之前拉垫背的,这实则有之,只是这阳间昏聩,阴间业镜高悬,她在阳间说出这等混账话语,在阴间怕已经下了拔舌地狱。”

阳间昏聩,此话让县令面皮涨红,不悦说道:“刘道长不必在此巧言,今日本县来此,只要拿徐玉川,田向元这两个道士,到了县堂,三方对峙,真假立辨,刘道长将这两个道士叫出便是!”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刘道长仰天大笑自信非常,在殿门口停住,此时外面日暮西沉,霞光一片,衬托的这刘道长如同是神仙中人,回过面来,刘道长淡然说道:“既然县令大人想要三曹对案,贫道不妨将已死的羊家妇女叫来,这是真是假,一对即知。”

这……

县令和苏阳对视一眼,没想到刘道长来了这一手。

受神人点派,县令自然是知道,这鬼神之说,实则有之,人死之后也并非一切皆无,刘道长的玄真观颇有灵验,诏令鬼神之事应该不虚,只是这被诏令出来的鬼神,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就难判断了。

受害人从被告那里带出来,说话能真吗?

“若刘道长有此本事,尽可施展。”

苏阳说道,羊家一案,凿然无疑,苏阳倒要看看这刘道长究竟有多大本事,便是此刻全然辩解,骗过了县令,回头苏阳照样收拾他们。

“哈哈哈……”

刘道长继续大笑,说道:“我这便诏令城隍,让他将犯妇带来!”说着,刘道长自袖中取出一符篆,黄纸朱字,脚踏禹步,便在这大殿门口做法,口中敕令一下,这符篆立刻无火自燃,烧成灰烬。

“本地城隍和贫道交好,这边敕令一下,那边城隍盏茶便来,烦请县令在此稍等片刻。”

刘道长邀请县令和苏阳坐下,叫出茶水,介绍这茶是二龙山中茶叶,是他精心培育而成,又让苏阳和县令在此稍等,然后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

“……”

“……”

“……”

苏阳,县令,刘道长三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面一片沉默和尴尬。

“刘道长,这……”

县令端着茶碗,看外面天色一黑,仍旧不见半点鬼影,不由说道。

“我再催催。”

刘道长手持符篆,在殿中再一次迈起禹步,口中念咒,让符篆无火自燃,依次诏令城隍,但仍旧是一点效用都没有。

别说鬼了,连一阵风都招不出来。

苏阳端着茶碗,喝了口茶,差点笑出声,看到刘道长面色不悦,怒瞪着他,方才勉强收住。

“刘道长,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就让徐玉川和田向元两个人出来,我们先审一下,让羊家仆人和他们两人对峙?”

县令说道:“这般对峙,事情真假一辨就知。”

这拖延了一个时辰了,屁股都坐疼了,喝水喝的想尿。

“不!”

刘道长面皮青紫,在房中渡步,片刻之后,说道:“许是城隍没空,但贫道还有一招魂本事,唤做【地打滚】,刘亭,刘亭,你给我过来!”

随着刘道长在大声呼喊,很快便有一道士来到房中,似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到殿中,身上道袍还没有系好,来到殿中,连忙跪在刘道长面前,口称师傅。

“你用地打滚,将羊家妇人的魂召来。”

刘道长坐在椅子上。

刘亭听了,连忙站起,询问了羊家妇人的生辰八字,这一点羊家要为羊氏入土测字的时候说过,苏阳恰好听到,便说给刘亭,刘亭将羊家妇人的八字写在黄纸上,手中拿着黄纸,默默的念诵咒语,昭告城隍,而后将黄纸塞入口中,整个人在地上打了个滚,而后站起身来。

“啪!”

刘道长伸手对着桌子一拍,声音响亮,如同堂上的惊堂木,喝道:“羊氏,你如何污蔑我玄真正教,从实招来!”

“……师傅,是我。”

刘亭出声说道。

“……”

“……”

苏阳和县令在一边无语。

这地打滚之术,吞咽生辰八字,昭告城隍,得到城隍应允,而后在地上打上一滚,便能够让羊氏的魂魄附体,而后说话声音立变,全然如同羊氏生前。

“啪!啪!”

刘道长上前,啪啪给这个弟子两耳光,喝骂道:“不学无术!滚!”

刘亭连滚带爬,仓皇离开。

“刘道长,就让你的弟子出来吧。”

苏阳强忍住笑,说道:“我和县令都等急了。”

“你急什么急!”

刘道长瞪眼对苏阳喝道。

怎么,还不准你爹急一波?

苏阳有话说。

“城隍今日该是没空,或者去他处,不在城隍庙中,而贫道这弟子顽劣,技艺不精,也不曾召来鬼物,接下来,由贫道亲自出手。”

刘道长手持朱笔,一笔一划的在符纸上面写下了羊氏的生辰八字,这地打滚的本事,颇有不雅,平常他不想施展,何况咒语之中,昭告城隍,语气谦卑,非他所愿,但此时看来,这地打滚之术非他不可。

将黄纸塞入口中,刘道长一个吞咽,吃入腹部,身子往下,一个打滚,头上的五岳冠便掉了下来,待到刘道长站起之时,头发皆乱,神色茫然。

成了?

苏阳和县令对视一眼,这茫然的目光显然和刘道长自信的眼神是反比啊!

“啪!”

县令伸手一拍,犹如惊堂木,喝道:“犯妇羊氏,你如何同玄真观弟子沟通,乔装假孕,骗取夫家,给本县从实招来!”

“不……是我。”

刘道长说话了,声音仍旧是他的声音,这几次施法失败,让他有点怀疑人生。

“又失败了?”

县令问道。

唉~这个又字用的好。

“不应该啊!”

刘道长渡步说道:“适才贫道打滚之时,神魂沟通冥冥,进入到了城隍殿中,但是这城隍殿内空空落落,一个阴神的踪影都不见,这莫非是城隍搬家……”

平常这千使千应,万唤万灵的本事突然就失效了,让刘道长捉摸不透,这城隍不是搬家,莫非是带着所有的阴神正在往这边来的路上?

“噗嗤!”

苏阳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了,这笑声一出即收,伸手捂嘴,又呵呵哈哈笑了两下,方才勉强收住。

“你笑什么?”

刘道长面皮青紫,瞪着苏阳,怒声问道。

“嗯,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苏阳板着脸说道。

“什么高兴的事?”

刘道长问道,这大夫明明就在笑他,从第一次施法失败就开始了,都没有停过!

“我有媳妇了。”

苏阳回答的一本正经。

第六十四章 不肖之徒

刘道长是这十里八乡的体面人,平日里役神驱鬼,神通灵验,千呼千应,万唤万灵,但今日城隍不给他面子,让他很没面子。

并且这个苏大夫一直在笑他,都没有停过!

“哼!”

刘道长冷哼一声,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县令大人若要审案,便等到明日,明日贫道定然让弟子出来对峙,今日县令和苏大夫不妨就在观中休息,外面的差役,贫道自会打扫前厅,供他们住下!”

说完,刘道长拂袖便走。

“哈哈哈哈哈……”

刘道长走后,这殿里面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玄真观给苏阳和县令送来的晚餐还不错,两个人吃过之后,便有道士来引着两个人开了两间厢房,一人一间,让两人在此住下,苏阳打量厢房,里面仅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两个椅子,桌子上面一壶茶水,还有一寸长的蜡烛放着光明。

关上房门,苏阳便吹熄了蜡烛,透过窗台缝隙向着门外望去。

在接到女鬼状纸之时,苏阳便借她们的口中详细询问了玄真观内的情况,这玄真观后院有三进,目前苏阳和县令两个人居住地方是在最外,左右两边都是玄真观的寻常道士,而再往里面一进,应该是刘道长等人居住区域,至于更深的地方,应该是准太子陈宣住宿的地方。

据宜娘说,玄真观的地宫入口在中院静室,里面大约囚禁二十来个女子,平日里皆有道士不断进去玩乐,在铲除玄真观的道士之前,苏阳必要进去将这些女子给搭救了。

只是这玄真观内,有陈宣一伙人,苏阳不敢轻易神魂出窍,生怕露出马脚。

伸手准备推门,苏阳打算假以去茅房,在玄真观大略转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只是刚刚准备行动,苏阳便瞥到了有一人影飘飘荡荡而来,立刻便回身到了床上。

“大夫,大夫……”

人影蓬头垢面,一下子就飘入到了苏阳房中,幽幽叫道。

“啊~”

苏阳“幡然警醒”,骤然看到面前站立一人,蓬头垢面,衣衫多有破碎,惊叫一声,连忙往墙边缩去。

“大夫莫慌,我非鬼,实人也。”

面前这飘飘荡荡的魂魄对苏阳说道:“我本是玄真观的道士,是师傅收的第二弟子,叫做李成,因为师弟的死,被城隍拷问,蒙受了不白之冤,现在关再地牢,一天不曾见水,师门无情,我只能求于外人……”

二弟子,就是被我抱走那小孩的缺德爹?

“哦……”

苏阳微微点头,似是接受了此人说法,说道:“救人急难,医者本分,只是我这次上山是随县令查案,手边并无药物,并且你这……”

“大夫。”

李成说道:“我本无罪,是屈打成招,恳请大夫务必帮我一把,让我能洗刷冤屈,报此冤仇,否则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耿耿长恨。”

哦……原来我半道杀人,是你背的锅。

“大夫,你若不帮我,待我死后,你也很快便会下了阴间,和我作伴。”

李成眼睛一瞪,对苏阳说道:“今日你和县令看我师傅丢尽体面,我师傅岂能放你们离开,让你们坏他名声?只是眼下师傅最恨之人,是沂水城隍,神魂出窍,找他算账,等到他回来之后,必然会先辨案情,再让你们殒命至此!大夫,莫要犹豫,赶快随我取药,救我性命,我若报了仇,也便救了你们的命。”

“一言为定。”

这是一个时机,不能耽误,苏阳立刻就答应了李成要求,披上外衣,随着李成便走到了院里。

李成阴魂在前,苏阳迈步在后,走入到了院中,见这左右并无道士,一片幽寂,便是苏阳耳聪目明,也不曾听到有什么呼吸人,说话声。

“大夫你放心大胆的走。”

李成说道:“现在这会儿,玄真观的道士都不在此。”

吱吖的推开了一扇门,李成和苏阳走入门中,点燃蜡烛,看这房中摆放,均是药材,地上桌上均是捣药,制药的工具,在房间一侧有一书架,里面全是药材书籍,苏阳抽出两本,这药材书籍和张大夫的一致,只是比起张大夫的略厚几分。

想来张大夫的医术都源于此吧。

“大夫,你赶快拿药吧。”

李成催促道。

苏阳听后才放下手中医经,这里面在制丸药,各类药材皆有,苏阳便在这里面转了一圈,取了几样药材,扯了一些净布,又依照李成的吩咐取了些水,才一并向着中院走去。

中院里面空无一人,李成带着苏阳很顺利的便来到一处亮着灯火的房中,凭窗眺望,看到刘道长此时盘膝而坐,身前点了一盏油灯,面色惨白如纸,这正是神魂出窍,精血衰败的预兆。

“我师傅此时应该到了城隍庙了。”

李成说着就飘了进去,对着油灯轻轻一吹,这灯火闪烁一下,整个房间就暗成一片。

“如此他短时间内便回不来了。”

李成身子转过去,向着房间更深处飘去,在这房间里面有一扇门,正是通往地宫的通道之一。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

苏阳趁着李成转过身去,悄然伸手,正以玄真教的秘术戳他百会,神庭,太阳等死穴,因怕李成听到风声,引起骚乱,让陈宣注意,故此这指法极轻,但内劲却并不轻,待到苏阳跟着李成转入地宫之后,刘道长鼻孔开始往外淌血。

“你吹了这个灯,刘道长无碍吧。”

苏阳问道。

“只是给他添点麻烦罢了。”

李成愤恨说道:“这油灯是引路灯,神魂出窍远遁,容易迷失方向,而有这一盏明灯,在这冥漠天地间能指引方向,神魂便不会迷失,若是没有这一盏灯,神魂便不敢胡乱飞行,必然要一步步摸索回来。”

这倒是玄真玉册不曾记载的法门。

苏阳看了心中暗道。

玄真玉册之中记载呼气吐纳,行运真气妙法,更有玄真门中的九宫步,七星指,剑诀,掌法等外门功夫,这涉及神魂一道,多说在养,少说在用。像刘道长这等秘术,定是旁门秘法!

“平日里,魏窎是外院监院,我是内院监院,由我掌管内院,内院规行矩步,有守夜,有轮换,律令严明,可眼下我被下狱,整个玄真观的监院大权全部落在魏窎手中,此人为了收买人心,便将这内院条律宽了起来,连师傅神魂出窍,身边守门的都没有了……”

李成在前恨恨说道:“这欺心之师,必然有不肖之徒。”

你不也是个不肖之徒吗?

苏阳在后暗笑。

李成阴神在前,带着苏阳便进入到了这门里面,就在刘道长所在的内室,便有一前往地宫的通道,李成带着苏阳进入其中通道里面,接连下了十来个台阶,便觉这内部大不一样。

室定镶嵌明珠,在这夜间放月华光亮,银白皎洁,照的洞内一片透彻,这地宫内部也分左右甬道,左边狎亵之声不绝于耳,这玄真观道士所在何地,不言而喻。而右边则幽幽寂寂,不闻人声,李成带着苏阳便往右边,到了右边幽深的甬道中,有一铁牢密室,里面躺着一人不成人形,这便是李成**。

苏阳开了牢门,将药粉洒在了李成的身上,还将一碗水放在了李成嘴边,让他将这水喝下去,整个人方才缓过来了精神,从生死边缘活了下来。

“我听说内院里面住了个贵客,这贵客是做什么的?”

苏阳给李成包扎,随意问道。

“哼……”

李成哼了一声,说道:“谁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神神经经的,整天拿着一张图在山上比对,又说我们玄真观盖错了地方,改了这山的面貌,让他们找不到地方云云……我玄真观扎根此地二十年,固然是改变了此山的面貌,但二龙山之前怪石嶙峋,是不毛之地,而我们玄真观将它改变成香火胜地,这改变难道不好?再说了,我玄真观立足二十年,什么地方不清楚?就那一张破图,拿给我们,立马能帮他们找到地方。”

找东西,不是找太子。

苏阳听了之后就放心多了,这么神秘,这行动应该还挺隐秘的。

包扎好了伤口,苏阳便起身从这地牢里面离去。

“苏大夫!”

李成在后面突然叫道。

“怎么了?”

苏阳扭身问道。

“你是个好人。”

李成趴在地上,沉默一下,说道:“明日你若在玄真观内滞留,请千万忌口,不要吃有鱼的。”

“嗯?”

苏阳点点头,起身向着地牢外面走去。

走过了地牢甬道,便看到外面夜明珠光明朗一片,见此夜明珠,苏阳心中便暗骂一句:狗城隍,送老子的阴阳镜还没有夜明珠作用大!

这夜明珠这么亮,放射性一定很严重吧!

一念至此,苏阳便快步走出去,省的这夜明珠光辐射到他的身体,待到出了地窖,看到刘道长鼻孔淌血,已经在地上淌出一大块血渍,再看他面如金纸,便知他距离黄泉更近一步。

手中暗运劲力,趁着左右无人,苏阳准备直接补刀,先剪除刘道长这高端战力,而也就在此时,地下传来脚步声,有两道士彼此交谈,说着适才愉悦心得,正往上走来。

留你到明天吧。

苏阳轻声开门,悄然溜走。

第六十五章 道长托孤

半夜的时候,玄真观内院就混乱一片,各种吵嚷夹杂着几声干嚎,像是刘道长已经殡了一般,如此吵嚷,直至后院的陈宣和王公子一起出来,方才止住了混乱。

“咚咚咚!”

拍门之声在在外响起。

苏阳在床上再一次“惊醒”,连忙询问有何事。

“我师父受伤了,请苏大夫施以妙手,救我师傅。”

门外的小道说道。

“怎会如此!”

苏阳大吃一惊,连忙披衣打开房门,看到外面是一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穿道褂,似模似样,看到苏阳出来之后,连忙带着苏阳前往中院。

“咳!咳!咳!”

未曾进门,苏阳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咳嗽声,随着道士往门中走去,看到刘道长半躺在躺椅上面,盖着棉被,口鼻中不断溢出血来,在这刘道长的身边站着一人,正是当初指点苏阳,要给苏阳仙缘的白发老头,只是第一次见面之时,这老头子须发皆白,而今夜再见,这老头子脸面上没有半点胡须。

玄真观的道士们全在下面跪着,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

苏阳连忙上前,按着刘道长的脉搏,仔细打量刘道长,看他双眼赤红,口鼻淌血,再摸他脉搏,脉律不齐,动而中止,苏阳在他虚弱之时戳他死穴,大伤身体,并且这过程持续时间太长,身体的损害已经不可逆转,并且苏阳探查,这刘道长精神萎靡,阴神溃散,不知外出遭遇了什么。

“刘道长,你这病症严重了啊。”

苏阳松开脉搏,说道:“这病症应伤在头,方使你大伤精神,我也只能给你开几副药,如何治愈,束手无策呐。”

身体的损伤已经实实在在有了,何况阴神也受到损害,要治愈这种损伤,除非是仙药,这凡间的药材,没有办法。

“咳咳!!”

刘道长咳出来了两口血,无法回话。

“苏大夫。”

白发老头称呼苏阳,说道:“你无须将治好,只要暂且稳住就是。”

说着,白发老头多多打量苏阳几眼,感觉有些眼熟。

苏阳翻了个白眼,踌躇一二,说道:“倒是能开一幅安神散淤药,先散淤堵,再安精神,此病症也只能暂缓……”

“暂缓就好!”

白发老头呵呵直笑,声音阴柔,说道:“如此你便去吧,抓了药,在里面配几样归于肾经的药物,去伙房将它熬制好,现在的刘道长只能相信你这个外人了。”

刘道长咳嗽两声,伸手擦干净鼻血,怒目看着下面的这些弟子,咬牙切齿,喝道:“本道为你们这群不肖之徒操碎了心,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都在下面反我!一个个都暗害我,今夜守夜弟子是谁?出来领死!”

引路明灯被灭,身躯被损,定是下面跪着的弟子们所为!他决不能容忍这等逆徒。

跪在地上的两个弟子上前,其中一个哭声说道:“我是去一趟茅房,让他在这守着,回过头来,他就不再了。”

“你放屁,你去一趟茅房能去那么久?我若不下地宫找你,你怎么会出来?”

两个人彼此争执,推脱责任,刘道长见此,只是挥手,让魏窎先将这两个逆徒处决。

监院魏窎上来,手中拿剑,唰唰两剑,皆是穿胸而过,将这两人躯体毁坏,送入黄泉。

“还有出手暗害我的,必然就在你们中间。”

刘道长说道:“你们一个个都说之前在什么地方,谁人能够作证,今天我们玄真观要清理门户!”

就在这大殿之中,刘道长开始审讯下面的弟子们,居然前来刺杀他,刘道长决不能饶。

清理门户!

苏阳在外轻笑,今天玄真观就是要清理门户!

中院之外是县令差役,玄真观内院有了乱子,弟子们又都跪在前面,县令怕最里面的贵人安全有问题,连忙在这守着。

苏阳大略说了刘道长被弟子暗下杀手,此时正在查看下手之人是谁云云,便前往药房抓药,而后到了伙房熬制。

说实话,刘道长的身体状态,喝药已经没什么用了,再喝往肾经走的药,那死的更快,但人家让开,想来是有秘术。

将药放在砂锅里面熬制,苏阳打量了一下玄真观的伙房,只见这伙房里面肉类齐全,半面牛肉,全羊肉,刚刚杀好的猪,以及野鸡鱼蟹,而在这其中,苏阳看到了几尾河豚。

记得击杀方中贤的时候,方中贤曾经说过,这贵客到了这里,就想要吃河豚,这才不过两天,河豚就在伙房里面游着了。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音,苏阳扭过身去,只见王公子手持折扇,一身雪白,后面跟着四个道士,看到苏阳转身,笑着走了上来。

“玄真观刘道长被刺一事极为蹊跷。”

王公子手摇折扇,渡步到了苏阳身边,说道:“整个玄真观都以为是内部人下手,而我却觉并非如此,因为我的鼻子很灵,能够嗅出来到了刘道长房中其他气味。”

哦?

苏阳脸面不变,五龙蛰法连气运都能蛰伏,这味道更不必说,并且苏阳已经又去了一趟,又接触了刘道长,便是有气味也有说辞。

王公子的脸一下便凑到了苏阳的脸边,接连嗅了几下,想要在苏阳的身上嗅到撒谎的气味。

“奇怪。”

王公子错开脚步,轻轻摇着折扇,眉头微皱。

他在房中确实嗅到有不一般的气味,但嗅苏阳,嗅到的是一股柳叶香味,和房间中的那种味道大不一样。

“你是哪里人?”

王公子看着苏阳,盘问道。

“沂水人。”

在这里时日不短,苏阳说话已经带着沂水口音。

“住在哪里?”

“沂水县城。”

苏阳大略的回了他几句话,王公子听了之后,摇着扇子在伙房里面渡步,整个玄真观里面都没有那股气味,莫非是外人进来下手?

“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

王公子摇着扇子走了一阵儿,便离开了伙房。

狗鼻子?

苏阳用水洗洗脸,这男人凑在脸颊边嗅的一下,让苏阳感觉浑身不自在,有点恶心。

药已经熬制好了,苏阳将药端起,向着大殿里面走去,待到殿门之时,看跪在那里的道士多半散了,只有少数的几个道士仍旧跪在原地,陈宣这个准太子,小王爷正坐大堂,旁边是白发老者,再往下是沂水县令,听声音,应该是在审判这几个道士欺骗羊家媳妇之事,只是现在他们所说,多半都是谎言,这几个道士也是推出来做替罪羊的。

“师傅在那边。”

魏窎引领苏阳,到了一处偏房,这房间前面无人把守,仅有刘道长咳嗽声在里面传出。

将苏阳带到这里,刘道长便让魏窎去前面候着。

“苏大夫。”

刘道长面如金纸,依靠床头,让苏阳将药碗放下,说道:“我的病症,我心中有数,身躯损伤严重,但要命的伤在于神魂……咳咳,靠功夫是五法调理的……沂水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狠角色,一出手就是雷电,若非是我熟知沂水地理,怕在外面就灰飞烟灭了。”

雷电对于阴魂极为克制,元神除非修炼成为阳神,否则这天上雷霆,云中雷声,对于阴魂来说都是要命的事。

“什么狠角色?”

苏阳连忙问道。

“一个男的,我没看清他的脸。”

刘道长遗憾说道,微微摇头,一转话风,说道:“我们不谈他,苏大夫,贫道现在无人能信,只能厚颜拜托你一件事情。”

“监院魏道长……”

苏阳想到了他的大弟子。

“这个人狼子野心,外交内结,排除异己,为的是成为观主,并不可信。”

刘道长靠在床上,说道:“适才我算了一卦,我的命数已经没了,但是我玄真传承,阴阳秘本,不愿意交给这些狼子野心的徒弟们,更不愿让我得来的阴阳秘本落到司马阴人手中……我想拜托先生,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山下东安镇,叶员外家中,叶员外家的儿子年方八岁,聪明伶俐,我暗中传他玄真秘术,已有根底……”

……这个人该不会是你孩子吧。

苏阳眯着眼。

“先生,你可以到东边书斋里面,在书架后面有一暗门,仅我一人知道,打开暗门,能通地宫,在那里面放着玄真传承,阴阳秘本。”

刘道长小声对苏阳说道:“我门中弟子都想要这传承秘本,我仅传皮毛,骗说全部。现在门中恶客司马阴人也想要我门中传承,此人极为难缠,先生想要下山,必须要在正午饭时,趁着他伺候小王爷的时候,进入里院左手边的房中,将房梁上的竹筒拿出打碎,如此就破了他的功夫,先生趁此时下山,必然无碍。”

一句句嘱托全然说给苏阳,刘道长让苏阳将秘本带给叶家的孩子,事成之后,可以在二龙山西南山道正中左侧大槐树边的青石板下挖开三尺,取出里面的全部黄金,有一千两之数。

“已经到了晌午……”

刘道长看着外面的天,将碗中的药喝的一干二净,让苏阳走出,到外吃饭,要门中弟子魏窎进来。

“师傅传我道时,言称我玄真一脉传承深远,开派祖师是茅盈真君……”

苏阳临走之时,听到房间里面刘道长对魏窎如此说道,魏窎跪在地上,猜到可能是师傅要临终传承,竖耳倾听。

第六十六章 锦被生香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中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苏阳心中默默念诗,这首诗是水浒传中,智取生辰纲的时候,白日鼠白胜所唱,这首诗深切的揭露了封建社会的奢靡享乐,表达了对下层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具有很强的社会意义……

此时苏阳心中默念这首诗,完全是因为给陈宣送去的饭菜样样鲜美,既有山珍,也有海味,陈宣吃饭之时,白发的司马阴人在一旁侍奉,王公子风度翩翩的坐在另一边,而苏阳和玄真观的道士们坐在院中用餐。

天上太阳直照,苏阳看着干巴巴的饭菜实在没有胃口。

“你们平常也这么吃饭?”

苏阳问身边道士。

“平常我们吃的是他的那份。”

道士不满说道:“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客人,整天摆谱,监院师兄也真是一条好狗,人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说让我们在这里吃饭,就不让我们到处动弹……本道爷还有饭后活动呢!”

得,看来这小王爷在这里吃饭,是占了这些道士们的口粮。

“县令都已经带人下山了,我是不是也能走了?”

苏阳询问身边道士。

“这要请教我们监院师兄。”

道士夹了最后一点鱼肉,吃入口中,这入口不多时,道士猛然就站起身来,浑身抽搐,双眼翻白,人整个就仰躺在了地面,抖动不止。

来了!终于来了!

苏阳想起了昨夜李成的话,今天一直都在等着变动,中午一点吃的喝的都没碰,终于是等来了这个变故。

“饭中有毒!”

“呃……啊……”

这个道士倒下只是开始,随着他的倒下,在院中吃饭的道士一个个站了起来,而后便感觉一阵阵头晕目眩,引动真元,一个不慎便让真气走岔,顿时这院中就呻吟声音一片。

“啊……”

正在殿中吃饭的小王爷陈宣,此时也双手掐着脖子,满身青筋外露,脸上一片青紫,在他身边的王公子端坐原地,调息镇压,而在里面,唯一没有出状况的,便是白发老者,司马阴人。

司马阴人连忙伸手按着陈宣脉搏,很快就判断出了病症缘由:“锦被生香!”

什么锦被生香,这不是河豚毒嘛。

苏阳捏着身边道士的脉搏,根据这道士的状态,判断出这道士是中了河豚毒,而河豚毒非常凶,短时间内就能要人性命。

“怎么回事?”

魏窎满面喜色,迈步来此,一见这院中道士突然就倒成一片,就连里面的贵人都倒了,顿时慌了,连忙迈步上来,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毒……”

旁边小道颤抖着对魏窎说道。

他们这些人全都中了剧毒。

“快去茅房,把茅粪盛来!”

魏窎连忙叫道。

妙啊!

张大夫偏方里面,说但凡剧毒从口中入,可以取茅厕粪清一碗,一口饮下,如此能将毒吐出……张大夫师承玄真观,玄真观内自然有这个秘法。

这个秘法在别的地方有无用处,苏阳不太清楚,但是用在河豚毒上,真是刚刚好。

孙思邈说,解河豚毒,陈粪清即可。

这粪清喝完之后便能催吐,将河豚毒吐出来也就好了,并且在现今这世道,许多大户人家吃河豚鱼,旁边都备着粪清……

玄真观治病,是不是总能碰到这般巧运?

苏阳实在怀疑。

不过在这混乱之时,正是苏阳解救里面被困女子的时候,趁着道士们一片混乱,多去茅房的时候,苏阳悄然走开。

吃同样的东西,陈宣和王公子两个人皆中了毒,这司马阴人好好的,必然是他功法特异,若不破了这个司马阴人的功夫,苏阳就便是碰到这种玄真观道士全部中毒的大好局面,也不好施展。

穿廊过屋,苏阳直奔里院,到了里院,刚欲推门,便察觉不对,手折一段树枝,用树枝推门,咄咄咄三个飞镖便弹射出来,打在院中树上,深入一寸,显露在外面的部分绿油油一片,显然是涂抹剧毒。

进入房中,苏阳纵身上梁,但是这梁上并无竹筒,仅有一个胞胎混元图,即一个又一个的圈子环环相套,最中间是一个小圆圈,直径一寸,若说这梁上竹筒,原本定当放在这里。

眼下此地并无竹筒,苏阳大略在房间搜寻一下,看到房间里面多画图纸,描绘多是这左近山势,又绘山中水脉走势,朱笔标注多点,也涂抹了不少,而其中有一点,便在苏阳所知的**。

搜寻无果,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逐渐静下,苏阳起身便走,这一次是向着地宫而去。

玄真观位于半山腰上,从进山门到道观,一步一个台阶,便是整个玄真观,也是以下往上,建在山坡,而玄真观的这个地宫则制作精细,地宫之中有山泉水,向往流淌则和太极池相连,上下左右建立虽严,苏阳走入甬道之中,感觉有山风拂面,右边是地牢,李成已经不在此地,苏阳便径直往左边走。

“道爷您来了……”

刚走入左边甬道,便有两女子迎了上来,纱衣柳带,身姿若隐若现,而看面貌,皆极美艳,这两女子看到苏阳这般不穿道褂的生面孔,连忙捂着嘴巴,万分惊愕。

“你是哪里来的人?快走快走!迟了就没命了!”

其中一女子推着苏阳,便将苏阳往门口推去。

“我是来救你们的。”

苏阳止住女子,坦然说道。

“我们这些人已经沦陷苦海,何必劳您相救,便是救了我们,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呢?”

这女子神情凄然,推着苏阳继续往外。

当今之世,贞洁比起性命更重要,她们沦落于此,已经是不洁之人,在这洞中侥幸还有命在,如果出了这个山洞,她们也不知应该去哪里落足了。

“这事情的过错又不在你们,依你们的年龄,在外面自然有大好人生,若是呆在这山洞之中,纵然偷生一时,待到年老色衰之时,他们又岂能给你们活路?反倒是在外面,有能够和你们扶持一生的人。”

苏阳劝着她们,让她们换上严实的衣服,自八卦袋中拿出来了一个画轴,看着眼前女子皆在犹豫,又说道:“你们尽管放心,到了外面,我给你们立足之本!”

如此说来,房间里面的女子们方才打定主意,彼此互视,到了一旁的洞中换了严实的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苏阳心中一数,地宫之中这些女子有三十二人。

“公子,这地宫外面就是贼道,我们出去,必被他们察觉……”

一女子说道。

“走这里!”

苏阳展开画轴,在这画中是一扇门,运用真元,将这门用劲一推,画中的门应声而开,在这门的另一面,便是玄真观外。

“你们离开此地之后,直接下山,到了山脚下暂时落脚,路上若是遇到官兵,将你们的遭遇如实告诉他们,说玄真观是个贼窝,今日过后,这玄真观的贼道们全死无疑!”

这些话,苏阳说的很自信。

女子们听苏阳所言,对着苏阳拜了拜,向着画中的门走去,穿过了这扇门,迎接她们的是广阔的天地。

“哈哈哈哈……”

女子们刚刚离开,苏阳便听到了洞口传来了魏窎的笑声,以及司马阴人说话声音,两个人边说边走,进入到了地宫之中。

“十八年啊,这玄真观的观主终于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魏窎走进来,说话颇为自得。

“你这师傅鼠目寸光,根底浅薄,不识时务,合该死去。”

司马阴人对魏窎所作所为,极为称赞,说道:“有你这等才俊追随小王爷,我们的大业就更近了几分。”

“小人自当为太子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扑通一声,似是魏窎跪在地上,又说道:“今日玄真观中下毒之事,太子应该不会怪罪吧。”

“先不要称呼太子,摄政王有令,谁能够抓到太子,谁就能够成为新的太子,这潜逃的太子,是小王爷们的磨砺,至于今日之事,区区粪水小辱,不足挂齿,小王爷胸襟海阔,志量山高,自然能弃你这小人之过。”

司马阴人安抚魏窎,话意中,这原太子是齐王的磨刀石。

“也是。”

魏窎嘿嘿笑道:“我门中师弟,只喝粪清,太子都能捞稠的……掌嘴掌嘴……”

听到魏窎啪啪对着自己抽了两下,说道:“我这就为您开密室,帮您把阴阳秘典拿出来!”

山洞外面,苏阳听着格格作响,心知有异,这刘道长告诉苏阳,他的秘典藏在书房密室,而魏窎开的方位,是地宫入口不远……

“砰!”

正待苏阳想着的时候,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响动,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打在苏阳身边的墙上,正是苏阳开司马阴人房门的时候,弹射出来的那种有毒暗器。

“啊……”

魏窎在外惨叫一声,只听一阵嗖嗖嗖的机关弹射,不久之后便归静谧,房间里面隐隐透出一股香味,就像是在外面烧的竹香。

第六十七章 崇高理想

刘道长临死之前留的一手带走了魏窎。

整个山洞里面都弥漫着一股浓香,连带着房间里面也生起了些许烟气。

苏阳口中含着柳叶,嗅到这等烟气并不觉怪,神志清醒,在地宫正殿的司马阴人似是百毒不侵,处身在这浓烟之中,也是丝毫无碍,苏阳屏息,小心的等待机会,司马阴人在外翻看,寻找关于阴阳秘典的册子。

两个人一在暗,一在明。

“咳咳……”

地宫里面传来了第三人的咳嗽声,伴随着咳嗽声,就在正殿一角,一块大石挪开,李成捂着鼻子从里面走出来,整个人脚步踉跄,头晕目眩,皮肤出现了一定的浮肿和溃烂。

苏阳探头往外看去,只见李成后腰上面别着一个竹筒,直径约有一寸,长约有一尺,这竹筒上面有朱笔符咒,看上去诡秘异常。

司马阴人也看向了李成,他看李成胸膛处鼓鼓囊囊,明显是两本书的痕迹,而在衣衫处露出一角,上面写着一个【玄】字。

这符咒……

苏阳眼神锐利,看这符咒,顿时想起了《秘法要诀》中的记载,某甲与人多有不善,欺压乡邻,乡邻打之无伤,忍气吞声,年常日久,某甲成此地一霸,欺男霸女,为祸一方,县令知道,便将此人拿来,审理过后,便斩此人,只是刀砍过后,其头颈皆有肉芽,自然长好,又命火烧,水淹,尽皆辟易,灌毒斧劈更是无用,无奈将此人放回,是有道士从那里经过,得知此事,仔细审视,夜间和一人潜入房中,偷了梁上一瓮,将它打烂,用风散其魂,再呼喊乡邻,一打便死。

据说此等法门叫做匿胎藏魂法,一身性命不在己身,而在他物,以久练之魂,治新伤之体。

“呼~”

司马阴人劈手便往李成怀中探去,与此同时,苏阳闪身而出,接连几闪,踏着九宫步伐,待到司马阴人夺走了李成怀中书卷之后,苏阳也闪到了李成背后,自他背后拿到了竹筒。

“啪!”

抢走书卷,司马阴人顺手一劈,当场便将李成劈死。

司马阴人去也不管苏阳,抢到了书卷之后,脚步便接连后撤,一连让开苏阳老远,伸手翻看手中书卷,玄真观的秘术仅仅只是翻看两下,便扔在一边,而一本阴阳秘典则让他爱不释手,接连翻看,确认真伪,喜形于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阴人捧着阴阳秘本,又是高兴,又想哭泣。

苏阳右手背后,紧握竹筒,暗暗用劲,意欲将这竹筒捏爆,但这竹筒极为坚韧,仅以单手,苏阳难以捏烂。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老祖啊…”

司马阴人将阴阳秘本放在胸膛,泪水终于是流下来了,再抬头看着苏阳,司马阴人粲然一笑,上下打量,说道:“那一日杂家……呸!我意欲指点你一桩仙缘,你不去做,本以为你是凡夫俗子,没想到竟然也是玄真门人,好心机,好手段,杂家喜欢!”

看到苏阳迈着玄真观的九宫步出来,司马阴人便知玄真观中变故是苏阳插手,此时看苏阳,眼眸中都是欣赏。

“现在玄真观主去世,这门中有心机的两位也死在地宫,不如你和杂家合作,如何?”

司马阴人对苏阳说道:“杂家看你也肾气亏虚,你若和杂家合作,保你艳福享之不尽。”

老子就算是肾气亏虚,也好过你这个没有外肾的!

“你想要如何合作?”

苏阳手中捏着竹筒,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将竹筒和石头来个对碰。

“杂家准备让你来当玄真观主。”

司马阴人笑道:“待你成为了玄真观主,便修改教义,当今之世,正是地亏百六,灾劫绵绵之时,我等修改教义,归于小王爷名下共谋发展,吸纳香客信徒,如此不过两三年,我们必然能够成为天下间第一大教,就算是龙虎山,茅山,崂山这些地方,也都要对我们低下头颅,再等到小王爷登基之时,杂家让小王爷给你封个国师,那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图谋玄真教的力量,发展势力。

“那你准备如何改教义?”

苏阳问道。

“问的好!”

司马阴人击手笑道:“我们玄真教的根基,将全都在这本子上面!”

阴阳秘典。

苏阳看着本子上面的字,说道:“你就不疑这本子有假?玄真教的秘典,必然是好好放置,怎么会在他的手中?”

刘道长可是将秘典全都藏在书房后面的地宫中。

“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司马阴人翻着本子,满脸欣喜,对苏阳说道:“很多事情根本瞒不了人,到头只能瞒得住自己,这本书定是真的,这确凿无疑,毕竟这里面记载了锦被生香的秘法…这可不是玄真教的秘典…你可知道这书的来历?”

“愿闻其详。”

对方有意拉拢,苏阳也想听听对方有高论。

“这本阴阳秘典,是大乾朝的大太监司马川所创……”

司马阴人笑道。

司马川这名字听起来极为耳生,但苏阳却知道这个人在大乾王朝有另一个万分亲切的称呼……司马老贼。

故事在约五十年前,当时皇帝是明宗,宠信宦官,致使宦官权倾朝野,其中宦官的头目,便是这司马川,此人生性狡黠,善于察言观色,得到皇帝信任之后,内外勾结,权倾一时,做下许多恶事,不过在民间传说最多的,是这太监精于佛道经意,久而久之,悟通阴阳,玉柱重生,祸乱后宫,给当时的皇帝戴上了许多许多的绿帽子,女人要到皇帝身边,都要先经他的手,只有将他伺候好了,才能去见皇帝。

后来这祸乱后宫之事败出,司马川被皇帝所诛,而皇帝因为此事大病一场,没几个月便驾崩了。

这阴阳秘典便是司马川祸乱后宫之时所做,里面尽是阴阳秘技,用以采阴炼阳,延年益寿,更有数种药方,补强肾经,价值连城。

“皇家用膳,有着重重检验,意欲对皇帝下毒,几不可能,但司马川创下了锦被生香,将剧毒之物用药粉包裹,这些药粉入了肠胃,会在一定的时间内瓦解,而后药性突发,使人毙命,这等用毒之法,便是皇家也无从检验。”

司马阴人说道:“今日这玄真观内中毒之事,正是这锦被生香的秘法,否则断不会瞒过杂家,让小王爷中毒,如今看来,这下毒的正是此人。”

司马阴人看向地上的李成,地宫里面的香味有问题,现在李成的尸身已经腐烂一半。

看来这刘道长瞒得住自己的大弟子,没瞒住自己的二弟子。

苏阳看向了魏窎的尸身,身上插着绿油油的暗器,死不瞑目。

“这阴阳秘典,在阴阳道中是无上绝学。”

司马阴人看着手中秘册,说道:“杂家七岁入宫,成了阴人,为的就是要找到这本秘典……为的,就是成就杂家的理想!今后你以这阴阳秘典作为玄真道观的立足之基,不仅要招收乾道,也要招收坤道,对于所有弟子,都要将这阴阳秘典分毫不差的传授,让所有人都接受我们的阴阳之道!”

司马阴人眼神炙热,理想崇高,说道:“杂家要这世间知道,这阴阳之道是人伦大道,当今世界,什么儒家,释家,道家,全都是在压迫人性,一个个说这个不准,那个不行,什么女眷都要在家中,女眷不能往外行,又说什么这阴阳之道是世间第一恶事,秽事,在杂家看来,这通通都是狗屁!”

“今后,杂家改造的玄真教,男女极乐平等,人人从心所欲,除了生我者,我生者,大家均能共参大道……”

苏阳看着司马阴人,没想到这一个太监,居然会有如此崇高的理想。

当今之世,道家和佛家均属神道,而儒家是人道,三者的共同点,便是导人向善,故此这阴阳两道均有条条框框的理念律令,也确实在压迫人性,其中某些条律对人们荼毒甚深,而司马阴人若是有陈宣帮助,如此以解放人性为由头创立一教,又是这般宣传行乐的教派,这等教派的发展速度将会极为可怕。

“可这不就礼乐崩坏了吗?”

苏阳说道。

“什么礼乐崩坏!这男欢女爱,无遮无碍,一点生机,成此世界,俗人无知,反以为怪。”

司马阴人对苏阳伸手,说道:“这是人伦大道,阴阳正统,苏大夫,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想来不会拒绝这第二次吧。”

“……”

苏阳看着司马阴人。

他来到这玄真观中,只是因为玄真观打着师门的旗帜,却不干人事,在收到了玄真观后山**里面的女鬼控诉之后,来到这里清除门户,一直以来有些避着陈宣一伙人,主要便是怕他们阻拦,而这司马阴人的实力,是苏阳铲除玄真观最大的绊脚石。

现在司马阴人让他做的,是打倒这样的一个玄真观后,建立一个更大的,比这个更烂的玄真教。

唉,我本以为是身为大内侍卫,在我面前,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来……

“我拒绝!”

啪的一声,苏阳终于捏爆了竹筒!

第六十八章 世子太子

“轰!”

捏爆竹筒之后,苏阳顺手一拍,挥手拍向了散出来的魂魄,虚空中传来了一声哀鸣,魂魄被苏阳一拍而散。

“你……你……”

司马阴人拿到阴阳秘典之时,一直都满心欢喜,故此忽略了苏阳,却没想到苏阳从李成背后拿到的是致命的玩意。

匿胎藏魂法,最为关键的便是藏魂匿胎,若是这竹筒无碍,放在阵中,凭借地气,在特定的区域之内,司马阴人便不会死,水火刀斧加身也无碍,但这竹筒一损,他必然就元气大伤,而身躯没有被魂力治疗,这段时间所受伤势也会浮现。

“噗!”

司马阴人先吐了一口血,面部肌肉跳动,嘴唇青紫。

他在进入地宫之前,先吃了河豚毒,玄真观中的诸位都已解毒,唯独他仗着秘法,不用解药,河豚毒在体内扎根已深,而这洞穴之内,也有剧毒,李成便是受到了洞穴里面的毒素,从藏身之处爬起,现在身体溃烂,几近全化,而这种毒药对司马阴人来说,已入肺腑。

判官笔!

苏阳掏出一把新打造的判官笔,疾步上前,对着司马阴人的心脏刺去。

司马阴人处惊不乱,脚步一晃,伸手便往苏阳身上抓来,这一经出手,苏阳便觉肩前,尺泽,少海,神门这四处穴道隐隐受制,判官笔接下来的变化,均会在这四处穴道上露出破绽,而只要稍稍露出一点破绽,苏阳便即刻受制。

半路收招脚转震位,苏阳意欲移动变招,司马阴人脚步已封锁了巽位,苏阳脚退坎位,司马阴人便迈脚抢了中位,一刹那的攻防兔起鹘落,苏阳险象环生,脚步连连后退,直至司马阴人肺腑经受不住,站住咳嗽之时,苏阳方才脱离司马阴人招数范围,落在后面谨慎防备。

“你怎么会……咳咳……郑巡抚的判官笔?”

司马阴人凝视苏阳,郑雄是齐王麾下好手,他这一手判官笔,司马阴人自然晓得。

“你猜。”

苏阳脚步一踢,将地上砖石踢起,向着司马阴人飞去。

司马阴人起身要躲,只是脚步踉跄一下,被一块砖石正中额头,砸的头破血流。

没有了匿胎藏魂法,司马阴人身体孱弱,仅仅是这一点碎砖石,便让他经受不住,而河豚毒本就是神经毒,中了这河豚毒,已经让司马阴人四肢无力,恶心呕吐,神智受到了影响,何况就在这一会儿,司马阴人更受到了这地宫里面的剧毒。

“咳,咳……”

两次咳嗽,口鼻里面均流出血来。

司马阴人看着苏阳,眼见苏阳身影模糊,在他视野里面,苏阳已经变成了一串重影。

“啪,啪……”

伸出手,对着自己身上的穴道重点,几个封锁穴道,暂时抑制住了身体伤势,也让司马阴人神志一清。

“你是太子的人!”

司马阴人看着苏阳,笃定说道:“郑巡抚死在太子之手,他的一身东西都不知所踪……太子就在这附近吧,逃离皇宫,不敢正面和齐王交手,现在流落江湖,私收民意,以图东山再起。”

“我是他的仇人。”

苏阳再度闪身往前,手中判官笔对着司马阴人刺去,这一出招,规行矩步,全然按照招式施为,这等招式用出,简直就是白给。

“仇人,什么仇人?”

司马阴人思索苏阳话中意思,稍稍分心,对苏阳的出招有些轻视,他知道这是郑雄的判官笔法,自然知道招式路数,此时看苏阳如此依招出手,信手一抓,便等苏阳自投罗网。

“咯!”

判官笔中格然一声响,苏阳手中判官笔突然长出三寸,这手中兵刃变幻,招式威胁自然不同,不等司马阴人伸手抓着苏阳臂膀,这判官笔已经刺入向了司马阴人喉下的天突穴,司马阴人连忙仰身避过,这判官笔随之变招,直接削掉了他的耳朵。

脚下步伐变换,在这判官笔击中司马阴人之时,苏阳抢了巽位,身子一闪,已经绕后,判官笔在手中下移,径直刺向了司马阴人脊椎上的夹脊穴,司马阴人如若背后生眼,一闪避过,苏阳左手握拳,已经递到了司马阴人的面门之上。

“着!”

司马阴人右手紧握苏阳手腕,指头按住苏阳胳膊上的壁中穴,也是此时,苏阳左手张开,在指尖夹着三片绿油油的暗器铁片对着司马阴人面门射来。

这判官笔弹出三寸,超乎司马阴人意料,加上此时他身中剧毒,一时失招,使得接连受制,本以为这抓到苏阳手腕是个机会,却没料到苏阳早早的将地宫中弹射出来的暗器尖刃掰断,夹在手中,再度错不及防之下,便被暗器洗面。

“嗖!嗖!”

暗器刃片打在司马阴人的脸上,这绿油油的刀片均有剧毒,此时中招之后,便让司马阴人感觉脸上一片木然,尚未觉得疼痛,已经失去痛觉。

“嗤!”

暗器洗脸,在司马阴人中招松懈的一瞬间,苏阳手中判官笔刺入司马阴人心脏之上。

“啪!”

苏阳劈了司马阴人肺腑一掌,宣告这一轮战斗的结束。

“啊,咳咳……”

司马阴人接连后退,伸手扶住一侧山壁,嘴角溢出的血已成青紫,脸上肿胀,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

“老祖……耀祖不孝……”

退至墙边的司马阴人泪流满面,对着应该是到了阴间的老祖忏悔,伸手自怀中掏出了阴阳秘典,对着苏阳勉强说道:“别让它失传……”

话未说完,毒发而逝。

拼招夺命,从来如此,生死均在须弥,一晃神,一转身,就是阴阳两路人,

“呼……”

苏阳也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口中微微苦涩,心知是柳叶的效应应该是快没了,连忙自司马阴人手中拿过了阴阳秘典,又将一旁的玄真宝册捡起来,仔细检查,看这地宫里面有价值的也就是上面的夜明珠了,便先离开了地宫。

和司马阴人这般人交手,让苏阳获益良多,虽一共就两个回合,但苏阳回想过程,也不由一身冷汗。

幸好自己从未松懈过修炼,才能和司马阴人这种中了毒的大内高手一较高下,侥幸能赢,全是自己坚持不懈修来的福报。

出了地宫,苏阳咀嚼一下,便觉口中的柳叶已经消失不见,此时这静室左右并无道士,苏阳便随手翻开了玄真宝册,看这玄真宝册里面的内容和玄真玉册开篇不差多少,全然是呼吸吐纳导引,日夜修炼,自然能有一口醇和之气,而后再用这气开通身体窍穴,补充阴神,这是一门修炼起来极为缓慢的修真法门。

除此之外,玄真宝册里面记录了不少杂学,像是写符请神,引路明灯这种把戏标注不少。

伸手再翻阴阳秘典,苏阳不由一愣,他本以为这是一本秽书,但是这开篇所言,却是泰然自处,率性而为,而后便在书中开解阴阳,主讲男女两道,而后在这书中才是各种秘术。

“真是有点道理啊。”

苏阳迅速翻看一遍,手中捧书,回味这阴阳秘典中的文字,越是品越觉得有味道。

玄真观中。

陈宣正在拼命漱口,今日的一切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活了这十几年,陈宣从来没有受到过这般屈辱……他一个准太子,想吃的河豚过分吗?

“小王爷,小王爷。”

王公子在外跑进来,叫道:“青州太守来了,麾下带着数千兵马来到玄真观外,正要踏平玄真观,说是来护驾的!”

“来的好!”

陈宣一抹嘴,连忙往外走出去,喝道:“你告诉他,整个玄真观内,一个道士都不留,全部都给孤斩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

像这种事情,不能够宣之于人,否则这般耻辱,必然要被人一生嘲笑,对他的未来大业都极为不利。

什么转怨为恩,什么胸襟广阔,此事若是能不泄露,陈宣为图未来大计,能强忍一时之辱,但青州太守突然来了,自己的身份要泄露了,这些道士必然要死。

“可是……”

王公子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

陈宣果断说道:“这青州太守都来了,孤的身份就要暴露了,这些道士留不得!全杀了!”

王公子听了之后,连忙到外面去给青州太守传命,只是不等他开口,青州太守已经拔剑,麾下的士兵便冲了进来。

“嗤!”

“噼里啪啦……”

“啊……”

叮叮当当的刀刃碰撞,凄凄哀哀的求饶之声,这般声音响起,让陈宣听的极为解气,片刻之后,外面的声音便小了起来,仅仅能够听到几声呻吟,显然是青州太守已经控制住了外面的情况。

“臣喻文定求见太子殿下。”

陈宣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哈哈……”

陈宣听了之后,迈步便要往门外走去,只是临近门口,突然犹豫了,说道:“孤现在尚未受封,宇文爱卿怎么能叫孤太子?这不妥,不妥……”

“当然不妥了。”

苏阳已经换好了衣服,戴上了太子的面孔,人就站在陈宣背后不远,笑道:“喻爱卿是来求见孤的,弟弟,你先往后稍稍。”

第六十九章 戒色真言

“陈阳狗贼!”

陈宣一看苏阳身穿锦缎,举止渡步更拿出了皇家风度,再看苏阳面貌,心中确信这是陈阳无疑,张嘴便道,伸手就拿,只想要将苏阳拿下,回头带进京中领赏,凭此功劳,他必然能登上太子之位。

“呵呵。”

苏阳手中折扇一合,直接便打住了陈宣手腕的内关穴,只震的陈宣手腕剧痛,不等收手,身面的梁门,天枢,膻中便被扇子接连戳打,痛的他直不起腰,一个肘击,正砸中陈宣夹脊穴,痛的陈宣在地上弓成虾米,满面怒红。

“吃屎了?见到哥哥嘴这么臭?”

伸手展开折扇,苏阳轻轻摇着,好不惬意,这玄真观里面的人,苏阳忌惮的是人不少,例如司马阴人,刘道长,王公子,但这里面没有上山之时,气喘吁吁的陈宣。

现在左右无人,苏阳便顺带教育一下这个“弟弟”。

“你……”

一听苏阳说他吃屎,陈宣面目涨红,咬牙几下,说道:“你怎么凭的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

苏阳反驳道:“刚刚孤明明看到了,你大口吃,捞稠的。”

“这解毒不算吃,这解毒,救命的事……”

陈宣趴在地上,支支吾吾的反驳。

“好了,别说了。”

苏阳搬过椅子,坐在正中,对陈宣说道:“外面的喻爱卿都等急了,喻太守,你进来吧。”

直至此时,陈宣才恍然想到了,这青州太守姓喻,不姓宇文。

随着苏阳的诏令,在外面等待的喻文定推门进来,左右士兵紧随其后,看到苏阳之后,喻文定连忙跪下,口呼千岁,再度抬起头来,双眼流泪。

苏阳审视这喻文定,年约四十,络腮胡子,黝黑健壮,早年被人栽赃陷害,是太子力排众议,为他洗刷冤屈,而他也成为了太子死忠,来到此处,全因接到了苏阳密函,里面有太子印记,故此马不停蹄的带兵来此,现在已将玄真观团团围住,将玄真观内道士基本处理,仅有几个活口,此时被士兵看押。

“喻太守,你起来吧。”

苏阳端坐在椅子上面,看着下面士兵黑压压跪成一片,开口免礼,让诸位皆起来。

喻太守应命,带着诸人皆起。

“上山之时,你们可曾碰到了一些女眷。”

苏阳询问道。

“碰到了。”

喻太守连忙说道:“她们说是被困在玄真观中,被仙人所救,又说玄真观的道士极恶,下官听此,便马不停蹄的冲上山来,而这些女眷都在山下被保护着。”

苏阳颔首,说道:“她们也都是可怜人……将玄真观侥幸活着的道士都带上来吧。”

喻太守听令,示意麾下的士兵,很快便有五个道士身有伤痕,来到了这苏阳面前,扑通一下被按跪在地上。

掌剑道士,拂尘道士,知客道士,还有两个是玄真观内的高功,平日里代神宣教,为人祈福消灾,更是接受人钱财,经常前往山下人家去做法事,某种角度来说,这两人是玄真观中主掌诈骗的。

“你们可知罪?”

苏阳看着五人,冷声问道。

五个道士在地上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高功道士年龄稍长,跪身谨慎问道:“不知您说的是何罪?”

他们玄真观内犯下的罪责多了,但有些罪责是他们犯的,有些罪责是其他道士犯的,就算是认罪,也要认清楚是哪一条罪……并且他们还抱有侥幸心理,万一是一点点小罪责,自己冒头认了,最后来个死刑就亏大了。

“用药香迷人,用地宫困人,害良家女子,愚周边百姓。”

苏阳张口便说道:“单这几件,便足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关于你们的罪责,难道要孤一条条的念给你们吗?”

伸手入怀,苏阳从怀中拿出状纸,将这些状纸摆放在了这些道士身前。

一桩桩一件件,多是苏阳当初在**所写,记忆清楚,此时看着眼前这些状纸,让这五个道士冷汗直流。

状纸中所说之事,他们自信无人能知,可是这控诉的人,分明就是案件中的受害者,想来便是这些人含冤而死,难以瞑目,写了状纸,此时这玄真观所遭遇的一切,皆是报应来了。

“这……太子殿下,小道没有碰过这些女人……”

掌剑道士咬牙狡辩,说道:“小道仅仅只是一个看门道士……”

“上夹棍!”

苏阳懒得听他狡辩,阴魂告状,殆无虚事,在这玄真观里面也长不出什么白莲花来,待到夹棍套在他腿上之时,苏阳说道:“孤给你上夹棍,也不是问你罪责,你只要召出另外这四个人的罪责便可,招出一点,你就减免一点,若是你咬牙死犟,那么便用大刑,将你打死在这里!”

掌剑道士上了夹棍,这刚刚一夹双腿,便疼的招了,将另外四个道士的罪责说的清清楚楚,这一边另外四人便不干了,根本不等用刑,便将掌剑道士的罪责也一一啃了出来。

喻太守身边自有人记录口供,等到这口供全部记录完了之后,这五个道士仍彼此瞪眼,恨不得将对方弄死。

“可恨啊!”

苏阳看着这五个道士,喝道:“你们作为神道,却在这里为祸一方,最可恨的,便是你们意欲谋害世子之命!你们给世子下河豚毒,让世子喝粪……”

“咳!咳!”

陈宣在地上大声咳嗽两声,强行打断,站起身来,连连摆手,说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弟弟。”

苏阳看着陈宣,眼神带着一点怜悯,问道:“你喝粪水不是为了解毒?是爱好?”

什么爱好?鬼的爱好!

陈宣这隐秘之事被苏阳这么简单粗暴的戳破,脸上怒红一片。

“喻太守,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孤皇叔二子……”

苏阳伸手介绍。

齐王二子?

这对喻太守来说当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若说此时陈阳是太子,但当朝官员均知陈阳处境,而这陈宣,可谓是准太子,不过适才苏阳所说,信息量极大,貌似是这齐王二子在这玄真观中喝了粪水?

这河豚毒确实应该喝粪水……

陈宣面色铁青,驻足一边,眼下他已看出,这喻太守是陈阳死忠,否则换个官员,在这时候都应该听他诏令,直接拿下眼前这作威作福的陈阳……

“弟弟放心。”

苏阳察言观色,说道:“你喝粪水解河豚毒的事情,哥哥会保密的。”

“……”

陈宣懒得说话了,迈步就准备离开这里。

“弟弟稍等。”

苏阳让陈宣留步,说道:“你实力不足,稍后还是和喻太守一并回去吧,江湖险恶,哥哥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啊。”

虽然不知道陈宣究竟在这里图谋什么,但直接将他赶走定然是扰乱了他的计划。

人在屋檐下,陈宣面色铁青,驻足原地,无话可说。

“喻太守,你命人将他们五个押下去,准备五辆囚车,几块板子,将口供贴在上面,找一两个嗓门大,能识字的人,一到有人的地方,便对着他们宣读这玄真观道士的罪责,将这沂水周围全游一遍,让周围的百姓都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再到沂水城中,将他们五个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苏阳对喻太守下命,喻太守在下领命,便将这五个道士一并给押了下去。

“喻太守,神道设教,本为了警醒世人,让世人有所敬畏,可是总有一些人,以神道来故弄玄虚,依靠百姓趋吉避凶本性,又借着百姓在遭遇苦难之时,假言欺人,对百姓敲骨吸髓,让人吞声泣血。”

苏阳又说道:“玄真观此事未必只是个例,你作为一方太守,自当造福百姓,回去之后要以玄真观为由头,整理一下这山中的道观佛寺,也处理一下这乡间的神婆巫婆,若有此等犯科之人,按律严惩。”

喻太守再次领命。

“这玄真观是耗费民力二十年所建,可惜此地道士走错了路,玷污了山门。”

苏阳站起身来,感叹说道:“像这等恢弘的庙宇,坏了可惜,喻太守,你找几个无家可归的道士,让他们入住这里,玄真观的事发之后,恐怕会有许多孩子会被遗弃,便将他们都收容于此,玄真观中的财帛土地留下一点,让他们在山中也能度日,剩下的便将他们分给本地没田的农户……”

“太子殿下。”

喻太守上前,小声说道:“这山中道士,终究会是年轻之人,欲念难绝,何况若是玄真观遗留孽子,祸根不绝,劣根天生,怕还是要在这乡间为祸。”

苏阳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欲念难禁,就算是出家修道,时时念经,若是看到年轻女子,心中也会心痒难耐,不是要借指头救急,就是要找师兄弟解纷,久而久之,自然为祸,大不和道家寡欲根本。

“要断此事,要从心中开始啊。”

苏阳在玄真观中渡步,片刻后自怀中拿出洞庭湖砚,让喻太守研墨,苏阳从怀里面掏出神笔,蘸墨均匀,而后在道观墙壁上写下了十六字真言。

念起即断,念起不随,念起即觉,觉之既无。

这十六字真言出自穿越前的戒色神教,据说多有效应,苏阳将它写在墙上,让后来人时时警惕,也愿他们有阳光快乐的生活。

第七十章 织女纺织

二龙山两山恒峙,嘉木深密,蓊葱蔽日,两山之间的水脉走玄真观往下穿行,在这玄真观中被挖出泉眼,从地宫而出,走太极池,清流延回,向着山下流去,而在这观中眺望山景,则见山中山花烂漫,花色浮空,可谓盛地。

苏阳驻足玄真观中,负手仰望山崖。

“别以为你在民间私收民意,便能够翻天。”

陈宣走在苏阳背后,冷声说道:“今日孤在你手上吃亏,来日定当讨回!”

“好啊。”

苏阳从袖中拿出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吓的陈宣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苏阳悠然自在的扇着扇子,陈宣面色青紫。

“这个喻太守是你的人吧。”

陈宣凑到苏阳身边小声说道:“等孤进京,就抄了他的家!”

“好啊!”

苏阳仍旧笑呵呵的。

陈宣眯着眼看着苏阳,突然便觉眼前之人幽深难测,无论是能够将他放走的自信,还是这般全然不在乎喻太守生死的态度,都让陈宣觉得无从下手,无从琢磨……是真的幽深难测,还是无欲则刚。

“开玩笑的。”

陈宣看着苏阳,背过身去,说道:“现在这喻太守恐怕也在想自己的后事,心中未尝不怨你将他卷入这种事情里面,在他以为必死的时候,孤偏偏要放过他!嘉奖他!”

用人分为两种,其中有人心术刻薄,度量狭窄,意欲让人对他忠心耿耿,便搜寻隐过,在手中拿捏,这般用人有怨无恩,若遇到紧急之事,那便是墙倒屋塌,而另一种人则是施恩别人,宽恕别人,这般仁德之人,才能够让人鞠躬尽瘁,出力尽死。

锦瑟当初意欲收服苏阳,便是用这第二种手段,意欲反怨为恩,收服苏阳,而此时陈宣所用,也是反怨为恩。

“厉害!”

苏阳回过头来,称赞陈宣。

能够宽恕一个人,这等胸怀便很厉害。

这世间有些债,可以用金钱来偿还,但是这王爷世子的债,对他一个太守来说可不是轻易偿还的,待到偿还之时,怕是要命了。

资治通鉴中记录吴起,说兵卒里面生了病疽,吴起亲自为之吸吮,听到这件事情后,兵卒的母亲便哭了,说当年吴起为她丈夫吸病疽,她丈夫作战的时候便从不知退,最终战死,而现在又为她儿子吸病疽,她不知儿子能不能回家。

聊斋篇目中的田七郎,也是因为受人恩惠,成了义士,为人而死。

这种手法,对喻太守这种类型的人极为有效,即便是喻太守不投靠陈宣,此举也离间了喻太守和陈阳团队的关系,将陈阳集团弄出来了一点口子。

不过苏阳对此也不怎么上心,这喻太守是陈阳的人,苏阳仅把他当成一个工具人,便是暴露出来,打乱的也是陈阳的部署,若要保他,也是陈阳的人在操心,苏阳只是在该用的时候,将太子的人拉出来溜溜。

“孤要随着喻太守回去了,你就继续微服私访,私收民心吧。”

陈宣转身就走,冷笑说道:“百姓是最没用的。”

“你是吃屎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老百姓出身的苏阳,一听这话就不干了,说道:“他们的力量联合一起,将会是暴风骤雨,什么力量都压制不住,什么皇权地主,他们要将你们送入坟墓里。”

老百姓出身的苏阳,自然要为老百姓来说话。

“呵呵。”

陈宣面色铁青,孤身一人,随着喻太守的部队一并离去,这玄真观中还遗留了不少差役,暂时守护此观,等待太守安排。

苏阳则转身进入到了地宫,在地宫之中用水画门,悄然便离开了玄真观中。

到了玄真观后山,苏阳将宜娘等人的状纸一并烧了,眼下玄真观已灭,她们也算是大仇得报。

逝者的恩仇已经结了,玄真观中受害的生者还要生活。

日暮西沉,苏阳从二龙山上下来,面貌已经换成自己,待到山下之时,看到了在山脚处等待着苏阳的一群女子。

“恩公。”

看到苏阳,这群女子连忙跪在地上,莺莺燕燕,三十二人,各个生的人比花娇,此时这一跪,场面也蔚为壮观。

“起来吧,起来吧。”

苏阳招招手,让她们全都起来,询问她们作何打算。

“我们能有什么打算了。”

一女子凄然说道:“从魔窟里面逃到这世间,恩公若不收留,我们不是进入空门,便应该自寻死路。”

从玄真观里面逃出来,她们根本不敢回家,若回到家门,迎面而来的并非是亲热迎接,多半是呵斥怒骂,斥她们怎么不死在外面。

“你们在这等一下。”

苏阳骑马,迅速的跑到了东安镇中,找到了羊员外,由羊员外牵头,雇了八辆马车,让这些女子全部都进入马车里面,载着她们前往兰家庄走去。

待到兰家庄之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苏阳这边刚刚进村,便听到兰家庄里面狗叫一片,不一会儿便有兰家庄的村民出来查看,苏阳就在村口,也不进去,让兰家庄的村民叫一下兰文兰武,让这两兄弟出来这里。

“神医,您怎么来了。”

兰文兰武两兄弟看到苏阳便喜笑颜开,自从苏阳给他们指点了制造肥皂后,他们兄弟按照此法,果然是制造了上等肥皂,刚一上市,便得到了沂水县中贵人们的喜欢,赚到的钱比起他们耕种劳作一年都要多。

“有事。”

苏阳自马车上下来,走到兄弟两人身边,给这两兄弟说了车中女子遭遇,听了之后,这兰文兰武两兄弟又对这些女子感到可怜,却又对她们多有鄙夷。

“什么眼神!”

苏阳给这两人一人一巴掌,警告一番,便对兰文兰武说了,意欲让这些女子在兰家庄中安顿下来。

“兰翁家中的兰贵,兰雪死了,留下了两个大宅院,这般宅院,让她们住进去绰绰有余,只是她们住进去之后,村民若是问起,你们不可说实话,只说是她们是你们招来的女工。”

苏阳说道,从车里面拿出来了一包袱银子,从里面取出几锭,苏阳交给兰武,让他立刻去兰富家中,将宅院给买下。

“女工……”

兰文面有为难之色,说道:“神医,我们的肥皂生意,用不了这么多女工。”

这些女子来历复杂,兰文信不过,也怕她们将制肥皂的秘方给泄露出去了。

“谁说她们是做肥皂的?”

苏阳说道:“她们是纺织的。”

“纺织?”

兰文听到纺织之后颇为惊讶,这纺织布匹,制造衣服,卖出价钱,这是许多穷人家的生活方式,只是一个女子织一匹布,需要一个月,有些还要更多,而一匹布卖出来的钱,仅仅只够糊口,让这些女子以织布为生,怕难以生活下去。

“我自有办法。”

苏阳说道。

没过多久,兰武手中拿着两个宅院的契走了过来,看到苏阳,连忙将这契约递上,钥匙送上,苏阳便拿过这钥匙,先后将这两个宅院的门开了,给这些女子一个容身之处,而后点上油灯,铺纸研墨,回忆起书中所见,一笔一划的在纸上画了起来。

随着苏阳笔墨越画越多,画中出现的纺织机栩栩如生,待到苏阳收工,这纺织机便自己跳了出来。

在这些女子中,有会织布的,此时上前,看织布机器和以往多有不同,依次能够编制多条毛线,大胆一试,便觉这种织布速率比起往常,要快上十倍。

苏阳伸手继续画纺织机,对兰家兄弟叮嘱道:“今后她们纺织的布匹,便由你们帮忙销卖,所得金钱自然有你们一份,但你们务必要对这些保密,不能将这些纺织机拿去卖钱……”

苏阳对着他们接连叮嘱,让他们别在这纺织机上面鼠目寸光,眼中看着一点蝇头小利,最终丢了大便宜。

兰文兰武两个人听了接连点头。

苏阳又嘱咐这两人,对于这里工作的女子均要放尊重,不能有言语轻慢,又叮嘱这里的女子,让她们暂且在这将就,待到纺织布匹赚钱之后,这些钱送到她们手中,她们无论是在这里建房也好,还是另谋它路也好,全由她们,只是若要嫁人,找山间农夫,对她们钟情便好,别去找那些会点文墨的书生。

谈话间,苏阳一连绘制了三十二幅纺织机图,待到画完之后,太阳已生出来,兰文,兰武从家中拿出纺织线来,放在这种纺织机上,吱吱呀呀,一会儿便制造完了。

“神医,这纺织机什么来头?怎么这般厉害?”

兰文询问苏阳。

“珍妮纺织机。”

苏阳甩甩手腕,在一边收拾笔墨,又是一宿没睡,连夜作画,苏阳大耗精力,这会儿感觉眼皮打架。

“哦……”

兰文听了在一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锤子!

“原来是天上织女的纺织机!”

兰文将珍妮听成了织女,看着纺织机称赞道。

“……织女便织女吧。”

苏阳觉得这名字也不错,工业革命的先兆,怎么也要铭刻个中国的印记。

第七十一章 富贵勿忘

苏阳站在兰家庄的河道前面,眺望水面。

织女纺织机的勾画,让苏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神笔用来勾画一物,必然要勾画的清清楚楚,正如苏阳勾画纺织机的时候,全然按照脑中所想,又将纺纱机的运作构造画的清清楚楚,故此这纺织机才能够从画中出来,安然运行。

而在最初,苏阳画手枪的时候,仅仅只是勾画一个手枪的外形,如果自己将一把枪的全部运作过程,里面子弹安装全都画出来,是否就能变出一把手枪?

如果自己画了汽车发动机,然后画一辆车,是否能够将现代的东西画过来?那么车油应该如何解决?是在画中标出汽油燃烧的化学式?还是画出分子图,应该是要画出分子图吧,化学式神笔也不懂……

自怀里面拿出神笔,苏阳抬笔想要在石头上面画一个水分子,然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愣神。

画几个圈,标志几个点绕大黑点转动……神笔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它知道什么是原子核吗?

你大爷的!

抬脚将这一块石头踢到了河里面。

理科太难了,还是读道经吧。

苏阳叹了口气,他本就是要求天仙大道,长生久视的,在这种外物上面下功夫,属实耗费精力。

“神医,您是要去东安,还是要回沂水?”

兰文牵着马车,走到苏阳跟前,昨夜苏阳带来的这些女子虽有不洁,但有了纺织机后,一个个都踏实能干,眼下兰文也要到沂水县城中买一些料子,以此供她们织布,此时询问苏阳,便是问顺不顺路。

“我要去东安。”

苏阳说道,在东安还有一件事情没做,那就是羊家的玉璧,那一块玉璧被锦瑟称为玉册云书,定有神妙,并且在东安玄真观后,宜娘等女鬼说是要送苏阳的那一朵花,苏阳自觉定有奇异,陈宣此人来到这里,其因可能便是那花。

还有便是当初委托红玉照看的婴孩,可以将他带回来,放回到玄真观里了,一直在那里麻烦人家,苏阳也觉不好意思。

“你去沂水,便到药铺里面去一下,给那姑娘说下,就说我晚上定然回去。”

苏阳让兰文捎个口信,骑上马,便往东安方向赶去。

自兰家庄前往东安镇约有二十里路,若走近道,需要翻过几座山,而在这山道里面,道路陡峭坎坷,马不能行,平常骑马赶路的人,自然不愿意舍弃马来抄近路,但对苏阳来说,这马一收一放,极为方便。

翻过了山岭,越过山沟,苏阳走到了东安镇的大路上时,看到了这东安镇路边柳树下面,有一个茶摊,在这茶摊上面卖茶的人,是穿着绿衣的老头子……平日里他都是在沂水县城门口卖茶的。

“来壶茶。”

苏阳攀山越岭,也正是口干舌燥,先喊老板上茶,便坐在了板凳上面。

“许久不见,客官忙着赶路?”

茶摊老板给苏阳倒上一碗茶,坐在了苏阳身侧。

“不错。”

苏阳端起茶碗,品尝一口,笑道:“甘冽如初,东安的羊员外家中有病,劳我前去诊治,这一大早马不停蹄的便往这里来了。”

“这病症若是让客官去治,必然是手到擒来。”

茶摊老板笑道,也倒了一碗茶,坐下慢慢喝着。”

“玄真观的事情多谢了。”

苏阳将茶碗里的茶已经喝完,嘴里叼着一片柳叶,对茶摊老板说道,这沂水的柳树神,柳秀才,就是眼前的这茶摊老板,给县令托梦,拯救了沂水县的庄稼,挽救了沂水县的居民,因此受到了蝗神处罚,故此原本是一个青年秀才,现在成为了一个半百老人。

“小事。”

柳秀才笑道:“是我行动不便,算他们气数未尽,在这沂水为恶多年,现在也该偿债了。”

对玄真观中的一切,柳秀才也是清楚的。

“你今日来到这里摆摊,该不会就是要等到我,让我对你说声谢谢吧。”

苏阳自己倒了一碗茶,看着眼前这茶水湛青,端着茶碗微微摇动。

在玄真观中的柳叶就是此人所赐,因为这个柳叶,苏阳在玄真观里百毒不侵,方才胜过了司马阴人,否则嗅到有毒,苏阳逃开,这少有的机会便错过了。

“我可不是等你,而是避难。”

柳秀才摇摇头,说道:“沂水县城里面来了个狠角色,我这点小本事不敢在人家面前糊弄,早早的躲出来了。”

狠角色?

苏阳想到了刘道长临死之前,对苏阳说沂水县城里面来了个狠角色,一抬手就招来雷电。将他打的几乎魂飞魄散,现在这柳秀才又说来了个狠角色……

莫非是斩了城隍,惹了地府?

“这样的狠角色……你觉得我还能不能回沂水了?”

苏阳问道。

“你当然要回!”

柳秀才看着苏阳,说道:“你是当事人,你怎么能不回去?你不回去,此事就无法解决!”

果然是阴曹地府吗?这抬手雷电,应该是阳神境界吧。这来的也太快了。

苏阳坐不住了,对柳秀才说道:“再给我一碗茶,我要打包带走。”

前往羊家的事情刻不容缓了,拿到玉册云书,就前往给孤园去抱锦瑟大腿,让锦瑟跟着自己来阳间一趟,若请不动锦瑟,那就写信,给恒候张飞,关帝,二郎神,苏阳自认这城隍实属该杀,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只要有一个公平正直的神主持公道,那就丝毫不怂。

自柳秀才这里打包了一碗茶水,苏阳按数付钱,临走之前看着柳秀才,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话……”

这等人知道天机,苏阳想问问此去吉凶。

“啪!”

柳秀才拍着苏阳肩膀,说道:“苟富贵,勿相忘。”

“……”

你可拉倒吧。

别过柳秀才,苏阳即刻便往羊家。

羊家的羊财主在昨日和苏阳立约,说今日要来,早就在门口翘首等待,看到苏阳来此,热情欢迎。

“神医,你可终于来了。”

羊财主看到苏阳之后,连忙做请,带着苏阳进入羊家。

羊坡的病症现在只有委托给苏阳了,事关羊家传宗接代,由不得他半点疏忽。

“药材可都齐了?”

苏阳随着羊财主进入羊家。

“齐了,全都齐了。”

羊财主着令仆人,这在同人堂里面买的各色药材一一端了上来,排列整齐,让苏阳查看,甘草,附子,肉苁蓉,肉桂,牛夕,杜仲,当归……每一个药材都严格按照苏阳要求,特别是附子这一味药材,并非是炒制好的,而是原生的。

生附子有剧毒,但苟得所用,有大效应。

看到这些药材之后,苏阳吩咐人将一些用料都给拿来,而后便开始制作药丸。

用甘草和附子泡在一起,煮沸,捞出沥干,大火炒制,再加以肉苁蓉,肉桂等药物,里面点入青盐,待到这些药物都炒制过后,混合老酒蜂蜜,捏成黄豆大小药丸。

“这便是治你孩子的药。”

苏阳看着药丸,说道:“每天清晨和晚上服用一粒,在用药期间,少泄阳气,不要饮酒,一个月后,必然能够听到喜讯。”

对手中丸药的药效,苏阳是很有自信的,治愈羊坡绰绰有余。

“真的?”

羊财主连忙接过苏阳手中药丸,在手中细细打量,药丸通体一色,羊财主却从这药丸里面看到了自家未来的孙子。

“当然是真的。”

苏阳说道:“不过羊坡已经亏空甚多,需要用玉液作为药引,方才能行,否则这药丸对他来说,和米饭无差别。”

听苏阳如此说,羊财主也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连忙进屋,将羊家这一块无价玉璧给拿了上来。

通体碧绿,白雾蒙蒙,这巴掌大小的玉册云书再次入了苏阳手中,让苏阳不由在手中摩挲……多好的玉啊,送人可惜了。

“苏神医,我听说神仙喝的,都是用玉酿成的琼浆,喝了之后延年益寿,这玉液喝了之后,能否也延年益寿?”

羊财主看着玉石,小心问道。

“……你要延年益寿,不妨多做几件善事,阴府知道了,自然会增添你的寿数,比起喝什么琼浆玉液都管用。”

苏阳这话不假,聊斋中就有人,依靠施舍,得到福禄,被延年益寿的。

不过苏阳所知,这生死簿就是个形式,人的生老病死终究是在自己手中掌握,只有一些寿命过长,阴德有损的人,才会有勾魂使者上前夺命。

“把羊坡叫来吧。”

苏阳手中抓着玉石,早已经打定主意,让羊坡走进来,苏阳手中拿着玉石,双手一合,湛青的液体便流入到了茶碗里面,刚刚好将这茶碗流满,将这茶碗递给羊坡,苏阳给他递了丸药,让他混合一并喝下去。

羊坡看着丸药,再看通体碧绿的“玉液”,毫不犹豫的混合药丸,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怎么样?”

苏阳问道。

“感觉一股凉气直冲头上,让我昏聩的脑袋为之一清。”

羊坡细细回味,对苏阳说道:“这是玉液的效用吗?”

是薄荷的效应,我在里面加了薄荷……

哆啦i梦说

这一段剧情写过了,就立刻想要推下一段剧情,今天写了很长时间,感觉剧情很顺,味道不对,后来发现是急了……先一更,等睡醒继续写……

第七十二章 九霄神化

辞别了羊家,苏阳怀中揣着玉册云书,径直前往东安郊外,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将这玉册云书拿出,随便坐在一山石上面,开始细细打量。

这一册玉册云书,极有可能是无上至宝,而此时这般至宝便在苏阳手中,伸手摩挲,这玉璧光滑温润,并无毛糙盲文,放在阳光下面,也见这玉璧清澈透底,上面云气缭绕,瑰丽多姿。

这样的宝贝,随便就送给锦瑟,苏阳当真是舍不得。

何况这玉册云书之中,定有秘密,不勘破其中奥秘,让苏阳心痒难耐。

玉册应该只是宝石,是一个载体,云书才是里面有价值的东西,只是这云气莫测,自苏阳拿在手中端详之后,这云气变幻,就没有一刻是重复的,苏阳就算是想要记忆下来,也茫无头绪。

云气变化会不会是真气运作?

云气变化会不会是某种规则?

苏阳弄不明白,毕竟这是云书,是一种苏阳从来不曾了解过的文字。

不过……不管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既然落在苏阳手中,苏阳想方设法也要在手中留下点什么,否则这到羊家一趟,岂不白忙活了?

合目端坐,苏阳运用真气,这真气进入玉璧之中后,整个玉璧变得越发清澈,其中云气缠绕,层层叠叠,隐约似有新的变化,而再用心神感知,又感觉茫茫然一片,一无所得。

打开画轴,苏阳取出桌椅板凳,坐在凳子上面开始研墨润笔,这东西一时半刻,怕是难以参悟其中奥秘,苏阳便打算将它画下来,若说画原子分子,怕这神笔不懂,此时这玉册云书就在一边放着,这神笔应该能懂苏阳的意思。

蘸均墨水,苏阳手中持笔,看着玉璧,伸手想要画个这玉册,却突然感觉右手自然而动,在这白纸上面径自开始写作起来。

若要修行心当正,心正神明百关清,血髓充溢神自盛,再将元神化万形……

苏阳双眼看着玉册云书,右手不停在白纸上面洋洋洒洒写着,纸上字迹大非自己平日所写,一撇一横,端端正正,这落笔的力量,写在纸上,也透在了桌上。

如此洋洋洒洒写了四千来字,苏阳右手方才停住,神笔落在笔架上面,苏阳连忙甩甩手腕,这般写字,比起他给宜娘等女鬼写状纸还累。

但这是值得的。

眼前洋洋洒洒的这篇秘文,唤做《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出于何处,苏阳不知,这内景策文所写,是一篇以肉身来养元神,再将元神反肉身的秘技,而这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中最为关键的一字便是“化。”

将自身的元神万化,点在周身五脏六腑,周身百窍,这元神点窍之后,便会让人身体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例如点了心脏,心为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之一,又主掌血液循环,这心脏被点出心神,便是心脏有力,血液焕然一新,自然生香,一身力量能抵百人。

例如点了脾脏,这本是人体最大的免疫器官,心神点此之后,百毒不侵。

而周身窍穴,这眼窍能够让人目光敏锐,刹那间看到平日不在意的东西,一转眼便能将目光所视的杂草数的清清楚楚,更能够分辨分别是什么杂草,耳窍能够听到方圆多里的动静,鼻窍能够感知一些平常嗅不到的气味……

将周身百窍点通,这周身百窍自然互相感应,能调和三魂,灵液流通,五脏结华,耳聪目明,朽齿白发,还黑更生,这是肉身不死,精神长存的道路,这里面有些经文理念,比起五龙蛰法都更胜一筹,涉及的层次,也比五龙蛰法更为深奥。

“原来你能够当翻译。”

苏阳看着神笔,心中不胜欢喜,这玉册云书中的秘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神笔给破开,若非是当下在荒郊野外,苏阳都想即刻修炼一下这九霄神化内景策文。

静!

静!

静!

手中执笔,一连写了三个静字,苏阳按住激动的心情,使得心神恢复往常,坐忘经中首先便说,静则生慧,动则成昏,这一静一动,指的便是心,得到这玉册云书中记录的《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固然欣喜,但若喜不自胜,怕就有灾祸要来,还应当收心摄念,顾虑眼前。

沂水城中应该是有地府遣来的神使,实力强大,而根据柳秀才的一言半语,声称自己是当事人,多半便是说苏阳斩城隍一事,这件事苏阳自认有理,但某些时候,有理也讲不清楚。

因此,苏阳要前往给孤园中,将此事说给锦瑟,让锦瑟随自己前往沂水,依她能耐,护佑自己。

现在锦瑟曾经要苏阳所找的玉册云书已经到手,正是去找她的时机。

苏阳口中念诵咒语,身体自然下陷,不过片刻,便来到了冥暗的阴间,迈步走在这阴间的路上,往前走动,到了黄沙白草的河岸,眺望眼前河水,一片沸腾。

“不知这河水是不是忘川河。”

相传阴曹地府有一条忘川河,在这忘川河上面有一座奈何桥,转世投胎的人经过奈何桥,都要喝上孟婆汤,如此失去鬼魂记忆,以崭新魂貌投身人间。

苏阳看着眼前河水,蹲下身来,伸手触摸,运用真元感知,察觉眼前的河水并无神异,这沸腾滚烫,就像是人间的温泉水,只不过这温度太过高了一些。

“御五龙法!”

苏阳搬运真力,自身腾空而起,脚下出现一龙形气劲,浮空在这水面之上,向着对岸飞去,用御五龙法搬运肉身,苏阳也觉这肉身沉重,龙形气劲远远不如阴神形态来的灵活,更比不上锦瑟那种自身驾驭五龙,带着苏阳转眼到达彼岸的神速。

毕竟我才练习了两个月半啊。

脚踏实地,五龙真气在身体周遭夭矫而逝,苏阳驻足阴间,辨明方位,向着给孤园的方向走去。

两盏青绿鬼火,一扇朱红大门。

到了给孤园门口,苏阳便通传门卫,报了自己的姓名,声称要来面见锦瑟。

门卫进入园中通传,过不多时,苏阳便看到春燕一手提灯笼,另一只手轻提裙子,脚步轻盈,冉冉而至,看到苏阳之后,脚步略一停滞,浅笑一声,袅袅而来。

“你来啦。”

春燕上下审视苏阳,看一别多日,苏阳仍如往常,暗松口气。

“我来交差啦。”

苏阳走上前去,伸手便牵春燕的手,春燕左右躲了两下,终是无奈被苏阳牵着,脸上有些许红晕,也有明媚笑意。

“唉……”

苏阳看着春燕脸上笑容,突叹口气,说道:“今天过后,我俩本该不欠她什么,但今日我来,偏偏又有求于她。”

求了锦瑟一次,自然便会欠她人情。

牵着春燕的手,苏阳和春燕并肩而行,在这幽暗阴间,给孤园中漫步而行,苏阳也将近日所行说给春燕,待到说这沂水城中出了一个狠角色,以及柳秀才说自己是当事人之后,苏阳便把这人会是地府来问罪的给她说了。

“若真是阴间的阴神,你求娘娘可真求对人了。”

春燕杏眼含笑,说道:“娘娘素日慈悲,你所做此事又无差错,只要娘娘为你出面,问罪的是判官也好,巡都也罢,必不会为难你。”

苏阳听了点头,他自然知道锦瑟神通广大,背景非同一般,毕竟陈抟老祖能当门客的家族,定然不是一般家庭。

“她有什么身份?”

苏阳问道。

“娘娘她是东海薛候的女儿……”

“哼!”

春燕话说一半,苏阳和春燕两人耳边均传来一声冷哼,让春燕连忙止口,不再去说锦瑟身份。

东海薛候,这一点苏阳看锦瑟原文就知道。

春燕伸手牵着苏阳,两个人步伐稍快,很快便来到了厅房里面,锦瑟身穿华衣,云鬟珠坠,端坐正中,如同朗月悬空,这房间里面布置精美,而所有的精美在锦瑟面前都黯然失色。

“娘娘。”

有求于人,苏阳恭敬行礼。

“先生请坐。”

锦瑟启口,让苏阳坐下,明眸在苏阳脸上打量,笑问:“先生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来求我啊?”

“我找到了玉册云书……”

苏阳自怀里面拿出玉册云书,递给春燕,由春燕给锦瑟呈过去。

锦瑟接过玉册,略略一看,说道:“是真的。”便将这玉册放在一边,凤眼微挑,红唇轻启,锦瑟脸上似有抑制不住的笑意,问道:“先生究竟有什么事求我啊。”

你不应该早就听到了吗?

眼下是有求于人,苏阳便将在阳间关乎玄真观的一切都给说了,再说这城隍和玄真观的道士彼此勾结,也被苏阳铲除,现在沂水城中似有地府之人,实力高强……

“哦……”

锦瑟微微点头,似是终于明白这前因后果,笑道:“先生,我最是了解地府,当今地府,神职臃杂,新老交替,良莠不齐,这地府中的官员又个个都钻到钱眼里面,若要让他们来审理先生,不在于先生有理没理,而在于先生有钱没钱,先生只要将你那无价的品格用来贿赂,相信此事阴府定不追究。”

苏阳眯眼看着锦瑟。

你**在逗我?

第七十三章 钱流钱路

这品格值钱话语,全因苏阳所起,而此时锦瑟端坐正堂,便用这话来拿捏苏阳。

“娘娘。”

苏阳站起身来,说道:“这品格虽是万金难求,但也唯有这品格高尚之人才能珍视,这阴间鬼物,多是粗鄙庸俗,只识铜臭,将仁善当做迂腐,将施与当做痴傻,这般低下鬼物,即便听闻品格,怕也是嬉笑唾弃,唯有娘娘这般品格高贵的人,才能识得这无价之宝,这是英雄惜英雄。”

想要搬来锦瑟这个援手,苏阳肆无忌惮的开始拍锦瑟马屁。

锦瑟的脸上忽然绽开了笑意,侧脸捂嘴小声的笑了两声,眸光流转,驻在苏阳脸上片刻,也就在刹那,苏阳的目光和锦瑟对视,但见锦瑟目光盈盈,肤泽生光,身若白玉,脸染晕红,这对眼瞬间的惊艳,让苏阳大脑几乎空白,连忙瞥过眼眸,以清神智。

“我这小女子也成了品格高贵的英雄了。”

锦瑟看着苏阳,眸中含着笑意。

“娘娘可是女菩萨。”

苏阳说道:“娘娘慈悲心肠,在这阴间开了一间给孤园,广收天下无家可归之鬼,让这阴魂能有立足之地,如此广发菩提,慈悲济物,是女菩萨。”

锦瑟凤眼含笑,看着苏阳一本正经的说话,这人若气人的时候,话能将人噎死,但赔好话的时候,当真让她舒心畅快。

指尖捋起一点青丝,锦瑟半靠椅子,说道:“你也说了,我救无家之鬼,你作为一个假太子,真太子在追你,摄政王要杀你,整个天下间都没有你立足之地,既然如此,不妨你就呆在这给孤园中,我也能够收容你,今后你和春燕琴瑟相合,我也能为你们主持好事,这沂水的强人也好,天下的恶人也罢,有我护你,断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

老子若在你这里待上几年,你这小娘子非被老子迷的不要不要的,争着要做小不可!

苏阳膨胀想到,毕竟他见过王梅,知道原本的男主角是什么模样。

“娘娘……”

苏阳说道:“人间有广阔天地……”

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花盆里养不来万年松,苏阳想要做万年松,岂能待在这样的一个花盆里面。

“你舍不得人间?”

锦瑟问道。

“……”

苏阳度量话语,没有回答。

“可是这阴间和阳间又有什么差别?”

锦瑟说道:“你只看到了阴间恶鬼横行,却看不到阳间群魔乱舞,眼下正是地缺百六之时,天灾**绵绵不绝,整个阳间很快便会沦为地狱,再无分毫干净乐土,而在这给孤园中,能保你安乐。”

锦瑟仍然想要招揽苏阳,这红光罩定,紫气缠身者均有大福运,就像这玉册云书,锦瑟在沂水留心寻找多年,都没有丝毫痕迹,而委托苏阳,不过一个多月,便将这东西拿来。

“娘娘。”

苏阳说道:“这阳间纵然有种种不好,可仍然是鬼物向往托身之地,可见这阴阳两道虽差异不大,这阳间终究是光明可爱的,何况我一个男儿,岂能入赘这里。”

锦瑟凤眸似是瞪了苏阳一下,垂眸不再做声。

房间里面归于静谧,唯有烛火簌簌作响。

苏阳看着锦瑟,见她闭眼之后,少了几分高贵在上的气度,看起来端庄喜人,只是这般模样,也让苏阳拿不准锦瑟心思。

春燕轻轻牵了苏阳衣袖,示意让苏阳再度坐下,杏眼含笑,轻声说道:“娘娘已经去了阴司。”

哦……

苏阳再看一眼在椅子上端坐的锦瑟,伸手牵着春燕的手,握在手中,看着春燕面色发红,几度意欲抽手,但又不敢有大动静,也就满面霞红的递出手,只觉苏阳在她手上捏来捏去,一会儿又觉手心瘙痒,略一觉知,是苏阳在她手心写字,以诉相思。

这等把戏,又是在娘娘面前,即大胆又放肆,让春燕心砰砰乱跳,几欲跌倒,根本不能回苏阳一句。

“呼……呼……”

厅房外面似是来风,烛火在房中摇曳不定。

苏阳连忙撒手,但见高座上的锦瑟已经睁开眼睛。

“你所说之事,并无虚言,适才我已和玄真观的道士们问过话了,城隍确实和他一伙儿,你便是杀了也无差错,只是沂水城中,即无判官,也无巡都,甚至一个阴差都不曾有,便是这斩城隍之事,阴间都尚未觉察,问罪之事更是无从提起。”

就在这垂眸的一会儿功夫,锦瑟已经往返阴阳,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

没有阴神使者?

苏阳皱眉沉思,除了这阴差之事,苏阳自认为并无掺和到某些事中,成为所为当事人,可恨那个柳秀才,说话藏一半,让苏阳只能依靠自己猜测。

“娘娘。”

春燕看苏阳皱眉沉思,上前说道:“这一事不烦二主,他既然求到我们这里,我们不妨便走一趟阳间,将玄真观后的怨鬼引渡到给孤园中,也看看这沂水城中来了何方神圣。”

锦瑟凤眼瞥视春燕,冷笑道:“我们?我倒不知道我们是谁。”

春燕说的是我们,立场却分明是站在苏阳那里,想要让她随着到阳间一趟,为苏阳排忧解难,这个我们,分明该是春燕和苏阳。

……你是晴雯吗?

苏阳听着锦瑟的台词,心中吐槽,你的下一句话是:明公正道的连个姑娘都没争上去呢,也不过就和我一样……

春燕听了锦瑟的话,满面羞红,臊在原地。

“玄真观的冤魂无须我们引领,她们自然会到阴曹地府报备,生前被人所害,死后的公案尚未完结,引领到了给孤园中,也是让她们耿耿长恨。”

锦瑟说道:“这前往阳间,倒也不是不可……”

“娘娘有什么要求?”

苏阳连忙问道。

“倒也简单。”

锦瑟含笑说道:“我们阴间皆是日落而劳,日出而息,现在刚刚日落,正是给孤园劳作之时,今日我没空料理,先生便和春燕照看给孤园一夜,待到天亮之时,先生为我解决这给孤园中烦心事一件,我便跟着先生,给先生解决这阳间的烦心之事。”

苏阳看向春燕,他不曾在给孤园中做活计,不了解给孤园的运行,也不知这是否会是锦瑟圈套,故此要征询春燕意见。

春燕则对苏阳微微点头,让苏阳应下此事。

“一言为定。”

苏阳应下此事。

锦瑟手拿玉册云书,让苏阳和春燕两人退下,眼观云书,细细查阅。

这云书之中记载的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她可是慕名已久。

苏阳和春燕两人走出了厅房,春燕又取出了一盏灯笼,和苏阳走在给孤园中,说道:“这给孤园中并无他事,不过就是淘河,洒扫,喂狗,搬尸,这搬尸便是将阳间无人收容的尸身搬到阴间,洒扫是清理这给孤园中内外……”

春燕在苏阳身侧,给苏阳说这给孤园中工作,带着苏阳径直来到了西屋,在这西屋里面,房间之中所放均是簿籍,四下里明亮干净,春燕带着苏阳来此,便让这簿籍房中的鬼物全都退下。

“姑娘,我们这典籍记录,不敢有半点差错……”

执笔记录的鬼带着高帽,面色皆白,说道:“您让我们出去,这典籍有了差错,娘娘少不得要重刑处罚……”

“出去!”

春燕冷声一喝,这鬼便喏喏退下。

喝退了这鬼吏后,春燕扭身,便看苏阳轻笑,面色一红,恼声道:“生前他是个小吏,为人贪婪恶毒,死后没有个收尸的人,给孤园中少于识字的人,娘娘便让他来看管典籍,但这老鬼年迈昏聩,账目出入错的太多了,你只要将这账目算清楚,必然就解决娘娘的烦心事了。”

苏阳听了,歪头看向给孤园中账目,叹了口气:这算账可是很累的活,春燕还以为自己捡到便宜了。

给孤园立足阴间,广收阴鬼,给予无家可归,无人供养的阴鬼一个安身之所,而这也需要银两支撑,在这账目中记录,给孤园中的收入全在于淘河这一项,在河中淘宝贝,用这些宝物置换银两,用于支出。

“河水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宝贝?”

苏阳看着账簿之中记载,这河水里面淘出来的,皆是玉石翡翠,黄金珍珠,甚至还有银两铜钱。

“沂水这里有一条阎罗之间金钱来往的钱路。”

春燕笑道:“这钱路便在水中,金钱往来,不免遗落,娘娘便让这些小鬼淘钱,也顾得了整个给孤园中开销。”

沂水刘宗玉云:其仆杜和,偶在园中,见钱流如水,深广二三尺许。杜惊喜,以两手满掬,复偃卧其上。既而起视,则钱已尽去;惟握于手者尚存。

这文字出自聊斋《钱流》,写的便是沂水之事,苏阳原本以为是白日发梦的话语,没想到这是阎罗金钱往来的钱路。

阎罗老爷可真有钱呐。

苏阳看着账簿,笑了起来。

“怎么了?”

春燕看苏阳在笑,疑声问道。

“想到了我老家那里,那里有个煤矿,当地的人便将那里的路给挖坏,待到车走过时,煤便不由洒落地上,当地人就以这地上的煤发了小财,后来开煤的人改了路,在那里坐等横财的人梗着脖子骂娘。”

苏阳合上账簿,说道:“这阎罗王若改了钱路,不知道锦瑟会不会如此……”

第七十四章 你来偷家?

“慎言!”

听到苏阳大胆的开锦瑟玩笑,春燕连忙捂住苏阳的嘴,静立片刻,见无异样,心中也琢磨不准是锦瑟不怪罪,还是锦瑟不曾听到,白了苏阳一眼,嗔道:“在给孤园,你也敢开娘娘的玩笑,我们扎根沂水,阎罗也是知道的,即便是他们改换了钱路,娘娘也是知道的,那时候给孤园搬迁他处便可,你这种话可千万不要说了。”

原来是内部作案啊。

苏阳心中有数了。

“你快将这些账给算了,只要将这些账目算清楚,必然就了结了娘娘的烦心之事。”

春燕督促苏阳,让苏阳赶紧忙于正事,将这里的账目给算清捋顺。

“唉……”

苏阳坐在椅子上面,直接就瘫了,两只脚翘在桌子上面,看着春燕,说道:“你真以为算账是个容易活?拿着算盘啪啪一打,就能将这一屋子的账目捋的清清楚楚?”

不是数学过关就能当会计,就连职业的会计,多少都算不平账,苏阳还是一个外行……不能盲目相信读书人的本事啊。

“那怎么办?”

春燕一听如此,颇为心焦,在这房中渡步,琢磨锦瑟心思,意欲再找一个锦瑟忧心的事情,予以解决。

“别忧心了,我已经有办法了。”

苏阳放下脚,牵着春燕到自己身侧,示意让春燕也坐下来,两人并坐,各叙相思,苏阳油嘴滑舌,夹杂几句土味情话,将春燕逗的又羞又恼,而春燕自从因苏阳事发之后,一直便在给孤园中,不曾外出,所说之事,不过就是这给孤园中的些许变化,以及在淘河之事淘换出来的一些异宝。

“说起异宝,我好像也碰到一件。”

苏阳听到异宝后,说道:“就在玄真观的后山,里面山势中空,有一天然洞穴,在那天然洞穴里面,常年不见天日,却生长着一朵奇花,花有五瓣,两片绿叶,看起来明艳喜人,那个陈宣到了玄真观,疑似是寻找这花朵,仙子你博闻强记,想来该知道这花朵是何物。”

春燕看着苏阳,杏眼一白,垂眸沉思一会儿,问道:“这花茎是什么颜色?”

“绿色的啊。”

苏阳回到,这绿色花茎,不足为奇。

“这可能是空心浆草。”

春燕说道:“这等异花多在传说之中才能见到,生长在无人得见之处,扎根山中灵脉,俗人碰到了这等奇花,又都是将它拔起,直接便将它坏了,毁坏了这天地奇珍,若是遇到空心浆花,应当用一根银针正刺花芯,然后轻轻拔出,在这花芯之处吸吮,只要一口,便能够将这空心浆液吸完。”

“空心浆草饮用之后,能够让人白首反青,延续寿命,血髓充盈,有脱胎换骨的大变化。”

苏阳听了,暗暗点头,据春燕说,这空心浆草不能拔出,否则一身灵液当场便散八成,不能见光,见光必死,而所在之处,空气必然极闷,不能流通,均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方。

苏阳也在暗自庆幸,那一日不曾将它带走,否则就暴殄天物了。

春燕让苏阳在此坐着,起身到了外面,一会儿的功夫便拿回来了一本秘典,在书中翻看,找到了空心浆草之后,指给苏阳来看。

“真是这个!”

苏阳看到空心浆草,和在二龙山下看到的花一样。

“那回头之后,你可要尽快去将它吃了。”

春燕叮嘱道:“这对你的修行是大有好处的。”

“当然。”

苏阳说道,他帮助宜娘等女鬼除了玄真观,这空心浆草的归属理所当然便是苏阳的,回头有空,苏阳便去一趟二龙山,将仙草用了。

两个人在这叙话,一会儿说天南,一会儿说地北,春燕知道这世间不少奇闻,苏阳则善于逗笑,这一晚上的叙话,让苏阳和春燕彼此都更亲近许多,苏阳拦着春燕,春燕满面红霞,眼眸微闭,苏阳便向着唇上印来。

“唉……”

锦瑟幽幽一叹,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吓的春燕连忙脱离苏阳怀里,向外眺望,但见这天色仍旧蒙蒙一片,春燕却说这一夜过去,外面已经天亮了。

“先生,这一夜过去,你只顾和我丫头**,我这烦心之事,你是一件都不曾解决啊。”

伴随着锦瑟的叹息声,这门自然开启,锦瑟不知何时已站立在门外,看着房中的春燕和苏阳,眸光微冷,说道:“既然如此,先生便离开吧,免得我梗着脖子骂人!”

苏阳调侃她的话,果然是被她听到了。

“娘娘。”

苏阳上前,笑道:“娘娘心烦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并且也有了解决方法。”

锦瑟看苏阳脸色认真,说道:“请说。”

“娘娘烦心的事情之一,便是没有稳定的金钱来源。”

苏阳说道:“这给孤园的金钱来源,一直便是这钱流之中散出来的一小点,这种财路,让一小户人家发家尚可,若要让给孤园壮大,收拢天下无家可归之鬼,就远远不够支撑了,而娘娘剩下的许多问题,多半也都在这钱上面,有钱便能够招贤纳士,否则这仅凭收拢的无家之鬼,无法治理这越发庞大的给孤园。”

钱和人才,这就是锦瑟烦心的问题。

“可有解决之道?”

锦瑟问道。

“当然有。”

苏阳笑道:“不过这解决的方法,在阳间。”

此话说出之后,锦瑟便理所当然的跟着苏阳,前往阳间来找解决之法,而苏阳所说的解决之道,自然不是到阳间来找人烧纸钱,而是带着锦瑟,径直就前往兰家庄。

“在这兰家庄里面有三兄弟,受我恩惠,在这里做了肥皂生意,而在这兰家庄里面更有一些女子,受到了玄真观道士的毒害,我也将她们安排到了这里,在这里,让她们做纺织生意。”

苏阳引领锦瑟,径直就来到了兰雪的家门前,轻轻叩门,给里面的女子说明身份,里面的女子便将门打开,让苏阳和锦瑟两人进来。

锦瑟的相貌让这里的女子惊艳,一个个捂着嘴小声交谈,却丝毫不敢往锦瑟旁边亲近。

“就是这纺织机。”

苏阳带着锦瑟进入里间,让她看房中摆放的纺纱机,说道:“这种机器,比起以往的纺织机快上十倍有余,只要用这种机器,就能够凭借纺织赚取足够的银两,只要规模够大,足以让给孤园金钱无忧。”

赚钱方面,苏阳是有天赋,却不愿扑在这上面,而这生意若是做大,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在这聊斋世界,妖魔鬼怪这么多,让这纺织厂,肥皂厂背后靠着锦瑟这个大山,方才稳妥。

锦瑟看着纺织机器,亲自坐上去摇了几下,当真是感觉苦海遇到了明灯,此时她终于看到了给孤园壮大的方向。

只要用这些东西赚钱,便足以将给孤园扩张,这给孤园创立之初许下的誓愿也能完成了。

烦心之事,一下全无,果然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统统不是问题。

“你当真要将这送给我。”

锦瑟伸手轻抚机器,喜不自胜。

“是合伙。”

苏阳说道:“这些工人的利益必须要得到保障。”

“自然。”

锦瑟笑着应声,这阴间和阳间差别不大,阳间有的东西,阴间皆有,而像纺织做布的声音,在阴间也能做开,只要有这等机器,给孤园必能够在阴间扎根立足,也能够迅速壮大。

“有此机器,我也不用梗着脖子骂人了。”

锦瑟对苏阳调侃她的事情,仍耿耿于怀。

苏阳又带着锦瑟,到了兰文兰武兄弟家里,让她看一下肥皂,对于这等肥皂,锦瑟刚刚上手,便喜欢上了,苏阳给兰文兰武两兄弟介绍锦瑟,言称她也将会是一个老板,兰文兰武兄弟自无意见。

问及苏阳欲走,兰文连忙将刚买的马车拉出来,让苏阳和锦瑟坐在马车里面,亲自送苏阳和锦瑟回到沂水城中。

临近正午,沂水县城的天气阴沉一片。

时隔多日,苏阳也终于再度回到了同人堂里,和锦瑟下车之后,苏阳便看前门大开,后院里面似有争吵之声,苏阳一看,就看到这后院里面有一黑衣公子哥,一身劲装,正对着孙离步步紧逼,而孙离面色赤红,恼怒非常。

码的!

苏阳一看勃然大怒,老子为了沂水忙前忙后几天没有睡觉,你这孙子就趁着老子没在的时候过来偷家?

纵身而起,苏阳上去就是一个飞踢,这黑衣公子哥冷不防,当场便被踹翻在地,刚欲抬头,苏阳顺手抄起一把板凳,对着他头就砸了下来。

“混账!”

黑衣公子哥眸光一亮,极有威慑,双拳紧握,立刻便要还击。

“敖天,你敢?”

孙离冷声喝道。

这一喝,让黑衣公子哥愣了一下,苏阳手中板凳已经劈头盖脸砸下!

啪的一声,板凳四分五裂,而这黑衣公子仅仅是头发散乱,额头上面丝毫不见伤害。

“傲天?”

苏阳看这黑衣公子,握拳直接砸上鼻子,怒声说道:“就算你姓龙,也给我跪这里!”

第七十五章 拔剑相向

“啪!”

苏阳一拳卯足力气,啪的一声砸在敖天的鼻梁上面,这一拳砸下,直将敖天砸在地上,让这小宅院都为之震颤。

从适才凳子砸下,苏阳便知这敖天不凡,此时出手毫不留力,这一拳正砸鼻梁,就像是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直将敖天打的鼻子歪在半边,像是开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并都滚出来。

“轰隆隆……”

天空之中乌云滚积,雷震风狂,三道闪电自空中闪烁,顷刻雷声传来,轰隆隆震耳欲聋。

敖天在地上挺身便要起身,苏阳伸手一拳,便要再度砸下,敖天一看,伸手便欲拦下,只是眼角余光所见,孙离所立方位有异,若是他伸手阻拦,必然要空门大开……

“啪!”

在这犹豫间,苏阳拳头再次砸在敖天脸上,直将敖天打在地上,顺便又踢上一脚,正踹头部,将敖天踢的在地上直窜两丈,撞在墙上。

后来补的这一脚苏阳收了不少力道,否则这撞在墙上,必然要让房倒屋塌。

“你没事吧。”

苏阳上下打量孙离,看孙离并无损伤,这才放心。

“没事。”

孙离摇摇头,看着苏阳抱怨道:“你说昨夜就回来,我在这前堂等了你一宿,这都正午了,你才回来,再晚一点,我都被人抓走了。”

看到苏阳回来,孙离脸上都是笑意,对自己差点被抓走,倒是不怎么担心。

“抓走,我看应该被抓走的是他。”

苏阳扭过身来,看着躺在墙角的敖天,喝道:“你知道这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应该怎么判吗?我就是在这里把你打死,都是合乎规矩的!”

首先将自己打人的合理合法表述出来,锦瑟在旁,苏阳喝骂也极有底气。

“呸!”

敖天呸了一声,吐出了口中的血,落在地上殷红一片,看的孙离在一边眉头皱起。

“她是我妻子,我的妻子在你房里,别说闯进来,就算我杀了你们,又有什么可说的?又有谁能管我?”

敖天伸手指着孙离,目光隐显雷霆,天地间风声如哨,呼呼作响。

这贱人,胳膊肘往外拐,几次站立方位,都能威胁他的要害,使得敖天白白受了苏阳这几拳几脚,让他大丢面子。

“他认错人了。”

孙离对苏阳说道。

“我没有认错人,我见过她,只要是我眼睛见到过一次的人,我绝对不会忘记,她就是和我订婚的妻子,在送亲的半路上跑了,近日我一直都在找她……没想到啊,这贱人有了相好。”

看着苏阳和孙离,敖天眼中怒火灼烧,一种莫名的威严笼罩在沂水,天地昏黑,雷霆闪耀。

是这样吗?

苏阳看向孙离,孙离当初给苏阳所说,是嫁过来的夫家已死,又和家中有了矛盾,故此无家可归,幸得苏阳收留,这话中有真有假,苏阳不曾刨根问底,这段时间和孙离相处极为舒服,便足够了。

“我不认得他。”

孙离说道。

“是这贱人心虚了。”

敖天指着孙离,说道:“你不认得我也应该知道我……赶快把你的嫁妆给我收拾了,随我回去!那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

嫁妆?

苏阳看相孙离,和孙离见面的时候,孙离孑然一身,并无他物,可不曾有什么嫁妆,并且敖天这一面之词,根本不可能让苏阳将孙离放走。

“贱人,你若再不认,我这就杀了你的贼汉子,你应该也知道,我若出手,这一城的百姓都要带累受苦!”

敖天出言威胁,说道:“若你乖乖的带着嫁妆跟我走,这城中百姓,也就免受殃及。”

眼看孙离和苏阳不说话,敖天便越发猖狂,一开口就拿着沂水城中的百姓要挟。

“口气挺大的。”

苏阳看着敖天,说道:“用一城来要挟许宣的白娘子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吧。”

白蛇传中,白娘子要挟许宣,要许宣和她好,否则就让一城百姓受灾,将许宣逼迫的毫无办法,后来找到了法海禅师,将她镇压在雷峰塔下,现在苏阳身边就站着锦瑟,这可是一个大高手,想来要镇压敖天,应该不成问题。

“这便是你头疼的事情吧。”

锦瑟瞥视一眼敖天,轻笑说道。

“肯定就是他了。”

柳秀才所说沂水城中的强人,苏阳也算当事人的对头,定然就是眼前的敖天,不管他和孙离是否是夫妻,苏阳都搅合在两人中间,算是当事人了。

“别给我扯戏文!”

敖天喝道,目光贼兮兮看着锦瑟,舔舔嘴唇,说道:“你这小娘子倒也蛮漂亮的,稍后就跟我走吧,我管保你荣华富贵。”

这话说出去后,迎接敖天的是锦瑟冷然的眸光。

“够了!”

孙离打断敖天说话,冷眼看着敖天,好一阵儿后,伸出手来牵着苏阳手腕,对敖天说道:“好,我这就跟你走,不过在临走之前,我有一些事情要和掌柜的交代一下,你先在外面候着。”

孙离牵着苏阳,两个人走进了正堂,而后折拐到苏阳的卧室里面。

“生离死别,我就让你们告个别。”

敖天看着苏阳和孙离进屋,冷声说道,苏阳一进门便对他殴打,敖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苏阳,只是眼下他在寻求嫁妆,不敢轻率行事,生怕孙离将嫁妆毁了,致使他功亏一篑。

锦瑟迈步也走入到了正堂,在椅子上坐下,苏阳忧心之人就在眼前,至于如何解决苏阳的忧心,便看苏阳如何表示。

“孙离……”

进入卧室之后,苏阳说道:“我这一夜在外面,便是为了应付此人……”

他可是将锦瑟给请了过来,有锦瑟这等高手,苏阳面对这敖天极有底气,根本不必向敖天妥协,何况依锦瑟心性,岂能容忍这敖天殃及一城。

“掌柜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累你费心,实属不该。”

孙离让苏阳坐下,说道:“家父早年曾经给人恩惠,那人也予以报答,一来二去,两人便成至交,我的婚事便是两人口头定下……而在那时候,我都还没有出生,待到我年龄渐长,知道这一门婚事之后,本就算是心中不满,也认命了……但是他们……”

孙离几度想要对苏阳说出一些事情,但犹豫再三,终究是不肯说出口。

“他们一家都不是善类,我若不走,你便不得安宁。”

孙离说道。

“我若让你走了,我心不安,这心不安,外境是否安宁又有什么差别?”

苏阳不愿意妥协,也不愿意孙离就此跟着敖天离去,看敖天的这个性子,明显不是良配。

自家的丫头,至少也应该配一个巡抚,在阴间就应该配一个巡都,这龙傲天是什么玩意?

孙离嫣然而笑,暗室生光,伸手拿起茶壶,给苏阳倒了一碗茶,笑道:“我又不是真要嫁他,只是要回到自己家去,只要我待在家中,他们便不会对我有危害,等到掌柜的你修炼有成,再去将我带回来便是。”

孙离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可是他……”

苏阳指着外面。

“掌柜的不必担心,外面不是有个姐姐在吗?”

孙离起身到了苏阳床铺,将最上面叠好的衣服拿了下来,说道:“这两日我在家中,为掌柜的缝了一套衣服,掌柜的你是个闲不住的人,时常涉及凶险之地,穿上这套衣服,也能给掌柜的一点防护。”

苏阳看孙离手中衣服,是一黑色长衫,针行细密,做工精湛,孙离让苏阳试穿一下,大小正好合适,细嗅衣衫,隐隐有药香气息。

“等到掌柜修炼有成,就到金陵去找我。”

孙离对苏阳说道:“我父亲在金陵开药店,掌柜的一找,定能找到。”

金陵……你果然是金陵女子?

苏阳想到聊斋篇目中的金陵女子,这女子嫁人之后,生活了两年,又突然告别,回到了金陵,待到相公找去之时,女子冷然淡漠,只是给了相公一些药方,将他的药给卖了。

批文中说,此女前后大异。

那么因为什么前后大异?

可是因为外面的敖天?

“你真要走,我必定不会强留。”

苏阳说道:“但是外面的这个敖天,必然是你的阻碍,就让我……”

后续的话苏阳已经无从说出,全因孙离突然便扑了上来,红唇正印在苏阳的嘴上,苏阳只觉唇角凉凉,尚且不曾回味,便感觉身体发软,目眩神迷,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床上,上下眼皮打架,勉强睁了几次眼睛,终究是沉沉睡去。

扯过薄被,盖在苏阳身上,孙离看了苏阳一眼,起身便往外面走去。

“嫁妆你带好了吗?”

敖天看着孙离,笑道:“将他迷晕也好,待会儿死的时候也不痛……”

话未落音,孙离手中弹出一个银丸,这银丸破空,铮然一声,变成一把宝剑,手持宝剑,雷闪电轰的一刹那,这剑光比起雷光更为耀眼,向着敖天的眉心猛然刺去!

“轰隆隆……”

沂水城中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一时间全是末日景象。

第七十六章 千金方翼

苏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周围寒气逼人,微微歪头,只见水进了房间,没过床脚,抬脚踩在地上,水位到了小腿肚。

“你醒了。”

锦瑟声音在房外响起,苏阳推门出去,但见锦瑟抱膝坐在正堂,神光明艳,和昨天一般,看到苏阳走出,嫣然一笑,说道:“整个沂水的人都缩在房间里面瑟瑟发抖,烧香烧纸,倒是你沉沉一睡,直到天亮,可真是好福气。”

从中午一直睡到了早上。

苏阳舔舔嘴唇,在嘴唇上也不曾发觉什么药味。

“孙离呢?”

苏阳问道。

“回家了。”

锦瑟轻笑说道。

“敖天呢?”

苏阳问道。

锦瑟伸手指指门外,轻笑不答。

苏阳扭身,趟着水一直到了门外,看到这前堂的大门歪在一边,外面也是一片茫茫水域,地上的水浑浊一片,整个沂水城中,不少的房子已经坍塌,苏阳的耳朵还能够听到一些哭喊声音。

“哎呦,你怎么还在这呢,街头上落下来了一条龙,现在大家都在跪拜呢,你快跟我过去……唉,昨天这可真是天降的灾啊。”

房东李老爷看到苏阳趟在水中,茫然的看着外面的情形,连忙过来说道,顺便给苏阳递过来了几炷香,拉着苏阳就往街头上去。

路上李老爷绘声绘色的对苏阳描述昨天情形,说是天空之中电闪雷鸣,更有隐隐的喊杀之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更有团团烈火在空中时隐时现,据说城外不少地方都烧成白地,而到了后半夜,这龙便突然从天而降,摔落在沂水城中,震的不少房屋都坍塌了,许多人都被压成肉泥。

苏阳随着李老爷一路走着,见路上不少大树连根拔起,城中不少房子也都坍塌,不少的老百姓站在高处,茫然的看着周围水域。

趟着水一路到了街头,苏阳便真切的看到了这街头上面躺着一龙,黑色龙身,巴掌大的龙鳞,一个龙头就有一丈来高,全长八十多米,四只腿脚都有门柱粗细,嘴边的龙须张开也有十米。

这龙所躺的地方,是一片瓦砾场,这地方本是沂水繁华之地,但现在百来间的房屋都成了平地,两侧树木也都震倒,树根枝干显露左右。

黑龙的双眼已失,此时趴在地上,尾巴时不时的在地上拍打一下,震的这周围一片颤动。

苏阳垫脚,伸手到了龙的鼻息间,仍旧能够感受微弱鼻息。

“苏神医,你在这里就真的太好了!”

县令正在周围,看到苏阳来此,连忙凑过来说道:“神医,你有妙手,赶快治治这黑龙吧。”

天上降龙,更是濒死,这对沂水城中是大祸害。

“县令大人说笑了,这岐黄之道,治人尚可,治龙可不行。”

苏阳说道:“这水涨之后,必有瘟疫,县令大人赶紧将沂水城的百姓组织起来,让这些百姓们到药堂诊治,我来牵头写帖,和宋,王,杨,郭,钱各家大夫打招呼,所有诊金,一律全免。”

“并且经过此洪水之后,水井多有不洁,若要饮用水,需要将井水消毒,县令大人应当迅速开辟一个洁净水源,供城中百姓饮用,疏通洪水,让内涝迅速降下,恢复生火,让百姓能有饭吃,之后再修补房屋……现在我们人都顾及不来,谁还能顾及这一条龙呢。”

苏阳对县令指出了防治工作的重要性,洪水后,人困马乏,身体受寒,更有一些伤口,也有饮食卫生问题,这些都极容易引起瘟疫,那将是另一场灾难,苏阳尽量避免。

说话的时候,红日初升,照的沂水城中一片亮堂。

“神医所言甚是。”

县令说道:“但这太阳直射神龙,终究不好,我差人收拢一些席子,将神龙给盖上,给他设立祭祀,不求有功,但求神龙不怪。”

苏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沂水大雨,忽堕一龙,双睛俱无,奄有馀息。邑令公以八十席覆之,未能周身。又为设野祭。犹反复以尾击地,其声堛然。

这是聊斋,发生的地方便是这沂水城,这些文字里面,可不曾记载这神龙坠下,将人压成肉泥,让百来户人家破人亡,而这种事又有孙离掺和其中,让苏阳不由便觉自己背负了一份责任。

“神医,你说这龙还能活吗?”

县令又问道。

苏阳摇了摇头,他可以确定,这条龙已经死了,它的元神已经溃散,头颅也被长剑穿破,现在仍然能够活动,甚至有些鼻息,只是身体的部分机能还在,让它能够有所行动,而现在它的情况,除非是神仙出手,才能施救。

“那这龙应该如何处理?”

县令皱眉,这实在是个大问题,一条龙这么长,仅用人力,难以将它挪到城外,就算是埋葬也是个问题,若是将它放置在城中,那更不行了。

而龙这种生物,便是让他们吃,他们也不敢。

聊斋中将扬子鳄多称猪婆龙,而就因为这名字中有龙,便没有什么人敢吃。

“应该会有龙来处理吧。”

苏阳边说边走,在这城中淌水,向着地势较低,积水过深的地方走去,一连走到城墙边上,向外眺望,但见外面积水不多,只是城墙在此阻碍,让城中的水一时难消,飞身到了城外,苏阳手拿神笔,在这城墙外面画几个大圈,选的都是积水区域,让城中的水有了倾泻,向着外面哗哗流去。

城中的水位也肉眼可见的开始落下。

“唉,这一场雨,不知道坏了多少的庄稼……”

有百姓悲叹道。

当今这世道,百姓不过刚过温饱,地方只要有一点灾难,就足以让这地方的人背井离乡,流窜到其他地方乞讨度日,沂水这里的一场大雨,让这沂水县城都内涝了,外面的庄稼就更危险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苏阳切实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神笔收入八卦袋中,苏阳向着怀中塞去,这一塞,让苏阳察觉到了衣服的些许异样,伸手在怀里面掏了几下,在衣服的夹层之中抽出来了一张薄纸,在这薄纸上面所写,是《千金方翼》。

千金翼方是孙思邈所做千金方的补遗,苏阳也曾拜读,但是这千金方翼……

驱病,强身,推拿,灭毒,散淤,强经,疗气,辟火,辟水,续命,回生……

一张薄纸,里面的字迹渺茫细密,在这纸上记载,越有万字,而这万字所写,就只有三十幅神仙方药,近乎囊括一切人间病症,更是能够做出起身回生的奇迹,就像是孙离给王梅治病之时,那种神仙般的手段,是属于“散淤”,而这仅仅是记录散淤中的一点。

……莫非,这就是孙离的嫁妆?

将千金方翼小心的收入怀中,苏阳想到了一则传说。

传说孙思邈在开元年间隐居在终南山上,当时天下大旱,长安城中来了一个西域和尚,就在昆明池外搭建祭坛求雨,当时西域和尚要求皇帝下旨,整个昆明池都围绕着一片香灯,而后一连七天,天天降雨,大旱得到缓解,而在终南山修道的孙思邈则突然间有人来求,说他是昆明池的龙王,这西域和尚在搭祭坛求雨,实则为了放空昆明池中之水,拿他的龙脑炼药,恳求孙思邈出手搭救,而孙思邈出手搭救的条件,便是昆明池龙宫之中藏着的神仙药方三十幅。

三十幅……

苏阳叹了口气,可恨那西域和尚的方子没能流传下来,否则非将这敖天的脑髓敲下,炼成秘药,来消这镜分鸾凤之恨。

沂水城中的水位下的极快,很快地面已经露出,城中的百姓连忙将湿掉的衣服,米面,桌柜挪腾到了外面晾晒,同时打扫着房中淤泥,不少在这洪水之中身体受伤,或者因为城中内涝,导致被蛇虫咬伤的人也连忙就医。

苏阳回到了同人堂药店,检查药材,看这里面的药材多半完好,足以给人治疗,连忙在同人堂外支起铁锅,选取药材之后,在这同人堂外面开始熬药。

“我来帮你。”

锦瑟从里屋走出,脚下踩着烂泥而来,却分毫不染,一直走到了苏阳面前,看到苏阳在熬药,忙在一边帮手。

“孙离没受伤吧。”

苏阳看到锦瑟仍然在药堂呆着,略感惊异,但此时此刻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关心孙离是否受伤。

“怎么可能没有受伤。”

锦瑟拿着拿着湿透的柴往火力扔去,这湿透的柴和干燥的柴丝毫不差,燃烧迅速也不起黑烟,说道:“若不是我出手相助,你的丫头都要死在人家手中,不过你那丫头治病比你厉害,些许小伤,对她并无大碍。”

听到这里,苏阳方才松了一大口气。

“她要走,你怎么不拦着。”

苏阳又抱怨道,锦瑟有这个本事,根本不应该有这个分离之局的。

“哦?”

正在烧火的锦瑟抬起头来,凤眼轻佻,审视苏阳,说道:“她不走,你让她和春燕谁来做大?谁来做小?”

灵魂拷问!

“我们是朋友。”

苏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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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下一目标

“苏大夫……”

“先喝药,喝过药之后再看其他的病。”

同人堂外面排着长队,各种各样的灾民都在外面等着,苏阳在外面熬了两大锅药,时时添水,只要是来看病的灾民,都让他们先喝了药,暖肠胃,清毒强身,避免因为他们喝了污水,吃了不干净的食物而导致出现霍乱。

锦瑟俏立在同人堂店门口,手中拿勺子,每来病人,她便舀出汤药,盛放碗中,让病人将汤药喝了,而在这门口围绕的病人虽多,锦瑟周围却自然有一片空地,这则全因锦瑟气度凛然高贵,又太过美丽,让他们不敢上前,也不敢多看,生怕冒失仙姑。

“骨折了。”

苏阳检查眼前病人,这病人三十来岁,昨夜暴雨,胳膊被房梁砸了,这时候一手按着胳膊,疼的冷汗直流,面色煞白,苏阳拉过此人胳膊,伸手捏着骨头,查完病因,拉着此人胳膊左拉右推,上下一顶,对着受伤地方啪啪两声,便将胳膊骨头正好,给胳膊上面上了药,拿起夹板夹着,又给他开了一副药,便让他回去好生休养。

若是受了外伤的,苏阳则将调配好的膏药涂抹上去,进行简单的包扎,在治疗方面保持高效率。

正忙碌间,县令和几个差役搭着粥车,来到了同人堂,将车上米粥分给众人,又差人端来两碗,和苏阳共坐一起,说道:“今日城中多亏了你们这些大夫,往常到了这个时候,霍乱瘟疫就要起了,多亏了神医指点,消井水毒,让百姓们赶快治疗,止住了瘟疫苗头。”

苏阳端着粥,点了点头,又给县令说了一些预防疾病的必要。

在和疾病的斗争方面,不单要加强大夫的素养,还要让百姓们动员起来,讲究卫生,减少疾病,提高健康水平。

苏阳说着,县令让人在一边执笔记录,苏阳见状,就给县令说了饮水卫生,沂水城中粪便管理等问题,孙离在看到百眼柜之时,言称这里的人饱受风寒,霍乱的影响,而这霍乱多半就是因为饮水不卫生的原因。

“厉害,厉害。”

县令听着苏阳的话,顿时起了爱才之心,问道:“苏大夫你读过圣贤书没有?”

“四书五经,略略读过。”

苏阳说道。

“苏大夫可有意科举?”

县令伸手抓着苏阳手腕,说道:“苏大夫若有心仕途,本县必全力支撑,大夫若是攻读书卷,他日致士,必定能够造福一方。”

“科举?”

苏阳摇头笑道:“现在的科举,都是一些举子学,不是身心学,这些文章我学不来,写不出,恐怕让县令大人失望了。”

聊斋的作者蒲松龄,多年都没有考上举人,对于科举的怨念不是一般大,在他笔下的科举,都是极为灰暗的,主考官们,多半也都是眼瞎的,服用了玉液,苏阳能够过目不忘,若要走科举之路,想来问题不大,但是这里面的蝇营狗苟,苏阳难以俯就。

当官当皇帝,哪里有当神仙来的自在。

“唉……”

听到苏阳无意仕途,县令长叹一声,说道:“像苏大夫这种贤人流落乡野,实在可叹。”而后又想起自己,勤勤恳恳这么多年,不敢犯一点差错,但始终就在这沂水城中,不得升迁。

“中午我过来,这黑龙仍旧在用尾巴砸地。”

县令又想起了在沂水街上的黑龙,现在黑龙尾巴拍地,声音已经小了许多,问苏阳道:“这龙什么时候能够止息,它在拍动尾巴,又震塌了几栋房子。”

“这恐怕就像鱼一样。”

苏阳说道:“有些鱼被宰杀之后,一样能够跳动一阵,他好歹是条龙,恐怕还要跳上一阵。”

生物学中说,低等动物活动不受大脑神经限制,没有大脑,身体还能够存活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在聊斋世界,这龙怕要归纳到低等动物里面……

县令在苏阳这里坐了一阵,便起身离去,沂水这灾难,让他诸事缠身,现在片刻难以安宁。

苏阳坐在前面,一直到临近傍晚,外面的人逐渐少了,沂水城中的伤患在诸位大夫的帮助下,也都基本处理了,苏阳方才关好被人修好的大门,在大堂里面点了灯火,清点一下剩下的药材。

“今天赔了多少银子?”

锦瑟尚未离去,坐在正堂,看着苏阳清点药材,含笑问道。

“我没算赔多少银子,我在看剩下的药还能治多少人。”

苏阳将药材都搬了出来,将常用的药材选出来,将不常用的放在一边,默默计算。

“不打算开药铺了?”

锦瑟问道。

“嗯……我开药铺本就是为了练习医术,现在没必要了。”

苏阳说道。

在这里开药铺,只是为了学习医理,而这学习医理归根结底,是为了救度自身,在医药方面做到不“拘方抓药”,那么在修行上面,苏阳也能够做出一些大胆尝试,孙离在给出千金方翼之后,苏阳学习医理的目的已经达成。

因此,这药铺已经没必要继续开下去了。

锦瑟在后面轻轻点头,笑吟吟的问道:“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要不要娶春燕?”

苏阳转过身来,看着锦瑟满脸笑意。

“娘娘准备松口,将春燕许配给我?”

苏阳问道,总觉得锦瑟不似这么轻易吐口的人。

“当然。”

锦瑟伸手挑了灯花,看向苏阳,笑道:“你这个人有本事,有善心,也有福源,春燕跟了你,是她的福分,我是极为赞同的,不过你若是要娶她,还是要自己考上城隍才是,只有我当了一地城隍,我才能放心的将春燕配给你。”

锦瑟再一次对苏阳说起了当城隍的事情。

“我当城隍,应该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苏阳微皱眉头,这考城隍之事,苏阳也曾询问过文判官,知道若是要考城隍,首先要入阴司的眼,被阴司的人所知,而后才有考核资格,之后考核则是笔试,面试。

锦瑟在阴间开有给孤园,又听春燕所说,这地府钱路若有变化,锦瑟皆能得知,可见她的出身在阴间颇有势力,若是有她帮助,获得阴司名额应当不在话下,但苏阳想不通,这当一地城隍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区区城隍,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锦瑟说道:“不过这若考上城隍,对你的好处倒是极大,阳间的香火愿力均是滋补阴神的良药,你若是能当一地城隍,受到一地爱戴,这香火愿力能够让你很快神游千里,甚至成就阳神……我也是看在你和春燕相好的份上,才提点你的。”

苏阳目前所修法门,主修便是五龙蛰法,辅修玄真教的呼吸吐纳之术,日日夜夜均有进益,神魂在元气滋养下也在迅速成长,但现在阴神出游,不过周围十来里路,再往远处,便力有不及,而玉册云书里面记录的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则需要庞大的阴神之力,才能让元神万化。

成为阴神,兴许是修行的一道捷径。

聊斋里面,有人能够往来阴阳,在阴间兼官职,在人间做凡人,这担任阴司官职并不影响个人生活。

“可是若要考城隍,需要让阴司收名录,我怎么才能将自己的名字递上去?这阴间官职考核,可是阳间的八股文?”

苏阳问道,若要做八股文,只要收录周围秀才举人们的文章,熟读之后,自然就能溜出来,但若要做高深的八股文,那可就要下苦工了。

苏阳实在不愿意学这些举子学问,这东西学来只能做富贵的敲门砖,并无他用。

“这一次阴间考核和以往不太一样。”

锦瑟说道:“这一次要考城隍,是阴间转轮王亲自主掌,转轮王向来喜欢英才,不爱那些迂腐的文章,故此出题策问,极为广泛,有真才实学者,自然就能够脱身而出……我觉得先生你不成问题。”

“至于说名录之事,你就不必担心,这一次沂水灾劫,本来应该死伤过千,而后瘟疫发起,让这沂水城中有过万的百姓便要死去,现在有你横加阻碍,死伤之数大大减少,这便是你的功德,阴司已经收录了你的名字,待到考城隍之时,自然有人前来请你。”

锦瑟说起转轮王,语气极为崇敬。

阴曹地府有十殿阎罗掌管,而转轮王所掌管的是生死轮回,凡人若死,均在转轮王处分三六九等,而后投身轮回之中。

苏阳没有想到,在沂水救灾这一事,居然让阴司已经记录功德,收录名字,让他拥有了考城隍的资格……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身穿者,是否也上了阴间的生死簿。

“考城隍是在什么时间?”

苏阳询问时间,想要做些准备。

成为阴神,用香火来强神魂,修行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定为了苏阳下一步的修行计划,孙离和敖天的这一战,也让苏阳明白自己的渺小,若是某一日,自己珍视的事物再度被人威胁,苏阳不想要躺在床上一觉天亮。

“下个月的十五。”

锦瑟说道。

第七十八章 药店关门

卯时。

苏阳准时的从床上起来,驻足在窗前片刻,没有听到孙离开门的声音,也没有看到孙离打扫的身影,不免一叹,就算是过了几天,苏阳仍不习惯,起身出门,自己将庭院打扫干净,烧水刷牙洗脸,临做饭的时候手中拿着木柴,直接扔回了柴堆里面,一个人做,一个人吃,总感觉太过费事。

药铺的门打开,苏阳看着外面,经过数天的忙碌,现在的沂水已经回归到了往常的平静生活中,只是城中的一些瓦砾,就像是苦难的伤痕。

“苏大夫。”

李老爷在街上走回,看到苏阳在门口坐着,打了招呼,就近坐在苏阳身边,说道:“你昨天晚上看到了吗?我们城里面又飞来一龙,将地上的龙尸拉走了。”

苏阳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这件事终于是完了。”

李老爷叹道:“你说这算是天灾,还是算**。”

“**。”

苏阳说道。

李老爷又叹了口气,伸手拿着茶壶想要倒茶,但是茶壶冰凉轻盈,里面空空如也。

“唉,这……”

李老爷向着院中眺望,见里面无人,对苏阳问道:“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婆娘哪里去了?这几日在你房中住着的女子又是谁?”

锦瑟这数日一直都在同人堂中,直至昨夜有龙前来,将龙尸带走,锦瑟方才回归到给孤园中。

“孙离回家了,这几日住在这里的是房客。”

苏阳回道。

“苏大夫啊。”

李老爷用一幅过来人的神色看着苏阳,说道:“你现在还年轻,我毕竟比你们多吃过几年饭,所以必须要劝劝你,这娶妻就是娶贤,你看之前你和孙姑娘相处的多好,每天到这里都有热茶,你再看看后来的这个……虽然长得比起孙姑娘漂亮些,但就是一个大小姐的做派,什么时候烧过水,什么时候扫过地,就算是你在抓药,她都坐在一边动都不动,这比起孙姑娘差的远了!”

让锦瑟端茶倒水伺候人……你真的很有想法。

苏阳在一边点头应声。

“所以啊,别被色迷心窍,赶快去把人家追回来才是正事,这伺候人的和被伺候的,你能不掂量清楚?”

李老爷当真是很欣赏孙离,对苏阳说道:“这两日在家的姑娘确实绝色,你若有念想,将她纳为妾便是了。”

不敢想不敢想……

苏阳真没这个念想,惹不起。

“李老爷,我正好也有事跟你商量。”

苏阳从怀里面取出钱袋,查出银两,说道:“我打算将你这房子买下……”

像这等临街有门有院的房子,在沂水城中价值挺高,但苏阳已经是一个富医,将这房子购下,绰绰有余。

李老爷执意要压低一些价格,苏阳仍要求按照原价,两人一番推让,倒是有“君子国”的风范,最终还是李老爷压低了些银两,算是全了情面,将房契给了苏阳。

“李老爷,眼下孙离不再,我也无心将这药铺继续经营下去,现在变准备关了门,去找孙离,她若不回来,这药铺便不会开张,待我不在时,恳请李老爷能照料这房子,莫让歹人占了。”

苏阳对李老爷交代道。

这李老爷一听苏阳是去找孙离,将此事直接应下。

苏阳回到院中,将洞庭湖砚,神笔都拿了出来,研墨之后,在这院中画了两个符咒,如此才将大门紧锁,钥匙放在八卦袋中,挥挥手,离开了沂水县城。

近两日苏阳已经将店中药材全盘出去,孙离没有回来之前,这同人堂便搁着了,有李老爷照看,里面不会进去人,有苏阳的符篆,里面也不会住进鬼。

离开了沂水县城,苏阳也不召马,徒步走往山中,向着莒县方向而去。

早在多日前,苏阳曾经将一个婴孩托付到了婴宁家中,让婴宁的鬼母代为照料,而这一别多日,现在苏阳是腾出手来,自然来到这边,将婴孩抱走,而后就到二龙山中,服用仙草,闭关修行一段时日。

今日天色大晴,苏阳走在山中,但见这左右山脉争奇并起,山林之中幽幽寂寂,青山绿水,吞吐云烟,苏阳心中些许郁气随之而散,脚踏岩石,运用御五龙法,人在山中浮空而起,随云而上,看着蜿蜒起伏的山脉,山中树木如同擎菌,透过缝隙中隐约看到水流隐隐,崖绝涧穷之处,忽然挂起瀑布,而这等奇景盛景,均是在山中难以领略,唯有“航拍”才能看的完全。

苏阳气沉丹田,看着眼下雄浑壮丽的山中丽景,忽然便长啸起身。

啸法,是道家自远古时期传下的法门,是道家动,静功法的相合,发声之地不在咽喉,而起自丹田,这啸法中有气啸,有歌啸,而现在苏阳所起,便是气啸。

传说在东汉时期,有一啸神,能够通过长啸之法,辟易妖魔,震的一个狐妖当场现形,更传说这啸法的极致,能够白光上贯苍穹,震的天上日月颤动。

“啊……”

“啊……”

“啊……”

苏阳收声已久,这群山之间回声不绝。

山中有柴夫牧童,偶然抬头,看到苏阳在空中飞过,吓的连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良久之后,看这天上无人,他们这些目见“仙神”的彼此对话,方才知道这过去的是沂水城中的苏大夫,说是这苏大夫在沂水城中广施妙手,现在成了神仙了。

这等传闻有了苗头,便会越传越多,让这沂水苏大夫成为一志怪传说。

山中飞跃一阵,苏阳过了一山岭,便觉眼前豁然开朗,山花烂漫,景致宜人,在山坳中隐隐传来笑声,声若洞箫,听之喜人。

苏阳在外面稍稍打理一下行装,方才走到正门,入目便见婴宁正在赏花,一朵一朵细细看去,婴宁的心神全然和这绚烂的花海浑然一体,痴痴而笑,花丛间的蝴蝶翩然飞起,有一只落在婴宁头上,婴宁也浑然不觉。

“苏公子。”

红玉声音在苏阳耳侧响起,苏阳转身,不觉红玉已经到了身侧,看着苏阳笑道:“公子既来,怎么不唤我表妹开门。”

这说话声响之后,婴宁在花丛中抬起头来,看着在篱笆外站着的苏阳和红玉。

“山林胜地,景色欣然,婴宁姑娘景与心会,让这蝴蝶忘机作伴,我委实不敢发声,怕惊破这片迷梦。”

苏阳坦诚说道。

红玉摇头而笑,伸手推开了木门,请苏阳往厅房中走去,说道:“近日来这边也不太平,我正欲寻你,将这孩子给你带过去,免得连累,没想到你便来了。”

红玉让苏阳坐下,小荣端上来了果茶,知会让苏阳在这里暂坐,便去了里间,寻婴宁鬼母,不一会儿便将婴孩抱了出来,一别多日,这婴孩在这里居然胖了一些,浑身包裹着一套粉红被褥,看上去极为可爱。

苏阳伸手接过了婴孩,逗弄两下,看这孩子睡着了,对红玉说道:“俗事缠身,刚刚处理了玄真观的事情,沂水城中又落下来了一条龙,祸害的城中百姓苦不堪言,这城中内涝,百姓生病,全要处理,将这些做完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过来了。”

沂水城中之事,红玉也有耳闻,但她们这些小妖不敢上前,只能听人旁说,此时听苏阳说起坠龙,便又向苏阳求证。

“坠龙之事,实则有之,是这沂水城中有神仙斗法,一个白衫仙女缠斗恶龙,一连斗了多个时辰,方才将龙斩死。”

苏阳说道:“这龙坠落在地上,都有二十来丈,胡须张开都有三丈,可惜双眼被仙女所挖,看不到眼眸究竟,昨天夜里沂水又来一龙,将这龙尸带走了。”

红玉听到之后,连连点头,这话出自苏阳的口中,自然是有可信度。

“刚刚姑娘说这里也不太平,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阳问道。

婴宁篇目之中,可不曾说过这婴宁家中出现状况的,而这婴宁家中,鬼母只是一年迈老鬼,并无实力,婴宁属于半妖,施展些幻化之术还可,若出手打人,恐不太行,至于小荣这丫头更不必说,故此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战斗力,便是红玉。

红玉听后,向外看了一眼,面有难色。

“姑娘不必见外。”

苏阳说道:“若是世俗的问题,由我出面更好解决,若非世俗问题,我也能够出手帮上一把。”

婴宁家中帮忙收容婴孩,也是帮了苏阳的忙,现在能回报一下,苏阳自然乐得出手。

“是来了一个强敌。”

红玉看苏阳如此说,也就说了实话,说道:“近日就在莒县,沂水这边,有一个白衣公子经常在山中乱转,遇到狐狸便动手杀之,已经有不少同族被害,而最近他似是锁定这边范围,都快寻到这边了。”

白衣公子?

苏阳连忙问道:“这公子是不是有这么高……”

苏阳当即便想到了王公子,当初和陈宣一并来到这里,现在陈宣走了,这个王公子不曾随着离去。

“对,正是他!”

听到苏阳形容之后,红玉肯定说道:“前两日我远远的看过他一眼,就是这个模样,不过此人鼻子极灵,简直就像同类,沿途我已经小心清理痕迹,但他仍旧是穷追不舍。”

这鼻子,是狗呢,还是狐狸。

苏阳心中猜测。

第七十九章 冤家路窄

斜月在天,苏阳盘膝坐在山岩,呼吸引导,吐纳月华。

清凉的月华之气随着玄真秘法吐纳,融入到了身躯之中,强健身体,滋养阴神,让苏阳双眼也浮现了一抹月光。

曾有仙人作诗,单说这修仙之好,诗名泛虚舟,曰:楫棹无所假,超然信萍查,朝浮旭日辉,夕荫清月华,营营功业人,朽骨成泥沙。

这修仙,算是个人生命层次的一种超脱进化。

“你竟在修道?呵呵……”

苏阳正在这山中修炼,忽然便有一阵笑声传来,循声望去,看到一白衣公子飘奔如飞,在这山间跳跃,几个晃身便来到了苏阳身侧,啪的一声张开折扇,挡在胸前,轻轻摇曳,看着苏阳。

正是在玄真观中曾经见到的王公子。

“苏大夫,我们又见面了。”

王公子审视着苏阳,苏阳则在“调理气息”,好一阵儿方才引气导脉,站起身来。

“你是……玄真观里的……”

苏阳看着王公子,讶然说道。

“不错。”

王公子摇着折扇,围着苏阳转了一圈,鼻子接连嗅了几下,只在苏阳身上嗅到了一股药香,并无其他气味,方才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有了仙缘,这玄真观被陈阳所破,你倒是跟着得了好处,居然得到了玄真教的秘法,摸到了修行的门路,看来,这陈阳虽是我的仇敌,却是你的贵人。”

在王公子看来,此时苏阳调理呼吸,正是刚刚进入修真门槛,而修行法门又是玄真教的秘法,故此便推断出苏阳是在玄真观里得了好处,此时躲在荒郊野外修行,却不知苏阳一身真气都被五龙蛰法所隐,此时在这荒野之中,又在显眼之处,全是在为引他上钩。

荒山野岭,苏阳又坐在山巅,一身月华,只要这王公子在左近,必然能够看到苏阳身影。

“公子有何赐教?”

苏阳往后退了两步,是要和王公子拉开距离。

“你不必防我。”

王公子手摇折扇,笑道:“能遇到我,是你的机缘,你可知道你这本领对你来说,非是好事,反而是你召祸之机,取辱之媒,现在你的性命只在一线!”

话不出三句,王公子便出言吓道。

“在下不明,请公子教我!”

苏阳不明就里,连忙拱手。

“呵,就在这山中有一窝狐狸,她们修行已深,最擅以貌相迷人,专门迷惑这行走山间,年轻力壮的男子,夺走元气,以成己道,而我们修行之人,便是培育元气,超脱凡俗,是狐狸精的大补,你在这里修行,岂不就是羊入虎口。”

王公子摇着折扇,对苏阳说道。

“竟有此事!”

苏阳一脸后怕。

“当然是有此事。”

王公子说道:“不过你遇到了我,也是你的仙缘所在,若你跟我一起铲除这窝狐狸,我们便可夺取她的内丹,待到那时,我传你秘法,能让你修为大进,包你百年不死。”

夺丹?

苏阳眉头一挑,没想到这夺丹之术再度的重出江湖了。

“在下修为低微。”

苏阳拱手拒绝,说道:“传我道法的道长说了,现在我修为不行,不能够在这江湖之中瞎争体面,多管闲事,只可立志用功,苦苦修持,自然有超脱之期。”

说着,苏阳就往后退去,先来一波欲擒故纵,他不相信这王公子这么好心,在这山上遇到自己,就给自己指点好处,利用自己才是真的。

“这是他目光短浅。”

王公子说道:“我等修炼之人,均是逆天而行,盗取天地,方才成仙,若一味的顺应天理,则永无出头之日,若是逆天而行,反而能得逍遥自在,这一颗狐妖内丹,能抵你百年修行……你想想长生之难,短命之苦,仍旧想要转身离去?”

这一说,苏阳“果然”是动心了。

“我能找你帮衬,也是我需要帮手,否则岂能找你。”

王公子手中折扇一合,说道:“这一窝狐狸,约有三到五个,非我一人所能敌,而你不过刚刚修道,在对敌之法上面也远不如我,不过你真气虽微,若能小心得用,倒是一个奇兵。”

苏阳看着王公子,在他折扇合上之后,胸膛处有一块暗红,是血迹。

“莫非你已经和狐妖交手了?”

苏阳指着王公子胸膛的红印,问道。

红玉和这个王公子可没有照面,莫非是另外的狐狸精?

“这是今日我在调息之时,有人在山中放肆大叫,扰我心神,致使真气错乱,走了岔道。”

王公子看着胸襟处的暗红,眼有怒火。

“大声喧哗,真没公德。”

苏阳点头应道,突然一愣……这莫非是我?

苏阳想到来这里的路上,来过一声气啸。

王公子手中折扇一转,挡在胸前,不愿让苏阳看到这胸膛血迹,说道:“你随我来吧,稍后进入妖狐家中,我便直面上前,只要和妖狐缠斗,妖狐必然要祭出内丹以作应敌,你只要看准时机,待到这内丹脱手飞空之时,念出这个咒语,便能够将内丹摄来,没有内丹,这狐妖便是一个狐狸,挥手可杀!”

这咒语全然是针对狐妖,只要狐妖迷了人,这内丹里面有了人气,便能够将内丹摄走。

苏阳记下了这个咒语,看着王公子转身欲走,开口说道:“王公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狐狸这么可爱,为什么你要杀她!”

说话之时,苏阳手中已经抽出了判官笔,对着王公子后脑刺去。

“什么可爱?”

王公子微一愣神,忽然便察觉脑后劲风,近乎是下意识的左闪右折,竟然闪躲开了判官笔法,将苏阳后续的路数也都给避了!

手中折扇一转,王公子勉强回头,用折扇同样施展出了判官笔法,叮叮当当和苏阳拆解起来,这判官笔法在王公子手中,虽然不曾施展出许多精妙招式,但胜在纯熟,此时和苏阳拆解,丝毫不落下风。

脚踏九宫,抢巽位,苏阳脚下生风,判官笔在手中一转,凭空长出一寸,横空划来,将王公子这无暇的帅脸划伤一道。

“你怎么会郑虎兄弟的判官笔?”

王公子捂脸后退,看着苏阳疑声问道。

若非是他和郑虎交好,彼此换过武学,这苏阳冷不丁的一个偷袭,几乎就要了他的性命。

“是他老子给我的!”

御五龙法浑然展开,苏阳周身现出五行龙气,混合一卷,向着王公子迎面冲去,王公子也搬运真气,周身隐约显出狐形,手中真气如火,和苏阳的五龙真气迎面对撞,只听一声雷震响,王公子身体往后飘飞数步。

若论真气雄厚,自然是王公子见长,但是这御五龙法婉转纠缠,更有五行生克,这就让他吃了明亏,不过这一个真气对撞,也让苏阳损耗不少。

红玉身影已经在这王公子后,伸手一掌,无声无息,在王公子刚刚落地之时,正中后心。

“啪!”

王公子血液逆流,张口便吐出血来。

上当了!

王公子万分肯定,这苏阳坐在山巅调息,便是在引他上来,若是他视而不见,反而不会有这般事情……只不过苏阳这面貌,这修行法门,让他看到便有一肚子疑问……

“碰!”

红玉追击,正中王公子脊柱,点击穴道,让他背后酥麻一片,苏阳脚踩巽位,如风上前,挥手连点,将他真气制住,人也被按在地上。

手拿竹签,苏阳按照千金方翼中记录仙法,几个竹签插在身上,让这王公子丝毫不能动弹。

不知一命如何,先是四肢不举。

王公子趴在地上,认命般的叹息一声,说道:“你和狐妖是一伙的,和陈阳也是一伙的,我这真是自投死路……尽管下手杀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苏阳和红玉对视一眼,没想到这王公子居然这么坦率,认命认的真快。

红玉指甲暴长,轻轻点着王公子脖颈动脉,寒声问道:“你怎么会有我小姨的真气?”

你小姨?

苏阳没有想到,抓到了这王公子居然是碰到了正主!原本是想要拷问这夺丹之法传自谁,没想到这王公子和红玉婴宁的仇敌居然联系如此紧密。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想来也是狐狸的真气,才会让王公子嗅觉敏锐,苏阳记得很清楚,小猪佩奇里面,狐狸弗雷迪的嗅觉很厉害。

王公子讶然的看着红玉,而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你想寻死,是因为你家人就在阴间对吧,他在阎罗面前做清道使,你的真气,也是你父亲传你的。”

苏阳小声说道:“你以为我们杀你,还能让你的魂魄入轮回?”

此言一出,果然是让王公子面色惨白。

《聊斋志异》王兰一篇曾经写道,这书生王兰死去,是阴司勾错了人,待到返还之时,王兰肉身腐坏,随行的阴司生怕被阎罗责罚,便带着他偷走了狐狸内丹,让他成为了鬼仙,此时在阎罗王跟前做清道使。

郑雄是阎罗面前的判官,他们必然是认识,否则这王公子也不会郑雄的判官笔法,还和郑虎称兄道弟。

“坦白从宽。”

苏阳说道。

第八十章 服用仙草

王公子单名一个信,正是阴间王兰之子,王兰夺了内丹,在人间依仗法术治病,得了不少金子,后来他们治病敛财之事被御史通牒与神,阴间判王兰治病有功,被册封为清道使,而王兰附身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被关入地狱,另外一个被释放回家。

王兰成为清道使后,也曾往返阴阳,引气开脉,几番指点,让这王信成为了修行中人,也和郑雄父子攀上了关系,郑雄父子死后,王信便又投靠陈宣,现在待在沂水莒县,是为了替陈宣寻找仙草,而发现这边狐妖,则是偶然,在发现之后,便欲算计这里的狐妖,夺取内丹,让自己法力飞涨,不想落入圈套之中,身陷敌手。

“前人有过,后人承负,报应有时,精准如斯。”

王信悲叹一声,趴在地上俯首认命。

“你这么配合,我们也不好意思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苏阳手中拿出木娃娃,看着王信,说道:“在没有解决你父亲之前,你的神魂就在这待一阵儿吧,你可以放心,我们也不是什么恶人。”

口中念诵真言,王信的魂魄应声飞出,落入到了木娃娃里面,而这躯体也一下子变得毫无生气。

“他的躯体怎么办?”

红玉看着王信的身躯。

“烧了吧。”

苏阳手中执符,束手就是一道焰火,将王信的躯体烧成灰烬。

收回手中木娃娃,苏阳打量一下,收回到了八卦袋中,直至目前,苏阳有两个木娃娃,这两个木娃娃原本一个关着马神婆的魂魄,另一个关着方中贤的魂魄,但玄真观破,城隍被斩,他们两个的魂魄也被锦瑟放出,进入地府偿还业报,现在这腾出来的木娃娃刚好能将他收了。

红玉眼见王信的躯体已经成灰,幽幽问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之前苏阳给她说过狐形真气在阎罗清道使身上有过,而这王信送上门来,则将这个消息给证实了,但是今后的报复应该从何说起呢?

王兰是阴曹地府明确给出的神职,是阎王身边的清道使,他的功德罪过,阎罗自然有数,苏阳若是想要通牒与神,这神都不会站在苏阳这边。

若是拔刀相向……

王兰毕竟是鬼仙,收拾苏阳红玉,轻轻松松。

“仇人明确了,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苏阳心态倒是极好,说道:“当务之急,自然是修行变强,某一日实力准许,便去将他悄然杀了,夺回你小姨的内丹,以此了解仇怨。”

红玉点了点头,心中也道只能如此。

眼下天色已晚,苏阳已不可能抱着婴孩,前往玄真观去,红玉就留苏阳在这乡间茅草房中暂住一宿,和红玉婴宁并非一院,以此避嫌。

茅草屋内里收拾的很是干净,苏阳对住宿环境要求也不高,红玉走后,苏阳便躺在床上,推动五龙蛰法,沉沉睡去。

“布谷布谷……”

“布谷布谷……”

清晨苏阳是听着布谷鸟叫方才起床的,这起床的时间比起以往的卯时还要更早一些,在山间找了一处溪水,苏阳洗脸漱口,待到回去之时,看到了花丛间婴宁的身影。

婴宁一反往常,并无笑意,纵然是看着眼前鲜花,也是眉头紧皱,眼隐哀伤。

“婴宁姑娘。”

苏阳主动的打招呼,看婴宁回过脸来,含笑说道:“眼下正是清晨,这山中鸟叫便有幽趣,院中鲜花也有无限生机,值此幽花烂漫,鸟叫成文的时候,婴宁姑娘怎反而伤怀了?”

若是林黛玉,看到这鲜花烂漫,忽然感伤,苏阳绝不会有此一问,但眼前女子可是婴宁,一颗心冥然天造,机神易发,看这自然界的盛景,多半应该是嬉笑不停,怎么就悲伤起来了。

“公子。”

婴宁看向苏阳,正色说道:“我并非迟钝的人,你和表姐所做所说,我都知道,娘亲大仇未报,累的你和表姐操劳,我却一点力都搭不上,实在难以开怀。”

昨夜苏阳和红玉所做之事,婴宁全都知道,更是知道了生母大仇,仇敌何在,这便让她心中仇恨滋生,难有笑颜。

“婴宁姑娘,仇恨涌在心头之时,要知放下。”

苏阳说道:“你便是在这里时时刻刻恨一个人,那也于事无补,若要报仇,终究需要自己本事,故此放下一部分仇恨,也能让你的心安稳一些,否则未曾伤到他人,反而气伤了自己,当然,这放下并非让你全部放下,心中也要时时警醒,自己尚有仇敌,如此修行上面也不会松懈。”

在这方面,苏阳心态便很端正,即便是被太子坑害,苏阳不因这仇恨耿耿于心,也不会因为闲散的生活就将此仇恨放下,只要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究要斗一场。

婴宁听了苏阳的话,思索一二,微微点头,看着苏阳说道:“公子,若有一日婴宁要去报仇,夺回母亲内丹,恳请到时候公子能去助拳,今后公子若有什么事情,婴宁不惜此身。”

不惜此身,怎么个不惜法?童身惜不惜?

苏阳心中胡乱想道,脸上一本正经的拱手,说道:“姑娘若有需要,我也不惜此身。”

婴宁皱皱眉头,她天真纯澈,听不出苏阳话中隐含调戏的意思,不过倒是能听出来一丝歹意。

苏阳略略开解,婴宁暂时放下了心结,看着婴宁的面貌,苏阳突然笑了。

“怎么了?”

婴宁不解问道。

“没事。”

苏阳摇摇头,他只是想到了星空卫视犬夜叉的预告片。

少男穿越时空回到过去,遇到一个半人半妖的女孩,开始一段夺宝旅程……起点小说母夜叉,每天更新,随缘放送……

在婴宁的家中吃过了早饭,苏阳便将婴孩抱在怀中,向着二龙山而去,再度的来到二龙山中,这玄真观已经没有了往昔香火鼎盛的模样,石阶上落满枝叶,幽幽寂寂,登临玄真观的山门,看着幽寂的山门,苏阳反而觉得有了道家清净冲虚的真意。

“居士。”

看到苏阳抱着孩童,在这玄真观中出来了一个穿长褂的道士,年约四旬,到了苏阳面前称了声好,便将苏阳怀中的婴孩接到了手中,看着婴孩睡梦憨态,不由摇头,道声孽债。

“道长是从何而来。”

苏阳看这道长似是一个老实人,启口问道。

“唉。”

道士叹了口气,说道:“贫道原是沂水城东山隐观中修道,左近并无他人,也算是静修自得,只是县令一纸文书,将这玄真观给了贫道,也让贫道担了这玄真观的恶债。”

目前这玄真观里面,眼前道士是为主持,除此之外,还有左近调配过来的几个道士,但是在这道观里面,却有五十多个孩童。

这些孩童有些已经七八岁,有些则尚未断奶,县令不欲让女眷来到道观,怕玄真观重蹈昔日覆辙,故此将这些孩子都交给了这些道士抚养,这玄真观中孩童吵闹,让道士无比头大。

“念起即断,念起不随,念起即觉,觉之既无。”

察觉自己生了嗔怒之心,道士念了两句经文,心情平复了下来,这抄录在玄真观中墙上的十六字真言是治心真言,心中每起无名嗔怒,念念这真言,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道长只要勤苦修持,将这些孩童养育成人,将来必有善报。”

苏阳说道,这玄真观有传承,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师伯,但既然在这里传承扎根,某日必然会回来看看,若是看到玄真观此时情况,指不定会出手帮衬,待到那时,这道长便有了仙缘。

苏阳现在尚在发育期,只愿一心苟住,猥琐发育,不愿意将自己玄真传承之事泄露,避免这师伯找上门来,来抢神笔。

玄真观中苏阳已经走过,此时再看,是穿长褂的道长们正带着一些七八岁的小道士在观中劳作,清理打扫,听他们在清理之时,口中念诵的正是道家戒律,这些年长的孩童们已经懂事,知晓自己出身来历,明白除了玄真观中,怕没有立足之地,故此这经文戒律都在踏实背诵。

苏阳看这一切,极为欣慰,这些孩童算是有个落脚之处,不至于流落街头,饿死路边,至于今后如何,就看他们自己造化了。

辞别了玄真观中的道长,苏阳径直就前往后山,到了宜娘等女鬼原本所在的墓地静静等待天黑,待到天黑之时,口中念咒,开了阴间的路,人在这杂草丛中一走,便已经进入到了阴间。

沿着原本的道路曲折往前,现在宜娘等女鬼已经不在**里面,前面没有鬼灯路引,苏阳便从怀里面掏出来了阴阳镜,这阴阳镜在手,白炽光芒如同手电筒,在这光芒照射中,苏阳准确的找到了**,也找到了宜娘等女鬼曾经要送给苏阳的那一朵奇花。

空心浆草。

这空心浆草见光必死,故此苏阳早有规避,将阴阳镜收回,自八卦袋中掏出银针,对着空心浆草正中一刺,一股清凉之气便从中弥漫开来。

“吸溜……”

一口下去,苏阳便将这空心浆草吸干,下一刻,苏阳便觉周身有大变化。

第八十一章 留待有缘?

饮用玉液之时,苏阳只觉身体里面有丝丝凉气,在体内盘旋,而后直冲顶门,但服用空心浆草,感觉却别有不同,这空心浆草入口极凉,但吞咽入腹,便感觉似一团火在腹腔之内燃烧开来,这让苏阳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过去。

血液几乎沸腾,苏阳周身都显白气,依照书中记载,这一步本应该是洗精伐髓,而苏阳作为修道之人,服用玉液筑基,又苦心修持,身体纯净,并无杂质,只是将身体水气蒸出。

心者,离之气,火之精,其色赤,其象为桃子,其神为朱雀……

苏阳存神推气,不愿意被动的接受这空心浆草的洗礼,而是主动将这药气纳为己用,此时推动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存想朱雀,推动真元,裹带着空心浆草的药力,盘踞在心窍之上,让这心窍中点开一神。

忽然间,苏阳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活了一样,一身的血液流动全然有了掌控,空心浆草的药力全然被血液裹带,随着心脏跳动,将这药液送入到了四肢百骸。

血液每一次冲刷身体,在返还心脏之时,都会顺带裹带一丝丝天地元气,在心脏跳动之时提炼,而后随着血液再度冲刷到身体之中,每一次的心脏跳动,都让苏阳感觉精神气力勃然而兴,自身的力量更强了一分。

伸手按地,苏阳便准备起身到外面,试试自身本事,这伸手一按地面,手便陷入地中寸许……

坐起身来,苏阳伸手清扫地面,将尘土扫开,方才发现在这空心浆草旁边有一石板,在这石板上面刻有字迹,只是年月已久,尘土封盖,无人发现,也是苏阳点了心窍之后,力量大增,这无意伸手,方才让苏阳摸到了里面的字迹。

“空心浆草,留待百年,太子陈宣,得此机缘。”

“……徐仙客。”

这竟然是某个仙人给陈宣安排的东西,在这洞中已有百年,而陈宣此人更是被这个人钦点太子。

想来陈宣可能得到了某些指点,方才到二龙山来寻此机缘,只是机缘没有找到,被自己给赶走,而这空心浆草也被自己吃了。

徐仙客是什么人物?

苏阳不太清楚,他倒是知道一个徐霞客的人,是明朝时期著名的旅行家,写了几部游记,将明朝的山水风光书写的栩栩如生,如在眼前,而现在这里是乾朝,没有明朝,没有徐霞客这般人物的游记。

“你这字埋得也太深了吧……”

苏阳摇摇头,对此只能表示遗憾。

空心浆草已经吃了,陈宣没有吃到,也是他自己没有福分,这东西,谁吃了算谁的。

苏阳拍拍手,起身在这洞中向上而行,口中念咒,回到了阳间。

距离下个月的十五还有一段时间,待到那时便要考城隍,虽然锦瑟说依照苏阳的本事,考上城隍应当无碍,但苏阳仍觉应该补习一波,读读诗书文章,如此到了考试的时候,才能有务求必中的底气,胜过这因为懂得现代知识,故此想要侥幸而得的投机心理。

离开了二龙山,苏阳径直来到了兰家庄里,看到苏阳前来,兰斌连忙将苏阳迎接到内,奉上茶水。

近来这兰家三兄弟的日子是越发好过了,这室内家具均是崭新,送上来的茶水也是上等,已经是从一个贫农要过度到资本家了。

“神医您回来的正好。”

兰斌拉着苏阳,说道:“近来我们的织女纺织机经常在夜间无人时候自动,纺纱织布,精美曼妙,待到天亮便自然停了,有人还说在夜间看到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在里面纺纱织布,面孔颇生,不是左近熟人,我们疑心有鬼,正要去沂水请您呢!”

夜间织布纺纱,还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锦瑟真闲!

苏阳心中下意识想道,这织女纺织厂已经和给孤园挂号,绝对不会有什么妖魔狐鬼敢在这里作祟,恐怕是给孤园中的鬼物来这里实习,只是不知道这非常美丽的女子是锦瑟还是春燕。

“此事你们不必担心,这是神仙来帮助你们的。”

苏阳说道:“她们占了夜间,你们就白天劳作,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会一切如常。”

兰斌听了苏阳的话,欲言又止,像他们这种乡民碰到妖鬼,自然是万分惧怕,哪里会像苏阳所说那么坦然,便让这些妖鬼在里面纺纱织布,只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

“听我的。”

苏阳拍着兰斌肩膀,宽慰说道:“你们不会有事的。”

宽慰住了兰斌,苏阳便向他打听哪一家的书籍为多。

其实这找书之事,苏阳最应该去找县令,但县令之前邀请苏阳去考科举,让苏阳读书,苏阳拒绝了,此时再去要求读书,有些不美,便先在乡间查听,弄明白哪一家的书卷多,借个地方,付费阅读。

“若说藏书多,那就是我们刘员外的家里。”

兰斌说道:“刘员外酷爱藏书,这远近皆知,据说这刘员外的书阁里面,藏有的书籍有万卷,神医若想要寻书,刘员外家便是一个好地方。”

哦……

苏阳点了点头,当即便让兰斌带着他去刘员外家中。

兰斌牵来马车,让苏阳坐在里面,驱驰着马车,便往就近的镇上驶去,这刘员外的家便在那里。

兰斌送上了帖子,言称是沂水的苏阳苏神医前来借书,这帖子投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刘员外家中便来人开门,请苏阳和兰斌进去,分列座位,奉上香茶,不等苏阳和兰斌开口,这坐在主座上的刘员外之子刘衍便率先开口,说道:“神医啊,你晚来了两天,否则我父亲兴许还能有救啊!”

嗯?

苏阳和兰斌对视一眼,这刘员外死了?

“我父亲近两年来,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前几日又一次病倒,原本我便要去沂水城请神医你来,不想天降大雨,根本难以出门,我父亲便因此没了……”

提及当日之事,刘衍难受的哭出声来。

“生死有命,这都是命数使然。”

苏阳安慰了两句。

他来这里是借书的,其实这刘员外在不在并不影响。

“神医。”

刘衍看着苏阳,抱歉说道:“非是我们家中不愿借书,实则因为我父亲去后,惦念书楼,时时回到这书楼之中,我家中仆人多有撞见,这书楼已经被列为禁地,实在不能让神医前去,待到我家在这十天半月内请来道长,超度亡灵,让我父亲能够魂入阴府之后,神医若是前来借书,在下开门欢迎。”

能够将家事都给说出来,实在是给苏阳面子,若是换成他人前来借书,这刘衍怕是直接一个不见便给回绝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苏阳听后微微点头,这刘衍倒挺好心,只是他不愿意等十天半个月。

我没有十天半个月,这是你的问题,不过我能够给你解决。

“刘公子,那这正是机缘凑巧。”

兰斌说道:“苏神医不仅能够治人,还通晓阴阳之术,在我们兰家庄中曾有僵尸异事,便是苏神医出手制服,你只管将这书阁借来,苏神医自然能够超度亡灵。”

一借书来一超度,两人可真是各取所需。

苏阳看向兰斌暗暗点头,感觉这兄弟挺有眼色的。

“果真如此?”

刘衍向苏阳求证。

“确实如此。”

苏阳含笑说道,一个新死之鬼,若让苏阳出手来治,那当真是手到擒来。

得到了苏阳的肯定,刘衍便爽快的同意了苏阳借书的请求,不过时下已经到了饭点,要去书阁不差一时,刘衍让家仆上菜,招待了苏阳和兰斌,待到酒足饭饱,天色正热之时,刘衍方才敢跟着苏阳一并去了书阁。

书阁是二层楼房,刘家的宅院里面偏占一角,左右宽敝,这一进入阁楼,便能看到这成堆的书架书籍,一个个排列整齐,整个书房里面纤尘不染,摆放在书架上的书显然也得到了妥善的对待,一本本看起来还极为崭新。

“先父生前,最喜欢的便是打理书房,这里面的每一本书籍都时时查阅,生怕老鼠咬坏了书籍。”

刘衍看着诺大的书阁,怀念说道:“现在我父亲留恋不走,恐怕便是怕我不善待这些书籍。”

苏阳走在书架之中,看这些书籍摆放在书架上面已经做好排列,有从史记到现在的史书,也有一些历代大家的诗书名作,个人研究,可见在这里的刘员外也是一个饱学之士。

“我父亲也是从幼年便开始念书,只是科举屡考不中,后来我父亲便将科举给放下了,一门心思便在这里研究学问,学问极深,名声很大,许多秀才都将文章递给父亲,请他批阅。”

刘衍叹道:“我也经常想要在这里读书,但是家中俗务缠身,始终不能埋首在经书里面。”

苏阳抽出了书架里面的第一本书,正是论语。

翻开论语,这书本里面并无半点标点符号,从右到左,密密麻麻而下,好在苏阳已经习惯这样看书,并且论语此书当真学过,此时略略翻看,这论语和现代苏阳所学并无差别。

不知不觉,天已偏黑。

第八十二章 怒删硬盘

诸子百家,历朝史书。

苏阳伸手翻书,细细查看,不知不觉,这房间里面已经点了蜡烛,刘衍和兰斌两个人都在房中,要看苏阳在这里超度亡灵,故此坐在一旁,原本两人手中还都捧了书看,但不多时就上下眼皮打架,怕在这阁楼里面睡过去,也就将书放在一边,两个人随便聊天。

“我父亲可是一个专一痴情的人。”

刘衍说道:“在我幼时母亲亡故,父亲一直都不曾再娶,一心想要让我成才,只是我实在不孝,辜负了父亲的殷殷期望,在学堂里面和人打架,在书房里面胡乱涂画……现在是一无所成,后来我父亲将我赶出书房,人整天就在这书房里面,心无旁骛,苦苦攻读,仆人在外叫着吃饭,都会让我父亲一通臭骂。”

兰斌在一旁应了几声,也奉承了刘衍几句,现在他家中纺织肥皂的生意已经做起,他也愿意和刘衍这般人多多来往,打开市场。

“读书笔记?”

苏阳在众多书籍里面翻看之时,在诸多三国志册中,掉出来了一个读书笔记,看这读书笔记上面,略略记载刘员外生前所读什么书,并且在这读书笔记里面抄录了不少经典文章。

“汉时供奉天神,名曰太一,而后供奉天神,名为天帝,待到宋时,供奉玉帝……是神仙易名,亦或天也有王朝更替?”

这一段话引起苏阳注意。

中国古代供奉的诸神繁复,除了至高的天帝,更有五方五帝,风雨雷电,二十八星宿诸神,其中一些神灵设定过于相似,更因为道佛两家打嘴炮,彼此喜欢硬套设定,让这信仰一块神职太多,那么若当真有这么多的神,这些神是否真的会彼此征伐作战,让这天界也有王朝更替?

在这读书笔记里面也不曾记录这是哪一本书籍,苏阳伸手继续往后面翻,只见这里所写便是刘员外自己的悔过。

“记过一次……”

“记大过一次……”

“书籍繁杂,读之不下,难以自控,记大过一次,振奋精神。”

你在这里记什么错?

苏阳拿着读书笔记沉思,莫非是这书房里面有狐狸精,勾引这刘员外,刘员外在这书阁里面养了红颜?

这种事情在聊斋里面多有记载,若真如此,苏阳也见怪不怪,抽抽鼻子,苏阳细细嗅来,也不觉这房间里面有什么异味。

“把书放下!”

苏阳耳边有冷风吹过,转过身来,则是一蓬头垢面,指甲细长之鬼对着苏阳心脏一把抓来!

“滋滋……”

苏阳一动不动,这鬼抓到了苏阳胸膛之后,只觉如抓烙铁,双手烫的冒烟,整个人一下子往后闪去,穿过了书架,消失在苏阳眼前。

“啊啊啊啊啊……”

书架另外一边的兰斌,刘衍两个人突然见鬼,张嘴大叫。

“刘员外!”

苏阳身影挡在了兰斌刘衍两人之前,看着刘员外蓬头垢面,指甲细长,面色青紫,嘴角隐隐裂开,几乎要成为了一个厉鬼。

“爹……”

刘衍在苏阳背后,看着刘员外弱弱叫出声,平时他的父亲注重仪容,从来不曾有过现在这般蓬头垢面的模样,刘衍看到刘员外如此,极为难过,说道:“爹,这是沂水的苏神医,能治阴阳,现在您应该入土为安,却仍然在阳间徘徊不定,我就找他来解您心结,让您安歇。”

对刘员外,刘衍确实一片孝心。

“走!你们都走!”

刘员外看着刘衍,苏阳,以及背后兰斌,口中吐字,咬牙说道:“我不用你们度!”

“刘员外。”

苏阳对着刘员外拱拱手,说道:“员外在这书房徘徊,可是有什么未解执念?若是有,便说给我听,在下能力范围内,定能为员外排忧解难,如此来换在这书阁里面学习一段时日。”

人死之后,本应当前往地府,而刘员外却徘徊在生前眷恋之地,必然是对此地产生了大执念,正是因为这一点执念,让他不能解脱,在这徘徊阴阳两界。

刘员外喜欢指点后生,老子这么好学,他一定很喜欢吧。

“滚!”

刘员外怒声叫道:“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阁楼!我的书也不让任何人碰!”

刘员外的执念并非是什么狐女,而是盯着这满屋子的书籍。

“这满屋子的圣贤书卷,锦绣文章,员外凭财力购来,如何处置,是否允许让旁人观看,这皆在员外,但员外已经魂归阴曹,却不舍得对这些书卷放手,此刻我若滚了,今后你必酿就奇祸。”

苏阳不慌不乱,娓娓而谈,说道:“自古以来,有因为书而成大贤的,却不曾听到因为书而成厉鬼的,员外能如此,也是千古奇谈。”

刘员外听闻苏阳的话,身形忽然暴长,青面獠牙,掌嘴就要将苏阳吞下。

“新死之鬼,一迷二遮三吓,这等把戏毫无作用。”

苏阳驻足一动不动,说道:“你还不如像适才那样,伸手来捏我心脏。”

刘员外吼叫两声,又恢复了原样,新死之鬼,一般没有物理影响,刘员外适才能够攻击苏阳,已经是他执念过盛,产生的异变,但是触摸到了苏阳之后,如同抓到烙铁,这一身血气滚烫,反而伤了他。

“爹……”

刘衍看着刘员外,泪水都流出来了。

“我就要在这书房里面,我不出去,我也不要任何人度化,我更不要让任何人碰我的书。”

刘员外固执说道。

刘衍看向苏阳。

“心执成魔,你这一念不曾放下,便让你成了现在的模样,而后这执念便会越来越深,今后谁进了你的房子,恐怕都要被你纠缠至死。”

苏阳看着刘员外,说道。

让刘员外继续发展,那么这阁楼就成为了一个咒怨的房子,一开始刘员外或许能分辨一些,但是后来心智被迷,将会成为一个全由执念支配的鬼,心中记挂着某一个粗浅的原则,而后不断杀戮……

这非是苏阳耸人听闻,实则在《秘法要诀》册中有过记载,在秘法要诀中,言称此鬼杀人过千,成一方鬼王,雷雨出行,气焰嚣张,被关圣帝君所斩。

“我不管!”

刘员外心智扭曲,青面獠牙,对着苏阳扑来。

“啪!”

苏阳只是伸手一掌,便让刘员外倒飞而出,撞在了一旁书架,整个身子被粘在上面,丝毫不能行动。

“在我看来,你的心病应该在这读书笔记里面有所记载。”

苏阳拿着刘员外的读书笔记,问道:“什么是记过?什么是记大过?”

此言一出,刘员外果然是万分拘谨,原本青面獠牙,此时这青脸上面也有了涨红,而后神色一变,似是怒火中烧。

苏阳继续翻阅刘员外的读书笔记,在这笔记里面已经是记大过,悔过,甚至还在这笔记里面开始抄录金刚经,道德经这些文章,还写着“君子慎独”。

君子慎独这句话是儒家所有,在大学,中庸这两个篇目中皆有,有这个词汇,便是因为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经常会有不道德的行为,所以这便是警告,让人即便是在个人独处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要慎重。

苏阳看着笔记沉默好一阵子,而后突然便在这书架里面寻找起来,到了适才拿笔记的地方之后,观看左右,将书架往一旁轻移,而后就像是打开了新天地。

“兰斌,刘衍,你们出去。”

不等这两人过来,苏阳便将他们两个给喝了出去。

这书架后面所有,全都是一些密卷图册,栩栩如生,在看到这些密卷图册之时,苏阳也终于是明白了这刘员外为什么放心不下这里,一心想要回到这里了……

刘员外是什么?在这阁楼里面苟了多年,就算是年龄大些,也能称为一个宅男,而一个宅男在死的时候,想要删除自己的硬盘,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刘员外也是因为名声在外,抹不开脸,又怕被人知道,伤了自己的名声,因此才会在死后有这么大的变化,这记小过,怕是看书,记大过,怕是娱乐。

“没法活了……”

刘员外看到苏阳找到了这些册子,整个人伏在地上就痛哭起来。

“别哭别哭。”

苏阳伸手引火,帮助刘员外删了硬盘里的东西,解开刘员外的禁锢,安慰道:“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我随身都有收藏,现在我帮你把它烧了,你的心病也就去了,早日安息吧。”

“混账!混账!”

刘员外对着苏阳斥骂,说道:“我这后半生,就靠这些东西活了,就算是我死了,也想要将它们带入阴曹,这是我经年所蓄,无上至宝,你……你怎么能一把火把它烧了?”

喵喵喵???

苏阳看着刘员外,一脸懵逼,你既然有这个觉悟,你记你大爷的过!整天写个毛的悔过!我*&amp;amp;#¥……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刘员外站起身来,怒视苏阳,说道:“你闯入我的书房,毁了我的至宝,我非到阎王爷面前告你一状!”

话毕,身如青烟,径直投往阴曹地府。

“……我惹上官司了?”

苏阳尚在懵逼。

第八十三章 九露百花

这**的算什么事!

苏阳只想骂娘,就算是宅男里面,苏阳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奇葩,亏他还以为这人是被名声所累,为了保全他的名声,还将兰斌和刘衍两个人赶出去,早知如此,直接就让兰斌和刘衍来看看,瞧瞧这刘员外究竟他妈的是什么玩意!

救人还不讨好!

看着满屋子的书籍,苏阳意兴阑珊,对读书忽然就没有一丝兴致。

“我爹呢?”

看着苏阳推开门出来,刘衍在外问道。

“死了。”

苏阳板着脸回应道。

“……”

刘衍感觉这句话非常别扭,舔舔嘴唇,又问道:“魂呢?”

“下地狱了。”

苏阳继续说道:“书阁已经没有鬼物作祟了,今后你们在家里也能放心了。”

听到这里,刘衍松了口气,连忙将苏阳请了出来,好酒好菜用以招待,待到苏阳酒足饭饱,便安排苏阳和兰斌在他家中暂且住着,并且声称,这书阁对苏阳一直开放,直到苏阳看够离去为止。

躺在床上,苏阳神智清明,心脏一跳一动,自然收纳周身力量,强化己身,凝神感知心脏跳动的规律,在饮用空心浆草点开心窍之后,苏阳的血液已经发生异变,虽仍旧殷红,却在这血液中隐隐透着清香。

苏阳记得曾经追过一部剧,叫做《观世音传奇》,讲的是妙庄国三公主妙善是菩萨转世,却流落民间,妙庄国王,王后有病,需要以亲身骨肉的血肉煎制以养元气,当时两个公主都不应允,妙善将自身血肉割下,当时这血肉就发香气。

这虽是影视剧中表现,但欲成仙得道,就要去除一身浊气,这浊气去了,周身一切也就自然清香了。

“公子,公子……”

深更半夜,苏阳听到了门口有声音喊叫,向外望去,这门边无影,略感知一下,苏阳便将门打开。

立足在门外的人穿粗布衣,头上戴着斗笠,应当是行色匆匆,此时正在喘气,看到苏阳开门之后,便对苏阳行一大礼,而后才抬起头来。

“小安子。”

苏阳看到此人面孔之后,张口便叫了出来。

此人正是当初苏阳逃命之时,跟在苏阳身边的仆人之一,小安子跟着苏阳,移植到了客栈里面,而就在那天晚上,苏阳遭遇到了骷髅怪,小安子当场惨死,小义子半身不遂,当时苏阳仍当他们是好人,这小安子死的时候,还给他烧了许多纸钱。

“公子。”

小安子看到苏阳恢复本来面貌,脸有羞愧,对着苏阳一拱手,说道:“公子,小人是从阴间而来,只为给公子报信,小人也不知道公子怎么让转轮王注意到了,近来转轮王正在查询关乎公子的事情,小人已经被抓去问过了话,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一个告状的,声称公子在他家里,便偷着出来,给公子报信。”

转轮王注意到了我?

苏阳想到了自己正在为考城隍准备,莫非这是政审程序?又或者因为自己是身穿的,故此和生死簿有些出入,这才让转轮王注意到自己。

心中这满腔疑惑,让苏阳面对小安子都没有发火。

“转轮王问你什么事了?”

苏阳问道。

“什么事都问了。”

小安子对苏阳说道:“小人也将这神魂天降之事全都给转轮王交代了,转轮王又问了路上行程,公子品行,方才放小人出来。”

问品行,这应该是属于政审吧。

苏阳半悬着的心沉下了一些,作为一个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苏阳真的是怕自己穿越身份被戳破,被人当成邪魔,不过这生死簿上,错漏甚多,并且这修道求的便是消除死籍,故此这生死簿上若没有苏阳名字,也好解释。

“是我近来在沂水救度百姓,名字上了阴司的功德册中,待到十五,阴司考城隍的时候,会有人来请我,转轮王恐怕是在事先审核一下。”

苏阳说道。

“阴曹地府若要审人,在业镜上面一照自见分晓,何必这样辛苦找人询问?这转轮王说话言语,隐含挑刺,公子还是多小心为妙。”

小安子对苏阳说道:“小人死后,公子为小人烧了大笔纸钱,小人便是凭借这些纸钱,在阴司中买了官做,故此知道这阴司规矩,像这种提前问询一人之事,从未有过,何况转轮王身系神职,日理万机,岂能亲自过问?并且就像适才告状之人,所言荒诞不堪,平时交给判官剖判,判官都不带搭理,而现在却直接惊动了转轮王,由转轮王亲自问询。”

事情有些古怪啊。

莫非这转轮王当真是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

苏阳皱眉沉思。

“在阳间时,小人所做全为太子尽忠,而今小人已死,太子的恩情已了,因为公子恩德,小人才能在阴间阎罗王下做一小官,手中也有些许权柄,今后公子若遇到事情,尽可联络,小的有一分能耐,便为公子用一分力气。”

小安子对苏阳说道:“小人在阴间也诸事缠身,此时是偷空来此,现在便要回去了。”

随着小安子说话,在小安子周围升腾起了一阵白雾,待到白雾过后,小安子已经消失不见。

转轮王在挑我的刺?

苏阳驻足门外,知道自己被冥府十王之一的转轮王给盯上,苏阳当真是睡不下去了,在这走廊上面几次渡步,手掐法印,人便进入到了阴间。

到了阴间之后,苏阳便运用御五龙法,整个人腾着龙气,径直就到了给孤园外,通传门卫,声称要求见锦瑟娘娘。

当初锦瑟在阳间曾经说过转轮王之事,言称转轮王向来喜欢英才,不喜欢那些迂腐文章,听语气,似是见过转轮王,而锦瑟在阴间似是很有牌面,巡都判官都要给面子,故此这遇到阴间之事,苏阳便前来寻找锦瑟,希望借助锦瑟之手,弄明白这转轮王调查他的用意何在。

“娘娘去了阳间。”

守着给孤园大门的门卫冷声说道。

“哦……”

苏阳又想到了兰家庄之事,现在既然是夜晚,自然应该去兰家庄里找她,不应该来到这给孤园内。

“春燕在吗?”

苏阳又问门卫,来都来了,顺便看看自己的女朋友。

门卫在门口犹豫了几下,终究是进去通报了春燕,过不多时,苏阳便看到春燕绿衫白裙,脚踩碎步,头佩摇钗,向着苏阳跑来,这头上佩戴的摇钗,正是苏阳找金匠打造的。

“公子……”

春燕到了苏阳面前,盈盈一笑,脸上有些许红晕,眸中倒映的都市苏阳的样子。

“嗯?”

苏阳挑挑眉头。

“苏郎。”

春燕凑到苏阳耳边,小声叫道,而后牵着苏阳的手,便往给孤园里面走去,说道:“今日娘娘去了兰家庄,嘱咐让我看着给孤园,现在这给孤园中也添了纺纱机器,有了稳定的收入,近来园中背尸人都多了不少,给孤园中又收拢了许多无家怨鬼。”

给孤园的变化确实是肉眼能见的,一开始苏阳来到这给孤园时,进了门之后,便是又脏又乱的破屋茅舍,而现在,这给孤园进门之后,皆是修建整齐的房屋,给孤园中的阴鬼一个个衣弊履穿,现在穿着打扮,颇有人样,一个个有所营生,也没有了往日凄哀的悲凉气氛。

“给孤园中已经添了纺纱机啊。”

苏阳看着给孤园中变化,也挺欣慰,说道:“也是我的春燕有本事,能够将这给孤园管的井井有条。”

“这都是娘娘的功劳。”

春燕笑道:“是娘娘回了一趟家,在家里拉出来了一大笔生意,才让给孤园有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近来娘娘没有片刻闲着,刚刚从家里回来,今日便去了沂水兰家庄……”

“……你家娘娘是今日才去兰家庄?”

苏阳问道。

兰家庄有古怪可是有一段时日了,莫非闹鬼了?

“当然。”

春燕说道:“娘娘昨日才回来,休息之后,便去了兰家庄……好啦,我们两个人在这里说话,别不停的说娘娘的事!”

春燕对这个话题不满意。

“嗯……”

苏阳看着春燕,觉得春燕有些许不同,便细细打量变化,一开始遇到春燕,那是一个轻盈的鬼,而现在春燕,更似一个实在的人,此刻的她眉如青黛,唇若涂膏……不对,是真的涂胭脂了。

淡红色彩,暗送芬芳。

“春燕,这胭脂真香,让我尝尝吧。”

苏阳伸手挑起春燕下巴。

“这胭脂可是娘娘从家中带出来的,采取九天露水,百花之精研磨而成,名字叫做九露百花香,是阴阳两界难得珍品,也是我家老爷面子极大,才得了一份,送给了娘娘……”

春燕对唇上胭脂,极为自得。

“你怎么用锦瑟的胭脂。”

苏阳问道。

“娘娘送给我了,她也只是试用了一次,非常宝贝,但说为了感谢你,就将这胭脂送给我了,我这可是沾你的光!”

这才是春燕得意的原因。

看着春燕得意的样子,苏阳直接吻了上去,两个人腻了一阵,待到察觉外面有人过来,方才分开。

“苏阳,你的事发了,跟着我们到转轮王那里走一趟吧!”

来这里的是两个阴差,看到苏阳,便手中拿牌,直接喝道。

第八十四章 转轮王殿

我的事发了?

删个硬盘你们就找上门了,还一路找到了给孤园,网警都没这个速率吧。

苏阳看着眼前阴差,两个阴差均是四方巾,圆领衣,脚下踩着长靿靴,看打扮似是宋人,腰间挂着刀剑,手上拿着拘牌,面貌凶悍,这拘牌上面所写名字,分明就是苏阳二字。

这个时候我应该叫什么,高呼冤枉?

“你们没有抓错人吧。”

苏阳问道。

“你看这令牌,上面既有你的名字,也能将我们指引至此,我们岂会找错人?”

持刀之人对苏阳说道:“苏阳,莫想逃走,你在生死簿中有名有姓,是逃不掉的。”

我在生死簿中有名有姓?

苏阳记得在城隍庙时,文判官手中拿着生死簿曾经查阅过苏阳,里面并无苏阳名字,但文判官也说过,在这生死簿中还有红册和紫册,红册掌管在各大巡都之手,紫册掌握在阎罗手中,莫非是自己的名字在红册,紫册之中?

一开始苏阳自觉是转轮王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甚至察觉到了自己的穿越秘密,因此才会彻查,苏阳才有了到锦瑟这里避难,求教的心,但现在听来,苏阳自觉他必须要到阴曹地府之中,转轮王殿内求证。

我一个身穿者,凭什么就上了生死簿?

“不知转轮王找我,是我有什么过错?”

苏阳心中打定主意,对着眼前两人问道。

“到了转轮王殿,你自然便知道了。”

持刀之人对苏阳说道:“若是善事,自有褒赏,若有恶孽,自有惩处,转轮王中平无私,你若是磊落坦荡之人便无须畏惧。”

苏阳点点头。

既然自己有死籍,那么转轮王找自己就应该不是穿越的事情,那么穿越后苏阳所做的事情,苏阳不怕查。

自知穿越聊斋世界后,苏阳知这世间有鬼神,有报应,故此做事都有敬畏之心,一举一动,也都合乎自己的规矩观念,自认没有什么逾越法规之处,也自认所杀之人,皆是该杀之辈,就算是删个硬盘,那也根本算不上事,小安子都说过,这等事情,平常一个判官都懒得剖判,苏阳也不信转轮王会在这问题上面纠缠。

春燕站在一边,眼见苏阳要随着两人离去,张嘴欲言,便被持剑之人拦下。

“这是转轮王谕旨,请勿阻碍。”

春燕见状,皱眉退下,心知不是冲动之时,当下应当是前往阳间沂水,寻找锦瑟娘娘,让她来伸手搭救。

持刀之人在前,持剑之人在后,苏阳走在正中,三个人离了给孤园后,这自苏阳前后自然起风,裹带着苏阳向着转轮王殿而去,苏阳在半空中只觉两侧风声如哨,过不多时再行落地,便已经来到了转轮王殿之前。

苏阳所见,这转轮王殿之前宽敞开阔,自正中的转轮王殿往这边来,皆是鬼卒驻守,转轮王殿四周环绕水流,看上去是黄沙浊水,进出这转轮王殿则有六个桥梁,分别是金,银,玉,石,木板,以及奈何桥。

这转轮王殿,是轮回往生之处,正对五浊世界,也是阴阳两界,生死轮回的入口。

“请走玉桥。”

两人对苏阳说道。

苏阳点点头,脚踏玉桥,而后便觉自身气运随之而起,额前红光,周身紫气自然亮起,待到苏阳走过玉桥,这气运才随着五龙蛰法而消匿。

“转轮王就在大殿。”

过了桥之后,便有一鬼穿鬼界官服,迎着苏阳,带着苏阳走着台阶,向着转轮王殿里面走去。

“先生如何称呼?”

苏阳寻找话题,询问这穿官服之人。

“在下姓季,在转轮王身前做司录,司职生死簿册。”

穿官府的季司录回道:“公子的名字便是在下所找到的,故此今日之事,我也要在身侧。”

转轮王面前司录。

这人在聊斋之中也有名字,出自【龙飞相公】篇目中,此人的表弟是戴生,在人间行为放荡,横行无忌,被打入黑狱之中,季生不忍,专程出面提点了戴生,让戴生日日行善,以求赦免,最终求得了宽恕,让这戴生自煤窑里面脱身。

聊斋世界虽然讲的是妖魔鬼怪,但其实也是人情世俗,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一点,无论是人间还是阴间,都是难以免俗的。

“我的名字属红册,还是属紫册?”

苏阳试探问道。

“公子红光罩定,紫气缠身,命格极贵,在转轮王所司职掌管的紫册当中。”

季司录看了苏阳一眼,并不回避这个话题,老实答道。

哦……

苏阳点了点头,他的名字果然是在生死簿中!

身穿者的名字也能印在生死簿里,莫非这六道轮回能够让自己回到现代?

苏阳不负责任的脑洞,但在他心中,却知是不可能的,倘若这轮回连通现代,那么这个世界不会是这个模样,现代社会也不会是那个模样。

“苏阳,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还我命来!”

苏阳正在出神之时,听到身边有呼声,抬眼看去,是郑巡抚之子郑虎,在阳间的时候,他被苏阳假扮太子,当场杖毙,进入阴间之后,又牵扯到了郑雄案中,在阴间受到审理,处罚,也明了了一切经过,此时看到苏阳在此,怒叫一声,伸手便要来拉扯苏阳。

“我为什么要害你?那你为什么要追杀我?”

苏阳看着郑虎,此时他被身边阴鬼所抓,不能碰到苏阳分毫。

“我以为你是陈阳!”

郑虎怒视苏阳,咬牙叫道。

“对啊,我也以为我是陈阳,作为太子,铲除你这等为害百姓的仇敌。”

苏阳笑应道。

郑虎闻言,一时哑口无言。

归根结底,这应该是陈阳的错?

别过了从转轮王殿里面押出来的郑虎,苏阳心中明白,自己怕真的是被转轮王给起底彻查了,就连这个郑虎都被拉出场了。

季司录在内通传,苏阳站在门口稍等一阵,便听到了里面传唤,如此才迈步走入到了转轮王殿之内。

鼎鼎大名的转轮王便在这大殿正中,苏阳进门一眼便看到,这转轮王冕服高座,正在堂中,左右两个执扇鬼,两侧皆是鬼差,在这堂中跪着之前要状告苏阳的刘员外,被苏阳所杀的司马阴人,玄真观内的刘道长,魏窎,李成等一干道士,宜娘等一干女鬼,城隍庙内的马神婆,兰家庄中的王梅。

“啪啦!”

看到苏阳之后,转轮王原本手中正在端茶,直接便将这茶杯摔在地上,脸色大变,叫道:“混账!你……你怎么这般不知廉耻!”

我?

苏阳一愣,我怎么了我?

“好个姿容既好,神情亦佳,你做着轻狂不知廉耻的行为给谁看!你做的事,打量哪一件本王不知道?本王……本王这就揭了你的皮!”

转轮王一按桌子,便要起身往苏阳这边而来,在转轮王身旁的侍从连忙一把拦住,好说歹说的劝着转轮王,另一边对着苏阳打眼色,伸手抹嘴唇。

嘴唇?

苏阳舌头轻舔一下,不觉这嘴唇有什么不对劲啊,这转轮王一见自己,就这王夫人撵晴雯的模样,实在让苏阳摸不着头脑。

“你……你还敢舔,你还回味……”

转轮王正要接着大骂,又被这气给堵的张不开口。

我回味什么了?我今天也没吃什么啊。

苏阳摸摸嘴角,因为晚上要去拜访锦瑟,苏阳还是比较注重仪容的,故此在嘴角绝不可能沾着饭粒。进入这转轮王殿,苏阳总感觉他来错了地方,这一进门就这么受针对,不过这形容潘安的“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放在自己身上,可真是没有用错。

眼下这转轮王正在气头上面,苏阳不愿去触这个霉头,眼睛先在地上跪着的一群鬼中扫视一遍,看看是哪一个鬼会这么形容自己。

“啪!”

转轮王伸手一拍,喝道:“凡人苏阳,你可知罪!”

“在下不知。”

苏阳一拱手,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在进入转轮王殿之前,季司录给苏阳说了转轮王殿之中的规矩,像苏阳这种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贵人,即便是进入到了阴司,也是不跪的,一般情况下,转轮王还会予以赐座。

而眼下明显情况有异,苏阳可不敢当这个刺头,叫着要坐,再言语顶撞,眼下生死都可能在对方手中掌握,苏阳可是知道应该怎么做。

“呵,居然还不认罪。”

转轮王看着苏阳,说道:“本王先问你,阳间沂水城中的城隍被谁所杀?”

“城隍庙中的城隍被我所杀。”

关乎这一点,苏阳坦然承认。

玄真观中刘道长的魂魄看着苏阳,满脸怒红,枉他还认为苏阳是个好人,还将自己的密卷托付出去。

“玄真观中的道士又是因谁而死?”

转轮王问道。

“他们为祸一方,也是被我用计所杀。”

苏阳再度承认。

玄真观中的道士一片哄动。

“郑虎被谁所杀?”

转轮王问道。

“是我在阳间用计杖杀。”

苏阳说道。

“你这满手血腥,害了这么多的人命,在本王面前仍然不认罪?”

转轮王正视苏阳,和苏阳眼眸对视。

“我杀他们并无过错。”

苏阳坦然说道。

“哗……”

这因苏阳而死的魂魄哄闹起来,一个个龇牙咧嘴看着苏阳,怒吼有罪,要让苏阳偿命。

第八十五章 岳父大人

“有罪!转轮王,此人罪恶滔天,绝对不能饶恕!”

“转轮王,这人最会欺心,先斩了城隍,让城隍灰飞烟灭,回头和县令在贫道那里看笑话,看着贫道在那里请神,贫道飞到城隍殿内,回头就被人用雷劈了,临死之前,贫道还将玄真观的未来托付到了此人手中……”

刘道长在哭诉。

“转轮王,这个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搬着城隍的神像将我砸死了啊……”

马神婆也在哭诉,说道:“死后还将我的魂收起来,关押了好一阵子……”

“转轮王,小人也是有着远大的抱负,为了光复我司马家声威,小人去了皇宫里面,百般查询,终于找到了关于老祖的线索,刚刚才拿到御女的阴阳秘典,就被他抢了啊!”

司马阴人也在哭诉。

“嗯?”

转轮王的声调高了八度。

“转轮王,这个人无故闯入了我的书房,一把火烧了我的珍藏啊!”

刘员外在下面哭诉……其他的鬼都是要将苏阳拉下来做垫背的,只有他是真伤心。

宜娘等女鬼见状,连忙开口为苏阳辩解,喊出冤屈,但是她们毕竟是女流,声音不比这些男人高昂,在殿内高呼的声音也被这些人给遮下。

“啪!”

转轮王一拍桌子,整个殿内方才一片寂静,冕盖之下,转轮王双目直视苏阳,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让苏阳自觉周围的一切都厚重起来。

“你还不认罪?”

转轮王喝道。

“这群畜生,杀了也就杀了,不知我罪在哪里。”

苏阳昂首挺胸,平静说道。

扪心自问,苏阳弄死的这些人里面,并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苏阳将他们弄死,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若是杀了人渣,就犯了阴间的律法,那绝对是阴间的律法错了,转轮王只要敢为了这些人惩处苏阳,苏阳就敢将这件事情告给关圣帝君,二郎神。

“司马阴人还有寿五十年,玄真观的这些道士也都是长寿之命……”

转轮王在上说道:“这些人生前所犯的罪孽,死后自然会在阴司遭受报应。”

“哈哈哈哈哈……”

苏阳看着转轮王笑了,说道:“常言说,昭昭之祸,冥冥之罚,他们被我杀了,已经算是一点报应,若是要等他们寿终正寝,再让你们出手,转轮王不觉为时已晚,为祸已深?若是如此,转轮王应当即刻将我放回,等到我寿终正寝,再来这阴曹地府的时候,你们随便清算我个人罪孽。”

虽然不知道转轮王为什么针对自己,但在这些问题上面,苏阳绝不低头。

苏阳这话一说,转轮王果然一时无言,其实苏阳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极合他胃口的,但奈何转轮王就是看苏阳不顺眼。

“是他先动的手。”

“我们是冤枉的……”

玄真观的道士里面,有两个道士如此叫起来,连带着让一群道士都哭了起来,他们听出转轮王有为他们出头的意思,连忙赌咒发誓,将污水往苏阳的身上泼。

转轮王坐在堂上一动不动,似是默许了这些行为。

苏阳神情不变,充耳不闻。

如此相持了好一阵子后,转轮王忽然笑了。

“苏阳,你很好,不过你当真没有做过半点亏心之事?”

转轮王在上面问道。

“没有。”

苏阳说道:“我这个人坦坦荡荡。”

“哦……”

转轮王看着苏阳,突然说道:“676年前,陈抟尚未成道,就在本王家里做了门客,这一做多年,待到他道法大成,成就仙位之时,将他的五龙蛰法传给小女……本王问你,你身上的五龙蛰法从何而来?”

这……

转轮王突然说起这话,让苏阳心中一惊,此刻他才知道,眼前这转轮王,便是锦瑟的父亲,也就是聊斋之中说起的【东海薛候】。

转轮王薛,殿居幽冥沃石外,正东正对世界五浊,是轮回往复之地,也是转轮王这等身份,才能够让陈抟老祖这等神龙般的人物在这里做门客,恐怕也是借助这里的幽冥轮回,完善自己的睡梦之法。

无怪乎锦瑟说起转轮王,满是崇敬,原来这是人家的父亲,而一再推举苏阳来考城隍,恐怕是给他父亲荐英才。

也无怪乎给孤园能够把握钱流方位,命人淘河,依次作为稳定的金钱来源……原来这钱流就有人家爹的一份。

“五龙蛰法之事……”

苏阳刚欲说出春燕之时,连忙止口,这私传秘法之事,在锦瑟那里就该止住,若是将这个事情说给转轮王,转轮王若是惩治春燕,恐怕春燕就危险了。

看着苏阳话说一半,不能继续说了,转轮王很满意。

“不久之前,我女儿带回来了玉册云书。”

转轮王又说道:“这玉册云书之中记载秘法,精深奥妙,若非懂得云书之人,决计不能参悟,你既然点开了心窍,这云书你从何学来?”

这……

这又是关乎神笔的奥秘,苏阳更是不能吐口。

“本王看你耳聪目明,神完气足,一身皆是仙骨,这应该是吃了玉液才有征兆,而这玉液出自朱草,朱草是天地间少有的灵物,只有仙界上境才有,这阴曹地府,只有我女儿那里有一棵……”

转轮王慢慢道来。

“朱草是我门派的。”

苏阳连忙说道。

“哦……”

转轮王托个长音,似是了然,说道:“原来也并非是她一味付出。”

付出你大爷!

苏阳感觉越描越黑了,这会儿苏阳终于是明白之前转轮王的种种动作,奇怪言行……原来他都是在用看女婿的标准在审核自己,而现在应该是认可自己了。

是因为自己姿容既好,神情亦佳,还是因为这威武不能屈的品性呢?

跪伏在转轮王殿之中的玄真观道士,司马阴人,马神婆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以为是转轮王了解他们的委屈,要给他们“伸张正义”,现在看来,人家亲着呢!

“苏阳,本王也要说道你几句。”

转轮王说道:“你的名声功德,本已经上了阴司的功德簿,何必再劳我女儿为你出面呢?”

我什么时候劳她出面举荐了?

苏阳想到了沂水刚刚大雨之后,锦瑟一直呆在沂水城中的那段时间,当时锦瑟给苏阳保证,说自己的名声进了功德簿中,恐怕就是在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大王,我和锦瑟两个人清清白白……”

苏阳自觉必须要辩解一下,否则就当真说不清楚了,说道:“一直以来,我和锦瑟两人便只是普通朋友,我对她只有尊敬,锦瑟娘娘能够为我……”

“放屁!”

转轮王一拍桌子,怒声叫道:“苏阳,你摸摸你的嘴唇,上面是什么胭脂!你还敢不认账!来人啊,把他给送到剥皮地狱里面去!”

简直就是王八蛋!嘴上抹着他女儿的胭脂,在这里居然说是普通朋友,这不就是吃干抹净不认账吗?

两侧的鬼卒闻言,立刻就将苏阳架着,这在转轮王身边的鬼卒,个个实力超群,非是苏阳此时能挡,现在被鬼卒一架,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拖着苏阳便当真是要往地狱里面去。

玩真的?

苏阳感觉不到一丝开玩笑的含义,这些鬼卒真不是做做样子,是当真要将他拉入到地狱里面去。

他嘴上的胭脂,可并非是吃锦瑟的,是亲自己女朋友的……

“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眼见就要被架出门外,苏阳连忙叫道。

这件事情就是一个错误,锦瑟犯了一些错,转轮王也犯了一些错,但是!苏阳必须要承认是自己错了,这是可以让步的,可以迂回的,苏阳不想在这些问题上面吃苦头,很傻。

转轮王听到了苏阳承认错误,方才诏令鬼卒回来,让苏阳回到殿中。

“哼,你在人间斩妖除怪,用一个假太子的身份走到今日,算是有勇有谋,也能称作一个好男儿,但是在男女之事上面,你没有丝毫的担当和勇气!”

转轮王对着苏阳斥责道:“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不敢承认这份关系。”

这胭脂极贵,三界少有,转轮王能够弄来一份,也有着他的面子在,而现在,本该擦在锦瑟唇上的胭脂,却被别的男人沾来,而这男人的来处又在给孤园中,到了这里,居然又不认账……当爹的不能忍。

“是是是,转轮王,我错了。”

苏阳低头认错,关于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就看随后锦瑟的了,苏阳是不敢开口解释了。

“还不改口!”

转轮王怒拍桌子。

改口?

苏阳愣了一下,看着转轮王盛怒的神情,连忙改口,说道:“岳父大人!”

听到苏阳如此叫他,转轮王脸上的怒容少了很多,转头看向了玄真观的道士,司马阴人,马神婆一伙人,一拍案子,宣道:“你们这些人在阳间便作恶多端,到了阴间居然还敢诬害贤良,实在是罪无可赦,即刻起,你们便关押在地狱之中,承受种种苦难,待到你们罪孽偿清之时,才是你们轮回再世的时候!”

您说是就是吧。

司马阴人,魏窎,刘道长,李成,马神婆这一伙人全都认命了,他们不可能斗过转轮王的女婿。

“恭喜,恭喜。”

王梅站起身来,对着苏阳贺喜。

第八十六章 女大当嫁

“神医能成为转轮王的女婿,这定然是神医在阳间积德行善才有的福报。”

王梅对着苏阳拱手祝贺。

唉……

苏阳默叹了一口气,除了这假太子的身份,现在又多一个假女婿的身份,锦瑟知道这件事情,还不知应该怎么闹呢,春燕知道这件事情,更不知应该怎么想,在王梅看来这是广厦高堂,唾手可得,夫妻恩爱,琴瑟相合的美满姻缘,对苏阳来说,则是半步下了油锅,今后还不知道如何煎熬。

“你在阴间生活如何?”

苏阳询问王梅。

“我和兰雪那贱妇到了阴间之后,阎罗判我们两个分开,将那贱妇和贼汉押入到了地狱里面,神医在我死时,给我烧了不少纸钱,让我在阴间也置办了一些家业,娶了妻子,还是在刻苦攻读,以求功名。”

王梅如实说道。

阳间两个人死时合葬,阴间仍能被分开。

“你也要考城隍?”

苏阳听到王梅的话后,连忙问道。

“阴间和阳间一般,也有会考,也有功名,不拘于人间城隍,还有这阴间的各门司职。”

王梅对苏阳说道,眼见这转轮王殿诸鬼退出,便说道:“神医,我住在酆都城外东郊民宅之地,若你在阴间滞留,可到我家中,必倾尽所有,以作款待。”

说话之时,阴差鬼卒已经来此清场,王梅随着众多阴鬼,一并向着外面走去。

“若有空暇,必然登门拜访。”

苏阳对王梅说道。

诺大的转轮王殿,诸鬼退走,而后这王殿里面也仅有苏阳和转轮王这“翁婿”两人。

“你随我过来。”

转轮王负手,向着大殿侧门走去,苏阳见状,只能随在后面,走过了转轮王殿,苏阳便和转轮王来到这后庭院中,先是看到一片花园,在这花园里面多是珍奇异花,有一池塘,里面池水清澈,波平如镜,转轮王就在这花园旁边的凉亭里面端坐,苏阳“懂事”的站在一边,等到转轮王坐定,连忙将茶水倒上,做出一副好女婿的模样。

转轮王端起茶水,看着苏阳端端正正的站在一旁,轻轻品了一口茶,才问道:“你和我女儿感情如何?”

这……

转轮王在前,苏阳也不敢满嘴火车,眼下转轮王又如此问,让苏阳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发乎情,止乎礼。”

苏阳拿捏话语,说道。

“你放屁!”

转轮王将手中的茶碗一下摔了,这嘴唇上沾着锦瑟的胭脂,说什么止乎礼。

苏阳在一旁哑口无言,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应答,说这是从春燕那里弄来的?转轮王怕是要将苏阳和春燕一并收拾了。

“哼!”

转轮王喘了两口气,念叨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嫁不嫁,丑事做下,民间的话诚不欺我……”

转轮王也是疼爱锦瑟,想要让锦瑟在他跟前多待两年,一直不曾说锦瑟婚配之事,没想到锦瑟自己等不住了,私下配人,这幸亏是他发现的早,若是等到事情做大,伤及门风啊。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转轮王又问道。

“……十天?”

苏阳犹犹豫豫说道。

“十天,十天你们就……唉!”

转轮王当真是感觉很头疼,说道:“楚江王多次为他小儿子来求锦瑟,本王都不曾答应,这楚江王的小儿子,文武双全,阴间的俊杰,和锦瑟也是门当户对,而你呢?在阳间说是太子,却又危险重重,稍有差池就要了性命,说不是太子,那你不过一介白身,看修为,也不过是初入门槛……”

“是是是,惭愧至极。”

苏阳听的在一旁连连点头,“老丈人”面前,人家说什么,自己都得听什么,谁让自己“高攀”人家呢。

“你也别太妄自菲薄。”

转轮王看苏阳态度良好,说道:“这红光紫气,虽是原太子所有,但你身在紫册,这是自出生之时便已定下,天命如此,你必然大有作为。”

这是对苏阳的鼓励之词。

“小婿一开始便在紫册?”

苏阳问道。

“自然。”

转轮王答道:“这生死簿上的名字又不会变,你的名字在紫册,自然是一开始,你的名字就在紫册上面。”

“……”

苏阳皱着眉头,说实话,他本以为这身在紫册,必然是沾了陈阳的光,得到了陈阳这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大运,方才跻身到了紫册之中,却没想到这生死簿是一开始便如此记载了。

“岳父大人。”

苏阳连忙称呼,说道:“小婿自神魂天降之术后,有些记忆便失却了,就连家在何处都不记得,不知岳父大人可否能行方便,让小婿看一看自己的生死簿,看家居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有一点,苏阳认的很清楚,那就是自己是身穿者,绝对不可能是魂穿者,但是这生死簿上面又记录了他的名字,又说是从一开始便写下的,苏阳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小事。”

转轮王点头,示意让苏阳坐在一旁,诏令季司录去将生死簿取来,待到季司录得到转轮王再度肯定之后,便将生死簿翻至苏阳这一页,放在了苏阳的面前。

【苏阳,河南青云山苏家庄人,年二十一,尚有阳寿七十二年……】

河南什么时候有个青云山?

苏阳合上生死簿,心中暗道,不知这青云山有没有陆雪琪,张小凡……

依照苏阳来看,这生死簿中记载,并非是苏阳,否则这一个在河南好好过日子的乡下少年,为什么突然就到了河北京城外面,被太子抓到神魂天降呢?

但是这生死簿中身份对应,却就是苏阳,这生死簿中的名字,就像是苏阳的假身份一样。

“可曾想起什么?”

转轮王问道。

“并无印象,小婿也是适才方知道,自己是河南青云山人。”

苏阳回答道:“不知这青云山苏家庄里可有死去的魂魄在此,小婿想要和他们谈谈。”

转轮王诏令季司录下去翻看,约有半个时辰,季司录方才走了上来,说道:“河南青云山苏家庄里的魂魄尽皆不在阴曹,许是另有**,或是被人所束。”

阴曹地府之中,也并非是魂魄全然在此。

“详查!”

转轮王说道,季司录领命下去。

苏阳眉头暗皱,原本他以为穿越此界,不过是一个意外,但是在紫册生死簿中有身份,让苏阳隐约感觉,这不像是意外。

“婚姻之事,虽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要看两人门当户对,但在本王看来,最重要的是男子的品性,才学,以及是否两情相悦,志气相投,这才是长久之道。”

转轮王说道:“你看个合适的日子,该提亲便尽管来提亲吧,只要锦瑟愿意,本王也不做你们两人间的绊脚石。”

岳父大人,你真开明。

苏阳松一口气,他就怕转轮王强行将这个事给办了,万一锦瑟不同意,转手这两父女就把自己撕了,而眼下也给了苏阳时间,只要锦瑟前来解释,这两人的关系应该还能解释清楚。

“修行上可有什么问题。”

转轮王有意提点苏阳。

苏阳一听转轮王话语,便知其意,连忙将修行上的一些问题提了出来,在这修行上面,一点岔子就容易坏了根基,而苏阳修行又多靠摸索,此时有转轮王这等人物在前,自不能放过。

转轮王驻守轮回,见多识广,法力圆满,听到苏阳的修行问题,一一解答,寥寥话语便能够破苏阳修行上的迷障,让苏阳对未来修行大有把控。

“好了,本王诸事缠身,不能在此久坐。”

转轮王起身说道:“五龙蛰法虽也有奥妙,终究是差这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许多,当下你就专注修行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依次点开心,肺,肾,脾,肝五脏之神,而后这五脏之神来搬运五龙蛰法,届时浑照浑化,受益无穷,有此五行根基,今后修行也没什么坎坷。”

“多谢岳父指点。”

苏阳躬身行礼。

“你修行上有问题,大可询问锦瑟,不能因为是男子便抹不开颜面,这修行一道,艰难险峻,困惑重重,若想要有所造就,便应当知道这道之所存,师之所存的道理。”

转轮王又告诫了苏阳一番,伸手一招,便将王信的魂魄从木娃娃里面召出,说道:“似这等人,死后便应当交给阴曹,你若是怕他们魂魄作祟,稍后我给你一个令牌,遇到阴魂,你可直接将他们导引至此,本王自会依照罪孽,逐一审核。”

苏阳看着王信的魂魄。

他将王信魂魄囚禁,便是因王信的父亲王兰是阎罗王身边清道使,不敢放他进入阴曹,而现在转轮王将他召走,应当是无碍的。

“城隍考核在即,这段日子你便待在府里,跟着季司录多看些书,多知道一些阴司的规矩,莫到了考场上面,掉我面子。”

转轮王对苏阳说道,而后带着王信的魂魄回到了转**殿之内。

“呼……”

转轮王走后,苏阳才泄了口气。

锦瑟那小心眼的人,知道今日的事情,还不知会如何报复呢……

不过她的效率也太慢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来到这里。

第八十七章 难以相守

苏阳走向了转轮王宫下辖的藏书殿中,径直来找司掌此地的季司录。

“苏公子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季司录知道眼前之人,是转轮王的女婿,丝毫不敢怠慢,在听到通传之后,连忙从里面走出,迎着苏阳。

“季司录。”

苏阳不因“身份高贵”而怠慢与他,拱手回礼,说道:“眼下这城隍考核在即,岳父大人命我来此,和司录学学规矩,读读典籍,如此应付十五的城隍考核。”

苏阳对阴曹地府的藏书也很感兴趣,能多学一点,多捞一点,这都是好的。

“转轮王有令,在下岂敢不从。”

季司录带着苏阳,两个人向着转轮王殿的藏书阁中走去,说道:“转轮王殿的藏书是整个三界最多的,皆因这人轮回转世,必然要在转轮王殿中报备,故此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些见解,便被转轮王处的录官写下,编写成册,加以求证,归纳,分类,存放与此,自转轮王殿运行以来,此处存纳地方县志,医术文章,圣贤书籍,农耕水利,神仙灵验,山川地理……各类书籍共有十四亿七千六百万册,收藏各种孤本书籍四千册……”

苏阳原本以为要进去的地方,不过是刘员外的书阁,却没有想到这进入的地方,比起美帝的国会图书馆都要更大,而这密密麻麻,放在这里的全都是书,在这些书籍中,有上古的甲骨文字,有钟鼎文,金文,大篆,小篆各类文字所录书册,更有一些标注云书,符字,龙章,凤文,妖书……

……这可能是聊斋世界大部分的知识吧。

苏阳看着这望不到尽头的书阁路径,自觉这么多的书籍,即便是穷极一生,不眠不休也难以将它看完,并且就算是求了仙道,寿数无穷,这书阁内的书也在不断添增。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学习果然是压力很大的一件事,李云龙的名台词也差点被苏阳脱口喷出。

在这书阁之内,也有不少的书生,道士,和尚,阴差在这里阅读典籍,而他们进来之时,都是拿出了相应的金钱,方才能够阅读相应的书卷。

“季司录,我有一事不明。”

苏阳看着他们拿出钱来,问道:“这阴间的钱若是纸钱所变,阳间若是烧了太多的钱,岂不就让阴间的钱变得不值钱了?”

在现代烧钱的时候,有许多的钞票,上面写着一连串的天文数字,当时苏阳就在想,若是这些钱管用,怕是这阴间买东西都要用麻袋扛着付款,只是现代社会没有阴间,而这聊斋世界,小安子能够拿着苏阳给他烧的钱在阴间买官,这就很了不得了。

若是苏阳平日没事给自己烧点,怕不是和《西游记》中的相良一般,在阴间存上几库金钱,待到紧要关头,还能拿来买命。

“阳间也烧不了太多的纸钱。”

季司录说道:“平常人家,烧纸不过三两张,而那些大富人家烧钱下来,则自然根据生前所做剖判扣除,有些人在阳间富贵一生,到了阴间该当穷鬼,有些人在阳间穷苦一生,到了阴间该享富贵,彼此均衡,若一个地方人要稠密,均是富贵之人,那么烧纸烧钱,自然有财神把关,到了一定的数目,财神便不算阴钱。”

原来这阴间的账也是由财神把关啊。

苏阳和季司录走在书阁里面,季司录在书架里面抽出几本书,暂且拿着,准备稍后让苏阳阅读。

这书阁太大,并非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走完的,季司录更有公事,苏阳走了一会儿便接过了季司录抽出的书籍,坐在书阁一僻静角落,伸手翻看书籍。

《神仙列传》《阴司神职》《天仙三卷》《文昌帝君》……

这些书均略略记录神仙生平,又讲述了阴司神职位置变迁,阴司律法变幻,讲述文昌帝君生平,文昌帝君星宫主旨。

在这些神仙列传里面,苏阳所看神仙生平和民间传说不太一样,玉帝和王母并不是夫妻,西王母是天下女仙之首,又比如织女,仅仅是奉上帝之命,假董永之妻名称在地主家做事,以十日之工,纺纱织布,还清董永债务,而后便破空离去。牛郎织女的传说,仅仅只是凡间人们赞颂的爱情。

没有牛郎,也没有董永和七仙女。

苏阳左右无事,便坐在这里将季司录拿出来的书都翻阅一遍,凭借玉液的能耐,将这些书全部都印入脑中,也是刚刚将这些书看完,季司录便走了上来,邀请苏阳跟着他一并到外面用饭。

“苏公子,这阴间饭菜土气太大,我们怕您用不惯,故此专程在阳间给您送下来了饭菜。”

季司录邀请苏阳到了偏房,在这偏房小桌上面,摆放着冷盘热炒,一碗米饭,上面冒着腾腾白烟。

“季司录。”

苏阳坐下之后,便连忙询问季司录,问道:“锦瑟可曾来此?”

季司录闻言摇头,说道:“二小姐不曾回来。”

……这锦瑟也太无情了吧,老子就这么不值得你上心?

苏阳眉头一皱,他被带走,春燕就在身侧,待到他来到转轮王殿,春燕必然会去寻找锦瑟,锦瑟但凡对他上点心,这个时候也应该过来了,而现在已经有一天的时间了。

“锦瑟可曾来信?”

苏阳问道。

“兴许在路上,但没有收到。”

季司录回道。

唉……

苏阳叹了口气,这冒认转轮王女婿之事,让苏阳真有点坐立难安,这个时候正需要锦瑟解释一些,锦瑟又偏偏不见人……再晚一段时日,城隍考了,转轮王想要我求婚怎么办?

季司录看着苏阳叹气,心中暗道:转轮王让我留意他的言行,看是否对锦瑟真心,但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可骗不了人,定是真情!

几口就将饭给扒拉完,苏阳借口心头有点烦闷,便从转轮王府走了出来,想要勘测地形,万一到时候转轮王要收拾他也有个跑路的地方,却又想到自己的名字在生死簿中,根本逃不出这岳父大人的魔掌。

“这位先生请了。”

苏阳正在愣神之时,在苏阳面前有一人拱手问好,苏阳定睛看去,见此人蓬头垢面,身形干瘦,身上所穿也是绫罗绸缎,但是此时脏兮兮,皱巴巴,在他干瘦的身体上面显的极为宽大,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哦。”

苏阳点点头,也伸手回一礼。

“敢问先生,您是从转轮王府出来的吗?”

这干瘦之人对苏阳问道。

“对。”

苏阳说道,看此人双眼殷切,似是有事相求。

“不知先生能不能见到转轮王,实不相瞒,在下有事想要求见转轮王。”

这干瘦之人说话之时,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两锭金子,拿着就往苏阳的手里面塞。

“慢着,慢着……”

苏阳将这金子给塞回去,看着干瘦之人,说道:“有话好好说,若你当真有冤屈之事,我必然为你传达,若你要通过贿赂来做事情,这转轮王中平无私,最恨这一套。”

苏阳不缺这钱,并且差役说过他老丈人的为人,中平无私,磊落之人无所畏惧,万一这是一个试探,回头就要倒霉。

“我求见转轮王,是因为转轮王近来提审马神婆,所以我想求他放过巧娘。”

眼前人眼眶微红,说到巧娘,泪水就流了出来。

马神婆?

苏阳心中一动,说道:“转轮王日理万机,有什么事情你不妨先跟我说,若当真有委屈之处,我在转轮王面前也能说上两句话,必然为你开解。”

这人听到之后,慌忙跪在地上,便要给苏阳磕头,苏阳眼明手快,力气更大他数倍,伸手扶住,不曾让他跪下磕下。

“我,小人在阳间的时候,也曾经是一方首富,住高宅阔院,奴仆成群,骡马成队,家中也有几房小妾,日子过得甚是红火,但就因为得罪了马神婆,被她用法术所害,所有家产一把烧光,妻子,孩子,奴仆多被烧死,只有一个侍妾侥幸逃出,而后小人卧病在床,全仗侍妾照顾,这世态炎凉,往昔的朋友在得知小人家产全无,卧病在床之后,一个都不曾来看,我这侍妾也是求人无路,才无可奈何依门卖花,赚一点钱为我治病,聊以糊口,后来这马神婆死了,县令将我的家产送回一些,我刚想要将她扶正,她便上吊而去,我也就随之来到这边……”

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在沂水城中的贾员外,关乎他的事情,苏阳一直都有耳闻,却从未目见,不曾想到了阴间之后,反而是见到了贾员外。

“原本小人以为到了阴间,我们两人便能长相厮守,谁知这阴间判她失贞,将她关入到了油锅地狱,我在这阴司上下打点都毫无办法,是知道了转轮王又审马神婆,小人才想要来求见转轮王,诉说真情……这种事,我这个丈夫都不在意,你们又何必为难她呢。”

贾员外痛心说道。

原来你们到了地狱也不曾相守。

苏阳看着贾员外,心中暗道。

第八十八章 酆都鬼城

关于贾员外和他侍妾的事情,苏阳在沂水城中就广有听闻。

贾员外得志之时,奉承的人叠肩而来,待到贾员外因马神婆术法家破人亡之后,那些往日旧友掉臂而去,贾员外卧病在床,也只有身边侍妾不离不弃,后来苏阳杀了马神婆,县令误以为是神所诛,将马神婆所得贾家财产如数奉还,贾员外一时得势,却也在这时候侍妾自杀,贾员外抛却万贯家财,撞柱而死。

当时听贾员外的故事,苏阳也很唏嘘,满以为这两个人到了阴间能够聚首,不想这侍妾居然被打入地狱之中,让他们在阴间也难以团聚。

“贾员外。”

苏阳看着贾员外,说道:“你的事情,我在沂水便有耳闻,你的侍妾失节不失贞,是天下间少有的烈女,这等女子到了阴间,不说褒赏,是断不应该因此罪责被押入地狱中去的……”

“您也是沂水人?”

贾员外激动的扯着苏阳衣袖。

“惭愧。”

苏阳说道:“马神婆在阳间便是被我所杀,只是不想你们重新得到财富之后,居然双双自杀而亡。”

苏阳坦诚说了阳间之事,对贾员外保证,自己一定尽力将此事传于转轮王,看转轮王酌情处置此事。

看过阴司神职之后,苏阳在这方面也不能做保证,这十殿阎罗各司其职,转轮王主掌生死轮回,并不插手地狱之事,想要在地狱中赦免一人,这是其他阎罗的职责。

十殿阎罗之中,秦广王主掌幽冥凶吉,人间寿数,主职接引魂魄,黑白无常均在麾下,接引之人过孽镜台,看出人心好坏,个人罪孽,若是无过者,直接发往转轮殿中,若是有过错者,则需要过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这些冥王审理,一殿一殿,偿清罪孽,方才能够在转轮王处挂号,在阴间生存,静静等待轮回之日。

不过这十殿阎罗同气连枝,彼此照应,若依照转轮王之能,在里面提出一个小女子,问题应该不大。

但同样,十殿阎罗审核罪孽繁多,万一这巧娘涉及其它罪孽,苏阳也不可能将她救出来。

记下了贾员外的真名,苏阳让贾员外回家等待消息,这刚刚迈出了转轮王府,苏阳转身便又回到了转轮王府之内,在人带领下,向着转轮王殿而去。

此时正是转轮王忙碌之时,转轮王殿之外也凄哀一片,业鬼连成一串,到了这轮回转世之时,一个个哭哀嚎叫。

苏阳不能进入王殿之中,打扰转轮王的业务,便在这转轮王殿之外,忘川河岸,奈何桥侧,看着眼前景象。

忘川河水浑浊一片,浩浩汤汤,自西由东,白烟只往上冒,苏阳在这岸边轻轻接触,便觉寒气透骨,腥风扑鼻,嗅了一会儿,只觉头晕目弦。

“苏公子,苏公子,你可千万别在这岸边。”

季司录手中持着文卷,刚刚从转轮王殿走出,看到苏阳濒临河边,连忙叫着往苏阳这边来,到了岸边,拉着苏阳就远离了这忘川河水。

苏阳用力摇了摇头,感觉神志一清,看着忘川河水,问道:“这河水有什么神异吗?”

看季司录的行为,以及适才苏阳头脑晕眩,便知这忘川河水定有神异。

“这可是忘川河水。”

季司录说道:“一旦掉入到这水中,那便一切皆休,公子你看那奈何桥上的孟婆,仔细的看一阵儿。”

苏阳听了季司录的话,极目眺望,看着孟婆,但见孟婆的身边烧着一锅开水,孟婆便是不断的将这开水盛出,让这过往的阴鬼服用,这恐怕就是孟婆汤,饮用之后,能够忘却过往,轮回转世,便开始新的一生的孟婆汤。

这边鬼在喝着,不多时,里面的开水似是不够,孟婆身边的鬼卒便拿起水桶,就在这桥上打了一桶水,将这浑浊的忘川河水倒入锅中,一会儿便能让这些阴鬼饮用。

“孟婆汤,就是忘川河水。”

苏阳看这一幕,这名字带个汤字,苏阳本以为这汤中至少应该有点料,没想到这汤是清汤。

“忘川河水太凉,魂魄若是生用,必大伤神魂,人若是掉入忘川河水之中,记忆即刻抹去,随即身体全僵,永沉忘川河中,绝无生路。”

季司录说道。

苏阳点点头,这忘川河水能够抹去记忆,跳入水中的人,恐怕连自己是个人都给忘了,再被冻僵沉入水中,也是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看着奈何桥上一个个过去的鬼,在这桥的前半段,他们还在哭哭啼啼,到了河的后半段,已经浑浑噩噩,任由鬼卒牵着投胎。

有说,人的死亡分为两次,第一次是停止了呼吸,而第二次是所有人都忘了你的名字,但是在这世界,第一次是阳间的死,第二次是阴间的死,喝过了孟婆汤之后,过往的爱恨情仇就都抹消了。

佛家说,人今生的境遇是前生造就,来生的际遇在今生造就,那么今生之前,谁人是我?今生之后,我又是谁?既然人在阴间已经偿还了所有孽债,又何必在人间还要遭受苦难?

“公子不是要出去走走,怎么又回来了?”

季司录试探问道,他前脚才将苏阳的一切汇报上去,回头苏阳就来送素材了。

“哦,我遇到一些事,你在这里正好,能帮我参详一下。”

苏阳回过神来,对着季司录说起了贾员外以及侍妾的事情,说道:“阴司说她失贞,我却觉得此女贞烈,不该沉于油锅地狱。”

季司录听后,也是在点头,说道:“走投无路,但求汤药,饱餐以活命,便是**也情有可原,待到金钱还回之时,此女悬梁自尽,便已经全了自己的名节,确实不该因此而下地狱,不过这阴府审核的罪孽极多,转轮王若贸然插手,此女若是因为它事入狱,岂不伤了冥王面子。”

苏阳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故此想要等到岳父大人忙完之后,将此事上报于他,让岳父大人酌情定夺,只要有个结果,我便去告诉一下贾员外。”

季司录听了苏阳话后,笑道:“公子在这等一下,我这便进去通传转轮王。”

说着,径直就往转轮王殿中走去,过不多时,季司录便又回来,手中拿着一封信,走到了苏阳面前,让苏阳接过信封,说道:“转轮王日理万机,无暇处理此事,便写了一封信,让公子您去阎罗殿中,递出此信,求阎罗来查此事,这也正是阎罗王职位内的事情,由阎罗王查清此事,给公子一个回复。”

油锅地狱,正是阎罗王所掌管的地狱。

苏阳看着信封,这也算是转轮王出面了,只要这信递出去,相信阎罗会卖转轮王的面子。

“这阎罗王所在都城,距离此地尚有百里……”

苏阳拿着信封,对季司录说道,他在书阁里面看书,了解这阴间大概,整个阴间因为十殿阎罗,有十大都城,除此之外便是阴间**无数,并且在这阴间还有五方鬼帝,在这阴间成一方势力,更有许多鬼王,就像是人间的山大王一样,不服管控。

倘若让苏阳徒步前往阎罗殿,苏阳道法未成,实在危险。

“公子放心,我们自有安排。”

季司录带着苏阳,一直走到转轮王殿门口,苏阳方才看到这里已有一顶轿子,四个轿夫,在这轿子前面更有将苏阳带到此地持刀,拿剑的两个阴差。

“张凯,冯宇,你们两个定要保护好公子,公子若稍有差池,定然拿你们两人试问。”

季司录吩咐道。

“是!”

持刀的张凯,拿剑的冯宇两个人领命。

“公子请上轿。”

轿夫请苏阳上去。

这坐轿对苏阳来说,可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坐入轿中,苏阳拉开窗帘,看着季司录在侧,小声问道:“锦瑟可曾传过来讯?”

能有这种待遇,全因锦瑟,故此苏阳要好好问问,若是能第一时间见到锦瑟,苏阳还能先和锦瑟解释一下,让锦瑟找转轮王开解,若是让锦瑟直接碰到了转轮王,苏阳就非常不妙。

“兴许讯息已在路上了,公子不用着急。”

季司录也是有家的人,理解苏阳这种牵肠挂肚的心,含笑对苏阳说道。

此人这么记挂小姐,转轮王也能放心了。

“我会尽快处理此事,若是锦瑟有消息,烦请尽快知会我。”

苏阳嘱咐了季司录几句,才在轿中坐稳,而后便觉腾空而起,向着阎罗王所在的都城飞速而去,坐在这轿中,苏阳只是隐约有些飞行感觉,外面的风声全听不到,挂着的窗帘也没有被吹开。

苏阳在里面上下打量轿子,自觉这等轿子不凡,心中揣摩,若是用神笔勾画,不知能不能复刻同样的轿子。

“公子,酆都到了。”

在前面的冯宇叫道,苏阳也感觉轿子下落,掀开门帘,便看到了眼前雄伟壮丽的酆都城。

第八十九章 公子好义

苏阳曾经去过丰都鬼城旅游,只是丰都已经成为了一个风景区,自进门之后,可以选择坐缆车上去,也能够选择爬台阶上去,在丰都,一座石拱桥被按上了奈何桥的名字,房后长廊被按上了黄泉路的名字,一个门槛,称作是鬼门关,十八层地狱不过是一些古代牢狱,里面摆放一些泥塑,摆出十八层地狱的刑罚苦状,儒释道三家在里面胡乱搭配,当真是一点鬼城的气氛都没有。

而当下苏阳眼前的酆都鬼城,那可当真是货真价实,阴鬼在进进出出,酆都城内的鬼物也自有营生,走街串巷,和阳间几乎一样,只是这里身形缺失的有不少,更有一些牛头马面在街上走着,维护整个酆都城内的治安。

可惜手机不在身边,否则非将这些鬼物发到朋友圈里不可。

这牛头马面,可是因为没有生殖隔离,产生的异种怪物?

苏阳看着牛头马面,正琢磨的时候,便看到了张凯,冯宇两人自怀里面拿出头套,往头上一套,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

“这牛头马面是面具?”

苏阳看着带上面具之后的张凯,冯宇,这牛头马面活灵活现,很是惊异。

“自然是面具,否则人岂能生出牛头。”

冯宇说道。

“……”

苏阳无言相对,让这张凯在前面引路,冯宇在身边保护,向着酆都城内走去。

酆都城中的鬼物看到苏阳身边的牛头马面,都自然的让开了道路,苏阳也打量着城中鬼物,看起来和人间的集市没有什么差别。

“阎罗王就在最高的府中。”

张凯给苏阳指道,这酆都城并非立足平原,而是立足山上,入城没过多久,便开始一层一层往上绕行,这方面和人间旅游区也没什么差别,而在这山巅的王府,就是阎罗王所在的宫殿。

苏阳往上眺望一眼,心中暗叹没有缆车,也知道这阎罗府阴律森严,不能亵渎,便是自己坐轿来到城外就要下来,不能让轿夫直接扛着进入酆都城内,阎罗殿前。

这阎罗王,实在是有些脱离群众了……

不过这酆都城内的阴司街可比起百来米长的旅游街有意思的多,店坊,牌楼,苏阳还看到许多纸扎房屋。

“张凯。”

苏阳指着纸扎房屋,问道:“这人间有纸扎,是人死之后烧的,这阴间里面的纸扎是作何用的?”

“回公子,这是售卖房屋,待阴鬼买了,便差人在阳间烧上,念上咒语,阴间就能有一套。”

张凯看着纸扎,给苏阳解释道:“这纸扎房屋都是极便宜,主要是因地段不同,所以价格差别很大,并且这纸扎房屋,终究不过人间所烧的一股青烟,始终比不过在阴间自己建的房子。”

人死不过一团烟气,在阴间能够生息,这纸扎所烧也是一股烟气,若能妥善导引,便能够让它显兆阴间。

十殿阎罗的宫殿都城,均是阴间自行建造,故此千年不朽,而纸扎所烧房屋,风和日丽之时也能居住,一旦有大风大雨,势必成为烂泥。

“前面的兄台,你可是转轮王府的人?”

苏阳听到后面有人喊叫,转过身去,看到一黑衣青年,衣衫坠饰均是不凡,手中拿一折扇,后面跟着四个牛头马面,这牛头马面押着一胖人,快步的向着苏阳这边走来。

“在这楚江王府厉义。”

黑衣青年到了苏阳身前,略略拱手,说道:“兄台可是看中了这纸扎房子?依我来说,这纸扎房子千万不能买,一买就上当,一个房子也仅能用三五年,终究是比不过阴间的土地造就的房屋,公子若是想要房子,我在这十殿阎罗都城内都有房产,不如我送你一套?”

一见面就说要送套房子……

“厉兄,这非亲非故,实在不能受此大礼。”

苏阳拒绝这阴间房产。

“怎么非亲非故?”

厉义眼睛一瞪,说道:“我们楚江王府和转轮王府是亲戚!转轮王府的人都是我的亲人,这给亲人送套房子,这不是极正常的吗?”

苏阳看向张凯,冯宇,想要看看这厉义和转轮王府有什么亲戚,但奈何这两个人一个牛头,一个马面,根本看不出这两人脸色。

“实不相瞒,是刚刚来到转轮王府,还不太清楚这转轮王府和楚江王府有什么亲戚。”

苏阳如实说道。

“你还不了解啊。”

厉义有心勾着苏阳脖子,但奈何苏阳高他不少,便伸手抓着苏阳手腕,两个人把臂同游,说道:“不了解也没关系,此时这亲戚尚未造就,不过很快就有了,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苏阳点了点头,看了这黑衣青年几眼。

“兄台可曾读书?”

厉义打量苏阳,问道。

“读过一些,些许认识些字。”

苏阳琢磨一下,说道。

“哦……兄台可有意功名?只要兄台你有意,我便将兄台的名字报上去,待到考阴司之时,我找人照顾一二,定能够让兄台功名成就,这功名之事,本来就不是看学识,是看福源的,今日你遇到了我,就是福源来了……是了是了,这一次是转轮王考校,不能作假……是了是了,兄台你就是转轮王府的人。”

这厉义说话絮絮叨叨,边说边打量苏阳,看到苏阳腰间并无玉佩,便问道:“兄台可有玉没有?”

这话问的苏阳头皮发麻,这先问看书,再问有玉,这等贾宝玉见了林黛玉的做派,让苏阳心中有了危机感,伸手掰着厉义的手腕,拒绝了和他把臂同游。

“玉石我倒是有,出来仓促,不曾带着。”

苏阳说道,怕这家伙一听自己没玉,当街表演一个摔玉。

“哦……我倒是有几块好玉,想要赠给兄台。”

厉义遗憾说道:“兄台既然有玉,那便算了,不知兄台可有什么短缺的?凡我所有,凡兄台短缺,必定赠予!”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目的?

苏阳看着厉义,寻思一下,问道:“兄台可是有一美妾,唤做惠儿?”

此言一出,这厉义神色就变了,对着苏阳连连摆手拒绝,说道:“这惠儿……这惠儿不是个物件,我和惠儿也很清白……”

厉义听苏阳的话,只当是转轮王府听到了一些风声,过来试探他,言语不断的和惠儿撇清关系,但终究没有说开口赠妾的事。

苏阳呵呵一笑。

这厉义在聊斋中也是出名的人物,出自聊斋篇目《珠儿》,在这篇目之中,一个叫做小惠的女孩死后,嫁给了楚江王的小儿子做妾,两个人极为和睦,这小惠的父亲李化病重,小鬼缠着要将李化带走,李化有一鬼子苦苦哀求,全无成效,而后这楚江王的小儿子出面,将这两个小鬼抽了一顿,绑在马上带走,回头到了楚江王处,又给李化增添了寿数,让李化能够长命百岁。

厉义若是这楚江王的小儿子,取向倒是正常的,而眼下对自己大献殷勤,恐怕是因为锦瑟。

转轮王说过,这楚江王多次为他小儿子来求锦瑟,只是自己老丈人坚挺,不曾将锦瑟许他。

“你们家二小姐,近来如何?”

果然,这呆了一阵儿,厉义便对苏阳问道。

转轮王有两个女儿,长的为瑶台,小的唤锦瑟。

“挺好的。”

苏阳含糊说道,又看厉义,在他背后四个牛头马面押着的胖子,问道:“他犯了什么事?”

厉义扭头看了一眼这胖子,说道:“这瞎和尚在阳间用妖法害人,被县令打死,在孽镜台上彰显罪孽,在我们那边已经受够了苦楚,现在罪责到阎罗这里,我亲自押着,便是要让周叔严厉处罚,让他关入地狱之中,千年万年,求出无期!”

十殿阎罗的名字分别是蒋,厉,余,吕,周,毕,董,黄,陆,薛,其中阎罗天子本为包,他在阴间铁面无私,律法严明,已经上升天界,现在的周是随后补来。

苏阳回头看胖和尚,看他双眼已瞎,浑身上下都有刑罚痕迹,便知这胖和尚,恐怕就是谋害了珠儿的妖僧,在阳间他咬牙不认,被县令打死,到了阴间这罪孽一照,清清楚楚。

瞎眼和尚神色坦然,不以为苦,带着重枷镣铐,徐步向着阎罗殿上走去。

苏阳和厉义两个人均是要往阎罗殿中,此时自然结伴,待到阎罗殿堂之前,苏阳将转轮王的书信递出,厉义则通传了自家名字,阎罗殿中的鬼差听闻,先将两人迎到偏房,过不多时,便有一人当先走来,白净面孔,头戴冠冕,身上穿着荷叶外翻的长袍,笑声走了进来。

“周叔叔。”

厉义对着阎罗行礼。

苏阳跟在一旁抱拳。

“好了好了。”

阎罗王挥手说道:“这一个是厉家贤侄,一个是薛家女婿,都是一家子,今日你们两个都不准走,先在我这里用酒,用过之后,再说你们两人的事情。”

“薛家女婿?”

厉义看着苏阳,对阎罗求证道:“莫非是瑶台大姐改嫁了?”

“这是薛家二女锦瑟的夫婿。”

阎罗王含笑对厉义介绍。

锦瑟的夫婿……

厉义看向苏阳,心中冰凉,不想锦瑟居然就此许人了。

苏阳同样是心中冰凉,此事怕是难以开解了。13

第九十章 阎罗荒唐

“你们两个在此稍坐,我去换下衣服,稍后就来。”

阎罗王让苏阳和厉义两个人坐在房中,起身要到后院去换官服,让这房中一时便仅有苏阳和厉义两人在此。

厉义目光幽幽,直勾勾的看着苏阳。

苏阳端起桌上茶水,嗅嗅,惊异发现这阎罗殿中的茶水并无土气,便端着茶碗喝了一口,对厉义的凝视似全然不觉。

“你用什么手段让锦瑟和你订下婚约了?”

厉义幽幽问道,他对锦瑟极有好感,也送出去过不少东西,楚江王多次提亲,转轮王都以女儿年龄尚小拦下,原本他以为过两年,一切都水到渠成了,但现在看来,是一切全没了。

“……什么都没做。”

苏阳说道:“一切都这么自然而然。”他到现在还有些发蒙,本以为这会是一个私密小事,回头让锦瑟解开误会就行了,现在是越闹越大,难以收场了。

厉义现在是心凉,苏阳现在都快心死了。

锦瑟是个美人,此事应该算是天降娇妻,但锦瑟也有些小心眼,这件事情若不开解清楚,苏阳人就没了。

锦瑟和转轮王都不会放过自己,生死簿上有名字,跑都没法跑。

房间里面开始上菜,冷炒热盘,各种瓜果,阎罗王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两坛酒,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说道:“这是杜王爷酿造的花雕酒,埋在花园里面已经七百年了,包候不常饮酒,许是自己都忘了,今日两位贤侄在此,我们就将这花雕酒喝了。”

杜王爷就是酒神杜康。

“这可是滋补阴神的良品。”

阎罗王笑呵呵的说道。

阎罗坐上了主位,苏阳和厉义两个人一左一右陪着,厉义将酒接过去,在这桌上倒了三碗,端着敬给阎罗,阎罗当先用了,然后让苏阳和厉义两个人共饮杯中酒。

所谓的花雕酒就是黄酒,这种酒性柔和,甘香醇厚,苏阳端着一饮而尽,只觉这酒入身体,阴神雀跃起来,就像是用阳气滋补一般,让这阴神大有长进,同时这酒味环绕心头脑海,让人感觉醉了几分。

好酒!

苏阳在现代饮酒不少,却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苏贤侄,你是薛家的女婿。”

阎罗又端起一碗,说道:“薛哥的来信我已经看了,知道你是要先考城隍,再入阴职,也知道你和锦瑟侄女两情相悦的事情,这花雕酒在阳间就是状元红,女儿红,今日我们碰了这一碗,我祝你大登科后小登科!”

阎罗拿酒,示意让一旁的厉义也跟着陪着。

大登科就是科举高中,小登科就是步入洞房。

这都是好兆头,但就怕锦瑟回来之后,这些酒倒在自己的坟头上。

叹口气,苏阳满心抑郁将这酒给喝了。

厉义“吨吨”将酒喝下去,满心苦涩。

这几碗酒喝下去之后,阎罗酒兴就出来了,话题也就扯开了,彼此说一些闲话,互相加深一下印象,又接连的碰了几碗酒,苏阳就半醉了。

“来,贤侄,喝。”

阎罗又给苏阳倒了一碗,让苏阳和他碰碗。

“不了。”

苏阳推辞不饮,说道:“这酒饮半醉,晕晕乎乎,正是大有佳趣,再饮下去,烂漫酩酶,就不美了。”

苏阳对自己的酒量心中有数,并且自己身怀一些秘密,在这阎罗殿堂之中不能烂醉,即便是这花雕酒能够滋补阴神,也就到此为止了,喝多耽误事,再扯出来一些惹祸的话,徒添麻烦。

“周叔作为一殿阎罗,身兼要职,稍后还有要事……”

看阎罗仍然坚持要喝,苏阳就劝道。

“那些小事无需担心,就算我不处理,我兄弟也会处理的。”

阎罗满不在乎的摆手,将酒递到了苏阳面前。

你兄弟……

苏阳感觉这无意间说出的这话信息量极大,棒子为什么将首领搞下来了,不就是因为她姐妹帮忙改稿吗?

这阴间阎罗职位乃是天授,为的是开解因果,消灭怨毒,予以报应,警醒世人,是神道以补人间不足,而作为一殿之主,岂能将这等权利假手于人,交于兄弟?

苏阳推辞不过,端着酒一口饮下,权当没有听到适才阎罗的话。

“这就对了嘛。”

阎罗王看苏阳如此上道,拍拍苏阳的肩膀,而后端着酒碗去灌一旁的厉义,而厉义根本不用劝,端着酒碗便喝了。

“周叔……”

苏阳主动的倒了一碗酒,给阎罗端上,说道:“周叔,这巧娘的事情,您可要帮帮我,查查这巧娘有什么罪孽,若是过错不大,就将她放了吧。”

“就沂水上吊自尽的巧娘吧……她没什么其他罪责。”

阎罗端着酒碗,看着苏阳承认,说道:“就是生前做了万人妻,死后我让她无人骑,直接将她发配到了油炸地狱,现在这会儿应该还在过油吧……不过贤侄今日找到这里了,我将她放了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阎罗当的好任性啊。

“没事就好。”

苏阳说了一句,松了口气,觉得眼前的阎王在为政上面不怎么样。

“周叔。”

厉义给阎罗倒酒,说道:“这个胖和尚把我爱妾的弟弟给害了,死不悔改,你要把他放在诛心地狱里面去,让他好好悔过。”

厉义的爱妾是惠儿,十四岁的时候因病而死,在阴曹地府没了以往的记忆,嫁给厉义做妾之后,在阴间算是过上了好日子,而这惠儿死后,惠儿的父亲又纳妾,让妾生了一个孩子,叫做珠儿,这珠儿便是被胖和尚所害,阴魂下了地府,现在被阴间一个员外收养,而在阳间的珠儿则被一阴鬼附体,这阴鬼认了惠儿的父母为自己父母,将自己当做了珠儿,能看到鬼,也能够和鬼交谈。

“放心,一定给你个交代。”

阎罗王端着酒,对厉义保证道:“稍后我查查他在人间和谁结怨,就把这些结怨人都关在一个牢房里面,然后下地狱炸煮,定能让他吃尽苦头。”

听到阎罗王如此保证,厉义才放了心,和阎罗王碰了一碗酒,这个瞎胖和尚过于嘴硬,厉义想要给他一点更重的苦头。

“王兰……”

阎罗王在里面叫道,随着这阎罗呼唤,王兰便出现在了门前,束手听命。

“吩咐差役,稍后老爷要升堂,让他们都准备好。”

阎罗王说道,

王兰应命而去。

苏阳看着王兰背影,此人便是夺取了婴宁母亲内丹之人,此时仗着内丹之力成为了一个鬼仙,出入无形,往来不测,拥有种种神通异能,便是苏阳,红玉,婴宁三个人加在一起,直面在他手中也难以讨好。

“此鬼真是一把好手。”

苏阳对阎罗称赞道。

“他早年不过是一个酸秀才,阴差阳错被误勾到这里,阳间的躯体也被毁坏,后来李大帮他夺了一狐妖内丹,他才能有今日。”

阎罗喝多了酒,嘴边也没个把门,苏阳稍稍一问,他就将事情都给说了,感叹说道:“我这些手下,郑雄,李大,都是好手,可惜郑雄在人间遭人算计,被人告给了关圣帝君,关圣帝君在阴司严查,赔了郑雄也折了李大,现在手边用的顺手的,就是王兰了。”

……怎么我的对头都在你的麾下?

苏阳用筷子夹菜,心中暗想:这王兰是因为婴宁之事牵连,郑雄则是因为太子之事牵连,甚至买官的小安子,买的官也是在阎罗王的麾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阎罗王的麾下个个都是这样,这阎罗王是什么人也能看得出来,并且适才阎罗王的言谈行事,让苏阳也有些看不过。

这职位当的太自由了,简直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无人能治。

“我去个茅房。”

苏阳起身,在鬼仆的带领下,向着后花园中走去,在这假山鲜花穿流中,苏阳方才到了假山下的茅房里面。

真是够隐蔽的。

苏阳愉悦的放水,心中想的却是聊斋【李伯言】的故事。

故事是沂水中的李伯言为人刚正,很有胆气,阴间短缺一阎罗职位,阴司便让他暂代三天,李伯言暂代阎罗,心中只是动一点私心,整个阎罗殿便生出了业火要烧他,等到去除了私心之后,这审理方才能继续。

不知这阎罗殿中,可真有这团业火,能治一治这阎罗的轻浮随性。

“哎呦,还是老哥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安稳,现在贫僧双眼虽瞎,却也能嗅出这花园风景,听出这水流秀丽…单老哥,待贫僧出来之后,不知单兄可能收留?”

“慎言,这阎罗府中还有外人呢,要收留你,也要等到外人走了才行。”

另一声音略带沧桑,说道:“今日厉义把你送到我这里,也合该你灾劫圆满,待会儿在阎罗殿上,你要配合阎君审判,放你出来的事都在其后。”

“多谢单兄,这进入地狱苦苦煎熬,我也是因知道你的事情,才能在阴间煎熬过来……”

这说话的声音稍远,却也瞒不过苏阳的耳朵,这个“贫僧”就是厉义带进来的和尚,这个单兄,恐怕是阎罗的把兄弟……

两个月前就有人跟苏阳说过,一个姓单的道士和阎罗是把兄弟。

第九十一章 我担心你

苏阳在宝禅寺落脚之时,当时去过一个道士,此人现在算来,应该是苏阳的便宜师兄,手中拿着玄真教通神箓文,当时和苏阳讲述天仙,神仙之时,说过这神仙一道,便是和四值功曹,十方神仙打交道,时时供奉,如此请神扶乩,借神仙而成自己神通,一旦得到上帝授职,下达谕旨,便能直接消除死籍,成就神仙。

当时这单师兄对苏阳说过,神仙一道需要应酬,而一个和他同姓的道士,混成了阎罗的把兄弟。

原本苏阳以为这是两个世界的人,轻易不能碰上,没想到两个月后,苏阳就成为了转轮王的“女婿”,成为了阎罗王的“贤侄”,更是碰到了这阎罗王的把兄弟,听到了这把兄弟和瞎和尚商量,准备先把这瞎和尚判刑,然后再将瞎和尚放出来的事情。

这瞎和尚沦落地狱,实在是咎由自取。

在阳间之时,这瞎和尚点名化缘,点到谁的名字,便要人家掏出一百串钱,若是这钱拿不出来,便施法咒人,害人性命,被县令打死,进入地府之后又被厉义找到,在楚江王处受过酷刑,清了部分罪孽,现在正当是到阎罗王处受刑,却因为和阎罗的把兄弟熟识,就已经灾劫圆满……

阎罗王有这样的把兄弟,何愁不下地狱。

苏阳洗过手,回到了宴席上面。

“怎么去了那么久。”

阎罗看到苏阳,笑容满面。

“没事。”

苏阳含笑说道,端了一碗黄酒,和阎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方才问道:“周叔,你说若是在阴间,我和锦瑟万一夫妻不和,锦瑟要收拾我,转轮王庇护她,这时候我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个公道?”

阎罗王和厉义两个人吃惊的看着苏阳。

“锦瑟姐姐温和宽厚,怎么会欺负人!”

厉义对锦瑟抱不平,听苏阳说这话,他真觉得锦瑟找错了人。

“上门女婿嘛,一切都不好说。”

苏阳正色说道:“我总得有个能申诉的门道,知道一个大过我岳父的人,给自己一条后路嘛,万一我生活不幸福,也能有个和离的门路,否则像我打不过她,势力也比不过她,落在她手中,岂不任她揉捏?”

苏阳这理所当然的话,让厉义在一旁气的发抖。

本以为锦瑟和苏阳会是真爱,没想到这还没有成事,苏阳就已经开始算计锦瑟了。

阎罗看了苏阳一会儿,面有难色,说道:“贤侄,这阴司之中,一般来说便是我们十殿阎君为最大,我们评判阴阳,少有不公之事,若要往上,那应该是地藏王菩萨,而地藏王菩萨在地狱深处,诵念经文,化解怨气,不插手阴司之事,而近来地缺百六,天地间需要妖魔都要出世,神界各大帝君都有司职……恐怕无暇来管你这小事,而颇为闲散的大能中,有齐天大圣,二郎真君,这你也找不到啊。”

聊斋中,齐天大圣和二郎真君都是有过出场,苏阳清楚,但齐天大圣庙在福建,二郎真君庙在四川,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那我岂不被锦瑟吃的死死的?”

苏阳很不是滋味。

身在福中不知福!

厉义别过脸去,只觉苏阳面目可憎。

“或许你可以求观世音菩萨。”

阎罗说道:“观世音菩萨寻声救苦,专门让人脱离苦海。”

观世音菩萨寻声救苦,千呼千应,万唤万灵,相传人在经历水,火,风,蛇,虎,鬼,象难的时候,只要呼喊观世音菩萨的法号,观世音菩萨就会现身,为人免去灾难。

就是不知这婚姻苦海,究竟算是什么劫难。

“有用吗?”

苏阳拿不准,那么多人拜观音,除了佛教吹出来的,苏阳就没听过有观音灵验这等事了。

“存点念想。”

阎罗说道:“若是观世音菩萨不显灵,现在真没人能帮得到你。”

怪不得你能这样处事呢,这段时间没人能压得住你们了。

苏阳长叹了一口气,在这阴间的地藏王也不管事,其他的也压不住冥府十王,无论是这阎罗多么乱来,只要不碰到大能,那在阴间都没有事,同样,转轮王和锦瑟若要揉捏苏阳,苏阳也真是毫无反抗之力。

……人都说既然无从反抗,那么就乖乖享受,苏阳连个享受的资格都没有。

酒局至此也就差不多了,阎罗喝了些茶,醒醒酒,而后便开了阎罗殿,判官,牛头马面,各种鬼差一时齐聚于此,阎罗王坐在高堂,正上面有一面清镜,而这镜子上面薄雾蒙蒙,似是蒙上了一层灰尘,不见清亮。

“带巧娘!”

阎罗下令。

鬼差在外面,便将巧娘拖了进来,苏阳只见这女子是一身白衣,而面貌骨肉已经被油锅里面炸至金黄,不复人形,扔在地上之后,身上便掉在地上不少肉块。

“巧娘。”

阎罗发令,说道:“你这女子,在人间不守妇道,间接害了亲夫,本王本应将你打入油锅地狱百年,让你尝尽这油锅之苦,毕生谨记,今后才能守妇道,又念你一念志诚,心底无私,今日特将你赦回!”

巧娘本是在油锅地狱中受苦的苦鬼,此时听到赦令,脱离苦海,喜不自胜,跪在地上便连连磕头。

“周叔。”

苏阳给阎罗拱手,说道:“我带着她先回去了。”

阎罗挥手,让苏阳和巧娘先行退下,便又下诏令,传召瞎眼和尚,有厉义在旁,阎罗便在这堂上先摆出刑具,收拾了瞎眼和尚一顿,再将他打入诛心地狱,让他在地狱之中受苦。

苏阳离开了阎罗殿,便带着张凯,冯宇直接便要离开酆都城,让冯宇带着巧娘,自酆都城中离开,向着贾员外的家中而去。

贾员外的家在转轮王都城之外,是一纸扎烧成,看起来富丽堂皇,却难经风雨,而这房中仅有贾员外一人,阳间原本所有的妻儿妾室,在这阴间多跟了别人,便是孩子也被别人收养。

孑然一身的贾员外看到了巧娘,免不了两人搂在一起,抱头痛哭,而后两个人一并扭身,对着苏阳跪下叩拜。

“起来吧。”

苏阳将两人扶起,掏出了早就写好的药方,嘱咐贾员外,说道:“这药方你拿着,抓了这些药,定能够治疗你妻子这一身病症,也能让她的面貌恢复往常。”

这是出自千金方翼中的仙方。

贾员外接过方子,对苏阳自然是千恩万谢。

“你们在阴间可有营生?”

苏阳问道。

贾员外摇摇头,他来到阴间,千金散尽,只想要疏通门路,将巧娘救出来,哪里有生钱的门路,现在巧娘已经在他身边,对他来说也别无所求了,阴间生活再苦,也比不过他和巧娘熬过的那段时日。

“……”

苏阳张口欲言,本欲将他们收容到给孤园中,这贾员外在阳间能够经商成为一地首富,自然有自己的商业门道,而给孤园中纺纱织布,有进有出,正需要一个懂行的人代为管理。

只是放在之前,苏阳和春燕情深恩重,借春燕之手,收容这两个人都是小事,而现在却和锦瑟不尴不尬,苏阳也不好张口。

算了,各自保平安吧。

别了贾员外,巧娘,苏阳终于是跟着张凯,冯宇,坐在轿上,向着转轮王府而去。

“姑爷,姑爷……”

还不曾落轿,季司录就跑了上来,隔着轿子对苏阳说道:“小姐已经回来了,先吩咐过了,您回来的时候,直接带您去找她。”

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你在原地眺望,耗尽所有暮光不思量,自难相忘……

一首旋律在苏阳心中缓缓唱起。

“带我去见她吧。”

苏阳平心静气,现在这情况,抬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两日苏阳一直因此苦恼,此时锦瑟回来了,苏阳忽然平静下来了。

下了轿子,苏阳平心静气,跟着季司录直接进入到了转轮王府的后院,走过溪流山石,便看到百花盛放的深处,锦瑟秀发梳成高髻,正上面戴着一牡丹花冠,穿长裙,披轻纱,做妇人打扮,凤眼盈盈,隐含刀剑,平静的看着苏阳,就像是妻子迎接相公一样。

苏阳看左右,并无春燕影踪,不知春燕此时在何地。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苏阳轻轻的念了三遍观世音菩萨的法号,但愿菩萨能身穿白衣,如妙法莲华经所说一般来他身旁……

若复有人、临当被害,称观世音菩萨名者,彼所执刀杖、寻段段坏,而得解脱。若三千大千国土,满中夜叉、罗刹,欲来恼人,闻其称观世音菩萨名者,是诸恶鬼、尚不能以恶眼视之,况复加害。设复有人,若有罪、若无罪,杻械、枷锁、检系其身,称观世音菩萨名者,皆悉断坏,即得解脱……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这两天不在,你不知我多担心你,都为你念佛经了……”

苏阳满脸笑意,向着锦瑟走去。

第九十二章 身受重伤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锦瑟说话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却让苏阳感觉自己被烤在炭火上面一样,说实话,若不是苏阳打不过他们父女,这么低声下气说话的是他们。

是你爹犯错误,又不是老子犯错误。

“自然是担心你了。”

苏阳笑的很温和,说道“早两日我便听说,这兰家庄里面闹女鬼,当时我就想捉妖驱鬼,一直不得空,听说你去了兰家庄后,我可非常担心你,这两日没有音讯,让我的心实在忐忑难安。”

“哼,还不都是你引来的”

锦瑟面色忽变,含恨说道。

我把鬼子引过去的

苏阳皱眉不解,我引什么了遇到妖魔鬼怪,能收拾的都收拾了,收拾不了的,苏阳就躲着了,若不是生死簿上面有名字,苏阳早就溜了。

“算了,不说她。”

锦瑟凤眼轻佻,斜视苏阳,问道“怎么这两天的功夫,你就成了我的夫君”

“这事情说来话长”

苏阳想到这五龙蛰法,九霄神化内景策文,朱草,以及九露百花胭脂,这一层层的,把转轮王给绕进去了。

“那你长话短说。”

锦瑟冷言说道。

“就是你爹弄错了。”

苏阳说道“他误以为我们有什么,我辩解,他就以为我不负责,要将我打入剥皮地狱,无可奈何,我才认了这门亲事近来也想要给他解释,但是这转轮王即身在要职,又是你的亲爹,若要和他说话,只有曲为弥缝,借他事讽之,不能暴而扬之,如此春风解冻,和气消冰才是上策,否则”

否则你爹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吃亏的还是老子。

“说的倒是在理。”

锦瑟看着苏阳,说道“果然是你善拿主意,你准备如何行事”

问题怎么又回来了

苏阳可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好说,转轮王给阎罗王写信都说了此事,再被多传扬几波,那便势成骑虎,就算是转轮王知道了原因,也会碍于面子装作不知,轻易不会撤销此事。

若再强逼,那绝对是要苏阳吃个大亏,全了他的面子,才能将这事给摆平。

“要不将我们的故事改成别人的故事,然后讲给你父亲去听”

苏阳说道。

女驸马里面,冯素珍和公主便是如此,巧妙的讲故事,如此借事讽之,暗暗点名,拿准皇上的意思,然后再将问题揭开,最终有个圆满收场。

“好啊”

锦瑟满口同意,看着苏阳笑道“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故事里面的男主公,是如何偷了故事里面女主公的九霄神化内景策文。”

又是一个坑。

“我懂云书很奇怪吗”

苏阳讶然问道。

锦瑟看着苏阳,面孔微红,指尖在虚空滑动,在这指尖上面顿时缭绕一团云气,微微一幻,随即便消匿不见,问道“这是什么字”

“恰好这个字我不认识。”

苏阳在后悔着没有在书阁里面学学云书,才陷入如此窘境。

“不认识云书,你倒是学会了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好神奇啊。”

锦瑟说道“自从和公子打交道后,我的丫头,我的秘法,甚至我的家,公子你都一一沾染了,现在更是要往我身上爬公子,其实此事也好解决”

锦瑟竖起手刀,说道“我只要这么一斩,即全了我父亲的名声,也保了我自己的清白”

来了来了,这一刀终究是来了。

这是苏阳预料的最坏打算,只要自己消失了,那么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不过苏阳也相信锦瑟节操,轻易不会做出杀人之事,应该只是威胁自己做个低头态度,但自己的性命不能放在别人的情操上面,并且这个低头态度苏阳做不出。

本来此事便错不在他,说几句软话是自己拳头小,这在女子面前低头背锅的事,做出任人揉捏的模样,苏阳是真做不出来。

“锦瑟,我好话说尽了。”

苏阳说道“你若是对我下手,自然有人替我上诉,将此事说给齐天大圣,二郎真君,关圣帝君,桓候,东岳帝君就算是我在此魂飞魄散,也一定能够将你们带下去陪葬”

这是一个鱼死网破的做法。

“混账”

锦瑟脸上涨红,手刀对着苏阳便劈了下来,这一刀虽是锦瑟含恨而发,却并不含什么真力,锤在苏阳的胸膛上面

“砰”

这一声过后,苏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倒是锦瑟忽然面如金纸,口中吐了一口鲜血,身体一软,径直就往苏阳的身上靠来。

这可并非是菩萨显灵,在苏阳临当被害之时,让对方真气节节而断,实则因为锦瑟身受重伤,这瘫软到了苏阳怀中之后,苏阳伸手孽脉,便觉锦瑟体内紊乱一片,肺腑处是受了重伤的。

五龙蛰法运行,这五脏五龙真气和锦瑟份属同源,此时苏阳运来,在锦瑟身上连点几下,暂且止住伤势,让锦瑟本欲晕倒的神智一清。

“春燕呢她没事吧”

苏阳紧张问道。

锦瑟受此伤势,春燕作为她的婢女岂能讨好若是因为苏阳被抓到了转轮王殿,春燕去找锦瑟,还不知春燕会有什么下场。

“你你”

锦瑟脸色发白,胸膛起伏,似是被气的不轻,连续你,你,你几声,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手举半空,忽然便晕死过去。

“喂”

苏阳见势不妙,连忙点了她胸膛多个穴道,止住散溢真气,用五龙真气以千金方翼中的推拿气疗暂缓锦瑟伤势。

“娘娘。”

春燕声音在后面传来,苏阳扭身看去,只见春燕穿绿裙白裤,脚踩碎花鞋,云鬓斜簪,神色完好,方才放下心来,又看春燕手中捧药,快步来到这边。

“这药用的偏了。”

苏阳嗅嗅春燕端上来的药,说道“不太治病,也有一点疗效。”说着就掰开锦瑟嘴,伸手按着脖颈上的穴道,将这药倒入锦瑟口中,根本不用吞咽,这药便流了进去。

春燕示意苏阳抱着锦瑟,进入到了锦瑟在转轮王府的闺房里面,直到苏阳将锦瑟放在床上,方才转过身来,打量这房中装饰。

明珠轻纱,闺房宽敞,窗台摆放着几朵异花,玄真教的朱草也在这里,另一边则放着一个瑶琴,棋盘,同时还有一些书画,整个房间里面明净整洁,简约大方。

苏阳伸手抓住春燕手腕,感知一下春燕脉搏,又检查一下春燕身体,确定春燕无碍之后,方才放心。

“娘娘怎么样。”

春燕看向锦瑟,极为担忧。

“不会危及性命,也不会留下暗疾。”

苏阳说道“这是伤到了肺腑,也损害了元神,让锦瑟原本习练的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点开的元神也灭了,接下来只要用药疗治,温养身体元神,待到这五脏之神再度苏醒,她的病症就全治住了。”

获得了千金方翼的苏阳,对这个病症有发言权。

“那就好。”

春燕听到如此,松了口气,说道“娘娘在兰家庄中遭遇恶敌,那女子好生厉害,伸手一指就将我绑了,娘娘在她手上也接连吃亏,后来娘娘算到一招,伤到了人家,被人家反手一掌就给重伤,若非对方知道我们身份,不愿下杀手,恐怕我和娘娘就回不来了。”

什么人这么厉害

又说是我招来的

我都招谁惹谁了

“你没事就好,我就担心你的安危。”

苏阳拉着春燕的手,说道。

春燕脸色一红,只是锦瑟在侧重伤躺着,春燕实无心谈情,说道“苏郎,你既然有本事,便给娘娘看看病吧,也让娘娘早日恢复过来,娘娘可是伤势刚刚能起身,便赶紧来到这边,生怕老爷误伤到你”

苏阳看向了锦瑟,带伤前来,锦瑟倒也有情有义。

此时锦瑟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脸色惨白,憔悴了许多。

“放心。”

苏阳坐下,伸手按着脉搏,仔细的检查锦瑟经脉,拿捏用药轻重,好一阵儿后,方才在一旁写上了药方,让春燕到外面将这药给抓来,依方炖上。

转轮王仍然在外殿审人,锦瑟这伤势有五龙蛰法掩盖,也不曾让人所知,故此这房间里面冷清一片。

春燕将汤药端来,一口口的喂锦瑟服下,如此过了一个时辰,锦瑟方才幽幽转醒,在苏阳推血过宫下,锦瑟血脉,气脉逐渐和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中频率一致,如此药力也逐渐挥发,让锦瑟五脏之神逐渐转醒。

“你,混账”

锦瑟看着苏阳,这推血过宫,是通过,按,触,推三法,遵循经脉,血脉推拿,此种按压,对男子尚可,对女子则大大不成,男女之防,此法非同性施展才可。

“我这可是仙法,不会触及那些地方的。”

苏阳看着锦瑟,说道“若非我懂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能够刺激你五脏之神,你岂能苏醒的这么快。”

检查到锦瑟血气归经,苏阳才收回手。

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窍道神明醒来之后,能够自然调控身体,再辅以汤药,锦瑟很快便能恢复过来。

第九十三章 这不寒碜

转轮王府,锦瑟闺房。

苏阳站在窗前,打量着这里的奇花异草,在这些奇花异草之中,苏阳能认识的便是“朱草”,当初也正是随着春燕除了狼妖,拿了朱草,苏阳才有了修仙之基。

“春燕,这朵花是什么?”

苏阳指着一棵银色花草,形如铁树,长有二尺来高,看起来极为漂亮。

春燕正在伺候锦瑟喝药,待到锦瑟喝完,擦了嘴角,春燕方才过来,看着苏阳所指花草笑道“这是银母草,俗话说,家财万贯,不如日进分文,这银母草便是日日能生出二钱银子,放在人间,也能让一穷苦人家度日。”

“如此奇异。”

苏阳伸手就要碰触,意欲在这花中找出银子。

“别碰我的花!”

锦瑟靠在床头,冷声喝道。

“好歹我也给你治病,收你两钱银子怎么了?”

苏阳弯腰,看着花的根茎,在这根茎和叶子之间,夹着薄薄的银叶,伸手将这银子取出,放在手中估量,约有二钱。

“一钱银子都不给你!”

锦瑟侧过身子,不看苏阳,闷声说道“我吃白药!”

“呦,娘娘好大的排场。”

苏阳看着锦瑟扭过身去,说道“我给你包这药,可是出自神仙的方子,这神仙的方子写了三十个,却包罗万象,无论是仙人,鬼魂,甚至妖魔怪物,海边夜叉,阿猫阿狗都能治好……唉?娘娘,你可知道这猫若病了,应该吃什么药?”

“什么药?”

锦瑟问道。

“吃乌药。”

苏阳回道“娘娘,你再猜猜这狗病了吃什么药?”

锦瑟侧着身子闷哼一声,说道“我又不懂什么动物的药,哪里能猜得着。”

“呵呵。”

苏阳笑道“这狗病了,吃白药。”

“你……”

锦瑟被气的面目通红,这吃白药明显就在说她,回手拽过身边枕头,向着苏阳投掷过来,苏阳则哈哈一笑,起身就闪出了房外,这锦瑟未伤之前,整天一副娘娘做派,现在重伤虚弱,倒是有了许多小女儿的作态。

只是对于伤她之人,锦瑟始终不说,藏在心里。

“岳父大人。”

刚一闪身出门,苏阳迎面便看到了转轮王,连忙收笑敛声,正形肃容,对着转轮王恭敬行礼。

“伤势如何了?”

转轮王问道。

“回岳父大人,血气归经,淤气解散,已经大好了。”

苏阳恭恭敬敬说道。他和锦瑟的事情被转轮王误会,锦瑟不澄清,苏阳也不敢胡乱对他开口,这女婿只能暂时装着……说实话,转轮王家的姑爷当起来感觉真的不错,走到哪里人都是毕恭毕敬的,而现在知道苏阳是转轮王女婿的人也越来越多,说实话,这事情已经势成骑虎,开解起来很麻烦了。

“那就好。”

转轮王点点头,进入内室去看锦瑟,苏阳毕恭毕敬的跟在一边,等到探视过后,方才随着转轮王一并出去,转轮王去前殿处理事情,苏阳则随着季司录一起前往书阁,在书阁里面挑书来看。

眼下距离考城隍的时日已经越来越近,苏阳吃住都在转轮王府,平时也就是照顾一下锦瑟,而后便是在这书阁里面读书,只有在锦瑟睡去之后,才能拉着春燕叙叙情,撩拨几句,日子过得倒很充实。

“季司录。”

苏阳看着季司录递上来的书册,问道“这书阁里面既然是魂魄必生智慧所著经典,包罗万象,不知这经典之中,可曾有剑仙侠客之流的秘法?”

聊斋中的燕赤霞便是一个剑仙,而关于侠客的轻身提纵之术记载也有不少,近来读书之余,苏阳也曾找过,只是这茫茫书海,保罗万千,苏阳一时找不到,今日索性就问了季司录。

像是轻身提纵之术,学不学无所谓,苏阳的御五龙法能够抬着肉身飞行,比起轻身提纵的借力高明太多,若是观看,也不过是俯就而拾,不过这剑仙的秘术,倒是让苏阳心向神往。

潇洒,帅气,杀伤力大。

当今苏阳杀敌手段有限,能拿出手的是判官笔,以及玄真观中的武学,这判官笔涉及郑雄郑虎,玄真观中的秘术又有什么两个师伯,都是不敢轻易露出的本事,而这书阁里面包罗万象,若是能学到一些本事,那真是再好不过。

“书阁里面倒是有这一类。”

季司录说道“只是这涉及龙虎山,崂山这等秘卷,皆有他们门人看管,而剩下的不过就是江湖把式。”

像龙虎山,崂山这里面的道士,均是上达天庭的能人,例如龙虎山,修的是正宗的五雷法,能号令诸神这一点分毫不假,崂山之中则有不少内丹之法,聊斋之中都记载了不少在崂山修道有成的,这种门派,选出人到阴间保护自己的版权很容易,很正常。

“茅山的道士在这里吗?”

苏阳问道。

他听刘道士说,玄真教的起源,就来自于三茅真君中的茅盈,若是能了解一下茅山道法,说不定能找出一些和玄真教秘法互通之处。

“茅山的一切都在东岳冥司。”

季司录说道。

东岳冥司是东岳大帝所开创,而东岳冥司的律法严明,里面的鬼差个个都是冷面无情,而茅山派的三茅真君所有神职,均是在东岳冥司,东岳大帝之下,便是门人死去,也是去了东岳冥司。

相传,阴曹地府的创立,是佛门割裂了东岳冥司,方才造就出来的。

“姑爷,其实您要看这些秘典,应该去找锦瑟娘娘,这转轮王殿确实有许多剑仙侠客轮回转世,而他们的秘典被转轮王另存起来,若来世修持勉有成效,了解一些前尘往事,还是要下一趟地狱,将这些前世的东西修回来……”

季司录在苏阳身边小声说道。

修仙成道,本来是一条崎岖艰难的道路,在这过程中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毁了一世的造就,故此有些修道之人即便是天资聪颖,也难以一世而成,只能今生修持功德,练习道法,到了临死之时在转轮王殿中存放,等着来生仙骨更佳之时,再度修行,三世,五世,九世,这都是有的。

而这些修仙之人不比茅山,崂山,龙虎山这等,上达天庭,下达幽冥,只能攀附在转轮王下,才能够成此机缘,转轮王也将这些秘典另放,算是对这些剑仙侠客秘典的一些保护,而这些对锦瑟却是开放的,锦瑟想看什么,便能在里面取什么。

苏阳听着季司录的话,连连点头,这才发现锦瑟这条大腿,是抱住能吃一辈子的那种……

“先把那些江湖杂学给我拿过来一些吧。”

苏阳翻看身边的书籍,对季司录吩咐道,这些江湖杂学就算是粗浅,也终究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季司录闻言,便去江湖杂学册中寻找,不一会儿便又抱着一摞书本,来到了苏阳跟前。

金钟罩,铁布衫,提纵术,增力法门,戳脚,玉环步,鸳鸯腿……都是一些江湖杂学,聊斋之中都曾有过“铁布衫法”这个篇目,练成之后,人不惧棍棒拳脚,便是“出其势即石上,以木推力击之”也能毫无损伤,只是这玩意怕刀而已。

至于这玉环步,鸳鸯腿,苏阳曾在水浒传中看过,是武松拿手的本事,平生的真才实学,醉打蒋门神的时候,就用这招式,直接把蒋门神秒了。

诚然苏阳有高深的判官笔法,在贴身短打上占尽便宜,但这些武学虽然粗浅,却弥补了苏阳赤手空拳的一些不足,并且这天下高深本事,都是在这粗浅本事上面一点一点累积上去的,文章功夫,也都是在“拙”中求进的。

“姑爷,您还是多看一些文章吧。”

季司录看着苏阳捧着秘册就不放手,在一旁劝道“这考城隍在即,老爷铁面无私,恐怕到时候要重点考校,您应该多多看书,如此才能应付过去,让老爷将这城隍职位给您。”

考上城隍,年一迁升,有转轮王照应,苏阳在阴司神职的道路上定然是一路坦途。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阳让季司录下去,手中拿起文章书册,考城隍这一事,是苏阳之前答应锦瑟娶妻的条件,是借助修成天仙的一个步骤,在这职位上面应该怎么做,做多久,都是未知之数,只是被定为一小目标,故此不愿半途而废,想要倾力达成。

服用玉液,苏阳神思敏捷,过目不忘,在读书上面倒也进步飞速,这所看的书籍也并非是什么文绉绉的腐烂文章,是实实在在言之有物的经典,看过之后,结合现代所知的知识,当真感觉获益良多。

将季司录拿出来的书籍全都看完,苏阳方才开始翻看这些武术杂学,习练了五龙蛰法,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苏阳目光境界已经极高,这修行方面,仰而乞之则难,俯而就之甚易,苏阳来看这些武学,就像是修炼了九阳神功的张无忌,俯拾可用。

翻看手中书卷,苏阳在想着回去时候,舔着脸抱一波锦瑟大腿,看看能否弄出一些剑仙秘典……

修行嘛,不寒碜。

第九十四章 难以甩手

一日的读书时间已过,苏阳自书阁里面走出,今日在这书阁里面看到的武学典册对苏阳大有进益,虽然这些武学典册所载招式技巧极为粗浅,却也是一种应用手段。

离开这书阁,苏阳走在转轮王府,心中在揣摩今日看到的一些书文,功夫,并没有先往锦瑟处,而是走在这花园之中慢步,放眼看着转轮王府的花园鲜花烂漫,假山流水,景色秀丽,左近宫殿也都是恢弘富丽,放在人间,怕是皇宫才能有这般盛景。

“听说那里一片败落……”

“姑爷也太惨了点吧……”

“谁说不是呢,连个家人都不见了。”

“像我们,人间至少也有个念想……”

苏阳正对着湖面揣摩文意,听到走廊那边有丫头走过,口中所谈论之事似是牵连自己,扭身看去,见这两个丫头正是给锦瑟看院子的,平日做一些笨重的活,一个叫做梅香,一个叫做雪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都挺娇俏。

“你们两个过来!”

苏阳扭身,对两人叫道“背地里编排我什么呢?”

梅香和雪儿这两个丫头到了苏阳身边,行了一个礼,这段时日以来,她们知苏阳性子随和,及容易相处,到了身边也不拘谨,说道“我们哪敢编排姑爷,只是适才在小姐房中,听到一些话,私下里说说而已。”

“那你们跟我说说,你们就听到了什么?”

苏阳问这两个丫头。

梅香和雪儿对视一眼,互相示意,最终还是梅香往前一点,说道“我们就是听到外面传讯,说是姑爷您家是河南青云山的,而老爷派人到您家那边去看,只见那个地方正在闹蛇患,您所在的苏家庄枯骨遍地,并无人烟,而那里的城隍庙也早就破了,城隍爷不知去了哪里……”

梅香说起这话的时候,看着苏阳眼神很怜悯,年纪轻轻的家里就没人了,太可怜了。

原来我“家”没了。

听到这里,苏阳又沉思起来,这个家本来就来的奇怪,现在又没的奇怪,让苏阳感觉一腔疑惑,也找不到人求证,城隍都不见了,那苏家庄的鬼到了何处也成了迷。

“没说别的了?”

苏阳问道。

“没了。”

梅香和雪儿摇摇头,说道“我们两个哪里敢听这么多……”

“你们两个走吧。”

苏阳摆摆手,让这两个小丫头退下,随手拿起了一块石头,对着湖面正中扔了下去,看着湖面的水掀起一层层的涟漪,波纹从正中传到了湖边,关乎穿越之事,不像是一个意外,而像是隐隐被人牵扯着。

什么样的神仙会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苏阳手中又捡起一块石头,对着湖面扔了进去,从这石头的入水声音,估量一下这里面的水能有多深。

“呵呵……”

春燕的笑声在苏阳背后响起,苏阳转过身去,看到春燕手中端着药碗,刚好是走到这边,看苏阳转过头来,满面笑意,问道“你这老学究不发呆了。”

却是春燕之前从这过去的时候,看到苏阳在发呆,以为苏阳在琢磨问题,不去打扰,此时端过来药,看到苏阳在扔石头,才开口跟苏阳说话。

“什么发呆?”

苏阳从湖边向着春燕身边走来,说道“我这是在学儒家的格物致知,我在格湖水。”

相传王阳明在格物致知的时候,曾经两度去格竹子,而都以失败告终,也是在失败中累积教训,提倡了知行合一,破除了心中之贼,成为了一代大贤,苏阳看着湖水,是想要破自己心中之谜。

“你倒是说说,你格湖水领悟了什么?”

春燕了解苏阳,故此专门刨根问底,要苏阳说说体悟。

“嗯……”

苏阳愣了一下,说道“其实我领悟了浮力定律,不,这应该叫做苏阳定律,即浸入静止流体中的物体受到了一个浮力,这个浮力的大小等于该物体排开水的流体重量,如果用公式进行表达,应该是f=……”

乱七八糟的。

春燕翻翻白眼,不听苏阳在此胡说八道,手中端着药,便要给锦瑟送去。

这是转轮王府,身边的丫鬟鬼仆太多了,两个人交往,在这转轮王府也只有锦瑟知道,在外面两人都要避嫌,否则这姑爷勾搭丫鬟,怕转轮王让这丫鬟和姑爷没了。

进入病房……锦瑟闺房的时候,锦瑟披了单衣,站在瑶琴前面,右手似是无意的拨弄琴弦,轻轻的拨出旋律,人在看向花园,神思不属,似是也在“格物”。

“娘娘,服药了。”

春燕端着汤药,送到了锦瑟身前。

锦瑟回过神来,看看桌上的汤药,回头就看到了苏阳驻足一边,端起汤药便要直接倒了。

“娘娘,娘娘……”

苏阳连忙上前,将这一碗汤药抢救过来,说道“娘娘,你现在元气亏空,正应该喝药调养,可不能任性啊,我这方药,可是出自仙方,最能医人,你……”

锦瑟不听苏阳的话,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笑道“我在给孤园中养了几条狗,这些狗我命人每日投食,指着让它们往东,它们便不会往西,让它们往西,它们就不敢往东,行走坐卧也都能指派,故此我时常感叹,这畜生倒能依人。”

“……”

苏阳听出来这是拐弯在骂他呢。

锦瑟凤眸看着苏阳,终究是将上午恶气给出了。

“喝药!”

苏阳左手端着碗,放在锦瑟身前。

锦瑟微微一笑,似是得胜,方才将药碗端过,小口将这碗中汤药给喝了。

“娘娘。”

苏阳搬个椅子,坐在锦瑟身前不远,打量锦瑟,赞道“娘娘果然是天下间少有的仙女,这世间女子和娘娘一比全都被比下去了。”

锦瑟眉头一皱,她自负美貌,却一向在苏阳面前也无多大作用,一开始能看出苏阳对她面貌极为惊艳,时常会不由自主将眼光移走,似怕沉迷,而现在相处时间一长,苏阳面对她的貌相也能视若平常,可从来不曾这般夸过她的美貌。

这突然夸她貌美,让锦瑟反而心中别扭。

“我可当不起这个。”

锦瑟道,忽然像是没有底气一样。

“不不不。”

苏阳拦住锦瑟的话,说道“这世间的美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美在皮相,一种是美在心灵,这皮相之美终究会年华老去,成为一堆白骨,而这心灵之美则由心所发,经气而显在外,这心灵的美丽和皮相的艳丽在一起,便是仙子菩萨。”

“娘娘广发慈悲之心,收容给孤园中无家之鬼,让他们能够在给孤园中安身立步,这等广大慈悲实在让人敬佩!娘娘你当真是有着仙子的面貌,菩萨的心肠!”

锦瑟霞飞双颊,她从未想过苏阳会正对着她的面孔,忽然说出这般滚烫的话,说的让她都无地自容……更何况,适才她还暗骂了苏阳。

这是什么意思?这有几个意思?

“我,并没你说的那般好……开建给孤园,实则因为我年幼闯祸,累及真人掉入忘川河中,被忘川河水所洗,一切往昔全归烟云,永远沉溺在忘川河中,又被上帝所罚,故此才发了大宏愿,开了给孤园,在阴间积德行善,为赎天谴。”

锦瑟面目绯红,垂眉低眼,将往昔之事说出。

苏阳看锦瑟,心中明白,这《锦瑟》篇目的原文之中,也曾有妾乃仙姬,以罪被谪的话,在这给孤园中收养冤鬼,以赎帝谴,只是不知这忘川河水中沉进去的是哪个真人,居然能惊动上帝。

“人孰无过。”

苏阳宽慰道“世间宽大,容人忏悔,只要有悔过之心,行积德之事,上帝自能看到。”

锦瑟微微点头。

“菩萨。”

苏阳看着锦瑟,舔舔嘴唇,终于说出自己请求,说道“听说菩萨握有剑仙秘法,不知能够慈悲济度,让我一观呢。”

锦瑟蓦然抬头,脸上红霞尽去,凤眼凝视苏阳,这眼神锐利,几乎一下便要看穿苏阳肺腑。

“呵……”

锦瑟长出口气,闭上双眼,说道“原来公子曲意奉承,是为此事,恕我直言,这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这千般能耐,终究是要自挣的好,靠着娘家扎根立步,学剑求仙,这不算是本事,当下公子还是多多用功,早日考上城隍,有个出头之日,也省的在这里寄人篱下,折了您的身份,让您在我跟前又臭又倔,拐弯抹角。”

“……”

白说了那么多的好话。

苏阳叹息一声,这考城隍之事已经近在眼前,近来苏阳也看了不少书卷,腹中有些东西,故此对考试心中有底,不慎畏惧。

“那你给转轮王解释一下,让他明白我们两人的事情,考上城隍,我要把春燕娶走。”

苏阳说出另一请求。

“呵,现在阴司都传开了,一个个把你当做是转轮王府的女婿,你倒是想要甩手就走。”

锦瑟冷言说道“还是放着小姐不娶要了丫鬟,传出去我还活不活了?这婚事你自己想办法,我不退!我也不嫁!我看你敢娶谁!”

这就耍赖了……

上架感言

这算是第四部小说,也是写了三部小说之后,才感觉真的会了一些……

小说有筋骨,魂魄,筋骨就是大纲脉络,魂魄就是写作技巧,在之前的小说写作时候,因为主角天性跳脱,故此经常伤筋动骨,小说的大纲改了又改,而写这一本小说,就把筋骨定的厚实一些,因为这聊斋世界有阴魂报应,也让主角安分一些,所以没有伤筋动骨,一切都按照原本定下的剧情进展,伏笔,揭秘,也算有条不紊,并且也没有因为要走剧情而伤了人物风骨,这算是一个大进步。

不过这个小说写起来真的很慢,有时候写过一篇,感觉不太对味,就开始删删减减,删减更改的时间甚至比写作的时间更长,所以就导致了更新经常推后,推后,推着推着就没了……

现在就是想要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写一本好小说,看过之后能让人记住的小说,大家有时候谈起话来,能够讨论书中情节的小说,而大家的支持也是最大的动力。

今后的更新也会稳定下来,小说上架了,希望大家多多订阅支持吧。

第九十五章 考上城隍

十五,阴间无月。

阳间的太阳落山之时,属于阴间的一大早,这般阴阳颠倒,让苏阳暗戳戳的想到usa。

这一大早春燕便来到苏阳房中,拿出早就备好的一身淡白色长衫巾帽,以及做好的鞋袜,统一让苏阳换了一套,又为苏阳递过了笔墨纸砚,叮嘱道:“这手中毛笔,拿起四两,落字千斤,一旦写上就不能更换,到那里面,一定要仔细审阅,打好腹稿,才能动笔。”

苏阳听话点头,今日就是考城隍的时候,苏阳的心中也有些忐忑,虽说有个老丈人作为主考官,近来也一直读书,这临近考场之时,也不敢说有全胜把握。

这主考官是转轮王,下面还陪着许多阴差官员,甚至还有天界派遣下来的神官。

“老爷不爱那些迂腐书呆子,待到老爷查问的时候,你也千万别什么之乎者也,尽量说的简洁明了。”

春燕又叮嘱道。

“好。”

苏阳回道,伸手将春燕拥入怀中,感觉春燕纤腰盈盈一握,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这考上城隍,也不能将你娶回去。”

本来一桩好姻缘,牵扯到了锦瑟之后乱成一团,苏阳也觉头疼。

春燕靠在苏阳怀中默然,待到听到外面有声响后,方才让苏阳出去,随着季司录走向前殿。

此时这转轮前殿,已经站立了不少考生,有些是儒者打扮,此时浑浑噩噩,是在阳间入梦之时,被阴司神职带入阴间的,还有一些便是阴差,此时获得了考城隍的资格。

苏阳站在人群之中,手中拿自己的号牌,看着在场考生,有些懵懵懂懂,有些则了然此事,正翘首以盼,跃跃欲试。

“这位兄弟。”

旁边有人呼喊苏阳,苏阳扭脸,看到了一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仍旧做秀才打扮,右手颤抖,问苏阳道:“这绳子的绳应该如何写,我忽然忘了。”

繁体字的绳确实不好写,不过眼前之人多半是过于紧张,才忽然忘字,这是常事,谁都有之,苏阳便将这字说给他,只是稍稍起个头,他便想起来了,两个人谈了一阵,彼此通了姓名,苏阳方才知道此人名叫封超,生前是彭城人,因为科举屡考不中,一气之下就走了绝路,没想到来到阴间,又走上了考试的道路。

“听说这一次转轮王做主考,而转轮王铁面无私,相信能够看出我文章水准。”

封超对苏阳说道。

“……”

苏阳无言以对,这些落榜秀才。一个个自视甚高,总以为是考官出了问题,只要找对考官,就能够考上状元。

不过在聊斋里面,这世间的科举确实挺黑暗的,毕竟这是出自蒲公笔下,蒲公十九岁应童子试,连续考了县,府,道三个第一,自那以后就开始屡考不中,直到七十一岁才成为一个贡生,自身的遭遇让蒲公有许多怨气,在这聊斋之中便暗戳戳的写了不少这些考官不长眼的事情。

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加油。”

苏阳鼓励他一句。

“这一次考试之前,我已经定下了心思,务求必中,绝不心存侥幸。”

封超摩拳擦掌,对着苏阳说道:“在考试之前我已经立过誓言,如果这一次没有中,我便绝不活着了”

这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你不必如此,今后还有机会。”

苏阳稍稍劝道。

“不,这个机会只此一次!”

封超咬牙说道:“听说这一次,转轮王有招婿的想法,而据说转轮王之女国色天香,是仙子一般的人物,现在年岁已大,转轮王正要将她配人,又听说转轮王唯才是取,不看出身,这真是我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

……

你配钥匙吗?

苏阳看着封超,虽然他和锦瑟有些不对付,但这也是内部矛盾,在这矛盾没有解开之前,锦瑟始终是打着苏阳的标签的……那是你能惦记的?

苏阳眯着眼看着封超,说道:“绳子有六种系法你知道吗?”

绳字有六种写法?

封超闻言一愣,连忙问道:“哪六种?”

“有一根吊,有活环,有死扣,有经典款,有旗舰版,有定制版。”

苏阳对封超说道:“这一根吊最是简单明了,随便绑个死结挂在树上,只要保证自己双脚能够离地,绝对能够将你勒死,而活环法则死的更快,脖子进去之后,这绳子越勒越紧……不过我给你推荐定制款,毕竟你现在属于阴鬼,上吊也不一定能死,所以要用绳子,也应该用有符咒的绳子……”

苏阳给他掰扯一下作为一个阴鬼,应该如何上吊去死。

“你,你什么意思!”

封超看着苏阳,嘴唇发颤,苏阳给他说这些话,可让他气的不轻。

“给你指条死路。”

苏阳不咸不淡的说道:“反正你也考不上。”

“你凭什么说我考不上?”

封超勃然大怒。

“我就是觉得你不行。”

苏阳呵呵笑道,眼下尚未开考,这考试究竟能不能行,苏阳心中都没底,只不过在对待考试态度上面,这些考生就像是过高考,务求必中,而苏阳不过是考驾照,考上能过,考不上也能过,心理压力比起他们要小得多,当下出言嘲讽了一波封超,打消一下他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念想。

“我觉得我可以!”

封超说道。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就是不行,听我的。”

苏阳给他来了一套“明学”,直接就把封超给噎死。

若非是鬼差已经在左右守着,封超不敢妄动,怕因此取消了考试资格,否则非要和苏阳动动手不可。

“时辰已到,考生进场。”

门口鬼差一声吆喝,在场的诸位考生凭借手中号牌,依次的向着考场中走去,这宽敞的转轮王殿已经摆放考桌,所有的考生一律在这里应试答题,苏阳进入大殿的时候,正看到了坐在正中的转轮王,在这左右还有十来个阴间官员,有几个苏阳也都认识,而在转轮王身侧那一人,面貌甚生,这一身所化之气也甚轻,应当是从天界而来的。

凭借号牌,苏阳坐定位置,左右扫视一下,在左边坐着的是一六十来岁的老头子,须发皆白,精神倒是极好,右边则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人,神智清明,已经研好水墨,正在等着答题。

待到考生坐定,便有阴司官员走出,宣读了这考城隍之事秉承上意,旨在选出德才兼备的阴司神职,如此上述民意,下达神旨,补阳间不足,使得阴阳运度,道德恒昌。

发言过后,这属于阴司的试卷便发了下来。

锦瑟曾经说过,转轮王出题策问极为广泛,苏阳拿到试卷的时候终于了解,四折的卷子,其中有一面是涉及四书五经的填空题,几乎是将四书五经都给囊括,而后就是一些宋儒的言辞理论,在这之后,则是一些辨析题。

某女子为相公失节,却又为相公而死,阴司应该如何评判。

某人至孝,却又沉溺于赌,阴司应该如何评判。

若是坐上城隍之位,身边阴差索贿受贿,全然无视你的威严,你当如何。

若是坐上城隍之位,身边无一阴差,又当如何。

所管辖之地,有阴鬼啸聚山林,不受约束,应当如何。

枭鸟因何而绝?

这几个大题下来,通篇没有一个要秀才做文章的,苏阳手中拿笔,先将填空题做了,而后才开始做论证,这第一个问题明显就是巧娘之事,苏阳便将当初所做缘由填上。

至孝又沉溺于赌,若父母规劝不听,便是不孝,若父母视而不见,则是孽报。

阴差受贿,这公正自然明,廉洁自然威,首先自己做到公正廉明,然后换下一批阴差,后来者自然能被压住。

身边无阴差便招揽,一个地方,从来不缺勇武之人,也不缺冤死之鬼……

有阴鬼啸聚山林,先问对方所求,再估量是否动兵。

枭鸟食母,是不孝之物,故此被灭绝,而孝应当是……

这些问题能答的方面广泛,而苏阳却看过这些书,看过一些类似案例,对这些并不陌生。拿起笔来,也有自己的主见,此时回答这些问题,既能说出来自己的见解,也能契合了一些圣贤理念,在下面的这些考生们正在咬笔答卷的时候,苏阳便将试卷交了上去。

下面的阴职官员略略传阅,便将这卷子递到了转轮王的手中。

转轮王看过之后,将卷子递给身边神官,让身边神官检验一下,便将这卷子予以通过。

“当下你所说极佳,但人心莫测,今后你难保有变。”

神官看着苏阳说道。

“这人心就如同是镜子,圣贤之人无菩提树,明镜台,不惹尘埃,而我等凡人,则应该时时拂拭,只要把功夫用在打磨自己的心上,让自己的心明净透彻,不被尘埃所染,这心便能透彻的看待事物,即便是变了,也不会被污。”

苏阳回答道。

这也是明学,是王阳明的阳明心学的一些内容,这大乾王朝二百七十年,因为这社会环境迥异,并没有王阳明,不过这等类似的理论也有,有些许不同罢了。

神官和转轮王对视一眼,便宣布苏阳已经通过。

第九十六章 河南青云

“恭喜恭喜。”

“苏兄高中头名,可喜可贺。”

“苏兄文采超人,转轮王留你说了那么多话,可是将他女儿配给你了?”

苏阳听到这一条,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传言,这考上城隍之后,转轮王专程将苏阳叫走,留在房间里面密谈许久,让苏阳选一地方来做城隍,又说公布苏阳是转轮王女婿之事。

“果真是将女儿许给你了?”

同考的诸位全都不淡定,这成为转轮王的女婿,那可真就是一步登天了。

喂喂,别人激动,你这六十岁的老头子跟着激动的啥劲呢?

苏阳看着身边老头,这老头子是考试时候坐在苏阳左边的,都六十岁了,此时听到苏阳成为了转轮王的女婿,眼睛放光一样。

“苏兄大登科后小登科啊。”

“不,这对苏兄来说,应该是小登科之后大登科。”

当一个城隍和娶转轮王的女儿,这大小登科差别太大,让他们这些同期考生一个个都心里酸涩,非常不是滋味。

“苏兄,没想到你也意在冥司驸马之位,之前都是我错了。”

封超也跑到前来,给苏阳道歉,他是写文章流的人,这一次的考核对他很不友好,勉勉强强答了题,连再看一遍都不敢,仓皇的从考场里面跑出来,可想而知,这一次考试他又凉了。

“我还另有邀约,先行一步。”

苏阳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着他们摆摆手,径直就走入到了转轮王府的内宅,此时这内宅里面也算热闹,苏阳考上城隍之事在府中已经传开,丫鬟婆子们纷纷围着苏阳贺喜,而春燕早早准备好了赏钱,将这钱给洒下,才带着苏阳从这些丫鬟婆子群中脱身。

“苏郎,恭喜了。”

春燕杏眼盈盈,满是喜意,对苏阳说道。

当上城隍,也算是一地的父母官,就像是在阳间当上了县令一样,眼下职位虽小,但只要几番调动升迁,不出十年,苏阳定然能在阎罗身边得到神职,待到那时,定是位高权重。

“不能给你贺喜……”

苏阳刮了一下春燕鼻子,又想到被转轮王在考试之后官宣的消息,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后这阴司之人对苏阳的印象,恐怕就是吃软饭的,而苏阳偏偏没办法反驳……毕竟之前,这考试重点也早就被老丈人给画好了,老丈人是主考官,苏阳过目不忘,这能够成为城隍,实在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考试只是走个过场。

本来这考试之后,应当是苏阳和春燕的喜事了,现在……

“我还是开心。”

春燕笑盈盈说道。

苏阳揽着春燕一会儿,待到听有人来此,才和春燕一并开了门,进入到了锦瑟的房中。

锦瑟背过苏阳和春燕,手指勾动琴弦,全然不在意苏阳是否进来,既不转身,也不说话,手指拨动的琴音悠扬,似是置身高山流水之间。

“娘娘。”

苏阳在后面说道:“我是来向你辞别的。”

“哦……”

锦瑟淡然说道:“你可是要回沂水了?”

做城隍是要补缺,沂水城隍被苏阳所杀,一直不曾有人去补,苏阳若是到沂水做城隍,有群众基础,能够顺利的开展工作,下面和给孤园互相帮衬,在阳间也能让苏阳赚足香火,塑就金身。

“我是要回青云了。”

苏阳说道。

这青云,指的是苏阳的“老家”,在河南青云山,那个地方的城隍失踪已久,苏阳就选择了那里,眼下苏阳已经是这天界阴间承认的城隍神,手中拿着城隍神印,只要到地方上任,将这印章盖在城隍塑像之上,便能够成为一个地方的城隍神。

“什么?”

锦瑟手中琴声一顿,这才转过身来。

蓝白色的长裙,上面绣着孔雀,牡丹,花样极为好看,头上戴着珠翠珠钗步摇,好一个仙子。

“你可知青云山正在闹蛇患,漫山遍野,多是毒蛇,百姓侨居他处,那里已经少有人烟,是妖魔的乐土,鬼怪的乐园。”

锦瑟说道:“这做城隍不比行医,但凡行医,那时居在民间,与民为善,但做城隍,你便是有人身,也是在阴阳夹缝之中,半身在阴司世界,那里妖魔鬼怪聚集,你是有些本事,却连神游千里都做不到,如何敢去那个地方!”

关于阳间青云山的事情,因为涉及苏阳家乡,之前转轮王让人去查,方才知道那个地方古怪,而那个地方死去的人,魂魄都不知去了何处,让转轮王调查都无从着手。

“我家在那里。”

苏阳说道:“正是因为那个地方出问题了,我才更应该去看看。”

苏阳一定要去青云山,到了青云山,查明白一下这生死簿中记录的“苏阳”究竟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生死簿里,这些调查不能假手他人,只能亲自去。

至于说妖魔之事,苏阳自觉能苟,并且还有神笔在手,逃跑问题不大。

“此事我已经给转轮王报备过了,转轮王也同意了。”

苏阳拿出神印,在这神印上面所记,便是青云山城隍。

“可是给你拨人了?”

锦瑟问道,转轮王府高手众多,拨过去一队牛头马面,定能护卫苏阳安全。

“我没要。”

苏阳说道:“当下就我一个人先行过去。”

锦瑟见苏阳如此,拿起一旁桌上的团扇对着苏阳扇了起来。

“什么意思?”

苏阳可受不起锦瑟这般。

“让你凉的快点,待你尸骨凉了,我也好嫁人。”

锦瑟冷声说道。

好恶毒……

苏阳看锦瑟如此模样,反而是笑了出来,锦瑟如此做派,反而让苏阳觉得傲娇可爱……

考上城隍之后,苏阳并未即刻前去上任,而是在转轮王府中又留了几日,在书阁里面查阅了许多关于青云山的资料,方才彻底弄清楚青云山是在什么地方。

东边是许昌,西边是洛阳,南边是南阳,北边是郑州,如果套用现代地图,这地方应该是平顶山?

现代的地图苏阳只是粗略的看过几眼,又不是一个精研国家地理的人,只是大概推测,而即便是这书阁里面的地图,也画的比较粗略,多是文字记载。

而在聊斋之中,关于在河南发生的故事不多,而在青云山的故事更是没有任何明确记载,以至于让苏阳对即将去的青云山摸不准,不知道那里藏了什么样的大妖,也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样的鬼怪。

在书阁中,苏阳又看了许多的武功秘典,也全都是一些粗浅的功夫,不过对于各种武器应用倒是有个了解。

心中大约有了谱,苏阳方才离开书阁,径直的回到自己住宿的地方,未曾走到门口,便看门边一盏幽火,待到走到近前,苏阳方才看到这持灯的人正是锦瑟,阴间的天色永远是暗的,而这时候更为黯淡一些,在这些许的灯光照耀下,苏阳难以看清锦瑟的脸色。

“你跟我过来。”

锦瑟提着灯笼转身走去,这身边也并无其她丫鬟身影。

苏阳看着锦瑟身影,在后面跟了上去,在这转轮王府的走廊走了一阵,曲折转弯,路分而又分,岔而又岔,最终到了一处庭院,锦瑟拿出钥匙,开了门扉,让苏阳走了进来。

“这地方所收藏的,都是天下有名剑仙道士的秘典,轻易不让示人。”

锦瑟背对苏阳说道:“我知道你想学一些旁门傍身,可你知道,这剑仙分为两种,一种修剑,一种炼针。”

聊斋中的燕赤霞,侠女,这两人均是剑仙,燕赤霞有一剑袋,里面藏着二寸来长,韭菜宽的小剑,感应妖魔气息能自动伤敌,侠女手中则是一个匕首,化作霞光,斩人首级。

至于炼针之法,苏阳倒是在蜀山中看过,李静虚秒绿袍,便是用的炼针之术。

“青云山毒蛇为患,你若炼针,也算是克制之法,并且你会些医术,和这炼针之术刚好契合,我在传你云书之法,结气化云,能遮人眼目,让你进退有度,传你解体法门,若是你性命攸关,便用此法,能保神魂不失……”

锦瑟背对苏阳,一一说来。

这云烟之术,炼针之法相契合,这针本就细小,若是伴随云烟障人眼目,更是让人防不胜防,至于解体之法,则是保命之术,神魂不失,也算是保全性命了。

“多谢娘子。”

苏阳抱拳,来一个大鞠躬。

“我们有名无实,你休要乱言!”

锦瑟斥道:“我也是怜悯春燕,才授你秘法,你若再如此,我便走了。”

“是是是。”

苏阳连连称是,做出好学态度,锦瑟方才让苏阳跟着,两个人进了一处房中,将灯笼放下,锦瑟垫脚取书,在书架中取出了炼针秘法,更是拿出来了一个针囊,苏阳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银针,在烛光下闪耀银光,冷气侵人。

“呼……”

苏阳对着这些银针吹一口气,银针随之左摇右晃。

“唉。”

苏阳看着银针,叹了口气,对锦瑟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道:“先是判官笔,接着是银针,这些短细的武器,怎能配得上我的大器。”

锦瑟的脸面霎时一片烧红。

第九十七章 好则生魔

难分手,难开口。

千言万语眉间头。

走一步,一回头。

少女尝到离别愁。

苏阳轻轻哼唱歌曲,拍马上路。

来到山东,他本意是前往崂山这等仙门,寻找一些内丹秘法,但是得到了这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将苏阳的修仙门路补的差不多,而阴间转轮王书阁处秘典繁多,苏阳也不用外求,故此不曾前往崂山,而现在考上城隍,孤身一人拿着神印,前往青云山去上任。

前两日夜间锦瑟传授苏阳炼针秘典,云书秘法,解体之术,让苏阳获益良多。

这炼针和炼剑不差多少,皆是用精气神蕴养神光,这精气神越是纯澈的,神光便越正,精气肮杂的,神光也不纯澈,锦瑟送给苏阳的飞针,据说是天上长庚星落下飞石,用地火焙炼出来的,最是能辟妖鬼,名字叫做白芒针,取太白星芒的意思,共有一千三百根。

而云书秘法,是唤云之术,用以写字之时,能够结气成章,只要竖指写字,便能够让白云随之而来,苏阳自觉这等秘法和神笔应该有奇效。

最后便是解体秘法,一瞬间抽空自身所有精血,全部化作神魂燃料,而后破空而走。

这失了身体,必然会修行大损,根基大失,不过生魂还在,便不至于万劫不复。

“呼……”

纵马在阳光下面,苏阳长出一口气,在阴间虽是转轮王的女婿,又有书阁里面藏书无限,有进取之机,但是那阴间冥冥漠漠,始终比不过阳间这等光华灿烂,让人温暖。

苏阳随行带着水壶,也有春燕准备的干粮,这一次骑马,便是路上遇到了城市酒肆也不听停下歇脚,一直骑到了天色昏黑,这身下的马匹终究是体力不支,自然进入到了画中,询问一下路人,苏阳方才知道,这纵马一天,苏阳直接跑出了山东,现在到了徐州。

这由山东沂水到河南青云山,苏阳便是按照阴司地图所看,由徐州,淮北,如此进入河南,算算路程,如此要到青云,不眠不休,拼命骑马,也要五六天的路程。

而苏阳赶路又爱看风景,一路上左右张望,看到风景好的便慢一点,看到风景差的荒山便快一点,究竟何时能够到青云山,苏阳自己也没谱。

“砰!砰!”

苏阳沿路向着前面村镇走去,只听到河里有砰砰的声音,也是好奇,趟着荒草走了上去,在河坝边往下面一看,是一六十来岁的老头子拿着斧头,正对着河边的一个木桩用力砍着。

斧头已钝,这几斧头只能劈下来一些木屑,而这老头将这木屑放在一旁的筐里。

“老人家,你要砍柴的话,这漫山遍野不都是柴吗?”

苏阳信手指着河对岸,说道:“你看那山里,掉下来多少木柴,你去把它捡走就是了,何苦跟一个桩子过不去。”

山中掉落的那些树枝不知凡几,只要去拾,很快就能拾一大捆,比起在这河里破木头,效率高的太多了,质量也超太多了。

“你是外地的吧。”

老头抬起头来,从口音听出苏阳是外地人,说道:“这里的山都是梁员外的,梁员外不让砍伐,我们也没办法。”

三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这口音也是如此,即便是一块区域的人,过了一个山岭说话都不太一样,苏阳这才刚刚进入徐州,就被听出了外地口音。

原来是大地主的木头。

苏阳看着山中的木头,再看看那个砍柴的老头,知道这是地主阶级的剥削压迫。

“这梁员外一直这么吝啬?”

苏阳问道。

作为一个无产阶级,对于这种地主阶级的人天然就有恶感,再看到这地主压迫百姓,苏阳觉得今天晚上有必要说道说道。

老头子拿着斧头,想了想,说道:“梁员外以前是个好人,之前我们上山砍柴,他都让我们去,就是近来想要给菩萨塑个金身,就吝啬起来,去他家里打长工短工,都要被他克扣些钱,像这些木柴也要在他那里购买,才能上山砍柴,梁员外说,这都是为我们积功德。”

说到后面,这老头也带着苦笑。

“哪个菩萨?”

苏阳问道,此时他已经走到了这老头的身边。

“观世音菩萨。”

老头子低头想要继续劈砍木桩,苏阳却接过了他的斧头,低头四下,便将这木桩给劈了出来,拿起扔到了老头的筐里。

观世音菩萨。

苏阳想到了之前面见锦瑟的时候,苏阳还曾经念过妙法莲华经,求过观世音,而最后成果,是观世音不曾显灵。

“梁员外应该是受到了和尚的迷惑吧。”

苏阳说道。

这佛门和尚,多数都在劝人布施,在一些和尚所说的话中,更是有拿着钱去读书,去买官,不如把这些捐给庙里,佛祖灵验,不必你去拿着钱求人,官职自己就落在身上了。

故事的后面还有许多不辨朝代的例子,声称信佛布施会有好报。

“没有和尚。”

老头子说道:“我们村子里面没有来过和尚,也没有来过出家人,就是梁员外自己拜观音,拜的时间长了觉悟的。”

拼命敛财,想要给观音塑像……

“那应该是读佛经读岔了。”

苏阳摇头说道:“现在这世道,伪书越来越多,许多人不能辨析真伪,上当受骗也是有的……梁员外的家在哪里?我去和他讨论一下佛法。”

现在天色已晚,苏阳也要找一个住宿的地方,若是能住到梁员外的家里,顺带开解一下这梁员外,可谓是两全其美了。

“呐,最大的那一户就是了。”

老头对着苏阳遥遥一指,苏阳沿着老头的方向看去,看到前面有一小镇,其中有一处宅院宏伟宽敞,几乎占了小半个山头,而依照苏阳的目光,还能看到这房中有不少的仆人往来。

苏阳告别了老头子,向着那宅院走去,待到宅院跟前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一片。

“你找谁?”

门口的小丁询问苏阳。

“我是个大夫,赶路过了宿头,不知能否在员外家中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走。”

苏阳对着家丁很有礼貌的说道。

门口家丁看看苏阳,而后就到里面通传,过了没多久,家丁便带着苏阳进了院中,说道:“我们家老爷近来得了怪病,您既然是大夫,那便去看看,瞧瞧有法子没有。”

家丁带着苏阳,径直的走向了里间,到了内室,苏阳便看到了梁员外。

梁员外已经五十来岁,通身肥胖,脑袋的身子之间看不到脖子,此时躺在床上,简直就是一团肉山,而在这梁员外的腰上,则有一大团肉瘤,形如老鼠,有两个巴掌大小。

“大夫,您要有本事,赶快给我治治。”

梁员外趴在床上,看到苏阳哭喊道:“这东西爬到我的身上之后,就开始盘在腰上,一开始没什么影响,但近几日,我的饭量越来越大,吃的越来越多,而背后的这东西也越长越大,现在我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连起床都起不了了。”

苏阳凑到跟前,看了看梁员外腰间肉瘤,伸手轻轻一戳,这梁员外在床上连连呼痛,眼泪都疼的流下来了。

“这东西应该是外来的吧。”

苏阳打量这腰间肉瘤。

“是外来的,是外来的。”

梁员外连忙说道:“也不算是外来的,我打了喷嚏,就从鼻子中跳出来了这些东西,一连打了四下,就跳出来四个,然后它们开始打架,最后一个健壮的将小的给吃了,吃完之后就往我身上爬,先是跳在我衣服上面,然后我将衣服脱了,又开始跳到我的身上,现在趴在身上就不动了……”

苏阳轻轻点头,打量着梁员外腰间肉瘤。

这梁员外也是聊斋之中的名人,叫做梁彦,在聊斋篇目【梁彦】中出现,讲的便是这梁彦打了喷嚏,打出来鼻涕虫一样的怪物,彼此吞噬融合,最终吸附在他身上的故事。

至于之后的事情,蒲公就没有着墨,而此时苏阳所看,便是篇目后的故事了。

“这是邪魅。”

苏阳看了之后,说道:“要除此魔倒是容易,但是此魔背后还有一魔,若是不找出它来,只是治标不是治本。”

现在苏阳也是见多识广,能看出的东西多了,甚至在外面看云气,便能看出这梁家宅院中的不对。

“您说我家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召来妖魔呢……”

梁员外趴在床上,说道:“我连自己的病症是哪里来的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这妖魔从哪里来呢……”

说话的时候,梁员外感觉背后钻心的疼痛,哭声说道:“你说我家里也没什么能值得这妖怪惦记的吧……”

他一寻常百姓人家,平常又不做什么坏事,每天都在拜观世音菩萨,怎么就让妖魔给惦念了呢?

“呵呵。”

苏阳说道:“这天下之事,积则招妒,好则生魔,这万贯家财累计在一起,自然会让人惦念,至于这生魔的根由,应该要问问梁员外你了,你对什么最是执迷?”

第九十八章 坏观音像

梁员外有一尊观音像,一尺来高,是用紫檀木雕成,传神精美,梁员外得到此木雕喜不自胜,意欲放在手中赏玩,又怕亵渎菩萨,故此日日上香,借故在房中观研,这在香火中时间久了,才有了打喷嚏的毛病。

苏阳手中燃香,插在香炉里面,打量着木雕观音。

观世音菩萨在人间有三十三身,而眼前这木雕观音,是苏阳最为熟识的杨柳观音形象,一手托着净瓶,另一只手掐法印,慈悲庄严兼而有之。

苏阳盘坐在观音像前,双手放在膝上,合目入定,口诵心经。

梁员外家中怪异应该是源于此处,但在这观音像前,苏阳却又看不出什么怪异,故此坐在这里念经观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心经一共有二百六十字,是学佛者必会,这二百六十字,可谓是600卷大般若经的精髓,是流传最广,佛门必读。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苏阳在第二遍念此经文的时候,这房间里面便多了和声,声音清澈,声音深满,声音和雅,直说入苏阳心中,而后苏阳微微睁眼,便看到这神瓮中的观世音菩萨活了过来,初时不过一尺来高,看着苏阳目光在她身上,翩然而出,身影便和常人一般,手中并无净瓶,柳枝,只是双手结法印,慈目看着苏阳。

观世音菩萨显灵了?

苏阳心中惊疑不定,他丝毫不能看出眼前之人的虚实,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妖,还是真正的观世音。

“菩萨。”

苏阳疑声叫道,这神话传说中的观世音菩萨忽然出现,站在眼前,这般场景让苏阳心中空白一片。

“你的衣服脏了。”

菩萨对苏阳说道。

苏阳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这衣服上面已经荡涤了一层尘土,伸手拍拍,这尘土真实无疑。

“常人参拜菩萨,皆要洗净身体,你怎能穿着一身脏衣见我?快快脱去。”

菩萨对苏阳吩咐道。

苏阳犹豫一下,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了,只是脱了外衣,但见自己的里衣也是一层灰尘。

“脱了!”

观世音菩萨又喝道。

苏阳犹豫一下,将里衣也脱了,如此光着上身站在菩萨面前。

“你的身上都是泥土!”

观世音菩萨看着苏阳说道。

苏阳低头看去,自己的身上果然是一层泥土。

“还不脱了?”

观世音对苏阳喝道。

苏阳伸手在身上拍拍,这一层灰尘就像是长在身上一样,就好比一个月没有洗澡,每天又都是一身臭汗,便是伸手在身上一搓,都能搓掉一层灰,并且搓之不尽的那种,让苏阳看着,都对这皮肤有厌恶之心,恨不得将皮扯下,将这些灰尘置之身外,如此干干净净的在观世音菩萨面前。

“菩萨,这皮长在身上,我应该如何才能揭掉?”

苏阳问菩萨。

“是了,你这凡夫俗子不懂此术,我便为你解脱。”

观世音菩萨身影走到前来,两只手指甲修长,握住苏阳的手之后,便要用这指甲挑开苏阳皮肤,只是指甲往上一刺,如碰磐石,根本刺之不进。

观音明显迟疑一下,而后双手紧握苏阳手腕,十指对着苏阳的手臂刺去,但仍然是刺不破,这胳膊就像是铁铸成的一般。

“这叫铁布衫。”

苏阳呵呵笑道。

本来苏阳便已经点开了心窍,能够控制一身血液流动,这血液流动配合铁布衫法,苏阳这防御水准已超凡脱俗,除非是神兵利器,法宝剑光,这些动手动脚的本事,还真是伤不到他。

反手扣着观音手腕,五龙蛰法真气汹涌而出,与此同时苏阳眉心红光,周身紫气全然展开,对着观音轰击过去,只此一击,便让观音身影左摇右摆,而后直往后飞。

“春燕对我说,我红光罩定紫气缠身,这一遮二迷三吓的本事对我无效,此时看来,果然是事无绝对,只有相对。”

苏阳再看身体,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了之前泥垢,洗筋伐髓之后,这身体干干净净,皮肤白皙的若玉所成。

会被幻术所迷,苏阳心中猜测,该是眼前之物诵念佛经,勘破了一些佛经中的奥秘,使得这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上面别有造诣,故此能够一时蒙蔽苏阳,让苏阳都看不出此女虚实,但是后来这假观音便露出了马脚,不说自己的衣服如何脏的,观世音菩萨寻声救苦,那里会顾及这救出之人是什么模样。

让人脱衣,信徒则可,菩萨绝做不出来。

配合她,便是以为后半段对方也会意思一下,没想到对方看不上他这元阳,看上了他的人皮。

那倒飞后撤的观音身影双手做金刚拳状,左手掌心外翻,右手小指伸直,两者和合,做出了“圣观音手印”,被气运冲击的虚影一时立住,手中又一结印,做出千手观音印,背后展开千手,居然要冲上来和苏阳分个死活高下。

苏阳岂能再和她动拳脚?

苏阳手持针囊,口中念咒,一手掐印,在这房中有白光亮起,如同弥天星雨,对着观音身影冲去,在后面拉出一条条白色芒线,这一千三百根白芒针出自金星,最是锐利阳刚,有破魔之力,一瞬间便将这观音穿成了筛子……

“砰!砰!砰!砰!”

在神瓮里的观音像接连闷响,从这神瓮中直接掉在了地上,那个观音身影在此时也烟消云散。

念诵咒语,这些白芒针飞回剑袋之内,一根不少。

穿好衣服,苏阳伸手将观音像拾起,打量一下,只觉这神像之中似还有一些灵异,拿定了主意,开门便走到了外面。

“这段时日,便是这木像在作祟。”

苏阳将这木像放在地上,对梁员外说道。

此时梁员外背后的肉瘤已经被苏阳处理掉了,现在能够直起腰来,看着自己挚爱的观音像成这个模样,心中却莫名的像是解脱一般。

“只是这可是观世音菩萨的神像,怎么还会作祟人?”

梁员外看着神像,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房子长时间不用,就会住进鬼狐,器物长时间不用,就会生出怪,这观音神像也是器物,生出怪异也不奇怪。”

苏阳说道。

虽是如此说,这观音从神像中跳出来的一刹那,还真是唬住了苏阳,就像是当真看到了观世音菩萨一样,此时回想这观世音菩萨的貌相,不像是左大玢,却有几分似是陶慧敏。

“把这神像一把火烧了吧。”

苏阳对梁员外说道:“否则你家中怪事不断,绝难平安。”

“烧了,烧了。”

梁员外一听如此,连忙组织家丁,让他们将这观音像给烧了,但是这个家丁们虽然拿着火把,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碰观音神像的,只是围在一边,不敢动弹。

“大师,您出手吧。”

梁员外自己也怂,不敢碰这观音像,但若是说将这观音像留下,他可不敢再收,放在任何地方都怕作祟,但是烧了又怕报应。

苏阳接过火把,在这神像周围扔了一些木柴,一把火便将这神像点了。

这神像被苏阳白芒针所伤,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此时经火,霎时间就成为了一团火炬,里面啵啵有声,好一阵子之后才没有怪响,火焰也像是正常烧木头一样。

苏阳看着观音神像,这木像很快都成为了炭火,身体也在火海中四分五裂,只是火光烧到了头颅的时候,这神像眼眸处火焰一明一灭,似是盯着苏阳在看,而后便再无异状。

“菩萨不会怪罪吧。”

梁员外看着苏阳问道。

“怪罪也是怪罪妖怪。”

苏阳从不觉得这种事情能够让传说中的仙神怪罪他,聪明正直为神,这是是非非,各位神仙那里早就有了公断,这妖物一见面就要脱他衣服,要剥他的皮,能是个好人?

“那,我还给不给菩萨塑金身了?”

梁员外问道。

这给菩萨塑金身,本就是这“观世音菩萨”跟他托梦,现在这家中的观世音菩萨成了妖物,梁员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

苏阳一口打住,说道:“菩萨不差你这点银两,倒是你这里的百姓们差你这点东西,积则招妒,好则生魔,你若不想要家中再有鬼魅,就不要将东西一味积蓄,就像是你有的这些山,经常有柴夫走动,这山中倒是干净,若长时间不让人去,乱草丛生,就容易生怪,这事物,讲究的便是物尽其用。”

梁员外听苏阳的话连连点头,声称回头就开放山脉,让农夫进山砍柴,打猎,又说自己有几个池塘,几片荒地,都是家丁顾不过来,愿意拿出来让这村中百姓来用。

苏阳见此,就让梁员外自己定夺,眼看时候不早,苏阳便回到梁员外给他准备的房间中,先行睡了过去。

就在这闭上眼的刹那,苏阳似乎是看到了一双眸子,像是神像被炭火所烧,最后那几下明灭。

第九十九章 眼熟至此!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苏阳默默的念叨金刚经,一个鬼怪,因为佛教法门,居然能够迷惑到自己,若非对方言行露出破绽,这等幻术迷惑,苏阳一时还真难以分辨,故此这醒了之后,苏阳念叨经文,打算也体悟个第五感,第六感,第七感……

但是佛经中文意他能理解,这能够骗过自己的幻术法门是什么原理?

梁员外苦留苏阳,想要让苏阳在他这里多住几日,苏阳自然不肯,又给苏阳送上丰厚的诊金,苏阳也没有收,让他拿着这些钱修路,便骑马直接走了。

钱财对苏阳真的没什么大用。

如此紧赶慢赶,苏阳终究是到了河南。

“老乡,怼一碗儿胡辣汤。”

苏阳走入城中,坐到一街边摊位上面,张嘴叫道。

胡辣汤是河南这边很有名的小吃,具体起源,有说源于曹魏,有考证说源于唐宋年间,但不管是哪一年,苏阳这个年代已经能吃了。

摊主听到苏阳叫喊,连忙盛了一碗给苏阳端了上来,麻辣鲜香,粘稠浓郁,苏阳闻这个味道就感觉地道,捧着碗喝了两口,感觉味道更是不错。

这边苏阳在吃着,旁边有许多官兵穿铠甲,持长矛走过,吓的周围百姓连连让路。

“河南这边有战事?”

苏阳询问桌上同样吃饭的人。

“好像说许昌那边有蛇患,听说有很多蛇,出来咬人,把那边哩百姓祸害的不轻,这派兵过去,就是抓蛇哩。”

吃饭的那个人三十来岁,知道这些事情,对苏阳说道。

许昌那边……

“青云?”

苏阳问道。

“好像是叫这个名。”

吃饭的人说道。

青云蛇患,让朝廷都派兵赈灾了?

想想苏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现在这年头,百姓个把月才能吃顿肉,遇到这种蛇患,应该抓起来吃肉才是……这里人民不给力啊,给他这个城隍都添麻烦了,这若放在广东,还有蛇患这回事?搞不好都要出政策保护了。

喝完胡辣汤,苏阳抹抹嘴站起身来,排出来了一串铜钱,阔气的说道:“不用找了!”

朝廷都派兵去青云山了,苏阳这个城隍也要加快点脚步才行,这个蛇患问题好像挺大的。

“等一下,你站住!”

苏阳正欲走的时候,后面有人在叫,转过身来,苏阳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齐王二子,陈宣。

此时陈宣戴着斗笠,穿着短衣短裤,脚下踩着一个宽口布鞋,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农人打扮,而在陈宣身边还有一人,穿黑衣劲装,背后背着一米长的东西,用步包的严严实实,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是……”

苏阳讶然的看着陈宣。

“你是哪里人?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呢?”

陈宣眯着眼睛打量苏阳,感觉苏阳极为眼熟,却根本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苏阳了然,必然是在沂水时候,用陈阳身份给陈宣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才会让他即便是看到自己的面貌,也会感觉眼熟。

“我也是。”

苏阳看着陈宣,说道:“我看到你也感觉分外眼熟,倒像是故友重逢一般……唉,公子你是否在山东沂水待过?我之前都在那里行医。”

沂水?

陈宣上下打量苏阳,才问道:“你这个沂水人来到这里做什么?”

“嗨……”

苏阳叹了口气,说道:“我老家是河南青云山的,听说那里遭了蛇难,我家里的人也都不见了,我自然要回来看看,找找我家里的人都在何处……”

说到伤心处,苏阳眼眶红着,眼泪打转,一直强忍着不曾落下来。

“你既然是个大夫,不如就跟我一起走吧。”

陈宣上来拍着苏阳肩膀,说道:“我也正要去青云山,我们结伴同行,倒也不寂寞,正好我觉得以往见过你,你又对我感觉故友重逢,我们携手而行,抵足而眠,结下交情如何?”

说着,陈宣的手顺着肩膀一路下来,捏住了苏阳的手。

这一捏,将苏阳捏的汗毛倒立,头皮发麻。

“不必了不必了。”

苏阳挣脱了陈宣的手,连连后退,拉开距离,说道:“鄙人不擅长这般睡法。”

陈宣又要拉苏阳,还想说话,身边的劲装男子将他拦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陈宣方才放过苏阳,遗憾说道:“若到青云,我们还有缘分,定要在一起叙叙交情。”

谁跟你有交情!

换个没人的地方老子弄死你!

苏阳看着自己的手腕。

陈宣别过苏阳,和劲装男子一并离开,小声说道:“真是奇了,这人分明没有半点武力,怎么让我如此眼熟,倒像是前生见过一样,若非要赶路,非要好好试试他不可……赵叔,您说他赶在前面了?”

两个人小声交谈,消失在拐角之处。

“老板,给我打盆水。”

苏阳喊店老板,让店老板打过来一盆水,将手腕泡进去好好洗洗,方才感觉心中的别扭消了一些。

“客官啊,说句实在话,您真应该跟着他走,这个人,非富即贵。”

店老板看着苏阳,小声说道。

“哦?你怎么看出他非富即贵的?”

苏阳看向店老板,疑惑问道。

“您没留意他穿什么?”

店老板问道。

“斗笠,短衣短裤,布鞋。”

苏阳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说道:“这不就是农人的打扮嘛。”

“哪个农民是这个打扮?”

店老板拉长腔说道:“这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装扮,他们穿成这样,游山玩水,闲居纳福,从来都没有干过农活,真正干农活的人,都是那个装扮。”

店老板指着一边,在喝胡辣汤的人中,有一些是当地的农民,或者城中的短工,一个个粗布衫破破烂烂,风水雨淋,满是沧桑。

和这些农人一对比,陈宣的伪装,就像是小鲜肉演戏一样,格格不入。

陈宣这融入群众做的不合格啊。

苏阳和这个店老板告别,一时倒不急着离开了,陈宣眼下正是要离开此地,苏阳若是也往青云走,再被他碰上,实在不美,干脆就在城中转悠一阵,待到这城中官兵走了之后,苏阳再行离去,相差不必太远,如此沿路的匪患也都能被他们清理,倒也安稳。

走在街上,苏阳看到不少新奇的玩意,有耍猴的,也有将青蛙排成一排,放在盒子里面,手中拿着小棒对着青蛙的头上敲,敲一下,青蛙叫一声,如此竟成韵律,还有在酒楼里面说书的人,此时开讲的都是水浒,三国,听起来也极有意思。

边走边看,苏阳不觉走到了一处集上,在这集上都是些农人,手中挑着一担柴火,或者抓着一个野鸡,几颗青菜,再或者是一些渔夫,在就近的河中捞出来的鲤鱼进行售卖。

苏阳驻足在鱼摊上面,相传这里经常会有奇遇,捞出来的鱼都不是凡品。

小白条,鲤鱼,黄刺鱼,黄鳝,泥鳅……

这些鱼堆成一堆,没有水养护,全都死了。

在这些鱼里面,苏阳没有看到象征着奇遇的红鱼。

“客官,这些鱼炖汤最好。”

鱼摊老板看苏阳驻足,便指着鲤鱼对苏阳说道。

“哦,我想买一些活鱼。”

苏阳说道,他买活鱼当然不是要放生,是吃鱼的时候,活鱼比这些死鱼吃着更鲜美,并且放生这方面,这边放生,那边渔夫就捕捞,何况这是古代,生态环境不需要苏阳放着三两条鱼。

“活鱼没了。”

鱼摊老板听到苏阳要活鱼,指着不远的河岸,说道:“刚刚有个姑娘将活鱼都给买了,拿到那边放生去了。”

苏阳顺着鱼摊老板的目光看去,看到不远的河岸边上有一女子,身影苗条秀丽,长发及腰,粗布裙钗,正在河边驻足站立,后面的河水缓缓流动,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水蛇一般的波纹。

在苏阳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子刚好轻轻回身,显露过来半边面孔,抿唇轻笑,温和柔善,而后沿着河畔渡步而去。

就是这半边面孔,让苏阳大吃一惊,心中惊叫:怪甚,何等眼熟至此!

服用玉液,苏阳自认从来不会记错任何事情,在这般清楚的记忆中,在神魂凝练之下,既视感已经是遥远的名词,而眼前这个女子,苏阳全然不记得在任何地方见过,但是心中却下意识的觉得非常眼熟。

就在这愣神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经走入到了人群之中,红尘涨合,苏阳看不到此女踪影。

“老板,放生鱼的女子是哪一家,哪一户的女儿?”

苏阳询问鱼摊老板。

鱼摊老板听到之后,皱眉思索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初见,只是我看那女子也是个粗苯的,应该是农家女儿吧。”

“粗苯?”

苏阳看着鱼摊老板失笑道:“你这审美有问题啊,那女子端庄雅洁,岂是农户人家能养出来的?就算真的是出身农户家,那也一定是仙女下凡转世历劫的。”

和陈宣那种小鲜肉一样的装扮不同,那个女子明明高雅端洁,但穿着粗布裙钗也不出戏。

第一百章 剑斩蛇妖

苏阳在城中找了一天,始终不曾再碰到那个女子,遇到人也多有打听,但形容貌相之后,有些人说见过,有些人说没有见过,千人千口,所说不一,最终是一无所得。

傍晚的时候,苏阳走出了城,双手抄着,行走在官道上面。

苏阳对那个女子并无任何非分之心,但是心中却莫名其妙的希冀想要和她见上一面。

神性?

苏阳说不清楚这等感觉,只是出了这城门的时候怅然若失,此时也不骑马,更不惧天色将黑,抄着手在这官道上面走一阵儿,缓解一下这怅然心情。

“后生!”

后面传来声音,苏阳扭过头去,看到了后面有一老头驱赶马车正在往这边赶来,而现在四下无人,显然是叫他的。

“后生,你是要去哪里?”

老头驱赶着马车走到了苏阳近前,对苏阳问道。

黄色老马,马车老旧,车厢布帘倒是紧实,老头年龄虽大,却也精神抖擞,在他的腰间还有一把长剑,收在鞘中,看起来颇为厚实。

“回家……我家是青云那边,现在是去许昌。”

苏阳回道,穿过许昌,就到了青云,这还有一段路程,苏阳却也不赶了,前面就有齐王的人,虽说自己的身份无碍,却也终究是在里面牵连着的,少打些交道的好。

“那刚好。”

老头对苏阳说道:“我也是要往许昌那边去,这天色一黑,小老儿赶着马车真有些怕,现在咱们是去往一个地方,不如就结伙搭伴,壮壮胆气,你也省些路程如何?”

“多谢了。”

苏阳应了一声,便也坐上了马车,在这车厢内里有女眷声响,苏阳听到之后,便老实的坐在马车外面,不去看那个帘子,背靠着车厢,老头子伸手一摆,这马车便走了起来。

坐在马车上面,苏阳和这个老头子通了姓名,老头子叫做吴豪,现在五十岁,全仗这个马车养家,老家就是这城中的,现在是送后面的贵客前往许昌。

“你经年不回家了,可对家中还有印象?”

吴老伯听到苏阳说久在山东,此时是听到家乡有难才回来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印象了。”

苏阳摇了摇头,凝神思索一阵,说道:“若说有印象,那就是跟着大家赶庙会,当时戏台上面都在唱戏,我们就在下面跑,现在能记起的,就是家乡的戏了。”

说起这些,苏阳还带着一点唏嘘,这算是童年了。

“我们这里的戏铿锵大气,和其他地方的戏是不同的,我给你说,听惯了我们的戏,再听别人的戏都没味道,唱不起声。”

吴老伯一听苏阳在说戏,便打开了话题,此时已经有了豫剧,在河南这边流传广泛,而豫剧唱腔铿锵大气,行腔酣畅,能够将人物情绪唱的淋漓尽致,也是很有名的剧种。

说着,吴老伯兴致就上来了,起音就唱了起来。

唱腔是豫剧的唱腔,倒是这唱的内容,苏阳是从未听过的,故此是打着灯笼带一脸懵逼,听着吴老伯开腔唱戏,直到这一曲终了,吴老伯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没听过?”

吴老伯看着苏阳愣神模样,开口问道。

“哦,哦。”

苏阳点点头,说道:“我听的都是穆桂英挂帅,花木兰……”

这都是小时候跟着父母看梨园春的一点积累。

“那你唱唱。”

吴老伯推着苏阳,让苏阳起一嗓子。

“算了算了,天大黑了,人还要睡呢。”

苏阳可不敢开这个腔,便问吴老伯,问道:“您适才唱的是什么?”

“白蛇传啊。”

吴老伯理所当然的说道:“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故事,你不会没听过吧。”

是这个版本的!

苏阳对这个版本的白蛇传倒是极感兴趣,便让这吴老伯将白蛇传的内容讲述一遍。

故事大体和史记一般,只不过斩白蛇的时候,多了几分神话色彩,据说白蛇被斩,便在夜间托梦,因为这白蛇被一剑两断,故此他要让汉朝也如此,于是等到后世转生成为了王莽,将汉朝一截两断,前后汉朝共四百年,而恰好是中间的时候被王莽截断。

“原来如此。”

苏阳听着吴老伯开解,又联想一下吴老伯适才的唱词,若非是这吴老伯走音,应该会是一场好戏,说道:“我在山东听的戏,可不是这个,我在那边听的白蛇传,说的都是白娘子,讲得是白娘子修道一千七百年,找到观世音菩萨乞求成仙,观世音菩萨却说她俗缘未了,让她先到人间还债报恩的故事。”

“不对吧。”

吴老伯听到之后皱眉说道:“这场戏叫白娘子,不叫白蛇传,里面可没有观世音菩萨啊。”

许宣和白娘子的故事,河南这边也有传唱。

“山东那边改了。”

苏阳笑道:“那边有个班头,姓洪,最拿手的就是这一场戏,后来觉得这一场戏应该编一些新唱段,就把戏文改了,白娘子水漫金山,许士林挖干西湖之水,后来菩萨开解恩怨,白娘子和许仙都成仙了。”

马车悠悠的往前走着,苏阳打着灯笼,这吴老伯驱赶马车,借着天上的月光星光,路上走的倒是平稳,在这路上,吴老伯一再要求苏阳唱两句,但苏阳死不开口,让吴老伯也很无奈,因这路上说了不少的话,让吴老伯也口干舌燥,又因路边听不到水声,不能下河打水,这吴老伯的话才逐渐少起来。

凉风习习,车轮吱吱作响。

苏阳半靠在车厢上面,听车厢内仅有一女眷,呼吸均匀,应该是已经睡了。

“吴老伯,吴老伯。”

苏阳戳戳吴老伯,伸手指着前面,说道:“前面好像有一户人家,你看那边的灯亮着。”

“真的?”

吴老伯口干舌燥,顺着苏阳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不远的山脚处确实有光亮两点,看起来和农家夜晚的灯火很像,而那个方向,沿着此时所走的道路也刚好能到。

“终于是看到人家了。”

吴老伯见状就起了精神,啪啪给了马两鞭子,就让马加速往那边跑去,说道:“到了人家里,我们求一些热水,也该让马歇歇了,在人家中修养半个时辰,我们两个换着稍微睡一会儿,然后……”

“吁……”

苏阳抢过缰绳,连忙让马慢下来。

在远处的时候,苏阳只能看到灯火两点,误以为是这山脚处有什么人家,此时尚未休息,而这临到近前,苏阳看清楚了眼前情形,再也不敢让这马车往前。

这前往许昌的山道上,在这乱石杂草之中盘踞着的,是一条水桶粗细的白色蟒蛇,两点光亮,均是从这蛇瞳之中所发,而此时此刻,这蟒蛇口中正咬着一人,已经吞进去了半边身子。

“停什么?”

吴老伯不满说道:“前面就是一户人家,主人公在对我们招手呢。”

苏阳指尖一点真元,戳在了吴老伯的太阳穴上,吴老伯只觉一股清流洗过眼睛,随后便看到了眼前挂着的白蟒大蛇。

“我的妈呀……”

吴老伯双腿一蹬,直接瘫软在这马车上面。

“我去救人,借你长剑一用。”

苏阳伸手抓过了吴老伯身边长剑,纵身飞出,向着白蟒大蛇头下刺去,面对这等长蛇,用判官笔太过短小,若用白芒针,既要避开蛇头,避免伤及这口中之人,又怕打在别的地方,这蟒蛇遁走,让白芒针丢了,故此苏阳是手中执剑,意欲斩下蛇头,能救人命,也能杀了白蛇。

这白蟒蛇看到苏阳飞身而来,因为这口中正咬着人,故此蛇头后退,蛇尾对着苏阳拍了下来。这蟒蛇的蛇尾便有千钧之重,此时携风而来,若是拍到人,不免将人拍成肉泥,只是苏阳有御五龙法,在空中转折如意,这龙气一旋,便已经让过身子,张口对着手中长剑吹了口气,这肺金之气融入剑中,让这长剑多了一层惶惶金芒,周身缠绕着肺金之气,而后剑光对着白蛇斩下。

蟒蛇伤人,多是靠身子缠人,嘴巴咬人,这白蟒蛇嘴巴被人所占,尾巴被苏阳让过,当即便想要将苏阳缠住,只是这金光剑气绞击而来,站在它的身上,便将这白蛇一斩两段,再斩三段,剑光一绕,将这蛇头剁下。

飞身上前,长剑抵着蛇嘴,苏阳将被白蟒蛇所咬的人拖了出来。

呼吸正常,人还有救。

苏阳暗松了口气,连忙伸手急救。

白蟒蛇的残躯在山上跳跃一阵儿,这蛇头正对苏阳,口中蛇信一伸一伸,忽然就口吐人言:“你沾了蛇信,姥姥不会放过你的!”

姥姥?

苏阳正在救治人的手为之一顿,看着断裂的白蛇,又看看自己的手,在这手上沾染了一些艳红的黏液,伸手再擦,这东西便擦不掉了。

这是蛇的印记?

姥姥,又是姥姥。

苏阳在王家庄,沂水城中都曾听过这个姥姥,这快到许昌了,又听到了姥姥。

蛇姥姥……

青云山的蛇患……

苏阳好像明白了什么。

观察一下手上印记,苏阳又嗅了嗅,对白蟒蛇说道:“这蛇信用烈酒,木槿,雄黄,蜈蚣粉末混合在一起,一下就能洗掉啊,也不会有奇怪的味道……”

白蟒蛇看着苏阳,死不瞑目。

第一百零一章 观音菩萨

天空之上月弯如钩,繁星满天。

借着天空中洒落的月华星光,苏阳对救下来的人行以针灸,吊住元气,又在这周边的草木中找了几味能用上的草药,捏出药汁,糊在此人身上,在他身上推拿几下,便将他救醒过来。

询问过后,才知道此人是山上的猎户,叫做石三,他家也就在左近,兄弟两人住在一起,在这山中打猎,拿到城中卖钱,因为近来陷阱抓到的猎物经常不见,故此他才晚上出来,想要抓到偷猎的贼,没想到差点送了性命。

当下苏阳便背着他,让石三指路,如此绕过了两座山,发现了在山中坐落的村落,由石三呼喊,弟弟石四很快就出来了,见此情形,连忙将苏阳等人迎进去,将石三安放在床上。

猎户人家并无纸笔,苏阳便用木炭将药方写在了板子上面,让这猎户石四待到天亮,去将蛇胆取出卖钱,然后依照这个方子熬药,如此治疗石三病症,更要两人用烈酒雄黄木槿蜈蚣粉洗过身体,免得被毒蛇所记。

吴老伯就坐在一边喝石四送上来的酒,直至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腿脚仍然是麻的。

石四将家中的肉食拿出来,用水烫一下,给苏阳和吴老伯两个人端上来,吴老伯拿到这些肉食,走到马车旁边,敲敲马车,询问里面的姑娘吃不吃,过后来到这边,拿了一个窝头递了过去。

“姑娘心善,见不得杀生,也不吃肉食。”

吴老伯说道。

“她是什么贵客?”

苏阳看吴老伯问道。

“我家的大恩人。”

吴老伯笑笑,感觉手上脚上的血液终究是畅通了,不似之前无力。

在这里用过酒食,苏阳看吴老伯已经顶不住了,让他稍微歇息一会儿,也给马为了青草清水,便合目在一旁导引推气,休息了一个时辰,在这天色正当黑的时候,再度启程,向着许昌而去。

“小苏兄弟,我看你剑斩白蛇,不似我这般的俗人,你可是这剑仙一流的人物?”

吴老伯在车上问道。

“我差人家远着呢。”

苏阳笑道:“那些人高来高去,那里会像我这样坐马车赶路,如果是那等人物,要去青云应该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吧,何必走人间。”

那已经是神仙一流的人物,而苏阳远远算不上,下一阶段的修行计划,也不过是先神游千里,然后点开五脏之神,借用身体元阳,转化阴神元阴,然后化为阳神。

修行的目标很明晰,就是路程略显漫长。

“不走人间,又怎么能和众生结缘。”

车厢内传来女声,慈音柔善,清彻深满。

“姑娘?”

苏阳听这声音,脑海中不由便浮现了在河边看到的那个女子貌相。

“我睡了。”

女声说了一句,在这车厢内又是均匀的呼吸之声,似是一下子便睡着了。

“她是谁?”

苏阳询问吴老伯。

“这可是一个活菩萨。”

吴老伯说道:“我老伴已经病入膏肓,便是这菩萨出手救治,若不是这活命之恩,我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赶车前往许昌。”

活菩萨。

苏阳感觉奇异。

经过了一番休整,现在老马脚下生风,带着苏阳和吴老伯跑的极快,天色漆黑一片,苏阳手中打着灯笼,眼下路途上只要有一点石块,就会让这马车颠簸,但从始至终,这马车四平八稳,一直到了天色将明的时候,苏阳看到了许昌城。

许昌这个名字源于曹丕,取“汉亡于许,魏基昌于许”的意思,开创了魏国基业。

有意思的是,曹操,曹丕这两个人物在聊斋中经常被贬低,一些谎称能入阴曹当阎罗的秀才,询问他们在阴间做什么,他们就说在审问曹操,更是在一些篇目中,一些狐妖女鬼言称曹操转世成狗,分香卖履协议中的女子一个个纵情冶荡,给曹公戴上绿帽……

就算是眼前的许昌,也有一个聊斋篇目曹操冢,说的是许昌有人在河边洗澡,身体忽然一分为二,而后又有人跳下去也是如此,县令听闻此事,便将上游的水截断,而后发现水中有一深洞,在这洞口都是转轮刀剑,将这些东西拆下来后,看到里面有石碑,写的是汉朝文字,辨认里面的字,认定是曹操的墓,于是县令就砸开了棺材,散了曹操尸骨,将里面的金银珠宝全都给取出来了。

似乎在蒲公那个年代,曹操是千古罪人一样。

吴老伯驱赶着马车走入到了许昌城中,也是到了城中之后,在车厢内睡着的女子终于是从车内走出。

荆钗布裙,柔眉善目,天然就有一分圣洁慈悯,而这女子的双眼眉目,以至面孔,都让苏阳感觉极为熟悉,就像是……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的那种熟悉。

“怎么了?”

女子看着苏阳问道。

“只是感觉你看起来好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苏阳回道,只是这个面孔,苏阳当真是没有见过,若说是气质让苏阳感觉熟悉,苏阳所熟知的女子中也从未有过这女子一样的气度。

“这是你心中天性使然,也是法缘所在,你便将我当做是故友重逢吧。”

女子轻柔笑道,自车上跳了下来,谢过了吴老伯,便走向许昌街头。

“你要去什么地方?”

苏阳问道。

“青云。”

女子对苏阳说道。

“那地方可有蛇患。”

苏阳说道。

“我就是为此而来。”

女子转过身来,对苏阳说道:“你也是去青云,我们不妨同路。”

苏阳脚步本就跟着此女子,心中不由想到那句话……观世音菩萨寻声救苦,千呼千应,万唤万灵,相传人在经历水,火,风,蛇,虎,鬼,象难的时候,只要呼喊观世音菩萨的法号,观世音菩萨就会现身,为人免去灾难。

青云山现在遭遇的,岂不就是蛇难?

“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苏阳跟着女子,问道。

“我在家中排行第三,你叫我妙善就好了。”

女子对苏阳说道。

妙善跟你在家里排第几有个毛线的关系啊!

苏阳心中吐槽,却也明白,这妙善是观世音在俗家时候的称呼,而妙善的出身是一个王国的三公主,影视剧中是妙庄国,更有许多传说是楚庄王之女,而若是楚庄王之女,这过了许昌,往青云方向走,有一个宝丰县,那里有一个香山寺,传说是观世音菩萨得道的地方,这塑像之时“全手全眼”铸就“千手千眼”的传说,也是由此而来。

“观世音菩萨。”

苏阳双手合十,对菩萨恭敬的参拜一下,他称呼过不少女菩萨,但眼前这个,绝对是真正的女菩萨。

慈心伏邪恶,妙手生善事。

“菩萨到了青云,那么青云山的蛇患应该手到擒来,药到灾除吧。”

苏阳可是看过不少神话剧的人,这观世音菩萨一直都是紧要人物,扮演关键时候救场的角色,天庭镇压不住孙猴子,观世音出面点二郎神,猴子被压在五行山,观世音出面点猴子,白娘子里面,观世音多次出面相助,次次保护白娘子渡过难关……

任何危机之时,观世音菩萨只要出面,基本上稳过关了。

妙善听后却轻轻摇头,说道:“若我真有广大万能之法力,岂能让人间处处灾劫……”

神若是万能的,他必然不是慈悲的。

神若是慈悲的,他必然不是万能的。

观世音菩萨化身千万,也有力穷之时。

“那这人间的苦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全然化解?”

苏阳问道。

“弥勒佛出现的时候,能够缓解人间苦痛,至于何时化解……这茫茫苦海,便是佛也说不清楚。”

妙善说道。

相传弥勒佛降世之时,风调雨顺,万类和宜,产物丰收,果实甘美,人人长寿,地上没有污浊不净,人民和顺,鬼神相拥,人们逍遥自在,平等和乐。

“你怎么了?”

妙善看苏阳听着她的话皱眉沉思。

“没什么。”

苏阳摇摇头,这菩萨怎么像西游记后传里面那么拉跨……

“车来了。”

妙善信手指着前面的一辆马车,说道:“我们同到青云,虽目的各异,但这一段路还是能结伴而行。”

苏阳顺着菩萨手指看去,看到马车正往这边开来,到了这边也没有丝毫停息的意思,不过菩萨既然指了,苏阳便伸手相拦,让这马车停下,上前一问,才知道这里面坐着的是两个公子,姑表亲戚,一个姓娄,一个姓蔡,两个公子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家在青云,来到许昌拜会亲戚,此时正要回去,若要载着苏阳和妙善也并非不可,一人需要五两银子。

“给你!”

苏阳从怀里面掏出一斤银锭,让这两个公子称量一下,不让他们找了,这才和菩萨一并坐到了车里。

在苏阳看来,这妙善慈眉善目,端庄典雅,即便是粗布荆钗,也天然带着一份圣洁,让人望而生敬,心中杂念皆去,但是这娄公子和蔡公子这两人对妙善却不以为然,似是看到粗笨女子,眼睛都不愿意往妙善身上放。

这也是个人根基不同,缘分深浅有异,因此才有这等差别。

第一百零二章 江湖骗子

马车悠悠的前往青云山的路上,道路两侧绿树成荫,这官道土路也就仅仅能容两辆马车通过的宽度,坐在马车里面,苏阳和娄公子,蔡公子都聊了两句,便将眼睛放在了观世音菩萨的身上。

“菩萨,我也读了不少佛经,怎么就不能得到佛法?”

苏阳询问妙善。

观世音菩萨在身前,怎么也要捞一点东西,而这佛门的法术,苏阳是挺感兴趣的。

“你何必求佛法?”

妙善看着苏阳,说道:“佛不过是让人清净,法不过是让人内心光明,如此光明遍照,念头通达,烦恼也就没了,这便是佛法,我看你心中一片净土,天地万物,人伦万情,世间万事,廓然无碍,悠然自在,有这般心境,还求甚佛法!”

苏阳听了微微摇头,他能够看得开,看得透,是因为站立的角度不一样,此世的人看世界,始终是站在局中,而苏阳却有一个局外的视角,人眼看时种种异样,道眼观时种种寻常。

心中所向往的是天仙大道,心中能挂念的也没多少人,因此苏阳的心是悠闲的,是自在的,这已经是契合了佛法,故此不必再求佛法,徒增烦恼。

“我想要的是那种佛法。”

苏阳手中掐印,表示是能给自己加特技的那种佛法。

这伸手一掐,背后有千只手,双手结印,能有如来像的那种。

“那是神通!”

娄公子在一旁看着苏阳伸手掐印的模样,忍不住打断说道:“佛家哪里有什么神通?佛经所言的六神通,也不过让人寂静,哪里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娄公子不由打断苏阳的话,斜视苏阳和妙善,说道:“最近青云山中,就是有很多像你们这样的骗子,在人面前说一些神神怪怪的话,又不将话说全,装的是高深莫测,扮的是一幅癫狂,像你们这种人,全部都是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

这句话当真是震到了苏阳。

他只是趁着机会,想要跟菩萨请教一些东西,反倒是让这娄公子认为在他们面前装神秘,然后趁机行骗的人……你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像。

苏阳又看向妙善,心中暗道:这娄公子若是有缘法,看看菩萨这一脸慈悲仁善,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看什么?心虚了?”

娄公子看着苏阳,说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岂不闻阮瞻的无鬼论?你们说人死成鬼,这鬼为什么要穿死时衣服?莫非是衣服也成鬼了不成?”

阮瞻的无鬼论由来已久,所说的内容,便是这人能成鬼,衣服也能成鬼?

苏阳自然是听说过的无鬼论,聊斋篇目【小谢】中,男主角陶望三还专门写了《续无鬼论》,全方面论述世间无鬼,而最终的结果是他和小谢,秋容这两个女鬼在一起了。

世间无鬼,在别的世界说起来论据充足,但是在聊斋世界说起来却引人发笑。

“这鬼物不过青烟一股,人家爱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不拘于死前的衣服。”

苏阳说道,作为转轮王的女婿,苏阳在这个问题上面有发言权。

“哦?那你倒给我说说这鬼在何处,让我亲眼目睹!”

娄公子说道:“人说鬼在坟间,就在今年盛夏,我和朋友打赌,我一个人前往坟地之中住了一夜,为何不见一个鬼的踪迹?若说这仅以一夜来断,也欠缺证据,在这青云山中,但凡坟墓众多的地方,我都一个个躺着睡完了,你说这这么多的坟地,为何就不见一个鬼物?你说世间有鬼,那么你告诉我,这里的鬼去了哪里?”

你问我?我也很好奇啊,青云山的鬼都去哪里了?

苏阳也很好奇,就算是城隍勤勤恳恳,也不一定能够将工作弄的干干净净,山坟之中不免遗漏,何况这城隍不知所踪……

莫非是这娄公子刚直秉正,鬼不敢犯?

“蔡公子,你也睡过吗?”

苏阳看向蔡公子。

苏阳试问一下这蔡公子如何。

“没,我可不敢……”

相比娄公子,这蔡公子比较胆怯。

你真蔡……

苏阳又看向妙善,这救苦寻声的观世音菩萨,应该知道这里有什么情况吧。

“我要下车了。”

妙善不回答苏阳疑问,温声说道:“近来我便居住在山中的佛寺内,你若有暇,可以前来,但我不一定有空,若此间能够善了,我便为你开解佛法,倘若难以善了,这灾劫无尽,我可没空了。”

说完,妙善向着山中走去,在这盈盈翠翠的山脉之中有一个佛寺,仅有一幽幽小径,在这树上挂着长蛇,小路上面更有蛇在来回游动,而妙善身影在这众多蛇中走了一阵儿,便径直走入到了寺门之中。

“咚……”

佛寺里面传来了一声钟响。

短音急促,长声悠扬,在这山中的群蛇闻声一个个藏匿起来,苏阳极目望去,再无一条。

唉……我的机缘呐。

苏阳收回目光,看向这娄公子,若非适才他打岔,菩萨就说出了些什么了。

眼下只有默默的将这佛寺记住,娄公子吩咐,这马车便继续前走,距离苏阳下车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妙善所看的这辆马车,所走的途径刚好经过这个佛寺,也经过苏阳要去的城隍庙。

“怎么,你说不出鬼物何在?”

娄公子看到问住苏阳,面有得色。

“一地无鬼,难说天下无鬼,一人说无鬼,也难说这万古无鬼,你这是举一废百,不足为凭。”

苏阳说道,他不了解这个地方的情况,不会穿凿附会,瞎说话来糊弄他,但是这天下有鬼,在聊斋世界是实实在在的。

“要我来说,世间确实有许多虚妄的话,一些常见却又难以理解的事情,便开始穿凿附会,才有了这么多的鬼神传说。”

苏阳对娄公子说道:“这许多的传说虽不可信,鬼神却也不可不敬畏,只是要分辨清楚,公子前说有人言语只说一半故作神秘,又说有人故意扮作癫狂做有所依,这和你儒家的名仕,希冀一些清高的名声,于是装作冷僻不近人情,于是纵酒骂坐,扮做狂生是一个道理,世情如此,公子需要自己好生分别,莫要再冲撞了真佛。”

观世音菩萨不会因此而生气,但是某些仙人气量很小,听到这些毁谤之词,就要给人一个教训,让人对神佛有所敬畏,娄公子这种态度,求学很好,就是容易吃亏。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江湖骗子的手段。”

娄公子抱胸看着苏阳,他仍旧将苏阳当做是一个江湖骗子,看看这江湖骗子能说出什么。

“江湖骗子的手段很多,有神像埋入土中,往神像身边浇水,日日生长,这是黄豆发芽,刨开一看便知,也有周身大放祥光,这是松脂末燃烧所致,有人是不食,是早服辟谷丸,有人是前知,随后便施加咒术,烧丹炼药,多用在房中,魂魄入冥,则说话假空。”

苏阳笑道:“公子只要对这些究根问底,仔细观察,不被他们的表象疑惑,定然能发现他们的不妥之处。”

苏阳毫不客气的将那些人的饭碗砸了,这些人的存在,就是败坏修行名声,导致修仙这一道行业混乱,风评受损。

“这魂魄入冥,是如何说空话的?”

娄公子先对苏阳究根问底。

他坚称世间无鬼,但对于人家言之凿凿说去了阴间的,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公子,只要他们再说魂魄入冥,你便问问他们,这中土之外更有国家,这些国家的人或金发碧眼,或满头红发,或黑如焦炭,你便问他们在幽冥地府看过这些洋鬼子没有,若是闪烁其词,在这方面胡乱瞎扯的,就是假的!”

苏阳说道,他在阴曹地府,没有看到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倒是看过到满头红发的人,在这方面论述,真假立辨。

看看路程,已经到了城隍庙,苏阳让马车停下,从这车上走了下来。

青云山的城隍庙不在城中,而在城外,此时破破烂烂,里面的城隍鬼差神像皆倒,这般情形,便是城隍和鬼差均遭毒手,而这个城隍庙中,也没有一点香火。

娄公子思索一下,摇头笑道:“我倒是被你绕进去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

苏阳给他说了这么多分辨江湖骗子的话,分辨金发和红发,最终给他灌输的观念是有阴曹地府,这怎么可能?

“有没有需要你自己求证了。”

苏阳下车,对娄公子和蔡公子摆摆手,说道:“我已经到了,有缘再会。”

“这四下荒僻,只有一个城隍庙,你要去什么地方?”

娄公子看着苏阳问道,这条路他走了多次,周围可没有村庄。

“城隍庙啊。”

苏阳指着城隍庙,对娄公子说道:“我就是本地的城隍神,刚刚来任。”

话毕,苏阳径直前往城隍庙中走去,刚刚踏进庙门,人已消失不见,而娄公子和蔡公子两人对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第一百零三章 蛇四公主

城隍庙有内外之分,外面是凡人参拜许愿求助,以及城隍审理阴鬼的地方,而在内部则是城隍休息的地方,此时苏阳进入到了城隍庙中,看到的是一片败落。

房梁垮了,门柱塌了,内殿就是几间危房,连个门都没有,城隍庙中也没有典籍,没有生死簿,苏阳来到这里,得到的是一套空房子。

虽然一无所有,但是老子得到了自由……

“城隍爷……”

“城隍爷爷……”

娄公子和蔡公子两个人在城隍殿中扑通就跪了下来,对着倒塌的城隍像连连叩首,恳求苏阳饶恕他们冒犯之罪,更是声称要给苏阳修缮城隍庙,给苏阳塑造金身。

金身就不必了,一个泥塑都能凑合着用了。

苏阳没有再回两人,而是清理这城隍内殿,这内殿明显是经过了一场大战,走时候也无人清理,现在将这内殿小心清理,依照看柯南的经验,不定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虚……

清理检查之后,苏阳只在地面上看到了一个虚字。

莫非是次元入侵了,虚夜宫打过来了?

苏阳不负责任的脑洞,看到这个虚字让苏阳迷惑的,怎么就不是个蛇字呢?莫非是虚与委蛇?但后面念姨呀。

来到这边的时候,苏阳便以为这城隍庙肯定是被蛇妖给祸害了,故此寻找线索,也有些先入为主,看到这一个虚字,就开始往蛇妖身上联系,但这联系当真是有点强行。

城隍庙破破烂烂,此时只能勉强容身,苏阳并未将官印盖上,走马上任,而打算等着新的城隍庙起了,待到那时再行上任,这城隍神像已塌,不是存放神位的好去处。

离开了城隍庙,苏阳向着早就察听好的苏家庄方向走去。

此次来到青云,对苏阳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查清楚这苏家庄的“苏阳”是谁,自己是一个身穿者,苏阳是自己的名字,怎么到了聊斋世界,这聊斋世界的生死簿早早就定了名字,更是给了自己一个苏家庄村民的身份?

个中蹊跷,苏阳必须要查个明白。

天色昏黑,风声吹着树枝哗哗作响,草丛从则有蛇滋滋应声,除此之外也就有几声乌鸦叫唤,走在这等山林中,危机感从四面八方而来。

苏阳一手持着阴阳镜,这沂水城隍送出来的太阳能手电倒是发挥了作用,在这手电的照射下,苏阳沿着路径而上,另一只手拿一木棍,遇到路上毒蛇先用棍挑过,如此走了两个时辰,终于是到了苏家庄附近,翻过了坡岭,苏家庄便映入眼帘。

房舍整齐,村子整洁。

苏家庄里面灯火齐明,亮如白昼,而在这村中人来人往,许多人都正围着一团篝火载歌载舞,在这人群正中有一妙龄少女,身穿红裳,极其艳丽,手端器皿,对着周围的人示意,周围的人立刻便哄叫一声,而这妙龄少女将杯中之物一口饮下,爽快的擦擦嘴。

“你是什么人?”

苏阳正在眺望的时候,两边有人身穿铠甲,手持长刀,对着苏阳围了上来,瞪眼喝道。

“两位。”

苏阳对两人拱手,说道:“我是这苏家庄的人,近几年来一直都在山东,今日刚刚回家……敢问你们是哪里人?村子的人哪里去了?”

两个侍卫的眼睛一直盯着苏阳手中的阴阳镜。

“哦,这是我在山东买到的一个小玩意。”

苏阳将阴阳镜收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苏家庄?”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四公主近来在此歇息,我们都是在这保护四公主的,并不知道你们苏家庄的事情,关于苏家庄的事情,你可以请教四公主。”

四公主,应该就是里面的红裳女子了。

苏阳远远眺望,看那红裳女子艳丽妩媚,此时正在吃着其他人呈上来的珍馐,饮用美酒。

“烦请通传一下四公主。”

苏阳对侍卫说道。

“不必通传,我们四公主最是好客,公子,请……”

一个侍卫带着苏阳,向着下面的苏家庄中走去。

苏阳打量了一下周围,但见像这样的侍卫,在这苏家庄周围还有五六十个,而这些侍卫只是边缘人物,在这四公主身边还有两个近身侍卫,极为雄壮。

正在村中热闹的居民看到了苏阳这个生人进来,一个个都开始欢呼起来,看起来对苏阳这个生人,他们都是极为喜欢的,还有几个少女到了苏阳身边扭动身体,轻舔嘴唇,魅人夺魄。

“叮铃铃……”

一声铃铛响过,正在对着苏阳欢迎欢呼的人为之一静,那些对着苏阳扭身体的少女更是急忙退下,待到这些人都让开后,苏阳眼前开阔,看到了正中坐着的四公主,在她的手腕上面挂着一个金铃铛,适才便是这金铃铛让这些女子退下的。

“公子,你到我这边来。”

坐在正中的四公主对苏阳招手叫道。

苏阳迈步,一路走到了四公主的近前,四公主一直瞪大眼睛,待到苏阳来到近前,似是才看清楚苏阳面貌,脸上微微一笑,而后脸颊又绯红起来,站起身来,伸手便握住了苏阳的手,拉着苏阳,邀请一并坐下。

苏阳手被女子所握,只觉女子的手柔若无骨,待到坐下之后,女子更是双手紧紧将苏阳的手攥住,其中左手在苏阳手心挠动,想要苏阳五指张开,而后以十指扣再行握手。

“公主。”

苏阳挣开了手,对四公主说道:“我就是这苏家庄的人,近年来一直都在山东,听说家中有事,故此赶了回来,请问苏家庄的人去了哪里?”

四公主听到苏阳的话,眼眸往身边一瞥,摇头说道:“我也不知这苏家庄的人去了哪里,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就没有人了。”

说着,四公主两只手又抓住苏阳,吩咐周围的人给这里端上酒菜。

“是这样吗?”

苏阳低头看一下手,自己的手又被四公主抓住,收了两下收不回来,便任由她先抓着,问道:“大乾王朝皇帝只有一个女子,叫做陈悦,现在的摄政齐王也只有三个女儿,不知道四公主你是什么公主?”

好歹装过太子,苏阳对大乾王朝皇家构造还是清楚的,这怎么排,都排不到一个四。

“啊?”

四公主惊异一声,垂眸想了一下,说道:“我们不是大乾王朝的。”

“哦……”

苏阳点点头,看着四公主问道:“那您是哪一家的公主?怎么会到了河南这边来呢?”

眼前的公主和这里的侍卫,如同是苏阳毁观音像时遇到的假观音一样,虚实难辨,苏阳纵然是发现了他们的不妥之处,此时仍旧要好好试探。

“我们是……海外的。”

四公主说道:“我们国家在东海。”

“东海,那真是太巧了。”

苏阳笑道:“我在山东的时候经常出海,东海的国家我都去过,这海外的高丽,夜叉,毒龙这些国家都曾去过,不知道公主是哪一个国家的?”

东海有夜叉国,夜叉和人类种族有别,却神异不大,也有毒龙国,那是蛇的国家,以及周边还有许多奇异国家,那里的人也都有所异能,再往东走,遥遥万里能到罗刹海市,在下面则有龙宫。

这四公主编出东海,苏阳便立刻追问。

“啊……”

四公主一时被苏阳问住,恰在此时,有侍女端着酒菜过来,肉类丰盛,酒香扑鼻,四公主连忙松开苏阳的手,亲自倒了一碗酒,面带笑容,说道:“公子,我非人也,实乃上帝四女,因为和公子有缘,特意下来相会,公子莫要刨根问底了。”

说着,将这一碗酒端到了苏阳面前。

苏阳低头看了一眼碗中酒,接过之后,将这碗中的酒放在桌上,伸手主动的牵着四公主的手,上下打量,这四公主眉目如画,特别是这一双大眼睛璀璨明亮,如若宝石,只是天然有几分近视,看人有点瞪眼瞎,此时苏阳伸手抓着她的手后,四公主就势和苏阳结成了十指扣,小手紧紧扣着苏阳的手。

“我听说天上的织女奉上帝之命下凡配董永的时候,七仙女一个个拉着织女,说道,你尽管去,在凡间遇到忠诚孝顺的男子尽早给我们说一声,今日我在这里遇到仙女,莫非就是因为我孝感神明?”

苏阳看着四公主笑道。

“对,对。”

四公主面色红润,双手紧紧扣住苏阳的手。

“你放屁!”

苏阳喝道:“那么你这天上的仙女,就是拿着苏家庄人们的血,来招待我这个大孝子?”

身上红光紫气一震,苏阳一手伸出,破了这桌上的幻术,但见在这桌上摆放,皆是人手人眼,人心人肝,桌子上面盛放着的,也是一坛鲜血!

苏阳回头看着四公主,只见四公主对这些不以为怪,口中轻轻吐出蛇信,双手仍旧是紧紧抓着苏阳的一只手。

蛇妖啊!

苏阳心中早就有数,只是此时看四公主这个模样,则想到了一件事情。

蛇是交尾的,而眼下自己和四公主十指相扣,对方又是这个模样……

你已经开始了吗?

手中判官笔一转,对着四公主喉咙就刺去!

mmp!

第一百零四章 神笔建功

“着!”

苏阳判官笔出手毫不留情,正对着四公主脸面刺来,这一出手,便要她性命!

这四公主此时纵然是春心荡漾,但术法先破,苏阳随即又下杀手,也让她神志一清,作为蛇妖,这脖颈最是灵活,此时眼见这判官笔刺来,脖颈忽就往后仰去,这脖子随之生长,一下就拉出了判官笔和苏阳手臂的最长距离,刚松口气,正要开口调戏苏阳,却见这判官笔一声机括声响,骤然又长了一寸,直接便刺入她的眼中。

一击得手,苏阳变戳为挑,这判官笔运用真力,只听砰的一声,将这四公主的头盖骨给掀了开来。

“四公主!”

周围的侍卫在四公主遇袭之时便已经上前,但见着一刹那间,苏阳便已经掀开了四公主的头盖骨,正要上前之时,就见这四公主被苏阳一拉,扯在怀里,手中的判官笔一调转方向,便戳在了四公主显露在外的大脑上。

“后退,我和你们公主说说话。”

苏阳淡定说道,左手挣脱了四公主的手,脱下了她手腕上的金铃铛。

“叮当当。”

轻轻一摇,清脆悦耳,便让这些蛇妖不由往后退去,拉开一个距离,即是怕铃铛,也是怕苏阳直接下了杀手,对他们四公主不利。

“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公主闭上美目,含恨说道:“你这负心薄幸的郎君,要杀便杀吧,杀了我你也跑不了,我们两个到了阴间再做理会。”

负心薄幸,这从何说起?

“苏家庄的人,就是你们这些蛇妖祸害的吧。”

苏阳判官笔往前刺上一点,正刺在这四公主的大脑上面,这轻轻一刺,让四公主本来妩媚的面孔变的歪脸斜嘴,丑陋不堪。

眼下情况,对苏阳来说并不友好,这四公主和身边的两个侍卫都是化形的妖怪,而下面的这些蛇妖则多是幻化成形,周围缠着水风,也已经成了气候。

苏阳红光罩定紫气缠身,不怕他们的精神幻术,但是这四公主和两个侍卫的肉身力量,绝对比苏阳大很多,是难以力敌的。

待在这些妖怪群中,稍不留神,必定要被这些妖怪所杀。

不过,苏阳是人,它们是蛇,苏阳有优势。

身上运起御五龙法,苏阳脚步腾空而起,一手控住四公主,向着高空飞去。

“他们的魂魄在哪里?”

说话功夫,苏阳已经浮空十来丈,高居半空,地上的蛇妖抬起头去,但见天空之中混沌一片,它们的目光本不太行,此时模模糊糊,难以捕捉苏阳身影。

“这些凡人的魂魄又不是鬼婴,自然是去了阴间。”

四公主身在半空,眼见距离下面的众多蛇妖越来越远,心中一急,在半空中扭动身体,身体忽然便化作了一条赤练红蟒,这形态一变,便脱离了苏阳手中控制,饶是头上插着判官笔,也强行将蛇头让出,随后便往苏阳的身上缠来。

只要让她的身体缠着苏阳,苏阳连血液都难以流动。

五龙真气在苏阳周身格然而响,瞬间便挣脱了四公主,这荒山野岭,蛇妖成患,苏阳能够孤身一人在这青云山来回转,自然也是有所依仗,这依仗并非是他修为不深的五龙蛰法,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而是在于他的法宝。

神笔!

飞身在空,苏阳自怀中拿出了两个卷轴,而后便将这卷轴展开,直接扔了下去。

两道卷轴迎风而展,随后这卷轴中的动物便活了过来。

这两个卷轴里面,一个画着的是黑白杂色的圆形羽冠,上体暗褐色,下体土黄色,名为【蛇雕】的一种鸟类,在这卷轴上面密密麻麻排列,足有千只,而另一个则是背部灰白,皮毛粗糙,生活在非洲,被人们尊称为平头哥的【蜜獾】,在这画轴之中排列上彩,有五百只。

这两个卷轴一经展开,蛇雕从半空之中展翅而飞,向着下面的蛇群飞来,而无所畏惧的蜜獾落地之后,向着就近的蛇妖便开始撕咬。

蛇妖们能够夜间幻形,但终究是蛇妖,花姑子中,蛇妖能够被猎人打死,可见在这幻形之术外,它们仍然只是普通的蛇,纵然是成了气候,能够控制一些风力水花,对这些无所畏惧的“平头哥”不过是洒洒水。

“这是什么东西?”

下面的蛇妖们混乱一片,这天空之中飞行的蛇雕河南少有,它们不曾见过,但这些蛇雕从空中飞落,一下便能将它们的头啄碎,而更可怕的则是那些在地上跑的“平头哥”,那可是一个能御风的头目,被这些“平头”咬住就没了……

本来它们在排兵列阵,准备将这刺客活捉,没想到对方有这等“撒豆成兵”的本事,这一撒下,局势一下子就不对了。

“啄!”

“啄!”

“啄!”

蛇雕在天空之中盘旋不定,让这半空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忽然向下飞来,对着它们的头一啄就走,躲得过,侥幸得命,躲不过,就此没了,而下面的蜜獾则是凶狠往前,抓到长蛇,无论粗细,直接就咬,它们这些长蛇便是缠住蜜獾,咬上蜜獾,这蜜獾像是不知道一样。

在这蛇雕和蜜獾出现之后,局面几乎是一面倒。

“老天呐!”

四公主从空中落地之后,看到这情形心中冰凉。

这是从哪里来的克星啊!

通常情况下,生活在一个区域的妖物之间,纵然有相克的属性和习性,也从来不会出现像这种几乎碾压一般的属性压制,否则一个区域内的某种生物都要灭绝,这是天所不允的,但现在天空中飞的蛇雕也好,地上咬人的平头也罢,对于它们这些蛇来说,都有一种碾压性的属性压制。

就像是老鼠碰到了猫,完全没得打。

冲上去是纯送。

“好!好!”

苏阳见着一幕连连击手,画这些玩意,几乎是将他的手都给画废了,因为此时性命攸关,故此苏阳格外郑重,画完之后还给这些东西都上了色,现在这些东西立功了,让苏阳感觉辛苦没有白费。

蛇雕和平头哥,就是苏阳对蛇患的解决方法之一。

“嘶……”

守护在四公主身边的两个护卫也倒吸冷气,看着蜜獾和蛇雕叹一声恐怖如斯,再看天空中的苏阳,则只有一个念想:此子不可留!

“杀了他!”

四公主尖叫一声,当先向着半空之中飞去。

苏阳则驾驭五龙真气,向着更高的天空飞去。

四公主和两个侍卫对视,纷纷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苏阳留在此地,若是让他将此法传下,它们这些同类将无容身之地。

苏阳拿出了针囊,口中念咒,手上掐诀,一时间千百道白芒漫天铺地而来,后面更有白光丝线,白光闪闪,如同弥天星雨。

四公主和两个侍卫连忙让开,待到再行去追苏阳之时,苏阳又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同时这弥天的白芒倒转而回,向着苏阳手中针囊飞来。

四公主和侍卫再行让过。

手中捏着针囊,苏阳运行秘法,飞针回来之后,再度向着四公主袭击,飞针全然展开,密密麻麻,撒网而下。

“跟他拼了!”

一个侍卫挡在前面,替四公主承受了所有攻击,一千三百根白芒针全数打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身体格然一响,从这半空中就摔落下去,四公主和另一护卫看着,黑压压一片的蛇雕将这坠落的侍卫给吞没其中……

四公主含泪抬头,看向苏阳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心碎,带着觉悟。

一道旋风起,四公主和侍卫终究是近了苏阳的身。

“砰!”

“砰!”

苏阳两拳砸下,便将这四公主和侍卫直接轰落下去。

“你们这些蛇问题太多了,你们怕热,五十度的水能够烫死你们,你们又怕冷,作为冷血动物,在这夜间活动的时间一长,你们的体温就会下降,这对你们的生理机能是很大的冲击,让你们虚弱,让你们疲倦,让你们接不住我的铁拳!”

苏阳双拳连打,人能够立足这天地间,比起他们这些妖怪有太多的优势,苏阳又是开了心窍的人,血液滚烫涌动,双拳越砸越凶,待到一路轰击到了地上之时,只将地上砸出两个大坑,让四公主和侍卫浑身是血的躺在里面,有一气,没一气。

“青云山这里人们的魂魄都去哪里了?”

苏阳站在四公主身边,再度问道。

“人死,当然是,去阴间。”

四公主躺在坑里,轻轻说道。

去了阴间转轮王找不到?

苏阳不太相信,问道:“真不是你们吃了?”

“我们,吃人,只是想,化形。”

四公主看着苏阳,说道:“只有,介乎,阴阳的鬼,婴,我们,才要,给,母亲。”

王家庄里面的婴孩,沂水城中的婴孩都是半人半鬼,介乎阴阳。

“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阳不太相信。

“我都,要,死了。”

四公主嘴唇颤抖,说道:“说,谎话,是会去,拔舌,地狱的,我也不,擅长,说谎。”

“拉拉,我,的手。”

四公主看着苏阳,眼眸中带着乞求,右手张开,可怜兮兮的看着苏阳,说道:“我,喜,欢你,我想……”

“……”

苏阳伸出左手,和四公主十指相扣。

四公主明眸带笑,而后指甲忽然暴长,对着苏阳的手背刺来,这一刺也用了全部的心力,口中溢血,就此而逝。

最后的反扑……老子是铁布衫呐。

苏阳甩甩手站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所吃何物?

天空中飞的蛇雕,地上跑的平头哥力气用尽,一个个的跑回到了画轴里面,苏阳将这画轴卷起,重新放回到八卦袋中,这两个画轴,可是苏阳在这青云山面对蛇患的解决良方。

四公主,两个侍卫全都化为蛇形,一个是赤练蟒蛇,另外两个是青色蟒蛇,都有水桶粗细。

手中拿回判官笔,苏阳下手将这三个蟒蛇的蛇胆挖出来,蟒蛇虽大,一身的精华也多在蛇胆上面,除此之外,又在额间挤出来了三颗内丹。

蛇妖已经化形,这内丹就如同人丹,里面蕴含极大元气,若能去妖气,巧妙引导,妙用无穷,当初和春燕除狼妖之时,春燕曾经说过,而因为狼妖不曾化形,那两颗狼妖内丹被春燕随手送给苏阳,苏阳此时还收藏着。

“叮叮当当……”

苏阳看着手中的金铃铛,接连摇晃几次,听声音似有梵意,仔细审视,看到这铃铛之中有着淡淡的卍字。

又跟佛门有关?

秃驴们不干好事啊!

苏阳想到了观音像中的怪物,不知观世音菩萨来此是否代表佛门巡视,来到这里铲奸除恶的。

打开阴阳镜,苏阳周围亮堂如白昼,苏家庄被蛇妖祸害,直至此时都不曾来外人,兴许这苏家庄内还有族谱,苏阳想要找到族谱翻看一下,瞧瞧族谱里面有没有记录他的名字。

只是,一无所得。

蛇妖们将这里祸害的一片狼藉,纵是有书本,也被它们拿去烧火了。

不爱惜书本,就算你们转世了,文昌帝君也不会给你们功名。

寻觅不到有价值的东西,苏阳打着阴阳镜在这苏家庄周围写下符篆,便先行离去,人,妖死了之后,阴司并非即刻接引,应该是先到城隍处报备,而后由城隍送入到阴司,现在城隍庙破,苏阳并未接任,四公主既然说是去了阴间,苏阳倒要看看是阴间的哪一位将它们这些魂魄带走的。

在山间取了几根野草,苏阳将挖出来的蛇胆串成三串,足有上百,如此拿着向着青云山城中走去。

从苏家庄走到青云山城的时候,天色迷蒙亮起,城门已开,居住在城外的百姓们结队,拿着木棍镰刀,背着竹篓,到这城中卖菜卖柴,因为这青云山蛇患缘故,山中原本所有的野鸡野兔已经抓不到了,对于生活在城外的百姓来说影响极大,只是他们这些还勉强能过日子,没有背井离乡,逃到他处,只是出行的时候难免手中拿着防身的东西,生怕被蛇群所困。

“后生,你这手中拿着的可是蛇胆?”

临近城门的时候,一个老头认出来了苏阳手中提着的东西,慌忙叫道。

“正是蛇胆。”

苏阳提起蛇胆,对老头笑道:“老丈若要,我给你几颗回去泡酒,像你这种年纪,天气湿寒之时,身体关节不免疼痛,饮用这种蛇胆酒,管保你今后身体壮实……这酒还有滋阴补阳的作用,不定你还老树开花呢。”

妖是坏妖,蛇胆可是好蛇胆。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老头慌张摆手,对苏阳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怎么敢去抓蛇呢?”

提起抓蛇,老头脸上很是恐惧。

“我怎么就不敢抓蛇了?”

苏阳呵呵笑道:“蛇这么蠢笨,到了晚上都游不动,那还不是一抓一准,老伯,这要抓蛇,就应该直接抓尾巴,只要把蛇尾巴提起来,抖动两下,它就没用了,到时候想挖蛇胆挖蛇胆,想吃蛇肉吃蛇肉。”

一听苏阳句句不离蛇,让周围的老百姓赶紧跟苏阳拉开距离,生怕招惹祸患。

“你真会惹事,这蛇不该惹……”

旁边一个大妈对苏阳说道:“一旦杀了蛇,就会被蛇盯上,那时不死不休的。”

蛇在被杀的时候,会在杀人的手中留下信,苏阳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只要留下了信,应该是能够被这些蛇清楚的知道,只不过它们的蛇信是可以清洗的,苏阳早就破开了。

“我不怕!”

苏阳摇摇头,笑道:“这杀了蛇,用烈酒,木槿,蜈蚣粉,雄黄混合到一起,洗洗手就没事了。”

此次进城,苏阳目的有二,其一是在城中找人,将苏家庄的百姓全都葬了,如此能够吸引到苏家庄幸存的百姓,在这些百姓的口中查询“苏阳”这个人。

其二则是将清洗蛇信的方法公布出去。

青云山的蛇患为害广泛,不可能由苏阳一个人将此蛇患全部给处理了,在这时候苏阳需要发动群众,依靠群众,不能够犯个人英雄主义的错误,况且朝廷已经来这里处理蛇患了,这种方法若是让朝廷知道,应该很快就能起到成效。

苏阳毕竟还要查询这青云山魂魄之事,此时关乎个人身份,若是能找到苏家庄的魂魄进行对话,应当是会水落石出的。

“你说没事就没事?”

老伯明显不信。

“你看,这里有条蛇。”

苏阳左右看了一眼,便在城门处找到了一条蛇,毕竟是在闹蛇患,这蛇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

苏阳伸手抓着蛇尾巴,将它拉到人群中,众人只见这蛇通体碧绿,身体虽小,却也知道这蛇有毒,不自觉便拉开了距离,而后看着苏阳当着众人的面,轻易就将这蛇给了结了。

手中沾着蛇信,苏阳便是往城门口处一站,不一会儿便有十来条蛇游了过来,对着苏阳张口便啄,苏阳手中拿一棍子,轻易就将这些蛇都给敲死,而后取出这用烈酒,木槿,雄黄,蜈蚣粉混合的药水擦手,再行站在路边,路边游动的蛇只将苏阳当成路人。

“还真是如此……”

“竟然这么惊奇。”

“真的杀了蛇之后也没事。”

百姓们看到如此一幕,议论纷纷,对于青云山的百姓们来说,可真是苦蛇久矣,一直不敢对这些蛇下手,便是因为这些蛇杀过之后,便有讯息,让剩下的蛇对他们不死不休,而若是能够清理印记,他们也愿意为杀蛇献出一分力气。

“老伯,还要不要蛇胆了?”

苏阳提着蛇胆,询问老头。

“要!当然要!”

老头见状笑道,这蛇胆可是好东西。

旁边围着的百姓见状,也向着苏阳讨要几颗,这些蛇胆苏阳也不吝啬,随随便便就发出去五十来颗,剩下一些就不发了,止住这些百姓,说道:“这些我还要拿着换钱呢。”

“换钱?”

一声清响在苏阳背后传来,苏阳转过身去,只见这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看年龄四五十岁,眼中黑白分明,头发乌黑如墨,穿着的是短衣短裤,脚下踩着的是宽口布鞋,头上戴着斗笠,这种是农民打扮,而穿着衣服的人却并非农民,在这人的身上透着一股洒然出尘,是修行者所有。

“既然要换钱,小兄弟,你不妨跟我走一趟,我用你这蛇胆,给你换来千两黄金!”

这男子对苏阳说道,口气很大,张口就是千两黄金。

“不知如何称呼?”

苏阳忽见此人,摸不着对方根底,故此小心问道。

“我离开世俗已久,说了名字你也不知道。”

男子轻轻笑笑,带着出尘缥缈,说道:“我也是算到了缘法来了,才来这青云走上一遭,为的是化解此地的蛇患,给他送上一个大功劳,小兄弟你消除蛇印之法端是精妙,也是合该这些蛇妖气数将尽,你现在跟着我走,即是你的功德,也有你的富贵。”

观音菩萨刚来,这就又来了一个离开世俗已久的人,并且说出能够化解蛇患,更是说出气数将尽这等高大上的词……

“百年,那应该叫您仙人。”

苏阳拱拱手,说道:“我这法子已经给百姓们说了,仙人你也知道了,若是化解蛇患,仙人一人去就可以,小子跟着,反是累赘。”

眼前这人来历不清不楚,苏阳可不会被他这一嗓子给唬住,秘法已经公布出去了,苏阳也不想卷入什么风波之中。

“不,不。”

男子对苏阳笑道:“我说方法破妖,这是我的功德,你说方法灭蛇,这是你的功果,这笔账要算清楚,有你这个方法和我的破魔之术,这蛇患必当灭绝!而这,也会是一大功劳!”

说着,男子便拉着苏阳的胳膊,苏阳一直用五龙蛰法收敛自身气息,故此这男子抓着苏阳只当常人,此时他强用力气,苏阳暗察此人实力,只觉深不可测,便是暴露实力也脱不了这局,便老实跟着此人,看他究竟要找什么人,说什么破魔之法。

“站住!”

一府邸门口,侍卫带刀,伸手拦着苏阳和此男子。

这是陈宣在青云暂住的府上。

“哈哈哈哈哈……”

男子哈哈大笑,对着侍卫说道:“你们去通报世子,问问他在二龙山吃了什么东西,他必然来见我!”

二龙山吃了什么东西?

苏阳面色不变,心中有数,这一位,恐怕就是在空心浆草旁边留字的徐仙客,留字之期,和现在相差百年,并且在当时,这徐仙客便钦定了陈宣作为太子,此次来到这青云山,恐怕是要将这破蛇妖之法献上,送给陈宣一个大功劳。

这刚刚到了青云,就破了这里的蛇患,齐王必然对陈宣更加另眼相看……

短时间内,苏阳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第一百零六章 不同频道

陈宣所住的衙门恢弘宽敞,在这门口两个石狮子,四个带刀士兵,,每一个都站的笔直,显然是受过训练的人,苏阳侧脸看看身旁的徐仙客,徐仙客傲然挺立,整个人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

“世子请你们进去!”

门口差役对苏阳和徐仙客说道。

“走吧。”

徐仙客走在前面,对苏阳淡淡说道。

苏阳瞥了一眼徐仙客,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进入其中必须要尽快抽身,将后续的事情留给他们,成了,陈宣是一大功,整个青云山的百姓也解了蛇难,不成,苏阳也没有损失什么,并且这等除蛇信秘法,交给陈宣,必然能够迅速的推广起来。

而若是夹在中间,必受其害,故此进去之后,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抢话,撇清关系,开溜。

苏阳和徐仙客两个人进入正厅,便看到陈宣坐在正位,在下面有一人陪坐,看面貌是苏阳在路上所遇,跟在陈宣身边那个穿黑衣劲装的人,正厅里面除了这两人,就再无他人。

看到苏阳和徐仙客两人进来,陈宣端坐在主位不动,甚至眼皮都不抬。

“见了孤,你也不跪下。”

陈宣看着徐仙客和苏阳冷漠说道。

苏阳看向徐仙客,觉得这种话头就交给徐仙客来好了。

徐仙客闻言果然是眉头一皱,心中暗道:我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又打定主意过来给你送功劳,对你来说就像是姜太公,诸葛亮一样,你这见面丝毫不来迎接,不见一点热情,居然让我跪下?

“呵呵呵呵……都说你礼贤下士,今日相见不过尔尔。”

徐仙客声音也冷了起来,这进入到陈宣府中先就碰壁,和他所设想的大为不同,让他觉得落了面子。

陈宣拳头紧握,想要直接站起动手,又强抑制怒气坐在原地,冷言说道:“孤倒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你礼贤下士。”

“好!”

徐仙客冷笑一声,指着苏阳,对陈宣说道:“你先给他一千两黄金,随后我来分说这如何礼贤下士。”

这算是封口费?

陈宣的额头上面都有青筋,此人在外通传,就问他在二龙山吃了什么,如此揭他隐秘,陈宣完全不能忍,并且真没想到,这居然还带人进来拿封口费……

目光看向苏阳,陈宣对苏阳有印象,此人让人极为眼熟,又说是个大夫,来自沂水,回到这青云山是为寻亲,没想到竟然是这人的帮凶。

难道他也知道我的事?

“贵人。”

苏阳连忙拱拱手,将话题抢过,说道:“我和这位先生萍水相逢,只因我在城门处破开了蛇印,传给了青云山的百姓,这位先生便强拉我到这里,说是在这里给我千两黄金。”

抢过话题,苏阳就撇开关系,这陈宣和徐仙客两个人彼此对话,针锋相对,而苏阳这个当事人却清楚知道,这两个人说话没有在一个频道,如果照此说下去,很可能会见血,故此早些撇开,免受波及。

“蛇印秘法。”

陈宣来到这青云山便是为了除去蛇患,故此对蛇印秘法也知道,这蛇患的棘手处,便是杀掉一蛇,便有千条万条悍不畏死,非要将人杀了偿命才行,如此让人束手束脚,对蛇敬而远之,望而畏之,才让这蛇患越演越烈,也让这毒蛇越来越猖狂。

倘若能够消掉蛇印,千两黄金倒是能给。

“你给我说说是什么秘方。”

陈宣忙问道。

“就是将雄黄,烈酒,蜈蚣粉,木槿混在一起,就能够将这蛇印消掉。”

苏阳回道。

陈宣看了一眼下坐的黑衣人,说道:“这雄黄,烈酒,蜈蚣粉,木槿均是常见之物,购买调配都很寻常,他们果有如此功效?潘六,你去试试。”

在门外一人领命,即刻去了。

“请坐。”

陈宣起身,请苏阳坐在下面,说道:“路上见到先生之时,便心慕先生,想要和先生结伴而来,多多交流,不想再见先生,先生居然送入如此大礼,若检查属实,别说千两黄金,就是这高官厚禄,孤也能准先生。”

下面的侍女来此上茶。

苏阳接过茶碗,将它放在桌上。

“不知先生探亲可曾有了着落?”

陈宣问道。

苏阳听后摇了摇头。

“吉人自有天相,孤相信他们都会没事的,不知先生家在哪里,要寻找谁,不妨跟孤说声,孤来遣人寻找,定然比先生自找要有成效。”

陈宣说道。

“哦?”

苏阳一听,极为心动,这苏阳的身份已经扔在了外面,陈宣只要稍稍调查就能知道,故此不必刻意隐秘,如果借助陈宣的能耐,苏家庄幸存的人应该轻易就能找到。

“世子莫忘了我这牵头人。”

徐仙客在一旁冷哼一声,苏阳是他带过来锦上添花的,但是苏阳就已经坐下了,而他这个主菜还在一边晾着呢。

陈宣扭过身来,看着徐仙客,这能够将苏阳带到这里,说出秘法,确实有功劳,眉头轻皱,问道:“先生要多少黄金?”

黄金?

徐仙客听闻黄金,说道:“万两黄金都不足够!”

他出面来点陈宣,岂是为了这万两黄金?

陈宣闻言冷笑,说道:“先生口气挺大。”

“口气大?”

徐仙客问道:“我们事情性质不同,你忘了二龙山所饮之物?”

空心浆草可当真是万金不换的宝贝。

陈宣的脸一下子铁青起来,性质不同?这个人果然是捏着他的短处来这里勒索,断不能饶恕。

就在两人对峙一触即发的时候,在外面试探药物的潘六回来了,在外面禀告陈宣,声称这雄黄烈酒蜈蚣粉木槿确实能够清除蛇妖印记,便是士兵们出手捕蛇,后续的蛇也不会拼命上来撕咬。

“好!”

陈宣击手,看着苏阳说道:“先生果然是有神妙手段,这千两黄金孤即刻送上。”

说着,陈宣连连拍手,在这房门外面的潘六听到这声响,即刻便去准备千两黄金,很快就有两个人将这黄金给抬了出来。

黄金这种东西,自古以来都能算是硬通货,这千两黄金可是直接将苏阳推到了地主阶级。

“多谢多谢。”

苏阳看看这些黄金,古代的一斤是十六两,故此这千两黄金,不过六十来斤,搭上一个木箱子也不过将近七十斤,苏阳伸手便将这箱子搬了起来,放在肩膀上面扛着,对着陈宣两声道谢,就准备扛着金子走了。

“先生……慢走。”

陈宣看苏阳如此“真实”,极为无语,有心要当场招揽苏阳,却也知道这“眼前人”才是个硬茬子,若不将这件事情给处理了,他就声败名裂了。

喻文定这个太守和他的亲卫,陈宣可是耗费了好大力气才搞定的,正是如此,这当初“喝粪”之事,“陈阳”不说,也就没有什么风声传出,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人仗着此事,上门来讹诈了。

“世子对此人倒是能礼贤下士,如何对我就如此刻薄寡恩?”

徐仙客看着陈宣将苏阳送出门,坐在椅子上面说道:“莫非公子忘了二龙山所饮之物,全都拜我所赐?”

拜你所赐???

拜你所赐!!!

陈宣扭过身来,看着徐仙客,说道:“如此说来,这二龙山所有一切,居然是你安排!”

“当然是我安排。”

徐仙客说道:“若非我的安排,世子岂能饮用如此仙浆?”

徐仙客此时感觉到了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爽快感,他本是一风水先生,在名山大川堪舆之中,得到了仙人的秘册,如此忽忽百年,修行有成,看到了许多常人不知的天机运转,气运变幻,山川运度,在百年之前,更是借助九天玄女娘娘遗留在凡间的“八卦镜”勘测到百年之后的事情,故此这百年来一直都在准备,直等到他投身到陈宣麾下,就能够辅助陈宣迅速上位,先平妖患,再诛邪神,平水患,征南蛮……

他想要和东方朔一样名垂青史,如此便是尸解成仙,在天庭之中也有高位。

就在徐仙客在深思畅游的时候,陈宣已经是气的浑身发抖……原来在二龙山中喝粪之事,居然是你安排的?

回想到当日那不堪入目的场面,都让陈宣感觉恶心至极,而就在他喝粪之时,司马阴人这等好手折损了,待他走后,他的小王也没了。

而就是做出这些事的人,此时敢在他面前洋洋得意?

“啪!”

陈宣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徐仙客抬起头来,向着陈宣看去,就在这扭头之时,目光瞥到了一直在坐的黑衣人手中持一把湛青长枪,上面裹带风雷之势,对着他胸膛直刺而来。

霎时间雷闪电轰,整个府邸狂风大作,忽的震颤起来。

苏阳扛着金子刚刚出门,便觉脚下站立不稳,连忙暗用土龙真气,脚下生根,回头看去,看着府邸的牌匾横飞,庭院之中的大树和根拔起,刹那就不成样子,又听一声爆裂响,庭院之内即刻起火。

“走了走了。”

苏阳扛着金子,见此一幕远远超过了他插手的范畴,默默的扛着金子走了。

第一百零七章 孝子贤孙

将蛇宰杀,去皮,去头,去尾,剥去内脏,剔除骨头,切肉成丝,焯水,用猪油炒制,下盐,下葱,捞出放入蒸碗,放入蒸笼,蒸制半个时辰,放入香菇木耳,烩成一锅汤,这是蛇羹。

将蛇宰杀,去皮,去头,去尾,去内脏,切段,放入锅中煸炒,放水,用文火烧制蛇肉全烂,放入辣椒,调味,加上芝麻油,这是炒蛇肉。

山龟,长蛇各一个,拨开内脏,掐头去尾,洗干净,猛火烧锅,落油,扔进姜片,下肉炒制,加入米酒没过山龟,长蛇的表面,煮滚之后撇去浮渣,放入锅中再蒸……这是灵龟大补汤。

青云城内那一场战斗已经过了数日,苏阳不在城中,不知道那一场战斗的结果究竟如何,反正陈宣还在这城中,那个黑衣男子也在,苏阳也不知道徐仙客究竟是死了,被擒了,还是跑了,而这段日子,苏阳一直呆在城隍庙中,每日吃吃睡睡,修行修行,日子过得很安逸。

过这日子的主要原因,就是暂避风头。

来到了青云山,就杀掉了蛇妖四公主,团灭了一群蛇妖,而后马不停蹄的去陈宣那里,现在无论是人还是妖,对苏阳都很关注。

苏阳夹杂其中,就如树枝将折未折,倘若再度加一点力气,就会让这树枝折裂,故此在这时候,苏阳沉寂了下来,反而超脱在了事物之外。

苏家庄蛇妖的魂魄被太阳晒的魂飞魄散,不见阴差,不见阴司。

青云山的百姓们和士兵已经组织起来,正抓蛇怪。

新的城隍庙正在修建,距离修建成功也有一段时日。

各方面都不需要苏阳,苏阳便躲在这城隍庙中,每日就是炖点蛇肉,打坐修行,修行进展倒是很快。

拿起勺子轻轻品尝一口这灵龟大补汤,苏阳感觉满口的腥气,不知道是哪一个步骤没有做到位,这腥味让他难以下咽。

孙离不在的日子,想她。

喝一口蛇羹……

孙离不在的日子,想她。

每天这吃饭的时候,都是苏阳准时怀念孙离的时候,遥想孙离在时,做饭这种事情哪里需要自己动手,每一次孙离都能做的漂漂亮亮的,而现在自己做饭,终究是差了些味道。

略略吃了几口,苏阳便将这些东西都倒了出去,烧起水来,在没有洗洁精的年代里,唯有用热水来去油污。

清洗锅具之后,苏阳心中没什么挂碍的,便盘膝而坐,颇有些佛祖的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的意味。

近来修行,苏阳已按照转轮王所说,以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为主,自从点开心神之后,身体日日有增益,时时有变化,一身血液已经焕然一新,自身力量肌力更是超脱凡人,如此修持,元气充溢,神气饱满,故趁此时,苏阳要点开自己的第二个“神”,这个神便在肺部。

肺部主掌人体呼吸,却也兼管人体造血,点开“肺窍”之后,这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四时之变,八方之气均能在肺中自然淘换,胜过世间一切吐纳之法,并且此天地之气自然适体,更能攻疾,一切外邪难侵,呼吸恒久稳定,耐力自然悠长,这些天气元气入体,均藏在血液之中,使得这血液更一步生出神异,这呼气吐纳,心肺结合,气血相应,自然开通周身百脉。

肺者,兑之气,金之精,其色白,其象为悬磐,其神为白狩……

苏阳一边观想,一边默默的运转法门,这周身元气元神在肺部纠缠成茧,良久之后,只听几声鸣金响,苏阳肺部窍穴已开,肺神已驻,鼻子用力的吸了一口气,这气息自然进入到了肺部淘换,而后合同血液,向着身体搬运而去,这几个呼吸之后,苏阳便觉周身大有不同。

随着呼吸运转,气力自然便荡了开来,劲力起自手太阴肺经,轻易便荡开了这经络上的穴道,而后走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足阳明脾……如此阴阳相贯,周而复始,一身气血运转顺畅,而后便开始冲荡奇经八脉,由这气力运转,冲奇经八脉,过任督二脉这天地之桥,而后随着一呼一吸,诸多经外奇穴也应声自开。

身体真元多走经脉,若无经脉,这真气是万万不能随便走的,万一阴阳失衡,便是一个走火入魔,而偏偏苏阳心肺开窍,气藏于血,充溢全身,故此这些修行者不可能冲开的穴道,都被苏阳一一荡开,全身上下无一不通,随着一呼一吸,心脏一盈一缩,这真元充塞全身,便是一根头发丝,眼睫毛都充盈着力量。

“砰!砰!砰!”

随手打拳,拳风凝练,直打十丈之外,纵身跳跃,苏阳用起了阴曹地府中所看的提纵术,轻易就跃到了树顶,而后在这树上跳跃穿行,再将一些罗汉拳,鸳鸯腿,铁布衫这等武学用出来,虽然是江湖上粗浅的武学,在苏阳的手中威力已经截然不同。

这修行之道,不过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而后度过风火雷三劫,就能够成为逍遥自在的天仙,而在这些修行之中,分叉极多,歧复有歧。

像是人类修行是按部就班的来,而妖怪修行则要先有神异,后强躯体,倒是和人类修炼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步骤反过来了,而后这成妖丹一步,和道家内丹术中的“乾坤交靖”颇为相似,而道家的这一步骤必须要成就阳神,而后锻就内丹,对妖怪来说自然是远远不行的。

苏阳此时修行这九霄神化内景策文,阴魂还不曾到神游千里的层次,距离阳神自然是差着境界,但是这精气神融合点开心肺窍穴,却又和成丹步骤相似,故此这修行到了什么境界,苏阳说不准,但他知道,还差得远。

“轰隆!”

外面一声响雷,苏阳站在城隍庙门,看着黑压压的天幕,很快这里就会有一场暴雨。

“人生天地之间,孝是本分,自天子至庶人,孝无始终,乌鸦都知道反哺,你们如此亏行辱亲,岂不是禽兽不如?”

正在眺望天幕之时,苏阳听到远处有声音随风而来,渐渐逼近,循声望去,看到了有一对穿着粗布麻衣的夫妇,约四五十岁,正抬着一个担架向城隍庙这边走来,在这担架上面是一老妇,头发花白,瘦的就像是骨头上面蒙着一层人皮一般,两条腿就像是竹竿,果然是身如骷髅,皮包骨头。

在这两人背后,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跟在后面,声音极大,口中所说都是书中至理,如此规劝前面两人。

“闭嘴,你老子给你养大了,送你读书了,你翅膀硬了,开始教训你老子了?上一次老子在学堂听得清楚,你们老师还告诉你们,要顺着父母!”

前面抬担架的人头也不回,对着后面的书生喝骂。

看样子,这是一家四口,这一对夫妇正要将这老太婆给扔了,而后面这书生在苦苦规劝。

“是,老师说要顺着父母,当时话语出自《论语》。”

书生在后面据理力争,说道:“孔圣人说,孝顺在于【无违】,这是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你们现在占据了哪门子的道理?孔圣人还说,现在的孝顺,是为能养,但是喂狗喂马都算能养,心中不存敬畏,这有什么分别?你们现在大大违背了圣贤道理,对待亲母还不如养的猫狗,居然还在这里教训我!快把奶奶抬回去!”

“呸!”

前面抬担架的父亲呸了一声,说道:“这老货已经没用了,带回去也是浪费粮食,现在我们家里哪里有粮食养她?你不当家,你别说话。”

“你一顿吃三碗米饭,哪怕拨出来半碗,也能养着奶奶……”

书生在后面气急说道。

“闭嘴,那你老子岂不饿着了?”

老父骂道。

“我拨,我在学里可是少花钱,只要一点,就能养着……”

“你特娘懂什么?这老货带回去治病穿衣,哪个不花钱?现在我们家的内囊已经空了,正好这老货死了,我们能够大办丧事……”

这一对夫妇将这老妇人放在城隍庙中,将这老妇人往旁边一推,将身下的半张破布也给收走,苏阳看这老妇,眼眸已经是死寂绝望,对于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死亡已经很坦然了。

“这破布拿着也好,将来你们年迈的时候,我拿着将你们两个抬到城隍庙来!”

书生脸上已经多有淤青,看到自己父母竟然将事情下办于此,恨恨说道。

“嘿!你这兔崽子,爹妈给你养大,你敢对爹妈说这样的话?”

这一对夫妇扭身,便将这书生打出门外,一路连拖带打,声音逐渐远去。

“你们就不怕鬼神惩处吗?”

书生在远处仍旧喝道。

“鬼神?”

那一对夫妇冷笑道:“有鬼神,你爷爷怎么就不保佑我们?我们费劲心力的埋了他,怎么我们家越过越穷?都是这老不死的占了我们的福气。”

可真是“孝子”贤孙呐。

苏阳在城隍庙中显形。

第一百零八章 书生蛇妖

这样的一个老人躺在地上,苏阳便是伸手去扶都小心翼翼,生怕力气稍微大一点,便会将这老人的手腿折断,小心的将老人扶起半躺,苏阳伸手按脉,只觉这老人脉搏孱弱,当真是如同风中残烛,整个人五脏大损,元气大亏,全是一口醇和的元气吊着,方才没有死去。

把脉辨气,苏阳从这老人体内的元气中察觉一丝妖异。

是哪个心善的妖怪出手救治?

“哗啦啦……”

倾盆的大雨哗哗啦啦砸落下来,伴随这般大雨,外面是呼呼的狂风,吹得树枝草丛哗哗作响,这城隍破庙也难挡风雨,疾风骤雨打入破庙之中,到了苏阳身前则变为和风,打进来的雨水也自然落下,不能进苏阳身边一丈。

五龙蛰法运转,随着苏阳手中按脉涌入老人体内,调和五脏五行,让老人的情况大为好转。

“多谢神仙。”

老人看着苏阳,说话了无生趣,她适才所见苏阳凭空出现在这城隍庙中,料定不是凡人,只是现下心灰意冷,只想早死早解脱,仅仅是平静的对苏阳说了一句,就闭眼歪在一边。

“这孩子不孝,让你没了活着的心念啊。”

苏阳看老人如此模样,说道:“但是你活着,是你孙子的一颗良心,你若死了,你孙子的这颗心怕是要变了,良心是子孙后代的根本,若是一家子没了良心,这家也难以长久。”

在这神神鬼鬼的世界,德行是事业基础,善心是后代根本,老百姓们必须知道这两点,如此家业子嗣才能长久,就像是老人的儿子儿媳,无德无孝,不就犯到了苏阳这个城隍的手中么?

“可是我活着也是遭罪呀。”

老人流泪道。

儿子不孝顺,这吃饭都是清汤寡水,病了无人料理,活在人间受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遭不遭罪,看你孙子了。”

苏阳对着外面一指,老人忽然觉得目光明澈,看到了这城隍庙外,漆黑的丛林之中,她的孙子扛着一床棉被,旁边有一个穿黄裳的少女为他打伞,两个人在这夜里冒着大雨,正在往这边跑来。

“那个女孩……”

老人看到这孙子和女孩一并过来,这孙子俊秀,女孩艳丽,想到自己孙儿婚事一直都被耽误,此时这两人并肩撑伞而来,恰似一对璧人,忽就有了几分力气。

外面疾风骤雨,时不时几道明晃晃的雷电。

老人的孙子和女孩疾步而来,终究是进入到了城隍庙中,只是脚下衣衫已经多有淋湿,便是手中抱着的棉被也是湿的多,干的少。

祖孙见面,不免一阵痛哭,而后叙话之时,苏阳知道了这书生叫做田喜,那黄衫少女叫做周芸,因为心慕诗书,故此夜间的时候时常到田喜的家中,田喜也教导此女读书写字,两人相处甚洽,今日少女撑伞雨夜来田喜处,看到田喜要往城隍庙这里来,也就跟着了。

“奶奶。”

田喜看着老妇人双眼流泪。

将被子干燥的地方盖在老人身上,此时老人瘦的如同竹竿,倒是轻易就盖住了。

“她也就是这三两天的寿数了。”

周芸立足在田喜身边,并不伸手把脉,也并不仔细查看,看着田喜在一旁痛哭,开口说道:“她的元气损伤太大,不是药石能够调理的。”

田喜跪在那里放声痛哭。

这荒山破庙,父母不孝顺,奶奶又是这个模样,外面还是风雨大作,让他很是无力。

“是我没用,一直都说不上话,做不上事,眼睁睁的看着奶奶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田喜哭声道。

周芸在一旁轻轻的拍着田喜的肩膀,安慰道:“当父母的,他们做的决定,让我们都没有办法……”又看田喜一直痛哭,小声说道:“其实当下仍然有一线希望,能够救你奶奶。”

田喜连忙抬起头,看着周芸,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看着周芸轻轻咬咬嘴唇,犹豫了好一阵儿,方才从怀中拿出来了一个金铃铛,一个金锥子,递到了田喜的手中,说道:“十六里外,有一个白岩山,在那个白岩山上有一个观音寺,只要走入到观音寺中,到了观音像前乞求,将家中的事情全都说出,再说奶奶性命攸关,观世音菩萨兴许能够赐下杨柳甘露,这杨柳甘露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只要一点,就能救了奶奶。”

苏阳此时隐匿在神殿之内,听着周芸所说地方,便是当日观世音菩萨进入的山庙。

“要进入山庙里面,路上蛇虫无数,你戴着这个金铃铛,蛇就不敢犯你,但是你进入寺门之前,一定要先将铃铛藏好,等求到药之后,再戴着铃铛回来,如果在路上遇到了有人打听我的事情,你就用金锥子扎它,如果有蛇跟在身边,你就摇铃铛。”

周芸对着田喜详细交代,眉眼中隐露哀伤。

无论此行成或不成,她都要和田喜分别了。

两两相望,在这城隍庙的篝火旁,两个人手指自然相扣。

“周姑娘……”

田喜看着周芸的面孔,忘情的叫了一声。

“田郎,你命中注定会有这些坎坷,但只要你读书上进,一年之后必定能成为举人,到了那时候光耀门楣,也自然有官家小姐配你,未来你官居侍郎,我怎能配得上你?你和我是没有结果的……”

周芸看着田喜,流泪说道。

“等一下!”

苏阳本来缩身在神殿内部,五龙蛰法收匿气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部琼瑶大剧,眼见两个人就要往更进一步的方向发展,忽然听到了周芸剧透田喜的人生,不由就开口打断,从神殿内部跳了出来。

她这一个蛇妖,凭什么能说出如此笃定的话?

“什么人?”

田喜看到苏阳跳出,连忙将周芸护在身后。

“我是青云山的城隍。”

苏阳说道,目光紧紧盯着周芸,果不其然,在苏阳说出城隍之名的时候,这周芸面色一下子就不自在起来。

“说说吧。”

苏阳看着周芸,说道:“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到了生死簿?”

能够将人生剧透的如此准确,必然是因为生死簿中所写,这精确到年份,规划未来的东西,都是城隍庙中的生死簿记载的,只是人的未来轨迹不可预测,这城隍庙中所记载的,不过是个人阴德,秉性,认为应该有什么成就,待到此人无力达成之时,自然有鬼神相助。

例如在科考之前,在某一处悄然就看到了科举题目,记在心中,做了文章,那时候偏巧用得上,这都是鬼神在暗中推行的。

苏阳来到城隍庙的时候,城隍庙一片败落,简直就是危房,并且在这城隍庙中,是一个生死簿,当地典籍都没有,空空落落,故此苏阳这城隍来此,对青云山的人物情况是两眼一抹黑,没想到今日缩在里面看戏的时候,居然从这蛇妖的口中听到了线索。

虚……

果然是虚与委蛇吗?

写这个词的人文化水平有限啊。

“我……”

周芸看到苏阳忽然跳出,又言称城隍,再询问生死簿,让她几次张口,才说道:“我在两个月前,冲撞了城隍座驾,城隍差役要责罚我,要我买纸钱来烧,如此赎罪,等到我晚上来此烧纸的时候,看到这城隍庙中一片败落,城隍,阴差,全都被人杀了,就是青云山的生死簿,各类典籍散落一地……小女子酷爱读书,就,就将这些书都给拉走了。”

一言至此,周芸面色羞红,看着田喜,说道:“我也是在生死簿中,看到他是本县第一才子,心中仰慕,才夜间拜访,田郎也收容了我,允许我和他一起读书……”

周芸这女子的性格中有几分怕事,此时看到苏阳板着脸问她,又想到苏阳城隍身份,便连忙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给了苏阳。

据周芸所说,她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一个黑影从城隍庙中飞出,那个人长着人的身体,老虎的脑袋,离开了城隍庙后,直接就开了阴间的门路,径直就去了阴间。

人的身体,老虎的脑袋……

老虎精?

老虎精死后成鬼?

或者和牛头马面一样戴着面罩?

还是说这玩意念虚?

苏阳一时拿不准,不过这周芸说话娓娓道来,性格又带些怕事,苏阳从她的语气中,倒是听不出什么撒谎的成分。

“现在生死簿和城隍庙中的典籍还在你那里吗?”

苏阳板着脸询问周芸。

“在的。”

周芸垂着头,说道:“我想要看完之后还回来,但是里面的内容太多了,我到现在都没有看完……”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遗憾。

“现在就给我搬回来!”

苏阳拍案叫道。

这生死簿,青云山的典籍终于是找回来了,在这生死簿,青云山的秘典中,可能会发现“苏阳”这个身份的线索,苏阳心中有一个猜测,如果他弄明白了这个“苏阳”的身份,弄明白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出现在紫册生死簿上,兴许就能弄明白自己的穿越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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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聊斋豢蛇

一方城隍,有阴阳,速报,纠察,奖善,罚恶,增禄,注寿等司职,能耐,而在城隍这个职位上,还有县城隍,州城隍,府城隍,都城隍高下之分,苏阳仅仅是一个青云山县城隍,司职以上这七个方面,若再往上,还有人丁司,考功司,掌案司,提刑司等等,也就是司职越大,责任越大,在这都城隍之上,就是十殿阎罗。

城隍所做之事,是补阳间不足。

阳间审不了的人,判不了的案,洗不了的冤,以至于好人没有好报,恶人遗祸千年……这些在阳间积累的怨毒,不平,统统要由阴间处理,以彰显天地无私,善恶有报。

苏阳将阴阳镜悬挂,看着城隍神殿内堆压的典籍。

在这些典籍和生死簿中,收录着青云山城这个地方百姓的姓名,寿数,甚至有一些补笔记录某人生平,更有部分如同县志一般,记录青云山城过往,记录某某地方曾经发生过何事。

“丁亥年六月初三,河南归德府【商丘】天降大雪,禾皆冻死,百姓逃难,青云山收纳逃难百姓四千三百二十二人,七月初五,青云山中来一蟒妖,皮表多冻,疑似来自归德,多为祸患,观音寺中宏忍禅师出面降妖,使蛇妖坠入深井,后蛇妖仍时时为害,直至菩萨坐镇,此患始平。”

翻看典籍中,苏阳找到了蛇妖的来历,只是在这典籍之中,却不曾看到苏家庄有什么人迁出去,典籍记载,苏家庄都是穷苦人家,村子里面也就有一个老头识字,编著族谱。

城隍庙的生死簿中自然不会记录苏阳的名字,苏阳也没有在这生死簿中看到有关某夫妻生子,但是没有孩子名字的事情。

故此,关乎“苏阳”的讯息是一无所得。

而关乎蛇患的起因倒是知道了。

青云山蛇患的源头,就在观世音菩萨所在的观音寺内,这是之前苏阳未曾想到过的。

典籍中说,之前有菩萨坐镇,蛇妖不能外出为祸,而近来不知什么原因,蛇妖再度出来为祸,而现在是观世音菩萨坐镇那里,蛇患仍未终止。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田喜,本神随你一并去观音寺内。”

合上书卷,苏阳对田喜说道。

此时天已大亮,风雨已停,正是前往观音寺的时候,田喜奶奶的身体,若是让苏阳调理,也能治好,只是断然不会有观世音菩萨手中甘露来的神效。

苏阳也想要到这观音寺中,看看这封印的蛇妖,看看观世音菩萨在这里不能解决蛇妖祸患的根由。

“叮叮当当……”

田喜的手腕上面挂着铃铛,和苏阳一并向着观音寺中走去。

铃铛声音清脆悦耳,让蛇虫不敢亲近。

“你也是一个读书人,是个明白事理的,应该知道周芸的不凡之处吧。”

一并上山的路上,苏阳询问田喜。

这城隍庙中的生死簿,周芸给他的铃铛钗饰,这两者都并非是平常东西,苏阳相信田喜应该是心中有数。

“她已经跟我全说了。”

田喜小声说道:“她和我一样,都是受不了自己的家,在这方面,我们两个是同病相怜,至于她的身份,城隍爷,您说……她吃人吗?”

后面的问题,让田喜很是犹豫。

妖精吃人,这几乎就是常理,但是在托付他奶奶的时候,田喜却又无条件的相信周芸,能够放心的将奶奶托付给她……

田喜就是觉得,周芸就算是个妖怪,也是个心善的妖怪,否则早就将他吃了。

“呵呵。”

苏阳笑了,说道:“妖精吃人,是为了想要化形,在这修行上面妖精分为两种,一种是修自身的,这种妖怪修成之后,张牙舞爪,腾空千里,张口吃人,妖性不改,为祸一方,多半被仙人所斩,但若是有些早就,明白一些天理玄机,再稍微有些神仙点拨,这般妖怪能够入住二十八星宿,而还有一种,就是想要修人,修仙。”

“这般修行,需要先化人形,故此有些妖怪吃人,吞人气,如此炼形,是为形化,而另一种妖怪则通过学习人的相处方式,人的智慧,如此心化,这般心化的妖怪比起多数人都要来的善良。”

形化的,是披着人皮走在人间的妖怪。

心化的,则能够算得上一个人类。

周芸所说的酷爱读书,也是在学习人间知识,这些书中智慧,有些和天地相通,对于她们这般心化的妖怪大有裨益。

“周芸就是一个心化的蛇妖。”

苏阳说道:“在这之前,她没有吃过人,否则根本走不出城隍庙。”

田喜奶奶的身体,便是周芸稳住的,苏阳查看周芸真力,其间虽有妖性,这元气却极为纯正,不曾夹杂人气,故此这周芸不仅没有吃过人,更是不曾摄取人的元阳,还是一个纯洁的姑娘。

“那就没关系了。”

田喜看着手中铃铛,说道:“她就是周芸。”

“呵呵。”

苏阳轻笑一声,眺望山顶的观音寺。

他看田喜和周芸,也算是一对璧人,有心成全,故此才会做做这田喜的思想工作,在苏阳看来,这两个人挺般配的。

此时想来,若是苏阳从了四公主,指不定和田喜算是一条船的人……但那四公主放荡毒辣,实属一个妖怪,和苏阳心仪的人是远远不能比的。

也是想到这里,苏阳忽然醒悟,自己心仪的,好像都不算是人?

“咚……咚……咚……”

观音寺内的钟声连响三下。

草丛之中簌簌作响,毒蛇吐信的嘶嘶之声在这上山的路上能清楚听到,上一次靠近这边的时候,苏阳和观世音菩萨同坐马车,当时肺窍不曾点开,故此对空中气味也不太敏感,此时上山,能够感受得到这山中的蛇腥味,以及隐隐的尸臭,更隐约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响……

临近山门,田喜正要将手中的金铃铛褪下的时候,这山门已经敞开。

“阿弥陀佛。”

开门的是一个和尚,年约五旬,神气饱满,手中拿着信香,看到苏阳和周芸,说道:“贵客临门,不及远迎,望请勿怪。”

田喜看了看手中铃铛,用袖子盖上。

“我们是来求见菩萨的。”

苏阳说道。

“客人若是求圣,圣者圣之名。”

老和尚对苏阳说道:“客人若是来看这蛇患源头,老和尚带着和菩萨带着,又有什么分别呢?请……”

老和尚对苏阳一伸手,邀请苏阳走入这观音寺内。

“我是来求菩萨的。”

田喜在后面说道。

“观世音菩萨的像便在正殿。”

老和尚对着田喜指道。

田喜闻言,即刻便前往正殿,当时周芸对他所说,便是要他来观世音菩萨的神像前面乞求,故此毫不犹豫,沿路走到了观世音菩萨的神殿,袖中的铃铛叮当作响。

苏阳在后听到这叮当的铃铛声音,有心想要往前护佑指点,却见这老和尚伸手拦在身前,说道:“一场小灾,抗得过夫妻圆满,抗不过,性命也无忧,菩萨面前,客人不必担忧。”

听到和尚如此说,苏阳也放下心来,看着老和尚,说道:“他倒是被菩萨另眼相看。”

老和尚笑道:“全拜客人所赐。”

拜我所赐,我可还没做什么。

苏阳不认为自己对田喜做过什么,便是救护他奶奶,也仅仅是一点五龙真气,还不曾对田喜的奶奶做救治,也还没有抽手,对田喜的父母来一波【速报】【罚恶】。

“冥冥前定。”

老和尚带着苏阳向着后院而去。

这刚刚推开了后院的门,入目所见的全都是各色长蛇,甚至是眼镜蛇,响尾蛇这等毒蛇,也出现在了河南这片土地上,这些长蛇在地上不断游动,甚至这后墙上面所爬全是,这等密密麻麻,让苏阳看了心中也一阵不自在。

“客人请。”

老和尚带着苏阳继续往后面走去,在这密密麻麻的蛇群之中自然分出来了一条小路,苏阳小心的跟在老和尚后面,如此一步一步,终究是穿过了后院,进入到了一个佛殿。

在这佛殿上面,是世尊如来的金像。

在这佛像下面,则是一口一丈来粗的井。

在这井的旁边,有两条水桶一般粗细的大蛇护着,看到苏阳和这老和尚来此,这两条大蛇嘶嘶做声,张开的嘴能够将苏阳竖着吞进去,而苏阳跟着老和尚到了井口,往下眺望,看到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蛇虫,几乎有百万之数,就在苏阳眺望之时,在这井中忽然便有一条大蛇往上窜出,身体和井几乎一般粗细,伸出来的蛇头更是大的吓人,只是这蛇头到了井口,似是有什么阻碍,这蛇终究是不能出来。

“这寺,可曾有个名字叫做蛇佛寺?”

苏阳见此一幕,忽然问道。

“老衲对外人常称是蛇佛寺,毕竟这寺庙里面有蛇有佛……”

老和尚笑道。

“我说呢……”

苏阳看着眼前的蛇井,又看着上面的佛像,本以为只是一场蛇患,没想到又是篇目场景。

聊斋豢蛇后半部分,只是套个观音寺,让苏阳一时没认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菩萨圣母?

这巨井中的大蛇,怕就是蛇姥姥了。

苏阳凝望此蛇,仅仅和这蛇的眼睛对视,苏阳便感觉无穷恶意,这蛇的眼睛便如同漩涡,里面全是深不见底的恶意,在这眼神对视的时候,便要将你拉扯进来,沉溺其中,让人永远难以超生。

这个蛇,也是青云山蛇患的源头。

“如何杀它?”

苏阳询问老和尚,此蛇适才瞪他,作为一穿越者,他不能忍!

只要解决了这个蛇妖,青云山的蛇患也就平了,苏阳不相信观世音菩萨能解决不了这个蟒蛇。

“嘶嘶……”

苏阳这话刚一出口,旁边盘旋的两条大蛇张嘴便往苏阳身上咬来,蛇头未到,苏阳就先闻到了一股腥风,而后便是这两条蛇扑面而来。

“咚!”

老和尚身上放出佛光,蛇头未到苏阳面前,便如撞坚石,两条蛇撞的头破血流,身体一僵便晕死一边,巨井中的大蛇也开始嘶叫,只是在这井中,终究是挣脱不出来。

“若要了结此妖,虽然棘手,却也有法可行。”

老和尚说道:“但众生平等,菩萨岂能杀生?况且这一出手,就不免累及这井中百万生灵……”

苏阳看着巨井,在这井中所爬,密密麻麻全是蛇,如此看了几眼,就不免心中生厌,说道:“这井中是百万生灵,井外何尝不是百万生灵,此蛇为祸非是青云一地,我在河北,山东都遇到此蛇所遣出的蛇子蛇孙为害百姓,为害何止千里?这些蛇子蛇孙更是能够吞吃人心,盘踞腹中,混在人中为害,窃取阴阳两界相合的鬼婴……它若不死,同样是累及百万生灵。”

遇蛇不打三分罪,苏阳没有蛇精女朋友,故此对蛇有偏见,何况此蛇祸害深远,岂能够因为一个【觉悟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跑了?

西方极乐世界和东方阴曹地府没有引渡条约?

“大师!”

苏阳对老和尚说道:“我看你修为高深,非是我这一般庸人,恳请大师出手,斩杀此妖,了却青云山中蛇患。”

这老和尚一出手就震晕两条蟒蛇,这般手段比苏阳高明的多,故到此时,苏阳就直接请着老和尚出手,这蛇妖既然被镇压在此,不能出来,想要杀它应该是容易的事。

“阿弥陀佛。”

老和尚听到苏阳煽风点火,想要让他下杀手,连忙阿弥陀佛一声,说道:“此话实在不该入老僧耳中,罪过,罪过。”

“什么是罪过?”

苏阳说道:“这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道理,大师怎么就不明白呢?大师你有这本事,就该当为这芸芸众生杀此恶业,佛剑分说,方是大慈悲。”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老和尚听到苏阳的话,呼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当真能说出一些歪理。”

“什么是歪理?”

苏阳笑道:“菩萨所说,修佛不就是修个明净自在吗?像这般碍眼的东西,杀了之后岂不更明净,更自在?大师,我是没有这个能耐,我若是有这个能耐,像这种蛇妖,遇到就杀了。”

让苏阳自身来摆平这个蛇妖,终究是不现实,苏阳就算是苦修数十年,都不一定是此妖对手,而神笔在手,确实让苏阳在某些时候多了很多选择性,依照苏阳所想,他神笔中攻击力最为强悍的,应该是画一轮太阳,只是此招苏阳不知灵不灵,而一旦灵验,那无疑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在补上最后一笔的时候,苏阳绝对会被烧成灰烬。

“阿弥陀佛……”

老和尚又呼了一句佛号,说道:“佛家所说的一切众生,是无足二足四足多足,有色无色有想无想非有想非无想……这蛇也在众生之中……”

“那你别喝水了,别呼气了。”

苏阳打断老和尚的话,说道:“你这一呼一吸,不知害了多少一切众生,你这一碗清水,又不知害了多少一切众生,人若害病,也是有一切众生之缘故,大夫治人一命,又不知杀了多少一切众生,照你所说,这大夫救人一命而害无数众生,岂不是罪该万死?你这老和尚,刚刚说话还像个得道高僧,怎么现在口中吐的都是粪块?你把神通全交给我,我来杀它!”

苏阳感觉这老和尚实在迂腐,也不知聊斋原著中让客人吃蛇肉的是哪一位和尚,是早去了,还是未到庙中,也是和这和尚交谈,苏阳明白了在宝禅寺之时,听到宏恩禅师在画壁之中喝骂弟子,说佛经是粪块的意思了。

佛门这【如是我闻】工作室也不知造就了多少伪经。

老和尚沉默了好一阵儿,忽然笑道:“施主言辞锐利,差点就骗走了我门神通!”

油盐不进!

诓骗失败。

苏阳倍感无奈,这些在佛门的蛇妖怪物,年常日久听听佛经,都有造出铃铛,饱含梵意,能够造就一些让苏阳一眼看不破的幻术,怎么他读佛经,一直到现在都感知不出这加特效的技能呢?

“菩萨准备如何度化它?”

苏阳问道。

眼下没有本事,这蛇妖跑就跑吧,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愿它能早日离开这里,也免得这里的百姓受这蛇妖危害。

“此蛇也是灾劫临头,在这井中待不住了,菩萨意欲将它引渡到东海毒龙国,那里是蛇的国度,此蛇过去正好,只是此蛇迁移,并非小事,这一路从河南出发,在人间行经千里,方能出海,这百万群蛇到了人间,不知这沿途影响如何,故此菩萨尚在思虑。”

老和尚说道。

聊斋世界,出海之后有许多异人国度,例如夜叉便是居住在东海之外的一个种族,而在东海还有一个蛇的国度,叫做毒龙国,里面所居住的都是蛇妖。

百万数蛇迁移东海,这并非是一件小事,只是这些蛇中,有多少是像四公主一般,祸害了一方百姓,而现在它们要直接跑了?

这不算慈悲,算包庇了,这圣母的就有些婊了。

“菩萨在前殿吗?”

作为一地城隍,苏阳不允许这些蛇妖为祸之后,还能在菩萨的庇护下直接跑了,他必须要找菩萨好好说说,让菩萨打消这个主意。

救苦寻声的观世音,在百姓遇到蛇患之时寻声救苦,可救的不应该是这些蛇。

说话之时,苏阳便向着前殿走去,在这前殿有观世音菩萨的神像,此时的田喜也正在前殿求药。

“阿弥陀佛。”

老和尚跟在苏阳的身边,说道:“施主,这众生皆苦,并非仅仅只是百姓在苦,便是这些蛇,它们也苦……”

“对,蛇胆确实是苦的。”

苏阳向着前殿快步走去,路上遇到拦路的蛇一脚踢飞。

“施主,菩萨慈悲济度,有自己的苦心,只是个中缘由,不能说给你们,否则这蛇井之中百万生灵必遭其殃,在这些蛇中,纵然是有在外为祸的,终究也是有良善的,这些良善的广听佛经,发了慈悲心,以心化形,更有诸多小蛇,这辈子都不曾爬出深井。”

老和尚在苏阳身侧继续说道:“施主,这行事可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呐!”

这话说的让苏阳犹豫一下。

听和尚话意,貌似这些蛇里面有秘密,只要找出这个秘密,就能够收拾掉蛇井之中的所有蛇妖,而对于老和尚说蛇井之中有良善的蛇,苏阳认为所说不错,便如同周芸,也是出自蛇井之中,却走了心化道路,不曾害人,还暗中救护田喜的奶奶。

只不过像周芸这般的蛇妖,定然是极少数。

“施主,佛是站在一切众生的层面上,他不仅为人悲叹,也为蛇悲叹……”

老和尚继续说道。

“你觉得外面为什么叫做人间?”

苏阳对老和尚说道:“因为要按着人的规矩来!”

走到前院,苏阳看到了这观音殿大门紧闭,眉头一皱,走上前推了开来,入眼就看到了一条灰色蟒蛇正紧紧的缠住田喜,将田喜缠的仅有一个头在外面,面色惨白,被这种蟒蛇缠上,血液都无法流动,呼吸更是奢求。

“噼啪!”

束手成指,正戳在灰色蟒蛇的七寸,仅此一下,便将这蟒蛇上面戳出一洞,待到蟒蛇低头吼叫扭身之时,苏阳纵身飞起,便将这蟒蛇的脑袋拧了三圈,几乎将头拧下。

“砰……”

灰蟒蛇身体一僵,自然松开缠着田喜的身体,苏阳也由此看到,这田喜一手紧紧握着一个小瓷瓶,另一只手拿着金钗,正戳在灰蟒蛇的身上。

依照千金方翼中记载的推拿之法,苏阳在田喜的身上推拿一二,便使得田喜血液重流,心脏再跳,人回过神来。

“城隍爷……”

田喜抬头看了一眼苏阳,躺在地上仍旧是全身无力。

老和尚在一旁看着观音神像,片刻之后对苏阳说道:“施主,观世音菩萨正在自蛇妖那里取回鬼婴,暂且没空见你,但你所想要说的事情,菩萨都知道,等到将来见面之时,菩萨必然为你说出当下之疑,请先回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梅捐官

聊斋假太子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一章王梅捐官“我在观音殿内求药的时候,观音殿内多了一个灰衫姑娘,一进来就把我揽着,然后说要想要和你一般,和我有相知之雅,我不愿意,她就百般勾引,后来又问你在哪里,我便拿出金锥子刺儿她,然后她便化作了一条大蛇,将我紧紧捆住,幸好是城隍相救,否则我肯定要死在那里。”

田喜拉着周芸,说起了在观音庙中遇到的事情,同时将金铃铛,金锥子还给了周芸。

拿回铃铛锥子,周芸神色悲哀,说道“这是我的三妹,她一向和我不对头,我离开家已久,她探听到我的消息,一定会追来,我本意只是伤她”

毕竟是亲姐妹,听闻此噩耗,让周芸颇为心伤。

田喜听闻此言,只能紧抓周芸的手。

观世音菩萨玉净瓶中的杨柳甘露确实是人间神药。

只是轻轻一点水,由田喜奶奶饮用之后,整个人立生变化,干瘪的身体即刻鼓起,也肉眼可见的状态回复,过不多时,这田家奶奶已经恢复往常,一头白发参差半黑,嘴里也长了几颗新牙。

“田喜,本神要你为本神做一件事。”

苏阳打开了背回来的千两黄金,在里面取出一百两,递到了田喜的手中,说道“本神本是苏家庄的一个百姓,被冥王看中,选中成神,今苏家庄遭遇了劫难,庄内百姓皆为异物,今日本神给你百两黄金,要你来将苏家庄百姓收棺入葬,另外寻找一下这苏家庄可有幸存的百姓”

对田喜施恩之后,苏阳毫不客气的便用田喜,让他来将苏家庄的事情给操办了,田喜这个人的秉性不错,苏阳也用的放心。

田喜接到了这些金子,对苏阳的话自然从命,声称回去之后定然为苏阳做好这件事情。

“不必了,我随你们一并回去,顺便惩治你那不孝的父母,让他们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苏阳说道。

这田家奶奶恢复成了这个模样,不知冥冥之中增添了多少寿数,对于将母亲当做累赘的田家父母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苏阳干脆一并随着,惩治田喜的父母,顺便也做一件事情。

田喜周芸带着田家奶奶回去的时候,田喜的父母正在磨豆腐。

古话有说若要富,牵水磨。

这牵水磨就是做豆腐,在这一行里面多是先赊后现,故此极要本钱,能做这一行的,多半也都是殷实人家,近来田家银钱吃紧,是四处闹蛇患,百姓们多逃难去,多出来了不少烂账难以收回,这生活不顺,吃穿用度达不到往日水准,田氏夫妇就有了欺心之举,意图做一场白事。

此时看到这母亲好端端的回来,两个人登时勃然大怒,这回来要吃多少饭,添多少麻烦

而在两个人正要破口大骂之时,苏阳手持城隍官印在他们眼前一晃,两个人浑身稀软,瘫痪在地。

阴曹地府大门敞开,苏阳手持官印在前,这田家夫妻的魂魄在后,如此恍恍惚惚,直至一个城门之前,方才忽然醒了过来。

“我们这是在哪你是谁”

田父看着苏阳,如此双眼所见,这天地昏昏暗暗,只是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可并非是人间的景象。

牛头马面驻守,诸多一看就不似人的阴魂在这城中穿行,似有所营,路上也见冤魂哭嚎,也见阴鬼笑脸,只是这森然气氛,让他们夫妇毛骨悚然。

“田六,刘萍,你们两个不事母亲,阴司也正找你们这不孝之人呢”

苏阳在前面呵呵说道。

“什么”

田家父母双眼一瞪,方才醒悟这已经是入了阴司,双眼所见均是鬼物,两个人不由就哭哭啼啼,对着苏阳大呼冤枉。

“冤不冤枉,阎王爷面前自然有账。”

苏阳冷笑说道。

进入到了酆都鬼城,苏阳并不因为这点小事直接去麻烦阎罗,而是带着田六,刘萍两个人进入到了一处偏殿,在这偏殿里面管事的,正是在阴司买了官的小安子。

“哎呦,公子您来啦。”

小安子此时戴着一个展翅幞头,身上穿着红色圆领官服,看到苏阳进来之后,连忙就迎了上来,他这官职全因苏阳给他烧纸所买,很是承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麻烦你了。”

苏阳伸手指指在后面哭哭啼啼的田六,刘萍两个人,说道“这两个人不孝,你在阴司给他们安排一下,让他们知道这阴间有报。”

小安子向后看去,正看到这田六和刘萍的倒霉样子,上下审视,说道“您把他们送来的正好,近来这阴曹地府忘川之水淤平,地狱坑厕近满,正要找人淘洗,他们两个正好使唤的上。”

说着就到了案前,写上文卷,给这田家父母发配到阴司之中刷洗厕所。

“忘川之水岂是阴鬼能碰”

苏阳回想,在转轮王府的时候,因为靠近忘川河,便感觉到身体不适,这些阴鬼体质比其他岂不更差百倍

“忘川河水确实厉害,不过阴司也有应对之方。”

小安子从案子一侧取出来了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苏阳见里面都是豆子大小的香丸,只听小安子说道“这些香丸服在口中,就算是进入到了忘川河水之中,短时间内也不会死去,在十殿冥府之中都有配置。”

苏阳伸手将香丸捏起,轻轻嗅嗅,只觉一股药气,似是有阴性草,茯苓的味道,而其中更夹杂的几种药味,苏阳分辨不出。

“这些丸药给我几个。”

苏阳对小安子说道,遇到这种药物,苏阳不由就想要解析一下里面药物构成。

“又不是什么珍贵的,您只管拿去。”

小安子倒是大方,取出来了一个瓷瓶,让苏阳装了十几粒。

“唉”

正在装药的苏阳忽然愣住,皱眉思索一下,而后将药丸收在怀中忘川河既然能够让人打捞,更是有药能抗,那个因为锦瑟而沉入忘川河水中的真人应该有人救度才对,如何就直接没了,使得锦瑟受到上帝处罚呢

“怎么了”

小安子问道。

“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苏阳略过自己心中疑问,对小安子说道“你可熟知阎罗王身边负责录事的人我要麻烦他在阴司里面查几个人。”

这种事去找转轮王身边的季司录,只要说一声,季司录一定能够查的清楚,只是此地近酆都而远转轮王府,苏阳找人自然就近,但是这转轮王女婿的身份,在哪一个冥府都是能吃的开的。

“您可又找对人了”

小安子对苏阳说道“近来阴司换职,这文书司里面有两个司录,其中一个便是您的熟人,更是受过您的大恩,只要您去吩咐,他必然无有不从。”



苏阳在这人间也是到处结缘,有善缘的都活得好好的,有恶缘的也都送到老丈人那里了,此时回想这受他恩惠的人,一时真想不出。

“您跟我来。”

小安子带着苏阳,向着负责典籍的文书司里面走去,接连穿过了多到长廊,终于是到了一处书阁,小安子和里面的人通传之后,在这里面走出来了两个负责录事的人。

两个人都是二十来岁,其中一个正是王梅。

“恭喜恭喜。”

苏阳看到王梅,恭贺道“考试有成,你也在阴司里面担了官职。”

这话一说,倒是让王梅脸上羞惭,叹了口气,说道“捐的,捐的。”

王梅在阴间,是走了王兰的路子,也是用苏阳烧给他的钱,在阎罗王的麾下做了一官。

看向另一个录事,这个录事倒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姓顾,听说话口音生前应该是云南人,若不放慢口音,更改话语,很难交流,此时看苏阳和王梅叙旧,便不在一旁掺和。

“今日我来实则有事拜托。”

苏阳对王梅说道“拜托王兄替我查一下近来阴司报道的鬼物中,可有徐仙客这个人,另外就是我在青云山做一地城隍,却丝毫不减青云山中有一个鬼魂,整个城隍庙也空空荡荡,烦劳王兄替我查一下青云山中的鬼物可曾在阎罗殿中报道。”

王梅听到苏阳有事相托,自然乐的为苏阳做这些事情,要苏阳在这稍坐,王梅便着手开始查看典籍。

苏阳要查看徐仙客,全因之前徐仙客曾经说能够解决蛇患,而又在观音寺中,听那老和尚话语,似是蛇患会因为某种事情,全然死去,这个秘密在老和尚那里探听不出来,苏阳觉得徐仙客可能会知道。

至于这青云山的百姓,蛇四公主临死之前,还在跟苏阳说人死之后自然是去了阴司,周芸也跟苏阳说,杀了城隍的人是一个老虎头,直接进入了阴间,这事情在阳间查不到,在阴间兴许别有收获。

苏阳坐在椅子上面,端起茶水,感觉这茶水并无土气,便放心的喝了两口。

“神医。”

坐下不久,苏阳便听到王梅在叫,转眼过去,看到王梅手中捧着一卷文书,来到这边,说道“青云山的百姓我并没有查到,但我知道,他们兴许应该在那个地方”

第一百一十二章 虚肚鬼王

曰校、曰序、曰庠,两字德行阴教化。

上士、中士、下士,一堂礼乐鬼门生。

苏阳看着左右两幅门联,再看这正门口处,还有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般石碣,而在这正堂上面,则是考弊司三个大字。

正门前面便有差役,面貌甚丑,苏阳拾步走了上去,这左右差役便伸手拦住了苏阳。

“我是青云山城隍,来此求见虚肚鬼王。”

苏阳对两边差役说道。

这考弊司的司主,叫做虚肚鬼王,阎罗王下令,这考弊司主掌中州之地,多处生魂往返,考校阴司弊病,算是主掌一方大权,职位也在苏阳之上。

两边差役对视一眼,其中有一人前往后面通报,过了良久,才从里面走出一人,虎头人身,形如山精,正眼都不看苏阳,哼了一声,说道:“你既然是青云山的城隍,可知道来这里报道的规矩?”

“在下到了青云山之后,不曾见到什么鬼差,也没有人教我规矩。”

苏阳的态度很是谦卑。

“你怎么能不知道规矩呢?”

这虎头人身的是这考弊司的师爷,对苏阳说道:“你这个小小城隍,来见上官,难道就空着手来?有这个理吗?鬼王没空,不见!”

这话说的确实在理。

苏阳作为一个下官,去见上官,直接空着手去敲门,确实不妥,但是要说送礼,苏阳也没什么俗物能够送的出去。

“你糊涂啊!”

王梅在一旁点醒苏阳,说道:“你既然和转轮王的小姐要结成连理,到这薛家的商铺里面支几匹布,拿来送上去便是。”

近来薛家织造的布匹在阴曹地府极有名声,生意遍布十殿阎罗都城,在这酆都城内就有一家店铺,名声极大,受鬼界达官贵人的喜爱。

“我这身份,来见他还要送礼?”

苏阳真的只是谦虚一下,他可是转轮王的女婿,前段时间和阎罗喝过酒的人,现在来见这阎罗王的手下,考弊司的司主,居然还要送礼,这不是折他的身份嘛。

“虚肚鬼王在收礼这方面可是铁规矩。”

王梅小声对苏阳说道:“就算是他亲爹,都要按着规矩来,你若是想要顺利的办成事,还真得给他送礼,否则你拿身份压他,他在背地里不定做什么事。”

苏阳点点头,对,聊斋里面真是这么回事……

考弊司这三个字,就是聊斋里面的一个篇目,在这里面记载了虚肚鬼王见人收礼,遇到鬼物,无论生前是否有错,都要割下腿上的肉,唯有送出重礼,方才能够免除此刀割。

聊斋之中记载,这虚肚鬼王遇到了前世的爷爷,一开始对这个人恭敬有加,待到爷爷开口说免礼的时候,登时翻脸,更是说出了【此有成例,即父命所不敢承!】的话。

苏阳一开始是真没有往聊斋篇目中联想,毕竟这篇目中不曾记载一地魂魄不被城隍所知这等故事,直至王梅点开了考弊司,更说出了考弊司司职河南多地魂魄往返,苏阳才知道这虎头人身的便是考弊司的师爷,这一个虚字就是虚肚鬼王。

“成!”

苏阳一心想要办成这件事,便扭身到了酆都城中,找到锦瑟所开的布庄,直接拿阳间的银子来买,在这布庄里面买了六匹布,如此再度去拜会虚肚鬼王,虚肚鬼王方才允许苏阳来见。

这虚肚鬼王看年龄已经有几百来岁,弯腰驼背,鼻孔朝天,嘴唇外翻,獠牙外露,走路出来之时,倒是规行矩步,一言一行也非常按照人间礼节,果然是礼乐鬼门生。

苏阳和他依礼见过,分主宾坐下,苏阳说了自己是青云山城隍,又是苏家庄的人,到了青云山当差之后,不曾见到一个阴差,更不曾找到有苏家庄百姓的魂魄,故此前来求见虚肚鬼王,询问苏家庄百姓可在此地。

虚肚鬼王看向虎头师爷。

虎头师爷翻着书本一查,说道:“苏家庄的百姓还没有交足肉钱,现在被关在阴鬼山。”

“他既然已经送礼,你就待他去见见苏家庄的百姓。”

虚肚鬼王听此话并不意外,嘱咐虎头师爷,说道:“也让他督促一下苏家庄的百姓,要么掏钱,要么就拿肉钱,爽快些。”

虎头师爷在一边领命。

阴鬼山在酆都城之外,属于这酆都鬼城周围的一小山脉,在这里居住的鬼类,多半是孤魂野鬼,死后在人间没人收尸,没人烧纸,到了阴间孑然一身,只能怪在这阴鬼山中居住。

虚肚鬼王所说,在这里居住的都是恶人,但事实上,在这里居住的有不少都是可怜人,一场饥荒,一个天灾,多少人流离失所,横死路边,就像是这苏家庄的百姓,全因蛇患而死,生前即便是积德行善,死后也无人埋葬,阴魂倒是被人接引到了阴间,却也没有一张纸钱。

苏家庄进入阴间之鬼共有一百一十二人,十六个老头子,六十二个壮年男子,剩下的都是妇孺儿童。

虎头师爷带着苏阳,沿路看着手中书卷,给苏阳介绍进入鬼阴山的苏家庄百姓情况,说道:“鬼王并非是无情之人,像他们这些鬼物到了阴间,孑然一身,鬼王便允许他们在这里挖矿,修筑城墙,也会给他们一定金钱,苏家庄的百姓,再干一百二十年的苦力,也就能够出去了。”

苏阳点了点头,他一心只想要见到苏家庄的百姓,求证自己的身份,即便是听到这一百二十年劳工,心中也没有什么波动,一切都随后再说。

“那边就是苏家庄了。”

虎头师爷对着苏阳一指,让苏阳看到了鬼阴山脚处,正在往山洞中去,准备挖矿的百姓们,这些百姓看到了虎头师爷,一个个吓的赶快往山洞中去,生怕去晚了就被这虎头师爷惦记。

“都站住!”

虎头师爷喝了一声,让这苏家庄的百姓们一个个站住不动,苏阳放眼望去,这一百来个阴鬼,无论男女,无论老幼,此时全都扛着工具,一个个都像是下煤窑的苦工,个个面黄肌瘦。

“这一位是青云山的城隍,是你们苏家庄出身的,现在特意过来看你们,你们都过来叙叙旧吧。”

虎头师爷叫住了苏家庄的百姓,将苏阳介绍给他们,这些百姓们忽然听闻是出自苏家庄的城隍,登时喜出望外,看向苏阳,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个个将苏阳围在正中,刚要问好,却见这苏阳面貌颇生,根本不是这苏家庄的村民。

“哪一位是苏家庄的乡贤?”

苏阳问道。

百姓们彼此对望,不一会儿便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文绉绉的对苏阳行礼,说道:“苏家庄苏观见过城隍大老爷。”

“你是乡贤,那你可曾认得我?”

苏阳询问苏观。

这一问,让苏观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审视苏阳,然后摇摇头,说道:“不曾认得城隍大老爷,不知城隍大老爷您是哪一年生人?”

“我叫苏阳,今年二十一。”

苏阳报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龄,这都是按照紫册生死簿中所载。

苏观听了苏阳的名字,沉思了好一阵子,说道:“城隍大老爷可能记错了,我们苏家庄里面生在甲子年的男子只有三个,是苏喜,苏乐,苏豪,这都是我取的名字,并不曾有苏阳,就算是旁支来到苏家庄续族谱,也不曾有苏阳这名字在族谱上……”

没有?

苏阳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他本来就是身穿者,若是来到这里,忽然跳出来两个人拉着认儿子,那才是天下间的怪事。

“不对,我记得安家在青云山城的苏吉家里,好像有一个孩子,年幼的时候叫做苏阳,后来听闻太子名字中有阳,就把名字给改了,这改出来的名字好像叫做苏鸣。”

人群中有一个百姓说道。

“苏鸣是乙丑年的。”

苏观说道:“这可是我们苏家出头的人,听说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京城里面有一个大官人赏识,带着他去京城里面读书了,没死之前,我还在算计着他应该考上了吧……”

苏阳回神,思考着苏家庄的生死簿,在城隍庙中,苏阳翻看姓苏的,是有苏吉这个人,但早死了,而城隍生死簿中可没有记录苏鸣这个名字,就是不知红册,紫册可曾会有。

莫非我顶的就是苏鸣的名字?

身穿过来,冥冥中被人安排了身份,像是转轮王这等十殿阎罗都能够被诓骗过去……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很不舒服。

确定在他们这里问不出什么之后,苏阳颇为失望的转过身去。

“城隍大老爷,您可不能一走了之啊,您要帮帮我们啊。”

“鬼王割肉,可是要命的事。”

“恳请城隍大老爷救度啊,只要您在阳间给我们烧一点钱,就能够帮我们挺过来,我们在九泉之下,也铭记你的大恩大德。”

苏家庄的百姓拉着苏阳,在后面扑通扑通的就跪了下来,一个劲的恳求道。

“你们放心。”

苏阳将他们扶起来,说道:“我肯定会帮你们的,你们今天早些歇着吧,不必再干这个活了,很快你们就自由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打破阴司

见到了苏家庄的百姓,苏阳来阴司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要平一下心中不平之事。

苏阳随着虎头师爷径直的回到了考弊司。

在这考弊司里,四下的房子都挺矮小,唯有正中的大厅颇为宽敞,此时并非虚肚鬼王忙碌之时,苏阳回来的时候,虚肚鬼王正在花园里面浇花,而他这花园里面的花朵,只有两棵长得奇异,在这灰蒙蒙的阴间仍旧能够盛放,除此之外的花朵多已干瘪。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面貌丑陋的虚肚鬼王,此时却在念着李清照的诗句,感情饱满,声音凄婉,这诗句念的苏阳一时没忍住,开口便笑了出来。

“嗯?”

虚肚鬼王扭过脸来,看向苏阳,脸上带着怒气,苏阳这一声笑,大大败坏了他的诗兴,对苏阳怒斥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没事,只是看您长得这般随心所欲,以为您必然是豪放派的,却不想您居然是婉约派的。”

苏阳说话随随便便,如此回答道。

这毕竟是阎罗地盘,虚肚鬼王又是阎罗手下,苏阳不便直接动手,故此言语相激,只要对方动手,苏阳就无限还击。

“豪放派,婉约派,你也懂诗?”

虚肚鬼王居然没有听出苏阳在嘲讽他的面貌,反而要和苏阳探讨诗句。

“念过。”

苏阳说道:“有时候念到喜欢的诗句,常常要多念许多遍,如此来确保自己不会忘记。”

“哦?”

虚肚鬼王听这般话,说道:“你给我念两句,如果和我心意,我就饶了你冲撞之罪。”

原本的诗兴没了,听苏阳说出这话,倒是让他的诗兴又起来了。

“好。”

苏阳并不拱手,直戳戳的站在原地,张口就来:“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幠。昊天已威,予慎无罪。昊天泰幠,予慎无辜……”

苏阳所念的这个诗句,出自诗经,巧言。

诗句意思为:高高远远那苍天,如同人之父与母。没有罪也没有过,竟遇大祸难免除。苍天已经大发威,但我确实没错处。苍天不察太疏忽,但我确实是无辜。

这般诗句,套用在考弊司逢人就宰的嘴脸上面,当真是万分契合。

这虚肚鬼王也是一个文化人,平常喜欢诗句,又怎么能不懂苏阳说这句话的意思呢,故此闻听此诗句勃然色变,喝道:“住口,你什么意思?”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既微且尰,尔勇伊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苏阳将巧言的最后一句念出来,他就是这个意思。

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这诗所说的,便是虚肚鬼王这一般的人物。

“放肆!”

虚肚鬼王听的勃然大怒,一声令下,就要让虎头师爷上前,收拾苏阳这个狂徒。

虎头师爷到了苏阳面前,伸手就成为了两个爪子,身体一扑,势若猛虎,对着苏阳抓来。

苏阳见状,身体往后面一躺,用出铁板桥的功夫,右脚已经戳上前去,这一出脚,就是“戳脚”里面的狠辣功夫,正中虎头师爷下阴要害。

这往前一扑的招式,正是虎头师爷自信的绝招,双手扑来,嘴巴咬来,这一下如同是猛虎下山,单气势就能吓的人闻风丧胆,不少丧身在此招的人更是一动不动,任由他一下子扑上来,但今日他不曾料到,苏阳的脚上功夫如此灵活,他刚以为一击得手,扑倒了苏阳,便已经受了重创。

“嗷……呜呜呜……”

“嗷……呜呜呜……”

苏阳的这一脚,就让虎头师爷趴在墙角痛哭,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再站起来。

这没办法,江湖招式,向来都是对人要害猛攻,讲究的就是招招毙命。

“来人呐!”

虚肚鬼王见状,连忙又叫道:“将这个狂徒给我拿下!”

随着虚肚鬼王的又一声令下,这考弊司内的差役便都跑上前来,将苏阳团团围住,一个个手中持着长刀长剑,谨慎的看着正中的苏阳。

见状,苏阳摇了摇头。

虚肚鬼王在这考弊司内设的差役,在生前都是山精,长得面貌稀奇古怪,实力自然远远高过常人,也仅仅是高过常人。

鬼在新死之时,不过一遮二迷三吓,随着死后的时间越长,会逐渐的有些道行,但是在阴曹地府当差,虽是神职,却并不是通神之阶,许多在阴曹地府时候到了,仍旧是要轮回转世,前往人间,在这阴司之中做职,不过也是为了修来世罢了。

并且这阴曹地府排官职,并非是你什么境界,就做什么官职,这阴司的官职看的是文化,故此这虚肚鬼王也仅仅只是挂着一个鬼王之名,比起那些啸聚一方,和十殿阎罗对抗的鬼王相比,差的太远。

正是看准了这一些,苏阳才敢做出一个人挑一个阴司衙门的事情。

抢巽位,苏阳脚下生风,这些阴差的刀枪棍棒全部甩在身后,退震位,又让过了迎面而来的刀枪,退艮位,转坎位,转乾位,过兑位,过坤位……

苏阳踏着九宫步伐,身形潇洒,在这众多差役的围攻之中进退有据,让这些刀枪棍棒丝毫不能沾身,直至再一次退至中位之时,四面八方刀枪剑戟一时全来,苏阳在其中稍稍让位,让这各种武器全在身侧,御五龙法猛然运转,五龙真气在身边一绞,就将这些刀兵全都甩在一边,也震的这些鬼卒倒地不起。

虚肚鬼王扭身就跑。

苏阳脚下踢一刀柄,这长刀随脚而转,向着虚肚鬼王疾射而出,将他正跑的腿直接便刺穿开来。

“啊啊啊啊……”

虚肚鬼王摔在地上,捂着腿就惨叫起来,这腿上受创,让他痛的受不了。

“这就痛成这样?”

苏阳走到虚肚鬼王的身边,说道:“你可是要人家大腿上面割下来三尺宽的肉,这至少割二斤吧。”

手中拿刀,苏阳手中刀光一闪,便将虚肚鬼王腿上的肉削下来一层。

“啊啊啊……”

虚肚鬼王捂着腿,痛哭流涕。

“我就挺好奇,你们怎么会看上新鬼的肉。”

苏阳看着虚肚鬼王剁出来的肉,仔细审查一下,说道:“莫非是你们自己吃的?”

此话一说,让虚肚鬼王的惨叫声都停了一下,待看到苏阳打量他神情之时,虚肚鬼王方才捂着腿继续惨叫起来。

“唰唰唰!!!”

手中拿着刀,苏阳在虚肚鬼王的腿上割了起来,一连割了十多刀,削下来十多块肉,方才消了部分不平之气,停下刀来。

这种事情,终究是自己下刀来的爽快。

【考弊司】中所写,这考弊司的事发之后,阎罗大怒,直接将虚肚鬼王抓上来,剔除了【善筋】,增添了【恶骨】,罚这虚肚鬼王永生永世不能当官,但是苏阳在阎罗府中所见,阎罗王和单道士两个人能够假意拷打,事后将人放出,这虚肚鬼王又是阎罗王手下掌握大权的官员,苏阳可不知这阎罗会不会包庇。

“你这狂徒,你敢在酆都鬼城内做破衙门的事情,你跑不了!”

虚肚鬼王看着苏阳,勉强咬牙说道:“别说你是一个小小的城隍,就算你是一个巡都,你敢如此对我考弊司,阎罗都不会饶恕你!”

巡都,这在阳间算是巡抚,部级高官啊。

这都惹不起一个考弊司?

你们这里的水很深呐。

“我在转轮王府中,和转轮王的小女定下了三生之约,不知道这转轮王女婿的身份,能不能让我逃出此劫?”

苏阳连忙将虚肚鬼王扶起来,小声赔笑说道。

“噗……”

气火攻心,让虚肚鬼王不由就吐出血来,都有转轮王保你了,你还装个什么?

“转轮王的人,也不能跑到酆都城来执法吧。”

虚肚鬼王看着苏阳,恨恨说道:“就算是你死罪免了,活罪难逃!阎罗王肯定会给足你一个教训,方才能容你脱身而去……你看,清道使已经来了。”

苏阳转过头看向天空,但见天空中有一道金光,极目看去,能够看到这金光是狐狸形状,光华流转,在半空中看向苏阳这边,而后化为一道急电而来,手中所指,正是苏阳。

“轰!”

王兰从半空中径直而落,一头将考弊司最高的宫殿砸塌,轰隆隆柱石塌倒,哗啦啦瓦砾落地,这考弊司登时一片狼藉。

在这半空之中又出现一清丽身影,穿白色素纱裙,佩金玉摇钗,五色龙气在她身边夭矫而逝,人如仙子临凡,从半空之中飘然落地。

“你看,我娘子也来了。”

苏阳对虚肚鬼王说道。

这来这里的人正是锦瑟,许久不见,锦瑟的伤势已经修养好了,此时听到苏阳称她娘子,不由让她耳根发烧,面有红霞,如若白玉染晕,明艳绝伦。

“休胡说!”

锦瑟警告了苏阳一句。

这我还能说什么?

虚肚鬼王躺平认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虚与委蛇

王兰从坍塌的房屋之中起身,正要看出手偷袭他的是何人,而后便看到了锦瑟立在苏阳身旁,登时不敢造次。

“你也真会惹事。”

锦瑟看到这考弊司的模样,再想到数个时辰之前,苏阳递给铺里面的空心银子,里面就有求助的信,才让她连忙赶到这酆都城,此时看这考弊司的模样,锦瑟可以推测,这打砸考弊司,是苏阳早有所谋。

“可是他先动手的。”

苏阳指着虚肚鬼王,说道,又将这虚肚鬼王在考弊司把持大权,进来的人都要割肉,拿重贿赂的事情给锦瑟说了。

这些都是事实,虚肚鬼王躺在地上,是一句话都不能反驳。

“你就不能暂忍一时之气,迂回一两句,如此说给周叔,周叔岂有不治他的道理!”

锦瑟小声说道。

她可不知道,这考弊司的保护伞正是阎罗王。

“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阳也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阳仍耻之。”

苏阳摇头晃脑说道,这一段话出自论语,苏阳在里面补了两个阳也耻之,直接便将自己和孔子,左丘明这两个人并列,显得自己刚直不阿。

而锦瑟听到苏阳的话干脆便将头扭在一边,求人之时,苏阳能将这巧言,令色,足恭给占全了,回过头来,倒像是挺高尚一般。

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说得好!”

阎罗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他而来的是阎罗殿中的判官,牛头马面诸多阴差,这一从门踏入,阎罗王便着令,让这牛头马面将考弊司内一干阴差全部抓起,喝骂道:“你们这些人,我都是怜惜你们生前的功德,才将你们放在如此重要的职位上去,你们怎么敢如此放肆!原本想要你们后世在家境殷实的人家,如此看来,你们是穷骨造定……去,先将他们押入地狱,随后我会一一审理!”

牛头马面一众阴差听令,即刻便将这考弊司内所有阴差全部押走,等待阎罗王随后处罚。

“贤侄。”

阎罗王上前对苏阳打招呼,看着苏阳和锦瑟两个人并肩而立,正如一对璧人,开口说道:“前不久你还在我这里寻和离的门路,也多亏我当日口风严谨,否则岂不拆了你们的姻缘?看此时你们,感情多好。”

你**……

苏阳没想到,这阎罗上来就是釜底抽薪,直接便要抽了锦瑟这一张底牌。

锦瑟美眸凝视苏阳。

“一开始不是怕耽误您嘛。”

苏阳对锦瑟说道,示意让锦瑟明白这时间线,苏阳给阎罗说这事情的时候,当时锦瑟还在兰家庄,苏阳在这阴曹地府并无依仗,必然要手中捏着点牌。

“心念所成,皆由五蕴外境,而今时移世易,境况已经大有不同,叔叔是掌管地狱之人,岂能拿过去的话,来离间我二人现在的感情?”

锦瑟淡淡说道,语气不悦。

这阎罗王所掌管的地狱,便是诛心地狱,这诛杀的就是这种牙根长短,说人短处,离人感情的孽心。

“侄女说的是。”

阎罗王自觉碰了一个钉子,说道:“叔叔也是怕你吃亏……”

锦瑟轻轻的摇摇头。

“贤侄,今后你遇到不平之事,尽管跟我说,不必这么莽撞动手动脚,万一伤到了你,我也不好给侄女交代。”

阎罗对苏阳说道。

“本该如此。”

苏阳说道:“今日此事实不该如此,只是他们动手,我也不能束手就擒。”

先动手的是虚肚鬼王那一方的人,苏阳咬准这一点,而阎罗也知如此,故此只能对苏阳说些道理,眼下听苏阳已经领受,阎罗也便不好多说。

“周叔。”

苏阳【匿怨而友其人】,对阎罗亲切叫道:“这苏家庄的百姓,和我份数同宗,苏家庄闹了蛇患,整个村子的人都去了,他们在阳间无人供养,在这阴间也没有个安身之处,恳请周叔拿个凭证,我将他们都带入到给孤园中。”

锦瑟所建的给孤园,正在收拢这些无家可归的鬼物,让苏家庄的百姓到给孤园去,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他们只是平头百姓,又无过错,哪里需要什么凭证,你只管将他们领去,在你岳父那里排个号,等个轮回之期就是了。”

这些百姓,根本不被阎罗王看在眼中,一听苏阳说了,直接允许,让苏阳将那里的百姓领去。

如此,苏阳的目标已经全部达到,和锦瑟一同与阎罗王告辞离去。

临走之前,苏阳又看了一眼考弊司的大门,不由想笑。

若不将这考弊司砸了,在这上面压着这样一个部门,让苏阳在青云山城也步步受制,现在爽爽快快的一砸,反而是阎罗应当顾及苏阳了。

公则生明,廉则生威。

苏阳这样一个“磊落光明”的人到了他的手底下,便会让阎罗王有所避趋,又有转轮王女婿的身份,也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并且青云山里,还是有观世音菩萨的。

“娘娘,你可当真如同菩萨降临一般,救苦寻声,看到你身体恢复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走在酆都城的街上,苏阳连忙夸夸锦瑟,顺便表示关切,从酆都城到给孤园足有千里,苏阳传讯之后,这一来一回,让锦瑟赶到这里,苏阳很承这一份情。

当初在沂水城时,苏阳曾以为沂水城中多了阴司的人,便去寻找锦瑟开解,锦瑟不过闭眼一阵,就已经往返阴司阳间,这呼锦瑟前来,苏阳去了一趟阴鬼山,再度回来,锦瑟也能够赶上。

说话之时,苏阳也在打量锦瑟,平日不曾见到锦瑟穿这素白纱裙,此时细细打量,这凤眼盈盈,肌泽如玉,在这白色纱裙衬托下越发白净,腰肢不过一握,通身曼妙风流,气度上少了几分平日的高贵庄严,多了几分皎洁朗阔,如同月轮一般,物出天然,不属凡间。

“你倒真是会哄人。”

锦瑟看着苏阳,她才不会被这两句话就给蒙骗,说道:“但我千里迢迢来了这里,可不是听你几句奉承的话就能打发的,你要记住,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又欠……

苏阳闻言无奈,连忙翻旧账,说道:“在转轮王府之时,你身受重伤,都是用我的药方将你治好的,当时你还想杀我,是我转怨为恩,不计前嫌,现在我们算两清了。”

“不。”

锦瑟说道:“我可没有吃白药,你收了我二钱银子,并且事后我也传你了修针之法,更是给了你白芒针,云书之法,解体秘法,如此一一抵账,你还欠我四个人情!”

在这方面,锦瑟掰扯的很清楚。

“……”

苏阳无言以对,他可是承了锦瑟不少情。

一直以来,苏阳和锦瑟两个人间的账目往来是很清楚的。

第一次因为春燕私传苏阳五龙蛰法,苏阳赔了锦瑟九霄神化内景策文。

第二次因为敖天,苏阳给了锦瑟织女纺纱机。

直至现在,堆积在一起,就是五个人情。

“你苏家庄的人要到给孤园,那就是六个人情……不对,我要一个人算一个账……”

锦瑟要给苏阳算个总账。

这苏家庄的人有一百一十二个,让锦瑟这么一一扣下去,苏阳欠她的人情倒似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一个纺织机跟你换一个人情?

想想苏阳没有说出口,而是摆摆手,对锦瑟说道:“随便吧,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这人情你说欠多少就欠多少吧…毕竟这人情往来,一来一往,就是两次见面,我懂你的心思……”

苏阳在有意含糊这个账目。

你懂我心思?

什么一家人,什么人情往来,什么多两次见面……

锦瑟心中一下子烦乱至极,瞥视苏阳,看苏阳在她面前洋洋得意,倒是让锦瑟的脸上多了晕红,再看苏阳如此笑,倒似是轻贱她的心意一般,让她又羞怒起来,冷声说道:“你懂我什么意思?我对你另眼相看,只是因为春燕,你在我面前,就像是……侄子一般,你若是有空隙,可以到给孤烟给我端茶倒水,认我做你小姨!”

“噗嗤……”

听到锦瑟这怄气的话,苏阳乐了起来,再看锦瑟薄怒面孔,感觉分外可喜。

“有什么好笑的?”

锦瑟怒视苏阳。

苏阳眼珠转转,恭恭敬敬对锦瑟行了一礼,说道:“小姨容禀,我在青云山处理蛇患之时,遇到了一个人,我说地上爬的是蛇,他偏要说是姨,更是给我举例,说是虚与委蛇,这委蛇【姨】说的就是蛇。”

锦瑟闻听如此,点了点头,说道:“世间是有这等死板人,不足为奇。”

“对。”

苏阳说道:“这种人,就算是孔圣人都不见得和他一般见识,我也就随着他的话口说,他问我昨天做了什么,我说,在这路上遇到了金色【锦瑟】小蛇【小姨】,喜不自胜,就在手中把玩,而后又到了草丛里面赏玩,进被窝的时候也将这金色小蛇带着,直将金色小蛇玩的动弹不得……”

一言已毕,苏阳转身就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怕老婆论

开辟阴阳通路,苏阳全力运转御五龙法,金木水火土五龙在身边缠绕,也当真让苏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神速迅捷……

锦瑟并没有追来。

苏阳长舒一口气,调戏了锦瑟一把,当真是让他愉悦。

前面便是城隍庙,苏阳又长出了一口气,放心的走进城隍庙里,而后便看到了锦瑟脸色酡红,如同是喝醉酒一般,立足在城隍庙中正大口喘气,及至看到苏阳登门,劈手一闪便对苏阳打来,苏阳刚踏九宫步闪避,便觉得胳膊一转,背后的大椎穴受制,人被锦瑟直接按在地上,一手拿着苏阳胳膊,膝盖顶着苏阳大椎穴。

这一下子就将苏阳拿住,不能反抗。

“啪!啪!啪!”

苏阳剩下的一只手赶紧拍地面,国际规矩,这是投降。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苏阳怂的很快。

锦瑟在苏阳背后一声不吭,只是大口喘气,如墨一般的长发垂落,正洒在了苏阳的脸上,苏阳能够嗅到这发间的木槿香味。

“锦瑟……”

苏阳听到背后锦瑟仍在大口呼吸,平复心情,柔声说道:“有言说,无谎不成媒,这话说是媒婆们满口瞎话,但是用在我们身上倒是恰当,我们两个也是因为这谎话做媒,才有了三生之约……”

锦瑟听到了苏阳的话后,扭着苏阳胳膊的力道小了几分。

“其实这一门婚事,我是……”

苏阳打算说一些心底话。

“咔嚓……”

一个须发皆白,浑身上下乱糟糟如同乞丐一样的人啃着黄瓜,走入到了城隍庙中,看到了锦瑟制住苏阳,两个人在这地上的一幕,一时呆住。

“看什么看,没看过夫妻吵架?”

苏阳趴在地上硬气的叫道,刚刚想要和锦瑟好好交流,现在这时机就没了。

“没看过被女人制住,说话还这么硬气的。”

乞丐直接坐在城隍庙的门槛,对道:“你很怕老婆?”

苏阳和锦瑟两个人都有五龙蛰法,故此在这乞丐看来,苏阳和锦瑟倒是和常人一样,那么正常的一个男子,怎么能被一个女子给放翻在地呢?定然是怕老婆!

锦瑟见有外人,先松开了苏阳的手,放过了苏阳,自己侧身一边。

苏阳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土,问道:“你有老婆吗?”

这话一说,让那个乞丐登时愣住。

“历来这怕老婆分为三种,一种是势怕,这势怕者,一是怕妻子出身太贵,你要仰仗势力,二是怕妻子家资太丰,你要借取财富,三是怕妻子太过蛮横,你要避免挨打,其二是理怕,妻子淑范贤惠,你敬她,妻子文采超人,你佩服她,三是自己家贫,累及妻子受苦。”

苏阳将这怕老婆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又说道:“这第三怕是情怕,爱慕她,故此想要让她发笑……我这怕老婆,一多半是情怕,一点点是理怕,这其中的滋味,是你这乞丐所不知的。”

锦瑟在一边听苏阳说的头头是道,脸色更为不自在,心中所想,则是苏阳怕她,恐怕只有一个势怕,自己出身太贵,家资太丰,实力太强,在这方面和春燕那般丫头是没法比的。

嘿……

这乞丐看着苏阳,本来他看苏阳是软骨头,被女人给制住了,想要告诉他作为男人应该硬气,没想到回头被秀了一脸的恩爱。

再看锦瑟,虽然脸侧向一旁,却从锦瑟的背影便能看出,这定然是一个美人,如此也无怪乎苏阳如此。

“算了,你们闹,是我多管闲事。”

老乞丐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城隍庙。

“你先等一下。”

苏阳开口止住了老乞丐,上下打量,说道:“我看你说话神气,是亏血过多,再听你嗓音中都带着病气,你应当是五脏受到重伤,身体多处经脉紊乱,气不归脉,血不归经……仙人,你给我指点了千两黄金的财富,怎么到这个时候反而不来相认呢?”

这个老乞丐就是苏阳在阴间想要查找的徐仙客。

初次见面的时候,这徐仙客不过四十来岁,须发皆黑,仙风道骨,而这一次见面,徐仙客已经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浑身上下一团糟,苏阳最开始的两眼都不曾认出来。

“唉……”

徐仙客接连摇头,说道:“惭愧,惭愧。”

之前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但是在陈宣那里吃了大亏之后,让徐仙客大受打击,近来一直扮做乞丐,躲避陈宣的人追捕,也暗暗疗伤,现在碰到了苏阳,又被苏阳一口叫破了行藏,徐仙客才知道自己眼光不行,当日随他一并去陈宣府上的大夫,也不是个一般人。

“实不相瞒,我便是这青云山的城隍。”

苏阳叫住了徐仙客之后,直接便点开了自己的身份,手中拿出城隍印,开了这城隍的内殿,徐仙客抬眼看着四周,看着城隍殿内破破烂烂,唯有一旁堆着许多典籍,而另一边放着桌椅。

居然是城隍?

徐仙客真是不曾想到。

“请坐。”

苏阳让徐仙客坐下,将茶壶里面打满水,手中一用劲力,这茶壶中的水很快就翻滚起来,用这滚烫的水给徐仙客添上茶水,说道:“先生用茶。”

徐仙客仍旧在打量城隍庙的内殿,看着内殿破破烂烂,不由说道:“我看你这怕老婆里面,理怕肯定是因为穷。”

这城隍庙太烂了。

“新的城隍庙正在修缮,这旧的庙倒也勉强能容身。”

苏阳笑道:“确实是委屈了我的夫人。”

徐仙客看向锦瑟,锦瑟已经进入到了内堂,让他又收回了目光,今日所见,可谓奇闻,这城隍庙中的城隍神居然和城隍奶奶打了起来,并且这城隍爷还被城隍奶奶给教育了。

千古奇闻啊。

这今日所见城隍夫妇斗殴,城隍所说的怕老婆论,徐仙客非要将它分享出去不可。

“城隍你得到了千两黄金,修建这一个破庙不在话下。”

徐仙客笑呵呵的说道,他见苏阳既然有医术,便将手腕伸出,让苏阳来替他诊断,诊治。

苏阳伸手按在了徐仙客的脉搏,查看徐仙客的情况,这一按,方才明白这徐仙客受伤不小,能够照常吃饭,在这青云山城左右溜达,已经是他道行深厚了。

“到我这里就不算什么大碍。”

苏阳说道:“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只要按时吃药,淤血很快就能散去,至于你身体的经脉元气,这都交给你自己调控。”

徐仙客闻言连忙点头,他也是一个修行者,知道如何调控身体,并且他还知道不少珍奇的药物,正好可以用来补元气。

“那天本是指点百姓破蛇之法,恰好遇到真人,当日有贵人在,我也不愿破了行藏,故此匆匆离去,现一别多日,这青云山蛇患依旧,不知真人当日能清除蛇患之法可曾用过?”

苏阳要找徐仙客,要的就是这清除蛇患的法子,此时见面,先给他看了病,现在拐弯问道。

“惭愧。”

徐仙客叹气说道:“这世子根本就不听我话,我这秘法也不曾献出去。”

不仅不听他的,还将他差点打死,这个仇,他徐仙客记住了。

“能告诉我吗?”

苏阳问道:“这蛇患让青云山的百姓们苦不堪言,若能够将这蛇患清除,对这青云山城,以及周围所有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徐仙客看着苏阳,犹豫片刻之后,长叹一声,说道:“这也没什么保密的了,只是我不想将此法告诉陈宣世子罢了……我徐仙客本就是靠着堪舆起家的,对于风水走势,山川灵脉是极有把握的,在百年前我握有过九天玄女娘娘遗留在人间的八卦镜,更是看到了许多东西,这青云山的蛇患全因观音寺内的蛇妖所起……”

蛇姥姥一事,苏阳自然知情。

“这镇压蛇妖的山脉,实则有一条火脉,眼下正是地缺百六,灾劫绵绵之时,这地下的火脉已经活了,只要稍稍补下阵势,予以激发,这火脉熔岩就能沿着蛇井而上,这蛇妖又最是怕热,只要这熔岩上来,不过一时三刻,必然能够将这里面的蛇妖全部炼死!”

徐仙客对苏阳说了蛇妖的秘密。

原来是火山喷发。

苏阳暗想,蛇怕热也怕寒冷,在一些常人还能接受的温度中,长蛇就有可能死去,若是让岩浆给蛇姥姥来个沐浴,时间一长,这蛇妖必然会经受不住,在这熔岩烈火中化为灰烬。

这画面,必然是恢弘壮丽的。

“徐先生真是糊涂了。”

苏阳听徐仙客说完之后,道:“你这法子,告诉陈宣和不告诉陈宣并无差别,告诉陈宣,陈宣会出手清理蛇患,不告诉陈宣,待到你清理了蛇患,这功劳也会被他揽住。”

苏阳得知此事之后,便意欲将此事假陈宣之手,将这青云山的蛇患彻底清除,只要除了这蛇妖姥姥,毁了这个蛇坑,断了这蛇的源头,青云山的蛇患也就没了,剩下零星的小蛇,百姓也能够将它们给处理掉。

徐仙客听此事,也觉得确实如此。

陈宣在这里镇压蛇患,只要蛇患去除,功劳肯定都是他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俯视尘寰

徐仙客拿出来了一个图稿,苏阳看着图稿开始绘图,将徐仙客所绘制的白岩山观音寺山势灵脉,以及应当如何布置阵势全都画了出来,如此一笔一划,一丝不苟,让徐仙客在一旁所看,如同复制一般。

“城隍真是好画工。”

徐仙客看了都称赞,说道。

“看什么画什么,这不是绘画的基本吗?”

苏阳修炼五龙蛰法,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但是最大的立足根本,还是在绘画上面,这一个神笔给苏阳无限可能,故此在转轮王府的书阁中查阅了不少绘画的资料,在这画技中大有进展。

“这确实是画上的本事。”

徐仙客看画说道:“只是这天地间时时有变,你这般的绘画只是取一时之象,而我在绘画之时,是【度物象而取其真】,这绘画之时,取的是山脉走势,风水脉络……这百年来,我行走天下,上至名山大川,下至沟河坡岩,为的是造就一个【大乾万山万水堪舆全图】,阐述这一国的风水脉络,如此运行推度,使得天人相谐,让大乾风调雨顺,国富民丰……这本是献给圣天子,也是我个人的一个功果,只是没想到,这命数中的陈宣竟如此寡恩,丝毫不惦念我给他的东西,反而直接拔刀相向……”

回念往常,徐仙客黯然神伤。

苏阳正在复写的笔法一停,说道:“恕我直言,这万山万水堪舆全图利在千秋,即便是陈宣识人不明,你这绘制工作仍然需要继续下去,今后总有一个圣明天子,用得上先生这万山万水堪舆图,先生若是有心,更可以出了大乾,绘制周边地理,如此造就一个万国堪舆图,环球堪舆图,详述地理风水,那更是功德无量。”

绘制风水地图,这可是一个能人,徐仙客已经坚持了百年,苏阳也希望他坚持下去,若果真将这图绘制成了,徐仙客必然能够青史留名。

徐仙客听后摇摇头,说道:“你说的这工程浩大,我也寿数有限,穷极毕生之力也难以做成,就算是这大乾万山万水堪舆全图,时至今日还有许多缺陷,没有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帮忙,凭一己之力终究难以成事。”

只是这种朋友,徐仙客至此也没见过。

苏阳看着徐仙客,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在那里有许多的风水先生,也有从古至今,许多风水先生留下来的智慧,先生若是去了那里,在那里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组成一个团队,铸就这环球堪舆图,并非不可能。”

这样的一个人才,苏阳乐的和他结一个善缘,今后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什么地方?”

徐仙客看向苏阳,他走遍千山万水,见多识广,也不知有这个地方。

“我岳父那里。”

苏阳呵呵笑道:“实不相瞒,我岳父便是阴曹地府的转轮王,在那里有一书阁,汇聚了古往今来风水先生们的智慧,也有许多的风水先生亡魂在那里等着轮回转世,先生若是有意,我可以给先生写一封举荐信,让先生你到了那里,能够以你为核心,组成一个班子,一并完善,铸就这环球堪舆图。”

您岳父是转轮王?

徐仙客一下子对苏阳肃然起敬,另眼相看。

“自然愿意!”

徐仙客拍着胸膛应道。

苏阳当即起笔,给转轮王写上一封信,叙述了这徐仙客意欲铸造环球堪舆图,又对转轮王说了这堪舆图利在千秋,是大功德,希望转轮王能够给他指派一些风水先生,共同铸就此图。

徐仙客拿着苏阳给他的推荐信,喜不自胜,这混在转轮王的麾下,比起混在陈宣的麾下要好无数倍!传言陈抟老祖道法未成之时,就在转轮王府做了一段时间门客,借助转轮王府的力量成了自己的道法!

徐仙客当真没想到这等好事居然从天而降!

苏阳拾笔,将观音寺山势地图补画清楚,方才放下手中毛笔,用转轮王府的路引打开阴间通路,让徐仙客沿着此路,待到尽头,就能够看到转轮王府。

相信这样的人才,他的岳父也会喜欢的。

回到里间,这里间空空荡荡,只飘着一抹暗香,在这房内的佳人已经回给孤园去了。

本来想今夜好好谈谈感情的……

按照聊斋速度,指不定今晚就能关门闭室,无所不至。

既然锦瑟已回,苏阳也便不在城隍庙继续呆着,离了城隍庙,向着青云山城走去,只要将手中画卷交到陈宣的手上,这青云山的蛇患便能够就此而平。

青云山的城门已经关闭,但这城墙丝毫不能阻碍苏阳,一个纵身便跃到了城墙里面,及至到了陈宣的府门口,见这府内灯火通明,戒备森严,苏阳手上掐印,巽地起了一阵旋风,吹得里面灯火摇曳,随着这一道旋风,苏阳手中的信纸也随之飘了进去。

这忽然而来的旋风,让陈宣的府上只当敌袭,待到看到飘来的信纸,里面很快就通传的陈宣,将这信纸递了上去。

“阿弥陀佛。”

清雅深满的梵音在苏阳的耳边,苏阳转过身去,看到了慈悲的观世音菩萨,身穿白衣,手持净瓶,一只手轻掐法印,周身放着慈悲光,看着苏阳,说道:“你既然已知这蛇妖苦衷,怎么就不能放它一把。”

正是因为蛇妖感受到了地下的火脉已经活了,为了这蛇坑里面的生灵,这蛇姥姥才开始行动,如此才有了青云山的蛇患。

“观音菩萨。”

苏阳双手合十,行礼,说道:“蛇坑里面确实有百万生灵,但是这外面却有千万生人,是它先害了不少人,种下了恶因,我们还给它一个恶果。”

观世音菩萨听苏阳如此说,轻轻摇头,说道:“你随我走一趟吧。”

说话之时,陈宣的府上已经出来了不少高手,在这青云山城里面四面八方搜索而去,想要找到这投放书信的人,这些高手不少都从苏阳身边穿过,却对苏阳和身前的观世音菩萨视而不见,便是观世音菩萨正在说话,他们也听而不闻。

苏阳看着观世音菩萨,点了点头,随后便觉脚下一空,人已经随着观世音菩萨飞到了空中,低头看着下面一切,房屋约有拳头大小,星星点点有一些烛火,城内的声音全听不到了。

“你看……”

观世音菩萨杨柳枝一挥,苏阳忽然觉得双眼看透了一切,这青云山城中的所有全都映入到了他的眼眸之中,

“以往你都在用肉眼看这一切,现在我让你用法眼超脱尘世,俯视尘寰……”

观世音菩萨伸手一指,让苏阳看向了观音寺的蛇坑方向,在那蛇坑之内,有一个小蛇破壳而出,在那蛇坑里面安然生长,日日听诵佛经,而后因为这蛇坑下面火脉,向着蛇坑外面开始攀爬,一不留神坠入到了下面,不一会儿就僵硬了,而其它的蛇继续往上面爬,在蛇姥姥拼命冲撞封印之时,会有片刻的松动,这些蛇能够往外面逃出一些,而后迎接的是农民的锄头……

在这时候,苏阳能够听到蛇虫之间的交流,在这蛇虫里面就如同人类群体一般,有激进的,有懦弱的,有想要将所有人都给吞吃了的,也有在劝阻杀戮,想要苦心修成正果的。

俨然是一个小社会。

而现在这个蛇坑,即将面临的就是岩浆汹涌,百万蛇虫全成灰烬的结局。

而再看人类世界,有安居享乐的,也有辛苦劳作的,有善良的人被蛇咬死,也有人直接锤死了一心向善的小蛇,如此仇怨纠缠,因因果果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你有什么可说的。”

观世音菩萨问苏阳道。

她在询问苏阳可仍旧像之前那般坚定。

“一切众生都在劫海苦难之中。”

苏阳若有所悟的说道:“因果纠葛,善恶并存,芸芸众生,共在沉沦……但是菩萨,对人来说,这世间有益虫,有害虫,这些蛇可怜,生活在这里的人也可怜,人不可能割让一块区域,让这区域成为蛇妖的乐土,这些蛇在冒头出现人间为害的时候,迎接它们的必然就是毁灭的结局!”

观世音菩萨看向苏阳,似是没有料到,苏阳在看到了这些蛇妖的悲痛之后,仍然能够毫不怜惜的要将蛇坑毁掉。

“可是毁掉了蛇妖,人仍旧在苦海沉沦。”

观世音菩萨说道。

“饥荒,瘟疫,战争,这些时时刻刻在威胁人们性命,地主,官僚,这些压在平常人的头上,着手处理了这些,至少能让人平等安乐……”

苏阳运用法眼看这一切,看到了因为齐王军队打进京城,而来到这里逃难的人,看到了因为饥荒,因为瘟疫而逃到这里的人,又看到了地主和官僚骑在这百姓们的头上,在这超然的目光下,很快就将这里的一切予以归类。

转头过来,苏阳看到了菩萨合目掐印,似是在推算什么。

过了片刻,菩萨方才睁眼,看向苏阳,目光和适才大不一样。

“你可有心处理这些?”

观世音菩萨问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大佛缘

苏阳确认菩萨在问自己。

“我只想把我自己渡出苦海……”

苏阳说道,当下他只想要修成天仙,并且一直以来,都在这修行的路上,便是来到这里当城隍,也是为了修行。

如果分心到了这王朝争霸上面,必然会拖累自己的修行进度,并且给这修行路上平添魔障。

“你悠然自在,何来苦海?”

观世音菩萨说道。

“我力量有限。”

苏阳又说道:“并且菩萨您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假太子。”

他没有这么大的心力投身到伟业当中,毕竟他现在连神游千里都不曾做到,何况这世界这么多的神仙,大乾王朝建立二百七十多年,能屹立不倒,背后必然也有倚靠,苏阳不觉得能用假太子这个身份混到皇位上面,也不会因为抱上转轮王的大腿,就膨胀到想推翻一个王朝。

“那一个在高墙中成人,将众生视为器物,和众生隔离门墙。”

观世音菩萨说道:“而你行走在世间,与万众息息相通,与我结缘,与黎民结缘,这高下立辨,真假也无关紧要了。”

与观世音菩萨结缘,这可算是天大佛缘。

“至于力量多寡……”

观世音菩萨说道:“圣天子者,百灵相助,你根本无须有此担心。”

……

苏阳才不会将事情成败放在这一句“圣天子,百灵相助”上面。

云海升腾,苏阳随着观世音菩萨来到了观音寺内,这刚刚进入观音寺门,便听到了外面一片嘈杂,回目往下望去,只见这山崖下面多了许多火把,此时一并照着,红红艳艳,向着观音寺这边走来。

这是陈宣的兵马来此求证。

“你随我来。”

观世音菩萨进屋取了一个木船,不过巴掌大小,带着苏阳径直走向了蛇坑。

在世尊如来的佛像之前,蛇姥姥正在拼命的撞着封印,每一次撞击,都让里面的小蛇跑出来一些,只是这一点点的小蛇,对比蛇坑里面的百万长蛇,终究是显得杯水车薪,微不足道。

苏阳随着菩萨继续往前走,在脚踏入蛇坑之时,便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正前方是一个高大的宫殿,通体用石头砌成,在这宫殿之中并无雕梁画栋,有的只是几盏阴森森的幽火,以及在这宫殿上面堆砌的夜明珠,使得这宫殿风格整天幽暗诡异。

“吃了他!吃了他!”

“前不久便是他在叫着要杀姥姥!”

刚刚落地,苏阳就听到耳边有声音,循声望去,是两个长着蛇头人体的怪物,看到苏阳,这两个怪物正在商量上来吃苏阳。

“杀了他!”

在这宫殿左右,一下子便出来了百来个这样的人,人体蛇头,个个吐信,看的苏阳心中生厌,背脊发寒。

这些蛇妖只是口上叫叫,观世音菩萨在侧,他们倒是一个都不曾造次,就像是这满腔的戾气遇到春风,和而无影。

随着菩萨的脚步往前,苏阳走入这大殿之中,看到了这大殿里面有一老妪,手中拿着一个木头拐杖,身体粗胖,满眼凶厉,坐在宫殿正当中的座椅上面,将这个宽大座椅塞的满满当当。

“菩萨,你又来做什么?”

这座椅上面的老妪,必然就是蛇姥姥无疑,此刻看着观世音菩萨和苏阳,态度仍旧凶悍。

“我来救度不在劫中蛇子蛇孙。”

观世音菩萨慈声说道,慈音饱含梵意。

“若非你的阻挠,毁了我百鬼破阴之术,我这一脉均能逃出升天,现在你倒是又来假慈悲!”

蛇姥姥不忿说道:“我的这些蛇子蛇孙无须你的济度,死便死了!”

原来这蛇姥姥收集人鬼相合的婴孩,为的便是百鬼破音之术,这些人鬼结合而生的鬼婴本来就介乎阴阳两界之间,生长成人之后,在行走之时,偶走岔路,很容易走入阴间,而蛇姥姥便是想要收集一百个这样的人,而后修成百鬼破阴,在菩萨镇压的这蛇井之中凿开一条通往阴间的道路,带着蛇坑之内的百万子孙全然冲入到阴间,依照她的能耐,在阴间也能成为一方鬼王。

只是观世音菩萨来此,将这里困住的百个婴童全部救走,也毁了她逃脱的希望,让她极为不满。

“又是一个执拗的。”

观世音菩萨轻轻摇头,适才她也劝过苏阳,但苏阳看到了这些蛇妖的苦处之后,仍旧有灭妖之心,而这蛇妖在明知必亡,却也这般执拗。

“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苏阳在菩萨身后悄悄的补一句,这句话说的就是很聪明的和很蠢笨的人是无法改变的,苏阳自然将自己封为很聪明的,而这蛇姥姥则自然是蠢笨的。

观世音菩萨听出苏阳话中意思,轻轻笑笑,对苏阳说道:“你将转轮王赐你的令牌取出,放在这大殿上面,待到劫火来时,也能引渡这里亡魂,使得他们不会因劫火煅烧,魂飞魄散。”

苏阳听此话,便将令牌从八怪袋中取出,对菩萨问道:“这些蛇妖阴魂过去,不会给我岳父添麻烦吧。”

这么多的阴鬼一并过去,万一让转轮王殿动荡了,苏阳的罪过就大了,在他老丈人面前必然要减分不少。

观世音菩萨轻轻摇头,说道:“这是他的功德,转轮王只会欣喜,不会恼怒。”

闻听此言,苏阳才放心的将牌子放在地上。

观世音菩萨拿着杨柳枝,在这牌子周围轻轻的画了一圈,对苏阳说道:“待到此事结束之后,我定还你。”说完之后,便将手中所拿巴掌大小的木船放在地上,口诵咒语,这船顷刻间便有三丈来长,一丈来高,随后菩萨周身大方祥光,口中诵念经文。

这宫殿之内瑞气祥光立时满溢,在这正中的观世音菩萨气相庄严,神情肃穆,随着口中所念经文,这满殿的蛇妖有些现了原形,有些则化为人身,这些现了原形的,软趴趴的匍匐在地,那些化为人身的,则化为了一个光点,落到了菩萨带来的小船之上。

苏阳就在观世音菩萨的身侧,此时听着观世音菩萨诵经,只觉空气中都有一股香气,嗅在鼻中,神气清爽,精神似是增添了百倍,便也盘膝而坐,静静领会菩萨所念经文之中含义。

观世音菩萨所念诵的真经,是楞严经。

这楞严经起自佛陀弟子阿难在要饭的时候,被一个叫做摩登伽的女子推在床上,正要成就好事之时,被佛陀所破,而后开解经文,示现了七处破妄,显见,五阴,六入,七大,十二处,十八界,二十五圣自证境界以及楞严法门,在这之后佛祖又说五十阴魔事,可谓从破魔始,至破魔终。

这楞严经在《聂小倩》篇目之中也曾出现,是聂小倩随着宁采臣回到了家中之后,宁采臣将聂小倩葬在了书房外面,而后聂小倩魂灵便陪着宁采臣读书,在这书房里面有一本楞严经,聂小倩读过之后,不过半年时间,就能够吃人间稀饭,待到和宁采臣成婚之时,更是白日显形,不惧怕燕赤霞送出来的剑袋,并且给宁采臣生了一个儿子。

苏阳听菩萨所念经文,是激发这些蛇妖的向善之心,让他们自己明悟真心何在,明悟心中佛性,如此超脱眼下这苦海,只是诚如孔子所说,上智下愚最难更变,苏阳听此佛经,和又看了一遍楞严经一样,道理都懂,却又一无所获,而眼下的蛇妖里面更多也是如此,听了经文,化为蛇形,茫然一片,只有少数的蛇妖,才借此化了人形,化为灵光进入船中,得到了这大机缘。

一遍经文念过,观世音菩萨起身,伸手一招,这三丈来长的船便化作巴掌一点,落入到了菩萨手中,带着苏阳便又往外面走去。

“菩萨,为何都是听佛经,我就不能从这佛经里面领会什么呢?”

苏阳很疑惑,在转轮王府,苏阳可看了不少的佛经,道经,只是看佛经没有领会佛门神通,看道经也不曾领会九阴白骨爪。

“你看佛经,里面都在讲什么?”

观世音菩萨问道。

“除了教育人佛经有种种好之外,真正讲的,也不过是降伏其心。”

苏阳说道,人心中杂念太多太多,而通过佛经,破除了人的执迷,也就让人安静了下来。

“你的心中就是一片净土。”

观世音菩萨说道:“所以佛经对你无益,你要学的佛法也不在这里。”

两个人从宫殿之中走出,便出现在了大殿之中,世尊如来金身端坐,蛇井之中的蛇姥姥仍旧在拼命撞这封印。

此地已经被官兵所围,正在清理外面的蛇虫,这是蛇患的根源已经被确认,陈宣已经派人开始做风水阵势,准备激活下面火脉,一举将这里的蛇妖给全部葬送。

苏阳和菩萨两个人现身殿中,殿内的官兵却视而不见,任由两人在人群之中走出,离去。

“菩萨,我要学的佛法在哪里?”

苏阳问道。

“在我这里。”

菩萨说道:“我会将这法门给你,这也是众生所需。”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世佛法

时近正午。

苏阳和观世音菩萨立足西边山崖,审度白岩山,观音寺。

白岩山山如其名,此时远远眺望,这山上绿荫少而岩石多,白晃晃的石板皮大片大片的显露山外,由着白岩山往东,山峰形如飞鹤,白岩山往西,则如同伏牛,往南去是苍龙盘绕,而苏阳和菩萨所驻足的西边山崖,则是白虎蹲伏。

一开始宏忍禅师也正是借助了此地的山势地脉,方才布下了困蛇陷阱,一直到此地缺百六之期,灾祸绵绵之时,这困蛇的陷阱内火脉再起,成了绝杀。

眼下陈宣已经派人正在动山封势,引地下火脉,待到正午之时,阳气最盛,邪魔辟易,这些蛇妖和平常的蛇将没有分别,而在那个时候动火烧山,再引法阵,如此内外交加,必然能够让这所有蛇患从此一清。

“三世佛……”

苏阳在琢磨观世音菩萨话意,根据菩萨所说,她要传给苏阳的便是如此佛法,要苏阳为众生勤加修行,如此带着众生脱离苦海。

“菩萨,不知是横三世佛,还是竖三世佛?”

苏阳问道。

佛家有三世佛,这三世佛有横三世佛,竖三世佛,横三世佛按照空间来分,是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娑婆世界的释迦牟尼佛,以及东方琉璃光世界的药师佛,而竖三世佛则是过去燃灯佛,现在如来佛,以及未来弥勒佛。

“自然是竖三世佛。”

观世音菩萨说道:“过去的燃灯佛在如来未出之时教化众生,点燃佛火,而至现在,所修的皆是度自身的佛法,纵然是佛门宽广,佛法济度,这因果纠缠,善恶并存,便是我化身千万,仍然有诸多力所不及之处,便如眼前蛇窟,终究不能解开它的灭顶之灾。”

佛法所说,是让人光明清净,只是众生六欲纠缠,真正能戒定慧的又有几人,凭此佛经,真正能脱离苦海的又有几个?大乘佛法,从发愿修行,到修成正果,共有五十二个修证阶段,三大阿僧袛劫,其中的艰难比起天仙大道的修持更为不易,非大智慧,大毅力,难以修持。

故此这只是度己法,不是度众生法。

而所谓的度众生法,便是佛门所有的弥勒法,待到弥勒佛出世之时,土地平广,人民众多,一切世界平等和乐。

“时间上始终一贯,现在永远只是现在,但我想,你若能为众生所需,豁出心力,做出你之前所说的滔天伟业,这现在必然能够推往未来,说不定,那空着的弥勒佛位,便是为你留的。”

观世音菩萨看着苏阳,眸光之中满是看好。

阻碍人平等和乐的,便是饥荒,战争,瘟疫,以及适才苏阳所提到的地主,官僚,腐朽的制度,以及现在伪书日益增多,百姓愚钝,若能将这些一扫而空……

这可当真是一个伟业,并且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大伟业。

“弥勒佛不是早就定了吗?”

苏阳可不敢吃这个大饼,弥勒佛是贤劫千佛之第五佛,按照佛经所说,不知道修了多少亿年,一直等着接如来的班,算来应该算是佛国的太子,只是许多亿年都不曾登基上位,据佛经中说,他上位的时间是五十六亿年七千万岁之后……

“天命虽有,勿忘事在人为。”

菩萨对苏阳说道。

苏阳连连摇头,他可不敢应下这种事情,现在的他连神游千里都不曾做到,做这等大事,真是作死,现在一个假太子装的都小心翼翼,怎么还敢染指弥勒佛的太子位……

想都不敢想。

“您这佛法我不修了。”

苏阳拒绝道,救人方面,随缘济度便可,凭借自己一个蝼蚁,想要做这等翻天覆地的大事,那就是不要命了。

这种大事,还是交给菩萨这等大人物做吧,苏阳敬而远之。

菩萨轻轻笑笑。

在苏阳和菩萨两人攀谈之时,下面的陈宣已经派遣手下,封住了山脉阵势,在这封山之后,白岩山的阵势顿时不同,整个山脉的温度都凭空高了几分,苏阳在山这边看过去,只见空气蒸腾,眼睛所看到的景象都是阵阵波动。

“罪过,罪过。”

劫难已经要开始,观音菩萨不忍心看眼前炼狱,合目诵经。

苏阳瞪大眼睛,看着山中一阵阵的蒸腾,在这山中的蛇虫感觉不对,一个个争先恐后往下游动,眺望过去,那白岩山偌大石岩,上面密密麻麻爬的都是蛇虫,有大有小,五彩斑斓,现在一股脑的往外冲去。

只是官兵已经围山,此时岂能容这些长蛇逃出?一个个将早就架好的木柴引燃,从来离部无情,这一点火点燃之后,红红烨烨,趁着风势,全然向着白岩山的方向烧去。

白岩山上的长蛇受到刺激,在山上不住游动,它们生来畏火怕寒,比起人在水火上的耐性差的太多,此时这下面火焰烧起,就让这些蛇不敢冒进,这红红烨烨的火焰夹着这黑压压一片浓烟,将这白岩山遮的严严实实,外面则是刀兵守着,看到毒蛇冒头就斩。

如此可真是一个都逃不掉。

“轰隆隆……”

脚下的土地开始轻轻颤动,白岩山体之内也在发出轰鸣,便是苏阳站在这西山之上,也感觉到了一股热浪而来,而后这气温逐渐在升高,终于到了某一个临界点之时,只听一声炸裂声响,苏阳脚下都震的动荡不稳,而那白岩山上一股浓烟从山顶而起,裹带着无数沙土石块,以及那观音寺中的木料往空中迸飞,轰隆隆声音如同万马奔腾,天空之中倒卷一层烟云,比起这白岩山都要更高几分,在这浓云之中,苏阳看到了蛇姥姥的身影,两只眼睛如同灯笼,径直的往上空飞去,借着山势崩裂的这一下,蛇姥姥腾空跃起,身体粗长,首尾难以全收眼眶。

“噼啪!”

火劫出现,天空阴阳失衡,出了雷电。

这霹雳的一道雷电,正中蛇姥姥的身上,直将这蛇姥姥再度劈到了白岩山上,随后白岩山再度轰的一声响,里面裹带出来无数红艳艳的岩浆,这岩浆出现散了烟云,苏阳方才看到,整个白岩山的山头都不见了,而在那里喷发的岩浆如同海潮,哗啦就倾泻了下来,由着山顶往下浇灌,正将落地之后,盘着白岩山脉的蛇姥姥浇的正着。

天地间本有物性相克的道理,蛇为冷血动物,畏寒怕热更是极致,这岩浆浇灌到了身上,让蛇姥姥痛的在山中翻滚,而这岩浆沾染到了何处,何处就成为一片火海,即便是白岩山在外裸露的岩石,此时也已经被烧的滚烫,让这蛇姥姥在山中游动,果然尝到了无立锥之地的滋味。

熔岩将天空都烧红一片,蛇姥姥就在山中扭动挣扎,折腾了半个时辰,而后整个身体缠在山上,在这熔岩的浇灌下再无声息。

整个白岩山蛇窟之内的长蛇在这熔岩之中也全然死去,唯有岩浆一波一波的往外喷流,下山之后,仍然流了很远,让这四面群山也都起了火灾。

“阿弥陀佛。”

菩萨取出杨柳枝,对着眼前洒过。

这地缺百六,灾劫有数,此时劫火已过,白岩山已复往常,观世音菩萨这杨柳枝一点,这白岩山平平息焰,寂寂除光,周围所有山上火焰一同而灭,而后天空之中便落起雨来,让这空中黑云消匿,四下里恢复如常。

“烧死了这一窝蛇妖,才算是报应有时!”

苏阳见此一幕,说道。

终于能够老老实实,稳稳当当的坐上自己城隍爷的位置,这四下里没了蛇患,苏阳也能安心的发展,正好这新的城隍庙已经落好,苏阳这当城隍的人生终究是要来了。

观世音菩萨默默念了往生咒,方才伸手一招,苏阳曾经递给观世音菩萨的转轮王令牌已经在菩萨手中,苏阳伸手接过了令牌,只觉入手冰凉,似是不曾经历这般熔岩烘烤,便将这令牌又收入怀中。

“着……”

菩萨的手指忽然便点在了苏阳的额头上面。

这轻轻的一点,一刹那几乎是将苏阳拉到了千百世之前,看到了那一切身边如灯的燃灯古佛,也看到了拿着五茎莲花的释迦在供养燃灯佛,而后燃灯佛伸手往前一按,苏阳忽觉眉心处大放光明,在这眉心之处燃起了一盏明灯,就像是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给这里点了神一样,忽然让苏阳感觉一切大有不同。

“这三世佛法,你还是先修着吧。”

菩萨收回手指,苏阳轻轻摸摸眉心,只觉眉心有一滴甘露沁入脑海,如同灯油一般,让脑中的这一点烛火更为明亮。

“您可没有传我任何法门。”

苏阳摸着眉心,脑海中空荡一片,可没有这往眉心一点,就传出无数数据这回事。

“要什么法门?”

观世音菩萨笑道:“你只要拿出男子气概,坦坦荡荡,直抒胸臆,随处做主,立处皆真,这就是佛法,你坚持自己,不被邪魔迷惑便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家也没了

“菩萨,我有一事相求!”

苏阳耿直说道。

既然您让我立处皆真,直抒胸臆,那么我也就坦然说了。

此时观世音菩萨已经将要离去,听到苏阳的话故留残步,看着苏阳。

“事情起因在我做假太子之时,被人追杀,身边更有暗哨,一开始凭借机敏逃过几次,但敌人随之而来,幸亏给孤园的春燕姑娘点破玄机,而后彼此交往,我俩暗生情愫,私定终生,此事却又被锦瑟所知,春燕本是她身边丫鬟……”

苏阳将和锦瑟,春燕,转轮王这些事情说给观音菩萨,说道:“春燕和我情深义重,断然不该让她做一陪嫁丫头,此事让我辗转难安,故此恳求菩萨能往阴间,和转轮王分说一二,让我能给春燕一个名分。”

当初这事旁敲侧击的询问阎罗,阎罗让苏阳找观音,现在苏阳果然是找到了观音,菩萨若是肯施手,此事也就成了。

历来多少故事,都是由观世音菩萨在其中化解的。

“此事本是误会,化解起来倒也简单。”

观世音菩萨说道:“待此间事了,我便前往转轮王府一趟,和转轮王分述因由,让转轮王断了你和锦瑟之事,成了你和春燕的婚姻。”

观世音菩萨觉得此事也容易,只要她出了面,纵然有些不方便的,转轮王也会予以方便。

“……只要让春燕有妻子名分就好了,和锦瑟的事不必断了。”

苏阳厚着脸皮说道。

“此事不是让你辗转难安吗?”

菩萨问道。

“虽然辗转难安,但,我也很快乐。”

苏阳坦诚说道。

“阿弥陀佛……”

菩萨呼了一声佛号,感觉污了耳朵。

“还有一事。”

苏阳皱眉说道:“这个蛇姥姥至少应该有四个女儿,有两个被我所杀,另一个和田喜成了好事,还剩下一个,该不会是漏网之鱼吧。”

苏阳杀的第一个蛇妖,就是蛇四公主,自蛇四公主往后,这周芸是蛇二公主,在观音寺内苏阳杀的灰蛇是蛇三公主,如此算来,这蛇姥姥应当留下一个长公主。

将自己的事情拜托观世音菩萨之后,苏阳便想到了此事。

进入蛇殿的时候,苏阳眼见周围的蛇妖虽多,却不曾在这些蛇妖里面看到有疑似公主的角色,莫非是有了漏网之鱼?

“你只要在青云山,必然会碰到她的。”

观世音菩萨说道。

还在青云……

苏阳听到之后,又想到了周芸,问菩萨道:“当日我到观音寺时,那个老和尚说菩萨也有意成全周芸和田喜,更说是冥冥前定,可是这两个人前生有缘?”

观世音菩萨轻轻摇头,说道:“是在来时路上,你曾对吴老翁说起白蛇许仙之时,更是编说是我成全造就,提点白素贞报恩,开释两人恩怨,这戏文之事从未有之,只是这恩仇开释,皆大欢喜却和我心意,到了这青云山,看到这田喜周芸皆是好儿女,故此有意成全,这其中也全因你的缘故。”

苏阳听了点头,难怪当日那老和尚说全拜自己所赐,原来这路上讲的白蛇传让观世音菩萨动了心思,如此才会撮合这蛇妖和人。

事情已经交代清楚,观世音菩萨片刻不得闲,此时要先往转轮王府,分说这送入转轮王府的蛇妖之事,再往东海毒龙国,将这些度化的蛇妖放到毒龙国中,在那蛇的国度好好修炼,已求正果。

诸事对苏阳来说,也终于是告一段落。

青云山的蛇患已平,管理青云山区域的考弊司也被苏阳掀翻,并且苏阳那磊落正直的模样,让阎罗这等心术不正的也避让三分,纵然是送走了观世音菩萨,这阎罗王没事也不会来找茬。

故此在这青云山城中,苏阳感觉天高海阔,

哗啦啦啦……

观世音菩萨降下的雨在这周围落个不停,点在山上是一道白烟,落在水中是一团漪涟,不久之前这里是火山爆发,而不过落了一阵子的雨,苏阳便能感受到丝丝凉意,再看那白岩山上,此时虽然是衰败景象,但苏阳目光所及,看到了这山中几个泉眼,此时涌出的水沸沸腾腾,已经成了温泉,在天空之中落的雨荡涤之后,温泉是一泓清流,而蛇姥姥葬身之后,这山岩落在了她的身上,回旋绕山,成了一条天然的环山之路。

若无神仙手段,岂能轻易造就如此胜境?

苏阳伸出手,任由这茫茫大雨淋了一身,这雨水淋在苏阳的发间,衣裳,而后自然的洒落在地,纵然苏阳站在这雨中,被雨淋着,身上和头上始终都是干的。

被这般大雨淋着,苏阳只觉心念通达,神骨俱清。

“后生,别在雨中淋着了,快过来避避。”

苏阳伸手感受雨趣,在这山中一砍柴老头,正在树下避雨,看到了这不知何时站在这里淋雨的苏阳,连忙招呼道。

苏阳转过头去,看那个老头,面色潮红,说话之时苏阳看舌苔多黄,穿的是破麻衣,在这树下一边放着干柴,上面搭着蓑衣,倒是自己躲在树下,稀稀拉拉的雨滴仍旧能够落在他的身上。

此时苏阳所穿衣服,是在广平县城所购买,蓝白相间外套,织造布匹的是冯相如的妻子卫氏,此刻看到了这老头穿着破麻衣,呼喊自己避雨,迈步走到了老头身边,将这蓝白相间的外套脱下,套在了这老头子的身上。

“你这身体热火太盛,确实不敢受到风邪,这两日吃点蒲公英,半边莲,龙葵,鱼腥草降降火。”

苏阳对老头子交代两句,起身唱歌融入雨中。

走啊走啊走,好汉跟我一起走。

走遍了青山人未老,少年壮志不言酬。

莫呀莫回首,管它黄鹤去何楼。

黄粱啊一梦,风云再变。

洒向人间是怨尤。

划一叶扁舟,任我去遨游……

……

这一首歌曲是《东游记》中的逍遥游,歌词之中多化用太祖诗句,故此意境极佳,洒然出世,属于听一遍就很难忘的那种,此刻苏阳心情大好,边唱边走,而樵夫老头听着这歌曲简简单单,朗朗上口,也能在这歌曲中品出一丝出尘韵味,低头看着身上披的蓝白单衣,这雨水落在了衣服上面,自然便滑落一边,这一件衣服永远都是干燥,暖和的。

真是遇到了神仙了……

苏阳的洒然直到回归到了城隍庙门前的时候才止住了。

在他眼前的,是这城隍庙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苏阳这借助地脉劫火,烧掉了白岩山的蛇姥姥,毁掉了蛇窟,算来是拆了对方的家,而眼下看来,那地火喷发之时轰然的一声爆响,也让苏阳这破旧的城隍庙也随之塌了。

算来是一换一。

新的城隍庙就在这边不远,只是此时尚未真正落成,在这城隍庙中的城隍塑像,文武判官,阴司差役仍未落成,此时只是徒有空壳。

“……我没家了。”

苏阳气的直摊手,要住这新城隍庙,也要等着它完全落成,城隍神像皆有,如此借用城隍神印,就能在里面开辟神殿,而后作为安身之地,现在若是住进去,怕不是被这里的百姓们当成乞丐,这太伤自尊,苏阳不干,何况除了苏阳之外,还有这城隍典籍,生死簿,倘若不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安身,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毕竟自己是转轮王的女婿呐,还有可能抢过弥勒佛,做如来接班人哒。

在画卷之中召出马车,苏阳将城隍典籍,生死簿全部转移到了马车上面,如此驱赶着两辆马车,向着青云山城内走去,在城隍殿没有落成之前,苏阳打算在青云山城里面租一宅院,暂且住着,也能安放这些典籍,等到城隍庙落成,带着典籍正式上任。

“租房子?在我们青云山城里面可不好租房子。”

苏阳进入青云山城,找人打听,这人就对苏阳说道:“现在闹蛇患,是有很多人逃到外地,但也有很多人租了进来,这房屋住宅,城内应该少有空闲,客官,你不如在这里住店,我们这里送热水……”

您这客栈可真大方!

苏阳抬头,看着上面写着“明月楼”,莺莺燕燕一大片妹子对他招手,你们这里还附带暖被窝啊。

“唉,你这书生,你要真租房子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宅院,能够将它租给你。”

有一男子刚好从这明月楼中出来,听到苏阳要租房子,便开口说道。

“苏大爷,您可千万别……您家的那房子能住人吗?”

之前苏阳打听的龟公对着男子小声说道。

“滚一边去!”

这苏大爷一脚将这龟公踹开,对苏阳说道:“我告诉你,这房子等闲人我真不租,因为这房子有灵气!我的侄儿,苏鸣,那整个青云山城都知道,十五岁考中了秀才,跟着侯大爷进了京城,这侯大爷可是一个三品官,任什么来着?”

苏鸣?

这名字苏阳知道,他所知的资料,自己在生死薄上疑似顶替了此人。

“这公子,你可要考虑清楚,那个房子可不是人住的。”

龟公叫道:“他那房子很邪门!”

“我租了。”

苏阳给龟公扔过去一锭金子以作答谢,说道:“我等读书人,素来是不信邪的,只有那些平日不能【集义】的人,才会心有所愧,若素行和于神明,何怕之有?翻翻二十四……二十三史,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

这房子,苏阳租定了。

第一百二十章 宅妖宅鬼【中秋快乐】

苏鸣家的宅院在青云山城往东而走,穿过了几条街之后便是一条并不宽阔的巷子,在这巷子的尽头,则是苏鸣的家里。

要将房租给苏阳的人叫做苏利,是这里房主苏吉的弟弟,苏吉早死,苏鸣去了京城杳无音讯,这房子便落在了他的手中,只是这房子明显是有问题,故此是卖不出去,租了几家人都出事了,而后这房子便荒僻着了。

苏利收了银子,在这巷子外面便将钥匙给了苏阳,给苏阳指了门路之后,也不往房子里面去,直接就走了,让苏阳牵着马车一路走到巷子尽头,拿着钥匙咔咔嚓嚓的拧了好一阵儿,这生锈的门锁方才打开。

“吱……”

伸手推着门,这门在苏阳稍稍用力之下,几乎就被推了下来,将这房门全然打开之后,苏阳眺望里面,所看到的都是败落景象,房子左右有两棵巨大的玉兰花树,此时这玉兰花树已经枯死,只有枯枝戳在天际,下面全是败叶,厚厚一层,在这般枯枝败叶之下,本应该藏着一些小动物才是,而苏阳耳朵所听,这院内是死寂一片。

房子正门朝南,西边墙角有个茅房,东边则有一个伙房,正前方则有四间上房,一明两暗,一个杂屋。

整体上,这房子并不宽敞,站在正院中,苏阳便感觉一股有些阴冷,进入正房所看,这明室只是空落落的一间房子,两个暗屋一个也是空空荡荡,另一个则只有一张床,这床上被褥,一概皆无,柜子家具更是没有,便是去了杂屋里面,里面也是空空落落,甚至这伙房里面,也仅有两个泥灶。

天色将黑,苏阳也懒得再去重新购置,便将画轴打开,在这花中取出了日用家具,客厅里面摆放茶几座椅,一处房间里面补上书架,将城隍庙的书籍全都搬运进来,取出扫把,将这些枯枝败叶扫在一起,一把火烧了,再看这房子也没什么可打扫的了。

房间地面本是土地,上面不过多了层浮灰,这房梁上面并无蛛网,也仅仅是灰尘多了些罢了,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

伸手取出阴阳镜,苏阳想要将它悬放屋内,让这房间里面亮堂,只是今日这阴阳镜拿出手之后,黯淡无光,不复之前,这近来苏阳不曾拿着它晒太阳的缘故,致使这阴阳镜能量没了。

点了一根蜡烛,苏阳借着烛火将房间里面的各类典籍予以归类。

有前城隍的卷宗,有此地的异事,更有此地的生死典籍,百姓资料。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音在外响起,苏阳放下手中资料,一手撑着蜡烛,向着门外走去,打开门之后,在外面站着的是一老妪,年近八旬,头发枯白,一手拄拐,一手在不停颤抖,待到苏阳开门之后,这老妪抬头,一手就抓住了苏阳的手腕,五指冰凉而有力,对苏阳说道:“走!你快走!这房子住不得人!”

“您说笑了,这房子住不得人,难道留着住鬼?”

苏阳摆手,想要挣脱老妪,但这老妪却仅仅抓住苏阳,说道:“这房子连鬼都住不得!你快从里面出来!”

老妪年龄虽大,力气不小,拉着苏阳便要将苏阳拉出房子。

“您是这左近的邻居?”

苏阳巍然不动,询问老妪。

“我是西邻的。”

老妪伸手拉着苏阳,说道:“今天你到我家住宿,我家也有空房,就算是随后你住在我家都没事,这房子是千万不能住的,只要住进来,人就会死的。”

苏阳回头看看这房子,转而询问老妪,问道:“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作祟?”

这个宅院必然是有怪异之处的,只是现下的苏阳不曾发现怪异所在。

老妪忌惮的看了宅院一眼,慌张摇头。

苏阳知道,这东西怕是很是灵异,只要说出名字,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这东西都会警觉,就像是民间有些人拿了耗子药一样,将这东西悄悄的放在某个地方,是千万不能说老鼠药,一旦说了,漏了风声,老鼠就不会上当了。

“谢谢您了。”

苏阳谢过老妪,说道:“我不怕这些。”

说着,径直就把门给关了,伸手撑着烛火,苏阳再度回到了房间里面,这种行为,在这老妪看来全然是自己作死,长叹一声,扭身回去。

“呼……”

刚刚插好门,烛火摇曳,房间里面光亮一下暗了好多。

苏阳左右张望,这房门紧闭,就算是房子有破落的地方能够透过来风,这外面没有大风声,里面的烛火不该受此影响,回过头之后,看这蜡烛已经恢复往常。

抬头看向房梁,房梁上面一切如故。

埋头典籍,苏阳开始继续收拾,要将这些东西一一归类,也是个麻烦的事。

“呱!呱!”

“呱!呱!”

房间外面忽然就有乌鸦在叫,声音极近,和苏阳就隔一门,而听着声音极为凄厉。

乌鸣地上无好音。

这乌鸦的叫声被时下当做是不详的征兆,这黑色的羽毛便被认为不详,何况是这乌鸦的叫声哑哑难听,更是喜欢往腐臭的地方扎根。

腐臭……

苏阳嗅了嗅,在这房中也不曾嗅到尸臭味道,相反在这房中,始终有一股馨香。

“呱!呱!”

“呱!呱!”

乌鸦的叫声仍然在门外响起,在叫唤的同时,在这门外一下又一下的撞着屋门,听着力点,这撞击的是门槛上面一点。

苏阳伸手便将这门给开了。

这边刚一开门,外面立刻就没了声息,待到苏阳打开大门的时候,只看到了地上有一滩血迹,四下寻看,这血迹仅仅在门口有一滩,其他的地方全然皆无,看起来是无迹可寻。

……还挺会抓人心的。

这些邪鬼在不曾有形质之前,若要害人,都是动人心神,人心动摇之时,便是他们趁虚而入的时候,而这些怪物动人心神的本事,或为色迷,或为鬼惧,而当下这鬼物便是想要让苏阳恐惧。

这让人恐惧的方式,一种是将心脏肺腑全部掀开展露出来,如此直白的表现,给人一种无法想象无法言喻的恶心感,而在人看到这刹那的时候,必然能够给人带来巨大的震撼,让人双腿发软,心志被夺。

正如孙悟空到了狮驼岭一样,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东边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西下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当时诗句便说,若非孙悟空的英雄胆,第二个凡夫进不了这山门。

第二种则是让人意识到有某种未知的东西在人身侧,这一种未知和看不清楚,同样能够给人巨大的恐惧。

现在这玩意儿就在给苏阳玩第二种。

“呱!呱!”

乌鸦的叫声在玉兰树上传来,苏阳寻声看去,看到了在这枝枝丫丫的玉兰树枝上面,有一个女人的人头,双眼瞪大,眼珠在溜溜转动,嘴巴一张一合,乌鸦的叫声便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而在头部以下,则淋淋往下流血。

“呱!呱!”

女人头对着苏阳继续叫道。

这女人头,看面貌应当是三十来岁,头发散成一团,两只眼睛中白多黑少,在呱呱叫时,苏阳看女人牙齿一片发黄,缝隙中似有生肉屑。

“呱!呱!”

“呱!呱!”

声音越发凄厉,面容也越发扭曲,似是要在下一刻,便要冲上来咬着苏阳一般。

苏阳眼看这女人头,却出奇镇定,这是有菩萨为苏阳燃灯点火,让苏阳从始至终神思清明,即便看到这些也不动摇,否则放在寻常,忽然看到这一幕不免会“心下一颤”。

“嗖……”

苏阳房间后面的火焰长了数尺,让背后一片明亮,回过头去,是放在桌子上面的烛台火焰成线,向着房梁上面烧去,随之看向房梁,在这放量上面趴在一无头女尸,左手往房梁下面垂着,尸油一滴一滴的点在了蜡烛上面。

“呼!”

苏阳对着蜡烛吹了口气,房间里面灯火全灭,也是在扭头同时,树上的女人头对着苏阳飞了过来,不曾到苏阳身前,口中腥风已经吹到了苏阳身上。

左手捏着符咒,苏阳劈面对着女人头打了上去,这符咒落在女人头上面,只听呲呲一阵响,在这院中轰然就出现一大团火焰,仅仅这一个符篆,苏阳就重重伤了这人头女鬼。

而就在真火萌生同时,苏阳眉心佛光隐亮,并不因这一击得手而放松警惕,微微撇头,便看到这墙上趴着一个面盆大小的蝎子,蝎针在前,对着苏阳刺来。

这蝎子的尾针刺住,如来都受不了,苏阳岂会硬接?

脚下巽位,凭空便有一阵风,在这尾针刺来之时,拉开了不少距离,手中抽出判官笔,抬手就将这判官笔射出,落在蝎子身上也是叮当一声响,判官笔弹射落地,墙面自然分开,这蝎子便融入到了墙中。

好一个蝎妖。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井水有数

天上黑云一片,苏阳站在庭院之内,看着眼前黑黝黝的房屋。

这房子是土坯房,在这种房子里面,也确实容易生出蝎子,不过这面盆大小的蝎子,苏阳可不愿意仗着铁布衫进去惹它,被这种东西蛰一下,铁布衫都防不住,并且这蝎子身躯坚硬,判官笔全力投出,也不曾将它钉死在墙。

若是要斩掉此妖,必须要手持武器,如此力技相合,方能奏效。

其实此时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便是打开画轴,召唤“平头哥”,蜜獾出现之后,自然能够找到蝎子精,并且这奋不顾身的平头哥足以让这蝎子精喝一壶,不过苏阳感觉没必要。

纵身跃起,苏阳在这玉兰树上折下一枝,五龙蛰法运用,苏阳对着树枝一吐,在这上面就点了一团火,戳脚轻点判官笔,地上的判官笔溜溜一弹,已经落入到了手中。

如此应用五龙蛰法,苏阳将火焰一端靠近山墙,火龙真气催动,一时间房间内部沸腾一片,这般高温,几乎要让房子自燃起火,而这喜潮怕燥的蝎子在这高温之下于山墙中自然跑动,些许土质的变化,便给苏阳点明了方位。

“嗖!”

在苏阳手持判官笔靠近之时,山墙之中首先多出来了一枚蝎针,劈面对着苏阳刺来,这般速度,便是苏阳早先已有心理准备,心窍推动血液流动,也一时有些应变不及,不过在那之前,御五龙法的五龙真气早早絮绕,这蝎针来时,先被阻了一下,而后便是判官笔精准往前,只此一击便顶住了蝎子尾巴上的毒囊,将这蝎子钉在了墙上。

这蝎子尾针是它最强的攻击手段,这上面的毒囊却也是它弱点之一,如此被轻易刺破,让这蝎子破墙而出,挥舞着两个钳子对着苏阳夹来。

“砰!”

“砰!”

“砰!”

拿着玉兰枝的手用力几下,将这火龙真气透过玉兰枝,重重的砸在蝎子身上,几次攻击裹带高温,足以让这蝎子遭重,判官笔又将它的尾巴定在墙上,让它一时难以反击,而在此时,白芒针嗖嗖穿过,将这蝎子精钉死在墙。

可惜身边没有酒,否则这蝎子泡酒必是绝配。

苏阳在这蝎子精身上叮叮当当敲着,有些妖怪走化形的道路,有些妖怪就是修炼本体,而这个蝎子精就是修炼本体的妖物,身上的外壳坚韧,毒针犀利,这些远远超过寻常妖怪的规格,这个蝎子精若是对上蛇四公主,蛇三公主,一钳子就能斩下她们的头,一毒针就能让她们吃不住。

这断了头的女鬼,怕就是这蝎子精的杰作。

苏阳看向适才重伤的妇人魂魄,此时她像是失了主心骨,茫茫然的看着周围一切,魂魄受了重伤,眼见就在魂飞魄散的边缘,苏阳手持城隍神印,先将此妇收押印中,也让她在神印内部能调整。

再用火把仔仔细细的检查一下房间,确定这房间里面再无精怪,苏阳方将这火把放在一旁,失去了火龙真气支撑,这火把明亮几下,化为了一团火炭。

经此一战,苏阳失去了整理书籍的兴致,打坐调息,运功练气,顺便感知一下额头的那一抹火焰究竟有何作用,如此调节整理,一夜不觉过去。

“吱……”

清晨天亮,苏阳推开了院门。

“咣咚……”

外面一个提着水桶的姑娘看到苏阳从这院门中走出,慌得手上一抖,让这水桶直接摔在地上,一片水流四处蔓延,而这姑娘则直接缩到了房子西侧,眼巴巴的看着苏阳,目光似是审视苏阳是死人是活人。

好漂亮的一个姑娘!

“早。”

苏阳含笑对姑娘说了一句,这姑娘吓的直接就跑回了院中。

走入城中,既然要在这里暂且安身,苏阳不愿意住的破破烂烂,跑风漏气,故此一早起来,便是要到木匠铺里面买两扇门,拉一些木料回去,苏阳也粗略看过一些木匠的书,回头自己便能够将房子给收拾一遍。

逛了木匠铺,将尺寸全都报上去,苏阳买了两个水桶,铁锅碗筷,方才回到了租的房中,将铁锅架上,碗筷放好,苏阳提着两个水桶到外面打水。

在这院子里面并没有水井,故此洗漱极不方便,和在沂水药店里不能比,苏阳买水桶,就是为了打水储备。

“我们这里的蛇患已经退了。”

“听说这里的蛇患是妖精所为,朝廷派着大军前去镇压,那妖精一个眼睛比灯笼还大,飞在天上见首不见尾,朝廷这边追着它打到天上,打的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昨天那方圆几十里不断震动,都是如此,就连城隍庙都被震塌了,后来那妖怪盘在山上,要将山连根拔起,后来有神仙出手,直接就将这蛇妖化为了一道石桥,现在都环绕着白岩山……”

在水井旁边,一个中年人正在对四下的乡亲们吹嘘,这人叫做李蒙,平日里最喜欢传话说话,又喜欢钻人**,以作谈资,此人交游广阔,知道的东西多,在他口中说出的话可信度也高,再加上自己本就喜欢说,大家也都喜欢八卦,每一次他来打水,都像是开一个茶话会那般热闹。

“从今以后,我们这里就没有毒蛇困扰了。”

李蒙笃定说道。

周围的街坊听到之后,不免一阵叫好,青云山的这一次蛇患影响太大,伤人太多,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人背井离乡,现在这蛇患终于是都过去了。

“城隍庙塌了就塌了,这城隍神本就不灵验。”

“唉,你可不能这么说,听布庄的娄公子所说,我们这里之前是没有城隍神,现在城隍神已经到任了,你这话让城隍听到可了不得。”

“……”

城隍神已经听到了,只是不想和你们一般见识。

“听说白岩山那里的水都是热的?”

“何止那里的水是热的,那里的水喝起来都有一股蛇胆味,像你们常年不洗澡,身上生疮,在那里洗一下,这身上的疮立刻就好了,这也是神仙施法。”

李蒙搂起袖子,露出里面的手臂,平常百姓经年劳作,并且这地方洗澡洗衣并不方便,故此一身都是灰泥,而这李蒙袖子下面,皮肤干干净净,对这里的百姓们炫耀说道:“昨天夜里,我就跑那里洗澡了。”

从这青云山城到白岩山,往返五十多里,而当下这交通状况,李蒙能够昨夜跑去洗澡可不是个小事。

“你这人就喜欢夸大,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有人不太相信李蒙的话,问道:“口口声声说是神仙施法,说的好像你见过神仙似的。”

“嘿,我还真就见过了……”

李蒙一听这话,立马说道:“我告诉你,神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和他的年龄身高差不多。”李蒙指着人群中提着水桶等着打水的苏阳,说道:“昨天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那神仙一念咒,那蛇妖就化作了石头,后来天上就下了雨,让那地火一下子就没了,那神仙走的时候,还和郑家村的郑老樵夫打了招呼,怜惜那个老樵夫淋雨,将身上的衣服给了他,走的时候神仙还在唱歌,说是黄鹤去何楼?我觉得这神仙八成是吕洞宾……”

吕洞宾和黄鹤楼的传说是广为人知的。

“你说错了。”

苏阳纠正道:“此事是观世音菩萨所做,这观世音菩萨救苦寻声,知道这里有蛇患,故此前来解救,跟吕洞宾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当时唱的歌是东游记片头曲,被这里的人当做是吕洞宾,苏阳丝毫不辩解,但是灭蛇之事,有观世音菩萨的份,这可是不能弄错的。

“说得好像你昨天在场一样。”

李蒙听苏阳的话自然不满,说道:“我说的神仙,可是有人亲眼看到了,你说的观世音菩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你若是不信,我们两个可以一并前往郑家村里面对证,那个老樵夫现在还披着神仙的衣服呢!”

“……”

苏阳无言以对,他没空闲证明这个。

正好前面打水的人已经走开,苏阳便提着水桶前往近前,这刚好系上井绳,低头看的时候便已经顿住,这水井里面一片浑浊,水已经见底,即便是打出来一桶水,也是一桶泥水,根本是不能喝的。

“你先往后面来。”

就在苏阳犹豫之时,李蒙抓着苏阳,从人群中拽出来,上下打量,说道:“你这人眼生的紧啊,我们这水井,是周围这三十户人家吃的,一家一桶,刚刚够用,一桶水没了,一天都用不上水,你是哪里的人,来到我们这水井边打水?”

这话一说,周围百姓看苏阳目光就不善了,这多一户人打水,就少一家人吃水,完全是影响他们的生活。

“我刚刚租到这边,不懂这里的规矩。”

苏阳和气说道:“既然这水井不好,你们为什么不新打一井?”

打一口井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家家户户出点钱,打出来一口井公用,也不至于短缺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聊斋速度

苏阳左右手各提一桶清水,走进了巷子里面,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敲响了西邻的大门。

昨天晚上,这邻家老妪过来提醒苏阳,口口声声要将苏阳拉走,当时苏阳一心想要除害,故此拒绝了老妪好意,今天早上出门之时,又惊吓到了邻家少女,让她打的水都洒了,此刻苏阳提着两桶水,其中一桶便打算送给这家邻居。

敲门过后,里面传来脚步声音,而后门开一缝,看到外面站着的是苏阳,里面犹豫了一阵儿,方才打开了门。

开门的正是早上遇到的少女。

“大姐。”

苏阳提起一桶清水,说道:“清晨时候,不知一桶水的价值,吓到大姐将水洒了,特来赔罪,也答谢你家昨夜昨夜提点之恩。”

少女看到这桶清水,连忙开口叫奶奶,不一会儿,在房间里面就出来一老妪,正是昨天夜里想要将苏阳拉走的那个,此刻看到苏阳,似是惊讶苏阳仍旧活着,又看苏阳提着一桶水,忙让苏阳进来。

这一家的院落可比起苏阳租住的房子宽敞多了,院落中栽种鲜花,更养着几块奇石,东西两边都有厢房,上房则有五间,连成一片,这院落规划的便极有意趣,看着像是一个读书人家。

老妪讶异看着桶中清水,他们这里喝的水都是井中泥水,打回家之后,要放置很长时间,如此泥沉在桶底,上面的水清了,才能饮用,而像苏阳提着的干净清澈的水,对她们来说真是许久不见。

“这是城西的水?”

老妪看着清水,询问苏阳。

“对,我在城西打的。”

苏阳说道。

城东这边的水井,里面的水都不太够用,究其原因是水井难以打深,挖到一定程度就是挖到石板皮,而挖到石板皮,这个井也就挖废了。

城西的水井则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往下深挖,纵是能够挖出水来,也不容易碰到这种大石板皮。

“这去一趟城西,打水回来,跑了三五里路,我们怎好意思……”

老妪看着清水,实在想要,却觉贵重。

“古代贤人,千金只为买高邻,您昨日不怕危险提点我,真是高风亮节,这一点清水又算什么。”

苏阳让老妪将这清水收下,老妪便让苏阳坐下,彼此通了姓名,这一户人家姓裴,少女叫做盼儿,她们家中是书香世家,盼儿的父亲文采出众,是当地廪生,受国家赡养,平日里在家也有润笔费用,一家人用度绰绰有余,只是这一次青云山的蛇患,盼儿的父亲被蛇所咬,死在街上,盼儿的母亲又在病榻上面,如此整个家境是一落千丈,让盼儿这平日里捧着诗书的女孩都开始做这些笨重粗活了。

“在下刚好是薄懂医术,若不介意,可以让我看看。”

苏阳说道。

老妪一听如此,便邀请苏阳进入里间,在这里间床上躺着一中年妇女,病恹恹的,苏阳让此女张嘴看了舌苔,又把了右脉,说道:“你这病症,是郁气郁结,如杂草在心,心中片刻难以安定,种种爱恨自然纠葛这里,再有一点风寒,就成了这般大病。”

仅丧夫这一点,就将这妇人打击的受不了,何况这青云山蛇患,不知道有多少她认识,熟知,甚至娘家人遭殃,她心气提不上来,外邪自然来侵,这般模样很正常。

手中拿着毛笔,苏阳当即写下了一个药方,嘱咐盼儿去将药抓了,只要照此药方,一副药下去就当见效,三副药喝下去必然痊愈。

“小苏,你是哪里人?”

待到苏阳坐在外面后,老妪对苏阳问道。

“哦,我是苏家庄的人,幼年去了外面,在山东沂水那边当过几年大夫,听说家里有蛇难,就想回来帮衬一下。”

苏阳说道:“只是回来之后,这苏家庄全都被蛇给害了,现在举目无亲。”

“苏家庄啊。”

老妪听到苏家庄的名字,感叹说道:“原本这东邻就是苏家庄的人,苏吉这个人会钻营,带着一家人到了青云山城里面,他们家的那小子也是读书的料子,一开始还让我儿教着,后来两个人就不相上下,只是他命好,被侍郎看重,带着去了京城,他父母的命就差了……”

老妪年龄大了,将这些都看的清清楚楚,说起隔壁的苏吉一家,极为感叹,说道:“这苏吉揽了一个打井的活,带着两个人下了井里,这井被挖的塌陷了,三个人都没出来,这就赔了一大笔钱,后来这苏利就欺寡嫂,不正干,将兄长家中的东西拿着都去典当,要么去赌,要么就拿钱买花,将兄长家的东西都给糟蹋了,及至后来,想要将嫂子都给卖了,那苏氏不从,将门死死顶住,苏利就带人撞门,待到将门撞开的时候,这苏氏不知何故,人首分离……”

说起当年的事情,老妪仍在称奇,当时房中徒有四壁,最多只有一床,并无金银器械,若是上吊,撞死,这都能由自己所做,这将头切断,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的。

苏阳听到这里,倒是能给大概猜测当日情形,应当是苏氏在极度绝望之时,心中怒意恶念也皆萌发,如此以邪召邪,将蝎子精召入到了房中,亡命在蝎子精的巨钳之下,死后也被蝎子精奴役。

“自那以后,那宅院就不干净了。”

老妪说道:“这房子在这里是卖不出去的,苏利将这房子租出去,也是有害人之意,历来在这里住的租客,都在短短几天内奇怪死去,苏利就将死去的人拉到义庄,收拢这些人的遗物……”

算来这也是一种杀人劫财,只是苏利是借刀而行。

苏阳听后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县官可以管,也可以不管,若是秉正的官员,一般都会将苏利抓了,将这房子给拆了,而青云山城的县官对此不闻不问,不知是事情繁忙,还是毫不作为。

“小苏,你在这里租房子,可是有在这长住的打算?”

老妪问道。

“嗯……”

苏阳点了点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修成天仙而服务的,投身神道,是因为在神道之中,阴神增长飞快,故此想要磨炼一下,在这青云山究竟要做多久城隍,苏阳心中没数,不过在苏阳想来,至少在阴神这阶段修炼之时,应当是不会离开的。

“小苏,你能够在那边住过一夜,实在侥幸,那个房子并非人久居之地,依我看来,你不妨搬到这边,我看你也是一个读书人,盼儿父亲去世之后,这房中也留下来了不少诗书,你搬到这里,这些诗书一概你取你看,我们全不阻拦。”

老妪对苏阳说道:“我们也不收你的租钱。”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苏阳再度审视了一眼老妪,确定这一家子当真是人,并非是什么妖邪阴鬼,拒绝道:“我不惯这般住,在那边院子,只我一人,比较自在。”

苏阳图的就是一个自在。

老妪看苏阳如此,就直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看人是没错了,我看小苏你眉眼方正,是个赤诚君子,读过圣贤书,待人也和气,故此是动了招赘的念想,我家盼儿年龄也够了,若是嫁出去,老身和她娘都没个依靠,因此是想要招赘一个,将来盼儿生个一男半女,也为我家延续香火了,不知道小苏你可有意?”

这真是聊斋速度,昨天和老妪见面,今天就想拉着招赘,结婚对象是刚刚见过两面的一个少女,苏阳觉的他若是松松口,那就是移步别室,无所不至了。

“我在山东那边已经有了婚约了。”

苏阳拒绝道:“盼儿姑娘这般漂亮,定能能找到好的。”

苏阳对这姑娘没兴趣。

“小苏啊。”

老妪看着苏阳,说道:“这青云山虽是你的故乡,但故人也都去了,你在这里和山东有千里之隔,身边若是没有一个切实的亲戚,谁能对你知疼着热,我们又不图你钱,只想要今后的门户能有个依靠,既然你在山东已经有亲,不妨就做个【两头大】,你回山东时候,自然有你的娘子,你在青云这里,也有你的老婆,如此两地来往,你也不会寂寞,总好过你孤身在此,到青楼漫撒钱,你可要慎重考虑啊。”

这不是拽着我犯错误吗?

这些道理,套用在凡人的身上是果真能行的,但是苏阳的老婆能神游千里,倏忽即至,老丈人是阴间转轮王,若是观世音菩萨已经开说春燕之事,现在指不定正想扒他皮呢……

这时候当花帅玩两头大,回头绝对要爆炸。

何况成婚这事,主要是看感情,就和一个姑娘见过两面,因为对方长得不错就果断拍板,苏阳根本不能接受。

“此事不必考虑。”

苏阳断然拒绝。

老妪看苏阳态度如此强硬,也就不好继续多说,她就是看苏阳是读书人,又懂医术,长的也好,气度也佳,条件十分不错,又有举目无亲这一点才敢说招赘,只是没想到苏阳态度如此坚硬,竟似看不上她孙女姿色一般。

苏阳也不好继续坐着,起身就告辞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人自投

“我就要两扇门,你们还没有给我做好?”

木匠铺里面,苏阳对着铺里叫道,这已经到了按照约定交付的时候了,来到这木匠铺,居然得知还没有做。

我的城隍庙都快修好了!

“我们店的大师傅去修城隍庙了。”

木匠铺里看店的对苏阳说道:“这城隍庙本来上个梁就行了,但是蔡家忽然就改了要求,要在上面雕龙画凤,这可就要了老命,我们店的大师傅晚上都来不及在家睡觉。”

雕龙画凤,苏阳觉得还可以,城隍庙嘛,花里胡哨点也不错,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欣赏一下梁上的雕工。

“那就把门的木料给我,回头我自己做门。”

苏阳很和气,不责怪这木匠铺失约,甚至直接拿买门的钱将木料给买了回去,木匠铺的伙计见到苏阳这般阔利,在木料运回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让苏阳插手,两个伙计推着板车,在里面拉着苏阳要的料子,还在里面多了几个添头,一并给苏阳送了回去。

进入巷子,苏阳看到了裴盼儿迎面走来,含笑给裴盼儿打了招呼,这姑娘面目绯红,遮脸跑过。

苏阳拒婚之时,裴盼儿并不在家,但在随后她得知了这消息,近来多多避着苏阳,此时和苏阳碰面,苏阳又给她打了招呼,让她又羞又急,直接跑了。

这人……不娶何撩?

“先生你也会木匠?”

跟着同来的木匠铺伙计跟苏阳说话。

“学过一些。”

苏阳应道。

神笔妙用无穷,却也需要见闻支撑,若是苏阳不知“平头哥”“蛇雕”这般动物,自然是无从画起,故此在转轮王府的时候看了不少杂书,这木匠书册也在其中,这木匠的榫头构造精巧机妙,苏阳若是不知,画出来的家具也少了一分灵魂。

“这个门我惦念几天了,再装不上,家里都要进贼……”

正说话的时候,苏阳看到了自己租房的大门敞开,这门上锁还在,是整个门被拆了,再往里面看去,便看到苏利手中拿着黄符,正在房子里面搜寻财物,直到苏阳进门,这苏利都尚未察觉。

“咚咚。”

苏阳敲敲屋门,提醒一下正在做贼的房东。

“谁?”

苏利转过脸来,正看到苏阳在外站着,让他一下子十分惊慌,靠在书架上面。

平常这个时候,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死了,而苏阳住在这里没有死,但是当初在明月楼外,苏阳随手打赏龟公金子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想到苏阳随身带着的金子,都让他心里痒痒,故此趁着苏阳不在的时候,他大胆的拆门进来,就是想要搜索这里面的金子。

“房东缘何如此?”

苏阳笑问道。

若是这房东有心,能够翻翻书架上的书,便能够看到书架上面的生死簿,而只要拿出生死簿,就能够翻开苏阳做了书签的页面,能够看到在这书签页面字间夹缝中写着他的孽事,能够看到他的寿数就在这三两天内。

只是他一心想要黄金,对于这生死典籍是看都不看。

“我就是进来看看。”

苏利面色煞白,眼珠滴溜溜转,想要找到脱身方法。

“先生,你快看看可有什么短缺的?”

木匠铺的伙计对苏阳说道。

“对对。”

苏阳一听,连忙到一旁卧室,这苏利也跟在其后,心中暗道这卧室已经被他翻遍,可并没有在里面找出一文钱……

正想着的时候,苏利便看到苏阳将床一掀,让这床板一半翘在空中,而后听到苏阳哗啦啦在里面清点银两,透过这一点点的缝隙余光,苏利看到的都是金子的光芒。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怎么就没找到呢?

苏利的心中是一片懊恼。

“并没有丢失银两。”

苏阳回过头来说道。

木匠铺的伙计走到近前,凑到苏阳耳边说道:“若是没有丢失银两,先生就把他放了吧,他在我们城内是有名的无赖,在衙门里面也有关系,先生租的又是他的房子,真打官司,这胡搅蛮缠,待到先生真将他送入牢狱的时候,相信先生的银两也都要没了。”

现在的衙门,若无银两引路,状纸就来不到县老爷的面前,而后差役,书吏,师爷层层送礼,审案之事又是经年累月,案件中稍微有一点口供生变,都要花钱打理,改口润笔,如此是直将人骨髓掏空,县老爷方才放人。

故此这事件不能告官。

“那怎么办?”

苏阳问道。

“通常都是打一顿,只要别将人打死就成。”

木匠铺的伙计说道。

这话刚落音,苏阳已经握着拳头对苏利砸了上去,三拳两拳,就将苏利砸的口鼻淌血,抱着头逃了出去。

木匠铺的伙计又给苏阳说了几句话,不过是让苏阳小心,最好退租此地,找一个老实人家租进去,否则住在这里,这苏利肯定是会找回来的。

“我还怕他不回来呢。”

苏阳笑着将伙计送出门去,回头将木料平放在地,便进屋前去拿刀,准备着手处理木料,凭借自己所有的木匠知识,以及在现代所知的大门构造,好好的造一个门。

“这里的租客呢?”

还不等苏阳从里屋出来,苏阳就又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叫,手中拿着蝎刀出门,看到了在外面站着一人,穿短褂短裤,身上一身肥膘,年龄约有二十来岁,看起来倒挺老成。

“这不是刘屠户家的壮实吗?”

苏阳看到这人,倒是认得,他家是城东卖肉的,这两日苏阳在那里买过肉,和他打过交道,听人说这壮实读书上进,字认一多半,在这平头百姓中很了不得。

“不错,就是我刘壮实。”

刘壮实腰中挂着屠宰刀,对苏阳说道:“今天我来是要警告你,就算是你和盼儿有一墙之隔,平日里你也要离她远一点,她是你攀不上的女人,如果在让我知道你纠缠盼儿姐,我就一刀宰了你!”

说着,刘壮实拔起了腰间挂着的屠宰刀,明晃晃耀人眼。

裴盼儿的护花使者?

“你听谁说我纠缠盼儿的?”

苏阳问道,这裴家提亲之事,只有苏阳和裴家的人知道,苏阳拒绝之后不曾外传,这裴家更不可能在外宣扬,以此来坏家中名声。

“我听李蒙说的。”

刘壮实拿着屠宰刀到苏阳面前,说道:“李蒙说看到你调戏盼儿,将盼儿说的满脸通红,捂着脸跑了,还说估算你们好事将近……我告诉你,不可能的,盼儿姐喜欢的是有胆识的读书人!”

说到读书人的时候,刘壮实一手拍着自己胸膛,证明自己就是那个读书人。

“读书人,至少有个明辨是非的本事。”

苏阳说道:“不能听风就是雨呐,且不说这李蒙所说的话多是假言,就说你跑到这边,岂不更坏了盼儿名声?”

李蒙这种人多嘴多舌,听到看到一些事情,还喜欢夹杂一些自己的推测,苏阳不喜欢这种人。

“你是我什么人?轮到你来教我?”

刘壮实挥舞屠宰刀,说道:“我们屠户是最明辨是非的,我们说的事情,谁都是心服口服……”

“铛!”

苏阳将手中拿着的蝎刀对上了刘壮实的屠宰刀,只听铛的一声响,苏阳手中蝎刀依旧,刘壮实手中握着的屠宰刀已经断成两截。

刘壮实看着断掉的刀,一下子就懵了,这一把屠宰刀坚固耐用,又很锐利,平日里有些人买骨头,手边没有斧子的时候,拿着这个屠宰刀也剁骨头,故此他很清楚这刀的坚固锐利,而现在这坚固锐利的刀就如此断成了两半。

这可是他爹最喜欢的刀……

惨了,回去之后爹一定要扒我的皮……

“铛!”

苏阳伸手又一劈,这蝎刀和屠宰刀再度碰撞,轻轻一碰,便将屠宰刀再截下一段。

这蝎刀是苏阳用蝎子钳一面所改造,断金切玉,削石头如豆腐,锐利坚固,可谓是一等一的宝物,这等利刃,若是没有剑袋盛放,放在八卦袋中,都能伤着袋子,平日苏阳都是放在房中,此时是看这刘壮实拿着屠宰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看的心烦,故此出手,给刘壮实一点教训。

“铛!”

再往前一劈,将这屠宰刀齐根劈断。

“够了!”

刘壮实腿上一软,已经跪在地上,看着碎成一段段的屠宰刀痛哭出声。

“不是屠户明辨是非,是拿刀的人都能分是非。”

苏阳看着憨厚的刘壮实,蹲下说道:“遇事多想想,别再拿着刀吆五喝六的,丢人。”

刘壮实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苏阳在说什么?满脑子都在想回去之后如何跟父亲交代,又看苏阳手中蝎刀黑不溜秋,却如此锐利,多看几眼,留着回去跟人交代,听到苏阳让他走的时候,就将屠宰刀的刀片收拾好,抹抹眼泪,向着外面走去。

“这孩子心窍不通啊。”

苏阳叹了一句,这般心眼,裴盼儿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就算是当真嫁了过去,恐怕两人也很难有真感情。

看着地上的木头,苏阳拿着蝎刀蹲身,着手打造木门。

鱼饵已经亮了,接下来苏阳不必主动出手,自会有人来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闯城隍府

“呜呜……”

“呜呜啊啊……”

刘壮实从苏阳这里出去之后,手中捧着刀片,不敢回家,生怕挨揍,又想不到圆谎的法子,就在这城中找了一个僻静处,蹲在墙角捧着刀片放声痛哭,声音中满是凄苦绝望。

像这种地方,本来是极为偏僻的,很少有人往来,但是李蒙喜欢搜人阴事,早早就跟在了刘壮实的后面,此刻看到刘壮实正在痛哭,悄然走到跟前,也看到了刘壮实身前的刀刃碎片。

“哎呀,壮实啊,这不是你爹看的比命根子还贵的屠宰刀嘛。”

李蒙看到这屠宰刀碎片笑了起来,说道:“这把刀可了不得,可是二十年前,我们青云山的李铁匠所打造的,你爹还想将它当做传家宝呢。”

“李铁匠人呢?”

刘壮实忽然听到这刀的来历,一下子高兴起来,若是能够找到李铁匠,再买一把同样的刀,说不定能够蒙混过去。

“李铁匠去怀庆了,已经十八年了。”

李蒙说道:“他手艺过人,进入了潞王府,你是见不到了,就算是见到,你买得起吗?”

怀庆就是河南沁阳。

刘壮实一下子就颓废了下去,回家之后一顿毒打是免不了了,抱怨道:“什么李铁匠,没什么了不起,这把刀被人家一劈就断……”

一劈就断?

李蒙好奇心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看着刘壮实问道:“这把刀是怎么断的?你给我说说,我家里也有一把李铁匠打造的菜刀,你给我说清楚,我把这菜刀给你。”

一听有这好处,更可能免除毒打,刘壮实便将在苏阳家里遭遇的一切都说了,李蒙在听到这李铁匠打造的刀刃,居然被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一斩一截,满是不信。

“你不信可以去看看。”

刘壮实恼怒说道,这手中没个刀,说话都没人信了。

“好,我们两个去看看,如果真有此事,我就把菜刀给你。”

李蒙说道:“如果没有这事,我就把此事说给你爹!”

两个人在这边议定,一并向着苏阳家的方向走去,一直等到天色昏昏,看到苏阳在里面将门按上,试了几下,而后拿着一个水桶从门中走出来,应该是准备去打水。

“那天他打水的时候,被我止住,现在他在这边过活,每天打水都要跑到城西,这一来一回时间不短。”

李蒙对刘壮实说道:“待会儿我们两个翻墙进去,找到那把刀试试,如果真的那么锐利,我自然将菜刀给你。”

刘壮实在李蒙身边不停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苏阳那边,只见苏阳提着桶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盼儿姐将门打开,和苏阳说了几句话,递给苏阳一个水桶,而苏阳皱皱眉头,看看水桶,方才向着城西方向而去。

“走。”

李蒙拉着刘壮实,趁着苏阳离开的这会儿功夫,李蒙纵身一跳,手就扒在了墙头,脚蹬着墙往上,三两下人就骑在了墙中间,而刘壮实见状,模仿着想要翻墙,翻了好几下都不成,反倒是自己跌了几个跟头,最后是李蒙在山墙上死拉硬拽,才将刘壮实扯上来的。

“奇了,真是奇了。”

李蒙看向房间,惊异叫道,这房子有明室暗室之分,明室就是客厅,暗室就是卧室,客厅有门户,采光好,而卧室则只有一个窗户能够采光,在这黄昏时候,从外面看向里面本该是幽幽一片,而他看过去,倒似是里面点了烛火一般,明亮一片,光华透窗而出。

从墙上跳下去,李蒙直接便向着暗室走去,这暗室中的一切,让他起了猎奇之心。

刘壮实也从墙头跳下,双眼四处找寻,只想要找到那一把黑不溜秋的刀。

一般人家,这明室暗室之间是一布帘,而苏阳在这里装上了门,门上无锁,李蒙轻易将门推开,但见这里是一个书房,房间里面摆着三排书架,在北墙,西墙,东墙都给堆满,南墙处有一小窗,就是适才他们看透光的窗子,在这窗台上面摆放一个面盆大小的蝎子,两个蝎钳都被去了。

房间正中是桌椅,上面还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本翻开一半的册子。

李蒙抬头寻找光源,看到这房梁上面挂着一面镜子,在这镜子中透出无尽白光,让这房间里面亮如白昼。

这住的是一个奇人啊。

李蒙凑过头去,看册子里面的内容。

“啪!”

刘壮实手中持刀,一刀劈砍在板凳上面,将板凳一劈两半,看着李蒙抬头,说道:“就是这一把刀!”

黝黑,普通,平平无奇……

李蒙眼睛从刀挪到了刘壮实的脸上,说道:“你闯祸了。”

“啊?”

刘壮实不解。

“你不是也认识字吗?你看看这书。”

李蒙将册子递到了刘壮实的面前,整个城东谁不知道,这刘壮实虽是屠户的儿子,但是读书上进,能认识一半的字。

刘壮实接过册子,看着上面的文字,念道:“力禾……”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就让李蒙下巴都惊掉了,缓缓情绪,说道:“是苏利,这是生死簿,管这些的,是我们青云山的城隍大老爷,这里面都是城隍的书……是了,城隍庙塌了,新的城隍庙正在盖着,所以城隍来到这里了,也正是神仙,才有这种神镜,才有这种神兵……”

册子上面写着城隍,李蒙自然认出来了,结合自己所知的一推测,说的**不离十。

这是城隍老爷的书房啊。

他们可是闯了城隍府了。

“咣当……”

刘壮实手上无力,这蝎刀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插地三寸。

李蒙伸手拉门,想要逃走,就在这时,听到外面又是扑通一声,另外有人翻墙入户,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缩在这边暗室门后,听着外面蹑手蹑脚,进入到了房中之后,并不往发着光的书房里来,直接就前往另一边的卧室,听到卧室那边吱丫一声响,然后是苏利的声音在那边嘎嘎而笑。

“果然是上天垂怜。”

苏利看着暗格中的黄金,白银,铜钱,喜不自胜,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拿着金子银子就往外套里面包,直将这暗格里面的所有钱财全都掏空,鼓鼓囊囊的兜起来,背着要走的时候,第一下居然没有背起来。

果然是被掏空了,今后家里有钱,每天必须要好好补补,如此才能将姑娘们照顾过来……

再度用劲,苏利终于是将这些金钱全都背了起来,转身过去,却看到了他的嫂子不知何时立在他的身后。

“啊!!!!”

苏利一声惨叫,整个人退缩在一侧墙角,原本包裹着的金银直接洒了一地,而他则在墙角处瑟瑟发抖,他嫂子的死,可以说全是他一手造就,先是侵占哥哥的遗产,后来将家中的东西霸道典卖,待到后来想要将嫂子也卖一个好价钱,而后嫂子莫名其妙的断了头,这个房子也开始作祟……

苏利将这一切联系到一起过,心知这里作祟和他嫂子脱不了干系,因此平日来到这宅院都是白日,今天他是财迷心窍,才在晚间冒险而来,不想居然在这房中碰到了他嫂子的魂魄。

入眼看去,苏氏仍旧是中年美妇,只是两只眼睛白多黑少,脸上狰狞暴怒,向着他一步步走来的时候,也不知识她的身体过于僵硬还是过于柔软,一晃一晃,看起来诡异恐怖,到了他的身边接连张口,脑袋一扬,咕噜掉在地上,脖颈上的血溅了苏利一脸。

苏利只觉眼前一黑,而后人就像被拖入到了深渊之中一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整个人无限的下坠,每一寸身体都在给他传达着痛楚……

“咯吱……”

咀嚼声音传来,苏利感觉手指失去了联系,而后是胳膊,接着被啃开了血管……

生痰其肉……

苏利感受到了这种被吃的可怕。

“扑通……”

“扑通……”

在外面的李蒙和刘壮实本想要趁此机会溜走,但刚刚出门,就看到了这女鬼吃人的一幕,无尽的恐惧直冲脑门,下一刻两个人浑身发软,靠在墙角就瘫了下去。

“盼儿姑娘,你们家的水就放在门口了。”

隐隐约约,李蒙听到了苏阳在外的声音,又听到外面一声门响,裴盼儿在给苏阳道谢,而后听到门锁一阵声响,苏阳提着水走了进来,先将水放到了厨房,然后才迈步走到了这里。

“你们两个也来了?”

苏阳看着李蒙和刘壮实瘫倒在门口,又往里面去看,瞧见了书房椅子被坏,蝎刀掉在地上,笑道:“正好,这件事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呢,你们两个人就来了,你们两个来了,他就不必活了。”

苏阳看相卧房,此时的苏利仍然还有一口气,眼睛正看向苏阳这边,意欲求救,苏阳住在这里没事,想来必然有治鬼的方法……

“苏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苏阳说道。

这话一说出口,让苏利感觉无尽的绝望,同时也有无尽的怒意,你这个人见义不为,束手旁观,还让女鬼害人……我到了阴间一定要告你!

“咯吱……”

此声响起,苏利就没了性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凿石打井

“城隍爷饶命!”

“城隍爷饶命!”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不住叩首,回想起来,他们两个人也真是作死,这地方原本就是凶宅,能住进这里面安然无恙的自然是有本事的奇人,而他们两个还偏偏往上面撞。

“你们两个安心。”

苏阳走到书房,坐在椅子上面笑道:“这苏利之死纯属咎由自取,兄长殒命,对寡居在家的嫂子不说帮衬,反而百般欺凌,图谋财产,更是想要将嫂子卖入勾栏,在阳间县令不治,本神却不能不理,现在身死殒命,仇怨两清,实乃快事。”

伸手提茶壶,这茶壶里面已无茶水,苏阳将壶放在一边,吩咐李蒙,说道:“伙房里面烧有热水,你去打来。”

李蒙从地上爬起,连忙拿着茶壶到了伙房,掀开锅盖,见热腾腾的茶水,慌忙打了一壶,给苏阳端了上来。

苏阳拿过茶壶,倒了三碗水,说道:“请坐。”

一张桌子本就四个凳子,被刘壮实劈了一个,剩下三个,正好一人一座,围坐在这桌上。

“那苏利死后,会不会也成怨鬼?”

李蒙小心问道。

“当然会。”

苏阳笑道:“不仅是一个怨鬼,还自称是一个冤鬼,现在被我关着,口口声声说要告我,像他这种人,十八层地狱多的是,见怪不怪了。”

像苏利这种人,生来就是下地狱的料子,死后到了苏阳的手中,仍然叫着要状告自己,这苏阳能忍?

回头就给安排下地狱。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闻言,也就放下心来,只要这成鬼不作祟,他们也就不怕了。

“我早就说,像苏利这种人就是应该下地狱!”

李蒙对苏阳奉承道:“只是他在阳间有关系,县令不管,我们这些人都无可奈何,还是城隍大老爷您施手伏邪,造福一方啊。”

苏阳端着茶碗,笑道:“分内之事,这阴间的出现,就是为了补阳间的不足,若是阳间律令完善,人人尽责,那么阴间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正是这阳间恶毒的事情多了,才有阴间出现,运转乾坤,施加报应,消散恶毒,通达神怒,使得阴阳相合,乾坤相谐……来,喝茶,喝茶。”

茶碗里面并没有泡什么茶叶,只有清水一碗,但是李蒙和刘壮实端着茶碗,却感觉非常荣幸,像这种城隍爷请喝茶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这等平常人的身上,真的是一辈子的谈资。

轻轻喝一口茶水,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都感觉一阵温暖,直冲心窍,而后散到四肢百骸,让他们浑身上下暖洋洋的,适才所见的血腥残忍带来的冰凉感觉全然消去,顿时手不颤了,腿不软了,感觉是活在了人间。

“茶水可好?”

苏阳含笑问道。

“好!好!”

李蒙和刘壮实立刻奉承说道:“茶水味道好极了,这就是神仙的水……”

其实这就是一碗热水,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都喝不出什么特别的滋味,但听到苏阳如此说,他们两个还是奉承说道。

“刚刚我以为自己凉透了。”

李蒙说道。

闯入到了城隍府,又看到了女鬼杀人,两个人还砸了城隍老爷的椅子,这全都是在作死的路上,但没想到城隍老爷让他们两个人坐在椅子上面,更是让他们喝了热水,让两个人提着的心也松下口气。

“我不用你们凉透,凉半截就行。”

苏阳笑呵呵的说道。

凉半截?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听话如此,心中就先凉了半截,让他们凉半截,这岂不是要将他们给搞废了?没有一个正常人想要身体凉半截,在这环境下,身体有半截不适,就会活得万分艰难。

“你们知道刚刚只是清水煮沸,味道为何那么好吗?”

苏阳问道。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一并摇头,心中忐忑。

“因为这水是城西干净的井水,和城东这里放清净的泥水不同。”

苏阳自问自答,又问道:“那么为何城东的水是泥水呢?李蒙,你来告诉我。”

李蒙听到苏阳点名提问,脸色一苦,当初苏阳拿着水桶提水的时候,便是他将苏阳拦着,后来苏阳询问为何不打井的时候,也是李蒙回答苏阳的,而现在要回答第二遍。

“我们城东地下并不是泥沙,而是一个巨大的石板皮,挖井只要挖到石板皮,这井就不能继续挖了,即便是我们城东现在能够吃水的井,下面也都是石板皮,只是井挖的够深,能够稍微的空出一些水,因此在城东,大家只能吃这种泥水,并且家家户户都有数,一户人家用多了,其他人家就没了。”

李蒙老老实实的对苏阳说道,当初对苏阳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趾高气扬,现在又对苏阳说这话,是垂眉低眼。

“哦……你倒是好记性。”

苏阳点点头,又问道:“你们两个人今天为何来此?”

“城隍爷,请饶恕我们冒失之罪。”

李蒙向苏阳请罪,说道:“是我起了猎奇之心,想要见识您的神刀,如此才闯入到了您的府上。”

这蝎刀确实是利刃,看起来黑不溜秋,并不起眼,却当真非常锐利,分金截铁,砍木头比砍豆腐都要轻松。

“你们想要这刀吗?”

苏阳看着插在地上的蝎刀,笑道:“我倒是可以将这刀借给你们几日。”

“不敢不敢……”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连忙说道,这可是城隍爷的宝贝,他们哪里还敢染指,只听李蒙说道:“我们只是想要看看试试,从来不敢想要将这神兵据为己有,城隍爷可不能给我们加上盗窃的罪责啊。”

先说了凉半截,又开始翻旧账,现在又说要借刀,李蒙感觉自己不是凉半截,是凉透了。

“不,我是真的要将这神刀借给你们,借你们之手,做一件造福于民的事情。”

苏阳说道:“这城东挖不出水,全因地下石板,只要掀开了这地下石板,下面的地下水源自然是源源不绝的往上涌,城东这边打井遇到石头就撤,实则因为没有趁手利器,现在我将这神刀借给你们两人,你们两人便用这神刀,将石头凿穿,如此水源上涌,造福了这城东百姓,我便饶恕你们两人的冲撞之罪。”

这蝎刀切石头如豆腐,苏阳已经切身实验过这刀的能耐,让他们两个人去挖开石头,丝毫不成问题。

城东水都在石头下面压着,只要凿开了石头,水就源源不断,并且用神刀挖石头,丝毫不用担心毁坏井壁,使得水井塌方,毕竟这水井下面本就有石板皮撑着。

现代打井,有些机器打井,遇到沙地的时候价钱飞涨,就是因为沙土地塌方,而遇到石头地的时候,价钱便宜,就是因为操作简单,钻下去之后,不必担心塌方,直接下井管就可以了。

要我们挖开水井?

刘壮实此人迟钝,李蒙倒是脑子转的飞快,一听只是打井,就明白之前苏阳跟他说身体凉半截的缘故,这身体一半跳入水中,在井底淘井,挖石头,这不就是凉半截吗?

“原来如此!”

李蒙立刻领命,跪地磕头,以表心意,说道:“小人一定身体力行,亲自下井,将这个活干的漂漂亮亮的,让城东这里的百姓都能用上清水,让这里所有的百姓都不忘您的恩德。”

这几乎不算是一个惩罚,而是一个恩典。

百姓们为何会觉鬼神不敢犯?实则因为鬼神一旦被触怒,就会作祟害人,而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都是犯到了城隍爷手中的人,城隍爷如何处置他们,他们也只能领受,丝毫不能反抗,而现在让他们下井做活,淘井,挖石头,这虽然辛苦,却与性命无碍,并且此事也当真是为城东百姓做的大好事。

李蒙的家也在城东。

平日里所用的也多是泥水。

“咚咚咚……”

刘壮实跟在这一边磕头。

“带着刀去吧。”

苏阳看两人已经表了心意,说道:“莫要说破我的行藏,早些将这里的事情做好,也让城东的百姓早些用上干净的水。”

本来苏阳打算先留苏利一命,让苏利做苦工,将这水井给挖好之后,再取他性命,但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房中多了李蒙和刘壮实,这算是意外,却也正好能够将他们两个人安排在苦力上面,那苏利也就不用活了。

李蒙再次对着苏阳磕头,手中那些蝎刀,带着刘壮实领命而去。

苏阳站起身来,看着两人离去,回过身来再看卧室,苏氏将苏利尸身啃了一多半,待到苏利死后,就不吃了,故此还剩下一多半。

“晦气晦气……”

就算是当个城隍,管理生死阴阳,这房间里面死个人终究使人厌弃。

心脏一跳,心神吐火,火龙真气随之运转,抬手就是一道龙火,将这房间里面尸身床榻团团裹住,一把无烟火,将这烧的干干净净,门窗一开,巽地起了一阵旋风,裹着骨灰粉尘向着空中飞去,将这晦气洋洋洒洒,挥洒在天地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书中美人

寒风习习,云气勃勃。

苏阳推开门的时候,感觉已经多了一丝凉意,回身到了衣柜里面取出外套,披在身上,这披衣服,仅仅是收敛自己,以免显得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和群众格格不入。

“呼……”

苏阳长长吐了一口气,心肺窍穴被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点开,苏阳在平日呼吸,心脏跳动之时都有细微变化,这两日身居宅邸,足不出户,检阅图册,用心修行,自觉修行上面更进一步。

城隍庙即将修建好,苏阳也在做着正式接任城隍的准备,而若是担任城隍,则少不了要文武判官,各种差役,近来翻看的生死簿中,苏阳倒是物色了几个人。

推开大门,苏阳向着外面走去。

“苏公子。”

小巷里面,苏阳碰到了裴盼儿打水归来,一个纤弱女子手中提着水桶,走三步歇两步,桶中的水往外洒出不少,倒是甘冽清澈。

“在这边井上打的水?”

苏阳问道,这两日不出门,对青云山的消息有些闭塞了,不过这裴盼儿是个小女子,能够打水的地方仅有附近的这口井,远处的井她力所不及。

“嗯。”

裴盼儿眯眼一笑,说道:“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说是城隍差遣他们,手中拿着一个黑刀,下了井底一个上午,就将井底的石板挖开了,从石头下面涌出来的水源源不尽,城东这边很多人都来打水,这水也不曾见底。”

李蒙当然知道应该先打的是哪一口井,这可是城隍眼皮下面,故此直接选这一口,一天凿穿。

这个水井可当真是民生问题,影响太大,解决了吃水问题之后,周围百姓们的幸福感一下子就升上来了。

“我去瞧瞧。”

苏阳笑笑往外面走去。

裴盼儿让过了路,眼睛里面都是笑,说道:“公子,城东这边多了两家早食摊位,今日开张,并不要钱,公子可以去试吃……”

苏阳点点头。

裴盼儿看苏阳拐过山墙,扭身再提着水往家里走的时候,四平八稳,丝毫没有适才纤弱的模样。

“这都是城隍大人的恩典啊。”

走到水井旁边,苏阳听到打井的百姓们都在吹着城隍恩典的事情,李蒙这般爱说的人,对于见城隍的事情自然是藏不住,苏阳只是不让他泄露自己行藏,李蒙不说行藏,将事情添油加醋都给说了。

又因为有手中的“神刀”为见证,城东的百姓对见城隍之事没有丝毫疑心,只恨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嘴太严谨,不能说出城隍此时所在,让他们上前拜会烧香。

“你看看这水多清凉……”

“我们这个水井下面的石头是最深的,李蒙和壮实两个人折腾了一天,挖了一丈深,这刚刚挖开下面的时候,那水追着人往上涌,壮实又潜到水里多扒拉了几下,让这下面的水流更大一些,我们在上面是缺水,这水在下面是憋坏了,现在破了石板,它们都冲上来了……”

百姓们个个脸上喜气洋洋,谈着关于打井的事情,苏阳看看井轱辘,上面的井绳都换成新的了。

“咕咚咕咚……”

旁边有个老伯手中拿着瓢,打出水来的时候,在井边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旁边有几个渴了的,也接过瓢来,依次饮过。

“老伯,让我尝尝。”

苏阳跟在人群中,一步步凑到近前,接过这老伯的水瓢,舀起一瓢,咕咕咚咚喝了两口,感觉这水还有丝丝甜味。

味道不错,不过井水这么生吃还是不行,容易生病,最好还是要消毒,至于如何消毒,回头苏阳提点李蒙就是了。

“多谢。”

苏阳擦擦嘴对老伯谢道。

“要谢应该谢城隍爷。”

老伯对苏阳说道:“等到城隍爷的新庙开了,你也要去烧柱香。”

“一定一定……”

这给自己上香的操作,苏阳肯定是做不来的,应了一句,不过是敷衍过去。

别过井边,苏阳又到了街边喝了一碗胡辣汤,味道很不错,听老板说他早就想要在城东开店,只是用水太过不便,现在城东的水能够使用,他就将这个店给开了起来,一群人在这说说笑笑,热闹快活。

用过饭后,苏阳起身在这城中转悠,陈宣已经从城中撤走,苏阳在城中走路没有丝毫顾忌,经历蛇患之后,这青云山城的百姓终于安顿下来,这青云山城也在恢复往日生机。

苏阳在街头看到好几个玩猴子的,这些训练过的猴子模样人样,听着人叫着“穷人乍富”,这猴子就立刻“腆胸凹肚”。听到“富人骤穷”,这猴子就“神色颓唐”,将人的神态模拟的惟妙惟肖,苏阳在人群中看着,洒出来了一把赏钱。

“爷当真是人中的财神,今后我们端起碗定然不忘爷的好处……”

老板对着苏阳就是一连感谢。

“叮当!”

银子砸在了铜盘上面,老板回过头去,看到一白头发的富态老头,对着他温和笑着。

“沙翁,这可千万使不得,我在这街上耍猴,为的就是还您的钱,我这爹妈过世,孩子降生,粮食歉收,又有之前的蛇患,全都是靠您的帮衬,您若是想看,我到您家去给您演……”

老板拿着银子,无论如何都要还给这个老头,而这老头却执意不收,两个人谦让一阵,最后这一枚银子还是被塞了回去,老头挥手又撒下了一把钱,从人群中脱身而去。

“沙翁真是应该长命百岁啊。”

“这可真是我们青云山的大善人。”

老百姓们看着老头离开背影,也是感叹。

苏阳看了之后暗暗点头,这老头是青云山城有名的“三十一日还”,只要家中有困难去找他借钱,这老头都会给借,至于还钱的日子,则都是“三十一日”,农历中并没有三十一日,故此穷人的账基本都是烂掉了。

青云山城许多人都受过他的好处,对他很是崇敬。

不过此人活不到一百岁,他的寿数就要没了。

在这人死后,苏阳会给他安排文判官的神职,这算是钦定,也是苏阳极端的看好此人,毕竟此人除了功德之外,还有一个让苏阳很信服的名字……沙福林。

随着沙福林的背影消失,苏阳方才移回目光。

在街上闲逛一阵儿,苏阳目光看到了书铺,顿时就挪不开脚,想也不想直接迈步就走进了书铺里面。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也是人类智慧的统合,苏阳自从在转轮王府出来之后,是越发喜欢看书了。

“朱熹批注的四书五经。”

“周敦颐的周元公集,太极图说……”

苏阳看到这些书籍之后,便让掌柜的将这书籍给包起来,朱熹在当代声望极大,他的名声在儒家来说,就相当于佛家的观世音菩萨,一个次于孔孟,一个次于佛陀。

至于周敦颐,便是《爱莲说》的作者,苏阳曾经有幸游览过鲁迅故居,在鲁迅故居上面挂着鲁迅家谱,这鲁迅先生家谱最上面的,便是周敦颐。

顺带说一句,鲁迅姓周……

“颜真卿的字帖……”

“宋代大儒批阅过的汉书……”

苏阳在这书店里面越翻越是奇怪,挥挥手就叫来了掌柜的,问道:“这些书籍怎么回事,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批阅的书在市面上可不好找,这种书就相当于“弹幕版”,你在看书的时候,字里行间有小字,写着自己对这句话的见解,或者写一些和这有些关联的东西,极为珍贵,基本上没有刻录,全都是手抄的,而像这种书,手抄之后也都当做珍藏,很少会有人拿来卖。

“外地的书商卖过来的。”

掌柜的捋着胡须,笑道:“当时他们售价很便宜……不,售价很贵,是我看到这些书籍珍贵,故此花费很高,才将这书给买下的,后来又是蛇患,书店也有日子没有开张了,公子若要,我可以便宜些。”

“嗯。”

苏阳看着掌柜,低头翻阅手中汉书,这手轻轻一拨,汉书自然在第八卷的地方停下,在这地方夹着一个纱剪美人,苏阳将这“纸片”美人拿起,翻过来后,看到脊背的地方,歪歪扭扭写着“织女”两个字。

这……

苏阳将这美人放在了书里,将这汉书粗略的翻看一遍,最后又看着纱剪美人,这美人眉眼栩栩如生,眉目含情,正凝视着苏阳。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苏阳将纱剪美人放回汉书,用纸四面八方都给抱着,生怕这美人一会儿跑掉,便对着掌柜的说道:“将这些书全都给我打包,我都要带走,这一本我贴身拿着。”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个纱剪美人,就是这颜如玉!

故事应该发生在彭城,但是不知为何来到了青云山,若非今日苏阳看到书店挪不开腿脚,还不知被哪个酸秀才买过去呢!

书妖?

书仙?

苏阳适才拿着纸片,难以分辨清楚,回去之后可以仔细研究一下,他将这颜如玉带走,并非是因为颜如玉被戏称聊斋第一美人,纯粹是好奇,想要交个朋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聘为秘书

进屋关门,戳开阴阳镜。

苏阳将包裹放在书桌上面,而后着重的拿出怀中的《汉书》,将这汉书翻开,将纱剪美人拿了出来,瞪大眼睛,细细的观察这纱剪美人,如此目光灼灼凝视了好一阵儿,苏阳看到了这纱剪美人上面多了一层晕红。

活过来……

活过来……

活过来……

在苏阳灼灼的目光之中,这纱剪美人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脖颈上面都是晕红,好一阵儿后,悄悄从指间缝隙往外一看,便看到苏阳目不转睛,如此伸展腰肢,整个人从巴掌大小的纸片迎风而长,在苏阳这房中就多了一个美人。

眉眼含情,盈盈若画,穿白色长裙,披粉色轻纱,头上正戴一朵金花,斜插一个摇钗,青丝梳拢,前面两个发辫上别有红花,耳边长坠,又让她多了几分风情。

往来苏阳所见美人,最夺目的当属锦瑟,最舒心的当属婴宁,而这美人,美则美矣,却不夺眼,似是收敛着美艳,但往那里一站,就似古仕女图。

“小女子颜如玉见过公子。”

颜如玉对着苏阳盈盈一拜,慢声说道。

果然是颜如玉……

在这美人没有活过来,没有通传姓名的时候,苏阳总觉得自己弄错了,直至此时听到这美人应声,苏阳才终于是确定了下来。

这美人就是颜如玉,出自聊斋《书痴》。

书痴这一篇讲的是一个死读书的呆子,只知道埋头苦读,因为父亲给他写过一个劝学诗,他便真以为这书中有千钟粟,黄金屋,车马簇,颜如玉,故此勤奋苦读,而在读书之时,这千钟粟,黄金屋,车马簇都机缘巧合的应了几下,千钟粟已经烂了,后来在书架里面发现一个镀金的小金车,以为是应了黄金屋,同乡的朋友将这镀金的小金车拿走,送给了他三百两银子,两匹马,他就认为是应了车马簇。

在这苦心读书之时,看到了汉书第八卷中的纸片人,不听观看,终于是应了最后的颜如玉,也就是站立在苏阳面前的美女。

这美女教会了书呆子学以致用,跟着书呆子过了两年,为书呆子生了一个孩子,最后此间事发,县令听闻书呆子有个美人,动了坏心,过来搜查之时又认为颜如玉是个妖怪,一把火烧下去,将书呆子家所有的书都给烧了,这美人也就随之不见踪影。

而后书呆子开窍,中了举人,回头干掉了县令,为自己的妹子报了仇。

但现在,这妹子站在苏阳的面前。

“你这姑娘是哪里人氏?”

苏阳端正坐姿,看着颜如玉,审量面貌身段,果然都是无可挑剔。

“小女颜如玉,家在书乡。”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

书乡是书中世界,正如地下有阴曹地府,也如同苏阳和观世音菩萨两个人下了蛇窟,却进入蛇殿,城隍殿内有殿一般,这空间处处都在,处处皆真,在这书中也有世界,真实不疑。

据颜如玉所说,她的先祖正是颜真卿,而她豆蔻年华,意外逝世,本该进入到枉死城中,熬足寿数,方能解脱,不想被仙人搭救,送入书中,成了书仙,在书中遨游好些年头了。

“你不是应该在彭城吗?怎么会来到了青云?”

苏阳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原在的那家遇到了强盗,他们将家中藏书洗劫一空,要一并烧给一鬼,我是受到了仙人搭救,方才逃了出来……”

颜如玉眉眼盈盈看了苏阳一眼,垂眸说道。

郎玉柱可不应该有这个劫难啊,苏阳自觉他穿越以来,不曾影响影响到郎玉柱,这郎玉柱应该按照原本的剧情走着,不应该突然就栽了这样的跟头。

“这个仙人是哪一位?”

苏阳问道,他很好奇这一点,想到了颜如玉纱剪背后的织女两字,问道“织女?”

颜如玉闻言顿了一下,沉寂了好一阵儿,说道“我不准说。”

不准说就不准说吧,人家救的是颜如玉,又不是他苏阳,至于郎玉柱的事情,回头若有机会就查查,没有机会就算了,聊斋原著中的郎玉柱虽然写着家中一贫如洗,但仍旧是有丫鬟的,可见这有钱人家的一贫如洗和穷苦人家的家徒四壁是有差别的。

郎玉柱这个书痴若是甩开了书本,指不定能够造就一番大事业。

“你现在被我识破行藏,可有什么打算?”

苏阳先询问一下颜如玉的打算,毕竟要尊重女方意见。

“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小女子只愿公子肯予以方便,让我钻入这些书中,能有一个容身之地足矣。”

颜如玉说道。

她是一个书仙,只要有书的地方,她都可以钻进去,在书中做容身之处,只要人善待书籍,她就能够在书中长久待着,但一个地方的书籍若全部被损,那就是书乡被坏,在其中的她也逃不掉。

“这是小事。”

苏阳自然能给颜如玉一个容身之处,他本来也就喜欢读书,徒增颜如玉这样的一个书友,自然喜不自胜。

“谢过公子。”

颜如玉对苏阳盈盈拜下。

“姑娘请坐。”

苏阳轻轻搀扶颜如玉,让她起身,坐在一旁,多加审度,问道“姑娘身在书乡,不知书乡是如何模样?”

对这个书乡,苏阳很好奇。

颜如玉垂眉低眼,慢声说道“这书乡自然就在书中,书乡的境况也是因藏书而异,我在上一户人家,那里藏书万卷,全都是史书和圣贤文章,故此我在那里只觉周身皆是光明,所接触的也都是书中的圣贤至理……”

人在读书之后也在思考,脑海中也有着自己的见解,这些见解随着读书次数多,心神投入,就逐渐的沁入到了书中,也就进入到了书乡,而颜如玉便是在书乡中自然而然就会了这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笔墨文章。

“你是说,你能够感受到书文的情绪。”

苏阳眉头一挑。

“这是本能。”

颜如玉轻声说道。

苏阳一下子站起身来,在这房中渡步,走了两步后,指着书架上面的生死典籍,以及这青云山的案宗卷志,说道“姑娘,烦请你感受一下这些书籍,看看这些书籍里面都有什么。”

颜如玉起身,看着书架上面的书籍,轻轻伸出玉手,按在了书籍上面,这接触之后,面色顿时一片煞白,如此感知了片刻,额头上面冷汗涔涔而下,连忙将手松开,坐在椅子上面大口喘气。

“如何?”

苏阳问道。

颜如玉面色煞白,坐在椅子上面手隐隐发抖,看向苏阳,而后垂眸,说道“我只感到冤魂滚滚,怨气沸腾,字里行间,都在吞人枯骨……”

苏阳微微点头,他知道原因,是因为上一届的城隍过于庸碌,无法约束自己手下差役,使得这些差役吸民骨髓,,让这里怨气沸腾,在这些文案中一笔带过的地方,苏阳都不敢细想。

“颜仙子。”

苏阳对着颜如玉一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青云山城隍,刚刚来此,因这城隍庙尚未建好,故而在此歇着,这当今之世,神道臃杂,神权混乱,身居这城隍职位,其权能够害人,其力能够济人,但我智术有限,稍不留神便会酿就奇冤……”

即便是宋慈,在有心算计之下,也会造就冤案,苏阳从来不觉得自己坐上城隍的位置,因为想要公正办案,就能够公正办案,总有些事情会瞒过他,而这一点点的小差池,就会造成恶果。

“仙子既是书仙,也有这能读文字心绪的神仙本事,故想请仙子帮助,在其中整理文书,辨别是非,我自当拱听明诲。”

苏阳对颜如玉邀请道。

阴司倾颓,阎罗窃命,阳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而智术短浅……

颜如玉这样的书仙,若是能够在苏阳身下效力,对于整个青云山的法治建设都有划时代的意义。

“啊……”

颜如玉右手轻轻捂嘴,适才她感知书架书籍,便知道这是生死典籍,在这书籍的字里行间,颜如玉也知道眼前苏阳便是城隍,但是这城隍邀请她来做阴神,当真是让她意想不到。

“阴司中不曾听到有过女官……”

颜如玉犹犹豫豫,小声说道“不知城隍想要我做何时?”

“仙子。”

苏阳又一拱手,哄住颜如玉,说道“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便是下面有文武判官报备文案,你先统一归纳,凭借你的能耐,察觉这里面是否有诡秘之处,而后将这些报给我,平日里你检查一下城隍府内各职位的工作,让他们尽心尽责,有时候工作太多,你将我应该做的工作归纳一下……”

苏阳口中说着简单,要求倒是一点都不简单,要她沟通信息,辅助决策,综合协调,苏阳这城隍应该做的事情,全都有着她的影子,在权利上面看来,这确实是位高权重。

颜如玉在一旁听着暗暗点头,自觉这果然是能够用上她的地方,遂问道“不知这职位叫做什么?”

“秘书。”

苏阳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工作助理

白天阴阴沉沉,夜间外面就下起雨来了,苏阳躺在被窝里面,四肢舒展,用最舒服的姿势呼吸吐纳,调理元气,以气化神,如此修持,静静等待着点开下一个窍穴的时机。

颜如玉睡觉的地方可以是床,也可以是书本里面,此刻的颜如玉暂睡在苏阳搬回来的书籍之中,这些都是圣贤书籍,里面充斥正念,颜如玉在里面安心舒适。

生死簿和城隍庙的典籍戾气太大,怨气太多,颜如玉仅仅是接触,便会有许多不适,自然不是居住的好地方,不过既然聘了颜如玉作为秘书,回头自然应当送上礼物,并且多多买善书,为颜如玉构造一个舒适的书乡。

一夜冷雨,天亮方息。

苏阳在卯时起床,颜如玉也在此时推门而出。

“睡得可好?”

苏阳含笑问道,顺带打量颜如玉的眉眼身段,看着似是已经梳洗过一样,衣衫整洁,分毫不乱。

“挺好的。”

颜如玉目视苏阳,说道:“看了城隍爷批阅的文章,获益匪浅。”

我批阅?我批阅什么了?

苏阳听到此话微微皱眉,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儒,看书的时候轻易不会往书上涂画,若当真是涂画的,也不过是一些经句骤然一读,难以读顺,待到结合上下,明白其中意思之后,在里面加的标点符号。

服用玉液,苏阳过目不忘,而加标点则仅仅是念头通达。

“城隍读书之时,元神朗彻,杂念不生,心意和书本自然交融,而你有些藏在胸中,不曾说出的话语,在这书乡之中字字毕现,一一放光,在书乡之中上烛霄汉,甚至压过书中原有真意。”

颜如玉说起书乡之中见闻,语带尊崇。

“……”

苏阳闻言,先问道:“这书乡内语句如何,能否掩藏?”

颜如玉如此说,苏阳便先想到如何掩盖。

作为一个现代人,苏阳所在的社会环境和教育环境比起这聊斋世界先进百年,这里聊斋世界主流的儒释道等等书籍,在苏阳看的时候,始终是带着辩证的心态来看,甚至看到某些书一味写着如何向神供奉的时候,如何顺从统治者的时候,在心中也不由批判一番,而这些心里的话,无疑是后世的至理,比起这世界要先进多年,而这对统治者来说,可都是大逆不道的。

“何必隐藏?”

颜如玉听苏阳要藏拙,说道:“自古以来,这些大儒著书,不过是为了立身扬名,而这些书籍归根结底,不过是让人忠诚孝顺,慎言检迹,一书一书,理复事复,递相模效,不过是屋上添屋,床上架床,不免多余,而城隍心中所思所想,却是将这房屋推塌,破了旧套,这等思想,应当放万世光芒……”

“……”

这只是一个穿越者在看到你们遭受封建荼毒的正常思想,我只是批判一下,可没打算这么干。

“精神道德言动,大率以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天地万物皆然,恳请仙子为我遮掩一下。”

苏阳说道。

苏阳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所做的事都是有把握的事情,而这种没有任何把握的事情,苏阳绝对不去做,他只想要求仙超脱,有多大能耐吃多大的饭,一点本事都没有就搅风搅雨,只会凉的飞快……他可不想锦瑟改嫁。

一直以来苏阳都在尽量收敛着自己行动,却没想到这仙神世界的监控如此之大,就连看书的心思也都能过被监控到,随即,苏阳又想到了三尸虫。

据说天帝洒下三尸虫,在人间监控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到了一定的时日,会向着天帝汇报所知一切……

颜如玉看着苏阳想要收敛心意,说道:“城隍何必担心这些,天公昏聩已久,这天下间有抱负的读书人比比皆是,有学识的读书人更数不胜数,但是他们空有学识,却始终不得重用,这其中的沉闷抑郁尽在书中,便是文昌帝君都不愿翻阅,公子的文字光芒即便是在书乡中直冲霄汉,也无人过问。”

这是一个挺悲哀的事情。

苏阳却感觉松了口气。

看着苏阳的模样,颜如玉垂头沉默。

“怎么了?”

苏阳问道。

颜如玉轻轻摇头,说道:“昨夜允了做秘书之事,今日想要在城隍面前卖弄本事,却不想碰到了城隍隐秘,如玉深感羞愧。”

她原本是想要夸一波领导的,接过拍到了马蹄上。

“如玉可要替我藏着这些心事。”

苏阳含笑说道,伸手打开了屋门。

外面云起西北,雾锁东南,天空活像是白瓷碗扣下,白茫茫一片,空中还有蒙蒙细雨,增添了不少凉意。

空山新雨后,我有很多女朋友……

苏阳拿出来了两把雨伞,递给了颜如玉一把,两个人一并向着外面走去,近来苏阳修行辟谷,在这房中虽然置办了锅碗瓢盆,却不怎么用过,每天多是喝水,现下颜如玉来此,苏阳自然不能让这妹子陪着自己餐风饮露。

“如玉生前可是西安人?”

出了门,苏阳问道。

颜如玉说她的先祖是颜真卿,而颜真卿是京兆万年人,也就是当今的陕西西安,唐僧取经回来的地方。

“是山东沂水人。”

颜如玉打量脚下土地,这年头并无石泥路,这一落雨,满街都是烂泥,许多百姓上街都不穿鞋,便是怕将鞋子弄脏,弄湿,而颜如玉这种穿鞋子的,上街就要多多注意,来挑选干净的路面。

“哦?”

听到这山东沂水,苏阳当真吃了一惊,惊讶说道:“我便是刚从山东沂水那里回来,之前我在沂水那边行医,那里民风淳朴,人杰地灵,百姓和善,便是沂水那里的父母官,也是难得的一个好官,敢问你家居何处?我让沂水的朋友照顾一下。”

颜如玉听后轻轻摇头,说道:“不必了,已经多年了,我们这一脉兴许已经没了……”

许是适才不小心戳到了苏阳的**,颜如玉说话很是小心。

苏阳和颜如玉聊了几句,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如玉不必如此拘谨,你既然看到了书乡中的文字,当知在我心中,你我虽是上下关系,却始终平等,并非是我顾虑太多,是这文字不到见人的时候,平日你和我说话可不能有这么多的顾忌,你我即为书友,彼此就应该多批评指正,共同进步。”

颜如玉听苏阳的话,轻轻点点头,说道:“冒昧的说,城隍爷的字有些不能入眼……”

???

苏阳眉头皱着,说道:“我的字横平竖直,规规矩矩,不说是顶尖的好,也不能说难以入眼吧。”

没有穿越之前,苏阳就苦练过字,虽然是圆珠笔和钢笔,但自从执拿毛笔之后,苏阳可是下过苦工,现在书画上面本事长了不少。

“就是说城隍爷的字规规矩矩,没有筋骨和精神,如此才难以入眼。”

颜如玉指正说道:“未成书仙之前,如玉是颜真卿的后人,对城隍爷这等规规矩矩的写作颇有心得,如此才敢大胆指出。”

颜真卿……

这可真是神仙人物,颜筋柳骨,这词苏阳听了多年,而颜真卿在宋朝的时候,也被封了神,颜如玉拿出颜真卿来压他,苏阳自然只能认了,自己所谓的“好”,恐怕真的是“不堪入目”。

“今后就请姑娘多多指教。”

苏阳诚恳说道,眼前这妹子不单单会书法,还会琴,棋,画,在书中算是能耐齐全的人,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时时教导,自然会获益良多。

颜如玉轻笑。

两个人在这巷子中并肩走过,蒙蒙的细雨落在了伞上,也洒在了身上,让苏阳感觉舒心惬意。

颜如玉时苏阳用的第二个人,对比孙离,苏阳觉得孙离是自己的生活助理,而颜如玉是自己的工作助理,但是在生活助理缺席的情况下,这工作助理多少都应该分担一些……

畅想一下今后当城隍的快乐时光,苏阳是越发惬意了。

“踏踏踏踏……”

正在苏阳畅想的时候,看到了街上正在往这边跑来的李蒙,脚下踩着泥水,泥水就左右飞溅,而李蒙身上更是湿漉漉的一身泥,看起来在跑来的时候,应该还摔过跟头。

“城隍爷……”

李蒙看到苏阳,根本不管周围还有旁人,直接叫道:“城隍爷,不好了,那个城隍庙…昨夜来了一个疯道士,他将城隍爷刚刚塑好的神像种到了泥地里面,今天这城隍神像从土中长出一些……”

**的,拿着老子的神像表演这一手?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妈种进去?

苏阳一听火就上来了,这神像对苏阳来说,就是自己的脸面,也等同于苏阳的另一个身体,虽然此时还没有用上,但也不是别人能用的啊。

“那个疯道士现在还在那里?”

苏阳问道。

“嗯!”

李蒙拼命点头,喘气说道:“他还没走。”

走?

走恐怕是走不了了,换担架吧。

苏阳看着周围还有不少百姓,但已经被李蒙叫破身份,也就懒得遮掩了,回手拿出卷轴,这街上就多了骏马,伸手揽着颜如玉,苏阳骑马向着城隍庙方向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城隍上任

城隍庙前此时热闹非凡。

苏阳骑着马来到这里的时候,在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都在围着看热闹,而其中就有田喜,周芸夫妇,娄书生,蔡书生这两个姑表兄弟,更有刘壮实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动手打人。

在这新城隍庙前面的泥地中,娄书生正在指点周围的家仆,将城隍像从土中拔出来。

而在这人群之中,则有一个道士,穿的破破烂烂,睡眼惺忪,躺在一个木板上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对着正在拔石像的娄书生说道:“不要枉费力气了,道爷将你们的城隍栽在这里,你们的城隍都出不来,岂是你们能够拔出来的?”

在这疯道士的身边放着一个锣,而在城隍庙的门口还有一个鼓。

想来就是敲锣打鼓,才惊扰到这里的百姓来围观他。

苏阳从马上下来,娄书生和蔡书生两个人立刻便看到苏阳,想要上前行礼,苏阳摆摆手,径直走到了这疯道士的面前,问道:“不知这青云城隍犯了什么错,竟是被仙人栽在了泥坑里?”

这疯道士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苏阳,在五龙蛰法之下,苏阳平平常常,如若常人,疯道士也仅仅只是看看,就闭上眼睛,一伸懒腰,说道:“昨夜我除妖途经此地,抓到了一个狐狸精,正要抛心挖肺的时候,你们的城隍爷带着差役直面走来,冲撞了道爷除妖,让那个狐狸精跑了,现在道爷一时找不到狐狸精,就先将你们的城隍栽在这里,惩治一下。”

疯道士说的风轻云淡。

“哦……”

苏阳压住心中暴躁,又问道:“您在这里惩罚城隍,那么跑掉的狐狸精怎么办?”

“看心情了。”

疯道士躺在木板上面,一伸懒腰,说道:“本道爷降妖除魔,全然是看心情,偶然适兴,顺手为之,从来不会前去主动抓妖,因此这狐狸精跑了就跑了,你们这些人平日里注意一下,看看家中空屋,听听家中响动,或者留意一下长的漂亮的女子……”

疯道士这一番话,当真是将周围的百姓们吓的面目煞白,刚刚才经历了蛇患,这里又来了一个狐狸精?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谈论着昨天晚上听到的奇异响动。

“我就听到家里房梁上面有声音……”

“昨天夜里我家的狗叫个不停。”

“对对,我们家的狗也是这样……”

这你一句我一句,没有鬼也给说出鬼来。

“安静安静!”

娄书生在人群中大喊,让周围的百姓们都安静下来,说道:“这些疯疯癫癫的江湖骗子,最擅长的就是装疯扮癫,让人以为有所依仗,话说一半,让人自己去猜……大家听我说,这将城隍神像埋在泥土之中,今日长出一寸,绝非是城隍一夜挣脱,跑出来一寸,而是因为下面有豆子,豆子发芽,让神像自然外出,只要将神像拔出,大家就能看出其中机关。”

当日苏阳都曾经指点过娄书生,娄书生近来也在青云山城中多次打假,有了声望,故而此时一叫,周围的百姓也都安静下来,静观其变。

“呵……”

疯道士伸手拍了一下锣。

“咚……”

在城隍庙门口的鼓响了起来。

“这……”

百姓们看向了娄书生,娄书生见此一幕,不知如何开口。

这是什么原理?

苏阳回头看向娄书生,见他一脸茫然,讶然问道:“你不懂这个?”

这多简单呐。

“他当然不懂。”

疯道士长懒腰,说道:“这仙家手段,岂是他这样的俗人所能知道的?”说话时候,疯道士拼命用力挠腿,而后指甲上面都是一层泥垢,双手将这些泥垢抠出,捏成了一个丸子,伸手一抹,沾在了城隍神像上面。

“噼里啪啦。”

苏阳双拳紧握,筋骨爆响。

疯道士看看苏阳,摇头叹气,他能够将城隍神像搬出来,并且埋在泥土之中,这拳脚上面自然是有功夫的,此刻他看苏阳,就是平平常常一人,故此这拳头捏的多响,疯道士都丝毫不怕。

“呼……”

苏阳先出了一口气,避免自己一出手就要了他的命,先是问道:“这青云山城闹狐狸精,应该如何处置?”

“呵呵,这个本道爷心情好,自然就处置了,本道爷心情不好,就不愿意处置,这是你们城隍做的孽,你们自己去找城隍去。”

疯道士躺在地上,说道。

“那你如何才会心情好?”

苏阳问道。

“呵呵,这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疯道士听到苏阳终于问出这话,笑着应道。

“给您上点酒?”

苏阳问道。

“有肉的话,道爷就吃点酒。”

疯道士说道。

“呦,道士还吃肉?”

苏阳惊讶说道。

“有女人的话,道爷就吃点肉。”

疯道士接着说道:“若是道爷吃了酒肉,玩了女人,道爷就将秘制的百草秘丹拿出来分为大家,这百草秘丹只要拿出,面朝东方吞下,立刻就百病不生,药到病除。”

周围百姓见状,许多跃跃欲试,想要开口,只是娄书生在人群中多施眼色,止住了这些百姓们。

“这百草秘丹既然这么有用,道长为何不用呢?”

苏阳看这疯道士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刚刚说话的时候,你不断的挠着大腿,这固然是你瘙痒难耐,而究其原因,则是你这一身污垢所致,这污垢堵塞了你的毛孔,使得这皮肤出现白点,红痘,挠烂之后继续生长,你若是继续这么脏着身子扮高人,你就命不久矣了。”

在苏阳的眼中来看,这道士自己就一身的病。

走到了城隍神像面前,苏阳伸手一拍,这城隍神像应声飞起,落在地上,而在那泥坑里面,果然是有豆子在埋着,此时已经生根发芽。

“铛铛铛铛……”

疯道士见状,伸手开始拍着锣,那在一边的鼓自然咚咚出声,吓的周围百姓连忙四散,生怕这疯道士在施展什么术法。

“不要怕。”

颜如玉骑在马上,看到周围百姓慌张四散,高声叫道:“这并非是什么法术,而是声同共振,这是乐器中的常理,你们不懂,反以为怪。”

像这种声同共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被人发现了原因,学习乐理的人也多是知道,但奈何当今之世,教育没有普及,大多数民众不通文理,故此见到了这等情况,自然惊奇,惧怕。

苏阳适才询问娄书生,就是因为这寻常的道理,怎么这书生就不明白。

“你……”

疯道士此时明白,眼前这个人并非是他的捧哏,而是来到这里拆他台子的,他的这两手东西全都被此人破解,在这青云山一代恐怕是难以混到饭吃了,一念至此,对苏阳不由恼恨,脚下一踢,便对着苏阳身下要害而去。

“啪!啪!”

苏阳腿上左右开弓,啪啪两下踢在了疯道士的腿关节上面,踢的这疯道士两条腿发麻,在地上一个翻滚起身,刚要站起,就自然跪在了地上。

伸手抓了一把泥,疯道士就要往苏阳身上投掷,而苏阳脚踏巽位,闪身上前,一只手按着疯道士的尺泽穴,另一只手拿着疯道士的手背,如此轻轻一送,就把这泥土全部塞入到了疯道士的口中。

“唔唔唔……”

这口中被塞入泥土,疯道士唔唔说不出话来,苏阳捏着他手,憋了他好一阵儿,方才松开了手,伸手一推,将这疯道士推入到了泥坑里面。

伸手一招,这水龙真气调动,天地间的蒙蒙细雨被苏阳撕扯而下,对着城隍神像一阵冲刷,如此让城隍神像恢复往常,苏阳一只手扶着神像,一路走入到了城隍庙中,将这神像放入到了庙殿正中,神位之上。

“城隍爷……”

李蒙徒步从城东跑了过来,在他后面跟着的是城东的百姓,这些百姓拿着纸,香,贡品,到了这边就开始叫道。

李蒙起了头之后,这城隍庙门前面的田喜,刘壮实,娄书生,蔡书生均叫着城隍爷。

这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前几日受到了城隍神谕,打通了整个城东的水井,让城东的百姓不再缺水,这在青云山城传的沸沸扬扬,而这娄书生,蔡书生两个人则是声称见过城隍,更是一力要给城隍重新建庙,塑像,也是和城隍有缘分的人。

更有这田喜,原本田喜奶奶已经人快不行,就是放在原本的城隍庙之后,现在身体健健康康,头发一半转黑,牙齿也重生长出,如此神迹更是让人瞩目。

但现在,这些人全都在称呼苏阳为城隍。

那么就错不了,眼前的苏阳就是整个青云山的城隍。

百姓们丝毫不顾及地上的泥水,乌泱泱跪下了一大片。

眼前的城隍并非是泥做的坯子,他是当真管事的城隍,而城隍做的几件事情,真真切切,让百姓信服,因此他们对苏阳是发自内心的尊崇。

“……”

原本想要以平常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的……

苏阳手中拿出城隍神印,对着城隍神像合了上去。

既然暴露了,今日索性就正式上任吧。

“把他给我押上来。”

苏阳转身叫道。

这道士口口声声说城隍作孽,今日苏阳就要好好审审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城隍作孽。

第一百三十章 城隍庙立

城隍?

城隍!

疯道士在泥坑里面抬头看去,但见城隍神像大放祥光,而立在城隍神像下面的苏阳亦有七色毫光,这般光芒,并非是他烧松脂末放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由身外显,这确实是由神所发的祥光。

“城隍爷……”

“城隍爷……”

四下百姓跪倒一片,恭恭敬敬,李蒙和刘壮实两人上前,将疯道士从泥坑里面拔出,提着疯道士一路到了苏阳面前,往城隍庙里一放,这疯道士登时瘫软在地,他的这一手行骗,来到这里算是栽跟头了,直面碰到了正主。

想到之前将城隍神像埋在泥中,疯道士心中咚咚跳着,明白今日难以善了。

“城隍爷饶命……”

疯道士趴在地上叫道,他做这事这么久,从来没想到会真正碰到神仙,这可当真是抹着阎王爷的鼻子……寻死呢!

“道士,你可看清楚,可是我撞破了你在降妖除魔,让你将我栽在泥里?”

苏阳负手而立,心神和城隍神像交融,神印已经放置,现在的苏阳已经正式成为了青云山的城隍,连同这上面的雕像都多了几分灵性,面貌中带着几分苏阳的影子。

“不是不是不是……”

疯道士此时双腿软的不能站立,看着苏阳对他发火,疯道士就似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到尾凉透了,连忙说道:“这都是小人在诓骗无知乡民,从来没有一点亵渎神明的意思。”

无知乡民,指的自然就是周围跪着的老百姓们。

亵渎神明,则说的是适才对城隍神像,城隍苏阳大不敬的事情。

这疯道士的言论说出口后,这些乡民才算是真正明白这疯道士是个骗子,而这骗子拿着城隍来骗他们,结果李鬼碰到了李逵,正碰到了正主,现在便是城隍爷将他好一顿收拾,更是按着让他认罪呢。

“你们都起来吧。”

苏阳让周围的百姓们全都起来,又看到了疯道士的模样,呼喊刘壮实,喝道:“给他掌嘴!”

踩着自己,然后捞钱,这种人苏阳直接拿出官老爷的派头,下命令掌嘴。

刘壮实一听城隍命令,二话不说,抓着疯道士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啪啪啪啪就扇了上去,一连打了三十来个嘴巴子,才一手松开,让这疯道士趴在地上。

“好!”

“好!”

“便宜他了!”

“真应该直接打死他!”

老百姓们在一旁看的是连连叫好,对于这种惩恶扬善正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场面,而这贼道士骗到了他们的头上,若非是城隍戳破,他们指不定就掏了钱,被人蒙在鼓里还不知道。

颜如玉在这时候从苏阳这里拿过了笔墨纸砚,在城隍庙的一角摆上桌子,拿着纸笔,眼下既然是审人,自然应该将一切记录,待到审问之后,量罪而罚。

“你姓甚名谁,缘何来到青云山来行骗?说!”

对这骗子,苏阳没有好脸色。

“小人曾秀,是陕西的,因为家贫,为了赡养父母,无可奈何,才开始骗人,这是小人第一次行骗……”

疯道士趴在地上小声说道。

陕西的,故此在青云山的生死簿中也查不到名字。

颜如玉犹豫一下,就按照曾秀的名字写了上去,而后将曾秀所说的话写在纸上。

“哦?你父母还健在?”

苏阳问道。

当今这社会环境,逼民为贼也实则有之,若果然是因孝心而起,稍后处罚的时候要稍稍减一些。

“我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疯道士老老实实答道,而后连忙捂住自己嘴。

颜如玉手中拿着毛笔,看着纸上已经写了因赡养父母而行骗,一时顿住。

“掌嘴!”

苏阳对刘壮实喝道,刘壮实闻言,伸手对着疯道士啪啪啪又是三十个嘴巴子,这一次打的刘壮实手上都是痛的,更是让疯道士脸上直接肿胀起来。

“我招了我招了……”

疯道士被刘壮实扔开之后,跪在地上接连磕头,不等苏阳询问就主动开口,说道:“小人名叫陈男,是山东人,跟着白莲教的师傅学了……”

“白莲教?”

苏阳顿了一下,这白莲教在阳间被大乾王朝归类邪道,是因为白莲教中多有邪法,更是时时祸害天下,不过在阴间立场上面,无论大乾王朝也好,白莲教也好,哪一个祸害深,哪一个罪过就深,而不为祸的,无论是大乾王朝的官员,还是白莲教的教众都算是好人。

“对,小人是白莲教的。”

陈男说道:“我是跟着父母投入到白莲教中的,白莲教要求,像我们这种庸碌的人,是靠拿银子多寡来晋升的,小人一路赚钱,来到此地,本来已经赚够了千两,就是想要再赚个路费,接过碰到了一个狐狸精,被这个狐狸精魅惑,一夜醒来,睡在坟地里面,这千两银子全都没了,如此我才冒胆出此下策,想要捞一票大的,看您的神像也无灵气,料定是没有城隍在的……”

结果城隍就出来了,啪啪啪将他吊起来打,而现在已经难以善了,果断交代,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下陈男就开始将行骗的经历全都说出来。

在许昌的时候他骗了一个瞎眼和尚,趁着瞎眼和尚出恭的时候,将瞎眼和尚的东西全都拿走,看看没有什么值钱的,就扔到了山崖下面。

在沁阳的时候他骗了一个老头子,逼得老头子卖了女儿,他哈哈跑了。

在山东的时候他骗过一个女子,又坏了女子的名声,让那女子当晚就上吊了。

一桩桩一件件,越是说,脑海中就越是清晰,许多封尘已久的记忆都泛了上来,在这堂上老老实实的全都交代。

颜如玉在一旁拿着毛笔,将陈男所说一切全都记录,待到让陈男签字画押的时候,颜如玉感知情绪,只有一种认命坦然。

苏阳额头上面的佛光隐去,看到颜如玉手中递上来的罪行,也不用再看生死簿,更不必交接给阳间的县令,当即就判了他死,伸手一招,就拿走了他的魂魄,先锁到了城隍府内的囚牢之中。

“城隍老爷……”

周围的百姓对苏阳再度跪下。

待到这些百姓们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这庙中已经没有苏阳和适才女子的身影,而在这地上,陈男已经死去,仅留尸体尚在原地,气息已无,其尸尚温。

城隍庙中一切如故,仅有上面的城隍神像立着,面上和睦慈悲。

适才的种种,倒像是一场梦幻般。

“城隍老爷!”

百姓们烧纸的烧纸,上香的上香,整个城隍庙一时烟雾缭绕,也增添了几分肃穆庄重。

李蒙在人群之中跪着,看着地上陈男的尸体,心中忽然警惕,这陈男骗人,语多荒诞,和他多有类似,只是陈男骗人害命,而他骗人则纯属好面,此时看到陈男尸身,方知这妄动口舌,欺瞒他人罪过不了。

“城隍老爷。”

李蒙走上前来,说道:“今后我愿做这城隍庙官,为您看门护庙,以赎往日妄言语戒。”

“我也愿意。”

刘壮实跟着跪到前面,说道:“我给您护庙,刚刚帮您打人打的手都麻了,城隍爷您可要收了我。”

“啪啪……”

在供桌上的蜡烛炸出灯花,李蒙一看,便知道城隍已经准了,喜形于色。

田喜和周芸两人在这里拜过城隍,田喜到了前面祷告,声称父母在家躺的时间已久,料想已经知道了错了,恳请苏阳能够放过他的父母,让这两个人尽早回来,如何阖家团圆,正好也能说他和周芸的婚事。

当初是田喜的父母不孝,而后苏阳将他们带入阴间,正在小义子那里做劳工,此时听到田喜求情,苏阳算算时间,感觉这两个人应该有了教训警告,便应允田喜的祈祷。

“噼啪……”

烛火又是一声响动,田喜看着上面的烛火,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而后上来祷告的百姓,所求不过是无病无灾,保佑发财,又或者是家中某人有病,恳请城隍爷能够施手搭救。

李蒙已经进入角色,就在旁边引导指挥,让这城隍殿内有条不紊。

苏阳此时已经进入到了城隍内殿,放眼望去,这城隍神殿恢弘宽敞,中间有一大院,四下是红墙黄瓦,正前方是庄严宏大的宫殿,左右也皆衙房,其中有一间能往下去,在那里面关押着的便是苏阳收束的魂魄。

苏利,陈男两个人均在里面。

伸出手触摸这殿内一切,历历皆真,非是虚幻妄想。

“哈哈……”

苏阳见此,不由笑出声来,直至此时,他才终于算是本地城隍,并且还有一件让苏阳更为欣喜的事情,便是在神印打入神像之时,苏阳真正登临青云山城隍之位,在那时候苏阳视野无限扩大,将整个青云山笼罩在内,而后急剧缩小,一切恢复往常。

在这一盈一缩登临城隍之位的过程中,苏阳的阴神随之触动,终于是打破了久久不能突破的“神游千里”,进入到了这个层次。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由银换金

神游千里层次,苏阳可以在夜间阴神出窍,运用御五龙法,只要能耐可以支撑,便能够在这天地间任意游荡,这神魂极轻,本事练就的时候可以转瞬千里,出入阴阳,便是身在青云,也能够时时和春燕相聚。

颜如玉此时坐在殿中,正在奋笔疾书,听着下面百姓们的诉求,将这些一一收录在册,这正是她这个秘书应该做的。

城隍庙外,天色将晚。

娄书生和蔡书生两个人结伴回青云城。

“修建这个城隍庙,我们两家一共投入四百一十二两银子。”

眼下城隍庙并不算真正的落好,尚有些许瑕疵之处,只是这已经由庙官李蒙接手,娄书生和蔡书生两家已经不必插手,城隍神已经归位,这后续的唱戏请神,道士开光步骤也全都省了。

娄书生在路上盘算银两。

“城隍爷也太小心眼了。”

蔡书生说话则带着不满,说道:“这田兄文采过人,我们两个也是极敬佩的,但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在城中算什么人物?怎么就得到了城隍爷的青睐,我们两家为这城隍庙耗费了多少心思?若仅仅是路上不敬的处罚,这罚的也未免太重了。”

四百多两银子,并非是一个小数目。

“田兄正在为城隍爷修建苏家陵墓,这李蒙和刘壮实两人为了城东也是出了大力。”

娄书生听此言,打断蔡书生说道:“今日之事,我们两人都应有所警惕,这语是勾来舌是线,稍不留神便会因此而惹上是非,今后可要慎言。”

两个人边走边谈,待到太阳下山之时,忽然看到了远处站着一人影,临到近前,才看到正是苏阳面孔,连忙上前行礼,却见苏阳向着地上指了一指,便消匿不见。

娄书生和蔡书生走到近前,看着地上土地如常,伸手开扒土地,这天刚刚下过雨,土地尚虚,徒手拔了一尺来厚,在这土中挖出来了一个坛子,打开坛子,在这里面是亮澄澄的黄金,两个人抬回家一称,正是四百一十二两。

由银换金,这娄家和蔡家自觉赚大了。

城隍庙中,苏阳将从城中搬运而来的书籍放入书房,生死簿,县志,各种杂文,以及苏阳所购买书籍全部放下,在这书房也仅仅占了一角。

而后又阴魂出窍,将田喜的父母魂魄从阴司带出,让两个人回归躯体,这从阴曹地府出来之后,田六,刘萍两人当真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田喜的奶奶自然是别有一番天地。

“如何?”

苏阳回到城隍殿内,颜如玉揉着手腕,将近日所有收录的百姓诉求全然写下,拿着让苏阳来看。

字好漂亮!

接过纸张之后,苏阳看到颜如玉的字首先感叹,这一笔一划,极有韵味,对比之下,苏阳果然觉得自己的字丑陋不堪。

不过作为一个领导,苏阳要有自己的架子,一一看过之后,对颜如玉的工作提出了意见,说道:“像这种百姓诉求,你应该将生死簿中记载的家庭情况也给标下,如此结合实际情况,我们才能顺利的开展工作,否则一味的给予,便是观世音菩萨也力有不及,何况你我了。”

颜如玉虚心接受苏阳指出的不足。

“行了。”

苏阳将颜如玉所写的事情放在一边,说道:“阴司所做,是补阳间不足,这里面有许多不平之事,百姓们希望我去主持公道,但这些事,实则应该交由阳间,而我看这些事情里面,还有许多是百姓们力所能及的,我们不能贸然插手,以免百姓产生依赖心理,至于这看病求医,又是阳间大夫的事,这求子则是他们夫妻两人的事,这些东西我会拿个章程,写些东西,让李蒙张贴出去,而我们主抓阴律,附带惩处阳间的一些不肖之徒。”

在上任之时,苏阳就将自己的工作范围划分清楚,绝不将这些事情包揽在自己的身上。

“例如陈男所说的狐狸精。”

苏阳说道。

这个狐狸精骗空了陈男的银两,那么既然会花钱,应该就已经混迹到了人间,倘若是仅仅只是狐女想要和书生过日子的,苏阳绝不强行拆散,但若是这狐狸精是个心思狡诈的恶徒,苏阳也必然予以惩处。

“城隍爷准备如何抓狐狸精?”

颜如玉问道。

苏阳听到之后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确定,不过我看来,这娄书生和蔡书生面貌都不错,我又给了他们不少金子,这狐狸精若是一个缺钱的,应该会想方设法,上面骗取。”

苏阳在钓鱼。

说实话,这娄书生和蔡书生实在运数极大,如此才能够和观世音菩萨共乘一车,而这两家的专业和苏阳也实在对口,一个是布庄,一个是药店,若是这两人当初在车上认出菩萨,菩萨必然会点化他们,若是之前这蔡书生不抱怨,苏阳也会将沂水那边的布庄生意和这边接洽,同时授他们能吃一辈子的药方。

但苏阳回到青云搬书之时,听到了这蔡书生的抱怨,索性就拿出了金子,将这一段因果了了,顺便看这两人究竟能否引来妖怪。

“你将什么都算计了,我岂不是白费功夫?”

颜如玉看着厚厚的一沓纸,说道。

今天她写了一天,手腕都是酸的。

“不白写。”

苏阳说道:“这些东西全都要收录起来,做个档案,正所谓缺什么求什么,了解这些百姓们缺什么,我们就督促县令做什么。”

只不过这奋笔疾书,并且所写的都是繁体字,倒是辛苦颜如玉了,只是此时两人不够熟悉,否则苏阳必然用出千金方翼中的推拿之法,为颜如玉松松手腕,管教她手腕轻松,免了这酸疼。

“你作为书仙,难道就没有那种想什么,书上就写什么的本事?”

苏阳问道。

“灵音韵合,空生刻书,这自然之字唯天界所能有。”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人间和地府都没有这等东西。”

苏阳则想到了转轮王府,转轮王府的藏书阁浩渺广阔,收录的书籍如山如海,不知道这些书籍里面,是否有这灵音韵合,空生刻字的本事。

“近来就多多辛苦你了。”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这文判官就在这十来天内,也就落位了,待到那时,这在前面写作的工作便能先交给他,后面多收录一些认字的,减轻你的工作……”

说话之时,苏阳都是看着颜如玉,阴阳镜悬挂在城隍前殿,而在这书房里面,则是一点烛火,在这灯下看着颜如玉,只觉颜如玉楚楚动人,让苏阳不由就有绮念,心中想着聊斋速度,只要郎有情妾有意,就能遂于寝处……

转眼收心,苏阳将这心念斩断。

“你去歇息吧。”

苏阳指着大殿西侧的厢房,说道:“在这城隍殿中,你不必睡在书中。”

苏阳将颜如玉支开,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太容易引起杂念。

颜如玉见苏阳要在这书房里面,点头告退,去了西边厢房,独留下苏阳在房中慢悠悠的翻看书卷,琢磨话语,在纸张上面列下草纲,感觉差不多了,便也进入房中,开始今日的修炼,至于那草纲如何完善,那是颜如玉的事情,张贴何处,那是李蒙的事情。

当下苏阳要做的事情,是扩张自己的班底,让这城隍庙内充实起来,如此将工作全然分配,苏阳才能垂手而治。

青云山城,县衙之内。

一县之长的祁县令听着下面的汇报,眉头皱起,不断思索,说道:“城隍神是我大乾王朝正神,当年太祖打下天下之时,曾经册封天下城隍,大乾也要规矩,似我等上任之时,都要先到城隍庙中拜祭,现在我青云山城既然出了城隍,更显了灵验,我理当上前拜祭。”

大乾王朝太祖陈蕊在平定天下之后,加封天下城隍,其中京城的城隍是为王,位爵极高,而还有五个城隍,都是正一品,其后更有各个城隍位置,约束这些城隍依次向着上级城隍报道,最终是由京师的城隍管理一切,但这般律令是阴司不容,仍旧是由阴司运转人间魂魄往生,轮回报应,而这律令则成了空条文,但是这县令到了地方,先到城隍那里报道这一条一直传到了现在。

“自然应该祭拜。”

师爷连忙说道:“这城隍应当也是新官上任,来到了我们青云山城,先挖开了城东的水井,又显灵收拾了恶徒,听说还让一个老妇白发转黑,更是给了修建城隍庙的娄家,蔡家一共四百多两黄金。”

作为师爷,他的消息自然是灵通的,在听到城隍显灵之后,他多多调查,便将这些都给弄清楚了。

“那我们明日就去拜祭城隍如何?”

祁县令问道。

“不急……”

师爷凑到县令的耳朵旁边,说道:“我查听到了这城隍爷在阳间的身份,听说是苏家庄出身的,我们正好可以……”

如此一说一说,让祁县令听到之后连连点头。

妙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文判归位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

苏阳拿着毛笔,在纸上一笔一划,依照之前颜如玉所讲解,正在练字,而练字要写的,则是金刚经。

选择金刚经,是因为写佛经之时,自然带着庄重,若是写道经,苏阳这没有立下骨体的字怕是要飘了。

佛家厚重,道家轻灵。

苏阳一点一划都写的极为认真,,横平竖直,规规矩矩。

据颜如玉所说,这练习书法,在最开始的时候必定要有规矩法度,意在笔先,如此才能够将字写好,这一步在书法上面极为重要,必须要打下坚实的骨体,才能够在书法上面有所造就。

根固则叶荣。

苏阳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而后这书法进步,逐渐完成这书法的神气骨血,待到最后臻神明变化,一笔一划,从心所欲不逾矩,待到那时候,就算是书法有所成就了。

也就像是人在立志之时一样,刚刚立志要做某事的时候,极容易变动,若是日日立志,日日行动,这自然而然就会成为自己的目标,而后便会在这方面努力,信念也就抽根发芽,难以动摇。

“呀……”

苏阳收笔,这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的“虚”字没有写,苏阳倒是将“妄”字写在了前面,这不仅是意在神先,这已经是手跟不上了。

想了想,苏阳在这妄字后面又写上虚字,如此凝神专注,继续的书写金刚经。

金刚经有五千一百七十六字,苏阳专心致志的书写,不慌不忙,不骄不躁,不知不觉便写了三千来字,在这些字中有不少重复的,故此苏阳写起来越来越顺手,速度快了不少,这字迹一笔一划,倒是比先前更自如了。

“写的极好。”

颜如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苏阳前面,看着苏阳一字写完,开口说道:“如此多写多练,便能够将这筋骨立住,定住筋骨之后,今后如何写字便看你如何考虑了。”

毛笔字的整体格局很重要,如何让字有神韵,这是苏阳自己勤学苦练,多多思考。

苏阳抬头看颜如玉。

今日的颜如玉穿月牙白裙,鹅黄披肩,腰身收拢,袖头有青色花纹,梳着倾发髻,左戴红花,右佩摇钗,细柳眉,丹凤眼,煞是好看。

苏阳这一看先呆了一下,而后瞥过眼去,看到院落中放着两味草药,木炭,兰花,花盆,这些都是颜如玉带进来的,看着似要栽花,只不知这草药,木炭做何用。

“我之前也练过。”

苏阳说道。不过那是钢笔字。

“就是写字的时候分心了。”

颜如玉指出了苏阳写金刚经的错漏之处,将虚妄二字指了出来。

“你倒是眼尖。”

苏阳说道:“这虚妄妄虚,说来一样,一切归空。”

众所周知,文字的序顺颠倒丝毫不影响阅读。

而这原因,苏阳要稍后给颜如玉科普,告诉她人在看东西的时候,纵是用已知信息总结未知信息,这就是著名的苏阳理论。

“不通。”

颜如玉摇摇头,说道:“楚辞有云,吉日兮辰良,杜甫也有诗云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这两句全然是语反而意全,前者相错成文,语句矫健,后者倒装,韵音整全,你倒是将原本有韵的给强行拆开,自然是不通的。”

卧槽!

这**……

苏阳无话可辩,只能坦然说道:“是我写错了。”难不成要承认自己文化水平不高?

颜如玉根本不是眼尖,她就是能感知文字情绪,从苏阳写下的字中感悟的,这一笔一划用心写的,和磨洋工写出来的自然是不同的,苏阳是在认错之后,方才想到的。

颜如玉面有轻笑,对苏阳认错的态度极为满意。

“你弄那些东西做什么?”

苏阳指着院中的草药,木炭。

这兰花自然是栽种在花盆里的,至于这木炭和草药……看着似是要熬药,但是这金银花,防风,熬制一起能治什么病?苏阳自己没病,看颜如玉也没病啊。

“自然是栽种兰花的。”

颜如玉拿着花锄,说道:“书房里面到处是书,少了许多意趣,我想要栽种一棵四时不谢的兰花放在书房里面。”

四时不谢?

苏阳起了好奇心,便主动的提出要来搭把手,颜如玉便让苏阳挖出泥土,先用炭火将泥土烤干,在花盆下面则摆放木炭,中药,铺上烤干的泥土,如此就算是成了。

“待到兰花开时,不分冬夏,一年四季皆有。”

颜如玉笃定说道。

“这么厉害?”

苏阳不知此秘方,半信半疑,但疑问过后,看颜如玉,苏阳立刻就转为夸赞句,接着说道:“如此我们多多买花,将这城隍府都给妆点起来。”

颜如玉面带轻笑,说道:“这购买花种的事情便交予我,恐怕城隍爷你连花都尚未认全呢。”

种吧种吧,改日我带着婴宁过来赏花。

苏阳心中想道。

城隍庙外,来烧香的百姓仍旧是络绎不绝,甚至外地的人听到这边的城隍灵验,也拿着香来到这里,而对这种,苏阳都是拒之门外的,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地方的城隍,苏阳不可能伸手去管那边。

在这城隍庙外也有各种条文,如此让百姓知道自己的职业所在,让这些老百姓们知道平日生活是靠自己,不是靠神明,也公布了许多药方,给青云山城的各大药店上了一课,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如此,苏阳在城隍庙中才有了这空闲练字的时间。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苏阳抬头看了看天,感觉他的文判官也该归位了。

若是这个文判官归位,苏阳的担子就轻松了不少,便是颜如玉,也不必在前厅奋笔疾书,能够歇歇了。

“如玉,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

苏阳迈步走出了城隍庙,周围的百姓对苏阳视而不见,只将苏阳当做是一个平常人,却不想他们的城隍已经做平常人打扮,进入到了青云山城里面。

青云山城热热闹闹,在苏阳的神名显开之后,还有不少住在外地的人来青云山里定居,此时看这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各种小贩穿行其间,耍猴卖艺,各自身边都有不少人围着。

“话说当时城隍爷就在疯道士的面前,这疯道士还在城隍爷面前拿谱,城隍爷出声就言他病症,这疯道士不忿,便出手相打,不想城隍爷……”

酒楼里面有说书先生,正在将苏阳的事情改编,给周围的百姓们讲解城隍爷杀贼妖道的事情,周围有一大群人,都在叫好。

苏阳听到这种文章倒是平平常常,一路向着沙家走去。

“丹辉映云庭,紫烟光玉林,焕烂七宝花,摧残瑤灵音……”

苏阳念着诗句,径直走到了沙家大门,迎面便要往里面闯,这沙家的家丁自然拦住,将苏阳阻在门外。

“站住!”

一个家丁语气生硬。

“公子可有拜帖?”

另一个家丁说道:“今日我们家不见外客。”

“呵呵……”

苏阳笑道:“我不是来做客的,你们进去通传一下家主,就说我来接他走啦。”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还是那个说话温和的家丁走上前来,语气悲哀的说道:“今日我们家主实在不能见外客,我们家主他……病重了。”

今日刚刚用过午饭,这沙福林便感觉一口心气提不上来,躺在床上片刻之后,心有所感,便赶紧将孩子们召在眼前,开始交代后事,他们这些家丁平日里也受沙福林的恩惠,此时个个哀伤。

“我知道。”

苏阳呵呵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来接他走。”

“你没听懂,我们家主不能走……”

这家丁忽然反应过来,瞪着苏阳,他从苏阳适才的言语中听出了不祥征兆,连忙后退两步,喝道:“走!走!我们家老爷不跟你走!你若是再不走,我们就要打人了!”

那个面目生硬的家丁已经握着拳头上来,推着苏阳要往外走。

“好好好。”

苏阳两只手抬起,站在门口,说道:“我不进去,也不过去。”说着,朗声叫道:“沙福林,睁开眼睛,跟我一起回去吧。”

声音层层叠叠,回荡在沙府内外。

“你不准叫!”

这家丁一听苏阳喊话,慌张上前,挥拳就要往苏阳的身上打来,但拳头到来,不知苏阳怎的一避,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住手!”

待这家丁还要打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厉喝,转头看去,看到了他的家主沙福林穿着如同往常,正从大门里面走了出来,对他喝道:“这是贵人,也是你能冒犯的?”

说着对苏阳拱手。

“都是人,分什么贵贱。”

苏阳听到之后笑道:“到最后还不是黄土一堆?走了走了。”

话毕,苏阳扭身离去,沙福林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宅院,随着苏阳一并走了。

门口的两个家丁见此,稀里糊涂,不知这个贵人究竟是家主的哪一门朋友,眼见两人渐行渐远,也不知该如何阻拦,正心想时,忽然听到了宅院里面痛哭声音传来,一人跑进去一看,才知道沙福林已经没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神秘女子

“请。”

苏阳带着沙福林来到城隍殿内,直接便受到了城隍殿的香火,让他的魂体凝实,得了神位,也能够在白日显形,虽然是新死之鬼,比起那些风吹就散,日照就消的阴鬼好了太多。

“福林不过新死之鬼,能得城隍爷如此器重,委以重任,实在惶恐。”

沙福林随着苏阳走入城隍殿,看着城隍殿内的景象,惶恐的对苏阳说道。

“这都是你修来的。”

苏阳拍拍沙福林,让他安心受用这神位,又看沙福林还有些不能适应,开玩笑道:“怎么,给子孙撇下的东西太多了,舍不得?”

“城隍说笑了。”

沙福林听苏阳如此说,应道:“我给他们留下的不过一本家训,劝他们从善宽厚,这若德行深厚,金钱自来,德行若薄,这万贯家财也不过召祸之机……”

对于钱财,沙福林看的极开,此时踏足城隍庙门,也将过往放下,真正领受了文判官的神职。

苏阳看着沙福林连连感叹,这听过给孩子留家产的,却没听过这给孩子留家训的……小时代的那群疯女人找到的遗产若是家训,恐怕也不会被一把火团灭,可见这德行呐……

自颜如玉那里接过了笔杆,沙福林位于神位上面,记录下面百姓所求,查看生死簿,当地县志,将一切整理归纳,有条不紊。

这有了一个文判官,颜如玉倒是从这繁杂的工作中抽身一半,多出来的许多时间,便在庭院中摆弄花草,顺带督促一下苏阳练字。

“李蒙,赶紧出来搭把手。”

城隍庙门,刘壮实在喊着李蒙,恰好苏阳和颜如玉两人也在前殿,往下一看,瞧见了刘壮实背着一头杀好的猪,弯腰弓背的往里面来,李蒙在一边连忙帮手,两人将这一头猪抬到了正堂,放在了供桌上面。

“这是头家猪啊。”

苏阳看着猪肉肥实,身体一闪便出现在了城隍殿内,这两个人弄出这般场面,必有所求,毕竟是自己庙官,苏阳主动现身。

这城隍殿此时并无旁人,李蒙和刘壮实两人看到苏阳和颜如玉,连忙下拜。

“城隍爷。”

李蒙跪地说道:“我们拿这个猪来孝敬您。”

这一头猪,放在2019年可是一笔巨大的财产。

苏阳点点头,看着猪肉,问道:“这是自家养的?”

“确实是家里养的。”

刘壮实喘气说道:“是小人来到城隍庙当了庙官,看这城隍庙中的香火很多,但是供品没有像样的,回家给我爹说了后,我爹也同意,就把这猪杀了带来……”

自家养的猪,价值就更高了。

苏阳点点头,对这个供品很是满意。

正所谓心会神知,上供人吃。

来到这里的百姓虽多,但上供之时也不过拿着瓜果在神像前走一趟,有些人则是在瓜果上面抠下来一丁点扔在供桌上,苏阳怎么可能享用这供奉,倒是刘壮实这背进来一头猪,算是实实在在的供奉。

“你倒真有心了。”

苏阳看着猪肉说道:“将这猪送来,想来你也有事相求吧。”

毕竟是自己的庙官,若能帮手,苏阳也不吝啬。

李蒙和刘壮实两人对视一眼,一并跪了下来,由李蒙说道:“小人在凡间打滚多年,知道这长生之难,短命之苦,便是想要立志修行,也无由请益,并且我们两人智慧浅显,身份低微,更不能出去寻仙访道,现在有幸能够在城隍爷的门下,便恳求城隍爷能够发慈悲心,将我们两人收入门下,也让我们两个能够修持,有一个超脱的日子。”

看到过苏阳的本事,他们两个人自然便有了修行的心思,也是两个人一合计,才弄出这个场面,作为拜师礼,想要拜在苏阳门下。

“……”

苏阳惊讶的李蒙和刘壮实,上下打量之后,叹道:“你们两个比起那两个书生倒是高了许多,只可惜凡骨深种,今生就算是苦苦修持,也求出无期……”

这两个人年岁已大,若是没有绝顶奇遇,像苏阳那般饮用玉液,空心浆草,仅仅依赖苦苦修持,当真是没有一个出头的日子。

不过这修行路上,各有机缘,谁也不能将他人的人生定性,苏阳看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发了修行的心思,也有了成全的意思。

“你们两个既然在我这里做了庙官,我就传授你们一些粗浅的本事,让你们呼吸吐纳,运转日精月华,若是你们两个能够苦苦修持,就算是今生无缘仙道,来世我也必定度化你们。”

毕竟是自己的庙官,为自己服务的,苏阳也要予以一些好处,正如沂水县的马神婆,也是会一些本事,才在沂水县声望极大,让人人惧怕。

苏阳看着李蒙和刘壮实又警告道:“若是你们两个持本事卖弄人前,瞎争体面,这必然是你们取辱之媒,便是你们死后,我也要将你们押入地狱,让你们历劫难脱。”

苏阳自不愿意这两人弄的人人惧怕,成为一害,故此加以警告。

好话歹话都给这两人说了,苏阳开了便将他所知的功法中截取一些,先传授给两人以作筑基,今后如何传授,便看两人修行如何,又将一些提纵强身的本事传给了两人,为两人开了阴阳眼眸,如此伸手一点桌上猪肉,人便消失在城隍殿中。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跪在原地,声称必然苦心修行,不辜负城隍苦心,待到抬起头来,看到这城隍神像流光溢彩,再看旁边的文判官像也放着祥光,方才知道这城隍庙中多了文判官,连忙点上香火,一并供上。

这两人也是直至此时,才算是真正的庙官,能够上达神明,下接百姓。

“呵呵。”

进入城隍殿后,苏阳将猪肉放在伙房,洗过手说道:“这刘壮实,我还以为他是来求亲的,不想居然是来求仙的。”

李蒙和刘壮实,这两个人是有进取心的,将来若有能耐,两个人表现还都良好,苏阳也愿意多多提携。

“求亲?”

颜如玉闻听苏阳所说求亲,问道:“他要娶谁?”

“裴盼儿啊。”

苏阳说道:“在青云山城,我们居住的隔壁有一女子,长得娇俏美丽,这刘壮实暗暗喜欢她很长时间,还因为这裴盼儿对我动刀呢。”

回想当初,苏阳笑着说道,当日这刘壮实要对苏阳动手,一幅水火不容,今日却搬着整猪来此,想要求仙学道,这立场可是有了巨大变化。

颜如玉皱着眉头,凝神思索。

“想什么呢?”

苏阳看颜如玉如此,说道:“当日你来的晚,我们走的又早,这裴盼儿家未开门,你没见过她很正常,这刘壮实是听到李蒙胡说八道,以为我和裴盼儿两人关系亲密……”

颜如玉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想裴盼儿,在我们的生死薄中并没有裴盼儿这个名字。”

青云山的生死簿被颜如玉全部记下,对于里面的内容烂熟于胸。

“嗯?”

苏阳听到此话,讶然一惊,说道:“莫非这裴盼儿是贵人命格,不在我们的生死簿里?”

生死簿还有红册,紫册,就像苏阳,他的名字就在紫册上面,阳间的城隍查询,根本查不到苏阳,而裴盼儿能如此,必然是因为她命格尊贵,不属凡人。

“可能如此吧。”

颜如玉皱着眉头回想,片刻之后说道:“真是奇怪,在生死簿记录中,裴盼儿的父母皆无子嗣,这女子莫非是被抱养的?可是这整个青云山中都不曾记载女孩被抱养,若是名字在红册紫册,生死簿上面应该是直接缺了这个名字,而不像是她,像是跳出来的。”

整个青云山都没有关于这女子的记载?

狐狸精?蛇妖?

苏阳心神一动,起身就往青云山城而去,进入青云山城便直接到了城东,径直走到了裴盼儿家门口,定眼观瞧,这是铁将军把门,上锁了。

“老伯,这盼儿家的人去哪了?”

刚好有人路过,苏阳便开口问道。

“她们走了好几天了。”

答话的老头对苏阳说道:“说是去投靠亲戚家,看方向是往西去了。”

苏阳听这话,点了点头,看着老头离去,身影一闪,直接越过了门墙,进入到了裴盼儿家的院中,四下观看,这院中仍旧是往常模样,锅碗瓢盆,一一皆在,推开了上房的门,在这上房里面家具仍旧如常陈列,卧室里面的被褥也仍旧都在,不曾卷走,这根本就不像是搬家走了。

回想起老妪说家中藏书很多,更说是苏阳若是入赘,这里面的书一概让苏阳取看,苏阳便去推开了书房的门,见这书房里面空空荡荡,徒有四墙。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苏阳揉了揉眼,他来过裴家,更是给裴盼儿的母亲看过病,回想当日情形,这裴盼儿,裴盼儿的奶奶,裴盼儿的母亲全然都是常人,这一点苏阳很是肯定,他亲手把过脉,依照苏阳的医术修为,若当真是有不妥,必然能够看得出来。

不知是哪个神仙给自己开的玩笑。

又刚好住在这假身份苏鸣的隔壁。

查了一圈,苏阳是一无所获。

这裴盼儿很是神秘。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路城隍

稀奇古怪!

苏阳跳墙而出,满腹疑窦,感觉这裴盼儿神秘非常,若是想要弄清楚这裴盼儿的身份,恐怕要查阅红册,紫册,如此才能查出端倪,只是不知这裴盼儿的名字是真是假,这是苏阳唯一的线索。

山山出老虎,处处有强人。

下一次,若是有这种神秘女人提亲,无论如何都先答应了再说。

既然找不到线索,苏阳也就不为此事过多操心,只要等到将来有空,入了阴曹地府,到了老丈人身边一查,应该能有一个定论,而现在这段时间,苏阳不敢贸然前往转轮王府,也不知观世音菩萨这个媒人做的怎么样了。

来到城中,苏阳便往书店里面走一趟,在这书店里面又淘出来了不少书籍,临走之时,看到了这书店一角摆放着几个砚台,造型奇异,花纹漂亮,苏阳看到之后就顿住脚步,细细打量之后,发现这几个砚台全都有破角,破损,看起来虽然很好,却已不完整。

“这么好的砚台,怎么就坏了呢?”

苏阳不由为这砚台可惜。

“客人是昨日没进城,昨日若是进城了,就能看到陈家媳妇撒泼的样子了,把陈诚打的满街跑,书房的书都给掀了,这些砚台免不了遭受无妄之灾。”

掌柜的看到那些砚台之后,笑着说道,对这一对父母倒霉,掌柜的满是愉悦。

“哦,可是这陈诚在外面有人了?”

苏阳问道。

女人吃起醋来是很可怕的,但苏阳觉得,春燕和锦瑟两人相处年常日久,彼此应该没有那么大的醋意。

“陈诚还能混来人?是月余之前,他媳妇临产,事有意外,便问陈诚是保大保小,陈诚听了之后,说是保小,陈家媳妇在里面叫着保大,声称孩子死了可以再生,她死了一切就没了,言辞霸道,说话强势,让产婆听她的话。后来她保住了,这在家中休养一月,就开始翻旧账了。”

掌柜的边说边笑,说道:“这陈家媳妇昨天一闹,从城西打到了城东,逼得陈诚当街对她下跪认错,这事才算了。”

夫妻是过成了仇人了。

“这陈诚能够给自己妻子下跪,想来是妻子家里极有权势吧。”

苏阳摇摇头说道。

这保大保小,苏阳不是当事人无法评判,但就眼前这事,感觉两个人应该过不下去了,能离就离吧,当今社会对于女性改嫁还很宽容。

“有个屁的权势!”

掌柜的听到这话之后,声音怒起,说道:“他们这夫妇都是一对畜生,知恩不图报,反恩为仇,全都是混账玩意,天造地设的贱人……”

骂骂咧咧的喊了几句,掌柜的将这几台破砚全都拿给苏阳,说道:“这些砚台就当是买书的添头,不要钱了。”

苏阳手中捧着砚台一一看过,看这五个砚台奇形怪状,雕有花纹,都算是上等砚台,其中一个还应当是洮砚,在这时间已经很稀少了。

“掌柜的,他们两个干什么事了?”

苏阳放下手中砚台,问道。

他这个城隍近来都在练字,在城隍庙中所听之事,也全都是烧香百姓的己事,在这些事情中,苏阳可没有听到有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果然坐在办公室久了就与世隔绝了,今后班底成熟的时候,必须要实行两下乡!

“这事情……唉,没法详说。”

掌柜的对苏阳说道:“也是风源识人不明,他本来也是我们县里面有名的才子,忽然就提出到外面游学,将自己的家产,妻儿全都托付给了陈诚,而这陈诚在风源走后,一开始规规矩矩,后来就开始做一些侵占财产的事,这风源家的产业让他来经营,十年来是全然破产,而陈诚倒是在这十年来,将风源家的产业逐步都给买了过来,这两家一个掌柜,左手倒右手,这种事情谁看不出来?像他这种缺德人,就应该保小,省的自己绝后!”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苏阳低头看着砚台,他在青云山城也有一段时日,竟然是全然不知,若非这夫妻两个人打了起来,让这旧事重提,恐怕此事当真埋着了。

“风源的妻儿哪里去了?”

苏阳问道。

这种事情,只要风源的妻儿能够跳出来告陈诚,苏阳给当地县令一点暗示,能够将这家产全部判回去。

“都没了。”

掌柜的叹道:“他的儿子早年得了重病,拿不出钱来治病,就此没了,从那以后风郑氏大受打击,没过多久就在城外上吊了。”

“风源呢,一直没有回来?”

苏阳又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说道:“兴许早死在外面了。”

“唉……”

苏阳听着叹了口气,这年代通讯不发达,交通也是问题,出一趟远门都是十天半个月,若是在深山老林之中横死,也没有个人知道。

抛妻弃子去游学,苏阳也不知这人哪根筋没搭对。

在城中又买了一些东西,待到要出城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也是苏阳目力极好,半靠在马车上面,在前面挂着一盏灯笼,沿路便向着城隍庙方向而去。

也是在这苍穹之下,夜幕之中,娄书生和蔡书生这一对姑表兄弟,结伴从山上下来,两个人没有打灯笼,从这山上下来之时,两个人不约而同抱着膀子,似是一股寒意沁人心脾,冷到了骨子里。

“现在这月份,不应该这么冷啊。”

娄书生搓两下手,说道。

“夜深露重。”

蔡书生在一旁回道,回头看了看山上,说道:“若非普贤寺的师傅不收留,真不想赶这一截夜路。”

两个人是在山中游玩,过了时间,本欲住宿在普贤寺内,但是普贤寺的和尚们说近日并不方便,将两人关在门外,逼得两人无奈下山,连夜前往青云山城中,这一走,至少要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走吧走吧。”

娄书生搓搓胳膊,说道:“不过是走夜路而已,没什么好怕的,我坟地都睡了多少了?”

蔡书生闻言,方才想起自己这老表是个狠人,为了验证世间无鬼,在这青云山的坟地中挨个睡,而他的无鬼论在青云山也名噪一时,直至他遇到了城隍。

“表兄,见过城隍之后,你可仍敢睡坟地吗?”

两个人在走路时候,蔡书生问道。

“敢!有什么不敢的?”

娄书生叫道:“我不愧天地,何惧这些鬼神!”

这话说出之后,四下里忽然便起了一阵风,吹的烟尘弥漫,让这两个人睁不开眼,这一阵风后,让这两人忽然就胆怯起来,在这路上也不敢再说狂话,向着县城的方向只管走去。

走过了明路之后,两个人走入到了暗路中,这一边是半坡,上面满是奇形怪状的松树,看起来枝枝丫丫,扭曲可怕,另一边则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杂草丛生,在里面幽黑一片。

“唉……”

两人正在走路之时,忽然就听到了一个女子叹息,这夜深人静,忽然听到这般声音,让两个人头皮发麻。

“夜深风竹敲松韵……”

“夜深风竹敲松韵……”

一个女子声音就在半山坡上响起,两个人扭头往那边看去,则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手提灯笼,就在山坡那边,口中喃喃的念着诗句,似是想不起下一句是什么。

“万声千叶皆是恨。”

娄书生在下面忍不住结了一句,这一句诗便惊扰到了上面的女子,让那女子连忙躲在松树后面,仅仅露出了半张脸,看着山下的娄书生,蔡书生。

“姑娘。”

蔡书生叫道:“我们两个是青云山城人,贪恋风景,错过了回去的时间,敢问这左近可有住宿的地方,让我们两人休息一晚,我们也必然奉上宿资。”

这一说话,让娄书生面色沉下来,伸手拉着蔡书生,说道:“你听不出这是一首闺怨?”

这是欧阳修所写的诗,写的是一个女子在爱人离别之后的凄凉孤独,诗句到了最后是对这个杳无音讯的人充斥着恨,娄书生看那女子二十七八,又听她念这般诗句,心存避讳,不愿意去麻烦人家。

“你看不出她是美人?”

蔡书生也回道,自从得到了金子之后,蔡书生整个人都是飘的,自觉这等村女,不过是一把银子的事,此时已经走不动路了。

“你,混账!”

娄书生撂开手,径直就往前继续走去,根本不理这蔡书生,而这蔡书生则向着山上的女人跑去,刚刚跑了几步,便觉脚下蹬空,啊的一声就在这山上滚下,待到娄书生回头看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表弟?”

娄书生回身,往山坡上面看去,只觉眼前黑乎乎一片,也不知这蔡书生跌在哪里,更是听不到什么声息,当即就想要往前,伸手去将自己的表弟扶上来。

也是在此时,娄书生感觉眼前忽然灯火明亮,回过头看去,看到了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在这马车上面有一灯笼,上面写着城隍二字,伴随着这灯笼的光亮照来,娄书生看向身前,只见这身前哪里有松林美女,有的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崖,一个歪脖子松树,而他伸手探脚,只差一步便要跌入其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后人承负

“城隍爷。”

娄书生连忙从山崖边上抽身,走到近前,对着苏阳就跪了下去,连连叩拜,说道:“恳求城隍爷救救我表弟。”

苏阳停马下车,一路走到了悬崖边上,往下一看,摇头叹道:“这头着地,当场就死了,要想救,恐怕要找人给他换个头……”

也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娄书生跟着苏阳站在山崖边上,往下面看,但见下面石板反光,白亮一片,在那石板上面正躺着蔡书生的尸体,头上流血,躯体僵直,已经是一动不动了。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这生死就来的这般突然,只是这一转头,一晃身,两个决定,阴阳已分。

娄书生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此时腿脚一软,差点栽了下去。

“城隍爷,这……”

娄书生伸出手来,看着四周,但见四下茫茫一片,也连带着让他的心一片惘然,泪水不觉就流出来。

苏阳站在崖边四下探望,最后目光转回,看向了这悬崖上面的歪脖子松树,北边枝叶多,南面枝叶少,歪歪曲曲,树根浮在地面,伸手触碰,忽然笑道:“是你这木头失了木头的本性,开始为害百姓了。”

正常树木,都是朝阳面茂盛,朝阴面稀松,而这松树恰恰相反,苏阳适才探视左右,并不曾感觉有阴魂,如此寻思,必然是这松树失了本性,开始作祟了。

“这应该如何是好啊。”

娄书生哀叹道,这让他如何去跟舅舅交代啊。

“好办。”

苏阳说道:“明天你拿着桃木,削成木刺,拿着锤子砸入到这树中,这树必然流血,待到这松树的血流尽了,这松树也就死了,这里作祟的也都消除了。”

这确是一个除掉这松树妖孽的方法。

这话一说,松树晔晔而动,忽然一声啜泣,在这松树后面出现了一个美人儿,一身白衣,头发梳理整齐,面貌在月光下如同透彻如玉,看到苏阳之后,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哭声叫道:“城隍爷饶命。”

这边女子哭泣之后,在山崖下面起了一股云烟,已经死去的蔡书生魂魄也出现在了山崖上面,茫茫然然,尚且不知自己已死。

“走吧,跟我到城隍庙里。”

苏阳回头坐上马车,一拉缰绳,马车随之而动,在这后面的蔡书生,女鬼紧随其后,最后才是娄书生,看着山崖下的尸体,再看这边一并要往城隍庙去,咬咬牙,调转方向,跟着前往城隍庙来。

城隍庙中阴阳镜高悬,里面亮如白昼。

苏阳这边回到了城隍庙中,进入门中,便见沙福林正坐在文判官位,在他身前有一大群鬼列成一队,这些均是这几日青云山所死之人,此时在这注册,而后便能通过城隍庙前往阴间。

沙福林看到苏阳之后,起身打了招呼,便继续执笔写号,安排身边的鬼物。

苏阳则前往内殿,将今日购买的东西交给颜如玉。

“唉,张伯,你怎么在这里?”

蔡书生走入到了城隍庙中,忽然清醒,左右张望,看着身边站着一老头,是认识的,自然的打招呼。

那张伯闻言,转过头来,面色惨白,看了蔡书生一眼便扭过头去。

“张老伯,你可莫要生我气了,我和张善实在是学堂里的交情,他跟着学中那几个浮浪的赌钱,我始终是没有参与的,不过是走来路过,您向我问话之时,我依照张善的话,瞒了他在学中的情形,说了几句好的。”

蔡书生对着张伯赔话,说道:“我可不知他将您家产赌完,更是害的您气死……”

言至死字,蔡书生忽然头皮发麻,再看眼前张伯,回忆起了前两天在他家中帮忙送葬,再看周围陈设,往来注号的皆是鬼,一声尖叫,连连后退,惊叫:“我怎么进入了鬼境!”

“你死了,岂不自然到了鬼境。”

张伯对蔡书生说道。

死了?

死了!

看到美女,往前所去,一脚踏空,眼前一切清明,眼睁睁的看着白石版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后一头栽上去,脑壳一痛,而后一空……

这临死之前的记忆全然被他记起,看着左右,蔡书生面色苍白,再伸手一摸自己的脑壳,只觉入手一片空无,脑袋里面什么都没了。

就这么突然的,他真的死了。

在阳间父母刚刚为他定了一门亲事,他在院里面地上私自埋了百两银子,近来读书他大有所获,写了一篇绝妙文章,尚且没有让人欣赏,这父母年龄已大,他们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千般不舍涌上心头,让蔡书生站在原地怔怔落泪。

正茫然间,看到了城隍爷头戴展翅幞头,身穿圆领官服,双手背后,从后堂走来,在这城隍爷背后还有一绝美女子,青缎长衣,发丝结鬟,左右结发辫垂下,后披散及腰部,腰身收束只可一握,头上左戴青花,右插木钗随之而来。

看到城隍爷来前,文判官的工作暂且一停,城隍庙中的鬼物也都老实立在两旁,唯有蔡书生,女鬼,两个人站在中间。

“下跪女鬼,你唤何名,缘何杀人,从实招来!”

坐在城隍殿上,苏阳问道,这下跪的女鬼阴体纯澈,不似是引人苟合的主,而这般杀人对她也毫无益处,故此先问作案动机。

蔡书生转头看向这女子,莫名感觉眼熟,皱着眉头仔细回想。

“城隍老爷,小女子郑伍儿,在三年前走投无路,自行了断,所烧的纸钱全部用来送我儿投身阴曹,而我孑然一身,并无分文,只得在人间藏匿游荡……”

郑伍儿所说送儿子投身阴曹,是青云山被虚肚鬼王所管的时候,那时候阴鬼若要进入阴曹,便要重贿,或者在腿上切下来肉。

“非是我不愿割肉入阴曹,实在是执念未消,只想等到我相公回来,再说两句话也好。”

郑伍儿痛哭说道。

那闺怨诗便是她心情写照,一开始还能够和相公联系,后来是渐行渐远渐无书,再到后来便是万声千叶皆是恨。

“你等丈夫就等丈夫,为什么杀人呢?”

苏阳问道。

郑伍儿抬起头,恨眼看向了蔡书生,蔡书生在和这女子对眼之时,一段有些久远的记忆回想起来,连连摇头,嘴上苦笑。

“是他的父亲不救我的儿子,才让我儿子病死的。”

郑伍儿恨声说道。

这蔡公子,家里是青云山开药房的,父亲也有几手治病的本事,青云山中许多看病的都往他那里去,但是他父亲医术还好,医德不行,逢人生病,他收钱必是大开口,而这郑伍儿是交不起药费,苦苦哀求无果,孩子就是在蔡家药铺前面死的。

前人有过,后人承负。

蔡书生这死固然是自己行为不检,也是前人不积阴德所致。

明白了自己被鬼害死的缘由,蔡书生反而是长出了一口气。

郑伍儿跪在堂上,将往昔种种全然说出,原来她便是风源的妻子,也就是风郑氏,她的丈夫离家出走,外出游学,将家中之事托付给了兄弟陈诚,而后家产被夺,郑伍儿也是睡觉之时也是枕边放刀才护住清白,待到儿子死后,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突然没了,便寻了死,上吊之时,选择的就是那一棵怪松树。

今日也是认出了蔡书生,她才用鬼怪最擅长的遮眼迷人,这蔡书生能投身死路,也是他心中起意,本性动摇,一念之差,直接死去。

“原来你是风源的妻子。”

苏阳白日才在青云山城中听过这个事情,风源识人不明,导致家产被吞,妻儿皆死,苏阳回到城隍庙中,本打算和沙福林商量此事,城隍赏善罚恶,对这种作孽之徒自当有报应,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便遇到了苦主。

“如玉,这风源可曾死了?”

苏阳询问颜如玉。

颜如玉可是将生死簿背下的人,一听苏阳询问,便轻轻摇头。

还在人间呐。

目光看向堂下,苏阳先做判决:“你杀人害命,固然是有苦衷,但这蔡富还算是局外之人,属于被牵连在内,你的罪责逃不了。”发了牌子,将郑伍儿暂且收押,苏阳又说道:“关于你还有一笔账,待到清了这账,便是你入阴曹地府的时候,再耽误,恐怕误了将来投胎的时候。”

郑伍儿闻听风源未死,似是放下一些负担,此时坦然受命。

苏阳又看向了蔡书生。

能够和观世音菩萨坐一车的人,苏阳能相信他本性不坏,但是有些经不起考验,便是城隍庙正缺人的时候,苏阳也不想用他。

“城隍老爷。”

蔡富跪在地上,说道:“恳请城隍老爷能够让我回家和父母告别,今日我死,当是为他们受过,但若我父亲不知警惕,我这一死也毫无价值,请您容我回去,让我将这一切说给他们,也让我父母明白神道警世苦心。”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前人有过,后人承负。

这一条条对蔡书生来说全都应了。

“去吧。”

苏阳给蔡书生一牌子,说道:“天亮前回来。”

神道也当有所昭应,时显灵异,如此才能让百姓有敬畏之心,不越过道德底线。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岩山景

青云山城,蔡家药铺。

蔡金散和妻子两个人已经用过了饭,久等蔡富,也不见蔡富回来,便在外面给蔡富留了门,夫妇两人躺在床上,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约有三更时分,蔡金散忽然听到院中有脚步响动,在庭院中走来走去,不住的击手叹息。

“富儿,你回来了?”

蔡金散在房中叫道,身体从床上起来,半撑着身体,谨慎的听着外面动静,只要外面并非是他孩子应声,恐怕就是进贼了。

“是我。”

蔡富在外面应道,声音中带着啜泣,这蔡金散和蔡娄氏两个人本听到了外面声音,放下了一半心,又听出了外面儿子哭泣的声音,两人便都躺不住了,当下披了衣服,掌了灯,向着门外走去,刚一开门,便看到了蔡富身影,人在树荫下面,待到灯火照来,连忙用衣袖遮脸。

“爹,娘。”

蔡富用衣袖遮脸,说道:“孩儿今日已沦为异物,实在愧对二老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我们阴阳相别,只愿你二老保护身体,莫要为我过度痛哭,损了自己寿数。”

蔡金散和蔡娄氏听闻这言,不明就里,是时一股风吹过,吹得蔡金散手中烛火一灭,也吹得蔡富的身体在风中如旗一般摇动,待到这一股风停了以后,蔡富身影如烟,在这两人身前散去。

“咚咚咚……”

蔡金散锁好的门摇动起来,只听外面娄元在喊舅舅,蔡金散走到前去,开了这门,只见娄元眼睛通红,衣衫狼狈,而在他身后有一板车,是屠户家的刘壮实推着,在这板车上面躺着的人,是他的儿子。

脸上已经摔的模糊一片,但是这身上的衣服,在外显露的手,都让他一眼认了出来。

“啊……”

蔡娄氏在后面见此一幕,直接便晕死了过去,娄元和蔡金散一并将她扶到了床上,娄元才开始说起了今天的一切,撞见了郑伍儿,又遇到了城隍爷,也是城隍爷法外开恩,才能让他们父子见最后一面。

连同这尸体,也是城隍庙的庙官帮忙才能运回来。

“患者如至亲,患者如至亲。”

蔡金散连连悲叹,这学医之时最开始的这一句,他现在是忘的干干净净,而他狮子大开口的要钱,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想要给后代子孙留下家私,但现在,孩子没了,更别提孙子了。

便是想要再生一个,这般年龄也已经力不从心。

为子孙谋划了大半辈子,最后是一场空。

城隍殿后。

公堂上的事情告一段落。

书房里面,苏阳点了蜡烛,和颜如玉头凑一处,看着颜如玉将苏阳带回来的古砚放在桌上,手中拿着一个三寸来长的“蝎刀”,轻轻削着砚台下面,这蝎刀锐利,轻轻几下,就削下来不少粉末。

打量着粉末,颜如玉自觉够数,抬起头想要取东西,却正和苏阳的脑袋撞在一起。

两人各自捂着额头,一言不发。

“噼啪……”

蜡烛在中间噼啪一下,苏阳回过头来,看这一根蜡烛已快燃尽,当即便新点了一根,让这房间里面更为亮堂。

“蜡烛烧的挺快的。”

苏阳是没话找话。

颜如玉则看向烛火,若有所思,其后说道:“他日若有空闲,我们可以去白岩山一趟,回头自己制些蜡烛,比起这些要更耐烧。”

你又有办法了?

苏阳撑着脸看颜如玉,感觉自己这个穿越者在许多方面还不如人家一土著,就比如这能够让兰花四时常开的法子,还有这削石末来补砚台的本事。

颜如玉没有听到苏阳回应,回过头来,看到苏阳正在定睛瞧她,不由便让她脸上通红,低下头来。

“啊,好,没事。”

苏阳瞧这颜如玉低头,知道自己适才失态,说道:“天亮我们就去白岩山。”说着,伸手抓起黄蜡,一点心火点燃,运用火龙真气,便在这手中就将黄蜡溶了,全部流入碗中。

颜如玉只取一点,和适才的石末调匀,而后用这调匀的石末黄蜡轻轻涂抹在砚台的断裂之处,缺陷之处,用她的一双巧手,将这已经不美观的石砚一点一点的修补回来。

不知不觉,这蜡烛又烧了一根。

在这窗台外面,也传来了鸡叫声。

“时间不早了。”

颜如玉将已经修好的砚台放在苏阳身前,说道:“白日我们若到白岩山,可要早些睡。”说着,颜如玉起身便往外走去。

走什么嘛……

苏阳目送颜如玉走出去,低头看着石砚,这大半晚上,颜如玉仅仅修复了一个砚台,但眼前这砚台在苏阳砍来确是没有丝毫缺陷,这妙手修正之处,给这砚台更添几分古色,比起这砚台未曾破损之前,都要更为漂亮。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这是颜如玉的先祖颜真卿写的劝学诗,苏阳记的清清楚楚,颜如玉从这房中走了,苏阳则拿起纸笔,在这新砚台里面研墨,而后试试这新砚台中研出来的墨色,在纸上写了一篇《大学》,方才收笔起身,将这砚台和笔全部洗过,吹了蜡烛。

清晨起来,颜如玉拿着已经审核过了昨夜沙福林所登记的名册,昨夜送入阴曹地府多少人,有多少人有异常,有纠葛,应当阳间分割的,白纸黑字,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苏阳审阅过后,便将这纸张放在一旁。

城隍庙里面有人照顾,苏阳已经是能腾开手脚,这洗漱过后,便带着颜如玉,两个人离了城隍庙,向着白岩山而去。

苏阳驱赶马车,颜如玉坐在车厢之内,两个人在这路上平平稳稳,所谈的也都是诗词文章,苏阳虽然是穿越而来,在见识上面能称“博”,但在诗书上面却不成称“精”,故此这谈论诗句,还真不是颜如玉的对手。

“居然成此盛境!”

车随路转,苏阳目光中看到了白岩山,顿时惊异。

这白岩山原本山中多有白岩,树木不算十分茂盛,又经历了一场地火浩劫,算得上是将这山从上到下烧了一遍,但是此时苏阳所见,这白岩山方向郁郁葱葱,高树密枝,将山中白岩遮掩的严严实实,目光所能看到,是山中几道环路,正是原本蛇姥姥殒身之处。

山中有温泉水,隐隐便有白烟升腾,让苏阳此时看来,前方如同是仙境。

这皆是观世音菩萨造就之功,否则若靠大自然自行恢复,变成眼前模样不知要耗费多少年。

只是不知观音寺重建没有。

苏阳看向山顶,在这青云山附近有四大菩萨寺,分别是观音寺,文殊寺,普贤寺,地藏寺,在这些寺庙之中,文殊寺在深山之中,人去极少,地藏寺地理位置虽好,但入门有一壁画,描述婆罗门女,光目女救母的事情,在这壁画上面刻画地狱,栩栩如生,平常百姓看了胆寒,不敢去。

现在百姓去的最多的寺庙,是距离城隍庙不远的普贤寺,不过普贤寺和尚一心清修,谢绝了不少香客。

但若观音寺在这里重建,没有了蛇妖,观音寺的香火必然是最旺的。

颜如玉在马车里面轻轻掀起车帘,看了看这白岩山,又将轿帘放下。

“如玉,你觉得这般盛景里面,可会有仙人在里面驻足游览?”

苏阳看着白岩山,问颜如玉道。

这些神仙们最喜欢的可不就是名山大川吗?

“就算是有,人家也不会让我们看到真容。”

颜如玉在车厢中说道。

驱驰马车,一路走到了这白岩山下,到了一树荫之中,苏阳拿出画轴,将这马车招了回去。

颜如玉立足在树荫下面,举目四看,在这路边捡了两块石头,看了后又将石头扔在地上,对苏阳说道:“在这山顶,一定有许多浮石,我们便去山顶,找最好的浮石……”

苏阳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这浮石是火山喷发之后,岩浆冷却形成的物质,质地软,比重小,能够浮在水面,在这古代的作用,便是用这浮石搓脚,或者用浮石煮水,苏阳倒是不知道颜如玉拿浮石做什么。

“若是用浮石,蜜蜡,松脂,槐花溶成一体,浇成蜡烛,这蜡烛能够彻夜长明,便是点上一夜,所烧不过一寸。”

颜如玉对苏阳解释道。

“厉害厉害……”

苏阳听到颜如玉爆出的这种黑科技,只能称呼厉害,不知道这又是哪个本子上面所记录的,但苏阳可以肯定,绝对不是郎玉柱家中藏书所记,若是有这秘法,郎玉柱不至于“一贫如洗”。

此时苏阳和颜如玉所踩,均是蛇姥姥葬身之后化作的山石,在这山径上面并无杂草,道路干净,而在道路两旁山花烂漫,穿梭在这般山中,极为舒心。

白岩山此时是有名盛景,更有各种百姓们所编的神话传说,故此这上山的游客极多,更有一些读书人挽着衣袖,拿着棍子撑着上山,只是要为这山做上两首诗,如此能刻在山上,从而流传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善口技者

有诗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如此在白岩山上倒不适应,苏阳和颜如玉在这白岩山上,但见四下云雾菲菲,烟云涨合,自上往下看去,烟旋雾罩,漫空笼翠,根本看不远,再回首看这山上,正中有一天然水塘,水面宽阔,在东西两边各有缺口,倾泻往下,水石交击,轰轰响动。

原本在这里的观音寺是彻底没了,连个和尚的影子都不见了,在这山顶倒是有一伙儿书生和教书先生在这山中四处游逛,先生时时出题,下面的学生互相答对,更是每个人都做了几首诗句,要在里面选出来几首上佳的凿刻在山上。

除了这一伙书生之外,还有一些地主员外,带上吃的喝的,在这山中聚在一起,也有大户人家带着自家的家眷来这山上游乐,不过这般人家都有家丁在前后张罗,平常人轻易见不得里面内眷真容,这书生和小姐的故事也难以发生。

颜如玉手中拿一小袋,正在这山中挑选浮石,但凡拿到浮石,必然是再三审视,如此才能取舍,苏阳看她体欺皓雪,脸赛芙蓉,一举一动从容优雅,平日看到能动人心神的美人,苏阳都是别过眼,但近来和颜如玉也熟悉,左近也没有什么稀奇引目的事情,也就在颜如玉身上多看几眼。

颜如玉也是一书仙,颇有异能,此时被苏阳所看,自然便感应到了苏阳目光,脸上不由便薄有红霞,扭过脸来,嗔怒的看着苏阳。

“我也是在这山上看了一圈,只找到了你一个仙子。”

苏阳说话毫不脸红,顺手将身边的杜鹃花拔出一棵,递了过去,转移话题道:“将这花养在庙里如何?”

颜如玉接过杜鹃,上下打量,说声“挺好”,而后信手一指,指向了这刚刚登临山上的一个道姑,说道:“你看,那才是你找的仙子。”

苏阳顺眼望去,只见那道姑三十来岁,俊秀端庄,身上穿着道袍,头上插着木簪,腰间铃铛叮当作响,一手拿着小幡,上书“神仙赐药,百病全消”,另一只手拿拂尘左右摇晃,这伴随着山中烟雾,果然似是神仙中人。

神仙赐药?包治百病?

这两者都是平常忽悠人的。

“她是神仙?”

苏阳还是询问颜如玉,他知道自己的眼眸能看穿鬼,但是一些妖物,以及这世间的神仙都能瞒过他的眼睛,但是心下却觉得这道姑八成是一个江湖骗子。

“你去和她谈谈便知道了。”

颜如玉低头观赏石头,说这话意是想要将苏阳打发过去,这人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时而在身前腰后停驻,她一个黄花闺女可受不了。

苏阳打量了那个道姑一阵,看这道姑有意无意的往人多地方靠,摇着腰间铃铛引人目光,再看这女子和里面一个书生打着眼色,心中就有了数。

“不用去谈了,这女子庸庸碌碌,顶多是个神棍,那里有你这般仙姿道貌。”

苏阳从八卦袋中掏出几个小袋子,将这放在石头上面,颜如玉放下手中杜鹃,看苏阳拿出来的是红枣,瓜子,豆腐干,杂色糖,还有一点果子蜜饯,这些全是苏阳昨天买的,今天走的时候带了出来。

“如玉,你看那个书生怎么样?”

苏阳将豆腐干递给颜如玉,信手指着在一边游玩山水,吟诗作赋的学生,而苏阳所指的是正中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倒是个帅哥,言谈举止大大方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绫罗绸缎。

颜如玉啃着豆腐干,盯着那个书生一会儿,说道:“这种人少筋骨,却精神,看起来很不错,但必然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是一个软骨头,让人靠不住。”

虽说有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说,但一个人的内在修养也通常表露在外,通过这些观其神气,也能够将人看的七七八八。

“他叫张善。”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

这么一说,颜如玉立刻便知道了,在昨夜审问蔡富被害的时候,蔡富曾经跟一个老伯打了招呼,声称这老伯是被自己儿子张善气死,此时又知道这个书生是张善,颜如玉也不由轻哼一声。

在阴司之中,不孝是重罪,苏阳在考城隍的时候,所答的题也多关于孝,在得知了张善赌博,气死父亲之后,沙福林在生死簿上削了张善福禄,寿命,只等着张善寿数到了,便带着前往阴司问罪。

“你仔细瞧瞧这个张善和那女道。”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

颜如玉同样在这两人身上观瞧,不多时便看到这两个人眉来眼去,心中便知,恐怕是这张善在这里做局,要诓骗他的这些同学们。

果不其然,在那个女道士靠近了书生之后,张善在里面就开始起哄,用言语来调戏女道。

现在这时节,女道士可并不是一个好职业,许多道观里面的女道士,真正职业和青楼中的姑娘一般,故此这些书生见了,也多言语轻薄。

“哼!”

只见那个女道士拂尘一甩,冷眼看着周围书生,厉声说道:“你们这些书生不知谨言慎行,当真是将夫子的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又对着率先调戏他的张善喝道:“张善,你重孝在身,还敢出如此轻薄话语?”

此话一说,果然是让张善面色煞白,指着那个女道士浑身颤抖,发不出一声来。

“李世!”

“李根!”

“赵卫!”

“王祥!”

“冯尽义!”

“朱向仁!”

这女道士口一开,便将这些书生的名字叫的清清楚楚,一下子便将这里的书生全都给吓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看着眼前女冠,心中这才明白,这女冠是有“真本事”的。

“仙人饶命!仙人饶恕我妄语……”

张善跪在地上,对着女道士连连乞求,而这女道士伸手一点,张善立刻就止住了嘴,在嘴里面呜呜丫丫,双手抓着嘴皮,却始终说不出话。

这一手之后,果然是让这里的学生们一个个跪在地上,请求这女道士的饶恕。

“我岂是那种因为一点言语冒犯,就要你们性命的人?不过是小惩大诫,望你们今后谨言慎行罢了。”

女道士拿捏姿态,目光看向了教书先生,眼神一冷,喝道:“刘瑞伯,你也罪过不小!去年八月十三,你身上带着的银钱丢了,便抓一左近女子,言称搜身,伸手施为,无所不至,银钱不曾找到,又污在身上藏着,扒人衣裳……回头那女子便自尽了,这一冤债要有谁来偿还?”

此话一说,让那个教书先生也面色惨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对着女道士连连磕头。

这事情在城隍庙的档案中并不曾有,但看这教书先生表现,却又实则有之,苏阳顿住了脚步,打算先不戳破,看看这事情往后有什么发展。

果不其然,这女道士对着眼前书生一一点名,所说的均是他们个人**,被眼前这陌生女子将一切点明,他们这些人方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怠不虚也。

“不是我要饶你们性命,是这阎王爷要索你们的命!”

女道士冷声说道:“有道是昭昭之祸,冥冥之罚,张善你家产全破,刘瑞伯你去年摔断了腿,冯尽义你现在身体不适,这些全都是阎王爷在阴间惩罚你们呢!”

此言说后,女道士潇洒转身,便要离开。

“道长救命!道长救命!”

在前面的张善是时张开了口,连忙跑到了女道士的身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不住磕头,恳求这女道士能够救他们一命。

后面的书生见样学样,一个个都紧随其后,被这女道士恐吓之后,他们当真是觉得自己寿数将尽,而这女道士就是他们的一线生机。

女道士看他们良久,终究一声叹息,声音满是悲悯,叹道:“也罢,今日我行走白岩山,见这里仙境出奇,方才留此残步,眼下和你们相聚,也算是缘法,少不得要我救你们一救,只不过……”

“仙长尽管施手,我们必然倾尽所有,以报仙长恩德。”

张善带头将自己的银两全都拿了出来。

后面的书生见状,也都一个个的将银两取出,很快就在这张善面前,银两堆成一堆,粗略一算,都有上百两银子。

“也好……”

女道士如此才说道:“如此我就请来阎王爷,和你们说道说道,若是阎王爷能够开口,自然就能饶过你们,如果阎王爷不肯饶恕你们,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好大的口气。

苏阳磕着瓜子,看着女道士,作为转轮王的女婿,别说阎罗王了,就算是自己的老丈人都不敢轻易请,这女道士倒是能开这个口。

依照女道士的要求,这请神需要在极僻静密闭的地方,左右无人,这在深山之中,自然是找不到这个地方,在张善的提点下,众人将带来放置饭菜的布拉起,四面一围,倒是正好让女道士能在其中“入定”。

众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而后就听幕布之中狂风大作,从眼睛余光看着布角,却是一点都不曾移动的,而后又听里面狂风稍息,鬼哭阵阵,地下似有岩浆迸发,千百鬼呼一并而来……

苏阳正在嗑瓜子的手都停了。

京中有善口技者?

聊斋,口技!

天亮发

“已枯复荣,已灭复生,得升上天,更禀太灵,九天之劫,反复胎婴,秽累荡灭,白尸反生。”

苏阳双手拭目一十四遍,方才止住。

苏阳所念的歌诀出自中的行道见死尸法,根据经文记载,在行道之时遇见死尸,秽气干身,遇此需要行二十四步,面朝北向,存心观神,口诵阴咒,如此擦拭眼目十四遍,能解自身秽气,也能够让这死人受化,成为灵人转生。

倘若是在现代社会,遇到死尸,打电话报警即可,绝对不用担心什么秽气,也根本不怕什么鬼魂缠身只是这世界不成,这世界有鬼神。

不久之前,苏阳和仆人住宿旅店,夜里突觉背脊发凉,翻身细看,只见床下一个白骨骷髅,隔着席子向上吹气,亏是苏阳醒的早,方能幸免,而这两个仆从,小安子僵死多时,小义子也被吹的半身不遂。

骷髅一见苏阳醒来,手骨穿席而过,迎面抓来,也是苏阳反应及时,从床上滚下,方逃过一劫,旅店因为这番动静,人皆苏醒,骷髅因为手卡在床上,一时行动不便,最终在众人帮衬,黑狗血洒出,化为烟云而散。

自那之后,苏阳就开始购买道经,一路研读,现在见到了死尸之后,更是开始严格按照经文所述,生怕沾染这些晦气东西。

只不过

地上的死尸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貌,胸膛被撕扯抓开,内脏全被掏空不见,头颅就像是一个摔在地上的西瓜,里面的东西流了一地,也少了大半

食人肺腑,吃人脑髓,这恐怕是遇到了妖怪。

“公子,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小义子此时躺在板车上面,半身不能动弹,强扭头看着地上尸体。

“啧”

苏阳咂咂嘴,抬头看了一眼太阳。

现在这会儿日已偏西,霞光笼罩,周围一片红光,但不多时,日没山岩,这一片大地就会沉于黑暗。

那时,就是妖魔鬼怪出来的时候。

“趁着天亮,我们赶快找个地方投宿。”

苏阳说道“等到明天早上再赶路。”

苏阳看过荒野求生,作为荒野求生达人的贝爷,每一次等到太阳想要落山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晚上睡觉的地方,说是太阳落山之后,在山林中很快就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并且这山林之中豺狼蛇虫都是威胁,何况在这古代大环境下,没有良好的照明,一个灯笼也只能昏惨惨的照亮周围步,在这有鬼怪的世界,苏阳着实不敢走夜路。

何况这身前死尸多半就是被妖怪所杀。

牵着马,苏阳绕过了前面的尸体。

“兄弟。”

苏阳又说道“我是一个亡命之人,委实不能替你收尸,当今这世道,你死了也算脱离苦海了。”

不知道这死者魂魄是否入了阴曹,但苏阳还是说了这些话,免得这鬼怪因为不给他入土而缠上来。

小鬼难缠。

这个世界,国号为“乾”,在这乾朝之前,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元这些朝代均有,而历史也就在明朝要出现的时候转了弯。

太祖皇帝陈蕊起于草莽,得到一众江湖人物帮衬,定鼎天下,取易经乾字为国号,意为天朝,而后兴水利,种植桑,徒富民,抑豪强,八股取士,这方面和朱元璋几乎不差,传位太子,至今已经有二百七十余年,历经十三位帝王,先皇在世之时,在朝中宠信奸佞,朝政败坏,天灾绵绵,驻守长城的齐王以清君侧之名率军起事,势如破竹,夺走皇位。

这一年也是甲申。

天下动荡,兵灾四起,也是妖魔横行,百姓受灾的年代。

“公子。”

小义子在板车上面再次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应该联络旧部”

苏阳转过脸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小义子。

小义子不过十七八岁,双眼狭长,身上干瘦。

在苏阳模糊的记忆中,他便是这大乾王朝的太子陈阳,齐王攻占京城之时,陈阳在几位大臣的安排下逃了出来,而小义子是他贴身近侍,一并逃出,只是在逃出来之时恍惚有一场大战,太子受到重创,而苏阳的记忆也是在那时开始,关于之前皇城生活的记忆便模模糊糊,脑海中只有一个大体印象。

“联络旧部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伤势。”

苏阳略一沉吟,说道。

半身不遂也就是偏瘫,这在现代治疗都很麻烦,在这古代环境下,医疗手段相对落后,基本上就没救了,不过这是神鬼世界,可以相信奇迹。

“殿下”

小义子听这种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说道“小人已是一个半残之人,岂能拖累殿下行程,家国大事岂不重过小人性命百倍”

苏阳回过头去,驾着马车,说道“自出皇宫,全仗你们相助,我才能有今日,在我落难之时,你们不曾丢弃我,在你落难之时,我又怎能抛弃你”

小义子感激涕零。

苏阳默不作声,神思飞驰,对他来说,这个太子的身份是最大的掣肘。因为这个身份让他难以安身,自从逃离皇宫之后,齐王手下一路追杀,每次都是苏阳刚刚歇脚,追兵就随之而来,若是被他们追上,断不会给苏阳半点活路,而联络旧部这一点也非苏阳所喜,苏阳不知道这世界水有多深,而朝堂的这一场变故却又是旋涡中心,贸然卷入,恐怕死的更快。

并且,他的身份有疑。

大乾王朝自王朝建立,接管元朝大片疆域,二百年来也有征战扩张,面积约有1600万平方公里以上,户籍统计,人口约有四亿,算是前所未有。

但是这四亿人口落在16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面并不显多,特别是苏阳带着小义子走的山林僻静之路,十里不见人烟都很寻常。

三山,六水,一分人烟。

走过那具尸体之处后,苏阳和小义子两个人越是前走,越是荒僻,道路两侧全是荒草灌木,有风吹过,吹的灌木荒草哗哗作响,在这风中,夹杂着几声不明的兽吼,吓的马匹有些躁动,让苏阳一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轻轻抚摸马的脖颈,尽量给它一点安抚,避免让马受惊。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已经黯淡。

苏阳从马上下来,一手牵马,另一只手拿着哨棒拨打草丛,惊扰里面的虫蛇。

“殿,殿下”

小义子说话徒然颤抖,似是极其惊恐。

苏阳闻言,扭过头去,沿着小义子的视线看去,但见约十来丈处站立着一个身影,身穿青色长衫,身材高大,看上去依稀是个男人身影,只是此时天色昏暗,视线暧昧,苏阳并不能够看清楚此人长相。

追兵

苏阳心中疑惑,但手中握有哨棒,倒也不慌。

“那边的兄台。”

苏阳高声招呼道“夜路难行,你我也恰好顺路,不妨赶上来,我们结伴一起,路上也好照应。”

一言既出,声音响亮,在这野外之中传递极远。

那边的人听到之后,不置可否,仍旧立足原地,一动不动。

“兄台”

苏阳皱着眉头迈了一步,想要试探明白。

“殿,殿下”

小义子双手紧紧捏着板车两侧,嘴唇青紫,颤抖说道“这个人一直在飘啊”



苏阳眼眸一凝,只见这青衣人双脚并立在地,在微风中左右动荡。

这一瞬间,让苏阳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冷汗淋漓,后背在这一瞬间全然湿透,心中杂乱如麻,怔立原地。

又见鬼了

上一次在旅店之中,遇到的骷髅已经让苏阳后怕不已,但当时毕竟是刚刚睡醒,做的也是应激反应,并没有过多思考,而现在是清醒状态,在这荒山之中遇到鬼魂,又是被对方跟随

“别怕。”

苏阳强自镇定,回头牵马,手中握紧哨棒,说道“传说,我们人身上有三盏阳火,只要别回头,就不会被鬼魂所害,何况我手中还有哨棒,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当年武松拿着哨棒在景阳冈打虎,今天我们用来防身,不是问题。”

老虎比鬼更可怕。

传说老虎将人吃了之后,鬼会被老虎所役使,可见这鬼也就那么回事。

苏阳脑海中出现许多传说故事,宋定伯捉鬼,王鼎杀阴曹,可见只要胆大心细,鬼怪不足为惧。

“太子爷”

小义子带着哭腔,说道“您是阳火旺盛,可小人是个阴人啊,这小人不扭头,那就要一直盯着他了”

躺在板车上的小义子心态炸裂。

“太监阳火更盛”

苏阳咬牙说道“皇宫里面死人不计其数,老子就听到皇妃宫女遇到鬼,还没有听到太监遇到鬼的呢”

“那是您听的少”

小义子说话带着哭腔。

“”

苏阳牵着马继续走路,许是因为后面出现鬼的缘故,这山林一片静谧,哨棒探草,也没有其它动静,唯一让苏阳心焦的,就是这后面的鬼了。

小义子瞪大眼睛,不断的给苏阳报着距离,这天黑一分,鬼就更近一分,原本两者距离有十丈来远,这会儿已经不足三丈。

“挞”

哨棒打到了一个石碑。

苏阳斜眼看向石碑,登时欣喜,笑道“有救了,前不远有一兰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召来真神

京中有善口技者,会宾客大宴,于厅事之东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

这是苏阳在课文里面学过的《口技》,出自虞初新志,而在聊斋之中也有《口技》,描写的是一女子仗着口技的本事,在乡下行骗,通过口技描述多种声音,造就一种群仙毕至的场面,而从这女子手中卖出的药,并无效用。

眼下这女道士可能并不是《口技》篇目中记录的那个人,但是这凭借口技诓骗的手段却如出一辙。

苏阳距离那边虽远,但耳朵灵敏,将那里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只听那女道士在里面凭借一口,便发出千百声音,随后这脚步到了阎罗殿中,再三请示阎王,阎王终于是移步而来,到了这里之后,又对着下跪的众人破口大骂,直将在场的人吓的瑟瑟发抖,方才松了口,声称能够洗掉他们的罪孽……

这声音惟妙惟肖,极为逼真,仅仅听这声音,就如身临其境。

“唉……”

苏阳听的叹息一声,对颜如玉说道“你说她有这本事,干嘛要行骗呢?”

口技也是难得的民间技艺,女子有这个本事,倘若有人能够经营,她便在隐秘处表演口技,如此明公正道,钱也不少赚。

当然,若是正规的来,始终比不过坑蒙拐骗来得快。

颜如玉轻轻垂首,说道“怕是因为情。”

张善能够和这女子勾结,除了男女之情,颜如玉也想不到别的,而张善这个人长得不错,嘴也能说,俘获女子芳心极其容易。

“阎王,我本不欲管这些事情,但此中有贵人,遇厄得济,也是我们的本分,恳求阎罗能够网开一面,也看在我的面上,放他们一马。”

女道士用自己的本音说道,而后声音一变,再成阎罗,说道“哦,原来是他投身成了张善,可怜,可怜,如就饶恕他们这一次,不过此劫此厄,也是因张善而解,张善帮助了你们度过了此厄,你们也应各自拿出百金,让张善静心修持,早回前世……”

在场的众位早就被吓的心惊胆战,全然失去了判断能力,现在既然是“阎王爷”开口饶他们一次,他们还要什么自行车呢?

“我们自当听从阎罗吩咐……”

众书生跪在地上说道。

“呜呜呜呜……”

张善在人群中忽然大哭,跪身上前,对着幕布接连叩首,说道“恳求仙长能度化我,让我能够超脱红尘……”

“张善,你生有贵相,当下不过是一时挫折……”

女道士在幕布之中幽幽叹道“你若是跟我走了,这富贵名利就与你无关了。”

“小子情愿将一切舍弃!”

张善跪地说道。

哦……

苏阳看着两人的表演,明白这是张善的诡计,就是要将自己的老师同学收割一波,然后卷钱走人,现在张善家中已经被他赌破产了,对他来说倒是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如此也好。”

女道士在里面说道“我看你生有仙骨,若是跟我造就……”

“放屁!”

苏阳早已经悄悄走到近前,此时听着女道士夸赞张善有仙骨,顿时叫了出来,伸手指着张善,说道“你说他有仙骨?你是真会看相,还是假会看相?这个人一看,明显就是一身的贱骨!”

这话抢过了女道士的话头,让周围的书生都为之一顿,一个个抬头看向了苏阳,只见苏阳穿着黑色长衫,手中拿一折扇,头上一个黑色抹额,将头发分开,上面只是随便的束一下,此时走到这边,和幕布之中的女道士进行争论。

张善一看这一幕,心中暗暗叫苦,他的这些同学老师在这里跪着,全因是他一开始配合演戏,最后跪地听着里面声音,方才对里面的阎罗笃定不疑,而这突然跳出来的一人并不知前戏,恐怕要坏了他的大事。

“你怎能说他是贱骨?”

女道士语气不悦,听到外面忽然又来一人,让这女道士也暗叫失策,不过这话语鄙薄她的心上人,也让她不爽。

“呵呵。”

苏阳将折扇打开,扇了两下,这山中空气颇冷,扇这两下只是习惯,不然缺点什么。

“正所谓脱谷为糠,其髓斯存,这说的是一个人的神气,又所谓山骞不崩,唯石为镇,这说的是一个人的骨架,从这骨架和精神上面,便能看出一人本性。”

苏阳走到了张善面前,用折扇点着张善额头,说道“你看他这骨头,天庭不满,是为穷,即便有万贯家财,也终将被他挥霍而空,再看他眉骨,这人眉骨平平,是为普通,可见他在学业上面也没什么造诣……”

人的命数究竟如何,是看个人如何造定,阴间也不过是记录此人善恶,将善人推一把,将恶人拖一把,但人能走到哪一步,终究是看个人。

观世音菩萨便对苏阳说过,天数虽有,勿忘事在人为。

苏阳根本没什么相面的本事,但是拿着张善的骨头和他个人的事情一对照,就镇住了在场的众人。

众多书生和老师心中暗道,又来一个会相面的。

女道士和张善则心中暗暗叫苦,这是一个砸场子的。

“我们再看他的神气,这神气由眼所发,也有清浊之辨,这澄清者,为人秉正,而你这一双眼睛畏畏缩缩,闪闪烁烁,可见你这个人心邪败器,巧舌如簧,像你这种人,所说的话十有十假,只不过这谎话周密严谨,将人蒙在鼓里罢了。”

苏阳笑道“你这种人,能将你爹都给骗死,需要谨慎提防啊。”

说这句话,是在敲打里面的女道士。

诸位书生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就和张善拉开了一些距离。

“你闭嘴!”

女道士在里面冷喝道。

“这是一点学术上的探讨,你说他贵,我说他贱,眼下我已经说了他如何贱,你就应当说出他如何贵,如此我们两相探讨,才能共同进步,哪有你这般让人闭嘴的?我就不闭嘴,你能奈我何?”

苏阳看着幕布,笑道“你能将我的嘴封住不成?”

众位书生看着女道士,心道这仙长还真能将你的嘴封住。他们是想起了适才女道一挥手,这张善就封嘴闭住的模样。

“阎罗在此,给我闭嘴!”

女道士自然不能伸手一指,让苏阳闭嘴,干脆就切换“阎罗”声音,对着苏阳厉声喝道,想要将苏阳恐吓退下。

“不对不对。”

苏阳听到这声音,却连连摆手,说道“你这声音不对,人之声音,犹天地之气,轻清上浮,重浊下坠。始于丹田,发于喉,转于舌,辨于齿,出于唇,实与五音相配,阎罗既然为阴间天子,那么说话之时必然是气啸声雄,而不似你说话这般如同破锣,不对不对……”

苏阳听着连连摇头,说道“这不是阎王说话的声音,不合相。”

这……

苏阳这般扣着声相说话,让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在这些书生看来,里面是阎罗这一点真真切切,但这人居然敢质疑阎罗真假。

“你,混账!”

女道士在里面喝道“我这就削了你的福寿!”

“好啊!”

苏阳笑道“那你先说,我叫什么名字?”

“……”

女道士在里面一下子哑口无言,适才她能够准确叫出书生名字,全因为这张善早早跟她说了,而她看着书生们站立的方向,喊一个应一个,但是这人突然跳了出来,她哪里有能识破真名的本事?

“魏三巧!”

苏阳张口便喝破了这女道士的真名,伸手一指,巽地起了一阵旋风,将这周围的幕布直刮到天上,周围一众书生向里面望去,仅见里面一个女冠,并不曾有阎罗踪影。

“用神职来骗人,可是重罪!”

苏阳喝道。

女道士魏三巧浑身瘫软,张腿想要迈步,却自然的跪在了苏阳面前。

“呵,一个个都不清白。”

看着跪在地上的众多书生,教书先生,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魏三巧,苏阳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叹道“世人都晓读书好,只恐怕读书读不了,读书个个望公卿,几人能向金阶跑?郎不郎时秀不秀,长衣一领遮前后,说来事事不如人,贪安享乐嫌不够……”

苏阳和颜如玉两人走在这白岩山上,众多书生秀才只见眼前烟云涨合,两人已经消失不见,而他们一个个身娇体弱,跪在地上个个腿脚酸麻,此时想要起身,却也站不起来。

忽然在这白岩山上来了一队差役,刚一来此,便将他们这些跪地不动的书生,先生,以及女道士全都抓了,在这差役之中,本县的祁县令满头是汗来到这里,抓到教书先生刘瑞伯就问道“城隍爷呢?”

“什么城隍爷?”

刘瑞伯怔怔看着县令。

“不是城隍爷将你们困在这里的?”

祁县令松开刘瑞伯的衣服,四下张望,说道“之前本老爷在县中午睡,城隍爷走入县中,给我说了这里的事,刘瑞伯,你在八月十三做的案子发了,你们一个个跟我走一趟吧!”

原来那是城隍爷……

刘瑞伯和众位书生此事才明白,这女道士用假神骗他们,倒是召来了真神。

第一百三十九章 舌灿莲花

“布谷…布谷…”

“叽叽叽叽……”

“呜~呜~呜~”

“嘎!嘎!”

“哇……”

苏阳驱驰马车,带着颜如玉正在回城隍庙的路上,在这路上苏阳掐着喉咙,凭借着自身精细的控制,想要模仿各种叫声,也是直至此时,苏阳才觉得自己口舌太笨,这口技一道,当真不是有嘴就行。

这口齿唇舌鼻,甚至是双手以及身体的任何部位,都能够摩擦发出声音,而这声音把握,不经过专门的锻炼,绝对无法做到惟妙惟肖。

颜如玉在车厢里面一直轻笑,而发笑的原因,显然就是因为苏阳这模仿动物叫唤。

“如玉,你可曾知道这口技如何锻炼?”

苏阳靠在车厢,询问里面的颜如玉。

“不知。”

颜如玉在里面回道。

“嗨,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嘴挺笨的。”

苏阳在驱车途中闭上了眼睛,轻轻抿舌,而后睁眼试着念起了绕口令:“河里有只船,船上挂白帆,风吹帆张船向前,无风帆落停下船……”

这些绕口令若是慢慢念,都还能够发音准确,若是想要一股脑讲这些话给说出来,就难免会口舌不清,若要让口舌灵敏,就需要时时练习,如此才能练的发音明晰,如果要学习变声,还需要找到口技的师傅,如此相传,才能够像那个女道士一样,说话发声,惟妙惟肖,也能够达到课文中的本事。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处。

试过之后,苏阳也就不发声了,默默的感受体内元气,自觉若是能够跳过修行进程,用《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不点内脏,先点口窍,指不定便能让自己唇舌灵动,能发百声。

凝神思索之时,苏阳感觉眉心被观世音菩萨点的那一盏火忽然烧了起来,这火从顶门往下,在唇舌间游动一遭,这舌头就变的不一样了。

似是灵动了许多,敏锐了许多,之前嗑过的瓜子,吃过的红枣,啃过的豆腐干……千般滋味均在舌尖,而后这种种滋味又一一散去。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

苏阳张口先来了一套报菜名,发音准确无误,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而后再来模仿这些鸟叫虫鸣,和真的无二。

颜如玉撩起车帘,惊讶的看着苏阳,适才发这些声音之时,口舌蠢笨,学的四不像,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口舌就变得这么灵便……

“别惊讶,我天纵奇才。”

苏阳呵呵笑道,言语之中有一种让颜如玉信服的力量。

颜如玉轻轻摇头,知道苏阳没说实话,便又坐回到了车厢里面,听着外面苏阳不断的模仿各种声音,甚至还能说出女声,时而傲娇,时而呆萌。

这就是佛门的舌灿莲花啊!

苏阳不再发声,心中暗道:这若是转职舔狗,前途不可限量啊!

古传说中,佛陀说法的时候,天花乱坠,地涌金泉。

还有和尚讲述经文,万分美妙,能够让清水里面生出莲花,故此这佛家就有了舌灿莲花一词,而若是没有一个好舌头,又怎么能够谆谆善诱,让人崇信佛教呢?

佛家有六识,分别是眼耳鼻舌身意,这适才火焰轻轻灼烧一遍,便让苏阳开通了佛门的舌识。

脑海中的火苗黯淡了许多,料想是需要时间恢复,或者某种契机,才能够让这火苗更盛,如此逐步开通六识。

佛家教义,眼舌身口舌意,末那识,阿赖耶识是菩萨八识,有此八识者都能够称作菩萨。

观世音菩萨这轻轻一点,还是要将他拉入到佛家的门路上去。

但是菩萨,你想太多啦,我的信仰是不变哒!

手中一抽,这马鞭挽出来一个鞭花,抽在了马上,这画的马不知疼痛,但在这一击之下,却也飞速往前,加速向着城隍庙方向跑去。

当下虽是土路,苏阳在画这马车之时,可是设计了减震系统,故此这路面就算是坑坑洼洼,苏阳在这马车上面也感受不了多少,倒是这一路而来,禾田树木,自然风光,让苏阳心情大为畅快。

“踏……踏……”

苏阳在这驱赶马车,在这车后有两人骑马追了上来,这两人皆穿短衣短裤,背后背着一个斗笠,左边这个人马上挂着一个小弯刀,后面那个人马上则是挂着一个长刀,两个人一路而来,骑马和苏阳并列前行。

“小兄弟,敢问一下这去青云山县城,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人给苏阳拱手问路,苏阳看此人胡子拉碴,邋里邋遢,但从面貌轮廓,看出曾经也是帅过的。

“过了那边路口,往西走,再到前面岔路口的时候,就能看到县城了。”

苏阳信手给这两人指路。

“多谢!”

这三十五六岁的人拍马而去,后面那人二十七八,却对前面的人笑道:“老弟,你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啊。”

“一别十年,时过境迁。”

前面的人叫道:“我现在的模样,恐怕妻儿都不认识我了……”

两个人在说话时候,马已经越过了苏阳的马车,这马蹄飞踏,送给在后面的苏阳一堆“尾气”。

“嗖!嗖!”

苏阳手持马鞭,破空劈打,将这烟尘劈在一边,驾着马车,继续往城隍庙中而去。

待到庙门前面,苏阳见这城隍庙中仍旧有不少百姓烧香,伸手一掩,借助神灵特性,驱赶着马车直接神殿门口,而后便是将山上带回来的杜鹃花,颜如玉所捡的浮石拿到院中。

进入院中,颜如玉便先将杜鹃花栽植在花盆里面,浇上水,而后移在阳光下面。

“城隍爷。”

沙福林从前殿走出,说道:“田喜来找您。”

田喜?

苏阳心中默默算算时间,感觉这让田喜帮忙将苏家庄的百姓收棺埋葬的事情应该差不多了,便从后殿起身,一直走到了前殿,身体从神像之中走出,却不被百姓所知,在众多香客之中,伸手轻轻一拍田喜的肩膀,便往外面走去。

田喜看到苏阳,也连忙随之跟上,两个人从庙中走出,一直走到了城隍庙偏殿旁的一棵杨树下面,四下无人,苏阳才停住脚步。

“城隍爷。”

田喜对苏阳行礼。

“免了吧。”

苏阳让田喜起身,笑问道:“可是关于苏家庄坟地的事情?”

“正是。”

田喜抬起头来,对苏阳说道:“这苏家庄的百姓原本地皮,有坟地,但是蛇患来时,这苏家庄的百姓也有逃出去的,避在了山上的普贤寺,在寺中避难的时候,那里的百姓们跟普贤寺的和尚签了约,将苏家庄的许多田产都归入到了普贤寺的门下,其中就包括苏家庄的坟地,我已经和人将苏家庄的百姓们都埋入坟中,这普贤寺的和尚找上门来,限我在三天之内将苏家庄所有坟地全部迁走,或者跟他们缴纳百金,否则他们就要让苏家庄的百姓暴尸荒野,这种事情,我委实不能做主,所以特来请示城隍。”

普贤寺?

苏阳听到这个寺名眉头轻皱,佛门的四大菩萨分别是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以及地藏王菩萨,而这四大菩萨在青云山中皆有庙观,苏阳是知道的,并且多有听闻,说是普贤寺风光甚好,只是那里的和尚一心精修,不善接客,故此苏阳也不曾上门打扰,但此时听到了这和尚发灾难钱,侵占田产,更是上门讹诈,这就让苏阳不爽了。

普贤菩萨象征的可是智德。

在普贤寺的和尚能修成这个德行?

“苏家庄的百姓你见没有?”

苏阳询问田喜。

“见过了,蛇灾过后,就让他们出来了,一共就只有五个人。”

田喜看着苏阳,小声说道:“这些百姓并不识字,只是说吃一顿饭,便让他们按一张纸,说是赊欠,就是这样一顿饭一顿饭的吃着,将苏家庄的地吃出去了大半,没有吃出去的,是无论如何都继承不到他们身上的土地。”

苏阳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们已经入土了,我也就放心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你不必再忧心了。”

田喜听到之后,算是感觉这件事情终于办完了,只要城隍爷出面,普贤寺的和尚自然是会给城隍爷面子,此事算是完结了。

“最近怎么样?”

苏阳询问田喜:“准备什么时候办婚事?”

田喜和周芸这一对能成,是观世音菩萨在其中帮衬,而观世音菩萨愿意出手撮合,又和苏阳在路上讲的白蛇传有关,并且在两人恋爱途中,也有苏阳的帮手,因此苏阳很看好这一对。

“我们看的是下个月初七。”

田喜说道,结婚自然要看日子。

苏阳掐指默算,那一日正是黄道吉日,笑道:“你们夫妻好姻缘,吃穿不愁福自然,子孙兴旺家富贵,福禄双全万万年,待到那一日,我定上门喝这一杯喜酒。”

这般吉利话语又是出自城隍之口,听的田喜万分舒畅,连忙对着苏阳鞠躬,声称谢过城隍。

第一百四十章 死志已决

天色一暗,城隍庙中就开殿了。

苏阳坐在殿上,手中拿着阳间县令烧来的牒文,在这牒文之中,阳间祁县令声称张善浮浪欺瞒,败空家产,气死父亲,犯不由尊长,私动家中财物,致使家中破产,杖一百,父亲新丧,忘哀作乐,杖八十,父亲气死,属于过失,杖一百,合谋行骗……诸罪合在一起,县令判了他绞刑,收押在监狱之中,等待上面文书。

教书先生刘瑞伯,害人性命,也是绞刑。

魏三巧假借阎罗之名,蒙骗百姓,因白莲教关系,在这装神弄鬼方面大乾王朝律令极严,直接绞刑。

其余众书生也各自有罪,在这牒文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在这牒文后面,祁县令声称已经开始着手调查陈诚骗取风源家产之时,若是调查无误,定然会依律处置。

苏阳看过牒文,心中有数,将这牒文交给颜如玉,由她放置,而苏阳在处理前来报道的阴鬼之余,也询问一下沙福林,关于普贤寺可有什么印象。

“普贤寺原本有个大师,叫做胜慈,胜慈禅师在普贤寺的时候,普贤寺大门常开,广施方便,自从十多年前胜慈大师圆寂之后,这普贤寺被他的几个弟子把守,就少了人情味,我就不去了,后来的事便不太清楚了。”

沙福林生前也是青云山城有名的善人,经常到寺庙里面烧香,对于普贤寺也认识一些,不过近来十多年没去,再得知普贤寺的消息也多是听人说。

例如普贤寺的和尚打人,普贤寺的和尚骂人,普贤寺的和尚化缘时候跟人吵架,普贤寺和尚要办盛会,要家家户户捐钱……

“看样子,是这师傅死了,弟子就乱了。”

苏阳听沙福林说起这些,心中就明白了,这普贤寺的和尚平常为人就不怎么样。

佛家十善有不妄语,不恶口,不贪欲,不嗔恚,不偷盗。

而这偷盗包含了,直接、间接,有形、无形,就比如普贤寺的和尚们对苏家庄百姓的操作,就属于佛家戒律中的偷盗。

颜如玉也从后院走出,对苏阳汇报一下在青云典籍中所知普贤寺的事情,资料老旧,十多年都没有更新了,并没有参考意义。

“呜呜呜……”

“城隍爷啊,替我们做主啊。”

就在苏阳想要退出前堂,到后面练练字,然后修持功法的时候,自这前殿里面又进来两人,一男一女,皆无头颅,浑身血污,实属新死之鬼,像这种新死之鬼,头颅残缺,能够一路摸爬滚打来到这城隍殿中,不是有大冤,就是有大仇。

苏阳本欲离开,此时却坐定下来,让这两个人到了前面,问道:“你二人叫什么,哪里人氏,被什么人杀害了?”

这两个无头之鬼跪在地上,就开始痛哭起来,哭泣道:“小人陈诚,这是我妻子陈叶氏,我们是青云山城中人,我们两个都是被风源给害了啊!”

陈诚?

风源?

白日才将这件事告诉县令,今天晚上此事就发了。

苏阳皱皱眉头,问道:“你就是在青云山城里面,辜负了兄弟托家之情,谋夺了兄弟家产,让风家儿子重病无钱医治,致使病死,让风源的妻子郑伍儿在城外上吊的陈诚?”

跪下的陈诚一听在堂上的城隍爷将此事知道的清清楚楚,心里就慌了几分,但仍旧说道:“城隍爷,冤枉啊,事情非是如此!”

“哦?”

苏阳闻听此言,问道:“事情究竟如何?”

陈诚听到这话,连忙说道:“小人被风兄托付家业之后,便购置了账簿,将风兄家中开销一一记下,这全是为了避嫌,为了不让人说我占了风兄的便宜,但是风兄走后,他家的运数就没了,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用他家钱购买的货物多半都是赔的,最后导致了家产败落,而小人能够起家,也全都是小人的生意所致,小人在风兄那里支取了一点银子,记在账上,而小人的这一点银子往往能够赚数倍的银子,这全然是运数来了啊!”

运数?

苏阳看着下面陈诚和陈叶氏,这两个人没有脑袋,也看不出脸色如何,没有心跳,也听不出这心脏跳动加快没有,但是这人家的银子不赚钱,自己的银子赚数倍的鬼话,让苏阳感觉到了他的无耻。

这做生意,不过是左手买,右手卖,在中间赚取那么一点利润,而这一点点的利润若是累积的多了,便能够发家致富,但是买卖做生意,购置的货物中总有赚钱的,不赚钱的,东边长,西边平,有赚有亏,但若是说人家的银子不赚钱,自己的银子能赚钱,这就是瞎话了。

这不过是将赚钱的东西划到自己名下,将不赚钱的东西弄到人家名下罢了。

“既然如此,你就没有向风源解释?”

苏阳问道。

“解释了啊。”

陈诚跪在地上哭道:“但是我话都没说完呢,他就拔刀了,先将小人杀了,又将小人婆娘杀了,将我们两个的头割了下来,说是去祭奠亡妻。”

苏阳听了连连点头。

这才是大丈夫嘛!

“城隍爷,小人是真的没有贪风家的银子啊!”

陈诚跪在地上说道:“风兄临走之前,给我百两黄金,装在一个小木匣中,让我妥善保管,声称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动这百两黄金,要将它妥善埋着,等他回来有用,这百两黄金我是一分钱都没动!见到风兄的时候,我便将这金子挖出来给他了!我若是贪他的钱,这百两黄金岂会还给他?”

嗯?

苏阳听到这里眉头挑起,问道:“这风源临走之前,给了你百两黄金?”

“对啊!”

陈诚说道:“有这百两黄金为证,我岂会贪风兄家的钱财?”

苏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夺风家的家产是真,你能够给风源守住金子也是真,恐怕这百两黄金,一本账薄,不仅是给风源的交代,也是给你良心的一个交代吧。”

陈诚说的这些话,在阳间的时候就骗不了人,何况在这城隍庙里骗鬼了。

风源能够将自己的家产妻儿托付给陈诚,想来当时的陈诚品格端正,能够让风源放心,待到这陈诚的品格因为金钱动摇的时候,心中必然也有良知做过斗争,而守住这百两黄金,和制造这一本账簿,是他的良知和金钱彼此妥协的产物。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之,如见其肺肝然,其何益也?

“小人没有啊,小人真的没有!”

陈诚一听苏阳的话,连忙狡辩。

“够了!”

苏阳一拍桌子,这郑伍儿还在城隍庙的牢狱之中,苏阳让颜如玉将她带出,如此两相对峙,陈诚曾经想要欺辱郑伍儿,郑伍儿誓死不从,如此陈诚变本加厉剥夺风家财产,以至于郑伍儿手边没有半点钱财,最后无钱治病,致使儿子死亡的事情就清清楚楚了。

苏阳将这两个人押下,关入到了牢狱之中,只待将风源魂魄召来,在这城隍殿中对案,就能够将此事了结,送这陈诚和陈叶氏以及郑伍儿进入地狱之中,至于风源,他有如何罪责是在阳间认定的,死后是无罪的。

阴曹地府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拆解仇怨,风源既然已经报仇,对阴司来说还省事了。

“城隍爷!”

郑伍儿跪身而出,哀求道:“我在阳间苦等十年,就是为了等他回来,此时他既然已经回来,恳求城隍爷网开一面,能让我去见他一见。”

“去吧。”

苏阳张口准了。

郑伍儿死了之后,是入了风家的坟地。

此时天色昏暗,四下黯淡,唯有这坟头有烛火两点,香火三炷,而在这香火之前摆放着的是陈诚和陈叶氏两人的人头,皆是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袭着坟地,吹得这坟地前面烛火摇曳。

风源穿着短衣,背着斗笠,看着眼前坟墓双眼满是血丝。

“我被人所逼,离家十年,现在终于学成本事,能够回到这里,却不想我们两人已经阴阳陌路……本来我是想要带着你们一并走的,现在我也没有什么活着的念想了……”

风源看着坟墓,看着上面烧着的香火,说道:“明天,我要杀了那群贼和尚,以报这让我们分离十年的仇,他们是让我们家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你若是有话说,就在这香火没烧完的时候,降下来一点异像……”

只是这香火烧完,始终没有半点异像落下。

风源无奈起身,看着周围又黯淡一片,抬头看天,一抹乌云过后,月亮微微透出点光。

“呱呱……”

一只乌鸦在这半空惨叫,而后扑扑楞楞的从空中落下,栽在地上。

风源举目四望,也不见周围有半点鬼影,哀叹一声,向着坟地外面走去,在坟地旁边的一棵松树上面,白日和他结伴的那人跳将下来,说道:“这乌鸦落地,不是你娘子给你的异兆?她想来是不同意你去寻死的。”

“不算。”

风源摇头说道:“香烧完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戒刀黄金

天色如洗,四下湛蓝。

苏阳孑然一身,手中拿着一个木杖勉强登山,胸前背后均被汗水打湿一片,连带着让他穿的灰衣裳皱巴巴的一片,如此接连喘气,来到了普贤寺的门口。

普贤寺属于方圆几十里最大的佛寺,苏阳在老远就看到了黄墙青瓦,此时走到门口更觉恢弘不凡,佛寺大门敞开,入目是正是弥勒佛,体胖腹大,笑口常开,正坐在门口。

迈步入门,绕过弥勒佛像,在这后面是一韦陀像,而后再往前面是放生池,在这放生池里面多是鲤鱼,但苏阳也看到了几个乌龟,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鲤鱼咬死,就在桥柱入水的地方正在分吃。

苏阳立足桥上,打量着整个佛寺,由此进入,正当中是一棵约有千年的银杏树,左右是罗汉堂,正当中是普贤殿,在普贤殿的左边是药师佛殿,右边供奉着佛的十大弟子,阿难迦叶等等。

晨钟,暮鼓这些随意摆放。

寺庙里面空寥寥,苏阳已经进入到了佛寺里面,还不曾见过一个知客僧。

老子白给你们演了……

越过放生桥,苏阳正殿旁边的偏门方向看去,在那里面另有别院,门虚掩着,透过期间缝隙,看到有几个和尚正在说说笑笑。

“你干什么的?”

苏阳正在看时,后面有人喝道,回头看来,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和尚,身宽体胖,僧衣更胖,穿起来松松散散,听说话语气的貌相都带着几分凶悍,此时眉头竖起,向着苏阳这边走来。

“阿弥陀佛。”

苏阳双手一合,说道:“大师,我来这边游玩。”

这和尚看着苏阳,上下审视,看到苏阳这前胸后背都是汗水,料定苏阳不是什么江湖人士,问道:“游玩就游玩,别东张西望的,那边是后院,是我们寺中和尚念经的地方,闲人莫入,转了之后就赶快离去,我们寺庙里面不管饭。”

说着,和尚别过苏阳,一摇一晃的向着隔壁小院走去。

“大师。”

苏阳连忙拦住这和尚,笑道:“我这爬山到此,口干舌燥,也前胸贴后背的,还望你们行个方便,容我在这里吃一顿饭,我必将奉上香资。”

从钱袋里面哗啦啦抓出一把铜钱,苏阳塞入到了和尚的手中。

和尚揣揣手中的钱,再看看苏阳鼓囊的钱袋,喜笑颜开,说道:“非是我们不给方便,是近来青云山城闹了蛇患,这米价贵了太多,寺内养我们这些和尚都够辛苦了,施主若当真是想要在这里用斋,一碗饭我们还能供应,施主,请……”

和尚说着,要给苏阳做向导,带着苏阳往前面的普贤殿里去。

“哇哇哇……”

正要进入普贤殿之时,苏阳听到隔壁宅院里面有婴童哭声,不由往那边看去。

“蛇难之时,不少人家破人亡,留下婴童无人照应,我们寺的常恩师傅广发慈悲,收养孩童,都在那边禅院里面。”

和尚对苏阳说道,而后给苏阳介绍这普贤寺的概况。

这普贤寺内,一共有二十三个和尚,分为三辈,最上面一辈的是常有,常取,常受,常触,常行,常恩,中间一辈的是无,下面一辈的是空,而这个带着苏阳的知客僧就是中间一辈的,叫做无显。

“普贤寺的出现,源于三百三十年前,在三百三十年前,有一个雕刻师傅,雕刻的佛像多有灵异,惟妙惟肖,故此有许多人不远千里都想要在他那里雕刻个佛像,请到自家的庙里,有一个和尚叫做洪德,也去那个雕刻师傅那里请了神像,请的就是普贤菩萨的神像。”

无显对苏阳说道:“山路崎岖,不能动用马车,这洪德师傅就用绳子将神像绑着,负在背上,如此一步一步的在山上行走,待到走到这一棵银杏树下的时候,洪恩师傅累的实在走不动路了,就将神像放下,靠在了银杏树上睡着了。”

“在梦中,洪恩师傅见到了普贤菩萨,普贤菩萨为他讲经说法,开解佛门五味百法,这一场睡梦之后,洪恩师傅见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体疲劳也全都飞走,醒来之后,洪恩师傅拜过了普贤菩萨,意欲请普贤菩萨继续上路之时,这神像已经在地上生了根,洪恩师傅也就在这神像周围添砖加瓦,建立了这普贤寺。”

无显和尚对苏阳说了这普贤寺的来历,也说了这普贤菩萨寺庙的灵异。

苏阳看向正殿中的普贤菩萨像,果然只是一个石像,和人同高,但是这一点一划,惟妙惟肖,很是灵动,似是出乎天然,不见斧凿痕迹。

“阿弥陀佛。”

对这石像,苏阳诚心的念了一句佛号。

“嗯嗯……”

无显和尚嗯嗯两声,将手中的铜钱叮叮当当的投入到了功德箱中,说道:“这供奉普贤菩萨,并非是张张嘴,念念佛就好的……”

这都是明示投币了。

苏阳拿起钱袋,叮叮当当的撒进去一把钱。

“阿弥陀佛。”

无显看着苏阳穿的平凡,却又如此阔气,对苏阳更殷勤,带着苏阳又到了药师佛的面前,声称一切病症,只要叩拜药师佛均能得免。

作为一个大夫,苏阳看着佛像,忍了又忍,零零散散在这功德箱里面撒了一点,如此无显才又带着苏阳往下一个地方走去,这关于普贤寺创建的传说应该是实,而除却这个传说之外,无显所说的多是牵强附会,苏阳也就配合着听两句。

如此在整个普贤寺内转了一圈,苏阳才跟着无显和尚,走入到了偏院里面。

这偏院里面还有一院,苏阳在这外院仅有一个伙房,水井,再往里面去就是和尚们居住的地方,这地方也是不开放的。

由无显带领,苏阳进入到了伙房里面,不过是一碗稀粥,一个馒头,一碟咸菜,这算是普贤寺内的素斋。

“施主。”

无显和尚说道:“用过午食,我们这里就要封寺,不接见外客了,希望施主能够配合。”

“哦……”

苏阳端着稀粥喝了一口,在这稀粥里面尝出了猪油味道。

打开了舌识,苏阳舌头极为敏感,能够分辨千般滋味,甚至颜如玉做菜,苏阳在吃的时候,能够复述出来大多步骤,而这稀粥里面,应该是之前用铁锅炒过菜,在这年代里,洗刷油腻的铁锅终究是有些不干净,而就是这一点点的异常,就让苏阳尝了出来。

整个伙房里面只有苏阳和无显。

苏阳看向无显,看他端起碗筷用餐的时候,极难下咽,心中就明白了,这稀粥咸菜馒头,不过是招待苏阳这种外人的,而他们和尚吃的是另外的。

“青天白日的,为什么要封寺?”

苏阳问道。

无显和尚看看苏阳,自觉这话告诉苏阳也并无不可,说道:“是我们的师叔祖要回来为我们讲经说法,这经法属于佛寺内讨论的,非是向外所说的,故此要封寺。”

师叔祖?

苏阳算算辈分,这个人应该是沙福林所说的胜慈和尚的师弟吧。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求见本寺的主持方丈。”

苏阳将稀粥喝完,对无显和尚说道:“恳请师傅代为通传。”

聊完了,饭也吃了,接下来该谈谈正事了。

“我们主持没空!”

无显和尚粗暴说道,苏阳的油水已经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三核桃俩枣,可要可不要,这主持方丈可不是随便能求见的。

“我要说的是……”

苏阳正待要说,听到了偏门处有动静,又听砰的一声,坐在伙房吃饭的苏阳看到了这前院偏院中间的门扉被踹飞起来,伴随着这门被踹飞,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年龄三十六七,面貌成熟英俊,穿短袖,戴斗笠,踏步履,手中搬着一个黑木匣子。

这一点动静,直接让普贤寺的和尚们跑了出来,苏阳略略一数,这除了知客和尚之外,从里面跑出来有十八个和尚,个个嘴上都抹了油,看着闯进来的男子,已经有和尚喝骂出声了。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无显和尚走上前去,挽起衣袖,只要稍有不对,就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买刀的!”

风源将怀中木匣打开,青天白日,这木匣子里面的金子黄的耀眼,如此一看,足有百两,这些金子当前,顿时就让和尚们目眩神迷。

“阿弥陀佛……”

无显和尚态度一下子大转变,看着风源说道:“敢问施主是买什么刀?”

“买一把刀刃有破口的戒刀!”

风源看着无显和尚,说道:“十年前,六月十六,我在这佛寺里面看到了你们玩弄女眷,而后我被你们发现,我就往山下跑,待到我跑回家的时候,常行和尚给我一把刀和一百两黄金,让我选一个,当时我选了黄金,离开了这青云山,现在我拿着那百两黄金,来将那一把刀换回来!”

周围的和尚们对视一眼,便知这眼前人是来找事的,当下无显和尚便先出手,伸手就准备抓着风源,而风源束手如刀,直接对着无显和尚戳去,这一手沿着肋骨缝隙,直戳内脏,仅此一击,就让无显和尚没了性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 岂无神应?

一击杀掉了无显和尚,风源抽出手来。

这偏院之中,众位和尚对视一眼,各个摆出了武功把式,并肩向着风源冲来!

“沧!”

就在这装了黄金盒子的夹层之中弹出一把三尺长刀,刀身雪亮,映着天上的阳光光灿灿一片,让这疾步往前的和尚们一见,个个心惊胆战,都往后跑,而风源手持长刀往下一劈,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便飞了起来。

鲜血飞溅,风源一下子便红了眼,这夫妻分别十年,待到回家物是人非,妻子上吊,孩子病死,兄弟变心,家产被夺,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十年前在这普贤寺内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是十年。

“狗贼!”

风源持刀上前,一刀挥砍在了一和尚背脊上面,直将那和尚劈的趴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风源迈步上前踩着和尚后心,又是一刀,将这和尚也给砍死。

这连毙三人,让这些和尚吓的直往后院跑去。

“阿弥陀佛!”

内院里面有和尚口呼佛号,从人群中纵身而出,身若猿猴,几个纵身,就绕到了风源身后,抬手是双龙摆尾,脚下是枯树盘根,上下齐出,对着风源打来。

前后均有敌人,风源长刀抡圆,由前及后,身虽刀转,人也在半空中一个翻腾,躲过了前后夹击,上下齐施,也将这一把长刀劈到了后面和尚的肩胛骨上。

长刀一旋,这和尚头颅横飞!

“狗贼!来啊!”

浑身溅血,风源再度转身,这一身凶悍之气,吓的后面和尚连连后撤,纵然是他们已经抄出了戒刀禅杖,此时也不敢与之争锋。

“无量佛……”

和尚之中传来了一声佛号,两边和尚自然分开,从里面走出一老和尚,年龄有五十来岁,胡须花白,形容干枯,看着风源叹了一句,说道:“当日县令在侧,本座不愿招致风波,这才给了你黄金,让你闭嘴远走,扣下你妻儿,免得你出去反悔,这本是慈悲善意,两全其美,却不想当日一念之仁,竟然给寺中招来血祸……阿弥陀佛……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话说到后面,这和尚已经自顾开始念起了往生咒。

这和尚,就是风源的目标,常行和尚。

“念你妈呢!”

风源挥刀往前,迎面对着常行和尚劈来,常行和尚见此一刀,脚步轻移,间不容发避过了此刀,伸手就拿住了风源手腕,微微一笑,正要摆出高人面孔,忽然便觉腿上一疼,是风源以戳脚攻击,正踢常行和尚胫骨。

江湖拳脚,素有南拳北腿之说,这戳脚就属于北腿之一,在武林中极有威名,苏阳是在转轮王殿看了秘典,而风源这是遇到了武术名家指点。

胫骨受创,常行和尚感觉腿脚酸疼,正欲强攻,便觉这风源腿上连环,连连勾踹,待到想要抬手将风源扔出反击之时,这腿上受创,手上无劲,反而是被风源踹飞过去。

“师叔……”

“师叔祖……”

一群和尚连忙将常行和尚扶起,只是这站立起身,常行和尚双腿颤颤,立足不稳。

本以为是个王者,结果是个青铜。

苏阳坐在一旁看的想笑。

风源暴喝一声,持刀就冲入到人群之中,这凶气打开,只如虎入羊群,和尚们就算持刀拿杖也不敢硬挡,这三下两下,就又劈死了几个和尚。

“住手!”

“停手!”

院子那一侧传来几声厉喝,两个和尚并肩而来,当先的筋骨扎实,穿僧衣袈裟,脚步扎实,后面的和尚目光阴鸷,身材干瘦,这两个人,一个是普贤寺的方丈常有,另一个是普贤寺的监寺常受。

两人一来,这和尚们立刻就有了主心骨,在常受的示意下,和尚们手持刀兵,围成一团,将风源困在其间。

“轰!”

这两个人刚刚出来,后院就是一声轰鸣,在这轰鸣之后,后院山墙倒塌,女子,婴孩哭成一片,慌慌张张的沿着破损的山墙往外去了。

“还有一人!”

常有面色不悦,回头往后看去,但见后院的山墙上面立着一人,斗笠披风长衣短鞋,立在山墙上面,披风迎风而展,在这人的腰间挂着一个短刀,如若匕首,此时正抱胸看着他们。

“七爷!”

风源看到这山墙上的人叫出声来。

这个人姓朱,名星团,是风源所拜师门中排行第七,他的这一身武艺,全都是这“七爷”一手教他,他武功练成,要回来报仇,这朱七爷知道普贤寺的和尚不是好相与的,故此跟着前来帮衬。

“常有和尚,胜慈禅师修行不浅,为何会在十年前一病而没?”

朱星团立在山墙上面,喝问这常有和尚。

常有和尚看向后院,知道这当真是后院起火,又见那些女眷带着婴孩都往山下跑去,知道今日难以善了,索性坦诚说道:“十年前我们抓了几个女子,被胜慈这老和尚骂了一顿,我们就将他杀了!你们若是想要找他,就往阎王爷那里去吧!”

话毕,这常有和尚手中禅杖放光,对着朱星团投掷而去,朱星团伸手拔出腰间短刃,这短刃合同阳光,顿显七色光芒,对着常有和尚的禅杖迎面打去,只听叮当一声,这禅杖便断成两截。

好刀!

苏阳看这短刀心中惊叹,昨夜郑伍儿不能和风源见面,便是因为这朱星团腰间短刃,此时亲眼见到这短刃霞光,苏阳才确信威力不俗。

一击得手,朱星团从墙上跳下,伸手召回短刃,几个闪身,便将这和尚砍死几个,另一边的风源也连忙出手,如此两人里应外合,瞬间便将这摆好的阵型冲散。

常行和尚在人群中想要抵抗,风源刀光来时,毫不怜惜,一刀便将此人斩杀,如此舒展了自己胸中恶气,而朱星团一人迎战常有,常受两个和尚,因手中兵刃,占尽上风,打的两个人左支右拙。

“嗤!”

长刀劈砍劈中一和尚,这和尚临死之前,凶相毕现,伸手抓着长刀,将这长刀卡死在身体之中,风源抽刀之时,几次三番拔不出来,剩下的和尚们见状,忽然一拥而上,手中戒刀木杖一并打来,让风源无奈之下,只能弃刀闪躲,在人群之中左躲右闪,仅以拳脚对敌,险象环生。

“铛!”

常有和尚拿出一钵,格挡住了朱星团手中利刃,常受和尚施手,如此两人一前一后,前一刻优势极大的朱星团在这一刻,便被这两人所制。

那一边的风源也被打翻在地,戒刀全都架在了他脖子上面,只待方丈一声令下,就能够将他乱刀砍死。

“哈哈哈哈…没有人能够杀我…”

常有和尚拿着朱星团的短刀笑了起来,说道:“居然是这等精致的神物,也多亏了你将它送上门来,有这一刀,这些徒子徒孙死的值!”

短刀薄如蝉翼,在这阳光下面自然折射霞光,刀意惶惶,杀意腾腾,是难得的神兵。

“呵……”

出招不严谨,被人抓住了破绽,现在胜负已定,朱星团躺在地上也无话可说,他前面有六个师兄都是死在了江湖上,他既然踏足江湖,也早有了这一日的心理准备。

“抱歉,七爷。”

风源叹道:“连累到你了,本来由我一个人就行的……”

这本来是他个人的送死之路,只要临死之前能够将常行和尚换了,风源自觉已经无憾,并且自己提前已经报官,等到官差来此,见此一幕,想来也有评定。

“一个人就行了?”

常有和尚笑道:“今日是我们要迎接贵客,在里面做些准备,将贵客要吃的婴孩洗净,将贵客要玩的女人洗好,才让你们钻了空子,进了门扉,若在平日,别说你们两人,就算是两百人,到了这里也是有进无出!”

“当年胜慈老和尚的本事,高过我们岂止十倍,该死的时候不一样死了?”

常有和尚对自己的师傅不称师傅,只呼老和尚,说道:“没有人能够杀我们!”

常受和尚,常取和尚闻言,一并哈哈大笑,这普贤寺内原本只有二十三人,被朱星团风源一闹已经折损过半,但对他们这些真正核心力量来说,还是无伤大雅。

“哈哈哈哈……”

在这些和尚们笑的时候,有一个人随着他们而笑,待到这些和尚们笑过之后,这笑声仍未停止,一群人转过头去,方才留意到在这伙房里面坐着一人,面前摆着稀粥咸菜,看着他们正在哈哈大笑。

“你是什么人?笑什么?”

常有和尚问道。

“笑可笑的。”

苏阳摆摆手,看着众多和尚说道:“一群和尚,行事荒唐,念着经文,忤逆犯上,圈钱霸地,不法勾当……”

说话时,苏阳也站起身来,意态落落,指着和尚们嬉骂道:“倚翠偎红,辱没门风,争强好胜,毁了本性,金银刀兵,遮掩风声,不为人诛,岂无神应?”

此话一一说来,让在场和尚连连皱眉,常有和尚看着苏阳,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云山城隍!”

苏阳应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坦然受死

不为人诛,岂无神应?

这阴间的创建,本就是补阳间不足,而像普贤寺内的这些孽障,正应该施展雷霆手段,方能让他们知道天理昭昭,报应有时。

苏阳抬脚在地上一踏,土龙真气在风源,朱星团两人身边破地而起,一时间地面动荡摇晃,真气冲击,也让守着两人的僧人们冲击而起,四散飞去,如此便将两人救下。

“拿下他!”

常有和尚一声大喝,幸存的小和尚们自觉有底气,手中拿着戒刀棍棒上前,一并向着苏阳扑来。

苏阳会和他们动手?

这刀枪棍棒未至眼前,已经格然而响,而后虚空扭转,阴阳倒颠,五龙真气在身边流转,这些和尚们便觉眼前一黑,喉口一甜,血脉逆流,肺腑鼻塞,立时毙命!

点了心神肺窍,这毙敌手段简单有效。

满寺庙的和尚,现在就剩下了常有,常受,常取,常恩。

常触是一开始袭击风源的人,被一刀秒杀,常行是风源的仇人,也死在风源的手中,现在这寺庙中仅剩下了这四个和尚。

四个和尚对视一眼,常取和尚快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苏阳面前,叩首痛哭,泣道:“城隍爷,这普贤寺内所有一切,皆和我无相干,他们杀了师傅,在这普贤寺内为非作歹,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我在这里,只是想要敲钟念佛,谁知道误入贼……”

正在哭泣的常取忽然抬起头来,嘴中不知何时已经含着一个铁哨,嘴上臌胀,对着苏阳用力吹了过来。

自这铁哨中出现了一股黑烟,浓烟弥漫,气味极腥,远远的朱星团和风源两人嗅到气味,都感觉口干舌燥,眼前发黑。

“哈哈哈哈……”

常有和尚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师傅修为精深,受了这一招也要了性命,就算你是城隍,坏了你的身体,你还剩下几分本事?”

失去了身体凭依,魂魄就是无家的鬼,而佛门秘法,有的是降服魑魅魍魉的本事!

这玩意叫毒?

苏阳张口一吞,将这些黑烟雾气全部吸人肺中,这等变故,让四个和尚一愣,看着苏阳,只觉是苏阳自寻死路。

我再给你加点料!

“呼……”

苏阳张口对着跪在地上的常取和尚吐出气来,这心属火,肺出风,对着常取和尚吐这一口气,常取和尚正中之后便是双眼圆瞪,只觉原本就有剧毒的黑烟蕴含一股能够将它血液烧干的火焰,而在剧毒在热风之中显得更为凶厉,迎面而来,就算闭气不嗅,毒也从周身孔窍中来,血肉立时腐化。

血肉消融,心肺风化,最后剩下的几根骨头也仅仅只是支撑一下,而后就化作烟尘散去,在苏阳的一口气中,常取和尚再无踪影。

四个和尚里面,也就只剩下了常有,常受,常恩。

苏阳的这一手,让三个人心惊胆战,此时再看苏阳上前,三个人怪叫一声,一左一右,另一个人则往后跑,就适才的那一手,可谓是七尺长的被子……满展,这一招过后,真正底牌就没了,眼下他们对苏阳已经没有反抗的心思,只想要快点逃跑,早早摆脱。

“下来!”

苏阳动用城隍权能,对这写在生死簿上的人念诵咒语,强行拉扯三人魂魄,让这三人半空中一声惨叫便落在了地上,唯有紧守心神,避免魂魄被夺。

“饶命,城隍饶命,我有话说……”

常有和尚在地上叫道。

“有什么话死后说。”

作为城隍,这人活着不肯交代的话,死后在城隍殿上都是能交代的,苏阳对风源施以眼色,风源见状,拿起地上戒刀,走上前去,一刀一个,这三人可谓是七尺变六尺……脑袋搬家。

“多谢城隍爷。”

风源和朱星团两人对苏阳拱手行礼。

“份内之事。”

苏阳含笑说道。

风源和朱星团两人给苏阳通了名字,立时就让苏阳对这两人另眼相看。

“这些都是七尺布拦腰剪,不三不四的东西,以往我不曾在这青云山任职,是以不知,倒是让他们在这里为祸数十年,真是便宜他们了。”

苏阳说道:“当下已经将他们擒拿,自然当将他们投入到十八地狱,让他们饱受苦难,如此偿清孽债。”

风源和朱星团听闻这些,自觉果然是报应有时,让他们也舒了口气。

苏阳向着普贤寺的后院走去,在这后院之内,看到这里也有几棵竹子,装点的像是禅净盛地,但是这后院中不曾被抱走的婴孩,还有一些滞留在这里的女眷,毫无疑问就表示这是一个贼窝。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畜生,才会想要要吃婴童?

苏阳进入到了后面的房间里,几次搜寻,终究是搜寻出来了一些书信,在这书信里面,是常有和尚的师叔胜明和尚所发,声称他遭逢大难,死而复生,勉强到了许昌,近来就会回到这普贤寺内,望他的这些师侄们多多准备婴童,女子,为他滋补身体,调解阴阳,以让他早日恢复往常。

除了这些书信之外,在这房中苏阳也找到了普贤寺和尚的地契,包括在蛇难之时,让苏家庄以及周围几个村镇百姓签的契约,除此之外,这地下还埋着一箱子的金银珠宝。

如此这些和尚们为恶的证据,可算是证据确凿。

“城隍爷。”

风源看苏阳放下地契之后,来到身前,对苏阳行礼,说道:“城隍爷,您是阴司之神,知道这阴间的事情,我的妻子郑伍儿早年上吊而死,我儿子也得病而亡,不知她们两个可曾入了阴间,不知她们……”

“郑伍儿死后一念执着,成为厉鬼,目前被扣押在城隍庙中。”

苏阳对风源说道:“至于你的儿子,则早些年便被郑伍儿送入阴间,在阴间生活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

“啊……”

听闻苏阳如此说,风源只觉内心千心万念都在心头,一时心乱如麻,看着苏阳,请求道:“城隍爷能否准我们夫妇见上一面,能够让我亲口对她说出这些年的思念?”

苏阳回过头来,上下审视着风源,眼睛一眯,说道:“你是想要和郑伍儿见上一面,然后去浪迹江湖,待到死后背负罪孽,在阴司偿还,还是想要和妻儿团聚?”

这风源是个好手,苏阳动了心思。

“请城隍爷指点。”

风源说道。

“你若是想要和郑伍儿见上一面,今夜便到城隍庙中,我定然让你们夫妻相见,只是这见过之后,你这杀了陈诚夫妇,又屠戮了普贤寺的凶手,就必须离开这里,在这世间躲躲藏藏,苟且度日。”

苏阳说道,这陈诚夫妇,普贤寺的和尚确实有罪,但是在阳间的规矩,也必须是官府来将他们杀死,而并非是由百姓来杀,这种事情,风源属于“擅杀”,并且这杀人过多,也是死刑。

“若是你想要和郑伍儿长相厮守,稍后这官差来时,你便对他们坦诚认罪,服从官府的审判,如此你死之后,一切恩仇全了,我可以让你在城隍庙中做一武判官,待到郑伍儿进入阴间,受过刑罚之后,你们夫妇便可长久团聚。”

苏阳对风源说出了第二条路,而后向着外面走去,剩下的就让风源和朱星团两个人商量。

两人商量之后,风源选择了成为武判官这一条路,用朱星团的话来说,是走着条路,风源就算是走上仕途了,夫妻团圆,生活稳定,胜过这跑江湖数十倍,并且在阴司任职,死人活人没有多大分别。

“你的这小师傅看的挺透彻的。”

苏阳看着风源,问道:“你们是什么门派的?这门中还有多少人?”

若是门中弟子优异,又有朱星团这种有见识的人物,可以将他们介绍到这里任职嘛,只要本性好,苏阳都能接纳。

“我们这门派极小,江湖上并无名字,说了城隍爷怕也不知道。”

风源听完苏阳的话,老实答道:“并且我们这门中,现在仅有一个师祖,年龄老迈,上一代的也就这朱七爷,还有一个小师姑,下一代的仅我一人,我这师傅您也见了,我那小师姑出身高贵,面貌绝美,性子极冷,不可能来这阴司。”

出身高贵,面貌绝美,性子极冷。

苏阳暗暗对比一下聊斋中的女子。

山门外面,已经有官差冲了进来,苏阳御五龙法运转,轻易便隐匿到了山林之中,苏阳是准备在这山林之中蹲伏,等着普贤寺内的胜明回来,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朱星团则在普贤寺内打包了一些财物,包袱一背,对着苏阳和风源洒然告别,从山崖处下山去了。

风源将刀扔下,搬着板凳坐下,看着外面冲进来的官差县令,又看着地上躺了一地的尸体,心中突然很不是味:自己这拳脚比起城隍和师傅算是粗笨的,这普贤寺内二十三个和尚,他就杀了九个,剩下的都是他师傅和城隍两人做的,但是到了最后,是他一个人在这里定罪受死。

他居然还觉得挺坦然……

第一百四十四章 道在方寸

明月隐没,晨光破晓。

苏阳半坐在一岩石上面,看着身前花草均遭露水,起身四望,四下朗彻,这般天气,应该是一个好心情,但苏阳却很不爽。

古人是极讲信义的。

李白诗句中有一个“常存抱柱信”,这抱柱信将的是一个男子和女子相约桥下,女子不至,男子就在那里痴等,而后河水上涨,男子就抱着桥柱,最终淹死在了水中。

在这古代还有一个事情,说的是张元伯和范式约在一年之后的重阳节见面,张元伯在重阳节之时设下了宴席,等待着范式前来,而范式却因为家务繁忙,直至重阳这一日,方才想起了和张元伯的约定,两家相隔千里,范式不能一日到达,故此自刎而死,魂驾阴风,到了千里之外,赴了约定。

苏阳想起这些事情,全然是因为胜明失约了。

胜明和普贤寺的和尚们约定,要在昨日下午便来到这里,更是让普贤寺的和尚为他准备了婴孩女人,而苏阳也是在昨日就开始蹲守,一直蹲守到了今日造成,在这普贤寺左近山上都不曾见到有和尚的影子。

非是他察觉什么不对才不来的,而仅仅只是失约了,没有到。

作为城隍,苏阳分的清楚这两点。

不讲诚信,死后可是要下地狱的!

站起身来,苏阳沿路往山下走去,对方不来,苏阳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只能时时留意,若是碰到这胜明和尚,就将他给送入地狱就是了。

普贤寺的大门已经上了封条,苏阳再度走入普贤寺中,眼见这一切荒凉,杳无人踪,伸手触摸这千年银杏,似是感受到了三百三十年前,那个辛辛苦苦将普贤菩萨背到了这里的和尚,一点一点构建了这个普贤寺,如此三百年,最后因为裤裆里的和尚,让普贤寺这一脉传承就此没了。

人心鬼蜮,天地运转,这世间的杰阁崇楼,总是会变成瓦砾荒丘。

抬步到了放生池,苏阳站在放生桥上,看着下面的鲤鱼,乌龟,鲤鱼在左右逃窜,乌龟则抓着鲤鱼撕咬,而在这池子下面,淤泥稠密,杂害增生,这个放生池的生态本就在崩溃的边缘。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苏阳看着池塘,口中念诵了一段心经,这佛门放生,供奉的是观世音菩萨,在放生之前,会和普罗大众一并念诵大悲咒,心经,往生咒,在放生之时,还会对着放生的生灵发愿,希冀他们持戒修行,这算是佛家功德。

佛家也讲究放生无定处,这放生之时,仪式也可以省略,这一点主要是防止有人捕捉。

苏阳是在此时念及观世音菩萨,才念诵经文,这舌识已开,念诵佛经之时声音深满,声音和雅,声音正直,声音清澈,遍远皆闻。

咒文念过,苏阳伸手一指,这池塘之中的鲤鱼乌龟随水混在一处,水龙真气勃发,苏阳裹带着这里面的鲤鱼乌龟飞往了山林溪流之处,而这池塘在经过了一番水流动荡之后,在淤泥低下埋着的莲花种子忽然就抽根发芽,待到这水流动荡平息之后,放生池水面上就已生长着几棵莲花。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苏阳回到了城隍庙中,径直走入到了城隍神殿,将普贤寺和尚们的魂魄全部收押到了牢狱之中,只等着晚上的时候,打开阴司之门,便将他们发往阎罗殿中,在阎罗殿凭借罪责,给予他们应有的发落。

“城隍爷,阳间的县令给您发的牒文。”

文判官自外而来,手中捧着牒文来到了苏阳面前。

这在阳间任职的官员,凭借官印书文,都能够将书信递给城隍,就比如苏阳在应对郑雄之时,直接告状给了关圣帝君。

苏阳接过牒文,坐下翻看,看这牒文里面,写着普贤寺的和尚们多犯恶孽,霸占苏家庄百姓田地,祁县令原本就在和普贤寺的和尚们交涉此事,现在普贤寺和尚已死,苏家庄百姓的土地自当物归原主云云。

应该是从田喜那里打听,知道这城隍或为苏家庄的人,因此县令才会对苏家庄的事情这么上心,苏阳拿起笔来,想要提点一下这县令,不能只看着一处,应该以苏家庄为例子,处理一批在这蛇难之时发灾难钱的人。

古时候的地主豪绅为什么越过越富?就是因为在这灾难之时,百姓民不聊生的时候,他们低价弄到了百姓的土地,待到灾难之后,这些百姓们就落入地主的手中了,四海无闲田,农民犹饿死。

如此写了书信一封,苏阳将这书信交给了沙福林,待到晚上县令入睡之时,让沙福林先给托梦,而后将这书信放在他的床头,阳间的律法上面有这个空子,苏阳就当补上这一点。

书信写完之后,苏阳坐在书房里面向外眺望,看着庭院之中,颜如玉云鬓堆耸,一身长衣,不施粉黛,伸手正在摆弄种下的花草,两相映衬,倒是比花更娇嫩几分。

苏阳看了几眼,回过神来,在这桌上重新铺纸,自行研墨,在这纸上写道:爱人春燕见字,自一别后,思念之心悬悬不忘,恰巧有佛缘,遇观世音菩萨……

在这书信里面,苏阳遣词作句,即写出了自己的思念之心,又将在路上遇到了观世音菩萨,将两人情缘说出,恳请观世音菩萨前往转轮王殿做媒之事全都说了,而后便是询问春燕近况,写着近来必当前往给孤园去见她……

这一封信将近来想要和春燕聊的全都写上,待到墨色干了,苏阳将它封入信中,看着剩下的纸张,苏阳皱眉思索,而后拿起笔来。

当初在青云山的破城隍庙中,苏阳本欲捅开和锦瑟的窗户纸,但是被徐仙客给撞破,锦瑟放过了苏阳,也不管【金色小蛇】一事,回到了给孤园,这一次给锦瑟写信,苏阳要大胆撩她!

究竟是喜提地狱票卷,还是真正坐实这转轮王女婿的身份,就看锦瑟的意思如何了。

“字付仙子锦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和娘娘分别及至提笔写字之时,已经过了二十五日又五个时辰,当真是让人牵肠挂肚……”

书信写成,苏阳等着墨色干了,也将这书信封上,对比一下,写给锦瑟的比起给春燕的还要多几张。

将两封书信贴身放好,苏阳这才走出书房,看着外面颜如玉已经将花草种的差不多了,正在提水浇花。

“栽种的挺漂亮的,都是什么花?”

苏阳看着各种花朵,有些盛放,有些还是花朵,更有一些青枝绿叶,通体没有半点鲜花,不过这些摆放起来,看起来当真是赏心悦目。

“栽花种草,旨在悠然,不在摆弄物华,若是非要珍贵的花草才栽种,那就又起了比对之心,有什么乐趣呢?”

颜如玉微微而笑,继续轻浇花土。

对这道理,苏阳深以为然。

这世间的有趣,不在于贵,也不在于多,这几个花盆摆放,墙角栽植,花朵盛开,枝叶摇曳,幽幽花香,自然就有许多乐趣,若是一心求精,反而丢掉了这分趣味。

“我帮你。”

苏阳伸手拿过花锄,在地上挖一个坑,颜如玉见状,便将一花移来,而后告诉苏阳,这花习性如何,在栽种之时应该如何对待,人对这些花草倾注了感情,花草也会给人回报,若是时时不得照应,这花草也会枯死。

对这道理,苏阳深以为然。

就像是普贤寺内的池塘,这是由人工开挖的放生池,不能真正算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故此这养生池应该由人工来进行维护运度,若是将这池塘交由自然,那么这池塘就会弊病横生,生态崩溃。

池塘如此,花草也如此。

喜光的应当放在太阳下面,不喜光的应当避免暴晒,隔一段时间应该浇花,在这土中也应当施加肥料,归根结底,这非是自然。

而对人来说,这自然是什么?

不过就是饿时吃饭困时眠,心灵平静,处处青山。

这就是“德”,这就是“禅”,这就是学佛者追求的“净土”,也是道家所说的“道在方寸,不在山林”。

人们常说这人间苦海,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所为乐土,就在这白云青山,川行石立,花草虫鱼,而关于这些方面的道理,当真是“前人之述备矣”。

“差不多了吧。”

苏阳站起身来,看着天色已经黄昏,而这庭院之中花草相映成趣,苏阳不算是养花专家,看着这些花,和老舍先生的心态一样,只要开花,那就高兴。

“还有一棵蒜香藤,我想要将它栽种到城隍庙外,待它长大,就会攀附在城隍庙上,上面一片绿荫,紫花绽放,极为好看。”

颜如玉说道:“这个待到晚上去种。”

“这个在外面搭个架子,种在外面,不用种在城隍庙了,也让香客们有个歇脚纳凉的地方。”

苏阳连忙制止,避免了颜如玉给他头上种草。

最后一抹阳光沉下,天色已黑,城隍庙也当开府了。

苏阳拍拍怀里的书信,向着前面走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发光的字

武判官归位了。

苏阳都没想到风源会死的这么快,就这一天的时间,风源就来到了城隍庙,而据他所说,是他留下了认罪遗书,在监狱里面上吊自杀了,不曾受刑而死,有些取巧,不过还行,苏阳让沙福林托梦之时,告诉一下县令,声称风源已经成为本地武判官,收尸之时应该慎重,不能侮辱。

其实男子的尸身顶多是被不慎重对待,在这世界女子虽多,但仍旧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故而有些不法者轻易就会突破底线。

风源和郑伍儿两个人阴间再聚,自然是不胜欢喜,而在风源归位之后,苏阳便命他寻找这蛇难之时,死去的勇武之人,在这灾难之时,总是有可歌可泣的事情发生,也总是会有一些人,或为家人,或为朋友挺身而出,将这些人召来,即填充了城隍庙,也给这些人一个归宿。

至于苏阳的信件,则由蔡富带入阴间,苏阳也给蔡富写了一封推荐信,将这个人安排到了小安子那里。

而那两封信,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八月初七,白露,宜嫁娶。

苏阳穿白色里衣,外套蓝色宽袖长袍,头上戴着四方巾,手中拿一折扇,另一只手提着一些布缎,在苏阳身边的颜如玉梳着云鬟,穿青色花缎,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城隍庙中走出,是为了参加田喜和周芸二人的婚礼。

带着颜如玉,是一并过去凑个热闹,像是男女避嫌,这些都是大户人家,官老爷们的规矩,在这农村,妇女也是重要的劳动力,是当真需要顶半边天的,若是整天将人关在院中怎成?

田喜家居住的地方距离城隍庙并没有太远,苏阳和颜如玉两人没过多久便到了地方。

田家庄单看房子约有五十来户人家,属于大庄,在这村庄门口有开挖的池塘,整齐的田地,目光正视,这村庄左近皆是草木明艳,可谓有上好佳气。

田喜家的门口已经围了许多村民,又因为田喜是本县有名的读书人,故此这青云山城,周围这十里八乡也来了不少书生,共同为田喜道贺。

这民间结婚,本来是“阳往而阴来”,成亲之时应该是在黄昏,只是周芸无处可去,故此这迎送步骤也都省了,就在家中摆了酒席,喊着大家过来热闹一番也就是了。

田六和刘萍两人在门口迎客,苏阳走上前去,将布缎递给了刘萍,刘萍下意识接过布缎,正要让苏阳留名之时,便看清楚了苏阳面貌,面色一白,连忙拉着田六便要跪下。

“不必。”

苏阳一手将这两人扶起,说道:“不要泄了此事。”

“不敢不敢……”

田六颤手说道,他被苏阳引入冥间,在冥间刷洗厕所,当做劳役,劳苦多日,方才知道这不孝在阴间是重罪,重回阳间之后便洗心革面,和刘萍两人侍奉母亲,任劳任怨,并无怨言,只怕当真入了地狱,此时再看苏阳面容,不由就心惊胆战。

“我儿给您收拾了房间,我这就带您过去。”

田六引领苏阳,带着苏阳和颜如玉去田喜的书房,自从田喜得知苏阳要来贺他婚事,便早早将这房间清扫开来,苏阳进来,看这房间里面书柜一个,里面锁着诸子典籍,笔墨纸砚,在这窗台往外面看,则是后山景色,近窗有腊梅一棵,时令不对,并未绽放。

挺不错的,

苏阳对这书房挺满意的,再往墙上看去,还有田喜自己写的字句,只是看这字迹,苏阳自觉田喜不如他。

“你们没有去看新娘子吧,新娘子是真的漂亮,田六家可真是捡到便宜了,听说这新娘子也是在蛇难的时候家破人亡,仅她一人,被田喜那小子给救了……啧啧啧……”

坐在房间里面,窗台外面人谈话的声音就飘了进来。

“也是人家的运数到了,你都不知道田六当初给他父亲做坟的时候有多讲究,先是看风水,就在北山那个宝贝窝里,然后埋葬的时候不能用棺材,埋葬的遗体不能穿衣裳,这挖出来的坑不能平,必须要斜着,然后头下脚上,整个墓坑里面不能有半点陪葬的东西,接着是几时封土,几时封完都有章程,像这样的坟地,能不照应着他们?”

另一个人在外说道,他对于田喜家坟地的事情倒是挺知道的。

“真的这么讲究?”

“当然是真的,这坟地封土之后,说是管保他们家里能出大人物,能大富大贵,你看这田家书生,现在不就成了我们县里有头面的人了吗?”

“原来如此,回去之后,我要动动我家的坟地了。”

“呸,别信这个,这两天田六刚给我说,他做梦梦到了自己父亲,声称好冷,料想是因为殡葬之时,不着衣服,没有棺材,你们想啊,若是没有棺材,这身体入土该有多少虫子咬!”

“你这话不对,陈先生就是有这个本事,城东的周家,不就是动动棺材坟地,他家就出了三个秀才。”

“三个秀才都不是东西!”

苏阳听着外面的一言一语,感觉有趣,这堪舆风水确实有些门道,在聊斋之中就有【堪舆】一篇,专门说风水之事,苏阳在沂水县的时候,兰家的父亲死了,便是请的堪舆篇目中宋家人,只是不知道青云山的这个陈先生有多大的能耐。

“新娘子出来了……”

外面一阵哄闹,正在谈话的人也都跑开,一群人围着新郎官和新娘子看,而田喜和周芸二人携手,则一并向着书房这边来了。

进屋关门,田喜和周芸便对苏阳拜谢。

“这是观世音菩萨成全你们的。”

苏阳伸手扶起两人,看这两人一身红装,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心中也欢喜,说道:“今后你们便是夫妻,应当互相扶持,彼此尊重,周芸,你能耐大,平日便多帮衬田喜一点,田喜你能耐小,平日就多疼周芸一些,如此夫妻和谐,家庭和睦,比什么都好。”

许仙和白娘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苏阳也就将这经验传给两人。

“谢城隍爷。”

田喜和周芸两人再拜。

“去吧,你们两个到外面忙去吧。”

新婚之时,要忙的事情许多,这新娘子没什么事,田喜这个新郎官可是要跟着招待人的。

“城隍爷。”

田喜先不离去,看着苏阳说道:“我家中原本应该破落,全仗城隍爷一手扶持,如此才能够救回奶奶,也让我父母洗心革面,恩情一世难以还清,故想要请城隍爷能在此留下一点墨宝,让我家后世都能铭记城隍恩德。”

这是想要苏阳留下一幅字作为传家宝。

苏阳听明白了田喜话意之后,感觉一下子就挠到了心中痒处。

这有什么就想秀什么。

苏阳服用玉液之后,学什么都快,近来练习这颜体字已经有些神韵,有心想要秀一秀,但没找到什么门路,这此时田喜一说,苏阳心就动了。

“你想要让我写什么?”

直接应下,苏阳询问田喜。

“您随便写。”

一听苏阳应下,田喜哪里还敢挑内容,随便让苏阳写些什么,田喜都绝对要将它裱起来,珍之重之,将这东西给传下去。

“好!”

苏阳敲着手,向着窗台走去,田喜连忙拿出笔墨纸砚,将他早就准备好的白纸铺了上来,苏阳看这白纸,一尺来宽,一米多长,心中思索几句话,就准备伸手研墨。

“让我来吧。”

颜如玉浅笑上前,来到苏阳身边,伸出手来,将这近窗的梅花枝干折下一枝,轻轻一剥,便将腊梅的树皮剥下,伸手一捏,便将里面的汁水挤了出来,如此用这汁水研墨,片刻便将墨水调匀。

苏阳拿起墨笔,蘸匀墨汁,心中再度规划一下尺度,在上面写道: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如此二十四个字,仅差一点将这横纸写满,而最后剩下的是本该署名的位置,苏阳便将它空了下来。

这些字是弟子规里面的总纲,而弟子规出自清朝,而这些字是化用了论语中的: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故而这些言语在田喜看来也不陌生。

“这是……”

刚刚将笔搁置,纸张上面的墨迹将干,苏阳,田喜,周芸均惊异的看向纸张,但见苏阳所写的这些字迹本来就浑厚强劲,筋骨坚实,而墨迹一干,这些字上面充斥一种耀眼光彩,让人叹而观止。

这是会发光的字!

田喜和周芸二人看着城隍爷写下的神字,连连惊叹,心中感叹不愧是城隍,写出来的字都和凡人不一样!

而苏阳此时也惊叹不已,这会发光的字句出自他的笔下,当真是让苏阳意想不到……莫非是因为这些话语未曾在这世界出现,而现在自己一写,故此牵动了传说中的文气?

果然是聊斋世界,处处都有惊喜!

下一步就应该念诗杀人了吧。

苏阳张口就想念赴戍登程……这一首诗,试试威力。

“是腊梅树汁!”

颜如玉对着苏阳,发音成线,说道:“我在研墨的时候加了腊梅树汁!”

第一百四十六章 鳖甲算卦

在周芸要和田喜一并离开之时,苏阳问了周芸这蛇长公主的下落。

两个人既然是姐妹,周芸应当知道一些关乎蛇长公主的事情。

“她应该不在青云吧。”

周芸听苏阳询问,自觉无碍,说道:“我们俩虽不和,但若是我成亲,她知情的话也应当到场,她成婚的时候,我们姐妹可都给她贺喜了。”

“长公主成婚了?”

苏阳听此讶然。

“嗯。”

周芸点点头,自觉此事说了也无碍,说道:“她和一个蝎子精成婚了,成婚之后,他们两个人都不见了踪迹,想来是离开了青云。”

离开了青云,去哪了?葫芦山?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观世音菩萨说,若是在青云山当城隍,应当是能够碰到她的,那就证明这蛇妖活动范围就在青云……不过也不能事事都相信菩萨,也要有一些自己的判断。

“蝎子精是什么样的?”

苏阳问道,若是化形,总得有个形象吧。

“他不化形,他是修自身的。”

周芸说道。

修自身的?那蛇妖和蝎子精如何凑在一起?怎么培养后代?

苏阳正想笑,脸上忽然一僵……他可是杀了一个修自身的蝎子精,不过那蝎子精不过面盆大小,又是修自身的,应当不会是长公主的相公吧。

见苏阳无话说,田喜和周芸两人告辞离去,周芸回到房间里面继续做新娘子,而田喜作为新郎,则必须要在这时候应酬。

农家婚宴上的饭菜还是挺丰盛的,足见田六,刘萍两个人也下了大本,这桌子上面有猪头肉,公鸡,鲤鱼,豆腐干,以及猪心,猪肠,猪肺汤,还烧了几个时令菜,搬出来的酒是本地酿造的烈酒,苏阳尝了一下,这酒的度数和后世不差多少。

苏阳端着酒杯,自饮自酌,夹了几块豆腐干,望着窗外景致,听着窗外吃酒席的人吹牛,感觉挺自在。

婚宴不过一个时辰,偏远一些的书生秀才已经开始散去,就算是村中的百姓,这会儿也有些坐不住了,苏阳和颜如玉对视一眼,两人也推开了门,不去和主家告辞,直接就离开这里,看着光景大佳,景色怡人,两人也不想直接回去,而是向着山林之中走去。

“如玉,这墨字闪光,你是从何得知的?”

登山之时,苏阳问道,这写出来的字熠熠生辉,让苏阳很是喜欢,作为一个修仙者,今后免不了五湖四海的遨游,也免不了要到处题字,若有这一技傍身,今后遇到这些场面也不露怯。

虽然是有些取巧。

颜如玉轻笑不言。

又是不说吗?

苏阳在这方面也就不强问了,总之颜如玉这个秘书是招对了,这工作上,生活上都能够拿得出手,就是在饭菜上面,比不得孙离尽心。

登上这小山坡之后,苏阳四下眺望,这往西边去,则是青云山城,透过山脚隐隐,能够窥得一点城墙,这往东则是一片崇山峻岭,高列如屏障,而就在这崇山峻岭之间,藏着一个佛寺,是为文殊寺,寻常百姓要往寺庙烧香,这上山下山,都是一天时间。

往北边去也有山脉层叠,却不陡峭,看山中多是松竹,更有泉水在里发出,是少有的游玩盛景,看过之后,苏阳便决定方向,和颜如玉两人向着北边山脉而去,这个山,在当地被称作是广福山。

“我看县志,说这广福山可是有些传说的。”

苏阳向着广福山方向走去,对颜如玉说道:“这广福山中有一水湾,里面流淌出来的水经年不绝,有老百姓用竹子接着,百丈的竹子投入到了潭水里面,都没有到底,后来是青云山庙会,在这庙会上面有一个老头子,鹤发童颜,腰间挂着钱袋,来到这庙会上面买酒喝,因为钱财露白,被几个摊贩盯着了,这些摊贩便一路跟着老头,见这老头醉倒在了潭水边,这些摊贩上前,将这老头的钱财夺了,其中一个黑心的怕老头报案,拿着石头将老头砸死,这老头死后,便化作了一个磨盘大小的巨鳖,这些小贩才知道是杀了精怪,这巨鳖的龟壳化作了石头,让这潭水改名为了老鳖潭。”

老鳖所居住的地方,自然应当是福地,故此这山脉也就改名广福山。

颜如玉也是看过县志的,跟在后面连连点头,说道:“听说在那石头上面,算卦很灵的。”

两个人沿路攀谈,径直就往广福山上走去。

两人所走的路途是一直线,这平常人惆怅无路的地方,对苏阳和颜如玉来说均不成问题,这前面草木横生,多有荆棘,苏阳运用木龙真气,伸手一指,便能在前面点出一路,至于陡峭山崖,沟壑深湾,对两人来说更不是问题。

“唉?”

苏阳伸手扒开草丛,在这里面拔出来了两棵黄精,看这大小,也是有些年头的。

在仙侠世界,这黄精可都是好东西,吃了之后能够成仙的,比如李英琼这妮子,在修仙之时,黄精可没少吃,不过苏阳作为大夫,能够分辨药理,知道这手中的黄精并非是仙侠世界中增强功力的那种,山区的百姓经常拿来炖肉。

“城隍爷!”

娄书生的声音在下传来,苏阳往山下望去,看到娄书生背着一个篓,里面装了不少药材,在下面对他行礼。

“你家不是卖布的吗?怎么改行做大夫了?”

苏阳从山上跃下,平平落在了娄书生身前,审视他篓里面的药材,有几味采摘的并不好。

“表弟落入深崖,全因当时我规劝不到,舅舅舅妈两人因为表弟,头发也都白了,今天不是大比之年,我这平常无事,便去他们那里多多帮衬,这二月八月是采药的时候,他们两人年迈,我就代他们来了。”

娄书生说道。

“什么二月八月?”

苏阳摇头说道:“这二月草刚生芽,八月草多枯黄,这是医理不精的人上来容易辨识药材,这草药有些是根,有些是叶,有些是果实,有些是籽,怎么能按照这些说法硬来?”

娄书生对于药理实在不精,只是近来在帮衬的时候多学一些,此时听苏阳这般说,便领受教训。

“你也算是品格端正的学子,今后必然当是富贵中人,对待事物可不能一直单听书中如何,他人怎说,应当有一份自己的见解。”

苏阳对娄书生倒是印象极佳,说道:“你若有心学习,今后你可以入睡,子时之后,我让差役将你接入城隍庙中,在城隍庙中,平常学习若有不解的地方,均可以请教我,而你也可以帮文判官处理一些杂务,多多实践。”

娄书生一听苏阳有教他意思,连忙应命,再称呼苏阳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老师。

“去吧。”

苏阳将这两棵黄精放入到了娄书生的药篓里面,别过他,和颜如玉一并向着广福山走去。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苏阳服用玉液,完全回想高中时期的知识,又在转轮王府深造过,指点他一个凡间的书生绰绰有余,就算真有问题,旁边不还是有个颜如玉嘛。

广福山前面开阔,后面紧窄,往山中走去,便见一泓清流从里而出,沿着这清流往前,左右曲折,有时需要在水上跳过,有时则需要沿着山崖往前,如此拐过山脉,眼前豁然,终于是见到了老鳖潭。

在这老鳖潭的上面,便有溪流汇成瀑布轰然而下,水花如雪,待到下面之后则幽幽静静,从这潭水缺口往外流出了适才踏过的河流。

果然是好景致!

苏阳看着潭水,伸手触摸,只觉潭水清凉,捧出来后喝了两口,觉得山水中还有一股甜味,作为打开了舌识的城隍,苏阳可以保证,这水完全达到饮用标准!

“你快来看这石头。”

颜如玉伸手抚摸着老鳖石,让苏阳来看。

苏阳洗了把脸,走了过来,看这石头确实极像老鳖,背上天然的花纹和老鳖壳也极为相似,不过看过蛇姥姥化作的山石,苏阳看这老鳖石,便知这老鳖石并非是老鳖所化,纯粹是天然而成。

颜如玉摸出来了三个铜钱,看着老鳖石跃跃欲试。

“这又并非是真的龟壳。”

苏阳看颜如玉这般,笑道,洛书被称作是龟书,相传是神龟所负,伏羲看过之后创造了先天八卦,也是易的起始之一,故此占卜算卦的时候,这灵龟似乎有一种冥冥加成。

转轮王府书藏记载,相传在最早的时候,算卦的人将活龟的壳,并且龟壳是一次性用品,每一次起卦,都会杀一只乌龟,后来不知是何原因改了。

“信则有之。”

颜如玉手中拿着铜钱,看着苏阳,问道:“城隍爷,您想要算个什么?”

玩玩嘛。

苏阳闭上眼睛,回想一下真正让他悬挂于心的事情,说道:“看看我的姻缘。”

颜如玉看着苏阳,伸手便将手中铜钱撒下,这铜钱在这老鳖石上面弹跳两下,而后各自定格。

乾位天,水火济……

颜如玉凭借着看过的算卦书籍,将这眼前卦象一一比对,说道:“好像是你要因为女子招致灾祸,你可以进一步,也可以退一步,又好似说,往北方走,能够遇到大人物,能够让你建功立业……”

这算卦水平……

苏阳听这好像,好似,前进,后退,笑出声来。

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嘛。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多种桃李

苏阳将脚放在老鳖潭的清水之中,感受着清水拂过,自觉一身火气随之运转,在涌泉穴处和这清水接触,而后全都流去。

这五脏五行,苏阳点了心肺,这肾,肝,脾尚未点燃,五行运转之时,并非天地运转那边契合,时不时需要自行调控,当下这脚放在水中,便是一种调控。

心火被涌泉所灭。

颜如玉在给苏阳算过一卦之后,也不再说算卦之事,坐在水潭边上,时不时撩起一点水花洒下。

“清泉濯足可是大煞风景的。”

颜如玉看着苏阳脚在水中晃来晃去,说道。

“李商隐在放屁!”

苏阳粗暴说道。

这清泉濯足多爽!

脚踏水面,在这老鳖潭水上面走了几步,御五龙法运转,水龙真气运行,这脚下涌泉穴自然有真力涌现,潭水自开,苏阳向着水潭底下落去,既然有传说这潭水深不见底,现下苏阳有能耐,便想要看看这水有多深。

自上而下,苏阳双眼一片昏沉,越是到了这深水之中,周遭越是灰暗一片,而后足足下了有十三丈深,苏阳脚下踩踏到了地面,再往下去,这地面越是紧窄,已经非是一人的容身之地。

水自分开,苏阳跃出了水面,这入水一遭,洗了心火肺金,浑身衣服仍是干的,而在颜如玉看来,苏阳气度更和天然一些。

伸出手指,苏阳按压在一侧的石板上面,铁布衫法和金龙真气运转,这手指和石板对碰,格然而响,而后苏阳便一笔一划在石头上面写道:水下十三丈,山石逼仄,肩不能容,无奈而返,甚憾甚憾。

一字一画,颇有颜真卿碑帖风韵。

“神魂出窍,不就将这潭水探的清清楚楚了?”

颜如玉看苏阳在此留字,说道。

“你不懂。”

苏阳吹吹石头,将这碎石屑全都吹走,再看石板上面的字透石一寸,岁月难以让这字迹泯没,笑道:“我这是要让百姓们起求知的心思。”

重点是水有多深吗?是他的书法!

“我们回去吧。”

苏阳看向颜如玉说道。

一路走来,到了此刻,天色已经开始昏黑,城隍庙开府在即,当下虽然有文武判官,众多阴差,但苏阳还是要坐在城隍庙中,才能稳妥。

“嗯。”

颜如玉点点头,她看出了苏阳卖弄书法的心思,浅浅发笑,若说书法上面,苏阳确实进步极大,坚实骨体已经打下,接下来不过是多多习练,在细微之处多多注意,而后便能在笔法之中融入自我思想,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便是如此,再往后面,笔法便臻神明变化,究竟如何,就看苏阳自我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仍旧没有飞行,待到出了此山,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苏阳手中折一树枝,心火一动,对着树枝一吐,在这树枝尖端便烧起火焰,苏阳照着焰火,和颜如玉向回走去。

“喂,前面的,你们等等。”

正在苏阳和颜如玉走着,远远听到后面有呼声,苏阳驻足,回头望去,是一个男子,背着一个箱笼,这箱笼便是古时候书生背着的箱子,上面还有一个棚的东西,在他手中拿着一个灯笼,里面灯火摇曳,几近熄灭。

“小生姬明坤,南阳人,和朋友在新郑游学,现在正要回南阳,贪恋路程,过了宿头,敢问两位,这左近可有留宿的地方?”

这姬明坤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苏阳再看他身上装扮,两只鞋子已经磨的上下不和,脚趾就在外面,浑身上下也是脏兮兮的,想来这段时间赶路,非常辛苦。

“哦,一直往前走就是青云山城,你是南阳往新郑游学,这应该算是归路,怎不认识?”

苏阳给他指了路,问道。

“去的时候,我走的裕州,绕了好大一圈,回来的路上金钱短缺,连马都卖了,自然要走近路。”

姬明坤叹道。

这裕州在现代就是方城县。

苏阳听了姬明坤的话点点头,在这路上没了钱两,连秦琼都要卖马,何况他这样的一个书生。

到了苏阳身前的时候,这姬明坤就先把自己的蜡烛吹了,算是蹭点光亮。

“一并走吧。”

苏阳说道,当下走在中间,这姬明坤走在左边,颜如玉走在苏阳右侧,三个人一并向着青云山城方向走去,路上攀谈,苏阳从这姬明坤所说的话,能知道此人并非是夸夸其谈的酸秀才,而是对当今世道,朝廷,官员,小吏都有深刻的认知,对于朝廷存在的弊端,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好!好!好!”

苏阳听到这秀才说话,连连叫好。

“我连做了多篇文章,老师已经叫好,回头只要不放下书卷,来年必有所成。”

姬明坤说起这一次游学收货,颇为自得,问苏阳道:“苏兄见识匪浅,你觉得我还缺什么吗?”

“只要正心诚意,多去私心,今后你会成为一个好官,至于能不能成为高官,就不好说了。”

苏阳对姬明坤说道。

多少书生都是入了仕途,就被权势迷了眼睛。

“为何我就不能做高官?”

姬明坤一听苏阳如此说,愣道。

“若做高官,你就应当有空,恭,绷,凶,聋,弄这六字,适才我和姬兄交谈,可不见姬兄占据了哪一个字,不学会这些,你又怎能当上高官呢?”

苏阳哈哈笑道。

两个人边说边走,颜如玉就默默的跟在苏阳身边,听着苏阳给姬明坤讲解这空恭绷凶聋弄六个字。

“这文告要空,批呈要空,如此做事之时才能左右活动,对上要恭,对上官的亲人也要恭,对下面要绷,这恭和绷并非是当真对着上司和百姓,而是对着饭碗上,上官管着你的饭碗,你就要对上官恭,上官若是不管,你就可以不恭,百姓若是关系到了你的饭碗,你就要对百姓恭,百姓若是不管,你就可以绷,可以凶,可以聋可以弄。”

姬明坤给苏阳讲的是社会弊端,苏阳给他说的是官场现状。

“你若是学不到这些,不能上下打理,那么你这个官便做不大。”

苏阳肯定的对姬明坤说道:“可是你若学了这些,你的这些圣人之学就算糟蹋了。”

这话一说,让姬明坤神思不定,看向苏阳,又说道:“恳请先生教我。”

苏阳能够给他说这些多,自然应当是有应对之法的。

“戒私,戒惧。”

苏阳说道:“你只要正心诚意,那么这空,恭,绷,凶,聋,弄仅仅只是你的手段,用这些手段为民谋福祉,不惧威胁,那么高官能做,你的志向也能舒展。”

苏阳看姬明坤难得是个好苗子,故此多多提点几句,免得此人将来道路走岔,而这关键就在戒私,戒惧上面。

只要做到这两点,就能够当一个好官。

如此沿路攀谈,已经走到了城隍庙前,苏阳在门口和姬明坤说话,颜如玉则走入到了城隍庙中,片刻之后,在里面拿出来了两根蜡烛,一把碎钱。

“这两根蜡烛,就当做姬兄照明之用,应当是能够姬兄回到南阳,至于这一把碎银,也希望姬兄手下,这家贫不是贫,路贫愁煞人,有这一把银子,也能够让姬兄买个鞋子,在路上宽裕些。”

苏阳将蜡烛和银子交给了姬明坤。

多种桃李,少种荆棘。

对姬明坤这等人,苏阳愿意跟他结个善缘。

“苏兄高义!”

姬明坤看着蜡烛和银两,面色微红,脸色羞惭的将它接过,行路至此,他实在是捉襟见肘,便是晚上住宿的钱都有问题,苏阳给他的这些钱,足够让他回到家去了。

至于两根蜡烛……他又不常走夜路。

点燃蜡烛,放在灯笼中。

姬明坤看着苏阳走入房中,拿着灯笼往上一看,但见这牌匾上面,居然写的是城隍庙三个大字,借着庙门缝隙,姬明坤看到里面似有二人,偶偶说话,他也听不清楚。皱眉思索一下,提着灯笼便往青云山城中走去,待到城中,住了酒楼,姬明坤便对着店家打听起了城隍庙的情况。

“城隍庙的庙官叫李蒙,还有一个叫刘壮实,可没有姓苏的男子。”

店家回答姬明坤的话,提着灯笼让姬明坤进入房中,引入旅店,说道:“客官,您看这房间满意吗?”

姬明坤看房间里面一个大的通铺,在这里面已经睡着几个人了,鼾声如雷,看衣着面貌,应当都是一些苦工,点了点头,对他来说,能有个睡觉的地方都挺不错了,对这环境很是满意。

店家看姬明坤满意,便往外面走去,让姬明坤在这里休息。

“店家。”

姬明坤询问店家,道:“我看这苏姓男子身边还有一女子,你们当真不知此人吗?”

这是恩人,姬明坤需要知道此人身份的。

“不知道。”

店家听着话,说道:“我们青云山的城隍倒是姓苏,貌相挺年轻的,听说上任的时候带着城隍奶奶,是一个年轻女子。”

姬明坤闻言摇头,老实的回到铺上,放下箱笼,取出灯笼里面的蜡烛,只见这蜡烛烧了一路,也仅仅只耗费了一丁点,和他所知的蜡烛大为不同。

是了,这是从城隍庙取出的。

这个苏兄可不是城隍庙的路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宜动土

苏阳走入青云山城里面,随着城中小贩呼喊叫卖,只觉红尘阡陌,迎面而来,在这青云山城中低门矮院,广宇琼楼,流串的商贩,书生,甚至还有一些穿着明显就是侠客的江湖中人,卖艺,说书……

沸沸腾腾,人间世界。

今日来到青云山城之中,苏阳是意欲回到之前租住的苏家小院,在这苏家小院里面好好翻找一下,看这被杀掉的蝎子精,是否当真是长公主的丈夫,或许在这里就能找到关于蛇长公主的线索。

自古以来,和蝎子精成婚的蛇妖都不是好东西!遇到可能就要做一场,苏阳要早做准备。

“臭豆腐,卖臭豆腐了,湖南正宗的臭豆腐……”

在这小摊里面,苏阳嗅到了臭豆腐的味道,一听是湖南的,心念就动了,迈步走到了这摊贩身边,看着小摊前面滚着烫油,一旁的锅里面放着黑黑的臭豆腐,伸手拿钱,要这小贩来上一碗。

“好嘞!”

小贩也是二十来岁,穿着交领短衣,看面貌极有喜气,麻利的将臭豆腐放入到了滚油里面,对苏阳说道:“客官,这臭豆腐可真是好东西,据说我们当朝的太祖爷没发家前,是一个乞丐,饿的受不了了,便将人丢的臭豆腐拿起来吃了,后来太祖爷连打胜仗,拿着臭豆腐款待了全军,这才有了我们这一道美味……”

我记得这传说中的主角是朱元璋……

苏阳觉得这陈蕊当真是个带恶人,不过他想要吃这臭豆腐,并非是因为这大乾朝的太祖爷,而是因为他开朝的太祖爷没发家前,喜欢这一口,故此想要尝尝。

在这边等着小贩炸豆腐,苏阳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在说书,而说书的内容让苏阳很惊奇,居然正是西游记!

聊斋志异中,关于孙大圣的来历,说是丘处机笔下的寓言人物,但是所说大圣神通,却又和西游记中无二,苏阳听到这西游记的内容,就不由侧耳倾听。

“只听那众魔将唐僧师徒带到了殿上,三个老魔吩咐小魔,把那猪八戒绑在殿前门柱上,沙和尚绑在了殿的后柱上,唯有那个老魔,一把抱着唐三藏不放,生怕那孙行者再来偷!”

说书先生年过五旬,说话口齿清晰,抑扬顿挫,而这说书的内容,苏阳一听,就觉得应该是说到了狮驼岭,但是这内容和西游记中内容不差什么。

“三个魔头商量过后,将那唐三藏锁在了柜子里面,诸位看官,你们可知道这柜子来历?”

说书先生说着吊起了胃口。

“哗啦……”

正在听书的人中,一个年过三十的壮汉伸手洒出来了一把银子,叫道:“快说快说!”

说书先生连忙谢过了赏,然后才继续往下说去,言说孙行者手中拿着如意金箍棒,一猴一棒杀到了狮驼岭上,将狮驼岭上面的数万小妖全都拿棍打死,待到城边,又不敢跟妖魔交战,于是变化成为了一个小妖,进入城中,探听到了唐三藏已经被连夜吃了,悲痛不已,孙行者万般无奈,怨如来多事,当下唐三藏已死,于是就前往西方灵山胜境,在那里求见如来佛祖,想要将经书带到大唐,完成唐僧遗愿。

苏阳接过了臭豆腐,就在一旁听着,感觉这西游记在说书先生口中说来,别有韵味,说到孙悟空苦苦哀哀的来到了灵山胜境,如来声称妖魔有主,而后召来了文殊,普贤,连同如来佛祖一并出了灵山,下界降妖,文殊普贤两个菩萨将那妖魔降服,正是青狮白象……

“胡说!”

适才撒钱的壮汉莫名怒了,伸手指着说书的道:“你这人,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

说书先生不明就里。

“把钱给我还回来!”

这壮汉推开了左右的人,一把抢到前面,伸手就将他适才撒出来的银子一一拾回去,这说书先生一看顿时不满,上来想要止住他,但这壮汉一伸手,便将这说书先生给掀个两三丈远,让他蹲坐在地。

“客官,这赏钱的怎么能收回去,你怎么就不讲理呢?”

说书先生眼看这壮汉拿钱要走,爬着到了前面,伸手就抱着壮汉的大腿,无论如何都不让这壮汉离开。

壮汉往前走一步,这说书先生跟着往前溜一步,如同是腿上挂件,无论如何都不让这壮汉如此离去,非要将适才的钱重新拿过来不可。

“嘿你这混账。”

两个人一步一挪,到了墙角,壮汉恼怒起来,伸手要将这说书先生提起来,一只手不经意的往一旁土墙推了一下,就这一下,就让旁边的土墙轰然坍塌,在土墙那一边有个过路人一声惨叫,就被这土墙压在了下面。

出事了!

苏阳将最后一口臭豆腐塞子嘴里,连忙上前,和那壮汉一起开始扒拉废墟,至于那说书先生,此时看事情不对,怕惹上官司,回身收拾一下东西起来就跑了。

苏阳自觉力气不错,而那壮汉力气更大,轻易就将山墙土块搬开,露出里面压着的人,这被压着的人年龄有四五十岁,身上披着八卦衣,乱糟糟的白胡须在地上混成一团,苏阳和壮汉刚要将这土块全部搬开,就听压着的人连连大呼。

“住手!你们两个给我住手!”

被压着的人厉声喝止,说话时候,嘴角往外一吐,有鲜血,有早上吃的食物,乱糟糟混在一起,酸臭难闻。

“头颅受创,肺腑受伤,我们若不将这土块搬开,你会没命的。”

苏阳觉得莫名其妙,蹲下身来,对这先生说道:“你应该接受治疗。”

作为一个大夫,苏阳从他说话声音,嘴角的血,呕出出来的东西就做出最基本的判断。

“不行!”

被压着的先生倔强说道:“今日不宜动土!”

???

苏阳一脸黑人问号。

“我是风水先生,我说了,今日不宜动土!”

被压着的先生重复说道。

wtf!

苏阳差点都爆英文。

“是陈先生啊……”

旁边有人看到了被压着的先生,连忙走上前来,对苏阳和壮汉说道:“陈先生可是我们当地最有名的风水先生!”

“陈先生,您怎么被压着了?”

“就是这土墙突然塌了,压着陈先生了。”

“原来被压着的是陈先生啊,陈先生,你不让我们将你救出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来?”

百姓们围做一团,询问被压着的风水先生。

“明天,明天宜动土,等到明天,你们再将我挖出来……”

这身躯有异,已经让陈先生说话有些含含糊糊,脖子在土块中拼命伸长,猛然又吐出了一口呕吐物,窜到了周围百姓的布鞋上,让这些围着的百姓们左右分开。

名震青云山的风水先生就这水平?

苏阳在听到这个陈先生后,就想到了田喜爷爷死的墓穴,当初在田喜的婚宴上面,听外面的百姓们传的神乎其神,还真以为这风水先生会两下子,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田家上当了!

壮汉蹲下身来,伸手轻轻在这陈先生头颅一拍,陈先生原本已经浑浑噩噩,此时却忽然苏醒,抬头看着苏阳和那壮汉,眼睛一瞪,说道:“我说了,今日不宜动土!”

“你就这水平,怎么给田六家看的墓?”

苏阳忍不住嘲讽两句,说道:“还什么北山宝贝窝,斜面头朝下,浑身不着寸缕,更是不让人带着陪葬品,你都是在胡诌吧!”

“你才胡诌呢!”

陈先生趴在地上,嫌弃自己的呕吐物,伸手将这呕吐物清除,脸换个舒适的方式趴在地上,对苏阳说道:“那个地方可是一个养龙穴,只要埋在那个地方,田家必然要出贵人,我这可都是在古书上面看的……”

说道古书之后,陈先生趴在地上眉头皱起,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古书,是一个女子晚上到了我家,一字一句对我说的……我怎么会记成了古书呢?”

女子?

“什么女子?”

苏阳连忙追问。

这里面必有妖气!

“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长得很白,穿的很少,哦,她的腰很细,在那腰上挂着铃铛,当时我就一直看她铃铛,稀里糊涂的……”

被壮汉拍一下之后,陈先生忽然就想起了很多事情,对着苏阳说道。

“可是这种铃铛?”

苏阳拿出了蛇四公主的铃铛,问道。

“对,就是这种!”

陈先生对这个倒是极为肯定。

……这个蛇长公主,怕是直接住进了田家的墓穴里面了。

苏阳猜测道,否则她也不会操控一个风水先生,为她做下这么个局,养龙穴,这小妖精是想要化龙啊。

苏阳直起腰来,转过身看向壮汉,看这壮汉四肢肌肉结实,站在那里比常人高出一个头,拱拱手,问道:“壮士如何称呼?”

“在下象,那个项羽的项,那个……”

说话时候,壮汉眸光四处瞥视,看到了远处的青楼里面,一个秀才正在写诗,遍观全诗,忽然就有了名字,说道:“在下项秀树!”

“……好名字!”

苏阳拱手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挖坑诛妖

苏阳和项秀树属于萍水相逢,简单的交谈两句,看项秀树有离开之意,苏阳便和他彼此别过。

至于这青云山赫赫有名的风水先生,自愿趴在土中,等到适宜动土的时候,苏阳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人的身体血液畅通很是重要,倘若一个地方的血液流淌长时间受到挤压,就会让身体功能出现损害,而陈先生究竟会如何,那都是他自己选的,苏阳无话说。

当下苏阳要忙的,是关于蛇长公主的事情,既然知道了对方位置,若是早做准备,那么必然是占尽先机。

这妖毕竟是妖,总有很多的弱点。

临近十五,月已偏圆。

田家庄以北是一片墓地,而穿过这一片墓地,继续往北走,则是一片林地,就在这林地正当中孤零零的有一座坟,这坟地便是田喜爷爷的墓地,当初田六家里选了这个地方作为墓地,更是摆弄风水,有诸般事,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

刘老婆子也知道。

夜间湿寒,山林之中有一层薄如银的雾气。

“叮当,叮当……”

似是铜钱在身上晃荡,这些许的金属摩擦在她身上作响,随着刘老太婆身体停下的时候,这声音也为之一停。

刘老太婆持着拐杖,穿过了田家庄的坟地,勉强的来到了这个地方,看向前面的山林……

她家的运不好。

在她嫁到这一家的时候,当家的刚刚死了哥哥,后来就是哥哥家的孩子,她生下了几个孩子也都夭折,后来田家在那里设了坟地,不久之后,她的丈夫死去,蛇难的时候,她唯一成人的孩子也被蛇所害……操劳了半生,现在头发枯白,满脸皱纹,腿脚无力……

是田六家断了她家的运。

刘老太婆双眸阴鸷,紧紧盯着山林深处,田六家在这里立了坟地之后,孩子读书上进,是青云山有名的才子,老太太白发转黑,长了新牙,夫妻两人原本不孝,现在毕恭毕敬,孙子又娶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媳妇,生活一下子就圆满了……这都是抢了她家的运,抢了她家的地气。

正因如此,这田六家里蒸蒸日上,而她家中每况愈下。

手中拄着拐杖,刘老太婆向着树林里面走去,刚一进入树林,便觉遍体生寒,在外面走来的时候,能够听到鸟叫虫鸣,进入到了这树林里面,反而是一片寂静,四下无声,这树林中的枝叶在月光下摇曳,周围似是多了许多的妖魔鬼怪。

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边坟头,刘老太婆蹲在坟地前面,伸手在兜里面摸索,片刻之后,在这兜里面拿出来的是一把剪刀。

民间传说,在人坟地前面埋上剪刀,就能够让这一家的后代不得安生。

她过的这么不幸,容不得田六家过的如此安逸。

这是一种扭曲的嫉妒心。

伸出双手,这手已经枯槁,但刘老太婆却伸手一下一下的挖着土地,过不多时,就在这土中挖出来了一个小坑,手中拿着剪刀,对着小坑便插了进去。

“嗤!”

剪刀尖刺入土中,如同是刺到石头一样格然而响,叮当一下,这剪刀便倒在一边,刘老太婆见此,伸手在坑洞里面摸索两下,便拿着剪刀再刺,这一下,剪刀应声刺入土中,并且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由地底往外冒出。

抬起手来,刘老太婆在月光下看到的是殷红的血。

“嘶嘶嘶嘶……”

如同蛇在叫唤,刘老太婆转头看到这眼前的坟地裂开,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女子从坟地中忽然爬出,这衣服皱巴巴的,脸上也皱巴巴的,如同是糊了一层纸,又像是想要掉的一层皮。

她刺在地上的剪刀,此时在这女子的大腿上面。

眼睁睁的看着对面女子,看着她瞪大蛇瞳,感受着前面弥漫的冰凉气息,刘老太婆一下子就冷的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这女子一点点的向着她靠了过来,而后伸手碰触到了她的面孔,十指冰凉,嘴巴忽然张的比水缸还大,对着她直面吞了下来……

土地翻滚,一切如常,这山林之中寂然无声。

斗转星移,太阳升起。

田家庄的百姓们正在寻找刘老太婆,这老太婆此时孤独一人,村中有两户人家中了她家的地,一日三餐都有供应,今日一早忽然就不见了,因此是挨家挨户的打听,一群人也在左右山林中寻找,生怕她栽倒在什么地方。

“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大娘被蛇缠着身体。”

“我也梦到了大娘了。”

“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的是我正在往村子外面走去,大娘就从村子外面回来了,当时我在想大娘怎么头发这么黑,我给大娘打招呼,大娘也不理我。”

“奇怪。”

田六说道:“昨天晚上我梦到大娘,她一路带着我,到了她家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就将我推到了外面,并且把门给关了,说是不让我跟过去了…说是她的心不正,下场不好…”

“田老六,你怎么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呢?”

百姓们谈及此事,方才知道这许多的百姓都做了关乎刘大娘的梦,这一个可能是意外,这么多人做梦,那就是有异常了,而后说话就难免添油加醋,让这传说越说越邪乎。

田喜在外面找了一圈,回到家便将这事情给周芸说了。

“刘大娘多半遭到了不幸。”

周芸听闻之后,捋着头发说道:“只是这么多人都梦到了大娘被蛇咬,未必是空穴来风,莫不是我姐姐找来了?不对啊,我姐姐食量很大,若是她昨晚进村,今天这庄子里面应该就没人了……”

周芸虽不吃人,但对她吃人的姐姐还是了解的,仅吃一人,不像是她的风格。

田喜犹豫之后,在家中拿起香火,说道:“我去城隍庙一趟,将这事情说给城隍爷。”

“不必了!”

苏阳声音从外面传来,说道:“我都已经知道了。”

田喜听到了苏阳声音,连忙往外走来,但见这外面立着苏阳,还立着他学业上的朋友娄元娄书生。

“蛇妖就在你爷爷的墓穴里面,田喜,你叫上几个人,带着铁锹,我们去将这坟穴挖开,为你们除了此害!”

苏阳吩咐田喜道。

“这不会让我爷爷暴尸荒野吗?”

田喜听闻后,有些疑虑。

“你爷爷的尸骨早就被吞了,哪里还能有尸?”

苏阳说道:“快点组织人手,我们要在午时之前,到那里布置下来。”

听着苏阳如此吩咐,田喜只能听命,在这村庄里面呼喊一些亲朋好友,除了这田六刘萍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是城隍,不过这田家声称有事帮忙,这村中百姓都愿意尽上一份力量。

十几个人一并向着坟地走去。

“这里怎么有个剪刀?”

到了坟地里面,有一男子捡到了坟头的剪刀,张口问道。

“呀,这不是刘大娘的剪刀吗?”

有人认出了这把剪刀,说道:“刘大娘非常爱惜这一把剪刀,在这刀柄上面专门缠了红线。”

“刘大娘的剪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田家庄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苏阳对娄书生示意,娄书生便拔刀割破了手心,用手心的血围绕着坟地洒了一圈,如此才拿出早先准备的药膏给手上涂抹。

“能开挖了。”

苏阳吩咐田六。

田家庄的百姓们听到吩咐,连忙拿着铁锹开挖起来,这一挖,只觉得这土地稀松,轻而易举的便将这坟头平下,而后再度开挖,便挖出来了一个女人,皱皱巴巴,腹部肿大,似是想要蜕皮,身上则有一片片鳞甲,松土开挖到了面部,只见这头上已经长了鳞角,和龙已经极为相似。

“长公主,再让你苟一段时间,怕你当真要成气候了”

苏阳看着墓穴里面的长公主说道。

在这养龙穴中,倘若长公主能够苟到二月初二,在龙抬头的那一日便能够破土而飞,由蛇化龙,待到那时便是天雷来劈,也有应对的能耐。

但现在这养龙穴被戳破,而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中,更是被血水克制,局势就非常不妙了。

昨夜苏阳在城隍殿中翻看生死簿,在里面找一个端午时节,午时出生的人,这种人在生死簿中很容易找,而让苏阳意想不到的,便是娄元正好是这样的人,也不用再左右找寻,当下就决定带着娄元,共诛妖孽。

瞳孔张开,双眼似蛇,长公主向着天空一跃,便想要强行离开此地,但此时是她蜕皮化鳞的时候,就像是寻常的蛇在蜕皮之时,极为虚弱,能耐能发挥的有限,在这日光下面就更为掣肘,这往上一跃,仅仅是跃了十来丈高,随后便无奈的摔在了地上。

昨夜吃了人,让她的身体太沉,在这法力运用极有掣肘的时候,她跳不出这个坑洞。

“真是妖怪啊……”

田家庄的百姓们又是惊,又是怕,看着坟墓之中不断游动的长公主,一个个都退后很远,生怕这妖怪忽然跃起,就要了他们的性命。

蛇妖……

百姓们看到长公主的形态,就明白这不是龙女,而是蛇妖。

“呵!”

苏阳拿出了朴实无华的蝎刀。

第一百五十章 不用理会

“饶命,饶命!”

蛇长公主看着苏阳拿出蝎刀,一下子口吐人言,说道:“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在这里修持,也只是为了一个出头之日,公子你放我一放,待我褪去蛇皮,化身之后,必然尽其所有,以报君恩!”

“公子……”

长公主怯弱的看着苏阳,媚眼盈盈,说道:“我蜕皮之后,脱了这一身丑陋,身娇体柔,比起寻常女子更软十倍……”

这话倒当真不假。

苏阳记得,这蛇皮蜕了之后,蛇肉娇嫩,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公子,我已经没了相公……”

长公主看着苏阳手中蝎刀,明白她相公钳子威力如何,柔弱说道:“若公子能饶我一命……”

苏阳一言不发,挥舞蝎刀对着长公主砍来……他苏阳缺女人吗?

长公主一见苏阳挥刀,连忙闪避,只是苏阳挥砍这刀,暗合阴阳变化至理,这左边刚转,蝎刀已经由下而来,只此一下,便将这长公主砍的头颅飞起……

“呼呼呼呼……”

四下里狂风大作,异变突生。

自长公主的脖颈之中向外飞出了一道黑影,影影重重,似真似幻,浑身上下冒着黑烟。

在这日光下面,蛇长公主神魂出窍,对她来说损害极大,此时身影刚出,便意欲脱离此处,寻找地方藏匿,只是这有娄元的血液画圈,蛇长公主稍稍一飞,便觉周身如火,只能在这半空之中盘旋不定,在这阳光暴晒,血液圈起的圈中哀嚎哭叫,最后一寸寸化为烟云。

地下的躯体也一下子化为了一条花色蟒蛇,腹部臌胀,苏阳用蝎刀割开,在里面是刘老太婆已经被消化的面目全非的遗体。

青云山中的蛇患至此,终究算是彻底清除了。

唯独剩下的一个周芸,也是她发善心,要修人,寻求心化,更有菩萨点化,她的善心能超过很多的普通人,不会为害。

田家庄的百姓们抱来干柴。

蛇长公主的尸身摆放在火架上面,四下里弥漫着烤肉的香味。

正要蜕皮的蛇肉是最鲜嫩的,但是长公主这一身的肉无人敢下口,这老太婆生前嫉妒田家的这个墓穴,自己却死在这个墓穴里面,只可惜没有了子孙后代,这地气也不能有冥冥昭应。

此事终究是了解了。

苏阳看看田家庄的百姓们,起身走到了城隍庙中,这田家庄的百姓们待到妖魔烧完之后,回头一看,苏阳已经不见,而询问田六,刘萍,田喜这些人斩蛇妖的人身份是什么,他们都缄口不言。

城隍庙中。

日渐偏西。

城隍庙中香火稀少,左右无人,苏阳回来的时候,这庙中仅有刘壮实一个人,李蒙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苏阳只当李蒙回家了,起身就回到了城隍神殿之中。

当下城隍神殿之内人手渐多,文武判官各在其位,沙福林在死去的许多书生里面挑选出来一些品德好的,在他督促之下成为了城隍庙中文吏,而风源则在青云山左右巡查,也找到了不少在蛇难之时死去的壮士,这些人魂魄不曾进入阴曹,得到了阴差职位之后,左右牵引,让城隍殿的人手多了,也让城隍殿了解了在青云山城中隐秘存在的**,算是让城隍殿真正开始掌握这地方阴灵。

苏阳进入书房,看到颜如玉坐在靠窗位置,手中捧着一卷道经,刚刚翻页,正在阅读。

结王晨之精,育龙烟於大空,包紫虚於通灵,托九玄以含秀,凝洪露以成神,陶三炁以自灌,经玄母以法生,任历劫而受化,感吉日而濯形……

这是洞真上清神州七转七变舞天经。

这道经是苏阳练字之时一手抄录,故而知道这道经内容,讲究的是日月回度,七星轮转,白日昨回八维,黑夜右转七经,如此七星运转,天光回灵,修行七转之法,登上玉清。

苏阳看颜如玉如此专注,也不打扰,伸手拿过账目翻看,这细细查究,便发现了城隍庙中香火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阴差多了,权利大了,怎么收入越来越少了?

苏阳在往常当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这是我们青云山城来了一个道士,多有灵异,现在想要在白岩山上立一道观,百姓们都知道他神异,故此都往他那里去了。”

颜如玉看苏阳在翻账簿,便对苏阳说道。

“什么样的道士?”

苏阳问道。

这世界有奇异本事的人多了,但若是道士,应当是信奉神道,应当对诸神都有供养,到了这青云山城范围之内,苏阳不会不知。

“好像这道士会和动物说话。”

颜如玉说道。

会和动物说话?

聊斋,鸟语?

这是聊斋中的一个篇目,所说的是河南境内有一个道士,在农家化缘之后,听到树上的黄鹂叫唤,便告诉当家的人应当防范火灾,而后果然就有了火灾,后来这道士又跟人说有一对双胞胎,应该在出生四五日后死去,而这双胞胎果然就在四五日后死去。

道士声称,他能听到鸟在说话,但是动物的说话怎么能有这么远的预见性?恐怕是这道士有一些其他的本事。

若是这样的道士想要立一道观,达官贵人们自然是想要在他口中得知一些未来,便是穷苦百姓也会想要得到他的一些指点,这不断的彰显灵异,比起苏阳这时而显灵一下的城隍自然要好的多了。

“没有箓文,就不是神道的道士。”

苏阳说道:“不过是披着道士的衣服,会了一些本事在那里卖弄罢了,只要不惹出祸端,不必理会。”

十言九中,未必称奇,待到这道士有一言说不准,整个招牌就被砸了。

阴谋怪习,异行奇能更是召来灾祸的源头,这天地万物,多以收敛为主,外发是迫不得已,这个道士抢了苏阳的风头,苏阳反而感觉心中踏实。

站在岸边,比起站在风头舒畅太多了。

苏阳翻看着经书,自从颜如玉来了之后,苏阳自觉内在是越发充实,现在处理整个青云山的一切阴司之事,都感觉游刃有余,非常从容,并且这内在的充实,让苏阳的神魂也有很大的进步,当下虽仍旧只是心,肺这两处神火点燃,但神魂凝实,神游千里,比起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妙不可言!

连宵风雨闭柴门,落尽深红只柳存。

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

一夜风雨,城隍庙内花散叶落,苏阳推窗外望,看到外面已经有婆子开始打扫,这清扫院落的两个婆子一个姓张,一个姓李,在阳间便孤苦无依,死后也是孤魂野鬼,是风源在外巡查时候发现,将她们两人带入城隍庙内,做一些洒扫的粗笨活。

两个婆子手脚麻利,很快将这院中残花扫在一起,便要将这些残花清理出去。

“别倒,别倒。”

颜如玉手插摇钗,推门从房中走出,苏阳望过去,但见颜如玉穿一身青衫,头发结鬟,轻轻一挽,快步的走到了这两个老婆子身边,让她们两人先行退下,颜如玉则将这些花瓣扫入到了花的根部。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苏阳想到这诗句的内涵,不由就笑了。

“笑什么?”

颜如玉听到苏阳笑声,转过脸来,看苏阳坐在窗台处,疑声问道。

“我也是个爱花的人,看到你如此爱惜花朵,情不自禁。”

苏阳笑着应道。

颜如玉瞥苏阳一眼,转头看着满园残花,说道:“你定是想到他处了,这落红阵阵,满园败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花开花落,世之自然,风雨雷电,天之机权。”

苏阳笑道:“当下这花落不过是极正常的事,有生就有死,这又有什么好悲伤的?你已经把它扫入到了土中,这也是花瓣的归宿,你养花只是为了娱心,何必为这些而伤神呢?”

花落了,再养开就是了。

“生死都是很平常的事?”

颜如玉看向苏阳,问道:“那若是你身边重要的人如此,你也能如此淡然吗?”

“不会。”

苏阳说道:“那风雨来时,我就将她们移入房间里面了,不会让她们如花凋谢。”

颜如玉听苏阳如此说,一时哑然,当下她怜惜花朵凋谢,若归根结底,还能算是她照顾不周全。

“若是你粗心了,也没有照顾周全呢?”

颜如玉追问道。

“不可能!”

苏阳摆摆手,这个事情不需要讨论。

颜如玉看苏阳如此作态,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低头摆弄眼前花草,将枝叶中的断枝残叶稍做修整,苏阳则闭目养神,马上就是八月十五,前段时间送到给孤园的信件一直没有回应,苏阳打算动身,去一趟给孤园,就用这神游千里的本事。

“城隍爷,有人来送信。”

阴差到了这后院通报。

走入前殿,苏阳看到了在城隍庙中,李蒙和刘壮实正在接待一人,这人身穿汗衫,赤着一双脚,脸上无须,面容粗糙,正是在给孤园中做搬尸工作的小义子。

好几个月的工钱都没有上交了!

小义子看到苏阳,面容羞惭,仍旧是从怀中将书信拿出,说道:“苏,城隍爷,这是春燕大姐给您的信件,我昼夜不息,奔波多日,给您送来的。”

这信件没有走阴间,而是走了阳世。

苏阳伸手接过了信件,伸手一捏,对比自己邮寄过去厚厚的情书,春燕给他的信件极为单薄,拆开了信封,抽出了信纸。

“婚男嫁女,是转轮圣王之心,陪嫁侍君,也是春燕心中早存之意,凤啼鸾鸣,姻缘天成,菩萨做媒,变故横生,丫鬟小姐,位难同等,骗婚错爱,意气难平,圣王禁绝我等见面,想让你竹篮一空,往昔郎君得罪小人,此时也蠢蠢欲动,望郎君珍重慎重,勿要授人以柄,小心小心,莫要被阴鬼害命……”

春燕的信纸仅仅一页,却将阴曹地府的变故都给说了出来。

转轮王大怒,锁住了春燕和锦瑟,禁绝了两女和苏阳会面,想要让苏阳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春燕所说,苏阳往昔得罪的人,恐怕就是阎罗,这算是苏阳顶头的上司,整个中州都被他所管控,以往苏阳有转轮王这个靠山,阎罗王不会对苏阳动手,而现在这靠山没了,阎罗王自然会着手收拾一下苏阳。

观音菩萨拉跨了?

苏阳感觉大好局面一下子就劣了。

接下来怎么办,前去茅山,亮出自己玄真教传人的身份,直接投靠茅山派,挂号东岳冥司,由东岳大帝罩着,回头收拾他们?

那自己的妹子怎么办?

后宫都还没有开呢,柴刀就来了。

苏阳捏着信纸,心火一点,将这信纸付于丙丁。

“给孤园还好吗?”

苏阳询问小义子。

“娘娘大姐来到给孤园中,正主持给孤园中一切。”

小义子如实对苏阳说道。

转轮王有两个女儿,长女瑶台,次女锦瑟,这些苏阳早就知道,听到给孤园被瑶台料理,苏阳也就放下心来。

和转轮王的矛盾,完全是老丈人和女婿之间的内部矛盾,一家人都难免生气,何况苏阳想要让丫鬟和小姐同位,对转轮王生气,苏阳可以理解,能够体谅,并且这里面还有很大的变数转机,至少这菩萨提婚过去了这么久,转轮王仅仅是关了锦瑟和春燕的禁闭,并没有下手来收拾他。

想来是观世音菩萨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而和阎罗王之间则完全是外部矛盾,阎罗王现在可能正在抓苏阳的把柄,而苏阳在任城隍之后,做事全都对得起人,对得起阴司律令,想要抓苏阳把柄不太可能,但就怕阎罗王用阴的。

当下阎罗王觉得苏阳和转轮王两个人的翁婿关系闹掰了,依照阎罗王的为人,肯定是想要除掉苏阳这个在中州的一根刺。

“她们收到我写的信了吗?”

苏阳问小义子道。

“什么信?”

小义子一脸茫然。

没事,我送的是阴间的路,你走的是阳间的路,可能走岔了。

苏阳安慰自己道。

“沙福林,风源,你们两个陪这兄弟喝一杯,让他在我们这里休息一下。”

当下眼光境界和以往不同,小义子又是在锦瑟手下做事,苏阳对他仍旧是有好脸色,如此转怨为恩,又让小义子感激涕零。

让苏阳则是立刻离开了城隍庙,带着颜如玉先去了一趟青云山城,带上鸡鸭鱼肉,打上酒,一并就往普贤寺内走去。

如果苏阳没有猜错的话,他的项秀树兄弟该在这里。

这兄弟既然在青云山城落脚,苏阳就应该和人搞好关系,这样万一有个山高水低,有这样的一个兄弟撑着,苏阳倒不了,扯着这个兄弟的虎皮,扛着这兄弟背后的大旗,凭借这兄弟在三界中的脸熟程度,阎罗敢对苏阳动手,苏阳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普贤寺门口的封条已经被撕了。

苏阳和颜如玉两个人走入到了普贤寺内,看这放生池中落叶浮动,荷叶莲花隐在其中,千年银杏微微摇晃,落叶纷纷,整个普贤寺内一片寂静,空空荡荡。

这般无人打扫的模样,并不像是有人居住。

苏阳信手掐了法诀,巽地起了旋风,围着普贤寺内旋转一圈,将这落叶纷纷扬起,全部的刮到了普贤寺外,信步在普贤寺内走着,不知不觉,苏阳便走到了普贤殿内,看着眼前普贤菩萨的神像。

当初官兵封寺的时候,拿走的都是银两,香火尚留在寺内,苏阳就信手拿起三炷香,心火一点,将这香火燃上。

想要和项秀树扯关系,扛着的就是普贤菩萨的大旗,苏阳怎么着也要做做样子。

“普贤菩萨,在下青云山一小小城隍,因为秉公做事,眼中含不下沙子,故而不被奸人所喜,当下奸人隐在暗处……”

苏阳絮絮叨叨的将阴曹地府的事情说给了普贤菩萨,在言语中说了这阎罗王不是好人,只是自己缺乏一个实质性的证据,如果能够有这个证据,根本不等阎罗王出手,苏阳神魂出窍,找关圣帝君,找二郎真君一告,必然能够将阎罗王扳倒。

颜如玉一直等到苏阳在香火前面祷告完了,出了大殿,方才轻声笑道:“你这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管用吗?”

心诚则灵。

苏阳开口正要说话,但见这大开的普贤寺门口进来了一个和尚。

“师侄们,我胜明回来了!”

和尚进入到了寺庙之后,首先大喊一声,而后鼻子在往前嗅着,笑道:“好好好!有酒!有肉!还有美人的香气!”

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迈步,径直的往苏阳和颜如玉这边走来。

他对于苏阳视而不见,而这归根结底源于他的有眼无珠……对,这个胜明是一个瞎子!

居然有如此缘分!

苏阳回头看向普贤菩萨的神像,在这普贤菩萨神像前面,香火尚未燃尽。

苏阳认识胜明,确切的说是今日方才知道他叫胜明,而在之前,苏阳曾经在酆都鬼城,阎罗王府遇到过他,在那个时候,这个胜明被楚江王的公子押着,一直押送到了阎罗殿,然后被阎罗审判,打入到了诛心地狱。

那么这已经被打入到了诛心地狱的人为何会来到阳间呢?

这都是阎罗王的好兄弟单道士所做,他们私自将胜明给放了出来。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两个人就在这普贤寺内再一次见面了。

缘,妙不可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证据确凿

苏阳和颜如玉两个人站在普贤寺内,眼看着胜明和尚一步步从普贤寺门口走了进来,失去了双眼,胜明和尚的嗅觉和听觉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但是这增强的嗅觉听觉,却听不清这消息闭塞的世界。

他并不知道这普贤寺的和尚已经被灭,也不知道这普贤寺已经被查抄,这进入到了普贤寺中,他只是嗅到了苏阳拿到这里,准备和项秀树拉关系的酒肉,以及俏立在这里,隐隐散发体香的颜如玉。

美酒,美食,美人。

这就是胜明和尚所感知的。

而这美酒美食美人在胜明和尚看来,就是普贤寺的和尚们孝敬他的……就算不是孝敬他的,他来了就是他的,普贤寺就是他家,他最大,想怎么撒泼就怎么撒泼。

凭借香气,胜明和尚双手展开,一路往颜如玉这边摸来。

和尚是色中饿鬼,对他来说此言不假。

“走开!”

看此人无礼的模样,颜如玉冷声斥道。

“呦,还是一个带刺的玫瑰!”

胜明和尚的笑容顿时荡漾起来,说道:“老衲最爱折的,就是这带刺的玫瑰。”

说话之时,胜明和尚脚步不慢,继续往颜如玉这边走来,苏阳有五龙蛰法,这胜明和尚并不曾感觉周围还有一人,只当是这普贤寺内,美酒美人已经齐全,自觉这些师侄们的招待还不错。

苏阳伸手,轻轻的按在了胜明和尚的肩膀上面,止住这胜明和尚继续前进,不让这和尚去骚扰到颜如玉。

“你是什么人?”

双眼已盲,对胜明和尚来说,这听觉是他最大的依仗,但是眼前这人明显就在身前,胜明和尚却听不到呼吸,听不到心跳,甚至鼻子也嗅不到此人气味,这对他一个瞎子来说,威胁是致命的。

“我?”

苏阳想了想,说道:“我算个带把的玫瑰吧。”苏阳把自己比作花。

啥是带把玫瑰?

胜明和尚一愣,这是什么话?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砰!砰!砰!”

苏阳挥拳,先对着胜明和尚的肾上来三拳,这力道应用均在一点,三拳震的他肾部破裂,口吐鲜血,却又不因为这拳劲而将此人轰飞。

伸手抓着胜明和尚的胳膊一扭,苏阳将这和尚按在地上,问道:“老东西,你为什么不守时?”

荒山野岭,风大露重,苏阳一个人在这上山蹲了他一个晚上,就因为他不守时!

“什么守时?”

胜明和尚脑袋懵懵的,他好像没有和这个【熟悉声音】有过约定。

“你和常有和尚约的时间,你为什么不守时?”

苏阳拿着胜明和尚的胳膊一扭,直接扭断了胳膊,让这胜明和尚趴在地上,冷汗直流。

这人好大的脾气!

胜明和尚一听苏阳这口气,就怒了起来,责怪他不守时,他自己都一肚子的火,伸手一摸嘴角血液,怒声说道:“这行程耽搁,谁都有之,倒是你,你是谁的弟子,敢跟我这个放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是普贤寺,是他胜明和尚撒欢的地方!

“啪啪啪啪啪……”

苏阳抬手给了他一连串的嘴巴子,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一连串的嘴巴子打上去之后,胜明和尚终究是反应过来了,这个人不是普贤寺的,不是他的师侄。

这不是他撒欢的地方。

“我不守时跟你有什么关系!”

胜明和尚冷声说道,你都不是普贤寺的,这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吧。

这胜明和尚一身能耐,都在咒法上面,他随身带着两个木人,一个小棺材,五面小旗子,用这些作为咒法,能够在人不经意间伤人害命,除了这些本事之外,这胜明和尚自身的本事就很稀松平常了。

苏阳随便吊打。

“嘴硬?”

苏阳提起这个胜明和尚,心火运用,胜明和尚一下感觉身在地狱之中,灼热火焰燃烧血脉,让他在地上痛不欲生,但纵然如此,这和尚的嘴仍旧是半点不松。

“看你也长得是个人,为什么要吃婴孩?”

苏阳又问道。

坏了坏了……

胜明和尚终于是觉悟了,眼前这人是个对头,和普贤寺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收拾他的,一念至此,胜明和尚就紧紧闭嘴,一言不发,任由苏阳拷打。

苏阳抽他几下,看他神色这般,也觉没趣。

胜明确实是个硬茬,苏阳记得在地狱见到他的时候,即便是厉义已经让他在楚江王府吃尽了苦头,但是这和尚仍旧可以神色坦然,现在苏阳这火烤比起地狱刑罚自然是差的远,也不能让这胜明和尚轻易开口。

这个人就是鸭子下汤锅,就剩嘴硬。

但没关系,苏阳就有治嘴硬的方法。

心为火,形为桃,神为朱雀……

苏阳伸手点在了胜明和尚的心脏上面,这出自《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秘法引燃了胜明和尚的心神,这心中的话不由自主就开始往外说来。

“和尚在许昌的时候,和一个道士同行前往青云,但是那道士心邪,趁着和尚出恭的时候,把和尚的东西都给扔到了山下,这五面小旗,阴沉棺材,邪木偶是和尚安身立命的本钱,不能丢弃,和尚就跑下山去,寻找这些东西,和尚又是一个瞎子,找起来真的是大海捞针……”

胜明和尚嘴上不由自主就开始说起话来,苏阳想要问他的话,胜明和尚都开始如实交代。

“和尚之前下过地狱,在地狱折磨之时,阳间的身体已经腐烂,幸得阎罗和道兄救助,放才让和尚重新还阳,只是人死复生,躯体损伤太大,故此需要进食婴孩,滋补元气,从地狱复生到现在,已经吃了三十九个了,只要吃足四十九个,和尚的躯体就和常人一般了。”

不秃不毒,不毒不秃。

转毒转秃,转秃转毒。

苏阳听着胜明和尚的话,心中暗暗想道。

人们常说这吃什么补什么,没想到还能吃人补人。

嘴上说一句话,胜明和尚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待到将这些话全部说完之后,胜明和尚脸上惨白之极,冷汗都挂在脸上。

颜如玉在一旁拿着纸笔,将胜明和尚所说一字一句全都记录下来,这和尚和供词,就是苏阳扳倒阎罗的最大铁证。

和尚不是好人,遇到的道士就不是东西。

苏阳看着供词,在不守时上面写着道士,就是道士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

不过他的遭遇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哈哈哈哈哈……”

苏阳接过颜如玉递过来的供词,看着跪在地上的胜明和尚,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一直以来,苏阳不轻易得罪人,而一般得罪的人都送到了岳父那里,唯有这个阎罗王是个例外,这阎罗王地位和转轮王相当,苏阳在闹了考弊司之后,算是得罪了阎罗,但对于如何弄倒阎罗,一直都缺乏一个实质性的证据。

现在这证据就齐全了。

给大佬点烟!

苏阳拿起三炷香,再度给普贤菩萨烧上。

胜明和尚忽然回来,巧合至极,不管有没有普贤菩萨在暗中帮助,苏阳就当这缘分是普贤菩萨所凑,如此才终于让苏阳拿到了阎罗铁证,接下来就是告状的事情。

阴曹地府下面固然是有地藏王菩萨,但地藏王菩萨只是在地狱深处念诵经文,化解怨气,真正能管事的还是天庭的神明。

当今之世,香火最多的是关圣帝君,而关圣帝君为人刚正严明,遇到此事,定然是如同郑雄一样直接斩了,而除了关圣帝君,在聊斋《席方平》一卷之中,二郎真君干倒了阎罗王,还有就是在阴曹地府,阎罗王曾经说齐天大圣孙悟空。

二郎真君和齐天大圣的庙宇都太远了,这告状,苏阳仍然要去找关圣帝君告状,此事牵连甚大,苏阳不能在随随便便的庙宇之中随便烧香告状,毕竟这计谋不密,反受其殃,真正要告状,苏阳要前往广平县内,在广平县的关圣帝君庙告状。

上一次苏阳告状,就是在关圣帝君庙告倒了郑雄。

此事关联阎罗,关圣帝君就算是没有空闲,也必然要插手管一管了。

“啪!”

苏阳伸手在胜明和尚的后脑勺来一巴掌,说道:“愣着干什么?走啊?”

“和尚就这一具臭皮囊,哪里都不去。”

胜明和尚闭上眼睛,决然说道。

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是一死,胜明和尚自觉已经到了绝路,故此干脆不动身了,想要死在这里。

“我要你的臭皮囊干什么?”

苏阳笑道:“忘了告诉你,我是这青云山的城隍,你若是这臭皮囊不想要了,我可以带着你的魂离开,这一次,我会直接把你的身体烧成灰,让你死个万劫不复。”

苏阳拿出了春燕当初恐吓小义子的腔调。

死就死,还要让人死个万劫不复?

杀人诛心呐!

胜明和尚听到苏阳这话,可不敢质疑苏阳话里真假,老老实实的站起身来,跟着苏阳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去,他知道,这一去就又要前往阎罗殿,但他这时候的神态,和当时跟着厉义前往阎罗殿的神态截然不同,没有了上一次的神色坦然,在地狱中不以为苦,这一次是颓唐不安,知道自己要陷入这深渊之中了。

恐怕求出无期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阴差来袭!

城隍神殿,苏阳将胜明和尚锁在了牢狱之中。

执笔研墨,在书房里面奋笔疾书,写下了状告阎罗的状纸,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抓到了阎罗王的把柄,苏阳就要迅速将对方按死,省的对方忽然来一个致命一击。

大乾王朝大印拿出,苏阳对着状纸一按,如此等到墨色一干,就能连同这状纸,颜如玉的写的供词,以及胜明和尚一并押到广平县的关圣帝君庙中,由关圣帝君剖判。

颜如玉在一旁,看着苏阳写下的诉状。

这状纸若是递给了关圣帝君,对阴司来说可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大事。

事情涉及到了十殿阎君之一,恐怕连天界的玉帝都会被惊动。

“这件事情不能声张。”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计谋不密,必有奇殃,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从青云到广平,延绵千里,苏阳若用神魂出窍,一夜便能飞到,但若是带着胜明和尚这个人证,那就要走人间的路……苏阳其实不太敢杀了胜明,他怕这阎罗王和单道士在胜明和尚身上做什么手脚,一但杀了,魂魄就飞了。

若是神游千里前去告状,苏阳又怕胜明和尚待在城隍庙中引来灾祸。

毕竟阎罗王可能正要对苏阳动手。

两人商量计定,当下苏阳传召阴差,让文武判官均到前来,对沙福林和风源说道:“这临近中秋,家家团圆,便是阴司也有节假,我和如玉两人要前往山东探亲,你们就在这里照应着城隍庙,待到中秋过后,我便回来。”

这中秋节假之事,并非苏阳杜撰,这到了中秋之时,阴司官员确有假期,并且民间还有八月十五之时,阴间城隍到阳间探亲的传说。

沙福林和风源听到之后,应声允诺。

长官休假,他们两个自然加班,这没什么说的。

待到这两人应下,苏阳又将娄元的魂魄召来,让他在城隍殿中帮衬,如此趁着夜黑之时,苏阳将胜明和尚扭送到了马车上面,怀中揣着状纸供词,和颜如玉一起向着广平县而去。

最开始苏阳从宝禅寺下来的时候,便到了广平县,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又要到广平县。

明月发白,枝叶摇曳。

习习凉风吹来,苏阳驱驰马车,在这马车前面点着灯笼,回想以往,自觉境遇大有不同,在以往到了夜间,苏阳便赶紧寻找人多地方歇息,而到了现在,在这夜间赶路,苏阳反而感受到了一种自在惬意。

荒山野狐,鬼物夜访。

这对苏阳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在这鬼魅的世界,苏阳有了立身的本事。

颜如玉半靠在车厢上面,她一个女眷倒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而坐在此地的原因,则是因为车厢里面装一个不能见人的和尚。

“习惯坐在前面吗?”

苏阳歪头看着颜如玉,在月光下面,颜如玉发丝浮动,肌肤白腻透明,有让人深陷其中的魔力。

颜如玉闻言微微摇头,说道:“倒没什么苦不苦的,我若是待不住了,便往书里面一钻就好了。”

苏阳点点头,他怀中揣着一开始见到颜如玉时买的汉书。

每一本书对颜如玉来说都是书乡,也都能够当做颜如玉的藏身之处,比起苏阳的餐风露宿,颜如玉随时能够进入书卷之中安然自在。

“过了此事,我专门给你做一幅画。”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我来画一个你,以做你的栖身之处。”

用神笔绘画,对颜如玉来说应该是别有天地。

颜如玉轻轻应声,在苏阳身边日久,她知苏阳绘画别有魔力,倘若苏阳当真为她做一幅画,会让她今后更加自如。

两个人在这夜里驱车赶路,而在后面车厢中的胜明和尚则是手脚被绑缚,嘴巴被封紧,身上贴着多个符咒,整个人被苏阳打晕,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

夜间的凉风习习吹过,苏阳驱赶马车,感觉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而伴随这一股寒意而来的,是这马车前面的烛火幽幽转绿,从黄色的火苗变成了豆点大小。

苏阳对颜如玉示意,颜如玉对着苏阳怀里一钻,进入到了汉书里面。

四面八方的树木枝叶影影绰绰,似是人影,随风摇曳,窸窸窣窣,极为诡异,苏阳继续驱车上前,看到了正前面有阴司鬼差车马仪仗拦成一排,数百阴差立在一处,在这阴差正中,簇拥着一红顶小轿子,此时轿帘微掀,看向苏阳这边。

“在下青云山城隍,不知前面是哪一殿的阴差?”

苏阳停下马车,喊道。

“阎罗王座下钦差,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红顶小轿里面,阴司钦差喝道,声音有些耳熟。

等我?

苏阳皱眉,看样子阎罗早就开始布置了。

“苏阳,你跟我们到阎罗殿走一趟吧。”

阴差在前面喝道。

“八月十五,苏某已经告假,钦差大人若要我到阎罗殿,不妨等苏某假期完了再说,这八月十五是团圆之时,正是家人团聚之日,钦差大人若是了解苏某,应该知道苏某和转轮王大人的小女订了婚约……”

苏阳厚颜无耻的再一次搬出来了老岳父,让这些阴差腾开路。

“苏阳,你还有脸提转轮王?”

阴差喝道:“你以为你在阳间所做的事情,转轮王不知情?这关圣帝君三令五申,十殿阎罗一再强调,官员身前,不能有亲近女官,你在人间居然还敢碰此雷线?找了一绝色女子以做秘书,我告诉你,此事阎罗已经知情,也已经向转轮王发了书信……”

???

苏阳满头问号,这阴司之中,哪一条规矩不能用女秘书?

阎罗还将这事情汇报给了转轮王?

苏阳相信,这阎罗王的口中绝对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

又是一个釜底抽薪!

我日恁娘呦!

苏阳想到了第一次和锦瑟一并在阎罗王身前的情形,那时候阎罗就想挑拨自己和锦瑟的关系,现在又来了。

“不知这不能用女官的条例在哪里?什么时候定下的?”

苏阳开口问道,在做城隍之前,转轮王可是让苏阳看过所有阴律,在这些阴律以及天庭发来的文件里面,并没有任何一条说是不能用女官,倘若当真是自己踩了雷线,那么等到苏阳扳倒阎罗王之后,前去转轮王那里领罚就是了。

“你到了阎罗殿自然就知道了。”

阴差一声令下,说道:“将这人和他的女官一并拿了,押送到阎罗殿!”

众多鬼差呼啸上前,一个个飞面上来,手中刀枪棍棒一并上来,这架势并非是要将苏阳拿到阎罗殿中,而是就在此地就要了苏阳的命。

苏阳一呼一吸,心脏肺脏一并运转,张口对着前面一吐,真气带火扑面而来,将这些意欲往前的阴差一口吹散。

这些鬼物本来就是阴气凝结,而苏阳点开了心肺两窍,这一口吹来,这些寻常鬼物都招架不住,接着苏阳拳头一握,红光紫气自然展开,众位小鬼想要到苏阳面前之时,均被这红光紫气所拦。

“嗖嗖嗖……”

阴影之中飞来了诸多叉棒,修炼有成的阴鬼施展本事,对着苏阳打了过来。

口中念咒,苏阳启用了白芒针,一时之间白光闪烁,星落如雨,对着眼前阴差簌簌射去,这一千三百根白芒针至阳至刚,专破邪物,和这些棍棒刀叉交击,打的阴兵直冒烟气。

小轿子里面一阵光华出现,在这里面跃出一人,周身都是狐狸气状,这跃出之后,伸手就对着苏阳杀来。

王兰!

这个抢了婴宁母亲内丹,从而修成了鬼仙的人,若论境界,此人的元神属于阳神,此时一经出手,苏阳便觉周身如同山岳。

御五龙法全力启用,心神肺神全力鼓动。

苏阳伸手在怀中拿出神笔,运用云书之法,在空中召来云彩,在这虚空一抹,便有白云结气而凝……

一直以来,这神笔始终是苏阳最大的手段。

就在这双方笔尖法力两相触碰的当口,一声象鸣由远及近,发生之时远在天边,声音结束之时已经到了近前,只听轰然的一声响,苏阳尚且来不及反应,只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耳朵所听都是风雷之声,如此良久之后,苏阳方才有所适应。

苏阳是坐在巨象之上,手中紧紧捏着神笔,左右眺望,人是在半空之中,而在苏阳的身边,躺着的是胜明和尚,伸手往怀中一摸,汉书仍旧在怀里揣着。

没有任何的损伤,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苏阳松了口气,伸手按在巨象的背。

“项兄,是你吗?”

苏阳开口问道。

这巨象,定然就是普贤菩萨的坐骑,也就是那一日自称项秀树的人。

“城隍好眼力。”

巨象口吐人声,对苏阳说道:“菩萨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让我送你们到广平。”

哦……

苏阳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向后望去,但见烟云渺渺,并不曾看到阴差追兵,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适才苏阳天旋地转,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

项秀树说道:“我撞出来一条路后,就没有回头看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辛十四娘

苏阳坐在六牙白象上面,这六牙白象是普贤菩萨的坐骑,在佛教中是极为尊贵的,根据《因果经》中记载,释迦牟尼佛降生之时,便是身骑六牙白象,又有传说,说释迦牟尼佛的前生,就是一个六牙白象。

这六牙代表六波罗蜜,六神通,六处清净,四足代表着四如意足。

苏阳在这六牙白象上面,感觉四下平稳,目光所见,这茫茫山岳从脚下飞过,在这古时,灯火珍贵,人都早早入睡,苏阳也是就着月光,看到下面些许风景,一条白练便是河流,乌压一片,是为群山。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项秀树忽然说道:“广平县到了。”人便往下落在了地上,苏阳四下张望,这是在一深山密林之中,并非是苏阳之前栖息过的宝禅寺,也并非是苏阳逃命之时曾经苟过的任何山脉。

入目张望,一片陌生。

“你继续往北走,过不了多久,就能够看到广平县了。”

项秀树对苏阳说道。

“项兄。”

苏阳拱手说道:“这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直接将我们送入到广平县中不就行了,何必将我们扔到这深山密林中呢?”

项秀树看着苏阳,说道:“菩萨也仅仅只是给人指路,要到什么地方去还要看人自己,这一截路程,对兄弟你来说并不远。”

苏阳点点头,这免费的司机将你扔下来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一次对项秀树道谢,项秀树说道:“普贤菩萨将一切有情众生看若己身,兴大慈大悲之心,为众生广开善门,做不请之友,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苏阳抬头看着星空,辨明方位,对着青云山方向双手合十一拜,当做谢过普贤菩萨,待到苏阳回过头来,项秀树已然不见,左右张望,在苏阳身边的仅有胜明和尚。

“啪!”

苏阳一巴掌将胜明和尚抽醒,喝道:“起来走路了!”

胜明和尚被苏阳这一巴掌抽过之后,抬起头来,在昏昏沉沉中醒来,迷茫的看着四下一切,只见周围荒草萋萋,耳边听到的都是鸟叫虫鸣,不知现在究竟到了何处。

“老猪狗,跟我走。”

对胜明和尚没有丝毫的客气。

苏阳牵着绳子,拽着胜明和尚,绳子另一端的胜明和尚上半身被绑缚,双腿能动,跟在苏阳的背后往前走去,在这荒野之中,乱草杂木均有一人多高,草丛之中窸窸窣窣,更有蛇虫不断游过,苏阳走在前面,木龙真气自然护体,走到了这些草木身前,这些草木自然转向,给苏阳让出来了一条路,待到苏阳走过之后,这些草木自然回去,带针的带刺的均在胜明和尚身上划过。

对于胜明和尚这个俘虏,苏阳态度很粗暴。

颜如玉就待在苏阳胸前的书中,在这荒野山林之中,她自然不必出来受苦。

两个人就在这草丛之中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一干净路上,苏阳牵着绳子,正要拽着胜明和尚继续走,胜明和尚却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说道:“和尚累了,和尚不走了,你干脆杀了和尚得了。”

自从他落到了苏阳的手中,他就没有喝过一滴水,吃过一粒米,又在这草丛里面走了半个时辰,苏阳无碍,他被这些荆棘伤的太狠了,简直就像是下了刀山地狱一样。

现在又累又饿又渴,身上被草割的又痛又痒,双手被绑又没法挠,这感觉真是让他难受死了。

“啪!啪!啪!”

苏阳劈头盖脸,对着他的光脑袋就是几巴掌,抽的他晕头转向,被苏阳拉着绳子一牵,就跟着苏阳的脚步往前走去。

“和尚我……”

“啪!”

苏阳给他一巴掌让他闭嘴。

当下苏阳只想要赶快将这胜明和尚和状纸交给关圣帝君,而后尽快的处理阎罗王的事情,招颜如玉作为女秘书,苏阳还是能问心无愧的,和颜如玉相处这么久,也从来没有越礼之处,苏阳跟着颜如玉也就练个毛笔字,并且颜如玉确实是一把好手。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还有一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万一这谗言让转轮王相信了呢?

故此应该迅速将阎罗解决,而后前往转轮王府,探知转轮王真正意思,开解里面的误会,早日将此事解决了。

迟则生变。

胜明和尚被苏阳打了两次,也老实了,苏阳牵着绳子在前面走,他就老老实实在后面跟着,免得给自己招来皮肉之苦。

走到了山的北面,苏阳往下眺望,再度看到了广平县。

月色下的广平县安安静静,整个县城昏昏沉沉,只有个别的几个住所里面点燃着烛火。

“呀……”

一个女子身穿红裳,戴斗笠,后面跟着一个小仆人,正从山下往山上走来,此时忽然看到了这山上站着两人,一声惊讶,连忙避入到了旁边的山林之中。

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女子往深山中去?

苏阳心中有疑,但是当下无暇多顾,牵着胜明和尚继续往山下走去。

“女施主。”

胜明和尚听到适才女子动静,高声喊道:“和尚我讨一碗水喝!”

又累又渴,胜明当真是顶不住了。

这话喊出去之后,丛林里面停息一阵,随后传来女子声音,娇柔轻细,如若轻笛,说道:“大师您若往东走上三里,那里有一泉眼,泉水甘甜,可以供大师畅饮。”

胜明和尚希冀的看向苏阳。

“做梦!”

苏阳冷声说道,拉扯着胜明和尚继续往山下走去,胜明和尚也是看到了有人在侧,这般硬拖着他,胜明和尚愣是不走了。

“公子,我看这大师确实又累又渴,你若方便,不妨便给大师一点水喝,让大师稍作休息,如此赶路,也更稳妥。”

树林之中的女子看不过去,轻声说道。

“我不方便,我急着赶路。”

苏阳生硬说道:“姑娘,这和尚不是好人,他杀人害命,更吃婴孩,即便你有善心,也不必发在这种人身上,他就是死有余辜。”

省的这姑娘误会,节外生枝,苏阳直接点明了胜明和尚不是好人。

拖着胜明和尚,胜明和尚犟了一阵儿,当真是没有了力气,浑身一瘫,半趴在地上,苏阳往前走一步,就让他跟着拖一步,如此若是拖拽下山,只怕会将这胜明和尚拖死。

“反正你性命可有可无,那么我透支你一点生命,应该无碍吧。”

苏阳拿出白芒针,准备刺激一下胜明和尚的穴道,透支胜明和尚的性命,让胜明和尚跟着走路。

“公子。”

那红衫女子从树林中探出半面脸来,看向苏阳,说道:“即便是官家杀头,也会给人一顿断头饭,他犯了错,在阳世有律法,在阴司有阴刑,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公子你端端正正一人,如此苛待私刑,岂不丧了自己德行?”

苏阳看向林中女子,此女子仅仅露出半边脸来,却长得实在娇媚动人,此时和苏阳目光对视,这女子含羞带怯,缩回树后,吩咐说道:“小福,你去家中拿出一点热水饭菜,让公子和大师都在这里稍歇一会儿。”

跟在女子身后的丫鬟领命,立刻向着山上跑去,走入到往山上去的另一条岔路之后,苏阳回头看去,见树木丛生,道路曲折,一眼看不到这女子家在何处。

好心的女人。

苏阳牵着绳子坐在石头上面,看在这姑娘的面上,就让胜明和尚吃个饭,喝点水,稍微歇歇脚,再度赶路前往广平县中。

这样到关圣帝君面前,也显得自己仁善。

“小姐,您家既在附近,不妨就行个方便,让我们能够歇息一晚……”

“啪!”

苏阳一巴掌打断了胜明和尚的得寸进尺。

“公子很急?”

女子看出苏阳心态,说道:“越是着急,公子就应该约要沉静下来,避免忙中出错。”

“我是时间急……”

苏阳说道。

对于自己要做什么,正在做什么,苏阳一直很清楚。

小丫鬟很快跑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待走到苏阳和胜明和尚的近前,打开了食盒,里面有半只大雁,三个馒头,两碗稀粥,一碟咸菜,还有一壶热水。

胜明和尚接过食盒,先将热水一饮而尽,对着稀粥喝了两口,就消灭了一整碗稀粥,接着就将半只大雁抱了起来,对着上面的肉就啃了起来。

“姑娘家就在附近?”

苏阳看胜明和尚正在吃饭,询问女子道。

这荒山野岭中的漂亮女子,不是野鬼就是妖,适才苏阳已经确定这女子非鬼,故而想要查听一下此女是否为妖,其实是不是妖对苏阳影响不大,这仅仅只是释怀一下苏阳心中疑惑罢了。

“我们流寓无所,暂时在山中荒废的兰若中容身。”

女子声音柔美。

哦……这词怎么有些耳熟?

苏阳皱皱眉头。

聊斋志异中,广平县记录了两例狐妖,其中一个是红玉,而另一个是辛十四娘,对于更多的人来说,这辛十四娘更为人所熟知。

而这姑娘就是居住在荒废的兰若中。

“姑娘可是姓辛?”

苏阳问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推门入室

明月在天,清风阵阵,吹得山林草木哗哗作响。

苏阳在问出了里面姑娘是否姓辛之后,姑娘沉默了好一阵儿,方才轻轻的应了一声,说是自己姓辛,在家中排行十四。

辛十四娘,这对苏阳来说可算是久仰大名了。

瞥视看向树后,苏阳心中还知道,这辛十四娘看着面貌不过十四五岁,但资质超凡脱俗,距离踏上瑶池也就差几个步骤,比起苏阳这在修行路上的人来说,强的太多。

苏阳回头看向胜明和尚,这和尚正在吃吃喝喝,不由说道:“也不知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在这临死之前,还能遇到这般仙子,得她施舍一餐断头饭。”

断头饭。

正在吃吃喝喝的胜明忽然就觉得这饭菜不香了。

“公子抓到此人,是要交给阳间差役,还是要交给阴司巡都?”

辛十四娘在树后问道。

苏阳和胜明和尚一并从山上下来,苏阳浑身上下并无半点伤痕,反倒是这胜明和尚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视之都是荆棘木刺,并且适才苏阳手中拿出来的白芒针并非寻常,辛十四娘也就知道苏阳是修行中人。

“我先把他带到广平县城,见了朋友,再说如何处置。”

苏阳谎称道。

辛十四娘应了一声,悄悄在树后探出头来,看苏阳目光不在她这里,大胆的审度苏阳,看苏阳头结发髻,一身打扮洒然磊落,手中牵绳,气度从容,目光正看向广平县城方向。

眸清目正,倒似一个磊落君子。

眼见苏阳要转脸,辛十四娘继续藏在树后。

“姑娘,这广平县城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阳问道:“适才我极目远眺,看这广平县城上面隐隐有光华浮动,阴差在上面时时巡查,可是有什么事端?”

辛十四娘听苏阳如此一问,在树后也看向了广平县城,说道:“是薛尚书回来了,所以戒备比以往更严了些。”

薛尚书,这人虽然姓薛,但是和苏阳的老丈人是没有半点关系的,这个人在《辛十四娘》篇目之中出现过,在原文中,辛十四娘说此人被阴间命为五都巡环使,管理这方圆百里的鬼狐,辛十四娘一家人都被他所管控,而辛十四娘和冯生的婚姻,便是这薛尚书的老婆一手促成。

冯生喝酒之后轻佻放荡,在老丈人面前没有好好表现,又直闯内房,非要亲眼见到辛十四娘,被打出来之后来到了薛尚书这里,被薛尚书的老婆接见,而这薛尚书和冯生家是有亲戚,故此这薛尚书的老婆出面,召来辛十四娘,着命两人成婚,待到婚后冯生又不听辛十四娘劝导,落得个锒铛入狱,到了最后辛十四娘将冯生救出来,也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累赘,得道升仙。

“薛尚书在广平县城吗?”

苏阳问道,这一个阴司的五都巡环使,位置比起他这个城隍要高的太多,苏阳这个城隍身份若是和他见面比较尴尬。

“薛尚书回府了,并不在县城之中。”

辛十四娘回道:“是薛尚书的兵马,有一部分留在了城中,让城中戒备森严。”

这个薛尚书的府邸,就在苏阳踩踏的山脉之上,聊斋篇目所写,冯生在辛十四娘家求婚不成,误入**,这才敲开了薛尚书的家门。

“而这原因,耻于启齿。”

辛十四娘看苏阳要带着胜明和尚入城,还是多了一句,说道:“是之前有人在广平县的城关圣帝君庙中状告判官,让关圣帝君斩了判官,如此使得阴司人心惶惶,如此才在城中设卡,百姓若有不平,阴司皆插手其中,如此避免事情闹到关圣帝君面前,若是再有人要状告阴司,也会被阴司早早抓起来,只说是毁谤阴司,让人有口难开。”

“薛尚书近来在家,便是着重为了此事。”

辛十四娘说出了其中关节。

这种事情,待在广平县的狐鬼妖魔皆知。

“……”

苏阳一咂嘴,看向广平县城,没想到当初他告了郑雄,就让阴司整了这个玩意。

社会社会。

“多谢姑娘点拨。”

苏阳诚心对辛十四娘说道。

辛十四娘在树后默不作声。

胜明和尚终究是用过了饭菜,在这里歇过了脚后,已经能够再次站起身来,但适才他听了苏阳和辛十四娘的对话,自觉又有生机,暗想只要到了城边一呼喊,就能够让阴司将苏阳包围起来,待到那个时候,他还是有活命的机会。

但这心思刚刚浮动,便觉口中含入一个叶片,入口酥麻,让他的口舌皆不能动。

“姑娘可曾许了人家?”

临别之前,苏阳大胆的对辛十四娘问道。

没有其他的念想,就是感觉这冯生这种猪队友拖累了辛十四娘飞升速度,摊上这样的一个人,还不如让辛十四娘独自美丽下去。

“啊~”

辛十四娘在树后面一声惊呼,面目燥红,在这年月,询问一个女子是否婚配是大大的失礼,而对女子来说,在这荒郊野外,林间秘话,也是大大的失德。

“那好,我就为姑娘解决了这操心事。”

苏阳呵呵笑道,既然是要到关圣帝君庙前告状,顺便就将这薛尚书也给告了,这拦截百姓告状,怎么着也是一个罪名,只要收拾了这薛尚书,冯生和辛十四娘两个人的婚事便不能成。

“你说话怎如此无礼?”

辛十四娘嗔怒道,原本看苏阳是一个赤诚君子,怎么现在说话就像是一个登徒子?

“无礼?”

苏阳一愣,随即想到了这辛十四娘不明前因后果,单听苏阳的这一段话,确实会将苏阳这一片好心给听邪了。

“姑娘莫要多心。”

苏阳说道:“在下对姑娘并无非分之想,只是感谢姑娘提点罢了,在下为姑娘扫除的,是姑娘仙路上的一个魔障,管保姑娘在修仙路上一路顺畅,直登瑶池。”

如此给辛十四娘解释一下,苏阳一扯绳子,拽着胜明和尚就往山下走去,如此对辛十四娘证明,自己当真是对她并无异心,只是感觉她今后要遇到的婚事是来自男方势大压迫,非是影视剧中的真心相爱。

而苏阳要解决这种事情,可能只是在关圣帝君面前随口一提罢了。

待到苏阳和胜明和尚两个人下山许久,辛十四娘方才从林中走出。

辛十四娘学有相人之术,在聊斋篇目之中,辛十四娘在冯生和楚公子见面之时,能够通过此人貌相行为,看出此人秉性,并且能够断定,冯生和这个朋友继续交往,必有奇祸,而后全然应验,适才她偷偷观望苏阳,看苏阳眉清目正,气象从容,高旷而不疏狂,缜密而不琐屑,放眼广平,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这等人说话,应当不是无的放矢。

莫非我修行路上,当真要出魔障?

辛十四娘暗暗想道。

苏阳继续往山下走去,和辛十四娘有此交际,也算缘分,互相帮衬一下,也结个善缘。

待到了广平县左近,便能看到这广平县阴差驻扎,在这广平县门口立有鬼差,在这广平县的上空则有巡查,如此重重检验,将广平县中事情给管控的密不透风。

带着胜明和尚,苏阳若是走城门,不等到关圣帝君庙前,便会被这里的阴差阻碍,而苏阳若是慢慢行动,阎罗王拿着生死簿,借用紫册生死簿的能耐,阴差很快就会追来。

伸手将胜明和尚打晕。

苏阳小心搬运着胜明和尚,一路走到了城墙边上,将胜明和尚放下之后,苏阳便拿起神笔,研墨绘画,回神想着曾经关圣帝君庙内的情形,一点一划,尽付墙上。

神笔是苏阳最大的能耐,倘若是苏阳法力够了,千山万水,用这神笔画出一门,便能够任意而至,当下的苏阳没有这个能耐,但是在这城墙边上,画出一个直达关圣帝君庙内的门还是能够推开的。

五龙蛰法掩盖了苏阳气息,让苏阳在这城边安心作画,避免了阴司的探查。

一点一划,苏阳细心勾勒,在这城墙上面详细绘画出了关圣帝君庙内一切,笔法写实,线条极有筋骨,待到画上关圣帝君,周仓关平的时候,冥冥之中,这幅画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好画!好画!”

苏阳在这里正在绘画,在天上的巡查落下了身子,站在苏阳背后说道。

苏阳回过头,看到这阴差一身绿衣,面容凶悍,豹眼环睁,却是细细看着苏阳绘画,说道:“你这书生,画的就像是真的一样,这大半夜就这么一点月光,你能够做出此画,真了不起。”

看苏阳扭头,阴差笑道:“你勿吃惊,我是这广平县的夜游神,专门查看这夜间不法之事,书生你是哪里人,缘何在这里作关圣画?”

人在夜中见鬼,确实会害怕。

夜游神看着苏阳暗道。

“回阴差。”

苏阳补上最后一笔,抓起胜明和尚,伸手推着画中之门,说道:“夜路巡查为禁声,只因阎罗自不公,今日请得关圣画,只为昭昭怨气平。”

一手推开画中之门,苏阳拉着胜明和尚便进入其中。

夜游神满头冷汗,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画卷,心中一阵后怕,幸好这高人只是念诗,不是杀人,否则他焉有命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关圣帝君!【国庆节快乐】

关圣帝君,关羽,关云长。

这在三国时期的神将死后封神,成为了天庭位高权重的关圣帝君,在宋朝之时,关圣就有多次加封,而到了大乾王朝,天子也经常对关圣帝君加封,让关圣帝君的庙宇在大乾王朝的各地均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现在这关圣帝君庙是最多的,而广平县这个关圣帝君庙是灵验的。

苏阳拉着胜明和尚两个人来到了关圣帝君庙中,此时关圣帝君庙宇已关,在这帝君庙内仅有庙官一个,已经入睡,整个庙堂里面漆黑一片,四下无光。

伸手拿出和颜如玉一并打造的蜡烛两根,苏阳用心火点燃,而后拿出竹香三根,为关圣帝君点上,这才拉过胜明和尚,让胜明和尚跪倒在关圣帝君相前,手中拿着状纸供词,站在关圣帝君神像前面祷告。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真正面对强敌的时候,苏阳发现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忠实正直,能够打动神明的品格。

默默的祷告结束,苏阳将这状纸供词用心火一烧,已经呈放到关圣帝君面前,接下来便在这里默默等待。

关圣帝君庙中的庙官睡的并不踏实,隐隐约约,他听到了前殿有动静,睁开眼睛往前殿看去,只见前殿不知何时又有了光亮。

……失火了?

庙官心脏咚咚乱跳,披了一件衣服便往前殿走来,待到了前殿,就看到了这关圣帝君庙的前殿多了两个人,一个扎着发髻,像是磊落从容的站在那里,另一个是光头,身上绑着绳子跪在地上。

在关圣帝君神殿前面还有香火三点,蜡烛两根。

这是什么人?

我是在睡梦中没有醒吗?

庙官心中想道,想要上前询问,又恐怕那书生不是正人,反而为他招致杀身之祸。

庙官正在犹豫,忽然便听到一阵锣鼓在天上响起,抬头看向天上,只见天上庆云一片,黄巾力士,神将差官罗列而来,正前面的人手中捧着烛火,照的四下一片透亮,而后就见关圣帝君左右的周仓,关平两人从天上来,面貌和关圣帝君庙中一模一样,待到这一切人都落位,方才从天上下来一人,丹凤眼,卧蚕眉,三尺长髯,面不甚红,穿着一身青衫,上面依稀还有血迹,这走下来之后径直到前面,坐上了正中的位置。

这神道显灵,让庙官惊的汗流浃背,丝毫不敢大声喘息,整个人就缩在墙角,偷目往堂上看去。

这显然是有什么事情惊动了关圣。

但见关圣帝君手中拿着两份纸张阅观,看过之后,满面怒红,喝问道:“此事果真?”

那扎着发髻书生在前面一拱手,指着和尚,说道:“关圣,这就是人证,胜明和尚在人间本就是个祸害,被常州县令打死,他死了之后又被转轮王的小儿子厉义所抓,也是厉义亲手将这和尚送入到了阎罗殿,小生在青云当城隍之时,这青云山有一普贤寺,庙中和尚为非作歹,被小生所诛,而这胜明和尚又是普贤寺中,众位恶和尚的师叔。”

发髻书生说起话来口齿清晰,有条有理,庙官在远处偷听偷看,都感觉这书生说话很让人信服。

这是地狱的恶鬼逃到了人间作孽,又被这个城隍给抓住了。

庙官听到这里,心中有数。

“小生在阴间时,是转轮王的女婿,故此到了酆都鬼城,被阎罗王热情招待,在酆都鬼城的阎罗王府,里面有一个单道士,是阎罗王的拜把兄弟,当事这单道士曾经承诺胜明和尚,要将胜明和尚从阴间里面放出。”

苏阳说道:“这胜明和尚在人间危害已久,已经吃了三十九个婴孩……”

这些都是状纸里面的东西,苏阳又复述了一遍,如此告诉关圣帝君,这胜明和尚能够从阴司里面逃跑,并非是一个巧合,而是这单道士和阎罗两人有意放纵。

如此证据确凿,才能够将这办成一个铁案。

苏阳这一句句话都说完,在外面的庙官一听,这才晓得人进入到了地狱之中,竟然还有逃窜出来之日,而这些种种,都是在阴曹地府,应该冷面铁面的阎罗王所造就。

关圣帝君坐在堂上,听到话后细细思衬。

“胜明,你是如何逃出阴曹地府的,从实招来!”

关圣帝君喝问胜明。

在地上的胜明和尚正在编织借口,此时听到关圣帝君一喝,这沿路编织的借口全都烟云散去,现在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所为全都说给了。

胜明和尚所说的言语,和苏阳上报的一般无二,现在只是补充一下其中细节,说一说这单道士和阎罗两个人势力太大云云。

事情果真就是阎罗王一手造下。

关圣帝君勃然大怒:“这神道设立阎罗,是为惩恶扬善,将这阳间怨毒在阴间消匿,十殿阎罗更是重职中的重职,下除恶毒,上达神谕,阎罗如此罔顾天职,罪在不赦!”

苏阳听的连连点头,他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等关圣帝君的这一句话。

阎罗王基本已经倒了。

“只是这阎罗乃是阴间重职,非是我能够随便惩处,需要先奏明玉皇。”

关圣帝君说道。

十殿阎罗每一个位置均非同小可,个个是王侯爵位,玉皇亲封,想要动他们,并非直接动手就行的,必须要让上面松口。

苏阳点点头,明白这是关圣帝君必走的程式。

“你上来……”

关圣帝君对苏阳招招手。

苏阳听到关圣帝君的这话,自然知道这关圣帝君是在叫他,连忙快步走了几下,站在关圣帝君的身前。

庙官在门口看去,只见苏阳站在关圣帝君面前,关圣帝君小声的对苏阳叮嘱几句,这几句话便是庙官侧耳静听,也听不到一点,片刻之后,只听关圣帝君一声喊召,两个神兵扛着青龙偃月刀出来了。

百姓一念至诚,多有神灵昭应。

苏阳在转轮王府看书之时,看到了阴司一桩秘事,声称在两百年前,浙江出了一个骗子,这骗子穿道家衣服,做道士打扮,用一封黄纸,内里写着白银千两,如此来让寻常百姓花钱来买,声称这些百姓死时,将这黄纸一烧,到了阴间能兑千两银子。

此事在浙江一带流传极广,后来神道昭显,惩处了道士,而等到百姓死去,一个个烧了黄纸,到了阴间拿黄纸兑换之时方知受骗,是夜夜哭嚎,如此是阴间百姓痛哭,阳间百姓深信,后来十殿阎罗和财神互相商量,专门在冥间加了一司,当真给这些百姓支取了千两银子,算是百姓们诚心所换,一直等到了百姓们将黄纸兑完,那一司方才撤去。

这青龙偃月刀在世间并无,纯属百姓口口相传,声称关圣帝君所拿是有,这也算是百姓一念,因此关圣帝君予以昭验的产物。

庙官极目往里面看去,只见关圣帝君拿到青龙偃月刀后,在那书生面前小声的说了一句,而后青龙偃月刀忽然化作了一道青光,在这庙中消失不见。

书生在关圣帝君面前不断点头,待到关圣帝君起身欲走之时,书生忽然说道:“这广平县中有一五都巡环使,在这广平县中设立了阴差,旨在堵塞关圣帝君您的言路,若是有人前来告状,他便让人有苦难言,万望关圣帝君惩治。”

关圣帝君一捋胡须,说道:“此事便也交给你了。”

话毕,关圣帝君移步便走,在关圣帝君下面的周仓,关平二人将和尚押起来,带着和尚一并离开,在场的众位神兵神将也跟在关圣后面,倏忽之间,众位仙神退去,整个神庙之中仅有一个书生,雕塑几个,两根蜡烛,在坛中燃烧的香火不知何时已经灭尽。

“喔~喔~喔……”

一声鸡叫传来,庙官回头望了一眼天,只见天上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转头之后再度看向神殿,神殿之中的书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仅有两根蜡烛,燃烧一夜,仅损寸余。

如此再想昨夜言语,书生和关圣帝君所说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这天色将亮,庙官就在前面打开了殿门,手中抓着蜡烛,没过多久,就看到冯相如的父亲手中拿着香烛纸火,前来烧香拜神。

“庙官今天开门挺早的。”

冯父对着庙官打了招呼,便要燃香点火。

“什么早,我都一宿没睡!”

庙官对冯父说道:“昨天夜里,关圣帝君显灵了……”当下庙官便将昨夜所记的情形都跟冯父说了一遍,声称一男子是转轮王女婿,要和关圣帝君联合起来讨伐阎王。

“一大早你说什么梦话。”

冯父在一旁烧香点火,对庙官无奈说道。

“关圣帝君保佑,让我儿媳妇这一胎能够顺顺利利,为我冯家开枝散叶……”

冯父闭着眼睛一直祷告,自从他家里经历过大难之后,现在家产宽裕,也能够养活的了孩子,冯相如和卫氏准备再要一个孩子,冯父在这里祷告,就是想要让孩子能够健康顺利。

“我说的可是真的!”

庙官对着冯父强调道。

但冯父心坚志牢,不听苏阳这一套。

“唉……”

庙官无奈叹息。

这庙官也是生平仅遇此奇事,自此之后逢人就说,人虽多有不信,却也引为奇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单刀赴会

这条河居然流通到了这里。

苏阳立足阴间,看着四下白草黄沙,在他面前是一条河流,沸沸腾腾,和当初在沂水下了阴曹之时所遇一样,只是在这边,水面更宽,水温更高,烟云陌陌,白气茫茫,在这边苏阳看不到对面疆域。

“要渡河吗?”

一人撑着小舟,幽幽来到了苏阳身前,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抓着船桨的手全是白骨,在苏阳面前问道。

苏阳看向这舟,看到这舟上有蓑衣,道褂,女衣,长袍堆在一起,有大有小,更在舟上看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里面包裹着一些金银,迈步到了舟上,说道:“给我送到酆都鬼城最近的地方。”

撑船的骷髅看到苏阳上船,手中船桨在水中一划,这小舟便如同是离弦的箭,在这水面上划出一道白浪,穿破烟雾,在这沸腾水面,茫茫烟云之中而去,这般速度,让苏阳衣衫猎猎,吹得袖头掀开,露出了左胳膊上面的青龙纹身。

伸手扯过衣袖,苏阳将这纹身遮住,目光眺望,看这茫茫水域。

好江风,将这轻舟催送,

波翻浪涌,添几分壮志豪情。

龙谭虎穴何足惧,剑戟丛中久鏖兵。

……

苏阳站在这船头上面,颇有单刀赴会的雄心豪情。

从阳间城隍庙中出来之后,苏阳不等阎罗追来,主动的前往阴曹地府,阎罗面前。

“公子要到酆都城有何事情?”

骷髅问苏阳道。

伸手在衣服里面摸出来了一个小铃铛。

“解开误会。”

苏阳说道:“我和阎罗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误会,当初我年少轻狂,砸了阎罗王的内殿,现在想起来非常悔恨,正好阎罗有事召见,我便前去阎罗面前,将这误会给说开,今后大家见面还是朋友。”

说起这些往事,苏阳的脸上泛起微笑。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小误会?”

骷髅撑着船,继续问苏阳道。

手中拿着小铃铛便准备摇晃。

“哦,是他门下有一个考弊司,在那考弊司里有一个虚肚鬼王,这个虚肚鬼王总是要割人腿上的肉,我看不过,砸了考弊司,给了虚肚鬼王一个教训,后来阎罗来了,此事固然是虚肚鬼王的过错,但我不经阎罗,就对鬼王下手,这般擅做主张想来也有过错。”

双手负立,此时做起检讨来,苏阳说的一套一套,叹道:“只是不知道这虚肚鬼王现在如何……”

虚肚鬼王……

骷髅听到了阎罗和虚肚鬼王的名声之后,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酆都消息,悄悄的将铃铛装回了衣服里面,双手摇浆,只想将苏阳赶快送过河岸。

在骷髅的全力推动之下,周围烟雾均在眼前呼啸,如此让骷髅一直摇晃了三个时辰,苏阳方下了小舟,伸手就将骷髅抓着。

“爷,您只要翻过眼前的山,就能够看到酆都鬼城。”

骷髅对苏阳说道:“我就不跟过去了。”

“别呀。”

苏阳紧紧抓着骷髅,说道:“你在江中打劫了这么多人,跟着我一并见官,还能算你个自首。”

鬼物在阴间,俨然也是一人情社会,而在阴间这社会里面,鬼物也都各有营生,在这诸多营生里面,免不了有杀人越货的勾当,就像眼前的这个骷髅,这船上的各种衣服,银两,均不是这骷髅的物件,苏阳凭借他在路上的行径,能猜测到他是在江中杀人越祸,洗劫那些进入阴司的鬼物。

骷髅听苏阳如此说,在苏阳的手中连忙挣扎起来,想要脱离苏阳手中掌握,只是苏阳这一只手如同铁钳,这骷髅“细胳膊细腿”,怎么能和苏阳较力?

被苏阳提着,当真难以挣脱,不过他是骷髅,看到苏阳如此抓他,胳膊一拧,直接断了胳膊关节,如此转头就跑。

“啪!”

苏阳伸手五指从天而来,大有九阴白骨爪的架势,单手正抓骷髅天灵,如此一抓,让这骷髅便老老实实,丝毫不敢再有外心,任由苏阳抓着,苏阳也就一手提着骷髅头,一手提着骷髅抢回来的财物,如此向着酆都鬼城走去。

走过了几座山脉,苏阳在这沿路也看到了不少游魂野鬼,这些游魂野鬼看着苏阳单手提着骷髅,另一只手提着包袱,均知苏阳不是善茬,纷纷退开,在这正中让出一路,而苏阳便提着骷髅头,随意的拖着骷髅身体,在这路上不平之时,包袱中的银子洒出来一些,苏阳也毫不在意,任由后面的鬼物捡去。

直至酆都鬼城门口,苏阳这等异样终于惊动了阴差,牛头马面上前,拦住苏阳询问。

“在下青云山城隍,前往阴间的路上遇到了这恶人,在路上拦路抢劫,便将他带来酆都治罪。”

苏阳回道。

青云山城隍?

牛头马面看着苏阳,两人忽然一并上前,将枷锁镣铐全都打在苏阳身上,让苏阳重重铁链缠着身体,如此两人一并扭送苏阳,剩下的门口阴差带着骷髅,一起向酆都鬼城最高的阎罗府走去。

这……

苏阳本来就做了心理准备,知道会被阴差所拿,如此才能见到阎罗,但没想到阎罗要办他的意思如此坚决,已经将这思想传达到了下面。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

自从我与你分别后,我就住进监狱的楼……

苏阳心中想着春燕锦瑟,看着手中挂着的枷锁铁链,在来的时候还心中唱着单刀赴会,想要和阎罗较量个你死我活,这一转眼一晃神,枷锁在身,被这阴差推着前往阎罗王府。

酆都鬼城的阴鬼们看到街上阴差押送犯人,纷纷围观,当真是让苏阳体验了“大街小巷把我游”。

“那个人犯了什么罪?”

“谁知道呢?适才我跟着那个人捡了一路的钱,还以为这个是高人呢,没想到这高人到了阴差身边,一下子就被拿了。”

“可能是犯了装高人罪?”

“哪里有这个罪责?八成就是自己的底子也不干净,这些阴差真是可恨,将包袱捂得太紧了……”

后面的阴鬼见没有什么油水,对阴差也抱怨了起来,待到阴差转身一瞪,一个个做鸟兽散。

第一百五十八章 青龙偃月!

阎罗王府。

苏阳被两个阴差推着进门,待到走入阎罗王府,迈上明堂,只见里面阎罗早早落位,在阎罗的身边还站着他的好友单道士,随后是阎罗殿中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进来!”

身上有着锁链枷锁的苏阳被阴差一推,进入到了阎罗殿中,抬头看着阎罗,但见阎罗王高高在上,脸上冰冷,眼中灼热,左右四望,看这阎罗殿中摆放着油锅刀锁,正有小鬼在那里热油。

“周叔。”

苏阳匿怨而友其人,亲亲热热的对阎罗叫道。

“你先站在一边,随后再说你的事情。”

阎罗冷冷淡淡,先让苏阳站在一边,由黑白无常将苏阳之前抓的骷髅押了上来,直按正堂,跪在其上。

“蒋亮!你可知罪!”

阎罗伸手一拍,厉声喝道。

骷髅名叫蒋亮,跪在地上,口呼冤枉,说道:“小人真的是被逼的无奈,才行此凶路,在进入地府之时,已经被虚肚鬼王剥削殆尽,浑身上下的所有皮肉都被割去,现在人嫌鬼厌,拿不出虚肚鬼王的份额……”

原来是被虚肚鬼王给剥的。

苏阳看向骷髅,还以为此人是被凌迟处死,方才一身白骨。

“是你中了狐毒,烂了肺腑,虚肚鬼王如此是为救你。”

阎罗王在上面淡淡说道:“此时看来,这狐毒已经沁入你骨髓中了,既然如此,你这一身骨头也不必有了,来人,将他押下去喂狍鸮!”

狍鸮?

苏阳挑眉,没想到这种怪物至今仍有,狍鸮在山海经中曾有记载,据说是一种吃人的怪物,身体长的像羊,却有人的面孔,眼睛长在腋下,牙齿和老虎一样,长着人的指甲,声音和婴儿很像。

根据苏阳在转轮王府看的书籍之中,曾经说了许多远古时期的怪物,而后天帝上位,那些神话传说中的怪物多被灭绝,例如苏阳在考城隍之时曾经所写枭鸟为何而绝,便是因为枭鸟在出生之后,会吞食母亲,天帝认为其不孝,便将枭鸟灭绝。

像狍鸮这种怪物也是在远古时期被天帝灭绝的怪物之一。

天帝灭绝狍鸮的原因,是其性贪。

“等一下。”

苏阳打断了阎罗审判,说道:“阴司广大,容人忏悔,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恶徒,在这阴曹地府也能依律打入十八地狱,让恶徒在地狱煎熬之中魂飞魄散,将人拉去喂狍鸮,这刑罚我是没有听过的。”

跪在地上的蒋亮本以为必死无疑,忽然听到苏阳为他开释,转过脸来,在空洞洞的骷髅眼中,苏阳感受到了一丝感激。

“你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异议。”

阎罗王看着苏阳,冷笑说道:“眼下油锅尚未烧热,我不妨多说两句,这个蒋亮在人间原本也是一个青年才俊,但是他中了狐狸毒此事也真,若非狐狸蛊惑,他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这骷髅名叫蒋亮,南阳人,原本也是一大户人家的公子,遇到了一个女子,名叫黄艳儿,长得千娇百媚,两个一见钟情,聊斋速度遂于寝处,之后蒋亮将女子领到了家中,这女子貌相虽佳,对于炊烟井臼一窍不通,吃喝均要有人伺候,对于家中父母,哥嫂也多有不满,一来二去让他和家人分开,而又因这女子开销极大,让他支撑不住,在这女子端上酒来,几番撺掇,就让他为盗为贼,没多久便在绿林上闯出了名声,但是他无论抢回来多少银钱,都会被黄艳儿挥霍一空,待到再后来,官兵来了,蒋亮看到黄艳儿化作了一个狐狸驾风跑了,而他则被官兵乱刀所杀。

死后的蒋亮没有人发葬,也没有什么银两,到了阴间就被虚肚鬼王割了干净,接着将他发配出去,月月需要交纳一定钱两,蒋亮也是当真没有办法,才做起了这个勾当。

直至苏阳将虚肚鬼王收拾一顿,他才有了一点好日子过,本想存钱买个房子,安身落户,没想到又碰到了苏阳这个煞神。

“所谓的狐狸毒,就是黄艳儿给他端的酒?”

苏阳听到之后哑然失笑,说道:“酒是性情水,是他自己修养不够,意志不坚,被人一蛊惑就走上犯罪道路,这种人在人间历历皆是,这个人就是个心肠坏尽的家伙,在阴司按律,下放地狱,千年万年,也有出期,阎罗何必如此呢?”

蒋亮听到苏阳为他说话,看向苏阳连连叩拜,而对苏阳来说,其实这蒋亮是死是活,完全不被他挂心,眼下为他说话,只是为了拦拦阎王。

“回阎王,油锅热了。”

一鬼差到前面,对阎罗汇报。

苏阳转过脸去,看到油锅上面青烟直冒,各色刑具已经全都摆出。

“本神为阎罗,如何评判,自然由本阎罗评说,你不过一个城隍,在这阎罗殿中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阎罗看着苏阳嘿嘿冷笑,说道:“你该不会还以为,自己是转轮王的女婿吧!”

“我和锦瑟感情甚洽。”

苏阳表面成竹在胸,实则试探口风。

“哈哈哈哈……”

阎罗看着苏阳哈哈大笑,说道:“苏阳啊苏阳,你确实应该是个青年才俊,但是你太过花心了,你要入赘这转轮王府,自然应该对锦瑟敬着,对锦瑟捧着,但是你在外面居然另找一个女官……我将这事情写信告诉了薛兄之后,薛兄果然大怒,你这女婿身份也就没了。”

我这女婿的身份是这样没的?

苏阳撇了撇阎罗。

“单兄,这左右无人,你就请狍鸮出来吧。”

阎罗看向旁边的单道士,说道。

单道士点点头,抬步走到了后面,过不多时,单道士回来的时候,在他后面便跟着一怪异的兽,这兽在山海经中说,身如羊,但在苏阳看来,这身体和牛几乎一样,一身黑毛,头上是人的面孔,眉毛鼻子嘴巴皆在,唯独没眼,在这狍鸮张开双手的时候,才能看到有两只眼睛分别在腋下。

怪物并非是用四肢走路,而是用后肢,这个狍鸮出来之后,打从苏阳的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惊恐,让苏阳双腿一颤,差点站立不稳。

“呼……呼……”

苏阳喘了两口气,他已经点开了心神肺窍,这心神稳定,呼吸顺畅,在这狍鸮面前却感觉如同泰山压顶,究其根源,是这狍鸮的身上,有这如渊的元神力量。

不是阴神,不是阳神,是比这更高的力量。

胳膊上的青龙纹身收缩起来,苏阳感觉背后有着支撑他的力量,让他脚步又稳了起来。

“咯吱,咔嚓……”

狍鸮走到了蒋亮面前,伸手抓着蒋亮的骨头,一把便塞入嘴中,咯咯吱吱,咔咔嚓嚓,蒋亮的骨头全部进入到了狍鸮的口中。

蒋亮的哭嚎声在这狍鸮的口中时时传出,伴随着一阵阵的咀嚼,蒋亮的声音最终止息了。

“把他也给炸了吧。”

单道士挥挥手,让阴差拉着苏阳,要将苏阳推入到油锅里面。

阴差拉着苏阳身上的锁链,拽着苏阳便要往油锅里面去。

“我就用一个女官,罪不至此吧。”

苏阳看着阎罗君王和单道士,舔舔嘴角说道。

“你的罪过大了!”

阎罗王看着苏阳,嘿嘿笑道:“你扰乱了我的考弊司,弄得我凑不够……”

“阎君!”

单道士叫了一声,不让阎罗继续说下去,抢口说道:“这罪过是大是小,便看你在油锅里面如何了,你也读过不少书,可知道这扶南王判罪一事?”

扶南王修建了虎山,鳄鱼池,还有一锅煮沸的水,遇到罪犯,便将人投放到了虎山,鳄鱼池,以及沸水之中,人若有罪,就会有老虎,鳄鱼撕咬,就会被烫伤,人若是没有罪,老虎不咬,鳄鱼不伤,就算是伸手在沸水里面,这沸水也不会伤及罪犯。《搜神记》

单道士如此说,就是要将苏阳推入到油锅里面,这罪责大小,看火候够不够了。

“且慢!”

狍鸮声音尖细,如若婴孩,忽然就口吐人声,在这腋下双眼看着苏阳,两只眼珠滴溜溜飞速旋转,打量着苏阳,不知不觉就凑到了苏阳五步之内,如此近距离的打量苏阳,片刻之后,忽然嘴巴一张,对着苏阳啃了下来!

“哗啦啦……”

在苏阳身上的锁链忽然间四散纷飞,全然崩裂成为一寸大小的铁块,乒乒乓乓向着四面八方随便打去,打入房柱,入木三分,打上房顶,瓦块随之落下,一旁的刑具乒乒乓乓倒了一地,油锅也被这力量掀翻,和下面的火焰绘在一起,让这阎罗殿成为了一片火海。

“唰!”

一刀扬起,正劈狍鸮下颚,关圣帝君的青龙偃月刀在苏阳手中,只此一击便将狍鸮下颚劈出巨大豁口。

“啊~啊~”

狍鸮飞身后退,口中连连发出怪叫,如同婴儿哭嚎,双手捂着下颚,两只眼睛在腋下阴晴不定的看着苏阳,眼见青龙偃月刀光再度而来,狍鸮丝毫不接,怪叫一声,驾风而起,化为了一道黑烟,冲出了阎罗王府,径直跑了!

这怂的也太快了吧!

苏阳看去,眨眼功夫都不及,这狍鸮已经了无踪影,这阎罗大殿之中,唯有苏阳手持青龙偃月,面对着冲天火光,围上来的阴差,以及在阎罗宝座上前,瑟瑟发抖的阎罗王和单道士。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刀斩阎罗!

狍鸮对阎罗和单道士两人来说极为重要,此时眼见狍鸮一下逃走,留在此地的阎罗王和单道士两人看着苏阳,心惊胆战,瑟瑟发抖,他们认得苏阳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但是他们更害怕将狍鸮惊走的苏阳!

就算是关圣帝君的青龙刀,也不该让狍鸮逃窜!

“上!上!快将此人拿下!”

阎罗看着苏阳,连连对下面的阴差下令,让在下面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上前,将苏阳拿下。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听到阎罗下令,一个个冲到前方,手中拿着哭丧棒,锁链,熙熙攘攘对着苏阳而来,手中法宝化作道道黑烟,只是这些东西到了苏阳面前,这青龙偃月刀一旋,寸寸而断,连带着让这些阴鬼无常,一个个鬼叫退让。

这些阴间鬼物面对偃月青龙,微不足道。

“老东西!”

苏阳手持青龙偃月刀,运用御五龙法拔地而起,手中青龙偃月刀对着阎罗和单道士劈砍而去。

他们两个岂敢接青龙偃月刀的刀锋?

眼见苏阳劈砍而来,两个人一左一后慌张逃窜,青龙偃月刀光随后而下,将阎罗案头神座一斩两断。

苏阳转过身来,手持青龙偃月刀,向左望去,这阎罗胆颤,向右看去,道士心惊,满殿的无常阴鬼不敢上前,火光灼烧,让这阎罗殿中成为一片火海。

“休得无礼!”

一声尖啸在外传来,一个鬼仙身影如风,进击如电,刹那间便到了苏阳身边,手中持着一把钢叉,对着苏阳面门刺来。

青龙纹身在苏阳手臂上面大放光明。

纹身在身上,本来就有辟邪的意思,这纹上青龙白虎,也是为了破煞,这里面本就有“神打”的意思,关圣帝君在苏阳手臂上面弄出这条青龙,便是将自己一臂之力灌注其中,现在的苏阳,可以说是关二爷上身,凶猛悍勇,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这鬼差驾驭阴风袭来,苏阳不闪不躲,反手一抓,便将这鬼差捏在手中,看这鬼差周身都是狐狸形状气劲,再看面容极为陌生,苏阳猜测,此人或许就是传授王兰夺丹之法的鬼差。

也是阎罗的隐秘力量。

王兰在青云山外伏击苏阳之后,究竟如何,苏阳还不清楚,但此时没有出现在阎罗殿中,想来普贤菩萨坐下的六牙白象一撞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但这对苏阳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伸手用力一抓,便将此鬼差脖颈捏断,直将他捏了个魂飞魄散。

关圣帝君一只手,别说是吊打他一个鬼差,便是将这阎罗殿中所有阎罗道士,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全都加起来,也能够轻易吊打。

这就是苏阳单刀赴会的底气。

“贤侄,饶命啊……”

阎罗看苏阳如此凶悍,连忙拱手求道。

倘若是狍鸮未走,他们还有应对的本事,这狍鸮转手将他们一卖,他们这等阴神道士面对如此凶悍的苏阳,只有求饶这一条路了。

“饶你也行!”

苏阳拿着青龙刀,迈步上前,对阎罗说道:“你们两个都知道扶南王判罪之事,这关圣帝君的神刀也有灵验,你们将脖子伸出来,我一刀斩下去,若是斩断了,你们其罪该死,若是没有斩断,那就是你们并无罪孽,我当然会将你们放了!”

阎罗和单道士想要用火候来判断苏阳有罪无罪,苏阳也要用力道来判断这两人有罪无罪。

“这……”

阎罗的脸一下子就成了苦瓜脸。

关圣帝君的这神刀,就算是平平常常的倒下斩在他们身上,都能够要他们性命,何况这苏阳身上带着青龙纹身。

事已至此,只能拼了!

阎罗口中念咒,在这阎罗神殿上面有一面古镜,苏阳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这古镜上面本来满是灰尘,随着阎罗的咒语念出,古镜变得一片湛然,在这古镜上面,将下面的一切清清楚楚的照射出来。

单道士外在仙风道骨,心中一片漆黑鬼蜮。

阎罗王高高在上,是这神殿中的阎罗天子,但是内在如虎如狼,包藏不测。

下面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各个小鬼阴差,心中鬼蜮均被这业镜所照,而这光华照耀,让他们一个个脸上羞惭,最终这业镜照射到了苏阳的身上。

“苏阳,你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私念,就等着被业火焚烧吧!”

阎罗看着苏阳,小心操控业镜。

苏阳抬起头来,正看上面的业镜。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苏阳便看到了这一面镜子,当时所看这镜子上面满是灰尘,故此等到考城隍的时候,苏阳想到了王阳明的话,说出了人心应该时时擦拭,如此才能明亮照人。

而现在这业镜对着苏阳照射,苏阳也抬起头看着上面业镜。

清清澈澈,在这业镜里面就倒映着苏阳的身影。

“怎么会?”

阎罗一看如此,顿时惊慌起来。

他拿着业镜照人,本来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从和单道士拜把子共谋大事之后,他设立考弊司,容许虚肚鬼王割肉,敛财,在阴司判案上面也从心所欲,不拘法度,这种种罪孽,自然是业镜所不容。

因此面对业镜,他心中惶恐,故此封了业镜,任由这业镜上面落满灰尘,此时面对苏阳,他是当真没有什么办法了,这才想起要用业镜对敌,只要苏阳心中有私,他就能够引起镜中业火,让这业火烧在苏阳的身上。

但是业镜照耀着的,是苏阳拼镜淡定的身影。

这方面,有苏阳真心意,也有巧本事。

观世音菩萨对苏阳说过,要坦坦荡荡,直抒胸臆,随处做主,立处皆真,故此这劈砍阎罗,是苏阳直抒胸臆的事情,即便是这里面有一些个人关系,苏阳也劈砍的问心无愧,这是苏阳的真心意。

而巧本事在于苏阳知道这东西。

聊斋李伯言篇目之中,阴司缺少阎罗,暂由李伯言来代替,在审案之中,李伯言看到熟人,心生袒护,这房梁忽然自动起火,阴鬼所说,阎罗不能有一丝私念,让李伯言连忙凝神静气,方才让火熄灭,继续审案之时,一点包庇之心都没有了。

这是苏阳的巧本事。

看向业镜的时候,苏阳坦坦荡荡又平平静静,让这业镜所照圆莹明亮,清澈若水晶,一点业火都不曾落下。

“哈!”

苏阳转脸一声大喝。

阎罗心慌意乱,又受此一惊,业镜操控有了岔子,自这业镜之中出现熊熊业火,一下子便将阎罗烧灼,在这阎罗之后是这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各个小鬼,一层层的业火燃烧起来,这业火混合阎罗殿内本来就烧灼的火焰,让整个阎罗殿中烟熏火燎,简直就是铜柱地狱。

“塌方式的作孽啊。”

手中提着青龙偃月刀,苏阳心神肺窍点开,在这灼热的阎罗殿中一切自如,此时一步步的走到了阎罗王的身前,看着阎罗王一身都是烈火,面容扭曲,双眼怒视苏阳。

到了这绝路,阎罗王心中不是怕,而是怒。

都是此人,坏了他千秋大计!

青龙偃月刀直接劈下,苏阳斩断了阎罗脖颈,让这头颅高高飞起。

江湖上是有飞头术,飞手术,但是在青龙偃月刀下,阎罗就算是有多少本事,都是空无,一刀之下,他必死无疑。

“按照扶南王的说法,你果然是有罪啊。”

苏阳拿着青龙偃月刀,看着死不瞑目的阎罗。

若是中二一点,那就是:你最大的罪过就是得罪了我!

审视阎罗殿中,苏阳看这阎罗殿中无常小鬼都在这业火灼烧之中不成人形,随着阎罗死后,没过多久这些无常小鬼,牛头马面全都化为了一道道的黑烟,不成人形,这一闹腾,也将阎罗的班底全都折了进去。

“怎么又跑了一个!”

看了一圈,苏阳并没有看到单道士的身影,想来是适才业火燃烧,苏阳斩杀阎罗的时候,他趁机跑了。

“留个活口也好,反正逃不掉。”

苏阳一步步的走出了阎罗殿中,整个阎罗殿都是火海,而苏阳走出来之后浑身上下并没有半点灼烧痕迹,走出了阎王殿后,苏阳眺望苍穹。

急!急!急!

单道士的心中满是惊恐,他苟在阎罗殿中慢慢发展,就是为了大业,没想到自己拼命养起来的主子反手就将他们扔了,阎罗惹到了苏阳更是一个难缠人物,现在他只想要赶快逃走,再做图谋。

浑身上下烧灼业火,单道士勉勉强强飞出了酆都鬼城,落地之后一阵踉跄,而后抬步就跑,他虽说是道士,但改修另外一脉已经多年,体能超凡,此时就算被业火所烧也不碍性命,穿行在酆都城外的树林里面更是身姿矫健。

如此在小树林中急急而奔多时,单道士不经意间抬起头来,但见阴间云雾之中立着一队天兵,在这天兵正中,则是关圣帝君立马云中,单手抚须,居高临下,正在看着他。

“我命休矣!”

单道士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天亮发

写完了,感觉需要好好审阅更改一下,其中有些句子要修饰,先睡了,等睡醒之后再好好看看,再发。

第一百六十章 暂代阎罗

聊斋假太子正文卷第一百六十章暂代阎罗一点星星之火,勾起离部无情,随风照耀显威能,烈焰腾空势猛。只听忽忽声响,冲销密布烟升,漫天遍地赤通红,画阁雕粱无影。

一场业火,一场油火,两火相合,将这阎罗神殿烧的红焰辉煌,将里面的阴差鬼物也都给烧的魂飞魄散,化为道道黑烟。

苏阳手中拿着青龙偃月刀站在火前,前来救火的阴差小鬼看到苏阳,一个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就近的欣赏阎罗殿上大火。

“围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人群之中有一司主在叫道,在他的司职之下,鬼差连忙将苏阳围成一圈,而后是一层又一层,只是苏阳周身气运展开,让他们不敢冒进。

“其他九殿的阎君很快就到,我们拖住他!”

“把刀交出来投降,否则定让你在地狱中求出无期。”

一个个小鬼呼喝,却没有一个敢真正上前。

“你们退了吧,关圣来了。”

阴差鬼卒抬起头来,但见阴云漠漠的天空之中,有成队的仙兵排兵列阵,而在这军阵正中,是关圣帝君从天而来,在关圣帝君身侧的周仓手中提着一人,正是之前逃走的单道士。

果然是关圣帝君。

阴差鬼卒一见关圣,连忙在地跪成一团,关圣帝君律令严明,斩除奸佞,在三界广有威名,阴差鬼卒之中有些做过坏事的,此事瑟瑟发抖,生怕青龙偃月刀落在他们身上。

军阵之中有仙兵上前,手中拿出一个小盒,盒子一开,伸手一点,整个阎罗殿中正在燃烧的火焰像是失去了依凭,由上至下,一下便灭,让阎罗殿成为了一片黑黝黝的断壁残垣。

覆盖灭火?

苏阳眼尖的瞧见这阎罗殿那黑黝黝的木头上似是多了一层东西。

“关圣,阎罗已斩!”

苏阳拱手行礼,汇报工作。

这也是苏阳的心腹之患,斩掉之后,心念通达,连同额头上的佛火都更亮了。

这一言说出,下面的阴兵一阵嘈乱,看到关圣后面抓着单道士,他们就知道关圣怕是对着阎罗府来的,本以为阎罗逃了,没想到已经被斩了。

关圣额首,伸手接过来苏阳送上来的青龙偃月刀,同时也将苏阳胳膊上面的纹身拿去。

这两者被关圣拿走,苏阳顿时感觉身体被掏空。

“你在斩阎罗之时,可有过什么奇异的事?”

关圣帝君询问道。

啊?

苏阳一听,说道:“我见到了狍鸮。”

这山海经中的怪物诡异强大,特别是狍鸮的元神之力,能够让苏阳心惊胆战,若非关二爷力量加持,让苏阳一击得手,吓到了狍鸮,那么苏阳绝对不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将阎罗斩掉。

不过这见到了狍鸮,对苏阳来说是大收获,今后克敌制胜的本事又多了一个,神笔一画,这狍鸮就将为他作战。

“狍鸮啊。”

关圣帝君叹一声,说道:“单道士和阎罗勾结,两个人在地狱之中放出狍鸮,又巧立名目设了考弊司,如此让人献银割肉,均是为了喂养狍鸮……某家就应该随你而来,不应该让他逃出为害。”

苏阳在一边跟着点头,领导说啥咱就是啥,当下阎罗已斩,苏阳的危机解除,此时身在阴间,苏阳只想去转轮王府,到那里瞧瞧春燕锦瑟,再和转轮王表个态,如此让这一桩婚事继续进行。

像是阎罗在这里割肉喂狍鸮,这种事情是阴司监管不到位,要追击他也有天兵天将,各路神仙,轮不到苏阳。

“九殿阎罗都来了,此事你也是参与者,跟某家一起来吧。”

关圣帝君在前走着,苏阳跟在后面,转头看着后面,见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以及苏阳的老丈人转轮王个个身穿冕服,下了车马,来到了关圣帝君面前,依礼见过。

阎罗王之事,可谓是阴曹地府出现的巨大纰漏,不仅仅是阎罗王这一殿的事情,他们十殿阎罗都有责任。

如此依礼见过之后,有天兵在阎罗王府尚存的房舍之中打扫出来一间,在这里面摆放桌椅,关圣帝君坐在正堂,在这两边各有椅子相对排开,十殿阎罗依序而坐,苏阳也被赐了椅子,坐在末席,在苏阳对面坐着的是他老岳父,此时老岳父面沉如水,看到苏阳只当没看见。

“狍鸮居然被放走了!”

“鬼迷心窍,真的是鬼迷心窍。”

“好好的阎罗位置不坐,竟然如此……”

“帝君,不知这狍鸮此时到了哪里,天界应当迅速征讨,趁早将此祸患扼杀了,否则在这地缺百六,天灾绵绵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让他复生!”

九殿阎罗在听到了狍鸮逃离之后,议论纷纷,将这狍鸮视作大敌。

“岳父大人……”

苏阳看转轮王沉着脸不说话,主动开口,问道:“岳父大人,不知这狍鸮有什么奇异之处,值得这么郑重对待?”

询问是假,探探转轮王口风是真。

至于那个狍鸮,被一刀吓跑了,有什么好说的。

转轮王本在沉着脸,看到苏阳询问,当真不知道狍鸮来头,垂眉长叹,说道:“狍鸮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饕餮,你若是看过我要你看的书籍,应当不会陌生才对。”

还认我这个女婿……

苏阳心中松一口气,却又一下子怔住。

饕餮,这名字苏阳当真是一点都不陌生,有时候看人饭量大,都要说一句跟个饕餮一样,这饕餮的外貌形容和狍鸮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个羊身,一个牛身,这一点是源于饕餮能够变换容貌,所以让饕餮的形象有多个版本。

例如有些版本的饕餮是有首无身,声称饕餮只知吃,还有一些版本记录的饕餮,说饕餮是人形身多毛,头上戴豕,贪如狼恶,好自积财,而不食人谷,彊者夺老弱者,畏羣而击单。

而这饕餮的来历也有多种说法,一说是龙所生,一说是缙云氏的后人,还有一说是被转轮王府的典籍记载中肯定的……当初黄帝和蚩尤大战,蚩尤战败,头被黄帝所斩,落地之后化为饕餮。

饕餮,就是蚩尤的头。

苏阳头上有冷汗落下,此时不由一阵后怕,怪不得从狍鸮的身上,苏阳感受到那种让他腿软的元神力量,原来这狍鸮竟然是远古时期的大魔。

也就是说,苏阳拔刀伤害到的是蚩尤,而第二次挥刀,吓跑的也是蚩尤……

关二爷神力确实强大,但此时苏阳也想赞一下自己。

我超勇的……

饕餮在人间祸乱,被天帝收押到了十八层地狱里面,现在饕餮被阎罗放出,进入人间必有祸乱,并且此时是地缺百六,天灾绵绵之时,被镇压住的各个躯干也都有可能破了封印,若是让蚩尤将身体合成,那么这远古时期,在人间留下腥风血雨的蚩尤就要再度复活了。

苏阳想到了聊斋篇目《西湖主》,在这一篇之中,书生陈弼教在洞庭水湖邂逅了一生挚爱,在女方爆家底的时候,女子说父亲【随关圣征尤】,女主的父亲是洞庭湖神。

关公战蚩尤。

这在宋朝时候就有过如此的神话传说,而这神话传说基本上是道士们杜撰出来的,声称蚩尤化为一条恶龙为祸,龙虎山的张天师持符来此,运用五雷法号令诸神,关圣帝君从天而来,将这恶龙斩落……

上面的传说不足为信,但接下来这关公战蚩尤要拉开帷幕了。

“时下阎罗已死,新的阎罗要等玉帝核定,如此会让阴司阎罗一职空缺,当下的阎罗之位不能缺少,我们需要核查阎罗在位拿走了多少财产,将这些东西送到哪里,并且这阴司运转,阎罗一刻都不能缺。”

关圣帝君在上面说道:“这需要一位秉性刚正的人,苏阳,就由你暂代阎罗之位,如何?”

我?

苏阳忽然听到关圣钦点,很是惊讶。

聊斋里面,阳间沂水县的李伯言曾经暂代阎罗之位,更有不少传言某某书生在阴间做阎罗,苏阳知道这些,却没想过这代阎罗能落在他的身上。

“当然是你。”

关圣说道:“业镜所照,清澈湛然,此事单道士已经给我说了,只要心中无私,依律而行,这阎罗之位谁都能坐。”

苏阳闻言,站起身来,对着关圣一拱手,说道:“我只是青云山的一个小小城隍,怎么就到了阎罗殿上来当这代阎罗呢,我并没有在这阴司最高层的工作经验,感觉担子很重。”

“哈哈哈……”

关圣帝君笑道:“在阳间广平县城,你在我的庙宇之中,说了五都巡环使阻挡言路,我便觉你的信念,你的悲悯,以及和这百姓息息相通的心意,这是他们比不了的,至于阎罗位置,是玉皇所定,你只是暂为代理,今后自然会有天人下凡,来坐此位,你就当是修行吧。”

原来是看中了我联系群众的本事。

苏阳接受了关圣帝君的任职,说道:“在工作中学习也是我的习惯。”

自觉这坐上位置之后,说话味道都不一样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官上任

阎罗司职二十四司,掌生注死,除恶镇邪,警醒世人,神权广大。

苏阳这一个青云山的小小城隍,在关圣帝君的看好下,暂时接替了阎罗王的神职,在玉帝没有将新的阎罗派遣下来之前,这阎罗的第五殿都将暂由苏阳代管。

关圣帝君便在包括苏阳在内的众位阎罗面前,吩咐要严密查看人间之事,每一个死去的凡人生魂,都要详细询问生前,如此定要将蚩尤找出,否则蚩尤必为天地大害。

苏阳包括众多阎罗自然领命。

关圣帝君需要尽快去天庭汇报此事,要天庭也忙碌起来,如此交代之后,便带兵离开了阴曹地府。

随着关圣帝君离去,九殿阎罗依次道别,待到转轮王要走的时候,苏阳连忙抢步拦到身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口呼:“岳父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

转轮王侧过身体,不受苏阳的礼。

倘若是和苏阳之间没有翁婿之情,苏阳这代阎罗和他的位置一样,何况这红光罩定,紫气缠身,便是阎罗也应尊重。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女婿。”

转轮王看着苏阳,生硬说道。

“岳父大人。”

苏阳拱手赔笑,说道:“您是爱女心切,我是不愿被您扒皮,谁料这移干柴近烈火,就出了意外……”

“嗯?”

转轮王听苏阳如此说,脸上一板,这有多大的意外?

“退下!”

苏阳对着周围喝令,让周围的阴差全都退开,待到左右无人,苏阳这才赔笑的着对转轮王说道:“是我情难自禁,恋上锦瑟,如此在阳间遇到了观音菩萨,便连忙请观音菩萨出面,希望借此契机,将我们的事情就此定下,如此观音做媒,男婚女配,也了了岳父心事……”

苏阳解释什么是意外。

苏阳和锦瑟的事情在之前只是被人所知,但两人婚姻究竟如何,终究没有定下章程,苏阳这一幅求观音做媒,想要定下婚事的心思传达给转轮王,让转轮王心中好受一点。

身在观音大士前,不求西渡不求仙。

只求一点杨枝水,洒做人间并蒂莲。

如此想想,苏阳确实有诚心,但是苏阳找菩萨可并非仅仅为这婚事,更是为了春燕,这是转轮王心中的刺。

“世间男子,确实有三妻四妾。”

转轮王看着苏阳,开口说道:“但是你入赘我家,你就一心一意对锦瑟便好,我岂能容你的花花肠子,还做梦想要让春燕和锦瑟并列?还在人间找女秘书?如此你还想再做我女婿?”

“……我没说要入赘啊。”

苏阳不回答后面的拷问,抓住这入赘一词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想要光明正大的将锦瑟迎入我家,可不是小婿嫁入您家。”

辩论的关键,就是抓住对方的话头。

“你想要明媒正娶的将我女儿娶回家?”

转轮王这才正视了苏阳,这野心不小啊。

“当然。”

苏阳说道:“小婿也是一个七尺男儿,自然是堂堂正正的将锦瑟迎娶回去。”

只有娶媳妇,哪里能倒插门。

苏阳所受到的教育不支持他做这样的事情。

“现在小婿虽然孤身一人,但若娶锦瑟,是断然不会委屈她的,眼下小婿也无人做主,就自己给自己做媒,这迎娶应该用的聘礼,一应开销,岳父大人您只要说个数,我定然给您筹来!”

苏阳拍着胸膛,不管转轮王愿意不愿意,直接将话题过渡到了聘礼上面。

转轮王上下看着苏阳,在观音做媒之后,转轮王对苏阳极其不满,但也给观音面子,只说思考,并未回绝,顺便将锦瑟和春燕关了,眼下听苏阳这么一说,倘若苏阳明媒正娶的将锦瑟娶走,那么苏阳三妻四妾他还真管不了,这让春燕和锦瑟并列也只是通知他而已。

毕竟出嫁从夫,在礼上都说的过去。

“你虽做阎罗,但不可妄动第五殿的金银。”

转轮王存心为难,说道:“若是你能筹备百万金银以作聘礼,我就应了你的求婚,锦瑟春燕一并嫁你,不过我女儿年龄已大,不可能被人一直耽搁,若是一年之内你凑不够这些银两,那么娶亲之事再也休提!”

这算是一个难题,足以让苏阳知难而退。

百万金银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苏阳若是不动用阎罗殿中钱财,想要汇聚百万钱财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并且时限又是一年,就算是做生意,也弄不到这么大的利润。

苏阳笑了,拍着胸膛对转轮王说道:“岳父大人,您就放心吧,不用一年,我必然将这百万金银放在您的面前”

没难到?

转轮王审度苏阳,问道:“你准备如何凑这百万金银?”

若是做一些不法勾当,转轮王在这里就止住苏阳。

“岳父大人。”

苏阳笑道:“小婿在阳间,也是这大乾王朝的太子,弄来百万金银,不成问题。”

陈阳可是有一笔很大的军费。

转轮王看着苏阳,一时无言。

“岳父大人,小婿还有一事相求。”

苏阳对着转轮王又一行礼,看着左右无人,说道:“恳求岳父大人给我调来一队兵马,帮助我管控这第五殿,否则我初来乍到,又是斩阎罗上位,第五殿的鬼差不听教训,令难下达,我在这代一阎罗,也如同傀儡一般。”

对于阎罗殿的情况,苏阳还认识的很清楚,前往青云山做城隍的时候,那只是一县之地,苏阳自信能够在那里组建班底,又因为到了青云山要调查身份,故此苏阳不接受转轮王府的帮助。

但在阎罗王府不同。

阎罗王府二十四司,从上往下十多万的小鬼,事务繁杂,头目众多,倘若没有一个能够强压住他们的力量,苏阳这个代阎罗只是一个摆设。

可能就像是原著的“李伯言”一样,阴司缺少阎罗,让他暂代,而作为代阎罗仅仅坐在阎罗殿中审案罢了,对于阎罗的真正权位一点都摸不着。

转轮王又高看了苏阳一眼。

“回去之后,我会派兵过来的。”

转轮王说道:“做事要小心慎重,也别让第十殿和第五殿结仇。”

苏阳自然点头同意,一路送着转轮王坐上了轿子,待到轿子起了之后,转轮王忽然醒悟过来,今天他被蚩尤的事情扰乱了心神,说话一直都按照苏阳的节奏走,这还没有对苏阳发火呢,婚事就定了,稀里糊涂的就同意了锦瑟和春燕嫁给苏阳的事了。

“嘿……”

转轮王摇了摇头。

也是因为他比较看好苏阳的缘故,身在生死簿紫册,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天运,如此必然能做一番大事。而苏阳这在人间不久,先后就得到了观世音菩萨,关圣帝君的青睐,一个为他做媒,一个钦点此人作为阴曹地府第五殿的阎罗,如此看来,前途不可限量。

回去之后,也该解除锦瑟和春燕的禁令了。

送走了转轮王,苏阳走在阎罗王府里面,今日火焰是从阎罗王府正中神殿烧起,烧到外面的并不多,故此阴曹地府的生死典籍,各种账目名册并未受损,凭借这些,苏阳还是能够了解一下阎罗王究竟有多大的权能,彻底的了解阴司结构,也能了解自己可以做多大的事情。

在阎罗王府之中,各个阴差小鬼看到苏阳,脸上有敬,有畏,也有厌恶,更有一些刺头,苏阳和他们好声好气的说话,这些阴差对苏阳个个爱答不理。

大概的转了一圈,苏阳心中将遇到的鬼差都记住,着令让各司都将名册本子送上来。

阴曹地府二十四司分别是:阴阳司、任免司、感应司、差捕司、讯问司、府库司、科甲司、农啬司、匠工司、商贾司、钱银司、幽冥司、纠察司、婚娶司、子孙司、医药司、寿命司、功过司、曲直司、监狱司、兵戎司、运途司、文书司、土地司、江海司。

其中王梅和顾录事两个人所在的是文书司,小安子所在的是匠工司,十六诛心地狱是在监狱司。

当下情况诡谲,苏阳也没有将颜如玉叫出来,一直等到了转轮王府的阴差由张凯,冯宇两人带着来到这里,苏阳才终于有了大口说话的本钱。

阳间天亮的时候,阴间的阴鬼都歇息了,而待到阳间天黑的时候,才是这酆都鬼城阴差劳作的时候。

在临时的阎罗殿堂中,苏阳升座,左右阴差是张凯冯宇,里里外外均是转轮王府阴差,升堂之后,苏阳看着身前,手中拿着名册翻查,忽然开口说道:“谁是薛士良?”

“下官就是。”

随着苏阳一声之后,在下面正立的众多阴差之中站出一人,发须皆白,身子骨还很硬朗,对着苏阳行礼之后傲然站立,直视苏阳,不卑不亢。

“你就是广平县那里的五都巡环使?”

苏阳又问了一句。

“正是下官。”

薛士良在下面继续说道。

“你不用干了。”

苏阳合上名册,对薛士良说道:“收拾一下回家吧。”

这一上任就要立下威信,苏阳抓住了薛士良。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籍死籍

深夜,广平县城。

辛十四娘接到了郡君的传讯,跟着薛尚书家里的丫鬟,向着薛尚书的家中走去。

郡君是妇人的封号,妇人能有这个封号,自然是源于相公担任阴职,是这广平县周围的五都巡环使,位高权重,管理方圆百里鬼狐,每到寿辰,辛十四娘也都要随着母亲来此,见过郡君。

今夜辛十四娘见到一个轻薄书生,满身酒气到了家里,和父亲谈话想要娶她,待到回绝之后,又强硬的跑到后面掀开门帘,放眼瞧看家中女眷。

辛十四娘懂得相人之术,在十四娘看来,此书生性情疏狂,悻悻自好,这全是召祸之媒,非是良配,因此一口回绝,眼下郡君让她前去,却让辛十四娘感觉此事隐隐和书生有关。

进入荒坟,入目都是亭台楼阁,辛十四娘随着丫鬟走了不远,就进入到了郡君的房中,提亲的书生果然在那里,看到她之后喜不自胜,连连搓手。

辛十四娘对着郡君行了一礼。

“好啦。”

郡君招招手,让辛十四娘一路走到了她的跟前,轻轻抚摸着辛十四娘的发丝,说道:“今后你就是我外甥媳妇了,这些姑娘家的礼节不用再行了。”

辛十四娘一言不发,郡君伸手捏着辛十四娘的耳环打量,问道:“十四娘近来在闺中做些什么?”

辛十四娘轻声说道:“闲着没事,绣一些花。”

回过头,辛十四娘看着书生瞪大眼睛盯着她,不由便让她身体回缩,想来书生就是郡君的外甥,而由郡君开口,将她许配过来,辛十四娘也反抗不了。

“这是我外甥。”

郡君对辛十四娘介绍道:“他一心一意想要和你结为夫妻,你怎么就能放任他在荒山野岭中跑一夜?”

辛十四娘默默无声,心中忽然想起早两日在山中遇到的那个人,也是书生打扮,旷达磊落,当时对她说修行路上会有魔障,而眼前这个疏狂的书生,莫不就是她修行的魔障?

“我让你过来,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让你和我外甥结为夫妻,床已经为你们扫好了……”

郡君也是推行聊斋速度的人,刚说让人完婚,立刻就要推着让两人圆房。

“我要回去告诉父母。”

辛十四娘实不情愿。

郡君看着辛十四娘,说道:“我给你们保媒,这有什么差错?”

辛十四娘幽幽垂眸,说道:“郡君之命,我父母也不能违抗,但如果就这么草草从事,我就是死也不能从命。”

将自己托付给这个疏狂书生,辛十四娘实不情愿。

月老啊,你真是下错了婚籍,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郡君看着辛十四娘,笑道:“你这丫头心气还挺高,不屈服威势,不愧是我的外甥媳妇。”说着从辛十四娘的头上拔下来了一朵金花,交给了书生,嘱咐书生道:“你回去之后就查黄历……”

“不好了,不好了。”

郡君话未说完,就有丫鬟跑了进来,说道:“阴差闯入到了咱们家里,就像个强盗似的……”

“什么?!”

郡君一拍桌子,怒而起身,她的丈夫是五都巡环使,掌管方圆百里的鬼狐,哪里会有这么不长眼的阴差,居然敢到她家中捣乱。

“阎罗有令,薛士良堵塞言路,贪污受贿,更有累累恶行,已被革职,所有家产,一应充公……”

门外不远有阴差宣旨,勃然大怒的郡君听到这话面色煞白,没想到她的丈夫居然失势了,丈夫被打倒,她这个郡君也没有多大的能耐,只能枯坐内室,脊椎像是断了一样,皱巴巴的缩成一团,再也没有适才的心气。

“还我金花!”

辛十四娘从书生手中抓过金花,信手一推,把书生推翻在地,整个人驾起一阵阴风,穿窗而走,她的法力,让外面的阴差毫不知觉。

冯生被辛十四娘一推,跌倒在地,俄而又听外面噼噼啪啪做响,吵吵嚷嚷一团,冯生呆在这里不明就里,忽然就看到阴差从外鱼贯而来,心中一激灵,冯生一身冷汗,酒气全清,身体一折而起,发现自己躺在一荒坟外面,四下山林幽幽寂寂,回想昨夜,似梦非梦,想来是喝多了酒,倒在这坟头上面胡思乱想,才有这一夜鬼梦。

他在这山林之中露宿一夜,就流了一身冷汗,回家之后就大病一场,足有月余方才修养好。

阴曹地府。

颜如玉果然是一个称职的秘书,更可谓是苏阳在行政方面的外挂。

阎罗王府二十四司,这些司主对苏阳自然不服,并且个个底子都不干净,但是他们做的一手好账目,单看册子,繁多厚重,苏阳这一双眼睛也瞧不出什么差错,但颜如玉感知文字心气,这里面诡谲之处,一目了然,轻而易举便给苏阳点了出来。

钱银,府库,匠工,商贾,这里面问题很大,许多的金银都不见踪影,而后这监狱司,任免司,科甲司也都各有各的问题,一遍梳理下来,这二十四司没有一个是清白的,差别的是油水多寡。

苏阳拿着这些短处敲敲打打,有薛士良这人在前,二十四司主心中顾忌,对着苏阳恭恭敬敬,律令也能顺利传达。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天色转白。

白天在阴司之中,是鬼物的休息时间,也是阎罗的下班时间。

“用人不能过察。”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多无鱼,君子也要有容人之过的度量,可不能太过洁身自好,特立独行,你只是暂时代理阎罗之位,今后还要回到青云山城隍的位置上,这些司主职位皆在你上,你现在敲敲打打,待到今后你回到城隍的位置上时,这些司主也定会如此对待你,善恶贤愚,你包容些,只要自己不沾染就是了,何苦要拿捏这些司主。”

多种桃李,少种荆棘。

在颜如玉看来,苏阳这是和阎罗王府二十四司主结仇。

苏阳凝神看着颜如玉,颜如玉头发挽簪,淡红长衫,娇艳亮丽,犹胜芙蓉,比起往日的书香气度,今日艳丽,夺人眼目。

“你听到没有?”

颜如玉看苏阳失神,又问道。

“哦……”

苏阳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用人不刻,刻则人离,这个道理我懂,适才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说是老虎出门了,将山大王的位置让给猴子,猴子做了山大王之后,威风凛凛,让往日的朋友对他敬重有加,但是等到老虎回来之后,这些朋友都对他疏远了。”

颜如玉听苏阳这般说话,轻轻点头,说道:“你只是代阎罗,并非由你来做阎罗,你应该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苏阳只是代职,真正的职位比这些司主还小,应当广结善缘才对,否则这些司主回头必然要给苏阳穿小鞋。

“呵呵,我心中有数。”

苏阳笑道,只要做的干净,就没有什么仇家,这些司主的罪过堆在一起够要他们命了,不必跟他们客气,看着颜如玉,说道:“我们难得在阎罗王府,今日就一并去查查阎罗王府的生死簿如何,也让你看看这里的书乡。”

对这些,颜如玉自然没有意见。

别的阴鬼已经下班,苏阳和颜如玉两个人来到了文书司里,在文书司里,在这里当录事的是王梅,以及一个云南那边的书生,姓顾,两个人看到苏阳来此,连忙迎接。

“我们来到这里随便看看。”

苏阳摆摆手,对王梅说道:“你将大乾王朝皇室的生死簿给我找出来,让我看看这些皇室中人都有多少寿数。”

苏阳是代阎罗,王梅自然听从喻令,恭恭敬敬的去将皇室的生死簿拿了出来。

翻开生死簿,大乾王朝有二百七十余年,开枝散叶,直至此时,皇室一脉在大乾各地已经有二十多万人,其中苏阳最在意的是当今掌权的这一支,原本的皇帝叫做陈崇,在他下面有两子一女,太子陈阳,二子陈修,女儿陈悦,在这里面仅有陈阳一人逃出皇宫……

现在,他在江苏南京。

想来是已经吃了鹿衔草,保住了性命。

“怎么不见陈蕊的名字?”

苏阳看生死簿,询问王梅。

陈蕊就是大乾王朝开国皇帝,坐了原本朱元璋的位置。

“陈蕊死后成了神仙,上升天界,阎罗自然抹去了他的名字。”

顾录事在苏阳身边,操着一口官话,生啃的说道。

阎罗能够抹去生死簿上的名字……

苏阳翻看着紫色生死簿,在第五殿阎罗王府的紫色生死簿中,里面同样是记录苏阳自己名字,看着这生死簿上的名字,苏阳陷入沉思,这是要前往十殿,一个个抹去自己名字,还是这名字一个抹除,全部抹消?

这抹掉生死簿上的名字,应该用什么笔?

修道人,修道的目标,就是抹除阴曹地府的死籍,如此才能够洒然自在,无拘无束。

这代阎罗真的是当对了!

“备轿!”

苏阳喊道,着令阴差备轿,叫道:“送我去转轮王府!”

遇事不决,请教丈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准干政

死籍对一个修行者来说,是最大的掣肘。

修成天仙,崎岖坎坷,更要面临风火雷三劫,但是在这修行路上,死籍也是一大掣肘,例如一人得到神仙传承,身健体壮,修行百年就能成为天仙,但是死籍之中寿数有限,只有三十年的命,那么到了三十年后,无论你身体多么健康,都会有阴曹地府前来勾魂摄魄,待到一碗孟婆汤之后,前尘往事,尽成烟云。

消除死籍,阴司不拘,就是一种自由。

苏阳出行,自然是转轮王府的阴差接应,转轮王府的阴差载着苏阳,前往转轮王府一路顺畅,一路上风声大作,没过多久,就到了转轮王府之中。

时转轮王刚刚从殿内走出,又见苏阳,极为诧异,待到苏阳询问死籍之事,转轮王便为苏阳解答:“十殿阎罗,掌握的生死簿都是一部,想要消除死籍方法有二,其一你若苦心修持,度过一层风灾劫难,生死簿自然消除,其二就是有德之人,应当死后成仙,天界的天官会发来篆书,拿来朱笔,如此才能勾销,你现在修为短浅,考虑这些东西毫无益处。”

仍然是天仙神仙这两条修行路的差别。

“一本生死簿消了,所有的生死簿都没了吗?”

苏阳主要关心这个问题。

他获得了神笔,神笔有种种灵异,苏阳在看到了生死簿的时候,心中隐隐猜测神笔可能建功,眼下虽未尝试,心中也有八成把握,只是不知道要勾一个,还是要勾全部。

“在第五殿阎罗那里消的,阎罗一消,其他自应。”

转轮王说道。

阎罗王,也就是苏阳暂代的位置。

这代阎罗果然是没有当错!

只要消除了死籍,就再也不会有阴差拿命上门这种事了,阴司凭借生死簿无从限制苏阳,在寿数一道算是自由了。

“你若没有朱笔,便消不了,别多想了。”

转轮王拍拍苏阳肩膀,说道。

“岳父大人。”

苏阳点点头,说道:“我想瞧瞧锦瑟。”

锦瑟和春燕两人都被转轮王关着,之前写信也没有回应,此时来此,有一目的就是来看看锦瑟春燕,只是在转轮王面前,苏阳尽量不提春燕。

之前允了苏阳,眼下转轮王也不说什么,点点头,便让苏阳和锦瑟见面。

从转轮王府走进去,后花园中百花盛放,苏阳沿路而行,在转轮王府中轻车熟路,直往锦瑟的闺房去了,待到闺房里面,推门望去,整个闺房里面幽幽寂寂,并无人影,倒是在窗前摆放的奇花异草和苏阳上一次来的排列有了调动。

银母草上并无银子,在一旁的桌子上倒是有许多二钱碎银。

想来是锦瑟被关这里的时候,闲来无事做的改动。

苏阳伸手抓着一把银子,哗啦啦从手上留下,砸在桌上面叮当乱跳。

“呀……”

门口传来惊呼声音,苏阳看过去,只见春燕穿着绿裙长衣,云鬓斜簪,看着苏阳,手帕轻轻捂嘴,杏眼里面满是惊喜。

“春燕。”

苏阳看着春燕,觉两人虽然分别不久,却也算历经波折,再看春燕面容一如初次见面。

“你怎么来了?”

春燕莲步快急,到了苏阳面前,又惊又喜。

“想你了呗。”

苏阳伸手将春燕拥入怀中,心下高兴,搂着春燕便在房间里面转了几圈,房间四下宽敞,倒不至于碰到什么东西,转过之后,苏阳紧紧抱住春燕,悬在心中的思念终缓。

“你真的是太冒失了。”

靠在苏阳的怀里,春燕说出此话,她原本想要说苏阳让观音做媒之事,但眼下她和锦瑟均被放开,又在这里见到了苏阳,知道这一番波折已经过了,让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开慈口说媒,春燕作为一小小婢女,已经别无所求,此时看着苏阳身上无伤,一切一如往常,心中原有百般心绪,此时脑中却一片空白,被苏阳抱着,她感觉手软腿软,脑袋发晕,说道:“你转什么?让人晕头转向的。”

“转什么?”

苏阳看着春燕,鼻尖轻触,说道:“此情此景,不转不是中国人啊!”

春燕自然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在她想来,这转圈和大乾王朝是联系不到一起的。

“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春燕杏眼瞧着苏阳,轻笑说道。

耳鬓厮磨,又觉春燕呵气如兰,苏阳嘴巴往前,就要往春燕的唇上印去。

“嗯……”

锦瑟轻轻压着喉咙,提醒苏阳注意举止。

苏阳抬起头来,看到锦瑟一身月白轻衫,头上梳着飞仙簪,摇钗金钿,神光明艳,比起月中仙子更多一分明媚,凤眼看着苏阳,似是不满。

“锦瑟小姨。”

苏阳松开春燕,恭恭敬敬的对锦瑟行了一礼。

转轮王已经开口了,苏阳就膨胀了,心情一好,就开始作死,旧事重提,按照锦瑟当初的“心意”行礼。

“你……”

锦瑟听到苏阳这个称呼,一下子气的满脸通红,伸手一翻就要动手,苏阳连忙上前抓住了锦瑟的手,如此一抓,锦瑟的火气似是忽然就没了。

“收到我给你的信了吗?”

苏阳提起了给锦瑟写的情书。

锦瑟轻轻垂首,想起了苏阳信件之中的胡说八道,原本生气已经满是红霞的面孔更红了几分,轻轻的嗯了一声,看春燕在侧,不愿说这些话题,说道:“字迹有进步,有些颜筋柳骨的味道。”

当面夸书法,一下子就挠到了苏阳心中痒处,看着锦瑟,感觉果然是自己知音,脱口就想告诉锦瑟茴字有几种写法。左手牵着锦瑟,看她神光明艳,右手拉着春燕,见她俏立温柔,也感觉魄荡魂消,如若游仙梦境。

“你倒是胆大。”

锦瑟拉着苏阳,和春燕一并落座,说道:“我听人说,你请了关圣帝君,将第五殿主给斩了,现在取而代之?”

转轮王昨天才从阎罗王府回来,自然带回来了阎罗王府的消息。

苏阳点点头,说道:“多亏了春燕给我写信,事先提醒,让我有所准备,又是机缘凑巧,恰好就抓到了阎罗的把柄,回到了广平县,在广平县里请动了关圣帝君,关圣帝君给了我青龙偃月刀,才让我有能耐单刀赴会,斩了阎罗。”

当初一念之慈,想要帮一下贾员外,也是在那里见到了胜明和尚,如此在普贤寺,苏阳方才抓到胜明,一路带到了关圣帝君的神像前面,当然在这里面,少不了春燕的通风报信。

“既然暂做第五殿主,就要拿出第五殿主的样子,可不要起了私心,让自己业火焚身,也受关帝轻视。”

锦瑟叮嘱道,她是转轮王的女儿,自然清楚阴司业镜。

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

苏阳看着锦瑟心中暗道,比如蒋亮,娶了一个狐狸精黄艳儿,几番撺掇,让他为盗为贼,最后落得个乱刀分尸的下场,而苏阳的这两房妻子,都是一路帮衬着让他越来越好。

“我心中有数。”

苏阳拉着锦瑟和春燕的手说道。

“听说你在阳间找了一个秘书?”

锦瑟不经意的问道。

“有的。”

苏阳看锦瑟如此,坦然说道:“我这秘书虽是女身,做起事情来,就算是男人都比不过,可谓是世间一等一的才女。”

清清白白,苏阳自觉此话题没必要避讳,也没必要遮遮掩掩,隐隐慢慢。

“竟然有如此才女?”

锦瑟面色如常,声音很好奇,声调有些高。

“当今之世,虽说是男女分位,让男子博古通今,出将入相,让女子仅操持一室之事,但毕竟造化无私,男女智能相等,自古以来,就有聪明女子流传后世,如同班昭,蔡琰,谢道韫,上官婉儿,这些女子凭借才名,丝毫不弱男子,又比如宋朝的李清照,诗词可谓绝代。”

苏阳说道:“而我的这个秘书,比起上官婉儿毫不逊色,可谓有宰相之才,有她帮衬,便是在阎罗位上,我也游刃有余。”

说起颜如玉的才干,苏阳真是有说不完的话,如此坦坦荡荡的说出来,也让锦瑟和春燕明白,苏阳对她只是欣赏。

春燕看苏阳说了这么多话,起身到了茶水端了过来,苏阳接过茶水,对春燕笑笑,低头轻抿一口,茶香醇厚,是难得上品。

锦瑟笑了,如同花苞绽放,艳丽夺人,轻轻抿嘴,说道:“别用她了。”

“嗯?”

苏阳看着锦瑟。

锦瑟就笑吟吟的看着苏阳,她和春燕离了房间,没多久就听到了苏阳找了一个秘书在外的消息,当下她和苏阳的感情并非十分亲密,终究也是有个开端,自然心中不满。

苏阳看看锦瑟,看看春燕,两人都是一般瞧着他,苏阳长吸口气,颜如玉这秘书对他来说太过重要,像这等才女,自然应该留在身边,时时请益,并且在工作开展上,颜如玉对苏阳有极大帮衬,若是没有颜如玉,事务繁杂,根本不会让苏阳有修行时间。

故此,苏阳长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跳,看着锦瑟和春燕说道:“后宫不准干政!”

第一百六十四章 自消死籍

聊斋之中有一篇故事,发现在婴宁所在的莒县,篇目叫做《二商》。

这一篇目讲的是两个兄弟,一个听老婆的话,一个不听老婆的话,结果听老婆话的哥哥日子是越过越过不下去,而不听老婆话,坚持自我的弟弟生活越来越好。

由此可见,男人不能软耳根,还是要自己拿主意。

纵然是锦瑟许下转轮王府中的人才差役,苏阳也没有放走颜如玉。

当今世道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

颜如玉就是顶尖的人才!

眼见锦瑟明显不悦,苏阳就强行岔过话题,义愤填膺的对锦瑟说道:“之前你不肯告诉我,究竟是谁在兰家庄打伤你,现在我是阎罗,神权宽广,你告诉我是谁伤了你,我给你报仇!”

锦瑟在兰家庄里受伤,也是苏阳和她阴差阳错成了一对的原因之一,之前锦瑟不肯说,此时苏阳手握阎罗大权,能够帮忙安排一下。

“还不都是你招来的?”

锦瑟眉头轻皱,说道:“是织女,你去找她吧。”

织女……

苏阳抬头眺望窗外,阴间的天空冥冥漠漠,昏昏沉沉,并无半点星辰,是以看不到天空之中的织女星。

织女这位神仙的出现,源于先秦,关于她的神话传说,苏阳可谓广有听闻,牛郎织女,七夕节鹊桥相会,葡萄架下偶偶耳语,只是在转轮王府中所看,织女在早年奉上帝之命下凡,帮助孝子董永织布,还清债务,之后便回到天庭,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记录。

若说苏阳招惹她,恐怕也就是织女纺纱机,除此之外若说有交际的,便是颜如玉那小像背后歪歪斜斜的织女。

锦瑟所说,她和织女的冲突,便是因为纺纱机,而依照锦瑟的修为,织女应对她是游刃有余,而她伤不到人家半点。

苏阳听的点头,锦瑟实力是超凡脱俗,但比起上古女仙,欠缺太多。

而织女这种仙人,自然是没有生死簿能够节制,苏阳也命令不了阴差前去收拾人家。

“等我修炼吧。”

苏阳保证道:“待我修炼有成,一定为你出这口恶气。”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锦瑟轻轻摇头,正欲说话,便听到了外面梅香,雪儿两个丫鬟在叫,说道:“姑爷,老爷让您看过小姐后赶快走。”

岳父大人赶人了。

苏阳牵着春燕,对着春燕轻轻吻了一下。

春燕脸面羞红,撑脱苏阳之后,捂着脸扭身一边,双手捂脸,这事情做在人前,又是娘娘身侧,真是太羞人了!

苏阳看向锦瑟。

锦瑟轻哼一声,扭脸一侧。

“娘娘。”

苏阳看着锦瑟。

“休想!”

锦瑟冷冷说道,从苏阳的目光中,她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苏阳眼珠在锦瑟身上转转,说道:“昨天我做阎罗审理到了一个奇事,是一个书生抓着大夫,说是大夫将他害了,大夫在我面前大喊冤枉,说是仅仅救治了他的夫人,实在没有伤到书生。书生说七情伤五脏,这喜则伤心,怒则伤肝,大夫救了他的夫人,让他一喜,但是救治时候手不规矩,让他大怒,如此一喜一怒,就让他伤了……”

皱皱眉头,苏阳想不到词了。

“心肝!”

锦瑟替苏阳说道,她在思索剧情进展。

“宝贝~”

苏阳对锦瑟含情脉脉,在锦瑟发懵的时候上前,亲了锦瑟面颊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从锦瑟闺房之中走了出来。

擦擦嘴,免得老丈人再看到唇上胭脂,这才郑重道别,坐上阴差的轿子,苏阳自然是回酆都鬼城。

轿子里面,颜如玉自苏阳怀中的汉书钻了出来,看到苏阳,捂嘴轻笑,说道:“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让阎罗如此称赞,甚至和两房夫人争辩,真是愧不敢当。”

造反了?

苏阳伸手捂着心口,做贾宝玉状,对着颜如玉悲愤叫道:“我为你们,操碎了这片心,你们可知道我的苦处……”

“????”

颜如玉看苏阳如此,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回应。

回到了阎罗王府之中,苏阳修了一封书信,借由阎罗王府的渠道发给青云山城隍庙,在书信中交代了此时暂代阎罗,让风源,沙福林两人处理城隍庙的事情,也让娄元好好学习,今年虽不是大比之年,但对他来说,有一场考试即将来了。

和老丈人的一番交谈,让苏阳拿定了一个主意。

阎罗静室,盘膝而坐。

苏阳习惯性的开始修炼,推动气血,养其身体,运用血液之力滋养阴神,眉心之中一盏佛火明亮,在修持中,这一盏佛火也自然在增长,却并不损耗苏阳自身一点真元。

兴许在某时某刻,因为某事,佛火会另有异变,苏阳坦然受之便是。

如此修持周天,待到阎罗开府之时,苏阳神完气足,自觉又有进益。

再度开府,阎罗王府二十四司主均老实许多,这一次对苏阳汇报文册,多是阴司弊端,奇案,在他们这些司主看来,苏阳想要干实事,他们就有无数的实事,足以让苏阳忙前忙后,无暇分身。

颜如玉拿到这些案例,清楚辨明白了其中恶意,但这些文卷之中,确实是二十四司主的难题。

他们这些司主当真不知该如何做。

“有问题就要去解决!这问题是坐在这里就能想明白,就能说清楚的?”

拿到这些文卷,苏阳叫住诸位司主,伸手一拍,对着他们喝道:“你们就会在这上面写困难,说弊端,弊端为什么会形成,有什么历史因素?你们一概不知,现在你们亲自到这些地方给我写一份调查报告,这调查报告出来了,问题的解决方法也就有了。”

“谁若是说自己能耐不足,我可以当场让你们走人。”

在城隍庙的时候,苏阳就打算人多的时候,让阴差多多走动调查,只是城隍庙人手少,抽不开,现在到了阎罗王府,能动用的鬼差阴兵数都数不过来,让这些鬼差阴兵下去调研,得出结论,事情自然就有解决方法。

不了解实际情况,关门闭户的想解决,或者自觉自己懂得比人家多出几百年,那么纯唯心的瞎说一顿,一定会弄坏事情,但是让他们下去调查,得出结论,事情就好解决。

作为一个领导,就应该善于运用下面人的智慧,不能靠自己单独干。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群众的力量无穷嘛。

苏阳这一喝,让二十四司主无话可说,这位一上任就开掉了五都巡环使,虽然司主之位比五都巡环使更高,但苏阳带着转轮王的兵,说将他们弄下来,就能把他们弄下来了。

本来是想难住苏阳的,结果问题没有解决,自己还不落好。

苏阳告诉这二十四司主应该如何调查研究,这本来也就是儒家格物致知的东西,二十四司主躬身受命,各自退下。

就这本事想难住领导?

苏阳笑了。

将工作分派下去之后,苏阳就起身来到了文书司,随便将王梅和顾录事两个人支到了城门处,苏阳在里面拿出了紫册生死簿。

手中拿出神笔,苏阳看着紫册生死簿中文字。

【苏阳,河南青云山苏家庄人,年二十一,尚有阳寿七十二年……】

依照苏阳现在的修为,现在的身体,至少能够过二百多年,但这上面的阳寿就是最大的掣肘。

若不勾除,除非苏阳天仙修行有成,否则七十二年之后,就要来阴司报道。

并且阴司中人想要找到苏阳,通过这个生死簿能随时定位。

“神笔。”

苏阳对神笔说道:“你可要争气啊。”

舔舔笔毛,苏阳蘸了颜如玉配置的西瓜霜,在生死簿上轻轻涂湿,对着生死簿中自己的名子勾了上去。

这配置的西瓜霜能消墨水,苏阳写错字后颜如玉配置的,此时用来消生死簿,心中准时有些紧张。

神笔下去,生死簿上面的字迹晕染一片,苏阳小心的涂抹,修正,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名字,籍贯这些全部消除。

阳寿,福禄,功德,报应,一点一划,全部泯没。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苏阳坐在生死簿的前面,看着生死簿中一片空白,如此凝神看了许久,忽然生死簿的字迹一动,后面的字往前移来,将这空白之处自然填满。

成了!

苏阳见此喜不自胜。

了账了账,今番不伏你管了!

就如同是闹地府的孙大圣,苏阳凭借一杆神笔,也自行注销了死籍,今后在这性命上面,就没有阴司能管。

今后也没有阴司能通过生死簿来找他。

自在了!

苏阳往后一靠。

什么紫册生死簿,命中注定能成伟业,却不知这一切都还是要看自我奋斗。

消了生死簿,苏阳也不觉得会惹出什么事情,天下间没有在生死簿上的能人多了,阴司之中记载错漏的也多了,何况还有一个东岳冥司,度过风灾之后也会自然消除……

就算真的惹出事情,苏阳也坦然应对,苦练七十二变,笑对八十一难。

。。有事了,昨天没做到,明天一定三更

第一百六十五章 顺手人情

颜如玉穿长裙,挽青丝,手中拿一小小团扇挡在身前,悄然站立,目光盈盈看向苏阳,而苏阳手中执拿神笔,蘸匀洞庭石砚中的墨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颜如玉,凝神静气,在眼前宣纸上面开始起画。

之前苏阳答应颜如玉,要帮她做一幅画,眼下正好有空,苏阳便让颜如玉立在那里,手中执笔,用极其写实的方法开始作画。

“你可以动了。”

苏阳已然记下了颜如玉的全部,包括衣着处各种细节,此时要绘画的,是将脑中所记忆的画面通过手中神笔,分毫不差的画在眼前宣纸上面。

颜如玉轻移莲步,到了苏阳身侧,看着苏阳用笔勾勒,笔下轻柔而自有比例,轻轻松松便将她的轮廓勾勒出来,之后便是一点点增补。

“画工绘画,人物最难。”

颜如玉看苏阳执笔稳健,在蘸墨的空隙说道:“若是将一人绘的形神兼备,更是困难,你可要好好把握,莫要画出个陌生人。”

人物就算面貌相似,精神也能看出不同。

绘画绘人,最重要的便是人的神。

“形具神生。”

苏阳拿笔绘画,回答了颜如玉一句,只要将适才颜如玉的样子复刻在画中,那么那时候颜如玉的神韵自然就会在这画中,自从有了神笔之后,苏阳也是一个老画工了。

“你如何能保证形具呢?”

颜如玉是在问绘画上的事情,将三维的人转化为二维平面,有要画的形体具备,这非常考验画工,恰好她有几个好方法,想要和苏阳探讨一下。

“嗯……”

苏阳果然停下了笔,看向颜如玉,并非是因为颜如玉的问题,而是在形具的方面想到了露丝,她和杰克在泰坦尼克号上面的艺术画,可谓是形具神出了。

“怎么了?”

颜如玉看苏阳。

“没事。”

苏阳摇摇头,平心静气,继续作画,将墨色需要完成的工作了结,就开始调色上彩,如此填充,在颜如玉的眼中,只见没过多久,画中便有一个自己栩栩如生,唯有在眼睛上面,稍微有一点欠缺。

手拿神笔,苏阳看着画卷,我这一笔下去,是画中跳出一个颜如玉,还是打造了一个颜如玉安家的好地方?

拿着神笔犹豫一下,苏阳对着眼睛细细勾勒,回想颜如玉平日眸中色彩,再记起适才颜如玉的眉眼神情,苏阳执笔点了上去。

再多一个颜如玉分明是赚了好吧。

如此眸中有了色彩,画中的颜如玉和苏阳身前的颜如玉仅仅略有差别。

“你看如何?”

苏阳看向颜如玉询问道。

颜如玉满面惊喜,伸手触摸着眼前画像,忽然脸上微红,悄悄白了苏阳一眼,人化作了一道青烟进入画中,适才经苏阳之手绘制的画像忽然就有了神气,片刻之后,墨色稍干,画中颜如玉举手抬足,身子一倾,便从画中走了出来,待她走出之后,在苏阳面前的又成为了一张白纸。

而后颜如玉轻移莲步,身子一钻,进入苏阳怀中的《汉书》,苏阳将《汉书》拿出,在里面夹着“织女”的小像仍然在那,如同书签,但在书中,苏阳看到了颜如玉在文字之中行走,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又轻盈一跃,从书中跳出。

“谢过阎罗。”

颜如玉对苏阳盈盈一拜。

之前的颜如玉还有一个织女的老旧画像所限制,但是今时今日,颜如玉自己翩然成为了一幅画,但凡纸张均能进入,在纸中翩然而走,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自如,且由神笔绘画的身体,让颜如玉自觉身体实在了许多。

“举手之劳。”

苏阳收回神笔。

神笔的种种异能,苏阳此时也没有全部摸清,但能翻译,能勾消生死簿,能让画中动物成真,画出门窗,便能突破空间,能给画中人物更增异能,神笔写符也不必沟通神灵,这些能耐,让苏阳能够从容应对很多问题。

颜如玉看着苏阳,她能够感知书中情绪,也能够感知画中情绪,苏阳为她作了这一幅画,而颜如玉透过这一幅画能感知到的,是苏阳对她整个人的全部看法。

“阎罗,你对我真的是过誉……”

颜如玉轻柔开口,正要言语,便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止口不言,听到了外面有顾录事求见。

顾录事?

苏阳皱皱眉头。

顾录事是在文书司里面的,莫非是他发现在生死簿不对?

文书司里面两个录事,分别是王梅和顾录事,他们两个管着文书司中许多事物,包括一些平常的书卷查阅。

“阎王。”

顾录事进入房中,便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有什么事?”

苏阳看顾录事这作态,平静问道,这一般是有事相求,只是不知顾录事惹出了什么事。

顾录事听到苏阳询问,才抬起头来,只见桌子后面苏阳正坐,不怒自威,在代阎罗旁边的女秘对他也没好脸色,连忙垂头,说道:“今日小人在城门口收录姓名之时,遇到了小人生前好友乔大年,他因为女子殉情,我便为他找回女郎,他们两人均寿数未尽,故此来求阎罗,希望阎罗能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两人还阳。”

“寿数未尽,死了就发往枉死城。”

苏阳平静说道。

“阎罗王。”

顾录事跪在地上痛哭说道:“乔大年是我们晋宁有名的才子,今后必然有一番造化,像他这种人留在枉死城中,委实过于残酷,小人情愿代替他,也望阎罗能够让他们回到阳间还阳。”

聊斋里面,人死复生经常可见,寿数未尽,或者勾错魂魄,阴司有时也发回阳间,这是由前例的,像这种事情,可以让他们重回阳间,也能够让他们留在枉死城中受罪,可左可右,就看苏阳如何拿捏中间的度。

晋宁乔大年。

苏阳看着下面的顾录事,不想代理阎罗,居然遇到了这一段。

乔生,晋宁人。少负才名。年二十余,犹偃蹇。为人有肝胆。与顾生善;顾卒,时恤其妻子……

这个顾,怕就是眼前的顾录事,那个乔生就是乔大年,而这一段故事出自聊斋《连城》。

乔大年在顾录事生前,便和顾录事是好友,待到顾录事死后又经常去周济顾录事的妻子,此时此刻能够在他来到阴间又遇到了在这当阴差的顾录事,是他的阴德所致。

至于乔大年殉情的那个人,苏阳想来,就是这篇目名称连城了。

晋宁有一个史举人,他有一个女儿叫做连城,知书达理,精于刺绣,史举人非常宠爱,待到择婿的时候,拿出了连城的《倦绣图》,让晋宁的才子们提诗,这因为和人肝胆相照,以至于自己穷困的乔大年做了两首诗句,受到连城青睐,史举人又因为乔大年家中没钱,因此嫌弃,将连城许配给了盐商王化成的儿子。

连城重病,有和尚来此献方,需要男子胸前一钱肉作为药引,王化成的儿子不肯,史举人再次说,谁若能够将胸口的肉割下一钱,就将女儿嫁他,乔大年出面割肉,待到连城病好,盐商王化成又来要娶连城。

待到家中和盐商讨论婚期的时候,连城郁郁,没过多久就病死了,乔大年来到了连城家中吊唁,痛哭一场,也死了。

现在两个人魂入阴间,再度见面,苏阳若是应允了,乔大年和连城两个人还阳,还捎带着连城在阴间认的一个长沙太守的女儿做妹妹,等到乔大年复生,就能娶连城为妻,纳这个长沙太守的女儿为妾,纵然有盐商为磨难,仍旧是走上人生巅峰。

“你把他们都带上来吧。”

苏阳想要瞧瞧主角团。

顾录事闻言退下,没过多久,便将乔大年,连城,以及未来乔大年的妾室宾娘带了过来,苏阳看来,连城貌相已是绝色,宾娘和她对比却不逊分毫,至于乔大年,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也不愧是放眼晋宁,凤毛麟角的俊杰。

乔大年,连城,宾娘看到苏阳,也在惊异阎罗居然是个年轻男子。

“我听闻你们两人在阳世因父亲阻挠,盐商阻碍,是以不成夫妻,今日既然到我跟前,不妨便由我来给你们证婚,你们两人在此拜为夫妇,待到还阳之后,生前的阻碍也就不复存在,如何?”

苏阳看着乔大年和连城,顺便做一个顺手人情,来为他们两人证婚。

乔大年和连城两人对视,喜不自胜,阎罗同意让他们还阳,便已经是意外之喜,阎罗再为他们证婚,那更是喜上加喜,现在明明是待在地狱之中的苦鬼,两人却觉得像是进入仙界一般。

顾录事也感激涕零,阎罗当真给他面子,准了他们还阳。

“阎王爷。”

宾娘跟着跪到前面,说道:“我和连城姐姐一并结伴来到阴间,已如姐妹,故也想要嫁给乔大年,如此和姐姐相守,互相扶持。”

苏阳看向乔大年和连城,连城对于宾娘这个妹妹能欣然接受,而乔大年对于增添一个妾室毫不抗拒。

呵,男人。

“你们就在这里拜堂吧,拜过堂后,就准你们还阳。”

苏阳说道,洞房就不给你们准备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辞去阴神

晋宁史举人幽幽入梦,在梦境之中不知不觉走出了城,忽然看到了前面有一条大路,人来人往,在这条大路上面,他看到了几个差人,正拉着当地有名的盐商王化成向着一处走去。

王化成的儿子想要娶他的女儿连城,两人说来还是亲家,此时见面,也上前打了招呼,询问王化成现在怎么回事,将要去什么地方。

“原来你就是连城的父亲,原应有人来请,但既然碰到了,不妨跟我们一起走吧,是您的女儿和乔大年乔公子在冥间要成婚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感动了阎罗,现在阎罗亲自为他们操办婚礼。”

前面的差人对史举人说道,这一话点明,史举人忽然醒悟,女儿连城因为心力憔悴,郁郁而终,此时尸身还在房中停放,再听阴司之事,立刻应声前往。

就此随着阴差,没过多久来到了一个高阔殿堂,见这殿堂里面灯火明亮,吵吵嚷嚷,上面挂着红布,布置的是结婚的喜堂。

“女方的父亲都来了,快上座。”

史举人刚刚进来,就有人拉着他坐到了上座,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坐在高堂位的还有一人,两人互相拱手通了姓名,得知对方也姓史,在长沙做太守,询问缘由,是因为女儿宾娘结婚,才来到这里。

两个高堂坐定,盐商王化成作为陪客,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外面敲锣打鼓,吹着乐器,一些阴差将新人迎了进来,新郎官自然是乔大年,一表人才,气宇非凡,左右的新娘分别是连城和宾娘。

“阎罗来了。”

有小鬼叫了一声,史举人和史太守两人连忙站起来,但见外面进来一人,穿一身黑长衣,丰神隽上,仪态不凡,伸手一按,让他们两个人坐在高堂上面,说道:“自古以来,这才子配佳人,佳人配才子,但这两者往往有相遇之疏,以至让人终身饮恨。”

苏阳指着连城说道:“美貌佳人会碰到庸夫俗汉,风流文士也寻不到终身知己,有些则是两相知之,却又不能相伴终老,正如连城和乔大年,两人娥眉一笑,许以为身,以为终身知己,又不能长相厮守,平白给人间增添了许多幽怨,今日本阎罗在此,便是想促成这一桩姻缘,让这一对不负心,不薄情的才子佳人终成眷属,补了这誓海盟山,他日人们偶然谈起,也是一桩动人佳话。”

史举人自然毫无异议,感谢阎罗成了他女儿婚事。

“王化成,你可有异议。”

苏阳看向盐商王化成。

倘若是苏阳直接放走了乔大年,连城,待到乔大年和连城在阳间成了夫妻之后,王化成还会对县令告状,县令凭借婚书,将连城再度判到王化成家中,以至于连城上吊而死,待到二度复活,宾娘赶到,长沙太守的女儿甘愿跟乔大年做妾,王化成才不敢再犯。

太守相当于市长,市长的女儿做妾,乔大年牌面十足。

“并无异议。”

王化成连忙说道。

“嗯。”

苏阳点点头,说道:“今后在人间踏实做人,缺损德行,明有人谴,幽有鬼责,回到阳世,还应当多做好事,否则地狱之中,必然有你一席。”

这番警告,王化成老老实实听从教训。

“拜天地吧。”

苏阳退到后面,让婚礼由鬼差主持,让乔大年,连城,宾娘三个人在堂中三拜,成了夫妻。

乔大年看着连城,又看着一旁宾娘,没想到自己一个小书生,有一天居然得到如此境遇,遂了心愿又纳了美妾,眼下虽在地狱,却和登临仙境不差什么。

三个人在这里拜过天地,苏阳却不留这三人在这洞房,差遣小鬼,当夜便将他们都送回去,该会长沙的回长沙,该回晋宁的回晋宁,该睡醒的睡醒,该还阳的还阳,有他这个阎罗保媒,乔大年再有一个长沙太守作为岳父,今后他自然是另有一番境遇。

晋宁城。

史举人随着阴差悠悠来此,看到自己正和夫人睡在床上,随着阴差一推,史举人一阵失重,正在床上腿脚一颤,直接苏醒,胡乱的叫醒夫人,裹着衣服就往外面跑去,待到灵堂,便看到了连城从棺材之中坐起,吓的左右家丁慌张逃窜。

“女儿……”

史举人搂着连城一阵痛哭,没想到连城死后,还能有如此境遇,阎罗开恩,让她再度复活。

“父亲……”

连城也抱着史举人哭了一阵儿,才抬起头说道:“今日是女儿新婚之喜,女儿应当到乔郎那里。”

“对对。”

史举人听此,连忙让下人备轿,连城也着急想要知道乔大年复活没有,都没有换下殡葬的衣服,如此坐在轿子里面,向着乔大年的家中而去,一登门,看到乔大年果然转醒,两人皆穿着葬服拥在一起,此情此景,可当真是丧事喜办。

阎罗王府。

苏阳细细感知眉心佛火,比起之前又旺盛了一分,这佛火想要添增,似是要做让苏阳自己快意,也让旁人满意的事……例如斩杀阎罗,例如苏阳在这里担任阎罗神职,让乔大年成婚……不过这般能耐,若是去找春燕尝试一下,彼此满意,不知这佛火能增添多少,若能添增,会是一条很舒服的捷径。

顾录事在苏阳面前连表忠心,表示今后必然将忠心耿耿,一心一意的为苏阳做事。

对此苏阳很满意。

文书司平日里只有顾录事和王梅,有这两个人照应着,许多涉及自身的事情,他们自然能够通知过来。

“你在文书司作为录事,就帮我查一下王兰在哪里。”

苏阳索性吩咐顾录事一件事,让他下去忙碌。

王兰这个人也是聊斋篇目中挂名的人物,属于主角,早年盗窃了婴宁母亲的内丹,成为了鬼仙,在阴间做阎罗面前清道使,不久之前更在青云山伏击苏阳,此时权利在手,苏阳一直想要安排他,但是王兰一直不在阴间。

项秀树的那一撞,并没有将他撞死,只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了。

“遵命!”

顾录事得到苏阳吩咐,很是高兴。

办了乔大年的这一桩喜事,阳间的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苏阳吩咐下面的阴差,让他们该下班的就下班,余下一点点阴差,将搭建的喜房拆了,近来苏阳的威望已经树立,阴差们自然听从命令。

回到书房,铺上纸张。

苏阳手中执笔,将今日作为阎罗的工作报告写了出来。

自从担任代阎罗之后,苏阳严格要求下面二十四司主,对自己的要求也没有放松,担任工作中的一切,也都有笔墨记录,例如二十四司主曾经给苏阳提的阴司弊端,在他们下去考察之后,几个人用心,几个人粗糙,几个人敷衍,颜如玉分辨的一清二楚,苏阳记录的明明白白。

如此又过了五日,正在苏阳填写工作日志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一声称赞,回过头来,只见关圣帝君站立背后,在关圣帝君的身侧还有一人,年约五十,外貌端正,身上穿着阎罗冕服,想来就是来担任阎罗神职的。

“关圣。”

苏阳对关圣行礼,知道自己短暂的代阎罗生涯即将结束,坦然的将工作日志递给了关圣。

关圣帝君接过苏阳递上来的工作日志,翻看查阅,看到调研一项,这是之前阴司工作未有,故此询问苏阳。

“只是官员遇到事情,便在房中闷着头硬想,或者翻看书籍,从圣贤书中寻找方法,自觉不应如此,故而让冥司二十四司主,大小差人,在他们遇到问题的时候,多往下面调查一下,将事情的起因,事情的历史原因记录下来,解决的方法自然就有了。”

苏阳说道。

关圣帝君看着苏阳点头,回头看向穿冕服的人,说道:“李,你觉得如何?”

新阎罗叫李,点头称赞:“关圣早说,你了解百姓,故而我上任之后,在酆都城多呆了两天,看你如何做阎罗,待到关圣来了,我才跟着现身,你确实将阎罗做的漂亮,当下你既然将五都巡环使撤职了,不妨便担任新的五都巡环使如何?”

五都巡环使。

苏阳想到那个节度方圆百里鬼狐的薛士良,在广平县担任五都巡环使,妻子能够逼迫辛十四娘成婚,这确实位高权重,却并非苏阳要的。

“回关圣,回阎罗。”

苏阳笑道:“我正要向两位辞去青云山城隍之位。”

考城隍,是为了娶春燕,前往青云山是为了查自己身份,当下已经担任过了阎罗之职,知道这阴神之路,也就止步于此,就算是位高权重,也并非苏阳所求的天仙位业,故此,苏阳辞职了。

真正的得到过,做到过,苏阳能够坦诚的对关圣帝君和阎罗王说,自己放下了。

苏阳能够对这两个人说,名利于我如浮云。

轻蓑小舟,飘飘然逸。

明几疏帘,悠悠然静。

峨冠大带,车前马后的豪权,长宴广席的财富,始终不如自己的本性。

在阴神一道上的探索,至此而止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事中人

关圣和阎罗两神不曾料到,苏阳居然辞职了。

被关圣帝君青睐,又有代理阎罗的经验,苏阳今后在阴司的仕途一帆风顺,关圣帝君看好他,新来的阎罗王李也看好他,但就是这样的前途,苏阳不干了。

“你若是继续留在阴司,过不了十年,我能让你做一司之主。”

阎罗王李对苏阳说道。

一司之主,在阴间真正的位高权重,再加上岳父是转轮王,苏阳能够在阴间呼风唤雨。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苏阳已经拿定主意了,阎罗是什么滋味他都体验过了,这一司之主,根本就留不住他,从一开始,苏阳求的就是踏遍青山人未老,青山绿水长逍遥。

“唉。”

阎罗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从来大德大贤之人坐上位,均是朝无幸位,野无遗贤,可我来此,阴司二十四司主个个滑如油,难得有一个贤人,转手就要离开,玉帝让我来做阎罗之位,怕是找错人了……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但这个东西你一定要拿着。”

阎罗王李自怀里拿出一玉牌,递到了苏阳手中,说道:“你在这里代理阎罗,铁面无私,得罪了不少阴鬼小吏,纵然你和转轮王亲近,但总有不周全的地方,拿着这个令牌,阴差小鬼就不敢得罪你,今后在阳间行走,遇到一些不平差错,也能役使城隍土地。”

苏阳双手接过了阎罗王递出的令牌,巴掌大小,上面画着第五殿的纹路,中间有阎罗令三个字。

“多谢阎罗。”

苏阳将令牌收入怀中。

“关圣帝君,青云山城隍之位缺人了,您正好在此界,我们不妨做一个小考核,选品德兼优的三两人,在这里考上一次,定一个青云山的城隍,若不合格,待到大考之时,也能更替。”

阎罗说道。

五都巡环使这个位置很高,下面有一群想要做官的,但城隍这个职位是需要考核的,想要定一个城隍,都要由天界和地府两相和合,共同考核,才能定下一县阴神。

关圣点头,自然应允。

“若要考核,我推选一人。”

苏阳说道:“我推选青云山现在的代城隍娄元,他是青云山本地一书生,品学兼优,是难得的好苗子,在青云山之时我着重的培养他,并且将他收为学生,自古举贤不避亲,我推举他来考核,究竟成不成,就看关圣和阎罗裁定。”

青云山的城隍庙,可谓是苏阳自己一手立下,文武判官也都是自己选出来的,苏阳不想将城隍庙交到旁人之手,而放在娄元的手中,苏阳感觉依娄元品行,能够让城隍庙稳定运行,也能保护一方百姓安宁。

至于娄元能不能考得上,那就看他自己本事了,苏阳早早给他写信,已经隐晦提到此事,就是不知他最近用不用功了。

反正他的德行是够的。

“可以。”

关圣和阎罗两人均允苏阳推选。

阎罗又着令顾录事,王梅翻阅生死簿,在里面选出福厚禄重,德行厚重的两人,着命阴差去请,而后和关圣商议如何考核。

“我在酆都鬼城两天,了解酆都鬼城阴职鬼物,他们都是一人两面,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并且担任阴职之后,不免就会有亲朋好友请你做事,亦或者因为你的职位,有意无意就做了许多坏事。”

阎罗说道:“阴司职位,其力可以济人,其权可以害人,究竟如何应用神权,便看用权之人,若要考核,应当围绕此点。”

苏阳听的暗暗点头,这确实是千年以来的弊端,而围绕着这一点所写的文章也真是太多太多。

“如此,不妨将题目定为一人二人,有心无心。”

关圣帝君说道。

嗯?

苏阳眼睛有些茫然,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真的已经融入到了这个世界。

一人二人,有心无心。

这正是聊斋第一篇《考城隍》中的题目,而为何会有那么一个考城隍,是因为“河南缺一城隍”。

河南为什么会少一个城隍?因为苏阳职位了。

如此一绕,苏阳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故事中的人物。

关圣帝君和阎罗王两人定下了题目,便唤来第五殿的司主,这一次的文章,也是对阴司二十四司主的敲打,故此他们要在身侧,苏阳也跟着坐在了司主之中,看着阎罗殿中摆放的三张桌子。

平日里苏阳记录工作日志的时候,实在阴职下班之后,阴间的下班,也就是阳间的白日,此时关圣和阎罗皆至,要考城隍,时间也是阳间的白天。

坐了没多久,来应试的三个考生就都来了。

其中一人正是娄元,随着阴差进入到了大殿之中,左右张望,看到这边坐的阴司众司主,阎罗,判官,以及关圣帝君,连忙老实端坐,悄悄往上面看去,看到了苏阳也坐在其中。

待到娄元坐定,过不多时,另外两个考生也来了,其中有一个是宋焘,是淄川廪生,另一个叫做张永,是长山县的秀才,这两个人,都是原本《考城隍》篇目中的主人公。

宋焘来到大殿之中,举目望去,看到正面大殿坐着一些官员,宋焘多不认识,唯有最上面的关圣帝君,他是知道的。

三个人来齐之后,阴差便将三个试卷发了下去。

一人二人,有心无心。

三人均拿出毛笔,开始做起文章,他们三个都算是有才学的人,也是专门做命题作文出身的,此时写起文章,可谓得心应手,个个都将自己的见解化为文字,写在了试卷上面。

过不多时,三个人文章都写完了,阴差收了三人文章,拿着到这边让诸位传阅。

苏阳坐在人群之中,自然也有传阅机会,没一会儿就有文章传阅到了身前,这是张秀才所做,张秀才的书文,将一人二人论为个人和群体,有心和无心论做引路人和跟风狗,也是一篇好文章,只可惜偏了今日考城隍的真意。

心中品评一番,将文章递给了后面的司主。

又过了一会儿,宋焘的文章也传了过来,苏阳接过,看这一篇文章,让苏阳也不由称赞精妙。

儒家有“君子慎独”一说,是说人在一个人的时候,更应该慎重,故此宋焘所写的一人二人,就是在人前人后,有心无心,则说的是有无报答之心,在这一篇文章中,就有大名鼎鼎的“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的话,这个有心行善,说的是你拿着想要得到回报目的的心做善事,就算是做了善事,阴司也不会给予封赏。

像是某女极其漂亮,但是家贫,于是某地主济度此女家人,让这一家脱贫致富,又让家中男丁读书,这算是做好事,但这地主一开始心思不纯,能够得到漂亮女子,却没有阴司功德。

同理对应的是假慈善之名,而掩不轨之事者。

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解释就简单的多,就是因为某些人无心的事情,从来没有发恶心,而酿就恶果的事情,即便是出了恶事,也不应该惩罚。

这一篇文章,即合圣贤书中的东西,又合众位司主的心意,故此让众位司主看的一个个眉开眼笑,很快就递到了阎罗王和关圣帝君两人身前。

最后,就是众司主一个个皱着眉头,传到了苏阳身边的文章。

这是娄元所做。

一人二人,就是公私分明,将公家的自己和平日的自己分割开来,有心无心,则是存善心,去私心,做过代城隍,娄元文笔犀利,笔下所言皆一针见血,不经意的便戳中了众多司主的痛处,文中虽然没有“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种话,但这去私心一条,比起宋焘的文章倒是更和题意。

苏阳看过之后,将文章递给了下一个司主,由司主看过之后,交给阎罗和关圣帝君两人评判。

关圣帝君和阎罗王李两人在上面评判文章,待到文章读完之后,两人小小交换一下意见,将心中名额定了下来。

“阎罗。”

纠察司主起身说道:“三篇文章,娄生所写过于怪险,不是圣人正论,张生所写,则是世间现状,于阴司无碍,倒是朱生文章漂亮,当为城隍。”

这话一说,下面的众位司主均在相应。

“去私心怎就不是圣贤道理?”

阎罗听后说道:“公私分明,将公家的自己和平日的自己分割开来,正是你们所需的……娄元,河南青云山少一个县令,你可愿当?”

娄元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到前面跪下受封,口呼:“愿意。”

阎罗点头,将苏阳刚刚退还回来的城隍物品全部传给了娄元,嘱咐娄元按照文章所说,公私分明,时时打扫心灵,以去个人私心。

娄元自然听从阎罗的话。

当下就有阴差前来,将宋焘,张永两个魂魄一并往家中送去,而娄元是在阎罗受封,真正成为十殿阎罗之一的第五殿主,方才从酆都鬼城之中坐轿会往青云。

至于苏阳,在娄元定下城隍之位后,便已经悄然离开。

“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夜空中,有一首送别诗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八章 破庙美人

春天固然是气象繁华,生机勃发,但这秋时的云白风清,上下空明,萧萧落叶,桂花飘香也是别有盛景,行走在阳间,苏阳神骨俱清,一呼一吸,近日来在阴司地府,所有的蝇营狗苟全都随之散去,急流勇退,以善其身。

阳间纵然千般不好,比起冥冥漠漠的阴间,终究是温暖明媚的。

青云山托付给了娄元,苏阳并不担心,有沙福林和风源两人在侧,也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撒手辞官抽回身,自家且管自家门。

青云山中狐妖也好,鸟语道士也罢,娄元作为新的城隍,自然有他的处理方法,苏阳已经不去想了,早在两天前,苏阳道别了转轮王,一路便往江苏而来,太子陈阳摆了他一手,现在他既然苟在金陵,苏阳就想找到他,干掉他,顺便拿着他的军费回去娶媳妇。

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杀人越货。

除此之外,就是要见见自己的生活助理。

一身蓝色秋装,后面背一箱笼,在箱笼里面也放着笔墨纸砚,四书五经,苏阳做一个游学书生,来到江苏,沿路而来,游山玩水,见了不少名山大川,更开心胸,此时走在路上,眉目神采,自在安闲,动履之间,自有雅致,远近看来,自然有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的磊落自在。

时近正午,苏阳坐在一流水处暂歇,从箱笼里面取出来了路上采的黄精,在水中清洗之后,咔嚓一口,入口甘甜,目光看向眼前茫茫河流。

“适才我起了一卦。”

颜如玉的声音传来,说道:“卦中所说,利涉大川。”

“呵呵……”

苏阳笑了。

“你莫不信,卦象是极准的。”

颜如玉说道:“在老鳖潭我算卦,说你会因为女子惹出灾祸,你可不就因为我惹出了麻烦?我又说你往北方会遇到贵人,你在北方不就遇到了关圣帝君,这足以让人建功立业,我还说你能够进一步,退一步,你可不就退下来了吗?这世间至理,都在易中。”

广平县在青云山北。

颜如玉如此说,卦象确实似和苏阳后来之事都有照应。

苏阳看向箱笼,颜如玉就呆在箱笼之中的书卷中,问道:“那你给我算一下,此行吉凶。”

颜如玉听言,沉默了好一阵儿,似乎是呆在《易经》之中起卦,说道:“吉凶难定。”

“哈哈。”

苏阳又笑了,算卦这东西,从来说的都很含糊,事后再一比对,哦,居然如此,其实多半都能对得上,就像这吉凶难定,什么是吉,什么是凶,多大程度的表现力,这些全都是含糊的。

在仙神世界确实有算卦准确的,但颜如玉明显是半吊子。

“哼。”

听到苏阳如此嘲讽,颜如玉哼了一声,不在说话。

微微歇脚休息,苏阳起身继续走了起来,不想骑马,不想驾车,平静的走在路上,苏阳感觉内心悠然自在,这一走,一直走到了傍晚,直至在山林中看到了一个破庙,苏阳才有了在这里歇息的意思。

“嗡嗡嗡……”

“吱吱……”

苏阳进入庙中,先就是一股臭气扑面,而后看到庙中老鼠有几个大老鼠,即便看到了人进来也一点不怕,抬着眼睛看着苏阳,除此之外,就是庙中还有许多的蟑螂臭虫,蚊子跳蚤。

到了秋天还这么猖狂。

苏阳嗅嗅,感觉这庙中骚臭难闻,伸手去将破庙之中的窗子打开,让破庙前后透气,如此才感觉好受一点。

打量一下庙宇中的雕像,不是苏阳熟知的众位天神,供奉的似是一个中年儒生,手中拿着书卷,另外半边身体已经朽落。

这种环境,属实不是一个住人的地方,但是荒山露宿,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若是不在这里居住,那么就在外面,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晚上夜风露宿,现在这天气,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要有一场重病。

苏阳自然不怕风露,也有神笔马车,只是平白无故,不想彰显这些异能。

将箱笼放下,苏阳在箱笼中取出鳗鱼骨粉,黄鳝骨粉,枣核,秦椒等汇聚一起,放置空地上面,心火肺神一动,对着这些吹了一口,这些骨粉,枣核,秦椒立刻燃烧起来,随后火又一暗,开始冒起了浓浓黑烟。

带着箱笼,苏阳连忙到了外面,将门窗关紧,用这浓烟来驱蚊虫,臭虫,以及房中的老鼠。

浓烟过后,苏阳才又推开大门,入口的浓烟呛的苏阳都难以接受,一口气吹出,让房中狂风大作,将这些浓烟驱除,如此进入到了庙中,只见庙里已经没有苍蝇臭虫,便是之前的臭气也驱散了不少。

再度将箱笼放下,苏阳在里面取出蚊香……蚊香在中国古代已经有悠久历史,流传至今也多有改良,有许多的良方,苏阳作为大夫,平日跟着颜如玉以及市井之中购买不少书,结合古法和自己认知,再度将蚊香改良,口中对着蚊香一吹,上面已经烧着,将蚊香插放在香炉里面,整个破庙里面,有了一股桂花,菊花的香味。

这个蚊香,是防蚊虫再来。

在外面捡了一些枯枝,苏阳在房中点了一笼篝火,又在一旁铺上干草,如此算是达到了最低的安歇条件。

端坐在地,手中捧书,颜如玉身影翩然书中,两个人聊一会儿话。

“爷爷,你看,前面有房子能住。”

“对,爷爷,你看,前面房子能住。”

苏阳正和颜如玉对话时候,听到外面声音,前面的男声略显厚实,后面的男声有些轻浮,苏阳起身一看,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年龄都有十**岁,身上穿的衣服也都不错,就是看说话做事,两人像是四五岁的顽童。

在双胞胎兄弟后面,跟着一清瘦老者,有四五十岁,头发花白,身体硬朗,在两兄弟后面背着一匣子,长长叹了口气,如此脚步不快不慢的走了进来。

“爷爷你看,这里有人。”

“对,爷爷你看,这里有人。”

双胞胎兄弟推开了门,看到了里面的苏阳,苏阳将书合上,那个清瘦老者便已经进门,看到苏阳,拱手说道:“行道之人,带着两个孙子要往金陵,荒山野岭,搅扰了。”

苏阳含笑说道:“我也是这里的客人,多一个人多一个伴,晚上倒是不孤寂,老丈里面请。”

清瘦老者点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仍旧是搅扰你了。”进入庙门之后,看庙中已经被苏阳收拾洁净,上面插着蚊香,说道:“看庙中风貌,便知书生丘壑。”

苏阳摇头微笑,他只是将这里弄得住起来心情舒畅点而已。

如此老头走了进来,苏阳靠在西墙,他带着两个孙子到了东墙,也在外面卷了干草,让两个孙子老实坐下,过程中和苏阳通了姓名,老头子叫做刘翰,两个孙子一个叫做“平”一个叫做“安”。三个人是去金陵讨债的。

“我是去游学的。”

苏阳说道:“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江苏从来人杰地灵,秦淮更是繁华盛景,人生短暂,若不能亲眼见识一番,终究遗憾。”

说起秦淮,苏阳感觉在这个时间段,若有缘分,兴许能见到秦淮八艳。

“书生倒是好兴致。”

刘翰已经靠墙坐下,看着苏阳长长一叹,又看向自己痴呆的两个孙儿。

“爷爷,你今天出的是什么上联来着?”

刘平抓着刘翰,十**岁的人如同四五岁的孩童一样撒娇,问道:“就是那个梨什么的。”

被刘平一打岔,刘翰没办法和苏阳继续攀谈,只能低头哄着两个孙子,想了想,说道:“莫非是……两个黄鹂鸣翠柳?”

“对对对。”

刘平说道:“我想了一天,想到了下面,黄梨应该对西瓜,两个应该对四个,所以下联应该是四个西瓜滚地走。”

“呵呵呵……”

刘翰脸上满是苦笑,伸手摸着刘平的头,夸道:“孙儿好悟性。”

“爷爷,我也对上了。”

刘安拉着刘翰,说道:“我对着哥哥的,我对八个西瓜滚地走。”

刘翰伸手也摸着刘安的头,夸道:“孙儿好记性。”

抬起眼来,看看对面坐着的苏阳,器宇轩昂,目光炯炯,所谈不多,可谓是芳兰竟体,腹中都是文章,再看自己的两个孙儿,不免让他心中失落暗恨。

命?劫?还是天罚?

合上书卷,苏阳躺在甘草上面,刘平刘安虽然智力低下,家教却好,刘翰说了一句不能吵闹,两个人倒真是一句话都不说,老老实实,全然没有熊孩子的样。

房间里面也就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咚咚咚……”

天色已经全黑,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音。

苏阳坐起身来,走上前去,将门打开,讶然发现,这庙门外面居然伫立一个青衣美人,幽幽怨怨,看到苏阳之后盈盈下拜,说道:“公子,我被相公赶出家门,要我夜晚返回娘家,荒山野岭,实在走不动了,您能让我在这里暂时歇脚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飞刀斩魈

苏阳看着眼前的青衣美人,眉目含情幽怨,面目灵动婉转,再看身材,曼妙有致,一身青衣缝的细细密密,但是有些地方却有些开线,当真是吸人目光。

“都是男子,不方便吧。”

苏阳让开一点身子,让女子看到里面,女子侧过一看,只见房间里面还有祖孙三人,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还有一个清瘦老头,在里面对她审量。

“万望行个方便。”

女子泫然欲泣,说道:“否则荒山野岭,夜黑风高,我又是一个女子,又累又困,即便是寻死路,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小女子只求一个栖身之处,躲避夜露孤寒……”

如此娇弱,若再拒绝就果然是铁石心肠,让人去死了,苏阳并非是不近人情的人,就让过身去,说道:“这寺庙并非是我个人所有,也非是我一人所居,姑娘要进来便进来吧,我在西墙,老丈在东墙,你便在神像前面暂居一夜,里面有篝火,倒也不冷。”

女子看到苏阳应允,连忙便进入到了房中,整个破庙里面一阵寒冷,便是正在燃烧的篝火,此时也暗了几分。

天冷火寒。

苏阳将门关上,仍旧感觉房间冰凉。

刘翰哄着两个孙子入睡,眼睛一直都在女子身上打量。

苏阳扔了几块木柴,让篝火更旺盛一点,将箱笼放在靠西墙位置,人躺在干草上面,打了一个哈欠,合目,静待其变。

“公子。”

女子往苏阳这边靠近,轻声说道:“那个人一直盯着我看,我怕……”

苏阳眼都不睁,说道:“你不在闺中,也不在内室,已经走到了外面,被人看两眼有什么?我刚刚不还看你了吗?”

大街上走的女人,哪一个没被人看过。

苏阳知道此女子诡异,不愿跟她多说言语,又因为房中有刘翰,刘平,刘安这爷孙三个,苏阳没有动用术法,闭上眼睛,拒绝交流,只是静观其变。

说实话,若非房间里面有刘翰,刘平,刘安这爷孙三个,苏阳早就将这女子的脖颈扭断了,无他,是因这女子身上自有臭味,和之前破庙里面闻到的臭味一样。

“话虽如此。”

女子说道:“我这面貌,让公子这种人瞧着,我也心中欢喜,让那种老头子瞧着,我觉得被他占了便宜。”

你也太真实了吧。

让帅的看,不让老的看。

苏阳并不言语。

“公子。”

女子的手握住了苏阳的手,苏阳只觉触手冰凉,伸手一缩,说道:“姑娘,男女黑夜之**处一室,本就是瓜李之嫌,望姑娘自重……刘老伯,你也别看她了,早些睡吧。”

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公子,我们两个在这里是前生定的缘分……”

女子往苏阳这边来,小声说道。

“后生。”

刘翰看着苏阳和女子,哈哈而笑,说道:“今日难得我们共居一室,可以说是前生的缘分,不妨由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可能在我这个故事里面,你能够明白一下当前的境况。”

哦?你有分辨妖媚的能耐?

苏阳睁开眼睛,看向东墙的刘翰,刘平,刘安,就算是这个骚扰着苏阳的美人,这个时候也停下了手,看向了东墙那边的爷孙三个。

“话说在贞元年间,有一个百姓,叫做王申……”

呦!

苏阳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人在干草堆中坐起,目光看向刘翰,您要是跟我讲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又看向了青衣女子……原来你是这般身份?怪不得对我勾勾搭搭。

“王申乐善好施,广植榆树,成林成荫,为路过的旅人遮风挡雨,倘若是有过路人歇脚,王申也会送水,送果,可谓热情好客,王申还有一个孩子,十三四岁,平常客人来的时候,孩子总是在一旁招待。”

刘翰不紧不慢的说着故事,房间之中的寒气似乎更多一分。

“这一日,家中忽然来了一个女子求水,王申的孩子便将她引入到了家中,这女子声称丈夫死了,并无儿子,要前往马嵬坡投奔亲戚,是路过了这里,讨一些水,王申家中见女子长得貌相漂亮,就动了心思,留女子在这吃饭,待到吃过了饭,王申的妻子将女子引入房中,两个人并做针线,女子的针线做的极为漂亮,在做针线的时候,王申的妻子试着问了女子能否做他们家中媳妇,女子自无不可。”

“两人既然同意,又因为女子已经没有父母,故此便在当天晚上就成婚了。”

“时值盛夏酷暑,当时人们多开门而睡,如此纳凉,但女子却说外面盗贼极多,将门闭合……”

“王申妻子梦中惊醒,称儿子在梦中披发吼叫,被食将尽,王申只当梦话,待到第二次梦中惊醒之时,王申也有不祥预感,两人撞开门去,是一圆目凿齿,浑身是蓝的鬼物冲人而走,而王申的儿子,被吃的仅有脑骨头发。”

刘翰不紧不慢,终于讲这个故事讲完。

故事是唐时笔记小说《酉阳杂俎》,苏阳在听到王申的名字时候就立刻想到了!

“姑娘,你觉得呢?”

苏阳转过头来,看向青衣姑娘,青衣姑娘仍旧是柔媚而笑,看向刘翰恼怒斥道:“你是哪里来的老头子,居然坏我好事!”

随着姑娘说话,脸上的面皮忽然就皱了起来,随后寸寸落在地上,在苏阳面前的这个女子,果然是山中妖魅,此时现了原形,当真是书中所说的妖怪一般,圆目凿齿,牙有三寸来长,面目甚是丑陋,两手指甲如同钩子,在苏阳看来的时候,怪物的双眼也紧紧盯着苏阳。

深更半夜,和一个妖怪紧紧对视。

“野鹤清晨出,山精白日藏。”

苏阳口中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诗,这也是苏阳此时所想。

鬼魅皆避明就晦,也是在这夜间,才是这种鬼物外出活动的时候。

“你跑不了的公子!”

山魈口中出声,声音沙哑干涩,如同夜枭,一只手对着苏阳抢先抓来,意欲先制住苏阳,而抓来的时候,手上指甲一点都不愿碰到苏阳,似乎是怕苏阳受伤一样。

“妖孽敢尔!”

刘翰站起身来,怒声对着山魈喝道,同时伸手一招,在袖中出来灵符,不等苏阳作何反应,抢先的对着山魈打去。

符篆在空中一飞,呼啸成声,形如刀片,不等山魈的手抓到苏阳,符篆便已经将山魈的手予以洞穿。

“哇哇哇哇……”

山魈口中一阵怪叫,整只右臂忽然起了大火,山魈果然是没有经历过这些,起身就跑,伸手一撕便打开大门,向着外面冲去。

“你跑不掉。”

刘翰坐在一旁,伸手打开背后小匣子,一道金光从小匣子里面呼啸而出,只听铮然一响,正在外面跑的山魈头颅已经滚落下来。。

金光飞回,苏阳方才看清楚金光是一小刀,在上面还有一八卦图案。

“原来老丈竟然是剑仙一流的人物。”

苏阳对刘翰拱手说道。

“不过是一些先祖遗物罢了。”

刘翰看到小匣子却唏嘘叹道:“这东西不值一提,倒是书生你看到女子,坐怀不乱,看到山魈,处变不惊,如此静气,倒真是让我惊异,倘若能够舍弃荣华富贵,必然另有一番造就。”

从苏阳的举动上面,刘翰感觉苏阳在学佛学道上面颇有潜力。

“小子倒也想要成为神仙人物,只是一直不得真传。”

苏阳起身走到外面,观察山魈的尸身,脖颈处的缺口整齐,是被飞刀一招毙命的。

在苏阳看来,刘翰就是一平平常常的老头,浑身上下当真是没有半点真元的,老头出手,也全然是依仗飞刀以及灵符,但是他的灵符,能够自行飞起,洞穿山魈的手,他的飞刀也能够感应气机,开匣斩人。

这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只要苏阳有杀人越货的心思,能够将事情做的阳世,阴曹地府全都不知,但是苏阳从头到尾,没有半点这种心思,看向刘翰的飞刀,也仅仅只是感慨法宝厉害罢了。

“哈哈,你若真想求仙,我倒真认识一个神仙中人,是茅山派的仙长,你若拜师,我可以为你引荐。”

刘翰说道。

茅山……

苏阳听到茅山微微沉默,茅山就在江苏境内,苏阳在二龙山的时候,曾经听二龙山的道士所说,玄真教的开派者,是茅山派的茅盈真君,故此在门派传承上面,两门也算是有些关系。

苏阳对茅山的修行之法很好奇,只是改门另拜,苏阳就对不起给他神笔的李安灵了。

“家中还有妻小,割舍不下。”

苏阳回话说道,算是婉拒了刘翰的一番好心。

“可惜,可惜。”

刘翰感叹说道,自己的资质受限,两个孙子生来都有缺陷,自家的功夫本事只能留给后代子孙,但现在只能束之高阁。刘翰不止一次的想要求仙问道,但就算是求到了真正的神仙,对于他的资质也一筹莫展。

现在看到苏阳有此静气,有此资质,不去修道,连叫可惜。

第一百七十章 秦邮风光

苏阳坐在庙里,透过破庙缝隙向外看去,看到了山魈的尸身旁边有许多老鼠,正在对着她的尸身啃食,开始进入破庙,这里的苍蝇蚊子臭虫老鼠猖獗,更有腐臭骚臭,当时苏阳便觉此地不对,只是清扫过后,并非发现有什么异常,此时想来,恐怕这破庙就是山魈平日进食之地吧。

人被她吃了,东西被她清了,苏阳找不到什么破绽。

“后生,你一个人游学,毕竟过于危险,当今世道已乱,灾劫绵绵,人间可谓是恶鬼当道,群魔乱舞,今后尽量要结伴同行,荒山野岭之中,遇到道士,和尚,女人,孩童,多多避讳,尽量不要惹。”

刘翰对苏阳警告道。

和尚,道士,女人,孩童,这是行走江湖的禁忌,为什么不能招惹他们?有说他们身怀绝技,也有说女人和孩童是弱者,但是在这世界,苏阳感觉多防备一点也无差错。

荒山野岭,半夜出来的女人多是狐鬼,至于小孩子,苏阳也不会去欺负人家。

“受教了。”

苏阳拱手说道。

“今日的山魈还算好的,更有一些无耻妖邪,丝毫没有礼义廉耻,那种妖人,便是坐禅的和尚,守静的道士都不免遭了毒手,书生你若遇到那种妖人,心中当如此默念【念起即断,念起不随,念起即觉,觉之既无】,久而久之,灵堂空明,便是天仙美人,也会索然无味。”

刘翰对苏阳又多说了一句。

……这不是我用来荼毒玄真观的戒色真言吗?

已经传到江苏了?

苏阳眉头皱起,正色问道:“请问这四句箴言从何而来?”

“呵呵呵呵……”

刘翰洒然而笑,说道:“这四句箴言是我茅山派的朋友所说,公子若改了主意,我仍旧推荐公子,让公子入他门下,听取教训。”

茅山派的朋友。

从头捋一捋,苏阳是在玄真观知道玄真教的传承源自茅盈真君,玄真观是苏阳某一师伯传下来的,苏阳将箴言写在了玄真观的墙上,而后茅山的一个道士知道了这些箴言。

这个茅山道士和玄真观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自己的师伯?

他投靠茅山了?

心中猜测很多,苏阳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原来是茅山的仙长,无怪乎有如此见解。”

“我朋友也是在庙观里面看到的。”

刘翰说道。

就是我写的。

苏阳表面点头,心中却有数,问刘翰道:“老丈为何不随茅山的道长修道呢?我看老丈似有出世之心。”

这话一说,似是刺中了刘翰伤心的地方,他止口不言,等了许久方才幽怨的说了一句:“我家先祖做了一事,子孙后代都在为他受过,后代人人都有缺陷,平安度过一生都极其艰难,想要成仙,更是遥远。”

两个孙子智力在五岁的时候就停住了,孩子早死,而他本人也不适合修行,整个家族都要因为先祖的事情代代沉沦……除非……

刘翰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心思,整个人仰躺在了干草上面。

苏阳拿出干柴,往上面再度增添,将焰火烧亮,躺在地上,运用五龙蛰法,沉沉睡去。

天亮之后,刘翰起身之时,看到对面书生已经不在,房门紧闭,两个孙儿睡得正香,在火堆旁放了三个窝头,两个红薯,热气腾腾,叫醒了两个孙子,三人围在一起将窝头吃了,推门往外,只见外面有一片焦黑,昨夜斩杀的山魈尸身已经不见,触地极热,想来应该是用火焚烧,只是若用火焚烧,必然有火烧声响,他向来是睡眠极浅,不该不知。

何况用火焚烧,终究会有骨头留下,如同佛家舍利,而这烧的一点不剩,又是一奇。

这对苏阳来说,只是为大乾王朝环保事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苏阳的目标是金陵城,只是他从沂水出发,由北至南,直穿江苏,在离开了破庙之后,苏阳沿路而走,路上山光壮丽,草木萧萧,路途中眼见百姓孤苦,也因缘济度,这一日他来到了秦邮。

在现代,这里应该叫做高邮。

秦邮这里水产丰富,百姓生活安康,齐王入京,冲击的多是北方区域,对此几无影响,并且高邮这边属于京杭大运河的路段,苏阳进入到了高邮城中,所见井邑繁华,轮蹄来往,诸般形势一言难尽。

“秦邮是江左名区,广陵首邑,帝尧故里,秦始皇嬴政在这里筑高台,置邮亭,故称高邮,秦邮……”

颜如玉在箱笼书中,对苏阳小声说道。

她美貌绝世,行走世间不免有许多麻烦,而待在书中,沿路而来,也免了一路风尘,此时待在箱笼里面,眼见来到了秦邮,便给苏阳说话,对苏阳来说,当真是随身带个小百科。

“今天我们就在秦邮歇着了。”

苏阳开口说道:“等到明天,你就从书乡里面走出来吧,我们走水路,下扬州,到金陵。”

颜如玉自然称是。

两个人在城中走着,忽然看到了城中的城隍庙宇,此城隍庙果然是香火鼎盛,青烟缭绕,比起苏阳在青云山的香火多了百倍有余,苏阳再运真力,放眼看去,又见秦邮城内,上面有日游神正在飞动,手中拿着名册,挨家挨户的检验。

“瞧瞧人家。”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这才是当城隍的样子,你再比比我们,我在青云山时时显圣,那里的百姓贡献的香火和人家没法比。”

同样是城隍,苏阳就是一清水衙门,人员都是靠自己招聘,日夜游神更是没有,每天夜里也就是风源带兵出去巡查,寻找那些恐吓人的野鬼野狐,如此维护一方治安。

像这种有日夜游神的城镇,管控良好,基本上能分割阴阳两界。

颜如玉在箱笼之中也往外看,根本不必运用能耐,肉眼都能清楚的看到城隍庙上烧出来的香火纸烟,几乎如同狼烟,袅袅直上青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颜如玉也是感叹,能够如此收拢信仰,可见秦邮一地的城隍定然是有大能耐的人,又说道:“城隍也有等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青云山,仅仅只算是一个小城隍,高邮一地,是为一州,本地的城隍自然是州城隍,若比阳间官职,你就是县令,这就是太守。”

再简单点,就是县长和市长的差别。

“纵是如此,还是佩服。”

苏阳说道:“五都巡环使一职位,和州城隍相当,但是我革职掉的薛士良,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人家能够聚集这么多的香火,必然有他的能耐所在,你不能说人家的官职大,香火多,我们也要看到人家的本事嘛。”

在心态上面,苏阳一直很平稳,就像这种情况,苏阳不会因为香火和高官厚禄而酸人,这是他刚刚才放弃的。

两个人在这里看着人家的香火,感叹一阵,继续往前,向着适才问好的酒店方位走去。

这一家酒店叫做陈楼,是秦邮这里多年的老殿,苏阳看着门楼,里面是刚刷的新漆,房子都是用新油洗出来的,看起来非常崭新明亮……就像是现代的古装电视剧打扮一样,和别家的老旧桌椅形成对比,一看就是很有档次。

苏阳背着箱笼进了酒楼,真正到了二楼,才觉二楼并不宽敞,勉勉强强摆了四张桌椅,也就靠窗的位置还闲置着。

其他三桌,一桌看起来是秀才们聚在一起在吃饭,另一桌看起来两个意气相合的朋友在喝酒,还有一桌就了不得,当中坐着一个大官人,头上戴着青帽子,说着浙江口音,面有愁色,旁边三人一看就是狗腿子,对他是各种奉承,无所不至,一连在哄他。

坐在靠窗位置,迎面一股冷风,苏阳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往这里坐了。

“爷,您要什么。”

店小二上前,对着苏阳问道。

“秦邮这里的鸭子很有名,给我来一个。”

苏阳了解当地特色,因为水域广阔,这里不仅仅是水产丰富,鸭子和鹅也有很多,苏阳记得中央台探索过北京烤鸭的起源,据说是沿着京杭大运河来的,而在京杭大运河的水路中,就探索到高邮。

“好嘞。”

店小二听到之后,转身就准备走。

“等一下,我还点呢。”

苏阳拦住小二,难得来这里一次,苏阳当然是想要多多尝试这里的特色菜品。

“客官。”

小二转过身来,说道:“我们这里的鸭子很肥,您一个人未必吃的完,还有我们送的米饭烧酒,足够您吃了,再点菜,您吃不完就浪掷了。”

好有道理。

苏阳摆摆手让小二下去了,依窗眺望,瞧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百姓,红尘阡陌,人生百色,也就是如此了。

鸭子要好一阵子料理,小二先给苏阳端上了酒,临窗凭风,苏阳自饮自酌,倒也自在。

不觉喝了三壶酒,小二终究是将秦邮当地有名的鸭子端了上来,摆在盘中,分割整齐,和北京烤鸭倒是很像。

一品尝,外面酥脆,里面鲜香,不可多得的一道美味。

正在苏阳品尝的时候,二楼又上来了一个老头,穿着寻常,一步一步来到了青帽大官人的身边,张口叫道:“儿啊,好歹我也将你养大,还给你娶了媳妇,你不能不认啊。”

青帽官人冷漠抬头,甚是厌恶。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直接杀死

这个穿着普通的老头,说的也是浙江口音。

但是他这么的一句话,就触怒了青帽官人,看着眼前穿着普通的老头,头一偏,说道:“昨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我姓赵,不姓叶。”

这一句绝情的话,说的眼前老头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苏阳坐在一边不明就里,也就继续吃着鸭子。

“那是你亲生父母,生育之恩,确实不能断绝,但是你从小到大,全都是我和你老娘养你,这养育之恩,你怎么能说断就断,何况我们已经给你娶了媳妇。”

老头看着青帽官人,哽咽说道:“我们也知道你在本家又成亲了,今后你闲着没事,也可以回浙江去,这样我们两家来往,你在这边的孩子照样姓赵,在那边的孩子姓叶,我们也不图你养老送终,只要还能相见,不绝亲情就是了。”

原来是这一层关系。

苏阳吃着鸭子,心中暗道。

“我在这里已经有孩子了。”

青帽官人说道。

“你才找到自己生身父母不过半年,另娶新妻不过五个月,你就有孩子了?”

老头声音很大,看着青帽官人难以置信。

别说这老头难以置信,老头的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客栈里面的人都难以置信,整个二楼正在吃喝的秀才,意气相合的朋友全都停了碗筷,眼睛直接盯在了青帽官人。

古代一直说绿帽子,绿帽子,青绿二色相近,都属于贱色,一般懂得的人都有所避讳,一开始苏阳觉得官人的帽子怪,此时却觉得,官人的帽子真俊,和他真配。

“你胡言乱语什么!”

青帽官人起身怒喝,说道:“孩子早产,这也有的。”

“对对对。”

青帽官人旁边一狗腿子说道:“我爹就是我奶奶怀胎三个月生的!”

“怀胎三个月?”

苏阳真是惊奇,插嘴道:“你爹夭折没有?”

这一问,问的是满场皆寂。

一群人一个个看到了苏阳的身上,看此书生打扮不错,怎么问出来的问题如此愚蠢。

“我的,我的。”

苏阳脸上微红,端起酒杯,说道:“自罚三杯。”

适才苏阳纯粹在用医学的角度思考问题,早产儿在现代,都要根据情况,放在温室里面度过危险期……这怀胎三个月,婴孩只是刚刚定型,全长不过巴掌大小,根本就没有降生之后存活的条件。

“反正我在这里生活挺好,根本不会跟你回去的。”

青帽官人绝情说道:“你们趁早死心,早早回去吧,不要再纠缠我了,若是再出现到我面前,别怪我让人动手了!”

此话一说,老头的泪水止不住就流了出来,泣声说道:“你是我当年在这里经商带回去的,那时候你本家很穷,你不足六个月,被摆在街上,大雪落了一身,脸蛋乌青,嘴唇发紫,是我将你揣在怀里暖回来的,你醒过来就用手抓着我的胡须,对我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年近半百,养子不孝绝情,对于这老头来说真的是伤到了肺腑。

“我将你抱走收养,还给了你家二十两银子,现在你家里能发家致富到这般田地,全都是那二十两银子的本钱……”

苏阳坐在一旁静静聆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老头名字叫做叶泰,眼前的青帽官人是他收养的儿子叶蒙,一家人在浙江天台安稳度日,老头已经给叶蒙娶了媳妇,也是殷实人家,妇人也孝顺守妇道,只是年前,叶蒙忽然得知自己是收养,询问了老头之后,老头也如实告诉他家中情况,叶蒙就不远千里,从浙江天台来到了秦邮,见到了亲生父母之后,只见自己家中田连阡陌,高门阔户,出门皆有车马奴仆,而亲生父亲虽然有几房妾室,却一直没有孩子,看到叶蒙回来,自然喜不自胜,家中财物由他取用,更是和县丞结了亲家,叶蒙这一个贫户家的孩子,忽然就成为了人上人,飘飘然,对于原本的家中自然是不愿回去了。

现在是养父,养母,以及他的妻子都找了过来,昨天在他家中畅谈,不欢而散,今日叶泰找到他,只是想和他单独谈谈。

并不让他一定回到天台,只要让他经常走动,不断亲情。

“根本不用谈了!我知道你们的套路,一旦让我回到天台,你们就不会让我回来了!”

赵蒙一拍桌子,喝道:“当年你给我爹二十两银子,现在我就将二十两银子还给你。”解开腰包,赵蒙腰中揣着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在里面随便抓出一把,塞到了老头手中,说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

老头捧着银子,看着赵蒙,说道:“这二十年养育你,在你身上牵肠挂肚,旁人该有的一件都不曾短缺,到了最后,就是这二十两银子?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了?”

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从小也是读圣贤书读大的,老头真没想到,孩子居然会变得这么陌生。

“圣贤书?”

赵蒙笑了,说道:“圣贤书不过是富贵的敲门砖,这天下多少人没有读过诗书,仍然是拿弓掌剑,位列公卿,而那些读过诗书的人,多少衣不遮体,让家人孤寒,可见这读书虽好,还不及命好,书中的东西,不过就是愚弄你们这些呆子,就这二十两银子,你走吧,别在这里讹我了。”

此话一出,让旁边的书生们个个不悦,其中有一书生立刻说道:“人生天地,孝是第一,养育之恩弃之如履,似你这等人,读书也是在糟蹋书籍。”

“你特娘谁啊!”

赵蒙眼睛一瞪,对着旁边三个狗腿子挥手叫道:“打他!”

一桌书生毫不示弱,瞪眼看着赵蒙。

苏阳见状摇摇头,科举制度决定了统治者都是士大夫阶层,这年头,读书人都不好惹。

“不敢不敢……”

三个狗腿子见状,说道:“人家说了,这些秀才们打不得,打了就要被发配的。”

“对对对。”

苏阳在一旁笑道:“我们读书人是天上的星宿,打了我们这种星宿,阎罗王会拿你打一百铁棍,发在十八层地狱里面,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的,你们千万不要做这种事情。”

适才自己也拉了仇恨,苏阳此时也为自己开释,连说带吓,让他们莫要轻举妄动。

赵蒙蹬了一圈,旁边坐的秀才不能冒犯,这边的苏阳摸不准深浅,唯有那边有两个闲人,但是人家喝酒吃肉,只会哈哈大笑,从来都没有插嘴,索性扭过头来,猛然一拳砸在了老头的脸上,叫骂道:“今天我们算账,不妨就算个清楚,你特娘的这二十年打老子多少次?”

二楼本来就窄小,老头一直是站在楼梯口,此时脸上中拳,身子一仰,顺着楼梯直接滚落下去,在下面只听一阵轰叫。

“你个没天良的东西,他可是你爹,你敢打你爹?”

下面有老妇人骂道。

“相公,我们在天台那里生活也并非十分困苦,你何必下办至此?”

又有一年轻妇人叫道。

“哈哈哈哈……”

赵蒙长笑几声,说道:“古话说的好,无仇不成父,今生他将我养大,肯定是他前生欠我的,今日我只是讨债,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让开,我的拳头可不长眼!”

如此一说,他倒是不欠养父的债,反倒是养父欠他的债。

赵蒙一挥手,带着三个狗腿子便往楼下冲去,一路乒乒乓乓,非要将过来找他的养父打上一顿,好出养育之时,殴打他的气。

“唉……”

苏阳在楼上叹了一声,放下碗筷,搁下酒杯,起身背着箱笼,向着楼下走去。

本来心情不错,奈何见了赵蒙这种角色,一步一步的走下楼去,苏阳看到赵蒙正在和三个狗腿子一并围攻养父一家,楼上的书生他不敢出手,对于养父一家可谓是知根知底了。

“啊……”

正要动手殴打养父的赵蒙惊叫一声,双手捂着心口,双眼口鼻均往外流血,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惊,连忙让开,独留赵蒙一人正在其中,如此捂着心肺,捂着口鼻,不一会儿便在店中留下了一大摊血,整个人双眼圆瞪,竟是死了。

苏阳的解决方式,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他可没有能耐造大幻境,让这人浪子回头,直接死了,干净利落。

“报应,这就是报应!”

老头叶泰脸上青紫,看着躺在店中赵蒙的尸身,又是流泪,又是说道。

旁边的老妇人,还有他的儿媳搀扶着他,看着赵蒙尸身,各有情绪。

“啊!”

“啊!”

“哎呦……”

又是三声响,适才随着赵蒙殴打叶泰的三个奴仆一并瘫倒在地上,一个个眼歪嘴斜,四肢抽搐,似是邪风入体,大异常人。

“这就是不孝的下场啊。”

“孝是第一善行,就算是神明也看人是否孝顺。”

书生们从楼上下来,见此一幕议论纷纷,在书生们的口中,周围的百姓也知道为何如此,即便是赵蒙已死,看着赵蒙的尸身也纷纷唾弃。

倒行逆施,殴打养父,断绝亲情,狼心狗肺,合该如此……

百姓们纷纷说道,如此而死,必是神谴!

在人群中的苏阳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秦邮当地的日游神已经注意到了这里情况。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鬼神索钱

苏阳和日游神眼神对撞,而后背着箱笼离开这里,徐步的走在秦邮城内,张望左右,打量着城中景致,适才的事情已经被苏阳放在脑后。

像赵蒙这种人,在秦邮已成气候,家大业大,又娶了县丞的女儿,轻易动不得,并且此人又被富贵迷了眼睛,失了原本的性子,想要将他拉回来几不可能,直接杀了,干净利落。

“如玉。”

苏阳背着箱笼忽然说道:“我们进城已经走了一大圈,现在又几乎将整个城池转了一遍,你可曾在秦邮看到书店?”

“秦邮城内,书香点点,均在富贵人家,街道上面多是纸扎油盐,并没有见到一个书店。”

颜如玉轻声回答。

“奇了。”

苏阳说道。

现在这世道,许多书籍并不流通,还有许多书本都成为了绝世孤本,苏阳游历之时,屡屡有收货,不必将书买走,翻阅一遍,已经在胸中,获益颇多,到了秦邮这等大地方,居然找不到书店,让苏阳惊异。

莫非是当地风俗不同,书店不在外面。

苏阳找了一店家询问此事。

“做书店哪有卖纸扎赚钱。”

药店老板对苏阳说道:“别说书本,我们这里连灯油香烛都买不到,书生你不是这里的人,趁早找个地方安歇吧,等到天黑之后,秦邮黑压压一片,家家闭户,你想找个地方歇息都难。”

“请问有何缘故?”

苏阳追根问底。

“唉……”

药店老板长叹一声,直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你就赶快找个地方住下吧,晚上千万不要走夜路。”

药店老板对苏阳说句忠告。

真古怪。

苏阳心中暗道,没有书本,没有香烛,又说纸扎,这地方对于鬼神的的尊崇,倒是苏阳未曾见过的……不过这对鬼神的供奉影响到平常的生活就不太对劲了。

“我也给你说个忠告,你拿错药了。”

苏阳伸手指着老板拿的药,说道:“这个病人身体亏空已久,主要是脾虚,不妨用党参,茯苓,炒白术,炒扁豆,苡仁,莲肉,用水煎服,定有奇效。”

这话说的老板一顿,皱眉细细思索,又连忙拉着病人脉搏诊断,这才发现自己这老中医看错了病。

连忙依照苏阳的方子将药拿了,老板将苏阳请入到了药馆里面,给苏阳沏茶,让苏阳坐下。

两相请教,原来这老板也是本家,姓苏,世代在这里行医,待到听苏阳是一个河南学生,要到金陵游学,但是说起医学,苏阳字字珠玑,总是能轻易点开他医术上的疑惑,让他对苏阳自然更恭敬了几分。

“我们既然是本家,那今夜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吧,待到明日,我去给你找船,我家在这里世世代代行医,也认识不少良人,你若坐他们的船,定无差错。”

苏大夫对苏阳说道。

平常一个人走水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这世道人心险恶,你孤身一人,钱若露白,船夫见财起意,轻而易举就能在船上谋财害命,那时候水域茫茫,你逃都逃不了,杀人之后,沉尸水中,更没有一个人为你喊冤。

犯罪成本太低,犯罪的利润太大,不少人都会铤而走险。

“那倒不必。”

苏阳摇了摇头,说道:“我问出方向,买一艘船就好。”

行水路的时候,苏阳想要颜如玉出来透透气,而颜如玉的貌相,免不了让船夫心生歹念,为了避免船夫自寻死路,也免生事端,干脆买一艘船,也落得清静。

聊斋《庚娘》的故事就发生在附近的水域,讲的就是因为女子貌美,而在水上给相公引来杀身之祸的事。

“……”

大夫被苏阳的豪气镇住,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道:“这话千万不能在秦邮说,否则就算是人无歹心,鬼也会生出邪意。”

和鬼有关?

“可是此地有鬼物作祟?”

苏阳询问大夫,若当真是有鬼物,那么城隍庙中香火那么旺盛也能够理解了。

大夫咂咂嘴,实在想说,却当真害怕的说不出口。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话不说也罢。”

大夫说道:“您也是杏林中的高手,今日来到这里,我应该对您好好请益,何必谈这些话题呢?您先在这里安坐,我让婆娘给您扫出来一个干净房间。”

说完,任由苏阳坐在药店里面,大夫起身就往后院走了。

苏阳站起身来,在药铺里面左右走动,学过医术,此时走在这里面,苏阳颇有一种回到沂水药铺的感觉,只是那个时候,苏阳身边的是生活助理,现在身边带着的是工作助理。

“风寒,霍乱,肠胃……”

看着苏大夫的百眼柜,苏阳试图从百眼柜上面推测出此地容易产生什么病症,但是一番推测,越说越多,和当日孙离一看百眼柜,清楚说出病症的水平差了太远。

“供奉的是孙思邈孙药王啊。”

苏阳拿出三炷香,为孙思邈插上,就算是在沂水时候,苏阳供奉的是韦善俊,但是他一身医学,全部源于孙思邈。

千金方,千金方翼,千金翼方。

故此对药王,苏阳很恭敬。

在店中站了没多久,苏大夫便从后院走出,邀请苏阳进入后院,在后面是一小院,两层阁楼,大夫将苏阳迎入到了二层小楼里面,让苏阳住在西边的房间。

进入房间里面,苏阳见房间已经清扫干净,窗子打开,透过窗子能看到那边有一宅院,不甚宽阔,在院落之中有一口井,旁边有一精壮男子正在从井中打水,听到这边声音,也往苏阳这里看了一眼。

苏阳看此男子貌相不俗,整个人的精神气度看起来精悍勇猛,不似书生,倒似游侠。

“那边是王家。”

大夫对苏阳说道:“那是王家小二,前不久妻子去世了,现在孤身一人。”

苏阳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让婆娘在下面备菜。”

大夫让苏阳坐下,自己陪坐在一边,说道:“现在左右无人,我正好向您请教一些医术……”

“正是左近无人,我才应该向您请教一下秦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阳说道:“实不相瞒,我也会一些驱鬼手段,如果是秦邮城有鬼物作祟,我定能够将鬼物驱走。”

苏阳留在他这里,就是为了刨根问底,因此直接询问这个话题。

“呼呼呼……”

外面吹来了一阵凉风,大夫往外面看看,漫天红霞,红光艳艳,却让他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终究小声说道:“不是鬼,是神,是城隍神在收账,你可前往不要问了。”

城隍神收账?

苏阳当过城隍,可不知道城隍应该向百姓收什么账。

但是说过这句话后,苏大夫面色苍白,当真是不敢再提这个话题,苏阳见大夫已经被逼迫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再追问,开口为他解惑,将苏大夫行医多年的问题一一解答。

开通舌识之后,苏阳口舌清晰,说起话来条条在理,引证举例,让苏大夫只觉在苦海中遇到了明灯,医术上的许多障碍都被苏阳一扫而空,讲到后面,苏大夫生怕忘记,拿过笔墨纸砚,想要将这些都给记下来,苏阳嫌弃他字迹不好,标点不清,干脆将纸笔拿过来,将苏大夫的疑惑全都录在上面。

过程中,苏大夫对一些病症也提出了一些看法,提到了不少方子,均是他家试验,颇有奇效,但医术上面不曾收录的,苏阳将这些方子也记在心中,算是共同进步。

红霞在天上隐退。

太阳彻底西沉。

苏阳谈出兴致,正欲点蜡烛和苏大夫继续相谈,苏大夫却提出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休息。

“晚上不能有光亮。”

苏大夫临走之前,对苏阳这样说道。

“呵呵……”

关上房门之后,苏阳呵呵笑了,天下的鬼物都是避明就晦,城隍爷倒是循着光亮来找人,这当真是让苏阳起了好奇之心。

伸手在箱笼里面拿出秘制蜡烛,苏阳张吹一吹,蜡烛上面起了火焰,便将蜡烛放在了桌子上面,静静的等待,看当地的城隍究竟在耍什么花样,看他究竟在收什么账。

蜡烛在桌子上面点燃,幽幽火光照亮一室之地,也透过缝隙将光亮放在外面。

苏阳伸手拿出箱笼里面的一本论语,妆模作样的读着,如此隐约有半个时辰,便听到外面有一阵阴风,在这室内放着亮光的蜡烛左右摇摆不定,忽而烛火幽幽转青。

苏阳拿着书籍,双眼盯着烛火,忽然便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气。

“喂。”

在苏阳背后忽有人声,苏阳转过身去,看到后面立着一人,一身黑衣,一脸胡须,两只眼睛如同铜铃,正瞪着苏阳。

“七月十五鬼节,家家户户都给城隍爷烧纸烧香,为何你不到场?”

黑衣鬼看着苏阳,厉声喝道。

“我……”

苏阳看着此鬼物,说道:“我当时不在秦邮,我当时是在河南青云。”

“管你在哪里!”

黑衣鬼对苏阳喝道:“明日你速速准备一万纸钱,十斤灯油供奉城隍,否则定不饶你!”

“……”

原来你们的生意是这么来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头上神光

苏阳从来没有想过,鬼神找人要钱居然是这么的直接。

看着眼前的黑衣鬼,苏阳沉默片刻,问道:“我要是没钱呢?”

“没钱?”

黑衣鬼勃然大怒,伸手就将苏阳揪了起来,叫道:“跟我到城隍殿中走一趟,到了城隍庙里你就有钱了!”

“好!”

苏阳倒是答应的干脆利落,说道:“我就跟你走一趟,”

这般干脆,倒是让黑衣鬼吃了一惊,上下打量苏阳,看苏阳当真是一个平常书生,伸手一抓,想要将苏阳生魂抓出,却感觉如抓磐石,生魂根本不见抓出。

“可能是因为我是中正刚烈之人,故此鬼神难侵。”

苏阳拿出儒教的道理来忽悠道:“我也饱读史书,看到史书里面历朝历代的圣贤人物,没有一个是被鬼害的。”

儒家自从宋朝之后,许多理论也偏玄幻,像是孔圣这种人物,死了之后魂灵极轻,飞到天上,而一些鬼物死后肮脏,如同开天辟地之后的浊气一样沉在地上之类的,这都是当下流行的说法。

“那你跟我走!”

黑衣鬼对苏阳喝道。

“外面太黑了,不敢。”

苏阳指着外面说道:“我怕走夜路。”

黑衣鬼往外面看去,外面黑黝黝一片,这对他来说如同白天,但对苏阳这种凡人来说,却是伸手难见五指。

“外面路途平坦,你跟在我后面,摔不死你。”

黑衣鬼又喝道。

古时候街道并非现代那么平整,全部都是土路,坑坑洼洼在所难免,若是有人倒了污水,那么在城中也可能聚成一洼,故此这夜路是很不好,很容易摔跤的。

“不行!”

苏阳接连摇头,说道:“我不能走夜路。”

“为什么?”

黑衣鬼不耐烦了,这书生怎么这么多的鬼道理?

“走夜路会见鬼。”

苏阳忍着笑,看着黑衣鬼说道。

“……”

黑衣鬼看着苏阳,终究弄清楚苏阳一直在逗他,顿时勃然大怒,手上一张,拿出锁链,直接套在了苏阳的身上,强拉着苏阳,意欲将苏阳的魂魄拉出,前往城隍殿中问罪。

“叮叮当当……”

黑衣鬼这一强拉,苏阳不为所动,倒是他的锁链寸寸断落,叮叮当当散了一地。

“你瞧瞧,没用吧。”

苏阳看着黑衣鬼,又瞧瞧地上的锁链,说道:“像我们这种人,头顶上面都冒着三尺白光,鬼物不能伤,碰到我们都是有刑罚的,但是一些心窍堵塞的鬼物,他们目光短浅,看不到这等神光,你看到了吗?”

这是近来儒生们编织的道理,和朱熹辟观音差不多,苏阳行千里路,将这些儒生们的鬼神言论是学的一套一套。

黑衣鬼看着苏阳,抬头呆呆的往苏阳头上瞧了一阵儿,看苏阳的头顶并无什么异光,但是锁链叮叮当当断落是真,苏阳看起来平平常常也是真,皱着眉头想想,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窍堵塞,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有神光……”

这不是神光,这是皇帝的新装。

苏阳笑呵呵的看着黑衣鬼。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禀告夜游神。”

完全奈何不了苏阳,黑衣鬼打算去请救兵。

“好。”

苏阳点点头,放任黑衣鬼离去,说道:“你问问夜游神,能不能看到我头上神光。”

黑衣鬼隐身而去。

“哈哈……”

颜如玉捂嘴娇笑,对苏阳说道:“你可真是好的不学,尽学这一手封建糟粕。”

封建糟粕这个词自然是从苏阳那里学过来的。

苏阳耸耸肩,说道:“人家相信了。”

苏阳坐在房间里面,等了没有多久,就看到灯火再一次转青,这全然是感知到了此地的阴气所变,转过头来,只见门窗大开,夜游神走了进来,在夜游神身边的正是适才的黑衣鬼,指着苏阳,说道:“就是他,学的是读书人的中正刚烈,浩然之气,您看,他头上有着三尺的神光,所以我不能将他拉走。”

中正刚烈,浩然之气。

夜游神抬起头凝视苏阳头顶,并不曾见这神光神气,说道:“没有啊。”

“哦……”

黑衣鬼点点头,说道:“那一定是您心窍堵塞,目光短浅,我都看到了。”

夜游神看看苏阳,又看看黑衣鬼,怀疑自己片刻之后,一耳光抽在了黑衣鬼的脸上。

你看你妈呢!

对着苏阳恭敬的行了一礼,夜游神说道:“在下是奉阎罗指派,在秦邮一州做夜游神,敢问上仙是在哪座名山修行?来到秦邮有何贵干?”

并非是有什么神光护体,是有神功护体,夜游神好歹担任神职,见多识广,看看苏阳,再回想一下黑衣鬼拿给他的断裂锁链,就猜到眼前这人是个大能,只是没有彰显能耐,在逗弄他们罢了。

“哈哈哈哈……”

苏阳忍不住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我在河南青云山修行,名声不显,只是路过秦邮,没什么贵干,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做。”

夜游神眉头挑挑,问道:“可有我们能帮上的?”

“有!”

苏阳一口肯定,说道:“明天我要坐船下扬州,我想要买下一艘船,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了,而他刚刚跟我说了,说只要我到了城隍庙,我就有钱了,所以我现在的贵干,就是到城隍庙干一票贵的,明天能够买一艘船,我觉得你们能够帮上忙。”

在这之前,苏阳最大的一笔收入,是陈宣慷慨给出的黄金,但是在青云山挥霍挥霍,前不久拿着买了好些东西,给春燕锦瑟打造了一些玩意礼物,这段时间游山玩水,所剩不多了,若是买船,可能买不到好的。

穷则变通,苏阳想要在城隍庙里面捞点钱。

夜游神闻言,板住脸来,说道:“上仙说笑了,我们城隍庙中那里会有什么钱呢。”

“不不不不。”

苏阳连连摇头,看着夜游神和黑衣鬼说道:“就是城隍庙中才有钱啊,凡人求神仙,一点香火,一点心意,但是秦邮城的城隍不一样,他还要灯油纸钱,金银布施,你说他一个城隍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这不浪费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秦邮城隍

夜游神直视苏阳,眼睛里面满是敌意。

“怎么,不让我去?”

苏阳看着夜游神,说道。

“我们城隍护佑一方,可并不像您这般闲人。”

夜游神说道:“您若一定要闹城隍庙,要知道,在我们城隍庙的后面是整个阴曹地府,十殿阎罗,天上诸神,您可要三思而后行。”

夜游神说话已经带着威胁。

“问题就在护佑一方上面。”

苏阳看着夜游神,说道:“我没有看到你们护佑一方,我倒是看到你们为祸一方,能够让秦邮这么富饶的城池夜间不点烛火,只有你们一家吧。”

……秦邮,苏阳又想到一事,《伍秋月》篇目的男主王鼎,就是秦邮人,而王鼎之所以会杀阴曹,是因为王鼎的哥哥王鼐被抓入阴间,原因是阴差苦苦向王鼐索贿,王鼐并没有这些钱银,于是王鼎一怒之下斩杀阴曹,带着哥哥从阴间逃了出来,第二次则是因为伍秋月被阴司所抓,王鼎再度杀了阴曹,劫持了牢狱,将伍秋月带入人间还阳。

王鼎杀的阴曹,想来就是秦邮的阴曹吧。

篇目的后面,蒲松龄说道:余欲上言定律:‘凡杀公役者,罪减平人三等’,盖此辈无有不可杀者也。故能诛锄蠹役者,即为循良。

就是说这些差役没有一个是不可杀的,后面还说阴间无定法,人心之快,即为阎罗所善,像是这种差役,就算是杀了,锯了,阴间也不会追责。

当然,这只是蒲公的一点吐槽,主要映射的应该是当时蒲公所见的差人。

“上仙,你走你的阳关道,何必插手阴间的事情呢?”

夜游神说道:“我们阴间的事情,并非一言半语就能说明白……”

“咯吱……”

明明是鬼体,此时夜游神却尝试到了筋骨折断,人欲窒息的要命感。

苏阳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片刻之后才稍稍放松,将夜游神扔在地上,说道:“带路!”

“您不怕走夜路啦。”

黑衣鬼对苏阳问道。

……见鬼我都不怕,我还怕走夜路?

苏阳拍着黑衣鬼正要言语,目光瞥视到了房间里面放着的太师椅,说道:“你们两个抬着我,这样我就不怕走夜路了。”

夜游神看向黑衣鬼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就这样,一个夜游神,一个黑衣鬼,两者魂驾阴风,四平八稳的抬着一把太师椅,苏阳坐在上面,看到了城隍庙中阴神排列,各种小鬼进出不绝,成为一州城隍,职权和县城隍已经有差别,管理人间的权限也更多了,像是人间的赏善罚恶,督粮,各城隍庙中巡政等等,和苏阳在青云山大有不同。

“站住!”

城隍庙门口的阴差拦住了苏阳。

苏阳伸手入怀,直接就拿出了阎罗王送出来的阎罗令。

当初送阎罗令的时候,阎罗告诉苏阳,这东西能够节度城隍,在阳间能够让苏阳很方便,还可以让阴司二十四司主不敢对苏阳有妄想,今夜来到这里,苏阳就是拿着令牌来问罪的。

秦邮一州之地,让城隍如此搞下去,很不健康,很不正常。

令牌一亮,城隍庙门口阴差连忙到里面通报城隍,不过片刻,城隍身穿官官服,头戴展翅幞头,背后带着数百的阴差兵马来到了前殿,伸手一指苏阳,喝道:“拿下他!”

没看到令牌?

苏阳一脸黑人问号,手中仍旧拿着玉牌。

伸手看看玉牌,确实是阎罗王送自己的那个,在关圣帝君面前送,这东西应该不假。

是阎罗的问题?还是城隍的问题?

苏阳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一切都没问题,自己能摆平现在所有问题。

“就是他在白天杀了人!快抓住他!”

日游神对苏阳喝道。

人在太师椅上猛然一压,正在抬着苏阳的夜游神和黑衣鬼筋骨齐断,承受不住跪在地上,待到苏阳落地的一刹那,一脚踏出,土龙真气让这地动山摇,正在猛然窜过来的阴兵阵型一乱,速度却分毫不减,仍旧勇猛的冲到苏阳跟前。

步罡踏斗,转进巽位,苏阳脚下生风,肺金之气,护体罡气自然荡开了攻击过来的兵刃,而更有一些长矛刀剑或早或晚,在苏阳身前身后横插而过,却始终不曾对苏阳造就伤害。

“判官笔!”

武判官手中持判官笔,飞身上前,挺身阻拦。

苏阳不退反进,迎面而上,待到判官笔前端刺来,苏阳双手在笔杆上面一撮,武判官手上一松,判官笔在空中回旋两下,落在苏阳手中。

戳心!

挑咽喉!

刺眼……

判官笔刚一落入手中,苏阳施展的就尽是要命的路数,左挑右打,人虽然在乱军包围之中,但前进后退尽在把握,眼见城隍有想要逃跑的架势,一口肺金之气加持在判官笔上,一连削断多个兵刃,御五龙法全然展开,五道惶惶龙气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在苏阳周身上下翻飞,阴差鬼物不能接近,刀剑枪矛打在上面格然作响,于苏阳根本无伤。

日游神手持利剑,在人群之中,冷静的观看苏阳,待到苏阳将判官笔递出攻敌的时候,突然发难,长剑刺向了苏阳后心,务求一击要了苏阳性命。

长剑刺出,苏阳身影一闪已经躲避在他背后,待到日游神长剑收回的时候,判官笔刺到了他的后心。

“叮叮叮当当……”

就在苏阳大杀四方之时,城隍庙内忽然有奇异的音乐传来,似是铃铛响彻,又像是敲击发出的乐响,声音和节奏大非往日苏阳所见所听,这声音响了之后,苏阳的四肢忽然无力,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就软倒在地,就算是心神,心脏在拼命调动四肢力量,在此音乐之下,苏阳的双手双脚仍然是一阵瘫软。

不去听,不去想。

苏阳心中告诫自己,只是眼皮微微合上,就似看到了无数的女人在身前跳舞,每一个的身娇貌美,若隐若现,让人看了还想看。

要不要把玄真观里的箴言给自己安排一下?

苏阳心中对自己吐槽。

“啪!啪!啪!”

对着天灵拍打了三下,苏阳眉心的佛火大盛,一切外魔消匿无踪,叮叮叮当的音乐也示弱寻常。

如风而起,伸手抓住了想要逃窜的城隍,直将城隍虏入到了城隍庙中,循着声音来到了一女子面前。

女子生的千娇百媚,手中拿着一个铃铛,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棒子,适才叮叮叮当的声音,是女子敲击铃铛,而后再摇动铃铛,如此依照某种规律,就能够夺人心神。

女子看了看苏阳,又看了看城隍,脸上露出惨淡笑容。

“投降吧。”

苏阳看城隍庙中的此女子,说道:“我能够给你留个全尸。”

此女子还是活人,苏阳当然要将她解决,才能送她道阴曹地府。

“我被抓了,就没想过活。”

女子对着苏阳一笑,嘴角已经溢出血来,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她口中的毒药应该是至毒,仅仅咬开一下,就已经没了性命。

苏阳此刻自觉有些多余,好端端的一个人,他还没有和人家谈条件,美女就没了,不过这没了,魂魄不还是要在城隍庙中,归根结底,大家还能见面。

但是这一次苏阳失算了。

女子躯体之中的魂魄却并没有留在城隍庙中,而是化作了一道青光,直往东边飞去,速度极快,便是苏阳拦都拦不住。

“她去哪里了?”

苏阳抓着城隍问道。

人死之后,魂魄归于两个地方,第一是阴曹地府,第二是东岳冥司,若归阴曹地府,此地就是城隍庙,若归东岳冥司,此时应该往北飞去,而这径直往东,显然不是两方任何一方的势力。

“哈哈哈哈……”

秦邮的城隍只是在笑,说道:“你查啊,你只要能够查到,那我就什么都交代,若是你们什么都查不到,也别想从我口中得知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拿着阎罗的牌子,就能够横行无忌吧。”

显然,他对于事情的藏匿非常自信。

但是对苏阳来说,却听出来秦邮城隍之所以带兵来围攻苏阳,全都是因为阎罗令牌。

阎罗王李给苏阳的这个令牌,还没有给他长面呢,先给他添了一个麻烦。

苏阳抓着城隍径直走到了城隍大殿神位,经过了苏阳这一闹腾,整个城隍殿内乱成一团,各种小鬼哭嚎躲避,苏阳懒得理会这些,坐在城隍殿内,打了手印,通知了阴曹地府过来拿人。

“在那里!”

颜如玉在苏阳怀中书卷中说道:“城隍神座后面的墙里有一片书乡,我能感觉的到,这里不是书架,四下密闭,秦邮城隍肯定是将东西放在这里面了。”

苏阳扭过身来,看着后面山墙。

“哈哈……你们发现又怎么样,这面山墙的石头构造,是源自龙宫的秘法石,只有按照一定的频率敲击才能够打开,若用暴力,就算是神仙恐怕力量也不够……”

秦邮城隍看着苏阳背过身子,开始自吹自擂,这是他的小骄傲。

你的嘴这个硬,原来是在炫耀有个密码锁?

苏阳手中拿着神笔,也不用墨水,在墙上画了一个窗子,伸手一拉,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洒了一地。

第一百七十五章 蒙蒙雨落

城隍殿内一片寂静。

苏阳坐在城隍的位置上面,看着面色煞白的秦邮城隍,在这城隍庙中的判官,游神,阴差,死的死,身受重伤的皆在城隍身侧,看着苏阳身前摆放着账本,另一边放着阳世可用的珠宝。

账本自然是贪官污吏最喜欢的账本了。

秦邮城隍能够记下七月十五没有来上香的民众,做账的本事可是不错,在这账单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自己的犯罪证据,苏阳并没有翻看,但颜如玉已经清楚里面的内容,并且大概的给苏阳说了。

倘若仅有这些,还不至于让秦邮城隍看到苏阳拿阎罗令牌来此,直接就下杀手。

问题在于敲音乐自杀的神秘女子。

以及大量的阴间金钱,阳世金钱转移到了一个代称【龙巢】的地方。

可以说,秦邮的城隍,倒向了【龙巢】这个组织,假借城隍之名,只是在为【龙巢】捞好处,正因如此,看到了阎罗王的人,城隍以为暴露,不管不顾,便要将苏阳置于死地。

颜如玉从文字情绪中,感受到秦邮城隍对于【龙巢】毕恭毕敬,又非常畏惧。

“哪一个龙宫叫做【龙巢】?”

苏阳询问城隍。

之前秦邮城隍就已经说漏了一些嘴,说出了龙宫秘法石之事,苏阳询问,自然是询问龙宫。

六水,三山,一分人烟。

著名的江河湖泊多有龙宫,茫茫东海,里面神龙更不可尽数,聊斋《罢龙》一篇所写,俄至一处,水清澈底。下有群龙,五色,如盆如瓮,条条尽伏。有蜿蜒者,鳞鬣爪牙,历历可数……并且整个聊斋系列之中,关乎龙的故事很多,龙的数量虽然不能和人相比,却也算是极为庞大了,这么庞大的龙族,龙宫也不可尽数,只能问前置名称。

秦邮城隍在下面止口不言,其实他有机关,能够迅速消除这些罪证,但是秘法石被破开的太快了,他没有机会上前启动。

现在秦邮城隍,只是死咬着牙不吭声了。

“嘴硬啊。”

苏阳走了下去,对付嘴硬,苏阳最有办法,只要运用《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就能够牵动他的心神,如此苏阳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

颜如玉轻轻拉扯苏阳衣袖,止住苏阳继续往前。

回过头来,苏阳看到颜如玉对他轻轻摇头,显然是不让苏阳涉及到这件事中。

苏阳看颜如玉模样,正欲言语,便听有声响异变。

阴曹地府大门敞开,牛头马面无常小鬼纷杳而来,手持刀剑,将秦邮城隍庙全部控住,把这里的阴差城隍全都拿下,正是苏阳之前在城隍庙中发的讯息,让阎罗王发出诏令,进来拿人。

带头的是阴司二十四司差捕司司主,看到苏阳这个前上司并没好脸,生硬问道:“你有何事?”

苏阳将阎罗令牌放在他的脸上。

“您吩咐……”

差捕司司主低头说道。

这态度,比起秦邮城隍看到令牌的态度好的太多了。

“把秦邮的所有阴差都带回阎罗殿,将这里的事情禀告阎罗,这些账本珠宝,我心中有数,你们也莫要动心,回去给阎罗说一下,既然百姓花这么多钱供养施舍,也应当让这里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这才算是有所回应。”

拿着阎罗令牌,苏阳吩咐差捕司主。

就算是这里的百姓被胁迫,但终究花了钱,阴曹地府应该为这件事兜底,这是他们识人不明酿就的恶果。

苏阳又看着城隍庙,除了阴差之外,这里还有不少百姓生魂,皆是因为没有钱,被阴司小鬼带到这里来恐吓的,就像是之前黑衣鬼恐吓苏阳一般。

“让这些百姓们看着你们将阴差拘捕,这样才能让百姓安心。”

苏阳又吩咐差捕司司主。

差捕司主看着令牌,点头称是。

苏阳看了看珠宝,原本想要拿几个填充一下腰包的,现在若拿就掉面了,干脆转头,又吩咐了差捕司主几句,如此和颜如玉洒然而去。

差捕司主看着苏阳离去,扭过脸来,将对苏阳的怨气撒到了秦邮城隍身上,粗暴的一顿收拾,方才按照苏阳吩咐,在百姓生魂面前将阴差带走,又让无常小鬼将城隍庙中百姓生魂逐个送回家去。

这些百姓生魂回体,个个像是做了一梦,梦中景象历历在目……

“如玉,你为什么不让我将事情追查出来?”

苏阳询问颜如玉。

“此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的?”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既然你已经在阴司辞官,那么自家且了自家身,何苦掺和到这等纠葛里面,知道的多了,麻烦就找上门了,何况……”许是怕此话出口,让旁人听去,颜如玉小心凑到了苏阳耳边,说道:“此事和蚩尤有关。”

蚩尤……

苏阳听了摇头,这种事情就让关圣帝君去管吧,秦邮城隍的一切在阴司里面自然会查清楚,如何处置此城隍,如何攻打龙巢,就看关帝神威了。

苏阳修为短浅,确实不宜掺和这种大事。

仁民爱物无穷事,原有周公孔圣人。

苏阳做好自己的就够了,前往金陵,安排了陈阳,了解心中的仇怨,见见孙离,拿着钱去和锦瑟春燕成婚,然后多多见识这个世界,苦苦修持,早日度过风火雷劫,成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天仙。

穿窗过户,苏阳回到了苏大夫给他准备的房间里面,对着颜如玉摆了摆手,人躺在了床板上面,颜如玉也飘然进入书乡之中。

清晨起床,苏阳洗漱一下,随着苏大夫坐了下来,苏大夫家中早餐很简单,不过是稀粥蒸饼,不过配上了秦邮有名的鸭蛋,一刀切开,里面红心流油,可口下饭。

“真是奇了。”

大夫说道:“昨天夜里有人做梦,说城隍庙里的城隍被阎王抓了,这做梦的人并非一个,所说的话却都雷同,今天早上我们往那里一看,城隍庙中的神像都倒了,全都是泥坯,碎了一地。”

“这不足为奇。”

苏阳吃着鸭蛋,说道:“阴司本是补阳世不足,只为平复人间怨气,百姓不平,哪里有找你们要钱的道理,今后你们再遇到这种事情,根本不必等他们塑像自倒,直接冲入到城隍庙里面,将城隍庙中的塑像砸了,那时候就是他们找你们求饶了。”

阴差本就是鬼物依附开光神像,如此才能往来纵横,倘若砸了他们的神像,他们不过就是一孤魂野鬼,同样的道理《小谢》中的男主陶望三,得知秋容被城隍庙中一鬼所缚,想要强娶为妻,进入城隍庙中,当场就骂,再声称要砸,回头秋容就被放了,城隍庙中的差人还拖秋容说些好话。

“我们是不敢的。”

大夫听了摇头。

“你们不敢,总有人敢,大夫只要将此事广而告之,今后只要有鬼物作祟,便去城隍庙中闹一闹,必有奇效。”

苏阳给大夫出主意。

大夫连连摇头,说道:“我们是不敢的,不过将此事说给西邻家的哥儿,他尚义任侠,最爱打抱不平,是敢于出手,也敢做出这种事的人。”

苏阳回忆昨日所见,在那里打水的男子,相貌不俗,精神悍勇,是个难得的人物,说道:“王小二确实不错。”

这一说,让大夫笑了,连忙纠正,说道:“小二是家中位序,他是有正当名字的,单名一个鼎。”

王鼎。

又是秦邮。

苏阳想起《伍秋月》篇目男主,又忆起昨日大夫曾说,他妻子已逝,连忙问道:“敢问他家长子叫什么名字?”

“王鼐。”

大夫说道:“就是大鼎。”

果然是他。

苏阳听的暗暗点头,再过一段时间,王鼎会前往镇江寻友,而他的朋友外出,于是王鼎会在镇江租一小房子,在那里会碰到自己的爱人伍秋月,而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姻缘。

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

伍秋月的父亲早在三十年前就将这一场姻缘算定,更让伍秋月尸身在土中三十年,以做复活之期,且留下两道符篆,让王鼎和她一并佩戴,即便王鼎杀了阴曹,阴曹地府也始终没有追查过来。

可惜时间不对,否则必然能见到伍秋月如何,也能见识一下两道符篆如何,苏阳又一叹,距离伍秋月死已经三十年,不知道伍秋月的父亲是入了阴曹,还是尚在人间,像他这种精巧算计的能人,苏阳也想见见。

现下只能叹缘分不够了。

用过早饭,苏阳起身告辞,也是就在此时,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为秋日更添增了一分凉气。

“下雨天留客。”

苏大夫拉着苏阳,说道:“不妨多留几日,我仍有许多问题想要跟您讨教。”

“蒙蒙雨落,天之恩泽。”

苏阳摆开苏大夫的手,说道:“这些小雨也拦不住我。”说着,背着箱笼走入了烟雨中,径直向着码头方向而去。

真是奇怪。

苏大夫看着苏阳背影,忽然想道,自己始终没有给苏阳提过城隍要钱一事,怎么他就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江上异人

天气阴翳,冷风刺骨。

苏阳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划着小船悠悠而下,这小船不过一丈多长,中间有一个船舱,前后都被厚门帘挡着,颜如玉正缩在里面,没有在城隍庙里面拿珠宝,又买了一艘船,买了秦邮当地的鸭蛋,鸭子,生活用品,苏阳这个辞了阴职,又无祖业的人渐渐感受到了穷困在迫近。

小义子这王八蛋,好几个月没有给我交钱了。

苏阳划船,心中暗道。

现在已经九月中旬,因为天气不好,在江上烟雾障空,四下失色,又有冷风吹拂,寒气凛洌,吹得苏阳心中哇凉。

“如玉,算算我们到扬州能不能赚到钱。”

苏阳说道:“我可是连你的工钱都发不起了,你不会离我而去吧。”

在船舱内的颜如玉一听便笑,说道:“我既然跟了你,自然当甘苦与共,些许的贫困,不至于让我跑了,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不会走的。”

“那就好……”

员工不用发工钱,倒是让苏阳省心,作为一个领导,最喜欢的就是颜如玉这种有觉悟的下属。

离开了秦邮,下一站是扬州,苏阳打算到了扬州好好赚一笔钱,如此再前往金陵,至于赚钱的本事,苏阳可以治病,可以卖字,甚至开了舌识,可以给扬州的父老乡亲们来一段说书,不过相比之下,自然是治病最赚钱。

“饭做好了。”

颜如玉在船舱里面叫道。

苏阳放下船桨,走入舱内,此船舱不大,里面摆放一桌,一火炉,一盆在高邮买的兰花,至于晚上住的铺盖则卷在一边。

桌子上面放着蒸制的鲢鱼,两碗米饭,高邮买的干果,以及半个鸭子,两个鸭蛋,火炉上面还温着酒,眼下内囊空了,生活水平还没有下降,多么像贾家破产前啊。

当时苏阳就说道:“绿水饭香稻,青荷包紫鳞,于中还自乐,所欲全吾真。”

生活真不错!

颜如玉看着苏阳,眼见苏阳这一身蓑衣打扮,不由说道:“你又不怕冷,何必穿的这么笨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呵呵。”

苏阳将蓑衣脱下,说道:“这叫不脱离群众。”

颜如玉笑着摇头。

“到了扬州,你将自己的貌相遮着点。”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我赚到钱,就带着你在扬州转一转,让你瞧瞧扬州的书乡如何。”

扬州向来是文化和商业的中心,马可波罗游记之中说道:当他来到扬州的时候,几乎认为自己进入到了仙境,在扬州,各业繁荣,文化氛围想来是极佳的,在历史上便有白居易杜牧,欧阳修,苏轼这等文化人,若是按照正常历史,再过一些年月,这里会出现扬州八怪。

这地方的书乡自然是不同寻常。

颜如玉听到之后,自然点头,能到扬州这等地方,见识一下此地书乡,她自然毫无意见。

说道扬州,苏阳忍不住又笑道:“古诗说的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我这要到扬州了,却首先要寻思赚钱的事情。”

真正的有钱人到了扬州,都是置办豪宅,从大运河挥霍到瘦西湖。

“也许你可以求求财神,在他那里学点石成金的术法,学会之后,走在人间因缘济度,再也不会被金钱束手束脚。”

颜如玉给苏阳出主意。

点石成金这种本事,许多的道家方士都会,但若使用,必然有要财神的应允,否则运用点石成金,都会被扣去相应的福禄,相当于用自己的福禄来供自己享受,倘若是将点石成金的金钱给予他们,自身还会降祸,除非能够多多行善,才能够避免。

聊斋《真生》一篇专门说了这件事情,真生点石成金的钱被贾生拿去,真正被福神苛责,幸亏贾生一直积德行善,才让真生免除了责罚。

“不必了。”

苏阳笑道:“等我从金陵回来的时候,我就一个小财神。”

把陈阳的军费全都卷走,这一大笔钱足够娶了春燕锦瑟还有盈余,锦瑟嫁来,孤园就是自己的,织女纺纱机赚的钱也都落入到了苏阳手中,随随便便支配银子,绝对不会有如此窘境。

“叮当……”

颜如玉手中拿着铜钱起了一卦,说道:“财神不看好你。”

“……”

老子篡位,自己印钱!

两个人谈话时候,也吃起饭来,颜如玉的手艺固然比不上孙离,所做饭菜味道也挺不错,吃两口饭菜,喝一口热酒,倒当真感受到了适才所念诗句中的渔家自在。

吃过了饭,颜如玉在里面洗刷,苏阳再度披着蓑衣到了船舱外面,这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又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苏阳手中摇浆,并不曾运用真气,却正和水力,轻轻一摇便能往前好长一段。

修道修道,什么是道?

万事自然之理,就是道。

就像是这划船,就有划船的道,眼下的苏阳已经隐隐抓到了这个门槛。

“小人……”

一船家不知何时到了苏阳身侧,船桨一点,将苏阳推开一点,船刚好避过了河下暗石。

苏阳船桨碰到石头,心总有数,知道是这人帮了他一把,连忙看去。

船上划船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船夫,身上穿着粗布短衣,却极有精神,手中撑船,和苏阳船只并行,说道:“划船的时候可要专心致志,不能三心两意。”

苏阳聆听受教,待到老总说完话,才询问此人。

“老丈如何称呼?”

苏阳笑问。

“姓张。”

船夫答道:“我在镇江那里摇船几十年了,现在镇江上面,都是官家的战船摇来摇去,我在那里不得安静,专程逃到这里来躲清静的。”

倒是挺风雅的。

“官家的船在镇江上面干什么?”

苏阳问道,莫非是齐王发现了陈阳的踪迹,要抢在苏阳之前,将真太子给收拾了。

“不知道。”

张船夫摇头,说道:“从十年前,就开始有官家在这里巡视,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物件,只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整天吵吵嚷嚷,片刻的清闲都没有。”

十年前就开始找了,那么要找的肯定就不是苏阳他,无关己身,苏阳就放下心来了。

“那照你说,这扬州到金陵的水路可还能走?”

苏阳问道。

“能走。”

张船夫说道:“官家有官家的大道,我们有自己的小道,能完全躲避官家,沿着水路前往金陵,你可有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精神胜利【一更】

“……应该如何走?”

苏阳问道。

行走江湖,多一个心眼,多一年寿数,苏阳并非是战斗力到了天花板上,能横推的大人物,他自认自己仍旧是小杂鱼,有什么事情,自然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你倒是挺缜密的。”

张船夫撑着船,看着苏阳,说道:“我本看你有意前往金陵,想要顺路带你一程,不过你若问这个道路如何走,就需要拿钱来买了。”船夫停住了浆,打量苏阳,说道:“我所求不多,十二两六钱银子,就将这条路告诉你。”

十二两六钱……

这正是此时苏阳随身所带的全部银两。

巧合?

苏阳看着张船夫,说道“实不相瞒,我只有十二两五钱。”

张船夫呵呵看着苏阳,说道:“你可真是痴,这钱你要么给我,要么就在过道的时候给官兵,给我的话,你清清静静就能过路,若是给了官兵,只怕那时候还要赔上性命,何苦来?”

这年代的官兵和现代的官兵是不一样的,这年代的官兵和强盗是一样的,兵灾比土匪更可怕,土匪若是伤人害命,百姓还有个反抗的条件,官兵若是伤人害命,百姓们连个反抗都做不了。

“……好吧。”

苏阳解开腰包,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全部的钱财送给了张船夫。

“哈哈哈哈……”

张船夫哈哈而笑,看着苏阳将钱财送来,接过之后数都不数,随便的扔到了船里,说道:“这个道路很简单,等你离开扬州之后,继续划船往前,待到扬子江,你面朝南方,说自己买路去金陵,自然就能看到水路,沿着水路往前,必然能够躲过朝廷大军,让你安全进入金陵。”

话毕,张船夫伸手一撑,舟船即刻游动,轻轻一划,如同乘风,便和苏阳相隔了十丈距离。

装一波就想走?

凭什么我喊一声就能见到水路?你说清楚点!

苏阳双手混合水龙之力,伸手摇浆,如此倾力划船,小船背后立翻白浪,整个船只就像是离弦的箭,向着老船夫追去,如此前面的舟船如同乘风,苏阳的小船便是破浪,左右掀起来的水花有一丈多高,如此紧咬不舍,不让这个拿了钱的人轻易走。

前面的船夫哈哈大笑,双手不见有何动作,船只像是要飞起来一样,纵然速度极快,水面上的动静始终不大,而苏阳在后面运用五龙蛰法的水龙之力,倾力划船,小船两边劈开的水幕更高,左右两侧并列无隙,颜如玉左右而望,隔着水幕,不能看到外面景象,也是此时大运河上雾障环绕,天气阴翳,否则此时此刻劈出的水幕,必然要在后面划出一道长虹,惊到岸边百姓。

饶是如此,也惊扰到了正在运河上面行进的大船。

如此茫茫雾天,大运河上船只不多,张船夫的船驶过波浪不起,两边船只并不怎么察觉,倒是苏阳这般声势,弄得运河上面的工人只当是有神过道,连忙烧香烧纸,扔下祭品,便宜了不少鱼虾,待到苏阳走后,他们也心惊胆战,久久不敢开船。

水花幕障,四下冰凉。

苏阳目光透过水幕,紧紧盯着前面的船只,透过水龙之力,苏阳倾力摇船,一开始因为水域宽阔,全靠莽着走,后来便一点一点把握到了其中窍道,忽然便觉得人和船成为了一体,两只船桨只是双手的延展,驾驭船只越发自如。

“慢一点。”

颜如玉在船舱中叫道:“我们的船撑不住了。”

毕竟只是木质结构的船,被苏阳这么一飙,整个船只吱吱呀呀,这会儿已经快要散架了,颜如玉在船舱里面,已经看到进水。

“木龙真气!”

苏阳又施展了一手御五龙法,用木龙真气加持船只,船只闭合,不见一丝缝隙,放眼看向前面,张船夫驾船渐行渐远,在烟云障中几不可见。

再追!

苏阳心肺一动,手中船桨倾力而摇,试着再去追一追张船夫,这前面只是茫茫水域,雾霭一片,张船夫的船仅仅只是一个影子,苏阳放胆追去,只是轻轻三四划,忽然见到前面烟云雾障一涨,张船夫已经在其中不见,待到苏阳再一划船,烟云骤然全消,正前方也并非是茫茫水域,而正是一片陆地,迎面便有杨柳密林。

刹车?

这已经止不住了!

苏阳扔下船桨,纵身牵着在船舱之中的颜如玉,两个人翩然而起,划来的船只在水浪中正面窜上了陆地,直接冲到了几棵几人合围的杨柳树上,一阵咣铛,大树上面的枝丫树干咯咯吱吱断成一片,本就枯黄的杨树叶更是纷纷落下,而苏阳驾驶过来的小船则在树上被穿的千疮百孔,在树上一摇一晃。

塔塔……

船底的水从树上滴落。

完了完了,彻底破产。

苏阳看着树上的船,心中凉哇哇的。

“举止疏狂,必有奇殃!”

颜如玉看着树上的船,对苏阳说道:“神仙人物,你追他干什么?惹到了人家,把船都给赔了。”

苏阳瞧瞧颜如玉,自知此时无理,见她脸上带着薄怒,先不说话,纵身到了树上,看到船舱里面,桌子成为了碎片,兰花破破烂烂,整个船舱里面就没有什么好的,若真说有完好无损的东西,只有适才苏阳划船的木浆,木龙真气和水龙真气加持,木浆完好无损,隐有灵性。

放在船舱里面的衣服也被刺出来了不少破洞。

“呵呵。”

苏阳手中拿着木浆,从树上跳了下来,回头看看树上的船,说道:“他是86上山,我们是奔驰上树,虽然我们没有追上他,但我们赢了。”

精神上赢了!

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言论?人家怎么就86上山了?你这船叫奔驰?

颜如玉近来习惯了苏阳的苦中作乐。

眼下此地夕阳斜下,漫天晚霞,左近已经看到了码头,更看到不少人来人往,这边有了动静,已经有人往这边靠了过来。

“什么?此地已经是扬州了?”

苏阳和一船公说话,很是惊讶,这一会儿划船,就已经跑了百多里地?苏阳算算速度,自觉单凭适才划船,可达不到这种御剑般的神速。

“对,你沿着那边的官路,就能够进入到扬州城了。”

船公给苏阳指路。

“多谢。”

苏阳感谢了船公,索性就将这两个用不上的船桨给了船公,和颜如玉别过了船公,两个人向着扬州城的方向走去。

“谢就谢了,怎么将手头唯一值钱的东西给舍去了?”

颜如玉嗔怪说道,这木浆带到城中,也能换一点钱……

“我们道家济人济物,无有不舍。”

苏阳摆出有道全真的模样。

“那你将我舍了吧。”

看苏阳如此模样,颜如玉赌气道。

“舍不得,舍不得。”

苏阳连连说道。

此话听的颜如玉耳根发烧,不知道这个舍不得究竟有几个意思。

在两人走后,船公拿着木浆终究找到了发出声响的地方,看着树上架着的木船瞠目结舌,他在水上划船这么多年,见过船触礁的,还没有见过船挂树上的,这种神奇操作,让他大长见识。

扬州城。

苏阳牵着颜如玉,两个人见人烟百万之多,形势一言难尽,晚霞笼罩,城池广阔,乡散绮罗,名园丽景,仕女骈阗,车服烛路,轮蹄往来,舟游而去……

昔日有盛名,今日有盛景。

苏阳好歹是当过阎罗的人,也见过大场面,看到了城中盛景,就算是口袋空空,也丝毫不怯,伸手牵着颜如玉,走在扬州城中,饭馆,酒楼,书店,往来仕子,河中画舫,这一幕幕都显着扬州城的繁盛,并且听画舫之中男女说话,个个在文在理,可见此地端是人杰地灵,无怪乎后来能熏陶出那么多杰出人物。

“你看……”

颜如玉扯扯苏阳的手,指着河边一处画舫,苏阳随着颜如玉的眼睛看过去,只见画舫里面端坐着一个和尚,在他身边有两个美女,摆着酒食,和尚和美女调笑两句,再吃上几口酒肉,好不自在。

“唉……”

苏阳看和尚吃吃喝喝,叹了口气,说道:“咱先前也阔过……”

颜如玉看苏阳如此愁眉苦脸,不由一笑。

“走,我们去药店卖方子。”

苏阳牵着颜如玉继续走,在街上刚好碰到一个达官贵人得了急症,这种机缘不好凑,苏阳一身本事,当然不可能在街上守株待兔,故此来到扬州,就来找这里的名医。

在沂水的时候,苏阳便知道大夫有穷大夫和富大夫的差别,当一个富大夫,就像当初的张大夫一样,很快就能腰缠万贯,到这样的人家去,卖上几个方子,苏阳得了钱财,免了贫困,大夫有了方子,生意有了支柱,病人们有了方子,保住了性命,对所有人都好。

稍微一打听,苏阳就知道了扬州城有名的大夫是哪几家,这都是出入有车马,名下有大药铺的富人,苏阳默默记下,准备挨个拜访。

当先一家是红桥的韩家。

第一百七十八章 哪个师伯?【二更】

红桥韩大夫是扬州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说韩大夫有妙手回春之能,扬州城的同知一再向人推荐,声称他夜中梦到了冥王,在冥王身侧有一官员,和韩大夫面貌酷似。

让这种阴司官员治病,岂不是手到擒来?

但苏阳来到这里的时候,韩大夫的药店门口摆放着两具尸体,有一大家子围在韩大夫家门口,都是女眷,正在哭哭啼啼,要韩大夫偿命。

“怎么回事?”

苏阳往前凑去,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面貌甚像,应当是兄弟,再看一旁,披麻戴孝跪着哭的皆是女眷。

“吕家有两兄弟,同患背疽,韩大夫去他家中看病,给这两兄弟开的药各不相同,声称此两副药千万不能混淆,否则必有人命,于是两家妇人各拿己药,各开己灶,分开熬药,让兄弟两人服下,当哥的过了半个时辰死了,当弟弟的过了一个时辰死了,现在人家来闹呢。”

旁边有个看热闹的老婆婆对苏阳说道。

背疽就是背后长了浓疮,就像是现代的三高一样,这在古代也算是富贵病,因为此病而死的人不在少数,其中许多就是大家熟知的名人,此病并非无药可医,但韩大夫这一手没有装起来,被啪啪打脸,害了两条人命就让人说不过去了。

“韩大夫呢?”

苏阳问道。

“韩大夫关着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人。”

老婆婆回道。

这是没脸见人了。

苏阳看着紧闭的店门,又看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身,心知此事很难有一个喜闻乐见的结果,在沂水的时候,苏阳便知道庸医杀人这一条命令轻易不会动用,而古代的大夫,招牌下冤魂滚滚这一点是能担当起的。

有一个民间笑话,说阴曹地府想要找神医,黑白无常便在人间寻找,所见之处,招牌下冤魂滚滚,终于在一家店铺里面看到外面仅有一个冤魂,喜不自胜,以为这里是神医所在,上来询问,方才知道药铺昨天开门。

“我也是大夫,药方能不能让我瞧瞧。”

苏阳走上前去,对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的女子说道。

吕家的女人正在痛哭,家中没了男人,无人为她们做主,此时听到男声,抬起头看着苏阳,虽然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种画,但苏阳一身打扮,酷似书生,不由也让这些女人信服。

“当归,赤芍,丹参,金银花,连翘,紫花地丁,陈皮,象贝母,炙穿山甲,皂角刺,生甘草……”

“党参,生黄芪,白术,当归,白芍,桔梗,皂角刺,茯苓,金银花,生甘草……”

药方是好药方,很对。

苏阳看了看药方,蹲在地上检查一下两个男子的尸身,此两人皆是有背疽,其中一人应当是热盛阳实,另一个人是气血双虚,故此病症一样,用药不同,苏阳再询问一下女子两副药分别用在谁的身上,一问,韩大夫开药也没有什么毛病,若真再说有毛病的话,就是药房里面所写的药材剂量,全部都是古方,并没有因为此两人病状如何而做出任何一小点的调整。

这就是苏阳踏上修行路开始,李安灵警告的第一点,拘方抓药。

能辨病症,能开药方,这两点在古代来说,韩大夫已经合格了,但是因为按照药方,治死病人,想要判他一个“庸医杀人”太过困难……当然,拘方抓药的这一点,韩大夫属实庸医没错。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退开。”

正在苏阳琢磨应该从什么地方作为切入口,处理此事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赶到了,领头的人便是一直推崇韩大夫的同知,姓提。

同知是知府的副职,在大乾王朝任五品官,分掌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全力极大,看着同知带病过来,周围正在围观的百姓各自退开,远远的看着这里。

“怎么回事?”

提同知走上前来,看到地上两具尸体,以及跪倒在尸体前面正在哭泣的吕家女眷恶声恶气的说道:“你们家里死了人,过来讹诈?”

在这时节,都是男子在外主事,女子在内,这些女人平日里不出家门,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看到了同知这样的大官凶神恶煞,让她们面色发白,不敢多言。

“大人。”

苏阳拱手,说道:“这确实是韩大夫开药不对,人体之气,微妙精深,调养之时务必要小心谨慎,药开不好,就会要命,就比如此药方……”

“啪!”

提同知伸手将苏阳手中药方夺去,三下两下撕成碎片,直接一撒,问苏阳道:“药方怎么样?在哪里?”

苏阳看着提同知,摸摸鼻子,说道:“我来到扬州的时候,和一个人渡河来此,那个人在船上闲着没事,就将书卷里面的纸抓出来撕着玩,待到靠了扬州河岸,就有人来报丧,我听不懂扬州话,问船家怎么回事?船家说:撕纸的那个人妈死了。”

提同知本来听苏阳的话不明就里,一直听到了此话结束,才知道这是拐着弯在骂他,当场就勃然大怒,一声令下,就要让人将苏阳拿了。

苏阳伸手微张,就准备先把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同知给收拾了。

“且慢!”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场外忽然有声大喝,苏阳和提同知两个人转过头去,看到了一蓝衣道士大步而来,此道士貌相看起来四十来岁,一身仙风道骨,止住了冲突之后,走在正中,说道:“提同知切莫动手,这事情如何贫道一直看着,也弄清楚了,其实全然是一场误会。”

误会?

苏阳和提同知都看向了道士。

这误会在哪里?

“他们两个人,并非是用药医死,而是东岳帝君召他们有一点小事,如此魂灵离体,造成了这一场误会。”

道士来到这里,明显是扮演一个和事佬的角色,劝阻双方不要有冲突。

吕家兄弟就是被医死的,苏阳很肯定这一点。

“哼!”

提同知看着道士,哼一声,问道:“你说东岳帝君召此兄弟,两人只是魂魄立体,你可能让他们活过来?”

“自然,自然。”

道士含笑说道:“只是需要一根朱笔,两张符纸,一个铜盆,半盆清水,恳请大人将此拿来。”

朱笔符纸,这些都很常见,铜盆清水,更是好找,提同知一个知府的副手,想要弄来这四样东西很容易,很快朱笔符纸就都来了,道士拿过朱笔符纸,一气写了两张符咒,而后就在场中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随后盆中清水忽然满是波纹,苏阳就在一旁,看到波光粼粼,里面似有人影,道士口中咕咕嚷嚷,和盆中人影进行对话,片刻之后,两道符篆无火自燃,道士走到前面,将符纸灰塞到了两人口中,对着两人天灵打一巴掌。

“还不醒来!”

道士猛然一喝,正在地上躺尸的吕家兄弟忽然睁眼,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站了起来,竟然真的是复活了。

苏阳走上前去,扣着两人脉搏,心脏再跳,血液再流,并没有一点活死人的征兆,是完完全全复活的。

再度看向道士,苏阳眼中满是尊崇,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在哪一座仙山修行?”

这是真真正正的复活手段,没有一点虚假,是真的魂魄回归本体了。

苏阳在做代理阎罗的时候,让连城和乔大年两人的魂魄回到阳世,结为夫妻,那是阎罗王的权利,那么这一种算什么?东岳冥司外放的权利?

“贫道姓马。”

马道长说道:“在茅山清修。”

茅山……

不愧是天下大教,和东岳冥司有联系的人物,复活的手段在他用来居然如此简单,玄真教和茅山份属同源,苏阳觉得万一混不下去,茅山也能是个落脚的地方……不过茅山规矩,似是不允许娶妻。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吕家兄弟以及吕家的家眷跪成一团,对救了他们性命的马道长不断磕头。

韩大夫药店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随着店门打开,韩大夫从店里面走了出来,旁边还有几个伙计,个个手中拿着棍棒,一看到吕家兄弟活过来了,韩大夫先是一惊,而后连忙拍着胸膛。

“多谢道长还我清白。”

走到了马道长前面,韩大夫深深作揖。

“道家济人济物,遇到此事理应出手,不必挂怀。”

马道长说道:“不过贫道有一事相求,想请韩大夫,提同知两人一人给贫道一文钱。”

韩大夫家财万贯,提同知身兼盐物,两个人都是钱多的没处花的人,听到马道长要一文钱,直接取出钱囊,将里面的钱财全都交给马道长。

“只要一文就够了。”

马道长从里面各自取出一文,也不拿走,就近用手挖了两个坑,将铜钱埋了下去,看向苏阳,笑道:“小兄弟,把铜盆搬过来,用里面的水来浇灌它。”

苏阳闻言,依照马道长吩咐,将铜盆中水浇灌到了地中。

“好了。”

马道长见状笑道:“小兄弟,在这世间,有些人不必要跟他们计较,世外之人,自有世外的手段,我看你此时也没什么钱了,不妨在这里多等一阵儿,护佑着这里的百姓,让他们多得一些好处,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话毕,脚踏巽位,一阵旋风自脚下而出,三步两步,在人群中已经不见。

……你怎么走我玄真教的步子?

你是我哪个师伯?

第一百七十九章 错失嫦娥【三更】

玄真教的九宫步,也是苏阳自己玩的飞熟的技巧,故此马道长用出来后,苏阳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且确定不错。

这个马道长必然和玄真教有瓜葛,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刘翰所说的茅山道长,也是在沂水二龙山,留下玄真观的人。

苏阳接受玄真教传承之时,李安灵对苏阳说道,他有两个师兄,对他授箓皆有不满,更想夺他神笔,因此行走江湖,需要慎重小心,此人可能就是李安灵的师兄之一,也就是苏阳的师伯。

真正行走在这世界,苏阳才知道这世界有多广阔,大运河上面遇到的神秘船夫,扬州城内遇到的师伯,每一个都有着神仙手段,对比他们这种人物,苏阳自觉此时差的太远。

幸好,在接受了玄真教的传承之后,苏阳自觉玄真教修行法有断层,已经改修了陈抟老祖的五龙蛰法,又修行了《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这两者在苏阳来看,皆超过了玄真教一脉的传承,让苏阳进境极大,马道长仅看出苏阳是修行人,却看不出玄真教的法门。

无形中,苏阳避过了一劫。

李安灵说过,他的师兄不满他拿玄真教箓文,以及想要夺走他的神笔。

转过头来,苏阳看向了韩大夫,提同知,两人此时相谈正欢,原本毕竟涉及到了命案,处理起来稍有麻烦,现在倒是少了一件头疼事。

“说起头疼,近来我头时常作痛,已经半个月了,现在既然来到你这里,你便给我看看。”

提同知对韩大夫说道。

韩大夫欣然领命,带着提同知走入到了药房,嫌弃外面百姓吵嚷,还将房门关住了。

在店门又关住之后,之前被马道长种下的两枚铜钱开始抽根发芽,片刻间就长成了两棵大树,叶子是铜钱,果实是金银,不用苏阳摇动,上面便开始哗啦啦的往下落钱。

“种梨。”

苏阳说道。

“徐光种瓜。”

颜如玉看着满树金银,说道。

而后两个人对视一眼。

苏阳说的种梨出自《聊斋》,就是一个卖梨的乡下人,遇到一个求乞的道士,乡下人吝啬不肯施舍,道士便施展幻术,顷刻间出现一个梨树,上面果实累累,最终所有梨子全都散了出去,蒲松龄写这一个篇,主要是写当地的地主,有钱乡绅,挥霍无度,在遇到穷人需要济度的时候一毛不拔,将他们和斤斤计较的乡下人对比。

颜如玉所说的种瓜,则是远古流传的一个传说,传说吴国有一个叫做徐光的人曾经在街上表演术法,也是找卖瓜的求瓜吃,卖瓜的不肯,便拿过地上的一个瓜子,种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开花结果,徐光将瓜分为周围百姓,而卖瓜的人回过头去,却一点瓜都不见了。

事情流传,颜如玉所说之事在先,种梨在后,蒲松龄写作之时或有借鉴。

“钱啊,真的是钱。”

“快快快,过来捡钱啊。”

周围的百姓一下子围了上来,全都围在两棵树边,掀开衣服,无论地上是金子银子还是铜钱,全都一并扫入怀中。

“别晃树别晃树。”

苏阳拦住几个人,说道:“下面的钱已经够你们捡了。”

这倒是真的,金锭银锭如同冰雹石子纷纷落下,下面的百姓们一直捡着,此时此刻他们恨不得多生几只手,多带几个袋子。

苏阳扯开衣襟,在落下的金银之中挑选,之前还觉穷困到来,现在当真是发了横财。

提同知带来的官兵本欲将百姓支开,将银钱独占,但金钱面前,百姓们寸步不让,这些官兵争不过,便也加入到了捡钱的行当中。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那么吵?”

提同知手上提着韩大夫开的药,和下人们一并走出来,正在说吵闹,便看到了外面多了两棵摇钱树,铜钱为叶,金银为果,他的士兵们和百姓们混在一起,正在捡钱。

天降横财?

祥瑞吉兆?

一时间提同知脑中有千般念想,连忙着命官兵,让他们将百姓清理出去,但官兵已经在跟着捡钱,又有哪一个能听他的话?

韩大夫在药店里面,将药材掀翻一地,拿着箩筐就到外面捡银子,才刚刚捡了一点,在人群中一声怪叫,慌忙跑回院中,没过一会儿就有哭声传来……那是我的钱啊!

韩大夫双腿发软,抱着提同知的大腿,哭道:“那树上落下的钱,是我埋在地上储存着的,上面有我的标记啊。”

古时候,家财放在家中容易招盗贼,故此许多人家都是将钱埋在地下,等到临死的时候告诉孩子,韩大夫就是如此,但是他在金银上面都做有记号,万一被偷了,也能循着这一点抓人,此记号颇为隐秘,但他从地上的银子上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的钱怎么会在树上落下来呢?”

提同知正看着两棵树上落钱,对韩大夫的话不以为意。

“一定是那个道士搞的鬼,他把我的钱种在了土里!”

韩大夫说道。

他把你的钱种在了土里……他把我的钱也种在了土里!

此时此刻,提同知悚然一惊,察觉到了情况不对,连忙呼喊下面的差役将钱收回来,但在捡钱大潮中,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话,如此喊了一句,眼见无人应声,提同知心急如焚,牵过一匹马,骑着就往家里去,他要先看看自己家的钱是否还在。

“够了。”

苏阳摇晃着怀中揣的金子银子,走到了颜如玉身边,估量一下,说道:“至少一百两。”有金有银,买下一个小船前往金陵,绰绰有余。

颜如玉捏起一个银锭,仔细打量,真实无疑。

“果然是神仙手段。”

对于马道长的本事,颜如玉叹服,拿出小布袋,将金银全部收在了布袋里面,粗略的估算一下,黄金三十五两,白银九十八两,在捡钱的众人中,苏阳拿到的钱不算多,却也够用了。

金银落了这一阵儿,落钱的速度也渐渐慢了,金银也没有几个,几个心急的百姓上前摇树,摇的铜钱哗哗落下,没有多久,枝叶也都秃了。

“怎么没钱了啊。”

“是啊,我都还没有捡多少呢?”

有些百姓在树下抱怨,有些则是刚刚拿着箩筐麻袋赶到,看到树叶都没了,个个抱怨,但跪地痛哭的韩大夫却心中一片绝望,完了完了,当真是一个铜板都没了……

“走吧。”

苏阳给颜如玉示意,已经拿到了钱,两人便要领略一下扬州风光了。

颜如玉低头浅笑,轻声应答。

“小相公……”

正当苏阳要走的时候,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太婆拦住了苏阳的去路,眼眸对着苏阳提着的小袋子不住打量,笑着对苏阳说道:“小相公,老婆子之前和你说过话的,你不会不记得吧。”

“……”

苏阳自然不会不记得,之前苏阳强势围观,就是这老太婆应了苏阳的话,让苏阳了解形势。

“老婆子适才回了家,没有来得及捡钱,现在听到风声过来了,却一点银子都没了……”

老太婆抱怨两句,看着苏阳说道:“小相公你捡到了这么多钱可谓一喜,不知道小相公想不想再多一喜,做个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

苏阳看着老太婆,问道:“敢问喜从何来?”

“老太婆有一个女儿,年芳十六,貌相堪绝,小相公如果有意,将黄金拿出二十两供我养老,这女儿我就任你娶去,为奴为妾,绝不多言。”

老太婆对苏阳信誓旦旦的说道。

提亲的,卖女的。

苏阳微微摇头,就算是扬州物价贵,一个侍妾也不值二十两黄金,何况他不缺侍妾……眸光瞥视颜如玉,苏阳问老太婆,说道:“你女儿和她相比如何?”

颜如玉已经是倾世美貌了。

苏阳让她知难而退。

“犹有过之!”

老太婆信誓旦旦说道。

“……”

苏阳看了看老太婆,人的貌相多少都有遗传,苏阳看老太婆的貌相,估量她年轻时的面貌,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美艳的,这信誓旦旦的吹嘘多半是假的,毕竟媒人口中,个个秒西施,秒昭君,夸得天上地下少有,如此印证“无谎不成媒”这一句话。

“哦,那你可以去看看。”

颜如玉说道:“妾室选择,可以面试,由你看过,再说满不满意,若此女子果然艳绝,错过了她岂不甚憾?”

阴阳怪气,几个意思?

苏阳摸不透颜如玉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拿出十两黄金,对老太婆说道:“天降横财,捡到了是福分,捡不到是没缘分,我这十两黄金,非是媒聘,也足以你养老了,有个漂亮女儿,就给她找个好夫婿,别拿着卖钱。”

说上两句,苏阳牵着颜如玉便走,少了十两黄金也不短缺什么。

“小相公。”

老太婆扭过来,看着苏阳和颜如玉,说道:“老身领听教训,今后为小女嫦娥媒聘,必然多看品行,为她谋一个好夫婿。”

嫦娥?

苏阳心中咯噔一下,他又错过了聊斋高速?

第一百八十章 仙能制情

聊斋里面有篇目《嫦娥》,讲述嫦娥仙子下凡历劫,在扬州和凡人宗子美成婚,并且为宗子美生了两个孩子,在这一篇目之中,嫦娥还和一狐妖颠当关系暧昧,篇目所旨是阳极阴生这个至理。

也是某一方面到了极致,就会引发灾祸。

故事中的宗子美一开始和颠当好,又娶了嫦娥,嫦娥是一个cosplay的大手子,能够变幻多种古代美女,让宗子美乐极,在乐极之后,嫦娥终究察觉自己是仙,是浮沉来到世间,托故而走,又被颠当搅合,待到嫦娥再一次回到宗子美身边之时,貌丽端庄,举止庄重,不和宗子美亲热,但宗子美却放开了,和颠当,丫鬟狎昵嬉戏,乐极生悲出了人命,最后由嫦娥管制,将此人命之事遮掩过去,后来一家人方才端正的过日子。

惟仙多情,惟仙能制情,惟仙真乐,惟仙不极乐。

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恰到好处便是最佳。

苏阳很清楚上面的道理。

但是二十两黄金买一个嫦娥,这绝对血赚的生意居然就这么放了……

要知道在《嫦娥》篇目中,宗子美娶嫦娥仅仅画了一锭黄金,并且这黄金还是嫦娥给的。

“呵呵。”

苏阳对着老太婆呵呵干笑。

在神秘的裴盼儿之后,苏阳又错过了一趟聊斋高速,并且还是千古美人嫦娥仙子,饶是苏阳旷达,此时心态也有些炸裂。

“你女儿开心就好。”

苏阳心塞说道。

扬州城,提同知府。

提同知回到了府中,呼喊仆人,连忙打开库房,进门一看,所有金银珠宝不翼而飞,整个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就瘫在地上,原本这几日他受了风寒,有些头疼,遭逢此变,急病一下涌了上来,等到家中妻妾围上来,将他扶到床上的时候,提同知已经丢了不少心气。

“快找大夫……”

提同知的夫人四十来岁,端庄娴静,指挥下面的人,躺在床上的提同知却止住此令,说道:“我今日在韩大夫那里抓来点药,是治头疼的,你们把那药熬了就是,我的身体我知道。”

韩大夫可是梦中神灵身旁的人。

夫人闻言,便让人将韩大夫带回来的药煎了。

提同知在床上勉强撑着身体,将从韩大夫那里包的药喝了,这药喝完之后,口中发涩,四肢发麻,脑袋像是针扎一样,提同知在床上呻吟了一会儿,都没有来得及将大夫叫来,提同知便死了。

“听说昨天晚上官兵就冲到了韩大夫的家里,将韩大夫的家眷都给抓了。”

“提同知可是知府的副手,在扬州呼风唤雨的人物,就这么死了,哪里肯放过韩大夫。”

“我早就说过韩大夫治病不行,一点伤痛让他医治都是大病。”

“听说东岳帝君和阎罗王派遣了十万八千个阴鬼小鬼到了人间,分布天下,专门给人治病,这一治病就要了命,我们去看病的时候不可不察啊。”

又多了一个黑大夫的段子。

这并非是马道长的本事,就是韩大夫纯废物,没看准病……

苏阳和颜如玉在等着吃早饭的时候,听到扬州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心中明白,这摇钱树,庸医害命一时,基本上到此为止了。

提同知死了,韩大夫被抓了,两人遭遇足以警醒世人。

只是这提同知果然头铁,帮着韩大夫处理事情,最后求来的方药又害了自己的性命……

“客官,您的汤包来喽。”

小二给苏阳送上来了早茶点心。

摆放在桌子上的是蟹黄汤包,旁边放着早茶,分别摆在了苏阳和颜如玉面前之后,小二便退了下去。

“呼呼……”

苏阳看着汤包,轻轻吹吹,筷子一夹,汤包里面的汁水便流了出来,用勺子舀着,如此慢慢品尝,舌识开通,苏阳味觉更为细腻,能感受到各种味道在口中交织,非常不错。

颜如玉轻轻提起汤包,看着汤包在她手中如同灯笼,这也正是汤包的精妙所在,轻轻啃咬,慢慢品尝,感觉汤包味道鲜而不腻,端是极美。

“传说在三国时期,孙尚香孙夫人死了,诸葛亮想要祭祀,便差人前往东吴,询问祭品之时,诸葛亮说肉馒头。”

苏阳看着自己的“小百科”吃的香,主动对她科普道:“肉馒头是诸葛亮渡泸水不杀生灵,用面团肉造的祭品,也就是现在的包子,差人来到东吴祭祀之时,又念及孙尚香孙夫人生前喜欢吃的东西,便将它们添加一起,造成了现在的汤包。”

所以这汤包里面,是孙尚香最喜欢的味道。

“确实鲜美。”

颜如玉说道。

“扬州城的美食还有很多,这两日我带着你多多尝尝。”

苏阳笑道。

颜如玉轻轻摇头,看着苏阳,说道:“我知道你心心念念要去金陵,到了那里必有事情,若要游玩,今日在扬州城略略泛游就好,还是早些到金陵城中,除了你心中一刺,往后逍遥安乐的日子多着呢。”

苏阳眺望窗外。

若说心中一刺,就是太子陈阳了。

穿越之后糊里糊涂被人做了手脚,苏阳都差点以为自己是魂穿,身边的仆人演戏一套一套,若非机警察觉不对,又有春燕解开迷惑,自己都要被人玩死了。

现在陈阳服用了鹿衔草,苟身在金陵城,苏阳就要找到他,报了仇怨,卷走金钱,然后安乐修仙。

“先吃饭。”

苏阳笑道:“吃过饭我带你看看当地书乡,午后买船。”

扬州金陵隔着水路,走水路最是便捷。

两个人用过了早饭,苏阳和颜如玉便走在扬州街头,此时扬州当真是百业繁荣,苏阳和颜如玉两人走入书店,瞧扬州书店里面书籍众多,儒释道三家皆有,其中更有一些书籍是当朝大官的手稿,价值千金。

“孟子说【盈科渐进】,此当真为世间至理也,仙家学说,常用婴儿譬喻,料想一人出生,本由父母血气所化,清纯透彻,不通人间道理,而后会哭,而后会笑,能立,能行,能持,能负,精气日足,聪明日开,筋力日强,可见做学问也好,修行也罢,终究是要循序渐进,如一棵树,如一束花,种子栽下,才有根芽……”

“《大衍易书》应当为后人伪造,书中托名,曰康节先生梦中有兆,移床挖土,得‘赠予康节’,却不知康节乃是死后数年,皇帝所给谥号,然而此经易理精深,吾试之验算,一一皆有应验,和伍羽商谈检验,终不得解。”

“儒家本旨,明达体用,在格物致知,非信口天地多宽,可叹……”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希高慕大,桀纣之心,岂能做出尧舜伟业?需立正身,删其繁枝,如此才能挺拔生长,认知本心之后,佛,道,儒皆我所用,皆我所不用,正如佛经所说宝筏,达到【彼岸】即可弃下,正如余在河南曾遇一人,坐而论道,曰:……”

苏阳手中拿着一个《严馆笔谈》,打开之后正在翻看,书中字迹严谨端正,外面圆融,内里方正,所说之事不想平常书生所能说出口的,严馆笔记中写过好几个和人坐而论道,但时间多在半夜,地点多在荒山,所写往往有惊人之笔,不似人间之事。

“掌柜的,这个守正先生是哪一位?”

苏阳拿着严馆笔记,询问掌柜的。

掌柜的三十来岁,看到此书脸上苦笑,说道:“公子,这是我们大乾朝严司马的笔记,严司马在朝中得罪了恶人,被人陷害,王爷入京的时候把他给杀了,将家产也给抄了,这些书籍都是从官家那里流出来的。”

司马,就是兵部尚书,当朝正二品。

抄家之后,再流到民间,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是官清如水,不免吏滑如油。

“书店里面可还有严司马的书?”

苏阳问道。

“严司马的没有了。”

掌柜的说道:“倒是还有一本从严司马家中流出来的文集,应当是有人看诗书之时,看到喜欢的,便抄录的文章。”

掌柜的找了找,拿出来的本子并无名字,苏阳翻看一下,确实只是一些诗文散记。

“就这两本吧。”

苏阳将这两本书都给买下。

颜如玉在书店中转了一圈,了解此处书乡如何,便又到了苏阳身边,如此两人一天时间都是在扬州各个书馆里面观看淘书,除了《严馆笔记》,那个抄录的诗集,苏阳还淘到了两本道经,如此转了一天,顺带也看了扬州有名的景致,到了晚上的时候,苏阳又买了一艘小船,将柴米油盐搬了进去。

明月在天,映射在静谧水中。

苏阳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水中的影子。

地球和月亮之间有三十八万公里,但是我和嫦娥的距离就**二十两黄金,来了扬州一趟,错过月中女神,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态失衡。

“走啦!”

长出一口气,苏阳手中长浆一划,打破了水中明月,在月夜下循水而下,下一站,就是巍峨的金陵城。

嫦娥念想彻底被抛之脑后,这也算是仙能制情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地如何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这是苏轼的赤壁赋,可谓是千古名篇,此时苏阳划船,颜如玉手中翻看苏阳购买不知名的文集,轻轻朗诵里面的赤壁赋,苏阳左右眺望,看秋日夜景,月光下面水面浮动,如同千万条银蛇扭动,在运河之上,唯有远远一船,上面烛光明亮,时有男女笑声,听谈论的,也多是经意诗集,倒似雅人。

经过了飙船,现在苏阳划船很是稳重,船桨张合自和水势。

悲时俗之迫阨兮,愿轻举而远游。

质菲薄而无因兮,焉托乘而上浮?

遭沉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

两艘船均是在运河上面赶夜路,苏阳船快,不觉便靠近了前面的船,听到里面有男子正在高声吟诵,所说的正是《楚辞,远游》。

颜如玉停住了朗诵,和苏阳一并听着大船上面的声音。

远游一篇作者是谁,无可考证,有说是屈原,有说不是屈原,在这一篇里面,感叹世情狭隘,充满了避世求仙的心念,这是屈原诗词所未有。

苏阳和颜如玉两人听着上面吟诗,自然是听出来了里面一共有八个人,其中四个女子,四个男子,此时一人正在吟诵楚辞,剩下的人都在静听。

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廓而无天。

视倏忽而无见兮,听惝怳而无闻。

超无为以至清兮,与泰初而为邻。

《远游》念罢,书生长叹一声。

“李兄啊,自古道百炼精钢,你这只算是些许挫折,从这挫折里面走出,

仍然是大好人生。”

船舱里面一人对背诵远游的书生说道:“知府确实有意封堵你的仕途,但你若一蹶不振,岂不辜负了胜仙姑娘的一片痴心?要我说来,李兄你应当发奋苦读,为科考涵养元气,易名改姓,再度科举,如此定然有所功成,正如同当年欧阳修于刘几那般。”

欧阳修主持科考之时,有一书生写文章,经常有诡谲之语,写的欧阳修甚是厌恶,故此几次考试,只要看到刘几就会暗暗下心,在考卷之中品评,找出刘几的文章直接刷下,又有一次考试,欧阳修再度遇到了刘几,拿到试卷之时,便开始从文风之中寻找刘几,挑出之后,品评文章,待到放榜之时,有一刘辉是头名,欧阳修一看,才知道刘几改名刘辉,变了文风,才将这里面的事情说出来,成全了刘辉的名声。

“谈何容易,恐怕我也只能辜负胜仙的一片深情了。”

姓李的书生说道。

胜仙姑娘,是知府家的女儿,她和李书生在灯会上面相识,一见钟情,私传书信,两下相好,李书生也是扬州有名的才子,便托老师前去给知府说媒,结果被知府安排了,下狱,革去功名,更说让他永远都走不上仕途,让他死心。

经过一番波折又仕途无望,李牧亭才会有修仙念想。

苏阳划船一直在侧,听到上面的话暗暗偷笑,李牧亭尚未取得功名,就想要知府的女儿,真的是想得太美,不过这个知府也未免太过苛刻了。

“看样子,李兄当真是要当天上人了。”

书生在后面说道:“待到李兄有所成就之时,可千万要来度化我们这些红尘中人啊。”

“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廓而无天……”

大船里面的书生们讨论远游中的词,询问老师,问道:“老师,您觉这天人相隔,会有多远?星宫排列又是什么样子的?”

船内有一老者,闻听如此,就说道:“此话你们当真是问对人了,我恰好知道此事,我认识一人,名叫乐云鹤,为人乐善好施,他曾经对我说了一事,关乎自己生平。”

船内的多人都请教。

老者说道:“乐云鹤是我同乡,他早有贤名,和夏平子相交莫逆,而夏平子则智慧超绝,夏平子死去,乐云鹤便济度夏平子的妻儿,一日,乐云鹤在金陵城遇到一神人,时神人落难,乐云鹤不知神人真面目,仍然施手帮衬,待到神人要离开之时,询问他有什么心愿,乐云鹤便问云间如何,雷霆何物,若能登天视之,此疑得解便无心愿,神人应允,乐云鹤便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似梦非梦之际,乐云鹤随着神人来到了天上,拨开云气,见下面房舍如同豆粒,神人拿着乐器,器皿,乐器一响便有雷霆,器皿洒水,则化为雨,当时正是我家乡干旱之时,如此几洒,家乡里面沟渠皆满,再无干旱,再看星辰,有些如同拳头大小,有些如同坛子大小,有些则如一瓮,乐云鹤轻轻摇晃星辰,摘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星星,待到从天上回来之时,此星星仍在怀中,放在室内,一室皆明……”

“我闻名去见的时候,听乐云鹤所说,星辰化为了光粒进入到了妻子口中,妻子生下一子,叫做星儿,容貌酷似夏平子,已经有了名声,据说此子是少微星转世。”

老者所说的话,苏阳知道,正是聊斋《雷曹》,但是里面所说的世界构造非是如此,苏阳在转轮王府之中看了不少书,其中便有天地多高,世界如何。

“原来天地竟然如此。”

“我们的雨水居然是雷神器皿中的水。”

“若是雷神器皿倾泻,对我们人间岂不是一场灾难?”

船内的书生纷纷说道,这是他们老师所见之人的真事,定然无虚。

“梦中之言,岂能当真?”

苏阳本已经划船要过,听到他们个个吹嘘,不由开口。

船内的书生和老师,姑娘一并走上甲板船头,循声望去,在月夜下不知何时有一小船靠近他们,划船之人蓑衣斗笠,毕竟月色昏暗,他们看不分明,不过听声音,划船之人说话倒是年轻。

“你是何人,为何插我们的话?”

当中老者便是老师,看向划船的苏阳,说道。

“只是不忍你们误传误信罢了。”

苏阳放过船桨,看向大船中的诸位,说道:“这天混沌若鸡卵,地浑圆若弹丸,水附其上,地自西往东而转,水自西往东而流,往上而去,云气寥廓,大气稀薄,自当下往上往上一百里,空气冷冽,曰平流,再往上一百七十里,曰间层,这里已然灼热,若再往上便是外层,倘若过了外层,不是极热便是极冷,身体自然能飞,只是声不能传,及至此时往下,便能看大地浑圆一球体,再看星辰月亮,和大地几乎无二,之所以有些大,有些小,是因远近不同罢了。”

世界的大体构造,和苏阳没有穿越之前近乎一样。

此话苏阳说来极为平常,但众人听来却大感荒谬。

“你去过天上吗?居然如此信口雌黄!”

先生喝问苏阳,说道:“大地若是一圆球,我们如何能够立足?”

“湖海之间,天水相连之处,四下眺望,如若圆规,此能证实天地皆圆形,极目眺望,船来之时,先看顶端,逐渐船身而起,此能证明天地为圆体。”

苏阳简单给他们举例,说道:“雷霆出现,是为云气之中阴阳不谐,两相一激,故而雷霆显现,至于雨水,远古之时,神人未显,皆是水汽蒸腾得升上天,结合成云,降落成雨。”

趁着机会,苏阳好好给这些书生们科普一下世界如何,所说之事皆能和他们生活之中互相照应,让这些书生和老师听了,均感觉大长见识。

“至若说宇宙星辰,乃至脚下大地皆转,你们却分毫不觉,仍然能够立足原地,全因造化之功在细小处,你们看来天地寂然不动,却不知气机没有片刻少停。”

苏阳说到兴奋处,对众人说道:“又说人能立足实地,不往外飞,我在树下看到苹果落地,悟通了这个道理,因为这万事万物之间皆有引力……”

船只悄然过了港口,苏阳的船已经到了扬子江上,此时天色微微发白,苏阳忽然止口,看到江上有朝廷军舰在走,四下茫茫一片,根本就没有见到江上所见之人说的“小路”。

“先生,引力是何?”

李牧亭问苏阳道。

苏阳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南方,呼喊道:“我花钱买路了,路在哪里?”

此言一说,水中便出现一个漩涡,苏阳和颜如玉所坐小船被漩涡一卷,全然没入水中,水面上咕咕咚咚,而后渐归平静。

众书生和先生对视一眼,想要言语,单看天边丹曦一吐,水天晃耀,极目远方,天地果然一圆,再看船舰,真是从上而来,水面摇摇晃晃,天上霞光灿烂,如此千汇万状,让他们失了言语。

路上所遇之人是谁,什么面貌,哪路神明,皆难测度。

而对比天地之间的大造化,李牧亭感觉自己的小挫折当真不算什么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金陵风月

苏阳和颜如玉两人坐船往下,水漫过两人身体却不让人感觉湿润浸湿,眼睛所看,眼前湛蓝一片,在苏阳和颜如玉身边左右,各有一条猪婆龙,也就是扬子鳄。

鱼得水游而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

苏阳一时也捉摸不透,自己究竟是在风中还是在水中,呼吸自如也感受不到水压,就像是正常在世间一样,但是入眼所看,左右真是鱼群,在身边往来穿行,阳光透入水中,真是瑰丽的奇景。

苏阳大胆的摸一下看到的鱼,鱼触碰到了苏阳的手,像是受到惊吓,忽然一扭,便在手中溜走,而苏阳感知,触手感觉真实无疑,歪头看看一边的扬子鳄,这是苏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鳄鱼。

聊斋里面,扬子鳄多记录为猪婆龙,并不像现代濒临灭绝,在这里数目繁多,只是两岸的百姓不敢吃它,根据聊斋记录,只有陈,柯两姓人家敢于吃扬子鳄,而这两姓人家是陈友谅的后人。

据说鳄鱼的肉吃起来,又像鸡肉,又像鱼肉。

苏阳也只是如此想想,他当然不可能在人家的地盘,将人家的鳄鱼给吃了。

水下清澈,各种水下鱼类数目繁多,苏阳并非是鱼类的专家,认识的仅仅是熟知的那几样,在水下穿行,逆流而上,能够看到上面一艘艘船影,看阵型,应当就是朝廷的水军。

“呼……”

苏阳张嘴吐气,一个个气泡在口中飞了出去,但呼吸之时,仍旧呼吸的是空气。

怪异,奇异。

苏阳看向颜如玉,颜如玉正在打量水中奇景,对于这种怪异经历,也是她从未有过的。

扬子鳄在身边游动,带着小船逆流而上,苏阳和颜如玉在水中并不感觉冲击阻力,平平静静的看着周围一切,这里就像是一个和水域相容又隔绝的一道空间,是属于水下的奇异世界。

“我们用了十二两六钱,买了神明的水路。”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

当下的情景,唯有神明一说能解释清楚。

颜如玉连连点头,双眼看着眼前奇景。

“躺下来看。”

苏阳在船上躺了下来,示意让颜如玉也躺着,躺在船板上面往上看,是视野最辽阔的,颜如玉和苏阳错开一些距离,也躺了下来。

由下往上看去,一艘艘的军舰黑压压的陈列在上,在江上往来,封锁,似乎是在追查什么。

十年来,朝廷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

苏阳也不禁疑惑,无论是他装成太子的时候,还是从旁人的口中,从来没有听过关于金陵的事情,小安子,小义子这两个陈阳的贴身太监,也不曾说过金陵有什么情况。

莫非这是真正的皇家机密?

大乾王朝和明朝是有不同的,明太祖朱元璋定都金陵,直至朱棣迁都北京,而大乾王朝的陈蕊一开始便定都北京,传位太子,金陵对大乾王朝的地位,应该是算一个富饶的城市,不会有某种故都感情。

但是陈阳在服用了鹿衔草,保住了性命之后,就选择苟在了金陵城。

苏阳琢磨着个中缘由,而不知不觉,船开始自然上升,在隐秘处悄然浮现在了水面,两只扬子鳄环绕着船转了一圈,便潜水不见。

“改天我们可要祭祀一下江神。”

颜如玉起身说道,苏阳自然点头称是,两个人向前张望,巍峨的金陵城便在眼前,时间是在正午,苏阳看着金陵城,只见金光烂漫,挥洒一片,人烟稠密,车马往来,和颜如玉站在金陵城外,让苏阳颇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错觉。

这就是金陵了。

颜如玉在船中收拾一下行装,也没有多少东西,苏阳则在码头,找了一个中间人,说明来意,中间人带着苏阳找到了一人唤做孙炎,长得圆圆润润,很是喜庆,挤眉弄眼一笑,有些燕小六的意思,苏阳对他说了来到这里探亲,将船暂时挂在他的名下,平日里由他照看,平日用船拉货,全都随他,苏阳拿些利钱就是了。

两相说定,苏阳和他按了手印。

“你尽管放心,我这里有一个明白册子,哪一日用什么船全都记着,用一次船,跑的或远或近,应该给几分利钱也都明白。”

孙炎拉着苏阳笑呵呵说道:“你能找到我真是找对人了,这跑码头的,很多人心都黑着呢,他们最善于调换利损,你将船挂在旁人名下,真不赚钱,在我这里,应该给我多少,一定给你够数,我孙家在这里立足多年,靠的就是诚信经营。”

“如此我就放心了。”

苏阳笑道,顺带问了一句:“其实我来到金陵,还想要求医,久闻金陵城中,有一个孙家药铺,很是厉害,老板你可知道?”

孙离和苏阳道别的时候,说只要到金陵,一找就能找到,料想名声是很大的,苏阳便向孙炎打听。

“这……”

孙炎一愣,随后笑道:“这金陵城太大了,从南到北,穿城就要走八十里,从东到西,走一趟就是一百三十多里,若要围着金陵城转一圈,那就是七八百里,一百多条大街,一千来个小巷,酒楼一千多个,茶楼两千多个,城里面的药铺没人数过,但至少也要有五百来家,人烟凑集,此地约有千万之人,你找我问一个药铺,我一时难以说出。”

苏阳点头明白,不过听孙炎所说,当下的金陵城比起历史上的更要宽阔,更要繁华。

“多谢了。”

苏阳仍旧谢了他,这才走了出来。

一千来万人,应该怎么去寻找陈阳?

这种隐秘之事,苏阳不会来找金陵城隍询问。

大乾王朝开国之后,太祖皇帝陈蕊大封城隍,阳间有几个城隍均被封赦,有阳间王爵之位,其中之一便是金陵城隍,地位次于北京的城隍,却也掌管一府之地,找到这种城隍打听陈阳下落,苏阳怕送。

苏阳也不能用太子的联络手段,在陈阳的身边必然有高手,陈阳能够在这里安身立足,必然也有缜密的组织,贸然行动,只会将自己暴露出去,为今之计,只能怪先在金陵城中安身,摸查陈阳的组织,找出陈阳的位置,安排了他。

“你倒是知道金钱贵重了。”

颜如玉看苏阳回来,笑道。

“家有千金,不如日进分文。”

苏阳说道:“我们在金陵城恐怕要很长一段时日,也要有自己的营生,这两日我们先在客栈里面安身,待到找到租赁的房屋,我们就搬过去……”

一千万的人口,要挖到陈阳并非易事,五百多个药铺,想要找到孙离也不容易,在金陵城中能人又多,苏阳就打算先安身落步,再慢慢计较。

“嗯……”

颜如玉面孔微红,应了一声,觉得像是来到金陵安家落户的。

脸怎么红了?

苏阳奇怪的看了一眼颜如玉,回想适才的话,应该没有什么歧义才对,分文也不是个长度单位啊。

苏阳也颜如玉两个人各怀心事,一并走入城去,进入到了金陵城中,苏阳感受到了古代大城市的繁盛,和当代社会截然不同,但在城中车马不断,也有属于南京的快节奏生活。

“让开……”

正在苏阳和颜如玉两人张望城中,判断不知该往哪走的时候,后面便有声音催促,回过头去,是五辆马车在后面正要过去,其中有一公子,穿华服,面貌倒挺英俊,就是面色发白,身体发虚,跟在一辆马车旁边,前面是戴着绿头巾的仆人在开路。

苏阳和颜如玉退后几步,将道路让开,看着这些人的打扮,猜测应该是金陵城青楼画舫的人,十里秦淮河,青楼画舫排列,倚门卖花者不可胜数,在这其中最为有名的是十六楼,那里的姑娘原本都是官家的小姐,因为家中落难,被朝廷罚没在那里,平日里都是金枝玉叶,家教良好,并且琴棋书画也都认得一些,最受仕子欢迎。

“罗公子,前面不远就是我在的画舫了。”

女子声音柔柔弱弱从车里传来。

“好!”

骑马跟在身边的罗公子兴奋说道:“今天晚上我就住在你的画舫里面!”说话时候,身上兴奋的抖动,银钱哗哗作响,想来是个有钱的主。

瞧瞧这生活多充实。

苏阳看着那队车马远去的踪影。

“想去看看?”

颜如玉问道:“我看书上所说,夜晚的秦淮楼舫皆开,在里面梳妆的女子熏烟喷雾,月色中,一个个如同神妃仙子……”

秦淮河上,泛舟而行,两岸均是颜如玉所描写的景致,想想都刺激。

“确实应该去见识一下。”

苏阳看着颜如玉坦然说道,穿越一次,不去看看秦淮风月,确实说不过去,苏阳还很好奇,在这时间段,秦淮河上是否有秦淮八艳,柳如是,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寇白门,马湘兰……据说她们一个个才貌双全,可谓是这个时间段的大明星,名声甚至流传到了几百年后。

只是单纯的见识,二十两黄金能要嫦娥,苏阳都不要,自然不会看上画舫中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租赁新房

白天苏阳和颜如玉便在金陵城中转悠,打听适宜居住的地方,顺便找找孙离,晚上便暂时住在酒楼,如此过了两天时间,苏阳终于问出来了一个宅院。

“你们找到我们这里,可真是找对地方了。”

一男子年约三十,腆着肚子,笑呵呵的对苏阳说道:“我这新居,修好之后还没有住过,若非看你像个文人雅士,我都不想将这房子租出去。”

男子姓潘,单名一个亮。

潘亮带着苏阳和颜如玉一路走着,到一门前,白墙青瓦,门锁紧插,潘亮打开了门,带着苏阳走了进去,房子的设计是耗费了不少心血的,构建极为精美,庭院里面都铺了石面,左边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此时正是桂花绽放的时候,院中都是甜香,正堂宽敞,是一个二层阁楼,一层除了正堂,还有左右两间,在正堂后面则另有一门,直通后院,后院一侧用木篱隔开,里面是一片菜地,旁边不远处更有一水井,井台堆砌,极为漂亮,而这后面就有伙房,茅房,洗漱的水房,杂物房,在后院有一楼梯,能通二楼,到了二楼上面还有一小小厅房,三间栖身之地。

如此一个房子,前院后院,一层二层便有五间房子,上下一加是两个客厅,后面洗手间,厨房,杂物间,菜地……占地面积就有三百来平方。

“从这里出门,沿着小巷往东走三十丈,就能够到大街上面,那地方正是繁华,往西走十六丈,是桂花胡同,都是一些卖杂食的,住在这里,不至于太冷清,也不至于太热闹,端是一个好地方。”

潘亮对苏阳介绍道。

苏阳在这里面转了一圈,也挑不出什么刺,问道:“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不住了?”

潘亮闻言,笑道:“实不相瞒,我父亲在边通判家中做管家,已经做了三十多年,我家中一切,都是边通判安排的,通判感我父亲一心至诚,在外面给我捐了一官,当下正要前去上任……”

“恭喜恭喜。”

苏阳恭喜道。

“都是边大人的恩典。”

潘亮对着东方一拱手,想来边大人就是在东方。

房间修建好之后,必须要有人居住,否则一个房子若长时间不住人,容易生祟。

苏阳和潘亮议定租金,给予潘亮五十两银子,两个人写了凭书,按了手印,将房子租了下来。

潘亮将钥匙交给了苏阳,说道:“其实我们这左近有一群无赖,颇为蛮横,不过你租在我这里,他们一点都不敢碰你,你就放心在这住着吧。”

苏阳含笑称是,拿着钥匙,和颜如玉两人一人一把,租定了房子,两人一并到了大街上面,将吃穿用度的东西购买一套。

金陵城繁华昌盛,这种吃穿用度要购买的,在这里一应不缺,应有尽有。

两人买东西的时候,走的是东面大街,回来的时候,走的是桂花胡同。

桂花胡同里面都是多年的老师傅了,苏阳和颜如玉回来的时候,嗅到各种味道,互相交织,造就人间气象。

“老伯,来一碗水喝。”

一男子穿青色圆领长袍,头上戴着四方巾,一幅文士打扮,到了一茶摊前面,洒了几枚铜板,让茶摊师傅给他倒茶。

“好嘞。”

茶摊师傅也不过二十来岁,头上裹巾,身穿齐膝短衣,下面一条长裤,腿脚紧绑,踩着一双布鞋,起身在大瓮里面舀出热水,黄橙橙,嗅气味应该是菊花桂花。

舀了一碗递给男子,男子坐在一旁茶桌上,等着茶水凉些再饮用。

茶摊老板不收男子的钱,将钱全都放在男子身前,说道:“您来的正好,我这里的字前几日被-姓张的无赖给扯去了,您正好再给我写个字,茶费就不用了,明日我再给您送一个润笔费。”

男子晃着茶碗,略略的应了一声。

“给我们也来两碗。”

苏阳将东西放下,和颜如玉坐在茶摊另一边桌子上,茶摊师傅看到又有客人,舍过男子,连忙舀了两碗端了上来。

苏阳正好口渴,可不管烫不烫,端了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

菊花,桂花,里面还有冰糖。

皱皱眉头,苏阳问茶摊老板,道:“你这茶水用的不似平常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客官好厉害。”

茶摊老板坐在摊前笑道:“我这水非是地长,而是天来。”

天上来?

“雨水?雪水?”

苏阳问道,从天上而来的便是这两种水,苏阳尝过这世界的雨水,和茶水仍旧有些差别,所以才有了雪水一猜。

“哈哈哈哈……”

茶摊老板笑道:“客官,你听好,我这水一来,白日难消,黄昏难了,连日累月,绵绵不绝,取之无尽,用之无穷,小百姓积粮度日,大官人饮酒谈锋,滴露流香,能消病骨……”

“梅雨水。”

苏阳笑着说道。

南方一旦到了梅雨时节,雨水绵绵不绝,有些人会将梅雨时节的水储存起来,以做饮茶使用,比如红楼梦中的妙玉,喝茶便用的梅雨水。

梅雨滋润,入口甘甜,用来泡茶自然别有情趣。

“对了!”

茶摊老板一击掌,笑道:“客官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吧,我这茶摊都在这里十多年了,来饮茶的人都知道这是梅水,过来饮茶的也都冲着梅雨水的名头。”

“我之前在扬州。”

苏阳回道:“今日刚刚租在了潘亮家,今后要经常来喝茶了……我看你不过二十来岁,怎么你的茶摊就十多年了?”

茶摊老板自然知道潘亮,那是他们这一块的头面人物,听到苏阳租在了潘亮家中,老板对苏阳报以笑脸,听到苏阳这么问,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十岁就来泡茶了。”

这年代没什么义务教育,小孩子也都是自小劳作大的,许多人刚刚懂事,就跟着父母搭手,这本不奇怪。

“金陵这边果然人杰地灵。”

苏阳叹道:“我在扬州那边,就感文气昌盛,那里的书生酷爱吟诗作对,韵脚齐整,言之有物,没想到在金陵这边,文气更佳,平常百姓也都会一些诗文。”

老板听到苏阳称赞,哈哈大笑,连说不敢,说道:“我也是听的多了,顺口溜的,可不敢和才子们对比,我就是个瞪眼瞎,连个字都不会写……”

这时候的识字率根本不能和现代相比,文盲太多了。

“唉……”

苏阳为此一叹,看着茶摊老板,不纠缠适才话题,问道:“你在这里这么多年,可知道哪一家药铺最好?”

依照孙离的本事,若她在的药铺,一定是最好的,因此奔着最好的名头,一定能够找到孙离。

“这……”

茶摊老板愣住,好长时间后,说道:“您说哪一家药铺最好,这还真说不出来,我听这里客人所说的药铺,都能够治好病,能治好病的,应该都是好药铺吧,就像我们巷子口的郭大夫,他为人宽厚,要价不高。左近的人都是在他那里看病的,也是手到擒来,药到病除。”

“哦……”

苏阳叹了口气,郭大夫那里苏阳瞧过了,他是个经验老到的好大夫,看病准,也懂药理,不拘药方调配药物,绝对能够称得上一个好大夫,但比不得孙离那种神仙大夫。

“我走了。”

茶摊上另一桌坐的男子起身,跟茶摊老板说了一声,迈步就要走。

“金秀才。”

茶摊老板连忙拦住,说道:“我这个字……”

“天已经晚了,我尚有约会,你的字改日再说。”

金秀才对茶摊老板回了一句,匆匆而去。

“唉,我……”

茶摊老板叫了几声,看着金秀才匆匆背影,无奈一叹。

“他的约会应该很重要。”

苏阳看金秀才背影,纵然走的匆匆,但仍旧规行矩步,保持着书生风度,让苏阳挺欣赏的。

“什么重要,他是去会秦淮河的芊芊去了。”

茶摊老板说道:“芊芊姑娘看中了他,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

“男女约会,岂不更重要了?”

苏阳笑道:“老板,我也会写字,你要写什么字跟我说说,我给你写。”

听到要写字,苏阳有些技痒,准备将这个活给拦下,把这个润笔费给赚了。

“您也会写字?”

茶摊老板惊异道,看了看天已经要黑,说道:“前两日我们这左近的无赖张在我这里喝茶,喝完茶之后,我要茶钱,他就开始打我,砸了我的茶摊,毁了我的招牌……我要写的就是一个茶字,写过之后,挂在上面的……”

顺着茶摊老板手指,苏阳看了看上面,明白了,就是在三角旗上面正反写个茶字,然后挂在门口做招牌的。

“小事一桩。”

苏阳应道,他没有问为什么无赖要打茶摊老板,因为理由一定很无赖,左右也不过逃账,而这个无赖能够在这里横行,一定有他自己的本钱,让他可以欺压这里的百姓。

让茶摊老板借来笔墨,苏阳将旗子铺在桌上,一笔一划,在青面红边的旗子前后写了两个茶字,筋骨结实,结构严谨,苏阳在书法上面,已经有一个阶段的进展了。

“好!”

茶摊老板叫道,就算是不识字,他也能分辨出这字就是好,比起金秀才软绵绵的字,这两个字看起来就很爷们。

第一百八十四章 测字先生

“我觉得,我就在路边卖字都挺不错。”

回到宅院的时候,苏阳放下东西,对颜如玉说道。

给茶摊老板写了一个茶字,免了茶钱,还赚了五十来文,而这只是苏阳轻轻动笔,倘若一天在街头写字,粗略算算也应该有一两银子吧。

“先祖在世时,一字千金,你就如此将文字贱卖?”

颜如玉将花瓶装水,在瓶中插花,对苏阳说道。

我能跟颜真卿相比?

苏阳摇头而笑,和颜如玉一起将房屋收拾一下,买的厨具饭碗全都各自归类,被褥平铺,当天夜里,苏阳和颜如玉二人睡在了二楼,苏阳住东边房间,颜如玉住西边房间。

坐在房间里面,苏阳透过南窗眺望,这边已经灰暗起来,在南边仍然是有烛火明光,此时待在房中,就像是在没有电力设施的山上看向繁华的大城市一样。

合眼,入定。

自从离开了神职之后,神魂的凝练比起做城隍,阎罗之时慢了许多,却也纯粹了许多,自古以来,投机取巧得来的东西,终究有不稳之处,是以在修行的时候,苏阳宁愿慢一点,稳一点,将事情琢磨透彻,再迈出那一步。

此时也是时候了。

当初在转轮王殿,岳父转轮王曾经指点苏阳不少修行上的问题,在修行上面,转轮王要苏阳暂放《五龙蛰法》,精修《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修行点神之时,由心,肺,肾,脾,肝这五个顺序,待到此五脏之神点开之后,五龙蛰法修行的五龙之气自然应用,自然大成,浑照浑化,妙用无穷。

此时此刻,苏阳就要点开肾脏。

肾脏者,阴之精,坎之气,其色黑,其象如圆石,其神为白鹿……

苏阳凝神观想。

肾脏是人体重要器官,能够帮助人新陈代谢,排除废物毒物,保留水分和其他有用物质,总体上来说,是保持人体内环境稳定,让人新陈代谢正常。

若说点开心窍,是血液冲刷全身,锤炼身体,点开肺窍是呼吸吐纳,开通百脉窍穴,那么在点开肾脏之时,则将心火肺金之气中和整理,在体内阴阳相济,形成一个更稳定的循环,并且周身百脉流通,一身五脏六腑九液勾连,心神,肺神的强大经过肾神的运转,肝脏,脾脏也互相呼应。

肾脏主水,膏润万物,点开之后,苏阳神和体安,比起往昔,更多了一分寂然,并且邪火外毒,苏阳随时可以用肾神搬运,移之在外。

“早……”

清晨颜如玉看到苏阳,便察觉到了苏阳的变化,上下打量。

苏阳淡然一笑,洗漱过后,听着外面的脚步,便走到了大门,伸手开门,外面有一个老头手中提着一条鲤鱼,一手伸着,正要敲门。

“你是……”

苏阳看着老头,他是听脚步声在外面来回走了几遍,觉得应该是要来这里的,此时看门,看这老头面孔极为陌生,不曾见过。

“哦,我是在桂花胡同测字的。”

老头看到苏阳,将鱼给苏阳递了过来,苏阳看鲤鱼尚且活着,并不接过,而是询问老头为何为何如此。

老头看苏阳询问,便做了自我介绍。

老头姓唐,单名一个虔,在桂花巷中给人看字算命已经四十年了,昨日看到了茶摊上面的茶字,笔画工整,结构严谨,今日登门,是想要苏阳赐上几字,给他也写一招牌。

“这是我们金陵玄武湖的鲤鱼,最是肥美,请相公务必收下,稍后自有润笔费用。”

唐虔再度将鲤鱼递了上来。

苏阳这才接过鲤鱼,让颜如玉拿到后面先养着。

玄武湖是金陵美景之一,水面宽阔,鱼群繁多,金陵城有一部分的鱼都是自玄武湖中打捞,而玄武湖的鲤鱼在里面极有名声,苏阳来到金陵,还不曾到玄武湖去,但对于玄武湖可是久仰大名了。

“老伯就是给人测字的,何必要让我动笔呢?”

苏阳虽然说着,也将老头引入到了正堂,将老头带来的东西展开,笔墨自然也一并都有。

“不一样。”

唐虔说道:“我虽然会看字,但写字上面始终差了一筹,之前用的都是金秀才的写的招牌,昨日路过茶摊,看到了上面的字,回去就将自己的招牌拆了,务必来请您写上一字,才算体面。”

苏阳看看唐虔,他年约六旬,平平常常,并非是什么奇人,笑道:“老伯既然是测字的,不妨就给我测上一字,我也给你写个招牌,如此我们两人抵了,如何?”

唐虔看不会掏钱,自然应了。

苏阳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个“孙”字。

唐虔看着孙字,他是看字算命的,看到字的时候,要先看阴阳乾坤,再看五行勾点,例如苏阳这字,阴阳相衬,在比例上他挑不出什么问题,随即便看五行,立木,卧土,勾金,点火,曲水,如此全然浑然天成,就让唐虔在字的阴阳五行上面,无法说出吉凶。

观字如观人,这一刻唐虔感觉苏阳此人滴水不漏。

“你问什么?”

唐虔看苏阳问道,他不能从字中看到苏阳求什么。

“问人。”

苏阳说道,这个孙,是孙离的孙。

“孙字可以拆分,一个为孑,一个为小。”

唐虔说道:“孑是飘零孤单之象,小是时间短长,只要再有一小段时间,你就会见到想要找的人了。”

苏阳听了点头,这兆头不错,拿过笔,在唐虔的布上前后分别写了测字,算命,而唐虔一直看着苏阳的字,一笔一划,筋骨扎实,让他从金木水火土方面来看,也丝毫挑不出毛病,写【算】字,虎踞龙盘,写【测】字,鸾凤和鸣。

虎踞龙盘,定有变化之时。

鸾凤和鸣,也有飞翔之日。

唐虔算命四十年,见过的人和事多了,仅仅凭借苏阳写的字,唐虔就能断定,苏阳绝非久居人下之辈,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一飞冲天了,至少这一手好字,就能作为他晋身之基。

念及晋身之基,唐虔心念一动,看着苏阳,说道:“小相公可知道金陵栖霞寺?”

栖霞寺?

苏阳读过不少佛经,了解佛家许多事情,这栖霞寺自然知道,栖霞寺是佛家四大名刹,也是三论宗的起源地,是佛门盛地,苏阳广有耳闻。

“我看小相公也是刚来金陵,不知道金陵气象,在金陵城每年十月之后,栖霞寺红叶如火,铺满山际,可谓是金陵盛景,小相公若是有空,可以前往栖霞寺中一看。”

唐虔对苏阳说道:“并且栖霞寺中还有一奇,是一棵五谷树,是太祖陈蕊得到的奇种,一共只有两棵,其中一棵种在京师,另一棵就种下栖霞寺,每一年五谷树上结出哪一种谷物,来年那一种谷物就会有大丰收,金陵城也是因此才会变得这么富饶。”

五谷树……

这个名字苏阳听过,在现代学名雪柳,夏天开花,六月到十月结果,专家们说五谷树的传说,全都是明清时期人们不懂,穿凿附会弄出来的……

“真有这么神奇?”

苏阳问道。

“我绝无虚言。”

唐虔说道:“小相公若是有空,也可以亲自前往栖霞寺中一观,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亲眼见到了,小相公自然就明白了。”

“当然。”

苏阳说道:“单栖霞寺的山景,就足以让人前去一观,何况还有奇异的五谷树。”

在阴曹地府当阎王的时候,苏阳得知大乾王朝的开国皇帝陈蕊已经成仙,那么在金陵和京城的两棵五谷树,也算是仙人所植,应该是有灵性奇异,前去看看,凑凑热闹也好。

谈笑间,墨色已干。

唐虔将招牌卷起,起身告辞,临别之前,特意回身看了苏阳的院落,在他眼中,似是看到了一个贵人从这里面走出……十月的栖霞,不仅是平常百姓去游玩的地方,便是达官贵人也都喜欢往那里去,苏阳若是有了机缘,在那里一步登天,他应该也有好处。

出了门的唐虔,正遇到了金秀才,此时怒气冲冲往这里来,巷子并非十分宽敞,唐虔就站在路中间,他混了这么多年,一看金秀才如此,就知道金秀才打的什么主意,一把拦下,喝道:“你自己写的字像是个乌鸦飞,这已经有了贱兆,现在不思闭门修省,还在外招惹是非,是不是以为爹妈死了,没人管了?”

唐虔在此地颇有名声,此时对着金秀才破口大骂,金秀才本来一肚子火,却被骂的哑火了。

今日他本来要去给茶摊老板写字,结果看到茶摊上面已经挂着字了,再看字迹,远超过他,担心自己的饭碗,才想要到苏阳那里一番警告,让他不要动这里的润笔费,否则有一百种方法让苏阳在金陵待不下去,但是被唐虔劈头盖脸的一骂,让他臊的面目通红。

“赶紧走,别给自己惹麻烦。”

唐虔推拉着金秀才,让他离开巷子,警告道:“这里的人你惹不起。”

警告之后,唐虔回头看向巷子。

苟富贵,勿相忘!

第一百八十五章 红叶传情

栖霞山素有金陵第一明秀之说。

在金陵城,有好事者排出金陵城四十八景,其中之一便是栖霞胜境,而到了十月,栖霞山上枫树飘红,如若晚霞飘落,蔚为壮观,而此时此刻,也正是栖霞山风景最佳的时候。

苏阳和颜如玉两人一并在往栖霞山上走去,此时两人尚在山脚,便能看到栖霞山上红叶如火,而这些枫树枝干千奇百怪,自然就是一奇景,便是在山下,两人也有一种走入神仙盛景的感觉。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一首诗苏阳脱口而出,无他,应景。

“单念前人的诗做什么,可能自作一首?”

颜如玉听苏阳念诗,问道。

“正是因为不能自出心裁,才要念及前人诗句,这正是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苏阳笑道。

崔颢题诗在上头,说的是李白到了黄鹤楼,因为崔颢的《黄鹤楼》一诗而发出的感叹。

“再说描写枫叶的诗句,前人已经说了够多了,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

这首苏阳感觉念不下去了,有些凶残。

两人一并向着山中走来。

山道上面便有不少行人,男女老幼皆有,在此赏景之时,便是金陵城的许多女眷也都走出门了,苏阳和颜如玉都稍做打扮,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跟着往山上去的人群,沿途所见,奇石怪木,处处成景,苏阳也庆幸这年代没有手机,否则一个个拿出手机照相,势必要造成拥堵。

嗯?有人盯着栖霞寺的游客……

苏阳感觉敏锐,察觉到了几股视线,在上山的路上,要道的拐角,总有一些人似是累了,蹲在山石旁边,但是他们的心跳声,比起登山的游客有力的多。

这边苏阳打量着人家,那边蹲在地上的人也看了过来,而就在他们看过来的同时,苏阳一弯腰,在石阶上面捡到了一红枫叶,拿在手中摆弄一阵儿,递给了颜如玉。

“这里的叶子,带回去能够装饰书房。”

苏阳笑道。

在现代,有不少都是枫叶制作的工艺品,看起来极为漂亮,但苏阳并没有看过那些帖子,他只是躲避了几个人的视线,然后给颜如玉出了个命题作文,让颜如玉来完成。

颜如玉打量着枫叶,说道:“真是不错,若将这些叶子串成一串,在上面略略构图提诗,如此挂在书房里面,自是赏心悦目。”

“你想写什么诗?”

苏阳问道。

“我想写……啊……”

颜如玉看苏阳看了过来,看着苏阳,又看着手中红叶,再念及写诗之时,忽然面颊通红,不发一言。

红叶传情,是古时候一个经典的爱情故事,话说书生于佑看到了水中有一片红叶,在红叶上面写有诗句,是“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看到了这等诗句,于佑便也写了两句“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沿着流水回了过去。

后来于佑到了韩泳家中,韩泳对他极好,便将从宫中出来的韩夫人许他为妻,待到两人成婚之后,彼此发现了红叶,才知道红叶做媒,前缘早定,成一时佳话。

苏阳询问颜如玉在枫叶上面写什么诗句,在颜如玉看来暗含多重意思。

又开始脸红了。

苏阳感觉莫名其妙,他抓不住颜如玉脸红的点。

脸红之后的颜如玉也不搭理苏阳了,两个人沿着山路,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还不曾进入到栖霞寺,苏阳就看到栖霞寺上面有一股青烟,青烟的形成,自然是因为百姓们烧香叩拜。

红墙青瓦,苏阳和颜如玉走入到了栖霞寺内,迎面看到的佛殿就是弥勒佛殿,在弥勒佛背后是释迦牟尼佛殿,毗卢佛殿,依山而建的法堂,念法堂,藏经楼,舍利塔,千佛阁,无量殿等等地方,都是值得让人一游的景致。

两个人刚刚进入山门,知客僧人便在一旁拦住了苏阳,询问苏阳要去哪里烧香。

“我们要给观音,普贤两个菩萨烧香。”

苏阳对知客僧人说道……栖霞寺的寺庙里面也有人把守,内殿和外殿互相隔离,苏阳料想应该是一个大人物,此时正在栖霞寺的内殿里面。

“观世音菩萨和普贤菩萨的神像都在毗卢佛殿里面。”

知客僧人三十来岁,对苏阳指路道。

毗卢佛殿,是如来的法身佛,在毗卢佛殿,俨然便是佛家世界,里面有二十诸天,四大菩萨,其中观世音菩萨的各种化身,都在佛殿之内能够找到。

“谢谢大师。”

苏阳顺带问道:“大师,我听说栖霞寺有一棵五谷树,能结五谷,能兆丰收,我们可能去看看?”

这是苏阳登临栖霞山想要见识的东西。

知客僧人听到五谷树,脸上仍旧带着笑容,说道:“施主所说的五谷树,我们寺中确实有,不过此时有贵客登门,就在五谷树左近,我们不能为施主打开方便之门,施主想要见到五谷树,怕是要改日了。”

贵客登门,苏阳点头表示了解,能够用这么多的差役,想来里面的人身份并不一般,苏阳虽然有心查看,却也担心一招差错,让里面的人起疑,只能心中暗暗留意。

“听说在五谷树上面长的能结粮食,在上面结出来的果子,第二年必然会有大丰收,今日我进不去里面了,便特此请教,请问五谷树上今年结的是什么粮食?”

苏阳询问知客僧。

五谷是稻、黍、稷、麦、菽,对应现代的米,黄米,高粱,麦子,豆类。

这一问,又让知客僧人面有难色,犹豫了几下之后,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今年的五谷树尚未结果,朝廷派人来此,也是为了此事。”

五谷树平常都在六月,十月就开始结果,现在十月都要过了,五谷树迟迟没有动静,这事出寻常必有妖孽,大乾王朝已经重视起来了。

朝廷的人,就是不知道是朝中的哪一位了。

这一位来到了山上,居然不扰民,不封路,这两点让苏阳另眼相看,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此事机密,不宜外传声张,所以悄悄的来了。

苏阳听到知客僧的话,装作非常惊讶,知客僧也知道自己失言,因此连忙向苏阳赔话,让苏阳莫要泄露出去,苏阳自然不会为难他这样的和尚,微微一笑,就此放过。

栖霞寺里面有和尚在卖香火,苏阳到了和尚身前,买了香烛,和颜如玉一并到了毗卢佛殿,在毗卢佛殿之内找到了观世音菩萨,普贤菩萨的神像,将燃烧的香插了上去。

“我就不买,我就不买怎么样啊?你这个和尚还拉着人强买强卖不成?”

栖霞寺的香摊前面,一个人和普贤寺内的和尚开口吵了起来,此人声音极大,便是苏阳和颜如玉在毗卢佛殿,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两个人结伴出来,看到适才买香的摊位前面,正站立一个四五十岁的胖子,腆着肚子,对着摊位上的和尚指手画脚,骂道:“一个个都想让姓钱的花钱,没门!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和尚最是滑头不过,你们供奉的佛既然如此慈悲,又怎么能坐视人间疾苦?倘若烧了香,菩萨佛祖就会对你多保护一些,那么照你们这么说,佛祖和人间的贪官污吏有什么差别?都是收钱办事了?”

……这个理解领先了时代!

若非这世界有仙神,苏阳就很赞同钱胖子的话。

而经此一说,对面的和尚满脸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只拳头一握,那里管什么贪嗔痴三毒,就要直接对胖子就要打来。

“一忍!”

院内一声佛号,穿着袈裟的监院和尚厉声呼喝,止住了想要打人的一忍和尚,监院和尚来到场中,厉声斥责了一忍和尚,再向着钱胖子道歉,钱胖子适才已经被吓的脸色发白,此时一见监院跟他道歉,顿时在地上打滚哭闹,让院内乱成一团,口口声声说一忍和尚打到了他,张嘴就要一并见官。

“见官?你想见那个官?”

自内院出来了一队带刀人,迅速就让胖子不哭闹,连带着将栖霞寺内的气氛都给压下去了。

苏阳看到出来的领头人,连忙微微侧脸,直至此时,苏阳才知道在栖霞寺内里面的人是谁。

齐王的儿子,准太子陈宣。

而这带着一群带刀侍卫出来的人,正是陈宣身边的侍卫潘六,苏阳在青云山的时候,曾经见过潘六,一千两黄金也都是潘六带人送出来的。

“你们两个吵到了贵人。”

潘六控制住了局势,拿着鞭子,不分青红皂白,对着一忍和尚,钱胖子一顿猛抽,打的钱胖子皮开肉绽,也打的一忍和尚身上多了许多伤疤。

潘六在这里逞威风,院中原本看热闹的百姓都察觉事情不对,一个个悄然退走,苏阳也混在了人群之中,从院子中走了出来。

陈阳苟在这里,陈宣也找到这里了。

一个真太子,一个准太子。

金陵真是要唱一场大戏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土豪节约

一阵凉风吹过,栖霞山红叶滚滚而落。

苏阳会看栖霞寺,千年古刹,肃穆庄严,但随着香客离开,上面的青烟香火也淡了许多,苏阳和颜如玉两人在栖霞山上转悠一阵,一心只在观赏风景,待到天色将暗,两人才开始往山下走去。

金陵城四十八景,栖霞胜境虽未赏完,仅在山中这一转悠,苏阳便觉名不虚传。

“道家说灵台方寸,佛家说在家出家皆修行,但在这种仙山胜景之中,人心自然开阔,对修行当真极有帮助。”

苏阳感慨说道。

修道者在人间虽然多有踪迹,但更多的是隐居深山。

知道易,信道难,信道易,行道难,行道义,得道难,得道易,守道难,守道不失,身长寸也。

这一段通说修道艰难,而最为艰难的是守道不失,灵台常净。

人在世间,想要守道不失,灵台常净,就要排除九种艰难,衣食逼迫,尊长邀拦,妻女牵缠,名利牵绊,殃祸横生,以及庸师约束,议论差错,意志懈怠,岁月蹉跎,如此才会对修行有体悟,才能守道不失,在长生路上多走几步。

在栖霞山这般壮丽的山景中,苏阳都觉许多念想随风而过,让他念头越发纯澈。

“在栖霞寺,也确实能够培养出来德行深厚的高僧……”

苏阳回想在栖霞寺中遇到的和尚,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了红枫树林里面一声惨叫,哭喊道:“杀人啦……”

这声音挺像在栖霞寺山上那个不出钱的钱胖子。

苏阳心念一动,身影飞闪,向着适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而去。

满山红叶之中,钱胖子甩着一身肥肉拼命往前跑着,在钱胖子的后面,一个和尚手中拿刀,步履稳健,始终吊在钱胖子的后面,时不时追上去砍上一刀,就像是猫戏耗子一样。

这个和尚,正是之前和钱胖子在栖霞寺中发生冲突的一忍和尚。

“佛爷饶命,佛爷饶命啊……”

钱胖子背后中了许多刀,但是一点都不敢慢下来,吼了两嗓子,并没有看到有人前来帮忙,钱胖子只能对一忍和尚求饶,哭道:“我不应该和您起冲突的,是我不对,回头我就买香,我就在栖霞寺上香,给栖霞寺的所有佛祖,所有菩萨都给烧上……”

“嗤!”

一忍和尚挥刀一斩,正劈钱胖子后心,此一刀是致命一刀,劈出之后,钱胖子忽然便觉四肢无力,一下子趴在地上,满地都是火红枫叶,浑身抽搐,感觉身体正在迅速变凉,眼前也变黑了。

“你不用跟菩萨烧香了,你只要给自己烧香就行了。”

一忍和尚看着钱胖子躺着的身体,怒骂道:“你真以为老子在栖霞寺是卖香的?”

钱胖子已经不能说出任何话了,只能感受到地面上的枫叶似是很温热。

“嗖……”

破空声音如同哨子,一枚枫叶在密林深处飞来。

一忍和尚敏锐察觉,转过身来,一刀劈砍在了迎面而来的枫叶上面,枫叶自然应声而碎,一忍和尚却被枫叶上面蕴含的力量给掀飞起来,直让他撞在枫树上面,震的落叶萧萧而下,方才感觉劲力稍歇。

抬眼望去,似有一影子往这边来,时天已昏黑,寒风凛冽,枫叶吹拂,适才刚刚杀人,一忍和尚心中有鬼,一句硬气话都说不出来,起身就往山下跑去。

“栖霞寺都是高僧,一忍和尚除外。”

苏阳从林中而来,叹了一句,刚刚还在夸栖霞寺的和尚德行深厚,一忍和尚就因为山上的一点口角,追到山下来杀人,这不太像个和尚。

当下有人重伤倒地,性命垂危,苏阳也没有前去追赶一忍,而是到了钱胖子的身边查看伤势。

身上中了多刀,都是伤及骨头的伤口,致命的刀伤是在后心,浑身的血液已经流失了大半,基本上已经没救了,但偏偏苏阳是此种圣手,是他命不该绝。

点穴道,封血脉,封闭伤口……

将性命垂危的钱胖子从鬼门关中拉回来,并非难事。

吊住了钱胖子的性命,苏阳便将钱胖子送入到了金陵城的药铺里面。

“呦,居然是钱善人!”

金陵城这家药铺的掌柜看到了钱胖子后,很是吃惊,连忙让伙计将钱胖子给搬了进来,按方给药,把钱胖子浑身上下的伤口处理一下,真正致命的伤口已经被苏阳解决,现在大夫只要做一些基本操作就行了。

“掌柜的认识他?”

苏阳看到掌柜的认识,多问一句,将钱胖子扔在这里也就行了。

“怎么不认识。”

这家药铺的掌柜的姓冯,老脸皱的像一朵菊花,对苏阳笑着说道:“钱先生可是我们金陵城有名的大户人家,早年的时候是金陵城的大善人,经常施粥救济灾民,近几年不知怎么了,一反常态,非常吝啬,再也不往外施舍东西了,有人说他的钱被人偷了,但始终不见他报官,并且钱先生家在金陵城有许多铺子,便是丢了钱财,也不至于一下子就穷困了,但有人到了他家做客,喝的也都是稀粥,找他借钱更不出手,大家都不明白,说是一毛不拔铁公鸡。”

苏阳看向钱胖子,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破旧,又想到他身边并没有家丁,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都不会和金陵城有名的大富豪联系在一起。

“胡说,我的钱都好好的……”

钱胖子幽幽睁眼,看着上面的梁栋,心中知道自己是安全了,头转不得,只是微微转过眼珠,两片嘴唇勉强张合,说道:“我,只是节俭罢了,谢谢。”

说是昏迷,钱胖子其实一直都有意识,明白是谁赶走了一忍和尚,救了他的命,眼珠看向苏阳,说道:“我一定奉上重金,以酬谢你的救命之恩。”

有钱当然是好事,苏阳若得一笔横财,在金陵城都不用操心生计问题了,因此对酬谢没有丝毫的抗拒。

“我很好奇,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要穿的如此简陋,身边还不带家丁,孤身一人到处游玩?”

苏阳想要采访一下此富豪的心路历程,他对这一点很好奇,倘若是身边有个家丁,有个帮衬,也不至于让他沦落至此。

钱胖子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说来惭愧,此事平常我耻于提及,但生死一遭,反倒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了,是我家的隔壁,住进来了一个大户人家,我没听到过他们在金陵城有什么生意,但花销极大,许多精美的饭菜,人家只吃一两口就扔了,这让我有些受不了……”

受不了铺张浪费。

苏阳暗暗点头,因为看到了对方铺张浪费,所以反思自己,勤俭节约。

“我就受不了他们比我有钱!”

钱胖子躺着说道:“千金家产,只出不进,终究有一个花完的时候,所以我看着他们花钱,我就不花钱,我就一门心思的赚钱,我要看着他们家里挥霍的变卖家产的时候,一点点将他们的东西买过来,告诉他们什么是富家翁!告诉他们我比他们更有钱!”

这就是一个金陵城著名的有钱人,转变成为吝啬鬼的心路历程。

他不仅对外吝啬,对自己也吝啬,身上穿的,自己吃的全都从简,便是家中妻妾,子女的用度开销,也都省了很多,一切都是为了赌一口气,证明自己比邻居有钱。

“你邻居破产了吗?”

苏阳问道。

钱胖子脸色一苦,长出口气,暗恨道:“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家产,近两个月来,过的更阔了。”

一言至此,钱胖子很心塞。

因为对方过的更阔了,钱胖子就过的更省了,连身边的家丁都撤了,想要尽快让自己的财富超过人家。

“……你今日被人砍伤之事,可以报官,平日里多留几个家丁注意。”

苏阳起身,叮嘱了钱胖子两句。

一忍和尚从栖霞寺下来砍了钱胖子,回头往山下跑去,想来是不会再回山了,在这里惹出事情之后,一忍和尚若不改头换面,就要迅速的离开金陵,钱胖子只要多加注意,一忍和尚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口角,豁出性命再去行刺。

“多谢。”

钱胖子看着苏阳起身,连忙又说道:“请问先生高姓大名,家居何处,请您稍等片刻,我定然为您奉上金银……”

桂花巷。

金秀才心满意足的在桂花巷里走着,迎面看到了前两日让他咬牙切齿的苏阳,此时苏阳正渡步往这里走来,应该是要回家。

伸手入怀,金秀才掏出了钱袋,钱袋鼓鼓的,里面沉甸甸都是碎银,如此金秀才一抛一接,昂首挺胸的正面对苏阳走去。

“桂花巷这里写字的生意我就给你了。”

金秀才对苏阳傲慢说道:“你要记住,不是你抢走的,是我给你的,我找到了更快赚钱的门路,一天赚到的钱,是你靠写字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孩子你谁呀。

苏阳看着金秀才,他就在喝茶的时候和金秀才碰过面而已。

“哼!”

金秀才傲慢的哼了一声,正要言语,看到了后面两个人穿着短衣,做家丁打扮,其中一人推着轮车,口中喊着苏先生,往这边来了。

“苏先生,您走的也太快了,这里是白银两千两,还有我家主人给您买下的房契,今后那栋房子都是您的了,一切吃穿用度,我们全家供养,有事您就吩咐……”

过来的家丁到苏阳面前说道。

“……”

金秀才看看自己的钱袋,瞧瞧人家的板车,心塞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秦淮河上

发横财之后要干嘛?

苏阳要到秦淮河上潇洒潇洒。

穿越了时空,到了这年代的金陵,到了这年代的秦淮,苏阳免不了想要去秦淮河上走一遭,这几日苏阳也在金陵城中打听过了,金陵城的百姓并不曾知道李香君,寇白门,柳如是,陈圆圆这种人物,而苏阳问起秦淮这边谁最出名,则回答“十娘”“敏娘”“钰娘”等等,想来没有那个时空的秦淮八艳,在这个时空的秦淮河仍然精彩。

一身淡蓝色的秋装,头上别簪束发,如此收拾的整整齐齐,苏阳在腰间揣着五十两的碎银子,八卦袋里面揣两百两银子,颜如玉则穿上苏阳衣裳,头戴方巾,端是名士倾城,两个人锁了门户,携手闲行,悠悠哉哉往秦淮河而去。

金陵城是大乾王朝盛地,和其他城市是不同的,晚上出门,苏阳和颜如玉两人均没有打灯笼,就在街道两侧,自然有一盏盏明灯,一条大街上就有两千来个灯笼,将整条街道照的亮如白昼,这灯烛钱全部都是金陵城的官府支出,老百姓深受恩典。

未及秦淮河,苏阳和颜如玉两人便听到了吹箫弹琴,莺莺之声,及至真到了秦淮河,但见秦淮河上一条水面,两边都是莺燕女郎,房屋里面炭火烧的通红,故此这些女子轻纱薄衣,不觉寒冷,房屋里面的熏香透窗而出,月光烟花混成一片,可谓人间仙都。

“哈哈哈哈哈……”

看到左右的女子,苏阳莫名感到了熟悉感,笑出声来,这炭火薄纱,和现代的小太阳薄丝袜真有相似之处。

传承久远啊。

颜如玉横了一眼苏阳,只当苏阳迈入烟花之地,得意忘形。

“船家,载着我们往前走。”

苏阳掏了银子,租了一船,让船公划着,载着苏阳和颜如玉两人在秦淮河中肆意畅游,

各姑娘们在两岸争妍斗奇,各展本事,看到苏阳和颜如玉两个,两岸的姑娘们口呼“姐夫”,呼喊两人进去。

苏阳自然不会理会,反而对颜如玉调笑道:“颜公子,你可中意?”

颜如玉方巾锦衣,浊世公子,听苏阳如此调笑,眉头一挑,毫不示弱,说道:“本公子素好男风。”

反杀!

苏阳无言。

“咳咳……”

此话一说,船夫被呛到了,目光看着苏阳和颜如玉暗道可惜,秦淮河女子这么多,偏偏你们两个男的凑了一对。

船夫划船,继续往前。

苏阳和颜如玉两人就在船中观赏风景,两岸女子呼喊,不转头,不发言,在船游之时,苏阳看到了一熟悉身影,和外面青头巾的人点了头,推了门,里面有一姑娘,面容姣好,热情的将他迎了进去,喝酒喝茶,两人目挑心挑,动手动脚,极不规矩,不一会儿两个人家就起身进来轩房。

“那不是金秀才吗?”

苏阳指着一书生对颜如玉说道:“前不久跟我秀有钱的那个,那里面的就是芊芊姑娘?”

当初在茶摊的时候,苏阳听到茶摊老板说金秀才和秦淮河的芊芊姑娘相好,每天夜里,都要到芊芊姑娘这里来,想来适才的女子就是芊芊了。

苏阳感觉很平常。

“她叫如花,还有一个妹妹叫做如玉,两个人同室接迎,也算小有名气。”

船夫给苏阳介绍道。

如花?

苏阳想到了星爷电影里面的如花形象,不由哑然失笑,而颜如玉却当苏阳笑里面有一“如玉”,不免轻嗔薄怒。

“芊芊姑娘可不在这里,她是秦淮河的清倌人,在前面的梨园,平日里和人喝茶弹曲,她的鸨母逼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同意,听说芊芊姑娘已经找到了托付终身的好人家,正准备嫁人呢。”

船夫说道:“公子若要前往梨园,我就将你们送过去。”

“好。”

苏阳点头应允,他和颜如玉本就是来畅游娱乐的,所有地方都无可无不可,梨园是唱曲的地方,去看看也无妨。

回头又看了一眼金秀才所在的房间,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方式赚了多少钱,已经开始放飞自我了,联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算行色匆匆,仍旧规行矩步,保持书生风度,对现下的金秀才不免一叹。

比起最开始的他,这算是自损德行了。

船公划船,很快将苏阳送到了梨园。

此处两地搭台,下面有不少书生公子都是静静看戏,苏阳和颜如玉来此的时候,正是戏曲最热闹的时候,书生通过了考验,媒人说和,县令和县丞同意将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并嫁给书生,这两个女儿都是佳人,书生得此双佳人,还有佳人的丫鬟,喜不自胜,在戏曲中唱着感谢媒人,然后一家人和美的生活在一起了。

“好!”

苏阳随着书生们一起鼓掌,菩萨,看看人家怎么做媒的,老丈人,看看人家怎么做岳父的!

“穿着红裳的就是芊芊姑娘。”

船公伸手一指,惊异说道:“芊芊姑娘今日怎么登台做戏了?”

苏阳看向台上的芊芊姑娘,高挑瘦长,芳姿丽质,动静间极有气质,不愧是在秦淮河中能够出名的女子,果然不寻常,特别是穿着一身嫁衣,让她更是引人注目。

“芊芊姑娘,我愿出百金以做梳拢,今夜你就从我吧。”

人群中,有一黑衣公子拍手起哄,说道:“我就是故事中的黄旺财,你就是陶莺,只要你穿着嫁衣下来,这百金就是你的了。”

黄旺财,陶莹都是适才戏曲中的主人公。

黑衣公子打开身旁箱子,亮澄澄的果然是黄金百两。

“做假戏,真嫁人,芊芊姑娘,你从了世子,虽然做个妾,但王爷府中锦衣玉食,比起你在这里唱曲弹琴可要好的太多了。”

下面有人起哄说道:“我们瞧着你看上的金志远也不过一个碌碌常人,哪里能比得上世子?”

大乾王朝二百七十多年,各种王爷世子有二十多万,在金陵城中,各种各样的世子王爷就有百户,不足为奇。

“世子错爱,芊芊愧不敢当。”

芊芊在上面恭敬行礼,说道:“只是芊芊已经和金郎定了鸳盟,不敢违背,虽有百金,不移其心。”

“若是金志远对不起你呢?”

苏阳在人群中插话,刚好能够让芊芊在台上听到。

芊芊从怀里面拿出来了一把剪刀,剪刀一出,就让在场的人一阵惊呼。

“倘若是他对不起芊芊,那是芊芊识人不明,当即就剜去这一双眼睛,决无二言!”

芊芊拿着剪刀,在台上如此说道。

剪刀是她防身之用,平日里一直都揣在怀中,作为一淸倌人,总有男人千方百计拉她下水,更有鸨母时不时威胁,芊芊拿着剪刀,非是为了伤人,而是随时准备自裁,如此才让鸨母和客人知道她不可侵犯,怕弄出人命,一个个对她都很客气。

“……”

苏阳本来想要暗示一下,让芊芊心中有数,现在倒是不敢开口了。

万一让芊芊将眼睛剜了,大庭广众之下,并且金陵城耳目众多,苏阳不可能给她画一双眼睛的。

“扫兴……”

世子在船头上叫了一声,喊道:“各位,我们在这里指十六楼,现在划船,最先到十六楼的船家,这百两黄金就赏给你们了。”

指目竞船,这是秦淮河中的雅事,而目的地十六楼,则是官方办的青楼,里面的小姐们个个都是官家出身,琴棋书画都涉猎着,最重要的是这些女子一开始出身高贵,现在却客来客送,让他们极有成就感。

“走喽……”

下面的船立刻轰动起来,黄金百两,可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

芊芊在台上看着下面的举动,心中自然明白,这是世子因为他不从,故此来拆这一家的台,之前唱戏那么久,已经将客人吸引到了这里,却因为世子的一段话,他们全都要前往十六楼去。

“快!快!”

苏阳在船里面拿出船桨,和船夫一起划船前往十六楼去,在大运河上,苏阳就把握住了划船的方法,因此在秦淮河上面划动,苏阳划的又快又好,由前面的船夫撑着,小船轻易就超过了一大批灯船,当先要前往十六楼。

“拦住他……”

有富家翁在后面叫道,旁边有几艘船船桨往苏阳船上一放,将这一个“个人竞技赛”变成了“组队道具赛”。

见状,苏阳意兴索然,不彰显能耐,将船桨扔下了,由船夫划着在秦淮河中继续游荡,待到行驶到了十六楼,指目竟船这一局游戏获胜者,正是适才的世子,此时十六楼的官差正在小心赔话。

能到十六楼的人,个个都非富即贵。苏阳和颜如玉在十六楼大概的看了一下,当即就要离去,但是听到一人的时候,苏阳停住脚步。

“我们这里最近又来了一人,是兵部尚书的女儿。”

官差对世子介绍道。

兵部尚书是严守正,苏阳在扬州的时候买过他的严馆笔记,近来观看他的笔记,获益良多,对于兵部司马自然有几分好感,此时听到了兵部司马的女儿,便驻足想要看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梦话惊人

抄家破户,家中钱财拍卖归国库,女眷会被充入教坊,而后充入青楼,供达官贵人狎玩,兵部尚书被齐王抄家,家中女眷自然逃脱不了这个宿命。

世子在正堂坐,苏阳和颜如玉这等人就是围观群众,一并在旁边等着,想要看看严尚书家的女眷究竟何等貌相。

足足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兵部尚书的女儿梳着发髻,上面穿浅红色交领衣,下面穿淡白色长裙,看面貌只能算是略有姿色,并非十分美艳,眉头轻蹙,自带一股愁怨,从楼上至楼下姗姗而来。

……

并不是心中所想的大家闺秀,天仙化人,苏阳心中有小小的失望。

“啪……”

世子在下面等了已久,看到此女面貌大失所望,手中茶碗直接便扔到了女子身上,啐道:“秦淮河上,比起长得好的有五百人,比起身段好的有八百人,比起会打扮的比比皆是,但是像你这么扭捏作态的就他妈一个!还以为是个天仙人物,却连芊芊的一半都比不上……败兴!”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兵部尚书的女儿明月面露悲切,不言不语。

“罢了,今天大家都跟着我来到这里,不妨如此,今日我做东,大家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事后的花销我全都清了。”

世子转过身来,对围观着的人说道,话一出口,就让人一阵叫好,一群人个个摩拳擦掌,打量着正中间的明月姑娘,让明月面目通红,站在正中不知所措。

“混账!”

正在众人跃跃欲试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

苏阳感觉声音熟悉,寻声望去,看到的是刘翰,刘平,刘安这爷孙三个,发出声音的正是刘翰,随着一声怒喝,刘翰和刘平,刘安从船上下来,在刘翰的身边跟着的均是带刀侍卫,筋骨扎实,脚步稳重,卓越不凡。

“你是谁呀。”

世子看着刘翰身边侍卫带刀,拿不准刘翰是什么身份。

跟在刘翰身边的侍卫上前,对着世子亮了一个金晃晃的牌子,世子看了之后,面色一变,肃容对着刘翰一拜,口中说着冒犯,见谅,呼喊周围带着的狐朋狗友,老老实实的从楼中走出。

“爷爷,那个姐姐好漂亮。”

“对,爷爷,那个姐姐好漂亮。”

刘平刘安两兄弟走下船来,看着当中站着的明月,先后说道。

“呵呵。”

刘翰苦笑一声,伸手摸摸两个孙子的头,看向明月,神色黯然,说道:“当年我和严尚书两人论道,到了严尚书家中,尚书母亲甚慈,此时她如何了?”

“早病逝了。”

明月神色凄凉,说道。

“管家李正为人淳朴,待人至诚,他如何了?”

刘翰问道。

明月眼睛一下流出泪水来,悲切说道:“被杀了。”

“当年我和严尚书论道,坐在西院子,院中有桂花,竹子,那地方可曾留着?”

刘翰问道。

“西院卖人了,被邻家改成了菜园子,桂花树还在,竹子都被砍了。”

明月回道。

“严尚书最爱海棠,我在民间寻到了一株西府海棠,托人给他送去,他可曾收到?”

刘翰问道。

“收到了。”

明月悲切说道:“老爷……父将海棠花种下,早晚浇灌,只是海棠始终不开,只长枝干,直至抄家的前一天,海棠花忽然绽放,胭脂点点,若早霞光,父亲赏玩之后……官差说海棠花非季节开,是不祥之兆,已经将花树砍去做柴薪了。”

“哇呜呜呜呜……”

刘翰跌坐地上,忍不住嚎啕大哭,常有物是人非一说,但此时此刻,刘翰感觉事物全非,人事全变,他痛失挚友,两个怀念往昔的地方都没了。

刘翰一哭,明月拿着手帕遮脸,也哭了起来,两个人哭的悲切,而此楼中的女子多是朝廷所抄,许多也是京城流到这里来的,感同身受,跟着哭了起来。

旁边的官差连忙劝着刘翰,莫要让他哭的太狠,伤了身体。

“严家流落至此的有多少人?”

刘翰看向明月,问道。

“只我一个。”

明月悲切说道。

“好,好。”

刘翰看着明月,说道:“我有两个痴傻的孙儿,你若不嫌弃,就嫁给我长孙刘平,如此必能让你们脱离乐籍,做个本分人。”

明月一听此言,哪里有不从,连忙上前跪拜。

“刘先生,这……”

旁边的官差连忙制止,刘翰一瞪,喝道:“你不遵命?”官差呐呐无言,听之任之,退了下去。

苏阳从头到尾都在一边看着,此时看到了严尚书的女儿有了个归宿,虽然相公是个傻子,却总比在十六楼中辞旧迎新,强颜欢笑来的好,拉着颜如玉,便要离开。

“后生,见到故人,一个招呼都不打吗?”

刘翰对苏阳说道。

在来到金陵的路上,苏阳和刘翰两个人破庙之中见过,苏阳给刘翰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在来到十六楼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苏阳的身影,只是另有要事,不曾上前,现在此事已经处理,刘翰自然不会放任苏阳如此离去。

“老伯。”

苏阳转过头来,笑脸说道:“非是不打招呼,是老伯自破庙一别,身份显赫,吓的人不敢上前。”

刘翰听了摇头,上前一把抓住苏阳的手腕,说道:“今天你可跑不了了,当日在破庙里面,你不告而别,今天在此楼中,我们可要好好叙叙,都头,你们在这里腾出一间上房,上好酒好菜,好瓜好果,今日我高兴,要和小兄弟好好喝一场。”

刘翰身份特别,他一说话,下面的人就要听他吩咐,当即就开始行动起来,将楼中的客人全都撵了出去,在楼上一个宽阔的厅房里面安置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侍女送上来了红枣,石榴,柿子,葡萄,橘子这些水果,更是端上来了各种鸡鸭鱼肉,极其丰盛。

苏阳坐在房中,视野开阔,看秦淮河上旷远纤绵,水光凝碧,灯光月光波光融融一体,千点万点,映射周遭天地,真可谓娱目赏心,再听周围隐隐歌声,喧闹不绝,真的人间太平盛世。

“你可以尝尝这冬枣。”

刘翰给苏阳递上来枣,苏阳看这些枣个个都有两寸,上面或全红,或青黄相错,苏阳拿了两个,递给颜如玉一个。

“这是金陵才有的姚坊门枣。”

刘翰笑道:“上一次吃到这种枣子,是很多年前了,全天下也就只有金陵有,只有吕家山上十亩田地能种出这种枣,其他的地方枣味均不如它,若是将枣树移植,味道立变,这是造物之功,造化之果。”

苏阳拿着枣子一啃,只觉都没有用力,枣子咔嚓碎裂,在口中甜如蜂蜜,又非常轻脆,口腔轻轻挤压,枣子便碎成泥,当真是前所未有的珍品,看向颜如玉,颜如玉正在品尝这味道,双眼眯起,极为可爱。

“不知老伯在金陵城担任何职,能有如此排场?请老伯明示一下,好过我心中猜疑。”

苏阳干脆利落的对刘翰问道。

刘翰闻言,摇头苦笑,说道:“我在金陵城什么职位都没有,能有这些待遇,全都是他们欠我家的,吃他们这些红枣,蜜桔,珍品佳肴,和我家的付出远远不能相比……我若当真担任了什么职位,也不至于让严兄被人所害,至于你看我一下子就将严家的人救了出来,也非是我能耐大,实则因为我这两孙儿痴傻,娶不到媳妇,朝廷答应,只要我家的人到了适婚年龄,想要娶妻,朝廷一律给予安排,我这是取个巧,他们要顺着,不能拦。”

国家给你们家发媳妇啊。

“唉……”

刘翰叹了口气,越是靠近富贵,他们就死的越快,而越是远离富贵,就能够保住平安,这一次来到金陵,刘翰便觉难以回去,此时弄来了这种排场,也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放开手脚罢了。

手中拿着一枣,咔嚓一声吃了起来。

苏阳尝过了红枣,又尝了尝石榴,橘子,样样都是难得的精品,也是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曾尝到过的味道。

“技艺真是精湛。”

苏阳拿起了一张铺着的面饼,隔着面饼,能够影影绰绰看到后面,就像是一层薄纱,但上面卷上鸭肉,汤汁酱料一点都没有渗出,塞到嘴里,自觉味道是极美的。

“金陵城的师傅们在面食上面颇有造诣。”

刘翰说道:“饼能映字,面能打结,在我看来,这师傅做此饼的本事,不如内府的师傅。”

苏阳听了摇头,有钱人吃的喝的,和平常人就是不一样。

吃了些菜,两人摆开阵势,桌子上面放着的是有名的酒,苏阳和刘翰天南地北谈话,彼此碰了几碗,刘翰脸上就红了起来,而苏阳点开了肾神,自然能够搬运这些酒水,喝了这些酒也不过洗了洗肠胃,没有丝毫的影响,谈笑间,刘翰问及苏阳一路游学可有所成,苏阳便说了自己的许多体悟,均是看到了沿路的事情,谈的是切合实际的问题。

刘翰听了之后极为感叹,询问苏阳可有去仕途的意思,苏阳自然没有,刘翰又想起了死去的挚友,酒劲上头,伏在桌子上面痛哭起来。

“唉……”

苏阳拍拍刘翰的肩膀,吃的差不多了,喝的也差不多了,秦淮河也转的差不多了,苏阳就准备走了。

“你可知道,这天下不应该姓陈,原本应该姓朱……”

刘翰梦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孙离孙离

天下不应该姓陈,应该姓朱。

苏阳当然知道天下应该姓朱,元朝之后应该是明朝,明太祖朱元璋扫清天下,定都金陵,直至靖难之后,朱棣迁都北京,而后二百七十多年,甲申国难,清军入关,明朝灭亡,清朝当政……

这是苏阳所学,正常的历史。

但是他穿越到了大乾,看到了元朝灭亡之后,是陈蕊取而代之,建立了大乾朝,不曾在金陵定鼎,一开始就在北京,南征北战,开疆扩土,并且粮食产量远高过原本历史,使得国力繁盛,人民有衣有食,有多年的稳定日子,直至先皇陈崇掌权,宠信奸佞,弄得朝纲败坏,民不聊生,又逢地缺百六,灾劫绵绵,使得妖魔鬼怪一下子全都出来了。

从秦淮河回去的路上,苏阳一直在想应该姓朱的这段话。

原本苏阳以为是历史转折,就像是河流到了岔口,有些向那一边,有些向这边,但听刘翰说来,这是人为干涉,扭曲了历史进程。

苏阳心中藏着心事,颜如玉在苏阳身边也默不作声,两个人在秦淮河畔走动,偶然在街边遇到女子,言笑晏晏,在这逐渐寂静下的秦淮河畔,偶尔有幽幽洞箫丝竹,演呈妙曲,河中的游鱼呆滞不动,看着似是聆听弦乐。

“沁芳……沁芳你听我说……”

“婉君……婉君你不要赶我走啊……”

“媚儿,你听我说……我只是暂时缺钱,等我回到家里拿钱,我还会回来的…你就借我点钱…”

一男子摇摇晃晃,满身酒气,哭哭啼啼,路过苏阳身边时候醉眼惺忪,苏阳仅看他的面孔,便看出来了一脸病气。

这男子苏阳见过,就是苏阳和颜如玉第一次进金陵城城的时候,男子骑马跟在一青楼女子的轿边,怀中揣着许多银子,当时青楼中的姑娘喊他罗公子,现在银钱挥霍一空,身上染着花柳病症,万分落魄,看了苏阳一眼之后,双手便来抓苏阳衣服。

“公子,我家里有很多钱,我家在陕西,你只要给我一点路费,我回家之后,肯定带着百倍的钱来报答你,你要相信,我还会回到金陵来的,我和这里的姑娘们都有约定,这几日我在这里,姑娘们都没收我钱……”

罗公子看着苏阳,当下他一点钱都没有了,此时看到苏阳穿着不错,才贸然伸手求援,事实上,他连苏阳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此时万分窘迫,不得已来求助陌路人。

陕西,能来到金陵做这个也是人才,仅凭这一点,苏阳就很确定他家确实有钱,但是对救“罗公子”,苏阳摇了摇头,说道:“无可救药。”说着就继续往前走。

“公子,公子你帮帮我……”

罗公子扑通一声跪在了苏阳前面,双手要来抓苏阳裤脚,对他这种人,苏阳有几分嫌弃,脚步往后一缩,并没有让他抓着。

“我真的没办法了,她们变脸把我赶出来了,我要争气,我回家之后,把家产带过来,我要让她们对我刮目相看……”

罗公子抬起头来,说的义愤填膺。

“……”

苏阳看着罗公子,叹了口气,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此时的你花柳缠身,这是姑娘们不想见你的真正缘由。”

“啊?”

罗公子抬起头来,伸手挠了挠裆。

“那我将花柳治好,就算是没钱,姑娘们就还会像之前那样好吃好喝接待我?”

罗公子双眼发光,看着苏阳。

这就是白嫖怪的丑恶嘴脸吗?可真够好笑呢。

“割了吧。”

苏阳觉得他治不了了,在怀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说道:“割了之后将这些药内服,毒血会逼出来的,等你欲心一除,反思自己的荒唐行径,要回家也是容易的事。”

道家终究济物为念,看到这种痴人,苏阳觉得还是要帮他除除欲心。

又掏出两锭银子,苏阳递到了罗公子的手中,路究竟如何走,看他自己的选择了,苏阳也就帮他这么多了。

苏阳和颜如玉两人别过了罗公子,径直回到家里。

洗漱过后,两人道别,各回房间,苏阳收摄心神,运功入定,搬运气血,滋养神魂,不知不觉浑然两忘。

待到天亮,苏阳起身下床,和颜如玉道别一下,径直前往栖霞寺去。

栖霞寺有一棵五谷树,是大乾王朝的太祖陈蕊所种,今天苏阳上山,就是要去瞧瞧五谷树有多神异,或许在这一棵五谷树上面,苏阳能窥个一鳞半爪,了解一下抢了朱元璋天下的陈蕊有多大本事。

毕竟这个五谷树,算来是神仙种下的树了。

栖霞山上满山红叶,白雾蒙蒙,此情此景,就算已经来过了一次,苏阳仍然为之感叹。

来到栖霞寺的时候时间尚早,来到这里的香客不多,苏阳进入栖霞寺后,又见到了知客僧人,知客僧人一天接待的人太多了,看到苏阳只觉眼熟,却不清楚是哪一日的香客。

苏阳在院中看了一圈,问知客和尚道:“大师,栖霞寺的香火在哪里买?”

知客和尚闻言苦笑,说道:“施主,栖霞寺不卖香火,施主若要上香,诸神殿内自有香火,施主可以自取。”

两天没来,这里就改规矩了。

苏阳询问为何如此。

“说来惭愧。”

知客和尚说道:“前两日栖霞寺内因为一点香火,寺中孽僧追人下山,半道截杀,幸好未出人命,主持知道后,着命栖霞寺香烛全部放在神像旁边,一应供应,如此免生事端,也让寺中和尚知道应有布施之心,不能有嗔怒之心。”

苏阳听了点头,栖霞寺不愧是佛门盛地,有这种丑事也丝毫不遮掩,坦坦荡荡,如此爱恨情根无所挂碍,比起遮遮掩掩,积仇蓄怨要好的太多。

“听说寺内有一棵五谷树,我能去看看吗?”

苏阳问道。

“自然可以。”

知客和尚伸手指明方位,苏阳拜谢,向着五谷树的方向走去。

五谷树所在是一幽静小院,苏阳在进入后院之后,就看到了小院外面窜出来的树冠,等到走入小院,方才真正的看清楚了五谷树的全貌。

将近三百年,五谷树已经有两人合抱粗细,树皮为灰,枝干为白,树叶为四角,枝枝相次,叶叶相加,即便是到了十月份,仍然郁郁葱葱,只是在五谷树上,并不曾结五谷种子。

地上有浇水,临近树根的地方一片泥泞。

苏阳伸手触摸五谷树,莫名心神触动,感觉这五谷树似是老了,想来应该是五龙蛰法之中的木龙真气和枝干生了感应。

树木平常,活在佛寺中的五谷树无悲喜,无挂碍,无颠倒梦想,天然就有佛家苦苦修持的“空”。

这样的一棵树木,究竟是从什么方面预料到来年丰收的?

苏阳弯腰触摸树根,借由木龙真气,小心感应,也当真是一截平平常常的树根,给树木供应养分。

搓搓手,苏阳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树冠枝叶,在上面的枝干中寻求谷物存在的痕迹,以此印证五谷树上当真能够结五谷,如此抬头仰望,不经意间苏阳低头,在小院外面,香客之中,苏阳看到了一魂牵梦绕的身影。

孙离!

在红叶如火的栖霞寺内,孙离身穿一身白裳,正如苏阳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飘姿若仙,此时此刻正在看着栖霞寺内的红叶。

“孙离。”

苏阳满怀欣喜,手都不擦的走了出来,对着孙离大声喊道。

听到苏阳呼喊,孙离转过身来,眸中似若流水,而后冷若寒霜,看着苏阳不冷不热,不亲不近,淡淡的说道:“掌柜的,你来金陵了。”

“我找了你好久了。”

苏阳到了孙离身边,上下打量,看她一切如常,仍旧问道:“你可曾伤到什么地方?现在怎么样了?”

当初沂水屠龙的大场面,就是眼前女子所做,当时苏阳昏迷,不清楚其中险恶,醒来之后她就离开了,只能心中惦念,此时见面才能询问。

“一切都好。”

孙离冷若冰霜,说道:“掌柜的,我家中还有父亲,也有家业,不能跟着你继续做工了,请你见谅。”

“……”

苏阳眯着眼睛看着孙离,看孙离面目如常,说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临别之时明明有再晤之愿,来到这里你为何冷若冰霜?

真和《金陵女子》篇目一样?

苏阳笑了,看着孙离说道:“也好,你先把欠我的东西都还清楚了。”

什么东西?

孙离讶然,她并不觉有欠苏阳的东西,相反,她走得急,苏阳还欠着她的工钱,并且临走之时,孙离还给了苏阳仙方三十幅以作万一。

“你走的时候亲了我。”

苏阳丝毫不管手上泥泞,两只手抱着孙离的脸,说道:“今天我先亲回来!”说着,丝毫不管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佛门盛地,苏阳亲在了孙离的唇上,来此上香的香客们左右退让,和尚们看了捂着眼睛,就算是孙离,身体也忽然僵持住了。

直至牙关入侵,孙离才忽然挣脱苏阳,止住他得寸进尺,面目霞红,伸手捂脸,说道:“你干什么……菩萨都看着呢。”

“菩萨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苏阳拍着胸口,悲愤说道。

孙离抬头看着苏阳,犹豫几下之后,别过脸去,说道:“我们两清了,你走吧。”

“两清了?”

苏阳指着胸口,喝道:“孙离,你这里欠我这里的怎么还!”眼见孙离没有说话,苏阳锤着胸口,说道:“你恨你像个石头一样……”

第一百九十章 不祥之兆

“你说话啊!”

面对苏阳的质问,孙离果然就如同一块石头无话可说。

看了苏阳片刻,孙离别过身子。

脾气已经发过了,接下来要收着脾气,开始打感情牌,若是再发脾气下去,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苏阳站在孙离的背后,悲声说道:“孙离啊,你真就如此绝情,你旧情要负,我旧约难凭,让我万思千想尽落空处,落得恨在眉间,满心秋蹙,你真要让我俩如薄命鸳鸯,如梦一场……”

语气萧索了无生趣,舌识打开之后,苏阳说的声情并茂,仅听声音,孙离就听出了苏阳的绝望。

“当日你我镜分鸾凤,我以为始终有破镜重圆一日,一念不忘,来到这里……”

苏阳继续打感情牌,心里琢磨:莫非是因为带着颜如玉来了,所以孙离心中不满?

孙离双手抓着衣角,心软了几分,片刻后说道:“你不懂……”

我懂了……

苏阳听到孙离的这三个字就明白了,是孙离有苦衷,并非是苏阳的原因。

弄清楚了这一点,苏阳异常有底气,伸手从后面拥着孙离,说道:“记得我们在山东沂水的时候,洪班头到我们药铺,我们闲聊的时候改写白蛇传吗?当时我说,白娘子和许仙在一起,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磨难,是因为白娘子的不坦诚,待到白娘子说了自己身份之后,许仙仍然能够接受她,即便是有苦难,也是两个人一起承担。”

双手交叉,将孙离紧紧箍在怀里,不让她走掉。

苏阳说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问题多,不就是敖天一家子吗?办他!”

思来想去,苏阳觉得就是这点问题,故此态度强硬,先和孙离统一战线。

孙离在苏阳怀中抬头,看着苏阳面孔,从苏阳的双眼里面看到的满是坚决。

“你可真够硬的。”

孙离感觉苏阳真是头铁,修为浅显,还敢说出这种话来,他知道敖天一家子究竟有多大麻烦吗?

“硬不硬以后再说。”

苏阳搂着孙离说道:“我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么把这件事摆平,这一家子欺负到你头上了,不答应!”

苏阳语气强硬的就如同出城剿匪的张麻子。

上一次孙离说起敖天家中之事,吞吞吐吐,未说完全,并且因此而别,这一次苏阳要留住孙离,自然要将此事解决,无论这件事情起因在哪里,有怎么样的过程,苏阳都能坚定的站在孙离这边,和孙离的相处,苏阳并不觉得她是一个主动闯祸的人。

“阿弥陀佛……”

在苏阳和孙离两人搂搂抱抱,小声说话的时候,栖霞寺的和尚终于忍不住了,寺内的监院和尚穿着僧衣袈裟走了出来,看到苏阳和孙离搂抱,袖子半遮眼睛,说道:“佛寺内,施主庄重些。”

一男一女在这里说什么硬的话题,他们和尚听了都害臊。

公众场合,一直搂搂抱抱确实有伤风化。

苏阳松开手,单手紧紧抓住孙离,竖手对监院和尚行礼,抱歉道:“我们分离多日,一时孟浪,请大师勿怪,我们这就离去。”

苏阳攥住孙离的手,这里确实不是说话地方。

“甚好甚好。”

监院和尚听到这话也就放心了,回头他要跟知客和尚说说,让他在门口就对这些男女都说道一下,这种男女约会,平日里就出现在尼姑庵中,由庵中尼姑牵线,让在这里上香的贵夫人,千金小姐一会情郎,似这种出现在和尚庙的当真稀奇,但他们也要注意。

苏阳牵着孙离的手,孙离的态度也没有适才那么强势冰冷,被苏阳牵着,虽然脚步有些许迟疑,仍旧随着往外面走去。

“呼呼呼呼……”

一阵凉风劲吹而过,苏阳回过头和孙离对视一眼,只见孙离眸子一瞥,转向他处,正待苏阳想要说话时候,哗啦啦一阵树叶卷飞过来,非是山中枫树红叶,非是银杏黄叶,而是四四方方的绿叶卷吹而过。

手中抓着孙离,苏阳看到叶子之后便扭过头去,只见小院里面种植的五谷树叶在适才的一阵风中尽数脱落,绿色的叶子在半空中飞舞,而在原地的五谷树就在这一阵风下,成为了一个秃子。

光秃秃的枝干,上面没有一点叶子,原本白色的枝干此时也肉眼可见的便为黄褐,整个五谷树变得干枯干燥,像是死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

苏阳不由往那里凑近,适才他从五谷树旁边走过来的时候,五谷树还好好的,苏阳小心感应,整个五谷树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现在,忽然的他就树叶全飞,光秃秃一片了。

五谷树不可能一下子就死……换而言之,树木就算是死去,也并非如此而死,即便是狂风摧折,根茎外露,一点点的树根在土中,枝叶就有一片苍翠,但是现在,是正常的一棵树木,忽然之间变的不正常了。

正在上香的客人一个个围在了五谷树前面,他们都是金陵城土生土长的百姓,自然知道这一棵五谷树对金陵城的百姓们意味着什么,此时树叶全掉,枝干干枯,正是前所未有的异状,让百姓们看了心慌意乱,议论纷纷。

这一棵树可关乎着他们来年应该种什么。

栖霞寺内的主持迅速赶到,看到眼前忽然掉落所有叶子的五谷树,双手合十,默默念经,在冥冥之中,似是和五谷树正在沟通。

苏阳瞪大眼睛,默运法力,仍旧不清楚和五谷树的交流方式。

“这是不是不详征兆啊。”

“不好说啊,五谷树是太祖皇帝种下来的,听说很有灵验的,这是不是在对我们示警?”

“听说齐王入北京的时候,北京王尚书家里种的青菜全部都钻入到了地中,等到齐王入京,将王家给杀了之后,地里的青菜又冒头了,青菜湛清碧绿,而地上血流满地,这说的是有了灾祸的时候事物总是比人先知。”

“别说事物,就算是动物也比人聪明几分,林中失火,人尚未知动物已知,地震之时,百姓尚未察觉,猫狗先就不安,就算是养的猪也不愿进圈……”

“听说当年山东栖霞,莱阳两个县的县令晚上做梦,梦到人头滚滚,醒来之后,房梁上面掉下人头,鲜血淋漓,口中犹说着话一字,后来没过多久,张元一张将军就来到了莱阳县,说是铲除逆贼,将栖霞,莱阳两县杀的白骨撑天,红血满地,等到朝廷收尸的时候,将整个莱阳的树木都给砍尽,仍然不够。”

这个栖霞,说的是山东栖霞。

“物必先有异而人后知之。”

“五谷树树叶一时全落,怕是不详。”

就在百姓们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栖霞寺的主持睁开眼睛,神色满是悲悯,挥挥手,让监寺和尚将寺内的香客送出去,寺门紧闭,对百姓们求证五谷树为何忽然干枯一事绝口不提。

……出家人不打诳语,恐怕是这消息极为不好,如此主持才会绝口不提。

走出寺门的时候,苏阳猜测,看着有和尚行色匆匆的自栖霞寺内走出,往山下而去,看方向就是金陵城,想来就是去找大乾王朝的管事人。

苏阳牵着孙离的手,两个人缓缓渡步,往山下走去,路上多是苏阳在说话,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选择性的说几个,着重略过了锦瑟,春燕,颜如玉,所说是在沂水,已经将他们两人租住的房子买下,暂且由房东照顾,又说了苏阳考城隍,在青云山见到了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夸他心好。

说到观世音菩萨之时,孙离已经满是惊讶,待到苏阳说在阴曹地府,手中拿着关圣帝君的青龙偃月刀惊走了狍鸮,斩了阎罗王之后,孙离当真是彻底震惊了。

驻足在栖霞山上,孙离上上下下的打量苏阳。

“怎么了,不相信?”

苏阳看着孙离。

“嗯。”

孙离轻轻点头,说道:“不敢相信,之前还是在夜里能被女鬼带入阴曹地府,让我找了一夜都找不到的你,能够做下斩阎罗的事。”

孙离说的这事,便是锦瑟当初诓骗苏阳,带着苏阳进入给孤园的事,只是当时孙离所说,她是在药店里面等了一晚上,而现在所说,却是找了苏阳一夜,回念当初,孙离确实说了“我都没地方找”,桌子上面被蜡烛烧掉了一大块,也是孙离这种细心的人从未有过的。

苏阳和孙离对视,看着孙离鬓若乌云,衣若白雪,面孔比起白衣更亮几分,此时被苏阳一看,脸上自然有了晕红,映着栖霞山的红枫叶,真就如同是明玉染晕。

再一次的将孙离紧紧拥在怀里,这一次,苏阳真切感受到两颗心跳动的频率如此接近。

“你真的惊走了狍鸮,斩杀了阎罗?”

孙离问苏阳道。

“当然。”

苏阳肯定应道。

“看样子,你今日的本事,非复吴下阿蒙了。”

似是松开了一根紧绷的弦,孙离在苏阳的怀中软了下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阿离何见事之晚乎。”

苏阳调笑说道,而后再一次深深吻下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归家归家

栖霞山下有一泓水泉,孙离坐在水泉前面梳妆打扮。

苏阳适才两只泥手捧了她的脸,也碰触了她的衣服,给她脸上身上皆印了污泥,到了水泉边上,孙离自然要好好打理。

“阿离,岳父大人喜欢什么?”

苏阳蹲坐在水泉边上,瞧着孙离,小心问道。

孙离正梳妆的手一停,看向苏阳,只见苏阳目光灼灼,盯着她看,让她脸面轻烧,眸光微垂,又见水面上苏阳目光依然,不由便侧过身去,小声说道:“他喜欢的,左右不过是银针药方,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爱好。”

银针药方。

白芒针是锦瑟所赠,苏阳不可能转手送人,就算送给人家,可能人家也看不上眼。

若说药方,苏阳所知的药方都是孙离给的,更是仙方秘药,等闲的药方真送不出手。

青霉素?

仙方里面药效比起青霉素可强大的太多了。

“最近他没在家,你不必忧心此事。”

孙离又说道。

苏阳确实松一口气,可能是因为转轮王这老丈人比较难搞,再度要面对一个老丈人时候,苏阳心中有些忐忑,不过孙离默认了苏阳叫岳父一事,还是让苏阳挺舒坦的,回头好好想想应该如何给这老丈人送点东西,搞好关系。

“既然岳父大人没有在家,你就不要回药铺了,跟我回家吧。”

苏阳笑道:“我在金陵也买了一个大房子,宅邸宽阔,比起我们在沂水的房子更好,等到岳父回来,我们再登门拜访。”

孙离脸上滚烫,坐在水塘一边,犹犹豫豫说道:“不好,在沂水时候,我无处可去,才跟了你,现在金陵,我家就在金陵……”

苏阳跃过水潭,伸手抓着孙离的手,真诚说道:“可是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了。”

孙离何曾听过这种大胆的话,只听的心里发烫,不发一言。

那这就是同意了。

苏阳拉着孙离,生活助理终于回来了。

金陵是孙离的家宅,这里她熟悉,两个人下山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走入到了金陵城中,孙离在城中买了几条玄武湖的鲤鱼,装在筐里,苏阳主动背着,两人这才准备回去。

一队人马招摇过市,苏阳和孙离跟在百姓里面连忙让路。

“好漂亮的河豚。”

孙离看到这队过去的人带着河豚,不由说道。

“河豚?”

苏阳顺着孙离的视线往那边看去,确实看到了有三条河豚,五色彩缕,被适才走过的人护送着。

“河豚味道极鲜。”

孙离看到送过去的河豚,说道:“适才的那三条河豚都是上品,这种河豚脾气极大,容易激怒,只要轻轻一碰它的外皮,它就开始臌胀翻白,从水底直飘水面,伸手一抓,就能拿下,金陵城中王侯贵人最是喜欢。”

苏阳听了点头。

阿宣,是你的河豚吗?

念及当初陈宣整的活,苏阳呵呵而笑,伸手牵着孙离,两个人步履极快,在人群中穿行,过了没多久,苏阳就带着孙离就来到了桂花巷,到了这里,苏阳便脚步慢下,对着孙离开始介绍桂花巷中的一切,琢磨着应该如何让孙离和颜如玉见面。

“呦,苏先生。”

正在苏阳琢磨时候,金秀才满脸喜气,手中拿着一个帖子走了过来,说道:“苏先生居住桂花巷中,是我高邻,近来一直想要拜访,始终不知应该如何撰写拜帖,今日在此见到先生,倒也省心,是我明日有一桩喜事,要将芊芊姑娘迎娶进门,来请苏先生喝一杯喜酒。”

这时候讲究的人登门拜客,都要先写拜帖,写明拜访时候,在写拜帖之时,一般都是自称晚辈,小弟,金秀才不愿意对苏阳写拜帖,是他不想居苏阳之下,而当下递过来的是一张喜帖。

苏阳伸手接过了帖子,上面标明是在明天,便对金秀才恭喜几句。

芊芊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女子,出身秦淮,刚烈不染,相貌美艳,换个小说已经是女主配置,苏阳都觉得芊芊姑娘嫁屈了,但书生都是潜力股,一朝抟风九万,就是皇家栋梁,兴许是芊芊姑娘有眼光独到之处,异日另有富贵也说不定。

金秀才别过苏阳,不经意看到了苏阳身边的孙离,心里又酸了,芊芊已经是极为美丽,怎么这人身边的女子一个两个都胜过芊芊那么多……

看着金秀才离去,苏阳询问旁边茶摊老板,问道:“芊芊姑娘收了他多少聘礼?花船要了他多少赎身之资?”

茶摊老板摇摇头,艳羡道:“他近来虽然阔绰,但远远不够给芊芊姑娘赎身,是芊芊姑娘将积蓄多年的财宝都给他了,只等明日他去赎了芊芊姑娘,两个人就能完婚,花船那边的鸨母掌柜都算良善,不多刁难,现在秦淮河那边正给芊芊姑娘布置嫁船呢。”

苏阳看向金秀才的背影,感觉他要到人生巅峰了。

“可惜了。”

孙离忽然说了一句。

嗯?

苏阳看向孙离,早先在沂水的时候,苏阳便知道孙离说话有“预见性”,和兰雪偷情的商人,死去的王梅均验证了这一点,此时孙离又说金秀才,让苏阳再度看向金秀才,看着他走入到幽暗的胡同中。

他可惜在什么地方?

过了此事,苏阳才带着孙离继续往家门走去,待到门口,轻轻敲门,没一会儿颜如玉双手沾湿,来到前面开了大门,看到苏阳身侧的孙离一顿,孙离看到了颜如玉也一愣。

“这是孙离,孙姑娘吧。”

不等苏阳介绍,颜如玉便展颜笑道:“来到金陵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孙姑娘,今日终于将你找回来了。”

颜如玉是知道孙离的,两人来此的路上说了很多,之前更是找了孙离几天,适才看苏阳神色,便确定了旁边女子就是孙离。

“这是颜如玉,我做城隍,代阎王,多亏了她的帮衬。”

苏阳给孙离介绍道。

孙离凝神看了颜如玉一会儿,蹙蹙眉头,跟着走入到了院中,苏阳在后,将门锁住,将鲤鱼递给颜如玉,带着孙离先在院落里面看看,让孙离熟悉一下院落环境,待到走到后院,苏阳才看到了颜如玉之前双手沾湿的原因。

水盆里面两面镜子,颜如玉正在细细打磨,看到苏阳和孙离来此,颜如玉起身笑道:“这镜子是前两日我们在金陵所买,镜面稍凸,这两日一直没空料理,今日在家正好打磨,待到打磨平整,这一面就送给姐姐。”

孙离看着镜子,镜中明光可见,映射身影清晰,只是呈像稍稍扭曲,是不平整的缘故。

苏阳看着颜如玉打磨的镜子,古时候铸造镜子,若制造大镜子,则镜面平整,若制造小镜子,则镜面稍凸,如此大镜子中,人影一般无二,小镜子中,镜子虽小,却也能呈现人面全部,这是匠人巧智,

并且铜镜若用的时间长,也会黯淡无光,需要打磨。

这时候磨镜并没有许多歧义,苏阳自己当然不会多想,不过看着镜子的时候,苏阳忽然想到了送孙离父亲的见面礼物。

“如玉,你可知道镜面凹凸?”

苏阳问道。

“自然知道。”

这当然难不住颜如玉,说道:“但凡制造镜子,以镜面平整为佳,镜面凹下则像大,镜面凸出则像小,古人制镜,增损高下,如此让鉴面大小相若,这皆古人之智。”

“正是如此!”

苏阳一拍手,对颜如玉和孙离说道:“其实这镜子还有其它妙用,是古人所未知的……”

看了看孙离和颜如玉,苏阳说道:“经过我的研究发现,倘若是一两面凸出的镜子,用眼睛看事物,便能够将眼中所看的物品放大,而倘若把握两面凸透镜之间的距离,就能够以自身眼睛,看到纤毫之物,如同开了佛家慧眼,能看一花一世界,能知一树一菩提。”

苏阳想要送给孙离父亲的,就是显微镜。

根本不必将显微镜制作的万分精细,只要有一个大概原理,能够看到精细之物,然后将关乎显微镜的想法告诉孙离父亲就可以了,若老丈人是个神仙,人家有的是本事制造这种仪器,若是用了仙家手段,恐怕和现代的显微镜也不差多少。

“如玉,稍后我将图纸和制造镜片的步骤交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将此仪器做出来。”

颜如玉也是有本事的,自然应该合理的利用一下,也是镜子不能画,否则苏阳就画一个显微镜直接送了。

“我要先看你的步骤才能应承,若能帮上,定用上十分力气,让你在姐姐家不丢颜面。”

颜如玉笑着回答。

孙离看看颜如玉,又瞧瞧苏阳,颜如玉这种态度,让她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终是微微翻个白眼,说道:“我去做饭了。”起身走入伙房。

苏阳一直目送孙离背影,正如在沂水的时候,而后又看颜如玉,坐在井边,娴静美艳,心中一叹:闭门相对,君读妾织,暇则诗酒可谴,千户侯何足贵?

给孤园中,春燕锦瑟左右在怀,已经是神仙道场,金陵城内,颜如玉和孙离相伴在侧,何尝不是极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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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秦淮佳话?

清晨卯时。

孙离推开门的时候,苏阳自然从床上坐起,打开窗子,十月的寒气吹入房中,孙离在下面抬头,和苏阳相视一笑,烧水,洗漱,这一切孙离自然给苏阳准备妥当,待到苏阳下手,一如在沂水时候,孙离给苏阳递过来了热水牙膏,而后到了楼上苏阳房中打扫。

颜如玉稍后从房中走出,早餐孙离做了简单的稀粥蒸饼,吃的是茭白菜,孙离简单烹饪,味道绝佳,苏阳不觉就清了饭碗。

“今日是金秀才和芊芊姑娘的大喜之日,昨天金秀才已经将喜帖给我,今日自当赴约,你们两个也跟我一并去吧。”

苏阳看着颜如玉和孙离。

颜如玉长裙花髻,如同古画仕女,孙离白衣斜簪,也如天仙下凡,听到苏阳邀约,颜如玉自无意见,孙离也应声要去。

三人将碗筷简单收拾一下,一并出门。

秦淮河的芊芊姑娘许给了金秀才,这在金陵城本来就是一桩佳话,何况赎身之资全由芊芊姑娘自付,如此托付终身,成婚之时,也有许多好事的秀才来此观看。

“年少争夸风月,场中波浪偏多,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不可,我混迹秦淮二十年,似芊芊姑娘这般自托终身者只此一个。”

苏阳和孙离,颜如玉一并前往秦淮河侧的时候,往来的儒生已经开始谈及此事。

“这般爱恋,让我想起郑元和,李亚仙。”

又有儒生附和。

郑元和是唐朝人,他在进京赶考的途中和李亚仙相爱,住在一起,甚至延误了考试时期,待到郑元和金钱丧尽,鸨母将郑元和赶到了外面,让他一个应考书生,沦为了街头上吹办丧事的挽歌手,幸而李亚仙不离不弃,在郑元和重病之时终于找到他,自赎身以和郑元和厮守,郑元和也明白往昔荒唐,发奋苦读,名列第一,中了状元。让李亚仙也跟着封为了夫人。

“确实和郑元和,李亚仙一般无二。”

另有儒生附和道:“郑元和于李亚仙的开始,或许因为钱,但郑元和后来做了乞丐,一分银钱都没有,便是面貌和也往常大不一样,李亚仙仍然不离不弃,这并非贪他的钱财,也并非图他貌相,全因两人知情识趣,心心相印,我看那金秀才,相貌不过常人,家中也并不富裕,可谓是无财无貌,芊芊姑娘能够看中他,必然是因为他也知情识趣。”

“据我所知,金秀才早有名声,来年大考,不定要抟风九万,出入金銮,芊芊姑娘看中他,必然有才学原因。”

各种书生都在讨论,便是秦淮河的姑娘也万分看好这一桩婚事。

苏阳在秦淮茶楼上挑选一个合适位置,和孙离,颜如玉坐在上面,现在这里看迎接新娘,再到金秀才家中吃酒宴。

“今日此事,青楼的姑娘们都动劲了。”

苏阳指着下面说道,颜如玉和孙离两人往外看去,看十里秦淮河上扯着红绫,从里面梨园区域一直到苏阳所做的码头,这红绫拉扯,应该是秦淮青楼的人自发拉扯,其中样式不一,却也当真好看。

“若是有的选,谁会想在这里辞旧迎新呢?”

颜如玉说道:“像当日十六楼中的明月姑娘,就算是一个傻子也能欣然而嫁,何况芊芊是碰到了心仪的人……适才我听说,芊芊是刚刚凑够了赎身之资,立刻就和金秀才定了鸳盟,将所有的钱财全都托付给了金秀才,一点不留,可见她是一时都不能在这里呆了。”

苏阳点头,确实,倘若芊芊有心,依靠在秦淮河的高收入,能够轻易的存下许多家私,这些家私待到她嫁到了金秀才家里,都是实在的钱财,而她立刻赎身,宁愿去跟着金秀才受贫,足见她对此地并无半点留恋。

“阿离,你算算他们这一桩婚事。”

苏阳对孙离说道,她能掐会算,很有预见。

孙离闻言摇头,说道:“我只是昨日看到了金秀才,看他非是大富之人,又有短命之相,不是有福气的人,至于两人婚姻如何,我又不知道他们两人的生辰八字,不过在我看来,薄命鸳鸯才会往一起凑。”

跟着福分大的人,即便是有些许波折也无妨,而跟着福分小的人,唯能感叹这坎坷世途,耐字苦撑。

苏阳摇摇头,看向秦淮河,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一艘喜船从里面划出,在喜船薄纱中,坐着穿一身红裳的芊芊姑娘,披云肩,红盖头,看起来窈窕淑丽。

“金秀才虽然小节有损,但倘若真和芊芊两人相爱,他们若是有难,我必然帮衬一把!”

苏阳肯定说道。

若说短命之相,苏阳自有仙方,若说非是大富之人,苏阳也有点金手段,比起缥缈的命数,苏阳更相信人能胜天。

喜船悠悠荡荡,在将近秦淮岸边的时候暂且止住。

芊芊微微挑起盖头,一双明眸看向了岸边,两岸都是看喜事的百姓,书生,并不曾见到迎亲的人。

“这新婚大喜,只有男方早来,哪有女子早送的道理。”

芊芊身边的姑娘不满说道,芊芊不愿意将娘家定为青楼,故此迎亲地方就在喜船里面,此时她已经来了,却不见金秀才。

“行程耽误,谁都会有,许是外面的客人太多,他一时腾不开手。”

芊芊柔声说道,家中没有女眷理事确实会如此,但她嫁过去之后,一切就不同了,芊芊自信能够将家务料理的清清楚楚,不让他对此操心。

“芊芊姐,你真的不回来了?”

旁边女子扯着芊芊衣服,极为不舍。

芊芊抬头,看着女子,犹豫两下,说道:“你也早日存钱,脱离苦海吧,我在这里已经受够了,就算是穷途末路,死在外面,也绝对不会回去了。”

听到芊芊意志坚决,女子在旁边嘤嘤哭泣。

“这是我大喜的日子,别哭,不吉利。”

芊芊笑着给女子抹去眼泪,听到了岸边一阵喧哗,回过头去,看到金秀才已经来此,并无迎亲队伍,仅他一人,失魂落魄,蓦然便让芊芊心揪了起来,有不祥预感。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出悲剧

秦淮河上微波荡漾。

芊芊穿着一身嫁衣,看着对面本该是新郎的金秀才,看他双眼赤红,失魂落魄,身边也没有迎亲队伍,仅他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金郎,迎亲的人呢?”

芊芊不安的捏着衣角。

“有些变故。”

金秀才呐呐说道:“你等我两天,等两天之后,我一定上门来娶你。”

此话一说,芊芊感觉自己心脏都被揪住,看着金秀才缓了口气,强镇定说道:“其实芊芊并不在意什么结婚排场,金郎只要将赎身之资拿出来,给了外婆,芊芊自然随你而去。”昨天芊芊便将钱给了金秀才。

金秀才抿抿嘴唇,强镇定道:“我赌输了。”

芊芊瞳孔瞪大,里面无神,茫然的看着金秀才,问道:“赌输了?”

“昨天回去之后,我比较高兴,就去赌场里面玩了两把,本来想赚一把大的,没想到手气不佳……”

金秀才站在河岸边上,此时只能对芊芊说了实话,看芊芊双眼圆瞪,失神惊愕,连忙安慰道:“你不要伤心,只要等我两天,我一定能够将本翻过来,等我赌赢了,让你高门阔宅……”

这些话芊芊充耳不闻,若她所求的是高门阔宅,就不会选择嫁给他这个穷秀才,但是现在,随着金秀才赌博,翻本的话一说出,芊芊忽然头晕目眩,嘴巴一张,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双眼失神的看向金秀才,芊芊接连张嘴,也只是说出了:“好……好……”这两个字。

听到芊芊说好,金秀才送了口气,抬头看向芊芊,只见不知何时芊芊手中已经拿出了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眼睛狠狠剜去,接连两下,将自己眼睛戳瞎,鲜血横流,也吓的花船上的女子们不敢上前,眼睁睁的看着芊芊拿剪刀又对着脖颈一割,殷红的血便往外滚流,而后撞掉了两边摆放的花篮,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秦淮河的水上顿时浮现了一抹殷红。

“快!快救人!”

岸边有呼喊声,一些善泳的人已经跳下水去,在水下摸索了好久,待到将芊芊打捞上来之后,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双眼处两个血窟窿。

本来是一喜事佳话,这一转身就闹出了人命,本来应该做新娘的芊芊因为识人不明,魂归九泉。

城中的百姓也好,仕子也罢,此时看到芊芊姑娘决绝而死,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看向了人群正中的金秀才,金秀才看到芊芊死后,已经失魂落魄,此时看到千人万人目光正看着他,恨不得将他撕碎,让他心惊胆战,转身就跑。

“你跑得了吗?”

有几个儒生已经将金秀才拦下,喝道:“姓金的,芊芊姑娘的赎身之资,你也能拿去赌博挥霍?”

金秀才不能应答。

“打死他,快点打死他。”

“我们还以为是郑元和,李亚仙,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薄情混账。”

人群中不乏有冲动的,拿着石子,烂菜,鸡蛋向着金秀才砸了过去,让金秀才于人群之中狼狈不堪,一些性子冲动的人冲上去对着金秀才殴打,更有一些书生结伴跑去报官,让官府来革金秀才功名,治他的罪。

“又不是我杀她的,你们凭什么打我……”

金秀才在众多人群里面不断惨叫。

“唉……”

苏阳在茶馆里面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看着秦淮河上。

芊芊自杀的太过决绝,让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要制止,就因为看错了人,送了自己的性命,现在她人已死,在金陵城这卧虎藏龙的地方,上面有当地城隍压着,下面有陈宣管着,暗中有陈阳藏着,没有苏阳出手的空间,何况金秀才已经被抓送官,相信自有评判。

“女子嫁人,如同二次投胎。”

孙离看着死去的芊芊,说道。

在这大环境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子一旦认错了人,那么整个人就毁了。

苏阳想到曾经见到金秀才,金秀才对苏阳扔着钱包,秀自己荷包满满,更说自己找到了一个比起写字更赚钱的事业,料想这个事业就是赌钱吧。

“我们走吧。”

苏阳回身对颜如玉和孙离说道,本来是来凑个热闹,看一桩喜事,没想到最后看到的是丧事。

“嗯。”

颜如玉轻轻应声,看向芊芊尸首,说道:“郑元和与李亚仙在一起之后,李亚仙劝郑元和读书,郑元和心慕李亚仙的眼睛,三心二意,直至李亚仙将自己眼睛戳瞎,才真正让郑元和败子回头,成为状元……倘若芊芊姑娘不自裁,兴许还有出头时候……”

再看金秀才此时拼命想要和芊芊撇开关系,足见芊芊的死并没有让他醒悟愧疚。

相信官府会有一个评判吧。

苏阳和颜如玉,孙离三个人从茶楼里面走了出来,因为要做镜子需要购买一些材料,颜如玉还想买些鲜花在家中栽植,孙离也有一些要买的东西,三人一并在金陵城中转悠。

金陵繁盛之地,富贵人家比比皆是,在金陵城中售卖的花鸟虫鱼也多珍奇,售卖的山茶杜鹃这种寻常花朵,造型奇异,香气浓郁,已经非是平常可比,更不要说一些番邦国外带过来的奇花异种。

苏阳跟随在孙离的后来,但凡颜如玉和孙离相中的,苏阳自然不吝钱财,而颜如玉和孙离一旦意见相左,颜如玉便会自然退让,皆依孙离之意,如此颜如玉退了两步,再有些意见相左之时,孙离也容让一下,两人相处逐渐熟络。

“恩公。”

苏阳正随着颜如玉和孙离脚步,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呼喊,转过头去,看到一道士面上无须,头上挽着发髻,一身黑色道袍,对着苏阳恭敬行礼。

“……罗公子。”

苏阳看到道士,叫出名来。

此时穿着道士的人,正是早些时候苏阳和颜如玉在街头遇到的醉酒公子,从陕西来到秦淮,将金钱全部耗尽又染了一身花柳的人,当时苏阳给了他药,并且劝他割以永治,此时看他面上无须,神色寂静坦然,显然已经没有俗念困扰。

“在下罗子浮,陕西人。”

罗子浮对着苏阳行礼,说道:“之前因为误交损友,学以狎游,自此之后欲念交织,心中没有一刻平静,看到的是朱唇皓齿,献媚作研,实则骨软筋麻,油锅已下,日日被欲念所熬煎,以至于疾病缠身,人不像人,多亏了恩公点化相助,让我脱了疾病,心念逐坚,当下心如止水,才能得拜名师,以修大道。”

苏阳打量罗子浮,细细审量,看气血充盈,并非是酒色掏空的身体,便知他当真是遇到了异人,恭喜两句,不过苏阳感觉这罗子浮……好像是聊斋主角之一啊。

聊斋《翩翩》。

罗子浮,邠人,会有金陵娼,侨寓郡中,生悦而惑之……

这故事讲的是罗子浮在陕西彬县遇到了金陵的小姐,跟着金陵的小姐跑到了金陵,将金钱花光,最终染了花柳病症,沿路乞讨,待到回家的时候感觉并无颜面,在山寺投宿的时候,遇到了仙女翩翩,仙女为他治疗了病症,两个人好在一起,罗子浮和仙女翩翩生活了十五年,翩翩为他生养孩子,最终罗子浮受不了孤寂,想念家人,离开了翩翩,再想念翩翩,回头去找时,已经找不到了。

倘若当时苏阳放任他,罗子浮一路乞讨,到了陕西之后自有奇遇,能治身上的病,还有仙女生子,但最终没有仙缘,回归平凡,而苏阳的一干涉,让罗子浮欲心顿绝,反而有了神仙际遇。

“恩公。”

罗子浮对苏阳行礼,说道:“恩公再造之恩,罗子浮异日定当报答,今日见到恩公,实则另有事相求,这几日我断根治病,多亏一侠士在侧帮衬,为我送饭端茶,眼下侠士正有难题,是他姑姑重病,正寻人看病,金陵城中许多大夫皆不能行,恩公既然对我有再造之能,想来也能为侠士姑姑治疗病患,当下我正要跟随恩师进山修道,无暇在其中牵线做桥,烦请恩公留下一地址,为他指个方向。”

看病救人,医者本分,罗子浮口中之人能称作侠士,想来会是一个正人,不过苏阳家中有女眷,城内有仇敌,自然不想贸然将地址透漏给这种江湖中人。

“你不妨给他留言一句,今天晚上,我在玄武湖外凉亭等他,倘若他来,我就去给他治病,若他不至,我另有要事。”

苏阳说道。

罗子浮听苏阳的话,说道:“如此我就给他留言,只要他能看到,必然会前去赴约。”

苏阳点点头,两个人简略的说几句话,罗子浮行色匆匆的往城外而去。

金陵城中的侠士,也不知道对金陵城下的各种势力了解多少。

苏阳来到了金陵城中,纵然也有探查,所知始终有限,只能大体的了解城隍,陈宣两人的势力,但潜藏着的陈阳,他在金陵城有什么势力,苏阳始终不知情。

关于更新

媳妇要生了,二胎,女儿,明天就要去医院,事情比较多,接下来大概五六天都要在医院陪护,更新量可能会少一些,等到回家以后,一定都给补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冰山女子

玄武湖为金陵四十八景之一,从来不缺少传说故事,相传嬴政统一六国后,曾经五次出巡,其中有两次路过金陵。有望气术士见金陵四周山势峻秀,地形险要,就对秦始皇说:金陵有天子气。秦始皇一听大为不悦,命人开凿方山,使淮水流贯金陵,把王气泄散,并将金陵改为秣陵。

而流通金陵的淮水就成了今日的玄武湖。

苏阳站在玄武湖的凉亭里面,看着玄武湖的湖光景色,比起热热闹闹的秦淮河,玄武湖上幽幽寂寂,水面波纹如同银蛇一样不断舞动,夜间寒气又重,在湖面上还有一层如银薄雾,如纱如云。

立足在此地凉亭,苏阳是在等一个邀约,白日遇到了罗子浮,因罗子浮声称有一个侠士要为姑母治病,而金陵城许多大夫皆不能治,由罗子浮求到了苏阳这里,苏阳也想要通过“侠士”口中,知道一些金陵城另外消息,故此在外约了见面。

侠士多是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和黑恶往往很近。

家中有孙离照应,又有颜如玉在旁,若有宵小,只会有来无回,苏阳毫不担心。

听到了有脚步声过来,苏阳负手而立。

很快就走一人来到了凉亭之外,看到凉亭里面负手而立的苏阳,拱手叫道:“先生可就是救治了罗子浮罗兄弟病症的神医?”

声音有些耳熟。

苏阳扭过身来,看到了一男子身姿挺拔,正在拱手,而看到此人更让苏阳一愣,居然是一个熟人。

那人拱手之后抬头,看到苏阳扭过脸来也是一愣,再度拱手,叫道:“城隍爷……”

“无需如此。”

苏阳摆手,说道:“我不做阴神已经数月,倒是朱兄弟,真没想到你我居然因此重逢。”

这个朱兄弟,是苏阳在青云山做城隍时候,剿灭普贤寺恶僧所结识的朱星团。

当日朱星团和风源两人打入普贤寺,因普贤寺和尚有异宝,几乎将自己赔进去,是苏阳出手搭救,除了普贤寺的恶僧,而朱星团的徒弟风源更是挂到了青云山城隍庙做一个武判官。

剿灭普贤寺和尚之后,朱星团便离开了青云,不想茫茫人海,两人在金陵城在有人牵线之下,居然因此见面。

“本来我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才来此地,不想居然见到城隍……阿弥陀佛,我姑母有救了。”

朱星团看到苏阳,已经松了老大一口气,说道:“就算您不做城隍,仍旧是神仙人物,恳请您广发慈悲,赐下仙药,救救我姑母。”

朱星团对苏阳请求。

神仙中人治病,自然应该是一颗药丸治八百四十病,无论何等病症,都能药到病除。

“我要看到病者如何,才能下药。”

苏阳对朱星团说道,随手赐一粒药就能治病,这是降龙罗汉的本事,苏阳差的远。

朱星团听苏阳如此说,连忙恳求苏阳能够跟着他走一趟,去见见他的姑母,根据病症以做治疗。

“带路吧。”

苏阳笑道。

金陵城夜间热闹,朱星团却带着苏阳偏往偏僻的地方走去,这路上多无灯笼,一片漆黑,不过苏阳和朱星团皆非常人,在这路上行动敏捷,很快便来到了朱星团的姑母家中。

此处不算大宅院却也雅致明净。

苏阳随着朱星团进入宅院里面,见台阶墙角处栽植花朵,多有讲究,墙角处还有一片绿竹,透过绿竹丛中,苏阳看到一片片的竹叶被定在墙上。

……应该是修行暗器,将竹叶当靶子。

“师兄,这便是你请来的先生吗?”

一道清冽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声音断雪截冰,仅凭声音,就让院中平添三分寒冷。

苏阳寻声看去,在门檐下面有一白衣女子,面貌绝美,气质绝冷,如同寒冬腊梅,仅仅在院中一站,整个院中都冷了下来。

苏阳想到风源曾经说过,他这一门还有一人,出身高贵,面貌极美,但是极冷,此时听到此女子叫朱星团师兄,苏阳便肯定就是此女了。

“师妹。”

朱星团对女子介绍道:“这是苏先生,能通阴阳,治疗姑姑病症,定是手到擒来的。”

又对苏阳介绍道:“这是我师妹明月,她生来如此,并非无理,先生千万不要见怪。”

明月……

倒是和十六楼的姑娘同名。

苏阳心中如此想,口上可不敢说,那对人太不尊重。

“先生,请。”

朱星团对苏阳请道。

明月打开房门,苏阳和朱星团两人进来,见房间里面蜡烛明亮,里面陈列也有格调,仅凭这些就能看出此家人涵养,绝非平常。

房间床上躺着一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面容枯槁,身瘦如干柴,看到朱星团和苏阳之后摇头,说道:“小七,你不必再为我费心思了,我也就这几天了。”

据苏阳所了解,朱星团在他师门里面排第七,而在他前面的六个师兄已经死于江湖仇杀。

“姑母,我这一次为您请来的可是神仙人物,定然能够治好您的病症,异日大仇得报,也能快您心念。”

朱星团对老太婆说道,拉过了老太太的手腕,让苏阳为她诊脉。

男左女右,给女人把脉皆是右脉,苏阳和严婆子认识一下后,便开始为她把脉,询问她近来身体情况,以及最早什么时候开始发病。

“这些我都记不清了。”

老太婆说道。

“是在我家败落,父亲被害之后,母亲开始第一次发病。”

明月在一旁说道,声音中仍然有一股冰寒。

苏阳接连切脉,已经知道了病症的起因,这究竟应该如何治病。还是要根据病症而治疗的。

“是忧虑过多,心中藏事,如此心气不平,自然百病横生。”

苏阳已经知道病理,说道:“老太太,你若是能放下心中所恨,这病症就好一分,若是你放不下,就应该让你的仇人尽快死了,舒了你心中恶气,才能让你坦然活下去。”

苏阳先说了病症的起因,以及治心的方法,让明月暗暗点头,她就是要报仇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

第一百九十五章 金陵情况

聊斋假太子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五章金陵情况心气不平就会百病横生。

苏阳自然清楚这种道理,当下要治疗老太太的病症,首先就要治心,苏阳便将当日对婴宁所说的话,对老太太又说了一遍,让她恨意当头,略略放下,如此才能以待来日。

老太太叹口气,咬牙说道:“我何尝不知这种道理,但破家灭门一事耿耿于心,每天夜里睡觉,一幕幕皆在眼前,醒来时候牙关咬的出血,指甲深掐肉里……”

“唉……”

有情众生,怨憎皆苦。

醒时一念不忘,梦中耿耿于心,其中仇恨,一言难尽,也绝对不会轻易放下。

苏阳看了看老太太,让朱星团准备了一盆清水,净手之后,从八卦袋中拿出了符纸,神笔,默默叨念,而后挥笔写就一符。

“睡觉时候,配上这符,能让你晚上自然无梦,五脏皆安,自然无病,我也没什么要给你开的药,平日没事,可以喝一些四君子汤。”

苏阳给老太太开了药方,所谓四君子汤,是人参、白术、茯苓、甘草,有保健作用,能调理元气,主治脾胃气虚,平常没病的大户人家都会喝上几副,让老太太喝几副,也能提提心气,让她病症转好。

朱星团在一旁连忙接起符纸,看着符纸上面朱红干涸,立即将符纸叠起,塞入到了香囊里面,将香囊拿到老太太的身前,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戴上。

他可是知道苏阳能耐的,像这种出自城隍的神符,定然会有神效。

老太太顺从的戴上符咒,莫名便感觉心神安定了许多,不似之前心无定处,不停的胡思乱想。

“先生喝茶。”

明月将茶水端上,放在了苏阳的身前。

苏阳来到这里,一直在为老太太治病,明月之前在旁倾听,直至此时开了药方,写了神符,才得了空隙,将茶水送上。

接过茶碗,入手滚烫,苏阳掀开茶碗,看到里面飘着几朵菊花,从里面也冒出来热腾腾的烟气。

冰美人端茶,也不会让茶水天然降温啊。

苏阳随性想道。

“先生暂时在这稍坐,我去去就回。”

朱星团起身出门。

姑母一家遭逢厄运,现在家中仅有此母女二人,能在这里租房居住,全是朱星团在普贤寺内打包的银钱,平日生活拮据,此时苏阳来此,朱星团醒悟过来并无招待的食物酒水,因此出门置办,并且顺便将四君子汤买回来。

朱星团一离去,房间里面剩下了苏阳,老太太,以及旁边的冰山美人明月。

苏阳端着茶碗慢慢喝茶,陪着老太太说几句话。

“先生写符,可是仙道中人?”

明月忽然问道。

“算是吧。”

苏阳平静回道,这冰美人说话,总是让人感觉心魂皆冷。

“我听说仙道中人,知道一人姓名八字,就能够写符念咒,远远将人咒杀,可是真的?”

明月问道。

“不是。”

苏阳回道。

若当真这么简单,苏阳也不必来到金陵城了,将陈阳的八字写上,远远就咒死了。

聊斋四百九十四个篇目,五百五十四个故事,在这么多故事里面,还真就没有一个是生辰八字咒杀人的。

生辰八字,个人姓名,若想要通过这些杀人找人,只有阴曹地府的生死簿。

“可是我听说仙道之中有咒杀秘法,知道名字八字,就能将人咒杀……”

明月迟疑说道,在犹豫迟疑时候,冰山气质大减,多了几分女儿愁怨。

“传言多假。”

苏阳含笑说道:“道门广大,龙蛇混杂,里面难免有几个败类毁大言欺人,我看当朝兵部严尚书的《严馆笔记》曾经记录过这种事情,说严公在浙江受理一案,声称民间咒法杀人,严公将道士抓住,而道士说起咒法,也不过就是一碗清水,一块生肉,咒语不过是东方王母桃,西方王母桃两句罢了,归根到底,是由此恐吓百姓,借机勒索罢了。”

苏阳将《严馆笔记》中的故事引用出来,对明月和老太太说了咒法不可信。

此话说完,房中一片静谧,苏阳看向明月和老太太,其中明月眼眶通红,老太太已经忍不住痛哭出声。

明月在老太太身边轻拍安慰,看向苏阳,泣声说道:“抱歉,先父就是在尚书一案中被牵连,先生忽然说起此事,让我们难以自制,更不曾想过严尚书居然收录过这般事情……”

苏阳轻轻点头,触碰到对方的伤心事,在所难免……不过明月父亲若和严尚书认识,岂会让自己女儿和严尚书女儿同名?

明月轻轻擦拭一下自己眼眶,看向苏阳,郑重问道:“先生,仙道可有什么杀人术?”

苏阳看看明月,说道:“我们道家只求长生济度,不求出手杀人,一般来说,我们若有仇敌。都是等到仇敌死后去挖他坟墓的。”

明月看着苏阳,微微叹气,她知道这是苏阳不愿告诉她仙道的事情,她和朱星团所在的门派,传承断层,虽有异宝,秘法却有缺失,将法门补上也是他们这一代的任务。

“先生……”

明月看着苏阳,忽然问道:“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将严馆笔记内容告之一二,此故人之物,我们也不曾读过……”

“小事,不必客气我给你们慢慢讲解,回头我让朱星团给你们带来,让你翻阅。”

苏阳爽快答应,他已经看过了《严馆笔记》,里面的内容全都了然于胸,有无书籍,毫无影响,因此借书出去很随意。

“多谢。”

明月对苏阳衷心感谢,又询问了苏阳关于严馆笔记的剧情,苏阳便将笔记中的一些事情坦然说出,听得老太太感同身受,明月背身轻轻拭泪。

这情况持续的时间也不长。

夜色渐浓。

朱星团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在街上买的熟肉,烫酒,果子,和苏阳另外坐一房中,先端上热酒和苏阳对碰,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聊一些青云山的事情,苏阳告诉他风源在青云山一切安好,在武判官的位置上表现良好,让朱星团也放下心来。

而后苏阳问了朱星团关于金陵城各方势力。

“因为姑母大仇,我在金陵城盘亘多时,详细察听,所知也不深,大多是道听途说,此时我说说,您也要详细分辨。”

朱星团喝一口烫酒,说道:“金陵城最大的自然是官府势力,我听道士所说,当年太祖封金陵城隍,让城隍神对金陵城官府额外看中,只要阳间官员牒文一发,必有神应,如此阴阳势若一体,百官不被妖邪所害……”

苏阳点头,这一点他心中有数,

,也正因为这一点,苏阳始终不曾去找城隍,在城隍那里询问消息。

“还有便是官府似乎一直都在追查一样东西,有说是传国玉玺,有说是五色如意,只要牵扯到这里面,无论官职多大,地位多高,一全都没有好下场!”

朱星团又说道。

传国玉玺一直在苏阳手中,至于五色如意是什么东西,苏阳并不清楚。

“还有便是金陵城寻找五色如意的并非仅有官府中人,还有一股神秘人,更有白莲教……”

苏阳听着朱星团说金陵城中势力,沉思起来,琢磨从朱星团透露出来的这些话里面,可有没有陈阳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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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窝骗子

聊斋假太子正文卷第一百九十六章一窝骗子苏阳自朱星团的姑母家中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朱星团固然是留苏阳住宿,但一点黑夜,岂能难住曾经的城隍爷?故此天色虽黑,苏阳仍然顶着夜风走了。

点开了肾神,无论喝多少酒不过都是洗洗肠胃罢了,抖抖衣衫,苏阳向着家中走去。

陈阳,陈宣,白莲教,五色如意,传国玉玺,江山原本应该姓朱而不应该姓陈……

杂乱的信息在苏阳脑海中交织,但隐隐约约,苏阳有感觉,一定有一条神秘的线在里面勾连,若是弄明白了这一条线,陈阳为何在这里,他有什么目的,他现在于什么地方,可能都会明晰起来。

“芊芊姑娘真的可惜了。”

“明明芊芊姑娘是因为金秀才死的,官府却将金秀才给放了,像这种狼心狗肺之人,留着有何益处?”

“要我说来,金秀才就应该为芊芊姑娘偿命!”

“官府处理这事情,自然有官府的规矩,又不是金秀才杀了芊芊姑娘,芊芊姑娘属于自杀,官府要从哪些方面来治金秀才的罪?”

“芊芊姑娘怕难以瞑目了。”

回来的路上,苏阳碰到了一些从秦淮河狎游而回来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口中所谈,就是白日芊芊自戳眼睛自杀一事,从这些读书人的口中得知,似乎官府并没有处置金秀才。

“若非先皇在世时候,宠信六贼,坏了朝纲,变了律令,像金秀才这种混账就应该革除功名,剁去双手,如此才显律法无私。”

“可恨六贼!”

一行读书人谈着此事,结伴而过,结束了他们的雅游。

苏阳回头看着读书人去的方向,没想到负心薄幸,赌去芊芊姑娘的赎身之资,让芊芊姑娘自杀的金秀才在律法上居然无事。

苏阳静默一下,继续向着回家的方向而去。

芊芊姑娘一事,于情于理,金秀才都应该给芊芊一个交代,但是阳间律法疏松,居然没有治金秀才的法案,让这种人能给自在逍遥。

……不过他应该没有几天逍遥日子了,苏阳记得孙离看他命数不佳,想来不就之后必有报应,苏阳也不必插手里面。

在回到桂花胡同之前,苏阳是这么打算的,但计划真的赶不上变化。

桂花胡同口,苏阳看到了金秀才和一个穿短布衣的人一并往外走来,这穿短衣的人脸上有疤,长的健壮,人高马大,待两人提着灯笼和苏阳碰面之后,金秀才忽然止住了脚步。

“苏先生。”

金秀才对苏阳行礼,态度谦卑,看着苏阳问道:“先生今日可曾赴我酒宴?”

你还有脸说酒宴?

苏阳看着金秀才心中来气,手上发痒,只是旁边还有一人,苏阳摸不准他是好是坏,不想在无关人面前彰显能耐,于是淡淡道:“不曾。”

“先生,我可是诚心邀约,你怎么能轻易就爽约呢?今日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也罢,先生你爽了我一个约,可一定不能第二次爽约了。”

金秀才抓着苏阳衣袖,对苏阳和旁边的人两相介绍。

如此苏阳才知道这个被金秀才称呼张哥的人,就是左近大名鼎鼎的无赖张,为人蛮横霸道,在左右多有恶名。

“适才你说大喜的日子?”

苏阳讶然,若他没有记错,芊芊姑娘今日上午已经仙去,金秀才如何来的大喜?

“死老婆也是大喜事。”

无赖张在一旁说道,看苏阳书生打扮,不愿意轻易得罪,说道:“久闻先生为人豪爽,出钱阔绰,一直想要结交,始终没有合适时机,今日我们半道相逢,也算有缘,先生可要跟着我们一并回去,让我们喝茶倒水,尽尽心意,今后我们邻居互相帮助,互相照料……”

对这种邀约,苏阳置之不理。

“先生,走吧,今日有空,我也给你看看钱是如何轻易赚的。”

金秀才抓着苏阳衣袖不放开,非要让苏阳和他一起。

……孙离只说你命薄,可没有说你头铁。

苏阳本就想要收拾一下金秀才,看到金秀才如此欣然的送,自然从命,要跟着张无赖,金秀才一并前往他们家中,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赌场让金秀才流连忘返,甚至将钱财赌的一分不剩。

“如此就好。”

金秀才不由松了口气,回过脸对着张无赖一笑,苏阳从张无赖的要眼眸看到了这一幕。

……介绍人过去,是不是给你发钱啊。

苏阳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既然决定要去,苏阳就跟在了张无赖和金秀才两人背后,一直往前走,等到一大门前面,这边敲门有一定频率,等到大门敲过之后,里面才开始有人出来开门,等到大门敞开之后,张无赖带着苏阳走了进去。

一院落,三间上房,就在上房里面人声鼎沸,苏阳走进来的时候,里面赌博气氛正高,一个个高声呼喊。

……里面声音这么大,怎么听到外面敲门频率?

苏阳心中有些疑惑。

“这是自家开的小赌坊,公平公正,先生若是有意,可以上去玩。”

张无赖对苏阳说道,伸手指着金秀才,说道:“你看,他在这里已经赢了不少。”

苏阳看向赌桌,又看向桌上的赌徒们,这些人看苏阳的目光明显不同……似乎他们早知道苏阳,并且看苏阳就是个肥羊。

“今夜到现在还没有吃饭,不如我们先用饭,等吃过饭了,我们再下场赌博。”

苏阳说道:“你们谁愿意跑一趟,去买些熟肉烧酒,回来之后,我们共同喝一杯。”

此话一说,桌子上正在赌博的人中站出来了十多个,争着要去买肉买酒,待到看到这一幕,苏阳就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凡赌博的人,一般都定在椅子上面了,就算喝酒吃肉,也不愿意轻易挪动,生怕坏了自己运道,但是这些人毫不在意运道,一个个都争着起身,这明显不是赌徒。

应该是骗子,将人骗过来,然后通过赌博来掏人钱财的,看金秀才的模样已经深陷其中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法原谅

“鄙人不擅长赌博。”

苏阳端着酒杯,不愿意往前靠,在房间里面,苏阳左右自然围着一群人,同在喝酒吃,却不断的对苏阳说着“玩玩而已”“小赌怡”“输赢还不一定呢”这种话。

苏阳听着这种话,只是呵呵笑着。

“苏先生,我们可都听说了,我们金陵城的大善人给您许多银两,还给您买了潘亮的房子……”

张无赖对苏阳说道:“你不知道,潘亮可是我兄弟,平里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他可是我们的带头大哥,有事都靠他撑着,他临走之前交代了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坑您。”

张无赖的话让在场许多闲汉都在应声。

苏阳暗暗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潘亮临走之前说自己租在他的房中,能保无碍了。

现在张无赖对自己下手,可能是知道自己买下房子,或者是从金秀才的口中出关于自己有钱的消息,让他们动了心思。

钱财的惑力太大了。

“我实在不太擅长……”

苏阳说道:“不过既然来到这里,我也就跟你们玩几把……”苏阳从怀里面掏出来二十两银子,说道:“事先声明,我就这么点银子在上输了就当交学费学习了,再多就没有了。”

一看苏阳入,几个人在一起打了眼色,拉着苏阳就坐到了赌桌上面。

只要开了头,他们就不怕苏阳不入,当下一群人围在一起,张无赖让一个人拿骰子,先玩最简单的比大小,然后一步步将苏阳往里面。

这种路,苏阳早就心中有数,拿着钱胡乱的押几把,赢多输少,一会儿的功夫在眼前就摆了五十多两,苏阳捏着银子一个个估量,确定银子的真假。

“先生你尽管放心,我们这里的银子都是真的。”

张无赖肯定说道:“这些都是昨金秀才输给我们的这可是芊芊姑娘的体己家私,绝无半点虚假。”

苏阳看向金秀才,这会儿金秀才已经“捞过来”不少银子,笑的合不拢嘴,看到苏阳目光,说道:“芊芊姑娘和我是书画知己,可叹她不等我,否则我三两捞过来本,必然能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

金秀才说起此事,语气遗憾。

“你既然已经将芊芊姑娘的家私输光了,今你是拿什么来翻盘呢?”

苏阳看着金秀才问道,此时此刻,外面忽然卷起狂风,吹的门窗吱吱作响,房间里面的蜡烛左右摇晃。

正在房间里面赌博的众人视若寻常,给房间里面的蜡烛打上灯罩,稳住烛火,任由门窗晃动作响。

金秀才向外面看一眼,见并无异状,说道:“今我拿的,是早些时候街坊邻居给的礼钱,只要我翻本了,一定还给街坊,我是读书人,知道这种道理。”

“……”

苏阳无言以对,怪不得今先问自己去了没有,原来是关心礼钱。

“金秀才,你也是读书人,不知听过请君入瓮这种词没有?”

苏阳忍不住提点一句,让他至少从受骗中醒悟过来,说道:“你既然是读书人,那论语中……”

“苏先生!”

张无赖打断苏阳的话,说道:“我们都是一群粗人,不明白你们读书人的道理,今大家是过来玩的,就应该开开心心说些当下话题,你扯这子曰诗云,实在败兴。”

“对啊苏先生,我们来押下一把。”

几个人架在一起说话,拿着银钱就往押了上去,金秀才自觉手气正旺,拿钱押了一笔大的,在场的众人仅有苏阳一个人不为所动,静静的坐在那里。

“苏先生,就等你了。”

张无赖看着苏阳说道。

“唉……”

苏阳看着金秀才,说道:“读书就是为了明智,诚然世道上有许多弯弯道道,能人巧技是书中所没有,但你当真一点都没有觉察在骗局之中,可真是白瞎了读书明智这四个字了。”

这一次苏阳将话说的足够直白。

“苏先生!”

张无赖不满,重重喝道:“什么骗局,烦请苏先生说的清楚一些,我们这是朋友们互相玩耍取乐,苏先生在我们这里也赢了不少钱,不知道我们什么地方骗了苏先生,又或者我们骗人是将自己的钱送出去不成?”

话说的有理有据,金秀才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我们出来玩就是开心嘛,应该讨论放下,苏先生,你该押钱了。”

金秀才不是个傻子,他已经觉察出了这里面的不对,但今的他并非大头,真正的冤大头是苏阳,只要看准这一点,他和张无赖一起联合,就能赚苏阳的钱,也能让他顺利翻盘。

“对啊苏先生,当下你的问题是准备如何押钱。”

张无赖也说道。

“唉……”

苏阳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一直说的都是当下问题……你们真没有发现,我们的绿蜡烛燃烧的火焰已经变成绿色的了吗?”

苏阳的话平平淡淡,但是让房间里面的众人都转头看向了蜡烛,只见在灯罩里面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转绿,就在灯罩里面,火苗轻轻摇曳。

“这是怎么了?”

金秀才看着蜡烛,颤抖问道。

“不知道你听过呜呜呜呜呜没有?”

苏阳看着金秀才,含笑问道。

“什么是呜呜呜呜呜?”

金秀才颤声问道,他实在有一种不详预感,甚至隐隐约约感觉某种神秘的东西已经到了他的侧,纵然此时他不能看到,但是他心中猜测,待到能看到的时候,那一定是一个让他熟悉的模样。

一念至此,就让他脊椎上面升起一股寒气,让他头皮发麻。

一旁的张无赖也轻轻挪动体,就算是他也感觉到了,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轻轻的晃来晃去,他甚至能感受到道道冷风在他后拂过。

“呜呜呜呜呜……”

女声的哭泣在房间里面忽然响起,在金秀才的耳边传来了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金郎……”

苏阳叹了口气,起拿回自己的银子,迈步往房间外面走去。

金秀才眼睁睁看着苏阳起,离开,想要请求对方带着自己,却感觉体重若千钧,嘴唇不能张合,眼睁睁的看着苏阳迈步出门,将门关上。

房间里面悄然出现了一个红色影,一嫁衣如火,只是两只眼睛是血窟窿,正在往外淌着血水:“金郎,妾真是看错你了……”

芊芊哭泣说道。

ps:呜呜呜呜呜就是为所有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与恨,是否就这样……

定在周一出院,应该周二就能恢复正常更新,随后补上这段时间的欠更。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陈阳踪迹

房间里面并没有救命这种声音传来,苏阳在外面听到的,都是“咯吱咯吱”骨头揉碎的声响。

苏阳一片淡然,任由芊芊的魂灵将这些人给带走,只身在外,不看房间里面凄惨情形,待到里面咯吱咯吱的声音逐渐安静,一道红影从房间里面飘了出来,正是穿着嫁衣的芊芊。

苏阳看向芊芊,穿嫁衣,披云肩,金钗玉饰,端是一个秀丽新娘,只是双眼一片空洞血框,在月夜下“看”着苏阳。

“芊芊姑娘。”

苏阳温声说道:“仇怨得消,姑娘也能安息了。”

像金秀才这种负心薄幸之事,阳间没有惩处,阴间岂无报应,似芊芊这般手撕渣男,倒是免了阴司一桩公案,这是金秀才和张无赖这些人欠了芊芊情债钱债,用命偿还了。

芊芊若是到了阴间,转世投胎是很快的事情

“公子倒是不怕我这种异物。”

芊芊声音悲切,说道:“芊芊也想进入阴间,只是回忆往昔,幼年因乱而被卖到秦淮,自幼习练歌舞,在秦淮长大,自以为识得诡谲之事,才能一直坚守,不被梳拢,没想到坚守到了最后,有眼无珠,万事皆空……不知到了阴曹地府,饮了孟婆汤,今生之后,又是什么光景……”

苏阳默默一叹。

茫茫前生,谁人是我,滔滔来世,我又是谁,修仙求道,乞求长生不死,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

人死之后进去阴间,等到孟婆汤一喝,前尘往事,一片虚无,对于人来说,也算是真正死了。

因此,在真正要进入阴间的时候,芊芊感觉有太多遗憾,当真是万境归空,最后一片空无。

“人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芊芊姑娘只是早些醒了罢了。”

苏阳看着芊芊说道:“芊芊姑娘来生应该会有富贵荣华,早日去吧。”

苏阳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劝了,因此随便的扯两句,像芊芊这种秉性的姑娘,阴司自然也有安排造化。

芊芊摇摇头,说道:“富贵荣华,芊芊又并非没有见过,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芊芊也曾有幸一睹天颜,荣华富贵才是真正的过眼云烟,芊芊毕生所求,不过一知心人罢了。”

说起这些,芊芊声音哀伤。

“……你见过太子?”

苏阳郑重的看着芊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怎么能见到陈阳?

芊芊闻言浅笑,只是面孔上的两个血窟窿让她平添几分恐怖,只听芊芊说道:“说来也是我死了之后,才忆起的事情,在一个月前,我忽忽入梦,在似梦非梦之时,跟着秦淮的几位名家到了一处府上,那里高门阔户金碧辉煌,瓶插牡丹,鼎有花香,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茫茫间看到了一男子,二十上下,眉眼冷俊,身穿黄衣,龙行虎步,左右有太监,宫女,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旁边人喝:这是太子,快快行礼!我们不知真假,也跟着老实行礼。”

“随后听太监所说,说是齐贼入京,太子殿下劫后归来,暂居金陵,在我们秦淮里面选几个身段面貌姣好的,教之以礼,在太子身边以做陪侍,当时芊芊心已许人,故意装作手脚粗苯,太子看不上芊芊,便让芊芊回来了,回来时候感觉腾云驾雾,待到醒来之时,恍恍惚惚已忘了大半,过了几天也就放下了,直至芊芊临死之时,前尘往事一幕幕均在眼前,自幼年至命尽,而这恍恍惚惚的一切也全都记起,当时随我过去的柳三姐,赵大家,自那之后,并不曾回来,料想此时凿然无疑。”

芊芊不紧不慢的说出了月余之前的事情,叹道:“就算是当今太子,也要因为齐王入京而跑到金陵,更是九死一生,可见富贵不牢……”

苏阳在一旁静静聆听芊芊感概,心潮翻涌……陈阳啊陈阳,没想到你还是个风流人物啊。

苏阳正愁不知从哪方面开始调查陈阳,芊芊就告诉了苏阳这样的一个消息。

“芊芊姑娘,敢问太子殿下府邸应该如何走?”

苏阳看着芊芊问道。

芊芊“看向”苏阳,说道:“公子知道这些并无益处,我在太子府邸时间虽短,却也听到许多〔龙气〕〔王权〕的话,我听说折损许多人手,这王权争斗是一个天大漩涡,纵然世间应该太子承位,但这等漩涡,还是少掺和为好。”

芊芊当苏阳是想要到太子跟前投机的,因此劝道。

这姑娘倒还知道这般道理,也无怪乎不贪恋荣华富贵,只想要一个知心人相伴一生。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苏某一身能耐,却无处施展,已经郁郁许久,若能在太子身前一展平生之志,苏某虽死无憾。”

苏阳看着芊芊说道。

既然芊芊将苏阳当做这般人物,苏阳也就顺理成章认了下来。

芊芊看着苏阳,仍然犹豫迟疑,不知此事究竟该不该说,倘若苏阳贸然上门,只怕被太子所忌,所害。

“芊芊姑娘。”

苏阳对芊芊再度说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在世间行走一遭,就应当留下名声,让世人知道我,即便是将来转世投胎,读起某一故事,不定就是前世所做,如此才不枉此生。”

苏阳看芊芊神情,说道:“若在下有了名声能耐,必然将姑娘事迹写在金陵志上面,让人传唱,如此也不负姑娘清名。”

人活一遭,终究要留下些什么,芊芊适才便是感觉死后万事皆空,在人间走一遭什么都不曾留下,此时听到苏阳的话,要将她名字写在金陵志中,更要将她的事情传唱下去,不由便让芊芊开怀意动。

“倘若真能留下一点名声,也不算辜负此生。”

芊芊对苏阳行了一礼,说道:“太子便在城南瑞王府上,公子可以徐徐图之,千万不要贸然上前,若当真能给芊芊留下一点清名,芊芊在九泉之下也无憾了。”

话毕,芊芊开怀而笑,径往阴曹地府。

ps:周二出院,昨天事情比较多……

回来了

今天晚上有更新呦,我先梳理一下大纲,找找感觉,先更一篇,明天开始补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怪异碑文

金陵城人烟凝聚,井邑繁华,富商巨贾,达官显贵多在金陵城中置办产业,昔日曾是皇城,今日也是胜地,可谓虎符龙节王侯镇,朱户红楼将相家,似这等城池,苏阳直至此时都尚未走完,这城南瑞王府在什么地方,瑞王是哪一个,苏阳听了之后一片茫然。

名字从未听过,府邸从未去过

但芊芊无疑给苏阳指明了方向。

料想陈阳的身边必有高手,例如施展“神魂天降”的“元道人”,随在陈阳身边的大内高手,甚至在金陵城中的暗中势力,贸然和外人打听,恐怕还没有问清楚门路,就会被陈阳留意到。

越是接近陈阳,越是应该小心探查,小心行事。

一时间心潮翻涌,苏阳抬头看看月亮,收拾心情,抬步离开了这个凶案现场。

张无赖家本就在桂花巷附近,苏阳离开这里,金陵城并未有宵禁,但时间已经到了寅时,即便是繁华都城也终归宁静,苏阳走在巷子里面,左右无人,蜡烛也灭,唯有天上一点冷月照亮回去路途。

近门一推,家中大门应声而开,苏阳先闻到了沁人的桂花香气,而后看到了正堂里面一点明灯,孙离坐在灯下欣喜的笑容。

“怎么回来这么晚?”

孙离迎了上来,上下打量苏阳,问道。

“看了一场好戏。”

苏阳看到孙离,不觉就面有微笑,说道:“官府没有制裁金秀才,今天夜里芊芊将他杀了。”苏阳将遇到芊芊一事说给孙离。

孙离听到之后并未有太大意外,感叹一句:“新死之鬼,能有这般能耐,也是五阴炽盛。”

确实。

新死之鬼,一般只有一遮二迷三吓,能够动手伤人者,已经是成了气候,芊芊能做到此事,必然是心念所执,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积身,五火炽燃,七苦由此而生,明月的母亲因此而有病苦,芊芊因此爱而成恨,死后一念之执,手刃了负心人。

“几人能放下?”

苏阳叹道,一开始来到这世界,苏阳只想要一心一意以求仙道,仙缘凑巧,得到了玄真教的法门,而后不知不觉在这世间也多了几分牵绊,不过他的这些牵绊都能够在仙路上互相扶持,算情侣算道侣。

修仙之人,非是不能动情,只是一开始修行之时,倘若不能忍受孤寂,培养坚固道心,根本不可能有所成就,唯有道心种下,苦苦修持,让道心抽根发芽,如此道心纯一,那么出入进退自然无有挂碍,儒家的从心所欲不逾矩也是这种道理。

“你知道瑞王府吗?”

苏阳揽着孙离,问道。

孙离脸上微烫,听到苏阳询问后摇摇头,低声说道:“金陵城中各种王爷多了,不知道瑞王爷是哪一个……”

苏阳暗叹口气。

“兴许我父亲知道。”

孙离又轻声说道。

苏阳明白,像孙离父亲这种神医,自然是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在他那里,必然有许多金陵城中权贵的消息,只是此时此刻,这老丈人并不在此处。

还是应该靠自己啊。

和孙离说了两句贴心话,眼看天色就要亮,苏阳让孙离回房间休息,自己径直回到房中打坐,修持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将肾脏之神中的元气引导出来,培育其他神藏。

心窍之神主掌血液运行,肺窍之神主掌元气运作,而肾脏之神最大作用也在于“藏”,将平日没有利用的元气收藏起来,此时一经引导,散入周身百窍,修行起来比起以往更快几分。

不过真气略略的搬运了几个循环,便已经到了卯时,苏阳听得孙离推门,在院中开始准备今天早上的早餐。

“砰砰砰,砰砰砰……”

“咚咚咚咚咚……”

“开门,快点开门。”

正在苏阳微微闭眼,侧耳倾听各种选手发挥的时候,便听到了外面一阵阵锤门的声音,伴随着锤门声音,外面传开喊门的就更是急促,孙离听到这种锤门声音,自然避入后院,丝毫不理会,苏阳则披衣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院内,到了前面将门打开,只见外面立着五个官差,个个魁梧刚正,看到苏阳开门之后,个个极为不满,拉着苏阳先严肃盘问。

所问问题,不过是姓甚名谁,籍贯在哪,有点类似盘问身份证,也有一个不好,就要将苏阳就地拿起来的意思。

苏阳看出五个官差的意思,给官差塞钱,再说些这房子是买潘亮的,潘亮是边通判的人云云,多少带点官场门道,成功稳住了这五个官差。

“我们来这里检查也是照例进行。”

带头官差已经收了好处,语气已经缓和起来,看着苏阳说道:“近来金陵城中有白莲教妖人作乱,多半要挑已经成孕的妇人下手,用腹中婴童作为妖法依凭,已经在金陵城做下多起案子,手法极其凶残,便在昨夜,就对一处民间小赌坊下手,整个赌坊二十来人,无一人生还。”

“嘶……”

苏阳吸一口凉气,似是被官差吓到。

芊芊做下的事,被官方认定是白莲教的做的了,在这方面,苏阳自然不能为白莲教辩解。

关于白莲教,聊斋之中许多篇目都和白莲教有关,篇目所写,白莲教中确实有术法能力,不过听捕头所说,白莲教的妖人夺走妇人腹中婴孩以作邪术,未免太过残忍。

“这白莲教中妖人可曾有下落?”

苏阳问道。

捕头听后摇头,叹道:“这些妖人藏匿委实隐匿,直至今日都不曾找到他们躲在何处,否则像这种妖人,我定杀不饶。”

若我碰到这种妖人,也是定杀不饶。

苏阳心中暗道,只可惜金陵城的城隍是朝廷的人,苏阳不能轻易表露身份,否则进入到城隍庙中一查,相信许多是非都能够一目了然,妖邪中人该在何处,做下那些恶孽,金陵城中有哪些什么势力,个个能有多大能耐……

“好了,你们这边无事我就安心了。”

捕头起身,说道:“今后若是碰到妖人,或知消息,应当速速将此事承报给我们,知道吗?”

苏阳自然称是,询问了捕头名字,方才知道这是金陵城有名的罗捕头。

“捕头,我们在院中挖出来了一块怪石,您快过来看看吧。”

院子外面有人呼喊,一听怪石,罗捕头便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去,原本在苏阳家中的几个差役也紧随其后。

他们所在院中挖出怪石,自然是张无赖家的院子,现在这年代,银钱存放多是挖坑埋在地里,做上记号,仅有自己知道,等到临死之时传给后人,有些人恶症来的太快,甚至来不及说便一命呜呼,钱财埋在地下,便是后代子孙受穷也不知道,唯有翻修屋宅,才有可能挖出银子。

这些差役在张无赖家中原本四处挖掘,便是想要寻些油水,不想挖出一个怪石,让他们连忙来呼喊捕头。

苏阳跟在差役后面,权当是来看热闹,左右和苏阳一样的闲人还有不少,众人随在差役后面来到张无赖家中,就在宅邸外面一个个伸着脖子往里面瞧。

“捕头,小的挖掘到这里的时候,眼睛一恍惚,似是看到了一座金山,连连开采,等到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在挖着这个石头,不过这石头上面好像有字。”

一差役对罗捕头汇报道。

罗捕头点点头,着命左右借来绳子,在院落中搭建支架,又找石匠木匠在架子上安了几个滑轮组,这才用绳子锁着下面怪石,众人用力,将怪石一点点吊了出来。

此石头有一人来高,要两人合抱,形状怪异,像一个即将盛开的莲花,而在石头上面更有几句箴言。

改换阴阳成大乾,一封龙气三百年。

苏阳在门外仅能看到两句,挪动脚步,才看清楚了后面两句:城中开金莲,天地换朱颜。

昨夜苏阳在此,当真不知道地下埋着这样一块石头,若非是这些差役想要搜刮油水,掘地三尺,像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在看到这一块石碑上面谶语,苏阳不由自主便想到了刘翰昏昏沉沉对苏阳说的话。

“天下不应该姓陈,而应该姓朱。”

改换阴阳成大乾,一封龙气三百年。

倘若朱元璋扫平天下,定都之地便是金陵,是当年谁在金陵做了什么,导致了朱元璋争夺天下失败,让这个陈蕊上位?可是仔细回想一下大乾的历史,从头到尾并没有朱元璋,刘伯温,常遇春,徐达,李善长这些人物。

玄武湖的出现,便是传说有方士声称金陵有天子气,秦始皇不喜,挖开了方山,使得淮水灌入金陵,冲散了金陵城的天子气,又有哪一个人做了什么坏风水的事?

苏阳想到刘翰。

“该死!”

罗捕头看到了石碑,愤恨叫道:“这死去的人才是白莲教的孽障,快,快去通知大人……”

白莲教的孽障?

苏阳皱皱眉头,张无赖是白莲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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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范丹门下

自古以来,一些事情发生之前必然会有兆头,此为物兆。

黄巾之乱前,陈留济阳,长垣,济阴东郡,冤句等等地方草木大异,均做人状,操持兵弩,又有牛马龙蛇鸟兽之形,白黑各如其色,羽毛头目足翅皆备,非是相似,而是特别像,而后就有了黄巾之乱。

山东栖霞,莱阳两县县令做梦,梦到人头滚滚,醒来之后尚有人头从房梁上面掉落,而那一年,齐王麾下的张元一到了栖霞莱阳铲除逆贼,将两县人杀的白骨撑天,成就了他个人的战功赫赫。

又有说齐王入京之时,王尚书家中青菜钻入地中,随后王尚书家中人全被杀,随后青菜又从地中冒头,青菜翠绿,满地鲜血。

物先有异而人后知。

但物异特性被人发觉,也被人所用。

陈胜吴广起义之时,鱼腹丹书,篝火狐鸣,做大楚兴陈胜王。

汉高祖刘邦斩白蛇,以证天命所归。

倘若历史没有转弯,元末之时,更有“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种话,这种事情,若是有了苗头就应当及时制止,若是放任必有奇祸,从罗捕头的反应来看,金陵城的官家知道这种事情,更知道了在后面的是白莲教。

再往后的事情非是苏阳能围观知道的,跟着一起凑热闹的百姓,苏阳悄然离开这里,回到了自家院内。

“外面怎么了?”

颜如玉看苏阳回来,问道。

“白莲教在金陵城中作乱,官府可能要排查一下。”

苏阳看着颜如玉,孙离说道:“这两天左近街道上恐有混乱,你们两人就在家中就好,刚好将显微镜做出来……如玉,我们在扬州购买的《严馆笔记》你给我拿出来,可能要物归原主了。”

昨夜除了张无赖一事,还有明月一事,苏阳自觉明月身份神秘,疑似和被抄家的严尚书有至亲关系,而严尚书生前和刘翰是为至交,苏阳和刘翰萍水相逢,刘翰若非喝醉,不会对苏阳吐露心声,倘若能巧借明月之口,说不定另有收获。

看到白莲教留下的谶言,苏阳感觉这个“改换阴阳成大乾,一封龙气三百年”,或许就是陈阳,陈宣,白莲教纠结在金陵城的主要原因,弄明白了这一点,就明白了陈阳的目的,就能够在金陵城的局势中自如了。

颜如玉含笑走入房中,不一会儿便将《严馆笔记》拿了出来。

苏阳看着严馆笔记,再一次翻动,笔记中的内容早已经被他了然于心,此次翻动,看着笔记之中笔墨字迹,似是和兵部尚书的思想交汇,在这笔记里面,看到了一个秉承儒家思想,在这动荡的世间坚持自己的人,他知道世间的妖魔鬼怪,诡异伎俩,却仍旧一意而行……

大体上,仅凭笔记来看一个人自是不行的,笔记和日记都差不多,里面都有艺术加工,多不可信,不过颜如玉能够看到书中情绪寄托,在此笔记里面,书乡之中光芒百丈,绝非欺心之人能做。

合上书卷,苏阳看向孙离和颜如玉,孙离身穿青衣,扎一单辫,简单利落,而颜如玉穿杏花衫,白色裙,摇钗花饰,温婉美丽,对两人笑笑,苏阳说道:“我早去早回。”

孙离和颜如玉皆笑应声。

将严馆笔记揣入怀中,苏阳从家中走出,这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来了不少官兵将张无赖家团团围住,不少官差正在询问左右邻居,要找出张无赖相熟之人,苏阳见此一幕,轻轻避过,继续走在金陵城中。

金陵城一片繁华,轮蹄来往,这边有官差稽查白莲教一事,在大街上仍旧如同往常,来来往往,各种小商小贩,书生,乞丐,但凡有一点安稳的人家,妇人都是不露面的,在家中冶酒制浆,工织为常。

“公子,您行行好吧。”

一个老头子穿的破破烂烂,少了一条胳膊,面色干枯蜡黄,手中拿着一个破碗对苏阳喊道。

苏阳见状,心生怜悯,从怀里面拿出了一把铜钱,随便放在了老头的碗中。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公子必能做王侯。”

断了胳膊的乞丐对苏阳接连叫道。

苏阳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但是没走多远,便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女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怀中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孩,可怜兮兮的看着苏阳。

金陵城纵然繁华,总归有穷有富,富人家田连阡陌,穷人家并无插针之地,放在现代,即便是纽约也有很多流浪汉,苏阳上下打量这母女三人,手中拿出了一个银锭递给了妇人,说道:“给你孩子买一些败毒丸,消消胎毒吧。”

孩子出生之后会有胎毒,一般的药店都卖有配好的药,必然要吃上一些,攻下胎毒,如此才能让婴孩健康,若放在现代,就是说黄胆过高。

妇人接到银锭之后,拉着小女孩就跪了下来,一定要给苏阳磕几个头,而苏阳脚步不停,不等她们跪下就已经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别过这乞丐母女之后,苏阳本应该径直前往明月家中,但却拐了方向,往玄武湖的方位走去,一直走到了玄武湖,看着玄武湖中湖光山色,人在湖边静静坐下,这般良久之后,一个一路随在苏阳背后的人走上前来。

“公子。”

这人称呼苏阳,苏阳随之转过身来,看着此人,见此人不过二十三四,短衣紧身,显露在外的肌肉结实,背后有一小布包,应该背负的是棍棒类的兵器,看到苏阳转身,面色羞惭,接连想要张嘴。

“有什么事?”

苏阳看此人,原本以为是哪一方势力追踪,此时看来,大约是钱财露白,才引得此人过来的。

“我……公子,适才你施舍金钱的人,他们是一伙的,在金陵城这边以乞讨为生,聚成一团。”

这人连续张嘴之后,说道。

“我知道。”

苏阳点点头,含笑说道:“他们都是拜范丹的人。”

“范丹?”

此话一说,反倒是眼前人愣住了。

“呵呵。”

苏阳轻笑。

天下的乞丐都是拜范丹老祖的,苏阳在转轮王殿曾阅读不少秘事,其中便有范丹老祖的事情,传说在春秋时期,孔圣人和弟子在鲁国讲学,天上降了四十九天大雨,孔圣的粮食用完,四处租借,只是左近多是穷人,借不来粮食,反倒是一个要饭的乞丐有粮,孔圣亲自上门求粮,乞丐拿出了一个鹅毛翎桶轻易的倒满了孔圣人的布袋。

待到孔圣人来还粮食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装不满鹅毛翎桶,而后范丹对孔圣人说:“你欠我的,这辈子都难以还清,不妨让你的徒子徒孙为你偿还。”孔圣应了。

孔圣的徒子徒孙便是天下儒门,而范丹的徒子徒孙就是天下乞丐,乞丐找儒生讨要粮食钱财,并不需要偿还,而是儒生们欠乞丐的。

这一点苏阳感觉很合理,毕竟士大夫作为统治阶层,应该为所有乞丐负责。

时至如今,乞丐这一门有善要,有恶要,善要是以“年老年幼疾病残废抱婴孩为丈夫”等等等等,利用人的同情心,是为善要,而恶要则是跟在人后面口吐芬芳,大吵大闹,在人门口载歌载舞,让人不得已花钱消灾,此为恶要。

苏阳遇到的都是善要,并且看人处境,确实是乞丐,帮衬一把,顺手而为。

“我想找您借点钱……”

此人终于很生啃的说出了跟随苏阳的目的,说道:“等我手头宽裕了,我一定加倍还给你。”

听口音并非是金陵人。

苏阳看着此人,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早田。”

此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看着苏阳说道:“我来到金陵是寻找家兄,待到我找到兄长,必然还公子钱财。”

早田……

中国确实有早这个姓氏,听起来也不奇怪。

苏阳看着早田,看他筋骨结实,手上有力,四下协调,明显就是一个练家子,笑道:“花钱帮你确实不难,不过金陵城人烟凑集,有千万之数,你准备去什么地方找你哥哥?若我给你钱财,你找不到,或者找到了不给我钱,我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了。”

些许钱财不算什么,苏阳自觉眼前人不错,试其品质,准备用上一段时间。

“瑞王府!”

早田看着苏阳肯定说道:“我哥哥在瑞王府……”此话说完,早田眉头皱在一起,神色黯然。

瑞王府……

苏阳眉头微挑,看着早田神色黯然的样子,问道:“看样子,你应该拿不准啊。”说话用了舌识,更用了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不知不觉牵动了早田心神。

早田看着苏阳,情不自禁就说出了心里话,道:“我哥哥给我书信,说八月十五必能回家,倘若八月十五没有回来,就当他死了,更是嘱咐我,倘若他没有回家,绝对不能找他,这一辈子都不能踏足金陵……”

第二百零一章 明月飞刀

瑞王府,一辈子不能踏足金陵。

听了早田如此说,苏阳心中猜测,大约是早田的哥哥触碰到了瑞王府的某种秘密,才会对早田留下这种话语,而瑞王府是陈阳所苟身之地,早田的哥哥既然留下了八月十五不能回家就当死了,并且一辈子不能踏足金陵的话,必然是凶多吉少。

苏阳在琢磨的时候,早田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苏阳,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何会将心中秘密脱口而出,说给了苏阳。

“你来到金陵城中,应该不是直接投往瑞王府吧。”

苏阳看向早田,再度问道。

早田看着苏阳,不知为何对苏阳很是信任,张口就又说出了他一秘密,说道:“我来之时,家师给我写了举荐信,让我交给在金陵城司任通判的刘光刘通判处暂以投身,只是我来之时,刘通判早已病逝数年,现在司职的是边通判,他看了书信,问我可曾有什么,我说武艺在身,便被他赶了出来。”

苏阳摇头而笑,通判问他可曾有什么,自然是索贿,早田这一个穷光蛋回答一个武艺在身,话不是头,通判怎会继续搭理他。

“你哥哥的事情,非是你一句两句就能查问清楚的,一个不好,还会有杀身之祸。”

苏阳看着早田,说道:“不妨如此,你帮我做一些事情,瑞王府的事,你可以顺便查问,如此有吃有喝,也能有一容身之地,如何?”

早田审度苏阳,他也不知为何,对苏阳总是很有信任,便是掏心的话都说给苏阳了,此时又听苏阳邀约,又切合自身之事,让他犹豫一下,问道:“敢问公子要我做什么事?若是行为不法,就难以从命。”

“小事,小事。”

苏阳笑道:“我自然不会有什么违法的事情,要你做的并非是坏事,还会是一件好事……你知道这些拜范丹的人住在何处吗?”

金陵城此时究竟,苏阳尚看不清楚,但斗争形势越是困难,就越是要发动群众,福尔摩斯还有一些流浪汉作为眼线,苏阳仅凭自己一双眼,又怎么能看清楚全局?

苏阳也需要眼线。

早田带着苏阳,两个人向着城北走去,金陵城中自然有富贵人家,但是仍有穷苦百姓,越是往城北方向走着,道路就越是窄小,两边逐渐成为黄泥土墙,等到苏阳来到了几个破烂的砖瓦房处,便看到了这里满身灰土,黑黝黝的乞丐们,尽在这一处地方,就聚集了三四十人,有身残体弱的,也有身强体壮的,此时他们拿着讨来的饭菜,正在分发。

“这几个瓦房是张老头家的,老头为人心善,让他们在此容身,前不久老头儿子回来,想要收回房屋,他们在这里闹了一场,死活不搬。”

早田说道。

苏阳点点头,向着乞丐们走去,这些乞丐们看到苏阳身上衣衫整洁来到这里,不由个个放下碗筷,神色戒备。

“谁是你们领头的?”

苏阳说道:“我来找你们做生意。”

听到苏阳所说做生意,场中的乞丐们对视一眼,他们作为乞丐,可是难有什么本钱,不可能和人合作来做生意,若离开了这个房子,那就上无片瓦容身,下无插针之地,这样的人怎会和他来做生意?

苏阳看着在场的诸位乞丐,在他目光看来,这些乞丐们多多少少都带着病,只是病症不显,尚能活着,倘若病症显时,他们自然无法去看大夫,那就只能在这等死。

“诸位不必戒备。”

苏阳看着这些乞丐,温和说道:“是我有一些营生正短缺人手,你们若是有意,今后管你们一日三餐均能吃饱,月月都能换新衣裳……”

一听苏阳所说的正是他们最重要的温饱问题,在乞丐之中有一老者就站起身来,问苏阳道:“敢问是什么营生?若是让我们送命的生意,我们可不做。”

他们这些乞丐虽然贱命一条,却也不想随便扔了。

苏阳看到有人站起来了,笑道:“自然是正当生意。”

锦瑟广发宏愿,要收容天下所有无家之鬼,在苏阳看来,这些乞丐们在阳间,也就是无家之鬼,苏阳虽然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却有给他们点开钱路的能耐,如此在阳间收容这些乞丐,让他们能够安家立户,也算是替锦瑟分担了一部分。

站起来的乞丐叫做梁胜,自言曾经读过两年书,家中和人打官司破产,现在沦落成为乞丐多年,此时上前,请教苏阳的金点子。

“穿针引线器?”

“染发一梳黑?”

听到苏阳说这两个名字,梁胜听了一片茫然。

苏阳呵呵而笑,让梁胜走上前来,给他说了这两样东西的妙用。

金陵城中百业兴盛,能够在城中安家落户,越过越富的,皆是家中有营生,各种营生门道已经将近饱和,苏阳若在他们的生意上面另做门道,不过是扶起一批乞丐,又多出一批乞丐,因此便要这些乞丐们由新扩展。

古代人家,家家户户皆有针线,女子在家中少不了要做针线活,这穿针引线是极为拿捏心态之事,有时候人老眼昏花,穿针之事足以让人心浮气躁,心火上涌,故此这辅助穿针引线的小商品在金陵城中,必能大受欢迎。

至于染发之事,在古时就有,苏阳不过是仗着医学精通,改善了其中一二秘方,如此增强染发效果,必然也能在金陵城中广受欢迎。

能有暴利的生意门道苏阳自然也有,但给了这些乞丐反遭其祸,让这些乞丐先拿着小商品在街头兜售,顾着吃穿,顺便由他们来做眼线,让苏阳知道金陵城中消息就是,倘若穿针引线的点子被旁人学去,苏阳自然能够革新其他的小商品,何况大乾王朝的市场这么大,金陵不远就是扬州,往下去还有苏州,杭州,仅这些做开,赚的钱就足够多了。

当下苏阳给了早田几块银锭,让他到金陵城中去买材料,苏阳则用神笔勾勒几样工具,然后手把手的传授这些乞丐,让他们明白如何制作,如何组装。

早田人品不错,拿到银钱并未一走了之,老老实实的将东西买了回来,苏阳见状,很信任的便将这里的生意交给了早田和梁胜两人管理,定下规矩,赚取的钱财大部分要用来扶植同伴,赡养那些年迈没有劳动力的,抚养那些年幼没办法自食其力的。

至于分红,苏阳意思的要了一部分。

“做这个生意,少不了说学逗唱,平日里你们多看看,多学学,如此在街头才能将生意做出去,平时街头碰到什么人,什么事也都留心些。”

苏阳对他们又一番教导,此时只是商会初步架构,尚未填充,里面各人如何,需要苏阳慢慢评判,人才也要慢慢培养,现在的他们只是粗苯的乞丐,苏阳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事情交给这些庸人,只有将他们磨砺的成了人才,苏阳才能让他们做些其他事情。

否则的话,命令由天才发出,由蠢材执行,乃能不败?

当下这商会里面有早田,他自然也会打听瑞王府的事情,这查听之事,就先由他去做,苏阳还是要找到明月,让她来做试探,从刘翰口中多敲出一些消息,试着明白金陵城的核心机密。

因为早田,乞丐们的事情一耽误,苏阳来到明月门前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站在门前,便听到里面簌簌有风,呼呼有声,偶尔还有娇喝之声,想来是明月正在练武,苏阳便在门外先等着,如此不过片刻,忽听房内嗖的一声,苏阳在门外看到一股流光呈七色,映射的旁边柳树霞光不断,枝枝叶叶皆如璎珞,而后嗖的一声,一刀飞出,将院外的一棵椿树整个树冠一刀削下,而后霞光不定,向着远方飞去。

“御五龙法。”

苏阳见此,便知明月失手,伸手一抓,正在半空中飞行的飞刀一顿,就此嗡嗡而响,盘旋不定。

明月自院内轻盈飞出,伸手将飞刀抓在手中,翩然从半空落下,霞光转瞬而消,但苏阳却看到此刀被她收入腰间。

“你……”

明月看到苏阳,冰山面孔阴晴不定。

“明月姑娘,昨夜你说想要《严馆笔记》,今日我恰好有空,将它送来了。”

苏阳自怀中掏出书籍,看着明月。

明月看了苏阳片刻,方才移步上前,到了苏阳身边双手将书接过,说道:“多谢先生了,先生请到里面用茶。”

苏阳轻轻点头,随着明月进入院门,心中忽然想到一事。

兵部尚书也就是司马,倘若明月是兵部尚书的女儿,那么眼前这个女子在聊斋之中并非无名之辈。

聊斋《侠女》一篇,写了一个冰山女子孝敬母亲,为父亲报仇之事,而事后和男主释疑之时,曾说她是浙江人,父亲官居司马,被奸人所害,而那个冰山女子是将手中飞刀用到能秒杀狐妖的地步,不过这侠女所说的侠是以身行侠,肉身布施,为那个短命公子生了个孩子……

“呵呵。”

苏阳忽然笑了。

这世界当真处处惊喜。

第二百零二章 聊斋侠女

房舍明净清幽,明月让苏阳坐在桌前,为苏阳倒了一杯桂花茶。

端着茶杯轻轻晃动,苏阳看着茶水澄黄,嗅到里面幽幽花香,尝了一口,味道甘甜,直沁心肺。

对于明月会武技,飞刀,苏阳本不意外,毕竟这是朱星团的师妹,不过此人疑似聊斋侠女篇目的主角,让苏阳多几分上心。

明月手中拿着严馆笔记,靠窗坐下,翻开之后,看着里面字迹,情难自禁,忽然便冰山解冻,眼泪滚滚流下。

苏阳端着茶水,看向明月。

哭分为三种,有声有泪是为哭,有声无泪是为嚎,有泪无声是为泣,苏阳看明月只是落泪,并不出声,心中暗道,这应该算是泣。

过了一会儿,明月方才收拾心情,眼眶微红,纵然回归冰山本色,也始终有几分娇弱,对苏阳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

声音依旧冰冷,只是之前的冰冷如同三九寒冬,切雪断冰,现在的寒冷却自然有一股幽幽之情。

“若我所料不差,姑娘才应当是严尚书的女儿吧。”

苏阳看着明月,问道。

明月看着苏阳,再看桌上书籍,轻轻点头,说道:“不错,官兵杀来,我依仗本事,勉强带着母亲,杀出重围,在金陵城本隐姓埋名,艰难度日,庆幸师兄来此,方才能在此容身,苦练技艺。”

似明月这个名字,若非朱星团在侧点破,断然不会被苏阳所知,苏阳也不会因为明月这个名字,联想到严尚书那里。

“十六楼中的明月……”

“那是我家中管家之女,自幼和我一起长大,幼年我拜入师门修持,爹妈便将她收在膝下,梳头收拾,家中有些不知情的仆人,反倒认她为小姐,并不识我。”

明月轻蹙眉头,幽幽说道:“家中被抄,倒是她代我受过。”

怪不得当日刘翰问起管家之时,十六楼中的明月会忽然哭出声来,原来那死去的管家才是她的亲父。

明月自朱星团口中知道苏阳,也知道了青云山中事情,之前苏阳还施手救了她的母亲,让现在的她能够安吃安睡,身体也逐渐调理过来,故此对苏阳有感激之情,也自觉能够相信,两人既然聊起话来,明月的一些底子就被苏阳掏了出来。

当今世道,富贵人家的孩子经常夭折,而在他们看来,穷苦人家的孩子反而会享长寿,有这等观念,便有一些佛道尼姑动了心思,他们传言若是做了神佛的弟子,神佛自然会保佑,也会让富贵人家的孩子福寿绵长。

如同红楼梦里面,马神婆到了贾府,对贾母谎称佛家经典中所说,富贵人家的孩子出身之后,暗中就有许多促狭鬼跟着,拧他一下,掐他一下,吃饭时候打他碗筷,走路时候绊他步子,所以大户人家的孩子长不大,倘若是供奉了佛和菩萨,佛和菩萨自然会保佑他。

如此一诓,便让贾母为贾宝玉每日舍去五斤灯油钱,更给贾宝玉一些额外开销,遇到僧道进行施舍。

在这等大环境下,严尚书明白世间许多鬼狐道理,但涉及女儿,又因对方确是奇人,便将女儿托付出去,让她自幼学道学武,强健身体。

果然是你,聊斋侠女。

此时苏阳已经确信无疑,眼前明月,便是聊斋篇目中的侠女,因为在青云山中普贤寺内,朱星团顺手牵羊裹带的一包金银珠宝,让明月能够脱离穷苦窘境,也断了和顾生的缘分,以至于明月的际遇和篇目之中大有不同。

也是苏阳当时伸手救度,否则朱星团死在普贤寺,严明月怕仍旧要租在顾生家中,为钱粮忧虑。

不知不觉,已经在聊斋世界引起了这蝴蝶效应,让苏阳不由失笑。

“我看严馆笔记,严尚书为官秉正,落得如此下场,是齐王听信谗言,误杀好人,可是有什么人在其中作梗?”

苏阳问道。

《侠女》篇目之中,此女苟身金陵,便是为了替父报仇,只是因为母亲病症,一直不曾下手,真正去报仇的时候可谓轻而易举,轻易便将仇人手刃。

“就是当今的吏部尚书。”

明月说道。

吏部属于六部之一,负责官员们的考察,职权广大,但一个吏部尚书若是要扳倒一个兵部尚书,平常之时恐怕要大费手脚,但在齐王入京之时,三言两句,就会让齐王大下杀手。

“齐王入京,当先便要铲除乱国之贼,吏部尚书投诚齐王,将所有考察一律送给齐王,在其中便夹杂了家父名字,齐王不多辩驳,便将家父和乱过之贼并做一处,一并处置。”

言及此事,明月一手拳头紧握,指甲深入肉中,这轻轻的一道喻令,便让她家破人亡,牵连了多少无辜的人,更是彻底毁了她的家庭,生活。

“唉……”

苏阳也感叹,他自觉兵部尚书应当是能予以辩驳,只是不知他为何没有丝毫辩解,任由自己被朝廷所杀。

现在陈宣来到金陵城中,吏部尚书随之来此,协助陈宣管理金陵,浙江,江西,湖广一代,更是意欲在金陵另成一六部,管理江南区域,镇压江南局势。

这些是苏阳在秦淮河听来的。

“倒是先生,听师兄说,先生曾经是青云山城隍,不知为何要辞去城隍之位?”

两人聊了许多,明月也问苏阳。

“静极思动。”

苏阳呵呵笑道:“当城隍也就那样,我想的是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的洒然自在,阴司当官,和阳世的蝇营狗苟也没多大差别,也没多大兴致。”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此句出自赤壁赋,苏阳无意一说,倒是冒了明月的名讳,无心之话不由多了几分邪意,这一点是苏阳看向明月之时才忽然醒悟。

不过明月仪态端庄,气质孤寒,并不因此而动,反而是轻轻点头,说道:“人生在世,确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吾生须臾,长江无穷,虽说物各有主,人却不由自主……”

明月幽寒的两句话,说的也都是赤壁赋中句子,只是赤壁赋中的物各有主让明月多感慨两句。

不由自主,好个不由自主。

苏阳想到了观世音菩萨所说的随处做主,立处皆真,所修所求,便是真心。

倘若明月能够报仇,脱离了仇恨藩篱,全了母亲之孝,由不由自主而变,将来在修行路上必然大有造就。

“姑娘也曾读书?”

苏阳问道,赤壁赋是千古名篇,若放在现代,必然人尽皆知,但在这识字率不高的时代,这等千古名篇有些书生都不知道,平时苏阳谈诗书,多是和颜如玉两人漫谈,讨论,此时忽然听到明月说赤壁赋中句子,让他有几分新鲜。

“学过一些,些许认识几个字。”

明月回应道:“赤壁赋一文读之唇齿余香,翻看之时便将它抄录下来,平日品读一二,先生见笑了。”

“嗯……姑娘所抄录的可是一个蓝封半旧本子?”

苏阳想起了当时在扬州一并买的诗集。

“呀!”

明月冰山忽化,面色发烧,问道:“这也在先生那里?”

对明月来说,这诗集属于私密之物,其中也有几首诗非是来自名家,而是来自才子佳人类的集中,此时听苏阳一说,让她反倒坐立不安。

才子佳人类的书籍,是她们大户人家的禁书。

“果然是姑娘之物?”

苏阳笑道:“明日我便给姑娘送来。”

关系拉近的差不多了,苏阳便准备说刘翰之事,严尚书管家的女儿代明月受过,嫁给傻子,以及刘翰之事一说,想来能借明月之口,从刘翰那里问明这条隐线。

“不必了。”

明月站起身来,说道:“先生回家一把火将它烧了便是,不必再送来了。”

话毕,明月自房内走出,径直到了外面。

嘿你个丫头,话题刚有些苗头,你反倒跑了。

苏阳不必往外去了,只见朱星团已经自外回来,在院中和明月知会,得知苏阳又来此,朱星团便连忙走了进来,看到苏阳坐在椅上,拱手一礼,谢道:“多谢先生施手,让我姑母情形大好。”

苏阳轻轻摆手,示意不算什么,再看朱星团一身粗衣,问道:“你在金陵城中有何营生?”

一听苏阳询问营生,朱星团面色微微尴尬,惭愧道:“师门不在此地,钱财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眼下一心留意敌人,平日里吃穿用度,在于借用,或在打抱不平……”

借用就是偷,打抱不平就是做打手。

金陵城对他来说也是异乡,又有明月和明月母亲在此,在花销上面不免有些大,朱星团要找寻常工作自然养活不起,不免让他碰碰法律的边,在金陵城中赚个安家的钱。

苏阳听到之后,反倒笑了,说道:“这并非长计,不妨你便随我干吧,我在金陵城中刚好有一门生意,正在用人之时,也正好需要有信得过人看护一二,在我看来,你正合适。”

第二百零三章 穷路富路

邀请朱星团过来一起干,这本就是两全之事。

苏阳有了朱星团的帮衬,在运作上面更为自如,朱星团有了苏阳的帮衬,再不必做这等冒险之事,因此朱星团听到苏阳如此说来,欣然同意。

“还钱之事就不必了。”

朱星团说道:“我盗的都是为富不仁之辈,他们家中钱多的生锈,米多的生虫,我拿来用用也没什么。”

随你吧。

江湖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准则,苏阳不可能一席话语,让人家心服口服,朱星团既然愿意跟着做生意,对苏阳来说都是一件省心的事了。

此人是一把好手,在青云山的时候不能收为己用,现在倒是能用一段时间。

又喝了两杯桂花茶,苏阳始终不见明月再出来,便将十六楼之事说给朱星团,由朱星团转告明月。

严尚书和刘翰曾为至交,管家女儿“明月”又配给了刘翰的傻孙子,明月若是能是时拜访,必有收获。

如此交代过后,苏阳便离开了此地,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前往秦淮河而去。

当初芊芊透露瑞王府之事,苏阳曾经应承芊芊,必然要给她一个清名,而若是要给她名声,苏阳琢磨着也就只有前往秦淮河,找着那里的人编排戏曲,再找说书先生口口相传,将芊芊此女的事情说出,如此才算完成芊芊心愿。

自明月家中离开,天色本就黑了,再度来到秦淮河的时候,秦淮河上浮光烂漫,左右画舫雕栏,莺莺燕燕,放眼望去,不少的书生仕子,富贵豪绅都在此地游逛。

苏阳也做寻常书生打扮,在下面租一花船,吩咐船家,将花船送往秦淮正中的梨园。

“花兄,不想今夜我们碰上了,不若结伴雅游?”

“甚好甚好。”

“昨夜你在十娘处做的诗文,才是妙文,春风一度,可谓风流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做了一首集唐诗,实在不能有此等赞誉,王兄,请……”

一行书生租了一个花船,也在秦淮河上游荡,和苏阳并列而行。

“昨夜兄弟的插花为界竹为墙,遍是美人独取张,可谓妙句,哄得张大家喜不自胜,想来兄台昨夜也够快活。”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今夜人家已经和张大家再定鸳盟了。”

狎游说成雅游,这就是古代仕子吧。

时代不同,观念不同,风气使然,苏阳感受这异时空的秦淮河,左右没有颜如玉和孙离,在这种场合没了掣肘,感觉更加洒然自在。

女人在旁和男人在旁,是不一样的。

在花船里面谈笑之时,一书生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红色酒囊,对着众书生说道:“各位,今日我要给你们尝一点好东西,以此助兴,这可是我偷偷从我爹的酒坛里面弄出来的,平时我都尝不到。”

一群书生见此,自然有了兴趣。

这书生打开酒囊,苏阳和他相隔不远,便嗅到了醇厚酒气,并且这等酒气,让苏阳点开的肾神都蠢蠢欲动。

这可是滋补肾神的良药啊!

书生拿起酒囊,在船中取出酒杯倒上,分给在座书生,众位书生端起酒杯端详,而后一饮而尽,众人齐声称妙。

“这位兄台,你我都是秦淮雅游之人,我也给你一杯以作傍身。”

书生看到并船而行的苏阳,倒了一杯,向着苏阳递来,苏阳伸手接过酒杯,端详杯中之物,一片殷红却又纯澈透底,里面并无一点杂质,看着似葡萄酒,但嗅起来却又像黄酒,喝上一口,酒入腹腔,已经点开的肾神盈缩鼓动,自然而然将这杯中酒力全部纳入,而后苏阳便感觉腹腔暖洋洋一片,通达四肢百骸,让苏阳自觉强劲有力。

燕子,蛇,龟,黄酒……

已经开通舌识的苏阳,品尝到了酒中配方,但是其中有一些玄妙之气,通达四肢,苏阳一时难以测度这种力量。

“好酒。”

苏阳对着书生称赞道。

“本是好酒。”

书生接回酒杯,对苏阳说道:“我这酒是家父早年经商之时,路过河南,在南阳遇到了一个年老和尚,这和尚早年是儒生,后来做过道士,再后来成了和尚,精通三家教义,当时便要化我父亲入门,家父因为家中牵连,不肯弃家,和尚便说我父亲有一段富贵命,给我父亲这方子,让我父亲在富贵乡中不坏正体,以便将来和他修行……哈哈,此时是在我父亲十六七岁之时的事情,忽忽多年,现在家父已经七十有二,仍旧不曾见到年老和尚……哈哈哈……”

十六七岁,此时已经七十有二,距离今日已经将近一甲子,当年遇到的年老和尚恐怕早已经成为枯骨。

在座的众位书生听闻此言,皆是失笑,此事对他们算是一怪事谈资,而后纷纷称赞酒效之妙。

“此药方可做我家传家之宝。”

此书生笑道:“我父亲能在五十四岁让我娘成孕,靠的就是这药酒,昨夜我偷偷的将此秘法偷学,将来就算是弃了书本,也算是有了依仗。”

众位书生听言,纷纷恭喜,声称来日此生意开张,必然要上门购酒,一时间宾主尽欢,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苏阳打量着众位书生笑脸,忽然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原本是随着众位书生而笑,而后便压过了诸位书生,如此诸位书生正笑之时忽然收声,看向苏阳,不知苏阳为何笑的如此。

“公子何姓?”

苏阳看着那位公子,笑问道。

“姓季。”

拿着酒囊的公子看着苏阳,回道。

“季书生,我来猜猜这酒的秘方。”

苏阳看着季公子,说道。

季公子一听苏阳要猜测,便看向苏阳,微微伸手,示意苏阳猜来。

“我尝此酒醇厚,想来是用了上好的黄酒,这等黄酒在金陵城并不稀奇,不必一一细提,若说这酒中之物,应该是乳燕,长蛇,乌龟……”

苏阳口齿清晰,一一列举,在场的众位秀才听闻此言,自然有了寻究解密的心,位于季公子听到苏阳猜测,面色已经开始不好。

“若要酿酒,需要三春时节北来紫燕,在梁下产卵之时小心守候,看着梁下燕子刚刚破壳,在燕子飞出觅食之时,将穴口用黄泥封闭,如此等待三天,取下燕巢,看到燕子头朝外者取一边,燕子头朝内者取一边,而后用粗壮毒蛇,拔去毒牙,将头朝外者喂入其中,取大乌龟,将头朝内者喂入其中,取黄酒一坛,将龟蛇皆放入其中,四下紧闭,埋在人流汹涌的十字路口,如此七七四十九日方才能取回,可对?”

苏阳一字一句,将季书生的秘法全部拆解。

季书生闻听此言,简直如同将秘法再行复述,不由面色煞白,浑身发颤。

苏阳摇头而笑,他能够将此步骤全部说出,非是舌识感觉,而是因为此等药酒,苏阳知道,就在玄真观获得的《阴阳秘典》之中便有记载,服用此酒,确实是强身健体,舒筋活血,养元固本的上好药酒,但是其中有一秘咒,在埋在十字街头之时必须念咒,如此调用地气,方有神效。

“你这个人……你这全是坏了我家财路。”

季公子指着苏阳,颤手说道。

“何为财路?”

苏阳看着季公子,问道:“是不辞辛苦的勤路?是起早贪黑的苦路?是防盗防火的谨路?还是全家齐心和路?或者是公平买卖的忠厚路?存心存德的善心路?”

季公子听苏阳如此说,存心争辩,却也一时无言。

“我在你身上不曾看到富路,倒是看到了穷路。”

苏阳说道:“贪花恋酒瓶,不惜钱财手头松,想要攀高结友朋,不识人心邪正,季公子,你在这穷路上已经越走越远喽。”

此话苏阳说来,旨在提点,适才季公子卖弄药酒,炫耀药方之时,左右书生,有几个已经起了不良心思,此时苏阳将药方戳破,又隐去了重要关隘,无形中已经为季公子免去了一场劫难,也算是酬谢适才季公子为苏阳端酒的情谊。

季公子听苏阳如此句句戳在心里,声声锤在心中,回想过往面红耳赤,对着苏阳恭敬行礼,说道:“多谢先生提点,回想起以往心思浮动,每天在家中只想要憋出一两诗句以做邪游长脸,大违读书本意,实在惭愧。”

苏阳呵呵而笑。

“什么邪游,这是雅游。”

季公子旁边有一书生扶着季公子,说道:“他来到秦淮河,不和我们一样,都是出来雅游的,你可莫要被他三言两语所骗。”

季公子抬头,看着苏阳也坐在花船上面,方才醒悟,眼前苏阳泛舟秦淮,也是来雅游的。

“呵呵……”

苏阳笑笑,说道:“我来此地是为接人,芊芊姑娘贞其身心,可惜难觅佳侣,共跨秦楼,看上了无足道的碌碌蠢材,辜负了芊芊姑娘一片苦心,明珠美玉投于暗室,万种恩情化为血水,可悲可叹,便是阎罗王也为之动容,今日我来接芊芊姑娘生魂而去,阴曹地府自有造化。”

众书生忽然听苏阳说出如此之言,皆震惊而注目,但见眼前烟霞烂漫,水花潋滟,船中之人早已消匿无踪,唯有他们在船中茫然四顾,不知遇到了哪路仙神。

第二百零四章 金陵劫难

芊芊姑娘之事已经不必操心。

苏阳自秦淮河闪身而回,此时正要回到家中,他给那些书生所说之事有真有假,芊芊是打动了苏阳这前任阎罗,待到她进入阴曹地府也自然另有造化,只是这些不必苏阳去接,而是芊芊早已经去了阴曹地府。

但给芊芊事情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之后,今后在秦淮河上必然有关于芊芊的传说,再过不久,相信秦淮的梨园也会将此事编排成戏,苏阳答应给芊芊留下名声之事,也算成了。

走出了秦淮河,游人便少了许多,苏阳徐步而行,风清月朗,夜凉人定,远远能听到的就是从秦淮河传来的丝竹之声,如此走在路上,倒觉幽静。

正行走时,迎面过来一队马车,苏阳处于下风口,远远闻到了腥味,只见马车晃晃荡荡,听着里面水声啪啪作响,料想是载活鱼车,往路边稍微走点,给马车让了条路。

如此一让,足够马车行走,人车走来应该是毫不侵犯,但眼前水车到了苏阳跟前的时候却慢了下来,当先的人五短身材,看上起极为伶俐,对苏阳呼喊道:“公子,要买鱼吗?我这里的鱼可全都是鲜活的,各种都有。”

“……”

苏阳顿住脚步,看向驱车之人。

这驱车的眼见苏阳一听,连忙也跟着停下,如此一个车队都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的人有三五个,穿的都紧身利落,就是经年做搬鱼卖鱼的活路,浑身上下都有鱼腥味。

“都是些什么鱼?”

苏阳随便问道。

“什么鱼都有。”

那个身材五短的人个头不过在苏阳胸前,仰头踮脚,小声说道:“公子,我们这鱼都是给达官贵人们送的,个个精品,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在中间卖出一些,赚点小钱,补贴一下自己家用罢了,你若是要,我们都给你便宜,多多少少,自己落点钱就是……”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不过听到这是送给达官贵人们的鱼,难得遇到,苏阳便应了声,打算在里面挑上几尾。

个头矮小的人让苏阳跟着,到了车前,掀开盖子,借着火光,苏阳往下面一看,里面的鱼果然个个肥美,并且分桶装着,各有种类。

“这个是……”

“河豚,公子,这个鱼我们刚好够数,平日也就秦淮河唱戏的叶生会在这里买两尾,招待贵客,今日他已经预定了,数量刚好够,我们不能卖您。”

小矮子对苏阳说道。

“我出高价。”

苏阳实在想要尝尝河豚的滋味,像陈宣,宁愿冒着中毒的危险都想要吃河豚,苏阳倒是要用舌识来品味一下,传说中的河豚鱼究竟有多鲜美。

这么一说,就让几个人面有难色,终究还是个头矮的人说话了,对苏阳说道:“公子,这并非是高价低价的问题,实在是叶生要,我们必须要给他送去。”

“嘿,他一个唱戏的戏子,说给他就给他?”

难得看到几条鲜美的河豚,苏阳真想带回去,此时听他们忌惮一个戏子,顿生不满。

戏子在下九流的末位好吗?

“不是势力的问题。”

个头矮小的人面有难色,小声的说道:“叶生他爹死的时候是水葬,我们金陵城很多人照应着呢……”

水葬?

苏阳咂咂嘴,惹不起惹不起……

这时代有一个说法,那就是祖宗水葬,后代旱路发财,一个唱戏的旱路发财,那接下来的不言而喻,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达官贵人呢。

“公子,这个刀鰶鱼非常不错,您回去只要清水一煮,味道就鲜美过人。”

矮个人给苏阳推荐。

刀鰶鱼形若鲤鱼,最大不过一斤,鳞片很薄,出水就死,肉质极为鲜嫩,在金陵城中也极受达官贵人们的喜欢。

略略往上面看了一眼,苏阳掏钱,买了三条刀鰶鱼,要这个矮个子拿出一个盆子盛放,如此银钱两清,苏阳便往家走去。

卖了苏阳刀鰶鱼的一行人也继续往前,往达官贵人家中运送。

就在这人都走完之后,云中出现两道身影,穿青衣长靴,戴高帽子,手中拿着牌子,看到下面适才苏阳买鱼之事,只是一叹。

“就算官清如水,也不免吏滑如油,人世间就是有许多的关隘,层层克扣,在这里面赚点私钱。”

这两人均是金陵城夜游神,对适才的景象叹道,他们作为夜游神,本就是监察人间夜里发生的事情,像是游魂野鬼,以及夜间的斗殴杀戮,甚至发生的一些奸盗之案记录在册,就像是才所见,就在他们的记录范围之内。

但是两人都没有拿出纸笔,收录归册。

“别说是阳间有这些事情,人心鬼蜮,阴间何曾少?”

另一个夜游神说道:“地缺百六,金陵灾厄在即,诺大金陵城中,千万之人,能活下来的又有多少?何况又有人在其中,意欲借灾行事……”

“所以我们懒得记录这些人间琐事……”

“太子也好,世子也罢,白莲教也无所谓,神道已经难以干涉了。”

“便是修仙之人,现在也只顾全己身,对于人间洪流漠然相对,犹记得九天玄女娘娘所说,仙道之人,应当有将世间一切抗在肩膀上的决心器量,当今之世,又有哪一个人有这等器量。”

“随他去,随他去。”

“吃酒去,吃酒去。”

两个夜游神说着话,离开此地。

什么样的灾劫?

苏阳手中端着鱼,从暗处走了出来,蓦然听到了有千万人都会受灾,更不知道灾劫过后金陵城会有多少人,让苏阳心神触动。

他修仙道,虽然求自在逍遥,却并非不理会人间一切,在他的道德观念中,遇到不平之事,力所能及,就想要管一管,力不能及,也想尽一分自己的力量,此时忽然听到灾劫波及整个金陵城,苏阳自信自己是劫外之人,但听这波及千万之数,让苏阳心中难静。

或许五谷树忽然衰落,当真是一个征兆?

苏阳想到了在栖霞寺内的五谷树,那一日忽然衰落,而主持止口不言,其中究竟如何,苏阳并不清楚。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苏阳自我宽释,连神仙都不曾插手,像他这种小杂鱼又能在里面做多少事情呢?此事已经有了征兆,城隍之神,甚至陈宣都已经心中有数,这样的大乱局,苏阳自觉并没有力量能够解开,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干掉陈阳,卷钱结婚,何况人死之后,魂魄进入阴曹地府,仍然是另一种存在方式……

收拾心情,苏阳继续往家中走去。

待到回家,已经是深夜,孙离也颜如玉两人正在打磨显微镜,苏阳只是提出了显微镜的理论,两个人摸索着已经将显微镜制作的像模像样,两个镜片干净透彻,看到苏阳回来,孙离接过了苏阳买的刀鰶鱼,颜如玉将两个镜片递到了苏阳的手中。

苏阳拿着镜片,放在眼前,对着孙离和颜如玉一照,在两女看来,苏阳单眼极大,极为滑稽,而苏阳看来两女也是面貌滑稽,三人皆一阵哄笑。

“这样清澈的镜片,显微镜应该是能做出来吧。”

颜如玉看着苏阳问道。

苏阳抬头,看着颜如玉的面容,素色上衣,白色长裙,头戴摇钗,眉眼楚楚,看到这面容,适才的烦心之事当真是全然抛在脑后,手中拿着镜片,苏阳琢磨一下,说道:“还缺一个东西。”

两个凸镜一对,苏阳说道:“若要做一个显微镜,应该还有一个光源,如此照射镜片,就算是凡夫俗子也能看到下面情形,这样才算完善……我挂在青云山城隍庙的阴阳镜最是能做这个光源,可惜没有带来。”

那个阴阳镜并不起眼,就是白天吸收光芒,夜里大方光亮,苏阳只当它是太阳能手电,但若是镶嵌到显微镜上,可谓绝妙。

“阴阳镜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孙离听到阴阳镜后,说道:“这东西我在金陵城中也曾见过,若是留心搜寻,应当能够找出来。”

苏阳看向孙离,伸手轻轻捏捏孙离鼻子,笑道:“岳父大人既然还没有回来,我们就还有时间,这一次,我先给岳父大人一个见面礼,如此岳父一开心,我们的婚事就成了。”

“这一次?”

孙离看着苏阳,眉头一挑,你有几个岳父?

“呵呵呵呵……”

苏阳尴尬笑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说。”话毕,起身就回到了房间里面。

孙离在后面瞥视苏阳背影,她倒当真知道苏阳有另一个红颜知己,是一个女鬼,当初在沂水药铺的时候,苏阳送人礼物以定终生,还知道苏阳有一朋友,高贵明艳,实力深不可测,当初她战敖天之时,便是那人暗中相助,方才使得她一击刺瞎敖天双眼,随后以剑破其内丹,斩其性命,将它打的神魂飞散。

“淬……”

孙离暗淬一口,又看一旁的颜如玉,看她笑语嫣然伫立在侧,伸手缕缕头发,径回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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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水鬼水鬼

一场秋雨一场寒。

苏阳立在窗边向外眺望,天上阴沉,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冷雨,伴随着冷雨冷风,习习凉气冲入房中,让苏阳神骨俱清。

因为下雨的缘故,这几日苏阳都不曾出门,每天就在家中修炼,读书,闲暇时候和颜如玉对弈一局,或者帮着孙离做些家务,在这种平静的生活中,苏阳扣算时间,今日终究是要出门了。

苏阳在金陵城北收拢了一群乞丐,在此之前,苏阳传授给他们一个染发药方,还有一个穿针引线器这种小物件,神笔给他们画了工具,让他们在自食其力,生意方面也有朱星团,早田这两个人照应,近来生意已经起步,穿针引线器价格低廉,已经有风靡金陵之势,至于染发的一梳黑,现在也勉强卖着,效应如何有待反馈。

凭着这些钱,那些乞丐们脱去了烂衣服,租赁了房屋,购买了米面,生活一下子安定了下来,但一下雨百业凋零,苏阳算着时间,自觉今日必须要往城北一趟,瞧瞧他们此时生活如何。

苏阳穿着一黑色交领秋装,袖头领口自有花纹,脚下穿着一厚底黑靴,手中撑着一油纸伞,和孙离,颜如玉两女道了声别,便往城北走去。

两女伫立门口,待到苏阳身影在小巷里面消失,方才闭了门户。

多日的落雨,地上已经满是泥泞,一脚踩踏上去,脚下的烂泥自然让人心生厌弃,而苏阳则是真气臌胀,在涌泉穴含而不发,如此伸腿抬脚落下轻盈,这些烂泥倒是不曾对苏阳造成阻碍。

撑伞在雨中走着,一点点雨落在伞上,而后滴滴答答滑落在地,苏阳手中撑伞,自觉这雨似是洒落在神魂上一样,让心神宁静……

往日的苏阳,即便是在红尘世界,终究心神不染,悠然自得,但自来了金陵城之后,兴许是因为陈阳在侧,不由自主便牵动着苏阳心神,搜寻信息,冷静分析各种事情盘根错节,也让苏阳难以回归往日逍遥自在,但是苏阳明白,弄死陈阳之后,就当真无有挂碍了。

真正让苏阳惦记的仇人,仅有陈阳。

因为穿针引线器的售卖,苏阳麾下的那些乞丐们在金陵城中推销走动,已经让苏阳摸清楚了瑞王府所在,只是这王府里面有多少人,什么人是高手,里面的警戒如何,苏阳都不清楚,也没有贸然去触霉头。

不知不觉便到城北,苏阳在外便看到这边热热闹闹,有马车往来,待到走到近前,乞丐们看到了苏阳,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对苏阳问好。

“掌柜的。”

这一窝乞丐的领头人是梁胜,此时看到苏阳,慌张了的迎了出来,待到苏阳问近况的时候,便说道:“近来我们生意大好,就算是天下雨了,依旧有许多大商人到这里来定制穿针引线器。”

苏阳听了暗暗点头,这些商人来订货,自然是看到了穿针引线器中的利润,当下乞丐们的销售不过金陵一处,而金陵前后左右那么多的城市,全部都是未开发的市场,大乾王朝这么大,这一个小小的穿针引线器虽不起眼,带来的利润也足够大。

之前苏阳还担心他们的衣食,此时看来是多余了。

左右张望,苏阳看到这边的人更多了,不等苏阳询问,梁胜便说道:“我们做这个赚钱之后,城中许多和我们一样的人都过来跟着学,除了那些【恶要】的,现在城中乞丐很多都有意来这里,甚至一些穷苦人家,也想要跟着我们做这个,只是现在材料受限,人手有数,一时半会儿不能将他们全部接纳。”

苏阳轻轻点头,所为【恶要】,也属于乞丐之一,这种乞丐近乎无赖,人有喜事的时候,他们聚成一堆在人面前唱丧歌,人有白事时候,他们在人跟前吹喜乐,或者若不给钱,就在门前破口大骂,贯口一套一套,遇到这种人,平常人都会给钱了之,谁也不想被这种狗皮膏药缠上。

这种乞丐属实好吃懒做,无赖惯了,也做不得苦活。

“能帮多少人就帮多少人,你们也是从那一步走出来的,对人家也要多多帮衬,改日我聘几个书生,晚上再教你们识字,在做生意上,也不会被人诓骗。”

苏阳说道。

这时候的文字凭约容易造假,若是写凭约的人在里面多上两笔,少上两笔,那么告到官府都是吃亏的,何况平常人谁愿意斗气见官,见官的哪一个不是倾家荡产……

梁胜闻言,自无异议,让他们这些乞丐识字,对他们来说真是天翻地覆的大好事,半生流离,没想到遇到苏阳这种慈悲心肠的人,让他们这些得了好处的乞丐都记在心里。

“早田呢?”

苏阳左右张望,询问道。

“昨天出门之后,他就没有回来过。”

梁胜说道,左右张望,询问身边的人梁胜去什么地方,并没有人知道。

莫不是又去查看瑞王府了?

苏阳心念一动,现在的瑞王府对苏阳来说,仅仅知道位置,外形,里面构造如何,有多少人,陈阳居住在什么地方,苏阳是一概不知的,而早田却因为兄长之事,一直对瑞王府有念想,时时去查看,此时大约也会在那里。

不过三番五次往那里查看,陈阳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

或许应该提点他一下,让他谨慎一点。

正思索的时候,外面忽然乱了起来,苏阳迈步走到了外面,外面几个人推着一辆板车,在板车上面躺着的正是浑身上下都被泡发白的早田,苏阳上面把脉,早田脉搏尚有,身体还行,只是受寒过度,今后不免要休息一段时日。

……正想要提点你一下呢,你已经出事了。

“快,把他带回去。”

苏阳着命几个乞丐,将早田给搬运回了里间,房间里面升了一笼火,如此让浑身发抖的早田好受一点,同时挥笔写方,着命人去抓药,再运用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一点心火温养一下早田血脉,使得早田身上发白青紫逐渐褪去,心肺一通,忽然便嚎啕大哭。

“哥哥……啊啊啊啊……”

早田哭的撕心裂肺,眼泪往外涌出,一只手的指甲早已经深入骨中,另一只手则在锤着床板,显然是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恨意难平,万分悲痛。

眼看周围的人都关切的看着他,早田哭声说道:“我的哥哥,早死了啊,浑身骨头被打断,装在麻袋里面混着石头,就沉在了河里……就沉在那里啊……”

苏阳看着早田,只能轻轻拍他肩膀两下,安抚一下他的心情。

早田来到金陵城,就是为了寻找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曾经给他书信,说是若不回去,就当他死了,并且一辈子都不能踏入金陵城,但因为牵念哥哥安危,早田仍然是来到了金陵城,想要前往瑞王府,寻找他哥哥的下落,而此时此刻,显然是得知了噩耗。

轻轻拍打,也终于让早田的心情平复了下来,看着左右这么多人,早田示意让这些人都先离开,他知道苏阳是有能耐之人,也信得过,故此愿意将此事说给苏阳,让苏阳给他出个主意。

原来昨天早田确实又去瑞王府左右查看,就在瑞王府外的茶楼喝茶之时,和茶楼里面的店小二打听瑞王府的消息,没有问几句话,就感觉头晕目眩,而后才知道这瑞王府左右的茶楼,店铺,多是瑞王府中的产业,而对他这种居心不良,打听消息的人,他们丝毫不留情,药晕了早田之后,就将早田绑上,混上石块,麻袋一裹,直接扔到了城外河中。

也是在河中,早田遇到了在河中做水鬼的哥哥早进。

早进护住了他的魂魄,让他魂魄没有离体,给他解开了绳索,打开了袋子,带着他的身体一路漂流到了这边附近,让在河边的人看到了早田,如此将他带回来。

“我哥哥生前是在王爷身边做侍卫的……”

早田对苏阳说起往事,说道:“正因为我哥哥在王爷身边做侍卫,因此瑞王府之中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待到我哥哥想要离开王府的时候,王爷就对我哥哥下了杀手,将他沉尸河里,魂灵也不能入阴曹地府,只能在那里做一个水鬼,等着有人来替,才有超脱之时啊……”

原本早田应该做他哥哥的替身,让他哥哥进入轮回,但是早田的哥哥又怎会要弟弟来替,故此毅然救了弟弟,现在仍然在水中沉游,只等溺水之人。

“你的哥哥生前是在王爷身边做侍卫的?”

苏阳声调微高。

“对。”

早田看着苏阳,回道。

“带我去见见你哥哥的魂灵。”

苏阳看着早田,说道:“我们能给你哥哥报仇。”

这不就是一个了解王府势力,王府中人的大好人选吗?只要弄明白了陈阳在瑞王府中的底细,苏阳就能够主动出击,将陈阳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二百零六章 乞丐脏口

一正门,一大,一寝,一后花园,四角更有四个大院,分别叫做茉莉,桂香,芙蓉,百合,除了这些主要构造之外,更有许多厢房小院,如此构成了整个瑞王府。

苏阳手中拿笔,将整个瑞王府画了一个草图。

早田的哥哥叫做早进,生前给瑞王府的王爷做侍卫,在他说来,原本王爷一直都居住在寝里面,直至某天家中来了客人,王爷将寝让了出来,全部家眷都缩到了芙蓉园中,每天早晚都要像客人请安,家中的侍卫多守在芙蓉园,另外一小部分侍卫和另外的人组成新的卫队,府内府外护卫安全,巡逻路线时间三一换,家中暗号一一变……

一条条在水鬼早进说出来之后,苏阳当真感觉瑞王府如同铁桶一般,想要混入里面,找到陈阳实在困难。

但也正是这样的一个王府,苏阳自觉里面一定有关于陈阳最核心的秘密……弄到这些,苏阳就彻底清楚陈阳要做什么,也能祸害宝库,借势削弱陈阳势力,瞅准时机彻底了结这一桩恩怨。

“瑞王府的客人,他就不出门吗?”

苏阳问道。

“出门啊。”

早进说道:“经常去秦淮河,只不过会乔装布衣,仅仅带上三两人,一般不惹事,酉时左右出门,子时之前必定回去,绝不在外面过夜。”

“哦……”

苏阳哦了一声,这家伙不仅将有名的小姐往家里带,还出来打野食。带上三两个人,很自信啊,只不过你不惹事,事就不会惹你?

了解到了陈阳的信息,苏阳在脑海里面已经开始安排他了。

直接去厮杀不太现实,苏阳在金陵城中最强的战斗力是孙离,但在金陵城这卧虎藏龙之地,苏阳不会让孙离处于风口,何况对方实力莫测,孙离若是有个不测,苏阳连个哭的地方都没了。

所以要徐徐图之。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然后将我们的朋友搞的多多的,将我们的敌人搞的少少的,这样就能成事。

在早进口中,苏阳弄清楚了他全部知道的消息之后,便让早进和早田道别。

人鬼终究是殊途,早进在这里做水鬼,等着拉人解脱,在苏阳这里大可不必,手拿令牌一招,便将曹地府的门路打开,让他直往转轮王。

早田看着早进的影进入曹地府,一时不知该哭该笑,他哥哥终于是在冰冷的水域中解脱了,但是也将和他阳相隔,难有再见之,生死轮转,这一别就是永诀。

伸手拍着早田肩膀,苏阳看着早田,说道:“想不想为你哥哥报仇?”

早田看向苏阳,这个问题根本不必回答。

“我有一个点子。”

苏阳郑重说道:“不过很危险。”

早田双眼凝视着苏阳,从他的眼神里面,苏阳知道他无所畏惧,也知道他想要为哥哥报仇的决心。

“呵呵。”

苏阳笑了,无论事成与否,先安排陈阳一波,让他亮亮相,看看能不能弄出一些东西。

往后的几天都在落雨,苏阳也没有待在家里,多半的时间都是和城北的乞丐们在一起,指导这些乞丐们搭建房屋,又挑选了一个书生,姓张,字介受,让他来给这里的乞丐们识字。

这个张介受是个纯善的人,因为家贫才接受这般工作,一开始嫌弃这里的乞丐们愚钝,跟着教学几天之后,在苏阳的言行引导下,不觉放下了一些读书人的傲气,对于这里的乞丐都多了几分谦逊,对于乞丐们的请教更是毫无愠色,将书中知识毫不吝啬的说给这些乞丐。

张介受对乞丐们不吝啬智慧,乞丐们有了钱财好处,也对张介受毫不吝啬,在这些乞丐们的帮衬下,除了商会支取的工钱,张介受家中生活也逐渐富裕了。

在商会里面,苏阳借用乞丐们的力量,仔细叮嘱,由他们来摆地摊盯梢,一点一点将瑞王府围着,小心留意瑞王府中的人员来往,出入物资,也静静的等待着陈阳从瑞王府中出来。

小雨放晴,又过了一天,地面上的泥泞已经干涸,金陵城恢复了往繁盛,早田就从摆地摊的乞丐中得知了从瑞王府中走出五个人,皆平常衣衫,不拿折扇,不带玉佩,从正门走出,雇佣了一辆马车,往秦淮河去了。

苏阳搓搓手,和朱星团两人结伴而行,这一次要往秦淮河,指不定会和陈阳碰面,故此苏阳也稍稍做了一些伪装,沿路到了秦淮之时,见秦淮仍旧是烟霞烂漫,纵然天已经转寒,但个个画舫花楼里面皆烧炭火,红彤彤一片,苏阳和朱星团两个人进入秦淮河的时候,都能感觉四面八方一片暖意。

“客人,我们去什么地方?”

船公手中拿桨,迎着苏阳和朱星团两人下来。

“今夜秦淮可有什么稀奇的?”

苏阳随意的询问船公。

“若说稀奇,那就是秦淮梨园,这几落雨,梨园那里新排了一出戏,是根据芊芊姑娘生平所排,芊芊姑娘在梨园待过,唱戏的也都是她的姐妹,对芊芊姑娘知之甚详,还有我们的叶生来演金秀才,达官贵人们都往那里去了。”

船公说道:“公子你现在若过去,应该还能抢一末位。”

已经排出来了?

苏阳暗暗思量,这排一部戏的时间可是要很久,其中唱腔唱调也都需要打磨,在这短时间内排一出戏,恐怕质量不会太高。

“公子,你就往那里去吧。”

船公对苏阳说道:“前几我们秦淮河上可是出了神仙,听过神仙出手,将芊芊姑娘的魂魄引入司,说是像芊芊姑娘这样的人,能够做花仙呢。”

这就又是艺术加工了,苏阳最开始给芊芊故事蒙上传奇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要给她魂灵做花仙。

“那便去吧。”

苏阳笑着应道。

戏粗糙一点不算什么,只要这个戏一直唱着,就自然会有不同的唱法,对于故事的发展会不断的延伸改变,也会打磨润色,只要戏曲唱着,就必然能够成为经典。

眼线方面有早田主持掌管,早田自然不会放过瑞王府的人,此时知道了那些人进入花楼,也在看向秦淮梨园,便给苏阳发信。

苏阳乘坐着船,来到了梨园外面时候,这里已经连个末位都没有了。

芊芊可谓是秦淮河现在最大的点,仅仅因为芊芊,秦淮河便有不少传说故事,此时这个点要编成戏曲,声势自然浩大,金陵城的许多达官贵人们都来听这一出戏,苏阳难列席位,便可见一斑。

“走,我们到花楼里面坐坐。”

苏阳自然不会和陈阳一家的酒楼,眼下已经知道对方的份,再往前面凑,就会有暴露的风险。

选择了一个和陈阳相差不远的酒楼,苏阳买了一个临窗座位,在这座位上面,斜斜的能够看到梨园台上的况,也能够侧面看到陈阳所在的酒楼,此时大戏未开,人无一定,许多人走走晃晃,各种谈话的声音不绝于耳。

朱星团在金陵城时间稍早苏阳,这些官面的势力他并不了解,此时到了这里更是止口一言不发。

“唉?那个人不是一忍和尚吗?”

苏阳在往下张望的时候,忽然在人群里面发现了一忍和尚的踪迹,此时一忍和尚须发皆有,而苏阳看来,按照正常的头发生长,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一头黑发。

自从一忍和尚刺了钱胖子之后,他已经成为金陵城通缉的要犯,但此时此刻,这个一忍和尚出现在秦淮河,看他来回张目,应该是为了给人站岗。

也是陈阳吗?

苏阳心中暗暗道喜,既然有一忍和尚这个典型,苏阳不必等到戏剧唱完,大家散场的时候再做行动了,一摆手,将安排陈阳的东西先安排上。

酒楼里面,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到了陈阳等人面前,询问名字,伸手乞讨。

正在酒楼里面坐着,静静等待好戏开锣的陈阳一听要名字,那里会给这些乞丐们钱?脸上一板,让边人直接将乞丐们扔到楼下去了。

但就是这一仍,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

“呜呜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

一行乞丐穿的破破烂烂,手中拿着花圈挽联,哭哭啼啼,还吹着唢呐,将陈阳所在的酒楼围着了。

金童提灯前引路,玉女护送上西方。

这挽联往陈阳所在的酒楼往那里一挂,一群乞丐直接就在酒楼门口哭喊起来,一个个哭的撕心裂肺,这些人,正是乞丐里面的脏口,专门做这种撒泼无赖的事,此时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陈阳表演一。

第二百零七章 进瑞王府

陈阳坐在包厢里面,面色难堪至及。

他从未想过,堂堂一个太子,居然会遇到如此荒谬之事,先是乞丐闯入门中找他要钱,现在更是生生给他摆弄了一个灵堂。

陈阳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齐王进京,他从京城逃窜出来,险死还生,现在苟身金陵,过寻常日子,别有良图,非等闲之辈可知,但即便是遭遇过这么多的大事,也没有像今日来的这么委屈,这么恶心。

他堂堂一个太子,看着天气晴朗,来到秦淮,听听戏曲,娱以身心,忽然就被乞丐给围了……怪不得先祖说没有乞丐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孙儿孙儿已归天,爷爷念及泪涟涟,再想见到孙儿面,除非要到梦里边,阴曹地府冰如雪,阎罗小鬼多刁难,孙儿孙儿你莫怕,爷爷护你过七关,一关来到望乡关,孙儿回头望家园……”

有一个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这个人直接当了陈阳的爷爷,在外面不住痛哭,边哭边唱,可谓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唯有陈阳在里面越是听,脸色越是涨红。

他一个太子,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啪!”

陈阳一拍桌子,对身边人吩咐道:“杨良,你去将他们都给杀了!”

在陈阳身边有四大侍卫,都是当世顶尖好手,个个身有异能,可谓上山能大虎,入海能擒龙,他们四个任何一个对上这些乞丐,都能够轻而易举将这些乞丐给杀了。

“公子。”

被吩咐的杨良穿一身短紧衣服,看起来干净利落,双手抱拳,劝道:“这是秦淮,周围也有高手潜伏,我们若贸然出手,固然替您解一时之气,但事后必然后患无穷。”

主辱臣死,陈阳受辱,他们这些手下也都脸色难堪,但是不能贸然行动。

“店老板呢?”

陈阳怒道,秦淮河哪一家花楼没有背景,能让这些乞丐跑到这里瞎胡闹?外面的人是怎么看的?

杨良侧耳倾听,在房中便听到外面许多声音,回道:“店老板已经知会了秦淮的官差,正让官差往这边来。”

官差?

陈阳一听官差,说道:“不能让官差来!”

倘若官差一来,外面那些乞丐都是小事,到他这里可就是大事了,现在这年头,告状不是个小事,官老爷判案看身份,像他这种没身份的人,那是不拘原告被告,都要拉到衙门,能牵扯多少人牵扯多少人,然后细细审理,在这里面能捞多少油水就捞多少油水,倘若他被官差拿了,那就当真是天大笑话了。

“晦气!”

陈阳叫了一声,嘱咐身边的人,说道:“让一忍把钱给乞丐,让乞丐拿钱回去,我们回头再来解决这些乞丐。”

杨良领命,正要传音之时,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群人叫着一忍正是栖霞寺跑下来的和尚,官府正在通缉,众人合力,已经围住了一忍,不让他跑。

“……”

陈阳在里面听到这些动静,气的起身就将桌子掀了,上面碗碗碟蝶哗啦啦洒了一地,此时此刻,陈阳都怀疑了,莫非真是出门没有看黄历,这才遇到这么多倒霉的事儿?

还是说气运被人吸走,现在就是要走背运?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小公子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他心地善良,为人和气,光明正大,谦虚谨慎,在成绩面前不骄不躁,在困难面前顽强拼搏,公子的一生也是勤劳的一生,是幸福的一生……”

外面的乞丐们开始念辞灵稿了,陈阳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弄来的文章,反正他听起来就是头皮发麻。

“天地青黄,庙宇洪荒,寒来暑往,昼夜茫茫,他结束了自己光辉的一生……”

“够了!”

陈阳拉开大门,放生喝道。

门外跪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乞丐,或坐或跪,个个悲伤,便是厢房两边也贴着数道挽联,正上面还有“慈颜犹存虽死犹生”这样的横幅,左右两面摆着成串的纸钱,这个二楼的灵堂当真是整全活了。

“回灵了,回灵了……”

乞丐们看到陈阳出门,一个个欣喜叫道。

陈阳面色青紫。

苏阳也早在人群之中,此时看到这人开门来喝,纵然这个人有易容,但苏阳仍旧一下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陈阳,这个自己刚刚穿越,对方就想要过来夺舍的人,并且夺舍失败之后,便将自己当做棋子,伪以身份,苏阳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若非路旁念咒,让青衣鬼有报答之心,若非春燕点破迷局,用仙水还本面貌,苏阳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都给我滚!”

陈阳从怀里面甩出来了一把黄金,对着下面的乞丐们骂道。

这些脏口乞丐能找到陈阳,里面固然有苏阳的手脚,但这些乞丐的最终目的就是求财,看到这些洒落在地的碎黄金,一个个开始弯腰捡了起来,等待捡完之后,全部归结到了领头人的手中,领头人手中拿着碎钱,掂量斤两,上下打量陈阳。

“公子万古长青。”

乞丐头子看着陈阳说道。

万古长青,陈阳听了面色一青,这也算是给人告丧用的。

“不过公子……我们可不是这一点钱就能打发的乞丐。”

乞丐头子看着陈阳,笑道:“您至少要给我们一个安家费用,否则我们就不走了。”

他们得到的消息,在这个人身上至少能弄出来千两黄金,并且眼前之人还不敢见官,属实是一个大肥羊。

“你们做梦!”

陈阳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这些乞丐们的进一步勒索,眼下被这些乞丐们扰乱了心思,陈阳没有心情欣赏戏曲,也不想在秦淮河继续呆着,至于戏曲中的那个引芊芊入地府的阴神,就等到今后再行求证了。

“公子……你可要三思。”

乞丐头子往前面拦着陈阳,阴恻恻的笑道。

“哼……”

伸手一推,陈阳便将乞丐头子推到一边,扯过被拦住的一忍,四大侍卫走在身边,抬步便要从这楼上走下去。

“陈阳?”

乞丐头子试探性的叫了一句,他得到的消息,只要喊一声陈阳,眼前的人就会乖乖拿钱,至于陈阳是谁,他们这些乞丐可不知道。

但就是这一声,对陈阳来说果然是石破天惊,转过脸来看着那脏兮兮的乞丐,心中一时纷乱如麻……一个乞丐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群乞丐来到这里,挽联纸钱准备齐全,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这是一个圈套?

自己怎么暴露的?

做脏口的乞丐可是惯会察言观色,一看到陈阳面色如此,心中就有了数,张口便喝:“陈阳,你还不给我拿钱来!”

陈阳此时只道自己身份暴露,又听眼前乞丐大吼,仓促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这叫陈阳的一声喝,却将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秦淮河这边有不少的读书人,他们可都是了解当今朝局的人,更是知道陈阳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陈阳?

花楼老板带着官差也刚好来此,听到了陈阳的名字,一群官差连忙将这里人都给围住,他们并不能分辨出谁是陈阳,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陈阳,仅仅只是将陈阳围住,另外有官差连忙去通知官府,通知也在秦淮河中的陈宣。

“成了。”

苏阳见状,自觉事情基本已经成了。

今天抓到陈阳,纯粹是先恶心对方一下,顺便将对方给暴露出来,眼下官差已经来了,陈宣也在秦淮河上,接下来就是双方斗法的时间了,而到了这个时候,苏阳没打算在这里枯等捡漏,毕竟在这里捡漏杀掉陈阳的概率太小太小。

确定这边已经是一场乱局,苏阳要趁机前往瑞王府,将陈阳的底细给摸一遍,那么随后无论陈阳获胜也好,失败也好,苏阳能进能退,也能卷走陈阳军费。

拍拍朱星团的肩膀,苏阳让他在这里看戏,将后续的事情如何全部看着,等到时候转告于他,苏阳则潇洒回身,径直前往瑞王府而去。

瑞王府前。

苏阳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了大队人马正在调动,有些本事高超的人飞檐走壁,前往秦淮方向,仔细留意一下穿着,苏阳看窜出来的人穿着平常,多和平常百姓一样,自觉周身也不用变装,迈步就往瑞王府门口走去。

“站住!”

一人在树上看到苏阳,喝道:“兵听将令草随风?”

这应该是就是暗语吧。

苏阳听到这暗语一愣,他自然是不知道瑞王府今天的暗语是什么,不过也在瞬息之间,苏阳脚踏巽位,身影飘忽来到了此人后面,伸手一拍,便让他晕了过去,天亮之前是醒不过来了。

如此,苏阳才继续往瑞王府后门走去。

整个后门紧闭,也没有一个放哨的人,苏阳看了犹豫,琢磨着是直接飞过去,还是画门穿进去,飞过去简单,画门则能保证无声无息……

“谁在外面?”

后门忽然有人叫道。

“兵听将令草随风。”

苏阳抢先说道。

这一说后,门后的人静默一下,说道:“原来是自己人。”伸手就将门打开了。

第二百零八章 苏阳劝学

聊斋假太子正文卷第二百零八章苏阳劝学苏阳迈步走入瑞王府内。

纵然是第一次来,但是苏阳对于瑞王府内的一切早已经了然于心,故此进门之后,熟门熟路,略略看了一眼,瞥视了一下看门之人,平静的走入到了瑞王府中。

瑞王府中有茉莉,桂香,芙蓉,百合四个大院,分别占着院落四角,而在院落正中是为寝殿,那里是原本瑞王府的王爷居住的地方,陈阳来后,这里就由陈阳来住,而瑞王府的王爷则搬到了芙蓉园中。

眼下苏阳所走的路,是瑞王府的西门,在这里也有一路,是平日里下人来往的地方,左边是茉莉园,右边是桂香园,在这左右两边的院落中,居住的都是陈阳带来的人,而陈阳居住之地在这条小路的尽头,绿荫之后,那里是原本王爷的寝殿,现在苏阳的寝宫。

瑞王府的深夜和秦淮那边很像,四处都是灯火,照的一片亮堂。

在府中花香阵阵,苏阳仅仅走入院落之中,便看四处绿植,无一不奇,眼下已经是深秋,鲜艳怒放者不在少数,四下也盈盈翠翠一片,当真可谓是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

左边是茉莉园中的空地小花园,苏阳见花园之中,树下有架,里面卧着孔雀,青鸾,白鹤,锦鸡,白鹇……这些漂亮的鸟类,而另一边是桂香园的长廊,在长廊下面挂着鸟笼,里面有鹦鹉,画眉,金丝雀,珍珠鸟,黄鹂……等等珍贵的笼养鸟。

随着苏阳进来,这里面的鸟叫几声,悦耳清脆。

接连渡步,路到尽头,迎面有一小桥,走到桥上,再看桥下水流,在里面也有金色,朱色,白彻如银,透彻若水晶,斑驳若玳瑁,青翠如碧,游动起来赏心悦目。

站在桥上,苏阳忽然有些感慨,这院子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下,珍奇的东西恐怕是常人一辈子都难以见到的。

过了小桥,便已经见到崇楼巍峨,待到转过弯来,更见高楼层起,琳宫合抱,门前灯火通明,将这一块照射的如同白昼,苏阳看来这雕梁画栋已经十分奢华,又见这里的墙壁楼栏应该都是重新粉刷,便是窗纸也是新帖,不过外面吵吵嚷嚷,出去了不少人,此时寝宫外面也是防守松懈,几乎没有废什么功夫,苏阳就进入到了寝宫之中。

说是寝宫,里面可并非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里面池塘假山,数楼合抱,左右有古木遮荫,走入其中便觉气象森严,而苏阳进入其中之后,径直就往原本的王爷房间而去。

也是因为秦淮河那边的陈阳出事,这边的防守稀松,苏阳到了这里面,径直走入房中,居然无人注意察觉。

此时陈阳居住的寝宫之中,茶房,书阁,琴房,卧室各种皆有,似是卧房,正中有一大床,上面轻纱薄帐,房中烧有香炉,四面挂壁画,插绿植,琉璃明镜,摆放一些玛瑙制作的鸟兽,珍贵木雕,纯金人像等等,若说值得注意的,便是床边挂着的一张护符,当真有镇妖驱邪作用,也能护佑睡在床上的人不被噩梦所扰,怨鬼所侵。

而后苏阳走入到了书房之中。

借着烛火,苏阳看到了这边四面皆书,自先秦至此的史书,有名的笔记,各位名家的诗书,以及墙壁上面挂着名家字画,看起来古色生香。

及至此时,苏阳略微后悔,这种地方就应该将颜如玉带来,凭借颜如玉的书乡本性,能够轻而易举的知道这里面就有什么书,在书中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而当下苏阳只能先翻翻书桌上的书籍,而后凭借书籍摆放,猜测哪一些是陈阳日常所看,多多搜寻线索。

“牒文?”

在书架里面,苏阳抽出了一叠黄纸,对这些黄纸苏阳自然熟悉,做过城隍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写给城隍用的牒文,写过之后,盖上官印,便能够将文中所有呈报城隍。

“官册。”

苏阳打开官册,里面记录的是金陵大小官员,从整个金陵城到金陵城下辖个州县,全部的官员加在一起不足千人,其中有些是用朱笔勾画,有些是用黑点标明,从这个官册里面所看,朱笔勾画的是陈阳在金陵城这段时间争取的官员,黑点标记的是陈宣一脉的官员,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官员被标记为白莲信徒,陈阳给他画了叉,想来是日后要剪除的。

“路引?”

苏阳拿过路引,看这路引格式,应当也是写了之后,由城隍签章,通达冥界的。

“里面怎么有灯火,可是太子哥哥在?”

外面有细碎脚步声,同时有娇俏女声,苏阳听了之后一愣,不知外面的女子是何人,称呼陈阳哥哥,莫非是大乾的公主?

可是公主不都在北京吗?

听外面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很平常,苏阳本想直接溜走,但一直没有太大收货,此时听到外面女声,心念微动。

“吱吖……”

书房的门推开,引得书桌上的蜡烛一阵摇曳。

苏阳拿着书本,抬头看去,但见由外而来是一女子,不过十五六岁,身穿鹅黄,头簇珠翠,长得也挺美丽,看到里面的“陈阳”,不由喜笑颜开,掂着裙子,细步走上前来。

“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外面的人都找急了,说你在秦淮河遭遇了不测。”

这丫头到了苏阳身边,自行坐下,眼睛一弯,说道:“我就说太子哥哥吉人天相,不可能会出事的,父王,大哥却慌的不成样子,带着人就往秦淮河去。”

父王……

那么这应该是瑞王府的小郡主香儿吧。

关于瑞王府的一切,苏阳从早进那里知道的很清楚,包括瑞王的三子两女,长女已经出嫁,唯小女待字家中,听早进说,瑞王有将小女送给客人的意思,而小郡主也经常往寝宫那里跑。

瑞王是外姓王爷,复姓上官,和皇室是可以通婚的。

“类你们费心了。”

苏阳用舌识,变幻陈阳声音说道:“今夜孤尚有事,便让他们去秦淮了。”

实话说这个借口有点牵强,太子不去,他的这些贴身侍卫敢去秦淮?

但是香儿却点点头,双眼明亮的看着苏阳,说道:“我知道,太子哥哥要请那个将芊芊带入阴曹的鬼神。”

将芊芊带入阴曹的鬼神?那不就是我吗?

芊芊复仇之后,能够跳开城隍庙,径直前往阴曹地府,自然是有苏阳暗手,而这件事能够被人所知,则是因为日前苏阳在秦淮河留下传说,意欲让芊芊之事广为传播……这样的事怎么就引起陈阳关注了?

苏阳脸色和睦,看着香儿笑道:“呦,孤的事倒是瞒不过你了,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香儿看苏阳脸色和睦,并没有丝毫发怒的意味,对她的态度和以往更显亲切,不由心花怒放,在苏阳面前有意卖弄道:“我跟着元道长,可是什么都知道呢,只是平常我不说……像是我师兄月余之前进入阴曹,便是去寻找挚友,要翻查生死簿,将那个窃哥哥大印的奸贼抓出来,又像太子哥哥现在也追查落在白莲教拿着的五色如意下落……还有齐王一直想要哥哥回去,是要哥哥主持大祭……”

呦呦呦呦呦……

苏阳看着这个丫头,没想到这丫头知道陈阳的事情还真不少。

有人跑到阴曹地府翻生死簿来找自己下落了。

陈阳在搜寻白莲教的五色如意。

齐王之所以一直不登基,一直在寻找陈阳下落,要陈阳回去继位,是因为要陈阳主持一场祭祀。

苏阳看着香儿含笑,说道:“那你说说,孤为何要去找那个将芊芊魂灵带入阴曹的阴神?”

“哼。”

香儿骄哼一声,说道:“还不是师兄一去不回,杳无音讯,城隍把门,我师傅没有箓文进不了阴曹地府,这才想要阴神写一路引,去找师兄,去翻生死簿,找那个窃印恶贼的下落!”

我写一封路引,让你们去查我的底细。

苏阳忍不住咧开嘴角,陈阳也真是很有想象力了。

香儿看到苏阳笑了,只当是“陈阳”对她的认同,也不由笑了起来,两只眼睛都弯成月牙。

“你再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苏阳看着香儿,继续问道。

香儿看苏阳今日如此和睦,平日的娇气便又显出几分,哼了一声,说道:“我还知道太子哥哥是个大坏人,你和那个姓柳的,姓赵的,姓张的,姓孙的在后花园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

苏阳一时无言以对,他听芊芊说过柳三娘,赵大家,料想这姓柳的姓赵的应该是这两人,至于姓张的,姓孙的,应该也是在这里的侍妾?

香儿拉着苏阳的手放在怀中,双眼盈盈的看着苏阳,娇声说道:“太子哥哥,你当真不知道香儿的心意?”

“这……”

苏阳看着香儿,他清楚,只要自己一开口,当即就能抱着香儿移步别室,无所不至,两人浑然忘我,不知天地为何物,但是平白无故,坏了人家的清白,苏阳做不出这种事。

眼睛到处乱瞟,忽然看到了角落里面有《资治通鉴》一书,便问香儿,道:“香儿,你看过资治通签吗?”

香儿闻言,茫然的摇摇头,不过太子哥哥称呼她为香儿,无疑是让她感觉两人更进一步。

“香儿,今后你会是六宫之主,不可不学啊。”

苏阳看着香儿,郑重说道。

六宫之主?

香儿一下子被苏阳的这个词给砸的晕晕旋旋,再看着“陈阳”,身子骨几乎软成了水,颤声说道:“香儿,闺中,女工,道家修持,我,我……”

“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涉猎,见往事耳。”

苏阳从香儿怀中抽手,将书架里面厚厚的一摞《资治通鉴》抱了下来,放在了书桌前面,对香儿说道:“你的事情多,岂能和孤相比?孤常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

香儿看着“陈阳”,茫然的点点头,勉强起身,小小的身子扛着一摞书籍,推门而去。

“香儿。”

苏阳又叫了一声,说道:“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人提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香儿连连点头,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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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淑德一生

在香儿离开之后苏阳便将书房中的一切恢复原样,除了那厚厚的一摞《资治通签》不见了,其他的倒和原本并无差异,如此离开了书房,也没有在瑞王府中过多转悠,略略一看,自觉和早进所说并无差异,顺手拿了一点点王府中的瓜果,搜罗了一麻袋,如此才离开了瑞王府。

临近秦淮河一代,已经有官兵戒严,苏阳远远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绕道而去,到了一处水井旁静静等待,直至天色将明,等到了回来的朱星团。

“我已经连夜将那些脏口乞丐安排走了。”

朱星团回来之后,对苏阳说道:“他们往南去了,现在金陵几方势力纠葛一起,应该没什么余力去追他们。”

苏阳听了点头,感觉放下心来,这些乞丐们若是落在了陈宣,陈阳的手中,不免会说出指使,顺藤摸瓜,少不了祸及己身,因此在一开始,苏阳就给这些脏口乞丐准备了后路,弄走了脏口乞丐们,也能够让金陵城现有的乞丐都归心在商会这边。

至若后续各方势力调查,苏阳自有应对。

“他们两方交战如何?”

苏阳问朱星团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朱星团闻言,立刻将当时情况说出。

陈宣看到陈阳之后,当场怒不可遏,着命手下,说留陈阳一口气就行,至于身边之人必然全歼,如此双方一番激斗,打的秦淮河花楼坍塌,花船翻沉,而后另有人加入战场,双方均有死伤,陈阳趁乱逃了,在朱星团回来的时候,朝廷已经封锁了金陵城,如此确保陈阳不能逃到外面,而后要详细搜查。

“太子身边的四个高手,一个被活捉,另一个战死当场。”

朱星团说道。

好!

苏阳为此叫好,陈阳毫无疑问是苏阳的敌人,而敌人的力量自然是越削弱越好,倘若只有陈阳一人,苏阳可以随时下手,随时收拾他,毕竟在苏阳看来,陈阳也多少本事。

事实上,若非苏阳想要亲手将陈阳送入绝境,昨天夜里就不是脏口乞丐前去恶心陈阳了,若因此更详细的布局,借助陈宣,必然能够让陈阳无法翻盘。

“辛苦了辛苦了。”

苏阳看着朱星团笑道,伸手将麻袋打开,将里面的门枣,蜜桔,橙子,苹果,以及王府中拿出来的荔枝,核桃,板栗取出一小半,让朱星团带回去,给他姑母尝尝,至于剩下的,苏阳自然是要将这些带回家了。

朱星团拿到这些水果干果,对苏阳道谢,而后两人方才道别,各回各家。

通过昨天晚上潜入瑞王府,苏阳弄清楚了很多事情。

陈阳早早派人前往阴曹地府,意欲通过生死簿来寻找自己踪迹,在这一点,苏阳早就自消死籍,故此毫不在意,而回头想想,倘若没有自消死籍,凭借死籍,陈阳随时能过像回收风筝一样,将苏阳抓在手中。

其后是金陵城隍并不帮陈阳,否则陈阳不会想要寻找传说中的“阴神”,为了一个路引,让他的人能够继续前往地府。

第三是齐王之所以一直不登基,并非是要博仁义之名,而是因为陈阳关乎一场大祭。

最后是落在白莲教手中的五色如意,不知这五色如意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陈阳一直在搜寻它的下落。

肩上扛着麻袋,苏阳一路走回家去,待到回家之时,孙离和颜如玉已经起床洗漱完毕,看到苏阳回来,两人笑脸相迎,孙离接过了苏阳手中麻袋,打开之后,自然看到了这些核桃板栗,门枣蜜桔。

“给你们捎回来的。”

苏阳笑道:“这些水果干果我们若没个门路,可当真买不到,你们快尝尝。”

孙离微笑应声,伸手拿出来了一个门枣,贝齿轻咬,咔的一声门枣便化入口中,自觉口中甘甜如蜜。

苏阳眼看孙离,今日孙离打扮简约,头发仅仅后扎一下,苏阳看她鬓发处略有微乱,伸手便帮她梳理一下,映着朝阳,苏阳看孙离面孔,不知是脸上发出的红晕,还是映射的阳光。

颜如玉看苏阳如此,在一旁轻轻剥开一个荔枝,细细品尝,而后说道:“世间有暖寒之异,花木有得气先后,平常荔枝成熟,不过是六月七月,也有一些在三月五月,而当下已过十月,仍然有这般味道荔枝,不知是生在何处,才会得气如此之晚。”

如同平常山上稍冷一些,山下气温较比山上高一些,山下的梨花尽谢,山上的梨花可能还是花苞,如此在古人说来,就是得气早晚,但除了得气早晚之外,还有品种差异,也会让瓜果成熟时期不一。

这就是早熟晚熟。

苏阳将这些道理说给颜如玉听,颜如玉轻轻点头。

回头关门闭户,苏阳随在孙离后面去了后院,用温水洗漱,如此清洗过后,三人便围坐在伙房桌前,孙离端出今日早饭,南瓜粥,小包子,还有一叠咸菜。

苏阳端起南瓜粥,南瓜已经全然融入粥里,喝起来香甜松软,至于小包子,面皮紧实,而里面的肉馅鲜美多汁,仅仅要了一口就惊艳住了苏阳。

“这馅是怎么调的?”

苏阳问道。

“人家送的。”

孙离看着苏阳,笑道:“金秀才死了,这边左近的人需要一个能写字的,而你苏相公是公认能写好字的,这几日你早出晚归,可有不少人来我们这里送礼,请你去写字了。”

“……”

苏阳无言。

当今世道,百姓们或许有些识字,但是能写字的少之又少,而日常生活中有少不了需要写字的时候,在乡下有乡贤,而在城中,也有依靠写字为生的人,不会写字,对百姓来说终究有很大的不便利。

这大乾王朝需要扫盲啊。

“就算是人家送的,也必然有阿离你的功劳。”

苏阳对孙离夸赞道。

孙离点点头,说道:“我确实扮了一些料。”

“呵呵。”

苏阳笑笑,看向颜如玉,说道:“反正闲着也无事,待会儿我去桂花巷门口摆个桌椅,若有需要写字的,我就帮他们写一写吧。”

书法是颜如玉传授苏阳的,在这方面颜如玉能说上话,颜如玉轻声应答,自然举手之事,能帮就帮。

如此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苏阳并不冷落她们两个任何一人,待到吃过饭后,苏阳起身洗手,又和她们叙了会儿话,方才让颜如玉去取笔墨纸砚,苏阳则搬了桌子,前往桂花巷口,将桌子摆放在茶摊老板的摊边。

“苏相公,您是出来卖字?”

茶摊老板看到苏阳如此,连忙问道。

“不卖字。”

苏阳笑道:“送字,今天只要是这左近的人需要毛笔写字,尽可过来找我,所有的字一律全免。”

茶摊老板一听苏阳如此说,连连称赞苏阳豪气,不等苏阳坐在这里等人,就在桂花巷里面吆喝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这里就围了一大群人。

“苏相公,你帮我把我们店铺的名字写一下吧。”

桂花巷中,一个同样在这里做生意的掌柜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幅牌匾,希望苏阳能够在像测字先生,茶摊老板那样,写出一个好招牌,原本的招牌他们都将就能用,并且多年都不曾变过,直至他们看到了茶摊老板和测字先生的招牌,才知道好字和坏字。

苏阳看看他原来的牌匾,在这上面照抄一份,虽然牌匾一样,但文字经过苏阳所写,神韵大有不同。

“谢谢,谢谢。”

掌柜的对苏阳连连道谢,带着牌面回去,如此桂花巷的人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的,当真出来是免费帮他们写字。

“相公,帮我写几幅喜字。”

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手中拿着一叠红纸,说道:“我孙儿要成亲了,这是用来布置新房的。”

这是大喜事,苏阳也为之欣喜,挥笔写就,写上了数个喜字,连带着还写了几幅对联,都是照应喜事的,老婆婆要付钱的时候,苏阳却并不收钱,只说今日有空,在这里是为帮忙,分毫不收。

如此整个桂花巷这边便热闹了起来,苏阳帮着写了一些凭书,也写了一些招牌,还有一些家中要办喜事,要办丧事的,苏阳都帮着写了出来,如此在这一写一天,唯有中午的时候有一点小空闲,让苏阳吃了口饭。

天色不觉已晚,苏阳挥笔帮人写下今天的最后一幅字,写完之后,那人连连感谢,而后方走,苏阳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儿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公子且慢。”

正当苏阳要收拾东西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喊着止住,苏阳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脸上画着盛装,脚在裙下慢步而来,似若飘飞。

“公子文笔高超,便帮妾身也写几个字可好?”

女子看着苏阳,请求说道。

苏阳打量此女子,点了点头,若只是写字那自然没什么。

“公子请为我写上淑德一生,如此四字就足够了。”

女子对苏阳说道。

第二百一十章 江湖神棍

“淑德一生。”

苏阳挥笔而就,四个字写的遒劲有力,大气磅礴。

如此写过之后,苏阳将毛笔搁下,静静等待墨汁风干,在这时候也打量眼前女子,看她衣裳华美,却似殡葬所穿,面貌虽美,却无半点生气,双眼所执,仅仅在桌上的淑德一生四个字。

“怎么了?”

女子感觉苏阳一直盯着她看,忽抬眼神,问道。

“没事。”

苏阳轻轻摇头,伸手拿起“淑德一生”四个字,递给了眼前女子,女子见状,自袖头里面伸出手来,但见双手已成枯骨,接过了“淑德一生”之后,眼见苏阳看她的手,不由便往回一缩。

“我非人,实鬼也。”

女子叠过纸张,手回袖头,说道:“因看公子写字刚正严谨,特意前来要一幅字,以正名声,吓到公子,请勿见怪。”

苏阳看着女子,摇了摇头,叹道:“人生一梦,到死之时万境归空,世间善恶美丑,冤仇恩亲一切既无,纵然心念有执,也应到了阴曹地府,由冥王评判,如此才合乎一个空字,我看你死去已有数十年,再多的非议,也应该成为过往云烟,何必图这个【淑德一生】的虚名,而不往阴曹地府转世呢?”

此女子来这里要这四个字,苏阳猜测是临死之时受人非议,只是已经过了十年,谈论的一切都成为了云烟,女子仍旧为此而执,不去轮回转世,白白在人间耽搁着。

女子听后,凄然摇头,说道:“之前是不行,现在是我不愿,时至今日,我都未曾死的明白,累及孩子在阳间受过,若不能将这一切辩白,我如何能够撒手而去?”

辩白?

苏阳打量女子,说道:“你已经魂魄凝聚,能够行走阴阳,何不直接辨个明白,而虚耗十年,现在来我这里求一幅字?”

女子又是凄然摇头。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阳再度问道。

女子看了苏阳好一阵儿,眼见天色昏黑,四下再无光彩,而苏阳神意磊落,一片坦然,丝毫没有因为她是鬼而有惧怕,便将往昔之事说了出来。

此女子名为韦氏,是原本金陵城刘光刘通判未发家时候的妻子,后来刘通判想要攀高枝,就在家中将她杀了,将她埋在家中,诡言韦氏和人私通,一并跑了,而后刘通判所娶女子是为高氏,也是上任知府家的千金。

刘光在数年前已经病逝,现在家中仅有韦氏留下的孩子,高氏的孩子,家中由高氏管着。

隔腹之子,如同隔山。

高氏对于韦氏之子自然百般苛责,韦氏之子又因为韦氏污名,家中家外都抬不起头来,韦氏来到这里,请求一个【淑德一生】,便是想要做个证物,证实自己并非传言那般,也想要还自己,还孩子一个清白。

原来如此。

苏阳听了点头,看着韦氏,又奇道:“你怎么不直接现身,去和高氏理论?”

韦氏死后多年,阴气凝聚,现在已非寻常小鬼,倘若她要现身,高氏毕竟是妇人,看到有如此鬼物,本就惧怕,再将往昔娓娓道来,一切自然不成问题,高氏必然能够善待韦氏之子,何必舍近求远?

“不是不想,实在不能,我那丈夫在世之时,和一个道士在院中埋了一五色如意,端是厉害。”

韦氏摇头说道:“这么多年我被镇压,丝毫不能动手脚,也是昨夜金陵城暴雷连连,不知道动了哪里的地气,才让我有机会能出来显身……”

五色如意?

苏阳刚从瑞王府回来,在瑞王府中,声称这五色如意是落在了白莲教的手中,怎么刘通判也能弄来五色如意?并且这五色如意能有异力,镇的韦氏在棺木之中难以脱身,想来是个异宝。

和一个道士所埋,这又是哪里的道士?

不管是什么道士,也不管是不是陈阳所求的那一个五色如意,现在苏阳听到了,那就是:此物和我有缘!

“哈哈哈哈……”

苏阳仰面大笑,看着韦氏,做高人状,说道:“昔年死别生离,今日娘儿重聚,韦氏,你能有此厄运是你相公心念不正,而今日正是你灾劫圆满的时候,你在前面带路吧,我来还你清白,解你灾厄,让你能了无遗憾轮回转世,让你儿子从今往后坦荡做人。”

韦氏看着苏阳,不知为何苏阳忽然有这么大的转变,适才还是一个街边写字的书生,现在倒像是济物度人的道士,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走吧走吧,前面带路。”

苏阳有些迫不及待,对韦氏说道:“我的本事真假,到了你家便能知道,眼下既然你无从辩白,我便帮你来还清白。”

此话说在韦氏心坎上面,当下便带着苏阳,挑选僻静的巷子,往自己家中走去,而桂花巷口的桌子椅子,笔墨纸砚,苏阳都直接舍在那里,等着颜如玉或者孙离出来,将这些东西收拾回去,倘若被人搬走,那也随他去了。

“相公你在哪家修行?”

韦氏带着苏阳就快到门口,还是忍不住问苏阳道。

“自家修行,有减有增。”

苏阳哈哈笑道,增长学识,减损杂念。

眼见韦氏在这里停下,便知已经到了家中,当下看眼前门扉,白墙青瓦,大门半开,当下四下幽静,门口也无灯火,也无仆人,苏阳便在门口叩击,如此来让里面的人出来。

在门口轻轻叩击,声音却传入院内,过不多时,便有一十七八岁的男子从院内走出,开了门扉,见到外面仅有苏阳一人,又看苏阳穿的是书生打扮,看起来却又分外眼生。

这便是韦氏的孩子,刘邰。

当下天色已寒,此人却是一件单衣,寒风吹拂,让他整个人萧索几分,看到苏阳之后,一拱手,请教姓名。

“刘公子,你自幼官家出身,但却先丧母,再丧父,而今受制于继母,当真悲惨,今日是你时运转来之时,速速迎我进去。”

苏阳看着刘邰,当场喝道。

这一喝让刘邰心神剧动,不由自主便让出位置,让苏阳自外面走了进来,进入庭院之中,苏阳看地上是石头砌成,走来明净,庭院中有椿树一棵,枝干怪异,丫丫叉叉遮盖这边大半院落,台阶前,墙角下也有名花,只是墙有裂痕,门有破损,如此一幕全然可以用“先前也阔过”来形容。

苏阳又看椿树,这椿树影子遮掩房屋,是为贵相,而现在苏阳看起椿树,影子正好遮住一厢房,信手一指,问道:“那里是谁在住?”

“是我在住。”

刘邰在后面一拱手,看着苏阳小心说道:“先生,我的娘亲并没有逝世,适才你说岔了。”

之前苏阳说了他先丧母,再丧父,受制继母,刘邰只是一时被镇住,此时想来,这话说的荒谬。

“不差不差。”

苏阳摇头说道:“是你被人蒙蔽了。”说着,苏阳凝神打量刘邰,看他虽然衣衫褴褛,但神色端正,只是言行举止有些没有法度,缺乏自信,苏阳仅仅反驳一句,便让他呐呐不言,不知应该从何争辩。

想来这是让他继母厌恶,而他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言也不是,静默也不是,再加上生母污名,让他言谈没了自信主见。

苏阳摇头,打量庭院四周,自古以来的算命先生到了人家中,也是先以耳目观察,如此看此家中有何事,而后才会算卦,从这些事情之中推断未来之机,苏阳虽然不会算卦,但颜如玉研究的久了,苏阳也挺的多了,现在用来糊弄人也足够了。

此时站在庭院之中,苏阳侧耳听来,主卧之内有咳嗽声,声音是女的,旁边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哭闹,后院应该是有人煎药,再看前庭败落,如此心中便有了定计。

“先生,你说……”

刘邰看着苏阳,眼泪汪汪而下,泣声说道:“您说,我娘亲已经……”

苏阳伸手摸摸刘邰的头,十七八岁了,个头才到苏阳胸膛,瘦骨嶙峋,默叹一句,说道:“孩子,这院子之中无雷无妄,却也如牢笼,若不变动风水,恐怕你们一家今生也就如此了。”

刘邰呐呐道:“无雷无妄,变动风水?”

苏阳笑着点点头,迈步走在院落中,声音抬高,让在东边主卧的高氏能听到声音,说道:“凤凰落入笼中,想飞却不能行,唯有守其本分,爬高再也不能。”

“呸……”

主卧中的高氏听到此言,在卧房之中叫道:“我的,家宅,价值十万黄金,好好的,用不得你们这些骗子来装神弄鬼,滚,给我滚!”

病在口舌!

苏阳仅凭声音,就听出来了高氏病症所在,在外面哈哈笑道:“里面的主家,你且勿怒,听我将这谶语解来,此话来说,是凤凰被困难出头,时运来时不自由,谋定财来人撒手,疾病来时口舌愁……主家,这便是怀才不遇,搭伙不利,婚姻走失,疾病不宜。”

这些话一个个紧扣刘家情况,让主卧中的高氏听了之后再不做声,似在考虑。

第二百一十一章 棺中起尸

高氏在房中犹豫一阵儿后,终究是让苏阳进门,她自己回想一生,自从下嫁到这里后,果然如同凤凰入笼,再难挣脱,刘光生前,她是内宅妇人,但刘光临死之时,一笔医用开销便让她家伤筋动骨,而后数年,因为金钱放在家中日有减损,想要做些生意,做什么赔什么,现在家中仆人仅有两人,金钱日用,内囊已经渐渐空了上来。

现在她又有病,总不见好。

看着身边八岁大的孩子,高氏不敢想象她若去了,这孩子又该会有什么待遇。

“先生,你说我家中出了什么问题?”

高氏躺在床上,半掩被子,发鬓散乱看着苏阳。

苏阳瞧着高氏,现在不过二十六七,也是正当年的美人,眼下虽然有了几分病气,却显得更为动人,抬头再看看那四十来岁的管家,还有照料小孩的仆妇,苏阳已然看出了家中的问题所在。

此家的真正问题,应该是“宿鸟焚巢”,飞鸟树上建高巢,小人用计引火烧。

“是家宅出了问题。”

苏阳眼看窗外,说道:“若我所看不差,院落之中应该埋有一棺木,此棺木阻碍了家中运道,将这棺木挖出,家中必然母子和顺,财路自然而来。”

棺木?

高氏本以为苏阳会说风水先生的那些术语,却不想话语说的如此直白,竟然直言家中有一棺材,让她这女子闻言之后,心中一阵拥堵,斜眼又看到身旁的刘邰,不满骂道:“这小畜生巴不得我死,晚上都在焚香诅咒,子不孝,母自不慈,即便是家中有一棺木,也不会更改这一事实。”

夜间诅咒?

苏阳看向刘邰,眼见刘邰慌慌张张,吭吭哧哧难以说出,伸手一点,宁心精神,刘邰忽然福至心灵,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下头,哭声说道:“母亲在上,孩儿何曾敢有这般念想,这两夜在院中焚香叩拜,实则因为母亲病症总不见好,孩子心火如焚,唯有在夜间寂静之时,默默祷告上苍罢了。”

这一番话说的口齿清晰,是苏阳运用《九霄神化内景策文》激发出来的肺腑之言,高氏听了之后,自然便看向了一旁管家。

浸润之谮,最是易入。

想来这些年来,管家没少搬弄是非,如此早一句,晚一句,冷一句,热一句,不知不觉便改变了高氏,使得高氏对刘邰有了成见,而这些是韦氏不曾给苏阳说的。

“先生。”

管家看着苏阳,上来一拱手,说道:“你说我们家中埋着棺木,这应该挑在什么时候,怎么样将这棺木挖出?”

起棺材也是一个很讲究的事情。

苏阳看管家额头有汗,心中有数,恐怕当初刘光杀妻之事,管家心知肚明,埋尸之地也自然清楚,否则至少应该质疑几句,而不是直接问应该如何起尸。

“没有什么讲究,也不用挑特别时间,现在就是好时候。”

苏阳说道。

“这可不行!”

管家一听就慌了,说道:“起尸之事,应该慎之又慎,前不久我们金陵城那一伙儿盗墓贼前去挖坟,挖开之后,里面的女子竟然睁开眼睛,吓的他们一个个跪在地上,叩首良久,女子方才合眼,我们若起尸,至少应该选个白日,如此就算是她睁眼,我们也不怕。”

马脚露出的更多了。

苏阳看着管家,就怕这里面的女尸不仅要睁眼,还要起尸呢。

“无碍。”

苏阳摇头笑道:“我有神咒在身,不惧妖魔鬼怪,管家,你去收拾铁锹,先到那里等我,稍后我便和刘邰一并过去,共同起尸。”

管家听苏阳之言,双眼看向了高氏,微微摇头,想要高氏拒绝。

“你便去吧。”

高氏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她是女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就是此时听到了院落之中埋着一个人,让她背脊发凉,现在巴不得将棺木挖出,家中大作道场,如此将魂魄送走,才能让她在家中有安心感。

管家听到了高氏吩咐,仍然想要辩驳几句,但看高氏态度坚决,无奈之下起身到了外面拿铁锹,外面恰有一阵阴风,椿树哗哗作响,吹得他脊背发寒,拿过铁锹之后,又到房中拿出了黄纸和竹香,眼见苏阳等人未来,管家便先在院中烧了起来。

椿树哗哗作响,香烟袅袅,管家似乎在烟火之中看到了人影。

眼见时间不早,苏阳和刘邰才从房中走出,此时刘邰眼眶红润,显然在房中已经有过一番痛哭,出来之后,看管家也没有好脸色。

“先生。”

管家走到苏阳面前,小声说道:“先生,你是有本事的人,我实在是害怕,请问您可有什么咒语能够传下,让我遭遇邪物的时候,能够破除邪厄?”

苏阳看看管家,眼见他汗水已经成串,笑了笑,说道:“若说咒语,还真有一个,只要你在看到女鬼之时,念叨:一根桃枝晃悠悠,插在长江水不流,凶神恶煞鬼见愁,阎王见了也低头,东南西北千条路,唯有黄泉任你游。”

管家听到了苏阳念的咒语,心中自觉有谱,口中默诵几遍,回头拿着铁锹,在地上就挖了起来。

此地年常日久,土地已实,挖掘起来不太容易,不过苏阳手中有力,此时拿着铁锹,三挖两挖,地上已经有了深坑,刘邰身形瘦小,最是没力,唯有苏阳和管家两人是主要劳力。

“厉害啊管家。”

苏阳看管家干活,夸赞道:“有一把力气。”

管家听了之后,一手擦擦汗,说道:“家里用度越来越紧恰,终归是需要一个人来做这些粗苯活,否则在家中就坐吃山空了,大少爷身子弱,不能劳作,我虽有一把年纪,还是要担负起来……”

管家说起这些,干活极为有力,干了几下之后,管家抬头,看着苏阳,小声问道:“先生,你看我能娶到媳妇吗?”

苏阳看着管家,轻轻笑笑。

刘光出事之前,好歹是金陵城的通判,可谓位高权重,跟着这个通判,就像是潘亮作为管家的儿子,都能够被捐一个官,那么同样是做管家的,你怎么会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非分之想啊。

“我看你的面相,本来应该是大富大贵,多子多孙的,但是一直在刘府,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有娶上,这全是你脸上的这道伤疤坏了运啊。”

苏阳指着管家脸上的一道小破损,说道:“这个破损,不仅坏了你的运道,还会让你不得善终,你不得不防啊。”

管家伸出手来,摸着头上的那块伤疤,这块疤痕在他小时候就有,据说是生下来之后,有人让他摔在地上了,而后他就顶着这个疤痕过了四十多年,现在被人说是因为这疤痕坏了运道,让管家连个想骂的对象都没了。

两人说话之时,已经挖到了棺木,各自从旁边开挖,如此快速的将棺材两边的土都给清除,让这一个棺材全部显露出来。

“啊……”

高氏在房中,透过窗台看向这边,见此一幕,惊声叫道:“院中果然有棺材!”

“当然有。”

管家看向高氏,说道:“全靠这位先生本事过人,才能看出其中关隘。”

“不不不。”

苏阳在一旁说道:“全靠管家能耐,我都尚未用罗盘定位,管家就已经用锄头帮我们解决了寻找墓穴的困难……”

这样一说,让管家面色大变,回想之前事情,确实是他先拿着锄头开始挖的。

“好了,我们开棺,看看里面躺着的是谁。”

苏阳说道,起身就和管家一起到了棺材前面,随着轰然的一阵掀开,管家往棺材之中看去,只见已经过了多年,棺材中的女尸和生前一模一样,双眼微闭,面色红润细腻。

“娘!”

刘邰在一旁看到了棺中人物,眼泪便落了下来,在开棺之前,他心中已经有了不祥预感,此时看到了棺材中的人物,似是这么多年坚持的某根线忽然断了,直接便让刘邰崩溃了,跪在棺木前面,不断的叫着娘亲。

“夫人……”

管家心中发毛,这么多年居然不见半点腐化,这岂不就是有鬼?

而随着管家的一声呼喊,棺中的人物逐渐的睁开了眼睛,就如同是在睡梦中自然醒过来了一样,接着从棺材里面缓缓的站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管家见状,哪里还记得适才苏阳调侃他的顺口溜,心中唯有惊骇,惊吓,眼睁睁的看着韦氏从棺材中起身,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两只手从袖头里面显露出来,此时已经成为一对白骨。

面貌无碍,就是双手皆成白骨。

一旁在房间里面的高氏见状,也被吓得双眼发白,靠在墙边,眼看那个从棺材里面走出的人往这边来,很快便让她看清了此女的面貌……和刘邰有些相似。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五色如意

苏阳看着手中的五色玉如意,此乃辟邪之物,道家的许多天尊都喜欢这般法宝,如此的五色如意,恐怕就是千年老鬼,也要被如意所破。

此顶端形若花朵,曲柄一尺来长,周身呈五色,为青黄赤白黑。

如此五色在古代被称作正色,而这五色之中,也映射着五行,青为木,赤为火,黄为土,黑为水,白为金,手中执拿这个五色玉如意,苏阳修行的五龙蛰法自然牵引而动,和玉如意交相融合,即便是《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法诀也和如意有些呼应。

五行之气在手中交缠,而后彼此各回其体,苏阳自觉得到许多妙处,而玉如意上面也绽放神光。

人养玉,玉养人。

彼此之间相互滋养,仅仅只是执拿端详,这一会儿的功夫,苏阳便觉脾脏跃动,五脏五行之神中的脾脏之神也要孕育而出了。

真是个好东西。

苏阳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中的五色玉如意,意欲在五色玉如意中看出什么东西,只是这五色如意上面不曾瞧出什么,反而是如意辉光照在地上,让苏阳看到如意之下还有字迹。

伸手扫除尘土,只见埋葬如意的石台上面有几行小字,就着如意辉光,苏阳看个分明。

埋下如意一尺长,如意周身放五光。

真龙今朝归太子,定鼎乾坤永安康。

徐仙客留。

这个太子并非是陈阳,而是被徐仙客钦定的陈宣。

“……”

苏阳没有想到,韦氏口中的这个道士,居然是苏阳的老熟人徐仙客,当初在青云山之时,徐仙客便拉着苏阳,一并去给陈宣送破魔之计,苏阳当时背着金子走了,而徐仙客和陈宣两个人发生了一些矛盾,让陈宣身边人所伤,但是他百年规划,居然就有金陵城的这个五色玉如意。

也不知道他当日费了多少的手脚和心力,才能够将这玉如意瞒过各方势力,埋藏于此,而倘若当日徐仙客投靠给了陈宣,恐怕这玉如意已经是陈宣的内定之物了……

仔细回想一下,苏阳忽然觉得,倘若徐仙客投靠给了陈宣,恐怕金陵城中的陈阳要遭重了。

早田来到金陵城,首先便是来找刘通判,显然是有联系的,早田的哥哥早进是在瑞王府中当差,这三方联系的背后,很可能就有徐仙客的影子。

手中掂量着玉如意,苏阳上下打量,也不知道这玉如意和“真龙今朝归太子”有何联系。

不过无所谓了,这东西今日姓苏了。

五色如意对苏阳修行大有裨益,既然拿到了手中,就绝不会再有送出去的道理,何况这如意之中有辟邪破魔之力,算是一上等法宝,只是当下不知应用门路罢了。

看着五色如意,苏阳忽然试探叫了一句:“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快快显灵。”

如意辉光毫无动静。

行吧。

苏阳将玉如意揣入怀中。

此如意继续放在这里,一旦被陈宣,陈阳,白莲教三方势力任何一方找到,刘家上下都难讨好,而当日徐仙客将玉如意埋在这里,对刘光的许诺,恐怕是高氏所说的“家宅价值十万黄金”,苏阳没有这十万黄金,却有一条金路,一个平安。

走到前院的时候,苏阳看到管家已死,唯有仆妇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眼泪汪汪,如实交代以往一切,而韦氏,高氏,刘邰,以及高氏之子均在一旁听着。

刘家如此败落,原来全是管家之过,即便是刘光之死,其中也有管家偏找庸医之故,究其原因,则是因为高氏美色过人,因此心存暗害,刘光死后,又设巧来转家财,离间刘邰和高氏之间情感,如此让高氏无人可依仗,最后由他来接手。

机巧者鬼神所忌。

管家自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却不知韦氏在地下全然得知,只是平日里苦于不能起身,故此毫无办法,直至苏阳和管家挖开了坟墓,破坏了院中风水阵势,才让韦氏能够挺身而起,杀此恶贼,至于仆妇也是参与者,见状便主动出来求饶。

“如此刁奴,今日我也将你带入阴曹便是。”

韦氏怨恨在心,杀心自起,看着此妇人,抬手便要取她性命。

“姐姐。”

高氏不顾韦氏双手鲜血,手为骷髅,一把将韦氏的手抓住,泣声说道:“她固然可恨,姐姐若因她而再杀人,恐怕在阴曹地府也有罪责,不妨留她一命,官人在阳间多少还有几分人情,回头让邰儿拿书信一封,告此一状,岂不胜过姐姐再沾血腥?”

如此不管不顾的横栏一下,说话也在情在理,让韦氏杀心淡了几分,连带着对高氏的怨气也消了几分。

“奶奶饶命,奶奶饶命。”

仆妇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

“今日之事,也是我不懂仔细详查,被人闭塞了耳目,几乎就被他所害。”

高氏哭泣说道:“待到天亮,小妹便求官差前来,将姐姐被害之事报给官差,还姐姐一个清白,今后对待邰儿必当视若己出,给邰儿谋划一条好的生路。”

韦氏站在原地,看看一旁的儿子瘦骨嶙峋,又念及杀害她的丈夫已死,害的儿子如此的主要管家也被她杀了,胸中仍有怨气沸腾,却终究没有再下杀手,蹲在院落之中,哭了一阵儿,骂仆妇一阵儿,又埋怨高氏一阵儿,直至将胸中之怨气说完说尽,天色已经蒙蒙发白。

“人间慈长孝短,父母慈而子女孝,高氏听信一时谗言,致使母子离心,今日终归有悔悟时候,如此家庭复谐是最难得之事,韦氏,哭够了,也该上路了吧,到了阴曹地府,阎罗王必然要将刘光害你之事分说明白。”

苏阳终于站了出来,对韦氏说道:“你的儿子也无须挂心,回头我给他一条金路,自然有他的和顺日子。”

苏阳宽慰韦氏之心,也确实是要帮衬刘邰。

高氏,韦氏一人一鬼转过头来,看向苏阳。

苏阳手中拿一黄帖,将这黄帖递给了韦氏,说道:“这是前往阴曹地府的路引,拿着这个路引,前往阴曹地府的一路上山河险阻,尽保平安,阴差鬼吏不敢勒索,州城府县,一律通过,为你免了许多关隘,能让你直见阎罗,早脱劫厄。”

韦氏略略打开帖子,在她看来,帖子之中字字生光,皆有镇压阴神之力,也是直至此时此刻,韦氏方信苏阳能耐非虚,对着苏阳盈盈一拜。

高氏在一旁也跟着行礼,今日能够抓出管家这等心思的恶贼,对她也形同再造,倘若听之任之,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你。”

苏阳看着地上躺着的管家,呵呵笑道,手中拿一黄纸,口中一吹,黄纸即刻成为灰烬,而灰尘落在了管家尸身上面,却自然浮现了一道锁链,伸手一拉,便将管家魂魄拉扯而出。

“去吧。”

苏阳将锁链一端交到了韦氏手中。

韦氏一手拿着帖子,另一手牵引锁链,自门口而出,径直往外而去。

苏阳又看向高氏,坦言来说,高氏的美貌远在韦氏之上,现在二十六七,也正是年岁正好的时候,只是摊在这般世界,又是大户出身,让她在这高门阔院做一寡妇。

“自今往后,看人看事不要太过片面,以免再被谗言所骗,你这家宅风水已变,今后不值十万黄金,却足以保你们全家福寿安康,这才是万金难求的。”

苏阳对高氏说道。

“安利”不是编了一个故事吗?钱,权,健康一并来到了一家门口,声称只能进去一个,母亲想要钱,父亲想要权,唯有机灵的女儿要了健康,有了健康之后,钱和权一并也进门了……

多可信啊!

苏阳看向刘邰,说道:“今日你在家中等待,自然有人上门带你经商,若你踏实能干,将来自然有你出头之日。”

刘邰此人已经被高氏,管家欺压的没了自信,唯唯诺诺,应当在商会之中磨砺培养,再由人教导诗书,如此增长见识,磨砺出男儿气概,将来自有施展才能的地方,也算是苏阳没有白白在他们家中取出如意。

高氏,刘邰两人一并对苏阳一拜,参拜过后,苏阳脚踏巽位,院落之中自起一阵清风,在这清风过后,苏阳也已消匿不见。

院落之中唯有椿树一棵,棺木一副,韦氏尸身已经躺在里面,尸身上面搭着“淑德一生”,死尸一具是为管家,还有在这哭泣的仆妇一个,以及怔怔的高氏,刘邰,以及高氏之子。

“我儿。”

高氏拉过刘邰,眼泪再度流下,说道:“当日我听信了刁仆,总将你一腔真心误为歹意,请你不要介怀,今后我必当你视若己出……”

刘邰被苏阳点心之力已经退却,此时又是呐呐不知应该如何去说,唯有双眼流泪,不住点头。

“咚咚咚。”

外面忽然有了敲门之声。

刘邰起身到了门口接应,只见是西邻老伯,看到是刘邰,西邻老伯说道:“刘邰,刚刚我看到你娘亲了,你娘亲回来了,拿着锁链,拽着你家的管家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话未说完,便从门框这边看到了院内动静,只见他说的管家尸身躺在树下,胸口处缺了一块。

第二百一十三章 此为中毒

苏阳取出五色如意,放在桌上,由孙离和颜如玉两人端详。

这两人一个博古通今,另一个是金陵本土之人,应该会知道五色如意的来历,两人看了之后,孙离摇头不知。

苏阳唯有报以期待的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打量五色如意,说道:“吴王孙权之时,人在金陵挖出一个铜匣,长二尺七寸,以琉璃为盖,又挖出一个白玉如意,执拿之处画有龙虎,当时有人说【始皇时,人称金陵有天子气,故此始皇削平金陵城许多山峰,又在金陵城中处处埋宝,玉如意或是其一】,莫非这五色如意和那个白玉如意皆是如此?”

颜如玉之说,纯属靠古书中话自行猜测,而这般话语说给苏阳,却让苏阳自觉应当如此。

伸手捏捏秘书的脸,苏阳感觉带着工作秘书真是带对了。

不过若想彻底弄明白此事,应当去找刘翰。

看了看手中五色如意,苏阳再度将它揣入怀中,对孙离和颜如玉两女道别,再一次走出家门。

孙离和颜如玉皆知苏阳和对头博弈,更知道这种博弈之事,在于抢占先机,如此有事出门,她们两人自不阻拦。

离开了家中,苏阳径直就往明月家中走来,到了门口,刚欲敲门,明月家中门扉已开,是朱星团自里面走了出来。

“先生。”

朱星团看到苏阳,双手抱拳,叫了一声。

“你师妹在家吗?”

苏阳隔着门往里面瞧了一眼,没有看到明月踪迹,因此询问朱星团,之前苏阳已经交代过明月,由明月前往刘翰那里查问,不知进度如何。

“在家。”

朱星团让过身来,迎接苏阳进来,说道:“今日我正要前去请先生来此呢,先生可巧就来了……”

苏阳走进院中,随着朱星团往正堂而去,临近堂门之时,忽然想到一事,打断朱星团的话,说道:“对了,有一件事要你去忙,是关于刘光家中之事……”

将昨天夜里的事情略作删减,苏阳说给了朱星团,说道:“现在刘邰唯唯诺诺,进退失据,你将他带到商会里面,由张介受教以诗书,由梁胜带他学习商会之事,如此多加磨砺,早日将他打造成为可用之才。”

朱星团听闻如此,自然应命,临出门之前,看向正堂房中犹豫几下,又觉不用多言,走出了庭院。

明月真美!

苏阳坐在房中,看着明月自外端茶而来,朝阳洒下,让她这个冰山美人似是裹了一层红裳,由心感慨。

“严小姐。”

苏阳接过茶水,说道:“打扰了。”

明月轻轻摇头,并不做声,苏阳知道她冰山美人的秉性,并不奇怪,开门见山的说道:“严小姐可曾去过刘翰那里?”

明月轻轻摇头,终是开口,说道:“世伯那里戒备森严,暗中高手极多,明月若是冒进,只怕有进无出,虽然有心去会会世伯,却终究不能见面。”

唉……

苏阳可谓是满怀期望而来,一听明月没有打听到,心中凉了一截,看着明月,仍是说道:“严小姐安全为重。”

明月冷冽眸光瞥视苏阳,而后眼睑轻合,说道:“先生一直严小姐,严小姐的叫,倒是让我听不习惯,若不介意,仍旧呼我明月便好,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的禁忌。”

苏阳点点头,称呼明月一句:“明月姑娘。”

“先生来的倒巧。”

明月起身说道:“前两日城中阴雨不断,家母本就体弱,又感风寒,这两日一直卧病在床,师兄在外找了几个大夫,终不见效,先生今日既来,必要前去看看。”

又病了?

苏阳点点头,端起茶杯先喝两口,这才站起身来,随着明月一并到了严母屋中。

整个房中的门窗紧闭,苏阳进入房中便感闷热,随之还有一股骚臭味,显然严母大小解皆在房中,看向床上,见严母身上裹着棉花被,身体虚弱,面色蜡黄,看到苏阳前来,眼睛张了好几下,终究隐约看到了苏阳的身影。

明月在棉被之中拿出严母右手腕,放在床边。

苏阳伸手把脉,自觉脉象极弱,而严母手腕这里也一片冰凉,真气查看严母五脏,只觉她五脏衰竭,病情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

“怎么样?”

明月在一旁关切问道。

“我来了就没事了。”

苏阳笃定说道。

这般情况,寻常大夫已经难以治好了,但苏阳身负仙方,治疗这等病症不在话下,当下先取出来了白芒针,在严母的手中先刺两针,稳定住严母情况,而后输送了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真气,以此蕴养严母五脏。

稳定住了严母的情况,苏阳先不开药,而是问向明月,道:“这几日你母亲吃了什么?居然中毒的如此厉害?”

严母的这个情况,并不是感了风寒,而是中毒。

“中毒?”

明月听到中毒之后,明显茫然,怔怔想了片刻,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东西能让母亲中毒,说道:“平日母亲所喝,也就是先生所开的四君子汤,日常吃饭,和我皆是一样,若是中毒,怎么不见我躺在这里,反倒是母亲成了这般模样?”

有人下毒?

还是敌人找上门了?

明月回想过往,前几日也就是借机查看一下刘世伯所在府邸,自认为也没有暴露,莫非就是在那时候,母亲在家遭了毒手?

“冷静。”

苏阳看着冰山美人慌神,安抚说道:“这种中毒是看个人体质,有些人无碍,有些人致命,你们平常忽略也有可能,并非是有人专程下毒,现在令堂情况已经稳定,明月你陪我往外走走,我去药店里面开药,你也将你们平日所吃所购指给我,我来辨别毒源,免得令堂再度遭厄。”

严母的情况,应该说是过敏,但并非是食物过敏,而是药物过敏,这是极危险的事情,若不辨明,严母在病中再度吃上,只怕要命。

事关母亲性命,明月自然慎重,听苏阳如此说,明月自然应声,家中平日井臼,皆是明月下手,故此明月也知道吃的什么,在什么地方售卖。

安抚好母亲,明月随在苏阳后面走出了门,锁好门扉,两人一并走在金陵街头。

金陵城中摊贩繁多,明月却能够清楚的认出所买的摊贩,如此带着苏阳,两个人在菜集上面,明月一一指来,苏阳看过之后一一否认。

此事关乎母亲性命,明月冰山融化,举止都很急促,慌乱之心溢于言表,在集市以及周围转上两圈之后,急的明月的额头上面皆是细汗。

“明月姑娘,莫太着急。”

苏阳看明月如此慌乱,笑着安慰道:“我们转了一圈,都不曾发现毒因,也是好事,至少你在这里买菜做饭,皆是安全的。”

这般安慰对明月来说,如同石沉大海。

“走,我们到那边瞧瞧。”

苏阳指着集市另一边,在那地方多是卖一些日常杂物,也属于生活区域,并且那个地方围了不少人,苏阳挺好奇的。

明月看苏阳指向那边,也就随着苏阳前往集市那一边走去,待到走到人多的地方,才看到是许多人都在看这一户人家门口贴着的符咒,一边看,还有一些人在指指点点。

“孙家的媳妇被狐给迷了。”

“是孙家的大媳妇,挺端庄的一个妇人,就是这狐狸真不是东西。”

“不可说,不可说,狐狸最是灵敏,一听人说了,他就会缠上你们的。”

“不过有这栖霞寺请来的符咒,狐狸肯定不敢再来了。”

围观的老百姓们看着符咒,议论纷纷。

“这是栖霞寺请来的符咒?”

苏阳在人群中讶异说道:“和尚的符咒画八卦图?画驱妖咒?”这分明是道家手段嘛!并且苏阳看符咒印记,宛然如同一条真龙,其中自然有逍遥真意,这可不是一心求寂灭的和尚们能画出来的。

“就是栖霞寺求来的啊。”

“适才孙家当家刚从栖霞寺回来。”

左右的百姓们对苏阳说道。

好吧。

苏阳还能说什么呢?四大古刹之一的栖霞寺,披着和尚皮,内核其实是道家?又或者栖霞寺内有一个道士?

凝神多看几眼符咒。

平常符咒,大多是写来请神的,而这符咒写来,其中自然孕育真力,法有元神,倘若妖邪靠近,这法力自然而起,十分厉害,仅看这道符咒,便知写符之人道力高深。

“前面那个酒家,前两日我在那里买过酒。”

明月忽然指着前面一酒家,说道:“那两日下雨,天气阴寒,我在那里买了一些酒,回家之后烫了,母亲当时多喝了两杯,以暖身体,第二日身体不适,我还当是因为喝酒缘故,让身体一热一凉,反而受害。”

看到前面的酒家,明月自然介绍当日买酒喝酒的情况。

苏阳看向前面酒家,再回头看看这边符咒,笃定说道:“走吧,恐怕就是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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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假酒害人【为盟主懂人心的王加更】

“中山美酒。”

苏阳抬头看着招牌。

倘若颜如玉在侧,此时必然要为苏阳科普:昔刘玄石于中山酒家沽酒,酒家与千日酒,忘言其节度,归至家当醉,而家人不知,以为死也,权葬之,酒家计千日满,乃忆刘玄石前来酤酒,醉当醒而,往视之,云玄石亡来三年,已葬,于是开棺,醉始醒,俗云“玄石饮酒,一醉千日。”

而中山也成为了美酒的代称。

但不必颜如玉科普,苏阳也知道这些。

苏阳和明月两人并肩走入店内,正在店内忙碌事情的店老板抬起头,骤见明月美貌,先是一呆,再看明月神情冷冽,又是一愣,随后才从后面走出,到了苏阳和明月身前。

“公子要买哪一种酒?”

店家走上前来,对苏阳说了一句,眼睛止不住的往明月身上看,似明月这般女子,在他这里打过一次酒之后,便已经让他念念不忘,只是此时看到明月和苏阳一并而来,便以为已经有了夫家,不由心头暗恨,同时邪念已生。

适才还在琢磨目标了,现在就有了。

“这一种酒。”

明月进入这里后,便指着当日打的酒。

“夫人真有眼光,这酒是我们的招牌,唤做瓮头春,虽是新酿,却酒味绵长,是我们这里卖的最好的,喝过这酒的人,哪怕喝的不多,却也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才行……公子你要多少?”

店家看着苏阳和明月,喜笑颜开。

今日的他有奇遇,倘若两人能喝了他的酒,那么晚上必然沉沉而睡,凭借他的际遇,今夜恐怕能有艳福可享。

一念至此,店家恨不得即刻就到深夜。

“先让我尝尝。”

苏阳先不说买。

“尝尝?”

店家一愣,随即笑道:“尝尝当然可以,我这就给您拿碗。”说着,店家很快拿出来一个瓷碗,盛上一碗瓮头春,拿出来递给苏阳。

苏阳接过此酒,看酒水仅有一点浑浊,轻轻嗅嗅,上面有淡淡酒味,而后开口一尝,自觉酒精度不过十二三度,实在平平淡淡,但是细细一品,却又感觉到了其他东西。

现代社会有一种酒,叫做失身酒,这种酒的度数便是十二三度,但是喝过之后人很快就晕了,究其原因,是因为酒的配方之中有玄机,喝了之后,里面有人体不易消化的杂醇,现代社会,酒厂出来的酒都要经过工序来去除杂醇,而古代并没有这一说,故此度数虽小,一样醉人……何况在这里面还增添了其他东西。

“怎么样?”

店家问苏阳,里面固然有其他东西,但是酒味仍旧是金陵一绝,也是他的骄傲所在。

“平平无奇,一股药味。”

苏阳中肯说道。

明月在一旁听到这一股药味,眸光冷冽,整个酒店都似寒了几分,看着店家,恨不得出手,将此店家人头斩下。

“什么药味?”

店家一听苏阳说药味,不明就里,说道:“我们这卖的确实有药酒……”

店中的酒都是他自己酿的,除了平常人们喝的各类型酒,店家也会做一些药酒放着,若有人要,当场便能售卖。

“木鳖,紫金皮,白芷,半夏,乌药,土当归……”

苏阳一样一样的说出了药味,这些药混合在一起,就是大名鼎鼎的麻沸散。

如此一说,让店家面色当即变了,看着苏阳还要继续开口,慌忙打断,连忙说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死不认账?

苏阳轻轻摇头,抬头看向适才店家走来的方向,从那里传来了一股狐臭味。

聊斋《金陵乙》中说一故事,便是这卖酒的人家在里面掺了麻药,如此人喝了之后就醉,在金陵城博下了“中山酒家”的美名,成了巨富,一日这店老板醒了,看到酒糟边睡着一个狐狸,便将狐狸拿住,意欲杀他,狐狸求饶,声称能为他办事,如此店家才松口,询问孙家媳妇是否被他所祟,狐狸称是,店老板便说孙家的二儿媳妇比长媳妇更漂亮,要狐狸帮他得手,狐狸带着他取了一块狐狸皮,两人一并潜往孙家,待到瞧见孙家有符咒,狐狸转身就跑,待到和尚来到孙家施法,店老板也混在人群中观看,结果变成了一个狐狸。

有人评价,说是廉耻丧尽的衣冠禽兽最终化狐而死,可谓还其本来面貌。

严母能有今日,便是因为此人在酒中下麻药所致。

“噼啪……”

明月已经出手,伸手在店家身上一抓,便用出了分筋错骨的能耐,让店家吼叫一声,拔腿就跑,明月一记戳脚正中店老板腿上胫骨,让他腿上吃痛,人当即跪在地上,手臂被明月所抓,抓着胳膊上面各大要穴,让他半点不能动弹,唯有惨叫连连。

“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啊,我上面还有老娘,下面还有孩子嗷嗷待哺……”

店老板被明月一拿,连连求饶。

“饶你?你想想被你毒害的人,我凭什么饶你?”

明月手中拿出弯刀,看着店老板卑微吼叫的模样,迟迟下不去手。

“姑奶奶,我就是在这里卖酒,可从来没有毒害过任何一个人。”

店老板说道。

明月听闻此言,本想要下手,却又迟疑了起来。

“怎么了?”

苏阳含笑看着明月。

明月轻轻摇头,收回了弯刀,松开了店家,说道:“是我将酒买回去的,其错也在我,他固然是卖了毒酒,但毒酒并不致命,让我娘成为现在模样的,全是因我……我们砸了他的招牌,让他今后不能骗人就是了。”

像是药物中毒,本来就是极小的案例,明月也喝了这种酒,朱星团也喝了这种酒,全都无碍,这才一直没有往毒的方面来想,如此想来,此人全然没有害人之心,只要戳开了他的虚假,让外面百姓知道,受骗的百姓们自然会收拾他。

苏阳摇摇头,酒里有毒就是有毒,哪里看你害不害人来决定?就算不害人,喝了也伤身啊。

事关明月,明月如何处置,苏阳不发表什么异议,仅仅只是抬手对着酒楼的柱子一推,便抬步往外走去。

“不能说,不能说啊。”

店家一听明月要揭穿他,顿时慌了起来,看着明月和苏阳,说道:“公子,夫人,你们两个行行好,你们若是将这事情说出去,那就是把我往死路上面逼啊,之前我是卖过你们毒酒,我可以赔你们钱,多赔你们一些,只求你们口风千万要严谨啊。”

关乎他生计之事,店老板必适才挨打更慌。

对这种话,明月是听都不听的,迈步就往门外走去。

“狐兄,你快止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两个走出去!”

店家一看大事不好,慌忙朝着一旁的角落里面喊去。

这个狐兄,就是今天早上他抓到的狐狸,适才两人刚刚认了兄弟,此狐兄答应他一件事情,倾力而为,原本他是想要用狐兄来沾染一些女子的,但此时此刻只想保住自己饭碗。

此言一出,角落里面便跳出来了一狐狸,睡眼惺忪,但是想都不想的对着苏阳跳了出去。

这狐狸便是作祟了孙家长媳妇的狐妖,近来他一直流连在孙家长媳妇处,天黑就去,天亮就回,日子过得极为惬意,只是今天早上从孙家回来的时候,被酒味吸引住了,趴在酒糟里面喝了一点酒,当即便晕了过去,待到醒来之时,店家正要准备杀它,他开口求饶,答应店家条件,店家才饶了他一命。

适才店家在他耳边畅想未来,声称也想要沾染一人,而狐狸却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适才听店家呼喊,纯属条件反射,一跃而起,而此时此刻,眼见就要跃到了苏阳身上,狐狸方才忽然醒悟过来。

旁人肉眼凡胎看不出来,他作为狐狸最是敏锐,察觉苏阳气度,气血都不同寻常,不是好惹之人,连忙想要止住身形,不往前跃。

但时间已晚。

明月手中执拿弯刀,在苏阳身侧转身而来,霞光在弯刀上面辉映,一时间如梦如幻,刹那间狐狸感觉眼前一片明亮,随后便是脖颈一凉,待到身首分离,脑袋在半空旋转之时,狐狸精终于后悔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喝酒糟里面的酒,若是不喝,也不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或者说里面的酒若是真酒,他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假酒害人……

“唰!”

明月归刀入鞘,抬头看向店老板,眼眸之中满是厌恶。

“走吧,他自有惩处。”

苏阳倒是坦然,对明月说了一声,从房中走了出来,明月在后,两人在这房中走出。

店老板双腿发软,见两人离开,扑通一声就坐在地上,明月的那一刀不仅斩杀了他的狐兄,也斩断了他的绮梦,一想到给酒中下毒之事要被揭发,就让他心惊胆战。

正浑浑噩噩房梁忽然从上面砸了下来,其中一半正砸在了他的腿上,如此钻心疼痛,让店老板不住惨叫。

“怎么了?李老板,你没事吧?”

一个上门的酒客刚好见此一幕,连忙问道。

“我的腿肯定断了……”

店老板虽如此说,眼睛却看着酒客手中拿的酒囊,一想到自己要被拆穿,便想要多捞一点钱,说道:“你来这买我毒酒啊。”

“啊?”

酒客愣了。

店老板吸一口凉气,不知自己怎么说了实话,看着酒客想要辩驳,说道:“你还不知道呢?我酒里面下麻药了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衍易书

中山酒家乱成一团。

店家往酒里面下了麻药事情说出之后,平日里在这买酒的顾客听了皆怒,个个上来撕拽店家,要将店家拉去见官,这店家平日里也是巧舌如簧,长袖善舞的人,此时此刻却皆说真话,如剖开肺腑让人来瞧一般,狼心狗肺,不堪入目。

“孙老,您说应该怎么办吧。”

周围百姓叫来了孙家老头,询问此事,孙家老头是这一块头面人物,过来之后,百姓们也都安静下来了。

孙老头看着店老板,被横梁砸断一腿,万分狼狈,凄凄哀哀,十分可怜,心中不免有几分怜悯,有心想要饶过他,轻声问道:“除了在酒中下毒,你可有其他不法勾当?”

“也就是想睡你小儿媳妇……”

店老板口不择言,让孙老头的面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没睡,还没睡呢。”

店老板解释道:“你看那个狐狸,他这段时间在你家作祟,今日我抓到他,就是想要借他的力量进入你家……”

孙老头看着地上的狐狸尸体,再看向店老板,适才对他有的一点怜悯之心彻底没了,挥挥手,让这里的人将店老板带去见官,并且声称自己要回去写状纸。

明月家中。

苏阳将熬制的药端过去,由明月给严母喂下,服用了苏阳调配的药物之后,严母也没有多大反应,沉沉睡了过去,呼吸脉搏都逐渐的稳定了,直至这个时候,明月才从房中走出。

苏阳一直坐在客厅里面饮茶,也打量着房中摆设,看到明月出来,放下茶碗轻声问道:“稳定了吧。”

“多谢先生。”

明月对苏阳盈盈一拜,她是一个孝顺女儿,能够将母亲从病危中救出,恩同再造。

“学医之人,遇到此事终归是要帮衬的,这不算什么。”

苏阳起身说道:“既然这边已经稳定了,那我也该走了。”

调配药物,让严母服下,又在外面等待,不觉已经又是一天过去,现在外面天色漆黑,苏阳自觉到了回去的时候,一听病症稳定,即刻就要告别。

“先生且慢。”

明月叫住苏阳。

“还有何事?”

苏阳问道。

明月凝视苏阳一阵儿,说道:“先生在这里稍等。”说着进入到了内房,没过一会儿,手中拿着一个蓝绸包裹,谨慎的走到了正堂,呼喊苏阳到她身边,一点一点的将蓝绸包裹给打开。

包裹刚刚打开,便有一股芸香之气。

芸香是藏书防蛀的,这时代藏书容易上潮,生虫,天气晴朗之时还要拿出去晒,平日里书籍还可能被老鼠咬,生蛀虫,等等问题,而为了应付这些问题,古人也相应琢磨出了许多方法,像是用了芸香熏烤,书籍里面就不会生虫。

随着明月将包裹解开,在包裹之内显出一陈旧书籍,封面处有“大衍易书”四个字。

大衍易书,这名字对苏阳来说并不陌生,他在严馆笔记上曾经看到这个名字。

严馆笔记中说,大衍易书》应当为后人伪造,书中托名,曰康节先生梦中有兆,移床挖土,得‘赠予康节’,却不知康节乃是死后数年,皇帝所给谥号,然而此经易理精深,吾试之验算,一一皆有应验,和伍羽商谈检验,终不得解。

这是一本易理书籍,来历成迷,但是书籍里面易理皆准,严尚书曾经和一个伍羽的大儒两人相谈检验,所验算之事一一皆有,而两人寻《大衍易书》的根源,却毫无结果。

“这一本书,父亲珍之重之,在我带着娘亲突围之事,父亲特意让我带着,将此书籍好好保管,传于有德之人……”

明月将古籍拿出,小心翼翼的递给苏阳,说道:“这些时日,我闲暇之时也曾翻看,其中易理艰深,我只得皮毛,却也感觉大有所获,先生胸怀宽厚,可谓有德,今日明月便将此书托给先生……”

苏阳看看明月,伸手接过了《大衍易书》。

聊斋《侠女》篇目之中,明月确实会一点术数,能够说出“君福薄无寿,此儿可光门闾”这种话来,而后书生果然三年之后死了,那个儿子则十八岁中进士,孝敬奶奶,为奶奶送终。

伸手掀开大衍易书,但见里面写着“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话,苏阳读过周易,易经,知道此书籍所写是伏羲八卦的次序,而后再看,则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这些五行相生相对之话。

书籍之中画出一图,五行相生者,成为一圆,而在这圆中,五行相克则成为一个圆内五角星,也是在这图画之后,内容忽然繁复起来,在五行生克之中,拆解我生,生我,在五行相克之中拆解克我,我克,其后就是乾兑为金,坤艮为土,震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将八卦归类在五行之中,而后就是六爻所在,五行相关,卦气旺衰,天干地支……

如此一层套一层,彼此之间互为生克,苏阳脑海之中便浮现了一幅非常繁复的图像,有了这样一幅图画做基础之后,那么万物因炁而动,因炁而生,把握其中大衍易理,就能以窥天机。

天地万物一太极,因此万事万物均有相通,倘若找到两者相通之处,那么即便是鸡鸭狗叫,书法字画,入目所见人口,落叶均能成卦,均能昭应事物,而这需要的是一个能观万物之心的慧眼。

大衍易书并不厚,不知不觉,苏阳便将书籍翻完,而后将书再度放到了明月手中。

“先生不收?”

明月声音微急。

“收下了。”

苏阳应道:“已经在胸中了。”

服用玉液,苏阳本就有过目不忘之能,大衍易书即便再艰深,苏阳已经倒背如流,接下来便是仔细辨析书中道理,了解书中术数智慧,若是以此多多修持,兴许苏阳也有后知五百年之能。

自明月宅邸走了出来,苏阳向着家中渡步,脑中则琢磨着大衍易书之中智慧,入目所见的一切,都想要尝试着起一卦,如此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苏阳也没有用大衍易书推算出来任何东西。

也是大衍易书许多内容过于含糊,许多卦象的解法,都是两般话,这样能够说得通,那样也能够说得通。

应该找一个事物,由那个事物来检验大衍易书是否征应。

走在街头,距离回家已经不远,苏阳却扭身往回走,这并非是往明月家中而去,而是前往白日所在的孙家府邸。

孙家府邸外面贴有一个符咒,字迹如龙,真有辟魔之能,是孙家的人到了栖霞寺,从栖霞寺中请下来的,苏阳想要对着这符咒,用大衍易书中的术法拆解,试试测度符咒主人是佛是道,而后去孙家旁敲侧击打听一下,看究竟如何。

毕竟和尚写符咒,画八卦,太过违和。

悠悠迈步,不知不觉苏阳便走到了孙家门外,也再一次看到了在孙家门口贴着的符咒,上画八卦,下写符咒,依照苏阳练习书法经验,此符咒应当是一挥而就,而后苏阳凭借大衍易书之能,尝试解析写符咒之人究竟如何。

先看五行阴阳,立木,卧土,勾金,点火,曲水,苏阳将符咒强认为字,而后从符咒之中来挑阴阳五行变化之机,但看此符咒,看来看去,符咒浑然天成,若以字来说,应当是五行全有,而行笔如龙。

这感觉好熟悉……

苏阳看着符咒,皱眉细想,倘若以自己来临摹此咒,写出来应该如何,而若如此对比,苏阳便感觉自己在横竖上面,比起人家还要缺少几分神韵,这种神韵,常人是看不出来的。

木,土。

苏阳眉头轻皱,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之中,苏阳修行到了,苏阳脾脏,肝脏这两者未点,因此在五行上面缺点东西,不过现在手中持有五色如意,修行进境截然不同,点开这两个神窍是早晚的事。

“嘶啦……”

正在苏阳凝神打量符咒之时,墙边忽然伸出一手来,将这符咒扯了下来,撕的粉碎。

“你干嘛撕它?”

苏阳回过神来,看向墙边那人,张口就斥责道,后续仍有话说,却忽然收声……依照此时苏阳的能耐,即便是出神之时,能够无声无息靠近过来的人,绝不可小视。

撕去符咒的人是一道士,年约六旬,身上披着八卦衣,头上戴着月牙冠,但纵如此,仍旧是乱糟糟一片,睡眼惺忪,人若寻常,看着苏阳咧口笑道:“狐狸都被人杀了,干嘛还贴着?”

“……辟邪。”

苏阳说道。

“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邪魔?”

老道看着苏阳说道:“人心若正,鬼神都不敢犯,人心若邪,不用等鬼神,自己就将自己害死了,就像这一家的老大,老二,为了一点点家产,各怀鬼胎,我这符咒能辟妖鬼,却辟不了这人心。”

苏阳眺望了孙家一眼,隐隐能够听到里面有吵闹之声。

“你跟我来。”

老道看着苏阳,说道:“今日我和人约了一棋局,你在我身边端茶倒水,正好有些事情我也要嘱咐你。”

“……你谁呀!”

认错人了吧,这么自来熟,还让我给你端茶倒水……

“我陈抟呀。”

老道答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陈抟彭祖

陈抟……

这名字对苏阳来说可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穿越之前,苏阳便听过陈抟的传说,说是唐朝末年,契丹兵起,陈抟在闲逛之时,看到了一个妇人挑着两个孩子,口中吟道:“皇帝身上挑。”后来人们才得知,这妇人挑着的两个孩子,便是赵家兄弟,一个为宋太祖,一个为宋太宗。

穿越之后,在苏阳刚踏入修行门路之时,正为玄真之法苦苦煎熬,也为一身气运无所隐藏之时,春燕教导了苏阳“五龙蛰法”,方才让苏阳进退自如,而这五龙蛰法的创造者,便是眼前道人,绝对的神仙中人。

“啊哈哈……”

苏阳脸色一变,拱手而笑,说道:“原来是老祖游历人间,小子眼拙,不辨仙颜,惭愧惭愧,小子心仰老祖久矣,今日能见老祖,自当尽心,端茶倒水区区小事,不在话下。”

这也是自家娘子的半个师傅,苏阳恭恭敬敬。

陈抟颔首,抖抖身上道袍,说道:“我们这就去吧。”

“嗯!”

苏阳点点头,等着陈抟老祖用“御五龙法”,想要亲眼目睹一下这御五龙法在陈抟老祖用来,应该会有什么变化。

但是苏阳失望了。

陈抟迈步往栖霞寺方向而去。

苏阳往家中方向看了一眼,同陈抟一并往栖霞寺那边走去,两人所走道路,皆是就近之路,路上也有寂静街区,也有热闹街道,但陈抟走在这红尘之中,无论热闹和寂静,始终自在洒然。

“老祖有什么事要嘱咐小子?”

苏阳在陈抟面前,态度极低,毕竟眼前之人算是锦瑟师傅,和自己也有香火之情。

“到山上再说。”

陈抟笑道。

此话说完之后,陈抟步伐快了起来,苏阳在旁迈步跟上,倏忽间风声呼呼,两侧景物迅速倒退,两个人一前一后,自金陵城中急速奔走,没过多久便已经来到栖霞山下,沿着栖霞山路迅速往上,不过片刻功夫,陈抟和苏阳便已经来到了栖霞寺内一小院之中。

在这院落之内有光秃秃的一棵树,正是早先掉尽叶子的五谷树。

“你可是来晚了。”

院落之中,早已经有人等着,苏阳往那里看去,是一身躯臃肿,胡子花白,鹤发童颜的老者,身上披着一件玄色衣服,看不出佛道,只是对陈抟打招呼道。

“是这小子太会藏了。”

陈抟摇摇头,径直坐到了老者对面,说道:“他学了我的五龙蛰法,本就会藏,又学了仙门医术,变幻气息,多了伪装,还有九霄神化的本事,茅山的一些东西,若非他一直打量我的符咒,让我瞧出了他红光罩定,紫气缠身,这会儿还不定到呢。”

“茅山的本事?”

鹤发童颜的胖老者仔细瞧着苏阳,摇摇头,说道:“不像,不像,这不是茅山的本事,和茅山的相错甚远,倒像是……嘶……”

什么东西让你恐怖如“嘶”?

苏阳打量一下自身,他自觉在陈抟以及眼前这仙人面前,自己没有什么秘密,因此坦坦荡荡。

“这位仙人是?”

苏阳拱手请问。

“彭铿。”

老仙人说道。

“彭铿?”

苏阳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之人才是恐怖如斯,在他面前,孔子,庄子都是晚辈,这是一个厨师,房事,养生,炼气四方面的大能者,彭祖!

“原来是彭祖。”

苏阳恭敬行礼。

“一个老不死的,对他那么恭敬做什么?”

陈抟似不满苏阳态度。

“你不过也是转轮王的门客,眼前这人可是转轮王家的半个主人。”

彭祖打量苏阳,看着陈抟好笑说道:“现在你让人家端茶倒水,将来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哈哈哈哈……”

陈抟哈哈笑道,指着苏阳说道:“我是他娘子的半个师傅,他修的也是我的五龙蛰法……”

“对啊。”

彭祖笑道:“在他身上的那些本事中,你的五龙蛰法是最粗笨的……”

两个人棋局未下,已经开始斗起嘴来。

“我给你们沏茶。”

苏阳说了一声,走进院落里间,这里早已经有茶壶摆放,苏阳瞧瞧茶叶,只是寻常,非是仙品,也就冲烫一下,将茶端了上来。

待到上来时候,看两人身前已经多了一个棋盘,陈抟执黑,彭祖掌白,两人已经杀了起来。

棋盘木面金黄,不知是什么木材,其中纵横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点点有神有气,非是凡俗之物,再看黑白棋子,应当都是玉石而成。

在苏阳想来,仙人下棋,应该只是娱心,但看到陈抟和彭祖两人走起棋路,却分明就是为了置对方于死地,棋子纷落如雨,黑白彼此纠缠,小到一子,大到布局阵势,两人分毫不让,杀念极重。

这种下法,和苏阳平日没事,同颜如玉的娱乐局全然两个概念。

“哗哗哗……”

有风吹来,五谷树枝干哗哗作响,苏阳在棋盘之中抬起头来,看着五谷树的枝干,透过枝干,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天空,一轮明月当空,几朵乌云在上飘浮,失去了树叶的五谷树,树皮越发的干枯了。

“小兄弟,你也是求仙之人,你认为什么是仙?”

彭祖忽然问苏阳道。

什么是仙?

苏阳听到之后想也不想,说道:“长生逍遥自在便是仙。”

“哦。”

彭祖笑了,手中仍旧毫不迟疑的落子,看苏阳又问道:“那么仙在红尘,还是仙在山林。”

红尘,山林。

“想在哪就在哪。”

苏阳回答道,倘若成仙还要规定区域,那就不是真逍遥。

“哈哈哈哈哈……”

彭祖又笑了,对陈抟说道:“你看,我早就说了,近来求仙之人,有大误念,一个个都要往偏僻山林,到了幽静山林,和世俗断了来往,平日里就是寻草寻药,捣炼金丹,如此舍弃了荣华富贵,来修不死之身,即便修成又如何?偏离了人世间的一切,失去了逍遥真味……陈抟啊,这就把人修成王八了啊。”

有一说一,确实。

苏阳心中暗道,一味的增添寿命,最多就是修成一王八,就算活了千万年,也没什么滋味,君不见天上的仙女都个个思凡,争着往人间下嫁。

比如《嫦娥》一篇,嫦娥说:广寒十一姑不日下嫁。

不过苏阳不能笑,这是彭祖在调侃陈抟,陈抟修行之时,四朝皇帝来请他出山,其中不乏送来金钱美人,但陈抟全然拒绝,在山林之中自我修持也是逍遥,只是最后不曾求得天仙,以尸解得逍遥。

陈抟哼了一声,说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防。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山林之中,能合为道日损,清闲自在,比起人间碌碌红尘更为舒坦,像是你,死了四十九个老婆,五十四个儿子,损了元气,坏了本身,最终不也落得尸解。”

陈抟这么一说,刺中了彭祖过去心事。

“仙能长情,仙当制情。”

彭祖感叹道:“美色淑资,幽闲娱乐,不致思欲之惑,如此念头通达,车服威仪,知足无求,所以志趣专一;八音五色,以悦视听,所以心神安逸。凡此皆以养寿,而不能把握度量,反以为害。”

这是彭祖的肺腑之言。

苏阳在一旁轻轻点头,这对他来说就是前车之鉴。

陈抟和彭祖两人互相伤害一阵儿,此时反而默默无言,手中棋子也缓慢下来,棋局逐渐焦灼。

苏阳给两个人添茶,而后坐在一旁,抬头看着五谷树上面丫丫叉叉的枝干,在心中定爻,依照《大衍易书》起了一卦。

密云不雨,待机而动。

水天需。

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

苏阳琢磨卦辞,在易经和周易之中比对,终究过于含糊,便向着身边两位仙人请教水天需应该如何解。

“谋望有成,婚姻必行,求财如意,上上之卦。”

陈抟为苏阳解卦。

这可当真是上上卦。

苏阳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报仇,拿钱,结婚,这三者按照了谋望有成,婚姻必行,求财如意,当真是让苏阳十分称心,只是要行此卦象,那时密云不雨,待机而动。

这是让我不要主动出击吗?

苏阳琢磨经意。

正在琢磨之时,院落外面有疾风盘旋不定,让陈抟和彭祖两人都面有厌烦,各自放下棋子。

“里面可是陈抟老祖?”

院落外面有声音传来,十分沧桑,说道:“华山元真特来求见。”

元真,你怎么不叫成昆?

苏阳提着茶壶,给陈抟和彭祖两位添茶。

“你可就是当今名声极大的元道人?”

陈抟听到声音之后,问道。

元道人……

苏阳一听这名字,大冷天气的发抖,手脚发凉,无他,这个元道人就是为苏阳施展神魂天降的那一位,也是太子陈阳身边的一大亲信,属于苏阳的大仇敌,也是横在苏阳和陈阳之间最大的一座山。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苏阳脑海中念想极多,面色心跳却一片安定,静静的看向陈抟和彭祖两位大仙。

“进来吧。”

陈抟说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背景背影

天上一抹月影,栖霞寺的小院中如同落了一层寒霜。

陈抟和彭祖两人下棋,在棋盘上也纠缠的难分难解,苏阳早将茶壶扔在一边,负手而立,寂然立在五谷树下。

小院之中又多了一个人,身上穿着大褂道袍,袖口宽大,脚下穿着圆口鞋,头上戴着纯阳巾,手中拿着一拂尘,衣衫整洁,纹饰中也有几根金丝,形体尊贵,神色湛然,对着陈抟和彭祖两人行礼。

这个道士,就是对苏阳施展神魂天降的元道人,元真,太子陈阳身边的得力高手,也是瑞王府郡主香儿的师傅。

苏阳背对着此道士,略略一瞥,将他整个容貌记在心中。

元道人进来之后,又有几个道童搬进来了两个箱子,如此等到道童全都退下,元道人才又对陈抟行了一礼,说道:“陈抟老祖,久仰仙名,近来听闻老祖落足栖霞寺,特来参谒拜会。”

陈抟手中棋子落下,略略抬眼,说道:“元道人在关外破了白鹿秘境,拿走了一十九棵鹿衔仙草,将白鹿一族赶出关外,死伤者三千,流离者数万,这等盛名,我们也有耳闻。”

鹿衔草是能续命的神药,即便是人死了,服用了鹿衔草也能死而复生。

“惭愧,惭愧。”

元道人一听陈抟提起此事,面色羞愧,说道:“白鹿一族遭逢此厄,实在出于无可奈何,小道受皇上恩惠,护佑太子义不容辞,甲申年,齐王作乱,攻入京城,太子逃亡之时身受重伤,无可奈何才去求仙草,只是他们不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

那你偷一个不行?

苏阳可不信元道人的这些鬼话。

陈抟和彭祖神情依然,悠然自在的下棋,对元道人的这些话没有半点反应。

“老祖。”

元道人打开一旁箱子,对陈抟说道:“这里有三棵鹿衔草,千年人参,何首乌,雪莲,都是难得一见的仙品,今日特来送于老祖。”

鹿衔草有起死回生之能,苏阳是知道的,而这千年人参,何首乌,雪莲也都是难得的仙药,古传说中,有不少人成仙都是因为吃了这种千年仙药。

“啪!”

彭祖将手中棋子一扔,将棋盘上的棋局砸乱,起身说道:“不下了,生气。”

“你又来这一手。”

陈抟看着乱成一团的棋盘,恨得牙痒,说道:“你都要输了。”

“我输了?我怎么输的?”

彭祖矢口否认,迈步一晃一晃的来到了元道人的身前,仔细的打量箱子里面的鹿衔草,千年人参,何首乌,雪莲等仙药,看过之后,赞叹道:“好东西啊,你这老头真是好福气,有人给你送这种仙品。”

“呵呵。”

陈抟摇头笑了,说道:“麻烦上门,哪里算得上福气?”

转过身来,陈抟看向元道人,说道:“你有什么事,先说吧,若不麻烦,我就将这些东西收了,若是麻烦,这东西你自己拿走。”

毕竟是仙品仙药,便是他们这种超脱凡尘的神仙中人,也会动心。

“不麻烦,不麻烦。”

元道人一看陈抟吐口,笑道:“对老祖来说,此事轻而易举,只需要轻轻勾勒几笔,写上一信就好,只要老祖写这一信,这里的仙品就全归老祖所有。”

给谁写的信?

苏阳暗想。

陈抟摇头,说道:“别含糊,事情前因全说给我,让我明白此事,才有可能帮你,若你含糊其辞,就将这些东西带走便是。”

元道人见陈抟这个态度,做了一诺,这才说起了前因。

“当初太子重伤,眼见性命不保,而荒山野岭之中,刚好有一男子晕倒在地,小道便拿此男子,做神魂天降之术,不想施法有岔,不仅未帮太子转生,反倒是损了太子元灵,伤了太子气运,全然便宜了那个路人。”

元道人对陈抟,彭祖两人说起当初之事,说道:“当时太子性命垂危,后面又有追兵,小道索性在此人身上做了手脚,让他化作太子,带着大印,以吸引追兵,小道则带着太子,前往关外求鹿衔草,力求保住太子性命。”

陈抟和彭祖两人在一旁静听,苏阳也是第一次在这当事人的口中,听到那时候的情形。

“那个被神魂天降弄出之人,本来就是一饵,小道深信,即便是此人被抓,齐王也定不会杀他,只等太子安逸,小道找到此人,拿回大印,夺回气运就是,谁料想太子好转,反倒是这个替身出了意外。”

元道人说道:“在替身旁的仆人皆死,和我们断了联络,唯一所知的消息,是此人在广平县城出现一次,在沂水县城出现一次,除此之外,再无音讯……”

苏阳淡然的听着元道人说着太子方面的信息。

“你想找到他?”

陈抟明白了元道人来请他的缘由。

“正是。”

元道人说道:“阳间找人,一般凭借面貌,那人面貌被小道所改,和太子一般无二,如此满天下都在找他,他在人间自然举步维艰……”

苏阳在一旁静静倾听,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倘若那人觉察了自己面貌不对,换回了原本面貌,你应当如何呢?”

元道人看向苏阳。

他自从进入此院,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苏阳,陈抟和这位仙人在此下棋,那个人负手而立一旁,即便是听到了鹿衔草,千年人参,何首乌这等仙品,让两位仙人都停下手来,此人仍旧是没有转头,想来排场极大,并且此人如渊如海,让他看不分明,想来修行极高,故此他不敢不敬,听闻苏阳询问,连忙一拱手,说道:“仙长,小道在施展神魂天降之后,便将太子的神魂记忆塞入那人识海一点,仅凭此一点,对方必然会以为自己是太子,权势两字诱惑极大,足以蒙蔽此人双眼,即便是假,也想当真,而若他是一个不受权势所惑之人,这一点识海记忆,也足以扰乱他的心神,一旦他要迈入仙途,必然时时刻刻絮绕心神,让他心灵片刻不得安宁,修行永无寸进。”

“至于说那人换回本来面貌,实话说,知道他本来面貌的仅有小道,小道的弟子,以及随在那人身边的仆人,若是想要凭借相貌找人,这大乾王朝亿亿万万之人,让小道在茫茫人海之中来找他,怕这一世都难找到。”

元道人说道:“因此若要找寻此人,应当前往阴曹地府,在阴曹地府的生死簿中一查,便能知道此人下落,如此轻而易举便能将此人抓在手中,拿回大印和气运。”

环环相扣啊。

苏阳背身而立,心中感叹,又问道:“你们下地府了吗?”

“去了。”

元道人说道:“不久之前,小道让弟子拿着箓文,前往阴曹地府,寻找弟子旧友,让他们前往酆都城文书司中秘密查看,在文书司中,有一个王录事,有一个顾录事,两人翻看了生死簿之后,说是生死簿中并未记录此人,推荐我们前往转轮王府,查看此人是否已经投胎转世……”

王录事是王梅,顾录事在苏阳帮了乔大年和连城之后,也死心塌地,都是好兄弟。

“仙长应当知道,当今之世,倘若有人携带天子气运而生,对众生来说,只会是一个灾星。”

元道人说道:“因此,我们需要到转轮王府一趟……”说到此时,元道人看向陈抟,说道:“老祖当年未成道时,曾在转轮王府做过门客,对转轮王府熟悉,因此我们来请老祖您写上一封书信,让我们能够到转轮王府,得到转轮王府的帮助……”

原来如此。

苏阳暗暗点头,这样算来,他还真是有几分巧运,若非春燕给他玉液,此时还在修仙路上打滚,若非神笔勾消了生死簿,太子的人不定就查听出来苏阳身份了……毕竟这生死簿,阴曹地府十殿阎罗人手一份。

但现在没事了。

陈抟和彭祖两仙也明白了元道人的目的,表情古怪。

“怎么了?”

元道人看没人应声,不明就里。

“没事。”

陈抟含笑说道:“只是你求到了正主而已。”

正主?

元道人看向苏阳,只见苏阳仍旧双手负立,背身对他,从来不曾转身,也从来没有正眼来瞧他。

“他说正主,是因为我便是半个转轮王府之人。”

苏阳淡淡说道:“是否能得转轮王府帮助,应当看我。”

元道人看向苏阳,越发感觉此人深不可测,再度看向陈抟和彭祖,彭祖脸上带笑,对元道人介绍说道:“此人是转轮王的二女婿。”

竟然是转轮王的女婿!

元道人转过脸来,无怪此人如此高傲,始终不肯正眼看他,原来他竟然有如此身份,再看苏阳背影,元道人瞧见的是可怕的背景,更确切的说,这是一个有背景的背影。

念及陈抟曾经在转轮王府做过门客,此时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陪这大人物的。

“原来是转轮王府的驸马爷,小道元真,见过驸马。”

元道人对苏阳深深行礼。

顶点

第二百一十八章 顺手敲诈

元道人对苏阳行礼,苏阳负手而笑。

之前苏阳一直都在琢磨陈阳身边的战力问题,最大的问题就在眼前的元道人,应当如何铲除他,苏阳一直都在策划,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的送上来了。

“要我给岳父大人写一封推荐信,确实不难。”

苏阳笑道:“不过我这毛笔一杆,拿起四两,落笔千金……”

苏阳巴不得直接一封信,将元道人一伙人带到老丈人那里,但此时必须沉着冷静,不能露出马脚,不能急躁,要慢慢来。

“当然!”

元道人一看苏阳松口,立刻说道:“只要驸马写上书信一封,小道便将这些当做润笔费用……”

元道人所说的,是之前打算送给陈抟的两箱东西,三棵鹿衔草,千年人参,何首乌,雪莲,这些都是仙品,价值极高,现在想要转送给苏阳。

苏阳虽然背身,但却知道,此时陈抟的面色一定不好看,当年将原本应该送给此人的东西给彼人,实难讨好。

“你怎么这般不晓事?”

苏阳冷笑说道:“我听闻在阳间,百姓们有事求人,要先送【中人】礼物,以求门路,由中人引荐,方才能叩门而入,若非陈抟,彭祖,你岂能求到我的跟前?”

这番话说的极为傲慢,但在元道人听来,却感觉转轮王的女婿,应当如此。

毕竟能娶转轮王女儿的,应当也是门当户对之人。

“惭愧,惭愧。”

元道人面色羞惭,说道:“小道知错了,小道这就让道童回去,再备厚礼,这鹿衔草,千年人参,何首乌,便送给两位仙人。”

一个是陈抟,一个是彭祖,这两人都是有名的神仙中人,元道人认得陈抟,自然不觉自己被骗,当下就吩咐道童,让道童回到瑞王府中,带着厚礼而来,能够结交转轮王女婿这等人物,对他来说就是血赚。

“那便好。”

苏阳笑声应道,又说道:“我可以给你书信一封,让你直面我岳父大人,不过你若是见我岳父大人,也不能空手而去。”

直面转轮王?

元真一听,面色欣喜,连忙深深作揖,说道:“若能面见转轮圣王,小道自然不会空手而往!”

十殿阎君之中,转轮王掌握生死轮回,神权极重,更有一大藏书之地,里面包含古往今来大多数的智慧,倘若能够翻阅,自当找出许多此间失传古籍,对他来说大有裨益,当年的陈抟也是到了转轮王府,当了一段时间门客,方才成道的。

“甚好!”

苏阳双手一击,说道:“如此我这就给你写信。”

陈抟一听苏阳要写信,他和彭祖二仙全然知道苏阳根脚,此时苏阳背对元道人,负手而立,左右并无依仗写字之处,卖弄机巧,不免露丑,便伸手一点,化出笔墨纸砚,手中拿着棋盘,到了苏阳跟前。

苏阳拿笔蘸墨,当即便写了书信一封,将此封好,由陈抟转交给元道人。

这陈抟果然是陪转轮王府驸马的!

元道人一看陈抟都为转轮王府的驸马转呈笔墨纸砚,书信,对苏阳更是崇敬,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了书信,再看书信上面字迹结构严谨,龙盘虎踞,暗叹不愧是驸马,这一手字都甩过世间大多数人了。

“多谢驸马!”

元道人对苏阳恭恭敬敬。

“无须多礼。”

苏阳负手,说道:“这皆是缘分使然。”

书信只是正常的推荐书信,苏阳并没有在书信里面有任何的告状,只是说请求岳父大人帮助元道人来寻找窃取太子气运之人,因此苏阳也不怕信中内容被元道人所知。

这就是一封非常正常的书信。

不愧是转轮王府的驸马爷,居然如此洒然!

“这可不是缘分,是小道的福分!”

元道人恭敬说道:“能够和驸马爷结缘,真是小道三世修来的福分!”

不愧是皇宫出身,奉承人有一手。

苏阳自觉受用。

又过了没多久,元道人的童子来到了栖霞寺,这一次带过来了三箱东西,打开之后,里面又有三棵鹿衔草,一个一尺来长的五色珊瑚,一个长宽皆一尺的细娟,一棵金箔花,一块白玉石。

“这五色珊瑚出自东海龙宫,若是养鱼观赏,只要放一五色珊瑚,水质长青,无论何种鱼类,均能在里面生活。”

“这细娟据说出自织女娘娘之手,通身上下并无刺绣痕迹,却有古塔寺庙,连绵城郭,其中景色,非人间所有,因明晦,还会有种种变幻,瑰丽绝伦。”

“这金箔花放在家中,每日能结一片金叶,约有一钱,和传说中的银母草是一对。”

“这白玉石是一块无暇暖玉……”

因为苏阳是转轮王府的驸马,地位和陈抟这般仙人不同,因此元道人送的东西,多是能够摆放在家中的玩物,而三棵鹿衔草,是他给这种大人物送礼的起手标配。

“有心了。”

苏阳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元真,本驸马向你保证,只要你拿了书信到了转轮王府,我的岳父大人必能为你找出此人!”

说话掷地有声,里面包含了苏阳极大的自信。

元道人听到了苏阳的话,真正的放下心来,原本他还怕去了转轮王府也找到了那人踪迹,但是现在他心放肚子里了,驸马爷的保证让他很安心。

“多谢驸马!”

元道人对苏阳再次行礼。

苏阳轻轻点头,说道:“你退下吧。”

元道人应声,手中拿着苏阳的书信缓步而退。

或许这就是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大运吧。

这就是卦象“水天需”吧。

密云不雨,待机而动。

一直以来,苏阳琢磨要收拾掉的元道人就这么送了,面对陈阳最大的一个大山已经被搬开了,接下来,只要确认元道人进入阴曹地府,苏阳就可以采用措施,就可以去报仇了。

苏阳转过身来,院落里面仅有陈抟,彭祖二仙,直至此时,苏阳才看到了元道人送他的礼物,五色珊瑚便是在夜间也有毫光,一尺细娟轻盈飘渺,出手光滑,也如烟如云,至于金箔花则紫茎红叶,上面有金花一朵,看起来灿烂喜人,白玉石巴掌大一片,通身没有半点瑕疵。

最为贵重的,自然就是鹿衔草,三棵鹿衔草用红线绑缚,根茎有小指粗细,上面有十二片黄叶,和苏阳所知药用的鹿衔草大有不同。

“这就是天运呐。”

彭祖看苏阳如此,亦是感慨。

陈抟在一边也是摇头,看着苏阳如此套出元道人的底子,并且轻易搬掉了元道人这个大敌,让他也为之感叹,这运道确实强。

“多谢两位。”

苏阳对陈抟和彭祖两人拱手,多亏了这两人帮忙搭台,苏阳才能将这一出戏唱完,才能占这么大的便宜。

“谢礼我们已经收了。”

彭祖指着地上另外三棵鹿衔草,千年人参之类的仙品,看着苏阳,说道:“你可知道今夜陈抟召你前来,究竟何事?”

苏阳摇摇头,陈抟要苏阳来这里,说是另有事情吩咐,之前都是陈抟和彭祖两人对吹,下棋,还不曾说正事,就有元道人来这里横插一杠子,因此对于有何嘱咐,并不知情。

“此事关乎金陵城千万百姓。”

陈抟走到五谷树前,伸手触摸五谷树,对苏阳说道:“地缺百六,灾劫绵绵,金陵城这一块水脉断截淤堵,已经有了祸兆,待到来年开春时节,雨水不绝,城中必发水患,而后干旱连连,庄稼难有收成,寻常粳米都要非成天价,哭声彻夜不停……正是因为粮食没有收成,五谷树才会成为枝干……”

这就是当时在金陵城中,听到阴差所说的金陵灾劫吗?

苏阳心中暗道,水患过后,就会瘟疫横生,再有吃不上饭,桩桩件件,确实能波及整个金陵百姓。

“那应该怎么办?”

苏阳问道。

“我们两人从转轮王府来此,正是要跟你说及此事,当年徐仙客受过九天玄女娘娘指点,百年之前已经预料今日一切,故此在金陵早早做下阵势。”

陈抟自手中拿出一图,递到了苏阳面前,说道:“金陵城中封锁一条龙气,刘家院中有一五色如意,只要你找到如意,就能开启龙气,借用龙气,阵势,就能为金陵城化解水患干旱,待到地缺百六时期一过,地脉自然恢复,到那时候就一切如常了。”

苏阳接过了陈抟手中的画卷,看到的是一幅金陵城鸟瞰图,此时苏阳已经懂了一些术数,自然瞧出了金陵城中阵势不凡,只不过想要开龙脉,转龙气,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这非大乾王朝的官府来做不可。

“……两位都是仙人,去金陵城中一做客,此事岂不就成了?”

苏阳问陈抟和彭祖。

“只有天子之命的人,才能够驾驭龙脉。”

陈抟摊手说道:“金陵城中,在我看来只有你和陈宣,你的运道比他更强十倍,能轻易驾驭此龙脉。”

只有我和陈宣?

苏阳看看手中之图,收了起来,笑道:“既然如此,我定为百姓促成此事。”

这事情不难。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以假当真

金箔花,鹿衔草,五色珊瑚,白玉石,这四者苏阳将他们放在一筐,细娟如云如烟,苏阳则塞入怀中,如此背着筐子,在天色将明之时,苏阳从栖霞山往下走去。

前不久苏阳还因为陈阳之事牵动心神,失了以往逍遥心境,但自昨夜送走了元道人之后,苏阳就平静下来了,此时背负一筐子往山下走去,念虑澄澈,气象从容,悠然自在的欣赏着栖霞盛景。

陈阳不再是能让苏阳挂心的人物了。

“我回来了。”

一路径直回家,苏阳对颜如玉和孙离喊道。

大门吱吖打开,苏阳抬头,见是颜如玉迎了出来,两人相视,彼此笑笑,苏阳迈步走入院中。

“看你满脸喜色,该是一切皆顺利吧。”

颜如玉帮着苏阳,将苏阳背后的筐子摘下。

苏阳转过身来,瞧颜如玉梳着一桃心髻,头上插一粗钗,青色连体长裙,外穿粉色比甲,秀丽不可方物,不由便又笑了起来,将压在筐子上的绸缎掀开,让金箔花,鹿衔草,五色珊瑚,白玉石显露出来。

“先收一点利息。”

苏阳笑着说道,又问道:“孙离呢?”

“后院种菜呢。”

颜如玉手中捧着五色珊瑚,上下打量,隐约察觉五色珊瑚的不凡之处。

“还种什么菜!”

一听孙离在后院种菜,苏阳便迈步到了后院而来,进入后院,瞧见孙离梳着双螺髻,红裳半袖,淡白长裙,手中拿一小锄头,正在后院菜园一边种菜,看到苏阳进来,微微抬头。

“别种了。”

苏阳笑道:“我们都快回去了。”

现在苏阳已经开始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啊?”

孙离讶然。

苏阳单手按着篱笆,轻巧一跳,跃入到了菜园里面,伸手一抄,便将孙离抱起,笑着说道:“顶多就在这十来日,这边的事情就能彻底解决了,现在你种下菜来,我们都吃不到口中了,走,跟我到前院。”

孙离看看翻整了一半的菜园,摇头轻笑,自觉今日白忙碌了,双手勾着苏阳脖颈,腻声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块自己的菜地?”

“十来天后,到那时候,一定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

苏阳在这方面能保证,解决了陈阳,也就没有什么事牵绊着了。

“嗯。”

孙离应了一声,埋头在苏阳怀里,任由苏阳抱着她,直到要进正堂,怕被颜如玉看到,方才起身走路。

到了前堂,颜如玉已经将金箔花,鹿衔草,五色珊瑚,白玉石摆放在屋里,苏阳牵着孙离上前,对孙离和颜如玉两人一一讲解了这些东西的妙用,就像是金箔花能摘金箔,鹿衔草能起死回生,五色珊瑚用于池塘养鱼,唯有白玉石平平常常,仅价值不菲。

“这些都是怎么得来的?”

孙离问道。

“骗来的。”

苏阳呵呵笑道,将金箔花摆放在窗台位置,伸手一点,在上面取下来一片金叶,这等宝贝,放在寻常农户家中,必然一生吃穿不愁,可落在了苏阳手中,则仅仅是一个稀罕玩物。

孙离拿着鹿衔草,自知珍贵,也将鹿衔草妥善的封箱储存。

“如玉,你可知道《大衍易书》?”

苏阳问向颜如玉。

颜如玉点头,这大衍易书她自然知道,苏阳买回来的严馆笔记,她也看过,在严馆笔记之中,严尚书曾说大衍易书虽是托名伪作,但书中术数历历皆真,他几番检测,一一应验。

“你看过大衍易书?”

颜如玉并不曾在苏阳身上察觉书乡痕迹,故此问道。

“都在心里。”

苏阳点点自己的胸口,他过目不忘,这大衍易书自然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书中有许多内容,词汇,苏阳还觉有些模糊,有颜如玉,孙离在一边探讨的话,对于术数之道应当还有极大进境。

颜如玉瞧瞧苏阳,说道:“我可进不了你的心里。”

她是书仙,但凡有书的地方,她自能出入自如,但是人胸中的藏书,是她不能涉及的禁地。

苏阳往后扫视一下,见孙离不在左近,凑到颜如玉身前,小声说道:“你已经在了。”

颜如玉一开始不明其意,待到看苏阳目光之时,方才知道苏阳话有他义,一下子脸面绯红,双眼却不躲不闪,正视苏阳,看苏阳随后如何作答。

“等回……”

正要保证几句,苏阳便从颜如玉的眸中看到了孙离往这边来,改口说道:“回头我把大衍易书写给你。”

“嗯。”

颜如玉轻轻应了一声,别过脸去。

“今日我们难得有空闲,金陵城这么大,我们也没有好好赏玩,今日就不在家中做饭,我们一起去金陵城中转转。”

苏阳对孙离说道。

当下苏阳也没有什么事了,只要静静等待元道人进入阴曹地府,就能够行动,在元道人没有进入阴曹地府之前,苏阳也没有什么要做的。

密云不雨,待机而动。

这个时机,就是元道人离开之后。

“好啊。”

孙离自无异议,问苏阳道:“你想要去什么地方?”

“钟山。”

苏阳笑道:“常有人说,山川之美,在于钟山后湖,控江引湖,映带城郭,吞霞引雾,龙盘虎踞,诸葛亮都曾经说此乃帝王之宅,我们今日往钟山逛逛就好。”

钟山后湖,相依相望,这在金陵城四十八景之中,也是金陵城龙脉汇聚之地,要引出的龙脉,就在钟山之上。

孙离轻轻点头,颜如玉也无任何异议,两人锁了门户,加了禁制,让妖鬼不能进,盗贼也难入门,如此和苏阳一起,一并往钟山而去。

钟山因为山顶常年有紫气缠绕,也有紫金山之名,位列金陵城四十八景之一,往来游客不少,当今之世,在这紫金山上有孙权之墓,有纪念高僧宝志的灵谷寺,也有高僧宝志的墓塔,以及一块书生仕子常常来此观摩的三绝碑。

此三绝碑为吴道子绘画宝志画像,李白做像赞,颜真卿写碑文,如此三绝,被称为三绝碑。

苏阳登山之时,云白烟青,风光大好,从天上到地下空明漠漠,四下草叶枯黄,别有一番盛景。

颜如玉和孙离两人在苏阳身侧,在这天地旷野,也让两人神骨俱清,秋风猎猎,衣衫飘舞,端丽若仙,在此山林胜境,自在飘然。

行至山中,四下眺望,往下能看到巍峨金陵,依靠三人目力,能瞧见城中商贩穿行,车马来往,王侯家中明园丽景,秦淮河那边女子姘集,再往远处瞧去,则高楼遮掩,云烟环绕,难以瞧个究竟。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古诗所说当真不假。”

颜如玉轻声说道:“只是金陵城宏伟辽阔,我们在这山上也难以看个究竟分明。”

“这是肉眼所限。”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我在青云未见你之前,曾有幸和观世音菩萨驾云飞在天上,在那时候我非是以肉眼看世界,而是以法眼看世界,将一切众生喜怒哀乐皆看目中,也是在那时候,才了解菩萨的慈悲,也就是和万众息息相通。”

此时眺望着金陵城,苏阳不由想起那一日所说的话,再看金陵城中繁华盛景,不由说道:“因果纠葛,善恶并存,芸芸众生,共此沉沦……”

曾经所说的“饥荒”“瘟疫”“战争”这三点不知不觉已经悬在了金陵城百姓的头上,倘若一时不慎,这里就会是一场灾劫。

转身继续往山中走来,苏阳一呼一吸,逐渐将五龙蛰法催动起来,如此一动,原本在五脏之中蛰伏的真气随之显现,心神,肺神,肾神逐一明亮,在这几个呼吸之后,苏阳全然敞开心神,红光紫气也在体内显现出来。

带着孙离和颜如玉来此,除了赏玩风景之外,苏阳便是查看一下此地可当真是有龙脉,如此查看属实,苏阳方能安心的准备阵势,倘若此地并无龙脉,无以转势,要想让此地百姓避过灾劫,需要另想他法。

此时这全然展开了红光紫气,走在这钟山之上,苏阳感觉另有不同,在这山下似是隐隐蛰伏一物,难说其形,和红光紫气很是类似,苏阳走在这里,和龙脉隐隐和鸣。

钟山这龙盘虎踞之地,真有龙气。

正当苏阳迈步在山中感知之时,忽然前面有声音传来,对着苏阳大呼一声“太子殿下”。

这一声高呼,让苏阳方才回过神去,只见前面站有两人,其中一个粗布麻衣,平平常常,似是樵夫,而另有一人穿圆领袍服,头戴展翅锦帽,对着苏阳一拜,即刻便跪下地来。

“你是……”

苏阳认识此人,在广平县城的时候,此人是太守之位,姓刘,当初苏阳乔装陈阳,进入衙门,此人对自己是毕恭毕敬,郑雄在此人面前也要做一些伪装。

“太子,您即便是乔装了也骗不过我。”

刘太守对苏阳说道:“您这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天运可骗不了人,你听,便是钟山的龙脉,也在隐隐和鸣。”

这是我真实的面貌。

我不是太子。

第二百二十章 上上之选

苏阳从未想过,在金陵城居然碰到了广平县的熟人,并且还认出了自己。

转头看向孙离和颜如玉,苏阳眼睛隐含疑问,依照她们两人的能耐,自当察觉出左近有人,绝不会让苏阳红光罩定,紫气缠身被人所见。

孙离和颜如玉对视一眼,彼此轻轻摇头。

显然她们两人适才也不曾察觉此处有人。

这就奇了。

苏阳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太守,刘太守并非是仙道中人,而是儒门中人,所学是儒家明达体用的能耐,格物致知,如此为国为民,心念刚正者,鬼神皆难侵犯,但个人也并无奇异之能,似他这等人,百丈之内,便能被苏阳,颜如玉,孙离所知,绝不会临到身边,由他一喊。

莫非樵夫的能耐?

转头看来,樵夫也是平平无奇,只是在刘太守面对自己,纳头就拜,口呼太子,而这樵夫看到自己,没有丝毫任何表现。

“这位是……”

伸手扶起刘太守,苏阳望向樵夫,疑问道。

凝神打量此人的时候,苏阳自觉八卦袋中的五色如意隐隐发烫,非是龙气震动,而是物性相同。

“世外之人,闲游到此。”

樵夫笑道:“见到了太子真颜,死罪死罪,太子尚有事要处理,我便先走了,今后你我二人,必有会面之期。”

苏阳凝神看着樵夫,总感觉樵夫意有所指,这“真颜”二字说的极有意味,而樵夫却不管不顾,径直回头而走,在乱草杂石之间倏忽不见。

非是去了秘境,非是隐身,而是在那刹那间就不见了。

“他是谁?”

苏阳询问刘太守,在此之前,都是他二人在说话。

“我只知道他姓孙。”

刘太守回头看着一切,说的:“今日我来到此地,偶然和他攀谈,看他身上虽穿着樵夫衣服,但神情磊落,说话多发人深省,便以为他是穿此敝衣,闲居纳福的隐士,才在这攀谈。”

姓孙……

仅凭这一点,苏阳可猜测不出此人身份。

苏阳看向刘太守,自觉麻烦。

红光罩体,紫气缠身,此为秉承天运,平日里苏阳蛰伏法力气运,非是仙家本事,瞧不出这气运虚实,而在这钟山之上,是苏阳运用了五龙蛰法,感受地下龙脉,才会展开这红光紫气,而刘太守就是凭借这等气运,认定苏阳就是当日在广平县城之人。

“你怎么来这里了?”

苏阳看刘太守,无奈问道。

“齐王爷信任的郑雄死在了广平县里,下官又是太守,就在一旁,不免被王爷迁怒,罢了官职,后来是世子求情,方才复我官职,随世子来到金陵。”

刘太守抬头看着苏阳,说道:“近日也是占卜,得了随卦,才到这钟山之上,不想太子在此……”

苏阳听了叹气摇头,这父亲给一棒子,儿子给一枣子,本来就是帝王家的绝活,也是收买人心的本事,就是不知道刘太守吃不吃这一套了。

苏阳在此暗想,刘太守却一直在悄悄打量苏阳。

他学的是儒家明达体用的本事,心诚意诚,卦象自灵,用朱夫子的挂扐法,占验无有不应,而随卦有顺从,随从之意,是为臣子则主之卦,近来在金陵城中,刘太守难展胸中所学,五谷树叶子落尽,已是灾兆,金陵城贵人们仍旧纸醉金迷,官员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让他饱受排挤,难免不忿,三番占验之后,才在今时今日,来到了钟山之上,不想就碰到了苏阳。

“下官唐突,叫破太子身份,望太子恕罪。”

刘太守拱手躬身,他知道眼前‘太子’是微服来此,当时苏阳留下一信,用陈阳身份,声称要将民间之事看透彻,想透彻,方才回京继承皇位,而刘太守便占验一卦,对应观卦,其中有观我生,观其生,于国于民,均是大吉。

苏阳摇摇头,表示没事。

“太子殿下,前几日您当真是受辱了。”

刘太守看苏阳说道:“那些乞丐当真是无法无天,居然不知您的名字,围着您进行叫骂……”

后续还有一场大战,刘太守也在庆幸太子能够逃过。

“呃……”

苏阳皱眉,想到了前几日自己安排脏口乞丐缠着陈阳,而后借机调动瑞王府的力量,在瑞王府内里中空之时,潜入到了瑞王府,如此套取机密之事。

在刘太守看来,那个挨骂的就是眼前自己了。

“那个不是我。”

苏阳矢口否认,如果这样换算的话,似乎就是我骂我自己。

“金陵城形势复杂,白莲教蛰伏已久,蠢蠢欲动,更有天灾征兆,及至此时,我哪里有心思去秦淮河?”

既然对方误认了,苏阳就在陈阳的角度,随便说一些金陵城的局势,感慨说道:“我在金陵城中多日,自觉城中弊病不少,官吏也只知看钱,浑浑噩噩,宣弟也视我为眼中钉……”

果然太子是怜悯百姓的。

刘太守听到这些话,想起了在广平县城之时,太子曾经说一个皇宫,让他隔民众于水火,大小官吏,闭塞了他的视听,而他行走在民间,果然是和百姓息息相通,对于金陵城的局势自有见解。

刘太守想到了他三占的随卦。

齐王为上六,拘系之,乃为从之。

陈宣为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而广平县城中所见的太子,是六三之卦,系丈夫,失小子,随有求得,利居贞,在三者之中是为上上之卦,也是所有卦象中的上上之选。

“正是这般情况,但奈何官员们都被迷了眼。”

刘太守说道:“世子此番来此,是奉齐王爷之命,因为江南这边白莲作乱,官吏**,而齐王远在京城,命令多难下达此地,故此带着一批朝廷之人,来到金陵,意欲将金陵改为南京,在这里立下金陵六部,管理江南区域漕运,税粮,盐引,官员考核,守备……正是因为这些职权,让他们个个都往上面扑。”

南京六部,这一点苏阳听来真不陌生,大明王朝自从朱棣迁都之后,就有南京六部,没想到在这大乾,齐王入京之后,专程派遣儿子来此,要立一六部,加强江南这边管控。

南京六部尚书,也是职权深重,他们这些但凡有一线希望的官员,免不了想要运作一下,在这里当上尚书。

“唉……”

苏阳叹一口气,表示无力插手。

“太子殿下。”

刘太守在苏阳面前,说道:“齐王爷并不曾撤您太子之位,甚至还满天下的发布告,请您回到京城里面继任皇位,您仍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倘若您在正当场合,忽然现身,就如同在广平县一样,便是世子也对您无可奈何。”

刘太守很想要苏阳出面,整理一下金陵城的局势,又说道:“在金陵城中,也并非所有的官员都和世子一心,还有不少人怀念先皇,等待着太子您的出现。”

“哦?”

苏阳听到刘太守如此说,又想到了陈阳在金陵城中的势力,当初苏阳潜伏在那里查看名单之时,在名单里面有金陵守备,这个是掌握金陵城一半军权,若是好好设计,详细策划,指不定能够将整个金陵城握在手中。

心中虽然如此想,苏阳却又轻轻摇头,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只要铲除了陈阳就好,至于阵势之事,从刘翰那里借助一下朝廷之力就行,两者都是很简单的事情,苏阳不想弄得太复杂了。

“不仅仅是金陵城中,便是天下间,心仰太子的也比比皆是。”

刘太守看着苏阳,说道:“太子殿下您微服在民间出访,解决不平之事,在广平县惩治刁官,在沂水县惩治方外之人,此等善举,官场上不少人皆知情,凭此二事,已经收拢不少民心,在金陵城中,也有不少愿意为太子豁出性命之人,只要太子您肯现身,一声令下,这金陵城必能有滔天变化。”

苏阳又轻轻摇头,这世界和寻常的古代社会并不相同,这世界有修仙者,武道宗师,神仙鬼怪,军权虽然重要,个人的实力更为重要,即便是在势力上压过对方,个人实力方面不及对方,那就是自寻死路。

“太子殿下。”

刘太守看着苏阳,悲痛说道:“金陵城已经风雨欲来,五谷树枝叶干枯,来年必是荒年,城中百姓若没了粮食,不知有多少有魂往阴曹……当初您在广平县城,曾说一道皇宫,将您隔民众于水火,陷您于不仁不义之地,现在您明知金陵形势,岂能就此袖手?”

这些话苏阳当真说过。

苏阳看向刘太守,片刻之后,说道:“金陵城没有灾年了,你不必如此劳心,城中之事,我也心中有数。”

一听苏阳心中有数,刘太守心神安定了下来,对苏阳说道:“五天之后,江南百官都要来此,筹定六部之事,那时候百官齐聚,太子现身,必然无碍,世子绝没空隙再来对您下手。”

苏阳轻轻点头,却并不打算再做太子现身,毕竟在那之前,太子就要薨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化龙之兆

鸡鸣寺,玄武湖,牛首山,梅花山,燕子矶,灵谷寺,凤凰台,桃叶渡,雨花台,方山,莫愁湖……

整个金陵城有太多能够游玩的地方,苏阳自觉要走,心无挂碍,这两日便带着颜如玉和孙离在金陵随意游玩,剩下许多事情,便都交给了朱星团,早田两人盯着,这两日相处下来,苏阳趁着孙离不注意,也会牵牵颜如玉的手,自觉和颜如玉之间的暧昧默契,更进一步。

今日游玩过后,天色将晚,苏阳和颜如玉,孙离早早的往回赶去。

刚走进桂花巷,苏阳便看到了桂花巷中一女子身影,穿粉色长裙,披着鹅黄云肩,容颜绝世,手中把玩长发,正在家门口静静等着。

“明月姑娘。”

苏阳看到此女,打招呼道。

明月转过身来,瞧见苏阳,面色一喜,而后忽然神情冷冽,由一棵夜放幽兰转成了腊雪寒梅,对着苏阳行了一礼,寒声说道:“苏先生,我来找你,正有要事。”

“也好。”

苏阳在前开门,笑道:“我们进屋再说。”

明月在外微微踌躇,随后才跟在苏阳后面,走入房中,颜如玉点上了蜡烛,孙离在后院烧水,前堂里面便只有苏阳和明月二人。

“令堂病症如何了?”

苏阳问道。

“劳先生挂心了。”

明月微微低头,说道:“自从服用了先生的药,一日好过一日,现在已能自理,无须明月在身旁时时伺候。”

苏阳点点头,服用了他的药,就应该有这样的效果。

“明月今日见到了刘伯父。”

明月看着苏阳,说道:“多亏刘伯父的搭救,让拾翠能够安好……”

拾翠就是当初在十六楼中的明月,也是严尚书管家的女儿,因为明月自幼习练武术,故此将拾翠收在身边,自小养大,待到严尚书家中被抄的时候,也是拾翠出面为明月挡了一劫。

“刘先生在金陵城中,是做什么的?”

苏阳问道,这才是苏阳最关心的话题。

当初刘翰的那一句“天下原本不姓陈,而姓朱”虎头蛇尾,让苏阳一直猜测,只是他和刘翰半生不熟,贸然上前询问反而不美,因此将此事说给明月,便是想要让明月帮忙打听。

明月看着苏阳,轻轻摇头,说道:“伯父口风甚紧,对此并不多言。”

唉……

苏阳略微失望。

明月眸子一直注视苏阳,瞧苏阳神态略有失望,便又说道:“倒是拾翠和我说了许多事情,说刘家因为一件改朝换代的大事,因而代代受到诅咒,便是她的后代,也必有残缺,并且就在这两日,拾翠便要和刘家兄弟离开金陵,躲避灾祸。”

改朝换代的大事……

苏阳将此事记在心中。

“刘家两个兄弟,刘翰就不为自己的孙子再找一个媳妇?”

苏阳问道,刘家的媳妇,可是大乾王朝发的,只要是后代有问题,不能娶媳妇,朝廷都会予以操办。

“这两日伯父便在物色。”

明月说道:“伯父不愿意耽搁好人家的女儿,便想要在穷苦人家,或者走投无路的女儿家挑一女子,苏先生你若有合适之人,也能说给伯父。”

苏阳连连摇头,倘若是像连城,乔大年这种郎情妾意,却被环境所迫,难成眷属的,苏阳自然乐的做这媒人,但像是刘家这种世代有诅咒的人,便是此时从商会里面挑一个乞丐家的女儿,未来女子也会有变心的时候。

最好不掺和这种事。

在两人叙话之时,孙离在后院端上来了茶水,这茶叶是近来苏阳和孙离,颜如玉游览雨花台之时,孙离采摘的雨花茶,虽然不是采摘季节,但炒制之后,味道却也不差。

明月端着茶碗,轻轻嗅着茶水芬芳,抬起头来,问苏阳道:“这位是谁,先生怎不介绍?”

“孙离。”

苏阳伸手介绍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又对孙离介绍道:“这一位是严尚书的女儿明月姑娘。”

孙离和严明月略略寒暄,便走入后院,前去做饭。

明月看着孙离背影,眉梢隐有愁怨,问道:“另一位姑娘是谁?”

“我的红颜知己。”

苏阳坦诚说道。

这般一说,便让明月再度冷了下来,看着苏阳,说道:“先生可真是风流。”

“呵呵。”

苏阳干笑一声。

“还有一事要说给先生。”

明月看苏阳,冷漠说道:“我知师兄一直都在帮先生留心瑞王府之事,今日在伯父府中,明月也恰好听到一些消息,原来在瑞王府中,便藏着当今太子,世子陈宣正在调兵谴将,意欲在今夜突袭,将太子捉拿。”

陈宣居然查出来了。

苏阳没有太过惊奇,毕竟当日陈阳在秦淮河中的动静太大,甚至瑞王府专门派兵增援,依照陈宣的能耐,以及陈宣身边那么多的高手能人,再加上生擒了陈阳身边一个护卫,若是还不能查出是瑞王府,那陈宣就当真是无能了。

不过此时对苏阳来说,这陈宣就是要抢人头啊。

这两三天苏阳没有半点动静,全是在静待时机,等待着元道人前往阴曹地府,方才能够放心行动,如此三天已过,苏阳自觉元道人必将收拾好一切,应当是前往阴曹地府了,正待行动之前,便听到这种消息。

“多谢明月姑娘。”

苏阳对明月一拱手。

“没事。”

明月轻轻摇头,看了一眼外面,说道:“天色不早了,明月家中另有他事,便告辞了。”

“明月姑娘。”

苏阳叫住了明月,说道:“烦请明月姑娘再跑一趟,通知一下朱星团,早田,让他们两人带人撤回,既然今夜陈宣便有行动,那里可能会是一个战场,纠缠在那里,怕会有无谓的牺牲。”

明月看向苏阳,深深打量一眼,看他眸中一片赤诚,轻轻点头,方才起身而去,苏阳将明月送出门外,待她身影离开桂花巷之后,立刻便将门插好,走入房中,将早先画好的图画拿了出来。

瑞王府这个地方,暗号和巡逻路线更正频繁,并且在瑞王府中更有高手,若是苏阳直来直去,便是知道了陈宣要攻打瑞王府,他直面而去,怕难到陈阳面前,但是苏阳已经去过了这个地方,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神笔所画门扉,能够任意开门,倘若苏阳法力足够,金陵沂水也在咫尺之间,而当下修行不算十分精深,凭借神笔所勾画的图案,前往瑞王府并没有半点问题。

画轴展开,在这画像之中的,正是瑞王府中,陈阳寝殿书房所有一切,而在这之上有一扇门,只要苏阳法力注入,便能够推开此门,前往瑞王府中,书房之内。

将八卦袋打开,苏阳先清点一下前去瑞王府中所需要带的物品。

传国大印一块,太子册宝一份,白芒针一千三百根,特制判官笔一个,神笔一根,狍鸮画卷一个,返程画卷一个,鹿衔草一棵。

大印和册宝,这是陈阳身份凭证,白芒针判官笔,这是苏阳近战,秘法的伤人之术,神笔是苏阳最大手段,狍鸮画卷是苏阳最强攻击手段,返程画卷用来脱离战场,鹿衔草以保万一。

“还有这个。”

孙离递给苏阳一颗银丸。

苏阳接在手中,自觉银丸沉甸甸的,里面是锐利的庚金之气,封成一团。

苏阳并非是没有见识之人,拿到银丸的这一刻,心中便明白这就是剑仙们的剑丸,只要肺金之气一催,此剑丸便能铮然一声,化为长剑,刚猛锐利,无坚不破。

剑丸放在袖头,八卦袋揣入怀中,苏阳看向孙离,说道:“阿离,你给我温上一壶好酒,我去去就回!”

这进入到了太子寝殿,要斩陈阳,不在话下。

孙离上上下下打量苏阳,摇头笑道:“恐怕你这一去,要好一段时间了,这酒不必温了。”

“什么意思?”

苏阳看着孙离,他知道孙离说话很有预见性,其中有些话语,便是苏阳和颜如玉修了大衍易书也弄不明白,但却能一一昭验。

孙离伸手摸摸苏阳眉梢,说道:“这话我不能说,一说就变了,总之在我看来,是福运。”

苏阳打量孙离,瞧她双眼盯着自己,目光极为痴迷,一直都打量着自己眉梢印堂,伸手捏捏孙离的脸,方才让她醒悟过来。

“我这就为你开门。”

孙离伸手拉着苏阳的手,两手按在画卷之上,法力涌动,画卷之中的门豁然打开,苏阳迈步一走,便从金陵城桂花巷的房中,进入到了瑞王府陈阳寝殿的书房。

缓缓在画卷上面抬开手,孙离嘴角抿笑。

在沂水城的时候,苏阳曾经询问孙离,问他是否能够当上皇帝,当时孙离看来,苏阳纵然有红光紫气,也只是有庸碌之服,并且命途坎坷,有重重危险,但自苏阳来金陵找她之后,孙离看来苏阳的坎坷尽去,福运绵绵,也让孙离放心,更拒绝苏阳,想要让苏阳抱着福运过日子,不必因她而牵扯到危险之中。

但就在刚才,苏阳说去瑞王府的时候,眉梢间运道一变,孙离看来,这是化龙之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假太子

瑞王府。

陈阳坐在后花园中,在他身前是两个秦淮河的大家,一个姓柳,一个姓赵,姓柳的为三姐,姓赵的为二娘,两人在秦淮河上,便广有艳名,三姐生的娉婷娟好,眉眼似会说话,二娘姿态端庄,肌如玉雪,都是世间少有美人,并且二人并非是艳丽而出名,一个鼓琴清歌,另一个博通文墨,自从在外栽了跟头之后,陈阳便在这里逗弄两女,以此娱心。

“亭亭凤凰台,乃在城南端。秦淮西流绕其下,钟山石城龙虎盘。昔宋元嘉中,传闻下三凤,粲粲五色毛,百鸟为之从。乍来忽去今几秋,寂寞高台成古丘。梧桐零落篁竹晚,澹烟芳草天悠悠。于嗟凤凰乃灵鸟,虞周以来见应少……”

三姐弹琴唱歌,所唱是金陵这边广为传唱的凤凰台歌。

二姐则在陈阳旁边,剥开桌上水果,喂到陈阳口中。

瑞王府的后花园,里面有奇花异草,布局精巧细致,这本是娱心养心的好地方,但陈阳心有郁气,自然焦躁,猛然起身,哗啦一声将桌子掀翻在地,任由上面的水果滚落一地。

三姐和二娘两人见状,慌忙垂首跪在一旁。

“混账!混账!”

陈阳怒声骂道:“皇叔和陈宣也就算了!一帮乞丐居然也骑在了孤的头上!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那一日在秦淮河的遭遇,让陈阳耿耿于心。

“太子息怒……”

在陈阳身旁的内监躬身奏请,说道:“此事绝非偶然,定是有人暗中设套,否则绝不会如此凑巧,元道长已经前往幽冥转轮王府,待到找到窃运之人,夺回天运,一切自然峰回路转,迎刃而解,当下太子需静养元气,以待来日,不可大生肝火。”

“唉……”

陈阳听此言论,唯有无奈叹一声气,左顾右看,看着三姐跪在一边,琴弦皆断,又看二姐诚惶诚恐,摇摇头,对此两女没有一点兴致,再看向周围婢女,虽然都有几分姿色,但比起当初在皇城里面满眼绝色差的太远,现在齐王进入京城,里面的嫔妃都让他受用了。

“香儿呢?”

陈阳问道。

香儿是瑞王府中的小郡主,平日里在他眼前,让他烦不胜烦,从来没有个好脸色,这两日忽然不见,反倒让他感觉缺点什么。

“郡主近来一直在闺房里面看书。”

内监答道。

“看书……”

陈阳叹气摇头,当初在皇宫里,有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诸般宾客,这些人在他身边讲解文卷,辅助他处理部分国事,那时候周围能臣环绕,陈阳自觉太子,天子这等位置,学不学都能做,谁料想后来甲申事变,班底全散,事情全要亲力亲为,就算是想要看书,密密麻麻的字迹也让他头大。

古书没有什么标点符号,阅读体验通常极差。

“罢了罢了,孤去书房将事情披录一下。”

陈阳摆摆手,起身向着寝殿里面走去,三姐和二娘两女不曾得到陈阳言语,不敢起身,听到陈阳要往书房,更是不敢跟上。

瑞王府中高手众多,防卫严密,寝宫里面内内外外也有各类仆人,因此陈阳身边跟着的人仅有内监一个,这边走着,不经意的抬头一看,瞧见了书房里面灯火通明,正有几个侍女从里面走出。

“谁在里面?”

陈阳问道,这书房可是他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可以擅进。

这一队侍女刚好关门转身,看到陈阳之后讶然说道:“太子殿下,不是您在里面吗?”

我在里面?

陈阳看看自己的手脚,迈步走往了书房,伸手将此大门推开,内监在后,两人走过了正堂,进入了偏殿,而后不由便顿住了脚步。

原本只有陈阳能坐的座位上面,此时坐了一人,身上穿着红色四团龙圆领衣,头上戴着五杀翼善冠,腰间一个革带,身前放着文书,而这个人手中拿着朱笔正在披录。

“大胆!”

陈阳看到有人坐他位置,自然大怒,伸手一指,厉声喝道。

岂有此理,这个人不仅仅是坐他位置,穿着更是大乾王朝,皇太子和各亲王才能穿的服饰,更不要说此人坐在他的位置上面,手中拿着朱笔随意披录……

这简直就是要将他取而代之。

“大胆!”

苏阳戴着面具,一拍桌子,对着陈阳和内监喝道:“谁让你们两个进来的!”

这一喝,也让陈阳和内监两人呆住了,只见坐在桌子后面的人,面貌和陈阳一模一样,举止动作以及嗓音也分毫不差,陈阳看到了眼前人,都近乎以为是在照镜子。

“你是什么人?”

陈阳看着眼前人,喝问道,忽然瞧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陈阳一开始是震惊,随后就是不祥预感。

“孤倒要问问,你是什么人?”

苏阳背靠椅子,两只脚伸在了桌子上面,这种姿势对他来说极为舒服自在,也让陈阳看到了苏阳穿着的鞋子,是皂皮靴,样式也是皇太子规格的。

要来找陈阳复仇,苏阳自然要让他死的明明白白,绝不是冲进来要了他的性命就行的。

“孤自然是大乾太子!”

陈阳应道,双眼瞪着苏阳,而在陈阳一旁的内监在这时候只是左右张望,看看苏阳,再瞧瞧陈阳,目瞪口呆。

“哦?”

苏阳笑道:“你是大乾的太子,传国大印何在?太子册宝何在?如何能证明你的身份?”

伪装成为陈阳在书房里面,苏阳已经装了一段时间了,在这里悄悄调配了瑞王府的人手,透露了一些陈宣要打来的消息,现在四下里没有什么好手,房间里面也只有他们三人,个中仇怨,自然要算个明白。

传国大印,太子册宝。

这两个词被苏阳一说,陈阳立刻便明白了苏阳的身份,伸手一指苏阳,喝道:“你就是那个替死鬼!”

“不。”

苏阳摇摇头,看着陈阳说道:“你才是那个替死鬼,孤是大乾太子,在这里有大印,有太子册宝为证。”

对于大乾的皇位,苏阳并不感兴趣,但是怎么让陈阳恶心,苏阳怎么来,便是要杀了陈阳,也要让他死不瞑目。

自怀里面拿出太子册宝和大印,苏阳将这两者放在桌上。

陈阳看看苏阳,毫不顾忌的走上前来,伸手拿过了传国大印。

大乾王朝的传国大印,源自开朝之时,随在陈蕊皇帝身边的刘天师所打造,此大印通体碧蓝,形若玄武,打开之后在这下面仅有一字,采用的是远古“龙文”,写一“乾”字,震慑群龙,定鼎乾坤。

“哈哈哈哈哈……”

陈阳捧着大印上下打量,而后哈哈大笑,看着苏阳说道:“孤当真以为这大印落入到了皇叔手中,不想还被你拿着,甚好,甚好,想来直至今日,他都难睡个安稳觉吧……哈哈哈哈……”另外又伸出一只手,陈阳拿起了太子册宝,这是他的身份凭证,正是这一个太子册宝,才让他成为大乾王朝的太子,地位崇高。

原来这大印真有点用处。

苏阳心中暗道。

“很好,很好。”

陈阳看着苏阳,说道:“你这假货能够完璧归赵,真是太好了,当真免除了孤很多烦恼……实话说,你这个假太子做的当真不错,无论是在广平县城,还是在沂水县城,两件事情收拢了不少民心,可惜了,除了孤以及身边的近臣,谁都以为这些事是孤一手所做……”

今天陈阳本来有一肚子的郁气,但是看到了大印册宝之后,郁气全然散去,看着苏阳,言语中略带怜悯:“若非夺回运道,必然要让你魂飞魄散,似你这等人才,孤当真不忍如此杀了,不过你既然上门,便在这里等着,等到元真回来,将气运取回来就是了。”

“渍……”

苏阳咂嘴,看着陈阳,本来他以为说出要将陈阳取而代之的话,能够让陈阳死不瞑目,没想到陈阳早已经恬不知耻的包揽自己的功劳了。

些许事情,苏阳虽不挂心,但是这明目张胆的来可真是不要脸了。

“孤若不想呆在这里呢?”

苏阳问道。

陈阳微微摇头,侧脸说道:“王公公,烦劳你动手了。”

在陈阳旁边的内监点头,这王公公是先皇派在太子身边的护卫,护佑太子安全,一路走来,陈阳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但是他仍然健在,此时听到了陈阳一声令下,王公公身形爆起,半空之中皆是残影,雷闪电轰的一刹那,身在空中如同饿虎扑羊,伸手擒拿,对着苏阳抓将下来!

气劲在这时候,封住了苏阳前进后退的各个方位,如此一招下来,势必要一招制敌。

“铮……”

苏阳伸手一弹,肺金之气运转在了袖口剑丸之上,房间之中一声铮然,随后划过两道弧线。

正在飞身而来的王公公毫无所觉,伸手正要继续抓向苏阳,却只觉身体全然不受控制,径直飞过了苏阳,撞在了后面的牌匾之上,往下一滚,已然身首分离。

剑丸回手,苏阳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阳。

陈阳手中捧印,看着自己信赖的高手居然就在这一击之下,身首分离,再看苏阳之时,眼中充满了惊恐。

“现在,孰真孰假?”

苏阳问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谁真谁假

陈阳看着眼前之人,步步后退。

倏忽之间,形势逆转。

他本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蝼蚁,却不想对方才是神龙,适才那一道光亮让他看不清楚,但那锐利的剑锋仍然让他汗毛竖立。

“你……你不要过来啊!”

陈阳连连后退,接连高呼:“护驾!护驾!”

声音很大,喊出之后,左右并无人手冲出,反倒是外面忽然乱糟糟一片,更有叮叮当当的钢铁交击之声,由远及近,而后各种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女子,孩子的惊慌哭泣之声也隐约传到这边。

“呦,孤那愚蠢的弟弟打进来了。”

苏阳双手抱胸,听着外面的声音,大概就能听明白阵势,仍然将自己代入陈阳角色,好笑的对陈阳说道:“这弟弟一直都不长进,在沂水县城的时候,孤抓到了他喝粪水,自那以后就惦记着孤了,前几日在秦淮河,孤安排几个乞丐找你,惊动了小兄弟,你看弟弟打你的时候多狠啊。”

陈阳听着苏阳的话,念及当日,怪不得陈宣一看到自己,就直接拿命火拼,声称只要留自己一口气就行,原来这里面竟还有此一节,不过更让陈阳关注的,就是苏阳适才说的话。

“那些乞丐是你找的?”

陈阳看着苏阳,被乞丐搭灵堂讹诈,这一股郁气又涌了上来。

“不错。”

苏阳笑道:“这些脏口乞丐孤实在看不上,又懒又赖,就像是狗皮膏药,想要转变他们太过困难,不过垃圾是错放的资源,用在该用的地方自然会有效果,你看,他们搭灵堂这种事情,比起做丧葬生意的人都要来的迅速专业。”

像脏口乞丐,在大乾王朝被抓到基本是流放,现在也算是流放了。

并没有急着击杀陈阳,苏阳推开了窗子,看向了窗外庭院。

在庭院之中有一小亭,而亭内摆放着瑞王府的计时工具莲花漏。

这莲花漏纯铜打造,外面已经有一层铜绿,有上下两匮,渴乌管,受水壶,竹注筒等等部件堆砌而成,而莲花漏的计时方法,则是因为水流时间恒定,如此用来计时秒忽无差。

“你可真够奸诈。”

陈阳一看苏阳并没有直接杀他,而是忽然开始聊天,心中一喜,索性就在这里拖时间,陪着苏阳聊下去,如此拖延时间一长,兴许能找到脱身时机。

外面已经这般吵嚷,必然有护驾之人要赶过来。

“你可知道孤为何不直接杀你?”

苏阳看着外面的莲花漏,笑问道。

“因为你想控制我。”

陈阳回答道,对方句句自称孤,陈阳就自称我,如此示敌以弱,消除对方想要杀他的心思,说道:“你想要成为大乾王朝的太子,但是又不熟悉这一切,所以要先掌控我,然后再……”

“呵呵。”

苏阳扭过身来,含笑说道:“你想多了,再多过一会儿,就恰好碰到了你的煞时,倘若在那时候,孤一刀刺入你的心脏,放干你的血,让你就此而死,待你死后,尸体紫僵,口眼不和,可谓死不瞑目,一身煞气一丈两尺,不用特别埋葬,都能妨死你家至少三人,若是将你埋入尸煞之地,渍渍……就算你进了阴曹地府也不得安生。”

既然要复仇,自然要来的狠一点,这场面想想都让苏阳笑出声来。

而陈阳听到这般理由,当真是浑身发抖,全身冷汗,手足冰凉,看着眼前之人和他一般无二的面貌,陈阳只觉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元真怎么就挑选了这样一个魔鬼?

他应该怎么样才能够逃出去?

陈阳心念电转,又念及适才对方剑光剑术,非他能敌,强自冷静也找不出应敌之计。

“太子哥哥。”

就在陈阳犯愁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女子声音,这么一叫,顿时让陈阳满脸欣喜。

这呼喊之人,正是瑞王府的郡主上官香儿,自从他来到了王府之后,香儿也拜入到了元道人的门下,学了几天剑法,本领虽然不高,也能算得上此时的一个救星。

“我在这里!”

陈阳连忙应道,应声之后看向苏阳,苏阳就站在窗前,没有丝毫动静。

上官香儿的本事,苏阳一只手都能吊打,完全不算威胁。

在陈阳应声之后,香儿快步的走入到了书房里面,苏阳看她穿着一身红裳,手中提着三尺长剑,英姿飒爽,而香儿也先看到了苏阳,眉宇间多有慌张,说道:“太子哥哥,我们要快走,府中被人伏击了,应当是我们暴露了,师兄和刘平,周正在抵御……”

话未说完,香儿忽然止住,她看到了房中两人,面貌皆是她的太子哥哥,最先看到的是穿红色四团龙圆领衣,头戴乌纱翼善冠,双手负立,神意落落,看到她进来,面上仍是笑容,而后看到的是一个穿玄色长衫,神情慌乱,此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

“香儿救命,香儿救命,这个人是个刺客,他要行刺孤王。”

看到香儿,陈阳先就求救,而后伸手便想要扯住香儿。

若在平时,香儿自然是千肯万肯,但在这时候,房中有两个人,真假难辨,便让香儿身子一退,别过了陈阳,立足在房屋正中,看看窗边的苏阳,又看看这边的陈阳。

两人的面貌一般无二,只是一个成竹在胸,仪态尊贵,另一个慌慌张张,不成样子,香儿看了,也不知应该如何分辨。

眼睛在房中扫视,香儿便看到了王公公的尸身,不由惊叫一声。

“就是被他杀的!”

陈阳对香儿说道:“香儿,你要小心,对方功夫很高。”

香儿转过身看向苏阳,仅凭声音,这边的应该是真的。

苏阳随口否认,说道:“孤岂会杀自己近侍?是这个人冒充孤,趁其不备,方才得手,适才孤也正要惩处他,香儿,你到孤这边来。”

两人声音完全一样。

香儿又不知道应该信谁了。

“铛铛……”

房间外面有刀兵之声,伴随此刀兵,还有阵阵风声呼啸,显然是对敌之人已经临门,不少惊呼之声,都要前来擒拿太子。

苏阳看到这等场面,免受波及,特意往房正中走了几步,似这等刀兵交击的战场,除非是阴神十分凝练的高手,否则不会有人搬运阴神冲撞近来,路上的血气煞气,对阴神妨碍极大。

有一屠夫,得到了修炼阴神的秘术,夜间阴神出游,能跑十多里远,但是因为妻子手不干净,在他顶门上沾到了一点猪油,屠户阴神回来之时,无法归位,最后投往阴曹地府。

似这等场面,飞扬的血气,鼓动的煞气,比起那一点点猪油高的太多,阴神自然敬而远之。

“香儿,你准备带着孤如何撤退?”

苏阳询问一下瑞王府的后路。

“不能告诉他!”

陈阳立刻对香儿说道:“他是假的,我才是你的太子哥哥!”

苏阳只是轻笑,看向院落之中的莲花漏,自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时候也到了陈阳煞时,该动手了。

“铛铛铛铛……”

外面刀兵之声不绝,时而还有房倒柱折,阵阵惨叫,让香儿心烦意乱,此时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两个人面貌分毫无二,声音也一模一样,而香儿对太子的辨别,也仅止于此,她从来不曾和陈阳亲密过,故而说不出什么身体特征,也找不出什么闺房私话……

“有了!”

香儿左顾右看,忽然想起了一件仅有她和陈阳知道的秘密。

也是太子哥哥对她私下的保证。

“卿今当涂掌事,不可不学!”

香儿忽然说道。

“啊?”

陈阳听了之后,眉头紧皱,这似乎是三国时期,关乎孙权的一个故事,当初太子少师和他一起的时候谈过此事,但是他不知道此时香儿忽然说这个有何意义。

“……”

苏阳没想到,香儿居然用这个来分辨真假太子,当下脸上含笑,看着香儿,略带夸赞的说道:“香儿,你可是看到了这一篇?”

“此故事就记在孤让你看的《资治通鉴》里面,所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也出自于此。”

苏阳又说道。

陈阳头脑发懵,看着眼前人和香儿,他们两个居然有暗语?正在发懵之时,陈阳骤然感觉心口一凉,回过神来,只见香儿手中长剑已经穿破他的胸膛,而在对面俏立的香儿,此时满面寒霜。

“你居然冒充太子哥哥,当真该死!”

香儿对着陈阳冷声说道,回头又看苏阳,说道:“太子哥哥,香儿在你身边绝不会成为累赘,香儿能杀人,也能见血!”

“嗤!”

长剑抽出,陈阳一身力量都被抽光,不觉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怔怔看着眼前二人,他从苏阳的眼眸中也看到了一丝呆懵。

“护驾,护驾……”

远远的传来侍卫们熟悉的呼喊声。

陈阳看到了香儿伸手牵着假货,对着外面的侍卫们叫道:“太子哥哥在这里,你们快来护驾……”

而陈阳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四下变的冰凉,双眼圆瞪,口舌大张,身体有青紫之色,正逢煞时,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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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太子殿下

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失去方向不知该往哪走……

香儿此时牵着苏阳的手,苏阳感觉有些懵,香儿这干净利落的操作,全然打乱了苏阳的既定步骤……

钱还没要呢……

你让我拿什么去见老丈人?

本来苏阳已经给陈阳营造了恐惧感,只要在陈阳临死之前略略松口,陈阳必然要吐露一下钱在哪里,但是没想到啊,香儿直截了当的干掉了陈阳。

我的钱啊……

“太子殿下。”

近侍进入房中,看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又看到“太子”和香儿郡主两手相牵,他们哪里会有半点怀疑,当下躬身行礼,声称自己护驾来迟。

“当务之急,是要将太子哥哥送出去,这些虚礼就免了。”

香儿虽是女儿之身,也是逢大事有静气的主,此时外面有陈宣的人打进来,所攻击的瑞王府又是她家,外面声声惨叫,多是家中仆人,平常女儿家在这时候,唯有痛哭而已,但是香儿在这时候能够冷静,判断“假太子”是谁,更清楚当下应该做什么。

“太子殿下,当下我们唯有走后院的水路。”

一近侍说道:“事不宜迟,当速速去,迟必生变。”

“我们已经发了信号,在府外的人已经援助过来,太子出去,必有接应。”

另有侍卫说道。

外面陈宣的人早已经将整个王府给包围了,冲进来是从四面八方一起冲的,瑞王府在府中的力量有限,但是在金陵城中各种属下可有不少,现在正紧急援助过来。

香儿也在点头,牵着苏阳本欲要走,回头又看书房,吩咐道:“这里面文书多是机密,不能落入敌手。”

旁边侍卫跟着点头,各个将书架推倒,让书本散落,然后一根蜡烛,便将整个书房烧的呼呼作响,火舌自窗口窜出,直烧外面房檐。

苏阳转身,看着书房里面,陈阳和王公公的尸身也在里面,滋滋作响。

陈阳,我一度想要操办你的丧事……

苏阳颇为遗憾。

“太子殿下,这边。”

在苏阳身边的侍卫提醒道。

前来护驾的侍卫有二十一人,其中有一人实力最强,刀法精妙,倘若不用手段,仅拼刀剑拳脚,苏阳自觉难胜过他,而听香儿称呼,此人叫做周正,是一直以来陈阳的贴身侍卫,而剩下的二十人均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而在苏阳看来就较为寻常。

当下苏阳便跟着诸位近侍,一并在瑞王府中穿行,陈宣明显也得知是陈阳所在,众多高手均往这边冲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纷落如雨的长箭暗器,苏阳此时披着陈阳的面孔,那么当初拉到的仇恨现在可谓自作自受。

“呼~”

长枪先至,破空之声而后发出,声音扭曲古怪,径往苏阳身上刺来!

此长枪若击中,倘若仅仅是擦一点皮也足以震伤五脏。

苏阳心中有数,未及应用铁布衫,身边已有一人飞身而起,手中长刀随之劈出,半空之中震了一下,随后两者分来。

突袭之人苏阳认识,是在青云山城随在陈宣身边之人,穿一身黑色劲装,手中拿一长枪,当初便是此人出手,将徐仙客打成重伤,似乎陈宣称呼他为“赵叔”,此时他卓立假山之上,长枪在手,稳稳当当,脸上含笑,看着下面要逃跑的众人。

格挡之人则是陈阳近侍,名字叫做周正,格挡了此人长枪之后,双手连刀都拿捏不稳,不住颤抖,看到假山上面之人更是面色苍白。

“赵长青。”

周正称呼道。

假山上面的人轻轻点头,说道:“投降吧。”

苏阳在听到了赵长青的名字之后,抬头不住打量,对眼前之人心中有数,当初齐王入京,在他身边有八个异人,郑雄是其中之一,眼前的赵长青也是其中之一,郑雄是判官笔,此人是夺命枪。

据说一路至京城,许多关隘之处都是此人一力破关,齐王视他为异性兄弟,这一次来到了金陵城,辅助陈宣在金陵城立下南京六部,其中兵部尚书一职内定是他,刘太守对苏阳说,有此人在,白莲教在金陵城翻不出浪来。

看到假山上面之人,也让苏阳身边近侍心生绝望,便是旁边的香儿也面色煞白。

“赵长青,你看到太子在此,还不让开!”

苏阳身旁有一近侍高声喝道:“若再大逆不道,小心治你诛九族。”

面对这般威胁,赵长青面色丝毫不变。

“赵长青,你给太子让路,今后少不了你的高官厚禄。”

又有近侍以利诱。

赵长青仍旧面不改色。

“别妄想离间,我们做殊死一搏。”

香儿手中持剑,对诸位近侍说道:“他和齐王爷的感情不能离间,你们这些人并不曾听过齐王疗妒之事……”

疗妒?

妒忌之心人皆有之,而在古代关乎各种妒妇传言不可胜数,比如房玄龄老婆吃醋的故事,比如刘邦老婆对戚夫人的故事,而在这时候,将妒妇的定义,就是不允许丈夫蓄妾。

赵长青在假山上面,听到香儿忽然说起疗妒之事,面色略为阴沉。

“不知怎么个疗妒法?”

苏阳也在打量着赵长青,此时苏阳自己周身经脉穴道全部冲开,自身劲力充盈,更有许多江湖杂学,一身武艺也算精深,但看到赵长青立在假山上面,心中便已有数,若是拼拳脚刀剑,怕是自己要被戳一身窟窿。

修为,经验,两者均逊色对方。

此时打听疗妒之事,便想对此人有更多了解。

香儿凝视着假山上面的赵长青,听着四下的刀兵逐渐声音小了起来,心知不妙,但眼前的赵长青如同山岳,不是轻易能越,当下一边给苏阳说齐王疗妒之事,另一边暗中蓄力。

齐王疗妒之事,说的是齐王在刚刚入京之后,封赏一路随他打进来的众位兄弟,待到封赏赵长青之时,知道赵长青家中并无妾室,便赏给了赵长青一个美妾,赵长青惧内,再三拒绝,齐王强封,方才将此女带走,第二天上朝时候,赵长青神情郁郁,齐王便问有何心事,赵长青便说了昨夜带回去的美妾被正妻所杀,如此请罪。

齐王并不为此怪罪赵长青,只说是妇人善妒,治治便好,当下摆宴,让众位将军都召来家眷,男女分席,饮酒作乐,酒过三巡,忽然听到隔壁有哭泣之声,众位将军大惊,随齐王到了隔壁,方才看到有一大锅,里面所煮正是赵长青的夫人。

齐王声称此为“妒妇汤”。下令让众将军家中女眷均喝一碗肉汤,而后各自封赏美女,其中赵长青更被封赏十个,没有妒妇作怪,自此而乐。

“哈哈哈哈哈……”

苏阳听闻此事,忽然大笑起来,看着赵长青说道:“天下间怕老婆的分为三种,一种是势怕,一种是理怕,一种是情怕,赵大将军你这个怕老婆的英雄,惧内的好汉,不知是势怕还是理怕。”

势怕,怕的是女子家中势力。

理怕,是自己做了亏心之事。

情怕,是爱妻子至极,自然有顺应妻子之心,怕她不高兴。

听到齐王疗妒,苏阳更好奇这赵长青从哪方面怕自己老婆。

此言一出,赵长青果然不悦,纵身而起,手中长枪对着苏阳刺来,此一击虽不要命,却也能让苏阳身受重伤。

周正在一旁挥刀上前,悍然格挡,只是他拿刀都已经不稳,如何能够抵挡赵长青的长枪?

一枪下去,周正手中长刀应声飞出,长枪刺来,正中胸膛。

只此一枪,就要了周正性命。

手中长枪一转,赵长青再度上前,这一次正对苏阳刺来!

“住手!”

长枪未及出手,便有一大喝传来,发声之人正是陈宣。

赵长青收手,和在场众人一并往发声那边瞧去,只见陈宣身上穿一单衣,在寒风中略略发抖,脸上苍白,发声喝道,而在陈宣旁边,自然也有一群近侍,手中提刀,带头之人则是苏阳的熟人刘太守,在刘太守的身边,一个是金陵守备,一个是镇守太监,两者把持金陵军权。

“世子?”

赵长青讶然,疑惑陈宣怎会在这里。

“太子殿下。”

刘太守带兵上前,一路走到了苏阳跟前,对着苏阳跪下说道:“微臣救驾来迟,望请赎罪。”

苏阳点点头,看着刘太守,说道:“无罪,你来得正好。”再看向陈宣,问刘太守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太守一拱手,说道:“微臣听闻太子有难,知道带兵前来救援已晚,便去秦淮河请来了世子,由世子出面,定然能保太子无碍。”

……这就是换家了。

苏阳点点头,陈宣派人来拆陈阳的家,但是没想到自己被人偷了,只不过有这么重大的行动,陈宣居然是刘太守在秦淮河带来的,当真让苏阳无语。

赵长青也是如此看着陈宣。

“孤和叶卿有约在先……”

陈宣目光不敢看赵长青,固执说道。

赵长青闻言,长叹一口气:真想把你的叶卿给煮了……

“大乾太子殿下陈阳在此,你们焉能如此放肆!”

刘太守对四下大喝,说道:“你们是想叛逆?”

叛逆?只怕在场的人都是逆贼,但是此时此刻却都一并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以令百官

昔年的曹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今的苏阳也似如此。

上一刻还是被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这一刻已经完成了逆转,陈宣在手,军权在手,顺其自然的拿到了金陵大权,无论从大义名分,还是从实际情况,均压的百官臣服。

苏阳看着四下里跪服的群臣,骤然有一种‘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的错觉。

“平身。”

苏阳说道。

如此一说,这乌压压的众位大臣,侍卫方才起身。

一个又一个的火把点亮,瑞王府的后院亮彻若白昼,原本此地是一场刀兵争斗,现在形势逆转,现场静谧无言,唯有火焰燃烧的呼呼作响。

苏阳看看刘太守,在他身后是支持太子的众位官员,看看陈宣,这代表的是当朝的主要势力,再看看瑞王爷,他是陈阳的主要势力。

现在这三者势力全然统合到了苏阳手中。

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而然。

从头到尾,苏阳什么事情都没做。

看着周围的群臣,因为陈宣在手而不敢妄动的赵长青,面色欣喜的瑞王爷,目光坚定看着苏阳的刘太守……

假作真时真亦假……

此情此景,让苏阳不由感叹,来到了瑞王府中,真假颠倒,真正的陈阳此时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而他这个假太子却轻而易举的冒名顶替。

甚至在此时此刻,苏阳已经被赶鸭子上架,这时候倘若揭开面具,告诉众人太子已死,自己并非太子,三方势力哪一个都饶不过他,可谓是举世皆敌。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切都超乎苏阳预期。

“来人呐,把这意欲行刺孤的逆贼拿下!”

苏阳伸手指着赵长青。

此人是在场之中战力最高之人,也是对苏阳威胁最大的人,现在情况颠倒,苏阳第一件事便是将此人控制住,如此苏阳才算安全,才能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瑞王府中的侍卫闻言,立刻取出来了玄锁。

此玄锁是元道人打造,最是坚固耐用,一旦锁上,纵然是武林高手也难以挣脱,并且玄锁之中含有朱砂,有辟魔之能,绑缚之后,阴神无法出窍,是真真正正的将人拿下了。

赵长青看向苏阳,再看向一旁的陈宣,手中的长枪紧了紧,最终还是插在地上,现在局势复杂,稍有不慎就是鱼死网破之局,赵长青不能赌,不敢赌,只能束手就缚。

“咔嚓!”

“咔嚓!”

双手双脚上了锁链,陈宣那边实力最强之人,就此沦为了阶下囚。

“行刺太子,罪在十恶。”

瑞王奏道。

通常有一词叫做十恶不赦,这十恶是谋反,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这十种罪责,在皇帝平常所发赦令之外,而赵长青带人攻来,行刺之事,在律法中便能够称得上是十恶罪责,足够处死。

“其实今日之事,属于误会。”

陈宣在一旁开口说道:“我们接到密信,声称此地有白莲教妖人,不知王兄居然在此,幸好未对王兄造成伤害……”

陈宣的话未落音,苏阳便听到了一阵哭声,转头看去是几个侍女,跑到这边之后扑通跪下,哭声说道:“太子殿下,三姐和二娘都被他们杀了!”

三姐和二娘是谁?

苏阳可不知道这个称呼。

“你们居然杀了太子哥哥的枕边人!”

香儿心中虽喜,却又柳眉倒竖,斥声骂道。

原来是陈阳的婆娘……

完全没办法哭出声啊……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苏阳揉揉眼角,叹了口气,悲声说道:“甲申之后事已非,隐在深院锁芳菲,情深难留琵琶曲,独对三春两燕飞……唉……”

众人见状,连忙安慰苏阳,声称天下女子不可尽数,劝慰苏阳莫要为此伤心。

“个中感情,你们不懂。”

苏阳推开劝慰之人,悲痛说道,心中却也庆幸,幸好这些女子死了,否则到了床榻间,必然要露出马脚。

赵长青看着苏阳,长叹一声,由此念及原配,不免心头攥痛。

进京之后,他已经成为大将军,怕老婆并非势怕,而他老婆性子极多,有时还无理取闹,对他老婆也并非理怕,能够有怕老婆之名,全都是因为情怕,但是他挚爱的妻子便因此而去,现在纵然妾室环绕,时常欢笑,内心中的那一片酸苦怕无人能知。

“呼呼呼呼……”

这会儿的功夫,瑞王府中火光猎猎,适才苏阳和香儿跑出来的寝殿已经火光冲天,劈啪作响,随着火光,里面还有焦肉味道,随着浓烟火光而来。

“灭火,先灭火。”

苏阳挥手指挥,瑞王府幸存的仆人,在这里的各个侍卫此时统一起来,各个拿着木桶木盆,在就近的池塘溪流之中打水灭火,只是现在火光已盛,穿屋破顶,烧的轰轰烈烈,如同金龙乱舞,这些人用木盆水桶,全然杯水车薪,毫无作用,到了最后,众侍卫只能将火源隔开,围在寝殿周围,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太子殿下无须担忧,王府毕竟不比皇城,房屋失火,在所难免,眼下火源隔开,火没有了依凭,很快就会灭的。”

有人在苏阳身侧拱手说道,苏阳转身,看眼前之人分外陌生,不清楚他是何官职。

“下官潘孝仁,时任吏部尚书,跟着世子殿下来此,管理南方吏部事务。”

此官对苏阳做自我介绍。

在他们平常官员看来,这当今皇帝是太子做,是王爷做,跟他们这些平常官员干系不大,王爷还下令要找回太子,回京登基,后续又再三下令,不得伤害太子性命,个中缘由,他们这些官员不得而知,但现在太子是太子,王爷是王爷,两头都要尊敬,至于后续如何,也是陈家的家事。

苏阳看此官员,轻轻点头。

这些官员的心态,恐怕和靖难时候明朝官员差不多,靖难时期,也是因为朱允炆下令“不要担上杀叔的罪名”这样含糊的命令,让下面的文武官员各个都有小心思,有心的能体会到朱允炆有让大臣在乱军中做掉朱棣的心,但是事后必有处罚。没心的则认为朱允炆仁义,但是不管有心无心,谁都不想掺和其中,以至于朱棣开了无敌,一路打到金陵,沿途一些官员不想阻碍,便谎称天象有异,甩了锅后,就让朱棣过了。

墙头草,那边都不得罪。

不过你是吏部尚书……就是你害了明月的父亲?

苏阳多看两眼,含笑说道:“好,孤记住你了。”

潘孝仁一听苏阳记得他,满脸喜色。

“我大乾王朝开国近三百年,皇城一次都不曾失火,王府怎么都比不上……”

又有人说道。

……皇宫三百年不失火?

苏阳认为此话有假,明朝自从朱棣修了皇宫,迁都北京,也有过多次失火,嘉靖年间的一次雷击正中奉天殿,由雷击失火,烧了二楼十五门。

“这也是刘天师的功劳。”

刘太守感叹说道:“当年刘天师在皇城之中,布下了‘正吻’,如此护佑皇城没有火情。”

正吻……

苏阳点点头,他在现代游历故宫的时候,听人说了【正吻】这个词,是立在屋脊上面的装饰,主要是一个龙头,上面插着一把宝剑,据说如此就将龙钉在此地,而龙最擅长灭火,属于迷信时代的防火方式,不知道这个【正吻】是否也是如此。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刘太守忽然向苏阳道喜。

“何喜之有?”

苏阳讶然问道。

“殿下,此火在此时此刻烧灼起来,正主‘火风鼎’,渔人得利。”

刘太守回道:“凭此卦象,今后殿下必然诸事顺心。”

渔人得利?

这可真是好卦。

苏阳看看眼前大火,转过身来,看向诸多侍卫,金陵官员,说道:“孤自从离开京城之后,方才能亲眼看这世界,所看一切,和奏文中写全然不同,看到了官吏为害,看到了妖魔害人,更看到了白莲作乱,一件一件,触目惊心,如此游历到了金陵,终于让孤心中明悟,原来【以民为本】【天公地道】才是百姓所求,也是大乾应当做的。”

诸位官差自然领听教训。

“孤游历至此,心中也有许多不成熟的想法,算来应当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只是如何落实,还要各位多多出谋划策……”

苏阳又说道,众位依然领听。

场面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苏阳挥手,让镇守太监,金陵守备将陈宣带来之人通通拿下,将陈宣身旁党羽一并缉拿,今夜暂且控制,等到明日细细稽查。

事已至此,终究是告一段落,在瑞王府中其他官差依次离去,留在瑞王府中的,便是以刘太守为首的一干官员,其中也有镇守太监,金陵守备这两个掌握军权的,寝殿仍旧有熊熊火光,苏阳却和刘太守,金陵知府,各位通判一并集会,听着他们汇报金陵城中事情,终于是让苏阳对金陵城自上往下又有一番看法。

直至天色将白,这些官员方才离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聘礼已至

苏阳身穿蓝色织金圆领衣,玉钗金冠结成发髻,脸上戴着陈阳面具,坐在正殿高椅,撑头小睡。

“多谢殿下。”

睡梦中苏阳恍惚抬眼,只见眼前有两女子,白衣淡妆,娇美漂亮,这两个女子对苏阳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去。

“你们两人应当知道,我并非他。”

苏阳轻轻晃头,看着眼前两个女子,虽然之前不曾见过这两女的面貌,但她们两个出现在苏阳身前之时,苏阳自然清楚了两人的身份,柳三姐,赵二娘,当初和芊芊一并来到这里,芊芊被陈阳所退,这两女被陈阳所留,也在昨夜被人所杀。

“我们自然知道。”

两女对苏阳说道:“只是先生既然戴着他的面具,那便是殿下了,我二人和太子实无感情,只是人在檐下,强低头罢了,本来应当寂然退场,先生昨夜诗句,有幸能让我二人留下薄名,不枉人间一遭。”

甲申之后事已非,隐在深院锁芳菲,情深难留琵琶曲,独对三春两燕飞。

诗句出自‘太子殿下’,必然有留在人间的价值,往后传唱之时,人们也会记得太子身边曾有两个女子,一个柳三姐,一个赵二娘,人们会以为这两个女子值得太子悼念,这一点薄名对她们来说便足够了。

戴着陈阳的面具,就是陈阳了。

苏阳轻轻摸脸,莫名一叹。

面具的存在,几乎是和人类文明一并产生,是图腾,是信仰,也是一种力量,那时候的人们相信,戴上面具,就是人和神之间彼此沟通,和合为一的时候,只要戴上面具,就能够成为绝对无法成为的个体。

就像是苏阳戴着面具,成为了陈阳,当朝太子。

“人说戴着面具,便有一种沟通。”

苏阳轻摸面孔,对两女说道:“我和陈阳仇深似海,始终没有半点沟通,他魂魄下了地狱,而我始终是一个戴面具的人,个中破绽多不胜数,大小差别不计其数,我始终都只是我,变不成当朝太子。”

苏阳知道,假的终究是假的,两人之间的差别始终太大,在瑞王府一时还好,倘若时间一长,必然要被人识破。

柳三姐和赵二娘对视一眼,对苏阳说道:“我二人是他枕边之人,对他知之甚详,不少紧要之事,我二人也偶然旁听,倘若先生不介意,我二人愿给先生解惑。”

哦?

苏阳看着两女,率先问道:“陈阳的钱都放在哪里?”

阴曹地府,转轮王殿。

元道人和他的弟子屈辉两人来到了转轮王殿之外,看着眼前冥冥漠漠的阴曹地府,看着眼前金,银,玉,石,木,奈何六座大桥,往来阴差鬼魂,让元真和屈辉两人不由肃容。

纵然两人均见过了人间巍巍皇城,但在眼前,可是生死轮回之所,三界最为紧要之地,立足在这里,让两人均有一股即将朝圣的神圣感。

再看转轮王府之外阴差,挺胸站立,肃穆庄严,让元真和屈辉两人更为恭敬。

“太爷纳福……”

元道人这在人间叱咤风云之辈,到了转轮王府外,面对守卫,态度极为谦卑,小声说道:“太爷,这是我二人拜帖,我二人从人间来此,受驸马引荐,来此参谒转轮圣王。”

说话时,元道人掏出了怀中书信,递给了门前守卫。

今日转轮王府门前守卫当班的是为张凯,也是转轮王府高手之一,时而兼职牛头马面,曾经带着苏阳前往酆都城,此时听眼前道人要参谒转轮王,手中又递出书信,立刻接过,看到书信上面却有转轮王府的标识,便知是自己人所写,让元道人和屈辉在此等候,起身进入转轮王府,将书信呈交给转轮王。

“恭喜师傅,贺喜师傅!”

屈辉看到了书信进入转轮王府,立刻对元道人恭贺,说道:“今日师傅能进转轮王府,神仙之位近在眼前了。”

今日只要能够进入转轮王府,他们两人必定能够搭上转轮王的关系,在这三界紧要之地只要有一分关系,便能够进入到转轮王藏书之地,如此修持,成仙也是容易之事。

“哈哈哈哈……”

元道人一捋胡须,眺望着转轮王府。

“我看师傅现在仙气飘飘,已经要成神仙了。”

屈辉再奉承道。

“哈哈哈哈……”

元道人更高兴,看着屈辉,说道:“我看你道骨已成,也怕是要当罗汉了。”

修道修佛,都有正果,神仙罗汉也都一样,两人自从拿到了转轮王女婿的书信之后,脚下便觉轻飘飘的,此时要进转轮王府,更有一种即刻要有神仙果位的感觉。

“圣王让你们二人进去。”

张凯回来之后,对着元道人和屈辉两人说道。

两人先谢过了张凯,各自背着箱子,一并走入到了转轮王府之中,院中肃穆庄严,两人眼睛也不敢乱看,由张凯带着,很快便走入到了一个大殿之中,两人看到了大殿之内坐着一人,玄衣冕冠,手中拿着书信在看,待到两人进来,此人只是略略抬眼。

“小道元真携弟子屈辉见过转轮圣王。”

看到此人,两人已经明白这便是转轮王,连忙行礼。

转轮王放下书信,看着两人极为不满,怒斥道:“你二人给我那不成器的女婿多少好处?让他为你们写这样的狗屁书信?”

看到书信中说要帮忙找人,让转轮王自然不满,堂堂转轮王府,主掌生死轮回,事关生死机要,岂能任这女婿胡来?

“冥王息怒,冥王息怒。”

元真一看转轮王大怒,连忙低头,说道:“小道正因一事焦头烂额,前去拜访陈抟老祖之时,恰遇贵婿,如此才有今日一行,恳请圣王广发慈悲,怜悯我等耿耿苦心……”

言至此时,元真和屈辉二人将箱子放下,一并打开,在这箱子里面放着鹿衔草,灵芝,人参,何首乌……样样珍贵稀奇,整个大殿之内都有一片药香之气。

“礼虽浅陋,已是我等所有。”

元真对转轮王诚恳说道:“万望圣王怜悯。”

“真是可笑。”

转轮王对这些礼物看都不看,冷声说道:“你等既然是从阴曹地府一路来此,所过郡县应当不少,来此之前,怎么不和阴差小鬼打听打听,转轮王府冷面无私,可有瞻情顾意之事?”

低头看着书信,里面字迹确实是苏阳所写,如此让转轮王更有怒气,原本他对苏阳便有不满之处,现在看书信,枉费了他在转轮王府对苏阳的培养,在这里这么多时日,居然还能犯此错误。

元真听闻转轮圣王言语中并无丝毫通融余地,不由心下冰凉,大胆抬头,看着转轮圣王,说道:“可是您女婿说了,只要小道来到这里,转轮王府必然能为小道找到此人,陈抟老祖可以为证!”

转轮王低头看看书信,再瞧向元真。

此事转轮王本欲斥责之后,将人赶出去,但听到陈抟在侧,忽觉其中或许有曲折之处,看向元真,问道:“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一听转轮王松口了,元真不胜欣喜,连忙说道:“圣王容秉,小道在阳世之时,为了保护太子,曾经对一人使用神魂天降之术,此人姓苏,名阳……”

刻意解释清楚,是因为阴曹地府曾经有一个代理阎罗王也叫苏阳,元真如此是为了不撞此人的讳,毕竟两人差别极大,一个是不能修行,可能进入轮回的废物,另一个是关圣帝君钦定,代理阎罗的神龙。

转轮王看看书信,再瞧瞧眼前道人,当真有一丝怜悯,又不住想笑。

“你们想要找到此人?”

转轮王问道。

“对,对。”

元真连忙应道,这时候在进入转轮王府之前的幻想已经泯灭,转轮王难得松口,他们要先问苏阳之事。

“好!”

转轮王看着两人,说道:“你们将东西放下吧,我这女婿所说当真不错,我对此人极为了解,你们到了转轮王府,我必能为你们找出此人。”

“谢过圣王,谢过圣王。”

元真和屈辉两人对转轮王不住行礼。

转轮王府内的阴差走出来,将两箱药材都搬进去,如此,转轮王看着两人希冀目光,说道:“此人在被神魂天降,李代桃僵之后,四处逃窜,追兵又急,一路上折损不少人手,而这些折损之人无家可归,又被小女收留,如此他的事情被小女所知……现在他便成为了本座的女婿,只待聘礼落位,便能迎娶小女。”

元真和屈辉两个人怔怔看着眼前转轮圣王,心态一时炸裂。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机谋不密,反受其殃。

猪样走入屠户家,一步步往死路来。

各种言词在两人内心闪过,再看眼前铁面的转轮王,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那个人就在他们眼前,给了他们一封信,将他们送到了岳父的手中……

“圣王。”

季司录通传走来,手中拿一令牌,请示转轮王道:“阳世苏姑爷要动用钱流,运送一笔钱财过来。”

钱流是阎罗之间传送钱财的路线,只有阎罗才知,往昔的给孤园就是凭借钱流而活,苏阳代理过阎罗,知道这等秘法。

“该是聘礼了。”

转轮王叹道,伸手一招,虚空之中便成一洞,过了片刻,哗啦啦的钱财如同河水,蜂拥而至。

元真和屈辉两人在侧,看里面的珍珠异宝个个眼熟,似是他们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七章 帝王本色

苏阳坐在椅子上面,轻轻撇着茶碗,在茶碗里面的茶水,是金陵城上好的云雾茶,大乾的王爷们各有清贡,这云雾茶便是瑞王府所得一份,仔细赏识,茶水青绿带黄,细细品尝,甘冽醇厚,清香爽神。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正当苏阳在这品尝茶水之时,忽然外面便有喧闹之声,待苏阳应允之后,便看到了瑞王爷走了进来,慌张说道:“我们的钱库被人搬空了!”

“什么?!”

苏阳勃然色变,伸手便将茶碗摔在地上,喝问道:“怎么回事?你刚刚说我们的钱库怎么了?”

瑞王爷已经五十多岁,平日里闲居纳福,也是直至陈阳来此,他才参与到机密事中,因此在理事之时,难有静气,又看苏阳勃然色变,心中忐忑,还是说起了钱库中的情形。

齐王进京,原本皇帝势力轰然倒塌,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阳仍然有一笔财富,作为将来起事之用,就藏在瑞王府下的地宫之中,仅有陈阳心腹人物才知道此地。

“我们瑞王府先有一场战乱,昨天又诸事繁杂,让我忙的脱不开身,今天一早我便去了地宫,谁知打开地宫之后,里面的钱财全都不翼而飞,现在只有一个空落落的宝库。”

瑞王爷说起了此事,道:“钱库的玄铁锁仍然还在,可是这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太子您的手中,刚刚在火场废墟中找到,另一把在我手上,片刻不曾离身……”

“库神呢?”

苏阳问道。

在这神神鬼鬼的聊斋世界,大型宝藏外面都是有拜库神的,如此能够保护府库之中的东西不被妖魔所偷,例如《新白娘子传奇》,小青一开始偷库银,也是在府库里面请了库神之后,方才止住的。

瑞王爷摇摇头,说道:“库神像被人打碎了。”

“岂有此理!”

苏阳一拍桌子,怒声说道:“如此说来,怕是孤的钥匙被人用了,必然是有我们府内之人,联络妖魔,如此里应外合,才让这些钱财不翼而飞!”

瑞王一听苏阳的话,连连点头,原本他还在疑惑钱财怎么会全都不见,此时却心中了然,说道:“定当如此!”

苏阳在殿内来回渡步,走了一阵儿后,忽然一击掌,说道:“既然他们不忠,休怪孤王不义,王叔,你去将知道府库之人全都打下牢狱,一一审查,务必在这里面找出内贼……”

走了几步之后,苏阳似是暗下决心,寒声说道:“王叔,倘若他们一个个都不招认,那么宁杀错,莫放过!”

神魂天降,李代桃僵,除了元道人和陈阳,这些知情心腹也当有一份。

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负我狗!

瑞王抬头看着‘陈阳’,不由心中发寒,这些心腹一个个跟着他走到了现在,从一无所有到了现在金陵之主,但是刚刚上位,回头便能够对这些心腹大下杀手。

无怪乎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兔死狗烹,君心难测,让瑞王对苏阳不由更端正几分,深深行礼,称是退下。

所谓帝王,怕都是如此了……

临走之时,瑞王心中暗道,这就是帝王本色!

苏阳则双手负立,做出一副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模样,等到瑞王完全退下,这才松了架势。

锦瑟,春燕,等我做完金陵的事情,回去就结婚!

苏阳嘴角不自觉泛出笑容。

这偷窃之事,只要苏阳知道地方,就没有进不去的,只要轻轻松松过的画个门,就能够来去自如。

再说了,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现在搬空了陈阳的宝库,栽赃了陈阳的下属,苏阳留在金陵的目标就仅剩一个了。

利用五色如意,在紫金山启用阵势,为金陵城的百姓免去此番劫难。

苏阳起身往外走去,左右两边自有侍卫,经过了动乱的瑞王府仅在一天之内便恢复如初,便是后面寝殿此时也已经清扫干净,瑞王府正准备在后院再造寝殿,此时也正在规划,见到这些,苏阳并不掺和,而是径往外走,今时今日,已经成为了太子身份,苏阳正好借势做几件事情。

“太子哥哥。”

刚出门口,苏阳便听到熟悉呼喊,转过脸来,便看到了瑞王府的小郡主上官香儿,此时她身穿一身翠绿衣衫,头上戴着珠钗坠饰,没有了往日那种飒爽娇憨,多了几分憔悴。

“香儿。”

苏阳应声道,看着她如此憔悴,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太子哥哥……”

香儿看着苏阳,垂眉问道:“往日你最喜欢听什么曲子?”

这丫头怕又是起疑了……

昨日柳三姐和赵二娘虽和苏阳说了很多,但这种最喜欢什么的终究有疏漏,略想一下,苏阳摇摇头,说道:“这听乐曲多看心情,《凤凰台》《过史馆》《上林春色》《咏撒扇》……这些孤都常听。”

苏阳一口气将柳三姐和赵二娘两人会的曲子说个差不多,观察香儿神情放松,方才打住。

“太子哥哥。”

香儿一下子扑到了苏阳的怀里,双手紧紧箍住苏阳的腰,埋头在苏阳胸前泣声说道:“香儿真的好怕,这两日香儿一直做梦,梦到害了太子哥哥,让太子哥哥不能瞑目,香儿真的好怕……”

苏阳这才明白香儿异状原因,伸手拍拍香儿后背,略作安慰。

陈阳的魂魄已经进入到了阴曹地府,但是有些执念,怨恨,煞气仍然滞留在人间,苏阳给他选了个煞时,也让他的仇怨纠缠到了香儿,再加上香儿毕竟是个女子,斩杀之人和‘陈阳’面貌一样,本就让她有块心病,事后再有冤魂缠身,自然会让她怀疑,内疚。

“不用怕。”

苏阳拍着香儿,柔声说道:“说起来,孤还要感谢你,若非你冲进来,孤和逆贼谁生谁死还不一定,若非香儿你拖时间,赵长青来袭之时,孤怕就殒命在那了,岂有今日?”

纵然是天色已冷,衣衫已厚,但揽着香儿,苏阳仍旧能感受个中妙处。

“香儿。”

苏阳主动松手,和香儿拉开一点距离,伸手在袖子里面拿出来一把折扇。

这折扇是白玉为骨,轻纱为面,轻轻展开之后,自然有一股馨香,再看扇面,里面所画的是莲花婴孩,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是佛经中释迦牟尼降世之时,那上天下地,唯吾独尊。

“此折扇叫做【世尊辟魔】,是西域和尚进贡,据说是来自流沙河,火焰山之外,那此折扇,能扇走心中魔念,自然宁心静神。”

苏阳看看折扇,伸手一合,递到了香儿手中,说道:“今后这折扇就归你了。”

这也是陈阳的财富之一,并非是放在库房的,而是在柳三姐生前的房内的,原本苏阳想要拿着,但念及香儿给出这么多的帮助,也不忍心一直骗这傻姑娘,便将此扇子给她,有此扇子护身,些许怨气煞气,自然不能对香儿再有危害。

聊斋世界,苏阳脚下是大乾朝,往东去有夜叉国,毒龙国,罗刹海市,往西去有火焰山,流沙河,水晶山,还有二龙把守的关隘,过了那个关隘,就是西方世界。

“太子哥哥……”

香儿抬头看着苏阳,泪眼汪汪。

这一面扇子价值极高,她自然知道,但是眼下太子哥哥将这折扇给她,这让香儿感觉是那一日赠书劝学之后,两人关系又迈了一大步,之前说她是六宫之主,香儿还当时哄骗,这时候她当真感受到了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啪!”

香儿踮脚,对着苏阳的面孔亲了一下,手中接过折扇,捂脸就走。

苏阳伸手摸摸脸皮,他戴着陈阳面具,没有什么感受,只是自觉用太子身份,果然不能和女子亲热,平日里是太子身份,没有人敢触摸面皮,而若是亲热时候,恐怕会露馅。

床榻间来一个【画皮】,只怕会吓死人。

“太子殿下,刘翰到了。”

有人通传,苏阳听到之后,便起身折返前殿。

借助太子的身份,苏阳召来了刘翰,这是想要借太子的身份,弄清楚一些事情,当初所说的【天下应该姓朱】究竟是什么意思?

“刘真人。”

苏阳进入前殿,便看到了刘翰老神自在的坐在椅子上面,瞧见苏阳进来,并不行礼,也不搭理,反而要苏阳给他拱手行礼,口呼真人。

这是大乾王朝给他的礼遇。

据苏阳这两日所知,一开始对于刘家后人,皆称天师,后来因为龙虎山的一些原因,对刘家后人皆称真人,但是对于刘家先祖,仍旧是称呼天师。

“太子殿下。”

刘翰手中品茶,只是应了一声,便问道:“太子殿下请我前来,有何公务?”

“想要和真人谈谈。”

苏阳开门见山,说道:“栖霞寺五谷树叶已落尽,孤近来也多做不祥之梦,这是金陵城祸患临头了,因此找真人前来,便是想要问问金陵城中龙脉之事,孤得异人指点,知道若要让金陵城的百姓幸免于难,需要借用龙脉之力。”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补天神石

天地皆一炁而成,然地有形,故有限,天无形,故无穷。

天依体,地依气,天地自相依附,包含遍附,其中天地交感,有了洞天福地这等修行之所,有了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名胜之城,有长寿之村,也有阴湿毒沼极多,极为险恶的蛮荒深山。

也是在天地交感之中,会孕育出非常不可思议的力量,那便是天子气,也被称作龙气。

元朝末年,赋税繁杂,还有民族压迫,百年恶毒之气发于一朝,世道乱成一团,有志之士纷纷揭竿而起,金陵城中龙气也在隐隐昭应,若是按照正常的历史,会有一个要饭的和尚加入到红巾军,进入到金陵城,在金陵城中得到龙气认可,而后涵养元气,南征北战,定下大明江山。

但是事情也是在此有了转变。

改换阴阳成大乾,一封龙气三百年。

白莲教的箴言说的便是此事。

“太祖皇帝陈蕊为人纯善,自幼便和我家先祖有交,他家富裕,我家穷困,一直多有接济,后来我家先祖有了仙缘,修行有成之后,看出了陈蕊有成为天子的可能,便封锁了金陵的天子气,辅助陈蕊皇帝在京城登基……”

刘翰简略的说出以往事情。

金陵城的龙气原本应当认定的人是朱元璋,但是龙气被封锁,朱元璋失了天运,自然不能成事,在这世间没有翻出多大浪花,以至于现在一点记录都没有。

“那么现在孤要动用龙气,对大乾有害无害?”

苏阳问道。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乎整个王朝亿万百姓之事,苏阳必须慎重,倘若因一己之故,而坑害了整个王朝中的百姓,苏阳就当真万死莫赎了。

“无害,反而有利。”

刘翰很肯定的说道:“太子殿下您动用龙气,自然是无害的,用这龙气护佑一方,也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只是太子,您若是想要用龙气护佑此地,则必然需要五色如意不可,若是没有五色如意,一切皆虚。”

他在金陵城中,本就是为陈家看住龙脉,不让龙脉被人窃去,倘若太子以命格引龙气,那自然是好事,也顺带帮他解脱了此处的枯燥生活。

五色如意……

此如意已经被苏阳拿在手中,但是如意究竟有什么效应一点都不明白,此时刘翰既然说起了五色如意,苏阳自然不吝请教。

“五色如意是我家先祖早年得到的奇物。”

刘翰说道:“这一块如意是当年娲皇娘娘炼石补天,遗留下炼制过的五色石所构造,有补天之能,借用五色如意,才能让龙气化为灵路,补全金陵地脉,以保佑金陵来年。”

金陵城会有灾劫,全因地缺百六,灾劫绵绵,使得地下灵脉断开,郁结,如此有了缺陷,倘若能将此修补,那么一切自然无碍。

五色石?

苏阳听到了五色石的来历之后,万分惊讶,怎么也想不到怀中的五色如意,居然和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有关系。

苏阳对于五彩石的传说知道太多了,神话传说,漫画里面,关于五色石的传说不说,而这和女娲娘娘扯上关系的东西,自然是天下间少有的奇珍宝贝。

伸手在胸前一摩擦,苏阳自觉五色如意又发光发亮了。

此神石对他来说,只是五行俱全的石头,能加速修行,但现在看来,里面种种妙用尚未开发。

五色石有补天之力,也有封天的能耐,刘家先祖能够用一块五色石封印了一朝龙脉,改变了历史走向,这石头价值难以估量。

“像这种五色石,天地之间有多少?”

苏阳问道。

此时苏阳想起了在钟山之时,那个和刘太守谈话的樵夫,当时五色如意隐隐发烫,非是五行呼应,而是物性相同,该不会是对方也有一块五色石?

此事苏阳不得不慎重。

“似这种神石,能补先天不足,天地间极其罕见,谁又能说得上有无呢?”

刘翰对此也不敢保证。

孙姓……孙离当时就在侧,对此人毫无半点反应,想来是不认识的,对方见面之时,似就看破自己真假,又有倏忽不见的快绝手段……

轻轻摇头,像这种大能,应该不会闲着没事掺和这些人间琐事吧,况且听对方言语,对自己似有善意。

“补先天不足……”

苏阳品味这一句,忽然对刘翰笑道:“那么有此五色如意,也能够解开你家中的诅咒了,补了先天不足,让你家中代代为健全之人。”

刘翰一家受到了诅咒,所生下来的后人均有缺陷,或痴傻,或有隐疾,倘若举手之力,能够让刘家受惠,苏阳乐的伸手,如此明月的侍女也算是嫁了个常人,免得跟一个傻子。

“太子有心了。”

刘翰听到这句话,感谢苏阳的好意,说道:“这诅咒并非如此能解的,若强补之,恐怕为害。”

因为刘家先祖封印了龙脉,因此龙脉对于刘家一直都有反噬,他家代代都往金陵这里来看守龙脉,但始终不敢打五色如意的主意,便是怕这一股龙气反噬,要他们性命,后来五色如意失踪,金陵龙气出现,首当其冲的是刘翰的儿子儿媳……

在金陵的龙气已经对刘家有这么大的危害,何况诅咒的主要缘由在于京城。

除非大乾亡了,否则刘翰看不到什么希望。

“京城的龙气如何?”

苏阳问道。

若说人间有龙气之地,那么京城必在其中,苏阳是如此想的。

“京城的龙气……”

刘翰摇头说道:“天地万物,多以内敛为主,发散是迫不得已,何况是天地交泰而生的龙气,不在它应当现世之时提前现世,早已散了,反倒是金陵的龙气,历经三百年蕴养,越发浓厚了。”

许是因为之前苏阳释放的善意,让刘翰又多说两句,说道:“太祖爷幼年养了一物,此物有角有须,形如长蛇,下有四爪,幼年吃奶,后来吃米,后来吃肉,再后来一顿都能吃一大象,而太祖爷始终养它,待到太祖爷二十岁之时,忽然电闪雷鸣,此物迎风而长,化为神龙,太祖爷命格由此而变,大有不同,其后南征北战,定下了大乾江山,定都之时,除却金陵,能选之处不少,太祖爷强选京城,散了龙气,由神龙盘伏,才收住了一些……”

幼年养了一条龙,陈蕊也当真有几分巧运,不过这一顿吃一象的饭量,平常家庭真养不起,这种事情兴许陈阳知道,苏阳当真是第一次听说。

并且苏阳还知道一事,那就是陈蕊成了神仙,在天宫里面,就是不知道刘家的先祖现在何处。

送走了刘翰,苏阳拿出来了五色如意,再度端详。

五色如意上面有盈盈霞光。

“一个五色石,为何要做成如意呢?”

苏阳暗道,他琢磨不出来其中意味,想了想,即刻起身,自瑞王府的王府之中,前往桂花巷的房子中去,来到这边已有两日,苏阳应当去报个平安,并且这如意之事,颜如玉兴许能说出些什么。

原本陈阳的贴身侍卫已经被苏阳安排了,现在身边的侍卫皆是新手,苏阳让他们远远呆着,径直便回了家中,摘了面具,和颜如玉孙离叙叙话,而后便拿出了五色如意,将这是补天的五色石所造说了出来。

颜如玉手中捧着五色如意,皱眉思索,在房中轻轻渡步,苏阳看她身姿翩然,眉头楚楚,当真是清雅高华,难画难描。

“有了。”

颜如玉一手捧着如意,另一只手轻轻指着,对苏阳说道:“我不知打造者究竟做何心态,也不知这五色如意究竟有多少妙用,但既然此时五色石所做,又造就了如意之形,我便将此当成一试卷,妄言破之……”

“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是天有缺漏,而今化作一个如意,仍然是要补天,只是要补的非是苍天,而是天理。”

颜如玉声音轻柔,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对苏阳说道:“当今之世,为善者难蒙福,为恶者未蒙祸,忠臣因诽谤而死,良师反教出逆徒,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有才之人不得施展,相恋之人钗分镜破……如此一桩桩,一件件,世间不可胜数,纵然是有阴曹地府,也难保一切朗朗清楚,因此若打造之人当真有心,应当是想要用此如意来补天理,如此事事如意。”

如意本就有祝福之意。

颜如玉所说的这些虽然是理论来说,但在苏阳听来却觉得定当如此。

“究竟如何,我们试试便知。”

苏阳接过了五色如意,看着颜如玉说道:“这样的话,你要跟我走一趟了。”

颜如玉听苏阳叫她,俏脸生晕,却也轻轻点头。

“你们做什么?”

孙离问道。

“补天理。”

苏阳看着如意,含笑说道:“试试究竟如何。”

早田的哥哥被杀,明月的父亲被害,这两者只是典型,金陵城中还有多少不平之事?在审理案子上面,颜如玉和苏阳早已配合默契,无论是在青云山还是阎罗府都能驾驭的住,翻查一下金陵城,督查一下江南百官,不成问题。

至于能不能有所得,反倒并不重要。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公正公道

陈宣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了折子,现在金陵左近,扬州,苏州,镇江这些城市,浙江,江西,湖广之地各州府的官员悉数来到金陵城中,原本当来拜会陈宣,知道‘陈阳’此时统管此地,便纷纷前来拜会‘陈阳’。

能够面见苏阳的,皆是各地的知府知州,这些人来到此地,均知是要在金陵城选出六部,立下都察院,通政司这些职位,权利虽不如京城,官阶却相等,他们这些便是知府,不过是四品官,都想要更进一步,苏阳也一一接见,待到官员全都来齐,才择定日子,将被看押的陈宣也给带了出来,如此百官济济一堂,方才说起了金陵六部之事。

“诸位,金陵六部这构想,全是我父亲所定。”

陈宣站了起来,对在场百官说道:“要定下金陵六部,全因大乾王朝疆域辽阔,朝廷法令难以全面推行,并且江淮,湖广,浙江等地皆有白莲教蠢蠢欲动,故此朝廷要在金陵立下六部,节度经营,以镇此地乱局……”

“六部官员构想,我也心中有数……”

陈宣自顾说道。

“你闭嘴!”

苏阳对陈宣喝道。

心中有数?你是心中没点数啊。

今日将百官召集在此,固然是要构建金陵六部,但在那之前,苏阳也要做些事情,这是苏阳窃得太子之位后,真正想要做的一些事情。

陈宣看‘陈阳’如此喝他,有心想要和苏阳争辩,但念及自己实际情况,暂时闭嘴。

“朝廷要成为金陵六部,确实有镇压白莲教作乱之心,但也因大乾王朝疆域辽阔,使得王法难以推行有干连,今日在此要立下金陵六部,最主要的是治官,治吏。”

苏阳说道:“倘若身居要职,不明国计民生厉害,那么朝廷何以给你重职?因此在成立金陵六部之前,我们要先清理一批人。”

白莲教在江南作乱,在场百官谁也不能否认,并且他们确实有些许神道手段,很容易引来平常的百姓追随,如此接连作乱,让当官的苦不堪言,而这些当官的搜捕白莲教,又有官吏在用‘剿匪’之名,搜捕白莲教,让百姓们民不聊生。

表面上看,是白莲教和官府的对立,但是夹在中间的百姓两头受气。

苏阳看出了这一点,因此陈宣说是收拢势力,以剿白莲,苏阳看来是先治官治吏,如此才能紧握拳头,重拳出击。

治官,治吏。

在百官之中的潘孝仁面色忽变,他是当今的吏部尚书,跟随陈宣来此,有辅佐陈宣之意,而在之前他也向‘太子’表达善意,便是想无论将来哪一个上位,在皇城之中最前面有他位置。

现在‘太子’说治官治吏,却恰好在他专职内。

“其实当今朝堂,律法皆全,倘若事事依法办事,世间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苏阳说道:“倘若百官齐力,上下一心,吏治清明,白莲教不过就是跳梁小丑,但是当下呢?金陵城中的酒家可以在酒中添入麻药,更有米麦增湿,土鸡塞沙,卖盐掺灰……”

“哈哈哈哈……”

陈宣在一旁大笑,打断了苏阳的话,不屑说道:“我还以为王兄当有高论,原来在这百官面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些事情无关紧要。”

“是吗?”

苏阳看向陈宣,笑道:“食品安全怎能是小事?比如河豚,倘若店家处理不到,里面略有血水,或者稍有内脏,便会有性命之忧,诸位有所不知,孤这王弟在沂水时候,就曾经误吃了河豚鱼毒,那可当真是千钧一发,幸好王弟胃口好……”

“够了,不要说了。”

陈宣打断苏阳,说道:“我闭嘴。”

虽然他对苏阳很不爽,但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呵呵呵……”

百官之中有哄笑声。

吃河豚饮粪水,这在江南早已成梗,苏阳言语虽然未尽,但不少官员都听出来了各种隐处,不免嗤笑,这让陈宣面色一青,极为难看。

“孤在金陵之时,亲眼所见一捕头姓罗,在金陵城中,假搜白莲教之名,行敛财之实……”

在举例证之时,苏阳将当日收他钱财的罗捕头提了出来,以此来说吏治问题。

“臣有罪,臣失职……”

潘孝仁在百官之中走出,拱伏在地,做认罪状,说道:“这皆是吏部监察不到,使得下面官员和小吏彼此勾结,祸害百姓。”

有罪,失职。

苏阳看着潘孝仁,说道:“你先跪着,孤先处理另一件失职之事,随后再来治你罪过。”话毕,苏阳拍了拍手。

大殿外面进来数人,其中一人走在最前,穿布衣破履,正是早田,到了大殿之上扑通跪下,便给在场百官说出自己冤情。

“小人有一哥哥叫做早进,在瑞王府中当差,因哥哥想要回家,便……”

早田一五一十的说出了瑞王府谋害早进之事,又说出了自己打听此事的时候,被瑞王府的暗哨打晕,绑在麻袋里面,沉入外面水中,幸好被搭救上来,否则必死无疑,而水底中的沉尸也并非仅有一个。

百官均知道‘太子’是藏在瑞王府中,却不想今日‘太子’要处理事情,先就将瑞王府的事情给揪了出来,及至此时,已经让他们感觉有些不妙。

“此事实则有之。”

苏阳坦诚说道:“孤以往对此并不知情,今日既然得知此事,也不能就此轻轻放过,瑞王府护驾有功是真,谋害性命也是真,沉尸在湖中的尸体,也终当有个瞑目的时候……”

当即苏阳下令,罚瑞王钱财,斩害命刁奴。

“太子殿下,我这都是为了您……”

被绑缚的囚犯很是惊讶,没有想过苏阳竟然下办到这地步,即便是在正殿之上也呼喝起来,苏阳却摆摆手,任由左右侍卫将他拖了出手,只听外面一声惨叫,便有人头送到了早田身前。

害他哥哥的人已死,早田接过人头,恭恭敬敬对苏阳行礼,这才捧着人头而去,要将此人头,祭他哥哥。

但是苏阳的这一斩,也将‘太子属下’彻底的斩的心寒,辛辛苦苦为太子卖命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让他们感觉很是不值。

刘太守看着人头,心中却道:系丈夫,失小子,太子这并非是站在一方势力的角度处理问题,否则必然会导致另一方势力反弹,而现在的太子,仅仅是站在太子的位置上面处理,无论哪方势力,错了就是错了。

这样就失去小人的帮助,但是能引来君子。

而对苏阳来说,他就没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早一开始,苏阳就已经谋划了自己的退路,只等着为金陵人转换气运之后便脱身离开,现在不过是在那之前做一些实事罢了。

“潘孝仁。”

苏阳看向了潘孝仁,也是当今的吏部尚书,问道:“你可知罪?”

“臣有罪。”

潘孝仁头顶触地,说道:“臣愿意罚俸以警此心。”

俸禄对他来说是真的可有可无,一个官员一年的俸禄,甚至不及他们在秦淮河风流一夜的开销。

“不。”

苏阳轻轻摇头,说道:“适才那人是恶,而你就是坏。”

潘孝仁连忙抬头看向苏阳,不知为何他会被定为坏。

“严尚书之事,难道你忘了吗?”

苏阳看着潘孝仁,喝问道。

严尚书……

这三个字从‘太子’的口中喝出,便让潘孝仁心中一凉,当初齐王进京之时,潘孝仁为了打击政敌,便将严尚书的名字也写入到了名册之中,事后严尚书果然被杀,此是他心中最得意的几件事情,现在被太子说出,让他心中一惊。

“下官和严尚书之间并无纠葛……”

潘孝仁回答道,回答这个问题太多,这已经是他习惯性回答了。

“是吗?”

苏阳看着潘孝仁,说道:“若你当真是冤枉的,孤自然会还你清白,若你觉得不冤,当下便可以和孤前往城隍庙中,由你对城隍起誓,在城隍庙中有一能看真假的镜子,必能还你清白。”

第二百三十章 口服心服

“我没有害严尚书。”

潘孝仁固执说道:“也不必去赌咒发誓,严尚书之死,是齐王所赐……”

苏阳轻轻摇头,回身到了座位上面,若在平时,此时运用《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自然能够让潘孝仁乖乖开口,将事情全都说出,但此时百官皆在,‘太子’显露这般能耐就是露馅。

“王叔入京,清君侧,杀佞臣。”

苏阳说道:“你作为吏部尚书,在这里面夹带私怨,声称严尚书在兵部尚书一职结党营私,打压旁系,擅杀下属,如此让王叔铲除了严尚书……这是王叔对严尚书并不了解。”

说着王叔一词,苏阳自觉被齐王占了便宜,但是现在角色扮演,也没办法。

“据孤所知,严尚书此人为官清廉,为人秉正,知行合一,明达体用,是个难得的好官,而结党营私,打压旁系这些暧昧之词谁都能用,不足一提,倒是擅杀下属之事,孤刚好知道。”

要给严尚书翻案,还严尚书一个清白,苏阳特意又去拜访了明月,将此事详细的询问一遍,做足了功课,这才翻转案子,以判忠佞。

“潘孝仁,这个被严尚书所擅杀的下属,应该是你的小舅子吧。”

苏阳问道。

这一问,问的潘孝仁一身冷汗,原本他以为只要矢口否认就行,没想到眼前太子居然知道此事,是真的要给严尚书翻案。

不错,他和严尚书是有仇怨,仇怨的原因就是严尚书杀了他的小舅子。

严尚书是兵部尚书,管理军政战略,权势极大,运兵调度皆有法度,如同他是吏部尚书,考核文官一样,严尚书为兵部尚书,考核武官,军功,升迁调动,而潘孝仁和严尚书的交恶,是严尚书杀了他的小舅子。

潘孝仁作为吏部尚书,妻妾成群,其中有一女子最受他的喜欢,连带着便将小舅子也给提携上来。

这小舅子生来勇武,不学诗书,不喜欢做文绉绉的文官,潘孝仁便运作,给了他一个武职,而在武职上面,升迁多看军功,小舅子一开始随人征战,多击山匪,也有几个战功,始终升迁不上,后来剿匪之时,将周围百姓并做为匪,或歼敌三千,或歼敌五千,如此军功卓越,升迁极快,但也因此引起了严尚书的注意。

潘孝仁早早传信,他的小舅子也沿路打扫,清除流民,全然没有半点破绽,但是严尚书到了军营之后,不管不顾,着命手下便将他小舅子给活剐了。

由此,潘孝仁和严尚书两人才有了仇怨。

平日里严尚书为官秉正,始终不曾找出破绽,直至齐王入京之时,才让他计谋得逞,让严尚书家破人亡,女儿沦落青楼。

此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潘孝仁都不清楚苏阳从哪个渠道知道了这个隐匿之事。

“严尚书一生,喜欢将一些奇闻写在笔记中。”

苏阳看着潘孝仁说道:“在严尚书的笔记中,刚好有一篇叫做血帽子,这血帽子所说,就是一些武将为了升迁,在剿匪平叛之时,为了多立战功,便将百姓并作一处,一并杀了,如此战功彪炳,升迁极快,在这血帽子的记载中,便有一篇涉及与你,潘孝仁,雁过留声,你当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严馆笔记中说,严尚书看到了战果越来越大,心中便越吃惊,就是生怕出现血帽子之事,才星夜前往,一路上烟尘漠漠,四下荒凉,行至半途之中遇到一群流民,哭着喊冤,而在笔记中写这些流民之时,严尚书隐晦写出这些流民异常,似是鬼物,又说受害者吞声,旁观者切齿,鬼神怒吼,祖宗悲愤,若不能杀此贼人,难见天公地道。

及至到了军营,便将此人刮了。

文中还说此人和潘孝仁有关系。

潘孝仁听着苏阳在上历历说来,他全然不能反驳,此时便只能低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由此可见,擅杀之人非是严尚书,而是你的小舅子才对,潘孝仁你公报私仇,陷害忠良,孤现在便革你官职,要你偿命……”

苏阳手中发牌,即刻便有侍卫上前,拖着潘孝仁往外而去。

“住手!”

陈宣在一旁看此,起身喝道:“如此不合规矩。”

这时候陈宣意识过来,苏阳一开始杀了一个自己人,接着便要杀他一个吏部尚书,如此对换,他算是亏大了。

“闭嘴。”

苏阳喝道,今天他要审理的事情多着呢,眼下只是刚刚开始,懒得跟陈宣过多浪费口舌,坐在正堂,便呼喊下一官员,连带着叫出了许多名字,让他们一并上堂。

这边苏阳在审理案子,另一边的潘孝仁已经被按在了外面的空地上,在这一旁立着一个刽子手,看到他来到这里,便将酒水涂刀,而后抬起,长刀映射阳光,让潘孝仁有些睁不开眼。

及至此时,潘孝仁才真切的明悟到,自己竟然就要死了。

家中娇妻美妾,膝下还有儿女环绕,潘孝仁还想着儿子长大之后,至少让他当个知府,女儿要嫁到皇家,待到告老之时,在京城中建立一院,中间凉亭水塘,四边栽种不谢之花……

但是现在一件都不曾做好,就在金陵城中,就这么突然的便要死了,一念至此,潘孝仁趴在地上放生悲哭,正在哭泣之时,又感觉有人抓着按他,接连挣扎嚎叫,直至最后一刀下来之前,才忽然的安静了下来。

天旋地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潘孝仁在法场上站起身来,伸手一摸,头颅尚在,左右看时,只见周围昏昏暗暗,但是双眼并不影响,在他前面不远便有差役,将这里团团围住,回头看向大殿方向,自觉遥远渺茫,里面影影绰绰,似是太子仍然在审人。

“这是什么?”

潘孝仁摸到了脖颈上面似有一线,只当是衣服开线,伸手便要扯下。

“莫扯此线。”

旁边一五大三粗的差役对他喝道:“你的脖颈是俺好不容易才缝上去的,你若想在阴间做个无头鬼,那都随你……现在既然你醒了,就去文判那里报道吧,城隍和贵客正好也在那里,将你生前罪孽交代一下,今夜就能去阴曹地府。”

潘孝仁捂着脖颈,终究接受了自己死去事实,依照阴差所指点,向着法场旁边一黄色帐篷里面走去,进去之后,便看四下如同一殿,在这大殿之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个穿蟒衣,戴着平天冠,正是金陵城隍,而在金陵城隍身边坐着一人,穿圆领白衣,头戴四方巾,就像是一个平常书生打扮,但却让潘孝仁大吃一惊。

因为此人正是被他所害的严尚书,严重湘。

“跪下。”

旁边阴差让潘孝仁跪下。

坐在上面的城隍开口,问道:“下跪何人,所犯何事?”

“我……我……”

潘孝仁接连张口,看着和城隍并列而坐的严重湘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关圣身边的神官。”

阴差对潘孝仁说道。

“呵呵,潘兄勿惊。”

严重湘在上说道:“在凡间之时,我们同朝为臣,也算旧相识,我在生前就得到了神官之位,直至借你之手,方才撒手解脱,今日你我相见,无需介怀,现在关圣要伐蚩尤,我奉命来到金陵城,是要召集一些鬼差,恰好看到了太子在惩处官员,便在这里多留了一阵儿。”

借我之手?

潘孝仁看着严重湘,你怎么不自杀?怎么不病逝?

潘孝仁感觉自己死的冤。

“你死的不冤。”

金陵城隍在上面说道:“纵然没有严兄之事,你的累累恶行也是要前往剥皮地狱的,今日被太子一刀斩了,对你来说也算好事,省的活在世上造孽,待到晚时在阴曹地府千年万年,求出无期。”

潘孝仁跪在地上,无言以对。

同殿为官,同朝为臣,两者在死后竟有如此差异。

也就在他跪地的时候,有几个官员,一些差役,小吏皆走上来,在文判官处录了名字,呆滞的跪在一旁。

“唉。”

严尚书眺望里面,感慨说道:“都说天理报应,或早或晚,或明或暗,或报于今生,或报于来生,声称天理报应分毫不差,但就是这些,才会让人间有怨难诉,有屈无伸,倘若事件差人皆如太子,事事公平,人人心服,世间能少多少的怨气?”

“确实厉害。”

金陵城隍也叹道:“一开始太子所做,让百官皆有怨气,现在一番审理,该革职的革职,该提拔的提拔,反倒是让这些官员们心服口服,甘于卖命……”

当然心服口服了……

潘孝仁心中嘀咕,这对他有怨气的人不都被他送下来了吗?

“经年久滞之事,还能被他剖析分明,让金陵城中久蓄怨气为之一空,此心也算是合乎天心,不过一日之功,竟能让世事皆正。”

严尚书看着宫殿之中,手中连连掐诀,用大衍易书演算,看看太子若当皇帝应当如何,只是几番推算,卦象显示太子皆有不详,再看宫殿之中,红光罩定,紫气缠身,明显福运绵绵,这让严尚书拿捏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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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立刻来见

太平时节日偏长,处处笙歌入醉乡。

闻说銮舆且临幸,大家拭目待君王。

这四句诗乃是冯梦龙做所,咏御驾临幸之事,金陵城本为六朝古都,三国之时的吴国,东晋,宋齐梁陈皆在此地为都,在这天子建都之地,名山胜水自然闻名,而今时已入寒冬,天气冷冽,金陵城中反而越发热闹,仕女王孙,才子佳人如蚁,在金陵城中往来游玩。

能在寒冬时节有如此盛景,全因金陵城中人人皆知,太子殿下驾临于此,在金陵城中立下了金陵六部,惩治贪官恶吏,犯法者得惩,平庸者退让,金陵城上下吏治一清,城中百姓皆称其德。

“金陵城北的彭四爷,原本可是有名的太爷,官府中有人,做的也都是欺行霸市的生意,在城外有一个孩子冲撞了他,彭四爷抓起孩子就扔到了水里,可怜孩子的母亲,不通水性也跳下水去,不过盏茶功夫,母子两个都魂归阴曹,彭四爷也没什么表示,起身就回家了,谁知这家人告到了官府,在平常时候,官府自然帮衬着他,但是新上任的官爷可不管这些,带着官差就砸了彭四爷的门,将彭四爷拖出来,依律审判之后,太子定了斩刑。”

“还是城北,有一范爷,那可是有名的花花太岁,平日里看到漂亮女子,只要势力不及,便要强抢而去,因此而折女子不下数十,现在也被收监了,不是被斩,就是被绞。”

“现在太子殿下正筹办太医院之事,据说要将所有大夫全收于此,考校之后颁发凭证,如此方能行医,若是本事不足,也可以在太医院中学习……”

“自打金陵六部成立之后,金陵俨然已成一都,可称南京,和京城对立……”

苏阳现在位于金陵城的一茶楼之内,手中捧着茶碗,听着喝茶人掰扯的一些消息,今日苏阳也是难得有空,在这茶楼里面,全因过一会儿,这里就会有一场《魂断寒江》,在这魂断寒江里面,讲述的是芊芊姑娘错付情郎,最后在秦淮河自尽之事。

此事能闻名,是苏阳促成,现在听说戏文经过三改,已然成为秦淮河最热戏剧,趁着得空时机,来到这里听一场戏。

“太子哥哥。”

香儿郡主的声音传来,让苏阳无奈一叹,转过头来,只见上官香儿一身红裳,左右跟着侍卫,也来到茶楼之中,进入到包间里面。

“你怎不遮掩一下?”

苏阳瞧见上官香儿如此打扮,开口说道。

原本苏阳是约了孙离的,现在看来,孙离是不能来了。

“哼。”

香儿哼了一声,说道:“自从得知太子在金陵,现在的书生仕子闲游在街,到处卖弄文章诗句,只是存了侥幸之心,想要得到太子哥哥赏识,抟风九万,受皇恩,食天禄,而这些名门仕女,现在也不藏深闺,听了太子哥哥诗句之后,只当太子哥哥是个多情之人,一个个穿着打扮,尽显娇姿情态,只想要进入宫中,为你付上一片柔情哩。”

“……”

苏阳无言,当初因为柳三姐和赵二娘死了,戴着面具,一时演不出来,便随口改了首诗,立了一个多情人设,柳三姐和赵二娘感激苏阳为她们留下薄名,说出了陈阳秘密。

现在诗句传开,金陵城中不少多情仕女,名门闺秀,得知太子居然受此情伤,个个睡不好觉,只想要将太子拥入怀中,用自己的满腔柔情,来抚慰太子受伤心灵。

放在现代,这就是老婆粉。

开篇所写冯梦龙的诗句,点的便是金陵城这书生仕女。

“出门在外,别叫我太子哥哥,仇家多。”

苏阳止住香儿喊叫,让她坐在身侧。

这几日苏阳惩治官僚,杀的官吏已不可数,查抄财产更难计量,因为掌握着金陵城中军权,故此才没有动乱,但同时也结下来了不少仇怨,再有白莲教蠢蠢欲动,戴着陈阳面具在金陵城中,还是要低调一些的。

香儿伸手拿起桌上干果,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将干果扔在桌上,看着苏阳说道:“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香儿所说的话,出自《资治通鉴》周纪,所说主要,在于天子要维护法治。

“资治通鉴起自三家分晋,却又说是非三家坏礼,天子自坏,天子认了韩赵魏三家为诸侯,让原本不合礼,不合法之事名正言顺,如此自然有人随之效仿,上行下效,让君臣之礼崩坏,天下自然大乱起来。”

香儿明眸凝视苏阳,说道:“太子哥哥先杀我们瑞王府的差人,杀的好,之前太子哥哥藏在暗处,自然需要手段,现在太子哥哥在于明处,则需要维护法治,现在虽然杀了不少差人,但维护了法礼,让百姓归心,官员臣服,个个交口称赞,维护了您岌岌可危的名分,相比之下,多些仇家也没什么。”

“……谁给你说的这些?”

苏阳看着上官香儿。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太子哥哥何以见事晚乎?”

上官香儿嬉笑答道,看苏阳仍盯着她,便又说道:“香儿是这么想的,刘尚书和好多官员也是这么对父王说的,他们都夸太子哥哥杀的好。”

我可没有想这么多……

苏阳轻轻摇头。

近来他已经让人在钟山准备转阵之事,只等此事准备好,便拿着五色如意前去钟山转势,让龙脉之力护佑金陵,如此苏阳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说起如意,苏阳又轻轻擦着胸口,颜如玉说五色如意是补天理,但苏阳在这里行这么多事,五色如意也没有丝毫变化。

“太子哥哥。”

上官香儿又叫起来了,说道:“您筹备太医院,让大夫拿出药方,由官方鉴定可否能用,让很多大夫都不满呢。”

这一点苏阳自然明白,有许多方子是大夫们赖以生存的本钱,让他们将这个本钱拿出来,也无异于杀了他们,故此太医院这一道诏令,让许多的大夫不满,更有许多的大夫收拾细软,准备往北方逃。

“没办法。”

苏阳摇摇头,说道:“冥王要让黑白无常找一神医,黑白无常游历人间,但见是药铺门前,皆是冤魂滚滚,两人暗衬,只要找到门前冤魂极少的,便必定是神医,两人找到一处,门口仅立一人,慌忙进去寻找神医,得知此药铺刚刚开张一天……”

苏阳说了这个医药笑话,说道:“当今之世,悬壶之人比比皆是,有些卖医药,有些卖巫药,有些自己都分不清楚什么是医药,什么是巫药,若不着重管理,后患无穷。”

苏阳相信,只要在太医院培养一段时间,能够让这些大夫认清治病方法,再有太医院的药物,能够让当今之世的医疗救护手段都上一层。

“你要从哪方面着重管理?”

隔壁有一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大胆!你是何人?居然敢偷听!”

苏阳还未答话,香儿已经一拍桌子,秀眉倒竖,对着隔壁发声之人喝道。

窃听已经极为越界,更何况在两人说话时候插嘴,香儿对这个发声之人毫不客气。

“我没有窃听。”

隔壁之人说道:“是你们两个人声音太大,吵到了我父女二人,这才有了一问,我听你们两人口气极大,要管天下大夫,没有凭书,不予行医,那么若是眼见病人倒地,手上却没有凭书的大夫,是应该治病,还是应该走人?若是治好了,太子殿下是应该依法办事,收押大夫,如此来维护法治,还是依人情办事,放了这么大夫?若是没有治好,太子殿下又如何判断手段是否有了偏差?”

隔壁的人得知这边是‘太子’,仍旧不断的扔出问题。

“大胆!”

香儿手中持剑,喝道:“既然知道这边是太子,还不快报上名来,速速来见,居然还在那里聒噪。”

香儿只当此人是来投奔苏阳的,说话仍旧毫不客气。

“呵呵呵呵……”

胳膊之人笑出声来,对香儿说道:“我若说报了名字,不是我去见你的太子哥哥,是你的太子哥哥立刻过来见我。”

嚣张!

苏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就算是齐王,也不应对‘太子’说出这些话来,还立刻?

“你倒是说说。”

香儿看到了苏阳神态,对着隔壁说道。

“在下孙思邈。”

隔壁的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顶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岳父相助

对方嚣张吗?对方一点都不嚣张。

苏阳麻溜起身,推门而出,径直就往隔壁走去。

孙思邈,西魏时期出生,盛唐时期得道,一手千金方广济黎民,尸解之后,被百姓们尊称为药神,但凡是学医制药的,总是要拜拜孙思邈,而苏阳这一身医药所学,皆是传自孙思邈,因此对于这等神仙人物,苏阳自然就有尊崇之心。

何况……

苏阳推开了门。

隔壁房中坐着两人,其中一个是一老翁,须发皆白,面貌和善,看到苏阳之后满面笑容,而另一个人是妙龄女子,白色长衣上有银色花纹,一头乌丝简单挽起,看到苏阳进来之后,这妙龄女子也看向苏阳,眸光中满是情谊……正是孙离。

“老神仙。”

眼下带着陈阳面具,苏阳不能上来认亲,对着孙思邈恭敬拱手,喊道。

这不仅是老神仙,还是老丈人。

“来啦。”

孙思邈笑着应声,伸手摆摆,示意让苏阳坐在桌前,眼下苏阳虽戴着陈阳的面具,但孙思邈显然知道苏阳的真假。

在苏阳身后,上官香儿也走了进来,她一眼先瞧见了孙离,自觉对方明秀出尘,样貌气质皆在她之上,让她自惭形秽,隐隐不安。

“太子殿下。”

孙思邈上下打量苏阳,笑道:“你还没有回答适才的问题。”

这算是老丈人的考验吗?

苏阳看向孙离,孙离浅笑侧脸,不和苏阳眼神对视。

“人命贵重,有至千金。”

苏阳对孙思邈说了千金方中话语,回应孙思邈的发问,说道:“正因人命至贵,才需要让大夫多加修行,当今之世,大夫所学大多有限,本领也多有限,而不拘医术如何,就有了穷富之分,穷医无论本领如何,只能在家中枯坐,便是医药发霉也不见得有病人上门,富医也不管本领如何,也在家中呆坐,无论能否治病,也多有病人上门,统一考校,发放评书,也是让百姓们对大夫能多加信任,无论穷富都能治病,也能够将庸医筛掉。”

“太医院也会将所有的药理,以及已知病症统一归类,让大夫们多加学习,不说让他们学成神医,至少能够让他们可以解决大多病症,至于现在大夫们因为门户之见,不肯前来太医院,这需要官府多多上门,传达善意,只有大家聚在一起,总结经验,才能够有所发现,有所进步。”

“只要大夫们能够让人知道凭书的价值,相信天下的大夫都会前来,想要考一凭书。”

当初观世音菩萨让苏阳俯视尘寰,苏阳自是看出了众生皆在劫难苦海之中,而后说出了饥荒,瘟疫,战争威胁人命,地主官僚,压抑百姓,苏阳本领有限,不能将这些破除完全,现在假太子之位,能做一些也就做一些。

“事实上,太医院发现了一种高效良药,应用广泛,现在暂定名称为青霉素,也正需要将广大大夫召集过来,一并培养,才能应用。”

苏阳又说道。

孙思邈的千金方翼之中,有许多神药,其中强过青霉素的也有不少,只是那毕竟是孙思邈的药方,未经同意,苏阳不会擅自公布,现在将大夫召集起来,培养医理,教导应用,再给广大的百姓普及卫生安全知识,让他们能够懂得预防疾病,这就是苏阳现在能做的所有了。

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给了孙思邈。

“若真如此,当今是功德一件。”

孙思邈点头说道:“既是善举,自当促成,金陵城中大夫多受我恩德,我若走上一遭,他们自然会到太医院去,而太医院能不能成,就要看你自己了。”

“多谢老神仙。”

苏阳躬身说道,有孙思邈这老岳父相助,此事自然是成的。

这会儿说话功夫,府上已经来人,端上来了饭菜酒水,样样精致,摆满一桌,苏阳亲自给孙思邈倒上一杯酒,看看孙离,对孙思邈说道:“老神仙的女公子应当未曾媒聘,今日时间地点虽都不太对,但某仍想镜台自献,聘娶您家女儿。”

“啊?”

香儿听闻此言,不由失声叫出,诚然眼前女子面貌端丽,在她之上,但这样也太快了吧,自打进入房间,‘太子哥哥’还没有和人家说过话。

“哦?”

孙思邈端着酒杯,看看苏阳,又瞧瞧孙离,对于两人一切,他早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之前给孙离媒聘,差点坏了孙离一生,现在一切全凭孙离自主,眼前之人,孙离愿意,孙思邈自然没有异议,不过对方向他媒聘……

“小女婚书不在此处,若要媒聘,尚需再等一段时日。”

孙思邈正色说道,孙离的婚书还在敖天一家,若要退还,有很大麻烦。

“不过这一桩婚事,我是同意的。”

孙思邈对这一桩婚事毫无异议。

苏阳看向孙离,孙离面色羞红,仍然是和苏阳对视一笑。

他们两个人的婚事阻碍本就不在此处。

香儿在一旁看着两人,倘若她知道苏阳的论调,此时定然要说一句“聊斋速度”。

都不曾和女子说话,就这么拍板定了婚事。

“你们两人若要成亲,是想要就此而成,还是要一切落定?”

孙思邈问道,这是在问苏阳是准备以太子的身份娶孙离,还是想要等到事情结束,恢复本身的时候迎娶孙离。

苏阳和孙离对视一眼,伸手握住了孙离的手,说道:“等到一切落定,了无挂碍的时候。”

对这一点苏阳很肯定,是他苏阳要娶孙离,并非是‘太子’,将孙离娶回来,自然是让她当自己的妻子。

“这样啊……”

孙思邈看着苏阳,说道:“那你们这一桩婚事,还要有些坎坷啊。”

苏阳询问哪里还有坎坷,孙思邈却止口不说,如此苏阳也不多问,左右不过是原本孙离的夫家,苏阳也早有了应对的准备。

上官香儿就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她的‘太子哥哥’和人亲热,这一会儿已经说了婚后之事,这一幕也让她心中攥疼,以往的‘太子哥哥’沾花好色,和人亲热,上官香儿只意味男子当如是,但自从两人暗中定情,又送她折扇,让上官香儿的心态发声许多变化,再见如此一幕,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释然。

此时外面的戏曲已经开始,苏阳诏人上来好酒好菜,四个人就在茶楼里面听戏,这个戏剧经过几次编曲,此时已经趋于成熟,一段段一幕幕,演的极为生动,直至天色将黑,戏剧散场,孙思邈带着孙离先行离去,苏阳也就带着上官香儿和一群侍卫,折返瑞王府去。

天冷火寒。

金陵城中纵然有一排排的灯笼,在夜幕之中,个个都如豆点大小,散发一点光亮,如此长街一条,让人视线暧昧模糊,苏阳一行人在这街道上也走的不快。

“太子哥哥。”

上官香儿忽然对苏阳说道:“这是联姻,我都能理解的。”

啊?

苏阳看向上官香儿,你理解什么了?

“香儿不是妒妇。”

上官香儿对苏阳说道:“太子哥哥无论娶多少,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呵呵。”

苏阳伸手揉揉上官香儿的脑袋,负手徐行。

迎面而来的都是冷冽寒风,街道上面也没有什么人,直往前走,隐约看到街上有一人影,静静的伫立在冷风之中,待到苏阳和上官香儿等人走到近前,方才看到是一儒生,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蓝色缎子服,年约四十,气度从容,看到了苏阳走到这边,躬身合手,拜了三拜。

“你是什么人?”

苏阳驻足看着此人。

“太子殿下心系百姓,广施仁政,阳世百姓多受其德,阴间鬼物也受其荫,在下不过其中一个,微不足道。”

儒生对苏阳说道:“金陵向来为天子之地,秦始皇时不满,已经毁去了十之七八,而后历经千年,几番波折,终究又在金陵城汇聚了天子之气,但是也召来了眼红之人,眼下太子在钟山所作所为,悉落入白莲教眼中,只待太子踏上钟山,白莲教必然作乱,望太子多多留意。”

苏阳轻轻点头,对于白莲教,他也非常在意,只是近来苏阳上位之后,白莲教忽然销声匿迹,让苏阳便是想抓,此时也无处可抓。

“孤应当如何做?”

苏阳问道。

“哈哈哈……说来也容易。”

儒生说道:“太子只要准备一些烟花爆竹便可,此定能破白莲妖法。”

烟花爆竹……

此法说来荒诞,却也有因。

聊斋的一篇目,叫做《邢子仪》,说是白莲教的妖人骗好人家的女儿,用木鸟将女孩带飞,但是被烟花爆竹所破,女孩落入到了秀才家里,成为了秀才天降系的老婆。

聊斋还有一篇目,叫做《小二》,此女在白莲教主徐鸿儒门下学艺,和男子私奔之时,也是用两个风筝,带着男子离开了白莲教。

莫非白莲教是要动用空军不成?

苏阳对儒生致谢,此消息多半为真。

“太子先对重湘施以援手,重湘必当报君,何须致谢……”

一言之后,此人身化烟云,随风而散。

上官香儿吓的一下跳入苏阳怀中,此是她亲眼见鬼,非是弄虚作假,刻意讨怀。

“重湘。”

苏阳念了一句,说道:“这应当是严尚书亡魂。”

上官香儿听了之后,更是瑟瑟发抖。

顶点

第二百三十三章 嫦娥嫦娥

苏阳曾经看到一个故事,声称一个鬼在一家中作恶,而家主刚好有火统,便以火统对鬼开了一枪,鬼应声而散,后来用此事请示道士,道士说鬼物乃阴气也,火统里面积蓄火药,迸发乃阳雷也,阳气震慑,能辟阴鬼,故鬼物魂飞魄散也。

或许现代社会没了鬼,就是因为枪械多了?

当然,此故事笑笑便可。

喝酒之后,血气发散,鬼物轻易不敢近,这话说来荒谬,却当真有理,而这火统能辟鬼,恐怕是吓到了,烟花能够让白莲教的人落地,则恐怕是惊到了他们的术法。

无论如何,既然有人提点,苏阳自自当做好准备,暗中将此事说给了刘尚书,他原本是太守,成为了户部尚书之后位高权重,由他来做此事,暗中购买烟花炮竹,只说是为了庆祝。

钟山转势之事也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这一日上午,苏阳将工部尚书召在身前,对他说了水利之事,督促他修建水利,不仅是为了抗击洪水,更是为了灌溉农田,如此即便是遇到了大旱,也能有办法运水浇田,确保粮食收成。

“孤在民间私访之时,遇到一江湖异人,他打造一泵,唤做水锤泵,能够将江湖之水引入高山之上,若能以此来修水利,建沟渠,即便是干旱之地也应当能有所缓解。”

苏阳将水锤泵的图纸,以及自己用神笔所勾画出来的水锤泵都拿出来给了工部尚书,让他酌情使用,再说其他的东西,就有些外行指点内行,苏阳也就不说了。

在栖霞寺的时候,苏阳听到陈抟所说,是开春时节,雨水不绝,而后干旱连连,现在就算是用龙脉暂替,也难保今后会有干旱时节,因此应当早做准备,若是在地表修建了稳定的水利工程,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凭借传出的一些苏阳穿越前所知的种植知识,以及千百年来农民智慧,必能将靠天吃饭的农田,变成旱涝保丰收的良田。

将此法逐渐推广,也能让百姓得利。

工部尚书见此水泵,只要接水,就能够将水溅射数丈来高,端是神奇,自信有此水泵,逐个修阶,必能构建水塘水渠,为民谋利。

离开了瑞王府,苏阳向着陈宣的府邸中走去。

自从苏阳拿下陈宣之后,也并没有打入牢中,不过是将陈宣府邸中的人全部撤换,换上了衙门的人,要他们看着陈宣,不允许陈宣离开府邸。

“世子在做什么?”

苏阳来都门口,询问侍卫。

“秦淮的叶生来了,世子和他回房了。”

侍卫回答道。

“叶生是谁?”

苏阳问道。

“就是秦淮唱戏的叶生,长得娇柔美丽,听说世子和他相好很长时间了,以前就经常去那里,叶生也经常拿着河豚鱼做招待。”

侍卫显然是做了功课的,对叶生和世子两人关系调查的清清楚楚,苏阳一问,便将这些全部说出来了。

苏阳听闻此言,一时无语,当今世道,男风兴盛,此种行为不足为耻,便如同《侠女》篇目中的男主,便是和一男狐妖勾勾搭搭,再比如《男妾》篇目,所说的是扬州一人卖女为妾,此女子长得面貌十分美艳,便有一人买之为妾,夜里方知是男儿,正在不知应该让此人去留之时,有同年拜访,听闻此事之后,原价买走。

蒲松林自我评价,倘若遇到知音,便是美女也不换,这个卖妾的人将男人打扮成为女人,实在多此一举。

只是苏阳没想到的是陈宣相好的“叶卿”竟然是唱戏的叶生,也是那个每天都要买河豚的戏子。

原来那时候买河豚就是为了招待陈宣?

苏阳在庭院之中渡步,赏玩这里庭院中的景色,如此过了盏茶功夫,陈宣从房中走出,看到苏阳之后面色一沉,显然不想要和苏阳多说话。

臭弟弟。

苏阳见陈宣这模样,轻轻摇头,说道:“孤昨夜见过了赵长青,也在昨夜,孤让他离开了。”

“什么?”

此言一出,果然是让陈宣不能淡定,看向苏阳,极为震惊,显然是料想不到,对方在昨夜居然将他这边最强的赵长青给放了。

赵长青走了怎么不带我?

这个疑问随即在陈宣脑海中形成。

“孤写了一封信,由他交上去。”

苏阳看着陈宣,说道:“至于你嘛,暂时就在金陵这里了,倘若你爹派兵打来,孤第一个刮了你祭旗。”

陈宣是齐王最喜欢的孩子,能够让陈宣来到金陵组建六部,足以见齐王之心,便是想要在这里培养陈宣,而后继任皇位,现在苏阳拿到了陈宣,便将他囚禁在这里,以此来让齐王不敢妄动刀兵,至于这是否会激化矛盾……‘陈阳’和齐王之间的矛盾本就不可调和。

“你将我当成质子?”

陈宣听苏阳如此说,声音尖哑,瞪眼对苏阳说道。

“不错。”

苏阳看着陈宣说道:“孤也不限制你和齐王通书信,只是书信内容,必然要先过孤手,平日里一日三餐,我们自然供应,只要你不惹事,在这里的待遇应当不错……孤也让那个人住进府里面,由他陪着你,若是碰到河豚,也送你几尾。”

苏阳将今后陈宣的住宿条件,生说水准都给他说了,相信有叶生陪着,有河豚吃着,在府中也能过的开心一些。

“你怎么能拘禁孤!”

陈宣瞪着苏阳,急切说道:“你拘禁孤在这里,那岂不随了陈季,陈温这两人的意?他们两个怎么会愿意让孤回去?你拘禁孤,并不会让金陵城少了刀兵,反而会让金陵城必生刀兵,他们两个人一定会促成父王举兵来伐……”

陈季,陈温,这两个人是陈宣的哥哥弟弟,在朝中和陈宣一直明争暗斗,势力都不容小觑,只不过陈宣是得到齐王赏识,在齐王的手下也做成了几件大事,故此齐王对陈宣多多培养,但对另外两人也不算冷落。

正在明争暗斗之时,陈宣这个大头忽然陷入到了金陵,已经算是退场了,倘若陈季和陈温两个人知道了这个消息,鼓动着动用刀兵,他陈宣哪里能有活头?

“不如我们两人结盟。”

陈宣看着苏阳,认真说道:“只要你将孤放回去,孤必然不对你动用刀兵,将来孤得到了皇位,我管那边,你管这边,互相干涉,如何?”

这算是苏阳代表的无产阶级和陈宣代表的官僚主义,地主阶级达成的一次合作?

“别做梦了!”

苏阳冷冷对陈宣说道。

这人若是回去,立刻就要到齐王身前撒娇卖萌,好让齐王动用刀兵给他找回场子,苏阳才不会轻易相信他。

“这是孤的真心话!”

眼见苏阳拒绝,陈宣立刻说道:“你可要相信孤啊,我们两个可以先定合约……”

苏阳摇摇头,向外走了出去,说道:“孤来找你,只是通知你一下,没有和你合作的意思。”

离开了陈宣的府上,苏阳渡步走在金陵街头,看着金陵城中人潮熙熙攘攘,才子佳人往来不绝,便是浙江的许多才子,听闻太子在此,又听闻金陵立了六部,也都千里迢迢来到此处,只想要得到赏识,如此一步登天。

支开了身边的护卫,苏阳走入茶楼里面,借机摘下来了面具,换了一套衣服,迈步往桂花巷方向而去。

这几日颜如玉一直呆在书中,也应当出来了,并且苏阳也要顺带通知一下孙离,收拾一下细软,不过就在这两日,他们就该走了。

“哇,真的漂亮啊。”

“这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吧。”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

临近桂花巷的时候,苏阳就听到许多百姓在谈论,听到这些谈论,苏阳加快脚步,不知前方是否会是孙离,如此穿过街道,拐过街角,苏阳入目便看到了一清丽女子。

肤若凝脂,肌若白玉,眼若秋水,身姿若仙……这等形容词汇在苏阳脑中历历而过,最后在苏阳脑中的是胸大,腿长,无可挑剔的漂亮,纵然苏阳有神笔在手,一时也难以把握此女气度,就如同天上一轮明月,清丽皎洁。

“多谢公子为我仗义执言,让妈妈不催我嫁娶,如此醒悟前身,免了红尘污染。”

白衣女子对着苏阳微微行礼,苏阳目光则被此女子头上晃动珠钗所吸引,在此珠钗晃动之下,此女肌肤似都在反光。

苏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眼下妾身虽明悟前身,也因欠了公子一段恩情,堵在心中,不能重返天宫,特意来此偿还君恩,公子若有需要,浆洗洒扫,均可吩咐。”

白衣女子对着苏阳又是盈盈一拜。

“……嗯,我在哪里施恩于你?”

苏阳好人好事做的多了,但是济度此等美女,苏阳是完全不记得的。

“扬州。”

白衣女子对苏阳说道:“我下凡历劫之后,托在了婆母家中,婆母爱钱,将我当成奇货,要将我许配给粗俗男子,换取银两,当时我便心思脱身之计,意欲许身他人,幸好公子仗义执言,又许以金钱,方才让我免除此厄,现在神灵交感,返还本我,特来还此恩情。”

扬州……

“嫦娥?”

苏阳明白了此女身份。

白衣女子轻轻垂首,默认此名。

她就是嫦娥,广寒仙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为我守城

嫦娥!

苏阳穿越至此,决大事,解大疑,自有静气,骤然得知眼前女子竟然是有无数神话传说的嫦娥仙子,仍旧是心潮起伏,在扬州错失嫦娥之时,苏阳只当无份,万没想到,一点银钱也让嫦娥受惠,此时此刻更是找上门来。

“仙子,这边来。”

苏阳伸手一请,请嫦娥仙子往桂花巷中,自己家中而去。

嫦娥随在苏阳身边,一抹似桂花又似檀香的香味幽幽絮绕,让人闻了不免神摇意动。

一路徐行,苏阳口中无言,一直到了门口,方才说了一声到了,伸手敲了敲门,孙离从里间走出,开门之后骤见嫦娥也是一呆。

“这是嫦娥仙子。”

苏阳连忙给孙离介绍。

孙离让位,迎接嫦娥进入房中,待到房内,颜如玉翩然从苏阳怀中书本而出,落地之后自然也打量了嫦娥仙子的面貌,随后行了一礼。

嫦娥仙子走在院内,先看了看墙角的桂花树,随后才跟在苏阳之后,一并走入正堂,孙离沏上茶水,颜如玉看房中黯淡,掌来灯火,如此都在房中,方才分主宾坐下。

“仙子,您应当是远古女仙,缘何会下凡间?”

苏阳问道,眼前女子可是大能,虽然此女说是前来报恩,浆洗洒扫均可吩咐,若不弄清楚嫦娥底细,苏阳可不会乱来。

嫦娥仙子坐在椅上,睫毛微垂,眸光内敛,烛光映射到她的身上都似更清冷几分,说道:“是妾身修行所致,阳九百六之期,丕泰阴阳,九地孛蚀,月宫也不能超然物外,故此我等姐妹一一下界,在红尘打滚,待到劫运满时,方能回到月宫。”

聊斋《嫦娥》篇目中说,广寒十一姑即将下界,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

“仙子所居月宫在哪里?”

苏阳又问道。

众所周知,月亮和地球之间的距离有三十万公里,孙悟空都要翻好几个跟头,嫦娥仙子若是硬飞的话,应该用什么样的速度落地?

“月宫自然是在天上。”

嫦娥回答道:“天者,炁也,故天无所不在,日月星辰是为天,日月星辰之下也为天,截地之灵气,月之精华就是广寒宫中所在,因此这广寒宫,说近也近,说远便远。”

是天地之气交缠,在空中开辟的仙境,地缺百六之时,广寒宫中也动荡受了影响,因此才有嫦娥仙子下凡之事。

苏阳点点头,看着嫦娥,只见她静静坐在屋内,仙姿玉态,肌体生光,让整个房间都似更亮几分,更有若有若无的桂香,似有还无的清凉,房内多她一人,便如同幻为仙境,不由问道:“后羿呢?”

众所周知,这是嫦娥的丈夫。

嫦娥成为了神仙,后羿何在?

苏阳在转轮王府中虽然博览群书,但其中神仙之事多少都有避讳,许多事情极为含糊,似是不能见光。

嫦娥听闻后羿名称,不由嫣然一笑,看着苏阳说道:“自远古至今,众生心慕长生,神仙之说也由此兴盛,但自从佛老之说传入中华,神仙之说便越发荒谬,种种假言不可胜数,嫦娥只是其中一被牵累者,羿射十日,嫦娥奔月,两者本无牵连,不过后人穿凿附会罢了。”

这算是澄清绯闻吗?

苏阳暗道。

嫦娥的传说由来已久,最早传说,此女是帝喾之女,后来又有传说帝喾就是帝俊,而帝俊疑似是昊天上帝,也就远古时期的天帝。

远古时期,嫦娥和后羿,羿的故事都是拆分来的,有羿射十日,嫦娥奔月,两者并无干连,后来东晋时期,有干宝写搜神记,将往来神仙搜集整理,说后羿请药,嫦娥窃药,也不曾说两者关系,并且在这故事中,嫦娥还化作蟾蜍。

再往后来,则有了嫦娥是后羿之妻,而后再经人加工整理,在人间留下了许多传说。

“佛老之说确实有许多穿凿之处,当今之世也有许多假书,不过在下曾亲见观世音菩萨,得知佛家不过是让人内心光明,了无挂碍……”

苏阳得了观世音菩萨的好处,也便想要为佛家说两句好话。

“这是道家的。”

嫦娥打断苏阳的话,说道。

“什么?”

苏阳不太明白。

“佛老经文,离中华极远,传到中土之时,也要数次翻译方才能通,其中人人所知的《金刚经》《心经》,其中微妙之处,皆是列子,庄子精髓,一开始佛老传来,经文粗鄙,无人观看,现在的经文行文瑰丽之处,皆是中华文士之功。”

嫦娥开口说道:“但佛老窃道家之说,道家也学佛老经文,所学者多是众仙神几千万这等虚言,或者和佛家互为父子,一者说有二十八天,道家仙人不过是其中粗笨的,一者说有三十三天,佛老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再往后来,神仙之说越发荒谬,实际上,释迦牟尼早已入灭,遗骨也被分为八份,便是被现在的道士们声称开天辟地之主的太上老君,也是死后成仙的。”

死后成仙,就是尸解仙。

嫦娥的这一番话,当真有颠覆苏阳认知的意思。

但事实上,释迦牟尼入灭,这是佛经有记载,老子死去也《史记》之中也有明记,即便是庄子也说老子已死,声称老子为开天辟地太上老君的,也是后世道家子孙所写。

“如来呢?三清呢?”

苏阳问道。

“我并非佛门中人,身在广寒宫中,对佛门如来实不清楚,千年来未去西方,也不曾见过佛陀,倒是三清之说,是道家学佛门的三身佛法,玉清,太清,上清皆仿法身,报身,应身,只是玉清元始并非是太上法身,学此法时,已经失了真味,不过太上老君回应教众,倒当真有【一气化三清】的神通。”

嫦娥对苏阳说起天界之事。

老子是死后成仙,在仙界的位置并不曾高过玉皇大帝。

“道家最高神是谁?”

苏阳问道。

“上古之时的元始天王。”

嫦娥回答道:“只是元始天王久不出世,现在很多人都忘了。”

元始天王……

有道经说,元始天王在开天辟地之前称为“道”,开天辟地之后浮黎天地之间,散则为混沌元气,聚则为无极道身,是三界万灵永恒主宰,宇宙永恒最高统治者,也有经文指出昊天上帝便为元始天王。

“玉皇大帝和昊天上帝……”

苏阳问的极为小心。

嫦娥轻轻摇头,似有所指,说道:“道家最为多端,黄老列庄皆说清静无为,赤松子魏伯阳则只说炼养,卢生李少君只说服食,张道陵又只言符篆,以上种种,皆有正果,只是现在传承逐渐舍本求末,因此被愚怪者有机可乘,假托之书,弥以益众,昊天之后,越发多了起来……公子,你身边便有书仙,世间有许多事情隐匿尘埃之中,终究有迹可循,有什么事情只要问她便好,不用问我,似我所说之言,往昔已经有不少文人扒出,比如朱熹所做的《释氏论》便是其一。”

原来朱熹扒过佛家的皮……

苏阳虽然看了不少书籍,但也有缺漏之处,这一篇目怕是其一,和嫦娥的这一番交谈,让苏阳对天界也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道家许多徒子徒孙借了元始天王化身入世的说法,将老子提到了开天辟地之前,原来老子和释迦牟尼一般,都是常人修持,一个成为了太上老君,另一个则入灭而去,不知道在阴曹地府是否会有释迦魂灵……

“公子十两黄金,保了嫦娥失身之厄,今日嫦娥来此,便是为了还公子恩情,一应浆洗洒扫尽管吩咐,待到十两黄金情谊还清,嫦娥便能重返广寒。”

嫦娥对苏阳说道、

“嗯……”

苏阳打量嫦娥,问道:“嫦娥仙子现在可有法力?”

嫦娥轻轻点头,说道:“神灵交感,嫦娥已经返本还源,眼下虽然有欠缺之处,但法力护持,已足以应对许多事情,公子无须挂心。”

倒不是担心你的安危……

苏阳站起身来,走入房内,过不多时,手中捧着一块白玉石,正是当初元道人送给苏阳的白玉石,此时苏阳将白玉石放在了嫦娥身前。

嫦娥看白玉石,不解其意。

“嫦娥仙子感觉此房子如何?”

苏阳满面笑容,问嫦娥道。

“布局雅致,端是不错。”

嫦娥回答道。

“我也觉得不错。”

苏阳对嫦娥说道:“特别是院内的桂花树,应该能够让嫦娥仙子找到家的味道,倘若嫦娥仙子住在此地,应当会很舒心吧。”

嫦娥看看院中的桂花树,轻轻点头,自觉住在此地当真不错。

“那仙子就在此地长住便是。”

苏阳将白玉石递给嫦娥仙子,说道:“仙子既然欠了我十两黄金的情分,不妨再多欠一些……”

嫦娥看着苏阳递过来的白玉石,皱眉看着苏阳,不知此人何意……莫非是要镜台自献,自作媒人?可是我是报答失身之厄方才来此,岂会答应这等事情?

“实不相瞒。”

苏阳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说道:“我在金陵城中,做了许多大事,现在金陵城中百姓安乐,金陵六部的运转也让江苏,湖广,浙江,安徽,江西等地皆受其益,当下京城齐王虽不会妄动刀兵,但少不了有高手行刺,倘若嫦娥仙子能搭一把手,在下当真感激不尽。”

原来是这样。

嫦娥伸手接过了白玉石,说道:“既然是公子所为,这百姓安乐五谷丰登皆是好事,嫦娥自然成全,若有需求,不吝出手。”

“那就好。”

苏阳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样我就能放心的走了。”

一手打造的大好局面,苏阳虽然无心在此常做,却也不想被人糟蹋了,有陈宣做质子,有嫦娥帮衬,金陵的局面算是稳住了。

“什么?”

嫦娥讶然,我留下,你走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子之气

世事纷纷难诉陈,知机端不误终身。

若论破国亡家者,尽是贪花恋色人。

嫦娥仙子仙姿玉貌,清丽皎洁,可谓世间少有,但苏阳心中也始终有数,像这等仙子在身侧,年常日久,怕横生变故,嫦娥找上门来,只说是要还十两黄金债务,谢苏阳保她失身之情,不可能离了狼窝来入虎口。

所以她是只能看,不能吃,这样一个cosplay大手子留在身边,容易引起家庭矛盾。

送上白玉,借用嫦娥之手,在金陵城护佑一方,免得苏阳离去之后,有高手进来暗杀官员,以致金陵混乱,大好局面付之东流,如此待到嫦娥离开之时,只要知会苏阳一句便可。

当夜苏阳便将一些用度之物从房中搬了出来,将这个房屋让给了嫦娥,随后孙离带着颜如玉回自家中住宿,苏阳则戴上面具,再度回到了瑞王府中。

是夜,天空之中月轮皎洁,明光若雪,金陵城一片亮彻。

第二日,天色大晴。

苏阳头戴冕冠,身穿冕服,双袖宽大,自瑞王府中走出。

冕服是礼服,是举办重大仪式时候所穿的衣服,据说冕服出现,在黄帝之时就有,以上衣映射日月星辰,以下衣对应脚下大地,如此垂衣裳而天下治。

今日苏阳穿上冕服,全是为了到钟山转换阵势,启用钟山之中龙脉,以龙脉补灵脉,护佑金陵这一方土地,千万众生度过地缺百六这绵绵灾劫之时。

在这世间,有物命,也有国命。

物命者,万物自生自死。

国命者,万民皆受牵连。

龙脉本就是国命,也本就有着护佑万民的能力,只是若要将龙脉引出来却并不容易,要先在钟山之地,依照五行八卦方位搭建圆形祭台,其中祭台要分三层,第一层台阶九个个,第二层台阶五个,第三层台阶三个,而祭台最上面要有三丈直径,如此成了之后,则需要五谷,丹砂,黄金等等,这些东西虽然常见,但是黄金丹砂埋放方位皆很考究,其后还要守着,只有等到龙脉被引出之后,用五色如意将龙脉导引转换,注入早先徐仙客勾画的阵势之中,才能让人撤回。

苏阳自借太子身份以来,早早就让工部,礼部在这里搭建祭台,准备五谷,丹砂,黄金皆自过目,如此确保万无一失,现在万事俱备,只等苏阳了。

“殿下,烟花已经暗中运到了钟山。”

刘尚书在苏阳身侧,低声说道。

白莲教可能作乱,除了这些烟花之外,刘尚书还着命官差在紫金山周围戒严,绝不让白莲教妖人破坏此次祭典。

苏阳面不改色,轻声说道:“金陵城中,佛道甚多,接下来你要细细探访,这些佛道之中,当真是清净修持的,便从里面挑出一些人来,充入司天监,天文院,而在这佛道之中,另外有人是打着佛道旗号,念诵经文咒语,最会坑骗百姓,遇到这等寺庙,立刻取缔。”

刘尚书自然点头应命。

“和尚道士皆会为祸。”

苏阳又说道:“有一些出家之人会认一群干儿子,这些干儿子则为这些和尚道士坑蒙拐骗,近来便有秘文,说金陵城南有一沙门,诓骗女子进入寺庙,供和尚取乐,声称此为【大布施】,来生能转男子,似这等沙门,遇到便打,这些女子也是被骗的,应该谨慎对待,勿要将她们逼的走投无路。”

刘尚书又是低头领命。

“城北有一干乞丐,近来有小商品兜售,你也要多看着点,莫让权贵人家截了他们的出头之路,世间因各种原因走投无路的人不可胜数,应当多多将他们组织起来,给他们寻一个生活门路。”

刘尚书再三点头,自觉不对,过往有事情,太子基本都吩咐下来,极少有这般嘱咐,听太子之言,似有托付之意。

“太医院之事必须慎重……”

“安全卫生必须推行……”

“工部水利多多督促……”

“招贤纳士,多招些会武术的,勤加练兵,这是重中之重……”

一路走来,苏阳将心中牵挂之事一一说给了刘尚书,也将这一切全都托付给了刘尚书,如此终于到了钟山脚下,苏阳也自觉将一切全都嘱咐到位,看到眼前钟山之事,心灵清净,寂然一片,真正的将金陵城之事全都放下,抬头看着钟山,钟山向来有金陵毓秀之称,也有紫金山之美名,此时此刻,钟山上面正有紫云环绕。

这一次踏足钟山,苏阳心中空空一片,迈步向着山上走去,在这钟山之上,早早已经有军队戒严,自山下至山上一路,每隔五步,必有一幡,幡旗在风中鼓动,如同一龙。

金石之声从山顶往下传来,这是礼部在奏乐,大乐和天地和同,礼乐施于金石,越于声音,用于宗庙社稷,事于山川鬼神,如此定天高地卑,百物化兴,达天地之和。

苏阳一路而来,终究是到了紫金山顶祭台之上,蜡烛五谷,在祭台上面已有陈列,苏阳一路往上,站在了最高的祭台上面,放眼眺望,四下山水城浑然一体,而周围山峰龙盘虎踞,最终延展到了自己脚下。

自怀中拿出了五色如意,苏阳站在祭台上面,拜了三拜,然后点燃了祭台上面的五谷。

五谷点燃,自然有烟。

此烟云从祭坛袅袅而上,到了半空之中自然成一龙形,周围的文武百官见状,慌忙跪伏在地,独留祭台上面一人,祭台空中一龙。

红光紫气自然从苏阳身体所发,抬头看着此等烟云之龙,此烟云之龙在空中不断的扩大,盘旋,就在祭坛上空浮动,一身黑烟逐渐转黄……

苏阳立在祭台上面,在烟云环绕的缝隙之中,终究是看到了敌人的到来。

“敌袭!”

苏阳叫道,示意下面的人警戒。

在下面原本跪神龙的百官起身抬头,看到远远的天幕上面有二三十只飞鸟向着此处而来,由远及近,方才看清楚了在这飞鸟之上皆有人影,个个蒙面,看身姿有男有女,而飞在最先一人,身材魁梧,该是男子,腰间挎着长刀,手中拿一符纸,正对着祭台上的苏阳和神龙而来。

“砰!”

一道声响,一烟花对着这些驾鸟飞行之人打去,仅此一声响,就逼得天上的这些白莲教众左右闪躲,其中有一个人躲避太急,在空中翻车,人径直落下,正摔在一块石板皮上,根本不等动手,自己就没了。

“噼噼啪啪……”

各种烟花在这时候一并绽放,对着半空之中的白莲教众打去,烟花在这时候已经普遍,但除非是节气,嫁娶生子等等日子,平常人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放,他们这些白莲教众空袭而来的时候,也不曾考虑这一点,如此让他们的空袭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先就陷入劣势。

烟花爆竹只要沾到他们的飞鸟,飞鸟失了神力,有些化为木头,有些化为纸张,从空中落在地上,不过他们这些空袭之人,皆是有手段的,落地之后,拿着刀剑暴起,寻常侍卫并不能拦。

苏阳站在祭台上面,手中拿着五色如意,对着龙气的额头印去。

也就是在五色如意和龙气额头对碰的刹那,天地立生变化。

晴空之中本有一轮大日,及至此时此刻,在这万里无云之时,大日周围多了一层五色光晕,此等光辉非是金陵独有,但凡光辉所在,天下皆能目见。

“日晕辉光,主兵戈战场,只是若有战场,应该是二色交缠,如何会有五色光晕?”

不少懂得望气之人看到此等模样,渍渍称奇。

京城之中,钦天监里,道士见状写了一折。

“日晕五重,不可拔城。”

这一封折子送到了齐王跟前之时,齐王正在殿中意欲点兵。

在他面前的人也正是日行千里的赵长青,听闻陈宣在金陵城中落入敌手,被当质子,又听闻陈阳把控金陵,立了金陵六部,接管江南,怒不可遏,准备带兵拔城,撕破脸皮,不要天祭,彻底的剿灭陈阳,但是看到了道士的折子,看到了外面的天象变化,又让他拿不定主意。

钦天监的道士显然是不知道殿中正发生的事情,此时他看着天上的日晕,掐指默算,却一无所得。

“这是怎么回事?”

苏阳手中捧着五色如意,抬头看着天际,此时此刻天上的日晕已经不见,但是在这金陵城中却一片霞光,而这霞光并非源自天上,而是从苏阳,从这天台之中投射而出。

以往的苏阳是红光罩定,紫气缠身。

此时此刻紫气转黄,是为内赤外黄,直至苏阳运用五龙蛰法,方才将这内赤外黄之气全然遮掩。

内赤外黄正四方,此乃天子之气。

手中拿着五色如意,对着阵势应转地方一照,四下虽无动静,天地间却多了一股和风,在寒冬之时,此等和风如同春风吹过,让人四下暖和。

栖霞寺中,原本已经干枯的五谷树在这时候再抽绿芽,不过盏茶功夫开花结果,五谷稻穗累累满枝头。

第二百三十六章 走走走走

你妈的,为什么。

苏阳手捧五色如意,感觉自身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

在这里做转阵之事,苏阳接连问过了陈抟,彭祖,刘翰,三个人都说没问题,但是苏阳从未想过,会将自己的红光紫气转变成为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

这让苏阳有一种被钦定的感觉。

就像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往某个地方而走一样。

他来找陈阳报复,可以说是从头到尾没有做什么事情,一切都这么顺其自然,就这么自然而然,然后将他推到了这样的一步。

“情况有变,先杀太子!”

作乱的白莲教妖人之中,一女子娇叱道,他们来此,本意是夺金陵龙脉,五色如意,此时被人一阻,眼见龙脉已经有主,真龙天子在此出世,立刻改变计划,要将苏阳就此格杀。

他们这些白莲妖人乘木鸟而来,皆是白莲教的精锐,不想钟山之上有烟花,先就打乱了他们的阵势,落地之后所遇侍卫皆是强手,一开始他们暴起杀了几个,但现在被人所围,简直如同铁桶一般,纵然叫出了先杀太子,一时半刻当真是冲不到苏阳身前。

“太子殿下,您先撤退。”

刘尚书招呼苏阳撤退,另一边让人将白莲教的妖人围上去,这些白莲教的妖人素有妖术,往常也有几百人不能奈何一人之事,当下虽然占据上风,刘尚书却不可不慎重。

随着刘尚书的一声呼喝,自然有一群侍卫向着苏阳这边而来,保护苏阳安全撤退。

苏阳瞥视战场,但见战乱之地十分焦灼,刀光剑光密不透风,其中凶险处,便是一流的武林高手都难以讨好,而这些人阵线扯开,近乎围了苏阳三面,也堵了苏阳下山的原路。

走就走吧。

苏阳走下祭坛,这些侍卫们围着苏阳,自然往没有白莲妖人的那一边走去。

“等等。”

苏阳叫住这些侍卫,皱眉看着前路,说道:“不能走这里,若要行刺,自然应有势在必得之心,这二三十人岂能成功?就算是要下山,也应该走原路下山。”

倘若是走这一条路,必有伏击,就算是兵差早就戒严了钟山,必然会有不到之处,而适才的那一条路是苏阳走上来的,沿路都没有察觉有不对的地方,是安全的。

苏阳如此断定。

走哪条路他无所谓,就怕这些侍卫们跟着搭上性命。

此言一出,让这些侍卫们全都停下,不再往前而走。

“太子殿下,你倒真是机智。”

在苏阳一旁的侍卫忽然出声,手中拔出长刀,对着苏阳便砍了过来,周围侍卫即刻戒备,连带着苏阳也往后而退,但就在这一退之下,在身后的一侍卫悍然出手,止住苏阳背后大穴,让苏阳不能动弹,另一只手掐着苏阳脖颈。

实话说,侍卫身边出内鬼,苏阳并不意外,他在金陵城中搅风搅雨,仇家满地,对身边之人都抱有防备之心,此时能被人制住也是有意为之。

“你快走,我们断后!”

白莲教中,有一女子厉声叫道,伸手递来,一纸风筝扑面而来,此内鬼带着苏阳一跃,便跳到了风筝之上,两人瞬间便从钟山之上飘摇而出,径直往下面的玄武湖飘飞而去。

“一点条件都不谈啊。”

苏阳立足在风筝上面,原本他还想听听白莲教的人拿住了太子,能有什么样的话说呢。

“我们和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那些当官的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也绝对不会让你被我们绑走,若再拖延,怕都得死。”

孟虎对当下情况有清楚认知。

这个侍卫叫做孟虎,苏阳也和他有过几次照面,平日眉清目正,毕恭毕敬,苏阳也未曾料到此人是双面人。

“呵呵……”

苏阳扭头看向玄武湖。

正当午时,玄武湖中波光粼粼,在阳光下面如同千万金蛇乱舞,如此蔓延,直至眼光看不到的尽头,而在风筝之上,苏阳还看到了整个金陵城上面有一层霞光华盖,共成五色,将这巍峨的金陵全数笼罩。

“太子果然有兴致,在这时候还能够欣赏风景。”

孟虎将匕首抽出,看着苏阳,说道:“不过我带着你飞在天上,可不是让你优哉游哉赏玩风景的,至少让你先捅你几刀,以报亡在钟山的兄弟姐妹血仇。”

说着,匕首对着苏阳大腿刺来,虽不要命,却也要放放‘太子’的血,让‘太子’难受难受。

此刀刺在苏阳腿上,格然而响,孟虎自觉如刺钢铁,拔出匕首,只见上面已经卷刃。

“唉,可惜了一件好衣服。”

苏阳低头看着腿上,被孟虎一刺,将他冕服上面刺了一个豁口,而从这个豁口上面,孟虎也能够清晰的看到,眼前太子并不曾穿什么防具,就是他的匕首捅不进去。

“这莫非是……”

孟虎看着苏阳腿上毫发无伤,喃喃道:“莫非这就是圣天子百灵相护?”

白莲教一直宣城,身穿冕服王者能役使鬼神,百灵相护,刀枪不入,待到那人出现之后,就能够带领着白莲教人揭竿而起,为天下穷苦人创造一新世界……他们心中皆认为那个人是白莲教主徐鸿儒。

但是此时此刻,孟虎似乎遇到了另一个人。

“你不认识铁布衫?”

苏阳看着孟虎笑道。

铁布衫?

一听此言,孟虎像是放下了心中芥蒂,丝毫不顾及眼前被他制住太子怎么会铁布衫这等武学,悍然出手,对着苏阳打来。

抢巽位,过坤位,退震位……

这风筝展开不过一米,上面立有苏阳和孟虎两人,可以说是肩贴肩,面贴面,但此时孟虎攻来,苏阳在风筝上面辗转挪腾,脚踏九宫,孟虎别说是攻到苏阳,就连碰苏阳衣角一下都很困难。

“嘿……”

孟虎再度攻来,这一次用力过度,苏阳闪过之后,孟虎一个收势不住,便往下面的玄武湖要坠去。

“小心。”

苏阳伸手,扯住孟虎后背衣裳,笑道:“你若是掉下去,任凭你武功再高,落在水中也是必死之局。”

此时风筝距离地面有百多米,人落在水中,和摔在水泥地上几无分别,苏阳还有一些事情要问孟虎,这才搭救他一下。

“哈哈……”

孟虎转过脸来,看着苏阳大笑说道:“你是怕我掉下去之后,你也要跟着掉下去吧……太子,恐怕你是想要跟着到我白莲教的分舵吧,我告诉你,做梦,你冒险跟我出来,就已经是必死之局了!”

孟虎停下法术,苏阳感觉脚下一空,风筝受不住力,苏阳便和孟虎一并往下面的玄武湖中坠去。

“你真的不怕死?”

苏阳看着孟虎。

纵然是在自由落体,孟虎仍旧面不改色,面对越来越近的水面,孟虎面色一片坦然,说道:“我们和你不一样,你这种人死了要下地狱的,而我们则会在龙华会上……”

龙华会。

弥勒佛自兜率天降临人间,在龙华树下举行龙华三会,世间众生所有恶孽在那时候皆得解脱,有缘众生皆成正果,这就是龙华会。

“砰!”

一声骤响,水花血花混成一团。

玄武湖边,有一渔船靠岸停泊,在这渔船上面坐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金陵城桂花巷的测字先生,叫做唐虔,另一个人则是玄武湖的一渔夫,两人年岁相仿,是好朋友,平日没事都会在这聚聚。

“还没有熬好?”

唐虔催促渔夫。

“别急别急。”

渔夫乐呵呵的烧火,看着锅中浓白鱼汤,笑呵呵的说道:“这要慢慢来,我告诉你,我的这一锅鱼汤,大约皇帝也能吃得。”

他熬制的鱼汤有秘料,鲜美咸香,也是因此让唐虔经常来访。

“别乱说话啊。”

唐虔连忙止住渔夫,说道:“你是看不懂气……在我看来,金陵城云彩如华盖,这是天子要驾临的征兆,在这关口,可不能乱说话,容易惹祸上身。”

“谁说的?”

渔夫不忿道。

“魏征说的。”

唐虔如实说道。

“魏征,魏征……”

渔夫张张嘴,他近来听西游记,知道魏征斩龙的事情,也知道魏征是一大能人,故此不能辩驳,不过却也不想服输,说道:“嘿,你最爱胡说八道,前段时间还说你们桂花巷住进来一个贵人呢,专门在我这里拿了一条鲫鱼,怎么不见你飞黄腾达呢?”

唐虔一听此言,也是挠头,近来他都不见桂花巷中的贵人,没法拉关系,也不知道人家飞黄腾达没有,自然不能让人家提携……

“好了好了,鱼汤好了。”

渔夫将鱼汤端了下来,离了火边,顿时就感觉一阵寒意,让他不由搓搓手,坐在案前,端起唐虔温好的酒水,喝了一碗,暖暖身体。

“嗯,鱼汤很香嘛。”

正待两人要开动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陌生声音,两人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人身穿冕服,气度不俗,此时闻到了鱼汤味道,迈步往这边而来,看向唐虔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几眼。

渔夫和唐虔两人不清楚此人底细,又看此人穿如此华美衣服,更是坐立不安,不知应当如何招待。

“舍我一碗怎么样?”

苏阳看着两人问道。

渔夫和唐虔对视一眼,渔夫连忙端起碗来,将自己的一碗鱼汤递了上去。

苏阳端起鱼汤,看到上面凝了一层油脂,也不去吹,张嘴便将鱼汤喝在口中,细细品尝,感觉味道果然不错,比起嗅到的气味还要更醇厚几分。

“阿嚏……”

一阵寒风吹来,渔夫感觉遍体生寒,打了一个喷嚏。

苏阳放下碗来,伸手将自己身上冕服解下,套在了渔夫的身上,此冕服穿在身上,让渔夫顿觉遍体都是暖和的。

“你的这一碗鱼汤,换了我一件衣裳。”

苏阳对两人呵呵笑道:“倘若有人上来询问,你们两人就说,留下衣服的人说了,要给你们一人一千两银子才行……”

太子的身份已经褪去,苏阳在金陵城中的事情皆已办完,不打算继续留了,这一件冕服也就还回去了。

钟山之上,乱局刚平,心系太子安危的刘尚书立刻用挂扐法起了一卦,结果是遁卦。

九五:嘉遁,贞吉。

以正志也。

第二百三十七章 逃过一劫

天子之气,内赤外黄,但凡圣天子欲游之处,其地先发气兆,如华盖在气雾之中,多呈五色,晨昏乃见……

这出自魏征主编的《隋书》里面,此时的金陵城也是如此,纵然苏阳已经用了五龙蛰法隐匿了天子气,金陵之地发出的气兆仍然经久不绝。

苏阳穿着蓝色交领长衣,手中提着五条在玄武湖购买的鲤鱼,径直前往孙离家中走去,太子之事已经了结,苏阳要带着孙离和颜如玉离开这里了,先回沂水,和锦瑟春燕会和,然后和转轮王老丈人商量成婚之事。

三十章就和春燕定情,二百三十七章还没有成婚,这不聊斋啊。

提着几条鱼,是因为要去老丈人家里,不好空手去。

“唉?先生,先生……”

正待苏阳在路上散漫而行的时候,在后面有呼声,苏阳驻足转头,竟然见到一熟人,钱胖子。

当初这胖子因为栖霞寺中和一忍和尚有冲突,一毛不拔,不肯购买香火,让一忍和尚尾随而下,在栖霞寺红叶林中持刀追杀,若非苏阳正下山时,听到呼救之声,在那时候钱胖子就已经被一忍和尚所杀。

后来他伤及后心,一身血液流失大半,也是苏阳伸手救治,才挽回了他的性命,而钱胖子为了报答苏阳,也将潘亮家的房子买给苏阳,自那以后,苏阳有自己的事,钱胖子则在养伤,两人一直不曾见过。

不想苏阳将走,又和此人见面了。

“先生,来上车。”

钱胖子也是金陵富豪之一,此次出行是坐马车,左右也都有了仆人,看到苏阳之后,连忙让苏阳上车。

苏阳手中提着鲫鱼,一看是钱胖子,也就坐到了车上,看他身上衣着不俗,有马车,有仆人,哈哈笑道:“生死之间走一遭,终于明白钱财是身外物了?”

之前的钱胖子和邻居比富,邻居家不事生产,一日阔过一日,而钱胖子整天勒紧腰包过日子,财富日积,却始终不及邻居,便是到了栖霞寺,连香火钱都不想掏。

“身外之物,尽是身外之物。”

钱胖子摸摸身上伤口,心有余悸,说道:“在生死间走这一趟,我是想明白了,这些钱应该用,不能吝啬,原本我积累的银子,仔细算算,往后五代人都吃穿不愁,但是我算错了,就算是我省吃俭用,我的这些儿子们却不会省吃俭用,他们用钱大手大脚,我省的这些钱都交给他们挥霍了,给他们养了一身坏德行,将来穷苦的时候,又吃不了苦,何必呢?”

“是极是极。”

苏阳对钱胖子的这个理论极为赞同,说道:“我在青云山的时候,有一个富翁,临死之前留给孩子的并非钱财账本,而是一本家训,德者事业之基,心者子孙之本,物尽其用,方才不干造物忌讳。”

钱胖子对此非常认可,连连点头。

“先生你适才在逛玄武湖吗?”

钱胖子问道。

“对。”

苏阳点点头,看看后面,说道:“正在看湖的时候,官兵围上来了,就买了几条鱼,准备回去了。”

这会儿整个玄武湖都在戒严,刘尚书正在玄武湖中找寻太子的踪迹。

“听说又闹白莲教了。”

钱胖子叹道:“这些白莲教的人有法术,神秘莫测,说的话都能让人信服,很多人都相信他们,说是信了白莲教的人,死后是都会去龙华会上的……”

龙华会……

苏阳听到这个名字就轻摇头,嫦娥仙子所说,现在中土的佛法精深之处在于道,虚假之处多因佛,像是经文之中夸大其词,多少亿年,救度多少多少亿万众生,某某天已经有多少亿万众生得正果这些,甚至某人是佛所化,某人是道所化,皆是假言。

这弥勒佛降世,有朝一日济度所有众生,只是佛家所想,嫦娥都不知道如来在哪里,又有谁知道弥勒所在?

至少适才死掉的白莲教众,并非是去了龙华会,而是去了阴曹地府。

“也不知道白莲教在金陵的据点在哪里,早点让官府清了,我们这也就清净了。”

钱胖子说道。

“谁知道呢?”

苏阳呵呵笑道,事实上苏阳已经从孟虎那里问出来了,地址就写在冕衣里面,等到刘尚书拿到冕衣之后,自然能够找到里面的地址。

死后发现龙华会之说是虚假,孟虎的心态直接炸了,苏阳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将白莲教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正当两人攀谈之时,忽然看到了前面立有一大队人马。

个个身穿黑衣,当先几个骑着大马,在这队列后面还有轿子,此时正停在金陵城外面修整,而这一队人马也不断的眺望着金陵城。

“这又是哪一个王爷的家兵啊。”

钱胖子看到了前面的这一队人马,立刻退让,在不远处绕过他们,官兵和土匪几乎一样,不过在金陵城左近,又有太子管制,现在官兵不敢嚣张,但是他们这些百姓还是要敬而远之。

苏阳掀着轿帘,看着外面的这一队人马,默默一数,共一百零八数,眉头微挑,知道了眼前这对人马的来历。

此时这些人看着金陵城显得有些焦急。

“金陵城怎么会有这么浓厚的天子气?”

“也不知道这些天子气要等到什么时候散去。”

“有这些天子气护持,我们真难进入金陵城中。”

“再等等吧。”

这一队人就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话,苏阳和钱胖子以及所有仆人都能听到这些说话声音,苏阳还好,钱胖子和仆人都自觉这些人很不一般,只想快点绕过。

“喂……”

苏阳在马车里面忽然开口,对着外面的这些人问道:“你们不像是我们金陵城的差兵,要到金陵城有什么事情吗?”

随着苏阳的这一言喝问,正在窃窃私语的人忽然止口,一并的扭过脸来,个个都面目表情,却又好像有很多表情,一个个面色苍白,却又似乎另有神色,看到这些人转过脸来,这幅表情,让钱胖子不寒而栗,感觉身上的伤口都似乎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便是正在行走的马也发出了一声哀鸣。

就像是一张张死人脸盯着你一样。

这些人看向苏阳,苏阳也定定的看着这些人,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隐隐而发,天地在这时候就像是停了运转,正在行走的马车也止住脚步,唯有苏阳和这些人定定对视。

如此短短对视一阵儿,在这里面应该有一人似是首领,站了出来,对着苏阳说道:“我们是外来的,来到金陵城中有公干。”

“公干?”

苏阳看着此人,毫不退让,问道:“你们准备在这里干多长时间?”

应话的人瞧着苏阳,伸手行了一礼,毕恭毕敬说道:“我们在金陵城看两次灯会就走。”

每逢元宵之时,金陵城中就有灯会,两次灯会,也就是要在金陵城中呆上两年时间。

苏阳点点头,看着那人,说道:“希望你们信守承诺,看过就走。”

此话说了之后,正在凝滞的气势一缓,马蹄重新踏步,向着金陵城中走去。

这里看着马车已经走了很远,立在那里的人才松了口气,当先之人擦了擦汗水,看看眼前马车,又看看龙气环绕的金陵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过就一个凡人,至于对他如此慎重吗?”

身旁之人说道:“像他那样的人,应该活不过第二天的。”

“对啊,就一个凡人,居然敢瞪我们?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呸,你们懂什么?”

适才和苏阳答话之人叫骂道:“你们以为适才过去的是什么人?那就是金陵城出的真龙天子,真龙天子向你问话,你能不答?何况天子说是问话,杀心毕露,稍有不慎,对方就准备打杀我们……他可不是个平常天子。”

“真龙天子?”

这一群人抬头看向马车,金陵城上的五色华盖因马车入城而越发浓郁。

“幸好您回答了,让我们逃过一劫。”

这群人此时才感觉适才对他们来说多么凶险。

马车已经进入金陵城中。

钱胖子方才感觉身体一下子恢复过来,像是整个人活过来一般。

“呼……呼……”

钱胖子喘了两口气,看着苏阳叹道:“先生啊,这些是什么人呐,我刚刚就看了他们一眼,身体都快僵死了,你怎么就敢跟他对峙?”

苏阳看着钱胖子,奇道:“你当他们是人?”

什么?

钱胖子看着苏阳,背后冷汗直流,他当然知道对面不凡,但若不是人……这真让他不寒而栗。

“这就是瘟神了。”

苏阳对钱胖子坦诚说道:“他们来到金陵城中,金陵城就要发声疫病,他们来到这里看两个灯会,就是疫病要在金陵城中两年。”

疫病?两年?

听到苏阳说这些话,钱胖子不寒而栗,倘若有疫病在金陵城中两年,那么会有多少人遭殃?

“先生,这,这应该如何是好?”

钱胖子慌张问道。

“幸好今日我碰到了他们,让百姓逃过一劫。”

苏阳看着钱胖子,笑道:“你不必担心了,对方说要来金陵城中看两次灯会,我们金陵城就在这几天举行两场灯会就是,等到灯会结束,他们自然就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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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金陵灯会

清蒸鱼,红焖鱼,鱼丸,海参,桂花鸭……

苏阳拿着酒具,给自己老丈人满上一碗,也给自己添上一碗,两个人酒碗对碰,苏阳端着酒碗一饮而尽,自觉酒味甘香醇厚,是难得上品。

“我这个女儿,生来就是粗笨的,什么琴棋书画一概不学,就是喜欢种地种菜,做这些井臼洒扫的事情,跟着你回去,虽不能说是贤内助,但家中琐事,你是无须操心的。”

孙思邈放下酒碗,看着苏阳说道,他这种神仙中人,知道男女嫁娶是合乎天理,何况眼前之人是孙离喜欢的,并且在他看来也挺不错,因此在嫁女之事非常坦然。

“我也没有多大能耐,尽量保障阿离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

苏阳连忙对自己老丈人保证,两个人举杯再干一碗,外面孙离已经催促,让苏阳赶快出来,和她一起去逛灯会。

金陵城灯会之事,苏阳仅仅写了一令,刘尚书得知前因后果,自然将此事做的漂漂亮亮,今天是第一天,原本金陵城中就有许多江南而来的才子佳人,新装炫服,吟诗作对,天天都似寒食节,夜夜都像元宵夜,此时再举办灯会,花灯烟花一至,更是让这热闹到了顶峰。

苏阳端起酒碗,和孙思邈再碰一碗,问道:“若依岳父大人之能,应当也能解除瘟疫,为何每每见到瘟疫之时,不见神仙出手济度呢?”

孙思邈喝了一口,说道:“我等在仙籍,不能干涉阴曹地府的法令。”

原来是这样。

苏阳放下酒碗,和孙思邈道别一声,便到了房外,在外面的孙离和颜如玉两女早就等着,孙离穿青花边旧粉裙,头挽花簪,而一旁的颜如玉穿红领白衣裙,摇钗坠饰,这两个人一个明媚秀丽,一个珠宝生晕,苏阳再看两人也不由一呆,而后笑道:“走吧,我们去逛灯会。”

两女皆有笑脸,一左一右和苏阳一并离开此地,向着金陵街上走去。

此时金陵街上热热闹闹,在这灯会之时,自然也少不了花灯字谜,往来仕子,楼内佳人,热热闹闹一片。

“你们看那边。”

苏阳伸手指着一处茶楼,这烛火灯笼,有暗有明,而苏阳所指之处,是茶楼一景,在茶楼上面有一老头,年约六旬,伸手揽着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四五个,看神态万分相熟,约是妻妾,而这些女子之中,有一女子手持香囊,扔到了楼下一书生桌上,和楼下书生款款相望。

颜如玉和孙离两女看此邪情,脸色皆红,颜如玉别过眼后,忽然说道:“这就是广田自荒的下场!”

啥?

苏阳震惊的看着颜如玉,所为广田自荒者,说的是豪奢人家,田地众多,种不过来,有些地就自然荒芜了,而颜如玉将此带入此地,显然是在映射男女关系,倘若女子顾忌不来,情田长草在所难免。

颜如玉眼见苏阳瞧来,眼眸和苏阳对视,毫不退让。

明白明白。

苏阳懂颜如玉的意思,伸手握住颜如玉的柔夷,看过灯会,咱们就回去结婚!

回过头来,苏阳看孙离眉头蹙起,连忙也伸一手,将孙离拉着,如此一手一个生活助理,一手一个工作秘书,牵着两人,苏阳也是志得意满,抬步便走,这两人一左一右,连忙挣脱,让苏阳拉得一空。

在这时节,在这外面,牵手并行太过越礼。

苏阳心知此节,也不再强求,实话说,就算是现代,牵着两个女子逛街也是很少有的。

三人就如此在金陵城中游玩,欣赏花灯,看到有意思的字谜也会对上两句,倒是悠然自在。

“无风荷叶动……”

“正字少一横,不做止字猜。”

对这种东西,颜如玉最是热衷,看着街上的花灯字谜,轻易就破解许多,不过只是略略在苏阳耳边一提,没有往前面去出风头,如此倒也自在。

苏阳也在看着灯谜,他随着颜如玉读了不少的书,知道不少古书中的事情,此时看到这些灯谜,自觉也都能破开,看的颇有兴致。

“往这边来。”

正当苏阳和颜如玉猜写字谜的时候,孙离忽然拉着两人,自正街走入小巷,苏阳正待问时,便看到了瑞王府的香儿郡主一身红裳,左右带着侍卫,在大街上张望而过,神色恍惚。

“这女子,多半在找她的太子哥哥。”

孙离对着苏阳幽幽说道。

金陵灯会之事既然是出自苏阳的指点,那么也就让官府笃信‘太子’没有离开金陵,在街上寻找太子再正常不过了,而上官香儿倘若看到孙离,定然会有一番纠缠。

“她的太子哥哥下黄泉了,她的苏阳哥哥也要走了。”

颜如玉贴身跟在苏阳身边一段时日,了解上官香儿,对苏阳调侃道。

“她要是知道了这个苏阳哥哥,怕不是要直接动剑。”

苏阳摇摇头,这一段时日相处,苏阳自觉上官香儿这个女孩挺不错的,有些娇痴却不傻,有些贵气也不凌人,就是喜欢粘人,可惜的是喜欢了一个‘假人’,而苏阳没办法跟她言明。

对她这样的女孩说,你把你的太子哥哥杀了,我是假的?

怕这姑娘要疯。

因此略微隐瞒,对这姑娘也好。

“走吧,我们到城隍庙去。”

苏阳对颜如玉和孙离说道。

瘟神已经进入到了金陵城中,此时就居住在城隍庙里,苏阳举办这两个灯会,就是为了送这些瘟神离开,但是又怕这些瘟神不了解灯会含义,因此还是要上前暗示一下的。

对方说了两个灯会就走,这两个灯会办完之后,必须要将这些瘟神送走。

金陵城的城隍庙,位于金陵城西,这是一个府城隍庙,在这里的城隍在阴司划分之中,被称作为都城隍,职位在阴曹地府的划分中是一方大员,并且此地的城隍曾经受过天子的赦封,可谓是位高权重,独具一格。

苏阳和颜如玉,孙离一并来到了城隍庙外面的时候,在城隍庙的左近同样也有不少人,多是远道而来的香客。

“唉……”

苏阳看着晚上城隍庙中还有这么多人,叹了口气,原本他想要在这时候拜访一下城隍,说一些灯会之事,暗示让他们看过等会离开,此时左右皆是人,倘若直接进入城隍内殿,倒是有些招摇了。

此城隍庙中阴差鬼神不思进取,不管人事,苏阳不想要平白无故的在这里彰显灵异,给这里带来了香火,坏了这段时间官府刚刚汇聚的民心。

无论是有鬼神还是没有鬼神的世界,一味的贸信鬼神都不太好。

苏阳站在城隍庙外左右张望,暗暗琢磨,忽然看到了前面有两个书生作诗,眼前一亮,当即便从怀中掏出了砚台神笔,让颜如玉研墨,而后苏阳蘸匀笔墨,略微思索,就在城隍庙的墙上提诗一首。

送瘟神。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里薛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

这首诗是抄的,苏阳写的是诗一,在这之后还有诗二,但苏阳自觉够了,诗二不用写了,有送瘟神三个字,里面的瘟神应该心中有数了。

苏阳抬头看看城隍庙中鬼神,来到这里之后,他没有怎么掩饰自己气运,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让他们这些鬼神就在一边看着。

“走。”

苏阳对颜如玉和孙离说道,两女自然点头。

就在两个人离去不久,这留下来的字迹就引起了人们注意,有人打着灯笼上来,一看到城隍庙的墙上被写了字迹,顿时不满,喝道:“谁在城隍庙上写字,就不怕城隍爷责罚吗?”

“快快,我们快点将这些字给消了。”

最先看到的百姓们瞧见这些字,连忙让人打着灯笼,各自要拿刷子毛巾,要将墙上的字给擦掉。

“住手!全都住手!”

其中一书生凑热闹围了过来,一看这些百姓们要擦字,连忙喝止,这诗文如何,他不曾细品,但是这墙上的字,字迹遒劲有力,结构沉着,一笔一划都有大家风范,是难得的好字,可能是哪一位大家留下的,他们自然不容这些百姓们给毁掉。

有这个书生当头呼喊,很快就引起了一群读书人的注意,当听到了这些百姓们要毁墙上字迹,不由就和这些百姓们开始争执,一些百姓说是渎神,而另一边的读书人却说是若是被擦,有辱斯文,正在两波人争执不绝的时候,忽然一并停手停口,静了下来。

全因场中走来了一个女子。

凌风香袂飘,春山淡淡描。

玉颜胜白雪,风鬟一钗挑,

细柳腰,口樱桃。

人间岂能有此女?天上织女下鹊桥。

“牛郎欲问瘟神事,呵,牛郎?”

女子走入人群之中,不少书生双眼盯着女子,但眼见女子走入人群之中,只觉灯火烂漫,分不清人流往来,在这红尘涨合中,失去了此女踪迹。

第二百三十九章 离开金陵

金陵城的灯会来的很快,去的平静,整个金陵城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在灯会中,也发生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作为百姓谈资,像是某家用火不当,失火被扑灭,某家的小妾在灯会之后跟人跑了,某某佳人才子在灯会上一见钟情……还有城隍庙外面的诗句,有庙官专门前去清扫,上面字迹不掉,现在整个山墙都被人保护,刘尚书声称此诗文是太子所做,引得许多书生前去解读,意欲揣摩太子心意,从而抟风九万,一步登天。

在灯会过后,金陵城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是有不少百姓病了。

外感伤风,这本来就是秋冬时节经常有的病症,太医院的人将这定为“流行性感冒”,几幅药便将此病情控制住了。

除此之外,金陵城仍旧如同往常。

金陵城中的百姓也不会知道,他们一度已经灾劫临头,但是终究都被扭转过来了。

明月穿一身淡白色长裙,一手打着花伞,另一只手提着一小包裹来到了桂花巷外,苏阳家门前,犹豫一二,伸手敲了敲门。

“吱吖……”

门扉大开。

明月看到开门之人出尘绝美,清丽皎洁,让她都有几分自惭形秽,连忙略略低头,问道:“请问苏先生在家吗?”这女子和苏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不在。”

嫦娥平静答道。

“烦劳姑娘将这些交给苏先生。”

明月伸出手来,将包裹递给了嫦娥,这是她缝制的一个靴子,低声说道:“明月因为家仇困在金陵,吃穿用度也全靠师兄给养,眼下家仇已报,明月和娘亲皆不愿再给师兄添乱,便意欲告辞回乡,现在父亲污名已刷,土地田产皆复,生活开销自有料理……”

这些话是明月原本说给苏阳的,旨在报个安好,只是嫦娥美貌在前,让明月说话越发的底气不足,没有了往昔冰山美人的模样,显得娇柔怯弱。

“他已经走了,离开金陵了。”

嫦娥看着明月,并不接包裹,回答道。

“走了?”

明月一惊,随后低头苦笑,说道:“这我可怎么报恩呐。”摇摇头,对着嫦娥一声告辞,明月便转身离去。

“我看你身有仙骨,修行也有底子,可是在修行上面有什么不懂之处,才让人止步于此,不得寸进?”

嫦娥看明月的背影,原本就要关门,忽然多说一句。

她是上古女仙,自然能够轻易看穿明月根底。

明月转过身来,看向嫦娥,眼中惊疑不定。

“倘若是你在修行上面有问题,不妨和你母亲搬到我这里,我可以为你多多指点,适才我看你缝制的靴子不错,正好我有一些姐妹要嫁人了,我在家中枯缝嫁妆,若你能够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嫦娥看着明月邀约道:“这个房子还是那个苏先生的,我只是在这暂住,或许两年,或许三载,我就要在这离开了,待到那时,他应该会回来,你若是有谢心不妨等一等,平日里有我为你指点修行,定能让你突飞猛进。”

明月原本就是在修行上面遇到难题,卡在原地,此时听到了嫦娥能够指点她修行,自然是让她欣喜,只是眼前女子身份神秘,让她有一些顾虑。

“你叫什么名字?”

嫦娥问道。

“明月。”

明月简单答道。

“我叫嫦娥。”

嫦娥对明月和煦笑道。

两人的名字中都有一种缘分。

瑞王府。

瑞王府中分为茉莉桂香芙蓉百合四个小院,还有前殿,寝殿,后花园,当初瑞王府一役,瑞王府的寝殿已烧,此时的瑞王府正在重新修建,上官香儿走过了这一片正在修建的寝殿,来到了茉莉院。

当初陈阳来到瑞王府的时候,瑞王搬出了寝殿,进入了芙蓉院,茉莉桂香两个院子也被腾出来,由太子的人手进入其中,在这两个院子中茉莉院住的是上官香儿的师傅元道人,桂香院住的是陈阳的精锐侍从。

推开院门,上官香儿看院中清幽整洁,知道这个院内有师傅阵势,即便是行刺的那一日,这里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妥变故。

此时上官香儿便走入到了院中,径直到了藏书阁外,伸手一推,在里面是香炉,道经,武经,秘药……

上官香儿知道,眼下‘太子哥哥’纵然以金陵六部掌握金陵,影响江苏,广东,湖南,江西,安徽,浙江,福建这些地方,但是有极大的不稳之处,就是缺乏高手。

倘若有高手进入金陵城中,行斩首战术,足以让金陵城混乱起来。

“就由我来做这个高手!”

上官香儿看着满屋经卷,暗下决心,‘太子哥哥’离开这里,虽然一言不发,但必然另有良图,在这时候,她更应该为‘太子哥哥’守住这一份基业。

金陵城一定要在‘太子’手中!

天色昏黄,苏阳和颜如玉,孙离三个人来到了金陵城外码头处。

金陵城的码头历来忙碌,在整个城中人口稠密,每日都要往里面运送千牛万猪,有些是走旱路,有些则要走水路,更有绸缎布料,粮食无数,故而苏阳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幅繁忙景象。

“我来找你们当家的。”

苏阳站在码头外面,对正在忙碌的人喊道,此人背着一大箱货物正缓慢而走,听到苏阳呼喊,用脸一指方向,说道:“掌柜的就在那边。”

苏阳道了声谢,向着苦力所指的方向而去,就在码头边上,看到了正在拿笔记账的孙掌柜孙炎,伸手一拱,叫了声好,孙掌柜转过脸来,却一脸茫然的看着苏阳,他在这里每天见到的人太多,和苏阳的一面之缘已经忘的干干净净。

“孙掌柜,今日我来取回我的船。”

苏阳伸手入怀,拿出了契约凭证,原本苏阳以为孙炎该是要翻账本回想,不想仅仅看到了凭证,立刻就认了出来,对着苏阳赔笑一声,说道:“原来是你,你的船放在这里可真是有一段时日了,来,你的船在这边。”

孙炎的说着,带着苏阳一路而走,嘴里说道:“你的这个船在我这里,平日里没有运用什么大的货件,不过是往来拉人,因此在钱上面不比那些押在这里拉货的,撑船的老张是极爱惜船的,整个船你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一边说着,孙炎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船只账目之事,此船那一日出行,船上多少人,赚了多少钱,其中有多少银子应当归苏阳,一笔笔账目在他说来清清楚楚,等着账本递给苏阳的时候,苏阳一看也是分毫不差。

“厉害厉害。”

苏阳对孙掌柜由衷佩服,说道:“掌柜的你认账的功夫,真是厉害。”

这一说,让掌柜的满是自得,说道:“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这记账的功夫拿得出手,凡是经我的手记的账目,就没有差错的,凡是经我手的凭证,也没有认错的。”

孙炎带着苏阳到了船边,苏阳审视一下自己的小船,几乎和放在这里的时候一样,船舱里面帘布掀开,四下通风,此时也没有什么异味,看过船只后,苏阳很是满意。

本来将船只放在这里,不过是暂做寄托,这孙掌柜能够善待他的船只,并且没有贪昧船资,这本就是生意人的本分,但苏阳看来也非常珍贵。

“八两银子,现在就给您交给您了。”

孙炎从怀中取出银子,伸手掂量,也不过秤,就将银子给了苏阳,苏阳手头极准,拿在手中,就知道数量足够,也不推让,将银子收入囊中,招呼一旁的孙离和颜如玉上来,连带着将带的一些货物也都搬上船舱。

孙炎本就要走,此时看苏阳搬着东西上船,四下张罗,又要拔出船锚,大有要出行的架势,连忙止住脚步,说道:“现在天色已昏,稍后就会漆黑一片,你们若有什么地方要去,不妨就在船中多歇一宿,不要慌着赶路,要出行的话,明日一早可以出行。”

“不必了。”

苏阳笑道:“白天夜里都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

孙炎一看苏阳如此,正色说道:“黑夜江行,必有失事,你们要相信江湖之险,也要清楚人心恶毒,就公子你一个书生,带着两个红颜眷侣,又带着这般贵重之物,当真以为无人惦记?只是金陵城自太子承位,一些恶棍无赖皆被打杀,镇得一些人不敢动手,倘若你夜间出行,少不了会有人尾随而上,公子啊,你可知道江中有多少冤魂皆是因此而死?”

这都是孙炎发自肺腑,诚心实意的劝告。

“哈哈哈哈……”

苏阳看向孙炎,目光越发欣赏,低过头来正欲寻找东西,孙离在旁早早递上来了一个酒囊,苏阳伸手将酒囊扔给孙炎,笑道:“你的善心无价,我的酒也无价,以无价易无价,这也公平……”

站在船上,也不动浆,小船自然而行,离开了岸边之后,自然就汇入到了江流之中,四平八稳,如有人在掌舵一般。

此时孙炎方才知道这三人不凡,低头看看酒囊,打开塞子,自然就有一股药香之气,仅仅嗅着气味,便感觉神气一清。

这可能就是仙缘吧。

孙炎看着江面,怅然若失。

第一章 江上风雨

苏阳手中捧着五色如意,盘膝而坐,暗暗运行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五色如意中的五行之气和苏阳自身的五脏五行之气彼此勾连,互为打磨,也就在这不断打磨运转中,苏阳这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修行到了下一步的关口。

脾脏。

脾脏者,坤之气,土之精,其色为黄……

苏阳推行五行真气,就在脾脏之处开始分神酝酿,同时观想,而后自然而然的,脾脏之神便被点开,通过心肺的血液本就不同寻常,途经脾脏的时候又被过滤一遭,如此往复循环,苏阳自觉周身少了许多浊气,多了一股清气,便是身体都似乎轻盈几分。

脾脏是自身最大的免疫器官,点开了脾脏之神后,若说让苏阳自觉最大变化,就是从此百毒不侵,便是剧毒入体,也能够迅速的被脾脏之神所控,就像是对平常人来说是剧毒的河豚鱼毒,对苏阳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脾脏之神点开之后,苏阳自觉五龙蛰法也更上一层,只等着不久后的将来点开肝脏,如此自身五行俱全,五脏五神自然运转,五龙蛰法通过五脏五神蕴养搬运,也能有所成就,待到那时,苏阳就能称得上有道全真了。

“呼……”

苏阳长长出一口气,静心感知江上微风,感知中,苏阳更能够感受到了江山云烟汇集,估算要不了多久,江上就会有一场大雨。

这世间的雨,有自然运度的雨,有天神掌控的雨,也有神龙所降的雨,苏阳此时感知着的,就是自然运度的雨。

抬脚在船上轻跺,苏阳纵身而起,不必运用御五龙法,仅仅是平常的呼气吐纳在半空中,就让苏阳体验到了一些滞空感,在天上停留了约有一息,方才翩然落下,重立船头。

“可是修行上另有突破?”

孙离抬头,看向苏阳,问道。

“对。”

苏阳点点头,说道:“不仅有所突破,还想通了一些事情。”许是修为进展,苏阳忽然想通了《玄真经》里面的不少经句,自觉经句之中的许多原本认为稀里糊涂的地方,现在对应自身情况,竟然有所照应。

“什么事情?”

颜如玉在船舱里面问道,这会儿她正在船舱里面摆弄棋子,静及无聊,听到苏阳说话,便寻根问底。

“是惯性。”

苏阳看着颜如玉说道:“根据我的观察,所有的事物都有惯性,适才我跳起来又重新落在船上,并不曾落在水里,完全是因为惯性,这是物体保证静止状态和匀速直线运动状态的性质,这也是苏阳第一定律。”

“……”

乱七八糟的,孙离和颜如玉都感觉这莫名其妙。

“你们不懂。”

苏阳信口胡说,道:“等我把这些定理全都发明了,你们就不能乱飞了。”

孙离和颜如玉两女各自摇头。

小船在江面悠悠而行。

苏阳抬头看着天际,在这古时后有一句话,叫做出行十里,为风雨计,出行百里,为寒暑计,出行千里,为生死计,便是说十里之内风雨不同,百里之内寒暑差异,而出行千里,则路途险恶,年常日久,不一定能够回来,因此出行之人都应当有这些计划。

就像适才苏阳所在,还是明媚江面,此时过了不久,就有寒雨从天而降,伴随着江中冷风,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苏阳也没有彰显神通,用一些辟风辟雨的咒法,带着孙离进入到了船舱里面,前后舱帘一拉,听着外面风声如哨,雨如冰雹,在这船舱里面,倒是一片安静的小天地。

颜如玉拿出蜡烛,轻轻点上烛火,让这昏暗的船舱里面见得光明,抬头去看孙离,只见孙离和她一样,面色皆红,有些不自在。

平日里就算关系多么暧昧,此时外面风雨大作,她们共处幽室,这船舱宽不过六尺,长不过九尺,伸展一下身子便会彼此有接触,若是苏阳有越礼之处,她们两个就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阿离。”

苏阳坐在船舱里面,左右观望,瞧瞧颜如玉,又瞧瞧孙离,最终还是向着和自己有坚实感情基础的孙离身边凑凑,含笑说道:“这段时日我在王府之中,见到了……”

“你往那边去一点。”

孙离缩缩身子,要和苏阳划开一点距离,若在平日里,两人搂搂抱抱已经不算什么,但当下还有颜如玉站在身侧,两人倘若亲近不庄重,恐怕被她耻笑。

苏阳闻言,便和孙离拉开一点距离,如此不免又靠近颜如玉几分,遂转头对颜如玉说道:“如玉,我们的这些火烛……”

颜如玉红着脸,身子往船舱那边缩一点,若在平时,她能大胆回应苏阳的好感爱意,但在此时不行,就如同孙离所顾忌一样,颜如玉也不愿被孙离看轻。

“你们两个……”

苏阳坐在船舱正中,忽然一声悲叹,捂着胸口,难受说道:“孤在王府里面锦衣玉食,一切供应皆不需伸手,若要出门,车马轮蹄,排列如蚁,金陵城中闺阁仕女,江南两地大家闺秀皆往金陵,便是想要让孤宠幸,金陵城中千万百姓,江南之地万万众生,皆等着孤的法令……孤为了你们抛下了一切,为的就是离你们近一点,但是你们却一个个都想要让孤离你们远一点。”

一言至此,苏阳怔怔看着蜡烛,似是非常痛心。

为了你们抛下了一切。

纵然孙离和颜如玉算是半个世外之人,对于人间的权势富贵多不在意,但是她们两个全都知道苏阳在金陵城放下的不仅仅是太子位,还是皇位。

就算苏阳是真龙天子,但他离开了金陵,不再掌控金陵,现在的他孑然一身,就算是有天子之气,也不可能会是天子。

天子之气算是天命。

但观世音菩萨曾经也说过:天命虽有,勿忘事在人为。

像是苏阳束手抽身,皇位自然不可能找到苏阳,让苏阳来登上,而是会有其他有心人精心谋划,得到这个位置。

颜如玉和孙离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柔和几分。

“你辞去阴神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念念不忘。”

颜如玉不再刻意的缩着身子,伸手把玩自己发辫,看着苏阳,玩笑道:“可是因为瑞王府中有一个香儿郡主?”

这不是小看人嘛!

“我是因为美色吗?”

苏阳转过身来,看着颜如玉,说道:“那你可知道我若是当上了广平县的五都巡环使,广平县的狐狸精都受我节制,辛十四娘貌美纯善,我若愿意,那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上一个五都巡环使妻子都能逼着辛十四娘嫁人,苏阳倘若当上了五都巡环使,让辛十四娘嫁过来轻轻松松,并且这还是一个即将登临瑶池的女仙!

倘若对辛十四娘投资感情,绝对能赚一笔大的。

“辛十四娘?”

颜如玉挑眉一想,回忆起了在广平县外遇到的女子,道:“你还记着人家呀,当日我可记得,你没有什么算命的本事,诓骗人家说有劫难,自己前去化解,你化解了吗?对了,你倒是辞了广平县的五都巡环使……”颜如玉越说越有阴谋论的意思,而事实上,苏阳为人她自清楚,嫦娥女仙都被晾了两次了。

苏阳瞧着颜如玉娇艳美丽,此时半躺在船舱里面把玩发辫,在烛光下神情越发迷人,不由仰怒,伸手就要往颜如玉的嘴上撕去,颜如玉捂嘴转脸,面向船舱,两人就此闹成一团。

孙离伸手拉开了舱帘,外面寒风冷雨呼啸而进,让正在笑闹的苏阳和颜如玉两人连忙停住,看向孙离。

“你们两个闹,我到外面避讳点,省的碍眼。”

说着,孙离起身就要离开,看到苏阳和颜如玉如此撕闹,将她晾在一边,让孙离心中酸涩不是味道。

苏阳怎能让孙离出去,连忙伸手一揽,将孙离抱了回来,一旁的颜如玉也赶快上前,将舱帘重新绑好,将外面的风雨隔着。

“你能让我离你远一点,我绝不会让你离我远一点。”

苏阳揽着孙离,说道:“我们两个的姻缘可是定下了,你跑不了。”

孙离被苏阳一抱,张了张嘴,自觉适才的酸涩之情已去,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苏阳伸手招招,让颜如玉也在身侧,搂着两人感慨说道:“世间有无穷无尽稀奇的事情,都是我往常不知道的,若是待在里面,就只能看到院子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

金陵之事已了,苏阳也就几个红颜知己,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牵挂的,待到回到沂水,苏阳便专注修行,倘若静极思动的时候,就带着她们往淄川县走走,这个地方可是聊斋的宇宙中心,蒲松龄便是此地之人,再往崂山泰山转转,这里一个藏有仙人,另一个东岳泰山府也是冥司所在。

除此之外,苏阳没有什么久远的规划。

苏阳伸手搂着颜如玉和孙离,自觉心满意足,放弃了后宫佳丽三千,还是有一个三妻四妾……这算是好男人的特权吗?

今晚就先这么胡乱的睡吧。

苏阳微微阖目,心态极为放松,任由外面风吹浪打,任由船只南北西东。

直至到了半夜时分,忽然有人在外面叫道:“苏姑爷可在里面?”

这是……转轮王府的季录事!

第二章 岳父好脸

季录事呼喊之后,外面风雨骤停。

苏阳松开了颜如玉和孙离,打开船舱走了出去,四下里阴沉一片,左右上面一片苍茫,苏阳也不知眼前何处,而就在船的前面,有两个人立足水中,一个人就是转轮王府的季录事,另一个人苏阳也认知,就是来时买路的水神。

当初从秦邮到扬州,也是跟在此人后面,才不觉就行走百里,傍晚时分就到扬州,也是让苏阳的船直接挂树上了。

在两人的后面,是一队阴差鬼卒,苏阳看面貌都熟,皆是转轮王府中的干事,这些人抬着轿子,立在空中,静静站在季录事和水神之后。

“苏姑爷,你果然在这里。”

季录事看到苏阳之后,先行一礼,说道:“为了找您,我先到了金陵城,金陵城城隍说您已走,便又去拜访了张老相公,在张老相公的帮助下,方才在这里找到您。”

苏阳勾消了生死簿之后,转轮王府想要找苏阳都没那么容易,也是要通过神仙,这才找到了苏阳位置。

“原来是张老相公。”

苏阳看向一旁水神,对着他伸手施礼,打声招呼,却不想张老相公见状,连忙侧过身子避让一边,叫道:“使不得,受不起。”

“……”

苏阳无言。

张老相公是这里非常有名的水神,广受香火,极有民望,在传说中是一个渔夫,因为这一生屎尿不落江,因此修成了“指潮回潮”的本事,传说中赵构被金兵追赶的时候,张老相公曾经救驾,并因此而献出自己性命,赵构便封了张老相公“海潮王”,在多地都受供养。

而在聊斋里面,张老相公是山西人,因为女儿要出嫁,故此带着家眷前往江南置办嫁妆,在下船之后,家眷被大鼋所吃,因此张老相公便烧了一块百多斤的铁块,寻找到大鼋经常出没的地方,引诱大鼋出来,将铁块投下,大鼋吃了铁块,没过多久便死了,而金山寺的和尚和过往的商人都受恩惠,因此修建了张老相公祠,将他当成水神供养,掌握神权,极有灵验。

“我送去的聘礼,岳父大人可曾收着?”

苏阳问向季录事。

“收到了。”

季录事回道:“转轮王非常满意。”

这聘礼就是陈阳的金银财物。

“哦?”

苏阳一听如此就笑了:“那岳父大人招我回去,可是要商议婚事了?”

“自然,自然。”

季录事看着苏阳,笑道:“姑爷在金陵城所做一切,转轮王皆已知悉,对您非常满意,因此让您赶快跟我回去,解决一点小事之后,我们便把婚姻之事议下。”

“好!”

苏阳万分欣喜,他到金陵城,为的是报仇,也为的是聘礼之事,现在一切都办妥了,这让苏阳心神爽荡,看看季录事后面的轿子,又皱皱眉,说道:“不过现在我走不开……”

孙离和颜如玉在侧,苏阳不可能将两人撇下,若是带着两人前往转轮王府面见转轮王这老丈人更不妥当。

“你便去吧。”

孙离在船舱里面说道:“金陵沂水,若用剑光不过顷刻,我可以带她在沂水等你。”

季录事听到里面的声音,上下打量一下苏阳……苏阳和锦瑟之事,季录事知全过程,原本两人事情已成,后来又有观世音菩萨前往阴曹地府,传达了苏阳想要将春燕和锦瑟并列而娶之事,惹怒到了转轮王,后来再开严苛条件……但没想到此人屡教不改,现在船舱之中就又有人。

此事若让转轮王得知,恐怕二小姐的婚事又有坎坷了……

还是大小姐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的人也称心如意。

“可是……”

苏阳还有些犹豫。

“不必担心。”

孙离又说道:“我无劫难,你也并无磨难,不过三日五日,我们必能在沂水相逢。”

言及至此,船舱之内一道白亮剑光破舱而出,在四下略略盘旋,便往北方而去……

原来是我拖累了行程……

苏阳看孙离这一手剑光,心中暗道,此时他纵然有神游千里之能,那毕竟是魂魄,若用运用御五龙法搬运肉身,前往千里之外的沂水,在半道就能将苏阳累死……

孙离的剑光苏阳比不过,锦瑟修行精深苏阳仍比不过,春燕有大妙星石,五龙蛰法,现在应当已成阳神,苏阳还比不过……

幸好有颜如玉,她没什么攻敌本事,否则他就成了家中最菜的那个了……

“那我们就走吧。”

苏阳洒然起身,径直走入轿内,这船用不上了,也就舍了。

季司录和张老相公道了声别,呼喊阴差,这些阴差当即便抬着苏阳而起,前往阴间转轮王府而去。

这些阴差个个都有魂游千里之能,又没有躯体加以限制,因此往来穿行,速度极快,顷刻间就进入到了阴曹地府,而后在阴曹地府之中雾气蒙蒙,四下里一片冥冥漠漠,苏阳坐在轿子里面也仅仅能听到外面风声呼啸,在轿子里面坐了一阵儿后,苏阳自觉轿子逐渐的慢了下来,掀开轿帘,看到了转轮王府已经就在眼前。

转轮王府上下一片明亮。

苏阳从轿子上走了下来,照面所见转轮王府的差役,仆人纷纷对着苏阳行礼,季司录走在最前,带着苏阳往转轮王府里面走去,苏阳审查这里奴仆的神色,个个都对他毕恭毕敬,显然是转轮王对他青睐有加,这等意思传达下来,才会让这里的仆人们对他如此尽心。

在季司录的带领之下,苏阳穿过长廊,进入到了一间明堂,在这明堂里面,转轮王去了冕服装扮,身穿玄色衣衫,如同一个四十来岁的寻常人坐在正当喝茶,看到苏阳之后面有欢笑。

“岳父大人。”

这是难得的老丈人给笑脸,苏阳连忙拱手行礼,亲亲热热的叫一声。

“好,好。”

转轮王让苏阳坐下,左右自然有仆人端上茶水,看着苏阳,转轮王上下审视两眼,自然看出了苏阳此时身怀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连连点头,对苏阳笑道:“你在金陵城所做一切,我已皆知,很好,很好,补地脉,除恶僚,修建水利养育农田,让大夫皆受培育……这些阳间百姓快意之事,就是阴司律法存在意义,不仅仅是我,整个阴曹地府,十殿阎罗个个都很满意。”

金陵城千万之人,倘若天下大乱,更不知有多少冤死之鬼,这些不知道要给阴曹地府增添多少的工作量,因此苏阳所做之事,无形中为十殿阎罗分担了数年的工作量,这十殿阎罗怎能不对苏阳满意?

稳定压倒一切。

无论阳世还是阴间,这都是至理。

“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苏阳听到之后,笑着回应。

“已经做的很好了。”

转轮王拍着苏阳胳膊,说道:“瘟神前两日已经回来了,他们将自己的事情报给了阎罗,还要说给瘟部正神,但是百姓驱瘟神之说由来已久,他们既然被送走了,此事也就作罢了。”

“那就好,金陵的百姓算是彻底安全了。”

苏阳笑着应道,今天老丈人一直对他都是笑脸,夸赞,让苏阳感觉非常快慰,在锦瑟家里,在老丈人面前也扬眉吐气了。

“你在金陵城做的好好的,怎么不继续做了?”

转轮王忽然问道。

“啊……我这不是要回来娶亲嘛。”

苏阳看着转轮王,说道:“何况我并非是真正太子,而是假的,倘若继续在那里做下去,迟早要露馅,并且我个人也不喜欢在王府里面,在那里面纵然是有富贵王权,但是也让我的视野受限,会让我看不清许多事情……我在金陵城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在民间所看,所认为应该改善,我也可以改善的地方,现在事情全都做完了,也没必要在那里了。”

“哈哈哈哈,在民间所看所思所想,这怕就是观世音菩萨所说的和万众息息相通吧。”

转轮王看着苏阳,越发欣赏,说道:“至人无己,圣人无名,你把这一切都做了,却又不贪其功,自然而退……观世音菩萨没有看错人。”

今天老丈人对苏阳的笑脸太多了,言语之中都是欣赏,真是让苏阳受宠若惊。

“岳父大人,我和锦瑟的婚事……”

苏阳趁机连忙提起这个婚事,聘礼都有了,也该将这个事情办下来了。

“锦瑟和春燕这两日都在府中,稍后你和她们商量日子,一应操持无须你来担忧。”

转轮王一拍胸膛,干脆利落的就把事情给允了。

“多谢岳父大人。”

苏阳连忙起身,对着转轮王行礼,真没想到,岳父大人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竟然变得这么开明!

“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我何必在其中做恶人呢?”

转轮王笑道:“好了,正好你也来了,随我去见一下十殿阎罗,顺便把你的事情也给说一下,把公案了了。”

“什么公案?”

苏阳皱起眉头,他什么时候犯什么公案了?生死簿勾消之事发了?

“是陈阳,他在阴曹地府告你呢!”

转轮王呵呵笑道:“阎罗王烦不胜烦,才提审了他的案子,今日你跟我过去,阴曹地府十王皆在,将案子说清就是了,你放心,都是小事。”

陈阳告我?

他有脸告我?

第三章 三曹对案

酆都城,阎罗王府,灯火通明。

苏阳站在阎罗王府之外,打量着阎罗王府,自从这阎罗王府被拆迁之后,新复建的阎罗王府苏阳是第一次来,房梁高挑,府门宽阔,经过了一次破灭,现在的阎罗王府倒是更雄壮了几分。

此时此刻,阎罗王府外面已经汇聚了不少鬼差,看这些鬼差穿着打扮,皆带着其他殿的标识,显然其他殿的阎罗已经来此,苏阳看看岳父转轮王,转轮王对苏阳一笑,迈步走入到了阎罗殿中。

苏阳见状,紧随其后。

到了阎罗殿外,阎罗殿中的九王已经迎了出来,先和转轮王行礼还礼,寒暄两句之后,也纷纷和苏阳寒暄两句,直至进入到了阎罗殿中,阎罗王李方才到了苏阳面前,说道:“苏兄先到后院暂避一下,待我传唤的时候,苏兄再行上来。”

苏阳自然可行,跟着牛头马面便到了阎罗王府后院。

在后院之中早设座位,苏阳坐下之后,旁边的人自然送上来茶水,没有阴曹地府茶水的土味,算是精品。

……上一次在阎罗王府,自己是当领导的,这一次来到阎罗王府,没想到是当大爷的。

苏阳自觉今日的十殿阎罗皆热情的有些过分,就像是阎罗王李,上一次见面还算个领导,今日居然要和他平辈论交,口称苏兄。

身体后仰,背靠椅子,或许这就是真龙天子吧。

阎罗王府,十殿阎罗皆在,在第五冥府排列坐开。

陈阳满身褴褛,蓬头垢面,终于迈步到了阎罗殿堂之中,抬眼所看,就是阎罗王冷面如铁,而在阎罗王的身边,还有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这十殿阎罗在,尔时十殿阎罗个个身穿冕服,下面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排列一殿,左右更有身穿官袍的鬼差同殿而立,眼见有如此多的冥官鬼差,又见十殿阎罗皆在,眼瞅着这么多阎罗都关注他的事情,陈阳双眼满是泪水,满腹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下面可是大乾的太子陈阳?”

阎罗王高居正堂,看到了陈阳之后问道:“本王听说你到了阴曹地府之后并不安生,时时发狂,撕咬魂灵,更是几度冲撞阴差,便是在狱中也是丑态百出,辱没斯文,可是真的?”

一听阎罗王说起此事,便让陈阳双眼泪水都流了下来。

“实在是因为有人存心算计,将我杀在煞时,我本就是含冤而死,有怨气再正常不过,而后尸身被焚,一身怨气煞气都被我带入地府,心中怨气恨意时时郁结在心,沸腾滚烫,如同火烧,在怨气憋不住的时候,就会发狂,锤墙打地,口咬石块……”

“呵呵。”

陈阳转头看去,看到了十殿阎罗之中有一个阎罗王居然笑了,也正是此阎罗的笑,让他无法诉说下去。

这很好笑吗?

陈阳看着笑出声的那一位阎罗。

“这位是卞城王,掌管地狱以及枉死城,世间之人寿数未尽而死,多会在枉死城中待一段时日,他的笑是人间少了劫运,和你关系不大,你继续说。”

阎罗王平静说道。

听到了阎罗王的声音之后,陈阳回过眼神,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我死在煞时,尸身被烧,一身怨气,才会导致我时时发狂。”

“哦……”

十殿阎罗在堂上互相对视一眼,秦广王说道:“你的尸身被毁,已经没有还阳的希望了,你在阴曹地府日日喊冤闹腾,是为何事?”

陈阳听闻此语,更是心头抽搐,低头哭道:“阎罗王,今日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控告苏阳,他害了我的性命,夺了大乾的皇位……还有我秉承的大乾天运,全都被他拿走了啊!”

对方简直就是掠夺了他的一切,甚至还有陈阳这个名字。

十殿阎罗听闻此事,皆有动静,在这阎罗殿中都有一阵琐碎声,而后阎罗王方才说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待我们弄清楚其中一切,自然将这些剖判分明。”

听到阎罗王愿意为他做主,陈阳方觉心中一松,便将自从他神魂天降之后的经历一一说了出来,到了关外夺鹿衔草活命,而后屈身金陵,等着元道人找到对方,而后夺回气运,但是元道人一去不回……

“呵呵。”

又有一个阎罗在阎罗殿中笑出声来。

“这位是转轮王。”

阎罗王说道:“你们身为阳世之人,派遣人进入阴曹地府查看生死簿,此已经是犯了大错,元道人和他弟子两人找到了转轮王的面前,转轮王已经将二人捉拿,十殿阎罗也自然会稽查和阳间道士有过多联络,徇私枉法之人。”

原来元道人是栽到了转轮王的手上……

陈阳听到此话,看向转轮王,大胆说道:“可是您的女婿已经收了我们的东西……”

你们怎么能收礼不办事呢?

陈阳说出此话,也是想要再拖人下水,他到了阎罗殿中,情知没有生还的希望,只想要做个水鬼,将更多的人拉下水。

九殿阎王皆看向转轮王。

“是有此事。”

转轮王看着九王说道:“他当真收了礼物,还给元道人写了推荐之信,也是因此,元道人才敢登我的门。”

“哈哈哈哈……”

“居然真收了礼……”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节。”

“他们怎么就能找到你女婿的头上呢?”

这贪赃枉法不办事很好笑吗?

陈阳看着阎罗殿中十殿阎罗如此愉悦,自觉走错了门,阎罗王府之中,不是应该以铁面著称,在这阎罗殿中应该是囚犯哀嚎之声才对,怎么像这种贪赃枉法不办事的事情还笑呢?

这比不得阳世,阳世至少收礼办事!

“也是他们找的晚了。”

阎罗王笑道:“倘若他们再早一段时日碰到你女婿,都不用写信了,能带着他们到第五殿来翻生死簿了,那是正碰阎罗王。”

几位阎罗又笑了。

“在坐的哪一位告诉他们用生死簿来找人的?”

楚江王笑问道。

“兴许也是阎罗王。”

五官王笑道,这个阎罗王指的就是被苏阳所斩的阎罗王周。

此时此刻,陈阳方才反应过来,生死簿应当极其重要,轻易不会让人触碰,而转轮王的女婿本就是不安好心,写给他们一封信,就是让他们来这里自投罗网,就算是收了礼物,也算是白收了。

“后来的事情,我也是听很多死去的士兵,丫鬟所说,方才大概弄明白的。”

陈阳说道:“我去秦淮河听戏的时候,被苏阳雇了乞丐围着讨饭,也就在他们围着讨饭的时候,苏阳潜入到了瑞王府中,那一次应当是一无所得,但也让他熟悉了地形,待到后来,他神不知鬼不觉就进入到了瑞王府中,还假扮成了我的模样,引诱我身边的人将我杀死……现在的他已经戴着我的面具,成为了大乾的太子,掌握了金陵城,颁发法令……”

一桩桩一件件,陈阳终于是将这一切都给说清楚了,而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十殿阎罗彼此对望,正交流着什么。

“列为阎王,我的红光紫气此时还在苏阳身上,此事关乎我大乾传承,倘若此人继续戴着我的面具为害,就能够假我之名,登临九鼎,那就是将我大乾王朝给窃取了啊。”

陈阳说道:“这不是是一个小案子呀!”

十殿阎罗闻听如此,方才都转过头来。

“此事离奇。”

阎罗王说道:“各种曲折,我们单听一面之词也难以剖判分明,既然如此,我们便将苏阳召来,就在阎罗殿中,我们将此事剖判,议定你们两人间的仇怨,裁定你这红光紫气归属,如何?”

陈阳连连点头,红光紫气是他秉承大乾王朝的天运,只要有此天运在身,那么陈阳就能够百邪不侵,此时的一身怨气就能尽散,就算是大乾王朝破灭,待他转世之后,那也是生来就有奇相,必然能有一番造就的人。

阎罗王至此发令,让黑白无常去将苏阳带来。

黑白无常去了阎罗府中后院,不过盏茶时间,就回到了阎罗殿内,而在黑白无常的背后,正是陈阳所最憎恶的苏阳。

苏阳身穿玄色长衫,领口边缘皆有红色图案,不亢不卑的走了进来。

哼,你也不过是被阎罗王府抓过来的,神气什么?

陈阳瞧着苏阳暗道:黑白无常果然有千里追魂夺命之能,不过就在顷刻,就能够将对方魂魄带来。

“见过秦广王,见过楚江王,见过宋帝王……”

苏阳走到了阎罗殿中,对着十殿阎罗依次见过,在阎罗殿中,苏阳没有对转轮王称呼岳父,而是和其他阎罗一般见过。

苏阳在阎罗殿中拱手行礼,十殿阎罗皆侧过半身,不敢全受,待到苏阳称呼完了之后,阎罗王方才说道:“今日让你来此,只是三曹对案,将你们两人之间的仇怨剖析清楚……”

在阎罗王说话时候,阎罗殿中已经有鬼差搬出椅子,将此椅子放在正中,和陈阳跪身之地并排。

阎罗王对苏阳说道:“请落座吧。”

苏阳点头微笑,坐在座位上面,转过头看看陈阳,只见陈阳一脸恶毒不忿。

凭什么阎罗要对你用请?

苏阳摇摇头,不再去看陈阳。

这阎罗殿中皆是我的熟人,你怎么跟我斗?

第四章 阴司剖判

阎罗殿中,十殿阎罗皆在。

陈阳在跪,苏阳在坐,两个人一并面对十殿阎罗,由十殿阎罗来剖判其中恩怨。

“他凭什么坐着?”

陈阳指着苏阳,一脸不忿,他跪在地上,凭什么苏阳就坐在他的身旁?真假太子的地位悬殊怎么会这么大?他才是真太子啊!

“这一位已经身怀天子之气,在地位上和阎罗平等。”

阎罗王在上说道:“何况此人在金陵之时,有恩于千万黎明百姓,如此功德已够封神,在阎罗殿中加一把椅子也不算什么。”

苏阳看着陈阳,笑着点了点头。

在通亮的火光之下,陈阳的面孔分外的狰狞丑陋,看着苏阳咬牙切齿,这种狰狞丑陋的模样真是让苏阳万分快慰……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心里舒服多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苏阳没招谁没惹谁,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怎么了解,就后有追兵,身边有内贼,住在客栈里面都有骷髅鬼怪,整天就是跑跑跑,在宝禅寺内遇到春燕,吃蒲公英的那段时间,是苏阳第一次过上平静日子,就这还差点被人抓了,马被人牵走,洗澡水都被掀了……

这一切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苏阳能饶过小义子,但是绝对饶不过陈阳。

“他怎么就成为了真龙天子?”

陈阳这时候声音沙哑难以接受,说道:“我才是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天选之人,就是这么人害了我的性命,还夺走了我的红光紫气,就算是成为真龙天子,那也应该是我才对……”

此时的陈阳感觉心口都被人剜了一刀,空洞,刺痛。

“真龙天子是天运所钟,非是身份所定。”

阎罗王在上面说道:“天子之气已经被苏兄所有,那么苏兄就是真龙天子,而你陈阳在阳间固然是太子,但死后不过是一阴鬼,故而苏兄可以坐,你只能跪。”

第五阎罗冷面铁心,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极为难得,陈阳听声音寡淡,情绪不多,自知若继续在此问题上面纠葛,便说道:“他害了我的性命!还抢了我的红光紫气,太子之位,此时在阳间还在用我太子身份招摇撞骗。”

对于苏阳,陈阳真是恨到了骨子里面,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被此人给夺走了,弄到现在,自己是一无所有。

“阎罗王,现在您就判他,让他把所有一切都还给我!”

陈阳对着阎罗叫道。

包括这个应该是他的真龙天子之位。

苏阳瞧着陈阳的模样,忽然笑了,对陈阳问道:“你是怎么死的的?”

如此近距离的看陈阳那扭曲的脸,让苏阳发自内心的感到欢畅。

“你……”

陈阳瞪大眼睛看着苏阳,说道:“你潜入王府,假装成我,让香儿误会,由此才动剑……”

陈阳之死,根本就不是苏阳动手,而是上官香儿干脆利落的一剑穿胸。

“你们都听到了吧,他不是我杀的。”

苏阳对众阎罗说道。

苏阳也当过阎罗,知道阴司法度,就他和陈阳之间的仇怨,又是陈阳贱者先撩,苏阳斩杀了他也无碍,不过此时撇开罪责,明显更能对陈阳造成伤害。

十殿阎罗在上面听闻如此,纷纷点头。

“他的死确实和你没有关系。”

阎罗王说道。

“这……”

陈阳看着苏阳,恨意更浓,但是他并非苏阳所杀这一点却是货真价实,更确切的说,是上官香儿动手太果断了,根本不等苏阳出手,就干脆利落的一剑捅了他。

“他在阳间假扮我!便是此时也在用太子身份招摇撞骗!”

陈阳又说道。

“这不是你让我假扮太子招摇撞骗的吗?”

苏阳坐在椅子上面先就回道:“诸位阎罗,神魂天降之术,让我意识恍惚,我都分不清楚我是苏阳还是陈阳,这假扮应当无从说起吧,至于瑞王府之后的事情,这是阳间的刘尚书抬爱,是香儿郡主认定,是百官看好,并不是我主动的,只是我不能拒绝罢了。”

这是实在话,当时苏阳若是拒绝了,那恐怕走不出金陵城,而最大的赢家就是陈宣和赵长青。

“确实如此。”

阎罗王点点头,说道:“苏兄在人间做太子时,斩杀了不少贪官污吏,这些贪官污吏便有不少人当日在瑞王府中,能够作证,这从头到尾都不是苏兄可控的。”

“至于说苏兄在阳间用太子身份招摇撞骗,这就无从说起,苏兄在之前,便用太子身份行善,广平沂水百姓皆受其惠,到了金陵城之后励精图治,所做之事皆是为民,怎么能用招摇撞骗这等词汇来形容?”

面对阎罗王的质问,陈阳一时词穷。

你怎么能叫他苏兄?

这称呼对陈阳来说便有压力。

“可是他用我的身份,就是要李代桃僵,窃我家江山啊。”

陈阳说道。

“这李代桃僵的计划不是你们出的吗?”

苏阳看着陈阳笑道:“至于说窃,你家才有悠久历史,我在广平县,沂水县做了点事情,这功劳不都被你偷了吗,就算是这大乾的江山,也是你先祖偷了姓朱的打造成的。”

江山偷老朱家的这话显然是涉及到了皇室机密,苏阳说出之后,就让陈阳面色煞白,不知应当如何应对。

“有理。”

阎罗王在上面说道,赞同苏阳说的话。

阎罗王认为有理,却让陈阳感觉到了危机,看着苏阳坐在椅子上面,陈阳几番咬牙,扭头对着阎罗说道:“阎罗王,他身上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天运是大乾王朝传下来的,恳请让这天运归还。”

陈阳还是将话题说在了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气运上,只要这些气运在他身上,就算是不能使用鹿衔草复生,转世之后也能有一番造就。

要气运呐。

苏阳看着陈阳,笑道:“这不也是你主动给的吗?”

这话让陈阳面色更是扭曲。

阎罗王在上面说道:“气运不必还,这红光罩定紫气缠身的气运是你强加给人的,后续因为神魂天降之事,对苏兄影响极大,这一身气运,合该给人家,这太子之位,被人家夺了也算你自己没本事,倘若争夺太子之位的事情也要由阎罗王府来管,自二百七十年前到现在死去的王室之人皆有话说……”

“此时行皇权的也是你皇叔,说他夺了你家的位更是无稽之谈。”

阎罗王在上面说道。

苏阳点点头,又看向陈阳,只见陈阳已经面容扭曲至极,显然是阎罗的判决并不随他心意。

“你还有没有话说?”

苏阳看着陈阳,含笑问道。

陈阳对此只能怒目而视。

“既然你没有话说,那就轮到我了。”

苏阳站起身来,对着列位阎罗一拱手,说道:“众位阎罗,今日我也要告状,我和陈阳无冤无仇,此人却几次三番的想要害我,先是用了神魂天降,又在我身边安插探子,让我为他吸引敌人,待到我终于摆脱敌人之后,这人又对生死薄起了心思,是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今日在这阎罗王府,我就要状告此人,元道人,以及陈阳麾下的一干人等,这些人就是要害我性命!”

陈阳的词穷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苏阳的时间了。

在阳间的时候,顾忌陈阳势力,苏阳唯唯诺诺,到了阴间必然要重拳出击。

“好!”

阎罗王说道:“今日就把你们的事情给判个明白!去把元真给我提出来!”后面一句话自然是对阴差所说,随着阎罗王此话落音,黑白无常便走出宫殿,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就提着元真走入到了阎罗殿中。

苏阳转过身来,含笑的看向元真,此时此刻,元真已经沦为鬼魂,也是阴曹地府的阶下囚,骤然在阎罗殿中看到了苏阳面孔,恨的咬牙切齿,只差上来生啖其肉。

当日此人背对他,给他递了一封书信,诓骗了他的宝贝,结果让他饶了一大圈远路,千里迢迢的跑到了转轮王府自投罗网……

一想到这些事情,元真都感觉自己蠢哭了。

但是来到了阎罗殿,看到阎罗殿中的众位阎罗,在其中就有转轮王,元真终究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认罪,我认罚。”

元真是一点都不想辩解了。

代理阎罗王回到了阎罗府,岳父就在殿中,并且还是是非曲直一眼就明的事情,这种案子还用审理?

这已经是彻底栽了。

“你……”

陈阳看着元真,有千般话想要说。

“认命吧。”

元真看着陈阳,说道:“眼前的这位就是转轮王的女婿。”

陈阳再度看向苏阳,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再回想适才种种,终究是醒悟过来,十殿阎罗所笑的人就是他,而在这时候的审案,不过是配合他玩玩而已。

陈阳看向苏阳,没有想到乾坤倒转,在阳间之时,是他势大,到了阴间,就是人家的天下。

“好。”

阎罗王在上面看到陈阳和元真都认命了,说道:“是非曲直,本王自然公平剖判,从一开始便是你们两人意欲谋害苏兄,神魂天降,李代桃僵,不想到了最后假戏真做,你们两人坠入阴曹,反倒是苏兄在阳间成为了真龙天子,这是苏兄运道使然,但也是你们两人作孽报应,今后在地府中少生事端,自然有超脱之日。”

“陈阳,你和苏兄因为气运而起纠葛,这气运此时归属苏兄,也算天命,但你和苏兄之间始终缺一点仇怨了断,今日本王就拿了你的身份,将你打入地狱,在你于地狱中忏悔的时候,这陈阳身份就交给苏兄来用,如此算是你对苏兄一点小小的补偿……”

第五章 锦瑟春燕

十殿阎罗的剖判,可是封了陈阳的死籍,真真正正给了苏阳这个‘太子’身份,无论修道之人探查也好,阴司之人查阅也罢,若是调查苏阳,必然能够调查到‘陈阳’的身上。

……就像是公安局给你开的身份证。

那苏阳也就有两张身份证的人了?

工作需要?

这就是真龙天子?

阎罗王突然的判决,让苏阳感觉莫名其妙,他对于大乾王朝的权势并不贪恋,在金陵城中报仇以后,苏阳离开之时,也算是和太子的身份割裂,今后并不打算用太子的身份出去了。

“不行!”

陈阳抬头叫道,他自然是能看出这判别身份的含义,这一将‘陈阳’的身份判给人家,也就是将大乾王朝的太子位给了人家,这几乎就是让对方将好处捞完了。

“他已经收了鹿衔草,这就是三条命。”

陈阳反驳说道:“还有……还有……”

“还有太子在瑞王府宝库中存的金银财宝,全都被此人搬运一空,这些金钱已经足以偿还此人损失,若判身份,当真太过了。”

元道人也抬头说道。

当初他的目标明明就在眼前,但是被人家一封信给送到了转轮王府,事后元道人一再回想,都感觉自己蠢哭了,此时听到了陈阳反驳判决,也难得的说上一句,只是不想要让苏阳捞到好处。

“原来还有这一关节。”

阎罗王在上面点点头,说道:“不过太子身份已经判给苏兄,这些钱本就是苏兄的,你二人已死,金钱宝库对你们来说是身外之物……也罢,就判苏兄回到人间之后,烧上千万纸钱,算是对你二人一点补偿,而你二人要在地狱之中受过,这些纸钱又用不上,便将纸钱用在因你们而死的人身上,也算是偿还你二人的一点罪孽。”

千万金钱和千万纸钱。

这两者在价钱上面实难相等,简直就是糊弄鬼。

但是听阎罗所说,这一点纸钱还算是给他们的一点安慰性补偿,但对他们二人来说,这种安慰简直是伤口撒盐。

“如此甚好。”

苏阳一口答应,看着陈阳说道:“未曾给你操办葬礼,一直引以为憾,待到我回到阳间之后,必然凑集千万纸钱,将纸钱给你烧过来,你就在地狱里面看着好了。”

金钱换纸钱,纸钱分鬼物,到了最后反倒是陈阳一无所有。

苏阳对此很开心,千万纸钱,实非难事。

事实上,这种剖判也极为合理,毕竟像陈阳这种人,生来就受百姓税粮,皆是在消耗自己福分,现在福分消耗殆尽了,自然是当一无所有。

阎罗已经剖判分明,当即就让鬼差押着陈阳和元真两人退下。

两人临入地狱之前,看到苏阳和十殿阎罗纷纷打着招呼,对阎罗王口称李兄,对转轮王口呼岳父,和其他殿的阎罗也非常熟悉,而对于要被押入地狱受苦的二人来说,却是看都不看。

彻头彻尾的无视。

“此事已罢,你就随着他们回转轮王府吧。”

转轮王对苏阳说道:“我还要在这里和诸位阎罗商议关圣征蚩尤之事,此事干系重大,各城隍庙中都抽出人手,阴曹地府也当发兵……”

苏阳听此,点了点头,当即便离开了阎罗王府,临出门的时候,就听到十殿阎罗在说着“帮衬一把加加担子把好关”这种话。

坐着轿子,苏阳再度的回到了转轮王府中,这一次下轿,轻车熟路的就进入到了转轮王府里面,径直向着锦瑟的房中走去。

一别多日,能再见锦瑟春燕,苏阳脚步轻快,刚刚走过花园,迎面看到了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一个叫做梅香,一个叫做雪儿,都是给锦瑟看院子的,但今日看到这两个丫鬟,装扮已经变了,不似是平常丫鬟打扮,倒像是贴身丫鬟。

“姑爷……”

两个丫头看到苏阳,不待苏阳说话,自己先行脸红,对着苏阳盈盈一礼。

你们两个脸红什么?苏阳自觉奇怪,但看两个丫头还是笑道:“你们两个升职了啊,现在管什么?”

“我管锦瑟小姐的起居。”

梅香音韵楚楚,低声对苏阳说道。

“锦瑟?”

苏阳闻听一愣,这锦瑟的贴身丫头不就是春燕吗?位置被人篡了?连忙问道:“春燕呢?”

“我管春燕小姐的生活起居。”

雪儿在一旁对苏阳说道。

苏阳转过头看向雪儿。

春燕小姐?

雪儿看出了苏阳的疑问,对苏阳笑道:“姑爷你好贪心,要娶锦瑟小姐,还要让春燕姐姐和锦瑟小姐并列,原本老爷绝不可能同意的,但姑爷能耐大,将事情做下了,老爷也就允了,但是春燕姐姐毕竟是丫鬟,若是和小姐并列,怕小姐被人耻笑,故此老爷将春燕姐姐收为义女,也当做是转轮王府的小姐,和锦瑟小姐一般对待,我便管春燕姐姐的起居生活了。”

原来是这样。

一听如此,苏阳倍感高兴,能够让春燕因为自己而提高了个人地位,生活水准,这让苏阳也有成就感。

“两位小姐现在何处?”

苏阳问道。

“春燕姐姐就在那边浇花呢。”

雪儿对苏阳一指,说道:“小姐在房中。”

苏阳点点头,多看了雪儿两眼,自觉今日雪儿和早些时候见面不同,当初苏阳在转轮王府,听这两个丫鬟说青云山之事的时候,雪儿害羞内敛,不敢吭声,多是梅香在一旁说话,而今日倒是能看眼色,大胆说话,性子也不内敛了。

“您快去吧。”

雪儿和梅香两女含笑让过路来。

苏阳自两个丫头中间穿过,向着雪儿所指方向而去,不过几个拐角,便看到了在花园中正在洒水浇花的春燕。

头上扎着飞天髻,身上穿着杏花衫,披云肩,挂飘带,簇拥的如同一个仙女。

苏阳在看到春燕的时候,春燕自然抬头看到了苏阳,脸上顿时有欣喜笑容,放下手中事物,脚步轻快上前,径直扑入到了苏阳怀中。

“苏郎。”

春燕对苏阳叫道。

苏阳伸手揽着春燕,自觉变化奇妙,往日的春燕多是一身翠衫,一短围裙,穿着长裤的丫鬟打扮,而这时候船上这些衣服之后,自觉气质都变了几分。

拥着春燕,苏阳左右亲了一下,再度细细审量,此时再看,春燕无论是穿着,打扮,都极其酷肖锦瑟,问及原因,春燕方才说道:“这都是小姐的衣服,我用的也都是小姐的胭脂。”

应该是春燕并不善于涂抹,也没有好用的化妆品,这才一样样皆仿锦瑟吧。

“回头我给你置办一套好的。”

苏阳凑到春燕耳边,小声说道。

“好啊。”

春燕还不及说话,在这花园之中已经另有一女子声音冷冷说道:“你苏公子可真有情有义,生怕她在我家受一点委屈,便是我的这些衣服,胭脂也都瞧不上眼,那么你倒是给我说说,是我的素仙锦配不上她,还是我的九露百花配不上她?”

说出这话的人自然是锦瑟。

苏阳转过身来,便瞧见了锦瑟戴步摇,挂明珠,穿深红薄纱衣,站在园中,就让院子里百花失色,此时横眉冷眼,对苏阳极为不满。

素云锦是仙界的料子,据说是用云织就,九露百花是名贵的胭脂,苏阳和锦瑟结缘也皆因九露百花胭脂,这两者都是贵重之物,便是要买都不一定能找的到,需要有关系才行。

“配的上,自然配的上。”

苏阳瞧见锦瑟之后,满是笑容,抬步便往锦瑟身边靠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笑道:“锦瑟……”

“你离我远点!”

锦瑟看着苏阳冷冷说道,两次来到转轮王府,皆是先找春燕,合着她这个转轮王府的小姐是搭配着丫鬟一并出嫁的?

“离远点……”

苏阳听到这个词之后浑身一颤,看着锦瑟失神说道:“锦瑟,你可知道,这一次我在人间已经当上了太子,掌握金陵六部,影响长江南北,当真是大权在握,若要出门,也是车马轮蹄,排列如蚁,金陵城中闺阁仕女,江南两地大家闺秀皆往金陵,便是想要让我宠幸,金陵城中千万百姓,江南之地万万众生,皆等着我的法令……但是我毅然决然的回来了,我将这一切抛下,就是想要距离你近一点,但是刚刚见面,你就让我离你远一点……”

一言至此,苏阳极为伤感。

此话在锦瑟听来,也触及心中柔软,她虽然在阴间,但给孤园已经影响深远,金陵城中的许多事情她也知道,待到回到转轮王府,更是将苏阳在金陵城所做一切都弄清楚了。

她知道苏阳舍弃了太子身份回来了,也知道苏阳拯救了金陵城中千万百姓,更是解除了后续绵绵灾难……

正在“沮丧”的苏阳忽感一阵香风飘入怀中,入目所见,已经是锦瑟扑入到了他的怀里,轻轻一抱,即刻松开。

“算了,原谅你这一次。”

锦瑟看着苏阳如是说道。

第六章 天怕老婆

苏阳和锦瑟两人走入到了春燕的房中。

过往的春燕是个丫鬟,纵然因在锦瑟身边多受优待,终究是在丫鬟房中,而现在被转轮王认为义女,身在转轮王府中也有高楼一座,只是因为春燕过来事件尚短,里面许多陈设处稍有不到位罢了。

“太子殿下,你看这闺中可能比得过王府吗?”

锦瑟看苏阳进入房中,左右张望,似是怕有对春燕刻薄之处,便问道。

“王府远远不如这里。”

苏阳对锦瑟说道,这是实话,凡间瑞王府中的陈列装饰,自然是远远比不上转轮王府中来的贵重,毕竟转轮王府中的一件东西拿到外面,可能就是无价之宝。

苏阳又说道:“看到这些陈设,自惭形秽,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将你们二人娶过门了。”

凡是这里摆放器物,皆有年头,凡是这里摆放东西,也有寓意,似这里的东西,多半已经不能说贵重,而要说珍奇了。

春燕伸手捋着头发,一听苏阳如此说,忙道:“这自然是甘苦与共。”

锦瑟原已张口,一听春燕如此便侧过身子,悲叹道:“这可真是白米掺稗子,鲜花插烂泥,可怜我锦瑟自诩身娇貌美,终不想嫁人之时,居然选了个这般巑岏之人,此时想来,当日实不该一时怄气,让自己落到这般田地。”

苏阳转过脸看着锦瑟……我就客气一下,你就表演起来了?

“自古以来,夫有出妻之条,妻无退夫之理,再敢胡言乱语,家法绝不饶你!”

苏阳对锦瑟冷声喝道。

这小娘们就是欠收拾!

大丈夫,就应该有大丈夫的样子。

此言一出,果然是恐吓住了锦瑟,让锦瑟面色一红,看到春燕就在旁边,点点头,咬牙柔声说道:“看样子,我若是想要改嫁,还是要寄希望相公你早点凉呢。”

声音温柔,说的苏阳莫名一哆嗦。

房中仅是春燕,锦瑟,苏阳三人,梅香和雪儿两女端上来了茶水,点心之后,就自行退到了房门外面,让房中的姑爷和两个小姐在内以叙相思。

这一次苏阳有吹嘘根本,说起了金陵之事,就把嫦娥提了出来,着重说一下嫦娥仙子要在身边浆洗洒扫,结果被自己果断拒绝,留在金陵城中守城之事,如此证明自己不被色所迷。

这话说出之后,果然是让春燕和锦瑟对苏阳另眼相看。

这算是经得起考验的人。

待到苏阳说起送瘟神的时候,锦瑟忽然问道:“牛郎欲问瘟神事,为什么要说牛郎呢?”

阅读理解题?

苏阳呵呵笑道:“这牛郎便是人世间苦难百姓的化身。”眼见锦瑟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没事。”

锦瑟轻轻摇摇头,说道:“只是牛郎织女之事已传千年,你先做了纺纱机称作织女,又写了诗句挂做牛郎,我怕那贱人多事。”

锦瑟纵然是耍闹小性子,也都是在苏阳身边,平日里温婉大气,对于织女能够评价一个贱人,是因为当初在兰家庄里,织女将她打伤,两人结下仇怨。

“倘若遇到,我定然为你报仇!”

苏阳对锦瑟保证说道。

这一说让锦瑟嫣然而笑,连连摇头,两人之间实力相差多大,锦瑟可是有数。

苏阳说了自己的事情,锦瑟便也对苏阳说了近日来给孤园的情况。

自从苏阳做出来了纺纱机后,给孤园便脱离了钱流捞钱这一捡钱掣肘,开始有了自己的营生,现在于阴间十殿阎罗府城皆有店面,这纺纱机织出来的又快又好,人鬼皆喜,给孤园现在也越发壮大,已经扩建数次,连带着收拢了不少的孤魂野鬼。

“在阳间沂水,有兰家的三个兄弟,他们三兄弟经营布匹,肥皂,俨然已成为沂水首富,不过在沂水城还有一事,那就是沂水百姓多有传闻,声称当初在沂水城的苏大夫已经成仙了。”

锦瑟笑着对苏阳说道。

“我怎么成仙了?”

苏阳纳闷道。

“春燕。”

锦瑟看向春燕,说道:“这些她最了解。”

“某一日应该是有人在山中高呼飞跃,被百姓们看到了,又有苏大夫在兰家庄中降鬼之事,还有苏大夫在刘员外的藏书阁中驱鬼之事,这些传开之后,百姓们皆信你成了神仙,若非县令拦着,都要给你建立寺庙了。”

春燕多在沂水走动,便将沂水之事说给苏阳。

在山中高呼飞跃……苏阳想一想,大约就是孙离刚刚离开,自己前往婴宁家中,抱婴孩时,行走在青山绿水之中,看到山水瑰丽,便不由气沉丹田一呼,当时旨在于抒发胸中郁气,而在这惊呼之中,无意间破了王公子的运功行法,让他和自己对战之时先就有了内伤。

至于兰家庄之事,则是兰翁在重丧日惨死,怨念不散,对自己孩子下手,尸身离开棺材而走,成了僵尸,被苏阳用判官笔先凿开穴道,而后打入枣核,最后一把火烧了。

也是在这之后,苏阳才将制造香皂之法传给了兰家三兄弟,让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因此而富。

至于刘员外之事,是苏阳从二龙山下来,意欲读书,想要为考城隍做准备,结果在藏书阁里和刘员外的亡魂碰上,此刘员外是个资深宅男,被苏阳删了硬盘,恼羞成怒,专程跑到阴曹地府来告苏阳一状。

就是这三件事情,让苏阳在沂水有了传奇性。

“我在沂水救了那么多人,最后他们记住的是这些奇怪之事。”

苏阳笑道:“上古之时,许多神仙的传说也是如此来的吧。”

对平常的老百姓们来说,他们对于神仙没有清楚认知,因此只要彰显神异,就会被老百姓们误以为是神仙,而事实上,苏阳和神仙之间差距甚远。

“确实就是这么来的。”

锦瑟看苏阳笑道:“这沂水已经不是你住的地方了,你想好在阳间什么地方落脚了吗?”

苏阳若是再回到沂水,沂水城的百姓便会因为这些传说而将苏阳当成神仙,那么苏阳就没个清净时候。

“名山大川,各具明秀,何处不可去?哪里不能落脚?”

苏阳洒然说道:“这一切便是看你们,若是想要在繁华城中,便去城中购一宅邸,若是想要过隐士生活,就在田间弄一小院,不过我还是要回沂水一趟,告诉那里的百姓们别迷信我,别在我活着的时候,个个给我上香烧纸。”

锦瑟,春燕听了皆是轻笑。

“过几日我回一趟沂水。”

苏阳对锦瑟说道:“和那里的百姓们解释一下,我在沂水认识一个班头,姓洪,最是能说善道,给他说一下我仅仅只是会两下子,不足为奇,人就在他旁边,他自然能够分辨真假,随后我就找一长住之地,作为成亲之处,如何?”

这话让锦瑟,春燕皆面色发红,让她们亲言婚姻,终究不好意思。

“房子我们要自己新修。”

春燕对苏阳说道,看向锦瑟,说道:“这是小姐早些时候就说好的。”

“当然。”

苏阳一口答应,随后自觉不妥,这年头盖个房子若是盖两三年,什么时候能结婚?

“我们自然会派人修房。”

锦瑟似是看出苏阳心意,轻声说道。

那就没事了,转轮王府的鬼差修房,比起凡间百姓自然要快很多……仙神世界,这些仙神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由他们做事,苏阳也放心。

三人在房中已经说了许久,锦瑟起身,牵着苏阳,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带你回自己房中歇息。”

苏阳点点头,老丈人的眼皮底下,苏阳也不敢放肆,若是换换其他地方,这时候就赖着不走了。

和春燕道了一声别,苏阳便跟在锦瑟后面,离开此处,走到了另一楼房之中,锦瑟示意丫鬟开门,和苏阳走入房中之后,锦瑟便将门关上。

“娘子……”

苏阳满脸欣喜,伸手便要抱锦瑟。

而后忽然间乾坤倒转。

苏阳都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趴在地上,被锦瑟拿住一只手,膝盖顶住大椎穴,整个人半身酸麻,不能动弹。

“啪!啪!啪!”

苏阳一手拍地,国际规矩,这是投降。

“告诉我,什么是家法。”

锦瑟低头,好笑的看着苏阳。

……这还记着仇呢!

苏阳勉强转脸,看向锦瑟,喝道:“你可知道什么是天理?”

锦瑟眉头一挑,看着苏阳,问道:“何为天理?”

“尚书有云,星有好风,星有好雨。”

苏阳趴在地上,说道:“哪一个星有风,哪一个星好雨,根据我的观察研究,是箕星好雨,毕星好风,箕星者,东方星宿,属木,五行生克者,克我者为官鬼,我克者为妻财,木以土为妻,土好雨,故此箕星从妻所好而多雨,毕星,西方星宿,金克木,故以木为妻,木好风,故毕星从妻所好而多风,所为天理者,就是从妻所好。”

锦瑟听到苏阳歪理,手脚一松,一手捂着小嘴笑的浑身发颤,上一次她将苏阳压下,苏阳说了怕老婆论,这一次将苏阳压下,苏阳说了天怕老婆论,这等歪理,让锦瑟乐不可支。

而就在锦瑟笑时,苏阳终于翻身做了主人,抱着锦瑟便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有岳父大人在,两人不越过雷池,却也欢恋臻至。

第七章 我非仙神!

山开目旷。

苏阳立足山间,打量着下面的沂水城,一别许久,沂水城一如往常,城中百姓往来,而城外的百姓也在劳作,此时正是种植小麦的时候,也许是天已过冷,苏阳目光所见,并不曾看到柳秀才的摊位。

坠龙之事过去已久,现在的沂水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祥和。

这几日一直都在转轮王府中,今日苏阳回到沂水,便是要和孙离颜如玉两女会和。

“呼……”

吸气,呼气,苏阳脚下一点,没有应用任何异力,就这么径直的从山崖上面跳了下来。

山崖有千仞之高,四下里皆荒草荆棘,并无丝毫人烟,下面也并没有任何水潭,是一片怪石乱林,此番从这山崖上面跳跃而下,全因在点开脾脏之后,周身去了一身浊气,让苏阳自觉身体轻盈许多,上一次跳跃之时,便有滞空感,这一次全凭呼气吐纳,试一下究竟会有多大变化。

没有那种蹦极时候的失重感。

在从山崖上面跳下之时,反而让苏阳有超然解脱之感,人在半空之中,一呼一吸,让他身体飘摇若浮萍,不同于动用真气,在世间飘飞之时,此时此刻,苏阳自觉和天地没有那种冥冥间的牵连,感觉既容于天地,又超然独立。

扭头四望,周围的山石树林此时别有形状,若人在蹲,若虎在跃,若龙在盘,树林摇摇晃晃,若波涛汹涌,天上云烟若仙佛聚散,自然庄严,下面一切又若鬼神狰狞凶恶,一道道怪木若剑,若柱,一块块圆石若钟鼓,若棋石。

山崖于云气交接,山脚于怪石相应。

在这般苍苍天地间,唯苏阳一人而已。

呼气,吐纳。

此时此刻,《玄真经》的几句经文忽然浮现在了苏阳的脑海之中,迷迷茫茫,苏阳若有所得,还不等细细体悟,身子已经轻盈的落在了地上,从头至尾,苏阳都没有动用半点真气,而苏阳能够翩然落地,非是《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点开脾脏的功劳,而是适才苏阳似是进入到了庄子所言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那种神妙境界。

再度抬头看这天地,这天地仍旧是适才所看的天地,却又似有不同。

回过头来,苏阳穿过乱石荆棘,向着沂水城中而去,左右荆棘在苏阳来时自然分开,待到苏阳走后又自然闭合,如此前行,径直的前往沂水城而去。

苏阳曾经在沂水城中开过一个药铺,这一次回到沂水城已经是轻车熟路,想到孙离和颜如玉两人应该已经到了此前苏阳买下的小院,苏阳原本就要回去,在半道转身,向着菜市场走去,打算顺道买一些菜。

“哎呦,苏大夫……”

刚到菜市场,苏阳迎面看到了一老头,手中转着两个铁球,看到苏阳之后满面欣喜,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苏阳看到此人,脸上不由也有笑容,此人正是苏阳原本的房东李老爷,人很不错,苏阳开药店的时候很照顾苏阳和孙离,苏阳买下沂水的房子之后,还托他帮忙照料房子。

“李老爷。”

苏阳笑着应声,看到他只有一手拿着两个铁球,笑道“你这是出来散步吧。”

像李老爷这种人,可以算是富贵闲人,家中有钱有地,孩子女儿皆有安置,整天就是无所事事的溜街串巷,苏阳在沂水的时候,两人经常聊天,这段时日苏阳不在,想来已经另凑了一群朋友了。

“四处走走。”

李老爷看到苏阳之后,非常热情,伸手拍着苏阳肩膀,说道“苏大夫,你果然是听我的劝,把孙姑娘给追回来了。”

孙离回到沂水的事情,李老爷自然知道,看到孙离之后,李老爷也为苏阳欣喜,这种勤快朴实的女孩就是好老婆的料子。

“这么好的女人,不能辜负啊。”

苏阳笑道“我这也是刚回来,准备买些东西回去……”

正待两人在说的时候,旁边百姓们听到了“苏大夫”,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其中有不少在苏阳这里治过病的人认出苏阳,一拥而来,就把苏阳给围了上来,个个对苏阳极其热情。

“……”

苏阳无言看着沂水城中的众位百姓,这种场面,苏阳已经有预料。

在转轮王府的时候,春燕已经给苏阳说了沂水城的概况,因为几件事情,现在沂水城的百姓皆以为他成了仙神,对他极为信服,若非是县令制止,现在苏阳都已经有庙了。

他本来打算回到沂水城后,找到洪班主,对他说一下自己并非神仙,只是会两下,这种人在当今之世有很多,再有洪班主这个能说会道的帮忙辟谣,定能够让沂水城的百姓相信。

为了避免百姓认出来,在进城的时候苏阳已经略略做了伪装,但是没想到,这遮掩能骗过大多数的百姓,却瞒不过李老爷这样的老熟人,而被这一呼,就被百姓们看了出来。

“众位乡亲。”

苏阳看着围上来的百姓们笑道“你们都抬爱了,我可不是什么神仙,神仙都是餐风露宿,你看我还要到菜场买菜呢,我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您可不是一般的大夫。”

有一男子说道“我们都听说了,您不仅能治人,还能治鬼,就连地上走的行尸都能治。”

“已经有人看到您在城外飞了,您就不要隐藏了。”

“苏大夫,这不必隐瞒。”

城中百姓对苏阳很是热情,坠龙之事发生后,城中许多地方都受损伤,百姓们浸泡在水中,许多人因此得病,但就是苏阳牵头熬药,让沂水城中几家药铺也跟着熬药送药,治住了城中大多病症,也遏制了后续的瘟疫,并且自苏阳之后,近来沂水城中药铺本领个个见长,制定的卫生条例也大大减少了发病可能,百姓们都受其惠。

对他们来说,也更愿意相信苏阳已经是神仙了。

“非是隐瞒。”

苏阳看着百姓们笑道“我就是一个常人,大家都误传误信,被称为神,像是山间看到我在飞这种事情绝无可能,至于治退行尸,鬼怪,这些也都是谣传,并且在这世间,多少道士和尚都能治妖拿鬼,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苏阳张开手,对百姓们说道“你们仔细看看,我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

百姓们看着苏阳,但看苏阳有鼻子有眼,确实和平常人一般,这般细细看来,也看不出苏阳有什么神异的,对于苏阳非仙之事,也就信了几分。

“苏大夫,你这是回来行医吗?”

有百姓询问苏阳。

“不做了。”

苏阳笑道“我的本事在药店行业并不显眼,沂水城也有宋家,杨家,王家,郭家,钱家的药铺,根本就用不上我,我也存了一点钱,准备做一下其他生意。”

事实上,苏阳已经不必考虑营生的事情了,现在考虑的是长生的事情,这些只是说给百姓的。

百姓们亲眼见到苏阳苏阳,原本对苏阳那种崇信反而淡了几分。

“散了吧,散了吧。”

苏阳对着百姓们笑道,抬步便要往菜场走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阳的眼睛非常不经意的瞥视到了一个人,而后眸光一凝。

这个人仪容整洁,正在不远的茶店里面品茗,目光悠远,看着窗外,怔怔出神。

王兰!

这可当真是一个老熟人,窃取婴宁母亲内丹,修成鬼仙,成为阎罗清道使,两度截杀苏阳,青云山一战之后,此人销声匿迹,苏阳成为代理阎罗之后想要找他麻烦都找不到,没想到此时此刻,就在这不经意的一瞥中,在这茫茫人海中再度见面。

这可能就是冤家路窄吧。

五龙蛰法消匿气息,心神,肺神,肾神,脾神交相呼应,苏阳就在这瞬间腾空而起,无声无息,抬手一招两仪掌正击中王兰后心!

此时此刻,王兰正在怔怔出神,绝没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如此致命的掌击透心而来,这一掌震的他心摇神晃,张口便吐出血来,金丹一动,周身立刻化为狐形,借着一掌之力便往外窜。

如此一窜,也正是上当受骗,这两仪掌精妙之处,在于中掌之后不能沿着掌势而走,而应当反身而来,否则阴阳牵引,必然有二次伤害。

王兰这一窜,便感觉中掌之处似是被凝住,如此一动就让他再度吐血,腾空转身,王兰也终于看清楚了偷袭者的身影……

苏阳!

纵身落地,此时已经身上带伤,王兰不敢在这城中血拼,就地一滚,化作了一个狐狸,窜入到了人群之中,拐入到了街头巷角,倏忽间已经在苏阳眼前消匿不见。

“呵呵。”

苏阳笑了两声,不慌不忙,若是在别处,此时自然应当立刻追赶,并且还可能追丢,但这是沂水!

也不前去追赶王兰,苏阳径直走向了一棵柳树,伸手便按在了柳树上面,说道“柳树啊柳树,你若是知道他逃到了哪里,就指引我一下吧。”

城中柳树无风而动,千枝万叶,并指一处。

御五龙法应用,苏阳人在半空,夭矫而去。

围观的百姓们已经惊呆了。

第八章 生擒王兰

急!急!急!

奔!奔!奔!

王兰在沂水城中上下窜动,而在他之上,苏阳驾驭五龙真气当空而来,紧咬其后,被项秀树这一头巨象撞到之后,王兰受过一段时间重伤,近来到了沂水,也是刚刚修养好,正在琢磨自己的事情,就被无声无息致命一掌直击后心,在他逃窜之后又被气劲反制,添了新创,并且当下是人烟凑集的沂水城,青天白日,他一个鬼仙能发挥的能耐有限。

毕竟是夺丹而成,不比寻常鬼仙,虽然有一撮而就的高效,但其中自然有不稳之处,若是其他鬼仙,被偷袭之时自有警兆,真力入体自然抵御,而就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便让他被人偷袭,身受重创,一时真气紊乱,也让他聚不了魂游千里的能耐。

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王兰扭过头来看向半空中的苏阳,以往苏阳在他看来不过如此,但这才过去多久?一掌打的他身受重伤,现在都没回过来气。

沂水城中的柳树千枝万叶,并指一处,始终紧紧指着王兰,整个沂水城中的百姓也都看到了这等奇景,许多人沿着柳树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前面有一身影,周身皆若狐狸,而后面空中则飞一人,身边似有五龙。

两者均眨眼而过,让他们几疑看错。

“逃不掉了!”

苏阳身御五龙,从天空而降,五龙五行气夭矫而来,全面对着王兰压迫而下。

王兰的速度再快,此时也胜不过御五龙法。

但是此时此刻,王兰转过身来,一身半化狐狸,双眼却极为敏锐,眼见苏阳驾驭五行五龙之气从天而来,王兰冷静查量,推测五行生克,在苏阳如天罗地网攻击而来的时候,脚踏八卦,连连挪移,而后纵身一起,竟然破开了苏阳的五龙五行气,双手如爪,对着苏阳迎面而来。

“啪!”

苏阳另一只手探掌而出,和王兰的手在半空之中一撞。

两掌对撞,声若雷霆。

苏阳翻身后撤,抬手一看,手上被扎了三个针眼,变的乌黑一片。

这应该就是狐毒了。

苏阳甩甩手,对此不以为意,一呼一吸,心肺脾肾四神自然运转,黑血自苏阳手中滴落,整个手迅速变回原来模样,待到血液一红,手上自然结痂。

点开脾脏之后,苏阳本就百毒不侵,这些许毒素完全不算什么。

反倒是对面的王兰,此时忽然捂着手开始惨叫。

“啊啊啊啊……”

王兰的手上同样也有针眼,正是苏阳的白芒针,并且和白芒针一并打在他身上的还有一个符篆,这个符篆中运笔复杂,整个笔画如若骄龙,打在了王兰的身上之后,让王兰手上冒烟,身上的金丹法力和符篆两者相冲,让他痛不欲生,并且适才的那一对掌,王兰是心存暗算,苏阳是全力施展,在真力对拼上还吃了大亏……

周身狐形真气忽明忽暗。

王兰左手压右手,看着苏阳步步上前。

陈抟老祖在金陵城画过一个符篆,当时苏阳站在那里不断打量,而后在栖霞寺内,苏阳也曾请教,这会用五龙蛰法,又有神笔在手,画出来的符篆能量颇大,这符篆和白芒针都是破邪法宝,两者都打在了王兰这个鬼仙身上,效果奇大。

王兰戒备看着苏阳,待到苏阳抬手之时,即刻便往看到了空处钻去,只想要脱离苏阳,再度逃窜。

只是王兰属于鬼仙,也有形质,内丹又被符咒影响,身躯被白芒针所伤,已经算是负伤严重,此时要跑岂是易事?

御五龙法已然盘旋而回,五道龙形真气环绕,王兰刚刚窜了两步,便被沛然真元一撞,整个人踉跄而回。

不说王兰被苏阳偷袭受了重伤,便说苏阳接连点开了肾脏,脾脏两个神窍,一身修为已经和两度遭逢王兰时候截然不同,现在将王兰围着,定能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考弊司的时候你就想对我动手,青云山的时候你又对我动手。”

苏阳走到王兰跟前,对着王兰心脏位置狠狠一拳,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王兰捂着心口,身体弓成虾米,连连摇头。

他哪里敢觉得苏阳好欺负,第一次想要打苏阳的时候,转轮王府的锦瑟小姐出面,直接将他锤入土中,好一阵子才晃过神,第二次对苏阳出手,也是阎罗王对他保证,声称苏阳和锦瑟的姻缘已拆,还不曾交手,就不知怎么的身受重伤,一直养到了现在。

这种人怎么会好欺负?

“放我一把。”

王兰看着苏阳说道:“我两次都不曾对你造成伤害。”

“可是你是阎罗的帮凶啊。”

苏阳看着王兰,说道:“恶行累累,让我怎么放过你?”

这条命苏阳可以不取,但若送给婴宁一定是一份好礼。

此话说的王兰一片茫然,在没有进入阴曹地府之前,凭借狐丹,他也曾帮助不少人,但自从鬼仙之事发了之后,他进入到了阴曹地府,到了阎罗王前,从一开始被迫做些事情,到后来心安理得,此时在他想来,所做多是错事。

“别杀我……”

王兰看着苏阳,说道:“阴曹地府不是最想要阎罗王周的情报吗?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我来到沂水,是得到消息,说是有能为蚩尤大王修补肢体的女子出现在沂水,我此行的目的就是她,后续蚩尤大王也会来抓她,我可以抓到那个女子,潜伏在蚩尤大王的身边,为你们通风报信。”

“砰!砰!砰!”

苏阳对着王兰狠狠来了三拳。

孙离才刚刚回到沂水这么点时间,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这能够修补蚩尤身体的人必然就是孙离,苏阳有千金方翼,知道内情。

这三拳锤的王兰眼前发黑,也是在这三拳之后,王兰知道苏阳必不可能放他,如此狠狠咬牙,便要再度偷袭苏阳。

但是这一次他没机会了。

苏阳口中念咒,王兰体内金丹的狐妖之能激发开来,让他这个鬼仙在此时不能动弹,而后身长绒毛,过不多时就变做了一个小狐狸,趴在地上,身上多处骨折,茫然的看着周围。

这也是陈抟老祖符咒神力。

那个贴在金陵城的符咒,若非苏阳和明月两人插一杠子,那个酒家披个狐狸皮隐身到了符咒前面,被符咒吓走了他和狐狸之后,第二天被和尚来念咒,一念咒语,整个人就变做了一个狐狸。

伸手将王兰提起来,这时候的王兰已经没有丝毫的抵抗之能。

抬头看向沂水城中的柳树,千万枝叶仍然是对照王兰,苏阳对着柳树笑道:“谢了。”

这声道谢,谢的是沂水城中的柳树神柳秀才。

曾经在沂水的时候,苏阳便和柳秀才有过交际,正因如此,在王兰逃跑的时候,苏阳主动来找柳秀才帮忙定位,如此千枝万叶并指,让他无所遁藏。

此言之后,柳树枝叶垂下,恢复往常,在风中四下摇曳。

手中提着王兰,苏阳仔细打量手中狐狸,半百半黑的毛发,浑身软绵绵的,此时被苏阳提着,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这都是咒法所致。

“苏大夫,你还说你不是神仙?”

“这是我们沂水城中跑进来了一个狐妖,苏大夫法眼一瞧,就看出了这妖孽的真容,直接出手,就把妖魔给降服了。”

“神仙手段,这就是神仙手段。”

“这就是狐狸精吧。”

“城中近来一直不太平,应该就是它在作祟吧。”

“苏神仙,快把这个狐狸精给烧死!”

“苏神仙,请你收我为徒。”

沂水城中的百姓们把苏阳给围住了,这苏大夫之前还在矢口否认,声称自己是个平常人,转手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先是身影连闪,后来又让柳树枝条转向,到了最后将妖怪打出原形,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可能是一个平常人能做的?

想来苏大夫已经是一个得道真仙,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罢了。

真的是无法辩白了。

苏阳一手提着王兰,看着周围热切的百姓们,不知该用什么言语,但是苏阳心中明白一件事,这个沂水县真的很难再待下去了。

原本苏阳想要回家瞧瞧孙离和颜如玉的,现在看来,还是等到晚上天色昏黑的时候直接飞进去吧,到那时候将两女带走,去其他地方落足。

但沂水城中的百姓们已经深信苏阳为神仙,在沂水城,苏阳再不会有清净了。

“有一个故事,你们也应该听听。”

苏阳看着众位百姓,说道:“有人去观音庙中拜观音,看到了观世音菩萨也在朝拜神像,便问菩萨有什么烦心事,怎么也要拜观音,菩萨回答,求人不如求己。”

“你们若是求财,踏实肯干就有,你们若是求福,培养德行便有,求子求孙,药店里面皆有良方,若求平安,自己要留心危险。”

苏阳看着百姓们说道:“这些你们都能从自己这里的求来,不必外求,求我没用。”

此话说出之后,苏阳不在顾及百姓,腾空而起,向着小院飞去。

原本还想要买菜呢,现在看来,还是尽早转移吧,孙离刚刚来到了沂水就被人盯上,苏阳要保证她的安全。

原本都和孙离约定,要给她平稳日子的。

对于这个冒出来的龙巢,苏阳心中有火。

第九章 四女相见

沂水城,原药铺小院。

孙离正在小院中翻土整理,颜如玉则坐在苏阳的书房里面,翻看苏阳早些时候看的书籍,两人默不作声,整个小院也安安静静,直至苏阳提着狐狸从天而降,才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孙离在院中起身,颜如玉也靠在窗台,两女看着苏阳从天而降,皆笑道:“你可算回来了。”

城中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她们两个,她们两个皆知道苏阳回来,又笑道:“刚一回来,就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我可不是有意的。”

苏阳提着狐狸,对孙离说道:“我若不对他出手,他就要对你出手了。”

在秦邮的时候,苏阳和颜如玉曾经剿灭一城隍,这个城隍将钱财全都卷走,送入到了【龙巢】,当时还有一个怪异女子,死后并没有进入轮回,而是魂魄飘飞到了别处。

当时苏阳想要拷问城隍,颜如玉制止此事,声称此事和蚩尤有关,而那时候的苏阳刚刚撒手阴曹之事,不想多管闲事,就没有再去过问,但是没想到,【龙巢】居然将目标对准了孙离。

“如玉,你还记得龙巢吗?”

苏阳询问颜如玉,她当初以书乡的能耐,看了秦邮城隍庙所有的书籍,对里面知之甚详,苏阳虽然不曾过问,她却是心中有数。

颜如玉轻轻点头,说道:“龙巢里面住的恶龙就是蚩尤。”

蚩尤当初被黄帝分尸,头颅化作了狍鸮,其阴魂不散,也化作了一条恶龙,已经数次作乱,真宗时期传下的“关公战蚩尤”一事虽然不真,但传说中蚩尤阴魂化龙之事却有其中影子。

苏阳斩阎罗之时,便知道阎罗和蚩尤关系匪浅,王兰是阎罗手下,在阎罗死后,又和蚩尤搭上了线。

“其实你和【龙巢】的交际还要更早。”

孙离看着苏阳,伸手整理一下苏阳的衣领,说道:“蚩尤早年征战四方,收拢了不少属下,敖天就属龙巢,我和他的婚事,便是龙巢想要借娶我的名义,拿到千金方翼,如此来为蚩尤续肢治病。”

关于孙思邈的事情,苏阳早有听说,在见到孙思邈的时候也曾求证。

孙思邈早年修行之时,曾经帮助昆明池一龙,救助那一条龙之后,那一条龙将天帝时期的三十个神仙药方给了孙思邈,孙思邈拿到药方之后,删减了其中用生命治病的法子,从而补了千金方,用此药方救了很多人的性命,而那一条龙在逃脱劫难之后,终究是寿命有尽,也是在死之前两者定下婚约,不想百年之后,此龙的后代被蚩尤所降,现在一心为蚩尤卖命。

而孙离夹在其中,受了极大委屈,如此才在半道里自暴自弃,庆幸遇到了苏阳。

到了金陵时候,孙离眼见苏阳已脱劫难,不愿意再让苏阳卷入事端,但是苏阳笃定要和她面对一切,又对她死缠烂打,孙离再度跟着苏阳的时候,这面对龙巢已经注定了。

“原来是这样。”

苏阳点点头,对龙巢心中有数了。

现在关圣征蚩尤,打的应该就是龙巢吧。

苏阳低头看着王兰,现在将他送入到阴曹地府,必然能够为十殿阎罗,关圣帝君提供一些线索。

“你不怕。”

孙离对苏阳笑问道。

“怕什么?”

苏阳看着孙离,说道:“当初在阎罗殿的时候,你相公手持青龙偃月刀,一刀便将蚩尤砍走,现在就算是惹上了龙巢又算什么?”

当初斩蚩尤的那一刀,也给了苏阳面对蚩尤的自信,纵然这个蚩尤是远古时期的大神,苏阳也能有信心面对。

“你呢?”

苏阳一手揽着孙离,问道:“你怕吗?”

孙离摇了摇头,看着苏阳说道:“我有真龙天子庇护,福运绵绵,完全不怕。”

两个人相视一笑。

“好了。”

颜如玉打住两个人继续说下去,看了看房屋,问道:“你在沂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里已经不能居住了,你可还有什么去处?”

苏阳瞧着颜如玉,看着她梳飞仙簪,穿旧粉长裙,窈窕动人,不免上下扫视,待到再抬头时,见颜如玉双眼已是嗔怒,问苏阳道:“你在阴曹地府究竟做了些什么?怎么这次回来眼睛这么不老实。”

往常苏阳也看,但没有现在这般大胆灼热,似有邪意。

而对比这种目光,显然是做了什么更让颜如玉在意。

“没什么。”

苏阳摇摇头,表明自己的纯洁性,手中提着王兰,说道:“这里虽然不能住了,但我真的还有去处,能让你们两个在那里暂住,也能让你们过上安逸日子。”

孙离和颜如玉两女看向苏阳,眼有疑问。

苏阳对她们和煦一笑。

沂水城中,百姓们即便是听了苏阳的警告,声称即便是拜他,他也不会保佑这些百姓,但是仍然有许多的百姓来到了苏阳的宅院前面,就在外面呼喊恳求,希望苏阳降下慈悲,济度他们,毕竟仙神皆有慈悲之心。

但是这些呼应,整个院子里面空空寂寂,没有任何人来回应。

倘若神是慈悲的,神就不是万能的。

倘若神是万能的,神就不是慈悲的。

世间一个苦海,所有的众生都在苦海劫波之中,不死,快乐,成神也是众生的追求,他们皆需要指引,但是苏阳并不是这个神,他也只是在这条路上追寻的人,苏阳没有救苦寻声的能耐,也没有众生度尽的慈悲。

苏阳能给百姓的,是一个相对完善的医疗制度,相对有效的医疗方式,相对清廉正直的衙门,和一套能够改善良田的水利工程……而这些,都是要‘太子’才能去做。

“莫非是苏神仙已经走了。”

外面的百姓们乞求良久,不见回应。

但是这房门紧闭,四下里并不曾见人出去,也不曾再见有人飞走。

其中有一两个胆大的趴在墙头,但见院内空空一片,四下里房门皆有上锁,显然是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李老爷看着外面的百姓们,叹了口气,手中转着铁球往家中走去,伸手推门,在这门上便掉下来了一个酒囊,正好砸在了他的头上。

“谁干的?”

李老爷左右张望,当是有酒友来寻他开心,这一下砸的他脑袋生疼,左右皆看不到人,这才低头捡起了酒囊,伸手打开瓶塞后,一种似药香,似酒香的味道传来,仅此一嗅,便让李老爷遍身发热,身体都似更有力几分。

这下子李老爷便明白了是谁留这里的,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最后叹一口气,将门关住,径直回房去了。

门外都是百姓,又不曾看到苏阳飞天而走,苏阳自然是往地下而行了。

此处天色冥冥漠漠,苏阳带着孙离和颜如玉来到了一道河前,在这河流两岸皆是黄沙白草,而在这河上面是云烟蒸腾。

这是阴间。

苏阳要带着孙离和颜如玉所去的地方,就是给孤园。

沂水之下就是给孤园,那里是锦瑟的地盘,苏阳从转轮王府来到了阳世,锦瑟和春燕两女则回到了给孤园中,两者甚近,本来苏阳回到了沂水,还想要来回走动,但是碰到了王兰,打乱了苏阳的一切计划。

将孙离和颜如玉带到给孤园中,苏阳也很放心,给孤园中有转轮王府的守卫,更有锦瑟庇护,【龙巢】中蚩尤的人想要来找麻烦都是极困难的事。

带着孙离和颜如玉两女来见锦瑟春燕,是苏阳早就想好的,当今的这大环境下,女子普遍都能接受,孙离在沂水的时候,便知道苏阳和春燕两者的恋情,后来屠龙之时,也见到过锦瑟,应该能够接受。

而颜如玉在上一次苏阳去转轮王府的时候,也见过了锦瑟春燕,两女也听过颜如玉,带回去也不突兀。

苏阳觉得,她们应该是能够彼此接受,好好相处的。

御五龙法!

苏阳身边五龙勃发,裹带着孙离和颜如玉两女便往河对岸飞去,这一路上云烟聚合,三人皆看不清对岸景色,待到临近河畔的时候烟霞一散,眼前一切豁然皆在眼前。

屋舍渠渠,井然有序。

从此到彼,一眼无际。

而就在这些屋舍间,四下整洁,庭院中栽花种树,来来往往的孤魂野鬼如蚁,其中巡逻士兵也在来回穿行,一朵朵灯花明亮,照亮所有弯弯道道,此时此刻,苏阳都有一种金陵夜景的既视感。

“什么人?”

苏阳,颜如玉,孙离三人在半空中盘旋,自然是惊动了此处的守卫,几个鬼差浮空而起,来到了苏阳的近前,对苏阳问道。

周围盘踞的五龙真气已经让士兵们自觉和主家关系匪浅。

苏阳拿出了转轮王府的令牌。

此令牌一出,便让鬼差连忙低头,说道:“原来是姑爷回来了。”行礼过后,鬼差转身,带着苏阳和颜如玉,孙离飘飞到了下面,说道:“给孤园已经有三次扩建,方才修到冥河边上,小姐还在原本的旧园。”

苏阳点点头,第一次来到给孤园的时候,便是过了冥河,仍然走了好久方才到了给孤园,而现在有了纺纱机后,给孤园显然是有巨大发展。

如此带着孙离和颜如玉继续往前,待到行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锦瑟和春燕迎面而来,而锦瑟原本满面欢喜,待到看见孙离和颜如玉,立刻生变。

第十章 巨大翻船

原本苏阳来到给孤园的时候,给孤园脏乱破旧,孤魂野鬼随处游走,房屋低矮破旧,也就是锦瑟所在的一些房间整洁明净,而现在的给孤园俨然成为一城,房舍整洁明净,在这里的鬼物本来都是阳间无人收尸的,但此时此刻也穿的整整齐齐,反倒是比起在阳世的时候更像人。

苏阳,孙离,颜如玉三人随在锦瑟后面,一直走入到了给孤园的正殿。

这里原是老旧的给孤园,现在檐角高扬,殿门高阔,走入正殿里面,地上还铺着红线织就,金丝勾勒的地毯,上面花纹艳丽,非同凡品。

锦瑟自看到了颜如玉和孙离之后,一直沉着脸,便是春燕此时也情绪不高,两女带着苏阳进入到了正殿之后,春燕吩咐上来茶水,而后分位坐下,彼此间互视沉默。

苏阳端着茶水,喝了一口,打量诸女,看到锦瑟明媚高贵,如同神光不可直视,再看春燕雾鬓风鬟,静若水仙,瞧这边颜如玉如同明珠生晕,自有雅致,而一旁默坐的孙离瑰姿琼质,幽静默坐。如此四女,不由就让苏阳哈哈而笑,打破了宫殿中的沉默。

春燕,锦瑟,颜如玉和孙离目光均放在苏阳的身上,眼神仅透露一事丞相何故发笑?

“美人者,天地灵秀所钟,得一已难,况今日这一室之内能聚四位。”

苏阳目光扫视一下,说道“想我当初,不过是一逃亡者,后有追兵,身边更有内鬼,幸好有春燕相助,才能够让我脱离困境,并且在狼妖府穴之中,也多亏了春燕你能赐下朱草,助我超凡,后来更有五龙蛰法赐下,让我死中得活,无论何时想来,都始终忘不掉春燕你的恩情。”

春燕听到苏阳这话,默默垂首。

“和孙离你的相处,皆在沂水安然的日子中,柴米油盐,浆洗缝补,并且也是孙离你给我仙方,才让我医术上面大有长进。”

苏阳对孙离说道“当日你突然离去,让我很是挂心,幸好是在金陵,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孙离听到这些之后,微微浅笑。

“和锦瑟则是因误会而起,但也无谎不成媒,我们几经波折,现在岳父大人终于是让我们在一起了。”

苏阳瞧着锦瑟。

锦瑟则对苏阳明媚而笑。

“和如玉是在青云山的平日相处,琴棋书画,审判阴阳,无论是我做城隍,阎罗,还是太子,如玉对我帮助极多,她可是个敏如道韫,慧如班姬的女子。”

苏阳看向颜如玉,颜如玉低头而笑。

“苏某何福,能有你们相伴其侧,足长智识,想来必是上天成全,才能让我死中得活,有此温柔乡也。”

一片沉默中,苏阳终究是打破了这一片沉默,说是自白,但也对着四女分别介绍了彼此,告诉她们,对方都是如何同自己结缘,然后现在能有这个见面,并且厚颜将花心滥情,说成上天造就……苏阳相信,这种说辞她们应当能认可一点。

“那上天可真会成就你。”

锦瑟平平淡淡的说道。

“上天又何尝不是成全我们呢?”

颜如玉柔声开口,看着苏阳,说道“夫妇配合,百年大事,男子择选女子,女子又何尝不想择取才郎,男女择配,皆有殷殷相趋之心,偏有月老作梗,就造就了许多恨事,有了断肠的朱淑真,薄命的王娇娘。缺陷难全,而我们苏郎有情有义,为两位姐姐筹百万聘礼,几度放弃荣身之阶,随在苏郎身边,如玉已经心满意足。”

一番话说的柔柔弱弱,颜如玉又态度低下,对锦瑟和春燕先就叫了姐姐,夸了苏阳,也表明了自己立场。

苏阳看着颜如玉,抓了抓颜如玉的手,这姑娘始终都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让苏阳很欣慰。

“虽有美妻,不如美妾,家有貌美之妻,也不如多才之妾。”

春燕看着苏阳幽幽说道“我是个粗笨的丫头,心胸实在有限,容不得这等敏如道韫,慧如班姬的才女。”

锦瑟早些时候便见到过孙离,锦瑟也都知道颜如玉的事情,颜如玉在书乡中藏伏时候,也见到过春燕和锦瑟,孙离在沂水时候也曾知道春燕和苏阳相好,后来屠龙之时也有锦瑟帮衬。

她们彼此都熟识,彼此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春燕并非如此,她和孙离不熟,对颜如玉也仅仅是耳闻,突然间给她带回来两个人,声称上天成全,春燕可不能接受。

在感情上,她是最先的,便是锦瑟也在她后,但是近来发生许多事情,锦瑟身份又高,春燕有些认命般的不争不抢,但是防不住有人来闯。

因此春燕开枪了,言下之意,她拒绝接受颜如玉和孙离来此,并且将颜如玉看作是一个想要进门的小妾。

此言深合锦瑟心意,锦瑟毫不掩饰的面上带笑,看着颜如玉,这颜如玉的面貌她看了便有不喜。

上一次她要苏阳开了颜如玉,苏阳声称“后宫不得干政”,那么这一次颜如玉要进门了,她们皆有发言权。

“姐姐说笑了。”

颜如玉看着春燕,和煦而笑,说道“姐姐是闺阁中的女子,不应科举,不求名誉,诗文之事该全然不知,平日里不过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一日之计不过井臼浆洗,一生之计不过生男育女,不知苏郎身有大运,是顶冠束带,主四方之事的男儿,便是身边之人,也应当博古通今,达权知变,姐姐心中难容二峰,不知巫山有十二数,不让苏郎坐列红妆,只怕梦魂也难防,姐姐菳嫉为心,心窄难容,只怕最后苦了自己,害了旁人,闹得家宅不宁。”

一番话,颜如玉娓娓说来,直将春燕归类到了目光短浅,心窄妒妇,隐隐有质疑春燕妻子之位的意思。

“好胆!”

锦瑟自然和春燕同气连枝,一听颜如玉的这番言论,自然大怒,她本来看颜如玉的眉眼间和织女有几分相似,已是不喜,此时再听颜如玉的这番理论,自然出声,说道“我和春燕同他之事,有观世音菩萨为媒,有百万金银为聘,眼下虽未过门,却也已有名分,由不得你在这里挤兑!”

锦瑟直接摆名分,她是转轮王亲女,春燕是义女,两者身份一样高,媒人聘礼皆已到位,名正言顺,由不得颜如玉这等外人在这挤兑。

“如玉不敢。”

颜如玉面对锦瑟,倒是谦卑了一些,不轻不淡的一句话便就此带过。

苏阳立在场中,听着颜如玉和春燕,锦瑟争辩,这一番争执,颜如玉也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苏阳在一旁听着,也不能发表什么意见,只想要让颜如玉说服锦瑟和春燕,能够接受她们,如此夫妻和美,对苏阳来说再好不过。

“不要吵。”

孙离在此时此刻,真感觉自己口齿笨拙,不知应当如何插嘴,只能轻轻拽拽颜如玉的衣袖,制止一下颜如玉。

当初在金陵城的时候,孙离看到颜如玉也曾抗拒,但那时候的颜如玉态度极好,丝毫不和她争论,遇到有和她起争执的东西,颜如玉能够自然退许多步,让孙离丝毫不能对她发作,却不想颜如玉真切争执起来的时候,一言一句,还暗带噎人。

“庄子说,即使我与若辨矣,若胜我,我若不胜……”

孙离尝试劝开,但颜如玉拽了一下孙离衣袖,让她住口。

孙离要说的话出自庄子,大概意思就是争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大家都固执己见,但对颜如玉来说,这个争辩还需要进行下去,必须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处,这样才能互相妥协。

苏阳在一边看着,默默的端起茶碗……这种争执极其符合苏阳的个人利益,此刻的苏阳感谢这个时代,这个时代让孙离,颜如玉,锦瑟,春燕她们没有将矛盾对准苏阳自己,而是对准了彼此,等到争论结束之后,苏阳再站出来表态,料想能够将家庭矛盾给解决掉。

锦瑟瞧着颜如玉,看颜如玉虽然语气谦卑,态度却依然如此,便又问道“你呢,你的媒人是谁,你的聘礼有多少?”

颜如玉自然瞧出锦瑟话意,说道“是相公镜台自献,一片真诚。”

一言至此,颜如玉又看了苏阳一眼,对着锦瑟和春燕笑道“他为何我俩,抛下了在金陵城的太子之位,这一位置,这一片心,岂不好过外人说和,岂不贵过百万金银?”

孙离听了,微笑点头。

翻船了!

苏阳伸手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面。

适才还想看戏,没想到瞬间就引火烧身……这番话他顺带拿来收获了一波春燕和锦瑟的感动……

锦瑟和春燕两女目光皆在苏阳身上。

“巧了。”

春燕说道“他去转轮王府找到我俩的时候,也说是为了我俩放弃了金陵城中太子之位,抛下了手中大权。”

颜如玉和孙离两人有过一刹那的震惊,而后皆瞪大眼睛,目视苏阳,眸中传达之意,就是让苏阳说个明白。

也是在这一刻,颜如玉,孙离,锦瑟,春燕终于认清楚了矛盾所在。

有问题的是他!

“呵呵,呵呵。”

苏阳干笑两声,难得脸红。

第十一章 一妾破家

四双美目,四个美人,在这给孤园中,大殿之上,目光灼灼看着苏阳。

这一刻,苏阳动用了《大衍易书》中的即刻起卦术,以孙离,颜如玉,锦瑟,春燕四女摇钗坠饰为数,然后即刻起卦,在心中默默推算一圈,得出卦象为“艮为山”,解卦为:口舌要避,凡事留心。

我太难了。

苏阳瞧着四女,心念电转,笑道:“真是巧了,你们的相公都愿意为你们放弃太子之位。”

多么巧合的一件事啊。

“更巧的是这还是一个人。”

春燕瞧着苏阳,幽怨说道。

“对啊,太巧了。”

苏阳打着哈哈,对这个问题真有点无力招架,看着率先发难的是春燕,不由暗叹:我贤惠的春燕哪里去了,当初还有陪嫁侍君的心,现在转手对着心上人重拳出击啊。

“那么这个放弃了太子之位的究竟是谁的相公呢?”

锦瑟目光凝视苏阳,说道:“是转轮王府的驸马爷,还是这两位的?”

孙离和颜如玉也瞧着苏阳,她们两个也没想过,当日在船舱之中的情话居然还能转手说给别人!

“这位是孙思邈孙药神的女儿。”

苏阳不回答这个尖锐问题,转手对着锦瑟介绍一下孙离的出身,说道:“我这一身医术皆学于她,锦瑟你重伤之时,也是靠这些医术的……这一位是书仙,但是她的来头也不小,是颜真卿的后人,颜真卿现在也是仙神……”

这些说话,也是抬高一下孙离和颜如玉两女的地位。

“哦……”

锦瑟仅仅哦了一声,看着苏阳继续问道:“那么你是转轮王府的驸马,还是药神和颜真卿家后代女婿?”

锦瑟可没有那么轻易被苏阳转移话题。

“都是啊。”

在这个话题被逼到这一步的时候,苏阳不再闪躲,对着锦瑟,春燕,颜如玉和孙离坦然承认道:“我是转轮王府的驸马,也是药神的女婿,更是颜真卿后人的女婿,你们在我心中各具形象,各具美艳,但是地位分量都是一样的。”

苏阳用出了渣男的一碗水端平,如此想要让锦瑟,春燕,颜如玉,孙离能够和平共处,但也就是这一言说出之后,四女面色皆变。

每一个人都有自私想法,而在这个时代,被这个时代限制的锦瑟,春燕,颜如玉和孙离虽然没有必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但始终想要让自己在心上人中地位并不一般。

例如春燕,早些纵然苏阳和锦瑟纠葛在了一起,春燕并不甚恼怒,因为她知道,苏阳和锦瑟纠葛在一起纯属意外,即便是锦瑟和苏阳成亲了,春燕也始终认为,在苏阳的心中,她有一个特殊的位置,这位置比锦瑟更重。

再如锦瑟,诚然一开始和苏阳有些不对付,但后来两人斗嘴,再后来苏阳敢于言语大胆调戏她,以至于后来对她表明心迹,在锦瑟看来,这是春燕所不曾有的,并且她和苏阳相处极为舒心,就连在转轮王府的时候,虽然不曾越过雷池,但她也和苏阳多次欢恋,自然有柔情蜜语,如此算来,这关系已经领先春燕,以及眼前这孙离颜如玉多少了?

还有孙离,她和苏阳有过一番离合,也有过在沂水城中默契相处的日子,在那一段日子里两人相处非常默契欢乐,柴米油盐,鸡鸭鱼肉,孙离想来便是夫妻也就是这样了,自认为和苏阳有一段默契,如此必然有一个不同的分量。

以及颜如玉,青云山,阎罗殿,金陵城,苏阳所遭遇的许多难题,所遭遇许多难卷,都是颜如玉在一边帮忙评判,金陵城中官吏贪污,冤假错案,也都是颜如玉在其中看出不妥,苏阳能够清楚的处理这些事情,全仗颜如玉在一旁帮忙,并且书法绘画,城隍庙中栽种的鲜花,颜如玉自信苏阳只要提笔,必然便能念及她,看到鲜花栽培,也能够想到她,听到诗文经句,脑海中更能有她面貌。

但是此时此刻,苏阳居然说她们都一样?

凭什么一样?

我们不一样!

若说适才是对苏阳的质问,这时候四女心中已经开始对苏阳讨伐了。

“一样?好个一样!”

锦瑟撇过脸,不看苏阳,生气说道:“既然你说是一样,那么我也不拦着她们进来,你现在只是平常人,你告诉我,在我们四个人里面,谁会是发妻,谁会是平妻,谁会是小妾?”

发妻,平妻,小妾。

这是家庭里面女子身份低微的划分。

但是在这里面,只有发妻真正算是正妻,除了发妻之外,所为平妻就是侧室,地位并不高,而所谓的小妾地位就更差了。

“你们就不能平等相处吗?”

苏阳看着眼前四女,一个个目光中皆有这个疑问。

孙离,颜如玉,春燕,锦瑟四女彼此互视,是春燕开口,对苏阳说道:“平等相处自然可以,我们都并非恶妇,但是嫁人之后,这名分终当是有。”

“谁是正妻呢?”

锦瑟盯着苏阳双眼,要从苏阳的神态中瞧出答案。

头疼,苏阳非常的头疼。

原本以为是个翻船,还能够用话语圆回来,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掉到了沟里面,一个不好就要淹死在这里了。

目光瞧瞧春燕,看看孙离,瞅瞅颜如玉,最后目光还是放在了锦瑟身上。

这个问题苏阳没办法回答。

“没法说?”

锦瑟看着苏阳笑了笑,又说道:“不妨让我换一个问题,这三妻四妾,说的是一个发妻,两个平妻,这正妻之位你没办法回答,那么你说一下在我们这四个人里面,哪一个应当来做小妾?只要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就不为难你了。”

选不出地位最高的,就选一个地位最差的。

适才的那个问题问出之后,其实春燕,颜如玉,孙离心中皆是有数,她们自认为门庭地位比不过眼前女子,故而心中还期望苏阳这般不要回答。

这个地位是因身份而起,证明不了什么。

但是这问小妾可都让她们参与进来了。

“谁来做这个小妾?”

颜如玉也问道。

一妾破家呀!

苏阳哪里能回答。

第十二章 自救破局!

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苏阳眺望着阴曹地府的天空,以往他能在锦瑟,春燕,孙离,颜如玉这边游刃有余,主要原因在于她们是分开的,因此一些亲密的话说来,她们很是受用,但是现在她们聚在一起,她们是一个整体,苏阳说出任何的话,都会对另外的人有所偏移。

每一个人都是自私的,都有自己的私心,今时今刻,她们将自己逼迫于此,无论回答什么,都不会有完美的答案,一方满意,势必会造成另一方不满意。

因此他不能在正殿里面继续干耗下去,这必然是没有任何结果的,更是会让他这个船翻的彻彻底底的。

“我需要好好想想,才能够回答你们谁为妻子,谁为妾室。”

苏阳对四女说道:“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春燕,你去安排一下,让阿离和如玉在这里歇着。”

苏阳嘱咐春燕道,他相信春燕,即便是此时和自己怄气,和颜如玉怄气,也必然会听自己的话,给孙离和颜如玉安排一个住宿的地方,而苏阳在此时此刻,双手负立,貌似深沉,脚步稳健,迅速的撤离正堂。

合则强,分则弱。

想要破局,应当要各个击破。

苏阳主动撤离,从而让众女都分开,挨个来哄,如此来让她们满意。

在正殿中的锦瑟,春燕,颜如玉,孙离四女对视,苏阳离开之后,四女原本脆弱的联盟便有些割裂,锦瑟回身就走,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春燕来处理,春燕看了看颜如玉和孙离,心中纵有不悦,却也知道应当给她们一个容身的地方,便起身而走,选了两套上房,让颜如玉和孙离分别的住进去。

锦瑟回到房中的时候,看到了自己闺门大开,略微感知便冷哼一声,拂袖走入到了房中,看到苏阳正坐在闺房内的茶桌上面,面色更是一变。

果然单对单,压力小了好多……

苏阳脸上带着笑容,起身便往锦瑟身边而来。

“止步。”

锦瑟给苏阳划清界限,不让苏阳近身,气声说道:“不去找你那敏如道韫,慧如班姬,牙尖嘴利的丫头谈诗切韵,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对颜如玉成见最大啊。

苏阳心中有数,锦瑟和孙离毕竟在沂水之时,并肩作战,当初孙离选择也被锦瑟看在眼中,对于孙离并没有那么难接受,而今日和春燕吵架的颜如玉自然让她极为不满。

“找你谈诗切韵啊”

苏阳看着锦瑟,满面笑容,再往锦瑟身边凑凑,笑道:“和她谈诗切韵,哪里有和你谈诗切韵来的有趣。”

第一目标便是锦瑟,作为给孤园主,只有锦瑟释怀了,这里才能有颜如玉和孙离的容身地方,并且只要锦瑟释怀了,事情就能成大半。

“我可从来不曾和你谈诗切韵。”

锦瑟气声说道:“似我这等粗笨女子,可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慧如班姬,敏如道韫,说及我的时候,那也仅仅只是一个因误会而起,无谎不成媒,整个婚事都是我父亲强按你低头,可真是委屈了你。”

苏阳对颜如玉的评价介绍,也让锦瑟不满,而对锦瑟草率的介绍,更让锦瑟生气,连带着苏阳两次进入转轮王府先找春燕,跟她说的情话居然是二手的,这些让锦瑟对苏阳极其不满。

“你怎么没有和我谈诗切韵?”

苏阳对锦瑟而笑,说道:“这谈诗切韵,不过就是平上去入这四个韵脚,这我们不也经常谈论吗?”

平上去入,是古汉语中的四个韵脚,放在现代,就像是āáǎà这一二三四的声调。

平来都是好端端的话,苏阳这么一说,倒有了几分邪意。

锦瑟身躯一颤,涨红了脸,葱白手指遥指苏阳,几连张嘴,未及说出什么话,已经被苏阳拥入怀中。

“你这么明白的人,怎么连亲不间疏,先不僭后这句话也不知道?这些我是明明白白。”

苏阳小声对锦瑟说道:“你何苦跟她怄气?”

亲不间疏,先不僭后。

这八个字足以消气。

锦瑟想要苏阳的态度,在这时候也被表明了,若说“亲”,在亲密上面是她和苏阳最亲,若说“先”,现在的苏阳第一个进入的也是她的房间,如此,锦瑟已经明白了苏阳的态度。

原本被苏阳拥着,锦瑟娇躯僵硬,但此时此刻,却也顺从了许多,抬起头来,狠狠的白了苏阳一眼,说道:“我不是跟她怄气,我是跟你怄气。”

做下这些事情的是苏阳。

“哦?”

苏阳状若茫然,规避这个话题。

锦瑟伸手,在苏阳腰间一抓,说道:“这狗虽依人,却也吃糠!”

真疼……

苏阳咬着牙齿,看着锦瑟……你骂了多少人?

狗能依人之事,是苏阳给锦瑟治病的时候,锦瑟曾经用自己在给孤园中养的狗,如此形容狗能依人【医人】,将苏阳捎带进去,而此时这却也吃糠之话,这个糠囊括的范围就有些大了。

疼痛过后,苏阳正待言语,锦瑟却伸手一送,轻轻飘飘的一抬手便将苏阳送出了门,四下的门窗也随之自然紧闭。

“我们还没有谈诗切韵呢。”

苏阳看着紧闭的房门叫道。

“滚!”

锦瑟嗔怒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

这对苏阳来说,最大的一道坎算是过了。

不能谈诗切韵就不谈吧,苏阳在今夜当真有许多事情,从锦瑟这里出来才算是刚刚开始。

接下来是春燕。

苏阳的目标很明确。

给孤园中此时和苏阳曾经来时已经大有变化,当初苏阳来到这里的时候,仅有锦瑟所在的宅院附近是干净整洁的,而其它的地方都是低矮房屋,破破烂烂,而现在苏阳看来,给孤园中假山怪石,松柏古木,奇花异草,清澈泉流,种种应有尽有,已经是奢华的府邸。

苏阳是找了锦瑟身边的贴身丫头梅香带路,才进入锦瑟闺房,也是由梅香带路,才在花园里面看到了身怀心事,楚楚而行的春燕。

“女菩萨。”

苏阳在花园中跳出来,拦住了春燕的去路,恭恭敬敬的一行礼,对着春燕笑道。

这女菩萨的称呼,是苏阳和春燕刚刚见面的时候,乞求春燕施舍朱草之时,对春燕的称呼。

春燕抬眼看着苏阳,微微侧脸,说道:“现在我可帮不上你啦,你不用叫我女菩萨了。”

当初苏阳和她相处之时,只要有点好处,便是菩萨仙子,若是没有好处,那就是姑娘春燕,说是逢佛说佛,逢祖说租,但其实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意义不差。

“仙子姐姐对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这一声女菩萨还是该叫的。”

苏阳对春燕笑道:“倘若没有春燕你在那个时候相助,现在我恐怕已经被抽了魂去,若是没有仙子姐姐赐我五龙蛰法,我这红光罩定,紫气缠身,走在哪里都不太平,正是因为有了你,才有了我的今日。”

遇到春燕前的苏阳,和遇到春燕之后的苏阳,过的是两种日子。

春燕微微摇头,说道:“就算没有我,还有孙姑娘,还有颜姑娘,我只是一个粗笨的丫头,一日之计在于井臼,一生之计在于生儿育女,不像她智术超群,也不懂得达权知变,更没有她那般宽厚胸怀,只要在你身边,便能心甘情愿……”

若说锦瑟说起这些,是气话,言语中皆是对颜如玉的不满,而春燕说起这些的时候,却并非是气话,更像是反思自己的真心话。

“那时候你为了我要考城隍,我真的很高兴,心中所愿,就是愿你能顺顺利利的考上城隍之位,然后再有娘娘恩赐,让我能嫁在你身边……后来事情有变,本以为我这辈子都是丫头命,却没想过观世音菩萨能为我保媒……”

回想过往,能有今时今日的际遇,能够被转轮王认为义女,和锦瑟一般对待,是春燕曾经做梦都没有想过的,而这一切皆因苏阳。

她应该知足的,但看见了孙离和颜如玉,真的让她十分抗拒。

而现在,她又感觉十分后悔。

“苏郎。”

春燕看着苏阳,说道:“我本来就是一个丫头,如果你真的难抉择,就让我做那个小妾……”

孙离和颜如玉的出身在她之上,能耐在她之上,春燕自觉根本比不过她们,在春燕看来,此时苏阳应该是为正妻和小妾之事发愁,因此主动开口,自愿来当这个小妾,如此来让苏阳少此忧愁。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苏阳伸手将春燕搂入怀中,诚恳说道:“此事错全在我,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自责?何况观音菩萨做媒,百万银钱为聘,我辛苦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堂堂正正的将你娶回家门?做妾之事,也是你考虑的?”

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春燕骤然听到苏阳的这一话语,只觉芳心乱颤,浑身发软,再看苏阳,瞧着苏阳认真诚恳,知道这是苏阳的真心话语,心中所有怨气,在这时候全然消去,伸手环着苏阳脖颈,便将香唇送上。

苏阳伸手环抱春燕,一时不知天地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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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美人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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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真的是太好安抚了。

苏阳将春燕送回房中的时候,心中仍然如此想到。

倘若今夜留在春燕的房中,必然能够得成好事,但是奈何,苏阳还有事情缠身,而这正是孙离和颜如玉……

春燕已经告诉了苏阳两女居住在何处。

因此苏阳在离开了春燕之后,径直就往这边来了。

伸手按在门边,苏阳轻轻一推门,就看到了孙离正坐在火烛前面,手中拿着珠钗正挑灯花,瞧见苏阳走了进来,便将钗子重新插在头上,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神情波动,平平静静的看着走进来的苏阳。

“阿离。”

苏阳自顾走进来,直接便坐到了孙离的旁边,和孙离面面而视,柔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孙离轻轻摇头,说道:“一点委屈不算什么,但我想问问,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正房,侧室,小妾,我排在什么位置?”

让孙离耿耿于心的,是苏阳的那一句“一碗水端平”,孙离自觉和苏阳在一起时间不短,两个人在沂水相处默契,到了金陵之时,苏阳更是找到了她,信誓旦旦的要和她一起面对一切,然后孙离才跟着苏阳回来,从金陵到沂水。

还是这个要命的问题。

苏阳瞧着孙离,说道:“沂水的那个小院平平无奇,不过就是三间门店,三间上房,三个厢房,一口水井,一个伙房,但就是这个小院,让我时时刻刻有一种家的归宿感,因为在那个小院里,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很开心。”

此话苏阳说来如此,在孙离听来也如此。

流落沂水的那一段时日,正是孙离受尽委屈的时候,在家中被父亲所迫,必须要嫁给龙巢里面的敖天,为此两人甚至闹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以至于孙离发现了【龙巢】的隐秘,宁愿自己待在沂水,甚至宁愿在路边寻找一人以做归宿,都不愿意再回家去。

也就是在这等委屈的当口,孙离碰到了苏阳。

开了一间药铺,却不主动的去拉生意,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并且和苏阳相处的时候,孙离并没有感觉掌柜的对员工的压迫,或者男性对女性的压迫,两人的相处始终是平等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院。

并且孙离自认为自己貌相过人,倘若是常人早就寻方设法,架梯铺路,也想要占占便宜,而苏阳从始至终没有逾越半步。

正在委屈的当口,能够有这样的一个小院,碰到苏阳这样的人,让孙离在那个时候感觉很愉快,并且当时的苏阳修为低微,在面对庙官,城隍的时候,仍然能够悍然出手来保护她,也是让孙离体验到了被保护的滋味。

自那以后,孙离就为苏阳缝制衣服,只是敖天找来,让孙离只能仓促的表达一下自己感情,随后回到了金陵。

那个小院,也是孙离时常牵挂的,也是孙离自觉像家的地方。

苏阳的这些话,也当真说到了孙离的心坎里面。

“把你带到这里,只是想让你远离危险,过上平静的日子。”

苏阳攥住孙离的手,说道:“等到蚩尤战败,你若是在这里不自在,我就带着你去另外的地方,在沂水的时候,我没有保护到你,这一次我一定要护你周全。”

孙离看着苏阳,终究是态度软化,反手握住苏阳的手,说道:“你都能和我一起面对蚩尤了,我就算和你一起面对母夜叉也不算什么。”

母夜叉?

这说的是锦瑟还是春燕?

但是无论如何,孙离的态度也软化了,能够在给孤园中容身了。

苏阳牵着孙离,两个人在房中偶偶耳语,一直说到了阴间的后半夜,苏阳方才起身而去,忙碌了这么久,终于是说服了三个人,而剩下的就是颜如玉了。

而苏阳对颜如玉其实并不担心,从在青云山开始,到阎罗府,再到金陵,苏阳自觉颜如玉就是一本书,而在这一本书里面镶嵌太多太多古人道理,让颜如玉很知性,也让颜如玉思想有些禁锢。

屋门一推就开,但是里面漆黑一片,苏阳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在床榻那边,想来是颜如玉已经睡去。

轻轻关门,苏阳小心翼翼的往颜如玉身边凑去,待到刚刚走到床前,就听床上噗嗤一声,颜如玉捂嘴娇笑。

“好啊,你装睡骗我!”

苏阳伸手就去拿颜如玉,颜如玉在床榻上面不闪不避,正被苏阳抓个正着,彼时苏阳方知,颜如玉装睡是真,但睡觉也是真,此时身上盖一薄被,里面已无衣衫,被苏阳这么一碰,便让颜如玉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连忙让开苏阳的手。

“我若是不装睡,怎么能看到伯牙抚琴这一出好戏呢?”

颜如玉声音娇媚,对苏阳笑道。

“什么叫做伯牙抚琴?”

苏阳伸手前探,自觉若是伯牙抚琴,应当是上下其手。

颜如玉挡着苏阳的手,笑道:“所为伯牙抚琴者,是那些文人墨客们偷香窃玉时候的【雅状】,倘若娇妻在侧,妒心作怪,旁边又有美眷,让这些人沾染不得,这些人为了窃玉偷香,就会有种种【雅状】。”

“夜间睡觉,试探妻子是否熟睡,就伏身一旁,细细听其鼻息,是为【老狐听冰】。”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

狐性好疑,行走冰上之时,必然要伏身冰上,听听下面是否有溪流,用这词汇形容想要夜间起身,窃玉偷香的人,确实非常贴切。

“待到确认熟睡之时,就从被窝里面脱身而出,是为【金蝉脱壳】,夜间不能点灯,两只脚在地上找鞋子,是为【沧浪濯足】,而这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东西,双手伸在前面走,就叫做【伯牙抚琴】。”

颜如玉笑道,显然适才苏阳悄悄过来的时候,在颜如玉看来就是【伯牙抚琴】。

苏阳轻轻摇头,他视力过人,只是不想直接吵醒颜如玉,这才小心翼翼,可没有双手在前的那种丑态。

不过古人还是会玩啊,先有秦淮雅游,还有夜里雅状,明明是做这些事情,加了一个雅字,就感觉格外不同了。

“后续呢?”

苏阳瞧着颜如玉问道,这才刚刚讲到进房间,那房间里面之后的事情,才会是重头戏。

“若是两人相好,扭扭捏捏,不敢作声,叫做【哑子相打】,又怕妻子寻来,心有挂碍,叫做【蜻蜓点水】,事成之后,悄然回去,叫做【金蛇归穴】。”

颜如玉也不避讳,对苏阳慢慢说来。

这般私密话在颜如玉轻轻说来,又是在眼下这黑暗房中,旁边还有颜如玉这美人已经脱衣睡去,在这房间静谧之时,两人的心跳均可听闻,呼吸各自粗重。

“那我们来个【哑子相打】。”

苏阳按捺不住,翻身就要往颜如玉的身上扑去,进来触摸颜如玉如此,已经让他心头火热了。

颜如玉扭动身体,躲在一边,看着苏阳现出丑态,状若吃人,笑道:“我可不是个哑子,我会叫的。”

“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眼前美人如此诱惑,苏阳已经是毫不遮掩了,对着颜如玉喊出此话之后,伸手将颜如玉揽在身下,直接吻去。

颜如玉再度伸手,捂住苏阳的嘴,止住苏阳往下一步,说道:“那你可要考虑好,我要的虽然不是金蛇归穴,却也不是哑子相打,蜻蜓点水。”

若是论先来后到,颜如玉就在最末位,但是颜如玉不要当小妾。

“那我封你个贵妃如何?”

苏阳调笑道。

“好啊。”

颜如玉勾着苏阳脖子,同样笑道:“最好封我个昭仪。”

昭仪之说在于西汉,这位置仅次于皇后,声名显赫,武则天当年就也当过昭仪,而在大乾,昭仪这位置已经没有以往那么显赫,颜如玉说昭仪,要的是苏阳心中的位置。

两人调笑过后,苏阳便要宠幸颜如玉,颜如玉连忙伸手制止,正色对苏阳说道:“你若当真在此要了我,只怕我俩都难讨好。”

这给孤园可是锦瑟的地盘。

苏阳若是今夜住在颜如玉这里,只怕锦瑟不仅仅是梗着脖子骂人了。

“唉……”

苏阳小叹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

“寄人篱下者皆如此。”

颜如玉靠在苏阳怀里,说道:“孙离在给孤园中,必然能平平安安,我也在给孤园中,帮她俩料理一些事务,让她们看看我的手段,但是你不能久居此地,时日一长,必被人贱,我不想你平白受这等折辱,我跟着你,蓬茅藜藿自也心甘情愿,但你的心气怕不至此。”

“明日一早,你就走吧。”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我们几个拌嘴争吵,并不是一言一句就能化开的,也不是给了名分地位就能解决,你不必在这受这些家长里短的气,外面名山大川,广阔世界,皆是养你意气的地方……我最着迷你的时候,是那个辞去阴职,去往金陵的少年郎。”

苏阳伸手揽着颜如玉,低头看去,瞧着颜如玉眸若星辰,不由轻轻一吻,点在了她的额头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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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王母侍女

苏阳手中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所装的正是王兰,此时此刻,苏阳在山间走着。

颜如玉在说让苏阳离开之后,苏阳便听了颜如玉的建议,天色一亮就辞行了,而颜如玉和孙离两女,自然是留在给孤园中了。

整个沂水城中,关于苏大夫是神仙之事已经广为流传,苏阳所走之地,便专选艰难险阻之处,所攀山峰必然险峻,所踏石头怪异玲珑,在这奇山异水环绕中,苏阳内心越发纯澈,所见山中飞鹰,溪中游鱼,皆恬然自在。

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

性天中有化育,触处见鱼跃鸾飞。

伸手抓着树藤,苏阳三跃两跃,跳到了二龙山巅之上,放眼下望,看着下面山水,也看着在山中的玄真观。

玄真观的建立,应当是出自苏阳的一个师伯,因为有师伯的扶持传授,才让玄真观中刘道长能够大显神威,在沂水这边祸害一方,收拢一干弟子,在这二龙山上不干人事,因此苏阳假借太子身份,推了玄真观,为百姓们除了这里的祸害。

玄真观经此之后,观中已经没有道士,但玄真观做下恶孽太多,其中就留下来了不少孩童,县令召集了几个左近的道士,重新撑起了玄真观,而在这玄真观里,养育着的是当初玄真观道士们遗留下来的孩子。

苏阳本想要去将王兰交给婴宁,但也是要离开沂水之前,牵念此地,故此专程来到这里看一看。

瞧瞧现在的玄真观如何。

就从刘翰那里得到的消息,创立了玄真观的师伯应该回过一次玄真观了,那么现在的玄真观有多大变化?里面的道士现在如何?

苏阳很好奇,特别是在扬州,苏阳遇到过那个非常疑似自己师伯的道士,能够用“种梨”之法,拿走韩大夫和提同知的钱财,简直就是神仙手段,并且那人声称自己是在茅山修道,非常符合刘翰曾经说过,那个口呼“戒色真言”的道士特征。

倘若是那个扬州的马道士创建了这里的玄真观,又重新回来了一趟,那么现在的玄真观会怎么样?

手中提着笼子,苏阳从山上而来,径直走到了下面玄真观的门口。

玄真观中有不少的匠人往来,也有不少的小道童在院中跑动打闹,苏阳提着笼子,一直走到了玄真观内,也没有知客道士来招呼他,任由苏阳在玄真观中四处游荡,那些小道童们看到了苏阳提着笼子,里面装着一个狐狸,有些感兴趣的还凑到苏阳的身边来端详它。

“你们师傅呢?”

苏阳询问这些小道童。

“师傅下山了。”

小道童打量着苏阳提着的狐狸,应声说道:“我们道观要修缮,事情太多了,师傅整天都在忙。”

修缮道观?

苏阳抬头看着这些道观,可没感到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

“是里面的神像好多都拆了。”

小道士对苏阳说道:“师傅要重新修神像。”

修神像?

苏阳打量着玄真观内,他来过玄真观一次,知道玄真观内的信仰。

在玄真观中,进门之后依次有三大殿,分别是天地水三官大帝的殿,这三官大帝可谓是“天”“地”“水”的人格化象征,在很早以前,人们就开始供奉三官大帝。

而在三官大帝殿后面,是三清殿。

在三清殿中供奉的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这是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负阴抱阳,以成天地,但凡修道之人多会供奉。

除了这些殿之外,还有一些求子的殿,在苏阳没有推平玄真观之前,就是在那些殿里面做龌龊生意。

“为什么要重修神像呢?”

苏阳询问这些小道士。

“不知道,就是突然要修。”

小道士所知有限。

苏阳点点头,别过这个小道士,自行进入大殿里面观察,而这进入到大殿之中,方才看到三官大帝殿的内部供奉已经变了,在这里面供奉的仙神面孔,苏阳大多都认不得,并且左右也没有任何字,苏阳不清楚这供奉的究竟是谁。

自这三官大帝殿依次而走,苏阳感觉像是进入一个浑然陌生的地方一样,整个玄真观内的仙神供奉全然而变,来到了山墙这边,看到了山墙上面还修了碑楼,在这碑楼下面,就是苏阳当初写下的戒色真言。

“这些字是太子所写,警示玄真观人。”

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道童在苏阳身边,对苏阳说道:“当初我们玄真观中曾经有过一场灾祸,而这灾祸全因观中道士起了非分之心,做了非法之事,后来太子召青州太守,剿灭了那一群恶道,才有了玄真观的今日,也是在那时候,太子留下了这些真言,警示玄真观中道士,也让我等不要重蹈覆辙。”

苏阳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着后面的小道士,在他言谈举止,一呼一吸中,苏阳再度感知到了玄真观中的真元。

自苏阳剿灭这里之后,玄真观的传承已经断绝,此时玄真观中的道士再有这些本事,显然是“师伯”回到这里,重新教导了玄真观中的道士。

“小师傅叫什么?”

苏阳瞧着小道士问道。

“小道箫智通。”

小道士对苏阳说道:“适才听几位师弟说观中来了客人,特来招待。”作揖时候,箫智通双眼都盯着苏阳提着的狐狸。

当今之世,鬼狐兴盛,特别是在北方,拜狐的人有不少,在很早之前,狐狸便是祥瑞的象征,人们相信狐狸有特异的能耐,故此狐狸的灵异性和神仙,鬼怪都差不多,自唐以后,更有无狐魅,不成村之说。

在大乾朝,谈狐更成为一种风气。

苏阳声称自己想要逛逛玄真观,箫智通当即就在前面带路,带着苏阳在玄真观中走动,也对苏阳讲述玄真观中的情况。

自从玄真观经过了一次破灭之后,玄真观也经过了一段非常困难的时期,直至县令来到了玄真观中,声称太子在这里留字,让玄真观再度成为了有名的庙宇,过往是愚夫愚妇在此拜神,现在来到这里的就多是文人墨客,并且不少人在这里留下了诗句,也是因此让玄真观挺过来了。

“不久之前,我们玄真观的祖师爷回来过一次,得知了玄真观之前的恶孽之后连呼孽障,却也将我们收入门墙,更是留下了画卷,让我们以此造就神像,似以往那般供奉。”

箫智通对苏阳说道。

苏阳听着箫智通的话,手中提着狐狸,两个人一并走入到了神殿里面,在这个神殿中,原本也是一个纳福的神殿,但是现在神殿里面却很不同,在这神殿里面供奉着的是一个女仙。

“这就是西王母娘娘。”

箫智通对苏阳说道。

苏阳抬头打量着西王母的神像,西王母神像的双眸也似自然垂落,看着苏阳。

在神殿中供奉的西王母娘娘气态雍容,如同女帝,和山海经中所记录形象自然不同。

西王母掌不死药,蟠桃,是天下女仙之首。

传说中嫦娥奔月,偷不死药,偷的就是西王母赐下来的药。

走过神像,苏阳看到后面是一幅巨大的壁画,在这壁画里面所绘,应当是西王母瑶池聚会的盛景,里面云烟缥缈,诸多女仙汇聚在此,在这其中更有不少女仙手捧蟠桃,而在这画卷之中,一个个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这一个是谁?”

苏阳目光扫视到了画卷之中一女仙,伸手指着,对箫智通问道。

箫智通抬头,看到苏阳手指所点的女仙艳丽典雅,手捧蟠桃,正在王母娘娘身边伺候,笑了笑,说道:“这一位女仙就是董双成。”

苏阳点点头,董双成,西王母身边的最灵巧的侍女,据说是其她侍女两天才能做好的工作,董双成一天便能处理好,因此有了“双成”之名,传说中,王母娘娘的蟠桃园也是此女掌管。

苏阳紧紧盯着董双成,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眼睛。

苏阳见过这画中仙女董双成,在见到她的时候,画中女仙并非是董双成这个名字,而是裴盼儿。

会是巧合吗?

苏阳摇了摇头,看向在这神殿中的王母娘娘,在箫智通这里购买了香火,给王母娘娘烧了上去。

苏阳到青云山,是为了查自己的身份,而那个生死簿中的假身份也自苏鸣而止。

这个裴盼儿便在苏鸣家的隔壁,和苏阳仅仅初步相识,便要委身下嫁,说走的时候便走,苏阳作为城隍都找不到她去了何处,完全不像是一个提水都提不动的妹子。

大佬啊!

苏阳拿着香,恭恭敬敬的给王母娘娘烧上,对着王母娘娘的神像连连作揖,才终究起身,伸手提着笼子离去。

箫智通一直送苏阳到观门口,才止住脚步,目送苏阳下山。

“师兄,你怎么对这个人这么恭敬?”

小道童问箫智通。

箫智通看着苏阳背影,说道:“沂水城中那个降伏妖狐的神仙,怕就是眼前这位了。”

狐狸的样子和沂水城中传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大佬啊!

箫智通对苏阳有无限敬仰。

第十五章 虎落深坑

自沂水到莒县的这一条路,苏阳已经走过数次,便是婴宁家中,苏阳也往返几趟,可谓是轻车熟路,从玄真观中下山之后,苏阳略作打扮,如此便展开画轴,召出一辆马车,向着莒县而去。

王兰口中所知的信息,在给孤园的时候已经被拷问完了,而这些信息也都传达到了转轮王处,现在的王兰就是欠了婴宁一条命,将王兰交付给婴宁,苏阳就打算前往崂山走一走。

崂山里面多有仙人传说,很早之前苏阳就想要去瞧瞧,但那个时候,苏阳连自身的修行都没有吃透,哪里能辨别真假的修行论调?故此先在沂水行医,弄明白了人体阴阳五行道理,又历经了这么久的修行,在这精妙微芒的修行上面也有一些自己的认知,去往崂山深造也正刚好。

天色已暮。

苏阳驾驶马车在山道上面走着,刚过山弯,便被七八个人给拦住了马车。

“小哥要去哪里?”

这一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苏阳看了一下他们,说道:“我要到莒县去。”

实际上并不会到莒县,婴宁的家在莒县和沂水之间。

“那太好了。”

当头的老头闻言,说道:“我们也正是要往莒县去,苦于我们这些人不太够,壮年男子不过就三两个,既然你也要去,我们结伴而行,想来我们人多,也能避免山贼叨扰。”

山贼?

苏阳听到山贼一愣,问道:“这条路上的山贼不是被抓了吗?”

沂水到莒县这一条路有山贼,那是苏阳仍然在沂水的时候遭遇的情况,这一条路上的山贼是张大夫差人所拦,垄断了药材路,而苏阳在运用药材的时候,已经将这里的山贼给收拾了。

“小兄弟是外地人吧。”

老头看着苏阳,说道:“我们这里的强盗是被苏大夫清理过,但是近来青州那里又有动乱,许多灾民流窜到了这里,没有安家置业的本事,就啸聚山林……世道不太平啊。”

青州?

“青州出现什么问题了?”

苏阳问道。

“杀人将军到那里了。”

老头对苏阳说道:“听说那里在闹什么白莲教,杀人将军到了那里,害人不计其数,听说用人皮鼓能破妖法,整个青州城就做了人皮鼓五千个……这不都害的人命吗?现在的青州城阴风阵阵,白日都有恶鬼和人争路走,哪里是人能活的地方呦。”

杀人将军。

苏阳在金陵城就经常听闻这个将军的雅号,他的真名叫做张元一,据说在栖霞,莱阳杀的碧血遍地,白骨撑天,两县所有木料来做棺材,割的草木一空,尚不足够,而在民间传说中,经常都有此人杀性极大的评价,并且有些人耳传,此人桌垫坐垫,皆是人皮所做。

这是一个跟着齐王一并入京的将军,和赵长青,郑雄这些人并列。

“喻文定呢?”

苏阳问道。

老头目光茫然,浑然不知喻文定是谁。

“喻文定就是青州太守。”

苏阳说道。

当初剿灭玄真观之时,全赖此人出力,原本此人是陈阳手下,苏阳打算用完就卖,但当时陈宣用转怨为恩之法,饶恕了喻文定,后续喻文定究竟如何,苏阳一直没信。

“青州太守可太惨了。”

老头对苏阳说道:“听说张将军要搜人杀人的时候,太守不肯,张将军当场就把太守给杀了,后来冲入太守府中,太守夫人着装打扮,仪态从容,对着进来贼兵喝骂,张将军想要让太守夫人认罪,太守夫人至死不认,从容而去,以至于阖家三百四十一人全被杀了。”

一听如此,苏阳心中很是难受。

或许是因为见到过喻文定,并且和喻文定有过交际,因此在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苏阳少了一些漠视,多了几分沉痛。

“白莲教的人抓到没有?”

苏阳又问道。

“这谁说的清呢?”

老头说道:“反正青州那边,动辄杀上百人,说是都杀的是白莲教的妖人,或者敲着人皮鼓大街小巷往山林里跑,去找那些偏远的乡下人……”

倘若张元一在青州当真是要剿灭白莲教,他的这种手法只会让白莲教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壮大。

根本没有白莲妖人,或者人人都是白莲妖人……

“来吧,我们结伴走。”

苏阳对围上来的这些人说道。

默数一下人数,加上苏阳共有九个,除却苏阳之外还有两个青壮,剩下的六个人里面,其中有四个老头老太婆,还有两个小孩童,互相通了姓名,苏阳自称“苏鸣”,而四个老头老婆一对姓王,一对姓郭,两个孩童是他们的孙子孙女,剩下的两个青壮年,一个姓王,是老头老婆的孩子,另一个姓贾,是搭伙过路的人。

他们这些人里面也有马车,只是因为老弱太多,才不敢贸然走,此时又看到了苏阳,自觉青壮已够,便也驾着马车,一并往莒县方向而去。

那个姓贾的青壮年身无长物,也无马匹,苏阳见状,也就邀请这个青壮年到自己的马车上面,如此一抖缰绳,向着莒县方向而去。

“先生去莒县做什么?”

姓贾的年轻人单名一个召,是个木匠,自称在沂水这边做活,此时正要回去探亲,等到探亲之后还要回来,因此身边也就没有带器物。

“打了一条狐狸,给人送过去。”

苏阳笑道。

贾召点头,背靠在车厢上面,抬头看着天上的残阳,整个天空殷红如血。

“先生是做什么的?”

贾召忽然又问道。

“读书的,在外游学。”

苏阳随意答道。

“那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的多,我正好要问你一件事……”

贾召的眼睛忽然放光了。

苏阳万不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诧异的转过身来。

“就是……”

贾召往苏阳这边凑了一点,放低了声音,极秘密似的切切的说:“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

苏阳很惊悚,万没想到他居然也会遭遇到这等台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贾召,看他眼有凶纹,眉有煞气,应当是遭受过怨念冲洗,只是这一点极为浅淡,以至于这个人就坐在苏阳身边,苏阳都能丝毫不留意,也是现在细细打量,方才看出端倪。

“魂灵自然是有的。”

苏阳看着贾召,坦然说道:“这魂灵藏在人躯体之中,受人体蕴养,若是人受到惊吓,就会有失魂症状,这魂灵是一直等到了人死后方才离开躯壳,前往城隍那里登记录册,进入阴曹地府,经过阴曹地府十王发配,在地狱之中偿还罪孽,以待转生之期。”

贾召点点头,瞧着苏阳,又问道:“那么可有怨鬼?”

“自然有怨鬼。”

苏阳说道:“阴曹地府之中怨鬼极多,便是在阳世也有许多怨鬼,有些怨鬼徘徊人间,迟迟不肯下地狱,城隍也会法外开恩,允许怨鬼亲去报仇,而若是仇怨已消,这些怨鬼也会进入阴曹地府之后,偿还罪孽之后,便在阴司生活。”

贾召又点了点头,似乎是想通了,明白了,说道:“还有重逢之日……”

苏阳仔细打量贾召,随心起了一卦。

天地否,虎落深坑。

眼前之人有殒命之兆。

正在念想之时,前面一阵呼啦啦的声响,苏阳连忙勒马停车,但见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哗啦啦倒下,正将眼前道路给挡的严严实实。

在这时候,左右就跳出来了一群人,寒冬腊月,衣衫褴褛,有的手中拿着扁担,有些手中拿着一尺来长的杀猪屠宰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眼看着苏阳等人已经停住马车,立刻就围了上来。

民弃城郭,流亡为盗贼……

这就是流民。

苏阳瞧着这些人,毫无出手的意思,便看着这些人将马车围上。

“我们只是图财,不想害命,你快点把钱拿出来。”

其中一人拿着扁担,戳着苏阳。

苏阳伸手入怀,就准备掏出钱袋。

“我来吧。”

贾召突然伸手,止住了苏阳,伸手在自己的怀中掏出来了一个钱袋,鼓鼓囊囊,对着眼前的流民说道:“他们都是平常的过路人,怀里面也没有什么银子,都是要回家过日子的,希望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把,我的这些钱都可以给你们。”

说着,贾召也从怀里面掏出了一把短刀,一手拔出,看着眼前的流民们,说道:“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就跟你们拼命,实话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我在莒县那里杀了一个人,莒县的县令错抓了旁人,我不想让无辜的人顶罪,现在正要回去认罪,都是活不了,我也豁出去了。”

此话一说,当真是镇住了这些流民,让这些流民们止步不敢往前。

“先生。”

贾召回过头来,对苏阳说道:“如果我当真死在这里,恳请先生到了莒县之后,一定要往衙门走一趟,告诉衙门,姓杨的害我妻儿,是我杀了他,跟他的邻居也没有什么相干的……倘若我魂灵不昧,到那时候必然亲去作证!”

第十六章 阳世孤园

贾召这种做好觉悟,坦然要死的气度震慑住了这些流民。

瘦瘦弱弱的一个人,让这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个个都不敢上前。

终究是在这个流民之中有一人站了出来,赔笑说道“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来求财,倘若不是被逼无奈,断然不敢做出这等事情,义士,我知您说到做到,可是在我们后面,也还有三十六个老弱病残,这钱,能多一点,我们还是要多要一点的,你们在这里有家有户,还能过活,像我们这种可真是无路可走了……天寒地冻,这一块的树皮都快啃光了……”

因为贾召这种气度,这些流民不敢硬来,说些软弱话,但还是想要多求些财。

适才是想要强硬抢夺的恶讨,现在是动情动理的善要。

贾召心中一横,手中拿着匕首就要往前递去,却骤觉手腕被拉,回过头来,瞧见是苏阳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止住了他去和这些流民拼命。

伸手在怀里面掏出钱袋,苏阳信手扔给了眼前流民,说道“这些钱足够你们这些人过活了,放我们离开吧。”

这流民接过苏阳钱袋,打开之后,看到里面黄澄澄一片,顿时知道是遇到了金主,合上钱袋,对着苏阳拜了几拜,连忙着命身边的人去将大树挪开。

“你们在这里一味抢钱,可有长久之计?”

苏阳问道。

此话一问,让当先的人连连摇头,苦笑说道“不过是挨过一日是一日罢了。”

苏阳瞧瞧这些人,看他们眉目平顺,并非是沾染性命之人,说道“倘若你们真没有地方去,我可以给你们指一地方,就在沂水城中,兰家庄上有一给孤园,专门收拢世间无家可归之人,我可以给你们写上一封书信,到了那里,必能供应你们一日三餐,但是到了那里之后,你们也要跟着劳作。”

兰家三兄弟因为肥皂,布绢,在沂水城俨然成为首富,而在这生意里面,有锦瑟的一部分,也有苏阳的一部分,苏阳便是要写上书信一封,让兰家三兄弟拿着这一部分钱建立在阳间的给孤园,收拢一下流民。

至于能帮多少,苏阳心中也没数,不过能帮一些就是一些吧。

何况这些劳动力整合起来,也能创造财富。

“当真?”

这些流民听闻此言,大喜,在这山中,他们所居住的不过是洞穴,喝的也是山沟水,吃的更是简陋,离开了家园之后,他们可都算是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倘若有一地方能够收留他们,供应他们一日三餐,便是当牛做马,他们也都认了。

“自然是真的。”

苏阳点点头,很肯定的对他们说道“这绝无虚言。”

此言一说,原本正在搬树的流民也都凑了过来,对着苏阳千恩万谢,对于他们这些流民来说,在这里朝不保夕,活的并不像人,倘若能有一个像人的生活环境,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幸事。

贾召扭过脸来,看着苏阳。

苏阳当即从怀里面拿出笔墨,就在车上写了书信一封,连同钱袋一并交给这些流民带头之人,说道“去吧,在给孤园中,必能收容你们。”

“多谢,多谢。”

这些流民对苏阳千恩万谢,说道“我们在给孤园中也必然为您焚香祷告,愿您长寿。”

“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五百人俱。尔时阿难。偏露右肩右膝着地白佛言。如来玄鉴无事不察。当来过去现在三世皆悉明了……”

在这些流民里面,其中一个念叨经文,苏阳听来,颇觉刺耳,便出声喝止。

“你们从哪里学的这些经文?”

苏阳问道。

“这是弥勒下生经,我们都会的。”

流民之中的带头者说道“我们这些生活在劫波苦海中的人,唯有每天念叨经文,乞求弥勒佛早些降世,平息这世间的劫波,救度我们离开苦海。”

“是啊。”

念经的人也说道“等到弥勒佛降世了,世间的苦海也就解除了,我也是听到了要去的地方是给孤园,心有所感,才自然念叨的。”

“这弥勒佛经念了,就算是生前不能超脱,死后也会出现在弥勒佛的龙华会上,一样是解脱的乐土。”

流民们纷纷说道,在他们的意识中,关于弥勒佛的信仰已经根深蒂固了。

这并不是一个太好的信号,白莲教也是借着弥勒佛的名义,在这世间搅风搅雨,而弥勒佛能有这般信仰,暗中必然是有白莲教在推波助澜。

张元一,白莲教。

苏阳觉的这两者都是祸害百姓的。

“没事,你们去吧。”

这信仰对他们来说已经根深蒂固,不可能因苏阳三言两语而变,当下先让他们在给孤园中安身,随后再慢慢纠正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别将希望寄托在神佛上面,免得被白莲教利用。

路中间的大树被挪腾开来。

苏阳驱车继续往前,贾召自然也坐在车上,在后面的王家老头,郭家老头看到了这一场风波,并没有因为贾召是杀人犯而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反而是上来更显亲密,送上干饼干果。

“贾相公,你究竟为什么杀人?”

王老头对贾召问道“实不相瞒,我儿子和莒县衙门的捕头很是熟悉,若是这里面有蹊跷误会,应该是能走走关系的。”

在王老头和郭老头看来,贾召并非是凶恶之徒,而是良善之人。

贾召左右瞧瞧,看王老头和郭老头对他都很是关切,索性就把事情说了。

“我是在莒县里面做木匠的,手艺算不上好,却也开了一个门店,吃穿用度皆能有所保证,平日里有些活路,也要出门在外,往往都要住个五六天才能回来,在那时候都是我妻子带着儿子给我看门店。”

贾召谈及这些,心头生恨,说道“在我店铺的隔壁也是木匠店,住在那里面的张师傅手艺极佳,也收了一个学徒,姓杨,那小家伙长得白净,本就可人,张师傅和我一样经日不在家中,而那个姓杨的有时跟着,有时在家忙活,一来二去,就和自己的师娘有了勾当。”

墙边之树盗者梯,床边之人奸者媒。

年常日久,就算是有师娘徒弟,共处一室也不免发生幽情。

这种事情并不足奇……古人的裤腰带比想象中的松很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召说道“这两个人发生了幽情,那言谈举止就没了礼数,就算是没有人撞破他们两个,左右街坊全都心中有数,就独独张师傅一个人蒙在鼓里。”

好可怜的张师傅……

“再后来,张师傅在外做工的时候意外去了,这全部的家产就落在了那一对狗男女的手中,姓杨的在张师傅身边几年,又没有学到实在本事,生意一落千丈,许多账目都算不清楚,但是那个姓杨的全然不在意,不事经营,也不做工,每天就知道挥霍,甚至连他师娘的那一点情分也不顾,居然打我婆娘的主意。”

“我婆娘是个泼辣性子,被他一惹就追着他骂,直将他面子里子全都给扒了出来,逼得他在大街上面认错,让他和张家婆娘都抬不起头来……”

贾召神情悲痛,说道“我一直以为我老婆孩子是意外死的,直到我后来喝酒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他在和那些狐朋狗友们吹嘘此事,说是如何害人,如何消去痕迹,所说一切和我婆娘死的皆有照应……回头我就在路边等他,抓到他之后,就喝问此事,姓杨的倒是不隐瞒,把事情都如实说了,并且说就算我告状也告不赢,因为我没他有钱……”

判案确实是需要钱的,这当真不假。

“我就把他掐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贾召很是平静,说道“就在家门口,掐的让他没有一点鼻息,看着他手脚冰凉,僵直在地……后来回头在家中收拾了一些钱银,连夜就离开了莒县,一直都在沂水这边帮人做工,也在打听着莒县的情况,也是在昨日在沂水碰到了莒县的相识,谈及此事,说是县令抓了张师傅隔壁家的赵老头,已经判了罪……我不想连累他,因此才回到莒县,想要把罪名认了,省的冤枉好人。”

王老头和郭老头两人听到这里,皆是点头,自觉贾召应当如此,遇到那个姓杨的,就应该直接杀了。

苏阳却感觉这县令判案太过形式。

在这古时判案,倘若是遇到不怕麻烦的官员,自然会搜查取证,缉拿真凶,但是遇到了怕麻烦的官员,那么应该如何断案呢?

将死者周围的百姓们全都抓起来,一个个大刑伺候,让这些百姓们交钱纳银,若是没有金银的就让他承认罪过,贾召口中的赵老头应该也是如此被判的。

马车已经过了婴宁家的左近。

苏阳并没有停车,驾着马车一路往莒县而去,这贾召虽然杀人有罪,按律应当是处于擅杀,不至于死,苏阳跟着,是看看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倘若能救贾召,苏阳也不吝援手。



第十七章 圣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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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来过莒县,那时候是作为一个大夫,而今时今日来到莒县,自觉红尘百态,另有不同,上一次来到这里的苏阳,颇有一种入世者,而现在的苏阳看起红尘滚滚,总有一种疏离。

兴许是因为在金陵那烟花繁盛之地抽身而出,因此现在的苏阳有一种避世之心,也或许是因为陈阳已死,苏阳自觉在此世的因果已了,因此让苏阳有一种抽离漠视。

原本念想在这个时候,寻找一个地方成亲,但有【龙巢】威胁孙离安全,苏阳不敢贸然安营扎寨,若是在阴间成婚,正如颜如玉所说,久被人贱。而若要铲除【龙巢】……关圣帝君都要大征兵,苏阳能做的还是太少。

王兰嘴里面的信息拷问出来之后,已经传达给了十殿阎罗,这关乎【龙巢】的据点,自然有人拔除,监控……

现在真正切合自身事情的,也是苏阳的穿越之谜,但这一个穿越之谜恐怕涉及到了西王母那里,苏阳现在这个小虾米,连瑶池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果那个时候一咬牙,娶了董双成,定然能够触及一些穿越秘密,至少应该知道自己的假身份由来。

不过也只能想想。

此时此刻对苏阳来说,只是在这茫茫山水修真练气,向着自己要走的天仙大道渡步而行。

天已全黑。

莒县不比金陵,在这县城里面并没有太多的灯火照明,苏阳在马车前面挂了一盏灯笼,勉强照亮,向着莒县衙门而去。

“多谢先生送我一程。”

贾召在衙门口下车,对着苏阳拱手说道。

苏阳轻轻点头。

贾召一路走上了衙门口,击起了鸣冤鼓。

相传在很早之前,这诉讼不能径造庭下,因此这上门告状,就有了许多的弯弯绕绕,后来包拯在门前树立此鼓,但凡有冤之人都能击鼓,使得门前曲直,百姓有冤能伸,而后各地均有效仿,才有了这击鼓鸣冤之说。

“咚!咚!咚!”

鸣冤鼓在这时候响起,让衙门里面当即有有人跑动起来。

衙门大开。

差役正着帽子衣冠,从里面走了出来,睡眼惺忪的看着贾召,问道:“晚上击鼓……懂规矩吗?”说着,差役伸出手来。

“我是来认罪的。”

贾召对差役说道:“那个在西街的杨九,是我杀的。”

“哦。”

差役点点头,看着贾召说道:“这杀人了,你就更得出钱了。”

“啊?”

贾召一时没有弄清楚个中逻辑,看着差役说道:“我杀人了,我是来认罪的,你们让我去见老爷就行了。”

“要见我们莒县的县令?”

差役一听,说道:“五两!”

贾召看着差役,再看看衙门里面,这会儿又有两三个差役走了出来,相比前面这个敲诈钱财的,后面的这几个衣衫不整,仅仅只是裹着衣服,看着贾召还在发懵,喝道:“愣什么?过两天新老爷就来了,这老爷都要卸任了,你还不让老爷赚点钱养老?”

贾召听到这些,再看这些差役的模样,摇摇头,说道:“我的钱在半道里都给了流民了。”

现在的贾召是身无分文。

差役一听,有些不信,伸手就在贾召的身上摸索,只见贾召身上当真无钱,唯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刀子,也根本不值钱,又让贾召坐在门槛上面,把贾召的靴子也给脱了下来,强忍着酸臭,也要伸手在里面摸索,如此摸索完了之后,看到贾召果然是身无分文,一个个面色皆变。

“老爷已经上堂了。”

衙门里面有声音传来。

这些差役看着贾召,咬牙一叹,喊道:“算你倒霉。”强拉着贾召便往衙门里面走去。

“你是干什么的?”

有差役看到外面马车上的苏阳,对苏阳喝道。

“我想看看怎么判案。”

苏阳看着差役笑道。

“有钱没有?”

差役问道。

“自然是有的。”

苏阳拿出了早就叠好的金元宝,肺金之气一吹,整个金元宝黄澄澄的,掂量着极有分量,扔给了差役,差役接过之后,对着元宝咬牙,自觉里面没有掺入铁铅,对苏阳就是一幅笑脸,说道:“进去吧,到里面小心点,别乱说话。”

苏阳点点头,提着狐狸笼,跟着差役走入到了衙门里面。

在这衙门里面,大半夜县令也升了堂,两边点着烛火,将正堂这里照的明光发亮,直等到贾召走进来,跪在堂上。

“下跪何人,所为何事?”

县令年岁已大,体态臃肿,坐在堂上打了哈欠,勉强抬眼,醉眼惺忪的瞧着下面的贾召。

“小人贾召。”

贾召在下面说道:“原本是本县西街的木匠,杀了邻家的杨九之后,一直在外逃窜,听闻这案子判给了邻家老头,特此赶回来认罪,这案子是我一手所做,杨九是我亲手所杀,那赵家太爷年已六旬,走路都颤颤巍巍,如何有杀人之能?恳请老爷公正判决。”

这就是贾召回来要做的事情,即便是到了堂上,贾召也没有露怯,将自己作案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啊……”

县老爷在堂上愣神,思索,最后看向了师爷,经过师爷提点,方才醒悟过来,说道:“原来是翻案的,你准备了多少钱?”

“什么?”

贾召愣住了,瞧着县老爷,说道:“这人确确实实是我杀的,县老爷只要判我罪责,将赵老头放了就好,这……”

旁边的差役连忙上前,对着县老爷耳语两句,闻听没钱之后,县老爷在堂上勃然色变。

“本官判案,一向清清楚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在莒县这么多年,哪一个不说我是青天大老爷?什么时候办过冤假错案?何况那赵家老头在堂上已经伏法,你这个时候过来翻案,其心可诛!给我打!”

县老爷令牌一发,左右的差役立刻上前,伸手就把贾召按在了地上,板子对着贾召就砸了下去。

“啪!”

“啪!”

“啪!”

仅仅三下,就拍的贾召痛彻心扉,感觉整个下半身和他都失去了联络,疼的让他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也就是这几下之后,贾召感觉身体已经麻木了,被打的不像是自己,抬起头来看着县令,牙齿紧咬。

苏阳护持着贾召,默然站在堂下阴影,并不被上面的县令所察觉……平常像这些审案之事,基本都是县丞所做,而这个县令应该真是要退位了,故此要在莒县这里狠狠捞上一笔,不管黑白,只看钱财。

“县老爷,我错了,我错了。”

贾召趴在地上,连连出声,直至上面的县令发牌,这才让两边的差役停下手来。

从地上起身,贾召惊讶发现,这身体虽痛不伤,行动仍然自如,这才看向县令,说道:“确实,小人错了,这杨九并不是小人所杀。”

县令这才点点头,说道:“不错,真凶已经在堂上伏法,这个案子已经了结了。”

那个赵家老头并不受打,在堂上认罪之后,没一会儿就死了,这个案子已经成了铁案。

“不对,没有伏法。”

贾召看着县令,说道:“这个案子的凶手还在这里……县老爷,如果你当清廉烛断,而并没有这么恶名,我岂会擅自把杨九杀了?我能够私自杀了杨九,全都是因为你让我不信莒县的律法,真凶伏法……”

贾召在怀里面掏出匕首,向着县令就扑了上去。

这衙门里面的差役何曾见过此等场面,只见贾召暴起,他们个个都已经惊慌失措,而在堂上的县令见此情况,本就醉眼惺忪,更是寸步难行,眼睁睁的看着贾召上前,一刀就捅在了他的身上,疼的县令在堂上连连惨叫。

“什么叫做真凶伏法?”

贾召看着县令双眼赤红,匕首对着县令的脖颈就割了下去,就在这正堂之上,公案之上,瘦弱的贾召一手按着肥胖的县令,如同杀猪一样,匕首在脖颈上面不断划着,而旁边的差役见此情形,个个不敢上前,慌里慌张的寻找刀剑,也眼睁睁的看着贾召不过三五下,就将县令的头颅割了下来。

“这才是真凶伏法!”

贾召提着县令的头,看着周围的差役们怒目而视,骂道:“你们一个个吸民脂民膏,供自己汤鼎,今天谁都跑不了!”

旁边的差役们现在已经拿着兵器,心中有了胆气,纵然是害怕贾召这等凶人,却也不愿意让他就此离去。

“呼……”

苏阳张口一吹,整个县衙大堂烛火摇曳,个个转青,就在这摇曳的火影中,一些奇形怪状的人物纷纷跳了出来,这些人个个身体不全,样状极惨,看着这些差役,一个个喊着还命,向着他们就爬了过去。

差役们个个惊慌失措,仓皇而逃。

平地里起了一阵旋风,县衙大堂烛火全灭,在这大堂里面唯有骨骼扭断,血肉扭曲,以及阵阵的惨叫之声传来。

冤仇孽债,自此而偿。

苏阳手中抓着贾召,贾召只感觉风声呼啸,待到回过神来,便看到了自己已经位于城外,在他对面,正是苏阳手提狐狸笼子,单手负立。

此情此景,终于是贾召意识到了眼前之人应该就是沂水城中那个降服狐妖的苏大夫,也就是“神仙”,连忙对着苏阳拜去。

苏阳轻轻摆摆手,问道:“你今后准备做什么?”

此人心性,让苏阳自觉值得培养。

贾召看着苏阳,自觉在这时候,仙缘触手可及,但是贾召却叹了口气,说道:“那些流民们呼喊弥勒佛降世来救,但我感觉,仙佛没用,现在的大乾更应该乞求一个圣明天子降世,扫荡烟尘,救民涂炭。如此才能让这黯淡乾坤朗朗透彻。”

“倘若没有这等人,我宁愿在世间做一土匪,做上几件快事,也好过做仙佛泥坯,束手而立。”

乞求圣明天子。

苏阳听到此话,默然无语,无言相对。

贾召拜别苏阳,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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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再见婴宁

天色已冷,苏阳清晨前往婴宁家中的时候,四下里已经满是寒霜,枯枝败叶上面染上一抹苍白,让这世间别具色彩。

手中提着笼子,苏阳来到了婴宁家的门前。

在这里的柳树已经枯黄,桃杏皆成干枝,唯有绿竹依旧如常,给这房舍增添一些碧绿。

“婴宁姑娘。”

苏阳站在门口喊道:“我将你的仇家带过来了。”

这话喊出之后,房舍里面便有琐碎动静,不过盏茶功夫,房舍门扉大开,婴宁在里面身穿水田长衣,头上仅插一木钗,碎步跑了出来,开了前面的柴门,便看到了苏阳手中所提着的“王兰”,此时的王兰已经化为一条狐狸,但其中金丹气息,自然是瞒不过婴宁。

“我在沂水正好碰到了他。”

苏阳将笼子递给了婴宁,说道:“顺手便将他抓了。”

说话时候,苏阳审视婴宁,一段时日不见,婴宁一如既往的美艳,并且感知气息,自觉婴宁修为进步不小。

在苏阳瞧着婴宁的时候,婴宁眼中泪珠便落了下来。

她本就是极端美丽的姑娘,平日里多是欢声笑语,苏阳也就见过她一次难受的时候,但是此时此刻的她泪流满面,手中接过了笼子,白皙若透明的手上青筋根根显现。

“多谢公子仗义。”

婴宁先对着苏阳盈盈一拜。

“不必如此。”

苏阳看着婴宁笑道:“当初我在沂水的时候,你们也曾帮我……红玉呢?”

婴宁深深看了一眼苏阳,说道:“表姐已经回去了。”

她们帮助苏阳极少,而苏阳对她的帮助可真是太大了。

回去了?理所应当之事。

苏阳心中了然,自从苏阳离开沂水,先在阴曹地府的转轮王殿,又去了河南青云,最后回到了阴曹地府做了一段时间的代理阎罗,又去了金陵城解决了自己的个人仇怨……这么久的时间里,红玉自不可能一直都在婴宁家中,就是不知道是去了广平县,还是回到了陕西。

“公子,我应当如何杀他?”

婴宁看着笼中狐狸,自然能看出里面咒术禁锢,在这笼中之物可谓鬼狐,最是奸猾不过,一个处置不好,此人必然要逃窜而去。

真是仇怨在心,毫不遮掩。

苏阳看看婴宁,又看看笼中狐狸,暗道:王兰的死期终于到了。

“就当是宰杀动物一样杀他就行。”

苏阳说道:“金丹已封,修行已废,此时的他就是一个正常狐狸,你杀了他之后,他自然会如烟云而散。”

婴宁看着笼中王兰,抬步走到了一旁水缸,将王兰连笼子一并放入水中。

苏阳就在一旁,看着水缸里面水声晃荡,过了盏茶功夫,便有缕缕黑烟从水缸里面窜出,在阳光下散溢不见,待到苏阳走进水缸的时候,仅看到了笼子一个,金丹一颗。

这金丹有眼珠大小,通体金光,失去了凭依之后也是散做了点点光华,直飞天际。

婴宁看着这点点金光直冲天际,眸中满是哀伤。

“大仇得报,婴宁姑娘莫要太追忆往昔,伤了心神。”

苏阳看婴宁如此,也不好去过多相劝,说道:“此间事了,我也就告辞了。”

功成自然身退,苏阳不在这里过多留恋。

婴宁一下子拦在了苏阳面前,看着苏阳,说道:“你可不能走。”

“公子你帮宁姑报了大仇,我们一家纵然身无长物,难道连一盏茶都送不上?”

在门厅处,婴宁的鬼母立在门口,对着苏阳说道:“若是不忙,烦请在这里面喝上一杯茶水,让我们聊表谢意。”

苏阳瞧瞧婴宁,再看看房中鬼母,心知此时若是硬走,反而不美,便点点头,随在婴宁身后,进入到了房中。

这房子苏阳也曾来过,那时候正是鲜花烂漫的时节,当时门窗皆开,四下里山花烂漫,草木四合,花朵果木皆有,是娱心养气之地,而现在天已苦寒,四下草木枯黄,多是寒霜,窗台皆闭,唯有净室一间,装扮雅致。

苏阳打量过后,便自行落座,在房中的小荣端上来了热茶,送到了苏阳手中,打量苏阳之后,在一旁嬉笑出声。

小荣是和婴宁一起长大的姑娘,似婢女,更似姐妹,在山中长大,自然没有大户人家的许多规矩,多了几分天真烂漫。

苏阳掀开茶碗,看到碗中所泡多是桂花,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水甜,滋味很是不错。

“好茶。”

苏阳点点头,这茶中另有一股芬芳,比起苏阳在金陵所喝,用梅雨泡出来的桂花茶更有味道,眼见小荣就在一旁嬉笑,婴宁和鬼母皆不在此,苏阳便问小荣道:“这茶怎么做的?”

“这茶叫笑口常开。”

小荣看着苏阳,说道:“都是我们宁姑的笑容做的。”

“哦?”

苏阳闻言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荣嬉笑说道:“这宁姑赏花的时候,自然是笑的,而这花谢一分,她的笑就少一分,特别是在金秋时节,桂花谢下的时候,这宁姑的笑是随着花落而消,我就说她把笑都藏到了花里,便将这些桂花收集,做成花茶,喝上一次,我就笑上一次。”

苏阳闻言哑然失笑,想不到这里还有这种典故,又想婴宁性情,见花便笑,遇到事情也笑,在这寒冬腊月,开花的甚少,人情往来也少,便是花鸟虫鱼也都少之又少,能让她发笑的,必然也很少了。

“她的性子向来如此,你这小妮子背后论人真该拧嘴。”

鬼母拄着拐杖走出,她的耳朵时灵时不灵,却刚好听到了适才小荣的话。

小荣闻言,嬉笑而去,到了房中,又扯着婴宁一阵笑闹,不过片刻,婴宁也从房中走出,梳着凌云簪,上面戴着一个金环,身上仍旧穿着一身水田衣服,出尘秀丽。

这水田衣正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多用长方形的布条点缀,如同一个袈裟一般,而婴宁身上所穿的有千百花朵绣在上面,衬托她整个人更是秀丽艳绝。

苏阳瞧着婴宁如此打扮,不免一呆,而后便将眼睛转在他处,说道:“这冬天萧疏,非是婴宁笑的少了,也实在是天地间的意趣少了太多。”

婴宁捂嘴轻笑,适才的哀伤已经去了。

“她啊,想要让她笑,就应该给她一个四季如春,鲜花烂漫的地方,可是这世间哪里有这种地方呢?”

小荣跟苏阳对话,说道:“或者啊,就是将她带到人多的地方……”

婴宁不仅是因景而笑,因花而笑,还会因人而笑,这一切皆因她生活在山林野外,一颗心冥然天造,世间一动一静,皆能触及她心中意趣,由此自然而笑。

或许昆明那个叫春的城市更适合婴宁。

苏阳已经听出了小荣话意,笑着应道:“其实不必外走,就在这房中,就能让鲜花四时而放。”

苏阳看看婴宁,鬼母,对着小荣说道:“我的妻子交给我一个法子……”

听到苏阳口中说了妻子,鬼母和小荣皆色变,唯有婴宁面有笑容,撑着脸瞧着苏阳。

“这需要买上金银花和防风,木炭,所需要栽种的该是兰花……惭愧,我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栽种其他花束。”

苏阳所说的,正是当初在青云山的时候,颜如玉在城隍庙中所种下的兰花,当时颜如玉声称此兰花能够四时不败,而后苏阳离开青云,一直没有去求证过,不过颜如玉所说,料想不差。

“这要用木炭将花盆泥土烤干,然后在花盆下面摆放木炭,中药,最后埋上花土,如此将兰花放入家中,一年四季均可不败,兰花常开,婴宁姑娘自当常笑了。”

苏阳当初也曾参与,此时说起这些头头是道,婴宁在一旁连连点头,将这些都牢记在心,笑说道:“这金银花,防风我家中皆有,木炭家也有备,便是兰花我也养了一棵,你可能帮我将这花朵种上?”

苏阳自觉这些并无难度,也就点头同意,让小荣将这些东西拿来,轻易的就烤干了泥土,然后依照当初的步骤,将兰花栽种下去。

算算时间,也花费了一个时辰。

兰花种好,苏阳洗了洗手,再度的向着婴宁家中道别,这一次她们皆不阻拦,和苏阳道别之后,苏阳便从此房中走出,径直往崂山方向而去,但是不过翻过了一个坡岭,苏阳便被一道士拦住了去路。

容若冰玉,神光照人,看年龄不过四十来岁,但是一身皆仙风道骨,仅看外表,便是一个有道全真。

此人苏阳见过,就在扬州,当时苏阳和提同知有冲突,正要动手之时,就被此人拦住,而后便是他用“种梨”之法,化了摇钱树,惩治了提同知,韩大夫,当时苏阳自称姓马,但是走的九宫步伐,却是玄真教的绝学。

“不错,不错。”

马道长看着苏阳,含笑说道:“从昨天到今日,我一直都跟着你,你这个人存心济物,颇有侠心,视金钱无物,面对美色也能念及妻子,虽然不说你断绝了七情六欲,但至少是个正心诚意的人……小子,你可想改拜在我玄真教的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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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玉佩金珰

红艳艳的阳光洒落山上,地上多有雪白凝霜,山石怪异,草木枯黄,而在这荒山野岭之上只有两人,便是马道长和苏阳。

投到玄真教的门下……

我能告诉你,我早就是玄真教的人了?按身份,还能算个掌教?

苏阳心中虽如此想,但玄真教的玄真经有缺失,苏阳便是拿着玄真玉册,在这上面也不曾学到多少东西,这一路走来,反而是依赖春燕传授的五龙蛰法,以及在玉册云书之中所学的《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多。

苏阳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马道长跟踪了,昨夜莒县衙门之事,以及今宵在婴宁家中之事,居然都被马道长看的正着,而这马道长的考验,和李安灵这便宜师傅几乎一样,均是要看苏阳在美色面前是否动心。

当初李安灵所用方法,是神笔所勾画世界,在那世界里面有散花天女,而其中要勾搭苏阳的叫做阿惜,若非苏阳看过原著,若非苏阳听到过她们那些女子的言语,肯定要栽在那里。

而今时今刻,马道长看的是苏阳昨天拿钱济度流民,看的是苏阳昨夜在衙门之中救度贾召,看的是今日给婴宁送上仇人,却不为婴宁美色所动……

……其实苏阳挺喜欢婴宁,也乐的看到她傻笑欢乐,但是苏阳也能肯定,带着婴宁回家,这妹子绝对不会再笑了,因此在看出了鬼母的意愿之后,苏阳果断坦白了自己的情史,给婴宁打了一个预防针。

其实苏阳并不排斥自己有很多很有本事的师傅,就像是眼前的马道长,他就是真有本事的人,无论是种梨之术,还是当初在扬州能够让人死而复活的咒术,这都是真真切切的仙术。

但是苏阳不能拜眼前之人为师。

苏阳是李安灵的徒弟,而眼前之人是玄真教的叛徒,李安灵说他的两个师兄想要神笔,而苏阳怀中的八卦袋就是李安灵这个师傅传下来的,里面就有神笔,玄真玉册。

“您不是在茅山修道吗?”

苏阳看着马道长,笑道“怎么说是玄真教了。”

“茅山玄真实为一家。”

马道长含笑说道“不过若说法门精深处,是我玄真教是为此世最强,这一点,龙虎山,茅山皆远远不如。”

吹牛!

苏阳也修炼了玄真玉册,一开始修炼苦无进展,一直等到了春燕给苏阳了五龙蛰法,才让苏阳的修行突飞猛进,待到后来修行《九霄神化内景策文》,服用了空心浆草一举点开心神,苏阳的修为才开始日日增强,后来又当了阴神,代理阎罗,如此借机突破了魂游千里,让阴神有了质变,如此才让苏阳有自信去找陈阳复仇。

而倘若一门心思修炼玄真秘法,这时候的苏阳可能也就是神魂出窍。

玄真教的法门修炼起来太慢了,并且效用不大,苏阳深有体会。

就这样的法门,远远当不上一个此世最强。

当初铲除玄真观的时候,苏阳也曾修炼看过玄真观中法门,若是玄真观中法门是此人传下,那么和苏阳所修的玄真玉册内容分毫不差。

“你不要不信。”

马道长看苏阳神态,知道苏阳心事,呵呵笑道“你可知道我玄真教是从哪里传下来的?”

“茅盈!”

苏阳直接回答,而后自觉回答太快,连忙改口,说道“玄真茅山是一家,那么肯定都是司命真君东岳上卿茅盈所传。”

茅盈的神职就是司命真君东岳上卿。

“不错。”

马道长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茅盈祖师的法门是从何而来?”

“这……”

这是苏阳的知识盲区。

“是西王母。”

马道长对着苏阳呵呵笑道,谈及传承,马道长当真是万分自信。

西王母!

这个称呼一说,便让苏阳虎躯一震……无怪乎玄真观内现在开始供奉西王母,只是西王母这个名字让苏阳听来就不太自在,这一切皆因在生死簿中,记录苏阳的“苏鸣”,以及就在“苏鸣”隔壁的裴盼儿,也是苏阳在玄真观中神像上所见的董双成。

这有些太过巧合了。

“原来是西王母所传吗?”

苏阳点点头,镇定说道。

“那你可知道,西王母传授茅盈祖师的真经是什么?有什么来历?”

马道长又问道。

玄真经吗?

苏阳心中暗道,却并不答。

“量你也不知道。”

马道长笑道“关于这一点,玄真教内部都已经难以考证,也是我改名易姓到了茅山,在茅山里面翻看出来的,当年的茅盈祖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行者,读《道德经》《周易传》,服食山中芝草,如此年常日久,诚心密应,得到西城王君指点,西至龟山,得见王母,自诉品行,说【盈小丑贱生,枯骨之余,敢以不肖之躯,而慕龙凤之年,欲以朝茵之质,窃求积朔之期,虽仰远流,莫以知济,津涂艰塞,所要无寄……】西王母回道【子心至矣,吾先师元始天王遗以要言,汝愿闻否?】于是口传茅盈祖师玉佩金珰之道,太极玄真之经……”

玉佩金珰之道。

太极玄真之经。

此法门正是嫦娥仙子所说,远古巨神,道门至尊,浮黎在世间的主宰元始天王所传下来,先传给了西王母,又传给了茅盈,如果论品阶,这种道经绝对是顶级的。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苏阳的心神雀跃,几难止住,连忙手捏眼角,暗运佛火,平复一下此时心情。

怀里的玄真经忽然成为元始天王遗留下来的,苏阳感觉胸口真是沉甸甸的,并且还有点滚烫……这怀中的玄真之经,就是通天之途,成圣之路。

只是玄真教的法门确实修不出来啊……

“您没有弄错吧。”

苏阳小心问道。

“没有弄错,绝对不会弄错。”

马道长说道“茅盈祖师所得到的太极玄真之经,就是我玄真教的传承秘宝,至于这玉佩金珰之道…呵呵…小子,你要改换门庭,投入我玄真教的门下吗?”

玉佩金珰之道是什么?

苏阳当真琢磨不明白,但是此时此刻,苏阳琢磨,眼前的师伯大约是破开了玄真教的传承之谜,在他这里,兴许就能获得玄真经的秘密,也就是元始天王遗留下来经文的秘密。

“您怎么会看上我?”

苏阳问道“这玄真教中应当有不少人吧,并且除了玄真教外,茅山里面更是人才济济,您为什么会突然在这荒郊野外,拦住我这个外门中人,说出这等天大秘密……”

苏阳必须要弄清楚这一点,才敢放心的下决定,否则可能会送。

“玄真观中虽然弟子很多,但资质皆差,心性不定,若是给他们说出这等事情,反遭其祸,早年不过三两经文,就在沂水造就了一番祸患,岂能传授?”

马道长看着苏阳说道“而你,我在很早就知道你,你和我的好友刘翰一并在破庙之中,你是一个修行者,明知他并无修为,却对他的法器不起贪念,你在扬州的时候,能够因为药方中的差错和同知理论,甚至不惜动武,你又在玄真观中拜了王母,这就是法缘,济物疏财,铲除妖孽,不为美色所动……像你这样性子坚定的修道苗子,普天之下已经很少了,既然你得到了我的认可,我自然是将掏心窝的话都说给你,愿意给你真传。”

这不能犹豫了。

拜师就拜师。

本来就是李安灵的徒弟,就是玄真教的门徒,拜自己的师伯也不算另投他教。

苏阳心中是这般想着,但还是对马道长多问了一句“只要我拜你为师,你立刻就能给我真传吗?”

马道长轻轻摇头。

苏阳心中凉半截,他可不愿一直在师伯身边。

“你只要跟着我,这法门我必然传你。”

马道长瞧着苏阳,上下审视,越发欣赏,说道“你实在太适合修我玄真教的法门了,简直就像是吃过玉液一样,等到了崂山,得了好处,我便让你饮用【金浆】……我那师兄投了朝廷,位高权重,身边尽是资质超群之徒,皆法力精深之辈,不过我若是带着你去和他见面,一下子就把他们给比下去了。”

拿着我撑门面吗?

苏阳尚在犹豫,他怀中有八卦袋神笔,跟着这个师伯身边,若是被看出端倪,吉凶难料……就算是元始天王的真经,终究贵重不过自己的性命。

“这还要考虑?”

马道长眼看苏阳犹犹豫豫,摇头起身,说道“非是我不传你真法,是此时我也没有,不过去了崂山,一切便有了,当初师傅偏心,把一切给了师弟,而我师兄又在京城,找到了师弟的传人……”

“我有机密,他有真人,两者和合,必有所成……”

话虽如此,马道长眸中却多忧虑,明明应当是理所当然,顺其自然之事,为何会有“隔河取金”之卦?

若非这卦象,他也不会想到寻找传人之事。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月余之内若到崂山,我必给你真传。”

马道长说着,人倏忽不见。

苏阳眺望崂山方向,这李安灵的弟子明明就是自己,怎么又有人被抓?此念一动,苏阳想到了在宝禅寺,那个卖自己符篆的单道士。



第二十章 赌狗黑狗

要不要去崂山?

当然要去!

崂山本来就是苏阳打算去的地方,在聊斋篇目之中,特别有一个故事叫做《成仙》,所写的便是前往崂山修道的故事。

苏阳对崂山早就心向往之……实话说,若非是马道长忽然出现在苏阳面前,而苏阳怀中有八卦袋,神笔,不能显露在此人面前,苏阳当场便能拜师,跟着他一并往崂山而去。

并且听马道长所言,似乎是这叛教的两位师伯要在崂山一会,并且大师伯应该还抓了自己的师兄单道士。

苏阳犹记得在宝禅寺内,传承之前,那个指点自己,声称宝禅寺是画壁之地的道士,警告苏阳,让苏阳早些离开,也是苏阳的两个金条,在他那里买了两张符篆,夜间惊破了搜寻过来的神魂,护了苏阳一命。

当时单道士说,当今天下稍安,齐王诏他们前往京城做法事,耽搁不得,恐怕就是到了京城,被自己的师伯给扭住了。

苏阳脑海中想了很多,人迈着步子,坚定的往崂山走去,玄真秘法,关乎成仙之途,苏阳自然要从师伯那里弄明白个中机密。

走走走!

向着崂山方向,苏阳干劲十足。

由莒县前往崂山,要过诸城,胶州,才能够到达崂山,七八百里的路程,马道士给苏阳一个月的期限,足以让苏阳赶往崂山,这一段行程不必太过赶趁,在路上,苏阳也要好好研读一下玄真教的《玄真玉册》,兴许就在玄真玉册中自己参悟出了东西来呢?

苏阳也有自己的算盘。

在崂山,如果说是玄真教的人在那里聚会的话,自己这个“掌教真人”不再,终究是缺了点什么。

一辆马车,一壶凉水,几个干饼,几件衣裳,苏阳可算得上是轻装便行,一路都往崂山而去,如此赶路了一天,天色已晚的时候,苏阳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连山间的破庙都找不到一个,寒冬腊月,伸手不见五指,苏阳最后是找到了一个山岩下面,停驻马车,整个人就在马车里面缩着,点了一根蜡烛,默默翻看玄真玉册。

“轰隆隆……”

外面雷声阵阵。

红蓝电光交织,将天地间照的一片亮白。

苏阳就在马车里面,都能感觉外面天地一明一暗,而后这轰然炸裂的雷声震的马车都在颤抖,而后外面狂风卷席,过了没多久,便有冰雹一阵阵的落了下来,正砸着上面的岩石。

苏阳手中掌灯,不让灯火被灭,他也就是感知到了外面的天气变化,才不继续赶夜路,而是躲在山岩这里。

地缺百六,灾劫绵绵,出现什么反常的事情都不为怪,因此外面的雷声,冰雹,苏阳并没有感觉有太大异常。

一直到了寅时,外面的风声雷声才逐渐的平静下来,苏阳吹灭了蜡烛,运用五龙蛰法小睡一会儿,点开心神之后,苏阳本就已经寒暑不侵,因此就在这寒冬腊月,外面又下过一场冰雹之后,四下冰凉,苏阳睡在马车里面并没有什么不适。

五龙蛰法本就是补觉的神功,苏阳不过睡了一个时辰,起身的时候已经精神百倍,没有丝毫的疲惫。

打开车帘,迎面冷风如刀,苏阳看外面枯枝黄叶落了一地,一片衰败景象,再看天上白茫茫一片,仍然是有阴云汇聚,寒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这一次应该会下雪了吧。

苏阳看着天上暗道,他看云层,该是如此。

伸手一抬缰绳,这被画卷所召出来的马便往诸城方向而去。

走了大约有二十多里的路,在临近午时的时候,苏阳到了一条河边,这条河水面宽阔,左右也并不见桥,唯有几块石头横在河里,以做渡河石阶,不过天已太冷,水流溅射到了石头上面,已经让这石头上面有一层坚冰,触手滑溜,一不留神就会掉入河中。

苏阳眺望河流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在石阶之中卡着一人,一狗,在这水流中冻的浑身僵硬,死活不知。

收回马车,苏阳脚步平平稳稳的走在石阶上面,到了这一人一狗之处,伸手碰触,自觉这人狗性命特征几乎没有,但对苏阳来说皆是有救,便将这人狗全都捞出,及至到了对岸,在河边树下找了一些干草,让这人狗都躺在干草上面,又汇聚了一堆干柴,张口一吹,便将干柴点燃。

天冷火寒,在这寒冷的野外,便是一堆火也没有多大的暖意,但也胜过没有。

再度检查一下这人狗的身体,苏阳拿出了白芒针,在这人狗的穴位上面皆刺几下,激活一下体内阳气,然后倒出一点孙思邈老丈人的药酒,分别喂人和狗喝了下去,再用心神活其血气,真气蒸干了这人的衣服,狗的皮毛,没过多久,这人和狗的生命特征便都明显起来。

苏阳在左右收集柴火,将这火焰烧高,拿出自己的干饼在火边烤烤,以做加温,同时审视这一人一狗。

这个被冻僵的人是个男子,约二十五六岁,身上所穿衣服并不名贵,寒冬腊月,穿的也不厚实,应该是一个寒门读书人,而这一条狗通体黑色,就是中华田园犬,这条狗在掉入水中之前,应该是被人狠狠打过,如此才会内脏多受伤害,并且几处骨头也都断了。

当下苏阳身边并无药材,能做的仅仅是帮黑狗的骨头用木棒夹着归位,这内脏的伤害,要等到进入城里,苏阳才能为它包药。

“啊……”

被苏阳所救的秀才一声呻吟,逐渐的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堆篝火,在篝火旁边还坐一人,正烤着干饼,看年岁二十一二,但是看气度,倒是比他更成熟一些。

“醒了。”

苏阳看着秀才,伸手把干饼递给他一块,说道:“吃块干饼暖暖身子。”

秀才接了过来,看看苏阳,又看了看手中干饼,张嘴就咬,狠狠吞咽几口,腹中有了东西,这才看向苏阳,说道:“恩公活命之恩,韩良铭感五内。”

“不打紧。”

苏阳看着韩良活了过来,也挺高兴,说道:“这寒冬腊月,失足落水可真致命,今后你再赶路,可要仔细这些。”

韩良听闻苏阳此言,微微低头,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说道:“其实我并非是失足落水……我家本就是这左近韩家庄的人,家中也薄有田产,才能供我读书,而我在学堂里面最爱和朋友们赌,接连失手,赔了不少钱财,昨天夜里我和朋友喝酒,回来之后,我爹给我弄了一个袋子蒙着头,把我推到了河里……”

原来是这样。

苏阳点点头。伸手拿过了韩良手中的干饼,将干饼扔给了黑狗,然后伸手提着韩良,再度将他扔到了水中。

苏阳感觉他不应该救这个人,省得他回去继续祸害自己的父母。

并且赌狗必死!

“你还是死了算了。”

苏阳对韩良说道。

韩良落水之后,只感觉四下冰彻透骨,身体一下子就僵硬起来,在这水中一激灵,手不会划,脚不会动,在这水中沉浮,连喊救命。

“恩公,快把我救上去。”

韩良在水中对苏阳呼救,叫道:“我真的悔改了,在昨天跳入水中之后,我就真的知道错了,今后绝对不会赌了。”

这些话说的诚心诚意,并不像是假言,苏阳这才又走下去,伸手一提,将韩良再度提了上来,扔到了火堆旁边。

经过在水中的这一浸泡,韩良靠在火边瑟瑟发抖,而他的一身衣服在离开了水后迅速变硬,冻的他面色发白,坐在火堆旁边都是浑身发颤。

而在这会儿,被苏阳所救的黑狗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往火堆旁边凑了凑,张口便将干饼吃了,不叫不闹,就呆在火堆旁边。

“挺乖的嘛。”

苏阳伸手摸摸黑狗的头,这黑狗也仅仅是抬眼看看苏阳,并没有什么过激反抗。

“坚持一下,等到了诸城我买药治你。”

苏阳对黑狗说道,狗通人性,苏阳觉得这条黑狗应该能听懂。

“恩公要去诸城?”

韩良听到苏阳说去诸城之后,抬头看着苏阳,说话仍然是在发颤。

“怎么了?”

苏阳问道。

“如果去诸城的话,恳求恩公能够带我一程。”

韩良说道:“昨夜父亲将我带上袋子,推入水中,已经是断绝了父子关系,是我不孝在先,他不慈在后,现在我侥幸活命,却当真不能再回家了,而在诸城里面,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两个月前我们聚在一起赌博的时候,此人输我一百两,至今未还,我愿到诸城里面,要回这百两银子,报答恩公搭救之恩,也能在那里另置产业,再也不回来了。”

对于差点杀了他的父亲,韩良心里有怨恨之心,故此即便是活下来,也不愿意再回去了,反而是有了前往诸城,安家落户的想法。

“可以。”

苏阳点点头,这这父子问题上面并不多劝,而带着他离开这里,前往诸城,本就是顺路的事。

“多谢恩公。”

韩良对苏阳千恩万谢。

第二十一章 女鬼闯门

苏阳驾着马车,在马车里面有一人一狗。

韩良的衣服在火边已经烘烤干了,此时坐在马车里面,和黑狗仅仅挨着,两者相拥取暖,而这黑狗性子温顺,无论是苏阳抚摸,还是韩良挨着,它丝毫不暴躁,便是掰开牙口,黑狗也听之任之。

这是一条没脾气的狗。

“恩公你去诸城做什么?”

韩良询问苏阳道。

“路过。”

苏阳说道,顺便询问韩良,问道:“你要账的那一家,家境如何?”

倘若对方家境极差,到时候韩良前去要账,少不了要和人家发生冲突,这一切固然和苏阳无关,但苏阳也希望一切皆大欢喜。

“他家很有钱。”

韩良在车厢内笑道:“并且他家在诸城,在这方圆几百里都很有名望,骗不了人的,当日也是丁公子手上没钱,才会对我赊欠,只要我登门前去,丁公子必然把钱送上。”

有钱家庭啊。

苏阳继续驱车,随口问道:“这丁家是做什么的?能有这么大的名望?”

能够让名字响彻方圆几百里的,这就不是一个平常的地主了。

“出过几个当官的。”

韩良说道:“不过最有名的还是丁公,数十年前,丁公在我们这里极有名望,他所做的诗集我们学堂都曾传阅过,并且早年的时候也曾奉招前往京城修书,可谓学识渊博,直至后来因一本书得罪皇帝,当时皇帝便要将丁公处死,幸好丁公朋友相护,拼死求情,才免了丁公性命,后来丁公回家,也就在家中过闲散日子,直至过世……”

原来是这样。

当官的退下来的,自然是有钱的,何况这个丁公有如此声望,必然是和这里的官僚大多认识,即便是退下来了,也仍然有一番家业。

苏阳驱车,在天色昏黑的时候,终究是到了诸城。

诸城此地又名龙城,传说是舜帝所生的地方,苏阳还在城外,便看到了城头上面的云彩翻涌,当为祥瑞,而走到诸城里面的时候,也自觉这城中安宁,和一路走来所遇荒凉景象截然不同。

这诸城就已经是青州境内了,苏阳一路走来,遇到了不少逃难的难民,而诸城显然是没有受到影响,才能有现在的安宁景象。

到了诸城,苏阳便打听药店位置,韩良则打听丁家方位,而后两人会和,方才知道这就近的药铺和丁家是一个方向,而药铺所在更在丁家旁边,两家紧邻。

既然如此,两个便又结伴走了一段路程,直至到了丁府门口,韩良前往丁府门口呼喊,而苏阳则到了药铺里面,此时这药铺里面没人,苏阳喊了两声也不见人应,便坐在门口,看着韩良和丁府的人说话。

“我们家大公子在月余之前已经过世了。”

丁家的仆人听到了韩良要找的人,在门口说道。

“什么,竟然过世了?”

韩良听闻如此,满脸震惊,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讨银子,这银子能够让他在诸城重新生活,但是这丁家公子过世,人死账烂,韩良的希望也就落空了。

“你找我们大公子有事吗?”

丁家仆人看韩良神态有异,便又问道,态度温和,和其他豪门的仆人狗仗人势,盛气凌人截然不同。

“是这样的……”

韩良便将自己和丁家公子在一起赌钱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说自己是千里迢迢过来讨债的,实在不知大公子已经过世云云。

“可有欠条?”

仆人问道。

“实无。”

韩良摇头,当时在赌场上,他正在赢的时候,哪里有时间开一个欠条。

仆人听到了韩良的话,让韩良在这里稍等,进门前去通传府中,过了有好一段时间后,仆人方才又来到了门口,怀中拿着一个蓝布织就的包袱,将这包袱递给了韩良。

“我们家少夫人实不知有这回事,家中家丁仆人也不曾听到有此一事,不过我们丁家宁愿亏钱,不远亏德,这里是百两银子,你称量一下。”

仆人对韩良说道。

韩良掀开包裹,里面果然是有百两银子,一见如此,哪里还会称量?对着仆人千恩万谢,百两银子对他来说可是救命钱,若是没有这些钱,在这寒冬腊月,流落街头,韩良只怕是要冻死。

盛名之下无虚士。

苏阳看着丁家处理此事,暗叹不愧是豪门大族,在这几百里都有名声的家族,也只有这等家族,才能说出宁愿亏钱,不愿亏德的话,也才能做出这种无论真假,全都给钱的事。

“原来有客来此,恕罪恕罪。”

正当苏阳在看的时候,药铺里面的掌柜已经回来,瞧见苏阳在门口坐着,连忙拱手赔不是。

“无妨,正好看到了有意思的事情。”

苏阳笑了笑,说道:“给我抓石见穿一两,五灵脂三钱,蒲黄四钱,木馒头三钱,将这些抓为一幅,共抓十幅,再给我抓水花红子五钱,大黄二钱,朴硝一钱,陈石灰一两,这些给我包上一幅。”

前面的是内服,后面的是外敷。

苏阳对黑狗的情况早就清楚明白,这抓中药喂狗常人用来恐怕不行,苏阳用来却必能治病。

“您还真是懂行。”

掌柜的一听苏阳把这些药点的清清楚楚,便知苏阳是一个行家,也不让学徒来做,亲自来给苏阳称量药材,问道:“这些药您是打算用在什么地方呢?”

记录一下苏阳的药方,指不定他哪一日就能用上。

“喂狗。”

苏阳哈哈大笑,又补说道:“这些药本用在肝脏出血,内服外用。”

掌柜的点点头,将这药方给记了下来,如此将药都给都给包好,递给苏阳。

韩良在一旁连忙拿出银两,用以结账。

“汪汪汪……”

“汪!”

“汪~汪~”

正在马车里面的黑狗忽然叫了起来,苏阳,韩良,掌柜的三个人转头看向外面,只见黑狗趴在马车前面,对着街边一角连连吼叫,三个人向着那边看去,则是一个粉衣少女,丫鬟打扮,面色煞白,在街边颤颤巍巍,不敢往前。

“黑狗,别叫!”

韩良连忙跑到外面,伸手按着黑狗,说道:“吓到路人了。”一边说,韩良对着那个粉衣女子赔上笑容,说道:“大姐,你莫怕,赶紧过去吧。”

粉衣少女闻言,这才沿着墙角而走,待到丁家大门前面迎着便走了进去。

“汪……汪……”

黑狗对着大门叫了两声,呜咽的低头趴在了马车上面。

而这个时候,韩良和掌柜的两个人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这一切皆因适才的丫鬟进门的时候,丁家的大门可是关着的,就那么的往前一凑,人便没了。

“客官……”

掌柜的颤颤巍巍的询问苏阳。

“你没看错。”

苏阳搓搓手,看着丁家大宅,说道:“刚刚那个小姑娘就是没有推门,直接走进去的。”

得到了苏阳的确认,掌柜的和韩良两个人都往后一跌,蹲坐在地上。

“掌柜的,这丁家可有什么人身有病气,或者身虚体弱的?”

苏阳瞧着丁家大宅,询问掌柜的,他这药铺和丁家比邻而居,对丁家的情况自然是知之甚详。

“完了完了……”

这时候的掌柜全然听不进苏阳的话,只知道叫着完了,伸手抓着苏阳胳膊,掌柜的自觉苏阳胳膊上面有些热气,让他没有那么冰凉,瞧着苏阳说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此话何解?”

苏阳不明其意。

“我爹,我爹就是进药回来的路上,当时夜半三更,我爹手中拿着一个灯笼,和一个陌路人结伴而行,一直到了诸城门口,方才知道对方是鬼,回来之后便说自己怕是要死了,将我兄弟几个全都召回来,果然没两天就死了……”

掌柜的面色发白,脸上的肉都在颤抖,说道:“听过人鬼殊途,当人能看到鬼的时候,就已经是要和鬼成一路人了……”

“胡说!”

苏阳直接反驳,说道:“世间看到鬼的多了,有些还和鬼成了夫妻,怎么不见他们去死?掌柜的,人活一口气,你心中的这股气若是散了,那才是离死不远了。”

掌柜的听了苏阳的话,倒是提起了一些气。

“不就是一个小鬼吗?”

苏阳对掌柜的说道:“你看,她刚刚怕狗都怕成什么样了,你还用怕她?”

这话一说,掌柜的倒当真是提起了心气来,喘了几口气,终究是镇定了下来,看向丁家的宅院,心有余悸,说道:“好端端的丁家,怎么会惹上了这种邪门的玩意。”

韩良在这时候却怪叫一声,直接跑到了丁家门前,伸手锤击着丁家门扉。

这让鬼物进入丁家宅院,韩良自觉他的责任不可推卸,而适才受了丁家恩惠,故此韩良豁出一切,也要给韩家警示,这个时候倘若那女鬼出现在他面前,韩良能和她拼命。

“掌柜的。”

苏阳连忙询问掌柜,问道:“这丁家可有什么久居病灶的人?”

鬼物进门,自然是找气弱的。

“丁家二公子。”

掌柜的说道:“他常年卧病。”

苏阳点了点头,也就是在这时候,丁家的门开了。

第二十二章 紫花和尚

“什么,我们家里进来了鬼物?”

丁家的仆人开门后,听着韩良在那里胡言乱语,自觉莫名其妙,再瞧着韩良表情便尤为不善,说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刚刚才收了一百两银子,回头还要捣乱说闹鬼,这丁家的主人虽然仗义,但是下面的这些仆人可都是有脾气的。

“真的。”

韩良复述适才的一切,说道:“我们当真是看到了那个女子往丁家里面去了,丁家的门关着,但是她就是进去了。”

药铺掌柜也走了上来,对着丁家家仆说了适才之事,但纵如此,丁家的家仆还是有些不信,让苏阳,韩良先在外面等着,等他回去通报家中老爷,只是回头都没有走几步路,内宅的哭声便传到了这边来。

“二公子死了!”

凄切的哭声中,这个信息被传达了出来。

整个丁府内部乱作一团,女人凄切的哭声,男人嘶声哭嚎,阵阵哭泣之声传来,还有管家擦着眼泪,从内宅走出来,指挥着几个仆人去置办丧事,看到了门口伫立的苏阳和韩良皆陌生人,便前来接待询问。

“你们说,我们家是进了鬼?”

管家年岁已大,心中知道这些神鬼避讳处,此时听到韩良说起适才之事,又念及二公子刚死,眉头皱起,自觉其中必有干连。

“向来这些鬼物最善欺体弱多病之人。”

苏阳瞧着管家,说道:“或许府中二公子的死和进去的鬼魅有关。”

管家听了苏阳的话,略有犹豫,片刻之后忽然说道:“公子,我需要劳烦你一事。”

“请说。”

苏阳含笑应声,这自出山来,苏阳学佛学道,都是抓鬼的行当,对上这个女鬼也正是专业对口,只要管家吐口,苏阳就能进去将女鬼抓来,并且此时丁府二公子尚死不久,若是找来魂魄,兴许还有复生可能。

“我想要借您的黑狗一用。”

管家对苏阳说道:“这鬼既然能被黑狗所惊,若是黑狗进门,必有效用,并且相传这黑狗血向来能驱鬼,我想要先取一点黑狗血……”

“汪汪汪汪汪!!!!!”

正在马车上面趴着,无精打采的黑狗听到管家的话,对着管家连连吼叫。

好通人性啊。

苏阳瞧了黑狗一眼,自觉这黑狗能听懂人话,辨别人心善恶,有不凡之处。

“它不同意。”

苏阳指着狗说道,本来这条黑狗只是苏阳随手所救,到了诸城这边给他吃药之后,就打算随便安排一个农户家养着就行,但是黑狗这几番表现,让苏阳动了别样心思。

这狗好像很特殊。

正在管家犹豫的时候,房中忽然又有声音传来,只听是内院有人在叫“公子活了”,整个院落里面的哭声减半,各种人都往内院二公子那里涌去。

管家听闻此言,喜不自胜,也没有和苏阳,韩良二人多说话,起身就往后院走去,这丁家传到这一代仅有二子,长子已去,现在唯有二公子这一个独苗,故此这二公子性命尤为重要,此时听闻二公子又活了过来,让管家听了失态。

苏阳见状,便也跟在管家后面,一路前往丁家内宅而去,韩良瞧见苏阳如此,也在一旁跟着,丁家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眼乱手杂,瞧见苏阳和韩良是跟在管家后面,大多数人皆以为是管家允许,根本就不多说,让苏阳和韩良顺利的走入到了丁家内宅。

丁家是诸城这边方圆几百里有名望族,这在前院穿堂,到了后院之中自然假山怪石,奇花异木,楼台回廊,在这后院里面点缀了树石花竹之后,将整个后院分割出了空间,也造就了一幅幅美丽画卷。

在这内宅里面又走了几个小院,管家终究是在一处小院处停下,在这小院里面已经围满了人,其中有不少年轻女子,皆是丫鬟,现在还用手帕抹泪,而另外则有一些年长的人围在里面,正关切的询问二公子的现状。

苏阳在外打量丁家布局,只见这山池建筑,园艺雕刻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再走到房内,看到这房中的花梨木家具,上面皆有纹饰,有些镶嵌着玉石,有些描着金丝……充分的显露了官僚地主享受生活的极端颓靡情调……

也是进入房中之后,苏阳瞧见了在床上躺着的二公子,眼眶发黑,面色发白,浑身上下苍白瘦弱,此时整个人窝在被窝里面,房中烧着木炭,焚着麝香,烟熏火燎,而他身体似仍在发寒。

“生老病死,本是常事,你们不必如此挂心。”

二公子躺在床上,眼中清澈,古井无波,这神态中颇有“定”“慧”,就像是一个有道高僧,看着床前的父母,嫂子,以及大小家眷,平静说道:“生死之间走了一遭,我已经悟道了。”

二公子的话说了之后,让他的家人个个惊异。

在平常时候,这二公子身体虽然孱弱,但也是一个贪花好色的公子,这么多年虽无所出,但是房中丫鬟也都被他染指,怎么这忽然大病一场之后,说出了这等截然不同的话来?

“儿啊,你在以往可不曾看过佛经,如何说出这种话来?”

丁家老爷看着二公子,伸手碰触一下二公子的头,这头上仍然发热,想来是疾病未好,脑袋被烧坏了。

二公子咳嗽两声,笑道:“我没有看过佛经,如来也没有说法,本来就没有法,哈哈。”

丁家老爷闻言,一时无言以对。

“不,你看过佛经。”

苏阳在一旁本在看戏,此时却忽然出声说道:“你看过金刚经!”

苏阳的这一喝,让周围的人全都看向了苏阳,也是直至此时此刻,这满屋子的人方才知道这屋中多了另一个人,而看苏阳薄衣单鞋,在这房中神意落落,让这房中的人皆拿捏不准苏阳底细。

二公子抬头瞧着苏阳,打量片刻之后,笑道:“是的,我看过金刚经。”

适才这二公子所说如来没有传过佛法之时,典故源于金刚经,在金刚经中,如来询问须菩提,说我已经得了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我说过法吗?须菩提回应道:世间没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如来所说的法皆不可取。

这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就是佛门中最高的“无上正等正觉”,修持到了这一步,就是佛。

这一段经意所说,其实可以代入一下,王健林教你发财,告诉你先赚一个亿,然后问你学会了吗?

平常人当然学不会,因此在发财上面,各有各的财路,修行上面,也是各有各的步骤,这一切仙佛圣贤都会因为各自对于道不同的理解,而说出不同的法,究竟法门如何,应该由你自己去看。

故此金刚经中也说,渡过河后,就能弃筏,而佛法也一样。

对你有用便用,对你无用便扔。

这二公子适才还在装没有看过佛经,又说了佛经中的典故,苏阳在一旁便直接拆穿了他。

“二公子看过佛经吗?”

苏阳询问身边的一个婢女,这婢女手捧水盆,里面都是热水,应当是这二公子身边伺候的人,此时听苏阳所问,婢女连连摇头,说道:“二公子胸中笔墨不多,向来最厌恶经书。”

苏阳再看向了躺在病床上面的人,问道:“二公子已经死了,你是谁?”

这人死而复活本就有蹊跷,苏阳虽然拿了他的话头,但并不能因为这一点话头,就能锤对面躺着的人并非是“二公子”,能够问出此话,全因苏阳所看,这二公子现在状态,分明就是被人窃了皮囊。

“二公子”躺在床上,默然不语。

“你若当真是一个得道高僧,那么应当更能知道这身体不过一个臭皮囊,更能知道,这佛家求的是【寂灭】而并非是【偷生】。”

苏阳瞧着床上的“二公子”,说道:“你现在所作所为,岂不大违佛理?况且这二公子之死,应该是全因你而起吧。”

苏阳这话说出之后,房中的人皆往后退了几步,细细审量床上的“二公子”,纵然是他躺在床上没有动静,但是这眉眼神态,躺下姿态,和往日的二公子皆大相径庭,不像一人。

“唉……”

“二公子”叹了口气,看看苏阳,又瞧瞧房中的众人,坦白说道:“不错,二公子已经死了,我并非是二公子,我是在万佛寺中修行的紫花和尚,人死之后,魂游而归,回到此地之后,占了令公子的躯壳,从而偷生转世,回到万佛寺中再做修持。”

紫花和尚……

苏阳一听便了然,这是聊斋篇目之一,讲的是诸城的丁公子死后复生,佛理精深,声称待到身体恢复之后,必能证佛,然而因为身体之病,最后死去。

在这故事中,紫花和尚曾经找人来给他治病,但是有一女鬼出现恐吓,声称是青州董尚书家中婢女,这是他们两人之间个人仇怨,只要这人敢治好紫花和尚,便会索此人性命,让人不敢给紫花和尚治病。

“原来那女鬼是冲你来的。”

苏阳瞧着紫花和尚说道。

第二十三章 佛光普照

“翠竹……”

紫花和尚听到女鬼之后,不自觉便说出此名。

夙孽总因情,纵然一个是和尚,一个是丫鬟,但两人之间的夙孽必然是因情而起。

而在此时此刻,这夙孽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大凡鬼物,皆会趁气弱之时而行,他趁着二公子气弱的时候,投身到了二公子的身上,现在两人是为一体,但是躯体病症并不衰减,而这女鬼趁势而来,恐怕他就凶多吉少了。

“女鬼?”

丁家的人听到女鬼这词,只是一阵嘈乱,而后便恢复了平静,在场众人各自彼此打量,没有什么惊慌。

这全因今日发生之事太过离奇,家中独苗先是死了,接着又活了,活了之后发现不是自己孩子了,这波澜起伏,已经足以考验他们的心脏,此时又听到女鬼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孽债,孽债。”

紫花和尚感叹两句,说道:“我死了也是应当的,你们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们。”知道女鬼找来,紫花和尚已经有了觉悟。

苏阳在一旁冷言看着,本来以为是女鬼索命,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此时看来,这恩仇孽债明明白白,谁欠谁两个人都清清楚楚,紫花和尚也已经有了觉悟去死,而他死在女鬼翠竹手中,对阴曹地府来说还算是了结一桩公案。

这件事情完全不必插手。

苏阳都有了抽身而走的意思,来到这里算是多此一举。

“不,你不能死!”

丁家老爷斩钉截铁般说道:“我丁家现在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不能就这样死去,你就在这活着,我丁家千亩良田,各种生意终归要有个继承,并且你也是我丁家的独苗,你若是死了,我丁家也就绝后了。”

出乎苏阳的意料,丁家老爷居然不愿意让紫花和尚就此而去,甚至想要让紫花和尚活着,作为自己的儿子。

“什么?”

紫花和尚看着丁家老爷,也是非常惊异,他可是占据了对方儿子的躯体,这时候丁家人本应该驱他出去,甚至就此将他打死也很正常,怎么就会包容他呢?

“你瞧瞧镜子。”

丁家老爷拿过来了镜子,让紫花和尚对着,说道:“你看看自己现在的面孔,你这可不就是我的儿子吗?既然来都来了,你就留在我丁家吧,这身体虽不太好,但我丁家有最好的药,我的年龄也大了,实在承受不了两度丧子之痛……别再惦念过去,做我的儿子吧。”

丁家老爷真情实意的瞧着紫花和尚。

死都死了,来都来了,多大点事,别太计较。

连串的四字词在苏阳的脑海中闪过,随后苏阳开始认真的考虑一下魂魄和躯体之间的关系,倘若紫花和尚真的在丁家留下孩子的话……应该还是算丁家的,这紫花和尚反而是一个工具人……

这一刻,苏阳庆幸自己是身穿者,否则这生儿育女,真是给人做了工具人。

“这……”

紫花和尚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般际遇,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对方仍然能够容下他,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真是前所未有。

“只怕我的孽债难消。”

紫花和尚看着丁家老爷,说道。

“什么样的孽债你尽管说。”

丁家老爷看着紫花和尚,说道:“在我们诸城也是有高人的,我可以请来高人,为她大办法事,必然能够消除她心中的仇怨。”

化解仇怨……

紫花和尚默坐在床榻上面,目光盯着蜡烛,千般情绪,万种心结都在眉头。

“我本来在常山万佛寺中修行,修持三十年,一念不起,自觉法理精深,后来青州董尚书夫人前来此地礼佛,将我请到了青州,供养在家中。”

紫花和尚说道,言说此时,紫花和尚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尚书夫人将我请到府中,实则另有需求,此话说来难以启齿,总之小僧苦苦守着戒律,丝毫不敢逾越雷池……”

这世间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信佛,便将高僧请回家中供养,但是这高僧能有多高,佛法能有多精深,恐怕也就只有和尚夫人知道了。

此种事情,在这世道屡见不鲜,故此也有“闺中佞佛”之言。

紫花和尚这事情说来虽然荒唐,但大家听了都能理解,不算新事。

“是尚书夫人不漂亮的缘故吗?”

苏阳问道,毕竟这紫花和尚是和婢女起的夙怨,这不和夫人有感情,而和婢女生情,八成就是夫人不如婢女漂亮。

这个青州的尚书府,在聊斋中还有一篇曾经提到,所写的是《董公子》,在这一篇中,说的是董尚书家规很严,外宅的男人和内宅的女人不能多说一句话,而董公子因为看到了仆人和婢子调笑,呵斥了两人,晚上睡觉之时被仆人所杀,而后将董公子的头颅埋到了关圣帝君庙,夜半之时,关圣显灵,董公子死而复生,而那个杀了董公子的仆人连人带床皆一分为二。

这般森严的家规,身边没有媒介,无怪乎府内之人会打和尚主意。

“夫人端美靓丽,小僧也曾起过非分之心,只是董尚书坦平和易,不事锋芒,醇厚若长者,小僧实在不敢对不起尚书,在尚书府的时候,小僧日夜参读《楞严经》,只将夫人当做是摩登伽女,自己身在难中……”

紫花和尚小声说道。

摩登伽女是佛经中的荡女,紫花和尚所说之事也出自《楞严经》,楞严经这一卷经文,缘起于阿难受到了摩登伽女蛊惑,和女子欲行苟且之事,幸好如来让文殊菩萨前去护持,破了摩登伽女的咒法,将阿难带到了如来面前,而后阿难在如来面前痛哭流涕,如来则为阿难开示破魔之法。

在这经文之中,如来为阿难示现了七处破妄,显见,五阴,六入,七大,十二处,十八界,二十五圣自证境界和楞严法门,最后又说了五十阴魔事,使得楞严经成为破魔宝典,自破魔始,由破魔终。

紫花和尚也是自觉他和阿难遭遇一般,才做如此比喻。

“诚心正意修佛法,二十年来无偏差,腹中所修菩提水,尽送翠竹一片花。”

紫花和尚继续说道:“枉我诚心正意,在看到翠竹之时,一切经文皆在脑后,当天夜里,我们两个便成了好事……事后的我万分愧疚,先杀了翠竹,抹去了其间痕迹,然后自己也自杀了……此时回想起来,何其愚蠢。”

这算是,完事之后在贤者时间开始后悔,然后杀人作案,抹去痕迹,保全自己的名声,然后自己再自杀……

人家翠竹来找他要命理所当然。

苏阳听到了紫花和尚所说一切,心中暗道,然后瞧着丁家老爷,看看紫花和尚坦白自己做出了这种事,丁家老爷是否还想要让紫花和尚在这容身。

“原来是杀人了。”

丁家老爷听到这些之后,说道:“虽说是一婢子,身份低贱,但终究是性命一条……”

听到紫花和尚所作所为,丁家老爷当真犹豫了。

一面是家中子嗣,另一面是家中一直遵守的道义。

两者很难取舍。

房间不知不觉开始变冷,在这房间里面的烛火也开始变色,四下没有风,但是烛火来回摇曳,这一点惊动了丁家的人,待到丁家的人看向烛火的时候,却发现烛火颜色已经变蓝。

这正是阴气过盛的外在表现。

房间里面熙熙攘攘有不少人,并且房中有炭火,有香薰,本来温暖舒适,在这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似乎就游离在脊椎上面,让他们后背发寒。

“你既然诚心悔过,为何不去城隍庙中认罪,反而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偷生?”

苏阳问道。

“青州……不仅仅是青州,各地的城隍庙人手皆缺,正因如此,才会有恶鬼当道,我到了城隍庙中,城隍顾不上我。”

紫花和尚说道:“并且我身死之后,对《楞严经》忽然另有理解,自觉以往所看佛学错论颇多,因此想要回山重修,至少将这佛经订正……”

紫花和尚说出了缘由。

这些全是因关圣帝君在各地城隍庙中抽人手,如此才会造成城隍庙中无人,世间恶鬼横行。

“呸!”

苏阳听到这种论调之后,直接呸了一声,淬到了紫花和尚的脸上,指着紫花和尚哂笑道:“贼!”

贼就是妄念。

六根门头皆是贼。

这紫花和尚想要回去开释楞严经,就是贼念。

当初苏阳和观世音菩萨在一起的时候,观世音菩萨也曾经说过,所为佛法,不过是清净光明,去除烦恼,而楞严经所破的也正是五蕴魔事,这紫花和尚连自身的五蕴魔事都破不干净,连一个正大光明都做不到,他还想要回到寺庙里面重修楞严,这不免让苏阳一淬,也自然让苏阳嘲弄。

就这等见解,即便是让他开释楞严经,也不过是在旁人已经开释的经卷上增添一些细枝末节,以作独到见解,而这写出的佛经,便是学禅所说的“粪块”,看了毫无益处。

“我不是贼……”

紫花和尚被苏阳这一淬,满面通红,说道:“再说即便是贼,念佛也有无量功德,何况我是为了更多的佛子才下办至此……”

“哈哈哈哈……”

苏阳听到这些话,又笑了一番,说道:“听过点灯的,没听过做贼的。”这一次苏阳根本就不看紫花和尚了,而是看向丁家老爷,苏阳问道:“丁家也是方圆几百里的名门望族,今日要养这个贼吗?”

对丁家人来说,这个贼指的就是偷了二公子皮囊的行径。

丁家老爷看看苏阳,又看看床上的紫花和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一方面是家族后代,另一方面则是传承的家风德行。

“呵呵。”

苏阳轻笑,迈步走到了灯烛前面,这会儿的灯烛因为阴气絮绕,已经是一片幽蓝,在房间中摇曳不定,而苏阳站在这灯烛前面,伸手在眉间一按,而后在蜡烛上面虚晃而过。

正在燃烧的蜡烛散发出了金黄光亮。

仅仅只是这一点金色烛光,就让整个房间里面一片亮堂,适才的寒意全然不见,而在这金黄色的烛光之下,另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房间里面,正是进门女鬼,此时伫立床头。

而在场大多数人皆是寻常人,但在这个时候,看着房中显现出来的女鬼,众人心中没有一点害怕,非常的平静祥和。

佛光普照,恐惧皆消。

“不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苏阳站在房中,看着丁家的人和紫花和尚,说道:“其一是你们让紫花和尚留在家中,但是从今往后,这女鬼自然在一旁时时侵袭,让你们家宅不宁,而另一个选择是让紫花和尚和女鬼一并进入阴曹地府了结恩怨,而你们丁家也就自然安宁了。”

看着女鬼显现,苏阳对着丁家的人平静说道。

丁家的人此时全都看向了家主,丁家老爷看看床上的“二公子”,又看看床头的女鬼,眼巴巴的瞧着苏阳,问道:“仙师,你可有让我儿子复活的法门?”

有!

无论是苏阳随身携带的鹿衔草,还是自己此时的牌面身份,让阴差放回丁家二公子轻而易举。

“你的孩子福已享尽了。”

苏阳瞧着丁家老爷,说道。

人生就那几斤酒,谁先喝完谁先走,这世界的人福禄有数,用完之后就该死去,强救回来,没有运道也是在人间吃苦。

“唉……”

丁家老爷一声悲叹,直至此时,他终于是接受了儿子已去的事实,看着床头的女鬼,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家人,说道:“我选家宅平安。”言下之意,便是让紫花和尚同女鬼并去。

“这就对了嘛。”

苏阳笑着拍丁家老爷的肩膀,说道:“这才是为子孙谋福。”

丁家老爷听闻此言,看着苏阳苦笑说道:“仙师玩笑了,我年过六旬,先后送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这孩子都没了,哪里来的孙子,又哪里能给他们谋福呢?”

香火断绝,是这时候最难接受的事情。

“放心。”

苏阳拍拍丁家老爷,笑道:“这不是有我嘛,来年肯定让你再抱两个孩子!”

第二十四章 再世真龙

古言说,男子六十精绝。

这年龄老迈之时,人血气衰歇,再想要生孩子终究不是个容易事,但有苏阳妙手在侧,仙方调理,想要让他老树开花,倒也不是个难事。

也是前脚送走了二公子的亡灵,送走了紫花和尚和翠竹女鬼,这丁家老爷立刻便在房中丫鬟里面选两个貌美的,添做小妾,此事关乎家门传承,整个丁家上上下下都很能理解。

一个乌纱白发,两个绿鬓红妆,枯藤缠树嫩花香,夜里风雨激荡。

清晨丁家老爷精神抖擞,专门来到苏阳所住的房中拜谢。

此时苏阳刚刚喂黑狗吃药,看到丁家老爷容光焕发,抖擞精神,便知他这一夜过的不错。

“多谢仙师。”

丁家老爷对着苏阳深深一拜,说道:“仙师赐下仙方,让我风光不减少年。”

昨夜刚刚死了二儿子,本来这丁家老爷是极为伤神痛楚,但是闺中之爱,枕上之言,十分宽慰心肠,待到今天起床之时,丁家老爷的伤神已愈,神清气爽,如同回到了少年时。

苏阳能理解他这种心态,几十来岁,神疲骨软,蹉跎年月,消磨意气,现在躺在床上也没什么事做了,忽然回到少年时候,让他自然意气风发。

简而言之,就是有夜生活了。

瞧着丁家老爷,苏阳忽然笑了,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一舍一得,是福是祸,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在看着丁家老爷这般精神气度,苏阳想到了聊斋中另一个故事《单父宰》。

在单父宰这故事中,一人五十多岁,又娶了一个媳妇,‘二子恐其复育,乘父醉,潜割**而药糁之’,父亲醒来知道,明白这两个儿子所做之事,便托病在床修养,待到伤口渐平,夫妇同房,忽然刀缝绽裂,血溢不止,然后这父亲就死了。

后妈将这两个儿子告到堂上,县令将这两个儿子给处死了。

此故事所说地点就在青州,诸城也在青州,两者想来不远,倒是可以和丁家老爷的遭遇成一对比,这有儿子,没儿子,两者同是娶妻纳妾,结果截然相反,由此这福祸又怎能说得清呢?

丁家老爷不明苏阳话意,只当是高深莫测之言。

“如此便好。”

苏阳看丁家老爷如此,笑道:“如此我也该去了。”

这边一切都好,苏阳便有了去意。

苏阳的目标是崂山,七八百里的路程,时间虽然宽裕,但在路途上不能太过耽搁,终归是要早一些去,摸清楚崂山情况,了解一些那里的仙神多少,如此才能相机行事,在玄真教聚会的时候,获得《玄真经》的机密。

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苏阳一心所求就是天仙大道。

成为天仙之后,自在逍遥,得享大年,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绿水青山,以游无穷。

对比这种悠然自在的天仙位业,苏阳当真不愿在尘世中有过多涉足。

而一直以来,苏阳也都在奔着天仙位业的目标在走,在沂水行医,辨别医理,如此做到了李安灵所说的“不拘方抓药”,对于修行理念有一定的判断,如此行走世间,有了根底,不会被人三言两语所惑,也不会让自己如同李安灵那样修行有错,多番弥补,最后无奈而去。

而后考城隍时,借助城隍,阎罗两者神位,让神魂迅速成长,短时间内达到了魂游千里,现在神魂和躯体互相蕴养,等到苏阳点开肝脏之神,体内五行俱全,五龙蛰法自然大成之后,这五行流转,内外交缠,成就阳神也就指日可待。

最后是在金陵之时,苏阳解决了自己的个人恩怨,现在纵然是情丝牵扯,在修行上面却并无阻碍,离开了给孤园,苏阳便想要去一趟崂山……而现在,只要去了崂山,就有可能会有巨大收获,如果能够得到元始天王的秘法要诀,那么眼望苍穹,路与天通,在这成仙之路必无阻碍。

伸手触摸了一下八卦袋。

若说苏阳实力最巅峰的时候,是获得了关圣帝君的青龙刀,在阴曹地府斩阎罗之时,但自从斩了阎罗之后,苏阳的战斗力也有一个巨大提升,只是在金陵之事,事情过于顺利,让苏阳一直没有来得及用。

这也是苏阳明知崂山会有两个神鬼莫测的师伯,仍旧敢上崂山的底气。

“怎能如此仓促?”

丁家老爷一听苏阳要走,立刻色变,伸手便抓苏阳衣袖,央求道:“仙师对我丁家有大恩德,自当在此多住几日,以让我聊表寸心……”

这聊表寸心,不过是山珍海味,珍馐果盘,再不过是金银财宝,以此图报……

苏阳轻轻一抽,便从丁老爷的手中抽出衣袖,说道:“我能来此,躲的是金枷套颈,避的是玉锁缠身,岂会要你这一点好处?走了,走了。”

量腹而食,度形而衣,容身从游,适情而行,对苏阳个人来说,金银珠宝已经不再重要。

一言已毕,苏阳起身便走,就在苏阳身后,黑狗跳跃跟上,这一人一狗行走极快,丁家老爷还不待再行致谢,苏阳便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

“……真是有道神仙。”

丁家老爷看着苏阳而去,自觉这般自在洒然,不拘外物,又济物度人,已经是有道的神仙了。

离了丁家宅院,此时正是清晨,诸城里面往来商贩,熙熙攘攘,别有光景,苏阳只是略略的看了几眼,也没有召出马车,更没有在这城中滞留,径直就往胶州方向而去。

韩良此人要来了百两银子,昨夜也在丁家住下,据他个人所说,他想要在诸城这里用心攻读,而后致士,丁家广有文名,藏书极多,在昨夜也答应让韩良能够来他家中借书,至于此人今后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就。

苏阳和他的缘分也就在诸城而止了。

一路离开了诸城,到了人烟稀少之处,苏阳脚踏九宫,足下生风,身影更快过骏马,耳边唯听风声呼啸,翻山越岭,所走皆险峻之地,如此急奔半个时辰,足足赶了八十多里的路,跑的浑身燥热,方才停住脚步。

转过身来,那一条受伤的黑狗就在不远,歪着嘴,舌头吐的老长,在树下卧着,看起来极其疲惫。

“为什么追我?”

苏阳看着黑狗。

昨夜只是猜测,今日的此情此景,当真让苏阳验证了,这狗不凡,能够在这等情况下,仍旧可以跟在身边。

黑狗瞥了苏阳一眼,趴在地上,而这个眼神态度,似乎在说‘遛狗呢?’

“前天晚上,冰雷交加,该不会是你和别人打架吧。”

苏阳往前一点,蹲在黑狗面前,问道。

眼前的黑狗不凡,那么掉入水中,身受重伤,就绝非意外了,念及当夜情形,苏阳询问。

黑狗看看苏阳,有气无神的点了点头。

“你的仇家把你打成这样?”

苏阳瞧着黑狗,问道。

这个黑狗有仇家的话,那么现在苏阳带着就很麻烦,可能会让崂山一行生出变故。

黑狗点点头,又摇摇头。

出乎意料的,苏阳看懂了黑狗这摇头点头的意思,看着黑狗说道:“你受的是伤,他丢的是命?”

黑狗点头。

“你的主人是谁?”

苏阳问道。

此言一问,黑狗极为悲伤,趴在地上默默无言。

“算了。”

苏阳也不再逼问,看着黑狗起了一卦。

雷地豫,青龙得位。

太公旗下插杏黄,收妖为徒归西岐,自此青龙得乐位,一切谋望百事宜。

此卦再解:青龙得位喜重生,谋望求财事皆成,婚姻出行无碍隔,是非口舌皆安宁……

上上之卦!

再瞧黑狗,苏阳给这条黑狗检查身体的时候,自觉这条黑狗能耐不过如此,纵然能够御风使雷,对苏阳来说也没有什么威胁,何况现在身受重伤,并且苏阳已经不再是那个小义子在身边能做间谍的苏阳了,看着黑狗,苏阳决定顺应卦象,笑道:“既然你的主人现在不在,你就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吧。”

伸手摸摸黑狗的头,苏阳看着黑狗,问道:“你有什么名字吗?”

黑狗看着苏阳摇摇头。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取个名字。”

苏阳看着黑狗,说道:“小黑这个名字好像太过烂俗了……”看着黑狗,苏阳想着名字,忽然想到卦象,眼前的这个明明是狗,而在卦象之中却提及是龙……

伸手摸着黑狗的头,苏阳笑道:“不如你叫昊龙如何?”

这个名字文雅又响亮,响亮又文雅,比起小黑,小狗这样的名字好听太多了。

黑狗听闻此名,深深的看了苏阳一眼,越发感觉眼前之人诡秘莫测,自觉伸出狗头,任由苏阳撸狗。

“很喜欢这个名字吗?”

苏阳也自觉这名字不错,摆弄了一会儿黑狗,这才起身而走,而黑狗经过这会儿的歇息,体力已经恢复不少,起身跟在苏阳身边,苏阳也没有再召唤马车,为了照顾黑狗也放慢一些步速,这一人一狗便沿着官道,向着胶州方向而去。

第二十五章 山神相求

夏天昼长夜短,冬天昼短夜长。

申酉之交,天已经昏昏暗暗,模模糊糊,苏阳和昊龙这一人一狗走了一天,眼见就要到胶州境内,天上却下起雪来,四下里天寒地冻,寒风呼啸,便是苏阳也不想赶这种夜路,便选了一道旁野庙,暂做容身。

苏阳来到这个野庙的时候,在这庙中已经有三个人,走进门后,看到这庙中有一正殿,在这殿中供奉的是一老者,约是此地的山神土地,而这庙中也无任何牌匾,苏阳仅能如此判断。

而在这殿内,已经起了一笼篝火,正当中坐着一人,身宽体胖,大冬天袒胸露腹,一个肚脐都有茶碗那么大,一头黑发乱糟糟的,应该也是赶路的缘故,头发被冻的一缕一缕,就算此时殿内温暖,化开了冰冻,这些头发仍然就此定型。

在这身宽体胖之人旁边是一个书生,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整个人缩成一团,就算是在篝火旁边,仍然是瑟瑟发抖。

除了这书生之外,还有一个行脚商人,两箱东西都在身边摆放,手脚冻的干裂,脸上干燥蜡黄,凑在火堆旁边不断哈气。

“几位有礼了。”

苏阳对着他们三个人一拱手,说道:“天寒地冻,我错过了宿头,特地来此避上一宿。”

三个人看到苏阳各自点了点头,其中书生介绍说道:“我们也是暂避此地,以躲风雪,能多上一人,让这破庙之中添些人气,自然是再好不过。”

三个人都点头之后,各自通了姓名。

到了这里,苏阳已经不再隐瞒自己真名,坦言便说了苏阳之名,而这三个人中,书生姓高,单名一个磊,家是胶州的,在外求学兼处置外面生意,眼下就要过年,故此要回胶州。

商人姓段,单名一个民,家是青州的,在胶州这里做生意,听闻青州城遭了祸,现在正要回家。

而那个袒胸露腹的胖子姓乔名双,是青州那里的风水先生,声称想要出海,途径此地,也是因为风雪太大,方才在这里止步。

“你来的正好。”

乔双看着苏阳和‘昊龙’笑道:“这冷天正应该吃狗肉,狗肉也最是温补,我们三个人从未时就在这里止步,天寒地冻,腹中饥饿,正不知应该如何是好,这狗肉就来了。”

此言说完之后,乔双的眼中只有黑狗昊龙。

“汪汪汪汪!!!!”

昊龙对着乔双恶狠狠的叫了四声,目光凶狠,围在苏阳的身边不断的摇着尾巴,看向乔双的目光很是凶狠厌恶,恨不得跳上去对着乔双咬上两口。

“算了算了。”

苏阳关上了庙门,摸摸狗头,安慰昊龙两句,看向乔双三人,说道:“这狗有灵性,可不能杀,我这里正好也有一些肉食……”

苏阳解开随身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了兔子,野鸡各两个,这兔子野鸡身体肥大,皆过寻常,让这三个人看到之后,个个舔着嘴角,吞咽口水。

这些兔子野鸡,皆是黑狗昊龙在路上抓来,苏阳拿起袋子装着,本来打算给昊龙加病号餐,但在此时,苏阳拿出来分给这三人一些,只给昊龙留一个野兔。

“仗义!”

乔双看着苏阳赞道,伸手接过了兔子野鸡,看着上面绒毛还在,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外面把皮毛内脏处理了。”说着就起身到了破庙外面,苏阳侧耳,听着外面乔双破开冰水,而后听到有小刀嗤嗤切割之声。

“这庙中可有伙房?”

苏阳问向段民和高磊,他是新来,不清楚这庙中构造。

高磊闻言就笑,说道:“这破庙之中哪里来的伙房?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四下看了,外面只有一个破水缸,脏兮兮的,我想要喝点净水,就将水缸刷洗,在不远渠沟中打出一些,如此待到深夜,实在熬不过,就烧点热水温温五脏。”

当下只能算是酷寒刚刚开始,待到晚上子时过后,丑时,寅时,卯时,那是一时寒过一时,真正的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他怎么能袒胸露腹的?”

苏阳问道。

“那是太古真人郝大通的门徒。”

段民对苏阳说道:“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比的。”

郝大通,华山派的。

苏阳轻轻点头,相传郝大通在拜王重阳为师之后,受道家真诀,然后在沃州石桥下静修,饥渴不求,寒暑不变,如此六年时间,水火颠倒,阴阳相合,九转得道。

而那桥下静修,便是坐忘的本事,也是身与道同的步骤。

过了没多久,乔双便从外面回来,手中提着已经干净的野鸡野兔,另一只手拿着削好的木料,正好可以插在野鸡野兔之中,以做烧烤之用。

“厉害。”

苏阳接过野兔和木料,看着木料赞道:“好锋利的刀,一刀削成,中间没有半点停顿。”再看向乔双,问道:“怎么不见你的刀?”

乔双闻言默然,而后摇摇头,指着肚子,对苏阳笑道:“我是一个腹藏刀剑之辈,这刀剑自然都在腹中了。”

苏阳呵呵一笑,不再多问,他对这个乔双这么上心,全因有些无法看清此人虚实,因此不免戒备些,一些剑仙侠客在丈余之地,忽然暴起,就会有非常致命的凶险。

用木插将野兔固定好,苏阳便将野兔放在火堆前面,如此熏烤,而乔双,段民,高磊三个人也皆是如此,将手中野鸡野兔各自放在火堆前面。

昊龙也围在苏阳膝前,呆在火边,也是感觉到了冰冷。

“唉……”

高磊悲叹一声,看着外面风雪,说道:“这一夜风雪,不知外面要有多厚,我距离家中尚有百里,只怕是回不去了。”

这种冰天雪地,孤苦无依,高磊自觉身上的衣服也并不厚实,在火堆前面,后背已经隐隐发寒,对于自己的前路很是悲观。

段民听到这些话后同样悲叹,念想着青州的家里,只是不知家里是否遭难,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到家园。

“如何回不去?”

乔双听到高磊这等悲观言论,说道:“只要你想回去,我就护送你回去,外面这冰天雪地又有何惧?”

高磊听到乔双的这些话,对乔双感激不尽,连连致谢,乔双微微摇头,表示不算什么,而后询问段民,得知段民也是要回家,并且是回青州之后,皱皱眉头,也愿意将段民护送回家,段民听言,也是感激不尽。

“此地是青州胶州交界之地,这两人所走之地南辕北辙,并非顺路,你如何护送他们?”

苏阳好奇的询问乔双。

“小事。”

乔双说道:“我的脚程,来回千里,护送他们回家自是易事,不过中间有了先后之别罢了,待到明日,我先送段民你回家,瞧瞧家中情况,再回头来送你回家,让你一家团聚。”

这一前一后,前者的段民家或有或无,最是挂心,而高磊的家则必然安在,只等回家,前后有些偏差也无碍,高磊也非常理解,两人交口称赞乔双侠义。

听到这侠义二字,乔双微微摇头。

苏阳听到这些,点头不言,也不想要在乔双跟前卖弄自己,暗想自己和高磊顺路,明日大可以将高磊顺道送回家去。

寒气越发的逼人。

苏阳抬头看着庙宇,只感觉这寒气是从天而来,将这一切全然笼罩,看看一旁的段民,手脚皆冻裂,靠在火边,手脚疼痛,稍离远一点,便四肢发寒,而高磊也是一个文弱书生,在火边都在发抖,眼见中间的火势暗了,苏阳便伏身对着火中一吹。

只此一吹之下,正中央的火光一亮,段民和高磊两人只感觉四下寒意一时尽退,身在这庙中都是暖洋洋一片,两人也无暇多想,只当是庙中火势烧大,这烤鸡烤兔熟了,抱着便吃,等到吃完之后已经是精神疲惫,就地便睡了过去。

乔双在一旁眼光明亮,上下打量苏阳,在此时才发觉,近来的苏阳也大不一样。

苏阳对乔双笑笑,手中烤兔也成了,便将这兔子扔给了昊龙,整个人也躺在火堆旁边,打了一个哈欠,对乔双没有多少防备,合目睡去。

“……大千甘露门。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边。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度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

絮絮叨叨的经文传入到了苏阳的耳朵里面,就在这寺庙之中,苏阳自觉心烦吵闹,抬起头来,只见身边篝火依旧,但是却没有了乔双,没有了高磊,没有了段民,唯有原本放着石像的地方坐着一个老头,看面貌和进入庙中的石像很是相似。

“你在念什么呢?”

苏阳看着庙中的老头,问道。

“救苦经文。”

老头走了下来,看着苏阳,一拱手,说道:“这是天下分崩,保佑圣明天子出世扫荡烟尘的经文,今日真龙天子来到我的庙中,我自然要念上几念,感谢苍天。”

苏阳皱着眉头,不想又和气运有了牵连。

“天子,你可要帮帮小神……”

山神对苏阳请求道。

第二十六章 野狗夜叉

山神庙中,苏阳和老头相对而立。

这老头便是此地山神,此时站在苏阳身前,态度谦卑,拱手请求,说道:“胶州青州分割之地,是连绵一山脉,名为分界岭,这分界岭之东便是胶州,分界岭之西便是青州,而小神便是分界岭的山神。”

苏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山神一看苏阳愿意听他说话,喜不自胜,连忙再禀:“分界岭山高险峻,便是游览山光的人也会裹足不前,樵夫砍柴也轻易不至,而在这人烟不到的地方,便孕育出了精怪。”

山神神态悲哀,说道:“在这分界岭上面有一个卧虎岩,在那里便出了一怪物,形如夜叉,长着兽头,行走坐卧皆似条狗,日夜侵袭来往之人,天天都要吸人脑髓,有人称呼它为野狗,有人称呼他为夜叉,在小神看来,这应该算是一个犬夜叉!”

“哈?”

骤然听到这个词,真是让苏阳愣住了。

年常日久,物皆能祟,这道理苏阳自然知道,而夜叉其实也是这世间生活的一个种族,有血有肉,力大无穷,就在海外还有一个夜叉国,而山东近海,便是这内陆出现夜叉也并不惊讶。

苏阳惊讶的是夜叉的名字。

“除了夜叉之外,在这卧虎岩上,此夜叉还啸聚了一群精怪,约有数百,还娶了一个山魈,这个山魈唤做剥面魔,每到亥时,常常徘徊过往行人床畔,只要人精神恍惚,便能生割人面,将人的面皮剥去。”

山魈。

这个苏阳也并不陌生,他和刘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破庙之中,当时刘翰用法宝所斩的便是山魈。

“这两个妖魔在这里为害一方,现在真龙天子降临此地,万请天子出手,除去此处妖魔,还青州胶州两地百姓一个来往坦途,也还这分界岭一个安宁。”

山神对着苏阳深深一拜。

他是看到了苏阳的天子龙气,又看到了苏阳吹火展现的神能,这才乞求相助。

山神的实力有强有弱,而他们能够成为山神土地,多半是在阳间有功德,死后魂灵封神,纵然有神权,但很大一部分仍然和平常阴鬼差距不大,不过作为山神,天然便能镇住一些阴鬼。

但是镇不住活着的夜叉。

此事应该管。

此妖也当除。

苏阳听到山神所言之后,心中如此认定。

这无关于是否为真龙天子,仅仅是作为一个修行者,在这时候也当斩妖除魔,这些妖怪啸聚一方,吞人脑髓,夺人性命,作为一个人,自然应当去杀掉它们。

“他们实力有多强?”

像这种拦路摄人,吸人脑髓的妖怪,既然遇到,自当除去,这一点无关苏阳是否为真龙天子,山神的请求,苏阳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对方有多强,弄明白了这些,才能够针对性的下手。

山神摇摇头,说道:“小神不敢和它们交手,难以界定,但真龙天子出手,定能斩妖除魔。”

恍恍惚惚,苏阳如梦初醒。

此时的他仍旧躺在山神庙内,旁边的篝火有苏阳的心火加持,蓬勃灼热,让这山神庙内暖洋洋一片,也就在山神庙中,书生高磊,商人段民两个人呼呼大睡,没有冬天睡觉时候的蜷缩,反而有春夏睡觉时候的坦荡。

苏阳抬头看看山神像,而后看向了乔双。

乔双在这时候猛然睁眼,眸中似有无数刀剑闪过,而后这眼中锐芒尽去,看着正看向他的苏阳。

“兄台可要前去除妖?”

乔双看着苏阳,问道。

“正是!”

苏阳肯定说道,目光一片坦然。

“我也被山神所召,愿助君一臂之力!”

乔双看着苏阳笑道。

苏阳抬头看向神像,没想到除了自己,这山神还召了乔双,依苏阳所看,乔双应当是剑仙侠客一流,强在杀伐,若是能有他相助,这除妖之行定当更为顺利。

“汪汪……”

昊龙惊醒,叫了两声,趴在苏阳的裤腿上面连蹭。

“你还是留在这里养伤吧。”

现在的黑狗重伤未愈,苏阳不觉得带一条狗上去能帮多少忙。

昊龙鸣叫两声,终究是自己蜷缩在火焰旁边,苏阳看他老实卧好,推门而出,只见外面风雪弥漫,天上黑压压,地上白茫茫,上下一片昏沉混沌,而这刚刚推门,外面的寒气便汹涌而来,吹得苏阳衣服迎风臌胀,浑身皆凉。

回头再看山神庙中,在这庙中已经起了屏障,寒气到此而止,不再往内侵袭。

苏阳知道,这是山神护佑所致。

“那座山中有黑烟缭绕,隐约不详,应该是妖魔聚集之地,而那个明着烟火之处,大约就是妖魔所在了。”

乔双在外看向周围山脉,在这山脉之中找出了卧虎山妖魔所在。

“厉害。”

苏阳点头称赞一句,心中却嘀咕……山神没告诉你地址?

这如何走可都是说给苏阳了。

而这种看烟望气,在苏阳看来,更似军中手段。

在军队中,两军交战之时,在这苍苍山脉,茫茫山林之中,很多时候琢磨不到对方身在何处,看天上的云气,便是判断的手段之一,而这种判断的方法多是不传之秘。

“走。”

苏阳一言说出,脚踏九宫,踩在巽位,整个人脚下生风,翩然而起,一呼一吸,借着天地间的风力,向着卧虎山飘摇而去。

乔双看苏阳如此,没有施展剑仙手段,手中捻一法诀,人也随风而起,同苏阳一并往卧虎山中而去。

卧虎山中。

越往山上,天气越是寒冷,而在这卧虎山岭之中则有一洞穴,里面依稀有明光照射,苏阳和乔双两个人翩然飞到此地之时,便被洞穴门口正在打盹的妖怪看到,这个小妖长着狼头人身,手脚仍然是狼,此时看到有人飞到上面,仰头便是一声吼叫。

“嗷~!”

声音刚刚叫出来,这狼妖的头颅已经落在了地上。

剑气回旋,落在乔双的手中,在他的手中铮然成为一把三尺长剑,上面有一抹血红,在这天寒地冻之时,血液自然凝固,乔双手中长剑一晃,这些血块便已经在剑上散去。

从肚脐中抽出来的……

苏阳眉头一挑,明白这长剑从何而来,而这从肚脐中抽出刀剑的本事,似乎和聊斋中一角色很是相似。

狼妖叫声虽然短促,却也引起了山洞中妖孽注意,这些妖孽遭逢此变,并非是点兵布阵,一窝蜂的冲将出来,而是第一时间熄灭了洞中火焰,留给苏阳和乔双两个人一个幽深莫测的洞穴。

“妖孽倒是有几分明智。”

乔双眼见妖怪灭了火焰,冷笑嘲讽,手中长剑一扬,剑光流转,便将周围的几棵松树拦腰削断,而乔双身体跃起,兔起鹳落,轻盈的几次攻击,便将松树梢头堆在了洞穴门口。

“苏兄,借你一把火。”

乔双对苏阳笑道。

苏阳呵呵一笑,手中捏诀,张嘴对着松梢一吹,这一口心火点在了松梢上面,不大不小,只是燃起了一阵浓烟,而后手中再捏法诀,巽地出现了一股风,裹带着这些滚滚黑烟,向着山洞里面冲去。

禽兽和人斗智,永远都是这么可笑。

这一股浓烟冲入到了洞穴之中,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听到了洞穴里面一阵怪异声音,紧接着如同千军万马,向着洞口处汹涌而来。

“来的好!”

乔双一阵大笑,手中捏法诀,以杯口大小的肚脐对着洞穴,俄而这肚脐白光缭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霜锋雪刃,森然皆备,眼见这妖魔要冲出洞穴,乔双在肚子上面一拍,这诸般武器尽化白光,向着洞口处汹涌而去。

“嗖嗖嗖嗖……”

“嗤嗤嗤嗤……”

这武器灌入洞穴之中的呼啸之声,里面这武器刺入身体的切割之声,以及里面妖魔的惨叫之声混成一团。

苏阳在一旁瞧着,自觉这乔双腹中的武器似是无穷无尽,这般向着洞中倾泻,片刻间已经弹射千把,而这腹中似乎仍然有不少余货,丝毫不减速率。

“咚咚咚咚……”

山洞里面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而在这脚步声中,苏阳和乔双两人在外,只听到叮叮当当一片,似是将刀剑全然格挡,而后到了洞口,一声呼啸,地动山摇,这洞口正在燃烧的松树梢漫天飞溅,在这白茫茫的大雪中夹杂了一阵火雨。

也是在火雨之中,苏阳看清楚了此怪面貌。

全身青色,兽首人身,头生二角,青面獠牙,而这牙长四寸有余,纵然有人形,但吐舌头,瞪眼睛,当真和狗一般,而在这怪物后面,走出来了一具具尸体,天灵盖皆被掀开,目光茫然呆滞,是一群行尸走肉。

或许聊斋中也写过这等怪物……

苏阳瞧着如此情形,心中不太确定。

聊斋《野狗》。

讲的便是兽面人身怪物吸死尸脑髓,而在死尸之中躺一活人,亲眼看到这些死尸个个立起,口称野狗子,但是此妖来时,却只能躺在地上任由妖精吸食脑髓,待到吸食到活人之处,活人用石头砸了‘野狗’,打掉了它两颗牙。

而同样是这个时代,也有人记录吸食脑髓怪物,说形若夜叉,这两者也正和山神所说。

是野狗,也是夜叉。

第二十七章 牵马执鞭

苏阳瞧着眼前怪物。

适才乔双千道剑光打在里面,而后不少剑光皆落在此怪物身上,此时此刻这怪物出来,苏阳看此妖身上仅仅有一些白点,并无明显的伤口破损,大约便是此妖已经钢筋铁皮了吧。

苏阳正打量着妖物之时,此妖也着眼苏阳,适才乔双放出剑光,应该是让他很忌惮,因此出来之后,便将目标放在了苏阳身上。

“呼!”

探出手来,指甲皆三寸来长,如同铁钩,对着苏阳迎面抓来,至此一抓,便想要将苏阳捏在手中,啃噬脑髓。

苏阳并不硬碰硬,脚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自身自然避过了此怪的爪击,而后这怪物连连探手,搅动的周围雪花弥漫,利爪接连对着苏阳抓来,而苏阳人在爪影之中,双手背后,前进后退自有法度,皆是不紧不慢的一让,就让此怪攻击落空。

这等手段,比起夜叉更像鬼魅。

乔双在一旁看此情形,心中暗道:此妖每一次攻击皆有开碑裂石之能,倘若自己面对此妖,自当让出距离,用擅长之法对敌,决计不敢如此在刀尖上面跳舞,这稍有疏忽,就是要命结局。

也就是在这愣神一刻,乔双自觉一股阴风而来,心中自生警兆,连忙身子往后一仰,避过了迎面一刀,而这小刀随之往下,对着乔双的腹部便劈了开来。

“叮叮当当……”

匕首刺入乔双腹部,皆是刀剑格挡,叮当作响。

乔双在此时方才看清,袭击自己是一个面色惨白,长发白衣的妇人,只是这个面皮不真,让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增添了几分诡异。

而在此时,这妇人也正在看着乔双的腹部,只见这腹部豁开,本应该在里面看到的是心肝脾肺肾,但是乔双的腹部割开,在里面看到的是斧鞭锏锤棍。

“嗖嗖嗖嗖……”

乔双腹部的这些武器齐放,全然轰在了这妇人身上,打的此妇人连连尖叫,在这一击之下,整个人滚落好远,待到再一次起身之时,这身上的面皮已破,浑身的白衣破破烂烂,露出的是一个青面獠牙的身体,和苏阳战斗的夜叉堪称绝配。

这也就是夜叉的妻子,剥面的山魈。

地上的活尸在此时受到了夜叉感召,一并向着苏阳跑去。

是夜叉接连捕捉不到苏阳,在叫帮手,想要将苏阳限制住。

乔双一捻手诀,适才喷射到了洞中的剑光汹涌而出,彼此交错尽落地上,将苏阳和夜叉之外画了一个大圈,刀剑交叉,如同一个篱笆,把这些活尸全部隔离在外。

“王对王,将对将,那里的战斗哪有你们插手的?”

乔双手中拿过长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剑光对着山魈而去,而这山魈最善变化,眼见长剑致命,化作了一股黑烟在原地散去,让乔双的剑光扑了一空。

夜叉此时瞧着苏阳惊疑不定,这一连几拳,他可谓是全力打出,但始终不能触及对方,就让他越发急躁,而在急躁之余,也感觉对方是个强敌。

夜叉和苏阳对视。

苏阳身体飘摇,如同风吹柳絮,雨打浮萍,自然而然的往身侧一让,一把匕首便出现在适才苏阳所立方位,这出手之人,正是已经被乔双打的面皮皆烂,显出原形的夜叉夫人。

一击不中,山魈立刻便要遁走。

“来都来了……”

苏阳笑道,御五龙法在此时启用,五条昂扬龙气由苏阳自身所发,这金木水火土五行汇聚,骤然间天地立变,风雪辟易,这适才要走的山魈此时已经被龙气所缠,就在半空中难以动弹。

“吼……”

夜叉见状,猛然跃起,双手抱成一锤,从天而来,正对着苏阳头颅砸去。

土龙之气在脚,水龙之气自涌泉穴往上流转,木龙真气缠绕周身,火龙真气在体内沸腾,金龙之气全然汇聚拳头之中,这一次应用御五龙法,除却木龙真气,其余皆是周身诸神所用,这也是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和御五龙法两者互相和合的一种应用。

这御五龙法启用之后,苏阳自身的天子龙气没有了五龙蛰法遮掩,这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勃勃而发,自然便笼罩苏阳全身,被苏阳所困的山魈正在捏法幻形,此时被天子龙气所罩,阴翳之法一时全消。

“砰!”

两拳对撞,风雪在此时四散而飞。

苏阳伫立大地之上分毫不动,而这夜叉受此一拳,全身上下骨骼格格而响,身在半空就吐出了一口血来,正要借轰击之势逃窜,但见苏阳伸手一吸,金龙之气絮绕而上,缠着夜叉便将它带了下来,被苏阳一手抓着手腕。

“嗖……”

山魈纵然被木龙真气所困,仍然使用手中小刀,向着苏阳脸上刺来。

“噼啪噼啪噼啪……”

苏阳另一手如白鹳翻飞,对着山魈噼里啪啦一顿毒打,直将她手中匕首打飞,如此抓着她的脖颈,让这山魈和夜叉二者并列。

“去死吧。”

苏阳看着眼前这一对患难夫妻,说道,手中真元运起,九霄神化内景策文随之而动,这一点心火,便煮沸了眼前夜叉和山魈的血液,此时两者皆被苏阳所握,只觉被苏阳所握之处,风从孔窍而来,火从心中烧灼,这内外夹击,让山魈和夜叉极端痛苦,也就是在这般痛苦之中,两者先后化为烟云而去。

这两个首犯已死,剩下的妖魔行尸全然是乌合之众,乔双此人身化剑光,对着这些妖魔行尸逐一清除,这刀剑斩魔之声连在一起,如同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儿,妖魔和行尸全部倒下,在这风雪之中,也仅有苏阳和乔双这两人身影。

一窝妖魔,至此剿灭。

乔双收剑入肚脐,看向苏阳,对着苏阳一拱手,满脸都是笑意,说道:“没有想到,圣明天子居然就在眼前,太好了,太好了,青州的百姓有救了。”

不仅是青州百姓,对他来说也算是智能之士思得明君了。

一环套一环?

苏阳运用五龙蛰法,天子龙气已经被收,淡淡的看了乔双一眼,苏阳不想要和乔双对话。

在过往,苏阳一直在享用气运的红利,这气运让苏阳做事无往不利,但就是在离开给孤园后,苏阳自觉背后似是有人在推,一直在让他承担责任,而这成为天子,偏偏非苏阳所愿。

来到这个世界,苏阳最渴求的是成仙,想要的是逍遥自在。

世间一个苦海,便是观世音菩萨救苦寻声,都不见得将众生度尽,苏阳能做的也就仅是随缘济度,遇到了帮衬一把,真做不了太多事情。

瞧了此人一眼,苏阳打算下山而去。

“天子容禀。”

乔双一个闪身,拦在了苏阳前面,认真的看着苏阳,说道:“其实乔双并非是我本名,而我的本名叫做采薇翁。”

猜出来了……

苏阳看到肚脐发射千百兵器的时候,心中便猜测眼前之人,就是聊斋篇目《采薇翁》中的主角。

采薇翁这故事所说,就是身怀异能的采薇翁投军,当今军队的纪律散乱,当兵的经常去抢百姓的东西,采薇翁让当官的整理军纪,但也仅仅只是稍稍严肃一下风气,军中的恶劣气氛并不曾断绝,采薇翁便骑马观营,看到此类皆斩其首,久而久之,让军营中生出哗变,军中之人想要杀了采薇翁,而采薇翁投靠之人也同意了,待到杀采薇翁之时,他们割开了采薇翁的肚皮,在这里面全是兵刃,弹射死了不少人,而后采薇翁就此不见。

“我原本在张元一张将军的麾下当差,这张将军的麾下纪律松散,经常祸害青州百姓,我在青州多看不惯,就杀了一些这等士兵,前去找张将军喝止此事,谁知张将军反手便要杀我……”

化名乔双,想要出海,也是躲避张元一的追杀而已。

和其他的修行者不一样,采薇翁是有抱负的人,想要在世间一展本事,也想要平定这世间纷扰乱象,但是之前他一直不知应该投靠给谁,在张元一处又吃了大亏。

正在心灰意冷之时,不想就碰到了真龙天子。

回想晚上做梦,可能就是山神在成就他,否则这山中妖魔,天子一个人就能清除。

采薇翁此时心中暗喜,再回忆适才斩妖场景,当真是有“圣天子百灵相助,大将军八面威风”的意思。

苏阳全然不理会采薇翁,身影翩然,向着山下而飞去。

“天子,天子……”

采薇翁随在苏阳身侧,看到苏阳并不愿意听青州之事,就在苏阳身侧,说道:“我知您必有慈悲之心,否则也不会在这等雪夜来到山中除妖,青州之事我们可以暂且搁置,这张元一将军近来有事前往淄川,青州少了他的主导,纵然有流兵为祸,现在也祸害不了什么了,现在您势力低微,确实不该和这等朝廷大军以硬碰硬,为今之计,您应该先积蓄实力,发展势力,待到时机成熟,才能成事,在那之前,请让我为您牵马执鞭,佑您安全!”

“……”

伸手一算,凤浮中孚,合伙如意之卦……

这尼玛的天命!

第二十八章 屠龙之人

“嗯……”

高磊揉揉眼睛,在马车中醒了过来,目光茫然的看着马车中的一切,只见对面的苏阳靠车厢歪坐,在他身旁则躺着一条黑狗,而马车平平稳稳,让高磊弄不清楚当前情况。

“我们在哪?”

高磊问苏阳道,他不是应该在庙中睡觉吗?

“胶州。”

苏阳看了看高磊,淡定的说道。

胶州?

听闻到了胶州,高磊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掀开车厢外帘,往外探出头去,纵然外面银装素裹,高磊仍然认出了这里的道路,果然是到了胶州,再往前看去,高磊看到了赶马车的人,正是昨夜看到了乔双,冰天雪地,乔双驱马扬鞭,而这马车在冰雪中四平八稳,让他半点都不觉得颠簸,也并不觉得冰雪路滑。

这……

高磊出了车厢,外面冰天雪地,寒气迫人,冻得他一个寒颤,但是高磊仍然是趴在车厢上面往后看去,只见后面有山遮掩,在这山隐中,隐隐能够看到远远的分界岭。

再看天上,太阳还未及正中。

这对高磊来说,已经是赶了两天的路程了。

“我睡了多久。”

高磊茫然的看向苏阳和采薇翁。

“五六个时辰。”

采薇翁在前面回答道。

五六个时辰。

这时候的高磊是彻底震惊了,这五六个时辰前,他还在破庙之中,饱受严寒困扰,想着是否能够活着回家,五六个时辰之后,他就已经出了分界岭的范围,向着胶州正走。

而那冰雪之时,攀登困难,万分险要的分界岭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

这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的高磊一片茫然,看向外面的采薇翁,满是尊崇,这必然是神仙的本领威能。

苏阳靠在车厢里面,伸手摆弄着黑狗昊龙。

这会儿的功夫,段民应该也被送回家中去了吧。

透过车帘,苏阳看着外面的路途,能够乘坐马车在这冰天雪地上面自然行走,自然是有山神在暗中护佑,而段民也是被山神相护,不必采薇翁操劳。

而这采薇翁……历经一番除妖,苏阳倒像是真收了一个仆人一样,执意要在苏阳身边,护佑苏阳安全,苏阳本不愿意在去崂山的路上横生枝节,但昨天和采薇翁相谈,此人胸中确有韬略,并且对治军之道颇有见解,属实是一个难得的军事上面人才,当下苏阳和他一起,多增添一些对他的了解,准备到了胶州,就把他推到金陵去。

这样的一个人才,放掉就可惜了。

马车正在往前行走,在这茫茫大雪中,前面又出现了一个车队,苏阳坐在车厢里面,并不和外面的人打招呼,而高磊看到了车厢外面的车队后,倒是呼喊叫停。

前面的车队停下,高磊和马车外的人打招呼,没过一会儿,在这车队里面便出来一人,身上裹着一层老虎皮,头上戴着一个老虎帽,人胖嘟嘟的,看到了外面的高磊之后,满面笑容,立刻和高磊打了招呼。

“高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也回来了。”

穿着虎皮的人对高磊笑道。

“黄兄,真是机缘凑巧,在这冰天雪地,我们两人还能重逢。”

高磊对穿虎皮的人笑道,而后引人和苏阳互相介绍,苏阳才知道这个穿虎皮的人叫做黄昆善,和高磊在一个学塾里面,此番外出,两人也是结伴,只是高磊去了他处,而黄昆善到了青州。

这个黄昆善和苏阳彼此介绍,眼见苏阳穿着简单,身边的黑狗也并无珍奇,便无视了苏阳,裹着虎皮衣进入到了车厢里面,一心和高磊互相攀谈。

“阔别一年,还不知家中有什么变化呢。”

高磊看着相熟的人,不由感叹。

“你家中一切都好。”

黄昆善紧了紧身上的虎皮衣,对高磊说道:“八月的时候,我回家中续弦了,娶的就是邻家的姑娘,也曾到你家拜访过,你家中一切如常。”

高磊听到这些话后,先是恭喜了黄昆善两句,心中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时节,人的平均寿数并不长,归根结底便是一点意外,一点小伤小病,一场秋风,一阵寒雨,都有可能要了人命,兼之通讯并不发达,每一趟远门,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正如黄昆善,年不过二十五,第一任妻子已经死去,现在已经续弦。

“青州来了张将军,遭了魔难,我在外面一直都很为兄弟担忧,今日看到兄弟尚好,也让我放下心中一事。”

高磊看着黄昆善,快慰说道。

“青州确实算是一场浩劫。”

黄昆善听闻青州之事,感同身受,说道:“但白莲教也实则有之,笃信弥勒,自言死后将会到龙华会上的百姓也有不少,我在青州之时,也看到不少百姓悍不畏死,和张将军兵马械斗,彼此死伤惨重……不过张将军派兵不多辩白,一味滥杀,也实让人心痛。”

作为在青州之人,黄昆善看待此事更为真切。

“信仰白莲教的百姓,百不过一,张元一却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若论青州之事,仍然是张元一的过错多些。”

采薇翁在马车外面,说出自己看法,直言道:“此人就一屠夫,并无可取之处。”

对于在青州城的遭遇,采薇翁有郁气在心。

“此言大谬!”

黄昆善听闻采薇翁如此否认张元一,说道:“张将军当真是有个人本事的,他能够做到三品官,任大乾王朝兵部左侍郎,为兵部副长官,位高权重,直通皇庭,岂是碌碌之辈?我在青州之事,重阳之日,赏菊之时,做了两句诗,得到了张将军的赏识,而后将军前来,和我们同乐,虽有粗鄙之言,却也言之有物,甚至将早年做出一诗也拿来给我们鉴赏。”

说到这些,黄昆善索性就将这诗句念了出来。

浊浪滔滔一河江,明明月华千点光。

长刀卷起万钧雪,化作纸钱满天霜。

嗯嗯嗯嗯……

苏阳听着,就感觉韵脚还行,这内容就天马行空了……

“此诗是他夜梦所做,时常吹嘘。”

采薇翁听到此诗句之后,说道:“据他所说,在他入关之时,曾经夜中做了一梦,梦中便是诗中情形,而在这诗句中,是他和一条苍龙搏斗,最后刀光流转,劈散了苍龙,天下缟素,漫天飞霜,国师寒松明那时候仅是齐王身边道士,认为此梦有屠龙之相,便举荐齐王,这才有了齐王甲申年入关之事。”

“此人入关之后,确实屡建奇功,到了京中追捕太子,一刀便差点要了太子性命,也是太子身边有能人,留存了性命。”

屠龙之相。

苏阳听到这四个字,心中莫名便有警兆。

当初把陈阳差点砍死,现在又说有个屠龙之相,莫非这里面有神秘加成?

“先生是青州人?”

黄昆善听闻采薇翁所说的话,自觉这采薇翁应该是青州人,才会对张元一如此了解,并且如此痛恨。

“不是。”

采薇翁在外否认说道。

“好了……”

高磊在一旁连忙打岔,他跟着苏阳,采薇翁一并来到这里,自觉采薇翁便是神仙中人,不愿让黄昆善和采薇翁有冲突,岔过话题,问黄昆善道:“续弦的嫂夫人可好。”

这话题一说,让黄昆善迅速就转移了话题,笑道:“好,好,太好了,你的这位嫂子风姿绰约,肌肤玉雪,生的很是漂亮,我这成婚之后,可当真过的妙不可言,蜜里调油,若非是青州这边生意逼着,我都不愿再出门了……便是我到了青州之后,夜夜做梦还乡,直至上月,方才好上一些,现在想起要回家中,这几日又开始做梦了。”

真,想媳妇。

苏阳听黄昆善的言语,能感受到黄昆善的这种灼热的相思之情,这想老婆想到梦中都是和老婆在一起,真爱无疑了。

“哎呦……”

高磊审视黄昆善,笑道:“以往你可是我们胶州的风流才子,没有什么女子能留住你心的,能够如此,想来是嫂夫人美若天仙吧。”

“哈哈,哈哈。”

黄昆善听闻此言,哈哈大笑,面上甚是得意。

“能否让小弟拜会,释去心疑?”

高磊对黄昆善问道,能够留住黄昆善心的女子,真是让他万分惊疑,想要见识一下,瞧瞧是何等貌美之人,才能留住黄昆善的心。

“自然可以,当然可以。”

黄昆善闻言,双手一拍便答应了,说道:“此地距离舍下已经不远,当下地冻天寒,稍后到了寒舍,你们务必下来休息一下,我送上酒菜,大家一起暖暖身子,你们明日再行上路,左右这路途不远了。”

高磊连忙推辞,声称吃饭便可,留宿不必,路途要紧。

黄昆善闻听此言,便不强留。

马车向着前面吱吱呀呀走着,路途中有人说话,不觉便到了胶州城外,就在一黄家村落中,半个村落都是庄园,而黄昆善的家中也就在此地。

闻听黄昆善回来,黄家的人自然迎了出来,而当先的便有一俏立娇媚女子,一下子扑入到了黄昆善的怀中,泪眼盈盈。

男财女貌,般配般配。

苏阳见状心中暗道,再瞧女子,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当真可喜可贺。

第二十九章 几件奇事

黄家也算是有钱人家,待到苏阳和采薇翁进入房中之后,黄家立时便开始忙碌招待,不过片刻,就在这桌子上面放了卤好的猪头肉,酱焖的公鸡,水煮的鲤鱼,还有各种猪肝猪肠摆了上来,白菜萝卜以做陪衬。

苏阳坐在一侧,打量房屋,看这房屋起落讲究,雅致可爱,房屋漆面虽老旧,但打扫整洁,别有韵味。

黄昆善本就是新婚,又有小别,在这里让高磊,苏阳,采薇翁落座之后,陪着喝了两杯酒,就坐不住了,口中说道:“诸位在这小坐,我那弟弟从崂山太清宫回来过年了,我让他来配各位喝几杯。”

此言一说,便往后院而去。

崂山太清宫?

苏阳闻听这地方,倍感兴趣,他就是要前往崂山,有一个熟知崂山之人能够引荐,那真是再好不过。

这边黄昆善前脚走出去,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书生自后院而来,这书生长的丰神俊雅,眉宇轩轩,当的起玉树临风这四个字,进来之后,先和高磊打了招呼,然后和苏阳通了姓名。

这书生叫做黄宇,是黄昆善的亲弟弟,今年十八,现在已经娶亲,并且孩子已经出生,因为喜欢崂山清净,故此在崂山太清宫中租一房屋,平日里在那里读书,也是到了腊月,这才回来过年。

“久闻崂山是个仙山,这崂山可有什么神奇之处?”

苏阳询问黄宇。

“崂山起于上古,山明水秀,自不必说。”

黄宇看着苏阳,端正一拱手,说道:“在崂山确实有许多神仙传闻,但多藏于人烟不到之处,而我所居太清宫,不过崂山一角,这神仙……”黄宇似有怀念,叹一口气,说道:“神仙已久无音讯。”

苏阳自觉黄宇话中有话,不再此点多问,而问道:“你在崂山可曾听到什么神奇之事?”

“神奇之事?”

黄宇听到苏阳如此问,想了想,说道:“神奇之事倒也真有,我在太清宫之事,听到来上香的客人们说了一事,说是在我们胶州,有一个总镇身边养了两只黑鬼,这黑鬼长的和人面貌一样,就是浑身漆黑,这种黑鬼足下像皮革一样厚实,能够在刀刃上面往来行走,如履平地,总镇给黑鬼配了一妓,此妓女便给黑鬼生一孩子,这孩子长得浑身白嫩,黑鬼疑孩子不是自己的,便将孩子杀了,拆开身体的时候,看到里面的骨头是黑的。”

呦……

苏阳听到这事,呵呵而笑,此事苏阳也知,在聊斋之中便有,篇目名字就叫《黑鬼》,讲述了这一件事,并且在短短的文章中,对于黑鬼的舞姿有充分的肯定。

“此事我也有听闻。”

高磊在一旁听到此事,也在笑道:“此事在胶州流传已久,事情便是从李总镇那里流传来的,实则有之,不过若说神奇之事,有另外一事也广有流传,不知你们可曾听过阳武侯?”

阳武侯,此在历史上面真有此人,唤做薛禄,在早年从军的时候唤做薛六,是在明朝跟随朱棣靖难的人物,而此人物在聊斋中也有记载,据说此人出生之时,便已极贵,群鸟遮蔽顶棚,两个指挥使恰好在门前避雨,如同守门,待到此人成人后,果然有一番造就。

“自然知道。”

黄宇点头,笑道:“阳武侯辅助天子平乱,南征北战,授以世爵,我们胶州之人谁人不知?”

“这阳武侯一脉传到现在,已经绝了。”

高磊说道:“上一任的世爵大约死了十五年了,但就在年前,这一脉的夫人忽然有孕,生子,朝廷以为此中有奸,便将妇人抓来拷问,终究不曾在里面看出什么,最后又将武侯一脉的世爵给了。”

但凡是承世爵的人家娶妻娶妾,朝廷都会派一个人在侧,等到此人生了孩子女儿,都要报备给朝廷,有这种人在侧,也能防止私情。

“莫非是此妇隐匿的好,没有被朝廷瞧出来?”

黄宇问道,十五年了,就算是生了孩子,也应该不是阳武侯一脉了,这个孩子若是承爵,必有很多人反对。

“非是如此。”

高磊说道:“这神奇之处,并非是这十五年之后生子,而是当初老爷去世的时候,妇人生下一女,腹中仍然有动静,此子一直都在腹中,十五年后方才诞生,朝廷差人验血,其血为同源,看其面貌,和老爷幼年几乎一样。”

黄宇听闻如此,说道:“想来是神明昭验,降下此子,续薛家门户,此子在这时候出生,将来定有使命。”

高磊也是称是。

正在黄宇高磊两人说起这些奇怪之事的时候,后院便有一阵哈哈大笑,随后苏阳看到黄昆善身穿新衣,头戴新貌,满面喜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里相谈甚欢,便问有何事,黄宇和高磊两人便说了谈及李总镇和阳武侯之事。

“哈哈哈哈……”

黄昆善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说道:“他们的事情终究是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今日我倒是有一件喜事,一件奇事,说出来与你们同乐。”

高磊和黄宇连忙问道有什么事。

“哈哈,此事说来真奇。”

黄昆善笑哈哈的说道:“自从我续弦之后,在家中时日不多,而后便去了青州,到了青州之地,夜夜梦到家中愚妻,要回来的时候,在路途中也是如此……说来惭愧,适才我离席而去,实则是找妻子以诉相思,当我将梦中之事全都说给她之后,方才知道她竟然也做了这般梦境,并且这梦中相合,导气成孕,现在她月事不来,已经有孕了。”

“哦……”

高磊和黄宇两人皆是惊讶,随即对黄昆善连连恭喜。

这梦中成孕之事,竟然也能发生在身边,属实让人惊叹。

“这位……”

黄昆善端着酒杯,正要饮酒之时,看着苏阳坐在一旁,并不恭喜,皱眉拉腔。

“恭喜恭喜。”

苏阳便对着他恭喜两句。

黄昆善这才高兴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位兄弟。”

黄昆善喝了酒,看着苏阳,笑道:“我们三人都说了一件离奇之事,你也说一件离奇之事,我们以事下酒,如何?”

苏阳瞧瞧黄昆善,再看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酒,想了想,笑道:“我倒是真能说出一个,相传一人叫做王二,和妻子刚刚成婚,因为有事情,便远走家乡,六月而返,在这来回途中,一直被梦境缠绕,每到夜晚之时,迷迷糊糊便和妻子行云雨之事,待到此人回来,家中妻子已有孕三个月,便拷问妻子此子何来?妻子便说,王二走后,她一直被梦境缠绕,夜夜皆和夫君在一起,如此不觉有孕,实无私情,王二听妻子梦中之言,和自己梦中之事历历皆对,如此才释下心疑,方知这梦中成孕之事,真实无虚……”

“罚酒罚酒。”

黄昆善听闻此言,端着酒杯递到了苏阳面前,说道:“你只是篡改了我的经历,该喝此酒。”

苏阳端着酒杯,并不去饮,看着黄昆善惊疑问道:“我的故事如何同你的经历一样?”

“怎么不一样?”

黄昆善瞧着苏阳,对黄宇和高磊两人证道:“你们说,他说的故事和我的经历是不是一样的。”

黄宇和高磊两人皆点头,要罚苏阳酒。

“不一样,不一样。”

苏阳固执将酒杯放在桌上,对黄昆善说道:“你的经历,是你先向妇人说出梦中经历,我的故事,是妇人先向丈夫坦诚此事,这里面有先后之别,很重要。”

“什么先后之别?”

黄昆善瞪着苏阳,喝道:“你这厮就是想要赖酒!我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在酒桌上赖酒的人,最败兴致!喝!喝!喝!”

一看苏阳要“赖酒”,黄昆善脸红脖子粗,一幅和苏阳要不两立的模样。

“……好好,我喝。”

糊涂日子糊涂过,苏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不仅要喝,还要再罚你几杯!”

黄昆善将滚烫的酒倒了三大碗,牛眼瞪着苏阳,说道:“这是罚你讲故事投机取巧!”

“好!该罚!”

苏阳再度伸手,将这三大碗酒全都一一喝了,黄昆善眼看苏阳如此,这才坐在椅子上面,对苏阳说道:“你也不要见怪,我这个人在酒桌上面最爱顶真,这事情就和酒一样,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对对对。”

苏阳连连说道。

他都这样了,为什么不顺从他呢。

正在这边酒喝酣畅之时,外面忽然风雪大作,吹得门扉呼呼作响,苏阳扭过头来,向着门扉那边看去,只见门扉之处,缝隙之中,一女子眼眸正定定的瞧着这里,直至和苏阳的眼眸对上,这女子方才转身,在风雪中倏忽不见。

高磊晕晕沉沉,勉强起身,伸手拉着苏阳,说道:“苏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上路吧。”

苏阳端过酒杯,一杯黄酒灌入到了高磊嘴中,笑道:“今日还没有喝个畅快,如何能走?”

第三十章 鬼神所忌

大雪早已经停下,但是越到深夜,冷气越浓。

苏阳躺在黄家安排的客房里面,被褥一套,躺在这被褥里面,苏阳仍旧能够感受到寒气迫人,不过对他来说,并不在意这些寒气就是了。

这等寒冬腊月,很容易冻死人的。

黄家的主屋进去之后共有五间,其中正当中的房间摆着一炕,方凳,茶几,用于迎客会客,往西边去两间房子,分别是长桌短桌,方桌等等拼凑出来写字绘画的房间,以及摆着书柜的书房,而往东的两间,一间也有火炕,床榻,是外面睡着的婢媪,而在里面,则有穿衣镜,长桌,立柜,以及如同一间房屋的架子床。

在这架子床上面,躺着的是刚刚回来的黄昆善,以及黄昆善的续弦袁氏。

此时黄昆善喝酒喝的昏昏半醉,搂着袁氏,伸手放在袁氏的腹上,说道:“我那过世的妻子肚子不争气,没有给我添个孩子,你才跟了我多久,便有了身孕,还是因梦而成,真是幸事……”

袁氏侧着脸,避过这一脸酒气,满脸不悦,不过在这黑暗中,黄昆善瞧不见袁氏神态。

“唉,我那妻子除了不会生子,一切都很好,我在外面卧花眠柳,从来都不曾说什么,现在想来,对她亏欠很多……”

如此黄昆善嘟嘟囔囔说了半晌,瞧着袁氏并不说话,只当袁氏已经睡了,这喝酒喝的太多了,临睡时不免一阵尿意,黄昆善从袁氏脖颈处小心抽出胳膊,摸索着往床榻下面去,刚刚下床,便打开了架子床门,四下一片漆黑,黄昆善也不想吵到袁氏,在黑暗中往前走去,不想一脚没有踏到床外‘脚踏’,整个人扑通一声往前摔去,黑暗中似是碰触到了板凳脚,在外面闷哼一声,便没了声息。

袁氏连忙起身,正欲呼喊外面丫鬟,打灯去找黄昆善时,忽然止口,听到卧房外面没有一点声息,整个人便又躺在了床上。

这外面丫鬟一向睡得像死猪一样,平日里李哥偷偷溜进来,她从来不知……

这外面正是天寒地冻,黄昆善又没有穿衣服,倘若如此将他冻死正好……

此妇人在床上,心中就生了歹意。

黄家的父母早已年迈,身体又不好,应该也就是在这两年的事,而黄家的黄宇平日里都在崂山居住,甚少回家,便是孩子生了也不曾回来探视……倘若这黄昆善一死,整个黄家也就落入到了她的手中。

所说的最毒妇人心,这个妇人,指的就是有了私情的妇人,这和旁人有了私情,便对自己的相公越发厌恶,然后就没有了任何感情,包括同情。

袁氏只觉心咚咚跳动,听着房间外面风声呼啸,就在这床上静静等着,心中默数,两只眼睛瞪的极大,自觉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方才悄悄伸手,往下摸去,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只脚,整个脚已经僵硬,不复松软,方才长出一口气,回到了被窝里面。

天寒地冻之时,冻死人的例子多不胜数,特别是这些酒醉之人,对于寒冷比较模糊,就袁氏所知,便知有不少酒醉之人,睡在雪地之中,最后冻死在外面的事情。

多增添一个黄昆善也不算什么。

“阿秀,阿秀……”

袁氏躺在床上高声呼喊。

在外面睡觉的丫鬟连忙应声,问道:“奶奶有什么事?”

“老爷可在你那里?”

袁氏故意问道。

“呀……”

阿秀在外面一听,一阵慌乱,说道:“奶奶您说笑了,老爷怎么会在我这里……”说话时候,袁氏听到外面床榻响动,而后听到阿秀似是披衣的声音,再然后便是阿秀在外打灯,接连七八下,方才将油灯点亮,掌着油灯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了来了……”

袁氏躺在床上心中暗道。

“啊……”

阿秀看到了地上的人,惊叫出声,叫道:“这是谁?”

“这不就是老爷吗?”

袁氏连忙从地上起身,对着阿秀说道,这起身之后,方才在阿秀的灯光照耀下,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头磕撞凳角,地上一大摊血,此时此刻早已经凉透,而让袁氏心凉的是……地上躺着的并非是黄昆善,而是她的李郎。

“这怎么会是老爷。”

阿秀说道。

这怎么会是李郎?

袁氏面色煞白,勉强抬头,目光忽然看到了旁边穿衣镜上似有人影,定睛细瞧,只见是一女子在镜中坐在方凳之上,左腿叠在右腿上面,两只手拿着手绢放在膝前,目光冷冷的瞧着她。

“鬼啊!”

袁氏惊叫出声,整个人锁在了床边一角,伸手指着穿衣镜。

阿秀扭过脸,看了看穿衣镜,笑道:“奶奶莫慌,这是镜中照出了我的影子。”

这怎么会是你的影子?

袁氏真感觉无边寒意笼罩而来,双眼看向穿衣镜中,那个女子就对着她冷冷而笑,那一双眼睛说不上恶毒,说不上仇怨,而是充满了愤怒,而这种眼光,就像是在审视犯错的丫头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因为这里的一番动静,门外也有人在呼喊,而在这呼喊之中,有一个人披着棉衣,从外面跑了进来,正是黄昆善,此时他刚进门,看到这床边死了一人,又看床上的袁氏几乎不穿衣服,缩在床边,顿时气的满脸发绿。

“贱人,你,你……”

黄昆善气愤上前,对着袁氏便是两个耳光,怒声叫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我……”

袁氏百口莫辩,看着黄昆善,哭声问道:“不是你一直睡在我的身边……”

“胡说!”

黄昆善看着袁氏,喝骂说道:“今日我喝酒太多,生怕这酒气影响到你,便和高兄同塌而眠,一直都在那边房屋,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倒是你这个贱人,口口声声说和我梦中相会,看样子夜夜相会的另有其人吧!”

袁氏看黄昆善神态,纵然有心辩解,但是这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镜中还有一鬼一直盯着她,袁氏本就是一个妇人,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胆气,而黄昆善所说的话,纵然偏差一点,也让袁氏无法争辩。

难道要说以往和我睡的是他,但是今夜真不是?

袁氏看向了镜中,瞧着镜中人的打扮,忽然想起了什么,惨淡一笑,说道:“想不到一切都被姐姐看着。”

此时的袁氏方才忆起,这些衣着都是黄昆善前妻旧物,在黄昆善妻子死时,这些东西并不曾一并入葬,而是被黄昆善留着,时常睹物思人,没想到这人死成鬼,竟然也徘徊房中,无间幽冥,死生相隔,黄昆善和他的妻子仍在牵连。

女子轻轻的点点头,应了自己的身份。

机巧者鬼神所忌,袁氏和此人的私情,旁人不知,鬼神尽知,而袁氏那想要害黄昆善的手段,最终却害了自己的情郎。

事已至此,袁氏已经无话可说了,闭眼认命。

黄昆善见此,拂袖而走。

外面不觉已经有了月光,在这月光下面,照的冰雪发亮,四下亮白一片。

黄昆善心中郁郁,在这冰天雪地中茫然而走,本来今日回到家中,本该是一件大喜之事,更是见到了近来一直都在牵挂的妻子,但是没有想到,这妻子对他不忠。

直至此时此刻,黄昆善才忽然醒悟了在酒席间,苏阳对他所说的话。

在苏阳的故事中,是女子对丈夫说起了梦中相会之事,这些事情由女子出口,和男子的梦境互相印证,自然是真的,而他的故事,是他将故事全然讲给了袁氏,却被袁氏顺手推舟拿来做借口,这一个先后之别,就有了真假之分。

抬起头来,黄昆善此时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苏阳所住的厢房门口,而这房中烛火仍亮,显然是对方尚未入睡,便伸手敲门,想要和苏阳再聊聊。

“进来吧。”

苏阳喊他进来,黄昆善轻轻一推,便推开了大门,进入房中,只见苏阳穿戴整齐,正坐在桌子前面,手中捧着一本道经,看到他进来,含笑将书放在一旁。

“苏公子。”

黄昆善对苏阳作揖,说道:“日间在席上多有冒犯,请多见谅。”

“无碍。”

苏阳看着黄昆善,笑道:“可是知道了腹中孩子究竟是谁的?”

黄昆善苦笑点头,说道:“一直以来,我对她多有牵念,现在回想起来,一切就如同梦幻一般……小弟这一次要前往崂山的话,我就要随他前往崂山,到崂山那里专注修道……”

今夜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让他有想要弃家修道的念想。

“你的弟弟今夜就会前往崂山。”

苏阳看着黄昆善,说道:“但是你不会去。”

今夜?

黄昆善听到苏阳如此说,看看外面,说道:“今夜这天寒地冻,他如何会去崂山?而我已经被伤透了心,现在恨不得立刻离……”

话没有说话,黄昆善只见苏阳对着蜡烛一吹,两个火星对着他飞了过来,径直溅射到了他的眼中,没有疼痛,而是眼眸中暖洋洋一片,也是在这时候,黄昆善看到了一女子立在他的身旁。

第三十一章 便宜师兄

白日苏阳所见的女子,并非是黄昆善的妻子,而是另外一个,而那个女子所找的人是黄宇。

黄昆善的弟弟黄宇是聊斋主角,并且是一个艳福不浅的聊斋主角。

在聊斋里面,有关乎崂山的一个故事,讲述书生黄生住在崂山的下清宫,在下清宫里面租了一房子作为书斋,平日里就在下清宫中读书,而后便在花草之中看到了两个妙龄女子,这两个女子一红衫一白衫,红白相映,飘姿若仙,黄生便找两女对话,两女在断墙后消匿不见。

而后黄生便写了一诗,在诗句中表达了对两个女子的相思之情,夜里那个穿白衫的女子便来了,两个人倾诉相思,成了好事,而后感情日笃,直至道观中又来一人,将观中的白牡丹移走,白衣姑娘香玉方不再来,书生方才醒悟,香玉是白牡丹的花神,已经死去,为此痛哭流涕,写下不少诗句,打动了穿红衣的绛雪,绛雪来到他这里,和他吟诗作对,开解寂寞,却并不陪他睡,让黄生只能把绛雪当做良友。

直至黄生腊月回家,绛雪在二月间托梦声称有难,黄生连夜赶到了崂山,方才知道是道士们要砍一棵耐冬树,方才醒悟绛雪是耐冬树神,两人感情更佳,过后不久,花神开恩,让香玉重返人间,只是刚刚回来的香玉如幽灵,常人不能碰触,香玉为了开解黄生寂寞,就让绛雪陪着黄生睡,两人如此成了好事。

一年之后,香玉能够亲自上阵,绛雪便不和黄生做此等来往,只当朋友,再到后来黄生的妻子死去,黄生也就不回家了,在下清宫中住宿了十多年,直至病死,在白牡丹,耐冬树之间长了一棵异草,和香玉,绛雪日夜相伴,只是光长个子,不开花,被小道士砍了,而后白牡丹和耐冬树先后死去。

故事到了最后,算是以悲剧结尾了。

这一篇故事叫做《香玉》。

崂山的下清宫和太清宫是一个地方,称呼不同。

而白日寻找黄宇的女子,便是绛雪,只是书中记录是二月寻来,这腊月就来,必有变故,白日黄宇所说神仙已久无音讯,便说的是香玉。

今日黄家的所有事情,苏阳洞若观火,看的分明,而黄宇和绛雪言语,也听的清清楚楚,故此苏阳才会坐起来,只等着黄宇要到崂山的时候,顺道前去罢了。

聊斋中许多浪漫的爱情故事,其中都有对于妻子的漠视,比如《鲁公女》篇目,在这篇目之中,男主和鲁公女两人有着跨越生死轮回的爱情,这爱情甚至感动了菩萨,但是在这爱情背后,是对他自己原配的漠视,就和黄宇一样。

像宁采臣那种有情有义的人并不多。

黄昆善此时被苏阳开了眼,能看到自己的发妻就在眼前,伸手便将发妻的手抓住,眼泪一时留下,和发妻尽诉相思之苦,而他发妻亡魂一直徘徊家中,平日里看他忆想往昔,只觉甜蜜,看他出门而去,便在家中枯等,看他另聘佳人,也是气恼,只是苦于自己和他阴阳相隔,不能触碰,此时被黄昆善所看,所见,所触碰,满心相思尽化泪水,两人一时抱头痛哭。

苏阳见此,坐在一旁静静看戏,只等着两个人哭够,方才一并向苏阳谢恩。

“谢恩的话,就给我也准备一匹马吧。”

苏阳笑道。

什么叫也准备一匹马?

黄昆善不明苏阳话意,但正在他怀疑之时,便听到了外面的管家慌慌张张而来,到了他的身边说道:“二公子要准备马匹,连夜赶往崂山,这天寒地冻,满地冰霜,如何敢让二公子骑马而去……”

像这等天气,人在地上走着都很困难,何况骑马,这连夜往崂山去赶,只怕是自寻死路。

黄昆善看向苏阳,但见苏阳端坐正笑,连忙挥手,吩咐道:“准备两匹马,让仙师和阿宇一并前往崂山,让阿宇穿厚一点,别冻到自己,把我的虎皮衣拿来,送给仙师,让仙师穿这一套衣服,以御风寒。”

这一套虎皮衣,可谓是他最值钱的衣服,也是他最好的衣服。

“不必了。”

苏阳笑道:“这套衣服还是你自己穿吧,我用不上。”说着,拿出了一封早就写好的书信放在桌子上面,要黄昆善将这书信转交给采薇翁。

这书信里面所写,不过是苏阳先去崂山,让采薇翁前往金陵,那里是他一展身手的地方云云。

黄昆善此时已知苏阳非凡,自然听苏阳的,但既然这虎皮衣服苏阳用不上,黄昆善便将这衣服送给弟弟黄宇,让他穿上这一套虎皮衣,如此方才准备了两匹快马,让苏阳和黄宇两人骑着快马而去。

在两人骑马而去的后面,昊龙窜身而出,随着苏阳后面,一并往崂山而去。

黄昆善牵着发妻的手,看着苏阳和黄宇两人骑马,在冰天雪地中行进如常,也就放下心来。

“小宇这么急往崂山去做什么?”

黄昆善看着黄宇在雪中背影,轻声说道。

“自然是找女人。”

黄昆善发妻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娇气。

这一声轻哼,让黄昆善扭过脸来,看着自己发妻面貌,故去之人再度出现在身边,真让他喜不自胜,并且现在又能触碰,和生前也无差别了,此时黄昆善一身酒气已散,看着妻子面孔,不由笑道:“狗想喝水了。”

这喂狗便是他家的闺房暗语,皆因妻子生前,和黄昆善亲密之时,外面阿秀询问这怎么有狗喝水一样的声音,如此让他们两人有了暗语。

往昔之话再提,让黄昆善发妻面色羞红。

“驾!驾!”

苏阳和黄宇两人快马扬鞭,向着崂山而去。

这一路上道路冰滑,苏阳和黄宇两人马匹却如履平地,一味向着崂山而去,迎面而来的风就像是刀割一样,苏阳尚能开口说话,黄宇此时却连嘴都不敢张,只能僵硬的拖着缰绳,幸好是苏阳在侧,让他没有横生变故。

此时的黄宇,满心所想便是绛雪,香玉已经去了,现在唯有绛雪能解他寂寞,夜里两人吟诗作对,并不越线,暧昧旖旎,不足为外人道,此时听到绛雪有难,岂能不让他惊慌失措?

昊龙在下面摇着尾巴,跑的很快,直接窜在马的前面,奔跑过后,也给苏阳和黄宇两人探明路途,一些因为大雪封存,而不曾看到的险要处也能尽早提醒。

苏阳在后面看了,也是默叹昊龙只是一条狗,倘若是个大型动物,当做坐骑定然不差。

两个人在路上跑了一夜。

天色将明的时候,两匹马也跑的动弹不得,再也无力往前面爬,苏阳和黄宇便将马匹放在了山下道士处,苏阳和黄宇两人一路向着太清宫而来。

“就是这一棵树,里面有精怪,长此以往,必有其怪,需要早点将这个耐冬树给砍了。”

苏阳和黄宇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的道士正在呼喊,这刚刚进入后院,便看到了几个道士正围着耐冬树,要把这一棵耐冬树给砍了。

“住手!”

黄宇扔下地上的虎头帽,对着道士们斥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谁让你们来毁此树的?”

眼见这些道士都不退下,黄宇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包银子,沉甸甸的,递给道士,说道:“这棵树我买了。”此时黄宇已经醒悟,这一棵耐冬树,必然就是绛雪。

当先道士明显是首领,眼看黄宇上来呼喊制止,满脸不屑,看着黄宇说道:“你以为道爷缺钱花吗?”

这是……

苏阳看着走出来的道士,感叹世界真小。

眼前之人,正是当初在宝禅寺内,给苏阳写下两个符咒的单道士,同时也是苏阳的便宜师兄,正是多亏了他的提醒,苏阳才能在宝禅寺内顺利的度过十五天,如此等到自己彻底大翻身。

这单道士,毫无疑问就是玄真观的人,并且此人手中还有箓文,同样是李安灵传下来,这箓文可是玄真教中唯一箓文,能够通达神明的箓文。

并且,此人算来是苏阳的师兄。

这师兄已在,师伯也到了吧……

“道长,久违了。”

苏阳拱手抱拳,对着单道士呵呵而笑,一片和气。

“你是……”

单道士看着苏阳,只觉苏阳似是眼熟,却并不曾记得和苏阳在什么地方有过交际。

“宝禅寺中,道长你给我画过符。”

苏阳看着单道士笑道:“我是金陵人,你不记得了?”

宝禅寺是单道士接受箓文的地方,对宝禅寺的一切自然挂心,而在那一日,他还收到了两锭黄金,这足以让他记忆犹新了。

“你真是金陵人?”

单道士看着苏阳,皱起眉头,非常怀疑,这宝禅寺自他走后,留下符咒,便有道士中了法,生不如死,而看伤势,正是他的符咒所致,并且后面宝禅寺画壁被毁,单道士自觉壁画中有师门东西,此时都不见了。

而这都和那个‘金陵人’脱不了关系。

“我自然是金陵人!”

苏阳着‘急了’,还给单道士来了两句金陵话,对单道士说道:“道长若是不信,大可用金陵事情考我,若回答有一点偏差,我就是个假金陵人!”

苏阳对此很有自信。

第三十二章 暂居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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崂山太清宫中。

苏阳和单道士相对而坐,对方也算是自己的师兄,苏阳给单道士倒了杯茶,看着单道士笑道:“世事浮沉,人海茫茫,一别皆可能成为永诀,今日在太清宫中,还能够和道长重逢,不胜欢欣。”

单道士有事情找苏阳证实,苏阳也有事情找他证实。

单道士端着茶,审视眼前苏阳,问道:“我离开之后,你一直都在宝禅寺?”

“没有……”

苏阳连连摇头,看着单道士说道:“其实道长你离开之后,我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也很胆怯,特别是到了夜里,我睡在后院,听着前堂那里都是和尚念经,女人鬼叫,你给我的两个符篆在大半夜也无火自燃了……我哪里还敢在那里呆?天一亮就跑下山了。”

单道士听苏阳如此说,放下了茶碗。

他进入到了京城,在举办法事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大师伯,认出了自己的箓文,得知宝禅寺之事后,专门到了一趟宝禅寺,但过去之后,宝禅寺那一幅壁画已经失去了眼波流转的灵性,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壁画,和对面壁画截然不同。

那个时候,自己的师伯便断定个中好处被人拿走了,而后又找到了一石洞,确定是李安灵曾经修行栖身的地方,但是玄真教的玄真玉册,拥有神力的神笔,以及玄真教中朱草全然不见。

结合当时信息,单道士一直心疑是苏阳得到了玄真教的好处,更怀疑当日之人,就是朝廷追捕的太子。

“你不是金陵人吗?怎么到崂山了?”

单道士问道。

“有仙人要收我为徒,让我前来崂山。”

这方面苏阳很坦诚,看着单道士,问道:“道长,难得今日我们再见,您素有神通,不妨再给我画几个符篆,金钱上面我肯定少不了道长的。”

苏阳要看看玄真教的箓文。

道士是在授箓之后,才算真正成为道士,而箓文里面记载的,便是四值功曹,诸天上神,只要拿着箓文诚心祷告,守住戒条,写咒念经时候诚心正意,符咒之中就能有神仙之力加持,降妖驱鬼,不在话下。

而这一切都需要箓文。

单道士若是写符,必须要拿出箓文来。

根据苏阳推测,想要弄明白玄真教经文的秘密,应当是需要玄真教的箓文。

单道士听到苏阳想要箓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箓文在我师伯那里,并不在我身上,现在我写咒念经已经无用,否则要驱一妖邪,只要写一符咒便是,岂用带着人前去伐树?”

“您师伯呢?”

苏阳连忙问道。

这一次在崂山相会,便是苏阳的两个师伯会面,这两个师伯里面,一个便是拿了单道士箓文的师伯,另一个是要传授苏阳法术的马师伯,因为当初李安灵死前所言,苏阳对这两个师伯都存了戒心,不过要想知道玄真教经文秘密,需要和马师伯多亲近一些。

并且这马师伯对他也算是一片好心,扬州之时出手解围,并且后来还认为苏阳通过了考验,想要将苏阳收入玄真门墙。

“在淄川。”

单道士说道:“过几日就会来崂山,我的脚程慢,先来这里了,你若是想要符篆,待我师伯回来,亲自写给你,神效之处必胜过我。”看着苏阳,单道士真的看不出什么,并且没有箓文在手,他也没有什么神通本事,纵然心疑苏阳,也不好宣之于口。

在他身边倒是跟了几个人,那都是他师伯派遣过来,跟在他的身边,说是保护,监视更多,倘若将苏阳的事情说出去,这些人必然会对苏阳动手,但若真有什么,这里面可没有他一点功劳。

那些人会抢他功劳的。

“哦……”

苏阳点了点头……也不知马师伯来到崂山没有,此时身在何处。

“你在崂山,准备如何落足?”

单道士看苏阳问道。

“便和他暂住一起吧。”

苏阳伸手指向黄宇,此时黄宇还在外面,制止道士们进入小院之中伐树。

黄宇所住的地方是一小院,在那小院之中有各色鲜花异草,还有几棵大树,耐冬树便是其中一棵,此时为了制止这些道士们进入院中,黄宇已经宁愿将这小院买下,让道士出去了。

“若是如此,你就先住那里吧。”

单道士瞧着苏阳如此,计上心来,他也是降妖多年的行家,能够看得出来小院之中的耐冬树已有了灵异,倘若苏阳住在里面,和院中妖物在一起,这个中灵异之处,兴许能够让单道士弄明白苏阳是否拿到了玄真教的东西。

到了京城之后,单道士看到了师伯的手段,不必借助箓文,便有高来高去的本事,更能延年益寿,个中能耐,让他十分艳羡,如此他才知道,一直以来,他所学的不过是玄真教的皮毛而已。

和苏阳道别之后,单道士招呼外面的道士,一并离开了这个小院。

黄宇终究是保住了耐冬树,此时自以为是看了苏阳的面子,对着苏阳连连致谢。

“不必客气。”

苏阳对黄宇笑道:“只是需要你另腾出一间房屋,供我栖身了。”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黄宇连连说道,当即便将这小院之中的另一厢房清扫出来,将自己所带的被褥一套给苏阳铺上,供苏阳在这里暂做栖身。

苏阳看了房间,微微点头,眼见黄宇心心念念记挂耐冬树,便不在小院里面多做逗留,让黄宇对着树叙旧,起身离开此地,向着院落外面走去。

崂山历来多神仙,并且在聊斋里面,关于崂山里面的神仙道士传说不少,此时此刻,既然来到了崂山,苏阳自然要在崂山多多转转,或许马师伯已经来了,或许在这崂山里面也能碰到神仙,就算是一无所得,苏阳也能熟悉一下此处地形,万一这两个师伯来此,有了冲突,苏阳到了要跑路的时候,也不会像个没头苍蝇。

苏阳此时所在,是在崂山东南处蟠桃峰下,崂山湾畔。

苏阳所在的是太清宫,而太清宫又称下宫,故此也有下清宫的称呼,除却这太清宫外,崂山此处共有三官殿,供奉天地水,有三清殿,供奉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还有三皇殿,供奉的是尧舜禹。

除却这些主体宫殿之外,还有各种小院,里面皆有道士,还接纳了不少云游而来的道人。

便如同黄宇此时所恋的耐冬树,在很早之前,崂山并无耐冬树,道人张三丰来到此地,眼见此地没有耐冬花,便从海岛上面起来一棵,如此崂山耐冬树才开始繁多起来。

苏阳在崂山走着,领略此处山光,看到有道士前来,也皆含笑相应,行走在这道观周围,苏阳也洒然清净,在这崂山道观周围转悠一圈之后,便开始往山上走去。

循山而走,沿着小路,苏阳看此处山光烂漫,纵然是秋冬时节,万物肃杀,一片枯黄,但这崂山仙山也值得一行。

越是往高处走,苏阳便觉这山光景色越发迷人,如此不知不觉,苏阳在这山中又见一道观,在这道观前面,还有一棵很大的牡丹,看到这个牡丹,苏阳顿住了脚步。

《香玉》篇目的女主角,便是一棵白牡丹,只是生长在太清宫中,此时在这山上忽然又见牡丹,便让苏阳顿住脚步,走到了牡丹前面仔细端详,瞧瞧这一棵牡丹里面,是否也有一个牡丹仙子。

“她现在并不在花中,看了也无益。”

背后有声音传来,苏阳便转过身去,只见在这道观里面走出的是一女冠,这女道士年约五十,也不怎么打理身材样貌,便是一大妈形象,瞧着苏阳,说道:“花中之神去了,你不必看了。”

苏阳对着女道士行礼,询问根由。

“此花在我们明霞洞已经两百年了,受我们明霞洞的女冠灌溉,有了灵性,年前曾经和我梦中道别,移到了太清宫,后来又被人挖走,到了人家中,当夜便死了。”

女道士对苏阳说道。

苏阳转过身来,看着明霞洞外面的牡丹,看样子香玉是从这一棵牡丹中修行出来的,后来静极思动,到了下面才有了一番波折,现在已经成为了花鬼。

苏阳很少对别人的爱情之事插手,何况黄生和香玉还有重逢之日,闻言也就点点头。

“这庙观我能进去吗?”

苏阳问女道士。

这时节,许多的道观中女道士兼职其它生意,甚至有些就图个痛快,因此秽乱不堪,不过这在崂山的女道,绝非是其他地方的女冠能比,听适才之言,便知这观中必然不凡。

“不行。”

女道士说道:“若在往日,这道门敞开,随你前来,这几日我们道观之中接待贵客,不允许有人进入,特别是男子,以免冲撞贵客。”

苏阳听闻如此,不再强求,便给女道士再做一礼,告辞而去。

离开了这个道观,苏阳继续往山中走了极远,所走之处都是人烟稀少之地,不过并不曾碰到什么神仙秘境,探索到了天色昏黑的时候,方才折返回太清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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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仙女夜访

申酉之交,天色昏黑。

苏阳闲居在太清宫下小院之中,今日他在崂山这边转悠一大圈,并不曾看到自己的马师伯,他已经依约而来,就等着对方给自己真传了……

此时此刻,已经用过了晚饭,苏阳坐在房中,清楚的听到外面不远的房间里面,黄宇和绛雪这一对孤男寡女在房间里面玩玩闹闹,吟诗作对。

“呵呵……”

苏阳从床上坐起,轻笑出声,似这种女子夜访之事,苏阳在沂水之时也曾经历,一个是春燕夜间来找自己,另一个是锦瑟夜间诈自己前去给孤园中行医,因此听着黄宇的际遇,苏阳并不羡慕。

看这房间里面也有长桌,便点了蜡烛,在八卦袋中取出来了笔墨纸砚,研墨润笔,自觉也没有什么想画的,便将院中草木全然落在笔锋,一点一划,慢慢构筑。

这院落中的花草皆一挥而就,栩栩如生,待到要画耐冬树的时候,苏阳皱眉细思,一时搁笔。

“公子可是画不出来了?”

窗外忽传出女声,苏阳方才猛然回神,抬头看向窗外,只见在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个女子身影,而即便是隔着窗子,仍然有一股似花香,似冰麝,似檀香的气味自外而来,百味交缠,极为好闻。

昊龙?

苏阳看向床边卧着的黑狗,此时昊龙也是忽然醒悟,瞪大眼睛,侧耳听着外面动静。

废狗!

苏阳心中暗道,走到了房门前面,打开门之后,只见在这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一穿鹅黄长裙,挽飞仙簪的女子俏立门外,眉眼面貌皆为仙女,便是和嫦娥类比,也分毫不差。

“仙子。”

苏阳对此女行一礼。

女子也手挽娟子,还上一礼。

“外面冰雪酷寒,仙子请移步房中。”

苏阳对女子请道。

女子轻笑,随在苏阳的后面走进房中,到了房中之后,女子瞧房中仅有长桌短凳,三尺宽的床榻,又看长桌上的画卷,移步到了桌前,轻笑说道:“公子的画精于笔法,少了许多天趣。”

苏阳点头,说道:“这绘画上面,一直皆有形具神出之说,只是画耐冬树之时,便是将这耐冬树的形体画的再精细,始终不会有绛雪的神,故此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笔。”

一棵耐冬树,画出女子的风韵,这是苏阳绘画方面未曾达到的境界。

“是少了活笔。”

女子看着苏阳的画,轻轻点头,回过头去,看向床边卧着的昊龙,昊龙“呜”的一声,连忙从床边起身,到了门边自行开门,径直跑到了外面,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你真是一条臭虫!

苏阳看着昊龙仓皇逃窜的背影,心中暗道。

看着‘昊龙’跑了出去,女子转过身来,手中拿起苏阳的毛笔,径直就在苏阳的画中开始添描,略略几笔,画中的事物像是全都活过来了一样。

院落之中,有茉莉,蔷薇,石榴,月季,芙蓉,绣球等花,而苏阳也将它们全都画在画中,一切皆如下午所见,如同一幅照片,但是这副画被此女添加了几笔之后,苏阳便似能感受到画中情绪一般。

茉莉花不耐寒,在这冰雪之中奄奄一息。

蔷薇花缠树爬墙,耐寒向上,替一些花草抵御风雪,也悄悄在抢阳光。

石榴树如同一个穿着单衣的女子,并不会被冻死,却也在瑟瑟发抖。

月季花胆小委屈,被冰雪冻的不愿出头。

这略略几笔,只是寻常,但就是这几笔绘下,让画卷中的草木全都活了过来。

“厉害,厉害。”

苏阳看着略略几笔,由衷叹服,说道:“常说的画龙点睛,今日终于是见识到了。”便是这一手,颜如玉也做不到,这不仅是技巧上面的差距,还是匠心上的差别。

女子闻言轻笑,如同仙乐,清脆动听,笑了之后,看着苏阳,问道:“你想学吗?”

“当然!”

苏阳连连点头,眼前之人才是绘画方面的大师,苏阳自然想要学习。

“你过来。”

女子对苏阳笑道。

苏阳依言走上前去,到了女子身侧,女子便将苏阳的毛笔递了过来,让苏阳右手抓好,而后那一双如玉的手便轻轻的放在了苏阳的手背上,拉着苏阳往画上移动。

这女子的手,说凉不算凉,说热也不热,放在苏阳的手背上,苏阳能感受到的,是冰凉中的一抹温热,并且这手背碰触,只觉女子的手温暖细腻,仅仅被这女子伸手一抓,让苏阳的心都似要酥了。

“敢问仙子芳名?”

苏阳第一次跟女子说话有些颤抖。

是源于这女子的高深莫测?还是源于被女人这么大胆的撩?

“收心。”

女子并不回答名字,对苏阳喝了一声,又像是嗔了一下,便让苏阳收摄心神,而后一手扶着苏阳的腰,半边身子和苏阳紧密相靠,右手牵引苏阳动了起来,轻轻的一点笔墨,便让苏阳感觉无限生机由此萌发。

天一生水,而后生木。

一个果核细微,一个枝叶纤细,发于土中,若有想,若无想,情感意识在飘渺恍惚之中,而后似动非动,似生非生,这枝干中的细微的积虫,运用的水分,撑天而起的枝叶,盛放的花朵,皆是其神所传。

肝属木,肝脏者,震之气,水之精,其神为龙……

在这一笔一划的绘画中,苏阳如同成为了一个扎根土中的果核,而后抽根发芽,茁壮成长,面对四时之气,风吹雨打,并且也有体内积虫,一度都要喘不过气来,但最终还是挺了过来,在这天地间开花结果。

最后一笔随之而成。

苏阳恍惚的回过神来,看向在画卷中画的一棵树,并非是院外的耐冬树,只是平平常常的一棵树,但是看到这棵树的时候,苏阳像是看到了自己,又像是看到了芸芸众生。

在这一棵树绘制成了之后,苏阳的肝脏之神也点了开来。

非是苏阳积累到了,观想点开,而是苏阳体会到了木的真意,和肝脏两者和合,自然而然便让肝脏之神诞生了。

就在这肝脏之神诞生之后,苏阳体内心神,肺神,脾神,肾神以及肝神五行俱全,这五行之气运转,让苏阳的五龙蛰法自然而然推行运转,时时刻刻随着苏阳五脏五神而茁壮增强。

肝脏之神点开之后,苏阳自觉身体里面生机勃发,眸光一清,浑身上下的皮肤如若玉质,头发也越发的乌黑柔顺,身体内部的骨骼都受到了浸润,悄然的发生变化。

及至此时此刻,苏阳体内五行俱全,这五脏五神和苏阳的阴神本乎一体,而身体为阳,魂灵为阴,这五脏五神介乎阴阳之间,似阴神,似阳神,主掌两者交汇,苏阳身体得到的好处自然会反馈到阴神上面,如此修成阳神也指日可待。

直至如今,苏阳终于算是修行有成,此时此刻,不动用任何法宝法器,苏阳都可以面对赵长青,郑雄这等人物,并且有信心将他们拿下,便是原本感觉神秘莫测的马师伯,此时也不再感觉那么神秘,倏忽不见的本事,苏阳运用御五龙法,轻易能够做到,千里之地,也不过个把时辰。

“多谢仙子。”

苏阳对着身旁仙子恭敬的行礼致谢,便是如今,苏阳也看不透身边的仙女究竟什么来路。

“现在你可能画出耐冬树?”

女子对苏阳笑问。

苏阳细细思索,绛雪面貌,苏阳也曾看过,绛雪性格,在香玉篇目中也看的差不多,而耐冬树平日鲜活场景,历历皆在苏阳眼中,如此想了一阵儿,苏阳挥毫泼墨,在这画中画了一棵耐冬树,

冰冷坚贞,寒冬怒放。

虽然是一棵耐冬树,但这一棵树上皆是绛雪影子,看这一幅画,便知道是为绛雪。

“好,好。”

女子拍手笑道:“你终于是到了这神领意造的地步,算得上是在绘画方面真正入门了,自此之后,这画和自身品格俱进,究竟能够画出什么样的画,就要看你有什么样的格局了。”

画什么样的画全看自己格局?

苏阳感觉女子话里有话。

“仙子姐姐的所带的香味,有牡丹的清和温柔,有玫瑰的甜美娇媚,有丁香的清秀纤巧,有百合的浓郁,铃兰的干涩,菊花的清淡……”

肝脏之神打开之后,苏阳分辨出了眼前女子身上的草木花香,说了几样之后,眼前一亮,看着女子问道:“姐姐莫非是百花仙子?”

《香玉》篇目之中,绛雪曾经对黄生说了“花神感君至情”的话,莫非眼前女子就是花神?

女子原本正色听着苏阳猜测,待听到苏阳猜测到花神的身上之后,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连连摇头,看苏阳道:“花神见了我要叫姐姐。”

花神的姐姐应该很多了。

苏阳委实猜不到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女子伸手拉着苏阳,两人一直走到了床畔,目光相对,苏阳只见此女目光盈盈如水,艳丽娇媚,依稀眼熟。

……这就是要和我遂于寝处吗?

苏阳已经几度错失良机,无论是董双成还是嫦娥,现在忽然又有此等机遇,让苏阳心中砰砰乱跳,连连咆哮。

冲冲冲!

搅拌她!

第三十四章 新婚之夜

男女相悦,遂于寝处,此为聊斋高速。

苏阳瞧着眼前的女子,飞仙簪,鹅黄长裙,显露在外的肌肤光莹似雪,皎然刺目,而这轻描眉,目若水,樱桃嘴,风姿绰约,浑身散发百花香味,如此凝神打量,让苏阳心脏怦怦乱跳。

“那,我们就睡吧。”

苏阳伸手揽住女子的腰,只觉腰肢盈盈一握,将此女揽入怀中的时候,更觉女子体态轻盈。

现在这年头,感情多是婚后培养的,并且这种事情,苏阳感觉怎么亏都亏不到自己身上。

“如此唐突……”

女子被苏阳如此一搂,两人贴身贴面,面色骤然绯红起来,伸手在怀阻着苏阳。

“怕什么啊,房间里面又没外人。”

苏阳瞧着女子面色绯红,暗道你也会害羞?伸手大胆的去解女子腰带,仅此一拉,便将女子腰带拉开,让外面的鹅黄外衣敞开来,显露了在里面所穿的红色衣裙。

伸手继续要解衣服,这一次苏阳没有找到衣扣,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缝隙。

“你是织女!”

摸索不到解开衣服的机巧,苏阳手中一松,看着怀中女子笑道:“天衣无缝,说的就是这种衣服吗?”

相传织女一次从天而落,被人看到,那个人瞧着织女衣服并无缝隙,也没有针脚痕迹,便问此衣为何,织女回答,此天衣也,天衣本非针线而为。

并且这个衣服的材质,和苏阳怀中的丝绢是同一种。

女子伸手捂嘴,连连娇笑,看着苏阳笑道:“我道你怎如此唐突,原来你竟还在测度我的身份……我确实认识织女,这身衣服也是织女为我造就的,你若是能解开这一件衣服,我便将身份告知你。”

苏阳凝神看着女子衣装,只见这套衣裳浑然天就,没有针脚,也没有缝隙,看不出一点能够解开衣服的破绽,伸手抓着衣衫,苏阳用力撕扯,用刀切割,都不能将这衣服去掉。

“我不猜了。”

苏阳放下女子衣裳,伸手按着女子肩膀,意欲将女子往床上压去,笑道:“仙女姐姐,我们歇息吧。”

适才女子便是如此邀约苏阳,现在苏阳也是邀约回去。

只是女子坐在床上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苏阳所预想的应声而倒的情况。

“仙女姐姐?”

苏阳不明其意。

“你自睡你的,我们男女有别,又非夫妻,岂能睡在一起?”

女子一手捂嘴,娇笑说道:“适才我便是替人试探你的,待会儿我还是要回去的。”

这死促狭的小x妇,一定浪上人的火来,她要跑了!

“仙女姐姐,这长夜漫漫……”

苏阳准备给这仙女打个感情牌,就像是隔壁的黄宇和绛雪,在香玉死去的时候,绛雪出现来到了黄生身边,当时绛雪想要和他做个朋友,黄生便是打了感情牌,两个人成了好事。

此时苏阳并非是图什么好事,而是缠着女子,试探一下此女的身份,深更半夜来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

“你便是有渴疾,也应当找自己的婆娘。”

女子对苏阳笑道:“我掐指算算,你并非无媒之人,可有未婚的妻子,只是你们两个缘分不到,尚需三年,不过若是让她提前来陪陪你,也无不妥。”

我还要等三年?

苏阳瞪着眼睛,想到了春燕,想到了孙离,想到了锦瑟,想到了颜如玉……

这如果我现在回给孤园中,怎么也不可能等三年吧。

还是说,这女子所指另有其人?

苏阳脑中瞬间想过了许多,看着女子说道:“仙女姐姐,我家中已经有了四房妻妾,怎么会有缘分不到之说?并且她们皆是爱吃醋的,恐怕这家中不能容人了。”

事关婚姻,苏阳明确表达一下自己态度。

女子瞧着苏阳,摇头含笑,说道:“女子吃醋本是常事,在家中有所争执也是情理之中,便是一般夫妻进一家门,也需要彼此磨合,何况是几个女子?这一点争执很快就会散去,你不必为此忧心。”

春燕,孙离,锦瑟,颜如玉她们四个要和好了?

那对苏阳来说可真是可喜可贺,家和万事兴嘛。

那么三年后,我会和谁有缘分?

此事关乎未来,苏阳便再请教。

“她是我的朋友。”

女子仅此一说,伸手在袖中拿出一张符篆,在这符篆上面是赤色和紫色交缠而成的符篆,苏阳凝神所看,自觉符篆所画平平无奇,只是因为有了赤色和紫色,让神笔也不能描绘出来。

“你把这个符篆压在枕头下面,等到梦中,你就见到她了。”

此话说完,女子飘然而走,伸手打开了房门,外面一片茫茫白雪,而那女子走到了外面,伸手似是扔出一物,叫了声:“赏你的。”

昊龙在外面喜的上蹿下跳。

叛徒!

苏阳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暗道,此狗明显是知道女子的身份,但是从始至终,没有在外面暗示一下。

走上前去,苏阳把门挂上,将昊龙果断关在房间外面,而后拿着女子给出的符篆,打量良久,将这符篆放在了枕头下面,依照适才女子能耐,要坑害他,不至于用这样一张符篆。

腹脏五神自然运转五龙蛰法。

苏阳躺在了床上便睡了过去。

“铛!铛!铛!铛……”

朦朦胧胧,苏阳听到乐器嘈杂,还有炮竹声响,而后感觉头脑昏沉,完全不想睁开眼睛,身边的棉被往头上一盖,苏阳便要再度睡去。

“快醒醒,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着苏阳,说道:“新娘子都快要进门了,新郎官怎么还在这里睡呢?”

我要结婚了?

苏阳这才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只见房间里面多是红色绸布,挽结编花,房间里面架子床金丝交缠,明玉做饰,正上面镶嵌几颗明珠,而看向穿衣镜,上面明光惶惶,将自己照应的纤毫毕现。

“梅香?”

苏阳看向将他推醒的女子,正是锦瑟身边的丫鬟梅香,音韵楚楚,手中拿着红色的新郎服装便要给苏阳换上。

“是我和锦瑟要成婚吗?”

苏阳摇摇头,看向梅香,又感觉不对,若是要迎娶锦瑟,这丫头应该是跟着锦瑟一起陪嫁过来,如何已经到了自己的床边了?

梅香咯咯娇笑,推着苏阳说道:“姑爷,你真是成婚成多了,脑袋都糊涂了,小姐都过门多久了,您现在还要娶小姐呢……快出去吧。”

苏阳顺从的披上新郎红妆,这会儿他脑袋一片混沌,分不清楚真假虚实,恍恍惚惚间,似乎已经经历了许多事情,但又感觉一切都很模糊,刚刚想起什么,随后就会忽然忘掉,但是今日是成婚的日子,这一点并不虚假。

“我要娶谁?”

苏阳坐在穿衣镜前面,梅香在打理苏阳头发。

“反正不是我。”

梅香嘴角翘起。

我们没这么熟吧……

苏阳捏捏眼角。

衣裳穿好,一切都打理好了,苏阳跟着梅香往外面走去,走到外面,发现是在一宫殿之中,迷迷茫茫,随着梅香继续前走,途经一殿的时候,苏阳忽然止住脚步,看向大殿里面。

这个大殿里面有一个兵器架,里面摆放着判官笔,夺命枪,刀,剑,拂尘,八卦,经书,玉牌,鬼爪,莲台,画卷……

“大喜之日,谁将这个门打开了。”

梅香伸手将门关上,对苏阳嗔怪道:“这些东西你留着干什么?”

我的?

苏阳轻轻摇头,跟着梅香继续往前,很快便来到了一大殿上面,在这大殿之中,两旁之人面目模糊,苏阳多不认识,只觉应当是有男有女,偶尔在这里面听到几个熟悉声音,正当苏阳发愣的时候,有人将红绸布递到了苏阳的手中,苏阳转过身来,瞧见一女子身穿嫁衣,头戴盖头,看身姿极为曼妙,两个人站在一起,不拜天,不拜地,彼此拜了三拜,然后便让苏阳牵着女子往洞房里面走去。

待到了洞房里面,女子坐在床头,苏阳则走上前去,掀开了盖头。

在这红盖头下面,里面出现了苏阳很熟悉的面孔。

一开始见到这女子的时候,她在青云山伪以平常女子,想要招赘苏阳,后来才知道她的本来面貌,便是王母娘娘身边最信赖的侍女,董双成。

“双成……”

苏阳伸手轻轻碰触董双成的面孔,脑海中过去现在未来彼此勾连,看着董双成忽然笑道:“双成,你口中所说的朋友,原来就是你自己啊。”

董双成本来便穿着嫁衣如火,此时听到苏阳如此调笑,脸上更是绯红,恶狠狠的白了苏阳一眼,说道:“你非要让我遭受这自媒之耻吗?”

“哈哈。”

苏阳笑了两声,瞧着董双成,在心里自觉和董双成已经相识许久许久,轻轻扯开董双成的外衣,待到里面的衣服时候,苏阳手指轻挑,将那无缝天衣便给解开了。

棉被之中也有楚河汉界,罗帐之中也分敌我壁垒,两者同在一处,不免便有恶战,直至最后,方才是瑶琴喜奏,宝瑟欢调,携手入梦,情谊欢畅。

第三十五章 前辈救我!

“双成……”

苏阳伸手往旁边一揽,感觉手脚一空,整个人折身而起,坐在床上,过了好一阵儿,方才醒悟到了成婚之事全然是梦,不过这个梦太过真实,甚至让苏阳都不曾觉得有一点虚假之处。

倘若放在网游小说中,这算是百分百真实。

就因为这一个梦境,让苏阳想起董双成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自然发软,并且涌起温馨之情。

“符篆……”

苏阳醒悟到了符篆是联络董双成的关键,连忙翻身,在枕头下面寻找符篆,只是翻开之后,符篆已经碎裂成粉,不再有半点神效。

“啪!啪!啪!”

苏阳对着自己的脑门狠狠拍了三巴掌,在梦中,苏阳除了在董双成的身侧,其他时间都太过模糊,而在董双成身边的时候,自己许多疑问全然没有开口。

董双成是西王母身边的人,定然会懂得一些这玉佩金珰之道,太极玄真之经,也定然明白两人缘分由来,在青云山为何会在‘苏鸣’隔壁,这明明是一个能释疑的大好机会,苏阳竟然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

色迷心窍啊。

贤者时间,苏阳深深的反思自己。

“汪!汪!”

兴许是感觉到了苏阳醒了,外面的昊龙蹦跳扒门。

苏阳走上前去,伸手将门打开,昊龙便跑入房中,围着苏阳转了几转,苏阳探手感知,不知昨夜双成老婆赐给这狗什么药,此时他伤势全然恢复。

向外望去,苏阳看到了雪地有一窝,显然昨夜昊龙就是在雪地中将就的。

“挺不错啊,居然认识董双成。”

苏阳瞧着昊龙,阴阳怪气道,这黑狗有点身份,不过昨夜明显知道董双成,却一点都不提醒,夹着尾巴跑了,让苏阳不爽,这若是碰到了敌人,能相信这条狗?

昊龙没听出什么阴阳怪气,只感觉苏阳在夸他,立刻显出不可争辩的神气。

“你这么厉害,怎么落得这步田地啊。”

苏阳继续阴阳怪气。

昊龙脸上立刻显出了颓唐不安的模样,脸上也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面呜呜汪汪,苏阳是一概不懂了。

算了。

苏阳不再逗弄昊龙,走到了房间外面,看到这外面银装素裹,冰雕玉砌,轻轻一吸,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呼吸吐出来的白烟若箭,到了地面上方就此散去。

此时此刻,苏阳体内的心肝脾肺肾这五脏之神全都点开,此五脏之神运转身体,又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在这时候还有五龙蛰法在五脏之中时时运转,也正如苏阳在转轮王府的时候,转轮王曾经指导苏阳修行所说的,这五脏之神点开之后,周身浑照浑化,五行俱全,受益无穷。

一直以来,苏阳主要修行的是五龙蛰法和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这五龙蛰法此时有五脏之神推动运转,自然大成,但是这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修炼到了这一步,才算是刚刚起始。

除却这五脏之神外,还有胆,胃,大小肠,膀胱,三焦这六腑,百关九节,诸身孔窍,想要做到“元神化万形”还有一段路要走,也只有将元神万化,点开诸身万神,并且这元神也化为阳神的地步,苏阳才能够修行到要渡风火雷三劫的层面。

总体来说,五龙蛰法已经不必再修。

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还有很高的进步空间。

至于玄真经,这恐怕是一条通天之路。

苏阳想到了在栖霞寺的时候,在五谷树下,苏阳和陈抟,彭祖在一起,当时彭祖曾说,这五龙蛰法是最次的,此时想来,果真不差。

“寂寞萎红低向雨,离披破艳散随风。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

黄宇的房间里面传来此诗句,随着这诗句传来,苏阳转头看去,看到了黄宇胡子拉碴自房间里面走出来,神情低落,念着白居易的惜牡丹花。

“呵呵……”

苏阳看到了黄宇,笑脸相对,问道:“黄公子可当真是惜花人。”

黄宇见状,却漠然摇头,一路走到了原本的牡丹花穴处,看着那一片空落,心中万分难受。

苏阳在一旁轻笑,黄宇的这副模样,苏阳便知道黄宇概况,昨夜董双成曾说苏阳“渴疾”,这“渴疾”二字套在黄宇身上才是最为合适,香玉能够和他遂于寝处,绛雪却一直都将他当做朋友,只是偶然在他耐不住的时候,陪着他睡上一觉,平日两人少有狎昵,只做朋友,便是昨夜他千里迢迢来到了崂山,也不曾沾到什么,如此就又要怀念香玉。

“唉……”

黄宇瞧着牡丹花穴,悲痛说道:“这牡丹花生在此地,受崂山净土栽培,受仙风灵泉灌溉,花荣日增,香客流连,亦是诗人词品,偏偏就有附庸风雅之人,将它移植雕栏之内,毁了她的天然真性……”

黄宇所说之事,便是白牡丹香玉的事情。

香玉被姓蓝的移植到了家中,当夜便死去了,这里面即有香玉之心,也是蓝家照顾不周之过,若是能有一点时间,他便前往蓝家求回这一棵牡丹了。

苏阳又笑了,说道:“公子此言有错,这深山幽谷,便是花朵艳丽,所知者却甚少,蜂争蝶闹,雨打霜残,零落在泥土之中,揉碎在枯枝之下,若是能够被人照料,浇肥施灌,让她芬芳逞艳,往来保护,不让人攀折,不让冰雪摧残,岂不好过这山谷数倍?”

说着,苏阳伸手指着园中花朵,说道:“茉莉花不耐寒,月季花不耐冻,便是这一棵石榴树也饱受风雪摧残,在这幽谷山林,公子可曾照顾?”

伸手指着耐冬树,苏阳又说道:“这耐冬树三月六月皆要施肥,特别是秋冬时节,更应浇肥灌溉,以让她能抗冻……还有……”苏阳指着树干的一些地方,说道:“这里面暗生腐虫,也无人照料。”

苏阳所说的这一棵耐冬树并非绛雪,但黄宇听来却感觉震耳发聩,一直以来他都在怪蓝家没有照料好香玉,此时回想起来,便是香玉在他这里也没有过好好照料,他一直有想要消受双美之心,也曾想要珍惜绛雪,却从未对她们付出什么。

“受教了。”

黄宇对着苏阳一拱手。

苏阳摆了摆手,含笑而走。

黄宇则在小院之中,看着院落之中冰雪覆盖的花树,小心翼翼的清理冰雪,又去了崂山伙房,在那里寻来烧火稻草,想要保护一下院中花木。

离开了小院,今日苏阳要前往崂山上宫。

崂山太清宫便是苏阳此时落脚之处,这地方也叫下宫,下清宫,而崂山上宫则是崂山上清宫,这崂山上清宫和太清宫,一个在山腰,一个在山脚,两者相距十来里路,走路也要小半个时辰。

昨天苏阳曾经远远看到过,这一次也不必问路,径直就往崂山上宫而去。

在崂山太清宫时间虽短,苏阳却也明白在太清宫中,这里的道士只是寻常人,他们烧香礼神,拿着箓文,是和单道士一般的道士,但是进入上清宫中,必有不同。

聊斋篇目《成仙》中的主角,便是归隐在上清宫中。

苏阳不知他们是否脱离世俗,归隐此地,但是到了崂山的上清宫,必能拜访同道中人,互相交流一下修行经验,想来定是挺好的,并且苏阳觉得,他师伯也是一个有能耐的人,兴许会在上清宫中落脚。

黑狗昊龙就跟在苏阳的身边,随着苏阳一并往崂山的上清宫中走去。

下雪不冷化雪冷。

这崂山中雪转化为冰,如此一路并不易行,有些地方本就陡峭,周围又有大雪堆积,化为坚冰,光滑如镜,身边又是百丈山崖,稍有不慎都可能滑入其中,这般山势,已经让寻常人裹足不前。

苏阳走在这山间,脚尖轻点,在间不容趾的冰崖处轻轻一触,人便拔空而起,飘飘摇摇,径直前往崂山上清宫中而去。

而在苏阳后面,黑狗昊龙在这山间奔走跳跃,也是丝毫不受影响。

在这大雪封山,四下冰寒的时候,苏阳飘飞若仙,和黑狗昊龙两者来到了上清宫的山门前。

上清宫的山门前面有几个台阶,正上面的山门已经敞开,门前的雪已经打扫干净,苏阳落足在山门之前,和黑狗昊龙一并进入到了上清宫中。

在这上清宫中,几个道童正在院中打扫,苏阳进入到了山门里面,对着小道士打了声招呼,还不等说话,便听到了上清宫中一声喝止。

“内赤外黄天子气?真龙天子,屠龙之刃已经造好!你还敢如此招摇!”

声音清悦响亮,苏阳寻声望去,看到了在大殿之中站立一个三十来岁的道人,身上披着道袍,一身上下随性邋遢,身上仅这一个道褂,大部分袒露在外,双眼微醉,盯着苏阳喝道。

这真龙天子所说的自然就是苏阳。

此言说的苏阳一愣,他修行五龙蛰法,现在又点开心肝脾肺肾五脏五神,一身浑照浑化,天子之气蕴藏其中,自觉不会被人所看,怎么刚一来到上清宫,就被人看出端倪?

屠龙之刃,这就是针对我了……

我若有灾祸,怎么双成老婆不提醒?

或者说提醒了,自己不清楚?

“前辈救我!”

苏阳福至心灵,连忙叫道。

第三十六章 纯阳祖师

苏阳迎面走入到了大殿之中。

这上清宫对比太清宫就窄小许多,两个院落,几个庙宇,苏阳迎面走入到了大殿之后,看到这殿中空空落落,仅有山水画像一幅,前面也有一个供桌,里面也没有一个落座的地方。

走到了殿中之后,苏阳还闻到了此人身上的酒味,仅仅一嗅,如同一股洪流,让苏阳五脏皆烫。

在大殿之中,正在喝酒的道人歪歪晃晃,等到苏阳进门之后,整个人躺到了大殿的西侧山墙,上下瞧着苏阳,摇头笑道:“没救了,没救了。”

没救了?

苏阳挑挑眉头,作为一个修行者,苏阳自然知道在这世间,有些人能看很远,有些人则会因为目光受限,这其中的差别,就像是庄子所说的小知大知,小年大年一样。

但是……

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敢问前辈,这屠龙之刃是什么?”

苏阳询问道。

结合适才此人先喊出自己的天子气运,随后又说出屠龙之刃,苏阳自觉这是一个针对他的武器。

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谁会针对真龙天子?

将自己的身份带入之后,苏阳心中便有一些猜测,这屠龙之刃,可能在朝廷和白莲教这两者之间,因为在金陵城的时候,苏阳承接天子之气,白莲教的人亲眼目睹,而对朝廷来说,这个继承了天子气的‘陈阳’是个威胁。

“能屠龙的,当然是民怨。”

醉酒道士笑了两声,看着苏阳,说道:“现在这一把屠刀已经做好,只等着你送上门去,咔嚓一刀。”

民怨。

当今天下,正是地缺百六,灾劫绵绵之时,更有齐王入京一事,可谓兵灾人祸,再加上绵绵劫难,蚩尤现世,各个城隍庙中抽调人手,让这世间的妖魔鬼怪蠢蠢欲动,天下间也从来不缺少民怨。

“那我应该怎么办?”

苏阳看向醉酒道士,问道。

“好办,好办。”

醉酒道士半躺在地上,对苏阳说道:“我听人说过你,知道你的性子,这天子龙气只是错选了你,而你并没有想要为天下百姓肩负这一切的决心意志,你所求的不过是成仙之道,既然如此,你不必下山了,就在这上清宫中修炼,依照你的资质,不过三十年,必有所成,等到那个时候,天下大定,一切太平,你仗着一身本事在红尘之中历练纵横,也没有什么人会拦你,总好过在这个时候,进入滚滚红尘,入目一切皆糟心之事……”

留在上清宫中修炼……

苏阳听着醉酒道士给出的选择,默不作声。

“你留在上清宫中,自然不会被人所伤,这对你也好,对众生也好。”

醉酒道士又说道:“毕竟像你这般不肩负众生,在人间行走,久必为患,而在山中修行,也是你历来所愿。”

这一怂,就彻底的苟到底了。

而这就像是当初在金陵城的时候,彭祖所说,这一修,就把人修成了王八。

“这样能有所成吗?”

苏阳出声问道。

醉酒道士抬眼看着苏阳,说道:“这就要看你三十年后的造就了,一味苦修,远离红尘,不过延年益寿,而若是想要成为仙人,需要有自己的根底,你看看这历来仙人,不立言,不立善,可能成就正果?”

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

温室里长不出万年松。

狭小安逸舒适的空间里面生不出什么人才,而在逆境之中,才会磨砺人。

这立善,就是在世间成就善事,如此世间才会流传仙名,这一点对许多仙人来说可有可无,但是立言,这是成就仙人的根本,也是一个人成仙的根基,可以说是这个人诠释“道”的思想。

若是没有这一点支撑,没有这一个信念,在这求仙路上顾此失彼,抱着西瓜想芝麻,不免心魔丛生,难有所成。

“多谢前辈提点。”

苏阳对着醉酒道人恭敬的行礼,诚心谢道。

“你可是要留在上清观中修行?”

醉酒道人问道。

“不要。”

苏阳回答的很果断。

倘若在上清观中苟身三十年,鸡怎么看,鸭怎么看,大鹅怎么看,修行界还怎么混?过去想要跟我过日子的女人怎么看?三年后和我有缘分的董双成再跑来找我?

“你不怕屠龙之刃?”

醉酒道人问苏阳道。

苏阳摇摇头,说道:“怕,但是不怂。”

身上揣着能够起死回生的鹿衔草,苏阳已经多了一条命,并且怀中揣着神笔,对方有屠龙之刃,苏阳也有许多底牌,就算是朝廷大军压境,苏阳还能通过神笔开门跑路。

这么多的手段,就因为一个“屠龙之刃”吓的不敢下山,苏阳就真的修成王八了。

苏阳求的长生逍遥,没了逍遥,就没了长生的意味。

只是这天下苍生……

“我会交割这真龙天子的使命……”

苏阳说道,倘若时机成熟,就进京城一趟,将自己所知关于家国,关于百姓的事情尽数分说,只要齐王愿意行使,苏阳相信天下太平的时日很快就会到来。

若是齐王不愿,那时候就聊聊不愿的事情。

现在修为虽然大有长进,苏阳可不觉得能闯京城的龙潭虎穴。

稳健!

醉酒道士看苏阳如此回答,笑道:“你倒是有几分心气。”

“前辈。”

苏阳再请教:“你是如何看穿我的五龙蛰法的?”

这隐去气运能耐,一直是苏阳行走江湖的根本,正因有此,苏阳才能闷声发大财,倘若旁人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气运,那么苏阳走在街头,咔嚓一把屠龙之刃来了,那真是防不胜防,搞不好就被人爆了一地装备。

醉酒道士说道:“当年我点化陈抟的时候,知道他的法门……”

点化陈抟?

苏阳听此言一愣,这点关节,苏阳作为五龙蛰法的传承者都不知道,谁点化了陈抟?

正在苏阳想着此事的时候,后面有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是一年迈道士走了过来,看到苏阳之后很是惊异,问道:“这大雪封山,我们上清观中都要断炊了,居士是如何上山的?”

“……走上来的。”

苏阳回了一句,看向醉酒道士,这醉酒道士是神仙中人,难道连这一点问题都不能解决?

而在转头之后,苏阳所看那边空空落落,哪里有醉酒道士的身影?

“敢问这道观之中,可有一个年约三十,随性邋遢,披着道袍的道士?”

苏阳连忙询问那个老道士。

老道士听苏阳之言,一时呆住,片刻之后摇了摇头,笑道:“若说我们观中,还真有这样一个道士,那就是我们全真的纯阳祖师,你看,这殿中有一幅祖师的醉酒图……”

崂山上清观是全真道庭,而在这全真道庭的祖师,就是纯阳祖师吕洞宾。

醉酒图?

苏阳转过身去,只见原本以为是山水画的图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年约三旬,脸面醉红,卧在山水之间。

第三十七章 讨要赦封

崂山的上清宫历来都是全真门庭,旁边不远处,还有丘处机的衣冠冢,全真的马钰、谭处玄、谭处端、邱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七位真人在此处皆有传说,而妙道天尊吕洞宾就是全真祖师,这是无论那一派都承认的事情。

苏阳看着殿内吕洞宾的醉酒图,恭敬的为吕祖插上三炷香。

而在《宋史》中,有关乎陈抟的记载,但是在陈抟的记载之中,只是说吕洞宾通晓剑术,顷刻间能走几百里,经常到陈抟隐居的地方,可从来没有说过吕洞宾指点陈抟之事。

苏阳便以此事请教上清观主。

这上清观主便是适才赶来的老道,听苏阳询问此事后,便说道:“莲峰道士高且洁,不下莲宫经岁月,星辰夜礼玉簪寒,龙虎晓开金鼎热,这便是吕祖赠陈抟诗句,勉励陈抟老祖以借睡养全真,还有【身秘诀】【出神法】皆吕祖所传。”

苏阳听闻,接连点头,方才清楚这吕祖和陈抟两人之间的渊源。

老道邀请苏阳进入观内安坐,让小道童端来茶水,和苏阳同坐,笑道:“这大雪封山,一般十天半月不见来客,倘若到了三九寒冬,上清观都要封上月余,能在这等时节见到居士,可算大缘分。”

苏阳端起茶水,茶香甘冽,端好美味,一口气将这茶水喝完,免得稍后凉了,这才放下茶碗,对老道说道:“我也是心慕至道,等不了这冰雪化完,便爬了上来。”

老道闻言,肃容说道:“剖开顽石方知玉,淘尽泥沙始见金,居士求道之心甚坚,这是好事,现在的世人开口闭口说神仙,又因为种种磨难,而对仙家失了心,却不知是他们道心不坚,来到山林之中只在避事,非要修行,就算是修了十年二十年,也上不了九天。”

苏阳点头,对这一点倒是非常认可,毕竟适才吕祖试探,便有想要让苏阳避在山林之意,这避世之心和道心,终究是有差别的。

修仙不仅仅是修神通,更是在修自己。

当今许多世人在这一点本末倒置,就像是神通二字,佛经记录,阿修罗王败给天帝释相,带着自己八万四千眷属藏身到了莲藕之中,这可能算的上神通?但是这又能算的上佛,算得上仙?

“居士可曾看过道经?”

老道问道。

“道德经,黄庭经,南华经,以及在市面上搜刮许多道经,粗略数来,看过不少经书了。”

苏阳说道。

老道听苏阳说出道德经,黄庭经,南华经这些经书,点了点头,看着苏阳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有!”

苏阳说道:“近来在读道经的时候,确实有不少问题,这道经之中许多词是我想不明白的,例如玉佩金珰,在下才疏学浅,实在不懂这玉佩金珰是什么。”

这上清观是全真教所有,吕祖门下,吕祖便在适才显灵,因此苏阳自觉这道观里面必然是有些什么的,故此大胆的向老道问了出来,这个问题便算是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毕竟后面有马师伯呢。

“玉佩金珰?”

老道听闻苏阳问这词汇,张口便说:“欲求长生,宜先取诸身,月华月精,日霞日英,左回玉佩,右把金珰,二景缠绵,双神安康,上行太极,下造十方……这玉佩者,九天魂精,金珰者,九天魄灵,九天之上名曰虹映。相传西王母受元始天王的《玉佩金珰太霄隐书玄真洞飞二景宝经》,又叫《太上玉佩金珰太极金书上经》之中,便是这玉佩金珰缠练之法,这是仙缘,不可强求,我们这上清一脉也曾有前辈读过,留下了只言片语,你若修行,不必在这词汇上面穿凿。”

“???”

苏阳是真没有想到,这个老道居然真的知道玉佩金珰是什么,或者说在老道所看的道经里面,恰好有关于西王母,玄真经的记载。

“能让我看看这一段道经吗?”

苏阳问道。

老道点了点头,说道:“自然可以。”招招手,让小道童来到身边,老道便将此事吩咐下去,小道童下去,没过多久,便捧着一本页面发黄的书籍走了上来。

苏阳先对老道致谢,而后接过了这一本经文,看到这经书上面所写,是一个道经释文,这种释文大多是由有德行,对于道经有一定认知的人翻阅道经所写,而在这翻阅的过程中,便将道经之中的主体提炼出来,写在书本上面,这样的一本书,可以作为其他经书的目录,也能够将道经推广给更多的人。

就在这发黄的书页中,苏阳看到了玉佩金珰的名录。

在这经文记录之中,写书之人声称去过茅山,拜会了茅盈祖师,翻开了茅盈祖师苦思难解的经文,两人分说经文,各执一词,终究没有达成一致,而在这书录之中,便写了几句经文。

“玉佩金珰,青白分明,镇我明堂,魂安魄灵。”

更多的话,适才老道也说了。

苏阳顺便翻看了这一书卷,更多记载的都是其他经文之中内容提要,大多数苏阳也都看过,值得注意的,便是经文之中特别注录了茅山《三十九章经》,称无愧上经,修真之径。翻看一遍之后,便将书文合上,端正的将经文放回。

“茅山是上清派,讲究的是存神纳养,秉生受命,故此茅盈认为这是存神请神之法,而写书人是内丹派的,是老君所遗,是以精气神为药,练就成仙之法,两人争执也因此而起。”

老道说道。

就像是一个房子,有些人看到山墙,有些人看到房梁,两者彼此争执,其实皆在房中,只是修行之道,妙极微芒,稍有不慎,就会是苏阳的师傅李安灵的下场,因此未曾将一卷经书参悟透彻,极少有人敢于盲目修炼。

“我看经文之中,特别注录《三十九章经》,这《三十九章经》有什么来历?”

苏阳请教老道。

似这等秘闻,多不在转轮王府之中所记,都在各仙门之间,而这老道懂的不少,听到苏阳询问三十九章经,便说道:“这是上清一脉根基所在,也是经典所寸,上清一脉不走内丹,能得道成仙者,多依此法,也是存神纳养之道,而这一门经书究竟如何,需要真正阅读过的人方才知道,据说这是通天之梯,上天之门,阅读一遍,便能成仙,只是经书流传,有人以天机难泄之语,在这经文之中掺杂假言,致使此经伪书日增,真假难辨,若要求真经所在,恐怕唯有茅山所有。”

存神纳养之法。

苏阳忽然有了一些猜测。

他所修行的《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便是上清一脉的化神之道,而茅山更是中佼佼者,这《三十九章经》恐怕和苏阳所修的内景策文一般,而这玉佩金珰之法所说存神纳养,便和内景策文,三十九章经相合了。

苏阳所得传承的《玄真经》,则是呼吸吐纳,炼化精气神的法门,这又和内丹派相合了,茅盈祖师恐怕就是将内丹和上清两者分开,故此才有了玄真茅山之分,也因此分了这玉佩金珰,太极玄真。

反正在这里看到了书文之后,苏阳对玄真之经的渴求之心小了很多。

茅盈祖师都不敢修炼,苏阳拿着恐怕也就是一个参考资料。

上天成仙,永远不会非常简单。

“多谢道长释疑。”

苏阳对老道恭敬说道。

“此是老道一家之言,让你见笑了,究竟如何,终究需要你亲眼去看。”

老道对苏阳说道。

苏阳点点头,修行就是小马过河,松树所说和老牛所说皆是参考,究竟如何走,需要自己亲力亲为。

在这上清宫中一番谈论,苏阳获益匪浅,便是中午也在上清宫中用饭,直至晚上,终究告辞离去。

“居士。”

老道看着苏阳要下山,笑道:“我们上清观中已经要断炊了,你既然有上下之能,烦劳你能够多跑两趟,为我上清宫中运送一些粮食蔬菜,否则这天寒地冻,又无粮食,来年开春的时候,我们上清宫便被灭门了。”

“呵呵……”

苏阳摇头失笑,之前他以为这个老道是个寻常人,但是今日这一天的交谈,苏阳才不相信这个老道是碌碌之辈,并且正午吃饭的时候,这上清宫中粮食可都是管饱管够,丝毫没有捉襟见肘的样子。

“好!”

苏阳看着老道笑道:“回头我就给你们运送能吃到来年开春的粮食。”

今日相谈,苏阳确实获益良多。

“多谢了,多谢了。”

老道对苏阳连番致谢,说道:“待到那时,若是能有几个字送上来,让我们上清宫能蓬荜生辉,老道死也瞑目了。”

“……”

这是在跟苏阳要赦封呢!

好像在说若是没有赦封就死不瞑目了。

苏阳瞧着老道士稍加思索,欲言又止,最后没有喷出口,一摆手说道:“看缘分吧,不过你们上清宫的粮食要你自己想办法了,短时间内运不到了,回头我可能死在屠龙刃下……”

第三十八章 玄真会面

崂山太清宫修建于汉武年间,历史悠久,规模宏大,宫殿森罗,楼台缥缈,可谓是福地灵区,在苏阳看来,这太清宫纵然不比上清宫为神仙之宅,却也有道德之风,冰雪封存冷淡清幽,这也正和修道者清虚寂静之心。

但就在这下山的时候,苏阳却看到了太清宫中烛火通明,往来士兵在其中伫立,让这清幽寂静的太清宫中多了凡尘的喧闹。

“汪!汪!”

昊龙看着太清宫中景象,汪汪叫了两声。

这会是我迎面的屠龙之刃?

苏阳瞧着太清宫中景象,随即起了一卦。

山泽损。

推车掉耳路难行,心中打算力不能,君子占其琐碎卦,纵然无灾也困穷。

这卦象所说,时令不遂,不得胡为。

苏阳再看太清宫上面,在这太清宫上面蒙了一层黑云,细细看去,只见这太清宫中一片寂静,风声呼啸,多了几分森森鬼气。

“去!”

苏阳踢踢昊龙,说道:“你是一条狗,悄悄进去看看情况,我在外面等着。”

这太清宫中摆明是一个是非之地,苏阳也没有什么东西落在里面,因此远远观察一下,如果这太清宫不是善地,苏阳完全可以不进去。

“呜呜……”

昊龙看着苏阳,呜呜鸣叫中带着几分悲凉。

“也对。”

苏阳领会了昊龙的意思,说道:“你毕竟是一条狗,呜呜着就算我能明白意思,细微处却有差别……”想到弄明白太清宫中发生了什么,还应该弄一个窃听设备,如此黑狗进入到了太清宫里,苏阳在这边也能听到太清宫中动静,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可以走人。

那么应该弄一个什么样的设备呢?

理论上说,只要两个茶碗一根线,做一个简易电话,凭借苏阳的能耐,只要昊龙钻入到了太清观中,苏阳就能窃听到太清观的一切。

茶碗容易弄,就是这一根能保证通话质量的线应该如何来呢?

苏阳瞧着太清宫,开始脑洞。

嗯……

正在脑洞的苏阳察觉有动静,转头看去,只见乱草荒石之中出现了一个鬼影,血肉模糊,一身红衣,伸手半遮自己的脸面,避过苏阳的目光。

“汪……”

昊龙一声惊叫,对着鬼影便扑了上去,仅此一下,跨越了几十丈的距离,瞬间便让那鬼影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苏阳飘身上前,正待喝问,见到这鬼影模样,却怔住了。

血肉淋漓,白骨森然,在这一个鬼影上面,通体没有半点皮,便是被黑狗压着,这个鬼影也是往地上蜷缩,丝毫不和苏阳打正脸。

“鬼气郁结,你已经害病不浅了。”

苏阳蹲下身去,正眼看着地上的鬼物,抬起手来,五脏五行之气皆在手中,由阴神搬运,注入到了眼前鬼物身上,如此点了之后,这鬼物身上的血液逐渐凝实,一缕缕黑色烟气从鬼物体内化开。

鬼也是会得病的。

聊斋《章阿端》篇目之中,便有鬼得病之说,当初在沂水的时候,锦瑟骗苏阳进入阴曹地府,也是说得病之事,只是在那个时候,苏阳是一个刚刚学医的新手,人都不确定能否治好,何况是鬼?

而现在,苏阳做过城隍,做过阎罗,对于这鬼病也就了然于心,这等鬼病,归根结底就是一股盘亘在心的郁气,正如陈阳一般,他死在煞时,死后也不得安宁,时时发病。

这个鬼也是如此,因为被剥皮而死,万般痛苦,这一股郁气在心,让她在阳世徘徊不定,不得安宁,而这股郁气若是继续亘结,足以让眼前之鬼万劫不复。

“多谢恩公搭救……”

趴在地上的是个女子,此时发出女声,悲切说道:“只是小女子无脸无皮,不敢和恩公照面。”

无脸无皮……苏阳看此女身上的伤势,应该是被活剥皮,被剥皮之后,疼痛了好长时间方才死去。

“你的皮呢?”

苏阳问道。

女子闻言,趴在地上不断哭泣,伸手遥遥一指,正指着太清宫的方向,说道:“小女人皮被做一鼓,此时被人带到了太清宫中,小女子一念不息,追了千里,只愿能拿回皮貌,如此跟崔郎团聚。”

……听说杀人将军,害人不计其数,他用人皮鼓能破妖法,整个青州城就做了人皮鼓五千个,这不都是害人命吗?

在沂水那里,苏阳听到的话浮现在了耳朵里面。

“张元一在里面?”

苏阳问道。

女子浑身颤抖,却也轻轻点头。

苏阳转过身来,眺望着太清宫,看着里面伫立的士兵,在这些士兵的防卫中,寻觅着张元一应该会在什么地方,倘若这张元一的实力和郑雄,赵长青一般,苏阳自信能战而胜之,为女子夺回这个面皮。

不过有吕洞宾的提醒,又有适才的卦象,让苏阳不敢轻举妄动。

“你已经来了啊。”

正在苏阳琢磨太清宫之事的时候,听到了熟悉声音,循声望去,只见在这月夜白雪之中,马师伯抬步而来,一直走到了苏阳的身边,看着下面,叹了一声,说道:“亏是你来的早,若是你再来的晚一些,怕是都赶不上这个会面了。”

哦,大师伯也在下面?

苏阳往下面瞧着,心中暗道。

马师伯和苏阳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曾经说了大师伯找到了单道士,而单道士手中拿着玄真教的机密,马师伯又有从茅山带回来的秘密,两者相合,能够开出这传承自元始天王的太极玄真秘法。

随即苏阳想到了早些时候,听到采薇翁曾说,张元一有事去了淄川。

后来和单道士见面的时候,单道士说师伯去了淄川。

这个大师伯也是朝廷中人,张元一也是朝廷中人,两人在淄川会面之后,又一并来到了这里。

“前辈,下面官兵甚多,又有杀人将军在侧,您师兄若是想要和您正当会面,必不至如此,现在下面有那么多的人,恐怕是想要独吞您所说的秘密,这一次会面,您要三思。”

苏阳对马师伯轻声说道。

前面可是龙潭虎穴,又有吕祖所说的屠龙之刃,没有看清楚里面虚实,没有弄明白这屠龙之刃是什么,苏阳不会往太清宫中而去。

马道人看着下面灯火通明,士兵把守,嘿嘿冷笑两声,说道:“这么多年了,他的心胸真是一点不变,就他这般的心胸算计,左右不过是毒,阵,诡异术法,人多势众罢了,而他的能耐又能长进到哪里?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定能保你周全。”

苏阳看向了马道长,在这时候感觉马道长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伟岸。

“道长……”

苏阳看着马道长,伸手准备为他算上一卦。

“走吧。”

马道长却一把拉着苏阳的手腕,抬脚便是九宫步,这一步迈步,巽地起风,倏忽就是数丈距离,瞧着远处的太清宫,对苏阳说起了玄真教的往事,说道:“玄真教到了我这一辈,共有三人,我师兄原本姓杨,是师傅的养子,但是师傅看他心地不纯,气量狭窄,便又找了我,而我偏是一个耳根子软,没有什么主见的人,最后找了师弟……我那师弟资质本就不错,明辨是非,为人秉正,和我同师兄大大不同,备受师傅喜欢,也就将玄真教的传承交给了师弟。”

“师兄对我说了他的不满,声称要这宗门传承,向来都是给大师兄的,我自觉有理,就和他几番争夺,最后叛教而出,他改姓杨为柳,和师傅划开了界限。”

苏阳静静听着玄真教的过往。

“师兄自从离开了山门之后,就投奔了朝廷,后来齐王入关,又投靠了齐王,这些年都是在皇宫大内,享受的是荣华富贵,学到的是勾心斗角,现在是位高权重,徒弟成群,不过这些都无益自身修行,我们数次见面,现在的他已经远逊于我,你不必担心。”

马道长对苏阳说起了这些。

苏阳听到马道长说这些之后,心放下了不少,一直以来,苏阳都将这个师伯代入马道长这层次,认为这崂山太清宫中是强强联合,两个这种超级高手,苏阳自然不敢贸进,但若是仅一个张元一,苏阳还是能会会他的。

“道长,这元始天王的法门……”

苏阳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这一法门可是给苏阳很大动力,现在既然见到了马道长,苏阳自然要问问。

“等此事完了,你拜师的时候,我自然传给你。”

马道长笑道,伸手松开了苏阳的手腕,两人已经来到了太清宫的门口,在这太清宫的门口,已经有数十士兵正在把守,看到了马道长和苏阳,沧浪一声拔刀戒备。

马道长在前面顶着,苏阳仪态从容,稍微整理一下衣服,看着后面跑来的昊龙,招了招手,昊龙呜的一声,往这边跑来。

马道长就在山门口,看着把守的士兵,笑了笑,说道:“你去通传一下杨道士,就是师弟带着弟子提前赴约……这杨道士,就是你们现在尊崇的柳道长。”

这一见面,马道长的嘲讽便先拉满。

第三十九章 食龙降龙

太清宫门户大开。

苏阳明明此时就住在这里,但现在却如同一个客人一样,随在马道长的后面往太清宫内走去,这进入到了太清宫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兵们或在巡逻,或在戒备,将这太清宫照的通红一片。

马道长洒然在前,他在茅山修行之后,道法大进,法力精深,便是走在这眼前士兵军阵之中,他也全然视若无物,并且这一次本来是玄真教内部的会面,不过三两人坐在一起,开出秘密,彼此共享的简单事情,因为这“杨师兄”多此一举,叫来了这么多人,故此马道长专程在门前叫了他的杨姓,提醒一下这是玄真教内部之事。

苏阳仪态安闲,和黑狗昊龙一并走入这里。

这“柳师伯”本领不高的话,那么这里面也就一个杀人将军张元一,他和郑雄,赵长青这些人齐名,但现在苏阳修行有突破,面对这种人,即便是出手硬扛也丝毫不怂,更何况他也暗藏了一些手段,因此进入到了这里,苏阳自觉压力没有那么大,只要小心防备,弄明白这个“屠龙之刃”是什么,倘若当真打不过,苏阳还有后撤的本事。

三清殿,三皇殿,三官殿自然不适合会客。

苏阳和马道长一并走入到了后院,在这后院中,正当中的静室被空了出来,里面摆放桌椅茶凳,苏阳和马道长进入到后院的时候,便看到了在后院正当中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年约五十,头发黑白掺杂,由玉簪插着,满脸皱纹,身上披着一个太极阴阳衣,腰带上面镶嵌明玉,衣服领口点缀金丝,气度不俗,这便是苏阳的大师伯,杨道士,也称柳道长。

而另外一人年约四十,浑身上下筋骨健壮,立足在院中如同一个铁塔,身上所穿是黑色常服,手边放在一把金刀,身前有一大盘肉,看到苏阳和马道长走进来,正在哈哈而笑。

这个人,就是祸乱青州的张元一。

除却这两人之外,庭院内还站立十二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在两人背后默立。

“师兄。”

马道长看着柳道长,笑道:“这是我们玄真一脉的见面,为何要弄的如此隆重,打扰这么多人?”

柳道长笑笑,答道:“非是我要隆重,是张将军正好到崂山有公事,我们便结伴而来,彼此不相干的。”

张元一也走了过来,和马道长互相问候一下。

“既然张将军和此事不相干,便让张将军到外面吧。”

马道长闻言,只是如此说了一句,而后看向了柳道长后面弟子,笑道:“既然我已经来了,那么我们也闲言少叙,你将玄真的箓文,玄真玉册都拿出来吧,我正好将此秘密开释,你我师兄弟共参仙缘。”

这元始天王的经文,可当真是天大仙缘。

张元一听到这些话,就站在院落一旁默不作声,并不离去。

“他呢?”

柳道长看向苏阳。

此时苏阳体内五行俱全,外在自有显现,肤色若玉,筋骨协调,目光湛然幽寂,在柳道长看来,实在是难得仙骨,天生的修行者,而这人的资质,比起他的众多弟子都要卓越太多。

“这是我的弟子。”

马道长说道:“自然能在这里。”

苏阳是他看中的弟子,并且也经过了他的考验,经过了这个考验,马道长自然就会给人真传,并且自从得卦之后,马道长一直都有不祥预感,让苏阳在身侧,便是万一有个山高水低,他的这一脉也能传下去。

何况这弟子资质这么好,马道长带着苏阳,也是要压柳道长这一脉一头。

“他也要在外面……”

柳道长面色一沉,说道。

“不行……”

马道长自然不同意。

苏阳看着两位师伯开始打口水战,便在这庭院中四处扫视,这一处院落原本住的是太清宫的高功,现在这四下全都被张元一,柳师伯这两人占据,丝毫不见崂山太清宫中道士身影。

“呜呜呜呜……”

黑狗昊龙在苏阳脚边,不断碰触,摇着尾巴,示意让苏阳看向桌子上面的肉。

苏阳便看向了桌上,只见在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堆烤肉,这些肉质粗糙,并非是寻常鸡鸭牛羊,并且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味。

瞧瞧不断呜鸣的昊龙,苏阳向着肉块走上前去,伸手那起金刀,便准备割下一块这桌上的肉。

“住手!”

张元一的手如骄龙若雷霆,瞬间便放在了苏阳的手腕上,止住了苏阳割肉,看着苏阳眯眼笑道:“这桌上的可是龙肉,狗受不起的。”

苏阳右手微微用力,看向了张元一,此时此刻,和张元一这暗中抵触,苏阳真切的感受到了张元一的手劲,就算是苏阳已经点开了五脏五神,打通了窍穴,心肺运转,自认力大无穷,在这时候却不得不承认,张元一的力量远在苏阳之上。

这一只手放在苏阳的手腕上面,便将苏阳钳制住了。

并且这张元一话中有话,苏阳要割这肉,可没有说是喂狗还是怎么,他这一句狗受不起,将苏阳也给牵带进去了。

“呵呵。”

苏阳笑笑,松开了手中金刀,张元一也自然松开了苏阳手腕。

苏阳揉揉手腕,瞧着张元一说道:“我在来到崂山的时候,碰到了一对要饭的父子,这一对父子面黄肌瘦,就让我动了恻隐之心,将酒楼里面的肉端出去一份,给他们送出去,这老父亲已经半瘫在街边,不能动弹,是儿子接过了肉,对我说这老父身体疲弱,怕受不起这些大肉,恳求再来两碗稀粥,而那老父听了破口大骂,说道:没良知的东西,你爹受不起,你就受得起?”

此话说完,苏阳便自觉拉开一点距离。

张元一察觉苏阳拐弯抹角的骂他,自然是勃然大怒,气势勃发,便准备给苏阳好看。

这一番动静,马,柳二人都看在眼中,眼见要起争端,连忙现身制止。

“你也真不晓事。”

马道长对苏阳似斥责,实笑道:“这上面果然是龙肉,狗当真是受不起,唯有张将军这等人才能受得起。”

这拐弯抹角,便将将狗安在了张元一父亲的位上。

真是龙肉?

苏阳瞧着那边的肉。

聊斋《龙肉》篇目中曾说一事,龙堆之下,掘地数尺,有龙肉充牣其中。任人割取,但勿言‘龙’字。或言‘此龙肉也’,则霹雳震作,击人而死。

吃此肉的人,便是山东即墨人,而即墨到崂山相距甚近。

“张将军自幼便吃龙肉。”

柳道长则平静说道:“正是自幼吃龙肉,才让张将军身躯健壮,也正是因为吃龙,才能有降龙之力。”

这一会儿,接连说了很多“龙肉”,天空中也不曾有霹雳响,可能聊斋所记录,只在即墨这一片区域有效吧。

降龙之力……

苏阳心中默记。

“让他先离开太清宫。”

马道长对柳道长说道,这个他自然是张元一,这是一个高手,而这也是玄真教的机密,马道长不希望身边有人窃听。

“这恐怕不行,张将军在崂山里面,另有要事。”

柳道长说道,眼见马道长不依,便补充说道:“全因在来的路上,抓到了一个张将军阵中叛徒,这个叛徒手中拿一封信,信中之人,自称是真龙天子,言称自己先到崂山,让那叛徒前往金陵,现在张将军在崂山正在搜捕此人。”

这……

苏阳听到柳师伯说出这些,心中便是有数,这个张元一来到太清宫中,果然是针对他来的,并且苏阳原本写了一封信,要采薇翁前往金陵,这一封信也落入到了张元一的手中。

既然来到了崂山太清宫,那么随便拷问一下这里的道士,在这大雪封山的时节谁上山了,什么特征,就比如身边有个黑狗……这一切当真一目了然。

时令不遂,果然这个地方是不能进的……

自己已经暴露了,进入院中,张元一在大笑,笑的恐怕就是自己自投罗网。

此时他们不动手,只是想要玄真教的这个秘密?

苏阳面色不变,心中却有数,他在进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应对所有的心理准备。

“师弟。”

柳道长摸出来了玄真教的箓文,看着马道长,说道:“我们都是背过玄真经的,玄真玉册有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箓文,你说,这经文秘密在何处?”

箓文里面所记录的,是十方神仙的名属,平日里都礼敬诸神,而等到做法的时候,诸神自然会回应,如此就有了降妖驱鬼的手段。

而玄真教的箓文似有不同,苏阳仅仅略略的看过一眼,便觉这箓文和寻常道士箓文果有差别,在这箓文上面,除了记录十方神仙名属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奇异图案,这些图案似是符篆,让整个箓文看起来十分华美。

苏阳也侧耳关注,他混进来为的就是这个秘密。

“杀人将军在来崂山的路上抓到了人,那么在抓到人之前前往崂山这边来做什么?”

马道长嘲笑说道:“白首相知犹按剑,我随你叛出山门,你也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呀……”

第四十章 炫炫炫炫

这庭院中的气氛一时凝固到了冰点。

苏阳和马道长立在庭院西侧,而刘道长和张元一两人立在庭院东侧。

“师弟?”

柳道长问道。

“这经文便是说给你,你也修不了。”

马道长说道,这师兄一直对他有戒备之心,将好端端的一个玄真教的聚会搞成了这样,让马道长不由叹气……倘若李安灵这小师弟在,必不至此。

“你只管将经文说出来就好了。”

柳道长笑道:“这经文并非是我个人要修,而是要将这经文送给我们大乾国师,用这经文,换一个世代富贵……算了,就算是你不说,也会有人让你说出真话的。”

在这庭院之中,原本站在柳道长背后的十二个黄袍道士开始有了动静,个个脚踏卦位,三步两步,便将苏阳和马道长团团围住。

外面又有多出了二十四个道士,在这十二个道士之后,前面的十二个道士手中摇铃铛,后面的二十四个道士手中拿着鼓,轻轻拍击,阴风呼啸,鬼哭阵阵,这好端端的一个太清宫殿,此时成为了森罗鬼狱。

鼓声的每一次响动,都干涉到了自身五脏的运行,每一次轻轻的声响,都如同重锤砸在了五脏之上。

马道长道行高深,自然不怕此等小道。

苏阳眉心佛火炽盛,看这一切也视若寻常。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马道长瞧着拿铃铛的道士,又看着后面的人皮鼓,说道:“凑够这些可真不容易……”

这前面的十二个道士,便是八字全阴的男子,而后面的人皮鼓,这人皮的主人也当有一定年月,否则就没有这等神效。

“怎么不容易?”

柳道长笑道:“你是不知权势的好处,挑选出来这些人最是容易了,单在青州一地,我们便找到了两百多个。”

这两百多个自然都是被剥了人皮的。

鼓在军阵之中,一直都是传达号令,召集兵士,提升士气的作用,而在这些人的敲击人皮鼓中,太清宫殿上面隐隐约约出现了许多鬼魂,在上面盘旋不定,将苏阳和马道长围在正中央。

外面的士兵们也在排兵布阵,一点一点,暗合天机,汇聚着天地间的阴气。

苏阳瞧向马道长,这个时候该他出手了!若是再晚一会儿,阵法铸成,千万阴鬼呼啸,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马道长对着苏阳微微一笑,示意苏阳宽心,说道:“千万鬼卒,不足为惧,我这就请东岳冥司前来,将这些鬼物拿了。”

这茅山一脉,对治鬼最是擅长,眼见这些阴鬼召集,马道长真是不慌不忙,从手中捏一符篆,这符篆一烧,便是要请东岳冥司的鬼卒来此。

鬼卒治鬼,再容易不过的事。

只是这符篆,烧了仅仅是烧了,并没有任何的神异。

“没用的。”

张元一在一旁说道:“茅山的请神之法,我们早有防备。”

有点尴尬……

苏阳在一旁不言不语,全当一切都没看到。

“原来是将这山明水秀的崂山圣境改为了绝地,切断了人神联系,怪不得你们敢在崂山放肆!”

马道长神情开始认真起来了,脚踏巽位,身影连闪,霎时间整个庭院中巽地起风,离地燃火,凭借玄真教的九宫步,在这院落之中召了风火,只是尚未开始进攻,只听一声闷响,马道长已经面如金纸的落在了苏阳身旁。

“噗……”

马道长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就在对面,就在柳道长的手中,此时摇着一个幡旗,在这幡旗上面有三颗人头,其中一颗是骷髅,一颗是干人头,一颗是新鲜人头,新鲜到苏阳今日上山的时候,还曾经和这个道士打过招呼,而在这幡旗之下则是用头发编制帆布,上面贴着一个符咒,也写着一个生辰八字。

这三颗人头,似是佛门密宗……

苏阳心中暗道,这佛门密宗中,这干人头,新鲜人头,骷髅三者可以作为天杖,象征着佛门的法,报,化。

“师弟。”

柳道长笑道:“这是我们大乾国师寒松明亲手为你编织的,里面有你的毛发,指甲,牙齿,还有你的生辰八字……你的性命早就落在我的手中了……”

马道长面如金纸,吐了血之后神色萎靡,三魂七魄此时皆被幡旗晃动,眉头紧皱,神色痛苦,就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

苏阳蹲下身去,对着马道长身上连点几下,这进门的时候,马道长还叫着要带苏阳,这才进来多久?人就跨成这样了。

此时苏阳施手,也仅仅只是稳住马道长的伤势,稳住身体,若想要让他恢复过来,需要将对面的幡旗夺过来,那关乎神魂。

抬起头来,苏阳看向了对面的柳道长,看向了张元一,也看向了一直在摇铃打鼓的诸位道士,在远处引弓瞄准的军中好手。

“真龙天子?”

张元一看着苏阳,笑道:“这就是为你准备的三十六阴困龙阵,无论你是否为真龙天子,今天你都要死在这里!”

心中打算力不能?纵然无灾也困穷?

苏阳想到了一开始的卦,瞧着这个阵势,再看看天上的诸多阴鬼,想想可能存在的屠龙之刃,心中明白,接下来就是他底牌尽出的时候了,再不拼命,就没了。

伸手在怀中摸索画轴,苏阳脚步往前……

“打个鼓,摇个铃,就想要困龙?太好笑了。”

有声音在苏阳身边响起,这声音如此的近,又如此的突然,让正准备开战的苏阳为之一惊,连忙往身旁一侧,侧眼瞧过去,只见说话的居然是黑狗昊龙!

此时这黑狗口吐人言,迈步往前,对着张元一和柳道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每走一步,昊龙的身体便增大一分,不过六七步,昊龙的身体已经有了六七尺长,而后它一声吼叫,在口中居然传出了龙鸣!

!!!

苏阳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切,只见这个被他一路养着的黑狗,在这时候,在他眼前居然浮空而起,刹那间化作了一条十来丈长的黑龙!

黑狗化龙!

“轰轰轰!!!”

天空之中在这时候电闪雷鸣,数道水桶粗的雷电从天而降,劈在了太清宫中,雷电之中勃发的生机,将这太清宫中一切都给改变,适才汇聚的极阴之气,在这雷电之中全然驱散,适才出现的阴魂厉鬼,在这时候四散飞窜,适才被张元一和柳道长弄出来的绝地,在这时候也直接转变。

“嗷呜……”

黑龙在低空之中盘旋,身影扭动,对着摇铃打鼓的道士们冲了上去。

这些道士们何曾见过如此场面?早已经吓的心惊胆战,阵不是阵,起身就个个四散而逃,此时此刻,一个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但是这人的两条腿,如何能及得上天空中的神龙?

爪子一拍,便有三五个人成了肉酱,尾巴一扬,有十来个人被抽飞而去,撞在山墙岩壁上,直成肉泥。

适才已经埋伏好的军阵,在这时候也乱成一团,全都在这太清宫中四散奔跑,有些直接就往崂山的深山之中跑去,只愿不被黑龙所追。

“砰……”

一面山墙被黑龙尾巴扫塌,而后只见黑龙身影急缩,在里面一阵盘旋,沿着窗台缝隙,仅一指之地游动而出,在半空中再化十来丈的长龙,向着下面的朝廷中人再度冲去。

而在这已经撞破的山墙里面,太清宫中的道士从内而出,采薇翁浑身上下遍体鳞伤,但是在这伤口之中却迸射刀剑,刚一出门便连斩三十个士兵人头。

“沧浪!”

一把刀出鞘的声音,而在这一把刀出鞘的同时,苏阳只觉天昏地暗,双眼在这时候不能视物,几乎在这一把刀出现的同时,苏阳心中便明白,这就是吕祖所说,用民怨铸就的屠龙之刃。

眼睛虽不能视物,此时苏阳知觉敏锐,察觉这一股刀气并非向自己而来,便对着昊龙大叫一声:“小心!”

黑压压的刀光闪过,在这刀光过后,只听昊龙一声悲鸣,身首分离,从半空之中坠落在地,正摔倒在苏阳身侧。

此时此刻的苏阳,也正是趁着天色昏黑,张元一攻击昊龙的刹那,瞬间袭击了柳道长,一掌御五龙法,震的他五脏具裂,顺带着将柳道长手中幡旗,箓文全都夺了过来。

“昊龙……”

身首分离,这一幕对苏阳震撼极大。

“忘了我吧。”

龙头微微合眼,对苏阳说了自己的最后遗言,溘然而逝,接着就重新化作了狗。

手中幡旗直接扔下,苏阳连忙抱着狗头,将狗头和狗身相连,手中拿出来了一棵鹿衔草,劲力一震,将这药液震散,送入到了昊龙嘴中。

抬起头来,苏阳看向了对面站立的张元一,也看向了他那手中,不断冒着黑气的长刀。

毫无疑问,这就是针对他这个天子的“屠龙之刃”。

“咚咚……咚咚……”

昊龙心脏已经开始跳动,苏阳这才放下心来,扫视一眼战场,放出来的采薇翁如同饿虎出笼,对面的柳道长被苏阳偷袭而废,这边的马道长手中已经握着魂幡,很快就能起来。

局面上,这边占优。

但是最重要的是张元一,是屠龙刃。

御五龙法全然展开,苏阳身边五色龙气环绕,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勃发,天空之中自然出现了五色祥云。

“我们换个地方打!”

苏阳说道,而后这五色龙气扭动,人在场中倏忽不见。

卦象之中,有时令不遂,莫要胡为,但这是前半句,后半句是交节换月,自然夺魁。

张元一抬头望天,只见在天际有龙气夭矫而逝。

“休走!”

毫不犹豫,张元一化为了一道紫雷,追随苏阳消失天际。

第四十一章 梦皆相反

走走走!!!

苏阳身御五龙,全然运用了五龙之力,这是苏阳《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修炼五行皆备,五龙蛰法转变大成之后,第一次全力施为,毫不留力,这五行五龙在空中逶迤多变,形态绮丽华美,霎时间飞过千山万水。

而在苏阳身后,张元一身化雷霆,霹雳而至,手中拿着一把冒着黑烟的长刀,此长刀正是由民怨而造就的屠龙之刃,这长刀所向,正是苏阳身影所在。

空中的云气在苏阳过后撕裂开来,一轮明月自云后而出,月色如霜,和地上茫茫白雪溶溶辉映,让这天上地下一片银白,寒风拂过,天地间飘荡一股如银白烟,而后而散。

苏阳身影腾空挪移,终究快不过这如雷霹雳,身影在半空猛然回旋停住,而后刀气在身前划过,劈的雪花骤起,地动山摇。

苏阳翻身而立,立在一冰河之上,不必“老狐听冰”,苏阳便能感知这冰面之下,水在轻流,更因为适才张元一的一刀,让这冰面咯咯而响,数道裂缝已经蔓延到了苏阳脚下。

张元一持刀飞落,遥指苏阳。

苍穹之中,除却如银月光,还有星辰忽然隐出,大放光亮。

一颗星辰充斥五彩霞光,自然有瑞气千条,此时紧紧收缩,而另一个星辰黑烟弥漫,如若恶龙天狼,紧紧相逼。

“天子危矣!”

不少眺望星辰的道士和尚,看到天空之中如此异像,皆如此说。

“你在青州之地,大肆杀戮,齐王在京不管不顾,除了你们两人间超乎寻常的信任,这一把民怨应该也是原因吧。”

苏阳瞧着对面的张元一,淡淡开口。

民怨,这把刀如何打造,听这个名字就有一些猜测。

张元一长刀遥指苏阳,嘴角狞笑,说道:“金陵事变,我还以为今日出现在太清宫的是陈阳呢……不错,这正是为你准备的刀。”

苏阳点头,看着民怨刀尖,沿着刀尖往上,一点点看着刀中沸腾的黑烟,最终和张元一目光对视,说道:“亏我还想跟你们谈谈……”

谈话侠果然是行不通的。

“咯吱咯吱……”

寒冰的裂缝在苏阳的脚下汇聚。

“现在呢?”

说现的时候,张元一真气湛然,而说“在”的时候,刹那间已经到了苏阳身前,民怨刀对着苏阳头颅斩来,而在说“呢”的时候,已经冰雪炸裂,水花四溅,霎时间地动山摇。

苏阳周身五龙真气环绕,人在半空飘飞,而在苏阳身前则有一怪,其身如牛,周身黑毛覆盖,人的面孔,在这人面之上有眉毛,有鼻子,有嘴巴,唯独没有眼睛,这怪物的眼睛,是在腋下。

张元一的长刀劈在了怪物的胳膊上面,人也正在腋下位置,此时此刻看的分明。

这一双眼睛之中并无任何感情,如同死物。

狍鸮!

这就是苏阳最后的底牌,借用神笔绘画,显出这远古时候的怪物真容,然后动用这怪物进行作战。

苏阳曾经在阴曹地府,阎罗殿堂之中见到狍鸮,因此绘画之时,形神兼备,蚩尤头颅的凶恶之形可谓入木三分,这怪物被苏阳召出之后,迎面便格挡住了张元一手中的民怨刀,大嘴一张,对着张元一的头颅咬去。

与此同时,苏阳召出了一千三百根白芒针,散落成为弥天星雨,对着张元一穿刺而去。

长刀格然,张元一抽身后退,这一刀在狍鸮身上已经划出缺口,但是抽身而退之时,狍鸮对着他接连拍击撕咬,苏阳的白芒针随之而至,霎时间轰鸣阵阵,整个冰河在这时候全然震颤,轰轰作响,水流在这轰击中全然恢复,而这地动山摇,让泥土和水流搅在一起,使得这水流浑浊起来。

“砰……”

烟尘中一声轰鸣,张元一在连续的攻击中抽身而去,一时间化为一道紫雷拉飞数里,而在他的身上,此时此刻衣衫多碎,白芒针在他身上刺了千疮百孔,眼角有一处伤痕更为显眼,倘若白芒针偏差一分,就能刺瞎他的眼睛。

苏阳手中捻印,让这一千三百根白芒针全部回到了针囊里面,周身五龙飞动,整个人浮在半空。

在苏阳的身下,狍鸮正在嘶吼。

张元一凝视着苏阳,此时此刻,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齐王尚未谋反之时,张元一曾经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中,他和一条苍龙搏斗,便是在浊浪滔天的江水之上,那时候明月在天,星辰千点,他竭尽全力,终于将苍龙给斩掉,漫天风雪化为纸钱……

浊浪滔滔一河江,明明月华千点光。

长刀卷起万钧雪,化作纸钱满天霜。

这一首诗,便是他梦中情景,张元一为此经常吹嘘,此时看着地上因为轰击而解封的冰河,翻腾的泥流江水,再看向远处的苏阳,龙气缠绕,针芒足有千点,眺望之时,还能看到此人身后不远的茫茫大海,明明月华,月华明明,上下华光相映。

不能让这一条龙入海……

张元一的心中不由便生出此等觉悟。

苏阳低头看着狍鸮。

张元一浮空之后,狍鸮的问题便显现出来了……这玩意仅仅算是削弱很多的蚩尤肉体,并不具备那一日阎罗王府中,足以让苏阳心悸胆寒的元神之力,也没有蚩尤原本头颅的力量,但它奔走跳跃能力极强,甚至能硬抗数个苏阳,只是一旦浮空,它没有翅膀就开始无可奈何。

神笔所画,终究少了性灵,就算跳跃极强,也不善用。

苏阳伸手捻诀,巽地起风,卷起两岸白雪,这些白雪漂浮半空,霎时间风雪弥漫,将苏阳和张元一之间开阔的视野隔断,紧接着五龙蛰法运转,五龙真气,天子之气骤然隐去。

张元一眺望苍穹,只见适才和他对峙的那一颗五色星辰已经隐匿。

他要跑?

这一想法瞬间浮现在了张元一的脑海中,若论个人实力,他的速度力量皆在苏阳之上,并且杀人不少,这一身杀伐之气冤鬼难近,手中又有专门为对方打造的“屠龙之刃”,只要一刀斩击,无论是天子之气,还是对方性命,全都能做个了断。

就算是他适才受伤了,那也只是被打个措手不及,非是实力不济。

不能让龙入海……

张元一手持长刀,一呼一吸,民怨刀上生风,霎时间便将弥漫的风雪吸摄而来,也让眼前视野再度开阔。

长刀卷起万钧雪……

只是张元一目光所看,对面明明寂然,已经不见了苏阳踪影。

真跑了?

张元一心下正疑,却又有不祥预感,举目眺望,忽察觉到了下面浊流江河之中有异,有一物正在水中迅速而来。

“作死!”

翻身往下,手中长刀下压,张元一看准下面这一冲来之物,只见在这浊流之中,骤有一声龙鸣,而后混合冰雪,成一苍龙,对着他撕咬而来,而这一股真气灵动湛然,显然是苏阳本身在里面把控。

“噼啪!”

张元一手中长刀骤起,连带着漫天风雪一并向着飞上来的苍龙斩去,只此一刀,从头至尾,将苍龙斩杀的干干净净,在半空之中皆做冰凌,簌簌而下。

只是……没有苏阳。

“嗖嗖嗖嗖……”

白芒针如雨从背后袭来,张元一持刀转身,只见这些白芒针真力孱弱,不等持刀格挡,便已经从他身旁散开,正在张元一认为苏阳在虚张声势之时,眸光忽然看到了道道光亮在针线之间,霎时间如同天罗地网,洒落在了他的身上。

张元一身体要动,但只觉周身缠绕的丝线细小坚韧,强力挣脱,反伤己身,但若不挣脱,在这针线之后,浮空而来的苏阳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针是锦瑟送给苏阳的白芒针。

线是怀中织女丝绢的线。

这丝绢是在金陵之时,元道人所送,如同织女天衣一样,刀剑水火无伤,但是在梦中,苏阳不知怎的就学会了解开天衣,醒来之后就会拆解丝绢,不过尺来长的丝绢,却被苏阳拆解了千米的丝线,而这丝线,成为了要张元一性命的最后手段。

这也是苏阳在脑洞电话的时候,忽然想到的线。

“嗤!”

苏阳轻轻扯着一根浮空丝线,这丝线越是纤细,也就越是锐利,轻轻一扯,正欲挥刀劈砍苏阳的张元一手臂齐肩而落。

苏阳人在半空浮动,接过了张元一手中的民怨刀,霎时间感觉怨气沸腾,如同千万厉鬼对着苏阳哭嚎,而与此同时,苏阳眉心佛火大作,不为所动,飞到了张元一的身边,民怨刀毫不留情的斩了下来!

“刚刚你问我现在的想法……”

苏阳持刀站在空中,提着张元一的头颅,说道:“我会让你主子尝尝他造的【民怨】。”

张元一纵然头颅被斩,阴神仍在,此时眼睛看着苏阳,一片迷茫……这梦真就是反着来的?

元神之力运转,苏阳手持民怨,佛火大盛,将张元一的头颅完全炼燃,丝毫不让他的阴神逃窜,直至最后,这头颅在苏阳的手中,由湿变干,由干便骷髅,最后化为了一把骨灰,洒落在了江上。

这是形神俱灭。

“呼……”

元神衰竭,精力用尽。

白芒针带着丝线回到针囊,而苏阳身影随风而飞,直飘大海之上,将要落水之时,这海中忽然生出一朵莲花,大如车轮,轻轻巧巧将苏阳接着,又有几条鱼鳖护佑在苏阳身旁,漂流而去。

第四十二章 仙人岛上

苏阳只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旁边似有少女清香,一直对他多有照顾,时时灌他琼浆,等到睁开眼睛之时,只见海面茫茫,周身莲花荷叶,一个粉装少女立足在莲台上面,看到苏阳醒来,不胜欢喜。

“恩公,你终于醒过来了。”

少女捋着头发,看着苏阳满是欣喜。

恩公?

苏阳微微合眼,感觉一下自身状态,五行交缠,自身心肝脾肺肾五神皆在,肾水之神在之前被苏阳用去驾驭水龙,欺骗张元一,被张元一所斩,此时心生,尚且孱弱,除此之外,一切皆好。

浑身上下的筋力在此时也在恢复。

坐起身来,苏阳瞧着少女,微微摇头,说道:“姑娘甚是眼生,为何叫我恩公?”说话时候,苏阳也在打量四下一切,这茫茫大海之上本不应生莲花,但此时所见,海面浮沉皆是莲花,便是自身也在一个莲花上面。

莲花,海面……

这等情形倒似是文殊菩萨前往灵鹫山见如来。

苏阳想到了法华经文中的一段故事,在这故事里面,便是文殊菩萨坐莲花,前去面见如来,在如来身前听《妙法莲华经》之事。

不过自己要去的地方,定非庄严佛土。

“恩公可是忘了在普贤寺中放出来的鲤鱼?”

粉衣女子对苏阳笑道。

苏阳瞧着女子,方才醒悟过来,当初在中州青云,苏阳作城隍之时,曾经剿灭了普贤寺中贼和尚,那时候眼见普贤寺的放生池腥臭难闻,无人打理,实非善土,便念了一遍《心经》,将里面的鱼鳖全部放生,没想到时过境迁,相距千里之外,竟然和当初放生的鱼鳖再度见面。

“中州距离此地千里之遥,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苏阳坐下身来,将民怨刀放在膝盖前面,有眉心佛火,这民怨刀中的怨气安静许多。

粉衣女子打量苏阳,笑道:“也是我们该有法缘,原本在普贤寺内便时时听闻佛音,后来又有恩公济度,我们进入江河之后,又遇到了仙人,仙人便是居住在这里,怜悯我们短命之苦,便将我们带到这仙人岛上,时时请益,这才有了今日之功。”

苏阳含笑,说道:“该是你们有这长生的运道。”回首四顾,海面茫茫,苏阳心知自己已经流落海外,现在真元未复,神魂欠缺,非是回去的良机,索性就坐在莲花台中,任由粉衣女子带着苏阳在水面浮动。

当时苏阳离开崂山的时候,崂山里面战局已然扭转,马师伯拿到魂幡,自然能够恢复本来能耐,昊龙有了鹿衔草,也自然能够起死回生,采薇翁破困而出,杀起那些士兵毫不手软,就算是这些士兵们逃到了深山,也有无皮女鬼找他们所要面皮。

因此对崂山情况,苏阳毫不担心。

就是没有等到师伯开口说出玉佩金珰如何,让苏阳自觉有些欠缺。

只是玄真箓文此时在苏阳手中,待到回去的时候,还能够和师伯探讨一下。

“前面就是仙人岛了。”

粉衣女子遥遥指向水面一岛,苏阳眺望过去,只见在这水面远处,有郁郁葱葱一海岛,在这海岛上面有五色虹光,看起来瑰丽珍奇。

“仙人岛……”

苏阳远远眺望海岛,问道:“这岛的名字就叫仙人岛?”

适才女子说起仙人岛的时候,苏阳只当是有仙人的岛屿,听粉衣女子再次说起仙人岛的时候,苏阳便察觉到了这仙人岛是个名字,而若是一个名字的话,那么这仙人岛就不同凡响了。

聊斋篇目《仙人岛》,讲的是书生王勉很有才气,很会讥讽人,心气很高,一日这个王勉遇到了一个道士,道士声称王勉前生有夙缘,能成仙人,将王勉带入到了仙宫之中,但是到了仙宫之中,王勉看到了一个女子,而后瞬间想到了自己中举之后,什么都有的各种念想,道士便将王勉放入凡间,在往凡间飞行过程中,王勉想看看人间什么模样,破了术法,便落在了仙人岛的附近。

这仙人岛上居住的是地仙,王勉来到这里,便是和仙人岛中一大户人家女儿芳云成婚,而王勉自认为是个才子,自己的才华被芳云完爆,嘲笑,最后懂得谦虚,学会做人的事。

过程中也有王勉偷丫鬟的剧情,基本也都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说说笑笑。

“对啊。”

粉衣女子回答苏阳,说道:“这岛就叫做仙人岛。”

还真是此地。

苏阳心中感叹,就在这说话的功夫,莲台已经靠近海岸,苏阳和粉衣女子从莲台上面走了下来,在莲台周围的鱼鳖来回环绕,对苏阳打了招呼,他们都是苏阳当初在普贤寺中放生出来的,只是法缘有深有浅,修行有高有低,粉衣女子已经修行有成,而他们还有一段路途。

迈步走在仙人岛上,苏阳看岛中山石皎然,草木明净,便是地上走的石阶,上面也明洁无纤污,虽是岛上,却并无强风,中土已经是严冬时节,但是这仙人岛上却是春夏时节,百花皆放,蝴蝶翩翩,已然是离世仙境。

“你叫什么名字?”

苏阳询问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双眼一眯,喜笑道:“我叫小红,是仙人所赐。”

小红。

简单朴素的名字。

苏阳随在小红后面,走了不过半里路,便来到了一处山村,说是山村,此地却皆是大户人家,苏阳看向宅院,粗粗一数,在这山村里面有百户人家,而个个都是亭台楼阁并列而起,显然住在里面的皆非凡之辈。

小红走入到了一户门前,伸手轻轻敲门,便有婢媪开门,看到小红后面跟随的苏阳,知道是客人,肃穆庄严,丝毫不敢调笑,和小红略说两句,便请苏阳进入庭院里面。

这宅院里面,苏阳接连走了几进,看到这宅院里面引水开池塘,叠石做山,做出了奇峰幽谷,峭壁阴涧,而看家中的来来往往人们的衣装服饰,颇像是宋时打扮。

“贵客来此,不曾远迎,见怪见怪。”

苏阳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一士人走了出来,对着苏阳谦卑有礼,拱手说道。

苏阳看此人穿着交领襕衫,头上戴着高装巾子,年约四十来岁,胡须上下打理整洁,全然是一幅宋朝人的打扮,连忙也拱拱手。

大乾王朝的服装基本是和宋朝差不多,只是发展至今,衣服样式花纹和宋时有明显差别,在这上面轻易就能看出差别。

苏阳摇摇头,说道:“落难之人,能得收留已然幸甚……”

对苏阳来说,大概在这里三两天,就能飞回崂山了,而在这仙人岛上能有一个容身之地已经很好了。

此人伸手一请,让苏阳进入房间。

苏阳瞧着房中家具,果然皆是宋时样式,对这一家自然是有些猜测。

此人和苏阳分宾主坐下,而后互通姓名,苏阳这才知道这一家姓杨,自宋时移到了这里,住在这仙人岛上已经四百多年,平日里也曾在人间游走,就像是小红,便是他在河南游走的时候带回来的,而明知道世间变化,却仍旧要有这宋时风格的衣服,住宅,这全是个人喜好。

“我在中州,全是在白岩山上赏识风景,那白岩山经过地火之后,宛若仙境,不免让人顿足留步,赏完正要离开的时候,见到了在水中的小红,看她法缘不浅,便将她带了回来。”

此家主人杨先生说道。

苏阳喝了口茶,笑应道:“白岩山确实是神仙丽景,原本在山中有一蛇妖,死在地火中后,让这山中多了温泉,蛇妖的千年蛇胆隐隐皆在水中,让那里的温泉水颇有药理,能退多病。”

一言说完之后,苏阳又补充说道:“百姓劳作太多,在家中沐浴也会因水冷而病,长时间不洗澡更易生病,这一温泉对当地百姓来说是天大福源。”

杨家主人看到了风景。

苏阳看到了应用。

杨家主人听苏阳如此说,对苏阳颇为敬佩,一拱手,问道:“听小红说,先生曾经是青云城隍,在先生未来之前,青云山有蛇患,而先生任职之后,蛇患便消了,这白岩山的变故,想来有先生一份力。”

苏阳又笑笑,说道:“这全是观世音菩萨之能,也是道人相助之功,我什么事都没做。”

“先生太过谦了。”

杨家主人连连摇头,说道:“我在青云之时,可是看到了青云山的祁县令便在苏家坟前痛哭,表您功绩,声称是苏家先祖积德荫福,德及子孙,让苏家出了一个城隍,保佑一方安宁,而青云山现在的娄城隍也是您的弟子,为人秉正,对我说过您的事迹,这蛇患被消灭之前,苏家庄的蛇妖便先被灭,这总是先生之功吧,田家坟地,里面被诛蛇妖,也是先生之力,这可不假吧。”

这连串的话,让苏阳端着茶碗,并不做声,只等着此人说完之后,讶然说道:“祁县令哭坟之事,我怎么不知?”

那可不算是他苏阳家的坟地……

“你可真是……”

杨家主人摇摇头,说道:“普贤寺中,苏家地契,田喜修坟,这一切不皆由先生在后支持?县令有心,自然瞒不过,我也有意,自然看得清。”

苏阳摇摇头……这祁县令可真是背着我整了大活。

可惜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白费事。

再看这杨家主人,苏阳怎么感觉碰到了粉丝了?

第四十三章 仙酒资敌?

苏阳承认了自己在青云山的事情。

听苏阳一说,杨家主人本就对苏阳敬佩,听了之后更为佩服,谈笑间,杨家主人也自报了家门,这主人姓杨名昴,宋时先人因靖康之难,避世隐居,偶遇仙人超度于此,如此得传仙法,在这仙人岛中就此定居,传到他这一代,刚刚三世。

杨昴和苏阳在房屋里面谈话,相谈正欢之时,听到外面有小红声音传来,杨昴便起身对苏阳说道:“先生来访,本应先请沐浴,只是家中之水浊贱,恰岛中有仙子来访,请来灵泉,现在来请先生沐浴。”

沐浴?

苏阳晓得,在宋朝大户人家,确实有请客人洗澡的风俗,有些大户人家还安排了娉婷秀媚,桃脸樱唇,玉指纤纤,秋波滴溜,歌喉宛转的女子帮忙搓澡。

“经此灵泉沐浴,定能洗去先生疲惫,稍后我也正好请先生参加我们仙人岛的文会。”

杨昴笑道,

仙人岛还有什么文会?

苏阳尚要发问,小红已经在前,请苏阳前往浴堂。

跟在了小红后面,在这走廊上面穿梭,不过两个小院,苏阳便来到了浴堂,进入浴堂,看这浴堂里面碧石围砌,水面清澈,迎面一股热气传来,更有白烟升腾而起,并且房中摆饰,木雕,壁画无一不精,而这浴堂上下明净,看着便让人舒心。

小红请过苏阳,果然是关上房门,上来解苏阳腰带。

“不必了。”

苏阳连忙制止,说道:“我一个人便能洗浴。”

小红闻言,垂眸欲涕,说道:“恩公,小红非是搓澡女子,清清白白,只愿谢君恩,特来伺候……”

“我知你不是。”

苏阳说道,他有阴阳秘典,也能看出清白窍道,对小红说道:“只是男女相悦,非是如此,我若在此贪图一时欢乐,就辜负了家眷一世恩义……”虽然说苏阳辜负很多次了,但这方面,终归是要有一些感情基础的……便是和董双成在梦中,苏阳也自觉情合意畅,而非是陌路人。

小红听了苏阳如此说,方才释怀,暗叹苏阳不亏行止,是个端庄君子,在这方面终不再提,而是对苏阳讲了浴堂池水,道:“这浴堂池子下面有一块“火石”,常年滚烫,凉水注入,流过之后便成温水,发汗解乏,非同寻常,并且今日之水,是请自白云城翩翩姑娘的灵泉,本就有不凡神效,恩公进入池中沐浴,必能消除一身疲惫。”

白云城?

这是苏阳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倘若这是白云城的灵泉,那这就是苏阳第二次使用,在苏阳和春燕相识时候,春燕和苏阳有十五日之约,在这约定之中,春燕不远千里到了“白云城”,请来灵泉,让苏阳用灵泉洗去伤痕,也洗掉了陈阳的皮面。

伸手入水,苏阳感觉这水流温热,触手酥酥麻麻,果然是和当日在宝禅寺中,春燕曾经请来的池水一般无二。

春燕……

苏阳想到了春燕的情谊。

小红在一旁看苏阳伸手碰水,意在怀念,也便不打扰苏阳,悄然的离开了浴堂,苏阳看到小红离开之后,这才脱下衣裳,大咧咧的躺到了浴池里面,浑身上下一片酥麻,在这池水之中,热气从四面八方而来,透皮肉而蕴五脏,养肉身而温神魂,躺在这温水之中,五脏之神安宁祥和,苏阳自觉从内到外一片舒畅。

在这池水里面,苏阳足足泡了两个时辰,从这池水之中起身的时候,苏阳神意舒畅,纵然是真气未复,神魂仍有孱弱不足,但是苏阳感觉神清气爽,精神和肉体没有任何的疲惫。

小红已经给苏阳准备了一套崭新衣服,苏阳接过衣服,看这高领巾子,交领襕衫,穿在身上之后,摇身一变,也颇有宋人气度。

推开浴堂的门,外面天色已黑,在房外仅有小红一人守候,看到苏阳出来之后,盈盈一礼,说道:“我家主人久等恩公不至,外面文会又开,已经到外面参加文会去了,恩公既然出来,便跟我去文会吧,在文会上面自然有吃的……”

说着,带着苏阳便往外面走去。

“这个文会是什么?”

苏阳不明便问。

小红带着苏阳,说道:“仙人岛虽在世外,却不隔绝,许多地仙也曾到中土游玩,在中土往来交流多是当世名流,对于诗书也就有许多见解,而岛上也有不少重视诗书的人家,大家三五年来此一会,本来只是坐下闲谈,不想文昌帝君曾经降下奖励,如此让中土许多仙家也会来此参与……而这一次,是文会上来人最多的一次。”

这样啊。

苏阳想到了仙人岛篇目之中,那个主角声称自己必然中举,果然是引起了重视,只可惜卖弄文采之后,方才知道他的文采不如女流,而能够养出“芳云”这等女孩的地方,也有一定的环境熏陶。

“为什么这一次来人这么多呢?”

苏阳询问小红道。

小红只是在前面笑,转身看苏阳一眼,说道:“这个我先不说,恩公到了文会上面自然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

苏阳随在小红的后面,两人走出了宅院,由小红在前,一并往村落外的山间走去,还不等进入山中,便听到仙乐阵阵,等到苏阳和小红往山上走去的时候,看到这沿途有金甲神人守护山脉,而在这山中瑶草琪花,披拂有致,更有百色禽鸟,舞态盘旋,眼下已经是夜里,天空之中月光明亮,山间更有五色奇光,走入到了山中之后,苏阳自觉果然置身仙境。

苏阳算是杨昴的客人,小红带着苏阳也自然到了杨昴的身边,在杨昴身边自有空位,苏阳坐下之后,看这场中不下千人,分别落座,在桌前放有奇花,摆有珍果,男女混插而坐,而在对面高台之上,则有一女子,年约四十,端丽美艳,静坐上面自有美态,而在那女子身边还有数个美女,都像是十八九岁,千姿百态,引人注目。

“那一位就是白云城的翩翩姑娘。”

杨昴看苏阳坐下,伸手为苏阳一指,遥遥指向了美妇身边的一女子,说道。

苏阳顺眼看去,那女子容貌若仙,身上穿着绿色锦缎,看到苏阳瞧来,弯眼一笑,自有媚态。

“中间那个妇人是谁?”

苏阳问道,能做高台,看样是个是主事,苏阳便有几分好奇。

“那是圣后府的李夫人。”

杨昴小声说道。

圣后府,这名字在聊斋里面也曾出现,再聊斋《云萝公主》篇目中,云萝公主便是来自圣后府,下嫁给了一个凡人,在这过程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这云萝公主自然美艳不凡,在和凡人相会的时候,说道:“如果我们两个不做那事,我们能有二十年相守,如果我们做了那事,我们就只能相守六年。”

凡人果断选择了相守六年……

这才是图身子的典范。

李夫人坐在高台,眼看四方,自然有凛然气度,目光扫过,让这场中声音逐渐的淡了下来,到了最后,落针可闻。

“文会本是仙人岛民闲暇而做,却得到了文昌帝君的赏赐,如此三五年便有一会,延续至今,已经有一百六十四次,妾身不才,被推举来主持此等盛会……”

李夫人清淡的说着开场白,说道:“妾身便阅以往盛会,只见往昔盛会之时,所谈所说,不过忠孝礼仪,慎言检迹,道道言语,条条言论,理复事复,递相摹效,今日盛会,若再说以往之言,不过是床上添床,屋上建屋,太过无趣……”

李夫人在上的言论,让在场不少仙人交头接耳,其中有不少人为了这一次盛会,已经准备了许多东西,听闻李夫人不愿再说以往议题,面色皆变。

“当今天下,地缺百六,灾劫绵绵,京城中齐王入关,北方受兵灾荼毒,又有蚩尤乘乱而起,天下阴兵调度,妖魔鬼怪蠢蠢欲动,值此之际,诸位可有计策能治这世间动乱?”

李夫人轻轻拍手,云层之中,由金甲神人带来一魂,此人年约七十,胡子花白,行走坐定也有气度,便在正场中设立一席,由此人坐定。

“这是大乾太师韩思海,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齐王在京,多听他言,诸位所谈,若能被太师采纳,治理国家,那么这一坛桃花酿便做彩头,送给此人。”

李夫人指着桌子前面的一个白瓷酒坛,说道:“此酒是我来仙人岛时,在崂山碰到了双成仙姑,厚颜在她那里讨来的,可谓天下至贵。”

董双成是西王母身边侍女之首,协管蟠桃园,而董双成的桃花酿,是用蟠桃园中的桃花所酿,这蟠桃传说,人人皆知,而董双成的桃花酿也是天下闻名,是这世间一等一的仙酒,唯有在王母蟠桃会的时候,这等酒才会出现。

李夫人此言说完,场中一片喧闹,这些来此参加盛会的仙人,也已经听到了风声,此时听闻果然是董双成酿就仙酒,便是他们七情淡漠,此时也个个眼神狂热。

嗨……你特码谁呀,用我老婆的酒资敌?

苏阳不爽。

第四十四章 姨姐瑶台

太师这一职位,自商朝便有,历朝历代能做太师之人,皆有名望,而到了大乾朝,太师之位更是职位至重,协助天子处理国事政务,这近三百年来,也有几位贤明太师,留下了很大名声。

大乾虽无丞相,太师一职却隐隐替代了。

坐在场中的韩思海年过七十,身体硬朗,在睡梦中模模糊糊来到此地,看到上面高台女子彩光环绕,若神妃仙子,而下面群仙环绕,明悟此时他是要从群仙之中,选出治理大乾国策,让他坐的笔直,听着上面仙神高见。

“韩太师。”

群仙之中,一和尚走了出来,这和尚神光明净,面色慈悲,看着韩思海说道:“当今之世,天下隐隐欲乱,妖魔鬼怪尽皆显出,值此之时,应当以佛门为国教,借我佛门广大恩威,降服妖魔,也降服众生心中之魔,如此定然国运昌隆,天下太平。”

韩思海听闻兴佛门之事,便问道:“敢问这佛门有何手段?”

和尚听到韩思海询问,笑道:“小僧敬善,我佛门经文,自然有降妖伏魔之能,也有降服人心之力,能让众生明白,一切恶孽福源皆前世修来,今生一切皆为来生所修,故此百姓便能认命从善,少了争端……”

敬善在上面侃侃而谈。

韩思海听到敬善所说,手捋胡须,认真思索,说道:“确实可行……”

“呵呵呵呵……”

苏阳听到这个确实可行,怪笑起来,声音带着嘲讽,一下子便将韩思海的目光吸引过来。

韩思海在众多人中瞧见苏阳,只见他拿着一水果啃着,仪态不雅,心生不悦,皱眉问道:“你因何发笑?”

“看到太师认祖归宗,不由喜笑出声。”

苏阳阴阳怪气道。

眼下神仙众多,苏阳真不愿出这风头,但是听到要兴佛门,周围还没有一个出声的,真让苏阳憋不住……老子老婆的酒就喂给这玩意?

苏阳忍不了。

“我如何认祖归宗?”

韩思海不明就里。

“呵呵。”

苏阳笑两声,说道:“《造天地经》有云,宝历菩萨下凡成了伏羲,吉祥菩萨成了女娲,摩诃迦叶便是老子,儒童菩萨成了孔某,又有佛经《清净法行经》有云,摩诃迦叶是老子,静光童子是孔某,而月明儒童下凡成为了颜回,可谓是【吉祥御宇,儒童衍教】,现在韩太师作为儒家弟子,认祖归宗,正好正好。”

这一番话摆的有理有据,让韩思海面红耳赤。

群仙听闻此言,议论纷纷,不少人在发笑。

敬善和尚扭身过来,看着苏阳,双手相合,作揖说道:“小僧敬善,是在天台山国清寺修行的和尚,敢问居士在哪一山修行?”

国清寺确实声明极大,不过苏阳听到这个名字,第一个想起的是济公和尚,毕竟济公传说对苏阳印象深刻,而在国清寺里面还有寒山拾得,可谓名声远扬。

“在下苏阳。”

苏阳坦坦荡荡,说道:“有幸得到转轮王青睐,更有观世音菩萨做媒,和转轮王府的女儿定了三生之约,这修行嘛,且修且行,暂无定所。”

苏阳不装了,苏阳摊牌了,我就是转轮王府的女婿,也有观世音菩萨做媒,我的身份就在这摆着了。

这身份够不够?够不够?

要不要把老子是董双成的男人身份也摆出来晒晒?

苏阳就不信了,这身份亮出来后,在这群仙文会上会有人敢来砍他。

此话一说,仙人岛中群仙一片哗然,看向苏阳的时候,目光多是艳羡崇敬,万万没想到,这平平无奇坐在这里的一个人,居然有如此身份。

高台之上,李夫人听苏阳如此发言,一双妙目细细审度打量。

敬善听到了苏阳晒了门户,脸上一阵清白,这观世音菩萨能够做媒的人,让他感觉一下子没资格跟苏阳说话了,恭恭敬敬的对苏阳行一佛礼,敬善呐呐说道:“居士既然知道这佛门经文,自当知道……”

“我知道这种东西不少呢。”

苏阳看着敬善笑道:“也知道现在有不少大师智者要将此文删去……那么这篡改佛经,是否应当下无间地狱呢?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佛门假经假言太多,痴迷妄信,必毁朝纲,《南史》中王玄谟夜间遁逃,被人所抓,声称梦中有人传授《观音经》,因此得释,《北史》称卢景裕在晋阳狱中,念佛经而枷锁自脱,刀剑自折……你告诉我这是哪一段佛经?如来既然已经有大乘宝车,塞满三界,为何要众生布施金银珍珠珊瑚玛瑙?还将这些列为佛门七宝?不过是借经文之言,让俗僧赚取利益罢了。”

既然开怼,苏阳嘴上分毫不停,又说道:“元朝之时,妃嫔太监信仰佛门,一寺耗费十万银钱,后妃公主为和尚做大布施,辱骂和尚者断舌断手,还有这佛门有一秘术,是进房中秘戏运气所用,元朝的帝王个个都练了,色戒呢?有用吗?养了二十一万和尚,元朝不还是灭亡了?”

敬善听到苏阳连怼,面色赤红,不再吭声。

苏阳见敬善如此,直接开怼敬善,指着笑道:“这佛门学的就是一个忍,但是这忠臣孝子,皆是因为有些事不能忍,而佛家则无所不忍……呜呼,忠孝何事?父母何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敬善这可谓是被苏阳骑脸,但此时面红耳赤,不发一言。

“唉……”

苏阳见其如此,叹了一句,这都骑脸了,还能将气忍回去,念头都不通达了,还学什么佛,说道:“吃饭去吧。”

敬善不发一言,默默退下。

苏阳这一呛声,让在场的人不太敢发言了,刚刚跳出来的敬善被怼的无容身之地,他们若说再有不妥之处,被人这么引经据典的连怼,那真是脸面都没了,故此这些人先都默坐,看这转轮王府的女婿有什么高见。

韩太师也看向苏阳,问道:“先生对我大乾可有高见?”

我已经不想谈谈了……

苏阳身子一靠,看着韩思海,问道:“韩太师认为当今大乾如何?”

韩思海听苏阳如此反问,皱眉思索,良久之后,说道:“在齐王入京之前,先皇耽于酒色,疏理国政,宠信佞臣,致使朝纲败坏,又有恶徒在暗中引导,让民怨沸腾,而齐王入京之后,惩治奸佞,治理国政,平复内乱,当今的大乾虽然流民四起,但齐王是有雄心有意气之人,定然能够诛灭恶徒,若有二十年经营,必能如贞观盛世一般。”

韩思海所说,齐王就如同当年的李世民一样,都是英明能干之人,大乾王朝未来可期。

“呵呵呵呵……”

苏阳又笑了,看着韩思海嘲讽说道:“这桀纣之心,也想成尧舜伟业?”

此言一说,让韩思海面色一白,看向苏阳目光已隐有怒气。

“先皇在时,大乾王朝已经风雨飘摇,更为佞臣作乱,百姓苦不堪言,而齐王入京,铲除佞臣,百姓才能有安宁之日,并且齐王入京之后,这青云山蛇患便被平定,此是真功绩,恩及青云百姓……”

韩思海接连说了几项政策,说道:“齐王入京,非是叛乱,而是为百姓请愿,清除朝中佞臣,是为平民怨,为百姓。”

这番话韩思海说来掷地有声。

“这青云山的蛇患,多靠苏先生,陈宣不过是苏先生拿来做工具,在白岩山放了一把火而已。”

杨昴了解此事内情,果断便将此事扒下,正待细说的时候,却被苏阳拦住。

“平民怨?杀佞臣?”

苏阳笑道:“杀官平愤,自古有之,兵部尚书严重湘可是佞臣?为何也被牵连?不过是凑几个大官罢了,要平民怨,怎么不将你这个太师的脑袋拿了?先皇在世之时疏离朝政,不就是你大掌其权的时候吗?断脊之犬,摇尾乞怜,你也配在这里决定董双成仙酒所属?”

诸位地仙闻言,皆暗暗点头,听了苏阳的话,感觉此人不过如此,絮絮言论,指指点点,让韩思海面色难堪。

“老匹夫,天下不稳,流民四起,这些过错在你们身上,恶果却都压在百姓身上,张元一在山东之地大肆杀戮,让栖霞莱阳白骨撑天,让青州百姓流离失所,说是剿灭白莲,暗中铸就的就是【民怨】,惨烈伤亡,你在京城之中当真一点未闻?”

苏阳对着韩思海喝骂。

“你……你……区区草民……”

年过七十,位高权重,居然有人当面骂他老匹夫,让韩思海怒火冲天。

“君视民为草芥,民视君为仇寇。”

苏阳看着韩思海说道:“你们的所作所为休想掩盖,很快,这世间的百姓们就会站起来,他们东西南北,无处不在,他们如同狂风暴雨,迅猛异常,将会冲破一切罗网,将你们打入墓葬!”

“这是民怨!也是民愿!”

苏阳说话很是果断。

张元一之事后,苏阳就感觉齐王就是欠收拾,并且自己真龙天子的命格,就算不去招惹他,他也会不断派人来暗害自己,并且张元一死后,两边已经成为对头。

“放肆!大胆!”

韩思海看着苏阳,连连斥道:“谋逆之罪十恶不赦……”又转头看向台上仙女,请道:“此辈不足共语,也不配饮仙姑之酒,该当除名。”

台上李夫人闻言,妙目流转,说道:“此酒是董仙姑所赠,托我在文会上面,将此酒交付出去,董仙姑所言……”

你跟我老婆很熟吗?

苏阳听着李夫人一口一个董仙姑,想起李夫人之前所说,厚颜所求董双成才拿到的酒,可见两人真不熟。

不过这嘴瘾过了,老婆的桃花酿没了。

规则可是看韩思海是否满意。

“呵呵。”

杨昴在一旁笑出声,对苏阳说道:“这韩太师只知道你是转轮王府的女婿,叫着除名,却不知这李夫人是转轮王府的瑶台小姐。”

“……”

苏阳猛然抬头,凝视着上面的李夫人……锦瑟有一个姐姐,就叫瑶台,只是苏阳以往不在意,也没有多了解,但是这时候……你在我大姨子面前告我状?

纵身而起,闪身而出,天空之中都有苏阳残影,飞身到了韩思海身前,苏阳毫不犹豫,将他的脑袋就扭了下来!

“噗……”

京城之中,韩思海翻身而起,满身大汗,趴在床边先就吐出一口血来,而后匍匐床边,咳嗽几声,又吐出几口血来。

这动静吓的侍妾连忙从被窝爬起,都不等穿衣服,掌灯来看,待到看韩思海吐血之后,连忙呼叫人来,又问韩思海情况如何。

“我头在否?”

韩思海忙问小妾,梦中他正在对仙姑告一恶人的状,还不等仙姑说完,自己被恶人杀了。

“在,在。”

小妾伸手抚摸韩思海的头,说道。

“在就好,在就好。”

韩思海点了下头,头颅从脖颈上脱落,滚在地上。

第四十五章 饮用仙酒

仙人岛上,文会现场。

列位仙人万没想到苏阳如此凶横,却对苏阳无话可说,原本这一场文会,说的是如何让百姓安康,如何平定世间动乱,诸位仙人难得将自己身份带入朝廷,皱眉思索,却被苏阳直接打破,指出大乾已经没救,齐王和官僚是让民间动乱的主要缘由。

想要让百姓们过的好,就要干掉齐王和百官。

并且当场先杀了一个作为示范。

在场众仙此时纷纷看向了台上的瑶台。

这一个转轮王府的二女婿,一个转轮王府的长女,人家归根结底也是一家人,就看瑶台如何说了。

瑶台看着苏阳心中叹气。

她早些时候便知道了自己的妹夫,原本听到锦瑟有喜欢的人,还为锦瑟高兴,但是后来有观世音菩萨提婚之事,又有斩阎罗之事,几番事故,让瑶台知道,这妹夫并非一个本分人,此时看他骤然出手,杀了韩思海,砸了这个场子,让瑶台端是无奈。

没办法,一家人,还要帮忙圆。

“此事也是怪我。”

瑶台位在台上,终究开口,说道:“是我见识短浅,只知天下大乱,却看不到矛盾所在,因由所起,如此妄做议题,原以为推陈列新,于民有益,能成佳话,却不想几乎助纣为虐,差点酿就大祸,这皆瑶台之过。”

大姨子果断将黑锅背了。

苏阳在下面笑的欢畅。

“群仙今日在此,多因这桃花酒酿。”

瑶台手中拿过桃花酿,看着下面的诸位地仙,说道:“既然如此,今日便将这桃花酿分给诸仙,大家各尝一口,算是不虚此行,而后在这场中畅所欲言,儒释道想说便说,天文地理想谈便谈,如何?”

这话一说,倒是应到了群仙心坎之中,他们来到这里,自然是想要董双成仙子的桃花酒,倘若能够分润一口,也能让他们知道这桃花酒如何,便已经不虚此行,至于这酒中药力能带来多大裨益,那是另外之说。

并且来这文会,他们也都有一番各自见解,能够抒发交流,对他们来说也再好不过。

于是个个称赞瑶台贤德,说转轮王府做事果然分毫不差。

能尝到一点酒就好。

只要不资敌,就不算亏。

对在场群仙来说,这应该是一个难以尝到的珍品,对苏阳来说,这可能是今后喝的平常物品……

一瓶酒有多少量,每个人应该均多少,瑶台自然心中有数,吩咐人将酒分倒下去后,瑶台终究从上面走了下来,直走到苏阳身边,看着苏阳连连摇头,说道:“你呀,你呀,你让我无题来做,让这好端端的一场文会,变成乱糟糟的一片。”

“这怎么是乱糟糟的一片呢?”

苏阳笑应道:“文以载道,文会本就应当无所不言,而这道又并非需要紧紧恪守的神秘,它就在这天地间,是万事当然之理,如汞泻地,颗颗皆圆,如月映水,处处可见,从一事一物,到齐家治国,无所不在,故此像今日这般洸洋恣肆,无所不谈,才真是文会,往后经年,仙人岛的文会上面,必有瑶台大姐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阳是开通舌识的人,本就是口舌伶俐,适才苏阳先败了敬善,又败了韩思海,瑶台已经知道苏阳这口舌不凡,此时亲在近前,听苏阳一说,倒当真让她感觉如此也挺不错。

“锦瑟多半就是被你这口舌所骗。”

瑶台看着苏阳说道。

这等口舌,轻而易举就能颠倒黑白,偏偏说起话来又有几分歪理,竟当真是让瑶台无言以对。

“虚情假意,换来的也是虚情假意。”

苏阳看着瑶台说道:“唯有用真心实意,才能换来锦瑟的真心实意。”

瑶台听到苏阳此言,也对这个言论满意,看看此时在场诸仙,分到酒的仙人小心品尝,而没有分到酒的仙人也在一旁畅所欲言,在这里还有不少熟人,此时也应招待,便说道:“宴会过后,你先别走,我有一事要交代你。”

苏阳点头,能够和大姨子搞好关系也是好事。

瑶台说过此话后,起身到了众仙之中,听着众仙正在此时辩论,争执,和在这群仙之中的熟人打招呼叙旧。

苏阳走回自己座位上面,这座位左右空无一人,是杨昴在这时候已经和在场仙人辩论一些事情,这左右无人,苏阳也难得清静。

“来,饮上一杯仙酒。”

一女声在苏阳后面,苏阳抬头后望,看到正是穿绿色锦缎的翩翩仙子,也是苏阳两度用她仙水之人,此时翩翩手中端着的酒杯,里面所盛正是一杯桃花酒。

“多谢仙子。”

苏阳接过了仙酒,细细审视,只见酒液粉红可爱,在这上面隐隐有酒气传来,将这酒液倒在口中,用舌识品味一下,这一品尝,果然是察觉到了酒味妙处,甘甜醇厚,苏阳几乎没有尝到什么酒味,唯有淡淡的甜香,清香这种桃花味道。

而等到苏阳将这桃花酿咽下之后,肺腑一阵滚烫,随即酒味在胃里发散开来,一股股甘香酒气自腹中直冲泥丸宫,而后散溢在周身的各个角落,原本苏阳五脏五神衰竭,真气孱弱,阴神萎靡,而在这一杯酒之后,肾脏之神得到重铸,生机萌发,身体情况一新,五脏五神茁壮而长,真气也得到补充精进。

这桃花酿是董双成用蟠桃园中桃花所酿,蟠桃园中的蟠桃,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这桃花纵然贵不过蟠桃,却也极有神效,苏阳喝了这样一口,伤势便全然恢复,甚至还精进不少。

“果然是仙酒。”

苏阳放下酒杯,感叹说道,喝了这样的一杯,苏阳已经熏熏微醉,陷入到了喝酒中最妙的一个境界。

“西池仙女董双成酿就的桃花酒自然天下无双。”

翩翩在一旁说道:“不过董仙姑最强的本事却是炼丹,当年的董仙姑结庐而居,自行炼制了一炉百花丹,服用之后,白日成仙,百花清香环绕身上,至今未散。”

怪不得那一日自己从她身上嗅到百花香味,当时还以为是花神临世呢。

苏阳心道:那么下一次董双成若幻化到自己身边,凭借这百花香气,就能判断出她来了。

“翩翩仙子,久仰大名了。”

苏阳看向翩翩,说道:“内子春燕当初为了救我,不远千里跑去找你求仙水,幸得仙子慷慨,才有我的今日。”

翩翩轻笑,说道:“我是和瑶台大姐交好,和锦瑟小姐倒是没有几次见面,当日春燕跑到我那里求药,我也惊异,不过那灵泉就在山间,用之不尽,取之不竭,我也拿来经常做人情,春燕拿了我的东西,自然就欠我一份人情了,等到我要还的时候,你们谁都不能推辞。”

“当然。”

苏阳笑应道,人情债难还,但是春燕为苏阳欠下此债,若到要还的时候,苏阳自当相还,看着翩翩,苏阳问道:“仙子家居何处?也让我心中有个谱,若是等到还人情债的时候,能够找到仙子门户。”

翩翩接过苏阳手中酒杯,笑应道:“我家就在邠县城南,和永寿交际之处,平日我居住山洞之中。”

“花果山水帘洞,厉害厉害。”

苏阳拱手笑道。

邠县在后世有一景区,就是花果山水帘洞,那里确实是唐玄奘取经之路,而花果山水帘洞之说,则是后人建造,以做怀念,这本是后世之时,翩翩自然不懂,听苏阳如此说,只当是苏阳调笑,嗔怪道:“是韵石山白云洞,大家都称呼为白云城,你若是去了而我不在,也有花城娘子招待你。”

说完之后,翩翩去往他处。

花城娘子……

苏阳听到这四个字后默默的背过身去,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这个翩翩并非重名,就是聊斋篇目《翩翩》中的女主,而在《翩翩》里面,花城娘子和她相邻,并且确实有这样的一个灵泉,能够洗干净身上病症。

但是尴尬的事情来了,倘若按照聊斋篇目所说,罗子浮会在不久之后,乞讨到她身前,而翩翩将此人救了,两人在深山之中生活,到后来罗子浮想念家人,离开了那里,两人的感情由此而终。

而现在罗子浮在金陵城的时候,苏阳并不明白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烂嫖之人,病症缠身,并且色心不改,就劝他割了。

罗子浮割了之后,很感谢苏阳,并且上山修道去了。

深藏功与名吧……

苏阳默不作声,坐在原地啃吃瓜果,看着群仙会中热闹景象,听着他们天南地北的谈论,在没有电视,网络的环境下,这也是有效了解世界的一个渠道。

苏阳就在这里等了大约有两个时辰,文会上面的人开始散退,等到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瑶台终于再度到了苏阳面前,看着苏阳说道:“你可知道锦瑟的魔劫将至?”

魔劫将至?

苏阳骤然想到了《锦瑟》篇目之中一事,给孤园中有一乱局,锦瑟春燕皆被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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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金乌化石

修行者若要成为天仙,自然是有风火雷三劫,度过这风火雷三劫,就能够成为洒然自在的天仙,而除了这些劫数之外,在修行路上还会有种种心魔考验,倘若没有坚固道基,精神失常,神魂错乱,乃至最后魂灭道消皆有可能。

魔劫因心而起,发作时间不一,有些魔劫甚至在风火雷三劫过程中轰然爆发,要人性命,因此,未到最后,所有修行者对魔劫都慎之又慎。

“锦瑟魔劫所起,全因幼年致人掉入忘川河中之事。”

瑶台说道:“因此事被上帝责罚,于是她便在阴曹地府开设给孤园,许下广大宏愿,积德行善,以赎天谴,历年来兢兢业业,进度极小,幸好有你帮忙,才让给孤园成另一模样,但是当初一事,一直是她心中缺憾,此处不能走出,心念不满,终究会有劫难。”

在没有遇到苏阳之前,给孤园的经济全靠“钱流”之中洒落的金钱宝贝,而有了苏阳之后,通过“织女纺纱”,让给孤园一下子富裕起来,现在生意在阴阳两界皆有排面,而给孤园中收纳孤魂野鬼,也在圆着锦瑟誓言。

但是当初让人掉入河中之事,锦瑟一直没有走出来。

没有走出来,就是魔障。

“魔劫全在心中,该是最近到来,但究竟会不会,来不来,却也说不准,倘若父王和我横加干涉,反而会更生乱。”

瑶台说道:“你是她身边之人,又福运滔天,有你在她身边,当能护此劫难。”

时间上不一定,方式上不一定,具体来不来也不一定,反正很大可能是会到来的。

“我知道了。”

苏阳点点头,说道:“今夜我就回去。”

喝了仙酒一杯,苏阳伤势已经全好,不必在仙人岛中修养,已经有了离开之意,一路走来,苏阳能有这般造就,气运也占了一部分,而气运福运在这世间也很重要,也在庇护身边之人,苏阳若是到了锦瑟的身边,这天子气运也会自然庇护着她。

就像孙离。

“如此甚好。”

瑶台看苏阳有此觉悟,也很欣喜,妙目在苏阳身上流转,说道:“你和春燕之事,适才我已经听翩翩提起,春燕一心对你,而你也一心对春燕,确实是有情有义,并且就在这仙人岛中,小红姑娘意欲陪侍你,你却能够拒绝,也是有担当之人,我妹妹有些小性子,至今未改,对你另娶她人必有不满,可能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我这里有书信一封,你拿给她,些许规勉之话,想来她能够听的进去。”

知己啊!

苏阳真想和大姨姐好好握手,脸上一脸温柔,说道:“我就是喜欢她的小性子。”

瑶台看着苏阳暗暗点头,能够包容的缺点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伸手示意身边侍女,这侍女在一旁取出了一个盒子,取出盒子之中物事,是一颗金色明珠,对苏阳说道:“这一颗琥珀,是我在南方寻来,本欲送你姐夫,今日见你,手中无物,便将此送你。”

苏阳伸手接过了瑶台所赠之物,放在眼前观看,只见琥珀如同乒乓球大小,在里面有一物事莹莹生光,散发太阳精华,苏阳握在手中,感觉浑身都有燥热之感。

“这是金乌蛋。”

瑶台对苏阳说道:“金乌是上古时期的神物,自身便有太阳真火,是一切妖魔鬼物克星,因此成为众妖之王,而这一颗便是当初金乌的蛋,被神人用琥珀封存,留存至今,而今这一颗蛋中,绝无可能再有金乌问世,但是这金乌的异能仍然在这琥珀之中,这是离地之火,太阳之精,你佩戴在身上,自然能让一身元气纯阳,以此温养神魂,成为阳神指日可待。”

这算是金乌化石了吧。

苏阳连忙谢过瑶台,在怀里拿出一棵鹿衔草,说道:“姐姐,我手边也没有什么事物,便将这鹿衔草送您一棵。”

鹿衔草有起死回生之能,也是天地间很宝贵的东西,苏阳用昊龙的狗名证实了起死回生这一点,送出来也不丢排面。

瑶台含笑接过了鹿衔草。

随后两人闲谈两句,又有人来找瑶台,苏阳见状便告辞离去。

走在仙人岛上,苏阳手中拿着金乌化石蛋细细审量,外面的琥珀是淡黄色的,而在里面的鸟蛋是斑驳的青色,莹莹光亮都是从青色蛋壳中透射而出,伸手握着,苏阳便感觉一阵温暖,而真气流转,和金乌化石彼此纠缠,真气流转之后,自身体内便有太阳真火的一丝丝特性,而这特性很快就消匿不见。

并且通过出手试探,苏阳没有在这里面感受什么不可思议的异能蕴含,现在的金乌蛋,不过是散发着丝丝余热,不过这一抹余热,便是离地之精,太阳真火,手中拿着,真气自然流转,这一丝丝的余热,也让体内的阴神受到了影响,一点点开始有纯阳特征。

确实是个神物。

苏阳将金乌化石收着,任由金乌化石影响自己,而体内五神自然运转真气,呼吸吐纳之间,金乌化石散溢出的能量也缓缓被收入其中,血液中也有一丝太阳特性,让心火便的更为灼热,浑身上下自然一片温暖。

苏阳伸手抹了一下胸膛,卖火柴的小女孩若有这个,肯定不会被冻死。

抬起头来,苏阳辨别天上星辰。

“居士。”

一声音在苏阳身侧传来,苏阳转过身去,只见在一旁站立的正是敬善和尚,此时敬善和尚双手合十,神色悲哀痛哭,看着苏阳,说道:“居士,你既然能够识得观世音菩萨,当知我佛门广大神通,为何今日在文会上面,反对我佛门拔刀相向。”

苏阳言语如刀,刺的佛门经文千疮百孔,也让敬善和尚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拦着苏阳,是求解释。

“我和观世音菩萨要好,同现在的佛门属实不行没有相干。”

苏阳懒得理他,通过诸天星辰,正在辨明自身方位,然后准备飞回去。

敬善和尚怒目看着苏阳,真力蕴含,准备动用国清寺法门,将苏阳拍死。

“怎么?”

苏阳转过脸来,看向敬善,说道:“我说佛经之中的事情,可有差错?”

敬善和尚摇摇头,说道:“居士所说分毫不差。”

“那就对了。”

苏阳笑道:“你这个人,做和尚没有做好,做贼也不知该如何去做,说了佛门的过错,你倒是扭捏难受了……那些经文可是你杜撰的?”

敬善和尚连连摇头,说道:“小僧哪里有这个本事。”

“不是你这个贼做的,你难受什么?”

苏阳瞧着敬善和尚笑道:“和尚六根清净,兴衰自然由他,你跟着掺和什么?”

敬善和尚听到这些之后,争辩说道:“众生皆有佛性,只是沉溺在苦海之中,我自然想着让众生皆明佛旨,脱离苦海。”

愿望还是挺好的。

苏阳问道:“你的佛性在哪里?”

敬善听闻此言,一时被噎住了,然后连忙说道:“我的佛性自然在我自身,在我的心中。”

“哦?”

苏阳听到之后,讶然问道:“是在你的贪欲之心,还是在你的嗔怒之心,还是在你的痴迷之心?”

贪嗔痴三者,正是佛家三毒,是恶之根源。

苏阳本就点开舌识,此时说起佛理,声音清澈,和雅,深满,正直,一言一句皆说到了敬善的心中,对着敬善的心灵发问。

此话一说,敬善冷汗直流,回首过往,只觉自己身在佛门,却被贪嗔痴这三毒所害,自以为佛学高人一等,却不想和芸芸众生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许多无知的人。

“众生确实有佛性。”

苏阳说道,抬头看着天空,想到了适才的金乌蛋,便举了例子,说道:“就像是被乌云遮蔽的太阳,人心也多被物欲遮蔽,但仅仅只是遮蔽,乌云遮蔽了太阳,太阳仍在,众生被物欲遮迷,众生的本性还在,只是执迷了些,就像你一样,菩萨说,佛经佛理,学的是让人内心光明平静,你已经走岔太远了。”

此言说完,苏阳体内五脏五神自然而动,五道龙气环绕,苏阳早已经辨明了方位,此时离开了仙人岛,向着内陆飞去。

敬善和尚驻足岛中,听到苏阳的话,方才感觉以往都走错了,不由就让他想到了院中的师兄,每天吃吃睡睡,嘻嘻哈哈,过往敬善对他多有不喜,认为他就是在庙中混日子,此时想来,人家这每天嘻嘻哈哈才是真本事。

对着苏阳所去的方位深深行礼,等到抬起头的时候,敬善就变的和睦许多。

见性成佛。

修佛就这么简单,至于福慧圆满,那是修行。

五道龙气环绕多变,茫茫海面,滔滔白浪在苏阳身下迅速倒退,转瞬间就劈开了千片云彩,划开了万道波浪,闪过了几千只鸟,惊到了几百群鱼,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内陆便出现在苏阳面前,待到苏阳闪过几十个城镇,就远远的看到了崂山。

当时过海波难进,今日来回甚易行。

苏阳在到了崂山之后,这一身的五色五龙在天上夭矫而逝,身御清风,飘飘然落在了太清宫前。

PS:聊斋假太子,神笔聊斋这两个名字属实不行,现在拿到金乌化石,今后改名《日在聊斋》嗷。

第四十七章 法门难修

距离苏阳离开太清宫仅仅一天的功夫。

从天空之中翩然落地的时候,苏阳看到这太清宫中血迹未清,看到这后山之中堆积许多尸体,将崂山的皑皑白雪染的一片通红,血液在雪中凝固,许多都成黑色。

罪过罪过。

让这一群孽畜之血污染了崂山清净门庭,属实罪过。

苏阳对在崂山而死的士兵没有任何同情之心,跟随着张元一来到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并且苏阳听到一个说法,说恶名在外的人,其实并没有恶名所说的那么多罪孽,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身边的人犯下的,只是账记在了正主头上罢了。

“汪汪……”

黑狗昊龙从太清宫中窜了出来,径直扑到了苏阳身上,狗嘴一张,就要舔苏阳脸。

滚远点!

苏阳伸手挡着,这狗东西是个男的,既然是男的,那么就不配舔老子的脸!

一手挡着昊龙的狗头,苏阳一手检查昊龙的脖颈,只见在这脖颈上面仍然有一道刀痕,但是内里已经长好,这里的肉和其他地方的肉也没有什么差别,并不存在此处会成为他弱点一说。

“没事就好。”

检查完了,苏阳将昊龙推在一边,迈步往太清宫中走去。

黑狗化龙之后,苏阳对此狗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稍后要找这黑狗证实一下,当下苏阳要前往太清宫中处理他事。

一路而行,看到大殿里面还关押了不少士兵,沿路所见的道士们手中持刀持剑,看押这些士兵,而苏阳进来之事,也很快就通传了宫内,在里面的马道长,采薇翁,以及太清宫中主持谢道长纷纷走了出来。

苏阳和他们分别见过,一并进入到了殿内。

“张元一如何?”

太清宫主持谢道长关切问道。

“自然是死了!”

苏阳说道:“神魂已灭,今后不会再为祸了。”

听到苏阳如此说,谢道长终究是松了一口气,这两日因为张元一的事情,谢道长一直提心吊胆,听到张元一已死,方才确信太清宫终于避过了此番劫难。

“太清宫千年古刹,传承渊源,差点被兵灾所毁,庆幸施主拔剑相助,方才能让这千年楼台得以幸存……”

谢道长对苏阳连连致谢。

“此事也因我而起。”

苏阳说道:“无论是师伯来此,还是张元一来此,其因全在于我。”此话说完,苏阳看向了马道长,称呼说道:“马师伯,实不相瞒,我就是玄真教李安灵的弟子,只是家师遗命,故此多有隐瞒,后来又修教外法门,将这身份藏的更严实了。”

这玄真教传人的身份,现在也不必再对马道长隐瞒下去了。

若论实力,苏阳又不次于他,并且此时苏阳手中拿着玄真教的箓文,玄真玉册,也能够明明白白的和马道长谈谈玉佩金珰之法,太极玄真之经了。

“惭愧,惭愧。”

马道长听苏阳说及身份,摇头说道:“师弟要你隐瞒身份,定是因我和你师伯的缘故,不过玄真教中,能有你这正当传人,也是玄真教的幸事,今后玄真教必当因你而兴。”

苏阳御五龙法展开之后,天子之气外显,马道长凭借此等气运,便知今后这天下之中,苏阳必是重角,而玄真教门庭托付在苏阳的手上,必能兴盛。

之前他考验苏阳,而后苏阳对他施恩,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层信任关系。

“公子。”

采薇翁在一旁看着苏阳,惭愧说道:“你给我写的信让我前往金陵,却不想在离开胶州,往金陵的路上被张元一所抓,还将张元一引到了你这里,幸好你安然无恙,否则我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

被抓之后,采薇翁分外煎熬,只怕因为他泄露了苏阳行藏,如此导致苏阳被张元一所抓所杀,但没想到苏阳实力强大,竟然反杀了张元一。

这些是董双成提点之功。

苏阳心中明白,董双成那天忽然出现,必然是看到了他有劫难要来,故此点化苏阳,让苏阳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和五龙蛰法圆满,甚至最后那一夜风雨,也让苏阳领悟到了最后的杀手锏。

否则面对张元一,苏阳可能唯有画门而逃了。

“让你去金陵,也是我考虑不周。”

苏阳看着采薇翁,说道:“今后你就留在青州吧,青州遭受兵灾,正是混乱之时,百姓流离失所,你在那里才是大有可为,帮助流民,消除兵灾,让青州百姓尽早恢复往常生活。”

采薇翁是一个人才,可以多加培养,原本苏阳想要让他在金陵,但是现在苏阳想要让他在青州。

张元一死后,青州的官兵必然要乱,那么又是一场兵灾,而采薇翁若是能在青州之地,消除兵灾,收纳流民,发展群众,必然大有可为。

而若是惊动朝廷,让朝廷动用大军,苏阳自然会想办法阻碍。

“是!”

听到苏阳让他去青州,采薇翁立刻言是,金陵是和平地方,非是他显露腹中韬略的地方,而青州之地,才是他大展本事的区域。

进入偏殿之中,谢道长听到了苏阳要和马道长商议师门秘事,便主动离开,并且让周围弟子错开和这偏殿的距离,任由苏阳和马道长两个人在殿内商议。

面对马道长这个师伯,苏阳毫不避讳的拿出了八卦袋,在里面取出了玄真教的箓文,也取出了玄真教的玄真玉册。

玄真玉册是明玉雕成,而玄真教的箓文却和平常箓文不同。

寻常的道家箓文里面,记录的是十方神仙的名属,就像是电话本,通过箓文能够联络到神仙,然后动用神仙的权利,展现符咒神通,而玄真教的箓文上面,除却十方神仙的名属,在这箓文上面还有一个个的符篆,这些符篆所画,皆在诸神名讳之下,每一个符篆都似不凡。

马师伯伸手接过了箓文,看着箓文之中所写神仙名录。

“玉佩者,九天上精,金珰者,九天魄灵。”

马道长手中拿着箓文,真切的对苏阳解释道:“这两者一为九天上魂,一为九天魄灵,皆非人体所有之物,需要祷告上天,动用秘术,如此才能引渡……这不通啊……”

原本自信的马师伯,正在看着箓文和玄真经的时候,面色难看了起来。

“怎么了?”

苏阳问道。

能看出不通也是应当,毕竟茅盈祖师都不曾将此秘法修成,他们这些后进之辈,纵然积累不少,但是比起开山立派的茅盈祖师,仍旧算是智术短浅。

“欲求飞仙,当炼魄灵。魄灵魂精,九天俱生,二景缠绵,双神洞明,右回金珰,左旋玉铃,流光紫虚,耀真上清,飞行太极,下造八冥。坚存玄真,保固华婴,日月交溉,玄谷溢盈,玉佩金珰,青白分明……”

马道长毫无避讳的将《玉佩金珰》全部的背诵而出,而后将玉佩金珰之中一些指数字的地方,一一点在了玄真教的箓文上面,以经文相合,说完之后,面色苍白,说道:“这怎么能修?”

这当然不能修!

阴阳不测是为神。

苏阳修行《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也属于上清派的修行,自然懂得体内点神的道理,而在《玉佩金珰》篇文之中,说的也是凝结内神之法,但是这凝结的内神,却是引动天上的诸神这些“外神”来点开“内神”,甚至可以说,这玉佩金珰就是引用外神之法。

太阳,太阴,诸天星辰,各方山神土地……

这些皆已有神,平日里对着箓文呼喊他们的名字,他们都有所感应,而若是依照法门凝结内神,那么就是在自己的体内割出一个地方,让诸神居住进来……这样的法门怎么能修?

身体住了漫天的神灵,发一心而群神皆知,群神相应,这确实厉害,这确实是天大神通,但内心一点波动,群神也皆知晓,这哪里有半点自在?还怎么逍遥?

让众神明分神住在体内,就算自己觉悟了,神明能同意吗?

“果然是隔河望金。”

马道长心中苦涩。

本以为这会是能够让玄真教翻身的秘法,也是能够成仙的坦途,怎么这一套秘法居然会是这样的?

“我试一下。”

苏阳也有些不死心,看着眼前的箓文,依照适才马道长所说的玉佩金珰秘法,对着太阴之神牵动过去。

太阴之神便是嫦娥,苏阳认识嫦娥,因此能大胆的试一下,倘若是没有沟通嫦娥,那么这法门便是能修,证明还是能够点神的,若是沟通了嫦娥仙子,都是熟人,也没什么罪责。

“何事?”

远在金陵的嫦娥感受到了乞愿,借用月能探查过来,察觉是苏阳,主动问道。

“……睡了吗?”

“……”

“……天冷了,注意身体。”

“……”

“金陵城怎么样?”

“挺好的。”

“没事了,早点睡……”

苏阳赶紧切断了这一段联络,就像是打电话一样,还是纯尬聊,切断了这一段聊天之后,苏阳大喘了口气,看向马道长。

这法门怎么修?

第四十八章 昊龙之主

茅山的符篆,兴许就是用了玉佩金珰的法门,因此才会在沟通仙神上面如此灵验……

苏阳合上了玄真教的箓文,心中默叹。

玄真玉册仍旧是老样子,苏阳和马道长两个人都又翻看了一遍,在这玉册里面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修行玄真玉册,也不过是内丹派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本事,其中传承断绝,马道长在茅山派中也并没有找到补充方法。

两人对视一眼,皆无奈一叹。

苏阳将玄真玉册,玄真教的箓文都放在八卦袋中。

崂山一行,苏阳最大的收获便是相识董双成,而在董双成的指点下,成功点开了肝神,体内五脏五行自然平衡,五龙蛰法蕴含其中,两者自然和谐,让苏阳大有进益,而后便是在仙人岛见到了姨姐瑶台,在瑶台那里得到了金乌蛋化石,这是能够催成阳神的宝贝,而苏阳赔出去了一个鹿衔草,算是不赚不赔。

最后就是玄真教的最高秘密,玉佩金珰缠练之法。

苏阳原本在上清宫看了策文,以为是非常高深的法门,因此茅盈祖师才会和人有上清,内丹的争执,但是明白了玉佩金珰之后,苏阳真有一种【就这?】的感觉。

玄真观的内丹修行法门仍然是止步原来。

一趟走来,对玄真教方面的收获,真算是有不如无。

“让我进来,你们让我进来,我要求见苏先生……”

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苏阳坐在里面,听出外面的声音是黄宇,便问怎么回事。

门外的道士们放开黄宇,让黄宇走了进来,这黄宇自门外来到屋内,看到苏阳之后,扑通一声就对苏阳跪了下来,连连叩首,说道:“苏先生,我知道你神通广大,现在他们都听你的,请你发发慈悲,让我还住回原本的小院吧,香玉,香玉就在明天要回来了。”

苏阳歪头看向身边道士,道士便为苏阳解答疑问。

原本自苏阳解了太清宫之围,和张元一腾空而去之后,是崂山太清宫的道士们掌握了主动,驱散了士兵后,便将崂山观内的一切都清理一遍,其中被清理的就有租住在小院中的黄宇。

因为那小院有苏阳居住,因此他们暂时将黄宇安排到了其它小院。

但是他照料花草,对于香玉痴心不变,这份感情已经感动了花神,花神已经下令,要香玉重返人间,而他若不在那个小院里面,就不能对香玉时时照料。

香玉,绛雪。

黄宇倒是好福缘。

苏阳看着黄宇,问道:“据我所知,黄公子家中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你这身在崂山,总不回去,让家中的妻子守着活寡,偏对院中花木如此上心?可想过成全了自己,辜负了家人?”

黄宇闻言,对苏阳拱手说道:“先生容禀,我和家中妻子并不投缘,若在家中,你怨我恼,吵吵闹闹,全然没有半点和乐,而在崂山,我才是真正快活,我愿意在这里洒水浇肥,做一个育花人。”

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

“科举呢?”

苏阳又问道。

黄宇摇摇头,说道:“我看诗书,看的是身心学,不是举子学。”

看书识字,陶冶情操,黄宇对科举并没有很大要求。

听闻如此,苏阳也知道了黄宇本意,便对崂山的道士们说道:“既然如此,就将那小院给他住吧。”黄宇家中之事,苏阳作为一个外人真不好插手,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崂山道士们自然同意。

黄宇听到了苏阳为他开口,喜不自胜,对着苏阳连连致谢,这才欣然的走入到了那边小院之中,看到院落之中果然又生了一棵牡丹,耐冬树微微摇曳,便感觉一阵满足。

能死在这里,他也心甘情愿。

苏阳看着黄宇背影,心中畅想,未来很多年,黄宇都会和香玉,绛雪在一起厮守,只是香玉是他的妻子,绛雪多做他的挚友,就算黄生死去,仍然在崂山的小院之中化作一棵草,三人始终彼此相伴,直到后来道士将他拔去,而后香玉和绛雪纷纷殉情而去。

那都是距离现在还有十多年后的事情,苏阳只是想想,兴许黄生在这里浇水施肥,感动了崂山道士呢?又或者三人的花束死后魂灵仍在一起呢?十多年后的一切,苏阳不做考虑。

黄宇在这房中走了之后,苏阳也向着马道长道别了。

家中的锦瑟魔劫将至,苏阳要早早赶回去,相伴在锦瑟身侧,为锦瑟消灾解难。而在崂山这里,解开了玉佩金珰之谜,苏阳也没有停留的必要了。

马道长也知道苏阳意思,没有挽留客套。

“昊龙!”

苏阳走在院落外面,呼喊昊龙,准备带着昊龙一并回去,有昊龙这样的狗住在给孤园中,对给孤园的警戒方面工作大有裨益。

“汪……汪……”

黑狗昊龙跳了出来,撕扯着苏阳的衣裤,神情不舍。

现在的它已经伤势全好,不打算跟着苏阳回家了,而要另外的地方。

苏阳蹲下身来,伸手摸摸昊龙的狗头,说道:“可是要找你原来的主人?”

这黑狗明显就是有主之人,只是身受重伤,和原主人失散了。

“呜……呜……”

黑狗呜呜两声,身体忽然一个暴长,凭空长大了两尺,身体健壮,瞧着苏阳说道:“我主人被人抓了,必在危险之中,现在我伤势好了,实在不能苟且偷生,定然要想方设法营救我的主人!”

真是一条忠犬。

苏阳听到了昊龙心意,并不强留,而是伸手轻轻摸摸昊龙狗头,问道:“你的主人是谁?”

对昊龙的主人,苏阳有好几个猜测。

昊龙看着苏阳,说道:“你还给他上过香呢,现在就全忘了?”

“韦善俊?”

苏阳立刻问道。

韦善俊也是药神,苏阳在沂水开店治病的时候,供奉的便是韦善俊。

神话传说中,韦善俊养了一条黑狗,叫做乌龙。每天让“乌龙”吃好的,后来这黑狗就长成了一个大狗,韦善俊得道成仙的时候,“乌龙”变化成为了一条龙,载着韦善俊成仙而去。

在苏阳猜测黑狗的主人里面,就有韦善俊的名字。

昊龙点点头,说道:“不错,我的主人就是韦善俊,当初你在沂水的时候,对主人多多上香,主人也曾暗中帮助过你……”这件事情应该指的是苏阳在沂水开药铺的时候,生意一直很差,直至苏阳在抱怨过后,便发现了戏班的洪班主被蛇咬了,并且戏班里面还有一人体内有一蛇盘亘,皆因为那人提前喝过药草,让那一条蛇发挥出来的能力削弱不少,也让苏阳趁虚杀了它。

自那以后,有洪班主作为宣传,苏阳生意兴隆,在沂水获得了神医的称呼。

“韦善俊被谁抓了?”

苏阳严肃问道,这可是一位药神,关乎重大。

昊龙闻言后,神色悲哀,说道:“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人,我就和主人一起走路,在半道中忽然就杀出来了,主人当即被他们绑走,而我化龙对战,和他们对战千百回合,最终对方也是没有吐口,被我杀了之后,魂魄飞往东方去了。”

八成又和龙巢脱不了关系。

苏阳心中暗道,他在秦邮杀一人,也是魂魄没有往泰山去,也没有往阴曹地府,而是往东方海中窜动的地方,并且蚩尤那边的人证着急着寻找一位妙手仙医,能够接上他的身躯。

孙离刚刚到沂水就被盯上了,苏阳连忙将她藏到了给孤园,莫非正是因为找不到孙离了,龙巢的人才会去找韦善俊?

“你准备怎么找?”

苏阳问昊龙道。

昊龙闻言,一片茫然,他的鼻子嗅不到韦善俊现在何处。

苏阳伸手揉揉昊龙的脑袋,提点说道:“你不妨去找关圣帝君,将你的事情如实告诉关圣,关圣兴许知道韦善俊现在何处。”

蚩尤身体可能恢复的消息,还是要告诉关圣帝君,好让他早做准备,应对和蚩尤的这一场恶战。

昊龙听闻寻找关圣,自觉关圣神通广大,知道了这个事情必然会查,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跟苏阳一声道别,忽然就化作了一条十丈长的黑龙,在天空中一盘旋,向着东海飞去。

关圣帝君现在一直都在东海。

“呵呵。”

苏阳看着昊龙的身影,笑了一声,五色龙气骤然出现在了苏阳身上,紧接着五道龙气一卷,苏阳腾空而起,并没有向着沂水飞去,而是围绕着太清宫周围飞了一圈,一时间火龙真气和离地之火引燃开来,就在这白雪皑皑,冷风如刀的山上,燃烧的火焰迅速蔓延了在太清宫周围的尸身上面。

兴许是因为苏阳佩戴了金乌蛋的缘故,今日外放的火焰中带着一抹金黄,火势也比以往更强几分,噼噼剥剥,整个太清宫周围如同一个火葬场,将这些死在崂山周围的尸身烧的干干净净,便是剩下的骨灰,也被苏阳掐着手诀,巽地起风,将这骨灰扬到了山下。

也算是没有给崂山增添历史遗留的麻烦。

“走了,走了。”

崂山再没什么挂念的了,苏阳在空中一个折身,向着沂水方向而去。

第四十九章 无题诗句

四个小船独自撑,一桨不到就相争。

唯有双成最稳定,野渡无人舟自横。

苏阳遥看给孤园灯火点点,不由便做此感叹,诗句吟完,苏阳也向着给孤园中走去,自崂山飞走,辗转回到了给孤园中,不过一个时辰,五龙蛰法大成之后,这“魂游千里”之能,苏阳完全可搬运肉身而至。

“姑爷回来了。”

给孤园中守门人看到了苏阳,连忙叫道。

能够在外面守门的,出了实力不凡之外,眼色也很重要。

苏阳轻轻点头,走入到了给孤园中,自从有了“织女纺纱”之后,给孤园中一切日新月异,苏阳离家时间不长,此时进入园中,就看到了又有许多新房新鬼……当然,这也有鬼物的房间易盖的缘故。

贴金烛笼,琉璃玉柱分列道路两旁,当先带着苏阳进入给孤园的小鬼手中掌着红纱珠络灯笼,而苏阳在进入到了给孤园后,也不曾走路,而是坐在轿中,由门口至中庭,小鬼脚程快过车马,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刚到正厅,春燕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苏阳打开轿帘,看到外面的春燕粉衣红裙,腰间围着明珠腰带,头上摇钗红花,看上去俏立美艳,瞧见苏阳,满是欢欣,手提瑶裙,快步的迎了上来。

苏阳伸手将春燕拥入怀中,只觉春燕体态轻盈,以往抱在怀中多有冰凉,而现在拥入怀中,已经如常人那般温热。

这就是阳神。

“仙女姐姐。”

苏阳抱着春燕叫道,伸手往春燕的“人迎”碰触。

“淬……”

春燕在苏阳怀里轻淬一口,说道:“别打坏主意。”伸手将苏阳的手打了下来。

原来鬼若是嫁人的话,阴鬼和阳人相合,终究会让人有害,但鬼若是“人迎”能够刺出血液,那么和人相合已经无碍,春燕现在是阳神,本就和人一般无二,若是碰触刺人迎,自然是会流血,这一点苏阳知道,春燕也知道。

而苏阳这触碰人迎穴,并非试探,而是一种暗示。

以往春燕和苏阳交际,苏阳只要称呼她“仙女姐姐”“女菩萨”这些话的时候,多半就是在打她主意,今日又听到了这个仙女姐姐的称呼,个中暗示,春燕一下即明。

“我好喜欢你。”

苏阳在春燕的耳边说道。

恋人之间需要时常表白,多说一些绵绵情话,如此能够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情。

这话一说,春燕更是满面发红,在以往,这个时候便会害羞的推开苏阳,但现在却依旧靠在苏阳怀中,固执说道:“又在骗人。”

“冤枉啊。”

苏阳抱着春燕笑道:“春燕姐姐法眼无差,什么远的近的,明的暗的,隔墙的隔板的都能够看得到,怎么就看不出我这一颗真心呢?”

什么远的近的,明的暗的,隔墙的隔板的……

这些话是苏阳和春燕在宝禅寺见面的时候,春燕曾经调笑苏阳所说,此时再被苏阳复述,春燕自觉苏阳心中有她,分毫不差,嘤的一声身体半软,便是苏阳非礼过来,她也婉转相就,这大殿里面左右无人,苏阳和春燕在这里腻了好一阵儿,说了许多绵绵话语,苏阳方才抬起头来,看着大殿,问春燕道:“她们呢?”

她们就是颜如玉,锦瑟以及孙离。

苏阳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这三个人。

春燕莞尔一笑,拉着苏阳往里面走去,说道:“孙离姑娘知道你回来了,慌忙往厨房去了,至于娘娘和颜姑娘……”春燕捂嘴轻笑,说道:“她们两个在下棋呢。”

下棋?

苏阳知道围棋能够让人执迷,特别是下的难分难解之时,外界很难打扰到她们。

“她们经常下棋?”

苏阳问道。

倘若经常在一起下棋,那么她们两人之间应当会少一些针锋相对,莫非这就是董双成所说的“磨合”,也就是说,她们的争执要散去了?

苏阳乐的见到这幅场面。

春燕牵着苏阳往前,笑道:“今日是她们两人第一次下棋。”笑了笑,凑到苏阳耳边说道:“是颜姑娘看到娘娘摆棋下棋,指点两句,两人便要定个姐姐妹妹的名头,现在是第三局了。”

说话的时候,苏阳和春燕两人已经走入房中。

房中珠光明亮,有百合之香,锦瑟身穿月白长裙,身上有暗青色的鸾凤花案,头上簇拥金钗珠宝,看起来神光明艳,而颜如玉则在对面,简简单单的梳理头发,发鬓间仅仅插着一朵小花,穿旧粉衣裙,简约朴素,自然有一股书香气度,和锦瑟形成一种对立,两人互为衬托,皆十分美艳。

锦瑟听到外面声音,看到苏阳回来,笑了一下,又苦恼的看向棋盘。

“棋局怎么样了?”

苏阳走上前来,笑问道。

锦瑟靠在苏阳身边,默不作声,倒是对面的颜如玉笑道:“原本是一盘即可,现在是五局三胜,第一盘我没有输,第二盘锦瑟小姐没有赢,这第三盘锦瑟小姐想要和棋,我没同意。”

也就是说锦瑟已经输了两局了?

苏阳看向棋局。

这围棋是纵横十九道,里面有三百六十一个落子方位,只要将对方棋子围死,对面就输掉一个棋子,最后在棋盘上面,棋子多的人能够获胜。

因为是围棋,故此要从四角开始,然后向着中间包围,故此也有“金角银边猪肚皮”的说法,在围棋中,角是重中之重,而后是边,最后是中间。

像《围棋少年》里面江流儿第一步走了中间,实属让棋。

而现在苏阳看向棋局,只见边角处多是颜如玉的棋子,而锦瑟的棋子被收拢在中间,特别是锦瑟右手边的这一块棋子,约有十多个被颜如玉棋子围着,岌岌可危,而总体棋子数量,锦瑟已经落后了五颗,可以说右手边这一块若是被颜如玉吃了,这一盘棋也就结束了。

锦瑟坐在颜如玉对面,此时面色羞红,手中拿着棋子不知该如何摆放。

“让你相公来跟她下。”

苏阳让锦瑟起身。

锦瑟得苏阳解围,自然非常欢喜,起身相让,而苏阳则坐在锦瑟的位置上,手中执棋,看着对面的颜如玉,只见颜如玉看到了苏阳为锦瑟解围,颇为不悦,手中的棋子直接放在了棋罐里。

“昔日在青云山的时候,我在市面上看到了一条狗,口中叼着一个半尺长的堇色【锦瑟】布,旁边的人怎么打都不松口,当时就有人喝骂那条狗,说道:畜生,这布匹器小无用,你死护着它干什么?”

颜如玉淡淡说道。

拉偏架拉出事情来了。

苏阳听到颜如玉的话就懂了,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看样子锦瑟和颜如玉两人之间并没有很好的磨合,反而是争端越发厉害了,现在这颜如玉都能够将他捎带进去一块骂,足见她们之间的矛盾。

“真是巧了。”

锦瑟听到颜如玉说出此话,说道:“我在给孤园中也养了不少狗,其中一条狗不吃狗粮,只吃纸墨,一日烂死在给孤园中,有小鬼剖开肚子,只见里面纸墨乌黑一团,叹道:往日只见它好吃诗书,当它腹中有物,岂知这腹中一片糟粕。是时我就在侧,便说了,这狗肚子里面的哪里有什么好货?”

针锋相对,分毫不让。

苏阳夹在两人中间,正想着如何拉架的时候,只见一群侍女走了进来,当先的侍女正是锦瑟此时身边的贴身丫鬟梅香,音韵楚楚,款步而来,到了苏阳的身边,说道:“姑爷,孙姑娘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吃饭吃饭。”

苏阳从颜如玉和锦瑟两人之间抽身,连忙吩咐梅香,说道:“传菜吧。”

梅香听到苏阳的话,转身吩咐身旁丫鬟,自己则到一旁将一桌子收拾开来,邀请苏阳和春燕暂先落座,自己则去锦瑟和颜如玉身边去请。

看她那般不惊不怪,显然颜如玉和锦瑟的这般模样已成常态。

“别忧心。”

春燕对苏阳说道:“娘娘性子刚直,而颜姑娘柔中有韧,绵里藏针,她们两个经常如此,只是斗斗嘴罢了。”

不动手就好。

苏阳听闻如此就放下心来,待到梅香传菜上来,苏阳眼看桌上菜肴无一不精,其中有几样是苏阳在金陵时候曾经见到过的,尚未尝过,此时也被孙离安排上了。

待到菜肴上全,苏阳看到了孙离青衣木钗,快步而来,看到苏阳之后,满面欣喜,苏阳伸手便将孙离抱在怀中,揽在膝上。

回来了。

苏阳心中一片温馨。

“你的修为精进了。”

锦瑟修为最高,并且和苏阳修行几乎同源,吃饭之时,看出了苏阳体内五脏五神已经点开,和五龙蛰法浑照浑化,说道:“去崂山一趟,也有奇遇吧。”

“自然。”

苏阳笑道:“我偶然去了一趟仙人岛,在那里遇到了姨姐瑶台,得了一杯董双成的桃花酒,修为大有进步。”

“不对吧。”

锦瑟听苏阳此言,说道:“桃花酒和蟠桃皆属水,肝脏是木,这桃花酒只能温养肾神,也点不开木窍。”

和苏阳修炼同法门的锦瑟,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

“这就是董双成的功劳了。”

苏阳对锦瑟笑道:“都是她帮着我点开的肝脏之神,她还说要嫁我。”

此言一出,锦瑟,颜如玉,孙离和春燕皆笑了出来,只当苏阳是在玩笑,苏阳也随之笑了起来,笑的比她们都开心。

第五十章 无厌鬼王

用过饭后,梅香将饭菜撤下,整个房间里面是苏阳,锦瑟,春燕,颜如玉和孙离坐在一块儿说话,而梅香则在一旁伺候,端茶倒水,提送瓜果。

春燕手中摆弄着金乌化石。

现在的她已经是阳神,摆弄这样的一块化石自然无碍,太阳真火落在她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害。

颜如玉手中把玩着玄真教的箓文和玉册。

孙离默不作声,靠在苏阳怀中把玩长发。

而锦瑟在这时候手中拿着瑶台的书信,默默的翻看,待到书信看完之后,走到苏阳身边,对着苏阳的脸轻啄一下,说道:“挺好,在外面挺自律的。”

在当今时代,男子出门滥用钱财,烟花柳巷的比比皆是,而在瑶台的信中,却说了苏阳在仙人岛上拒绝小红之事,让锦瑟看了很是欢喜,至于那些劝她小性子的话语,锦瑟也认真看了。

听锦瑟的话,苏阳老脸红了。

“这一块金乌化石,真有辟易阴鬼之能。”

春燕拿着金乌化石,对苏阳说道:“向来阴鬼怕见光,特别是这太阳真火,有着让他们魂飞魄散的能量,此金乌化石此时虽仅有毫光,对阴鬼来说,和昭昭大日也无分别。”

金乌的真火就是这么强横霸道。

苏阳接过春燕手中的金乌化石,说道:“阴曹地府有岳父大人管着,哪里需要我来辟易阴鬼?”

十殿阎罗管理阴间,能够让阴间整体上不出动乱,阴鬼到了阴曹地府,自然被鬼差治的死死的,完全不用苏阳另外出手,一直以来,苏阳遇到敌人,都有阳间安排人,阴间安排鬼的套餐,几乎不必苏阳出手对鬼如何。

“当然需要。”

春燕说道:“你只知道阴曹地府的十殿阎罗,却不知道这阴曹地府之中也有各路鬼王?这些鬼王啸聚一方,让阴曹地府都无可奈何,每每在阴间兴风作浪,就像是最近经常劫掠我们给孤园货物的无厌鬼王,他的手下三百多个,个个铜头铁额,身上如同钢铁,小姐几番和他们交手,彼此都没占到便宜,若是你用阳光一照,管保他们铜头铁额化为汁水。”

无厌鬼王?

苏阳听这个名字极为陌生,但是这厮几次犯了给孤园,就让苏阳动了心思。

“灭了这三百个帮凶也对他没什么影响。”

锦瑟说道:“那鬼王下面还有四个帮凶,虎面人身,人面兽身,人身鸟爪,人身鸟面,这四个每一个都是阳神境界,个个都是好手,这阳神的鬼物和神仙一般,要逃起来,我对他们真无可奈何。”

随即锦瑟和春燕两女对苏阳说了给孤园现在概况。

因为给孤园中收纳了太多的阴鬼,而这些阴鬼之中,素质参差,因此要有大部分的力量用来管理内部阴鬼,而转轮王府调度过来的力量有限,无厌鬼王几番骚扰,都是给孤园这边吃了大亏,而她们对无厌鬼王无可奈何。

“这无厌鬼王的能耐,和我不错多少。”

锦瑟说道:“而他下面的那些小鬼……若非孙姑娘在一旁帮衬,给孤园都怕要失守了。”

这些都是苏阳走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给孤园现在利益太大,让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只是明面上有转轮王压着,没有出现乱子,但是这阴曹地府中的鬼王就如同阳间啸聚山林的强盗,他们可不管你有多大的背景势力,只要有利益,就能够悍不畏死。

并且现在关圣征兵,抽调了阴曹地府不少人手,让阴曹地府的势力也受到了影响。

“给孤园的内部确实要治理一下了。”

苏阳听到锦瑟所说,便说道:“你许的愿望,是收容世间没人收尸的鬼,但是现在天下大乱,没人收尸的,无家可归的越来越多,收不胜收,仅仅凭借织女纺纱机,不断的扩大规模,终有一日会负担不动,等到那个时候,恐怕给孤园会分崩离析,你的悲愿也化为空谈。”

锦瑟听闻此语,在一边默默点头,经营给孤园,对于给孤园的概况她自然知道,这种不断收容,不断扩张的方法,并非是长久之计,只是她心愿如此,只能继续的做下去。

这些都是为了赎罪。

“事情也好办。”

苏阳看着锦瑟笑道:“只要在给孤园中,我们教授他们生活技能,教授他们认字作画,他们在有了能耐之后,这给孤园中孤男寡女比比皆是,将他们拉配一起,他们就有家了,也就能放他们到外面生活了。”

首先就是要剔除部分给孤园中的人,让他们恢复往常生活,能够脱离给孤园,这样有来有去,给孤园也不必时时扩张。

“其次就是训练阴兵,培育领导层。”

苏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当今天下将乱微乱,阴曹地府现在也不太平,手中有阴兵是非常重要的,给孤园中原本就有阴兵,只是这些阴兵并非精锐,需要培训。

而培养领导层,也是重新规划给孤园中的职责,将工作明细分配,这一切井井有条,能够提升内部的积极性,也更能将无用的鬼物筛出来,另做调配。

锦瑟听苏阳的话,接连点头。

以上苏阳所说的都是给孤园中的内部矛盾,接下来就是外面这个无厌鬼王的外部矛盾了。

欺负到锦瑟头上了,不答应。

“奇怪,真奇怪。”

颜如玉手中翻看着玄真教的箓文,玄真玉册,接连叫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苏阳看过去。

颜如玉拿着箓文,说道:“若此经书当真是你所说,元始天王传下来,那么在元始天王传给西王母这部经书的时候,天庭还没有创立,神仙还没有得位,既然那时候没有神仙,这玉佩金珰联络的是谁呢?”

颜如玉饱读史书,通晓上古之事,此时她拿到了玄真教的箓文之后,在箓文和玉佩金珰中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经文的内容和上古时期的风貌不相合。

如玉你发现了盲点。

苏阳似有所得,伸手拿过了箓文,看着上面的箓文之中都是十方神仙的名属,而在远古的时候,天庭没有建立,也没有执掌神权的神仙,那时候的玉佩金珰之法联络的是谁?

九天魂精,九天魄灵,指的应该是哪方面?

还是说太极玄真之经当真无法修行?

苏阳拿着经文又翻看了一遍,仍然是一无所获。

当真是想多了?

苏阳无奈的合上了经书。

“兴许只是机缘未到。”

颜如玉安慰苏阳道:“等到机缘到了,你自然就了解到了经书中的内容了。”

苏阳只能点头,颜如玉的话对苏阳来说很有效果,原本苏阳以为去了一趟崂山,这玉佩金珰缠练之法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一直颇为失望,而听了颜如玉的话,苏阳觉得是自己还是没有参悟到太极玄真经的真正内核。

倘若是能够领会到这个内核,想来就能解开元始天王经文的秘密。

第五十一章 忘川河中

这一次苏阳回到给孤园中,旨在帮锦瑟度过魔劫,而魔劫是由心所起,凶险异常,因此回到给孤园中之后,苏阳平日里也不做刺激锦瑟之事,日间就帮锦瑟处理一下给孤园中事务,在给孤园中走访,对给孤园的管理方面进行调配,而到了晚上,也不和春燕,颜如玉,孙离有任何纠缠,早早就回到了房间里面,打坐调息。

平日里和锦瑟相处的时候,苏阳也往往顺着锦瑟的意见。

如此在给孤园中不过半个月,苏阳的回到给孤园后的“怪异”行径终究是让人憋不住了。

“这给孤园中是我的地方,也是你的地方,对你来说,自当如同家一般,怎么你这一次回来,变得如此拘谨?”

在苏阳再度想要回房的时候,锦瑟拦在了苏阳的身前,对苏阳问道:“因为我的缘故?”

这一次苏阳回来,似是对她特别照顾,让锦瑟窃喜的同时,心中也有些忐忑,这若是长久相处,必有变故。

“星有好风,星有好雨。”

苏阳看着锦瑟,柔声说道:“当日我不是对你说过吗,天理者,从妻所好。”伸手帮锦瑟捋下头发,苏阳说道:“我在养精蓄锐,想着如何面对无厌鬼王。”

通过锦瑟的描述,苏阳已经对无厌鬼王的实力心中有数。

锦瑟目前的层次,是神魂早已经转变成为阳神,一身的内神也几乎快点完了,在修持的这条路上,近乎已经到了渡劫的层次,以往每一次和苏阳玩笑动手,都是一出手就能将苏阳秒翻在地的。

不过那时苏阳五脏五行未曾圆满之前。

现在苏阳五脏五行圆满,苏阳若是反抗,锦瑟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轻易将苏阳放倒,但纵然如此,锦瑟对苏阳仍然有近乎碾压的能耐。

“你想这个做什么?他不是你能面对的。”

锦瑟皱眉,无厌鬼王对苏阳来说,同样有近乎碾压。

“哈哈。”

苏阳伸手捏捏锦瑟鼻子,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想着等他下一次来袭的时候,能够帮上你一点忙罢了。”

听到苏阳并没有莽上去的想法,锦瑟这才松了口气,靠在苏阳怀中,说道:“这些日子,你有些冷落她们了,这不是长处的门路。”靠在怀中,锦瑟幽幽说道:“近来我也不知怎的心绪不宁,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有不详的梦。”伸手轻抚苏阳的脸,锦瑟抬脸看着苏阳,说道:“我梦到过好几次,你跳到了忘川河里,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苏阳轻轻抚摸锦瑟头发。

忘川河是阴曹地府中最凶恶的一条河,在这忘川河流淌的水,只要烧沸就能够做孟婆汤,只要掉进去,那就是前尘皆忘,苏阳修行未深的时候,在忘川河边站立了一会儿,就有头晕目眩之感。

就算是一个神仙跳进去,基本也出不来了。

“别胡思乱想……”

苏阳轻声安慰,低头再看锦瑟之时,只见锦瑟面色有异,眉头轻皱,神色恍惚。

魔劫来了?

苏阳心知忘川河是锦瑟魔劫的引子,在锦瑟提及的时候苏阳已经小心在意,此时一看锦瑟神色有异,连忙额头和锦瑟额头碰触,眉心佛火点燃,帮助锦瑟驱除魔念。

佛法就是让人光明平静,苏阳眉心的这一点佛火也有这般功效,在佛火的压制下,锦瑟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也醒悟过来魔劫已到,连忙平心静气,收摄心神,运用五龙蛰法将自身一切真气蛰伏下去,让自身变幻成为平常人一般,如此便是魔念反复,也不至于危害他人。

“怎么样?”

苏阳看锦瑟平复下来,问道。

锦瑟轻轻摇头,说道:“我没事,歇息一段时日就好了,只是心念不净,不能妄动真元。”

修行之法妙极微芒,搬运之法也精深奥妙,在修行也好,施法也好,必须要平心静气,倘若有一点差错,这一身真元动荡,对谁都是一场灾难。

“我让孙离和春燕护着你。”

苏阳柔声说道:“这段时日,你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

锦瑟自知非凡时期,轻轻点头,听从苏阳吩咐,任由苏阳将她横抱起来,送回房中,又喊来了孙离,颜如玉和春燕,对她们说了锦瑟当下形势,本来孙离,颜如玉和春燕对苏阳近来表现,颇有怨言,但听到此时锦瑟情形,便知事出有因,便是颜如玉和暂时放下成见,对锦瑟和睦的说一些话。

“轰……”

地动山摇的一声传来,外面忽然间锣声大作,苏阳正在这边房中默坐,便听到了外面有声音叫道:“无厌鬼王打进来了……”

这可真会挑时候。

苏阳知道,在《锦瑟》篇目之中,便有锦瑟魔劫之时,有人劫掠给孤园之事,故此回到给孤园后,苏阳一直都在小心备战,本以为这一场劫掠会在锦瑟调养过程中,不想锦瑟刚刚魔劫,这无厌鬼王就打进来了。

“我去拦他!”

孙离手中剑丸一弹,空中一声铮然,三尺长剑已经握在手中,白光耀的满室皆寒。

锦瑟此时不能出手,孙离便是给孤园中顶梁柱了。

“你在这里看好她,外面的一切交给我。”

苏阳拦住孙离。

孙离和实力和锦瑟仍有差距,若是去战无厌鬼王,多半难以讨好。

“不行!”

孙离紧紧抓住苏阳手腕,说道:“你的实力还不如我!”

“……”

苏阳有点难受,看着孙离强笑道:“拿了箓文的道士,就算全身没有半点能耐,仍然能够降妖驱鬼,我现在也拿了箓文,是一个正经道士,为什么就不能面对这鬼王?”

此话说完,苏阳挣脱了孙离手腕,五色五龙一时而起,在这房间之中身影倏忽不见,身影飘忽,转瞬间就飘飞在了给孤园上空,远远看向给孤园的西方。

只见那边火光大作,不少人持着刀兵冲入给孤园中,而在这些兵马之前,有一个通体发青的怪物,上半身赤裸着,红发獠牙,一人之力就挡着转轮王府驻守在给孤园中的数个高手,手中铃铛锁链抖动不止,将这些高手们打的节节败退。

这就是无厌鬼王了。

苏阳听锦瑟说过这个无厌鬼王,此人生前是大乾王朝的一个官员,因为贪得无厌,不懂缩手,在人间可谓是恶贯满盈,他的钱太多太多,不仅在阳间有,便是阴间也有一大笔,他的罪孽,本来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一点不假。

此人到了阴曹地府之后,行贿了抓他的黑白无常,行贿了关押他的牛头马面,行贿了审判他的判官……到了最后,这些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跟着他一起逃出了秦广王府,而后此鬼便在阴间开始发迹,因为他贪得无厌的秉性,被称作无厌鬼王。

也是给孤园的纺纱机赚钱的本事让他眼红,才有了他几次三番冲入给孤园之事。

五龙环绕,苏阳破空向着无厌鬼王飞去,转眼间就来到了无厌鬼王之前,一番手,金木水火土五行五龙气环绕而来,对着无厌鬼王便打将过去。

此一击暗合五行相生道理,让五龙彼此融合,彼此相促,劲力奇大,只是这般劲力到了此鬼王面前,无厌鬼王手中锁链一摆,便将苏阳的五行五龙全都打散。

“你的实力不行。”

无厌鬼王哈哈笑道:“你距离那个婆娘,还差了两百年的修行呢!”

在无厌鬼王背后,便有虎面人身,人面兽身,人身鸟爪,人身鸟面这四个阳神境界的妖魔,而后还有铜头铁额的小鬼,气势汹汹,若论实力,对方在此时的给孤园之上。

“无厌鬼王。”

苏阳看此鬼王,心中为此早有定策,此时一手负在后面,看着无厌鬼王冷声说道:“你在阳间残害百姓,到了阴间残害阴灵,行病阴阳,罪通于天,今日我在此地,是代表苍天前来伐你,你若是知罪了,就速速前往秦广王府请罪,将来仍有轮回之期,倘若是执意不改,我便将你诛戮于此,让你永无翻身之地。”

这一番话,苏阳说的极其气势,让鬼王听了苏阳之言,一时瞪眼看着苏阳,想不明白,为何苏阳能耐低微,在他面前居然说出此等狂话。

“看我先把你诛戮在此!”

无厌鬼王看着苏阳,手中锁链一挥,对着苏阳劈头盖脸而来。

这锁链快极,强极,苏阳面对此等锁链,绝对不能硬接,在这劈头盖面的一瞬间,苏阳脚踏九宫步,在无厌鬼王的此次攻击中抽身而走,腾空而飞。

无厌鬼王根本不等苏阳在空中落定,手中锁链挥舞,向着空中追击而起。

苏阳人在半空之中,五龙气婉转多变,在半空之中自由切换,人也在半空中左支右拙,恰到好处的躲避着无厌鬼王手中锁链。

十来招不曾伤到苏阳,无厌鬼王便已经怒气勃发,脚下一动,鬼影瞬间而起,对着半空中苏阳而去,而后只听一声呼啸之声,半空之中的苏阳和无厌鬼王身影尽皆不见。

自空中飘落的仅是一个画卷。

画卷取给孤园附近的一截忘川河流而画,在画中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里面浪花翻滚,如同这忘川河就在眼前。

无厌鬼王身边鬼众,给孤园中差人皆往前看,只见在这画卷之中,似还能看到两个人影,随后如同水墨淡淡化开。

“他们就在忘川河那里!”

虎面人身的鬼将忽然说道,他是阳神境界,身体也有许多灵异,此时能够感觉到不远处的忘川河边有了动静,更能够嗅到无厌鬼王的气味。

忘川河上,水流喘急。

苏阳立足在半空之中瞧着对面的无厌鬼王。

这无厌鬼王冲入画轴中后,就差一点便落入到了忘川河中,但是仅仅一步,便又挪腾到了空中……似这等坑害人的本事,若是个普通凡人,自然就掉入水中了,但是对这些由气所化的鬼,终究是差一些。

不过可以弥补。

“这就是你的杀手锏……”

无厌鬼王看苏阳如此,想要笑一声,但是话未说完,面色已变,只见苏阳手中拿出一符篆,而就在这符篆扔出之后,迎风而长,转眼这指头间夹着的符篆便成为丈二黄布,迎面便将他包裹在内。

这才是苏阳的杀手锏。

拿到箓文之后,苏阳就能沟通诸天上神,特别是马道长处所得的玉佩金珰之法,苏阳虽尚未勘破其中奥秘,这请神方面是分毫不错,故此就在这段时间,苏阳借真龙天子的身份,完成了这个符箓。

五岳真形图。

这五岳就是泰山华山衡山恒山嵩山,也是道家辟易邪魔的图录,这一个符篆里面,更有金木水火土五行意义,和御五龙法万分相合,本来这是送给锦瑟,交由锦瑟和无厌鬼王战斗时候所用,但锦瑟心魔爆发,苏阳只能用自己的另一个规划。

这请了五岳之神力量加持的五岳真形图打在了无厌鬼王的身上,几乎瞬间就将无厌鬼王法力封死,让他在半空之中僵持呆立……这又是鬼物特性。

远远四道阳神已经向着此处冲来。

苏阳伸手在八卦袋中摸出了一个丹药。

或许是夫妻间的心灵相通,锦瑟的梦境真就有些应验了,原本只要将他拍入忘川河中就赢了,现在这忘川河恐怕是自己的逃跑路线了。

苏阳这一次摸出来的丹药,是在青云山做城隍的时候,曾经送过田喜的父母进入阴曹地府,那时候阴曹地府正要清理忘川河,当时处理此事的是小安子,苏阳顺手在他那里拿了几颗“香丸”。

只要服用了这个香丸,便是跳入忘川河中也无碍,反之就算是神仙跳入忘川河中,也会是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过期没有……”

苏阳将香丸吃在口中,飞身上前,抱着半空中的无厌鬼王,身影骤落,扑通一声便跳入到了忘川河中。

也就在这瞬间,四道阳神飞了过来,只见忘川河水茫茫一片,他们纵然成为了阳神,也不敢擅入忘川河中,只能在这河面上徘徊咆哮。

第五十二章 如来佛祖

忘川河怎么会这么深……

苏阳抱着无厌鬼王,两人在水中沉没,原本小安子曾经说过【忘川河水淤平】,苏阳跳入到了忘川河水之中,原本自觉这水最深不过两米,但是抱着无厌鬼王往里面沉没之后,就这扑通的一下,便已经沉进去了二十来丈。

上下一片漆黑,周围一片冰凉。

无厌鬼王在忘川河中不断挣扎,面色变的狰狞扭曲,口中喃喃说了许多不似常人的话,在这水中挣扎扭动。

五岳真形图在这时候开始逐渐失去效力,似乎是这神力,在这忘川河水之中也会被洗涤。

“唔……”

五岳真形图脱落之后,无厌鬼王怒视苏阳,手中锁链紧紧套在苏阳身上,而后就此抓着苏阳,往下面的无尽深渊之中沉去。

这是无厌鬼王的意识消去之前的执念,便是将苏阳也拖入这一片无尽深渊。

苏阳没有挣脱,任由无厌鬼王拖着他往忘川河水之中更深处而去,在这漆黑冰冷的河水之中,苏阳感受到的是一片欢欣,额头上面的佛火跳动,指引着苏阳继续往忘川河的更深处沉下去,越往深处,越是冰凉。

服用香丸的时间已过,苏阳在这冰冷的忘川河水之中却并没有被洗去记忆,而是在眼前出现许多幻象。

男女相爱,父母相促,刀兵来袭,天灾随至,大难临头,卖妻全命,父子离散……

又有大户人家,富贵过人,内宅勾心斗角,外宅争执不断,最后家破人亡,人员离散。

再如王朝,从最开始的建立,到最后的崩塌。

刀兵,瘟疫,饥荒……

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

众生依照十二因缘循环,也依照成住坏空这四个步骤,在红尘之中打滚,在劫波之中翻腾……

就像人在河边洗衣,洗去的污垢都在水中。

忘川河水洗去的意识也都在水中。

滔滔而流的尽是【前世】。

生老病死,成住坏空……苏阳忽然有一个明悟,这忘川河就是【苦海】。

随着心中的这个明悟,一切漆黑冰冷忽然全散,眼前有清净光,有智慧光,光芒熠熠,有千百色。

而就在这千百光芒正中,有一个身影端坐在岸边。

华光温润,圆满无垢。

瞧见此人的一刹那,苏阳心中便自然而然明悟了此人的身份……

当初在金陵城的时候,苏阳遇到了嫦娥仙子,嫦娥所说如来已死,魂魄当在阴曹地府,而就在这阴曹地府,忘川河水之中,苏阳看到了这个身影。

着眼处有三十二相。

细微处有八十种好。

正是如来佛祖。

苏阳是在【苦海】之中沉浮,而如来所在的地方就是【彼岸】。

“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脱口而出。

随着苏阳的这一声佛号,寂然而坐的如来缓开慈眼,看向了眼前苏阳。

“善哉,善哉。”

如来开口,其音清彻,其音深满,其音正直,其音和雅,遍远皆闻,直达苏阳内心深处,瞧着苏阳,说道:“你终于来了。”

我终于来了?

苏阳问道:“你在等我?”

“是极,是极。”

如来佛祖慈眼审度苏阳,说道:“你我的法缘,在你体悟佛经的刹那就已经结下,在观自在菩萨为你点上【过去】明灯之后,我便一直在这里等你,现在的你终于来了。”

苏阳默不作声,体悟一下头上佛灯,此时这佛灯光焰欢欣,不住跳动,也正是这一盏明灯跳动,苏阳方才在漆黑冰冷的【苦海】中,来到了已经到达【彼岸】的如来面前。

“你等我做什么?”

苏阳看如来问道。

如来手中结法印,慈声说道:“等弥勒尊者降世。”

弥勒……

“弥勒佛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苏阳瞧着如来说道:“佛经中说,他曾经被七佛受记,曾经为你的辅佐,现在位于兜率天中说法,只等着你的时代过去,他就从兜率天中降临,从而接管佛门,成为未来佛,而等到他降世的时候,世间一切安乐富足,人们想撒尿,地上都自然裂开,供人撒尿……”

说到最后的时候,苏阳自然带着一点调侃。

可惜佛门在印度不行了,不然阿三多欢喜。

但苏阳也知道,这佛门的弥勒佛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了。

如来平静的看着苏阳,淡然说道:“你说的是伪经。”

伪经。

这可是弥勒下生经。

苏阳淡淡想着。

如来看着苏阳不为所动的模样,笑道:“你当是在人间太久,受到假经假文荼毒,是以对佛有了种种误解,今日在这里,我便传你三法印,这是佛门至高要义,凭借此三法印,你自然能够分辨佛经伪经,也能分清楚这世间真假。”

如来说着,手中已经成印,在这印法之下,便是佛门至理。

诸行无常。

一切皆在变化,过去,现在,未来,有生就有死,没有任何事物是亘古长存的。

而后手中又有一印,是为诸法无我。

自身是五蕴聚合所生,而诸法无我,便是从五蕴聚合之中抽身,从而不为五蕴所惑,不背负过去,不沉溺现在,安乐自在。

最后又有一印,是为“涅槃寂静”。

远离一切颠倒梦想,从而清净极乐。

“三法印便是佛门主旨。”

如来说道:“一切法若与三法印相违的,即使是佛陀亲口所说,也是做不了义;若与三法印相契合的,纵然不是佛陀亲口所说,也可视同佛说。”

这三法印的印,不仅仅适才如来的手印,更是印证,就如同官印一样,一切的佛门经典都可以在这三法印前面检测,印证,如此辨别真假佛法,而不符合三法印的经文,那就是粪块魔典。

弥勒下生经并不和三法印,因此这经文就当真是弥勒所说,也是假佛法,假经典。

也在此时,苏阳有了一些明悟。

人往往会产生欲念,欲念就会催生不满,遇到不喜欢的便想要避开,遇到喜欢的就想要增加维持,因此人心永远不满,永远不安,由此就在十二因缘中往复循环,而释迦牟尼认清了本质,体验到了这些情感,不沉溺,不背负,由此才成为了“觉悟者”。

也由此才到达了彼岸。

到了彼岸之后,如来不会再涉足世间了,因为他已经寂灭清净了。

苏阳看着如来,苦笑说道:“我都不知道为何你们会看好我。”

弥勒的位置在佛门来说,可非同小可。

“你有一颗妙心。”

如来看着苏阳,说道:“也有一颗慈心。”

“什么是妙心?”

苏阳连忙问道。

如来端坐莲台,梵音慈顺,说道:“心由五蕴而成,人在世间所见的一切,便形成了一颗独特的心,就像是秦朝的人有秦朝的心,宋朝的人有宋朝的心,大乾的人历历所见皆是大乾,故此心中所见所知,也仅在大乾,众生智力皆受此限制,对未来所求,不过一日三餐能吃饱饭,不过多赚一些黄金,想到行路艰难,想的也仅是千里马……但你不同,你的心不受当前限制,而似在久远的将来,相比你心中的人人平等喜乐,这弥勒下生经所说越发拙劣可笑。”

因为是穿越者,所见所知皆几百年后,心自然和当前的人并不一样,这一颗心被如来称作“妙心”。

只是,菩萨读我心了?

苏阳当初对观世音菩萨可是有许多小怨言呐……

“菩萨既然知道我心中所想,她自然可以来做此事。”

苏阳说道。知识被别人知道了,自然也被别人学去,观音菩萨读苏阳的心,那么应当知道苏阳是穿越者,并且知道未来的许多事情了。

如来摇头,说道:“你身怀异宝,又有元始天王的法门,观世音也是掐法印,推未来,心怀善意,方知晓一点,如恒河一沙,而现在你又有不同,我也看不透你的心事,自然不能假手他人。”

玄真经?

苏阳当真不知道,玄真经居然还有这般能耐,能够让菩萨佛陀都看不透自身所想……那么为何自己感觉玄真经很一般,并且这玉佩金珰真就有些鸡肋。

“佛祖可知元始天王的玄真经?”

苏阳向如来佛祖求解惑。

如来听苏阳询问,垂目看向苏阳,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我并不知什么是玄真经,但是在久远的过去,元始天王凝练符篆,分散神权,这才有了封神之事,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现在的神权纹印,皆传那时。”

在元始天王授西王母经文的时候,天庭还没有建立,天上也没有神仙……

颜如玉所说的话,不期然浮现在心中。

玄真教箓文上面记录的符篆,便是诸天神的神权所在,而玄真教的修行之法并非是沟通天神,而是凝铸符篆,这符篆就是神权。

“佛祖可知道九天魂精,九天魄灵。”

苏阳再度问道。

“你不已经有了吗?”

如来说道:“若非是九天魂精,岂能让我看不透你的心思?”

我已经有了?

什么时候?

苏阳皱眉思索,忽然想到了玄真教历代相传的朱草,在这朱草之中能有玉液金浆,而苏阳是服用了玉液。

心念至此,苏阳转身就要走。

“且住……”

如来伸出手来,笑道:“让我为你授上一记!”

第五十三章 五行连山

忘川河畔。

孙离手持长剑,势若雷霆,剑光流转,洒下道道白练,每一剑都有去无回,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让空中的四个虎面人身,人面兽身,人身鸟爪,人身鸟面的怪物连连嚎叫,不住败退,这雷霆一剑劈在他们的身上,便是阳神也要受伤。

而就在忘川河边,锦瑟看着忘川河水泪流满面。

她不曾想到,这夜夜所做的不祥之梦竟然成真了,苏阳当真跳入到了忘川河中,而锦瑟数度想要跳入河中寻找,均被身旁的颜如玉和春燕拉回。

“我最知他,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春燕安抚着锦瑟,说道:“跳入河中仅仅是权宜之计,他必然有脱身之法。”

苏阳外出迎战仅在刹那,等到她们出来的时候,苏阳已经带着无厌鬼王到了忘川河边,而随着孙离和春燕追四个鬼物而来,苏阳便已经跳入到了忘川河中,一切都太快,让她们都没来得及做准备。

“泽天夹,是个好卦,他必无碍。”

颜如玉凭借大衍易书算卦之后,对锦瑟说道,这大衍易书算卦历历皆验,颜如玉此时诚心而求,自然全心相信这一卦是好的。

锦瑟听着这些,不为所动,双眼怔怔的看向忘川河水。

给孤园中现在已经乱成一团,春燕和孙离是此时给孤园中最强战力,她们皆挪步到了忘川河畔,这无厌鬼王那铜头铁额的鬼兵在给孤园中大肆杀戮,让阴鬼四处逃窜,其中还有火起,给孤园的鬼兵们可抵挡不住这些铜头铁额的凶兵。

“铛铛铛铛!!!!”

孙离长剑急刺,四下剑击,皆打在了虎面人身的怪物身上,这怪物浑身发出金铁之声,吃了四次攻击之后,受伤匪浅,狼狈不堪,但也正是他抵挡的这四次攻击,让其余三妖抓住时机,向着孙离一拥而上,一时间逼的孙离险象环生,向着下面的忘川河连连坠去。

忽然,忘川河中有祥光通天而起,这三个妖魔正在进逼孙离,受惊后撤,慌忙和孙离拉开距离,也远远驻足,看着忘川河中异像。

只见在这通天的祥光之中,忘川河水自然分开,而就在忘川河中,有一人站立莲台之上,其叶大如车轮,面目甚是安详平定,周身也自有祥光,不必迈出步子,这莲台自然飞来落在了孙离身旁。

“你没事……”

孙离扯着苏阳的衣袖,上下审视苏阳,只见他从忘川河水之中脱身而出,衣衫毫不濡湿。

“我自然没事。”

苏阳笑道:“有事的是他们。”说话之时,苏阳已带梵音,清彻深满,遍远皆闻,远远拉开距离的四个妖魔听的清清楚楚。

逃!

不约而同,这四个妖魔皆有此等念想,他们在阴间为非作歹,也知道什么该惹,什么不能惹,像这等在忘川河中脱身而出,脚踏莲台,身放祥光的人,定然有不测之能,这些皆在他们理解之外,见到之后,慌忙就逃。

这四个妖魔皆是阳神境界,有鬼神莫测之能,一心想跑,便是锦瑟全盛时候,也对他们无可奈何,此时看他们驾风弄影,就要离去,锦瑟看到苏阳尚在,舒心之余,也颇无奈。

“呵呵。”

苏阳看着四个妖魔,平静的伸出右手。

虎面人身,人面兽身,人身鸟爪,人身鸟面的怪物脱身就飞,刹那间眼前呼啸模糊,凭借他们阳神之能,全力而飞,不过盏茶功夫,就过了几百个山,数百条河,在这阴曹地府辗转千里之远,终究是在一个山头落定。

“刚刚那一个,是不是地藏王菩萨?”

虎面人身的怪物适才受了孙离四剑,此时仍旧感觉身体有许多不适,此番四人落地调息多因为他。

“应该是地藏王菩萨吧。”

人面兽身的怪物说道:“相传这忘川河在阴曹地府之中,唯有地藏王菩萨能够任意游渡,每在忘川河淤堵的时候,地藏王菩萨还会派发药丸,请十殿阎罗遣人挖河,若说是能够在忘川河中存活,那么吃地藏王菩萨的药就可以,但是能分开忘川河,踏着莲台上来,恐怕就是地藏王菩萨的化身了。”

“这些佛家人放出的光真让人难受。”

人身鸟爪的怪物抱怨说道。

“多亏我们跑的快。”

人身鸟面的怪物说道:“若是被那人抓到,就没我们好日子过了。”

此话说的其他三怪皆是点头。

“你们还想过好日子?”

苏阳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什么?

四个妖物闻言大惊,这人已经追上来了?连忙扭过头去,但是这扭头过来,看到的是冥冥漠漠的天空,看到的是水流喘急的忘川河,看到的是适才他们所躲避的“地藏王菩萨”,看到的是和他们刚刚交战的持剑女子。

并非是对方追过来了,而是他们仍然在忘川河,从始至终没有逃开。

歪过脸去,他们还能够看到忘川河的那边,给孤园中正在燃烧的火焰。

四个妖物看向苏阳,这一切自然是由苏阳而起,他们身边的所有一切都恒如常,若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对面“地藏王菩萨”微微张开的手掌,就是这个往前伸开平放的手掌,如同将他们握在手中了一样。

“地藏王菩萨……”

人身鸟抓的怪物叫道:“我们愿意皈依。”说着,就在虚空跪了下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出家人应该会放他们一把吧。

这也是君子欺之以方。

“哈哈……”

苏阳在对面笑了,看着他们说道:“倘若当真是地藏王菩萨,兴许真就饶你们性命了,但我不是……”

苏阳抬起手来,在如来世尊那里听了一些道理,苏阳又画了五岳真形图,里面有五岳山形,也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以及自身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五脏五神,五龙蛰法的圆满,让苏阳终究创了一招。

“五行山。”

手掌一翻,五岳山势被苏阳所借,金木水火土五行在其中流转,五座连山从虚空中来,翻然便将这四个妖物镇了下去。

这四个妖物只觉背上一沉,便是阳神境界也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身体根本不及有什么反应,就地一翻,就被打入忘川河水之中。

第五十四章 洞房花烛

给孤园中纷乱的场面已然止息。

自苏阳从忘川河水之中出来之后,这三百铜头铁额的凶兵鬼卒面对苏阳,就变得非常可笑,轻而易举就被苏阳镇压下来,只是经此一闹,带来的灾祸不小,给孤园中有不少鬼物丢了性命。

这段时日,苏阳在给孤园中走访,对给孤园中一切皆已了然,此时给孤园中遭此劫难,也考验了给孤园中的众多鬼众,其中不少鬼物表现极差,此时自然被革下职位,而一些表现极好的,苏阳也给他们相应的提拔,至于他们的才干,完全可以随后培养。

将这些安排之后,苏阳便回身前往院中,给孤园占地广大,这铜头铁额的凶兵虽然为祸深远,却伤不到锦瑟此时正住的庭院。

“呜呜呜……”

刚进院子,锦瑟就扑入到了苏阳怀中,凑在怀里低声哭泣。

“乖。”

苏阳伸手捋捋锦瑟头发,轻轻拍打锦瑟肩膀,说道:“没事了。”在苏阳的感觉中,已经感觉到锦瑟体内诸神已经开始运转,魔劫已过。

“我再也不任性了。”

锦瑟抬起脸来,泪眼婆娑。

当年任性娇蛮种下苦果,心魔爆发,又让苏阳跳入忘川河中,这些对锦瑟影响极大,在苏阳自忘川河中出来之后,锦瑟心魔尽去,此时环抱苏阳,却是对以前悔过。

“我挺喜欢你的小性子的。”

苏阳皱眉说道,实话说,和锦瑟斗嘴玩闹真的挺有意思的,便是偶尔动动手,认认怂,也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那我也就对你一个使。”

锦瑟靠在苏阳怀里说道。

苏阳轻轻拍拍锦瑟,拥着锦瑟进入房间里面,看到房间里面春燕,孙离,颜如玉皆在,还不等苏阳说话,锦瑟便走上前去,对着颜如玉和孙离抱以善意,对往日自己态度不停道歉,更是要亲自给颜如玉端茶,只是打开茶碗,里面并无一点茶水。

“娘娘。”

梅香忙说道:“雪儿已经去烧水了。”

“烧水?”

锦瑟闻言,看向梅香,问道:“烧水的活怎么会轮到雪儿?不是有清儿吗?”

雪儿是春燕的贴身丫头,地位也是很高的,而丫鬟们也是有分工的,就像雪儿,平日里只要贴身伺候春燕就是,在下面自然有提水烧水的丫鬟,这边伺候的丫鬟就是清儿。

梅香听锦瑟质问,小声说道:“清儿她在院子混乱的时候,偷了钱想跑,被人抓了。”

此言一出,锦瑟果然面色不悦,斥道:“这丫头,平日我待她不薄!”

用人不刻,刻则人离。

最开始锦瑟掌控给孤园时,那时候全靠钱流洒落在河中的财物维持,可谓底盘不稳,故此需要高压控制,因此在刑罚之中有刵耳劓鼻、敲肘刭趾,更有斩首断臂,拿去喂狗等等刑罚,而等到苏阳将织女纺纱带过来之后,给孤园中情况大转,锦瑟也就放宽了律令,宽厚待人。

此时听到了她平日宽厚对待的人居然趁火打劫,让锦瑟万分难受。

“可是我当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她居然视我如浮萍一般。”

锦瑟眉头皱起,先反思自身。

“世风日下,非你之过。”

颜如玉在一旁劝慰锦瑟,说道:“当今之世,就是有许多的婢妾,受宠则骄,失宠则怨,稍不如意,便想抱琵琶,过别船,这贫贱时候相守已然甚难,想要让她们挺身赴难,断无些理,你在这里收容鬼物,对这些鬼物可谓恩重如山,可是这些鬼物之中自营私橐,罔顾公家也不在少数,人心如此,你不必苛责自己。”

锦瑟听了颜如玉的劝慰,心头好受很多,对颜如玉轻笑点头。

兴许这就是董双成所说的磨合吧。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面,苏阳暗笑道。

这种家庭和睦的场面,才是苏阳最想要看到的。

“你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孙离靠在苏阳身边,小声问道。

一巴掌镇压四个阳神境界的怪物,这等法术神乎其神,便是孙离面对这四个怪物也是苦战,苏阳能够如此,岂不是实力远在她之上了?

“嘘……”

苏阳对孙离嘘了一声,说道:“就这一点,我先不能告诉你们。”

弥勒为了能当未来佛,在久远的过去已经开始为自己造势,现在满天下皆知他在未来要继承佛位,成为未来弥勒佛,倘若这时候苏阳跳出来,告诉他咱们两个是竞争上岗,恐怕弥勒要动手了。

佛家修行,是修行眼耳鼻舌身意末那阿赖耶这八识,而后将菩萨八识转化成为佛的四智,即成所作智,妙观察智,平等性智,大圆镜智,如此就算成佛。

现在苏阳仅仅点开一个舌识,而那个在上古之时就开始为自己造势的,现在多半已经在佛的境界打磨了,实在不宜和他对敌。

如来授记非常隐秘,只要苏阳不说,此时便无人知晓,便是看到苏阳运用佛门法术,也只当是佛门修行者罢了。

“孙离妹子。”

锦瑟走了过来,牵着孙离,说道:“近来你们住在给孤园中,我对你们多有冷落,只以平常客人对待你们,这些皆我之过,从今以后,你和如玉妹妹皆给孤园中主人,我会调配丫头,在你们身边专门伺候,和我同春燕一样。”

丫头多和丫头少对生活质量很有影响。

这非是苏阳在用男人的立场而说,而是有研究生研究了,一个古代人若是想要达到现代的生活标准,身边至少要有三十九个人随时待命,而要有三十九个人随时待命,下面就更要有百来人。

例如红楼梦,贾府的主子也不多,但是仆人就有几百来个。

锦瑟调配丫头,给予给孤园主人的身份,足以让孙离和颜如玉在给孤园中身份直接拔尖,并且生活质量直接提升上去。

“如此多谢锦瑟姐姐了。”

颜如玉挽住孙离的手,止住了孙离想要推辞的话,乖巧的应了下来。

“还有一事,我要和你们商量。”

锦瑟握住颜如玉和孙离的手,说道,而后看苏阳在侧,白了一眼,嗔道:“你先出去!”

哎呦,这小性子还真对就我一个人使?

苏阳摇头,正想说句有男子汉气概的话,梅香便拉着苏阳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笑道:“姑爷,小姐说的事情您实在不能在场。”

苏阳听闻如此,知道这梅香明显知道内情,审视一下梅香,看她亭亭玉立,秀丽可人,心思一动,就当是这年头的大老爷,将梅香逼在墙角,做贾琏状:“小蹄子,你小姐究竟究竟再打什么主意?说!不然膀子给你撅折了。”

梅香看苏阳这般“恶狠狠”的,捂嘴就笑,说道:“你可莫要跟我赌狠,颜主母今日才说受宠则骄,失宠则怨,我就是一个小丫头,心里想着都是小姐,可不敢骄横说了小姐安排。”

算了。

一听梅香如此,苏阳也就不在强求。

“您今晚回房就明白了。”

梅香娇笑跑开。

回房?

苏阳点点头,既然惊喜是在房间里面,那么苏阳就任由她们安排,起身走到了锦瑟的书房里面,自八卦袋中再度拿出来了玄真玉册,玄真箓文,结合玄真玉册内容和玉佩金珰之法,以及在如来处听到的东西,细细琢磨,想要试试能不能凝聚神权符箓。

“姑爷,该睡了。”

琢磨经文,不觉又到了晚上。

梅香和雪儿两个丫头在外面呼喊苏阳,苏阳方才回过神来,将玄真玉册,箓文收了起来。

这两个丫头皆拿着红纱珠络灯笼走在前面,苏阳就跟在两女之后,也没有多少路途,苏阳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进入房间之后,只见房间里面点着红烛,贴着红纸,床铺桌布皆换大红颜色。

而在这床上,则坐着一个盖着龙凤呈祥红盖头,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锦瑟……

苏阳走上前去,正欲呼喊,忽然嗅出个中不对,伸手拉着眼前红衣新娘,苏阳轻声喊道:“春燕……”

披着盖头的女子轻轻点头,任由苏阳伸手挑开盖头,看着戴凤冠,抹红妆的春燕,平日里俏美温柔,而在今夜,为苏阳穿上了嫁衣。

“娘娘说,我最先和你订了情缘,她私下和你别有幽情,已越过太多,并且她已经和颜姑娘和孙姑娘商量定了,让我遂了你的意。”

春燕面色绯红,杏眼含羞。

苏阳伸手将盖头全部掀下,心中却感觉锦瑟经过此事,改变太多,若在以往,她可不会坐视这等事在她眼前发生,而现在欣然促成。

伸手揽着春燕,苏阳感慨万千。

初见面,只当离魂倩女,后相逢,恰似步月崔莺。

留山半月,修得玄真秘法,赐下仙水,自此重归本相。

一开始无心绿鬓,专意白头,不想阴差阳错,弄了两处丝萝,变生五盏花烛,而时至今日,拥着春燕,苏阳自觉如梦如幻,端酒合卺,苏阳极叙平日之情,是夜,两人如并蒂芙蕖,穿花蛱蝶,百般恩爱,此夜恩情,自不细表。

第一章 女子鬼也

过了腊月,忙了正月,时间匆匆来到了二月,也是仲春时节,春昼初长,山花烂漫之时。

王舜英春风得意,坐在马车里面,和他同在车内的是昨夜所寻到的丽女,眼波流转,勾魂摄魄,只要这女子眼睛滴溜溜一转,王舜英便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酥了。

在外面驱赶马车的,正是他的家仆虎子,这虎子年龄刚过二十,只是不曾读书,为人也过分憨厚耿直,平日做事需要有人指使,故此卖身成为家奴之后,纵然王舜英家中已经空落,这虎子却始终没走,算是有情有义。

而王舜英就算是家道中落,也始终没有亏待过虎子。

“金哥儿,心肝儿……”

坐在车厢里面,王舜英无心看书,只想往身边的女子身上凑,而那女子毫不拒绝,媚眼盈盈的看着王舜英,如此痴装,让王舜英更是大喜,昨夜他们两个成了好事之后,今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女子不拒绝,便让王舜英有了非分之念。

真是我王舜英时来运转,好事接二连三的来了!

“啊!”

外面的虎子惊叫一声,打断了车厢内的动静,王舜英连忙撩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刚刚有个人跑过去了。”

虎子指着路,说道:“就这样两只脚咚咚咚咚,从我身边跑过去了,那两只脚就像个轮子一样,跑的比我们的车都快……公子,你是读过书的人,这人能跑的比车快吗?”

人跑的比车快?

王舜英愣了一阵儿,伸手就在虎子的头上一拍,喝道:“是你太慢了,你再这样拖延下去,到了晚上,我们还到不了淄川。”

虎子听言,忘了辩解,连忙抽着马匹,让马跑得快点,向着淄川方向而去。

这里距淄川并不远,他们在路上也耽搁了太长时间,今天他们必须要赶到淄川。

回到车厢里面,王舜英看到金哥儿眼波流转,正看着他,一下子让他的心躁动起来,起身就想要继续往金哥儿身上扑去。

“啊!”

外面的虎子又惊叫一声,一下子让王舜英的兴趣全没了。

“又怎么了?”

王舜英撩开车帘,看向虎子,只见虎子指着前面路边一人,那个人正缓慢渡步,向着这边走来。

“这个人就是刚刚超过我们马车的人。”

虎子对王舜英说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往回走了。”

王舜英细细审量那个往回走的人,只见这人身上穿着堇色长衣,衣衫齐整,身边并无一物,不似是行脚赶路的,叹了口气,王舜英对虎子说道:“有疑惑你问他就行了。”说着,王舜英看向苏阳,问道:“喂,你刚刚跑过我们的马车,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愁眉苦脸的人看到了王舜英,说道:“我要去淄川,但是后面的马车师傅要二两银子,我嫌贵,不想给,跑了十里地,又遇到了一个马车师傅,我问他多少钱,他也说二两银子,这我不就白跑了吗?现在我准备赶回去,坐后面那个马车师傅的车,如此不吃亏。”

王舜英先愣了一下,一时没有理解这人的思路,片刻才摇头苦笑,说道:“算了,你也别往回跑了,就坐在我的马车上面吧,我不收你钱。”

因为和虎子相处的时间太多太多了,王舜英懒得跟傻子一般见识。

“如此甚好。”

那人说着话,急不可耐的就坐到了他的马车上面。

也不说声多谢……

王舜英又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阳。”

苏阳笑呵呵的答道。

果然是个傻子,这当今天下,除了太子,还有哪一个人敢用“阳”字?这名字简直作死!

“你到淄川干什么?”

王舜英又问道。

“淄川这边的关帝庙重新修缮了,应关圣帝君所邀,到淄川这里为他的关圣帝君庙上写副对联。”

苏阳很平静的说出了这话。

若非关圣帝君邀请,苏阳才懒得从给孤园中爬出来呢,自过年至现在,苏阳在给孤园中修炼《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在转轮王府中研究玄真教的所有过往,搜寻玄真教的记录,翻看星宿……晚上还有春燕相伴,这日子平静而充实,并且最近已经开始准备婚事,孙离也做好了思想准备……

脑子有问题……

王舜英看向苏阳的眼神分外可怜,虎子就是只是笨,而眼前这个就疯了。

“你的字很好吗?”

王舜英也是抱着瞎扯的心思,继续问苏阳道。

苏阳一听这个,来了兴致,说道:“我的字岂止是【好】能形容的?这书法的境界有三层,第一层的时候,你要立坚实骨体,横平竖直,这一点需要勤学苦练,然后才能够有精微变化,越是书写,越是严谨,到了最后,便能外在磅礴,内在精微,字至此时,已经价钱不菲,而再往高处,那么笔法烂漫神化,也就是我现在的层次,一字千金,也是看人面子才写的。”

苏阳真没吹牛,他的字和他的画皆已进入化境,已经是世间少有。

王舜英听着苏阳的“吹牛”,坐在车里,和金哥儿相视而笑。

“俗人无知,反以为怪。”

苏阳摇摇头,靠在车厢上面,问王舜英道:“你是哪里人?去淄川做什么?”

王舜英在车厢里面笑了两声,自报家门,说道:“我是河南沁阳人,淄川的宋老爷死在任上,我来这里补他的官!”

这就是淄川的县太爷了。

他的车中有他的官凭,而只要一直赶路,到了今天晚上,他就能够到淄川,然后即日上任,手握一县之权,然后他这个已经败落的家就能够兴盛起来了。

“原来如此啊。”

苏阳在车厢前面笑道:“有些做官的人,要远赴千里,怕有事端,故此先不带家眷,皆是当官的人先来到了任上,在这里稳定之后,方才一封书信回家,如此全家人挪过来,倒是王老爷与众不同,上任之时,就带着如花似玉的家眷。”

听到苏阳夸他家眷,王舜英则高兴起来,看向一旁金哥儿,只见她眼波流转,自然有万种风情,皮肤苍白若雪,宛然如同画中人,高兴说道:“她可并非是我的妻眷,她是我昨夜途经罗山东李家岭的时候,在那里留宿碰到的,我们两个天然有缘,琴棋书画,古今杂谈,我们总是能说到一块儿,她是我的眷侣,也是我的良师益友。”

更何况金哥儿热情大方,万种风情,根本不是家里那个死道学所能有的。

“罗山东李家岭?”

苏阳坐在车厢前面惊叫一声,说道:“那个地方不是一个千人坑吗?刚刚我从那里走过的时候,和当地的樵夫说了点话,樵夫说这个千人坑都是逃过来的流民死了,没有收尸的地方,全都一并埋在那里,自从有了千人坑之后,那里的人也都自觉不详,全都搬走了。”

“什么?”

王舜英闻言愣了。

“我们穷苦百姓,又能搬到什么地方去呢?”

金哥儿靠在王舜英的耳边悲叹一声。

这耳边软语一下子打消了王舜英的疑惑,伸手揽着金哥儿,对苏阳说道:“你也是过路的,肯定知道不全。”

苏阳闻言,不再出声,默默靠在了车厢上面。

这床头软风确实让人无法抵挡。

“老爷……”

金哥儿靠在王舜英的怀中,小声说道:“刚刚上车的这个人,在你掀着帘子说话的时候,他眼睛不规矩,在我身上乱看……”

王舜英一听金哥儿如此描述,顿时火起,掀开轿帘,伸手就要推苏阳,意欲将苏阳推下车去,只是将要动手之际,自觉苏阳体格结实,倘若一下没有功成,这个人反手回来,他万万不能抵挡。

“怎么了?”

苏阳含笑的看向王舜英,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王舜英看着苏阳,计上心头,笑道:“你说你的字非常不错,既然你搭了我的车,就也给我留下一幅墨宝吧。”

等这个人写完之后,王舜英就准备万般折辱,让这个人无地自容,自己下车。

心中有着计划,王舜英也给苏阳递上来了他随车所带的笔墨纸张。

苏阳看着王舜英,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王舜英的纸笔,蘸匀笔墨,在纸张上面一气呵成。

安不居官好,一了便烦恼。

醜者半不知,人去他来了。

轻轻落笔,苏阳将纸张递到了王舜英的身前,纵然是马车晃动,这些字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

王舜英一看这诗句,勃然大怒,对苏阳叫道:“滚!滚!滚!你给我滚下车去!”

他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当官,苏阳拿笔便要劝他退隐回去,这王舜英根本不能忍,对着苏阳连拖带骂,和虎子两个人合力,将苏阳推下了马车,看着他滚落路边,驾的一声就往前跑去。

“这人就是一个疯子!”

金哥儿在王舜英进入车厢的时候,主动靠在王舜英的怀里,说道:“老爷你别生气。”

真是疯子!

王舜英怒气未熄,伸手抓过来了苏阳写的纸张,原本想要直接撕了,但是看到纸张上面的字迹烂漫神化,倒真是一绝世好字,让他难以下手。

这个人虽然狂放,倒当真有几分本事……

不对,马车一直晃动走着,他怎么能把字写的如此好?

怒火过后,王舜英看出了些惊异之处,又回想适才苏阳所说【刚刚经过千人坑】,他们可是从天不亮跑到现在了!

看着纸张上面的字迹,忽然间,王舜英汗毛皆立,四肢发凉。

这诗句皆含一字,里面藏有字谜!

而字谜的答案是……女子鬼也。

“怎么了?”

金哥儿对王舜英甜甜笑问。

第二章 不求自来

淄川县南三十五里地,有一个柳沟寺,坐北朝南,院落也并不大。

苏阳进入到了寺庙里面,眼见这寺庙败落,整个寺庙里面只有和尚三个,问过名字,分别叫做慧通,慧明,慧胜,其中慧通有五十来岁,慧明有三十五六,而慧胜二十来岁,三人看到苏阳来此,本不愿接待,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还是让苏阳住了进来。

进入到了柳沟寺后,苏阳便在柳沟寺中转了一圈,前堂上供奉着观音菩萨,后面供奉着如来佛祖,苏阳看到观音菩萨泥塑像甚是老旧,瓶中之水也有一段时日未曾更换,上面的柳枝更是枯黄,在这柳沟寺中便有柳树,苏阳折了一枝,又添了水,给观世音菩萨换上。

“阿弥陀佛。”

看到苏阳在这里礼拜菩萨,慧胜和尚呼了一声佛号,说道:“居士当真是诚心礼佛,将来必有厚报。”

苏阳放下柳枝和水,看向慧胜和尚,笑道:“这礼佛还有不诚心一说吗?”

慧胜和尚说道:“在柳沟寺未曾败落之前,不少人来到这里,他们来此上香叩拜,神异惊慌,皆有所求,而施主你不同,施主你眼神平静,并无所求,礼佛仅仅是礼佛。”

苏阳轻笑,看看观世音菩萨塑像,笑道:“不错,旁人上香皆有求于她,我是因为认识她。”

此言说出之后,慧胜和尚一时笑了,抬起头来,看着上面的观世音菩萨像,这观世音菩萨手中拿着宝瓶柳枝,慈悲深满,却又让他低头叹气。

“小和尚,修的是六根清净,学的是放下烦恼,你在这里唉声叹气有何意思?”

苏阳看慧胜和尚如此,便喝道。

经过了如来授记,苏阳看待这些佛门弟子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这就是自己不成器的徒子徒孙呐!

慧胜和尚听苏阳如此喝他,讶然抬头,瞧苏阳年龄不过和他一般,但是这般说辞和老成的态度,却像是他过世的师傅,一念如此,让他心中许多话都不由自主想要倾诉给苏阳。

“很苦。”

慧胜和尚对苏阳说道:“仇怨未报,意气难舒,生活艰苦,又有妖魔作祟,小僧感觉生活很苦,很累。”

说起这些,慧胜和尚连连悲叹。

苏阳细细审视慧胜和尚,看他手上干裂,满是老茧,再看他身上不少地方脏的发亮,便说道:“我是个过路人,你有什么苦楚,不妨跟我说说,权当宣泄,事情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除了这里的观世音菩萨,绝无第四个人知道。”

苏阳说话自然带着几分梵音,慧胜和尚听到苏阳话后,便开口将柳沟寺的事情说了。

“柳沟寺在十年前的时候,在淄川也是有些名声的,我们的师傅有一双妙手,乐善好施,淄川的贵人们也时常来此布施,那时候的寺庙还行,人来兴旺,寺里面共有三十位师兄弟,接待香客,个个都笑容满面。”

慧胜和尚说起了十多年的柳沟寺,相比现在只有三个人的寺庙,那个时候的柳沟寺可谓盛况。

“十年前,孙家公子曾经租住在这里,后来秋收的时候回家十来天,等他回来入住的时候,在柳沟寺的夜晚闹了鬼。”

慧胜和尚悲叹说道:“那一只鬼站在房中,头能顶上房梁,牙有三寸长,血盆大口,刀剑砍在他的身上,如同砍在了石头上面,丝毫无伤,而他的爪子开碑裂石,更是人所难挡,当时孙公子勇武过人,在他面前也全仗身体灵活闪躲,后来家丁赶到,人声鼎沸,方才惊走了大鬼。”

苏阳轻轻点头,这一件事情他知道,皆因在聊斋之中有过记载。

聊斋《山魈》,孙公寄宿柳沟寺中,夜里遇到了山魈,一番搏斗,山魈被人惊走,孙公天亮便急忙离开,后来差人来问柳沟寺,柳沟寺说今后没有这个情况。

半路拐到柳沟寺,原因之一也是在此。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那时候香客因此零落,和尚们不得不说些谎话,想要维持香客,供我们生活。”

慧胜和尚说道:“实际上,这一只大鬼已经骚扰我们十多年了,柳沟寺的香客也是因它而走。”

苏阳轻轻点头,这就是慧胜和尚所说的妖魔作祟了。

“仇怨未报是怎么回事?”

苏阳问道。

慧胜和尚看向观世音菩萨像,说道:“因为妖魔作祟,因此师傅想要重塑观音像,为观世音菩萨塑一金身,便将柳沟寺中所有钱财拿了出来,想要聚在一起共筹此事,结果夜间便有强盗进来,将寺庙里面的钱财全都卷走了,连带师傅也被强盗杀害了。”

“当时我们师兄弟不少人都在抵抗,因此也都多少受伤,不少师兄弟还亲眼目睹了强盗面貌……等到报官的时候,官府却一直不来。”

慧胜和尚握着拳头,说道:“因为宋老爷怕鬼。”

官老爷怕鬼……

苏阳闻言一笑。

“我们师兄弟百求不至……后来心就散了,因为钱财没了,许多师兄不想要在这里坚持了,大家就散了,现在我们柳沟寺里面只有我们三个了。”

慧胜和尚说道,咂咂嘴,又抱怨道:“就算是宋老爷来了恐怕也没用,他那昏庸的性子,八成会让那些强盗来这里当主持……呸!”

苏阳听着慧胜和尚说以往之事,听到后面这慧胜和尚忽然说出这个,便问道:“这宋老爷很昏庸?”

否则这慧胜和尚怎么会夹杂此语?

慧胜摇摇头,原本想要止口,后还是忍不住的说了,说道:“我们淄川这里有一桩命案,是孙老爷家中的仆人们所发,两个仆人私下结怨,其中有个仆人动了杀心,原本被杀的人心中有兆,夜里不在床上睡,而另一个仆人叫做郭安,看到床铺空缺,便躺了上去,等到睡着之后,被人一刀杀了。”

“宋老爷判案的时候,这律令甚宽,丝毫不动用刑罚,而是判那个杀人者来做郭安父亲的儿子,如此算是偿还儿子,恩仇皆了,照此而说,那个杀了我们师傅的贼人倘若被捉,也是被判做柳沟寺的主持,偿还我们了!”

苏阳闻言又笑,这淄川果然是聊斋宇宙中心,苏阳来到这里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了两个篇目。

慧胜所说的事情也是聊斋篇目之中,名字叫做《郭安》,讲的便是此事,不过那个仆人所说的心中有兆在蒲公笔下,是先被鬼差拘往地府,到了地府之后鬼差说抓错人了,又将他放回来,如此他感觉心中不详,便不睡床上,而去他处,随后郭安做了替死鬼。

不过在这篇目中,判案的人是陈其善,在顺治四年到九年的时候于淄川当县令,是真有其人的,有所偏差,恐怕是朝代不同。

在这篇目中还有一事,是甲杀了乙,乙的妻子状告甲,曹州县令就判甲来做乙的丈夫,如此不让乙守寡,而让甲的妻子守活寡……

“原来如此。”

苏阳点点头,明白了慧胜的苦楚。

“先生,先生你原来在这里。”

门外有人走过,看到苏阳之后满是欣喜,苏阳抬起头来,见到是白日所见的淄川县令王舜英。

“我和菩萨相熟。”

苏阳含笑回道。

现在你就算是说和佛祖认识,我也认!

王舜英面色苍白,迈步往房间里面走来,但是这门槛就已经让他迈不过,扑通一声就趴在地上,对苏阳行了一个“五体投地”,怀中的官凭也落在一边。

“先生……”

王舜英看着苏阳,浑身虚弱,满眼流泪,说道:“我开悟了,我真的开悟了,妖姬艳女,献媚工妍,看得破的,却如交锋阵上将军叱咤献威风;朱唇皓齿,掩袖回眸,懂得来时,便是阎罗殿前鬼判夜叉增恶态。罗袜一弯,金莲三寸,是砌坟时破土的锹锄;枕上绸缪,被中恩爱,是五殿下油锅中生活……我真的开悟了。”

王舜英趴在地上,将他雪夜闭门读的禁书背诵出来,感觉这话万分贴切,自从和苏阳分别之后,这一路上金哥儿不断对他痴缠,而料想到对方是鬼物之后,王舜英当真感觉自己在地狱中煎熬,哪里能感受到半点快活?

你开悟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阳听了想要,不过这雪夜闭门读禁书,这也是读书人的雅事。

“参透风流二字禅,好姻缘是恶姻缘。痴心做处人人爱,冷眼观时个个嫌,野草闲花休采折,真姿劲质自安然。山妻稚子家常饭,不害相思不损钱。”

王舜英趴在地上哭声说道:“先生,我都明白了,你可要救救我啊……”

和苏阳分开之后,王舜英明悟金哥儿是鬼,本来是想要一路赶往淄川,谁知在车厢里面,金哥儿索求无度,王舜英又怕露出破绽,勉强顺从,不想一天的时间,距离淄川居然还有三十里……

王舜英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看到苏阳的时候,他痛哭,他悔悟,他想要苏阳施手救度。

“这……”

慧胜和尚不明其意。

“呵呵。”

苏阳指着地上的官凭,对慧胜和尚说道:“你看,宋老爷你百求不至,这王老爷不求自来啊。”

第三章 人鬼异路

慧通和尚听闻眼前之人竟然是前往淄川补官的王老爷,连忙将王舜英搀扶起来,让王舜英坐在椅子上面。

现在的王舜英浑身瘫软,被放在了椅子上面之后,整个人也就瘫在了椅子上面,不过对他来说,终于是解脱了,在苏阳的身边让王舜英很有安全感。

随后慧明和尚和虎子两个人先后走了进来。

今夜月弯如钩,外面繁星点点,人在院中穿行,来来往往,清楚可见。

就在慧明和尚和虎子走进来之后,金哥儿也往观音殿内而走,临近殿门前面,“呀”的一声,连连后退。

房间里面的众人全都向外看去,只见金哥儿摇摇晃晃,身体扭曲,时而僵直,时而柔软,种种姿态皆超过了人体所限,看起来极其诡异,这慧通,慧明,慧胜三个和尚饶是见过山魈,此时也后背发凉。

而王舜英在此时摊在椅子上面手脚冰凉。

“少夫人。”

虎子转过身去,眼见金哥儿如此怪异,只当是有身体不适,连忙伸手,想要将金哥儿搀扶回屋。

“走开!”

金哥儿厉声叫道,面目扭曲狰狞,五官皆张裂,眉目嘴鼻皆张裂到人类极限之外,狰狞恐怖,便是虎子也能一眼看出,这绝非人类。

“阿弥陀佛……”

慧通和尚见状双眼紧闭,口中诵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候,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诵念心经,便是想要观世音菩萨显灵降鬼。

当人们遭遇鬼难的时候,诵念观世音菩萨的名字,观世音菩萨就会现身,救度人们,让恶鬼不敢行凶,适才这女鬼要进门之时,忽然讶然退走,想来就是菩萨显灵。

“先生何故阻我?”

金哥儿捂脸一阵子后,抬起脸来,凄然看向苏阳。

这时候她的面孔已经恢复之前妩媚动人的模样。

房间里面仅油灯一盏,房间外面星月明亮,这室内室外,明晰能见。

听闻金哥儿喊的是苏阳,慧通和尚方才止口,这时候才明白,眼前的鬼物怕的并非是大殿内的观世音菩萨,而是怕眼前的这一位先生……也是,柳沟寺山魈为祸十多年,也不曾见观世音菩萨来此降服。

“人鬼毕竟殊途。”

苏阳平静说道:“若你人迎有血,夫妻和爱,我定然不会横加阻拦,只是采补伤命。”苏阳指着王舜英,说道:“你瞧,他都要死了。”

王舜英听到苏阳的话,感激的看向苏阳。

这等神仙为他出头,让他一下子便感觉心里有底了。

“贱人,你别再想害我了!”

王舜英看着金哥儿破口大骂,叫道:“我瞧着你的面孔就厌恶,不是人的东西,专门出来作践人是吧……”

一路上心中压抑的话,这个时候王舜英全都吐了出来,接连痛骂,让对面的金哥儿脸色惨淡,头越发的低下去了。

“够了!”

苏阳不想继续听这等污言秽语,出声打断,看着王舜英,说道:“人鬼相合,虽有触犯,却也是常事,世间有此遭遇的不在少数,情孽二字连在一起,这人鬼之间情字一起,孽字随后而来,当下她大错尚未铸成,当询问缘由,能恕则恕,不能恕则罚,况且她出入无形,往来不测,你在这里加以恶声,积累仇怨,我一个堤防不到,遭罪的又会是谁?”

一听苏阳说如此话,王舜英老实不吭声了。

再度看向金哥儿,只见金哥儿面容惨淡,起身对着苏阳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生前是青州人,家父是青州的一教书先生,因此认识一些字,读过一些书,毕生所愿,便是逢着一伟岸男子,因此即便是死了,魂灵仍然在人间徘徊,直至遇到了王郎……”

这算是被才子佳人类影响了吧。

苏阳暗道,可惜金哥儿看中的人则是被禁书影响的。

“我是鬼,他是人,物类殊途。”

金哥儿说道:“当下虽在一起,今后终将有别,而这一别之后,阴差阳错,茫茫万古,永生永世难有相见之期,故此,我想要……”

皆是因情所起。

苏阳看看王舜英,只见王舜英听到此处,面色苍白,一阵后怕,不由轻轻摇头,金哥儿想要同生共死,只是对王舜英来说,他的生活到了淄川才算刚刚开始,终于是当了官,今后有大好的前程,自然不愿意跟着金哥儿撒手而去。

“现在呢?”

苏阳问金哥儿,看她自己的选择。

金哥儿看看王舜英,看他坐在椅子上面后怕绝情,并且对她带着仇恨的眼神,垂下了眼睛,说道:“只愿来生做一死物……”

王舜英的态度,也让金哥儿终究是死了心。

苏阳伸出手来,轻轻一点,便将阴曹地府的大门敞开,金哥儿既然有了前往阴曹地府之意,苏阳也不必在这里妄做判官,罪责如何,阴曹地府自有评判。

金哥儿看看苏阳,最后又凄然的看了一眼王舜英,终是回头,向着阴曹地府里面走去,在众人看来,则是外面的月光中忽然扭曲,金哥儿的身影在他们眼前消匿不见。

“先生,今后她不会再缠着我了吧。”

王舜英问苏阳道。

“她下了阴曹地府,自然不会再缠着你了。”

苏阳说道。

王舜英闻言送了一口气,对着苏阳连忙致谢,看着他的模样,苏阳不由轻叹,也不知道多年以后,王舜英是否会想起这一次的遭遇,等到那个时候,在他眼中这会是艳遇,还是劫难?

恐怕多半是劫难。

“太好了。”

王舜英对苏阳说道:“先生,白日的时候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被她所魅,因此不辨真神,多亏先生你不跟我一般见识……”

王舜英对苏阳连说好话,说道:“我这一路和鬼相伴,心惊胆战,现在终究是没有鬼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舜英感觉苏阳神态有异,而对面的慧通,慧明,慧胜三个和尚皆面露苦色。

“还有一个鬼。”

苏阳往后指指。

王舜英扭过头去,只见观音殿一旁的窗户上面,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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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聊斋山市

这是进鬼窝了吗?

王舜英看着后面的鬼物,心中暗道。

若说在此之前的金哥儿纵然可以变的面目狰狞,但终归是有人样,但是此时王舜英所看的另外一鬼则截然不同,这鬼物头大如瓮,眼大如碗,大口如盆,牙长三寸,脸面颜色如同老瓜,这等远超人形的鬼物让王舜英看过之后,自觉这鬼物可怕比起金哥儿要高数倍。

“阿弥陀佛,这鬼物又出现了。”

慧通和尚瞧见山魈,便惊呼一声,这个山魈简直是他们柳沟寺挥之不去的噩梦,时时侵袭,让他们夜夜警惕,可谓是这山魈三千日做贼,而他们和尚三千日防贼。

慧明眼见山魈又来,起身就往后院拿炮竹。

燃烧炮竹能驱山魈,这等传说流传已久,柳沟寺也是因为这个炮竹驱山魈一事,才从十年前坚持到了现在。

“嘶啦……”

正在观音殿内看着山魈的时候,在窗外的山魈忽然伸手撕开了窗户,这两只手就如同是巨大的爪子,轻而易举就在窗户上面撕开了破洞,而后这山魈身子一缩,便要往室内而来。

“扑通……”

王舜英见状想跑,但双腿早已经软了,扑通一声就瘫软在了地上。

山魈见状,伸手往这边撕来,想要将王舜英抓摄起来。

就在此时,苏阳翩然而来,抬脚轻轻在王舜英身上一点,便将王舜英就地踢飞一丈远,让他偏离了山魈的爪子,而后身影左闪右晃,就在观音殿内这狭小的空间里面辗转挪腾,轻轻松松闪避着山魈的攻击。

“呵喇乌拉……”

山魈急了,意欲将另一只手也伸进来,苏阳疾步往前,到了山魈的身边并非进攻,而是向着旁边的墙壁走去。

观音殿的墙壁有一尺来厚,砖石构成,便是山魈也不能轻易掀开,而苏阳走到了这墙的前面,并非是拆墙,而是如寻常走路一样,将眼前砖墙视若无物,轻而易举的走了过去。

在慧胜和尚,王舜英看来,这山墙还是适才的山墙,但是苏阳已经不见了。

这算是穿墙术。

山魈眼见苏阳走出,连忙抽身,只见苏阳在院内月下轻轻渡步,如同是人在闲游一般。

抽手而出,山魈站立起身,整个身体有一丈来高,俨然一个巨人,相比之下,苏阳还不及他身体一半,此时动起怒来,双手一抬,对着下面的苏阳轰然砸去。

踏震位,转巽位,走坤位,退乾位……

苏阳在山魈的进攻面前进退如意,山魈根本不能碰到苏阳一根汗毛,如此闪躲几次,山魈又急又怒,对着苏阳冲了上去,苏阳见状又一转身,向着柳沟寺败落的山墙外面一巨石走去,待到走到巨石旁边的时候,苏阳毫不减速,穿身而过。

山魈在后面怒急,一头就撞上了山石,只是这一次撞在山石上面,并非是一头磕上去,它并没有感觉到撞击感,而是如同苏阳那边进入到了石头里面,但是头在石头那边刚刚露出的时候,山魈便感觉山石从四面八方迫来,他登时进退不得。

拍拍手,苏阳看向山魈,只见此怪面目确实可怖,只是到了现在,这一块巨大的山石,山魈只露出了头,爪子,足,身体自从石头钻过之后,就变的毫无力气,此时丝毫不能反抗。

“抓到他了!”

慧胜和尚高兴道。

“化!”

苏阳右手对着山魈指着,伴随着此一声过后,山魈在石头里面一声呜呼都没有,就此化为了一块石头,看面孔,犹如生前。

“施主,它应该不会跑出来了吧。”

慧胜和尚看着苏阳问道。

苏阳看看化作石头的山魈,又看看在询问的慧胜和尚,笑道:“不会了,从今以后,它就是一块山石了。”

此山石就立在柳沟寺的门口,苏阳相信,等这一块山魈石传开之后,淄川这里的百姓会重新注意到这个地方的,听闻这一块山魈石,少不了会有达官贵人往这里看看。

柳沟寺很快就会再一次兴起的。

并且这个地方的观音像被苏阳整理,已有灵异,倘若有人来求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也会时时显灵,有所回应。

“多谢施主。”

慧胜和尚对苏阳诚心致谢。

慧明和尚在里面拿出了炮竹,到了前院一看,方才知道山魈已经化为了石头,心中高兴,便将手中的炮竹就此而放,噼里啪啦的声音想起,慧通,慧明,慧胜这三个和尚皆是欣喜。

对他们来说,今天是第一次真正的祛除了山魈。

王舜英此时被虎子扶了起来,亲眼看到山魈化石,王舜英对苏阳更是崇敬,对着苏阳接连几拜,若非是苏阳出手搭救,这会儿恐怕他已经身入黄泉了。

苏阳呵呵笑笑,伸手一指王舜英,对慧胜和尚说道:“这就是淄川县新来的县太爷,你们有仇怨的话,可以告诉他,相信王县令必然会为你们解决此事,我便睡了。”

驱鬼的事情苏阳管了,这抓人的事情自然就交给王县令了。

当初寺内都有人看到了抢匪的面目,接连告官,这些抢匪的真身份怕也心中有数,只要等着这些事情告诉了王舜英,等着王舜英去抓人审问就好了,依照衙门的常规方法,抓到一个大刑伺候,剩下的名单名册多半会被招认出来。

苏阳不为这些事情操心,而是径直到了柳沟寺内,为他准备的房间,往床上一躺,苏阳体内诸神皆自然运转,如此打坐入定。

自从苏阳被如来佛祖授记之后,修为虽进步不大,但是法门大增,千般手段层出不穷,因此对敌的时候懒得动手,否则像山魈这等怪物,苏阳转手一巴掌就能拍死,根本不必将它引诱到石头处,将它变作一块山石。

只是从苏阳的角度来说,这样更省力一些,毕竟打死还有火化这个流程。。

近来苏阳一直都在研究玉佩金珰之道,太极玄真之经,通过转轮王府的资料,如来佛祖的授记,研究到了现在,苏阳也琢磨了不少东西,但感觉这法门缺了一个重大的引子,因此让这法门成为了联络诸神的法门。

倘若在某一日让苏阳找寻到了这个引子,那么元始天王流传下来的玉佩金珰之道,太极玄真之经,这曾经分封神权的法门绝学就会在苏阳的手中绽放光彩。

夜里,外面的和尚和王舜英絮絮叨叨,这三个和尚给王舜英说着淄川当地的形势,也说着抢了柳沟寺的劫匪情况,而王舜英则在外面认真听着,通过慧通,慧明,慧胜这三个和尚,将淄川的大概情况了解的差不多,直至深夜的时候,方才各自散去。

一夜无梦。

苏阳在房间起身,看到外面的天色尚早,昏暗迷蒙,外面花草湿润,显然是在昨夜得到天地浸润。

起身在柳沟寺中洗了把脸,苏阳眼见天色尚早,王舜英和虎子两人皆没起床,倒是柳沟寺中的和尚已经开始劳作起来,苏阳对慧通和尚告辞,此时本欲径直前往淄川,只是入眼所见,周围山脉甚奇,便让苏阳有了攀山眺望之心,遂问了慧通和尚,舍了大路,在山中小道中走来。

这沿路往上,苏阳看到有巨树箕踞,其根笼络一块巨石,根茎在石上盘旋之后,弯曲扎根在地上土中,见此猜测,苏阳自觉该是山洪爆发,冲开了周围的土,如此才有这般奇景显出。

待到攀至山顶,苏阳看到山中天然便有一池,池水明净,向着四面散去,走到崖便,苏阳看到这池水挂做一条白练,自山间往下,在下面苍翠树木之中蜿蜒折到了一处高塔……

那里怎么会有高塔?

苏阳定睛而看,只见远远处的山上,高塔拔地而起,直插青天,而在这周围逐渐的浮现了十来个宫殿,碧瓦飞甍,而后连亘六七里,居然形成了一个城郭。

这……聊斋《山市》。

这一篇对苏阳来说当真是印象深刻,当年背课文,抓主旨,全方面分析这一篇古文角度……而所讲的就是山间的海市蜃楼。

那么对面应该就是奂山吧,淄川八景之一。

苏阳极目看着《山市》,只见对面越发详实,里面的人口历历皆见,细细看去,更能够看清楚里面人物面貌,来回走动,甚至里面人们说话的口型,苏阳都能瞧清楚了。

展露在眼前的,宛然就是一幅清明上河图,里面人烟凑集,演绎着一个鲜活的古城市。

这海市蜃楼都是远处景物的照应,那么对面的海市蜃楼又会是哪里的情景呢?

苏阳记得在课文上面学的时候,曾经将山市分为了三个结构。

第一结构是出生的时候,就是出现一个孤塔,几个宫殿,接着就是延绵出现城郭的时候,到了最后,是出现了一个高楼,高楼里面每层楼都是五间,开着五个窗户,而从这五个窗户能够看到楼那边的天空……

苏阳回想山市篇目,课文分析,再看着眼前清净,越是看,越是熟悉……这场景苏阳见过!

非是苏阳真正到过这个城市,而是苏阳在其他地方看到过。

伸手在八卦袋中一掏,苏阳抓出来的仅仅只剩下一把丝线。

曾经在金陵城的时候,元道人送给苏阳一个丝绢,这丝绢是织女所织就,里面的情景就是孤塔和城郭,并且那个丝绢在阳光下瑰丽多变,可谓至宝,苏阳拿到之后,一直都贴身收藏,直至在崂山的时候,苏阳在董双成那里学会了怎么解这无缝的天衣,如此将丝绢拆开,利用织女的丝线杀人夺命。

但是现在,苏阳看到了丝绢之中的情景。

正是聊斋中的山市。

织女所绣的就是山市!

凝神看着山市之中的情景,如此和苏阳丝绢之中所看互相对应,眼前丝绢虽然已被苏阳所毁,但服用玉液,苏阳过目不忘,自然是能够记得清清楚楚。

丝绢之中的内容和苏阳此时所看的山市也有不同之处,而这不同主要是角度不同。

若是将苏阳所看的地方当成山市正面,那么织女所绣的方位更似反面,两者之间是有许多相似之处,也有许多不同之处,若非苏阳过目不忘,神思敏捷,换成常人,就要捧着丝绢,看着山市,在这里面找相通之处,如此才能够察觉会是一个地方。

烟尘弥漫,危楼已起。

苏阳看到这危楼直插云霄,而后果真如同《山市》所说,每一个都有五层楼,开着五个窗户,透过这五个窗户,还能够看到楼那边的天空,看到楼那边的星辰,而这一层楼越是往高处去,就越是看不分明,非是苏阳视力不行,实在是分辨率太低了,看到的只能是一片模糊。

……莫非那边是一处天宫吗?

苏阳看着眼前危楼,心中想到,忽然心思活络,连忙从八卦袋中拿出了笔墨纸砚,在画轴中抽出桌椅板凳,快速的研墨之后,苏阳手中执拿神笔,将山市之中的历历一切记在心中,而后开始画了起来。

寥寥数笔,勾勒高楼,而后苏阳开始一点一划的勾勒山市之中的城郭一切。

自从在崂山被董双成点化之后,现在苏阳绘画已经是神领意造,若画活物,便活灵活现,若画死物,便真实无二,眼下苏阳用心绘画此山市,一笔一划,这曾经在天地间短时间的美景就如此被苏阳画了下来。

等到苏阳收笔之时,天色已经傍晚。

绘画这一个山市图,苏阳耗费了一天时间,但就是这一天的时间,不吃不喝,毫不休息,苏阳便完成了寻常画家要数年才能绘制的画作。

这也是因为苏阳是修行者的缘故。

整个山市被苏阳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紧接着,苏阳在这画上面勾勒了一个门。

将整个山市画下来,苏阳并不是仅仅记录这个城郭,而是想要定位一下山市所在。

运用法力,苏阳向着画卷中的门扉推去。

画卷中的门扉坚若磐石,苏阳用尽了全身法力也推不开,凭借画卷的感觉,似是距离此地不远,只是苏阳的法力不到位,故此才没有推开,但是这织女所绣的山城,苏阳所见到的山市,真真切切的存在世间。

第五章 夫妻之缘

明月在天,群星点点,路明明可见。

苏阳走在淄川街头,左右张望,这淄川自然不比金陵繁华,天色刚黑,整个城里都是一片黑暗,能看到灯火处极少,进入城中,苏阳向着灯火明亮的地方而去。

原本一大早舍了王舜英,苏阳意欲白日来到淄川县内,给关圣帝君写上对联,而后在淄川略略游览,就此回去,但今日碰到“山市”之事,绊住了苏阳脚步,此时此刻,淄川县令王舜英应当已经就职。

一路而来,苏阳径直投了一处名叫“东兴楼”的酒楼,打算在这里住一宿,天亮之后前往关圣帝君庙和城隍庙,再处理公事私事。

刚来酒楼,便有跑堂迎来,听闻苏阳是来住宿,连忙邀请苏阳往楼内走去。

途经大堂的时候,苏阳看到了不少士兵打扮的人在此喝酒。

看到苏阳走进来,这些士兵们的目光一并放在了苏阳身上,直至苏阳进入里堂,方才感觉这些士兵的目光去了。

“小二,这里怎么这些多的士兵?”

苏阳自觉奇怪,这一路而来,可不曾听到过淄川有兵事。

小二听苏阳口音,便知是外地人,又看苏阳这一身衣裳,这才小声说道:“这些士兵都是年前留在淄川的,年前时候,我们淄川来了一个道长,身边就有许多的士兵,后来又召来了杀人将军,这个道长跟着将军走了,许多士兵也都留下来了,不久前我们听说杀人将军和道长在崂山的时候,被人杀了,这些兵也就在我们淄川闲散下来了。”

言至此时,小二叹气摇头。

这年头,当兵的很少有什么好东西,这些当兵的散在淄川,就如同是地痞流氓一样,每天都在他们酒楼里面吃吃喝喝,不见结账,经常对外来的人敲诈勒索,欺行霸市,调戏女子,简直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但他们老百姓没有办法。

蒲松龄评价过兵和匪的区别。

遇到匪的时候,你可以反抗。

遇到兵的时候,你不能反抗。

因此兵比匪更可恶。

采薇翁在青州之地,能够被张元一所不容,就是因为想要整顿军纪,并且杀了不少骄纵的士兵,因此才被下面的士兵所不容,而后闹到张元一那里,也被张元一所不容。

原来是自己的师伯在淄川留下了如此的隐患呐。

苏阳听后才明白。

“这些人一直都看着我,可是要敲诈勒索我了?”

苏阳笑问。

“客官放心。”

小二听苏阳有担心隐忧,便拍胸膛说道:“你来到我们东兴楼里面住宿,我们自然护你周全,稍后我出去之后,这些士兵们必会盘问我,待到那时候,我就说公子是历城县令的亲眷,来这里访亲,两下有亲,这些兵士便不敢轻举妄动。”

苏阳点点头,瞧这小二如此识趣,顺手便赏他二两银子。

小二看着手中银子,将银子放在袖头里面,把苏阳带入房中,等苏阳报过饭菜,便往外面而去,等到外面大堂,果然是有三个士兵将小二喊住,拉着小二便到了他们近前,询问苏阳来历。

“里面的这一位是历城县令的亲眷,来到我们淄川这里走亲访友来了,现在天黑了,不好进门,就在我们这里住上一宿,他也是仰慕诸位军爷的,听说诸位军爷在这里喝酒,就拿出来了二两银子,要给诸位军爷买酒喝。”

小二将苏阳递给他的银子拿了出来。

在这几个当兵里面有一个叫做花二的,一看有二两银子,一把就夺了过来,看着银子喜不自胜,笑道:“有这银子,谁还要在这里喝酒?”说罢,起身就要前往赌场,而后面的几个士兵自然不愿,一行人拖拖拽拽,也不结账,径直走了。

“唉……”

小二见此,已经是习惯了,知会一下掌柜的,让掌柜的又添上一笔账,这才将桌上的碗筷全都给收拾了。

“再这样下去,你们这个酒楼也要关门了。”

背后传来声音,小二回过头去,方才看到了苏阳站在后面,手中拿着一个酒壶,咕咚咕咚的喝酒,但是眼光清澈,丝毫不醉。

“我们掌柜的已经开始清算乡下田产,准备关了酒楼回乡下种田去。”

小二手中擦着桌子,却又悲叹道:“就是那个和杀人将军在一起的道士不知怎地就惹到了龙王爷,二月二的时候,我们淄川很多人到龙王庙中烧香,当时龙王爷的泥塑开口,说道【柳道士放肆无礼,龙王震怒,山东苦旱,地无青草,今年一年,收成全了】。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都听到了。”

寻常百姓种田过日子,一年的雨水情况至关重要,倘若是有一点风波,让收成没了,那么百姓们就没饭吃了。

毕竟这时节的百姓们,基本就在温饱线上。

柳道士无礼……这兴许就是民怨刀和屠龙之刃的事情,苏阳知道杀人将军张元一和自己的师伯曾经在淄川这里停留,但是他们究竟在淄川做了什么事,苏阳是一概不知的。

聊斋里面确实有过山东大旱之事,康熙二十一年,苦旱,自春徂夏,赤地无青草。六月十三日小雨,始有种粟者。十八日大雨沾足,乃种豆……这是聊斋【水灾】篇目中记录之事,而六月二十二日,便是一场水灾,将农田民户尽化泽国。

苏阳瞧着小二,看他年龄不过十七,也是机灵懂事的人,但是和他说话以来,小二却一直都在叹息……他大约只是觉得苦,但是却不清楚问题究竟在哪。

从里面走了出来,苏阳坐在桌前,请小二跟着坐下,为小二倒了一杯酒,请教名字。

小二听苏阳问,回自己叫陆岩。

“你觉得什么是好日子?”

苏阳难得想要跟人谈谈,问问陆岩的理想,问问陆岩憧憬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生活标准能够让他感到幸福。

“能娶到玉香就是好日子。”

小二陆岩听苏阳一问,不假思索的说道。

“玉香?”

苏阳听到陆岩的生活标准后一愣,便问详情。

原来这个店小二喜欢住在城东韩家韩小姐的丫鬟玉香,见到玉香,全然是韩家小姐曾经在酒楼里面吃饭,当时玉香就在外面伺候,而店小二便和玉香有了接触,在店小二说来,这玉香是一个懂诗书,很聪慧,很漂亮的丫鬟,待他很和善,并且里里外外都操持的井井有条。

自从陆岩和玉香见过面之后,一颗心就飞到了玉香那里了,做梦之时,也时常有玉香身影,而听陆岩所说,便是在梦中,和玉香在一起的时候,也仅仅是并排走路,或者是玉香对他说上几句话,而就这便让他醒来之后,经常回味。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就这点心思。”

苏阳喝酒笑道,原本这算是他来淄川的民意调查,现在看来想多了。

陆岩也跟着喝了一杯酒,只觉嘴里喉咙火辣火辣,不由吐着舌头大口喘气,片刻之后才说道:“我只是一个小二,能有什么远大志向,长远前途,不过都是白日发梦罢了。”

这种言论,与其说是看得清,不如说是悲观。

苏阳笑笑,左手放在酒桌上面,撑着脸,打量陆岩,说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在我看来,此时的你是入错行了,我看你的面相,将来必有一番造就,至少应该是吃穿不愁。”

“公子你会相面?”

陆岩急忙问道。

“不会。”

苏阳摇摇头,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你说的城东韩家,应该是淄川望族,这韩家也是淄川的大姓,你若是娶了他家的丫鬟,韩家略微帮衬你一些,就能够让你飞黄腾达,过上你所期盼的日子。”

淄川韩家是大族。

听苏阳这么说,陆岩一下子就泄气了,原本他还以为苏阳懂得看相,那么苏阳的话他还能有一些念想,而现在苏阳不会看相,对他来说自然是竹篮打水,他去娶玉香,凭什么呢?

韩家根本不会看上他。

陆岩端起酒杯,鼓动鼓动的喝上几口,虽然喉咙火辣辣的,腹中滚烫,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却在他心中滋生……他的这一生真就如此了?

再过几天,东兴楼也就关了,掌柜的要回乡种田,而他陆岩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等到掌柜的回去之后,他应该去哪里?一直到现在存的钱根本不够到乡下买地修房。

陆岩看向苏阳,只见苏阳已经趴在桌上睡了,摇摇酒瓶,看到酒瓶里面仍然有酒,陆岩就暂不管苏阳,又到了一碗酒,一口吞咽下去,烧的他两只眼睛都是红的。

站起身来,陆岩感觉晕头转向,看向门外,只见苏阳从门外走了进来,自觉奇怪,又见苏阳仍趴在桌上,忽然就醒了过来,伸出手来,扶着他想要晕倒在地的身体。

“难得你让我这么顺眼,我就跑到韩家看了看,你的这玉香丫鬟果然不错。”

苏阳扶着陆岩笑道:“在我看来,你们两人有夫妻之缘呐。”

第六章 牵线搭桥

“走走走。”

一大早,苏阳抓着陆岩往外走去。

“公子,我在东兴楼里面还有事情。”

陆岩感觉头昏脑涨,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喝酒的缘故,这会儿他感觉很头疼,并且喉咙干燥,浑身瘫软,没有丝毫的力气。

“有你的玉香重要吗?”

苏阳笑问道。

只此一问,就让陆岩立刻来了精神,方才想起就在昨天夜里,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将自己的心事透露给了苏阳,后续的一切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但此时苏阳拉着他要往外走去,陆岩完全不拒绝。

走出客栈的门,外面的冷风一吹,陆岩便感觉自己完全清醒过来,看着苏阳问道:“公子,你带着我去什么地方?”

“普照寺。”

苏阳呵呵笑道。

普照寺是淄川的一个寺庙,位于淄川中心,旁边还有湖泊,分外美丽,未来这一片湖泊会以蒲松龄的字命名,称作留仙湖,那地方人烟凑集,香客盛多,正是一等一的好去处,眼下正是仲春,在那里游玩的人不在少数。

“去普照寺做什么?”

陆岩问道。

“等你的玉香啊。”

苏阳看着陆岩说道:“今日韩府的人会去普照寺烧香,韩小姐也去,玉香自然也在一边跟着,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成,也就看今天的造就了。”

陆岩听苏阳这般说,慌忙扯扯衣袖,整整衣衫,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一套油光发亮的衣服,让陆岩感觉先就矮了几分,有些踌躇不前。

“走!”

苏阳拉着陆岩便走。

苏阳来到淄川仅有一事,就是给新修的关圣帝君庙写上一幅对联,昨夜苏阳来此便问了关圣帝君庙所在,得知这关圣帝君庙尚需几日修成,也并不急,并且人在淄川,苏阳另外有一件事情也要求证,那就是“山市”的城市究竟在何处。

这一点询问当地城隍土地,应当容易知情。

除了这两者之外,苏阳在淄川这里便没什么牵挂,昨夜看到陆岩这个人拿了他二两银子,却以苏阳的民义交给士兵,意欲为苏阳免除一段灾祸,故此今日索性就来成全他一下。

普照寺建立至今,已有千年,苏阳来到此处,只见这里游人如蚁,而普照寺的山门这会儿已经进不去了,站在外面眺望几眼,苏阳指着混在人群中的一个公子,对陆岩说道:“那位公子叫做周尚青,可是你和玉香姻缘的关键人物。”

陆岩顺着苏阳所指,只见那一位公子姿容俊雅,气度不凡,只是身上所穿也很简略,此时和他一样,张目往里面看去。

“那个公子是谁?”

陆岩连忙问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阳笑笑,伸手往里面一指,说道:“看,你的玉香出来了。”

此时大多人都在普照寺外,许多人都勾着脖子往里面张目,只见在里面出现一个俏丽女子,翠衣白裙,翩翩从内走出来,正是陆岩心心念念的玉香,这玉香到了外面,旨在招待轿子,这边招待着人,从普照寺内便有一绝色女子走出,此女子眉细而长,眼波而俏,飘逸若风动海棠,圆活似露旋荷盖,从里面走出之后,果然是让这里围观的人大吃一惊,原本喧闹的人群也静了几分。

此女子正是韩家的小姐,韩月蓉。

眼见外面这么多人,韩月蓉便将手帕遮脸,快步从里面走出,到了轿子前面,眼波流转,在众人之中扫视一圈,只一眼,便看到了在人群中的周尚青,如此放下手帕,轻轻一笑,方才进入轿中。

在人群中混着的周尚青见状,也是满面含笑,见了韩月蓉一眼,已经是心满意足,折身准备离去。

“周公子,周公子……”

玉香在此时悄悄凑到周尚青的身边,伸手入怀,想要取出事物来,但是只觉怀里空空,不由吓的面色煞白,喃喃道:“我真是万死莫赎了。”

“怎么了?”

周尚青看着玉香问道。

玉香小声的说了两句,周尚青面色立变。

人群之中,有一男子三十来岁,手中抓着一个小钱囊,在人流之中混着走出,向着偏僻的地方走去,到了一小巷子里面,看着左右无人,方才将钱囊打开,瞧见里面有纸张一个,上面写着一些蝇头小字,看也不看仍在一边,而后清点钱囊里面的财物,只见有美玉一块,金钗一幅,还有一把琐碎银子,十几颗珍珠。

这一票真是赚大了……

手中拿着钱囊,此偷儿兴奋想到。

“周郎,小妹陋质不堪,幸配美玉,不料时移世易,郎君家道中落,小妹家中父母青眼变了白眼,另有小人无端挑舌,父母自怨错许姻缘,更隐要将小妹另嫁他人……当下有人在其中作祟,婚事实为燃眉之急,万一有变,小妹宁愿骨肉分解,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愿再嫁他人,今年是为大比之年,小妹将自身家底全然托付,有美玉一块,金钗一幅,珍珠一十六颗,仅愿为周郎寒室添光……愿蟾宫折桂,脱下白衣,早日迎娶……”

苏阳手中拿起纸张,轻轻的念出声来,迈步拦在了小偷身前,说道:“些许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一张被你扔掉的纸,可是关乎女孩性命的。”

韩月蓉和周尚青两家早早定了婚约,只是周尚青家中败落,韩月蓉家中想要反悔,这种事情可以说是人之常情,也能够说是老生常谈,便是女子支援男子,让男子蟾宫折桂之事,也是屡见不鲜。

但若是泄了这个中机密,恐怕韩月蓉就活不下去了。

“你在咕咕嚷嚷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我又不识字!”

小偷三十来岁,看着苏阳理直气壮的说道:“怎么,你想强出头?”袖头一挥,一把判官笔出现在了小偷的手中。

好家伙!

时隔许久,苏阳再一次看到了判官笔这个兵器。

“练家子?”

苏阳还真是看不出来。

小偷看着苏阳冷笑,说道:“想强出头也招子放亮点!实话告诉你,我是青头帮的人,不想死的话……滚!”

然后这小偷圆润的滚成一团,从小巷子里面一路滚了出来,接着被苏阳挂在了树上,脸上用洞庭石墨写着一个“偷”字,算是给他打了标签。

至于小偷手中的判官笔,苏阳没收了。

关乎信件之事,苏阳相信他的脑子也记不住什么,顶多就是知道在韩家丫鬟身上偷到了一笔大钱,结果被人抢回去了。

将钱囊和信纸放好,苏阳将这东西交给了陆岩。

“这东西你拿好。”

苏阳对陆岩说道:“待会儿他们会找过来的,若是看到那个周公子在找,你千万不能给,必须要将这个东西亲自交给玉香,这可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红线。”

陆岩手中捧着钱囊,对苏阳郑重点头。

适才的一切陆岩看在眼中,小偷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是明白的清清楚楚。

这个周公子就是韩小姐的未婚夫,两人定下了婚约,因为周公子家道中落的缘故,直至此时还没有成婚,而韩小姐和周公子两个人心心相印,誓死都要在一起。

韩小姐确实天仙化人,周公子也确实不错,陆岩对此没有什么多余想法,但是这个周公子也算是他潜在情敌……若是将东西交给了周公子,万一韩小姐和周公子结婚的时候,玉香陪嫁过去怎么办?

手中捧着钱囊,陆岩却一点想要带着钱溜走的想法都没有。

陆岩就站在普照寺外面,没过多久,周公子果然是一路找了过来,无论他双眼怎么在地上认真找寻,陆岩都一句话没有说,而等到了玉香哭哭啼啼的揉着眼角找过来的时候,陆岩便主动搭话:“玉香姐,你在找什么呢?”

玉香看到陆岩,抹抹眼泪,个中因由不能外说,生怕此事对韩月蓉的名声有影响。

“玉香姐,我捡到了一个东西,正在这里等失主,你说说看,若是合了,我一定奉还给你。”

陆岩对玉香说道。

这一说,玉香抬起头来,这才细细的审量陆岩,片刻之后就忆起了他的身份,说道:“原来是小二你呀。”

陆岩闻言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玉香这才说起了自己丢失之物,陆岩自然从怀中掏出钱囊予以奉还,如此便让玉香对陆岩另眼相看,而在一旁一直在寻找钱囊的周尚青闻听此事,也细细的审度陆岩,自觉眼前之人衣服乌黑油亮,却也有高洁气节。

玉香将钱囊递给了周尚青。

周尚青看了信纸,又看了里面的钱财,果然是钱财相合。

“这应该算是完璧归赵吧。”

陆岩在客栈里面做小二,也听过不少成语。

“对,对。”

周尚青看看陆岩,又瞧瞧身旁的玉香,陆岩根本不会掩饰,个中情谊,被他一看就明,周尚青便拍着陆岩的肩膀,说道:“委实多谢,若非你不吝钱财,完璧归还,后果不堪设想,你能够分毫不动,实在是成全了我和月蓉,将来我若有能耐,定有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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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关圣失眼

陆岩随着苏阳,两人向着关圣帝君庙而去。

“公子,你怎么知道玉香姐今日要在普照寺丢东西?”

陆岩只觉苏阳就如同神仙一样,能掐会算,刚好就在玉香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来,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伸手,却完全拯救了玉香,也让玉香对他感激涕零,在两人之间结了善因。

苏阳微笑,不做回答。

“我和玉香姐果然是八字相合?天生一对?”

陆岩又问苏阳。

苏阳此时方才回过头来,看着陆岩,说道“人命八字,共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数,天下之人,岂止这些?术数之中又分上下四刻,如此也共和一百零三万六千,在四万万人的大乾,你的玉香姐和多少人八字相合?和多少人天生一对?”

倘若世间果真如此,那么这一日出生之人依照命格八字,仅仅划分而十二种,或者划分为二十四种,这世间就太无趣了。

陆岩听了苏阳的话,自觉果然有理,但若是这八字信不过……陆岩又问苏阳道“莫非我和玉香姐命中有份?”

苏阳上下看着陆岩,问道“你说命在哪里?”

此言一问,让陆岩一时怔住,他只是一个店小二,哪里知道这般深奥的问题,但看苏阳目光湛然,似求回答,又让他绞尽脑汁开始想,片刻之后,忽然想到了东兴楼中算命先生时常看纹理,从一人手中掌纹能看此人过往,能断那人将来,便将左手伸了出去,说道“男左女右,这命应该就在掌纹之中。”

哦?

苏阳眸光瞧着陆岩手掌,但见陆岩因为要见玉香之故,身上虽脏兮兮的,但手却洗的干净,而在这手上,却有多道纹理。

手上的指纹是一个人独一无二的标识,而手中的掌纹也有说法,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有一些人闲着没事,掰扯手掌,看手中纹路,扯婚姻,事业,寿命等线之说。

则掌纹之中蕴含什么,苏阳并不给陆岩一一细讲,而是喝道“握住它!”

陆岩闻言茫然,看看左手,攥住拳头。

“握紧点。”

苏阳又说道。

陆岩闻言,将左手握的更紧。

“命在谁的手中?”

苏阳问道。

命在谁的手中?

陆岩拳头紧握,明白了苏阳的意思。

这命一直都在他自己的手中。

苏阳瞧着陆岩神情,笑道“我只是帮你们两个人牵线搭桥,让你和玉香有了能成的希望,究竟你们两个今后如何,究竟你未来有什么造就,就看你自己的这一双手了。”

天命虽有,勿忘事在人为。

遥想陈阳,红光罩定,紫气缠身,本应该是继承大乾天命之人,说凉就凉,所以究竟如何,终究是靠自己开创。

苏阳继续向着关圣帝君庙而去,陆岩便一直跟在苏阳身后。

关圣帝君庙在淄川新建,修在城北,已经将要完工,身在给孤园的时候,苏阳便接到了关圣帝君的书信,特意说了淄川关圣帝君庙之事,苏阳想来,此庙当有不凡之处,才会被关圣帝君如此看重。

已经来到了淄川,苏阳定当往关圣帝君庙中拜会一下,等个三两日,让这庙宇修成,就在这里写下对联,完了公事。

“莫不是真的有妖魔?”

“对啊,昨天许大亲眼所见,就看到了一团乌云罩着关帝庙,里面还有轰轰雷声,关帝庙还没有修好,就遭了厄……”

“原本就要开庙的。”

迎面走来两个老头,在路上说着关圣帝君庙之事,苏阳正是迎面碰来,听闻关圣帝君庙中有异,连忙拦住这两个老头,询问究竟。

这两个老头都是城北人,就在关圣帝君庙的左近不远,此时被苏阳拦下,听苏阳问及此事,便将事情给苏阳说了。

“我们这关圣帝君庙原本就要落成了,但是昨天夜里,轰然一声雷鸣,烟云环绕着关圣帝君庙盘旋不定,今天早上,关圣帝君庙的神官往那里去一看,只见帝君庙塌了一半,里面乌漆巴黑,关平周仓,还有周围神官的雕像尽被毁掉,唯有关圣帝君的神像仍存,但是关圣雕像上的一双眼睛也被挖去了。”

何物如此凶残?

苏阳闻听如此,皱眉思索。

关圣帝君的一身神通,苏阳难以度量,但若是依关圣帝君之能,除非是绝世妖魔,远古妖物,否则依关圣帝君能耐,就算此地仅仅为一道分神,也不会被妖魔弄成这样……

昨夜苏阳就在淄川城中,若是大妖大魔,千般动静,苏阳绝对不可能在淄川睡这个安稳觉。

“许大是什么人?”

苏阳询问这两个老头,咨询亲眼见过此时的当事人。

“许大就是城北的一个渔夫,住在那边山窝里……”

老头对苏阳指了路径。

苏阳往那边远远眺望,看到山窝里面过有炊烟升起,便知村落所在,向着两个老头道谢之后,带着陆岩先往关圣帝君庙而去。

关圣帝君庙就修在城北正面的山腰上面,坐北朝南,苏阳来到这里的时候,关圣帝庙的神官正和人一起清理这里杂物,看这些出力干活的人,大多数都只是平常百姓。

庙宇已经被拆了过半,四下里多是断壁残垣,苏阳走进关圣庙中,看到这关圣庙中的大梁摇摇欲坠,房间内四下漆黑一片,唯有关圣帝君像一如往常,只是失了双眼。

整个关圣帝君庙恐怕都要拆了重建。

“关圣帝君庙坐北朝南,我们修在北山,就是为了让关圣帝君能够眺望整个淄川,护佑淄川百姓。”

关圣帝君庙的神官五十来岁,和苏阳攀谈,眼见关圣庙如此模样,心中凄凉,说道“修建这个关圣帝君庙,我存了半辈子的钱,但是现在全没了……”

苏阳看着关圣帝君神像,这众多神像之中,唯有关圣神像不曾染黑,傲然伫立。

“神像上的双眼是什么做的?”

苏阳询问神官。

“两颗翡翠石。”

神官看着关圣神像,说道“我在幼年的时候,父母去了,无人照应,生了一场大病,岁的寒冬,衣不遮体,病恹恹的躺在关圣帝君庙前面,夜里的时候忽然梦到了关圣帝君,关圣帝君说我父母皆是贼盗,前人有过,后人承负,这一支本该绝后,但他看我孤苦伶仃,遭受苦难,实在不忍,就赐给了我两块翡翠石,等我梦醒的时候,这两块翡翠石就在我的胸前,病症也自然好了。这两颗翡翠石被我带着,百病不生,便是隆冬腊月,六月暑天,皆如平常,因为关圣帝君曾说我这一家合该绝后,我也不娶妻,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辛勤耕耘,已经能够顾及自己冷暖,也有钱能立一个关圣庙,将这两块翡翠石作为眼睛还回去……不想竟然如此。”

苏阳拍拍神官肩膀,兴许是这一个关圣庙别有意义,关圣才会让苏阳来此写幅对联。

“没事,翡翠石会回来的。”

苏阳安慰神官道“关圣帝君庙也会立起来的。”

“但愿……”

神官点头,说道“我也报官了……”

关圣帝君像上的眼睛,分明就是被人所挖,再看庙中一切,苏阳觉得他能够找到这两颗玉石的下落,不过在那之前,应当去看看许大。

苏阳带着陆岩,来到了山坳中的小山村里,和村民们见过之后,就专程来到了许大家中。

这家中是一个低矮泥土房,院内跑着几个母鸡,正院中也有一年近三十的端丽女子正在纺线织布,一个体格健壮,络腮胡子的大汉坐在院中桌上,手中拿着酒,就着桌子上面的野猪,鱼肉大口吃着,看到有客人来,在这乡下,女子也并不回避,而那体格健壮的人抬起头来,连忙迎了上来。

这人就是许大。

看到苏阳和陆岩来此,甭管认不认识,先就请两人入席,纺线的女子则移步后厨,准备再添两个菜。

苏阳和陆岩也不曾吃过饭,索性就留在这里,陪着喝上两口酒,然后询问此事。

“我是打鱼的。”

许大听苏阳询问此事,说道“我们这些打鱼的都是晚上出门打鱼,白天就在家中睡觉,昨天关圣帝君庙之事,我似梦似醒,听到轰隆的一声,就看到关圣帝君庙里缠绕着一阵阵黑烟,当时我喝了不少,看的没有那么真切,但是雷声和黑烟真是有的……唉,这事我应该烂在肚子里,就因为天亮酒醒,多说了两句话,可能都惹上官司了……”

听说县令要来审问此事,他们这些穷苦人家,招惹到这些当官的准没好事。

“你再想想,究竟是先听到了雷声,而后起的黑烟,还是先起的黑烟,接着听到的雷声?”

苏阳认真问道。

许大皱眉想想,问道“这有什么分别吗?”

“有。”

苏阳笑道“若先有黑烟乌云,再有雷声,那是天雷,若是先有声音,再有黑烟,那是地雷。”

许大只是一个渔民,不懂这天雷地雷的分别,但是仔细想想之后,说道“我喝酒之后睡的很沉,应当是先有声音让我醒来,才看到关圣帝君庙。”

苏阳点头,那这就说的通了,就是有人挖了关圣神像中的眼睛,然后引雷爆破,本想消除痕迹,但关圣神像屹立不倒,让他露出了马脚。

“许大,县令来了……”

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来呼喊。

许大和陆岩连忙站起来,唯有苏阳轻轻倒了一碗酒。

来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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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缘凑巧

淄川县令王舜英昨天刚刚来此上任,今日就听闻关圣帝君庙中有异,匆匆处理了手边之事,便是天已昏黑,仍旧是来到了这边的小山村里,而他对此事这么上心,则全因来这里的路上遭遇鬼物,路途中得一仙人帮助,而这仙人来到淄川,便是为了给关圣帝君庙写对联。

来到关圣帝君庙这边,兴许能碰到仙人,即便没有碰到,处理此事,定也和仙人心意。

这些关节,王舜英盘算的很清楚。

轿子在村外落下,王舜英被捕头杨刚,师爷封章四的带领下,随着乡贤,里长一并往许大的家中而来。

“许大,这就是我们淄川的县令王大人。”

里长走早最前,先行介绍,又看苏阳穿一身堇色衣服,自顾的吃肉喝酒,丝毫不将县令放在眼中,伸手便来拉苏阳,便意欲让苏阳站起来,只是苏阳态度安闲,身体却若生根,里长的这一点力气根本拉不起苏阳。

许大迎了出来,在里长介绍后,连忙行礼,毕恭毕敬。

“苏先生,您在这里!”

王舜英却在许大行礼之时,看到了坐在后面的苏阳,满是欣喜,伸手略扶一下许大,便来到了苏阳跟前,说道“柳沟寺里,先生清晨不告而别,我只道我们缘尽于此,不想竟还有相见之日。”

里长连忙缩回了手,原本他当苏阳没有眼色,看到了县令来此,居然如此坐在酒桌前面,实在对县令不敬,故此伸手相拉,但此时此刻,里长却感觉是自己没有眼色……看到县令来了,仍然能坐在酒桌前面的会是普通人吗?

苏阳转过脸来,看向王舜英,扫视一圈,在这人群中还看到了慧胜和尚,一身袈裟双手合十,看到苏阳也不胜欣喜。

“我虽先走,却比你们后来淄川。”

苏阳瞧着王舜英笑道“也正因我来迟了,这一耽搁,关圣帝君庙就有了祸端,神官按在关圣帝君塑像双眼处的翡翠石都被人挖走了。”

苏阳对丢翡翠石之事下了定性。

此事并非是妖魔作乱,而是有人在暗中作祟,并且将这想法传达给了王舜英。

“我便是因此而来啊。”

王舜英听苏阳说及关圣帝君庙之事,说道“昨日我来到了淄川城内,任职就有一大堆的事情,一直忙活到了今日,方才将淄川政务,大体概况有所了然,今日先通传了柳沟寺中的劫案,下了文书,便又听到了关圣帝君庙中的事情,猜想到先生可能来此,便赶忙过来。”

王舜英将这两日琐碎之事略略说了,看着苏阳问道“先生,您既然知道关圣帝君庙之事是人所做,可知道做下此事的凶犯何处?”

面对苏阳这等神仙人物,王舜英自当时时讨教。

苏阳手中端着酒碗,瞧了瞧王舜英,笑道“我已经知道了凶犯是谁,但这凶犯,应当由你去抓,我若告诉你,淄川百姓便不知你的贤明。”

我若说现在我也不知道,就伤了自己的格调……

出门在外,苏公子也是个体面人。

“是及,是及。”

王舜英听苏阳此言,连连点头,暗叹神仙果然想的深远。

他刚到淄川,自当做出几件大事,让淄川的百姓们知道他的贤名,也知道他做事和宋县令截然不同,若是仅靠苏阳指点,便是抓到了凶犯,淄川百姓将只听苏阳神通,而不知他作为县令的本事,这个案子便是一个开端。

“虽如此,还是要请先生指点一二。”

王舜英对苏阳请道。

“好说,好说。”

苏阳端起酒碗,喝了一碗酒,让王舜英附耳过来,小声说道“关圣帝君庙中境况,非是天雷所劈,而是地雷所发,你只要回去,让捕头暗访城中,近日来谁在城中购买许多火药,该有所得。”

苏阳把自己的线索和破案思路告诉了王舜英。

王舜英听苏阳所说,连连点头称妙。

“去吧。”

苏阳对王舜英说道“早日将此案破了,把这个窃取翡翠石的匪徒捉拿归案,也让翡翠石物归原主。”

王舜英点头,却并不动弹。

苏阳看向许大。

许大自知道苏阳和县令关系匪浅之后,此时被苏阳一看,便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低下头去。

“端是好酒。”

苏阳看着许大称赞,问道“你的酒是从什么地方买的?”

许大听苏阳询问,呐呐道“些许薄酒,都是在淄川街头白老头家中买的,这是白老头家中数代相传的酿酒秘方。”自从知道苏阳身份不凡之后,许大有些不知应当如何跟苏阳说话。

两人自然便拉开了许多距离,不复适才热切。

“不必如此拘谨。”

苏阳看许大如此,说道“你常年夜里外出打鱼,饮酒睡在水潭边上,浑身上下多有湿寒,此时你正当壮年,尚且不觉,但年常日久,必有祸害,恰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这方子是皇帝赐下来的药酒,你可要听仔细了。”

许大热情好客,颇对苏阳胃口,并且苏阳看他身体之中,隐隐絮绕阴气,大约是和鬼物相处时间不短,才有这般病症,不由让苏阳想到了聊斋中的一个人,兴致起来,便给他开一酒方,疗他病症。

聊斋里面有一故事叫做《王六郎》,讲的便是在淄川这里的渔民许姓人嗜好饮酒,因此交了冥间酒友之事。

故事中,许姓人家住淄川城北,嗜好饮酒,每天夜里都是撒网之后,就躺在一边喝酒,每一次喝酒之前,都要倒下一杯叫“河里的溺死鬼得饮”,和许姓一起打鱼的人往往空着,唯有许姓每每满载而归。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夜里忽然有人上岸和他同饮,这个人便是王六郎。

历来都是许姓人往水中倒酒,而王六郎在水中帮他驱鱼,后来两人相处半载,王六郎在水中终于等到了替死鬼,但在要将此人抓成替身的时候,王六郎却将那个人推上岸去,宁愿自己永久沉在冰冷水中,也因此一善,成为了招远县的土地,到了招远县后果然庇护一方百姓,而许姓人一平凡常人,家中一般,仍然愿意奔波千里,去招远县见见王六郎。王六郎也彰显灵异,让招远县的人济度许姓,回来之后,许姓人家中稍富,不再从事渔业。

苏阳仅仅是看许大气度和身上阴气,自觉许大该是那人,却也没有详细求证,是也好,不是也好,对苏阳并不重要。

“蜜炙箭芪二两,当归一两二钱,茯神二两,党参二两,麦冬一两,茯苓一两,白术一两,熟地一两二钱,生地一两二钱,肉桂六钱,五味子八钱,枣皮一两,川穹一两,龟胶一两,羌活八钱,防风一两,枸杞一两,广皮一两共十八味药材。”

苏阳自顾的说起了方子,待到这一十八副药材说完,看着许大说道“这药方最能祛寒,对你来说大有益处,外加红枣二斤,冰糖二斤,泡高粱酒二十斤,你用此法泡酒,常年饮用,强身健体,寿数自长。”

这药酒方法,苏阳平直说来,在场众人均能听到,不少人也在竖耳倾听,但是这一十八副药材有多有少,早已经让他们听的晕头转向,若不是专业大夫,仅凭听一遍,可记不住这些药材,唯有许大被苏阳点名,缘法最深,记的清清楚楚。

这酒可以让许大平常饮用,倘若当真是《王六郎》篇目男主,这酒也可以让王六郎来饮用,水火相济,这酒活人死鬼都能喝,当然,对人的益处是更大几分的。

“多谢先生。”

许大对苏阳诚心感谢。

苏阳笑笑,自顾倒上一碗,一饮而尽。

“先生。”

王舜英听到这个药方,皱眉思索一阵儿,看苏阳问道“先生,这是哪一个皇帝赐下的药酒?我怎么不曾听闻?”

“嗯……这不重要。”

苏阳直接岔过此话题,看着王舜英问道“你还有事?”

王舜英听苏阳如此,多看苏阳一眼,这皇帝该不会是您随口杜撰的吧。

“还有一事,我想烦劳先生跟我去韩家赴宴。”

王舜英刚刚上任,淄川县丞便联络当地豪强,要晚上和王舜英见见,就在淄川韩家花园中摆开酒席,为王舜英接风洗尘,而他一个外来的县令,自然要和当地的豪强们搞好关系,但同时也要显出自己的能耐,如此才能在淄川当地吃的开。

韩家就是白日苏阳所见的韩月蓉家中。

“先生。”

王舜英凑在苏阳耳边,说道“韩家是淄川望族,名声很大,但是据我秘闻,韩家的内宅有秽物,让韩家内院不得安宁,故此我请先生广施妙手,为韩家除去此祸。”

若是他能带着苏阳除了韩家灾祸,韩家必然对他感激涕零,王舜英在淄川的位置就稳了。

作祟……

昨夜苏阳神魂出游,曾经在韩家走过一圈,对韩家情况了然于胸,韩家内宅作祟之事也了解,却没有插手,此时又听说起韩家之事,苏阳掐指一算,笑道“甚好甚好,百缘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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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两者皆贼

淄川县城,韩家是为望族。

苏阳带着陆岩,随县令王舜英来到了韩家的时候,陆岩见韩家果然是楼台高阔,处处不凡,进入到了韩家之后,王舜英和韩家的家主,月蓉的父亲韩忠良寒暄一阵儿,方才引领着苏阳等人往后院花台,在这后院里面自然有假山水榭,池塘花景,陆岩走在这里,只见处处明净,自己一身脏衣裳,不免便有自惭形秽之心。

“坦荡点。”

苏阳对陆岩笑道“你只是衣服脏了点,手却是白的,他们这些人衣服虽然干净,手都是脏的。”

陆岩虽不明苏阳话意,但无端便放下心来。

在这后院之中穿了几个小院,方到了一处戏台,在这戏台上面,戏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王舜英亲至,方才点戏开唱。

“这一位是苏仙师。”

王舜英拉着苏阳,对前来见他的诸位士绅说道“在柳沟寺中,曾经遇到一个大鬼,其大能顶房梁,便是苏仙师出手,将那大鬼化作石头,方才让我幸免于难。”

能够将苏阳带到这里来,王舜英自然不敢有丝毫亏待,周围的士绅们围着他说了不少话,王舜英生怕冷落苏阳,连忙将苏阳介绍出去,又说道“柳沟寺中大鬼石头,你们皆可以亲自去看,我身旁的这个慧胜和尚,便可以作为明证。”

慧胜和尚也随着来到这里,在这酒席场合中,慧胜和尚略略低头,对着诸位士绅们行一礼。

“原来是柳沟寺中的禅师。”

韩忠良听闻如此,连忙请慧胜和尚移步静室,吩咐下去,让人给慧胜和尚准备素斋,而后问苏阳道“敢问仙师在哪一座名山修行?”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苏阳平平淡淡说道。

道在方寸,何必山林。

斜月三星,是一颗心。

心无染著,便是在车水马龙,比肩接踵的环境中,仍然可以作为仙都乐土,心有挂牵,便是置身名山秀水,也会做出种种丑事,二龙山的玄真观,青云山的普贤寺皆是如此。

乐境苦海,欲界仙都,皆由心来把控。

只是眼前这些士绅却不明白苏阳的哑谜,听到苏阳说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皆是想到了西游记,个个哈哈大笑,问道“莫非您和孙猴子是师兄弟?也在菩提祖师那里修行?”

西游记中的菩提祖师,便是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给予孙悟空名字,传授了孙悟空七十二变,筋斗云之术,从而让孙悟空成为战天斗地的狠角色。

苏阳摇摇头,这些士绅们都是半文半俗土财主,或巾或帽假斯文,懒得跟他们辩论。

“既然是仙师,请另外上座。”

韩忠良邀请苏阳另坐上位。

苏阳也就顺着主人的意图,在这里坐了下来,陆岩自然也随着苏阳,坐在一旁,第一次进入到了这等深宅豪院,看着大户人家自己家中便有戏台,能请戏班子为他们唱戏,陆岩一时间感觉有些恍惚……这莫非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正在陆岩执迷的时候,酒席间的菜肴已经呈了上来,陆岩眼见这些菜肴无一不精,造型无一不美,更是让陆岩感觉有些恍惚,过往他只觉东兴楼中的大厨手艺已经是极好的,此时单看这些菜肴,多是大厨所不能及的。

吃上一口,陆岩更是感叹,以往有人说东兴楼大厨做的东西不好吃,陆岩感觉是在挑刺,此时吃了这等饭菜,陆岩忽然觉得有道理。

东兴楼确实有许多不足之处。

“你看那个人。”

苏阳指着和王舜英在一桌坐着的人,其中一个刚刚上位,身材特殊,特意指给陆岩。

陆岩正吃着菜,抬头往那边看去,看到苏阳所指的是一个身材矮胖,如同冬瓜的小胖子,说道“这一个是我们淄川县有名的士绅,叫做蔡瓜,早年的时候和我一般穷困,就是到了后来,不知怎么就发家了,宋县令在的时候,经常出入衙门,在宋县令的照顾下做了不少生意,现在也是淄川响当当的人家,宋县令曾经给他送牌匾,上面有【善人】二字,是我的标杆。”

作为一个店小二,某种程度上也处于新闻风口,在这信息不便的时代,他这个店小二知道不少东西,而蔡瓜此人出身贫寒,却能够创下如此家业,完全是陆岩的学习榜样。

“他可不是善人,他和韩忠良合谋着婚事,想要让他的儿子娶了韩月蓉。”

苏阳对陆岩说道“玉香到时候都要陪嫁过去。”

苏阳耳朵灵敏,听到不少东西。

“王八蛋!”

陆岩看着蔡瓜面红耳赤。

酒席那边。

王舜英坐在当中,听着韩忠良和列坐士绅们再说淄川情况,听这些话中,和在淄川衙门所知无二,王舜英也能够和他们捎带着说上几句话,气氛也就越发的融洽起来了。

“王县令。”

蔡瓜给王舜英端了一杯酒,脸上挤出笑容,满脸褶皱,说道“王县令,你是来到我们淄川这里的父母官,有一事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何事?”

王舜英放下酒杯,瞧着蔡瓜问道。

蔡瓜和韩忠良对视一眼,说道“我的儿子蔡伟,现在年过十九,是国子监的监生,可谓是少年英才,而韩员外家中的女儿月蓉,长得是花容月貌,和我的儿子正好般配,我们两个想要求县令你来在中间牵头,为我们两个人完了这一桩心愿。”

这年头,国子监的监生是有钱就能进的,只要“纳粟”,就能够成为监生,而这些纳粟得来的监生,基本上斗大字不识一升,三五个字放在一起,他们能认错好一多半,完全可以说是猪八戒戴眼镜冒充大学生。

王舜英听闻如此,心中就有数,问道“韩员外家中小姐芳名远播,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在我听来,韩家小姐不是和周家公子定了婚约吗?”

这其实也是韩忠良等士绅想要王舜英做的态度。

一边是两个士绅皆同意的婚事,一边是依理来说不能反悔的婚约,看看这一个王县令究竟有什么选择

“正是因此才要请县令帮忙。”

韩忠良说道“只要县令你一出口改判,那么这一纸婚约自然无效了……”

王舜英听着韩忠良的话,抬眼向着苏阳这边看来,只见苏阳饶有兴致的正在看戏,根本没有看他现在的处境。

坦言来说,倘若是在没有经历金哥儿之事前,王舜英来当县令,就有着来捞钱的想法,那时候他来这里,这种事情自然也就同意了,但是被金哥儿影响,王舜英对酒色财气都看淡许多,很早之前的理想抱负反而是浮上心头。

“不行。”

王舜英拒绝道“这与理不合。”看着韩忠良,王舜英笑问“韩员外是想要做一个嫌贫爱富的老泰山吗?”

这等角色,戏文里面可是比比皆是,最后都被穷秀才逆袭了,而穷秀才睡他们的女儿还不供养他们,任由他们生活凄苦。

韩忠良闻言,脸上带着薄怒,对王舜英说道“王县令,非是我嫌贫爱富,实则是因为这周家公子手不干净,前几日他在我们府上吃一顿饭,随后我们府上便少了许多东西,仆人们都说是他偷的,今日我差人去请他过门吃饭,管家看到他正在处理赃物,而偷的都是小女的东西,这种人,岂是良配?”

韩忠良轻轻拍手,正在台上的戏文一停,满场的人都看了过来,只见韩家仆人五花大绑的将周尚青押了上来,而在一旁还有一个仆人,手中端着盘子,盘子里面放着的袋子,正是白日韩月蓉托玉香交给周尚青的钱囊。

“这是人赃俱获。”

韩忠良对王舜英说道“县令大人,你看那个钱囊,里面都是小女之物,这个书生他就是一个贼呀!”韩忠良看向周尚青的眼神非常失望,在之前他只是动摇,却并未悔婚,但今日管家抓到了周尚青“偷钱”的事,韩忠良不再动摇了,他要彻底的撕了这一纸婚约。

“我不能将我女儿嫁给一个贼。”

韩忠良说道。

周尚青面红耳赤,却顾忌韩月蓉名节,无从争辩。

蔡瓜在一旁咧嘴大笑。

“是你!”

忽然有一声大喝,让众人皆看了过去,只见慧胜和尚双眼圆瞪,正看着蔡瓜,喝道“好贼人,你可还记得柳沟寺之事否?”

此言一出,蔡瓜神情立变,惊慌的看向慧胜和尚,之前他在后面威逼周尚青就范,而后慧胜又去了静室用素斋,蔡瓜不知有柳沟寺的和尚在侧,现在忽然跳出和尚,又问柳沟寺之事,让他心慌胆战,连忙问道“你是谁?”

“小僧慧胜!”

慧胜和尚咬牙切齿说道“当年柳沟寺之事,就有你的参与,其他人我可能说不真切,但是对你始终念念于心,你这身材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当年就是你杀了我师傅!”

在场众人全都看向了蔡瓜。

蔡瓜坐在那里,忽然被人戳破,他忽然感觉嘴笨舌拙,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哈哈哈哈……”

苏阳坐在那里笑了,看着韩忠良笑道“韩员外,你不想将女儿嫁给贼,却想要将女儿嫁给贼的孩子呀……他们两个皆是贼,一个偷心,一个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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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皆为你想

韩家后院一片安静。

淄川县城的诸位士绅静静的看着场中变故。

最开始是韩家老爷韩忠良亲自下场手撕女婿,声称女婿偷了自己女儿的东西,但随后想要聘韩月蓉的蔡家却出了事,听慧胜和尚所说,这蔡家发家并不光彩,甚至牵扯到了人命官司。

此时又听到苏阳调笑,让韩忠良面红耳赤,看着苏阳,指着周尚青斥道“他也配当偷心的贼?这就是一个负心的贼!”

偷走韩月蓉的财物,怎么能算得上是偷心?

“哈哈……”

苏阳长笑走了出来,到了周尚青的身边,伸手一抓,便将周尚青身上的绳索皆抓手中,周尚青就如同是金蝉脱壳一样,登时脱离了束缚,而绳索结扣,好端端的在苏阳手中,并未解开。

这等技法,看的周围人极其惊讶,不明白是如何做出来的。

“韩员外。”

苏阳笑着走来,对韩忠良说道“这儿女成了贼,问题不在儿女的身上,而在你这个老泰山的身上,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丑事做下,你已经和周家有了婚约,眼见周家败落,你就开始攀高嫌低,耽误了他们婚姻的日子,这两个情窦开了的男女当然也有主意,在你这个欺贫嫌富的老泰山面前,免不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

这话臊的韩忠良面色通红。

而在一旁听着的士绅们本就心中有数,此时再听苏阳说出此事,心中皆明白。

“我是为了我女儿着想。”

韩忠良瞧着苏阳怒道“眼前这个小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徒四壁,这种人,若是我女儿嫁给他,岂不是跟着受苦?”

有钱人家败落之后说的家徒四壁和没钱人家的家徒四壁是有差别的。

苏阳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这事关子女,为人父母皆有此心,苏阳了然,因此在这个问题上面,苏阳不跟他辩解,笑了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蜡烛,转身向着蔡瓜身边而来。

“你做什么?”

蔡瓜眼见苏阳靠近,心生不详,连连喝道“你们可不能信那和尚的一面之词,我可从来没有杀人。”

苏阳手中蜡烛和绳索,让他极其不安,而现在这会儿,蔡瓜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身上好累,站不起身。

苏阳仍旧是向着蔡瓜步步而来,而在此时,正在那边围着的士绅们惊慌失措,忽然都往后面退去,看向蔡瓜的时候,一个个面露惊恐,似是看到了非常不可思议之事。

“我没杀人啊!”

蔡瓜对着苏阳以及后面的士绅们辩解道。

韩忠良面色煞白,伸手指了指蔡瓜,手指都在颤抖。

究竟怎么回事?莫非是自己衣服有异常?

蔡瓜低下头去,入眼所见的,是两只苍白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面,这两只手应该是女子之手,白的过分,白的吓人,看到此手,就让蔡瓜有不详预感,抬起头来,更是看到了一个死人面孔,死人眼睛……

漆黑,冰冷,没有一丝活人气味。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遭遇这等变故,让蔡瓜毛发皆立,浑身发凉,一声惊呼而起,而那女子的手仅仅放在他的嘴上,便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冰冷

抖动。

这样的词完全是蔡瓜的真实写照。

女子的另一只手放在了蔡瓜的脖颈上面,似是将蔡瓜挟为人质。

苏阳神魂出游韩府的时候,女鬼见过苏阳,知道苏阳神通,心知此时跑是跑不掉的,故此才有这般举动。

周围的士绅,韩家的仆人,站在一旁以王舜英为代表的官府势力见此情形,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蔡瓜双眼期盼的看向苏阳,此时此刻,他只能寄希望在苏阳身上,看看这王舜英王县令所说的仙师究竟有多少本事,能否将他救回来。

“你若是拿他当人质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苏阳看着女鬼说道“省了我们好多麻烦。”说着,继续往女鬼身前走去。

蔡瓜听到苏阳的话,登时眼若死灰,看向苏阳的眼神也很微妙,似是蕴含了无数脏话。

手持蜡烛继续往前,苏阳手中绳索向着女鬼套去,女鬼伸手便将蔡瓜跑出,伸手一扬,登时在院中起了一阵狂风,吹得整个院中灯火摇曳,风尘弥漫,四下一时黯淡。

片刻之后,风停尘定,韩家的仆人再度掌灯上来,只见在场中已没有女鬼身影,苏阳手中蜡烛仍然明亮,而手中绳索套着的,正是适才被女鬼抓在手中的蔡瓜。

五花大绑,模样和周尚青被捆绑时候一般无二。

苏阳抬手一扔,便将五花大绑的蔡瓜扔到了慧胜和尚的面前,而那蔡瓜落地之后,感觉身上麻木疼痛,连连惨叫,这般模样也让在场人心中一松,明白蔡瓜此时尚且活着。

“仙师,她跑了?”

韩忠良走上前来,对着苏阳拱手,此时他已经没有适才和苏阳顶嘴时候的模样,眼见苏阳能惊走他家中鬼物,让他惊异欢喜。

这个鬼物,在十多年前忽然出现,时常在院中徘徊,吓的家中不少仆人都失魂落魄,年常日久,在家中也隐约作祟,韩忠良一些非常重视的盆盘杯碟经常无故摔在地上,这皆此女鬼所为。

历年来,家中也请了不少的和尚道士,只是那些和尚道士来了之后,贴了一些符篆,确实安稳一段时间,过了不久,此女鬼就又出现了……

没完没了,这也是他头痛之源。

倘若眼前之人能够驱除此鬼物,对他全家来说都是幸事。

“跑?”

苏阳吹灭手中蜡烛,说道“凡人锁链,怎么能够捆绑这出入无形,往来不测的鬼物?是我没打算抓。”

拿着绳索,从一开始苏阳就是打算往蔡瓜身上套,女鬼也是知道苏阳本事不凡,眼见照出她的行藏,自然吓退了。

“仙师。”

韩忠良看着苏阳,请求道“恳请仙师不吝出手,为我家中驱除此患,事成之后,我家中愿为仙师修建庙宇,供奉仙师。”

听到不是苏阳失手了,韩忠良对苏阳更有信心,直接大开条件。

瞧瞧,这有钱人家就是腰杆硬,底气足,都不说金银,直接准备给苏阳建道庙。

“不必了。”

苏阳摆手说道“你若有心,等事成之后,将北山的关圣帝君庙重修一下吧。”

关圣帝君庙未曾建好,先遭厄运,纵然有关圣帝君县令立在庙中,但庙里神官已经没有能耐重建庙宇了,举手之劳,苏阳能帮也帮一点。

“仙师有令,自当遵从!”

韩忠良一口应下。

“好。”

听到韩忠良应了此事,苏阳坐在椅子上面对他说道“让你的仆人将院中池塘的水放干净,等水落了,一切就见分晓了。”

放出院内池塘的水?

韩忠良连忙召来管家,让管家去将院落中池塘的水放干净。

韩家的这个宅院里面,挖池蓄水,有一个很大池塘,溪流皆是活水,从外而来再流淌而出,想要一时将池水放干净,并非是容易的事,甚至在他们挖开决口,分岔水流的时候,苏阳还计算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一个口进水,一个口出水,什么时候池塘里的水会流完……

王舜英以及淄川的各位士绅此时都在韩家宅院,已经没有了之前想要看王舜英如何表态的心思,就是想要看看这仙师究竟是如何抓鬼的。

池塘里面的水流了一个时辰,终究是流干净了。

苏阳手中拿着一个蜡烛,轻轻对着蜡烛一吹,这池塘下面的烂泥之中立生变化,只见密密麻麻的脚印出现在了烂泥之中,而在这脚印最为细密的地方,一只白皙的手显露在淤泥之外,就如同是那句“出淤泥而不染”,那一只显露在外的手并没有丝毫的污泥。

“去吧。”

苏阳对着韩忠良后背一拍,韩忠良飘飘忽忽便落到了淤泥正中,落足之处,感觉淤泥若沙子,并没有潮湿下陷的感觉,也就是立在了这一只手的前面,韩忠良看到了女子手上戴着的镯子。

“秋虹?”

韩忠良讶异叫道,伸手触及那一只手,只觉冰冷僵硬,往上一拉,一个女子的模样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身穿杏色丫鬟服,脚下穿着红色碎花鞋,发丝挽着斜簪,自淤泥之中出来,身上和手一样,皆是没有半点污泥,只是手足躯体皆硬,如同一个木偶,全然没有了生前神韵。

“秋虹!”

韩忠良惊叫,伸手将此丫鬟搂在怀中,只愿用身体热度,能够让眼前女子有所感受……少年时期,韩忠良顽皮叛逆,师长规劝,朋友劝诫,韩忠良全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只要眼前女子一说,韩忠良就能够老老实实的听话,女子比他大五岁,韩忠良却想要和她定下三生之约,娶她作为正妻,后来就听说秋虹偷了家中的钱跑了……

“为什么?为什么?”

韩忠良搂着秋虹的尸身,过往多年,他埋怨诅咒憎恶,恨不得秋虹生活不顺,流落青楼,但是却没想到,秋虹的尸身就在自家的池塘里面沉着。

“因为你父亲为了你着想。”

苏阳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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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皆大欢喜

秋虹身在烂泥之中,躯体本该早已腐化,但是一念为执,躯体就在池塘之中保持原来,如此十来年,执念越深,如此才在韩府之中为祟。

韩忠良伸手抱着秋虹,在池塘污泥之中走了出来,这一份感情已经过了许多年,但他从未料到,在见到秋虹尸身的时候,让他竟能如此痛彻心扉。

往昔在秋虹相处,历历皆在眼前,一丝一毫都不曾被他忘却。

“是我错了……”

抱着秋虹的尸身,韩忠良失声痛哭,这一切皆因自己没有好好保护秋虹,方才为秋虹招致此厄。

旁边围观之人虽不知个中内情,但是看到了韩忠良如此,便也知道了韩忠良和丫鬟之间必然有情,而听苏阳话语,似是和韩忠良的父亲韩老爷子脱不了干系。

只是韩家老爷已经过世数年,众人心中虽有猜测,却也不愿谈前人之过。

韩忠良抱着秋虹的尸身站起身来,向着人群众多的这里走来,待到韩忠良走到了人群中后。小心翼翼的将秋虹的尸身放下,看着秋虹的面貌仍然如同当年,让他心中万分悲痛之余,也有几分慰藉。

“可感受到了令尊对你的好意?”

苏阳问韩忠良道。

韩忠良抱着秋虹的尸身,如坠深渊。

这父辈对他的好意,毁了他半生的幸福,现在就算是娶妻生子生女,自己的夫人温柔知性,两人齐眉举案,没有一句争吵之言,终究是让他心意难平。

“老爷……”

韩家夫人带着韩月蓉走了出来,宅院驱鬼,对整个韩家来说都是大事,因为外院中有许多男子,她们一直躲在房中避讳,此时此刻,终究是按捺不住走了出来,眼看韩忠良放声大哭,连忙走出安慰。

韩忠良目光在夫人面前扫过,他娶的夫人,貌相出身皆在秋虹之上,但此时韩忠良却是一看而过,最终眼神放在了女儿韩月蓉的身上。

“月蓉,你当真想要嫁给他?”

韩忠良问道,他对周尚青一直有些看不起,但有了切肤之痛,韩忠良也反思自己。

此时此刻,这话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出,让韩月蓉羞的满面通红,但是看了这城中士绅,淄川县令,韩月蓉顿了顿,目光放在了周尚青的身上,波光流转而后说道“婚姻之事非是论财,而是看品行才干,鲍宣之妻对挽鹿车,阮咸之妻不嫌犊鼻,女儿虽浅薄,却也愿效古人,就算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

鲍宣之妻桓少君嫁给鲍宣的时候,鲍宣甚穷,而桓少君带来了丰厚的嫁妆,但是鲍宣看到这些嫁妆不喜欢,桓少君便将这些嫁妆退回家中,穿粗布短衣,和鲍宣一并回到家中拜见公婆。

此事出自列女传,后来鲍宣有了儿子,极为孝顺,就因为娶了的媳妇在桓少君面前“叱狗”,就被休了……

而当今之世,女儿家若是读书识字,这列女传大多会看的。

阮咸之事出自另一个典故,叫做布犊鼻裈。

阮咸是竹林七贤之一,在他那个年代,人们习惯性在七月七日的时候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晒晒,避免发霉,而这一日晒衣服,也有炫富的意味,大家的衣服都是花团锦簇,而阮咸则晒了一个粗布短裤,不过就到膝盖犊鼻穴的位置,人们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晒,他说自己不能免俗,拿出来晒晒,而实际上他也真的穷。

韩月蓉举出这两个例子,便是说自己并非嫌贫爱富之人。

“爹,他并没有偷我的钱物,是我给他的,要他拿着这些钱,在今年大比之年的时候考取功名。”

韩月蓉也不顾名节,将此事承认下来。

在场的士绅们多半是读过一些书的,对韩月蓉所说这种耳熟能详的典故自然清楚,便是王舜英听到了韩月蓉的表态之后,看待韩月蓉目光也有许多赞许。

“知道了。”

韩忠良点点头,终究是明白了自己女儿的心意,夸赞道“我女儿素有古风,甚是淑娴……周尚青,这也是你修来的福分。”

周尚青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是自己的岳父该换心意了?登时喜上眉梢,上前来拜过自己岳父大人。

“甚好,甚好。”

王舜英看到此情此景,说道“倘若月蓉小姐和周生成婚,本县必来恭贺。”

在韩家后院的诸多士绅听闻此言,也皆恭贺。

周尚青原本被绑来韩府,已经做了最坏打算,想要不坏月蓉名节,自己承担一切,而这可能会让他身败名裂,但是进入到了韩府之后,不想柳暗花明,竟然另有一番际遇,简直就是地狱恶鬼,得升上天,让周尚青对在场诸人连连致谢,而对为他解了绳索,点明韩忠良的苏阳更是接连拜谢。

韩忠良让仆人们拉去秋虹尸身,在场中重点红烛,再开宴席,列位士绅各有座次,唯有之前想要和韩忠良结为亲家的蔡瓜,这个时候五花大绑,被扔在一边。

“慧胜和尚,这蔡瓜果然就是杀了令师之人?”

王舜英停杯问道。

“回县令。”

慧胜看向被五花大绑的蔡瓜,说道“他当真就是杀了我师傅的凶手,那时候我年龄尚小,柳沟寺中有了变故,我便躲在师傅房间,就是这人冲入到了房间里面,威逼师傅拿出钱财,师傅本不愿本寺和尚和贼人多有打斗,以伤性命,已经要交出钱财,就是此人面罩掉落,露了真容,害怕师傅事后报官,便将我师傅杀了。”

当年之事,慧胜和尚历历在目。

王舜英再看那被五花大绑的蔡瓜,此时蔡瓜已经心胆俱裂,被女鬼抓了一次之后,对蔡瓜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而在之前所害人的面孔,此时一一在心中浮现。

机巧者鬼神所忌。

半生机巧,造孽得钱,蔡瓜以往心中毫无畏惧,只觉百姓愚钝可欺,谁知这世间有鬼神在冥冥之中,而他所做一切也必然将会在阴曹地府有上一笔,再回首,只觉半生造孽。

长长一叹,蔡瓜当场招认。

“柳沟寺中之事,确实是我带人做的。”

蔡瓜说道“过往我也生活困苦,也是听到了小乙哥的事情后,自觉鬼神可欺,恰好又有曹四从柳沟寺中上香回来,说柳沟寺中和尚甚富,聚在一起的金银够我们花一辈子,当时正在喝酒,我们喊了几个人,拿着黑布蒙面,一行人跑了三十多里,就到了柳沟寺里,趁夜就把柳沟寺中的钱给劫了,拿到了这些钱,我们兄弟才开始发家……”

对于当年所造的孽,蔡瓜供认不讳,将当日之事一一说来,王舜英原本就带着师爷捕头,此时听到蔡瓜找人,先就写好了供纸,然后将这供纸上的名字一一圈出,询问家居何处,当夜便让捕头带人前去缉拿。

“你的小乙哥做了何事,让你感觉鬼神可欺?”

苏阳问道。

这一问,问的蔡瓜跪坐呆滞,片刻之后,才将这“小乙哥”的事情招认出来。

原来这个小乙原本就是窃贼,娶了妻子之后,妻子一直劝他不要行窃,小乙也终于更改,但是两三年后,家贫无奈,于是重操旧业,找了个算命先生,算的东南大吉,就一路南下,到了苏州松间这片区域,和一些匪徒纠结在一起偷了一个寺庙,小乙因为是外地人,当地的匪徒怕他不认识路,就让他在外面接财物,小乙在外面将钱财都接着,自己装在袋子里面跑了。

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当年的匪徒已经案发,都被抓到了监牢,唯有小乙在那时候杜撰名字籍贯,官府无从查起,并且现在的小乙在淄川买了高楼,置办良田,也把自己的儿子捐了监生……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去抢银行,在我们携款潜逃的路上,你不幸被捕,宁死不招,锒铛入狱,留我孤独一人黯然神伤,挥金如土度过余生……

这一个段子在苏阳脑中浮现。

小乙的故事在聊斋原文中便有记载,是为《某乙》,说的就是这抢寺庙的事,而蔡瓜的所作所为,多半就是学自他,只是这小乙怕泄露,一路从山东跑到了上海,苏州这一片行窃,而蔡瓜则仅仅往南三十里,并且做出了人命。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小乙本来是一个漏网之鱼,但是因为嘴上不严,泄了机密,又被蔡瓜转发给了县令,王舜英当即下令,让人去将小乙抓了,将家中财产一并查处,等到升堂的时候再行问罪。

刚来淄川,接连便处理了柳沟寺一案,还查处了一桩悬案,王舜英立下了威严,在场的士绅对王舜英也敬畏有加,一时间宾主尽欢。

周尚青端着酒杯,专门找到了陆岩。

“恭喜周公子。”

陆岩端起酒杯恭贺道。

“也要恭喜陆兄你啊。”

周尚青和陆岩酒杯一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白天你拿着钱囊,分毫不动,全了月蓉名声,待到月蓉进门之后,我也分毫不碰玉香,只等着你来聘娶,我将她完璧归赵。”

陆岩闻言,喜不自胜。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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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苏阳瞎眼

晚上苏阳既没有睡在韩府,也没有前往县衙,而是回到了东兴楼。

陆岩跟在苏阳身边,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只感觉这一天过得比他前半生都要来的精彩,普照寺外的相遇,关圣帝君庙的怪异,韩府内的鬼物……往昔只能出现在梦中的玉香,现在居然也触手可及。

而这历历如幻梦的一天,皆因苏阳。

“先生……”

送苏阳回到房间的时候,陆岩感激涕零,不能出声。

“你跟我走了一天,也被他们看在眼中。”

苏阳对陆岩说道“明日便会有许多权贵来攀附你,金银丝绢,今后你是不会再短缺了,只是你要好好想想,今后你准备做什么,如何做。”

告诫了陆岩一番,苏阳便回到了房中,仍旧是昨天的房间,昨天的布局,苏阳坐在床上搬运心法,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和五龙蛰法浑照浑化,在呼吸之间自然运转,而胸前的金乌化石散发盈盈金光,温养苏阳体内神魂,如此阴神逐渐转阳,神魂渐变,成就阳神的日子越发近了。

心头忽然有了悸动。

苏阳在似梦似幻之间睁开眼睛,只见在这房间里面坐了一个人,青衫伟岸,三尺长髯,双眼紧闭,正是关圣帝君。

“关圣。”

苏阳从床上起身,对关圣行礼见过。

关圣帝君伸手虚抬,示意苏阳免礼,说道“某家召你前来,原本是为庙宇之中写上一幅对联,谁料事多生变,某家在处理八部鬼帅之事,一时不察,眼睛都被人挖去……”

眼前的关圣帝君是淄川这里的关圣真灵,和在东海的关圣真身在实力上有差别,在见识智慧上一般无二。

“此事我已经委托王舜英王县令详查。”

苏阳闻听如此,说道“不过是世俗中人,见利而行,所用的不过是火药手段,在城中一查,此人定然藏匿不了。”

案子很好查,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某家正是没有这个时间,方才来找你相助。”

关圣帝君说道“当今之世,东海有蚩尤氏作乱,在龙巢之地啸聚妖魔,更是在不久之前,于青州之地抓到了药神韦善俊,意欲让韦善俊来续上被斩断肢体,一旦肢体重合,远古的妖魔蚩尤氏当现身世间,某家在东海得到【乌龙】消息,意欲带人强攻,不想蚩尤氏早有主张,未曾出兵,我们先就内乱,在东海聚集的千万鬼兵有人哗变,分为八部鬼众,自称【八部鬼帅】逃往人间,肆意作恶。”

乌龙就是之前跟着苏阳的黑狗昊龙。

关圣此次征伐蚩尤,聚集阴兵,在人间许多城隍庙中都抽有阴差,如此方才在东海聚集千万阴兵,气焰虽大,内里却并未拧成一股,在东海一直未曾行动,也有此因,而蚩尤氏在远古就开始布局,秦邮之地的城隍庙都能够被龙巢渗透,天下之间跟随蚩尤之人不知凡几,这边大肆征兵,那边暗中渗透,一时哗变,便是关圣也无可奈何。

八部鬼帅……

苏阳听到这称呼轻笑。

相传元朝时期有八部鬼帅,各领鬼兵亿万数,周行于人间。刘元达领鬼兵施杂病,张伯元领鬼行瘟疫,赵公明领鬼施人间以痢疾,钟子季施人间以疮肿,史文业行寒疾,范巨卿行酸瘠,姚公行五毒,李公仲行狂魅赤眼,给人间降下许多灾祸疾病,夺走了万民性命,枉夭无数。

这八部鬼帅,所说的都是瘟神,赵公明便是其一,在这说法之中,所说中人都算是有头面的仙神,而现在关圣帝君所说从东海叛逃的鬼物,自然没有以上诸位瘟神有名,但是贴上了八部鬼帅的名字,在人间肆意作恶,其心不纯呐。

“可是鬼众们逃到淄川这边了?”

苏阳问道,此时他修为已成,倘若关圣来找他相助降妖伏魔,苏阳自也不在话下。

关圣点头,说道“青州之地,被张元一横行作恶,如是冤魂滔天,恶鬼抢道,八部鬼众在那里啸聚一团,气焰嚣张,数次想要往东边而来,皆被某家所退,唯有上次被小人暗算,扣去双眼,害的两个鬼帅带鬼兵进入淄川,此时某家双眼失明,不能细查,故来找你……这些鬼物在淄川盘亘一日,便不知能做多少祸患,应当尽早除去。”

苏阳点点头,确应如此。

“可有我能效劳之处?”

苏阳问道。

即便是这八部鬼帅个个阳神,苏阳也浑然不惧。

关圣转过脸来来,正对苏阳,说道“某家要借你双眼,洞彻幽冥,辨别妖魔,将他们除去。”

借眼?

听闻如此,苏阳踌躇。

这眼睛对苏阳来说有多重要,自不必提,倘若将眼睛借给关圣,苏阳在一段时间内眼睛都要瞎了,而万一关圣有个山高水低……这眼睛就真的没了。

好端端的,苏阳不想瞎眼。

“给关圣的泥塑补上眼睛如何?”

苏阳问道,现在苏阳去补个眼睛,不过片刻,有神笔在手,甚至能给关圣画一双真眼。

“寻常的眼睛过于孱弱,又非我附神之时所有,终归外物。”

关圣说道“若是交战之时,真力澎湃,怕将这眼睛弄坏,而你神魂已成,距离阳神只差临门一脚,这双眼睛给我,或三五日,或十多日,待到此眼归你之时,这一双眼睛便为阳神。”

苏阳距离阳神也就差这质变的临门一脚。

倘若双眼能先成阳神,以此为引,借助金乌化石,不过十多日的功夫,就能够让自身一身元神彻底纯阳,元神白日有影,不惧雷霆,俗世间种种对阴神的限制皆能消除,进入到“炼神还虚”之境。

“至于那些鬼帅,你也无须担心。”

关圣帝君说道“不过是区区小鬼,某家认出他们,必刀斩其首!”

看样子关圣的实力是没问题的……

就算仅仅只是一道分神,也能够刀斩鬼帅,铲除叛徒,而对关圣来说,缺的仅仅是一双认清他们的眼睛。

苏阳眼睛虽没有什么灵异,终究是一双修行者的眼睛,能符合关圣标准。

“既然如此,我愿将此双眼托付关圣,助关圣铲除鬼众。”

苏阳说道。

瞎了眼睛,在最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对苏阳造成一些影响,但是苏阳相信,自己能够很快的适应。

“甚好!”

关圣应上一声,说道“今日慈心,将来必有所报!”

后续之事,苏阳恍恍惚惚,似乎是躺在了一处沙滩上面,太阳和月亮皆倒映在苏阳眼中,而后缓缓远去……

四下里一片漆黑。

苏阳在床上如梦初醒,睁开眼睛,一双眼睛茫然无神,他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了。

他……瞎了。

这个瞎是包括了神魂,便是此时的苏阳神魂出窍,也观见不了任何的事物。

这是真真正正的失明。

仍然是在客栈里面,苏阳耳朵能够听到下面有人在说话,还能够听到做饭的声音,听下面的人攀谈说话,此时此刻已经是正午,自从苏阳开始修行之后,还是第一次这般入睡,一切浑然不知,到了正午时分。

从床榻到门扉处有五步。

苏阳抬起脚步,向着门扉处走了过去,抬起手来,准确的将门打开,这客栈里面的一切苏阳走过之后,了然于心,开门之后,听着来来往往的脚步,或轻或重。

“先生你醒了?”

陆岩早早就在楼下伺候,看到苏阳开门之后,连忙跑了上来,说道“这会儿杨捕头和韩府管家刚刚回去,他们要请您……您的眼睛怎么了?”

陆岩一看苏阳双眼茫然无神,丝毫没有倒映他的身影,便知道苏阳有异,连忙问道。

“借出去了。”

苏阳笑道“楼下可还有空位?”

声音太过嘈杂,苏阳刚刚失去眼睛,一时半会儿还不习惯,只觉下面人挺多,能听出一个大概位置,但是具体所在,苏阳还没有学会分辨。

“有有有。”

陆岩连忙过来搀扶苏阳,只是苏阳性子也有执拗处,即便是失去了双眼,也不远就真如同一个瞎子一般,走路需要有人搀扶,故此挡开陆岩,让陆岩在前,自己迈步紧随其后。

“呼……”

一阵风声,似是凳子飞来。

苏阳信手一点,本空中飞来事物噼啪一声,就此粉碎,而后扭过脸去,向着发出声音之处“看”去。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

也是苏阳失了眼睛,不能看到对面人物,因此才有一问,若在往常,这种偷袭之人这会儿已经在地上了。

“眼睛瞎了?”

对面传来一男声,伴随着一声嘶啦声响,似是撕开了面罩面纱,对苏阳喝道“看看老子脸上的字,你在老子脸上写了这个东西,难道你忘了,今日我们在这里碰上,我告诉你,除非你清楚我脸上的字,否则我们两个必然要分个死活!”

声音颇耳熟。

不过这眼睛瞎了,好好看看这种话在苏阳听来,当真极为刺耳。

“是您昨天挂树上的那个偷。”

陆岩在苏阳耳边说道。

“我听出来了。”

苏阳说道“他来找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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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淄川土地

昨日在普照寺外,韩月蓉要将家私送给周尚青,其中拖玉香转手,而后被一小偷所偷,当时那个小偷手中还拿着判官笔威胁苏阳,声称自己是青头帮的人,接着就被苏阳揉成一团,直接滚到巷外,用洗不掉的洞庭墨给他脸上写了“偷”字,又顺手将他挂树上。

实力差距,昨天他应该清清楚楚了。

那么今日在苏阳面前嚣张,必有依仗。

眼睛虽然失去了光彩,苏阳仍旧是迈步往下面走去,手中拿自这小偷的判官笔在袖头抽出,就算是看不到,苏阳就凭听呼吸,也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值得顾忌的地方。

“朋友!”

一雄浑男声在前面传来,位置就在出声的小偷身边,说道“不知朋友是哪一路的,横插我青头帮的事情?我青头帮自太祖爷年间便已传下,历经二十二代,在淄川……”

苏阳侧耳听着,旁边的陆岩给苏阳说对面情况。

“对面一共有十九个人,都是淄川有头面的人物,管理着淄川大小赌场,过往经常在我们东兴楼里面吃饭,从来不赊欠,当头的人我听他们叫做马爷,而后面的那些人都是他的打手,他们应该是在这里吃饭,刚好碰上了您。”

随后陆岩又对苏阳说了对方的基本特征。

“若是能消除申二脸上的字,归还判官笔,那么一切好说,若是不能,今日我们无法善了!”

对面喝道。

苏阳两个耳朵听话语,弄清楚对面概况,当头说话的人就是马宁,是青头帮的首领,青头帮在当地基本上是运营赌场为生,而听马宁自我介绍,他们青头帮传承深远,以判官笔定下淄川局势,而历经多年,他们在淄川已经稳定下来了。

现在对面站着的除了马宁,还有就是他们青头帮的十八金刚,那个被苏阳顺手挂在树上的申二,就是他们的十八金刚之一。

他们的诉求倒不是要收拾苏阳,而仅仅是让苏阳归还判官笔,和消除申二脸上的洞庭湖墨。

“马爷!”

申二声音在对面小声响起。

“禁声!”

马宁喝道“能够一手指点破凳子,对面是个硬茬子,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这些小声的话语,苏阳听的清楚。

原来只是欺软怕硬。

“呵呵呵呵……”

苏阳右手耍着判官笔,判官笔在他的手中就如同是上学时候在课堂上面转的圆珠笔一样,在几根手指上面滴溜溜转动,这一只手就如同有磁性一样,判官笔总是不会脱离。

“都是一群什么东西,也想跟我做朋友?”

苏阳转着判官笔叹道,苏阳也没想过,修行到了这般境界,居然有一日要和这等小人物过过招。

“来!”

苏阳对着马宁说道“你说你判官笔用得好,那你上来跟我比比!”

这种混混,苏阳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开口叫战。

“马爷!”

对面人齐声呼喊马宁,对方这是不给面子啊!

马宁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壮年,平日里也有一手判官笔打穴本事,在淄川当地鲜有敌手,而这十八金刚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实力有高有低,申二不过是其中末流凑数的。

正是因此,听到了申二的事情之后,马宁很是不满,在今日碰到之后,申二叫战,马宁一直旁观,也是苏阳一指破了凳子之后,马宁自觉苏阳是个硬茬,才出来报了家门。

此时这十八金刚都呼喊马宁出战,马宁却有些怂了,看适才苏阳手中盘玩判官笔,让他心中没了底气。

青头帮的判官笔中间是有一个圆环的,他们转判官笔,都是指头放在圆环里面,想怎么转就怎么转,但是苏阳这种转笔的手段,他们学不来。

“我看此人盘玩判官笔出神入化,恐怕这一身本事不在我之下。”

马宁对着旁边的十八金刚小声说道“待会儿我上去和他缠斗,你们伺机而上,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该打还是要打,只是要有策略。

旁边的人闻言连连点头,看向苏阳个个凶悍。

“……”

苏阳不聋,他听的一清二楚。

桌子椅子被青头帮的人挪开,在这东兴楼的下面还专门腾出来了一个场地,原本在这里吃饭的客人们远远站定,看着此处,青头帮的十八金刚摆出阵仗,隔离开了平常人,将苏阳围在正中间,而在苏阳对面九步之远,就是青头帮的帮主马宁。

手中判官笔抽出,马宁看着苏阳,但见苏阳眼中无神,自觉是个瞎子,便一步一步向着苏阳挪来,小心谨慎,不发一声,直至苏阳近前,才忽然出手,对着苏阳咽喉刺来。

青头帮的判官笔一尺一寸,苏阳从头盘到尾,真的是太了解了。

此时听到这出招风声,便自然判断了马宁的落招位置,伤害范围,而后手中判官笔滴溜溜递出,连消带打,马宁一招尚未出完,就已经被苏阳逼得连连后退,左支右拙。

也是苏阳在试着练习熟悉黑暗,凭借听力解围,否则这等小人物,便是没了眼睛也能轻易秒杀。

“并肩子上!”

马宁自觉苏阳判官笔递出,招招要命,打的他喘不过气来,闪躲同时,觅得一丝缝隙,连忙高呼。

“砰!”

判官笔杆横敲马宁身上,直将他肋骨敲断,人被打飞,直撞在墙上。

十八金刚得令之后,一个个跳入战圈,一时间有八只判官笔,七只手,两只脚对着苏阳而来。

逢此敌袭,苏阳以戳脚对敌,周围人只见苏阳抬脚而起,上下翻飞,噼里啪啦一阵声响,这青头帮的十八金刚,有十七个人捂着腿就倒在地上,呻吟之声不断,却是被苏阳这戳脚踢来,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腿。

剩下的一个,就是之前跟苏阳叫板的申二,他的本事最差,适才围攻苏阳的时候一个没有赶上,待到他出脚的时候,旁边的师兄们已经躺在地上了,唯独他仍立在当场,一条腿半屈,正欲踢出。

“啪!”

苏阳给他补上一脚,将他的腿也打断。

申二直接就在地上滚了起来,只觉这一脚打的他钻心疼痛。

扭过身子,苏阳正对着马宁。

适应了……

苏阳心中暗道,经过了这么一阵儿,苏阳终究是适应了这片黑暗,这些人出招前后,还有马宁的出招手法,苏阳仅凭耳朵就听的清清楚楚。

“我们输了,是我们输了。”

马宁看到苏阳向他走来,连连后退,嘴角淌血,说道“朋友今后在淄川想要做什么,尽可去做,只要有用得上我们青头帮的地方,朋友尽管开口,马宁无有不从。”

自己和苏阳之间的实力差距,现在他是认的清清楚楚,因此看到苏阳前来,马宁果断认输。

“用不上。”

苏阳走上前去,准备给这个青头帮主补上一脚,让他也断腿于此,至于他们究竟有什么过错,则等着王舜英前来审问。

眼见苏阳步步逼来,并且毫无饶恕他们的心思,马宁也是被苏阳逼急了,伸手入怀,猛然对着苏阳一扬,挥手洒出来了一团紫雾。

毒蛇的丹毒!

苏阳仅仅嗅到一点,便觉察出了个中毒素。

这应当是一个有了气候的毒蛇妖方才能够生出的丹毒,此丹毒满是腥味,平常人只要闻到一点,就会头晕目眩,嗅的过多,就有性命之忧,而落在身上,则能够腐烂身体,剂量一多,甚至能将一个人化为血水。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扔出这种毒素……

“快跑!”

在苏阳后面的十八金刚瞧见这些毒素,连连往后爬去,只想要和这些毒雾拉开距离,而旁边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也感觉到了必有不妥,连连后撤,不让这些紫雾缠在身上。

“呼……”

苏阳张嘴吞吸,一时间客栈里面风声顿起,原本四散的紫雾被苏阳一吸,尽数落入到了苏阳腹中,对旁人来说是为剧毒,但苏阳点开脾脏之神,百毒不侵,这般剧毒进入到了腹腔毫无作用。

“滚过来!”

苏阳伸手,直接运用了御五龙法,对着马宁抓摄而来,准备让马宁自己尝尝这些剧毒,至于这些剧毒的来历……死了之后苏阳一样能拷问。

“呼呼呼呼……”

原本已经缠绕到了马宁,此时苏阳却感觉手中一空,抓回来的是一团空气,而马宁已经脱离了苏阳掌控,并且远远遁离了这里。

非是马宁自己本事,也并不是他在隐藏,实在是因为有人出手相助,而这个出手的人并非是一些小妖小怪,而是……淄川土地!

这是土地动用了神权,方才有的地遁能耐,也是苏阳没了眼睛,措不及防,才能让淄川土地在苏阳的手中将人夺走。

不想干了?

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

聪明正直为神,这一方的土地公庇护这个大庭广众之下洒蛇妖毒的马宁,并且这个马宁还是青头帮的帮主,在淄川这一边管理赌场的人…

土地做到头了。

苏阳甩了甩手,转向后面的十八金刚,说道“说吧,这个时候你们的帮主都去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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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开通眼识

“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帮主能有这种倏忽不见的本事,委实不知道帮主去了哪里!”

“我就知道我们帮主在城北的尼姑庵里面有情人,真不知道他的其他事了。”

“我们若是知道帮主有这神通,早就让他带着我们抢钱了!赌场赚的太慢了。”

最后这声音是申二。

苏阳心道。

十八金刚对苏阳交代,眼前之人明显不凡,他们都是见过马宁释放的剧毒,心知这剧毒的可怕,但是眼前的人能够将这么可怕的剧毒给吞吃了,可见是比剧毒更可怕。

面对着比剧毒更可怕的苏阳,他们有问必答,老老实实的把马宁的事情交代了。

在他们的口中,马宁也仅仅只是青头帮的帮主而已,除了这一罐剧毒之外,并没有特别神奇的地方,而这一罐剧毒,据说是青头帮的某一帮主在赌场里面赢回来的,自那以后就在青头帮里面传了下来,这么多年青头帮能够在淄川安身立命,多是靠它。

那么土地为什么要救这个青头帮主呢?

还是说马宁有一些秘密,将这些帮众都给瞒着了?

苏阳心中大概猜测,凭借心神,苏阳知道这些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淄川当地的杨捕头很快带人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倒在这里的青头帮人,二话不说,便将这些青头帮的人全部拘捕,昨夜在韩府之中,一切事情他都知情,眼看着王舜英县令对苏阳毕恭毕敬,又看苏阳在韩府之中降妖捉鬼,这些青头帮的人和苏阳一对立,不管事情如何,杨捕头已经知道应该抓谁。

“让王县令好好审审,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不少案子。”

苏阳嘱咐杨捕头。

杨捕头听苏阳的话,连连称是,对苏阳的本事,他也很敬重。

“陆岩,你跟我来。”

苏阳迈步向着外面走去,他有事情要用上陆岩。

陆岩听到苏阳呼喊,跟东兴楼的掌柜打一声招呼,立刻就跟着苏阳到了外面,走出了东兴楼客栈,便看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人流,来回叫卖的摊贩,此时是正午,二月的阳光并不毒辣,照的四下光亮温暖。

“你找一辆马车。”

苏阳吩咐陆岩,说道“载着我到土地庙走走。”

作为一个土地,也是一个正神,居然在苏阳的面前庇护马宁这种人,苏阳觉的他这个土地当到头了,现在去土地庙,就是打算收拾掉这个土地。

陆岩当即就到外面开始租马车。

苏阳站在街头,听着外面小贩的叫声,行路人的说话声,甚至庭院内书生读书的声音,丫鬟间的窃窃私语,管家训斥仆人的声音……听觉越是扩张,苏阳能听的声音就越发的多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被苏阳听到之后,自然而然在心中绘制成了一幅淄川的日常画卷。

眼瞎之后,苏阳现在感觉耳朵越发灵敏了,心也更敏锐了。

一时间,苏阳似有所感,并不在原地等待陆岩,而是自顾的迈步在街头上面走着,迎面也和不少人对面走过,苏阳也并没有因为冒失走路而撞到人。

“那个人闭着眼睛怎么走那么快?”

和苏阳擦肩而过,有一男子轻声和身边朋友攀谈。

“适才我张望他处,并不曾留意。”

旁边的人回道。

“我刚好扭头,没有看到。”

还有人在回答。

“你们两个白长这一双眼睛了,丝毫不管用。”

提出话题的人抱怨道。

在他们说话之时,声音逐渐远去。

“公子,我在这里啊……你抓不到我。”

“我才不让你这么抓到呢……”

“哎呀……”

“哎呦,小美人啊,来,让我摸摸你是谁?”

“公子眼睛真的蒙好了吗?”

“真的,我看不到,全靠用手摸……这一位应该是芳儿吧……”

就在一墙之隔,苏阳听到了里面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家中丫鬟们玩闹的声音,这等和女孩儿在一起捉迷藏,用手来摸出谁谁谁的游戏苏阳也喜欢。

微微笑笑,苏阳抬起了头,双眼“看”向天上,所看的方向正是那散发着光亮的太阳。

在失去眼睛的那个梦中,苏阳便是看到光亮逐渐远去,此时此刻,苏阳就像是在寻回这丢掉的光亮一般。

“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陆岩匆匆找来,看到了正在街头站立的苏阳,连忙喊道。

苏阳扭过脸看,直“视”陆岩,在这一双眼睛之中虽如往常,但是陆岩却能够感到,在苏阳的眼睛里面有了非同一般的神采,就像是有光在眼睛中流动一样,连忙问道“先生,你能够看得见了?”

苏阳轻轻摇头,他双眼仍然是一片漆黑。

陆岩一听苏阳并不能看见,顿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走吧。”

苏阳笑着拍拍陆岩的肩膀,而后率先往前面走去,陆岩就一直跟在后面,两人这边又走到了客栈前面。

在客栈前面,此时正好有一贵人来到东兴楼里面用饭,在陆岩租来的马车旁边又停了三辆马车,其中有一辆还和陆岩所租的马车一模一样。

陆岩在后见此,连忙往前跑去,想要为苏阳指出哪一辆马车是自己租的,而苏阳已经登上了马车,径直的坐在了车厢里面……这一辆马车,正是陆岩所租的那一辆。

“先生?”

陆岩见状,很是奇异,伸手拉过缰绳,先扯着缰绳往外面走去,走过了两道街,到了人流较少的街道上面,陆岩终是坐在了马车上面,一抖缰绳,让马开始跑动起来。

“先生,你是如何知道这一辆马车就是我租的呢?”

陆岩终究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

现在的苏阳可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而在他身前的马车共有四辆,其中两辆是一模一样,苏阳如何就在这四辆马车里面找到了他所租的那一辆呢?

并且这攀登马车,掀开车帘,过程中也没有丝毫的摸索,就像是一个眼睛正常的人一样。

“哈哈哈哈……”

苏阳在马车里面笑了一阵儿,才开口对陆岩说道“适才我在街头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公子……算了,不给你举这个例子了,陆岩,我现在是盲人,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那么陆岩,你在黑暗中可曾能见到事物?”

苏阳挑了一个佛经中的例子询问道。

这是阿难对如来请法的时候所辩论的。

陆岩在外摇头,说道“自然是看不见的。”

“那么在室内点开一盏油灯,你的眼睛能否看到种种事物?”

苏阳又问道。

陆岩点点头,应道“是的,只要有光亮,我的眼睛就能够看到事物。”这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基本常识。

苏阳笑了笑,对陆岩问道“那么你就明白了,是光亮显现事物,如此眼睛才能看到事物,但是分辨这个事物的是心,适才我在行路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三个路人,这三个人一个看到了我闭着眼睛,另外两个人左右张望,看到我闭着眼睛的人,说了我闭着眼睛,而没有看到我闭着眼睛的人,却说自己无从分辨,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是真是假。”

苏阳说起了适才的事情,而陆岩却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双眼没有看到事物,自然会无从分辨,那两个路人没有看到,自然不确定苏阳双眼是否闭合。

“这就是眼和心的相连处。”

苏阳叹了一句,说道“心由五蕴而成,这五蕴就是色,受,想,行,识,眼耳鼻舌身意构成了色和识,也是舌识开的太容易,我一直都将六识开通当成了外在的眼耳鼻舌身意,却不知这眼耳鼻舌身意都是在开通心意,眼睛没有看到,心就无法分辨,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适才放醒悟过来。”

而这个道理,苏阳明明很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许多大道理,但我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苏阳当真有这种感悟。

没有眼睛之后,苏阳反而开通了眼识。

过往苏阳想要开通眼识,数次借助佛火,想要和开舌识一样,只是皆无功而返,在眼识方面,苏阳想到的是眼睛更敏锐,能看到的事物更明晰,或者在这眼睛里面蕴含种种异能,而在丢掉了眼睛之后,方才知道这眼识就是辨别之心。

正是因为开了眼识,苏阳方才能够在四辆马车中辨别出来陆岩所租的那一个。

这种辨别方法有玄妙处难以言明,但大概上,就和公子双眼蒙蔽,目不能识的时候,仍然能够通过触碰来识别怀中侍女一样。

至于想要让眼睛拥有种种异能,那应该是《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法门了。

“现在的您复明了吗?”

陆岩问道。

“没有。”

苏阳说道“我的眼睛借给了关圣帝君,而关圣帝君正凭借我的眼睛在淄川驱除鬼帅,现在我的眼睛没有复明,仍然是漆黑一片,但是周围的一切我却都能【观见】,都能【识别】,这有无眼睛,在识别上面已无差别。”

陆岩在外面终究是听明白了。

苏先生眼睛虽瞎,心里亮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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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输掉神职

淄川的土地庙也在城北方位。

苏阳坐在马车里面,这一条路正北方向,是一山脉,在山脉中便有被地雷所塌的关圣帝君庙,而一旁山坳里面,则是昨日苏阳拜访过的许大家中,在这山脉间盈盈一水环绕,也是许大平日里打鱼的地方。

马车悠悠而过,苏阳忽然挑开车帘,只见对面也来一车,正是从北山下来,而观来人,皆是熟人。

一个是韩府的管家,另一个是关圣庙中的神官,下面有八个健仆,皆是韩府中的仆人,而在这北山下来的车上所拉,正是关圣帝君的神像,凛然站立,只是眼中缺了双瞳。

两个瞎子碰面了……

苏阳“瞧”着关圣帝君的神像心中暗道,他们两个,一个是神魂有损,另一个是躯壳有伤。

“仙师。”

韩府的管家看到了苏阳后,连忙招呼,而关圣帝君庙中的神官瞧见苏阳,也是满脸感激。

自从昨夜苏阳在韩府之中吩咐了关圣帝君庙之事,今日一大早韩府便派人前来,准备重新修缮关圣帝君庙,而韩府的管家便是来负责此事,他们在上面忙碌了大半天,终于是先将关圣帝君的神像请了下来。

神官原本自觉修缮关圣庙的心愿已不可能实现,此时忽得资助,又知是因为苏阳,故此对苏阳倍加感激。

“顺手而为,无须在意。”

苏阳对神官说道“过段时日,等这个关圣帝君庙建成的时候,我想要写上一对,挂在门扉,希望到时候你能通融一二。”

神官听言,自然一口应下。

“仙师要去何处?”

韩府管家看到苏阳坐马车,似要远行一般,说道“您帮我们韩家许多,我家老爷想要请您过府一续,更有些许报酬,希望仙师能够收下。”

知这世间有鬼,不仅仅是韩府,淄川的许多权贵都想要和苏阳攀些交情,就算是他们日日奉以灯油银钱,也想要在苏阳这里买个平安。

“我尚要在淄川盘亘一段时日,若有缘分,自能相见。”

苏阳回应道“当下我要到前面的土地庙中,处理一件小事。”

原本苏阳便想要找城隍庙,询问一下“山市”之事,但这土地在他面前抢人,苏阳索性就来找土地,看看这淄川土地究竟是什么货色。

“您要到土地庙?”

韩府管家闻言,说道“这要过土地庙,需过北山河,原本这北山河中是有桥梁,但前两日,桥梁崩坏,仙师乘马车前去,恐难渡河。”

陆岩听到这桥梁坏了,讶然一声,连忙回望苏阳。

这时候消息终究不便,便是他作为东兴楼的小二,便是他昨天来到了北山的关圣帝君庙,北山坳中的许大家里,像这断桥之事也不曾得知。

“无妨。”

苏阳说道“你继续驾车往前就是了。”

陆岩这才放下心来,和韩府的管家,神官道别之后,驱车向着土地庙的方向继续走去,不过二里地,陆岩就来到了断桥之处。

这一条北山河是群山之间积水而成,五丈来宽,一丈来深,水中游鱼成群,昨日苏阳和陆岩所见的渔民许大也就是在这一条河里面网鱼为生,此时陆岩所看,河流此段并无能渡马车的凭依,倒是有一个青衣老头戴着斗笠,划着一个小船悠悠而来。

“淄川土地邱太岳来向真龙请罪。”

这老头划船刚到岸边,便对苏阳高声呼喊,及至登到岸上,连忙伏身上前,拦在马车前面。

淄川土地前来请罪?

真龙?

老天啊,怎么还闹出一个真龙来?

陆岩心中惴惴。

苏阳掀开轿帘,“看着”眼前青衣老头,冷笑道“你倒是敏锐!”

“内赤外黄是天子气。”

淄川土地伏身在马车前面,冷汗淋淋,说道“但凡王者所在之地,其地自然有兆,天子之前来此,如龙蛰伏,淄川之地并无响应,而天子今日发怒,气运所发,淄川之地气若华盖而起,又有杀气森森,虽然一时变故,常人莫能察觉,而我作为淄川土地,却清楚知道。”

苏阳动用了御五龙法,虽轻轻一击,并且尚未擒拿到马宁,但是这气运牵引,已经让淄川土地明白真龙来此了。

他这个土地虽是一神,却也是泥塑的坯子,便是十殿阎罗遇到了红光罩定紫气缠身时期的苏阳,都说需要礼敬,何况是现在内赤外黄的天子气苏阳,并且在土地看来,这一位真龙天子实力也深不可测。

天子……

陆岩听着土地之言,心中更是咚咚跳动。

大乾皇帝已死,太子外逃,齐王摄政,并无登基之人,此时土地忽然伏身在马车前面,对苏阳口呼天子,让陆岩感觉听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是明知故犯了?”

苏阳瞧着淄川土地。

“那不是我!”

淄川土地满头大汗,低头说道“天子容禀,小神在淄川之地作为土地,日日如此,百无聊赖,并无任何娱心娱目之事,长此以往,不觉染上了赌博之习,每日都要去赌场里面玩几把,这赌博之事,拼的就是胆气,玩的是心跳,倘若用了神力就索然无趣,小神便是一方之神,在赌博之事也有赢有输,一日小人在赌场里面输红了眼,手边又没有银钱……就把淄川土地的神印给押了上去……”

苏阳瞧着淄川土地,好好的一个神不做,或者说赌神不做,偏偏要追求当赌狗的刺激,从而丢掉了土地神位,可见赌博之祸,

“原本小神是想第二日去翻盘,不想第二天又输了。”

淄川土地在苏阳面前羞愧说道“后来我又想要将神印夺回来,不想在赌场里面有一蛇精,本事能耐皆在我之上,若非小神逃得快,性命堪忧,而自那之后,这淄川土地一职,被那个蛇精给代过了。”

也就是说,在苏阳手中抢人的并非是淄川土地,而是蛇精。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阳淡漠的问淄川土地。

“唯求免死而已……”

淄川土地俯首说道。

ps今天有事,回来晚了,更两千字,保一下可怜的全勤,这是今天第一更,下一更四千字……昨天一轮爆发……均订掉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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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伏鬼降妖

“我不会杀你。”

苏阳看着淄川土地,平静说道。

听闻不死,淄川土地已经放下心来,遂在前面牵马,十来丈的水面如履平地,悠然便过了北山河,向着前面的土地庙中而去。

“这一个蛇妖是源自于归德府。”

淄川土地牵着马车,对苏阳介绍道“丁亥年六月初三,河南归德府天降大雪,百姓流离失所,而这正暑天忽然有暴雪,便是蛇妖也遭受不住,四处迁移,而青蛇妖就是那个时候迁移而来的,此蛇妖来到淄川,便已为患,时时饮人鲜血,吸人精气,只是以往行踪诡秘,所害尚浅,自从他拿到了我的神印之后,在淄川一地是越发猖狂了。”

苏阳坐在马车上面静静听着。

归德府就是商丘。

而关于归德府的蛇妖,苏阳已经打过一次交道,便是在青云之时,苏阳刚刚接管青云山城隍之时,蛇妖为患,而后引发地火,烧了那里的蛇妖,除了在那里潜伏的蛇公主,还了青云一方安宁。

不想在这淄川的蛇妖居然也源于归德府。

淄川的土地庙位于城北山林之中,四下里碧水潺潺,山岗环绕,土地在前面牵马,走不多时,就看到了有墙垣外露,转过正面,这土地庙方显眼前。

庙门不高,左右不大,迎面看到了里面的土地和土地夫人像,在土地庙中左右也有四个泥鬼,只是山庙败落,房顶被掀了一小半。

“这是愚民吕奉宁所为。”

淄川土地见此,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说道“此人母亲早亡,父亲重病,生活多有不顺,一日喝多了酒,便来到这里将我的寺庙砸了,骂我不保佑他,还对着我的神像撒尿,简直猖狂。”

陆岩在一边暗暗发笑,像这种酒醉撒泼之人,他见过不少,不过这撒泼到了土地庙上的,他是第一次听说。

苏阳抬起头,在这土地庙外面的树梢上面挂着两条青蛇,而在这土地庙上神像上面也盘踞一条蛇虫,正对着苏阳吐信。

“进去吧。”

苏阳迈步走入到了土地庙中。

陆岩和土地紧随其后,周遭境转,三人登时来到了神殿之内。

磷火飞溅,鬼灯幽幽。

神殿之内躺着数人,身上多半已经是血液流干,浑身僵死,而就在神殿正中,则坐着一个嘴唇绛紫的老者,眼睛是为蛇瞳,而今日在苏阳手中逃出去的马宁,现在就坐在老者身边,旁边还排列数十近卫,眼见苏阳进来,老者对着苏阳嘿嘿冷笑。

“老妖!我夫人呢?”

淄川土地进入庙中,对着老头喝问道。

这嘴唇绛紫色的,显然就是祸乱淄川此地的蛇妖,也是暂居神位,在苏阳手中抢人的那一位。

“呸!”

蛇妖怒呸一声,说道“此女甚是刁蛮,三番两头跟我吵架,昨夜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早晚我要休了她!”

“……”

陆岩感觉自己作为一个车夫,在这个场合甚不合适。

苏阳也感觉这简单的两句对话,信息量好大。

“你说什么?”

土地一瞬间难以相信,怒目看着蛇妖,说道“我夫人甚是贞静,岂能跟你成了夫妇?一定是你逼迫所致!”

蛇妖看着土地,冷笑说道“就你这德行,她早就有了抱琵琶,过别船的意思,根本不用威逼,我们两个两情相悦,你看看这些土地庙中之人,有几个是马宁送来的,还有几个便是夫人亲自为我勾来的,只是她食量颇大,勤于采补,让我不耐烦罢了。”

滋滋滋……

苏阳怜悯的瞧了瞧淄川土地。

“倒是你们,找上门的可真快。”

蛇妖看向苏阳,此时掌握了淄川土地神印,底气十足,说道“正好,我这里的血吸完了,你们来此正好送上!”

此言一出,在蛇妖后面的近侍们连叫出声,对着苏阳,土地和陆岩一涌而来。

苏阳手中结光明拳印,一霎时身体若阎浮檀金,周身有光辉熠熠,分百千色,土地神殿之内,前堂后院,有墙无墙,一时周遍。

这一拳也是有来历的。

当初阿难在如来面前请法,不明开悟,如来便以此拳示之,此光为清净所生,而五指轮转虚握,破的便是魔障。

此一拳打出,蛇妖还未及有所行动,整个土地庙中上上下下,或直扑,或潜伏的蛇妖尽被此一拳降服。

土地庙仍是那个土地庙,蛇妖却全都倒了。

“佛!”

蛇妖化做原形,有水桶粗细,头大如瓮,口发人声,声音里面有歇斯底里的仇恨,叫道“就是你们这些和尚灭了青云山中我姑姑一家!”

蛇妖憎恶佛门,他的姑姑就是被和尚们封印在地火孔洞之中,由此才死。

原来你们竟然还有一层关系……

“丁亥年六月初三,河南归德府商丘天降大雪,禾皆冻死,百姓逃难,河南青云山逃去一条蟒蛇,被观音寺的和尚所镇压,往后数年,开始为患,直至去年,地火爆发,方才平息,而在修行界中,隐有流传,是观世音菩萨和青云山城隍除了此患。”

苏阳瞧着上面盘亘的青蛇妖,淡淡说道“观世音菩萨素来慈悲,怎会容忍如此杀孽?,实则是因为那些蛇妖所在,正是地火孔洞,而我告诉了朝廷如何引火罢了。”

我只是说了如何点火,剩下的是朝廷做的。

朝廷也只是点了火,剩下的是温度做的。

此时此刻,旧事重提,苏阳让他死的更明白些,也让蛇妖知道,他所憎恶的和尚佛门,其实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你……”

蛇妖虽化蛇形,此时却怒吼一声,盘旋着意欲再度往苏阳这边来袭,未曾游动两步距离,就已经浑身上下自觉不对,扭成一团,在地上滚动,蛇妖嘴中还流出了绿色血液,点在地上都是一团青烟。

周围的蛇妖见状皆往后退。

青头帮主马宁原本是老神自在坐在一边,没有被适才苏阳光明拳所波及,但是现在这蛇妖口中流出毒液,点在地上都是青烟,马宁见状就要跑开,但是闻到了一点雾气,只感觉头晕目眩,就已经摔在地上,还不曾起身,一片绿色毒液飞溅过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之前他当众扬毒,现在是全了报应。

“先生,蛇妖是怎么了?”

陆岩问道,适才他还担心蛇妖再度咬来呢。

“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苏阳淡淡说道。

适才的光明拳,震破了蛇妖的毒腺,扰乱了蛇妖的内丹,因此才有眼前情况。

毒蛇也是会被自己的毒弄死的,只是平日里这些毒在毒腺里面,但是毒腺的毒进入到伤口处,仍然是会有伤害,青蛇妖即便是已经有了蛇丹,能够操控毒素,却也仍旧能被毒所伤。

世上修炼内丹术的人,多少人都是败在这丹毒上面。

就像是一把剑,持剑柄则利刃伤人,持利刃则反伤自身。

现在的他就是反伤自身。

“小心,它们要跑了!”

淄川土地察觉到了不对之处,连忙对苏阳呼喊。

淄川的土地神印在蛇妖的手中,蛇妖只要动用神权,就能够在淄川此地任意而行,虽然不能离开淄川,却也有足够神妙。

“呵呵。”

苏阳往前伸出了右手。

一霎时眼前的蛇妖动用了土地神权,开始转移,在淄川城北的土地庙瞬间转变到了淄川城南的边境之地,距离苏阳足足相差数百里远,眼看周围名山秀山,并无危险,才让他匍匐在地,盘成一团。

“早晚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蛇妖口中喃喃,这土地神印,就是他逃命的保障。

“是吗?”

苏阳淡淡说道。

蛇妖闻言转身,只见就在背后,苏阳淡然站立,一手往前虚抬,背后自有祥光,而在这祥光之中似有一只手掌,他便是在这手掌当中。

而眼前哪里还是淄川城南,分明是在淄川的土地庙中,他们这一群蛇妖此时皆在手掌之中,看向苏阳,不由开始恐慌起来。

眼前之人,莫非就是佛陀化身?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在苏阳手中流转,苏阳伸手一翻,似是五岳斗转,蛇妖只觉眼前一暗,未及逃窜,蛇身已经被压成肉酱。

“阿弥陀佛。”

苏阳假慈悲了一句。

居住阴间,娱心赏目,关圣一诏至淄川,妖风弥漫,磷火点点,土地神职蛇精换,片语只言,蛇妖动干戈,佛法无边,身死自招怨。

蛇妖在这边殒命,整个土地神殿之中妖氛一空,鳞灯鬼火消匿无踪。

陆岩看着眼前,他昨天已经看到过苏阳驱鬼,今日又看到了苏阳降妖,心中百味陈杂。

苏阳徐步而来,径往地上躺着的人走了过去。

在这神殿之内躺着十五个百姓,其中有三个是清俊的后生,剩下的或者是面貌粗陋不堪,或者是身上破烂老旧,这些人的精血都是吞噬完了,本该死去,只是在苏阳的眼睛看来,这些百姓神魂没有离体,尚且有救。

伸手扶着其中一人,伸手轻按,五脏之神引动了对方五脏,仅仅轻轻一点一按,就让对方已经衰竭的身体重有生机,躺在地上呻吟一声,胸腹处有了起伏。

“苏仙师,您果然是神仙吧。”

陆岩在苏阳的身边帮忙,看到苏阳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本事,更是感叹,心中心痒难耐,但就不知自己是否有仙缘,不敢开口。

“我还不是,倒是认识不少神仙。”

苏阳笑道。

“都有哪些神仙?”

陆岩追问一句,这些传说中的神仙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太有吸引力了。

“董……”

苏阳止口,不说董双成之名,说道“吕洞宾,陈抟,彭祖,这些我都认识。”施手济度,这十五个人里面,十二个被苏阳救回,唯独有三个,神魂已去,若要救回他们,就要到阴曹地府了,死生有命,苏阳也不再强求。

“这两个是王家兄弟。”

土地捡回了自己的神印,方才走到苏阳这边,看到这里躺下的人,说道“他们两个也是赌场里面的常客,家里没有人也没有地,平日里在淄川小偷小摸,如此才让他们成为赌场里面的常客,应该是被马宁带到这里害了的。”

苏阳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就是吕奉宁。”

土地看着还躺着的一个人,说道“不知他怎么也死在这里了。”又叹了一句,说道“留下他的老父亲,可该如何度日啊。”

吕奉宁和土地有过节,曾经砸过土地庙,土地对他知之甚详,此时看他已死,也不免念起了吕奉宁家中的老父亲。

“那就由你代替吧。”

苏阳伸手在土地手中拿过了神印,看着土地说道“这也算是你保佑他了。”

原本苏阳口中答应不杀土地,是想要将这犯错的土地神交给关圣帝君来处置,但是听到了下面这人家中尚有老父,又有了一个主意。

“什么?”

土地看着苏阳,不明其意,但是见苏阳手中成印,一股青光在自身而起,伸手往他身上一抓,便将他整个人揉成了一团青光,打入到了吕奉宁的天灵之中。

“好生侍奉他的父亲,倘若你有不孝之处,或再敢赌,必让你遭逢炼狱之苦。”

苏阳对土地说道“若你表现不错,今后到了阴曹地府,你渎职的罪责或可减轻……”

手中拿着神印,苏阳带着陆岩飘然而去。

一直到了深夜,“吕奉宁”终于在土地庙中苏醒,眼看着身前神像,却根本不能再行联络,伸手捻诀,也没有一点灵异,原本他是淄川的土地神,家有娇妻,统辖一方,现在却成为了一个凡人……

他恨,但是却不敢恨苏阳,也不恨自己赌博,想了一圈,恨在了这来到了淄川作乱的蛇妖身上。

若非蛇妖抢了他的神印,他断然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踉跄着从土地庙中走了出来,迎面看到了两条小蛇正往这边游动,见此情形,“吕奉宁”怒火中烧,一把抓起了这两个小蛇,张嘴对着小蛇的蛇头咬去,蛇尾蜿蜒,最终被他寸寸咀嚼,吞咽入腹。

若干年后,有人用短文记录了土地今后生活。

予乡王蒲今之仆吕奉宁,性嗜蛇。每得小蛇,则全吞之,如啖葱状。大者,以刀寸寸断之,始掬以食。嚼之铮铮,血水沾颐。且善嗅,尝隔墙闻蛇香,急奔墙外,果得蛇盈尺,时无佩刀,先噬其头,尾尚婉蜒于口际。聊斋《蛇癖》。

写此文的只写了此人忍乖戾之状,对此人厌恶溢于言表,却不知此人何蛇之间隐藏着如此一段仇怨。

ps补上更新,今天还有月票00更新,正常两更,接受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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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谢媒之酒

淄川这两日当真是不平静。

自从淄川的新县令王舜英来到此处之后,破了多年前柳沟寺中和尚被害一案,顺带破了一个多年的悬案,王舜英已经派人押送某乙,前往苏州松江之地指认。又捉拿了在淄川当地为非作歹多年的青头帮十八金刚,关了青头帮的赌场,一时间在淄川风头无二,淄川百姓皆称其贤,自称这王舜英老爷所在,便是湛湛青天。

王舜英心知淄川局面因何而起,因此对苏阳越发恭敬,数次要请苏阳过门在县衙里面,皆被苏阳回绝。

淄川县的权贵们也是知道了苏阳性子不同,遂不复请,倒是让苏阳有了清净日子,白日或游山玩水,或在集市上面和人攀谈,权当是在闲游。

陆岩经常跟在苏阳身边,淄川的权贵人家对他也多几分在意,数次想要买通他,而陆岩跟在苏阳身边,长了不少见识,心智大开,对于这些也有些看不上,平日里多跟在苏阳身边,以尽其心。

“仙师。”

正在街头上闲逛的苏阳听到了呼声,转过身去,笑道“周公子啊,良辰将近,可有心攻读?”

喊住苏阳的,正是韩府的女婿周尚青。

原本的周府和韩府是门当户对,后来周家败落,周尚青和韩家女儿韩月蓉的婚事一度悬着,也是苏阳出手相帮,才有他们两个成事之由,若非如此,在玉香怀中钱囊被偷之后,韩月蓉和周尚青的情谊由此而断,而那牵线的玉香必将因此而死。

而现在,他的境遇已经截然不同。

周尚青此时正是在置办新婚所用的物品,听到苏阳话后,有些惭愧,说道“近日以来,心浮气躁,没有了往日读书的静气,日日读书效应极差,索性就将书本放在一边,等着月蓉进门之后,必然发奋苦读。”

苏阳轻轻点头,笑道“今年的科考并非小事,你可要郑重对待,倘若名落孙山,可不免有人说月蓉小姐识人不明了。”

今年是大比之年,到了秋天的时候,就要开科举了,苏阳是不必考试的人,也就顺带敲打敲打这些尚要考试的。

其实这抱大腿,科考之事,苏阳也曾有过。

当初转轮王误认苏阳作为女婿,又知苏阳有在阴司方面发展之意,便让苏阳就在转轮王府之中,每日在藏书阁中翻书,又有老丈人作为科考官员,虽是铁面无私,苏阳终究是占了不少便宜,如此一举夺魁,成为了青云山城隍。

“我定然能为月蓉证到这个颜面。”

周尚青在此方面信誓旦旦,他本就是淄川当地有名的才子,并且为了这一次的考试,他也写了不少的八股文章。

苏阳呵呵笑笑。

“仙师。”

周尚青又喊苏阳,说道“我和月蓉能有今日,全赖仙师在韩府之中多加护持,也靠陆兄当时拾金不昧,分毫不动,今日既然有缘相会,我斗胆请仙师去我家中喝上两杯,以做谢媒。”

苏阳看着周尚青,笑道“世俗中,谢媒酒可是夫妇成婚之后才喝的酒。”

周尚青也笑道“仙师您并非是世俗中人,怎么能按照世俗之礼?您这般人物腾身北极,翘足南溟,昂头东海,转眼西行,抬眼闭眼,都不知几朝几代,我这般小小俗人,实在不敢和仙师定下日程。”

“好,好!”

苏阳左右无事,又听周尚青言语确实有意思,便点头应下,带着陆岩欣然前去。

周尚青的家便在淄川城内,当下有他在前面带路,沿途也买了一些肉食素菜,苏阳和陆岩在后面跟着,不过就是几条小巷,便穿到了一处门前,陆岩看到了周尚青家中。

这周府门庭高阔,走入里面,只见几间亭子,数条溪流,院落里面的奇峰怪石堆成假山,小沼流泉,引成活水。老树横枝,三五间雕窗映日,左一转,右一转,前一层,后一层,这层层递进,全然是一片上佳园林。

“敝舍简陋,仙师莫要见笑。”

周尚青在前说道。

这叫简陋?

陆岩跟在身边,这会儿已经合不拢嘴,在韩府的时候,看到韩家老爷韩忠良不同意这一门婚事,陆岩只当周尚青这里确实穷了,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门窗皆开,任由风开风合,茅屋破院,就怕风吹雨打,如此才能够算的上穷。

但此时看到了周尚青的这个大院,他方才重新认识了“穷”。

苏阳轻笑,他早就知道这有钱人家的穷和没钱人家的穷时两样,这有钱人家的家徒四壁和没钱人家的家徒四壁也是两个概念,见此并不为怪。

就像这等家园,周尚青的家中却不见一个仆人,没有人打理,确实称得上是败落,而就苏阳所知,这家中家具去了大半,许多的房间里面已经空置起来,唯有书架和书籍尚存,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家徒四壁。

不过现在周尚青的境况已经好了许多。

周尚青带着苏阳,一路走到了最里面的小院里面,惭愧说道“实在惭愧,寒舍里面,唯有这小院里面尚有桌椅,仙师在这里稍坐,我这就布置酒菜。”

苏阳轻轻点头。

周尚青即刻而去,到伙房里面找寻几个尚好的菜盘,准备装上菜肴,端来酒菜。

“周公子的家可真是大。”

房间里面仅剩苏阳和陆岩,陆岩咂咂嘴,对苏阳说道“也是陆公子太有傲气,放不下来,倘若是我家有这样的一个宅院,我就将这宅院租出去,自己换成一个小院子,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资产,吃穿不愁,如此想读书就读书,想闲散就闲散。”

苏阳笑笑,对陆岩说道“你想的虽好,就没有想过像周公子这般的家境,祖上就没有什么钱埋在家园某处?若是你将宅院租给别人,让人给挖走了,那才是吃了大亏。”

这年代人们有了金银,放在家中便感觉什么地方都不安全,因此就会在地上挖上一坑,将银子放在瓮中埋下,这种埋下去的银子基本上只有埋金者知道,等到临死之前,将这秘密传下去。

如果在临死之前没有来的及说这个,那么银子也就深埋地下了。

后代人有心或可发掘出来,倘若是没有发掘出来,那么就可能落在旁人手中了。

因此在这时节,藏神也是百姓必拜的。

陆岩听到苏阳这话,方才真正感觉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啪!啪!啪!”

“噼里啪啦……”

寂静的小院中,外面传来了数响鞭炮之声,这些声音或清亮,或低沉,噼噼啪啪之后,隔壁的小院里面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东西受潮之后真的是没用了,完全是没有用了,晦气,晦气。”

随后又在隔壁骂骂咧咧好一阵儿。

“倪三,别骂了。”

周尚青端着酒菜正欲来苏阳这边,听到隔壁小院的喝骂声,高声说道“我的院里有贵客,你可不能惊扰,我这里有酒两壶,你拿着喝吧。”

这一面墙壁是个矮墙,周尚青在院落这边伸手,那边便有人将酒接了过去,笑了两声,说道“周秀才,若是没有这两瓶酒,你敢喝我,信不信我把你的房子给掀翻了?”

周尚青在这边闻言,说道“我这里有贵客,你可莫要胡言!”

“贵客?”

倪三在那边笑道“贵客算什么东西?老子可不怕!”

周尚青摇摇头,懒得跟这种混人一般见识,端着酒菜径直来找苏阳,将酒菜布上。

苏阳到了一杯,端起酒碗,细细欣赏这酒,这酒是山东当地有名的秋露白,是米酒,度数并不高,苏阳尝了一口,还感觉到了口中有丝丝甜味。

“隔壁的那个是谁?”

陆岩蛮有兴趣的问道。

“做鞭炮的。”

周尚青说道“他平日性情就如此,和左右邻居都合不来,我平日里都在另外东面读书,不怎么往这边的院落中来,和他很少吵架,倒是西邻的严大爷,已经和他吵过很多次了。”

“邻居人家,有墙阻碍,他们能吵起身?”

陆岩问道。

周尚青摇摇头,说道“这一点我也不知,严翁平日里都在北山的关圣庙那里忙碌,很少会回到这里,但是只要回到这里,两人必然要有一番吵闹。”

“……这个严翁可就是严阅?”

苏阳问道。

严阅也就是关圣帝君庙的神官。

“正是。”

周尚青回道。

苏阳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啊……”

“仙师是未曾想过我们之间会是邻居吗?”

周尚青笑道“关圣帝君庙遭了劫难,关圣帝君的神像眼睛虽无却完好无损,被严翁请回来之后,他也没有地方放置,又不放心神像放的过远,恰好是韩府的管家在处理此事,我便让他们将神像放在宅中,就在那边的小院之中。”

周尚青说话时候,为苏阳一指,他到现在都未曾发觉苏阳眼睛有异。

“原来关圣帝君的神像也在你这里!”

苏阳闻言,感知一下,对周尚青说道“如此,你去将严阅请到这里,我去将关圣帝君的神像请到这里,今天晚上,我们共聚饮酒。”

苏阳有预感,他的眼睛要回来了。

ps剩下两更等到明天七点了,你们别熬了,原本点就能发的,调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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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活活吓死

关圣帝君神像有两米多高,塑造逼真,唯有眼眶处失了眼睛,让关圣这一双丹凤眼残缺不全,而便是失了眼睛,仍然是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苏阳看着关圣神像一声得罪,便将关圣神像搬起,一步步的挪腾到了周尚青摆酒的小院之中,将神像朝墙放着,周尚青,严阅两人连忙端酒菜走出,以作供奉。

“仙师,您如此惊动关圣,关圣不会怪罪吧。”

摆放酒食之后,周尚青心中仍然没底。

“没关系。”

苏阳已经入席,手中端酒说道“也是关圣正在驱除鬼帅,否则在这时候也少不了现身出来,喝上两杯。”

陆岩跟着拜了关圣之后,对周尚青和严阅两人说道“我们先生跟关圣帝君的关系好着呢,关圣帝君失了眼睛,现在降妖伏魔,用的便是先生的眼睛。”

陆岩这话说出之后,周尚青和严阅两人皆是一惊,细细审量苏阳,方才看到苏阳眼睛略有问题,两人惊慌的走了过来,连忙再拜过苏阳。

将眼睛借给关圣,这该是一个什么人物?

“此事休提。”

苏阳端起酒杯,笑道“喝酒喝酒。”

周尚青和严阅两人这才坐了下来,几个人端着酒碗碰了一下,各自饮下,他们聚在这里,周尚青是读过书的秀才,而严阅是历经世事的神官,陆岩是听到过许多稀奇事情的店小二,而苏阳则是仙道人物,出身各自不同,聚在一起各自端酒,畅所欲言。

严阅对着陆岩和周尚青说说早年自己的遭遇,劝诫两人应当坦荡做人,不要给后代造孽,周尚青则说了书中记载的一些有趣典故,也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就说一件我们淄川的奇事吧。”

陆岩听到这两人说完,说道“这一件事情,也是我今天才听到的,所说的也是我们淄川城北的事情,就发生在大家左近,只是消息恐怕还没有传到你们这里。”

此言一说,诸人均感有趣。

“今年我们淄川龙王庙中之事,大家皆知,而淄川今年会有旱灾之事,大家也都在将信将疑,在我看来,此事该是不虚。”

陆岩说道“就在城北有一口古井,原本常年有水,今年已经干旱到底,而我要说的传闻也是在这井中而起。”

原来在淄川城北的这一口井干涸之后,有两个人下到井中开始淘井,只是往下面挖了一尺多深的时候,挖出来了一个骷髅,而他们的锄头轻轻一碰,就将骷髅碰碎了,而在这骷髅头里面,还有一锭黄金,而后这两个人接着往下面挖,一直挖出来了七八个骷髅,将这些骷髅头打破之后,里面皆有黄金,除此之外,还在里面挖出来了两个古瓶,并非是当前样式,一个铜器,锈迹斑斑。

而这进入井中挖出这些的两个人从井中出来便死了,片刻之后,其中有一个活了过来,声称自己是汉朝人,在王莽之乱的时候,全家跳井而死,而口中的黄金并非是含敛之物,仅仅只是因为有,故此含着而死,他们对头颅被打破之事很是恼怒。

如此让整个村子为他们烧纸殡葬,其中一人方才好了,而另一个人再也没有醒来过。

“这两个古瓶和铜器,似都有神异。”

陆岩说道“我听他们所说,其中有一个古瓶能够预示人间晴雨,诸位应当记得前几日夜里有一场蒙蒙小雨,而就在那蒙蒙小雨之中,瓶子上面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湿润的地方,而后越来越大,直至天色晴了之后,这痕迹方才缩小。”

这当真是一桩奇闻,陆岩说完之后,严阅和周尚青两人皆感吃惊,而后看向苏阳。

眼前的苏阳是治理鬼神的行家,兴许能有其他解答。

苏阳笑笑,暗叹淄川不愧是聊斋故事中频发之地。

聊斋篇目四百九十四篇,各种各样的故事共有五百五十四个,而在这些故事里面,其中济南府故事有一百五十篇,在这一百五十篇里面,其中有六十篇就在当前的淄川县。

而陆岩所说的故事,也在这些故事之中。

聊斋《古瓶》,讲的就是陆岩所说的故事。

“其实这瓶子能分晴雨,不算稀奇。”

苏阳对在场三人说道“两汉时期,正是最开始的青瓷向着成熟青瓷过渡的时候,这种陶瓷和现在大家常见的陶瓷有所分别,紧密处全然不能相比,因此便能够吸水,这可验晴雨之事不足为奇。”

而在《古瓶》之中还记录另外一事,就是另一个瓶子上面有一个黑点,和月亮圆缺一直都有关联,能够用它来验证日期,更有说在这两个瓶子里面养上花草,能够四时不谢。

若当真如此,将这瓶子带回家养花,岂不正好。

严阅,周尚青,陆岩三人原本就等着苏阳从神鬼角度来说问题,没想到苏阳从“科学”角度来说这些,让他们倍感新奇。

“就是这当年跳井而死的魂魄一直都在井中,不愿意轮回往生,坚持了一千七百年,可能他们当真是领悟到了死的快乐吧。”

苏阳感叹说道。

“先生,您这就就把我说迷糊了。”

陆岩说道“我常常听人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世间有许多小鬼托生人间,也追求的是生的快乐,人若死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快乐可言?”

陆岩这话问出之后,便是旁边的严阅也探头,想要详细听苏阳解释。

“哈哈哈哈……”

苏阳和周尚青两人皆在哈哈大笑,笑了之后,苏阳伸手指指,周尚青会意,说道“仙师所说死的快乐,该当是庄子至乐篇所说,这也是一个小故事,是庄子碰到了一个骷髅,便用马鞭敲击骷髅,询问骷髅因何而死,询问之后,便枕着骷髅入睡,在睡梦之中,骷髅便对庄子说死你询问我的死因,所问的都是人活着的累患,却不知死后的欢乐,这若死后,没有王在上,没有臣在下,不必操心四时之事,安然欢乐,以天地为春秋,这份自在,便是给一个皇位都不换。”

陆岩和严阅两人听到了这番话来,心中的疑惑方才得到解答。

而苏阳又是一叹,说道“这死的欢乐,不过是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寒暑有衣,吃饱喝足而已。”

而这就是至乐。

陆岩知道苏阳的不同凡响之处,听到苏阳作此感慨,若有所思。

四个人感慨完了之后,周尚青端起酒碗,请苏阳来说一奇事,以此下酒。

“给我拿一盆水来。”

苏阳放下酒碗,对周尚青说道。

周尚青一听如此,便知是苏阳要动用法术,连忙外出,打过来了一盆水来。

苏阳看着盆中清水,手中捻诀,而后伸手在水面上面一拂,三个人凑过头来,只见在这水面上出现了一些影像,而在这影像中显露的人影,周尚青和严阅两人皆熟,正是他们两人的邻居倪三。

画面中,倪三刚刚喝了酒,醉眼惺忪,口中骂骂咧咧,在房间里面闹腾一阵儿,刚想要睡觉,便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音。

“咣咣咣……”

这是锤头直接打在门上的声响,直锤的这门咣咣咣震天响,倪三听到这声音之后,顿时暴怒,骂骂咧咧的就往前面开门,只是开了门之后,看到了在门外所站的正是淄川的杨捕头。

“跟我们走吧!”

旁边的捕快拿着锁链,就开始往倪三的头上套来。

“你们因何抓我?”

倪三酒醒一半,连忙往后挣脱,让过锁链,看着外面捕头和差役说道。

“倪三!”

杨捕头对着倪三冷笑道“我们遍访淄川,问的就是谁买了许多火药,火药需十斤方能成雷,在地上而发,霎时间催柱掀瓦,炸的焦黑一片,倪三,近来只有你买的火药多,你究竟是做炮竹还是做炸雷,我们老爷想要问问你。”

这些问话,正触到了倪三心中病处,让他接连后退,看着这些差役捕头们围了过来,心中十分惊慌,忽然扭身对着墙头翻了过来。

这墙头不过一人多高,人伸手就能够互相递东西,倪三是在心急之时,一跃之下就半个身子扒着墙,眼见捕快要来抓他的腿,惊慌之下浑然不顾,顺势就栽倒在了这边院墙。

“扑通……”

这落地之后,倪三感觉摔的筋骨皆麻,伸手摸摸怀中,只觉怀中两块宝石已经掉落在地,就着身前灯火寻摸,终究是在一双泥塑的脚前将这两块宝石找到。

“呼……”

倪三长舒一口气,只要这两块宝石在怀中,他逃出去后,也就有了过日子的根本,在这松了一口气后,倪三终于是抬起头来,只见在他眼前的是关圣帝君的神像,一双眼睛已经失了,而这空洞的双眼此时正看着他。

这神像怎么会在这里?

倪三心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看着眼前的关圣帝君神像,看着眼前关圣帝君空洞的双眼,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两块宝石……

“啊……”

倪三双眼圆瞪,心胆俱裂,看着关圣帝君的神像,居然就此活活吓死。

ps昨天的第一更,第二更已经写好了,只是需要好好改改,这会儿没精力了,睡醒之后将它改改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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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神位空悬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夙业牵缠,因果终凑。

倪三之死,苏阳等人在水盆里面看的清清楚楚,等到众人走出之后,在院外的捕快们也正翻墙过来,瞧见在院落中的关圣帝君神像,再看到了在关圣帝君神像前面趴着的倪三,各自心中凛然。

他们在倪三逃跑的时候,就已经断定事情是倪三所做,但是没有想到,偷窃了关圣帝君双眼的倪三,居然死在了关圣神像之前。

“眼睛回来了。”

苏阳走上前来,在倪三的手中拿出来了这两块宝石,自觉在宝石之中果然有一股仙力,非同寻常的石头。

我的眼睛也当回来了。

拿着眼睛,苏阳心中暗道。

“原来是仙师在此。”

杨捕头翻墙过来,瞧见是苏阳拿着两块宝石,问道“果然就是这两块石头?”

“是极。”

严阅在后面走了出来,在苏阳手中接过了两块宝石,审视之后,说道“就是这两块宝石,原本我是镶嵌在关圣帝君的眼中,接过被此贼窃去,现在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两块石头的主人,在严阅看来是关圣,而在官府中看来就是严阅,现在严阅说了石头就是丢失的两块,杨捕头自然没有意见,更何况,苏阳还在身侧。

这一个案子为何能够让王县令如此重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苏阳,现在这石头的主人已经认了石头,更有王县令非常敬重的仙师就在身侧,这一个案子就此能够完结了。

“如此甚好,我们也终于能够对王县令有个交代了。”

杨捕头松了口气,又看看死去的倪三,再看看在倪三身前的关圣帝君神像,心中也凛然,冥冥之中,真有果报?而这般巧合太甚,不由让他心中警醒。

“这也是此人机巧诡诈之心太重,故而巧使相值,有了报应罢了。”

苏阳在严阅的手中拿过了眼睛,轻轻一按,就将这眼睛放回到了关圣帝君的瞳孔之中,原本缺憾处的眼睛登时神光湛然,神像也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在这里站立的诸人瞧见此状,连忙对着关圣神像一拜。

“仙师神机妙算。”

杨捕头对着苏阳再拜,心中感慨。

据说在此案刚发的时候,仙师已经知道了犯人是谁,这整个案子都算是一个考验,也是让王县令立威。

而王县令在将这些传达到他这里之后,杨捕头对此案子当真是呕心沥血,暗查摸访,终于是找到了倪三这个嫌疑人,却不想仙师已经在隔壁等着了,巧使相值,将这关圣的眼睛拿了过来。

这一时,也果真是让他感觉神机妙算,莫过于此。

“也有你辛苦之功。”

苏阳对杨捕头笑道“关圣和王县令那里,都有你一功劳。”

今日能如此,当真是机缘来凑,苏阳也是在知道了隔壁是做炮竹的,并且和严阅是邻居,自觉此人或有嫌疑,借助大衍易书推算一下,得知有失物得见之相,才醒悟这还眼之事就在今夜,细细推演,才将关圣帝君的神像搬在这里,等到了捕快来此敲门,就请周尚青,严阅,陆岩三个人看了一场好戏,取回了这两块宝石。

“实在不敢居功。”

杨捕头说道,他感觉自己好像没出什么力,并且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破案速度让不让王县令满意。

“杨捕头,这里尚有薄酒,不妨在这里饮上几杯。”

周尚青对杨捕头邀请道。

“不敢不敢。”

杨捕头可是知道,连王县令一直邀请苏阳,都不曾和苏阳真正坐在一起饮酒,能够和苏阳在一起,恐怕是仙家的缘分,而并非是人间地位,苏阳没有开口,他哪里敢擅自答应。

“留下吧。”

苏阳对他笑道。

杨捕头一听苏阳应了,连忙松口,吩咐身边的捕快差役将倪三的尸体拉走,先送到衙门,等到他喝完酒回去之后,再行处置。

当下周尚青添上碗筷,又从房间里面搬出来了一坛酒,和杨捕头一并坐下,开了这秋露白,添上之后,周尚青不觉便说起了适才之事。

杨捕头这才知道,原来这倪三事发之时,他们在隔壁一直都在看着。

这两块宝石找到,杨捕头也感觉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随着众人喝酒,觥筹交错,畅所欲言,这兴致才到八分,杨捕头的酒意已经到了十二分,恍恍惚惚,感觉外面有一队人马走了进来,所穿衣裳似是兵士,只是庄严肃穆,和淄川当地的流兵截然不同,这些人来此,邀请他们移宴别处,杨捕头醉眼朦胧,看当先之人的面孔,似是关圣帝君庙中的关平。

苏阳欣然起身,推着他们,让他们一并跟着,出了院门就坐上了马车。

“真奇怪。”

周尚青也酒意上头,说道“我家中这院落处,路途蜿蜒曲折,家具都折腾不出,马车是怎么来的?”

陆岩闻言笑道“原来是折腾不出,周公子才没有卖啊。”

两人打了哈哈,各自坐上了马车。

杨捕头坐上去之后,只感觉马车呼啸,他人在马车里面来回晃荡,想睡睡不着,想醒又睁不开眼,迷迷糊糊来到了一处宅邸,被人搀扶着走下来之后,被冷风一吹,感觉酒意醒了,发现来到的宅院里面门庭高阔,气派森森,如同到了王侯府中。

跟着苏阳往宫殿里面进去,看到了在一边的空地上,许多人身穿囚衣,跪在那里,有刽子手正在斩头。

“那些都是蚩尤的爪牙。”

刑场旁边有人对杨捕头说道“他们混在人间,祸乱百姓,次一等的对人施杂病,施寒症,行酸瘠,施疮肿,百姓们见到了他们,都要免不了大病一场,不少人都随之遭殃,而中一等的,入人门户,吸人精血,损人精神,伤人德行,可谓损人利己,直至将人吸的髓骨皆枯,方才心满意足,遇到这等的,若是没有法门驱散,必遭其殃,而更上一等的,就是领着这些妖魔的鬼王,他们白日显形,如同强盗,来势汹汹,如若蝗虫,所过之处,五毒瘟疫横行,方圆百里渺无人烟……关圣帝君征伐他们回来,正在论罪惩处。”

杨捕头点头,原来我们都来到了关圣府中。

苏阳走在最前面,不一会儿就进入到了一旁宫殿之中,在这宫殿里面已经有了珍馐佳肴,瑶光美酒,他们落座之后,等了没多久,便看到了关圣帝君自外而来,身上还有几块干涸血渍,显然是下了战场,衣服尚且未换。

“关某眼睛之事,多蒙诸位施手相助。”

关圣帝君手上端一杯酒,对他们致谢,一下子让杨捕头,严阅这些人诚惶诚恐。

如此一杯酒喝下去之后,才各自落座。

“关圣帝君回来了?可曾将为祸淄川的鬼帅斩了?”

苏阳声音清越,对关圣问道。

“这两个鬼帅甚是奸猾,原本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但是他们两个事先有了防备。早早逃回青州了,倒是剩下的那些小鬼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关圣帝君并不落座,站立说道“不过你们都放心,这在青州此地的八部鬼帅已经让天庭关注,太上老君已经分发灵符诏书,不日便将讨伐这些小鬼。”

太上老君是当今道门之祖,位于天庭,无论是内丹,外丹,符篆之术,皆是世间极致,当今之世流传的道家大派,多是老君徒子徒孙。

太上老君符书一发,青州鬼众便是有滔天本事也逃不掉。

“如此青州此地就安康了。”

苏阳听到之后,笑道。

“这是你的眼睛。”

关圣帝君伸手一抹,在手中出现两个莹莹光点,递还苏阳,说道“这双眼睛已成阳神,此可为引,用此一点阳火,便能将一身阴神转化纯阳。”

苏阳伸手接过了眼睛,轻轻往自己的瞳孔上面一放,阴神阳神自然契合,而后缓缓睁开眼睛,在开通了眼识之后,苏阳的这一双眼睛已经是为慧眼,此时这眼睛又称阳神,两者相合,让这时候的苏阳抬眼四顾,只觉这天地茫茫,一切的一切看的前所未有的明晰清楚。

转头看向了陆岩等人,仅仅凭借眼睛,苏阳就将他们看的透彻入腑。

再度合眼,苏阳抑制一下阳神。

这阴神和阳神放在一起,就像是往油锅里面泼了水一样,现在苏阳的阴神已经沸腾,而这转化阳神之势已成。

“成就阳神之后,你也该考虑今后的神位了。”

关圣帝君在怀中拿出了一部天官书,说道“你看着天官书钻研一下,瞧瞧今后想要什么神位?”

苏阳拿着书籍,翻开第一页,看到第一页就是牛郎星位,居然空悬,随意问道“这牛郎没人做吗?”

关圣笑道“日月五星,具牛郎出,牛郎星是天关,是天门,是机要所在,牛郎星者,牵引日月五星,天下多少人抢着做!只是除了织女娘娘,恐怕世间没人知道牛郎星神所在,纵有符篆也难成事,某家借眼之时,曾看你佩戴金乌石,这太阳真君已陨多年,神位空悬高挂,你在阳神之后,可以多多钻研这金乌石,这太阳真君的神位可非同小可。”

织女者,天之孙也。

成神尚在此时玉皇之前,不受天庭统辖。

苏阳心中一动,看着天官书,心中暗道我是要和织女凑个cp?还是要和嫦娥凑个cp呢?

ps重写了……昨天第二更,今天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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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关庙对联

阴云尽洗,晴空朗现。

尺雾清除,红光正照。

苏阳正对着朝阳睁着眼睛,晴空万里尽入眼中,这般双眼复明,开通眼识,看向这万里云空,让苏阳有截然不同的感悟。

“仙师。”

杨捕头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己仍然是趴在酒桌上面,摇了摇头,看向苏阳站在门口,说道“昨夜我们都喝多了,谁在这酒桌上了……”他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一切还历历在眼,但是此时醒来,让他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关圣其面如何?”

苏阳含笑问杨捕头。

杨捕头豁然一惊,方知这不仅仅是梦,而这梦中历历,皆能算真。

“那果然是关圣?”

杨捕头还是问道。

“便是这一尊关圣了。”

苏阳伸手指着外面的关圣神像,说道。

关圣的本尊尚在东海,而这仅仅是在淄川的一道分神,不过这分神的所作所为所见,和关圣本尊所作所为所见并无差别。

杨捕头看向关圣神像。

苏阳看了看仍然在睡梦中的陆岩,瞧了瞧趴在桌子上的周尚青,还有那个关圣帝君庙的神官严阅,笑了笑,对杨捕头说道“我是受关圣帝君诏书来此,为关圣帝君庙写上一联,来此之后,耽搁了许多功夫,现在我有事要走,便提前在这里写上一联,你们好生保管,等到关圣帝君庙落成之后,将这一幅对联挂上去就是了。”

阴神阳神在体内如同油锅炸了一般,让苏阳备受煎熬,但苏阳也知道,成就阳神就在此刻,他需要找一个僻静地方好好修行,不能被人打扰,故此不能在这逗留。

杨捕头听言,自知无从留住苏阳,便只能在一旁点头。

“仙师可是要走?”

周尚青从梦中醒来,刚好听到苏阳的话,连忙叫道。

苏阳点点头。

周尚青看了苏阳一阵儿,自觉他是凡夫俗子,和苏阳这种人有了交际,能够坐在一起喝酒,已然是极大缘分,此时断然不能出口相留,片刻之后,说道“仙师,我家中尚有两根红木板,能做匾联木用,仙师若用,可以拿去。”

苏阳看着周尚青,笑问“这匾联木在何处?”

周尚青闻言,连忙起身,让杨捕头帮忙,两个人走到了偏房里面,没过多久,就从里面抬出来了两片红木板。

红木多生在南方,周尚青家中的这两片红木可谓极其名贵,便是周尚青落魄之时,也不舍得将此木拿出,此时将这两片红木抬出,显然是尽了全心了。

苏阳笑笑,走到了这两根红木之前,看到这红木上纹路似是流云,这等天然纹路让木头更增了百倍价格。

“周公子,你果然要舍了这木头?”

苏阳再问。

“当然。”

周尚青看苏阳说道“家中虽有名训,不让卖出这两块木头,但却从未阻止送出,我和仙师虽相交甚浅,却感仙师一片慈心,愿意将此木送给仙师,以供仙师写上匾联。”

苏阳瞧周尚青如此,接连点头,笑道“世间不少人,财帛交关,便只顾自己,而你周尚青却能够将这两片红木送出,属实不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周公子,我记住你了,你这窘迫的日子也提前结束了……”

苏阳在八卦袋中拿出了神笔,磨均了洞庭湖墨,手中执笔,写下了一幅对联。

赤面秉赤心,乘赤兔追风,间关中无忘赤帝。

青灯对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苍天。

苏阳的书法已经烂漫神化,此时书写出来,笔走龙蛇,让周尚青这等淄川有名的才子看到这般字迹,自觉汗颜,文字写完,苏阳收笔而走,在周尚青正在呆滞之时,已经失去了苏阳踪影。

“这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周尚青见状,如此说道。

杨捕头见此也是如此一叹,回身叫醒了仍然在睡着的严阅和陆岩,严阅经历昨晚之事,只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而陆岩恍恍惚惚中醒来,听到苏阳离去,怅然若失。

此时酒醒,几人合力,将关圣帝君请回房中,各自也都向着周尚青告辞离去,而苏阳写下的对联就暂且寄放在周尚青的家中,只等着关圣帝君庙修好之后,将这一幅对联挂上去。

众人皆走,唯有周尚青立在园中,默立半晌之后,回头开始打扫家里,将酒菜全都收起,盘碟洗干净,忽然想起了抬起两块红木之后,红木下面的那一片地因一直不曾打扫到,灰尘极多,就拿着扫把前来打扫,接连扫了几次之后,就感觉到了这一块似有异常,拿过锄头过来敲击,而后细细开挖,在这里面挖出来了一瓮,打开之后,只见这瓮中皆是黄金。

拿过锄头在此处又多挖几下,在这家中又挖出来了五个坛子,或金或银,或为珠宝,周尚青之前还觉生活窘迫,一下子便成为了大富翁。

至此时,周尚青方才醒悟,苏阳所说的窘迫生活提前结束是何意。

家中有训,不让卖这两块红木,但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那就顾不得许多了,而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才能够挖出这里的金银,而周尚青将红木送了出去,却提前开挖到了这里的银子。

“真是神仙。”

周尚青感叹道。

而在此时此刻,陆岩却一步一步的回到了东兴楼。

这几日随在苏阳身后,对陆岩这一个店小二来说,简直是如同梦幻一般,但是苏阳一走,陆岩却感觉又再度的回到了现实中,他仍然是东兴楼的一个店小二。

拿过抹布,陆岩也很自觉,根本不必掌柜的催促,便进入到了苏阳所睡的房间里面开始清扫,这房间里面一尘不染,看过之后便觉不必打扫,陆岩却心中有事,拿着抹布向着以往完成任务的格式一样,在这房间里面照做一遍,也就是这么一遍打扫,让他在桌子下面抽出来了一纸书信。

“沂水玄真观……”

陆岩默默诵读一遍,将书信放在怀中。

原来苏阳早就对他有了安排,只是这一番出走学仙,会不会耽搁和玉香的姻缘?

陆岩心念颇杂。

ps先放两千字,剩下的一些要细细雕琢,暂且不放出来,等到七点四千字大章节。这是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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