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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中的痞子》


第一章 痞子回来了

华夏。

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

在离京城不足五百公里的武云市,除去引以为傲的千年璀璨历史,还有长期占据全国榜首的p25,就没有什么值得全国其他百姓可以熟知的信息了。

市心有条狭长的老街,和附近高耸入云的的建筑群相比,这条老街像是站在青春气息浓郁年轻人苟延残喘的鳏寡老者,既碍眼,又显得有那么点不合群。

老街名叫桃园街,建于上世纪50年代初期,是建国后本市较早的住宅区,全街都是低矮的平房,每家每户都带有一个小小的院落,在寸土寸金的市心,可谓是奢华至极。

在老街最南边,是精明的市民利用便利盖起的门面房,租赁出去可以增加些收入,每间商铺都不大,只有十几平方,顶多可以做些衣帽和小吃店的生意。

九月底,秋老虎还未离去,燥热难耐。

有间小卖部挤在繁华热闹的门市间,颇为扎眼,老板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嘴里叼着根几块钱一包的红云,并未点燃,眼睛直勾勾望着穿梭在马路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一眨不眨。

老板名叫赵凤声,桃园街里土生土长的80后,由于声和生发音上没有本质区别,老一辈的人都称呼他生子,小点的人则喊他生哥,除去公安局户籍科和火车站售票处会关注两字有何不同,几乎没人在意他名字里是哪个声。

赵凤声是个痞子,很地道的痞子,街里上岁数的老人几乎都见过他干过架,在派出所吃饭次数比在家都多,所幸人品还不错,没有过欺男霸女的恶迹,算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砍人的狠角色。

老街对面,以前是同样破旧的国棉一厂,但是前几年摇身一变,成为混凝土精心浇筑的明珠花园,即便是在拥有450平方公里的武云市,也能算得上是高档社区。

里面大部分是回迁户和身家超百万的小康人群,还有不少只豢养在笼的金丝雀。一到夜晚,各式各样的豪车都会停驻在小区前,接走里面的莺莺燕燕,百花齐放,炫异争奇,为附近增添了不少旖旎色彩。

随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清脆声响,一位扭着婀娜身姿的女郎走出明珠花园大门。

漆黑如墨的波浪长发,白色衬衫,将美妙臀部包裹极严的短裙,再配上将脸庞遮盖大半的gui墨镜,使得女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能让男性荷尔蒙激素快速分泌的妖艳味道。

可能是察觉到街对面男子的贪婪目光,女郎抬了抬头,二十多年的阅人经历,让她迅速分辨出对方是否能成为自己的座上宾。

蓬乱的长发和胡子拉渣脸庞,判断不出真实年龄,杂牌t恤衫,b的驴牌人字拖,全身上下加起来恐怕都不超过一百块钱。除了露在外面古铜色的修长四肢有些看头,其余的直接被女郎忽略掉。

脸?

在她二十五岁以后,就没有仔细端详过男人的脸。

女郎迅速收回视线,望向街边等待自己许久的那辆奔驰e级豪华轿车,女郎露出妩媚一笑,包裹在黑色si wà下的hun yuán长腿,也不由得加快几分摇曳步伐。

赵凤声翘起了二郎腿,继续欣赏着这幅美人献身前奏图。

就在此时,一辆墨绿色的大块头越野车气势汹汹从西边驶来,夹杂着几分凶悍气焰,随着刺痛耳膜的刹车声响起,越野车收起横冲直撞的姿态,车身一顿,停在了小卖部前。

驾驶室下来一位足有1米85的壮硕男子,类似于光头的短发,双臂都刻满狰狞刺青,脖子上挂着比栓狗链都要粗上几分的大金链子,再加上鼻孔向天的走路姿势,都彰显着他是位让普通市民惧怕的社会大哥。

壮硕男子虽然是朝着赵凤声走去,但一步回头,朝女郎露出毫不掩饰出垂涎神色,拇指和食指放在口,吹了声嘹亮的流氓哨。

女郎愕然抬头,打量了下壮硕男子的霸道越野车和身上不菲的佩饰,送去莞尔一笑,拨弄了下波浪长发,露出了晶莹剔透的钻石耳钉。

壮硕男子回应一个提臀的动作,狂野而且下流,走到赵凤声身边,朝矮凳上一屁股坐下,抢过他里不到四毛钱一根的红云香烟,拿出一根放在嘴,兴致勃勃问道:“挺够劲,什么来路?”

赵凤声将打火点燃,递到壮硕男子身前,一本正经答道:“a座1楼东户,没见过她有老公,晚出晚归,应该没有正式工作。看皮肤不到0岁,身高1米68左右,胸围目测是4,体重应该在105斤。接送她的男人不止一个,但每一辆车都不在40万以下,按照你的东霸道来看,应该会挺大,当然,前提是需要砸个5万10万。”

这就是两个兄弟之间离别年后的第一次对话。

壮硕男子是赵凤声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和大多数80年代出生的人一样,名字带有刚强明亮的主旋律,名叫靳军刚,多数人称呼他为大刚,也有人喊他刚子。为人跋扈张扬,养了不少小弟,在本市的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听完赵凤声精致入微的分析后,大刚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看到奔驰车里脑袋已经秃顶的老男人亲了下女郎脸蛋,xié è一笑,转而轻叹道:“有点贵。”

赵凤声不理会他的人生感悟,眯起眼,望见了霸道车副驾驶上略带稚嫩的脸庞,皱眉道:“你车上的小姑娘不到二十吧?”

大刚摸了摸扎的寸头,特意显摆道:“师范大学的学生,大二。”

赵凤声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畜生。”

大刚满不在乎道:“家里没钱,也只能找个男人养着,我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帮她交学费,还每个月给她000,时不时给她买些衣服,这还不行?换成那些心如蛇蝎的家伙们,没准还让她出去卖,落在我里,算不错了。”

赵凤声显然对他的说辞不太同意,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看着霸道车副驾驶的女孩专心致志玩着里新出的苹果,摇了摇头。

“看看赵老板铺子里都有啥金贵东西。”大刚起身,走进了小卖部。

街上走来了个青年,烫着奇形怪状的头发,胳膊上纹着各种图案,走路一晃摇,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嚣张,看起来就像是不良份子。

社会构建了不同层次的人群,也衍生出一种畸形行业——收保护费。

个年轻人就是刚刚踏入这个行业的雏鸟。

每经过一户商铺,里面的老板都会走出来,笑意然然递出他们两张鲜红的人民币。这样恭谦的姿态显然让位年轻人极为受用,不忘拍着老板的肩头回了几句场面话,像是领导正在对下属进行褒奖。

没过多久,人趾高气昂走到小卖部前面,领头的红毛青年稍微打量了下毫不起眼的赵凤声,仰着脑袋问道:“你是老板?”

赵凤声扣了扣脚底板的泥,烟卷斜叼在嘴角,茫然答道:“昂。”

红毛青年蹲下身,梗着脖子道:“交费了吗?”

赵凤声挠了挠头:“是交工商管理费还是卫生费?”

红毛青年瞧着他的傻模样,瞪起眼:“废话呢是不!”

赵凤声一脸好奇,问道:“那是啥费?”

红毛青年急了,眼前的抠脚大叔也太不上道了,真以为自个不会打人呢?于是露出凶相,大声喊道:“信不信抽你个王八蛋!”

赵凤声诚惶诚恐缩了缩脖子,赶忙翻了翻格子裤衩旁边的兜,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皱皱巴巴10块的纸币,递给红毛,堆起诚恳的笑脸:“不好意思,就这么多了。”

红毛青年一巴掌将纸币打掉,愤恨道:“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一个月200!”

赵凤声拍了拍裤衩两旁干瘪的兜,一脸委屈道:“刚开张,真的就这么多了。”

红毛青年彻底怒了,指着赵凤声鼻子叫骂道:“再扯淡,老子把你摊子砸了!”

赵凤声就差tuo guāng了以证清白,一脸无辜:“真没了。”

红毛急了,顺抄起根木棍就向小卖部里冲去。

可还没等他走上水泥砌成的台阶,里面伸出一条粗如房梁大腿,大脚丫子狠狠印在布满痘痕脸上!

咣!

“卧槽,谁尼玛敢踹老子!”这一脚劲道十足,红毛青年足足飞出了有米远,趴在地上鼻血长流,刚想爬起来准备指挥下打人,就瞧见了那个壮硕身躯。

“你个几把玩意的是谁老子?!”

大刚的嗓音也如同身材一样彪悍,呵斥起来震耳欲聋。

“刚……刚哥。”红发青年瞬间变得唯唯诺诺,显然认出了对方是道上声名远扬的大哥,把木棍赶忙扔在一旁,站在那里像个被老师从网吧抓到的好学生。没办法,大刚在桃园街是名头响亮的大哥级人物,哪怕自己老大来了也得给人家低头认怂,而自己这种不入流的小混混,更加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

大刚脸色不善上前几步,一把揪住红毛青年的头发,爆喝道:“你们跟谁的?!”

红毛青年不敢擦拭流到嘴边的血渍,战战兢兢答道:“跟…跟世杰哥的。”

“世杰?”大刚泛起轻蔑神色,“回去跟他说,就说我大刚放出的话,再敢来这间小卖部收钱,老子踢爆他的蛋子儿!听到没!”

红毛青年哆哆嗦嗦:“知……知道了,刚哥。”

“妈的,连生哥的保护费都敢收,真是活腻歪了!”大刚又是一脚,将红毛踢到梧桐树下,瘦小的身躯和树干来了个亲密接触,震落了几片掌大小的树叶。

“生哥?”

个不到二十的小混混,望了望矮凳上的男子,充满诧异与茫然。他们已经跟着老大混了段日子,不是那种只动不动脑子的愣头青,隐约间从大刚嘴里听出了一丝信息,好像这个坐在凳子上邋里邋遢的男人,也是和大刚同一级数的老混子?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出道的时间摆在那,没听过对方名号也实属正常。赵凤声,绰号“赵疯子”或者“生子”,十年前仅凭两把唐刀就砍翻一厂少的猛人,对于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太过遥远。

人见到大刚不再追究,向着赵凤声点头哈腰道歉后,灰头土脸跑了出去。

大刚坐回矮凳上,愤懑道:“这帮兔崽子一茬不如一茬,又不能打,还他妈穷横,比起咱们那一伐可差远了。”

赵凤声继续搓着脚底板,无所谓道:“混口饭吃的孩子而已,你这两脚下去,别把人家饭碗砸了。”

大刚纳闷道:“呦呵,年不见,赵疯子变成大善人了?别人说这话或许我还信上几分,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构建和谐社会的老好人,明明是吃肉的家伙,难道放进动物园关了几年,改吃素了?”

像是觉得以前的行径有些荒唐,赵凤声讪讪一笑。

大刚拿出从小卖部里顺来的苏烟,拆开后放到嘴点燃两根,分给旁边的赵凤声一根。

有点嫌弃的赵凤声后撤身子,撇了撇嘴:“没病吧?”

大刚指了指裆下:“鸟有病,嘴没病。”

赵凤声踌躇片刻,还是将烟接了过来。

大刚深吸一大口,吐出浓郁的烟雾,沉声问道:“生子,这年,你去哪了?”

当年悄无声息离开武云市的赵凤声默不作声,只是抽烟。

大刚紧盯着赵凤声侧脸,觉得有些陌生,这张他看了差不多近十年的脸庞,比起以前的阴柔暴戾,多了几分男人的厚重沧桑。这种味道,是经过岁月沉淀后累积形成,学不来,也装不像。

大刚恍惚一下,认真问道:“到底去哪了?不能跟哥说说?”

赵凤声弹了下烟灰:“真想知道?”

大刚嗯了一声,期待着他给出最终答案。

赵凤声似乎用了不少力气,才从口轻轻跳出个字:“巴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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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刚

大部分时间在市区郊县活动的大刚愣了愣,他除了怀着娱乐心态看些尽是大牌明星的真人秀,就再也没有对电视加以更多关注,显然没有听说过在新闻联播频繁出现的城市名字,更不会嗅到yi lā kè首都上空弥漫的遮天血腥。

大刚茫然瞪着大眼,试探性问道:“外国?”

赵凤声对旁边一起长大的半盲,毫不掩饰地丢过去一个鄙夷眼神,轻叹了一口气:“逗你玩的,去内蒙待了年。”

“内蒙?去那干啥了?骑牛骑马骑女人?”

大刚说完放肆大笑,连带着胳膊上狰狞修罗都不停跳动,修罗血盆大口半张半阖,露出两颗尖利獠牙,似乎也在散发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赵凤声虽然和大刚一样,同为小学五年级毕业的辍学少年,但近些年来每天都会看些书,从最开始的金庸、梁羽生、古龙、陈青云的武侠,再到《社会动物》《羽蛇》这类深入到思想深度的书籍,近几年,甚至都看起了词句较为艰涩的四大名著。相比之下,大刚这种小学课本都读不下来的家伙,仅是识字率上,就被赵凤声远远甩出了几条街。

“卖命。”

赵凤声吞吐了一口烟雾,面容刻板,就像入党宣言时候的肃穆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让人不会怀疑到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急忙刹住笑意的大刚由于心情转换的太快,顿时接二连咳嗽,嗓门之大,使得路过一位shǎo fu怀里的吃奶孩子连饭都不吃了,被吓得紧闭双眼、嚎啕大哭。

赵凤声捶了捶大刚雄壮的后背。

大刚涨红了脸问道:“为啥?”

赵凤声轻描淡写答道:“钱。”

“妈的!都是海亮那个驴操的玩意!当年要不是他鼓捣什么rong zi,能把弟兄们坑的这么惨?!我栽了几十万,那是我财迷心窍,输光了老本我都认!可你呢?吃过他一分钱的利息还是拿过他一丁点好处?完全是为了帮他!你是把这些年攒的钱都给他了,甚至为了帮那条白眼狼,你把结婚用的新房都抵押出去了!驴操的玩意拿了你的钱后就玩消失,完全是当他妈的跑路费了!”

大刚越说越气,连说带吼,周围群众以为是俩人一言不合干起了架,慌慌张张撤出了一定的距离,直到觉得不会殃及池鱼,才在旁边饶有兴致地驻足观望。

赵凤声轻轻一笑:“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了解他,海亮不会做的那么绝,估计也有他的苦衷。”

大刚猛然站起身,指着赵凤声酷似鸡窝的脑袋叫骂道:“生子,你傻?!要不是那驴草的玩意,你媳妇能跟别人跑了?快十岁的人了,指望着开小卖部发家致富讨老婆?

赵凤声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指了指旁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示意怒不可遏的家伙先坐下,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平静道:“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愁找不到媳妇?”

大刚重新坐下后不屑一顾:“脸能当饭吃?我给你说,现在找个县里的姑娘都得二十来万彩礼,还不包括车和房,全加起来一百万都打不住。你兴许凭着脸蛋能打个八折,再少,真没人愿意跟你过日子。本来生个闺女就满肚子怨气,再加上提心吊胆养活二十多年,怎么也得来一刀狠的,要我说,不算多,我要是生个闺女,少说也得要个二百万。”

赵凤声瞅了瞅旁边家伙布满横肉的脸庞,嘲笑道:“倒给一百万都够呛。”

大刚回过去一个斜眼,抖了抖翘在二郎腿上的大脚丫子,傲然道:“多少娘们说我有男人味,你懂个蛋。”

赵凤声点了点头,嘴角勾勒起一条细微弧度:“还真懂你。”

大刚不吭声了。

反正自打记事起,不论是学习、体育、打架、骂街、甚至是体现肾功能的床上,他每个科目都没能赢过生子,虽说自己年长一些,但生子却死活不肯喊一声哥。致使每次面对赵凤声的时候,大刚心里多多少少怀有一些挫败感。

旁边围观的群众见到俩人雷声大雨点小,也耐不住性子,再加被头顶上火辣辣的烈阳烤的汗流浃背,都各自散去,临走的时候不忘暗地里讽刺句“光骂街不动,不是个爷们。”

赵凤声扫了眼霸道车副驾驶年纪不大的xué shēng mèi,问道:“换媳妇了没?”

大刚听后哑然失笑:“你嫂子十八岁就跟了我,吃了不少苦日子,我又不是陈世美,换什么媳妇?反正我爱玩女人这事,她从跟了我那天就知道,这么些年也习惯了,不问,也不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离个屁,凑合过呗。”

想起了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崽子,赵凤声忽然微笑道:“咱儿子呢?该上小学了吧?”

大刚拍了拍胸脯,骄傲道:“”那小子会打酱油了,在学校里都拐了两个小丫头当小媳妇。你也得加把劲了,别到时候侄子都结婚了,你这当叔的连个婶子都混不上。”

赵凤声摇头笑道:“还真没准,咱儿子从小就聪明,一岁多就知道搂着漂亮姑娘不撒,哭着喊着要吃奶,那小比他爹还会找地方摸。长大了也不是啥好鸟,估计比你还能祸害人,干脆等他长大后扔到国外,肯定就是个为国争光的大英雄。”

听到旁人夸奖亲生儿子的光辉事迹,大刚哈哈大笑,他这辈子是不指望光宗耀祖了,也不期待下一辈是个状元探花之类的栋梁之才,打造个混世魔王出来也挺不错嘛。

不过想到兄弟现在的窘迫处境,大刚指着小卖部问道:“你回来就干这个?”

赵凤声轻轻道:“先凑合着吃饭呗,走一步看一步。”

大刚皱了皱眉,然后郑重其事道:“都奔的人了,哪能靠着小卖部过日子。要不你来我这干吧,给你四成。”

大刚经营的是踩在灰色地带上的生意,比如挖槽子、开赌博厅、放gāo li dài,随着社会健康有序的发展,这种摆不上台面的东西就逐渐受到冲击和打压,也有不少人踩在法律泾渭分明的线上,折了进去。虽然行业里危重重,还是有不少胆大的想牟取一份暴利,进来蹚一蹚浑水想赚个盆满钵满,但大部分还是淹没在里面汹涌的暗流之,连骨头渣子都不带剩下。

听到大刚许下的重诺,赵凤声感兴趣问道:“凭啥?”

大刚咧嘴笑道:“兄弟呗,还能凭啥?你脑袋瓜我还不清楚?连咱街里最有化的李爷爷都说过,十个猴子绑起来都没你精,要不是当年海亮把你老本都卷跑了,恐怕混的最好的就是你。几千万不敢说,趁个几百万还是不成问题。”

赵凤声不断翻弄着烟盒,纠正道:“那叫聪明,不叫精,你这种活的安稳的畜生才叫精。李爷爷说过,唐代开国元勋里,混的最好的不是英冠人杰的长孙无忌,也不是南平吴会北定沙漠的战神李靖,而是二十四功臣里排名十九的程咬金。程知节先是入瓦岗寨,然后投王世充,最后才降了唐,若是论起战功,别说李孝恭和尉迟敬德了,他连侯君集都拍马不及,可是最后呢?活到十六岁,高封鲁王,子孙绵延,都沾了老爷子不少的光,李爷爷说过,你有点程咬金大智若愚的意思。”

大刚嘿嘿一笑,对于开唐元勋他不认识几个,但听到老街里最有学问的李爷爷褒奖,还是心里极为惬意。

对于聪明和精,反正他也弄不清两者的具体差别,也就不再钻里面的牛角尖,看到车里年轻女人的焦急脸庞,瞪了瞪眼,二十来岁的小女生马上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宽大的座椅上瑟瑟发抖。

察觉到女孩想要离开的心思,赵凤声努了努嘴:“走吧,再待下去,小嫂子不得恨死我?”

“她敢!”

大刚挺直上半身,气势汹汹。

赵凤声有些无奈,虽然眼前的家伙长得有碍观瞻,但桃花运却一直很旺,旺的让人艳羡以至于妒忌。从懵懂初开的青涩少年时起,大刚身边就不缺乏měi nu,而且是大měi nu,家那位无缘无缘跟了他十来年的女人,以前就是一朵声名远扬的鲜嫩玫瑰,也不知这家伙何德何能,总是能像个营养充足的大团牛粪一样,插满了各式各样娇艳花朵,直到今天,从小就聪慧异常的赵凤声也摸不清大刚泡妞的具体脉络。

大刚朝车里娇柔小女生来了个反胃的飞吻,和刚才的穷凶极恶大相径庭,站起身,拍了拍赵凤声略显消瘦的肩头,沉声道:“没钱了和我说一声,多的没有,够你买个房子娶个媳妇。晚上别安排事了,老地方,魅力国汇,给你接风洗尘。”

想到了以前经常光顾销金窟里面的香艳风情,赵凤声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大刚又把里的苏烟扔了过去,嘱咐道:“以前记得你爱抽这个,别亏待自己。开小卖部了还抽不起烟?改天找个烟草专卖局的熟人,给你弄一件。”

赵凤声拿起经过大刚里的苏烟,放到鼻子前深深闻了一下,撇了撇嘴:“有点骚。”喜欢本书的朋友欢迎加入卸甲老卒读者群56918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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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街四害

赵凤声站起身,才发现他的身材其实并不矮,比起足有一米八五的刚子也只是微小差距,绝对有一米八以上,算是北方男人里的上等身高。略显瘦弱的身躯,比例修长,挺像现在电视剧里火热的长腿欧巴,配着满脸沧桑的胡渣,更加吸引倾向于外貌协会女孩的瞩目。

望了望毒辣的日头,赵凤声将没有任何乘凉设备的小卖部卷帘门拉上。对于他来说,没必要为了几块钱利润就弄得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犯不上。

刚迈入老街,赵凤声嘴里就哼唱起了流行于上世纪的知名小曲:“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这边的苞米它已结穗,微风轻吹起热浪,我东瞅瞅西望望,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

路上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听到他嘴里荒诞不经的小曲后,都将他归纳于地痞流氓行列,有的面红耳赤掩面离远一点,有的迈开měi tui紧走几步,反正没碰上哪位志同道合的美人上来索要电话号码。

这些赵凤声不在乎,反正从小学起,他就被老街的老人们定义为小痞子。

赵凤声,靳军刚,郭海亮,再加上一个现在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小丫头,这就是当年为祸老街的四人组了。当年打架、逃课、偷看女洗澡堂、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主要是赵凤声出谋划策,靳军刚和郭海亮负责职业打,小丫头嘛,则是放哨望风,顺带着下黑,四人狼狈为奸,配合的天衣无缝。

别看小丫头比他们小几岁,可当时那黄毛丫头小学没毕业的时候,就敢往人后脑勺拍板砖,段之狠辣,让下最黑的赵凤声都看的触目惊心。

随着他们父辈相继迁出桃园街,当初的小团伙也只剩下赵凤声一人独自留在这里,如果不是郭海亮把他的钱全都拿走,赵凤声也早在年前住进了高档小区。

桃园街,也许是老街名字的缘故,里面的孩子早早就听过桃园结义,而赵凤声他们也在小时候就拜了把子。并不像电视里郑重其事的撮土为香拜天拜地,然后掏心窝喊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根偷来的香烟,一颗烤的外焦里嫩的红薯,就算是兄弟姐妹之间誓死情义的见证了。

老街总共十六个胡同,东边是双数,西边是单数,自打赵凤声记事起,每条胡同都叫做“条”。

老街见证了华夏建国后的迅猛发展,也见证了时代变迁的沟沟坎坎,六十年人们在此的繁衍生息,少不了光怪陆离以至于惊悚的传闻。

一阵阴风袭来,在十五度的高温烈日下,赵凤声还是打了个冷颤,扭头望去,一条阴暗狭长的胡同呈现于眼帘。

九条。

也是被老街人们称呼为的——鬼条。

这个鬼条邪门的很,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每个月都有里面的住户去世,使得条里经常悬挂米长两米宽的白色麻布,从九几年时,里面的居民就集体搬出,宁肯睡在路边也不敢在鬼条里面继续住下去。现在稍微好些,没有了以前恐怖的传说,被住户们租赁出去,用来当做仓库。

还没上学起,赵凤声就记得就有不少于五个同龄人命丧于此,有的是被高压线电死,有的是在房顶玩时摔在地上被摔死,最骇人听闻的,是个叫傻强的家伙,从九条路过时,被里面一条突然发疯的狼狗活活咬死,脑袋瓜被咬掉一半,惨不忍睹。

对于九条内离奇事件,老人说那里以前是个大坟茔,恐怕现在下面还埋着十几个棺桲,只要过往的人们阳气不盛,都有可能被厉鬼缠身而索去小命。

赵凤声在上小学的时候,无意间闯入九条内一处废弃的宅院,回来后就高烧不断,口吐白沫,连带着胡言乱语,去了家医院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精于青乌风水的李爷爷给治好。从那以后,往常胆大包天赵凤声就对鬼条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再也没有敢踏入一步。

赵凤声双腿紧捯饬几下,离开让他发怵的地方,走入自己家所在的八条,刚一拐弯,沁人心脾的凉爽就扑面而来,老街虽然不像高档小区里有央空调奢华的设施,但是有着纳凉的土法子,各家各户都栽种着不同绿色植物,这种大自然的清新凉爽,是任何现代化器都不能比拟的。

刚进入八条,就见到水泥台阶上坐着一个,4岁大的小男孩,浑身肉嘟嘟的,很瓷实,正专心致志盯着自己小鸟,扯起老高后,啪的一声又回归原位,孩子憨憨一笑,继续翻来覆去的拨弄,玩的挺高兴。

赵凤声知道是邻居家的宝贝儿子,当初孩子出生时,他见到这小子笑的跟弥勒佛似的,于是就给孩子起名叫做笑笑。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没想到才年不见,笑笑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变成了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

赵凤声走过去蹲在孩子前面,撩了下小鸟,满脸猥亵道:“笑笑,喊爹。”

名叫笑笑的光屁股小孩抬头瞥了一眼赵凤声,发现不熟,于是低下头,爱答不理。

赵凤声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在笑笑眼前晃了晃。

笑笑见到棒棒糖后,嘴角迅猛溢出哈喇子,伸出两条胖乎乎的臂就要抢。

赵凤声将棒棒糖藏在身后,板着脸,沉声道:“喊爹!”

“爹!”

笑笑一笑,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缝,喊得十分嘹亮。

赵凤声乐了,递给他棒棒糖,顺势弹了下昂首向天的小鸟,“臭小子,真他娘的会长,比你爹可有本钱多了。”

滋……

回敬他的,是一泡势若惊鸿的童子尿。

赵凤声猝不及防下被尿了一腿,赶忙后撤几步,远离关枪扫射范围,笑骂道:“你大爷的!还真敢尿你大爷啊!”

笑笑不理会他像绕口令一样的叫骂,眯起双眼,含着棒棒糖,挺着关枪滋滋滋,优哉游哉,边吃边尿,两者之间一点都不妨碍。

赵凤生连骂带笑,走进笑笑家的厨房,冲去上面尿渍。

胡同里都是南面是住宅,北面是厕所和厨房,这种坐北朝南的布局,不仅是为了采光,还为了躲避冷冽的北风。华夏的地势决定了其气为季节型,冬天有西北利亚的寒流,夏天有太平洋的凉风,一年四季风向变换不定。老祖宗早在几千年前,就教会了后人怎么活着舒适安逸。

赵凤声不再理睬恩将仇报的小家伙,走入胡同深处,就要到达自己居住的12号时,旁边一声爆喝炸在他的耳旁:“瘪犊子,给姑奶奶站住!”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11号厨房里走出,左拿着把血迹斑斑的菜刀,嘴里叼着根没有过滤嘴的劣质香烟,身材极高,即便是和一米八出头的赵凤声相比也不逞多让,站在那里杀气四溢,绝对有老太太张翼德喝断当阳桥的威猛神态。

赵凤声见到她后,身子都矮了几分,掏出兜里的苏烟,立马换成一副谄媚到卑微的嘴脸:“姑奶奶,年没见,您可比以前都硬朗呐!来,抽根好烟。”

老太太还真没骂人的意思,论辈分的话,得让赵凤声喊声姑奶奶。

姑奶奶光听口音就知道是东北人,听其他邻居老人说好像名叫赛金枝,也不知是真名还是假名。十年代搬进的老街,和赵凤声做起了邻居,膝下无儿无女,也没有男人,彪悍的作风暗地里被人嚼了不少舌头根子,说是从东北逃亡过来的女土匪。

几年前赵凤声把她灌多后才打听出,老太太是黑龙江人,在十几岁时就被胡子首领掳进了山,当起了压寨夫人。后来胡子老大被剿灭,赛金枝就独自进了关,来这里投靠了远房亲戚。据她说,膝下还有两个儿子,但是这么多年,赵凤声都没有见有人来探望过老人家。

老太太伸接过苏烟夹在耳朵后面,脸色才好看了几分,“瘪犊子,这几年去哪瞎蹦跶了?祸祸了多少黄花闺女?”

赵凤声陪笑道:“这不去外面转一转,见见世面。不看不知道啊,原来咱东北的大闺女真和姑奶奶说的一样,水灵,够劲,和姑奶奶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也不怨赵凤声如此迎奉献媚,他第一次见到拿刀砍人的,不是街里那些每日里耀武扬威的老混混,也不是叱咤本市多年的社会大哥,而是眼前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老太太。

赵凤声第一次见她砍人时才八岁,当时老太太双拎着两把菜刀,追着个地痞流氓跑了几条胡同,一个身上了五刀,一个身上了刀,俩人被砍的跟个血葫芦似的,剩下那个腿脚最快的,幸免于难。

从那之后,赵凤声就对老太太敬若神佛,连带着态度也恭顺起来。

老太太听到他夸奖老家的闺女,眉眼间浮现一抹笑意:“瘪犊子,嘴还是跟抹了蜜一样,肯定糟蹋了不少闺女。午别做饭了,姑奶奶炖了你最爱吃的排骨,顺便给我说说这几nián de shi。”

赵凤声不敢不答应,神采飞扬道:“好嘞!”

在姑奶奶积压多年的威慑下,赵凤声乱八糟胡扯一通,但主题饶不了是拍几下羚羊挂角的马屁,顺带着说了几句您比以前看着年轻多啦,把老太太乐的前仰后合,直到一点多钟才把他依依不舍放回家。

赵凤声打开家门,十来平方米的小院地面呈深绿色,这是他父亲当年亲自买来的青砖铺就而成,似乎想起了过世父亲在地上忙碌的身影,赵凤声眼眸有些暗淡,又掏出钥匙打开了正南方的卧室。

屋子里虽然简陋,但没有单身男人居住的杂乱,显得整洁而有序。

赵凤声拧动吊扇开关,躺在铺着凉席的床上开始打盹。

到了晚上,他并没有去赴刚子的春色之约,因为外面下起了暴雨,雷电交织,让赵凤声不断揣测着是哪位惹得tiān nu人怨的家伙在起誓,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正当赵凤声意兴阑珊看着电视里肥皂剧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一声凄凉吼叫:生哥!笑笑被鬼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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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李爷爷

在门口焦急惊呼的是笑笑的父亲杜斌,桃园街的老户,比赵凤声小两岁,属于高不成低不就靠着打工生活的普通人。

那时候的孩子都有一个英雄梦,杜斌也不例外,从小就对横行无忌的赵凤声顶礼膜拜,每天都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可惜杜斌的老子是个刻板的教书匠,对赵凤声的行为看不上眼,并像许多家长一样,不允许儿子和坏学生混在一起,对杜斌下过死命令:以后再跟着赵凤声瞎混,打断两条腿!

从此之后,杜斌只能对赵凤声高山仰止,却不再敢跟着他在一起玩,带着崇敬的眼光愈行愈远。两家离得不到十米,低头不见抬头见,过年过节时候还是相互友好慰问一下,虽然没有走得太近,但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赵凤声匆忙站起,将白色t恤套在头上,望着淋成落汤鸡的杜斌,沉声问道:“怎么了?”

杜斌虚胖的脸上布满惊恐,用夹杂着哭腔的声音结结巴巴道:“笑笑……笑笑下午爬进九条号了。”

赵凤声汗毛乍起!

九条号,桃园街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禁忌所在,老街似乎所有的人命都与那处老宅有所关联。就连赵凤声本人,也是小时候经过那里时,被弄得好几天疯疯癫癫,笑笑直接爬了进去,不知道会后果是什么样子……

赵凤声不顾外面风大雨急,没有带任何雨具就走出门口,边往外走,边咬牙切齿道:“你们家那么多大人看不住一个孩子?干啥吃的!”

杜斌二百来斤的体重一溜小跑才跟上他的脚步,哭丧着脸道:“笑笑顺着宅子前面的出水口爬了进去,我们听到他的哭声才撬门把他救出来,谁知道他那么淘啊!”

赵凤声骤然停住步伐,瞪着杜斌沉声问道:“你们没有被阴物上身?”

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头上划过,轰隆隆雷声不绝于耳。

杜斌盯着赵凤声阴沉的脸庞,猛然打了个灵,吭吭哧哧答道:“好像没…没有。”

两家距离只有十几米,赵凤声没用几步走进了杜斌的家,里面的亲戚街坊将床上的笑笑团团围住,又吵又哭,乱哄哄的不可开交,赵凤声此刻也顾不上寒暄了,拨开人群钻了进去。

白天还生龙活虎的小家伙,现在眼神呆滞,直勾勾望着房顶,嘴边不时喷出一堆白色泡沫,看着跟白天的生龙活虎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赵凤声摸了摸孩子的脑门,热得烫,扭头问道:“去医院了没?”

杜斌哭丧着脸道:“去了,还输了几瓶液体,可高烧还是不退,我爸说恐怕只有李爷爷能救他……”

赵凤声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杜斌为何找他来救孩子。

杜斌父亲是个上山下乡的知青,典型的无神论者,和李爷爷极为不对付,明里暗里都说李爷爷整天就会装神弄鬼,大肆宣扬封建迷信,如果放到六十年代,早就被拎出去游街批斗了。

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谁能忍得下去?

所以李爷爷和杜家几十年来就一直存在隔阂。

杜斌唯唯诺诺道:“生哥,你能不能跟李爷爷说说,看他能不能发发慈悲,出救一救孩子。你也知道,我们家一脉单传,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让杜家绝了后啊!如果他老人家救了孩子的命,让我当牛做马都行啊!”

赵凤声光想踹他一脚,愤愤道:“什么他妈的节骨眼了,还想着花里胡哨的事,再活要面子,你们杜家的独苗就玩完了!”

对于他的指桑骂槐,杜斌父亲在旁皱着眉头,不发一言。让赵凤声去请李半仙确实是他的主意,一来是拉不下脸去求往日里的仇家,二来是因为那位老人和谁都不算亲近,唯独对老街里最大的祸害赵凤声青睐有加,如果不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都清楚底细,甚至都有人怀疑赵凤声是老人遗落在外面的亲孙子。

赵凤声不再指责和谩骂,急匆匆冲进雨幕,朝着胡同深处快速奔去。

到了蓝色门牌上显示的桃园街16号门口,赵凤声停住脚步,朱漆大门并没上锁,只是虚掩。赵凤声轻轻推开,宽敞的院子内,有着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树,枝叶繁茂、虬枝斡旋,也亏得院子占地面积广,不然还真放不下这棵庞然大物。

李爷爷的家,就是依着这棵老槐而建,据说这种布局在风水堪舆有着很大的讲究,小到避祸就福,大到萌佑子孙,赵凤声不懂,但他绝对信,老街发生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种东西,仅仅用科学是解释不通的。

赵凤声平复下略微焦躁的心情,叩了几下卧室的木门:铛铛铛……

“进。”

老人独特的沙哑嗓音从屋内传出。

赵凤声将打的凌乱的头发稍微捋了捋,又拧了些衣服上的雨水,直到觉得自己形象能看得过眼,这才轻轻推开屋门。

不出他的所料,相貌清癯的老人正端坐在那张花梨木的太师椅,捧着一本线装书籍,昏暗的灯光照在屋内的木制家具上,安静而舒缓,墙上的字画还是放在年前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动,这样古香古色的情景,就像是几十年前斑驳的黑白老照片,厚重到沧桑。

“李爷爷。”

仅凭一句发自肺腑的尊敬称呼,就能看出老人在赵凤声心的独特位置。

老人头也不抬,依旧盯着那本蓝皮书籍,轻声道:“消失年,终于知道敲门了?以前你可没这么多规矩。”

赵凤声尴尬一笑,搬了把低矮的木凳放在屁股下面,这把凳子除了他自己,几乎就没别人坐过,被放置在角落里年,依旧是一尘不染。

“李爷爷,这么久不见,您还是精神矍铄啊,照您老现在的状态,就是活到一百五十岁都没问题,您这一个人生活寂不寂寞?要不要我给您找个老伴?”

赵凤声先是拍个马屁,然后再送上个甜枣,这是他对付街固执老人常用的段,很简单,也很实用,他在父亲那一辈的人嘴里口碑极差,但在爷爷那一辈的人里是个香饽饽。

老人终于瞥了赵凤声一眼,翻了一页书,颇有兴致道:“行啊,超过十八岁的我可不要。”

一句话将赵凤声呛得差点栽个跟头。

平日里巧言善变的家伙却不知怎么该去开口,瞅了瞅挂在老人身后纸色发黄的卷轴,上面写着笔力遒劲十四个字“能与诸贤齐品目,不将世故系情怀”,一阵恍惚。小时候赵凤声就觉得这些字写的很好,意也好,但具体弄不明白好在哪里。一直到他十几岁时,才知道是上世纪末第一书法家启功老先生的两句诗,至于是不是真迹,赵凤声敢拿脑袋担保,绝对是真的,比他白天送出的棒棒糖都真。

因为赵凤声记得,刚上小学那会,他从老人屋内顺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碗,直到摔碎时才听懂行的邻居说起过,那是明代万历官窑青花碗,真品,在九十年代初期就值上万块,如果换作现在,起码是位数起价。而老人知晓后并未叱责一句,甚至连难听的话都没说过,让赵凤声直到现在,心里也怀着份不小的愧疚。

一个家随便摆放明代官窑小碗的人家,会在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幅赝品吗?

老人当年还曾经传授给赵凤声两门功夫,一门《蹲墙功》,一门《半步崩拳》,致使赵凤声童年被罚站时没有那么枯燥,每天练习后,反而从以前的病怏怏变成身强体壮,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几人在老街附近打出一片天下。

李爷爷合上书籍,摘掉老花镜,双交叉放置腹部,一双浑浊的眸子在赵凤声身上扫来扫去,含笑道:“什么事,说吧,这么大的雨你不在家待着,非得跑到我这里拍马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你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还想瞒过我?”

赵凤声被老人家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瞅着脚上驴牌人字拖,本想绕几个弯套出来治疗方法,但也知道孩子的病情刻不容缓,耽误下去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干脆直接开门见山:“李爷爷,笑笑下午不小心爬进了九条号那处阴宅,到现在一直高烧不退,口吐白沫,我怀疑跟我小时候一样鬼上身了,您老看看,能给出的办法不。”

“哦?~”老人甩了个亢长的尾音,“姓杜的不是无神论者吗?一直扬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还会信鬼神志异?倒是一桩怪事。”

赵凤声嘿嘿笑道:“他哪能跟您老相提并论?您老也别跟一个后辈计较,就当看在我的面子,救一救杜家的独苗吧。”

老人紧盯着赵凤声端详一阵,冷声道:“年不见,沾了不少血啊。”

赵凤声瞳孔一缩。

赵凤声也清楚瞒不过慧眼如炬的老人,谨慎问道:“这都能看出来?”

李爷爷没好气道:“我还没到了老眼昏花的时候。你天庭青光流转,显然是背负不少人命债,但此青光正平和,不像是滥杀无辜而来的乌青之光,要不然法律漏过了你,我也放不过你!”

赵凤声打了个哆嗦,只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他对于老人段是领略最多的,别以为干巴巴的糟老头就那么好欺负,以前家里光顾的小偷大盗绝对不下两位数,可哪一位从老人家里顺走过一件东西?走的时候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隐隐于市,赵凤声没见过啥高人,可觉得独自生活在市井之的李爷爷有点这个意思。

赵凤声苦着脸道:“明天再来陪您唠嗑,您先给说个解决办法啊,要不然孩子就撑不住了。”

李爷爷指了指他:“有你个煞星在,还怕什么秽气?”

学识算不上深广的赵凤声纳闷道:“啥意思?”

老人解释道:“所谓的鬼上身,只不过是民间的叫法,专业点一些就是沾染上了至阴的秽气,使得人浑浑噩噩。长此以往,会逐渐侵蚀到脑部枢,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变成痴呆,女子和孩童阳气稀薄,最容易染到身上。”

赵凤声挠头道:“那该咋治?”

老人沉声道:“秽气虽然极难移出体内,但它的克星是至阳的煞气,尤其是你这种杀人积攒的煞气,你可以将额头对准孩子的额头,再呼喊其姓名,就是所谓的叫魂。在杜家门口驻守一晚,防止秽气再度回到孩子的体内,到了天亮时,应该也就没事了。”

赵凤声讶然道:“这么简单?”

老人点了点头。

赵凤声赶忙起身:“那我先去救人,明天再来看看您老。”

老人嘱咐道:“如果沾染秽气太重,别忘了叫上十条那位刽子,你俩轮番救治,把握更足一些。”

赵凤声眉头一挑,自言自语道:“王屠夫?”

等到赵凤声走出屋子,老人冲着他没入雨幕的硕长背影若有所思,愣了半天神,随后轻轻一笑,缓缓念道:“芙蓉万里潇湘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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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屠夫

王屠夫名叫王建设,并不是一个杀猪宰羊满血腥的屠夫,而是一个在本市级人民fǎ yuàn工作十余年的老法警。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制度改革后,执行死刑就由武警官兵改成fǎ yuàn法警,王建设也就成了新一代刽子的一员。究竟他亲枪决过多少人?被问及此事时本人却闭口不言,神秘兮兮的从未透露过。

王建设并不像印象的杀人狂魔般冷漠阴鸷,反而相当健谈,为人也和和气气,跟街里街坊相处都十分融洽,谁家有个困难需要帮助,他都施以援。这不,听说邻居家孩子出了事,二话不说就跟着赵凤声来到了笑笑家里。

赵凤声和王建设依照李半仙的办法,轮流在孩子额头贴了一阵,不断喊着他的名字。赵凤声感官还算灵敏,但没察觉出秽气这种东西,只是觉得孩子额头滚烫之余夹着一丝寒意。半个小时之后,笑笑也终于回归正常神态,哭闹了一会就酣然入睡,让杜家人对他俩感恩戴德不住连连道谢。

此刻外面的瓢泼大雨已经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这种夏日里难得的清凉天气最适合蒙头睡大觉,可赵凤声和王建设不敢马虎,每人搬了把凳子坐在杜家门口,一左一右,就跟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俩门神一样,防止秽气杀个回马枪。

赵凤声深深吸了一大口沁入心脾的水气,感觉从头到脚都清爽几分,掏出烟来递给面目憨厚的王建设一根,笑道:“王叔,累不?”

此时已经是深夜,年过半百的王建设接过烟后捶了捶酸痛的后背,微笑道:“咋能不累呢,年纪放在这,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

王建设长得慈眉善目,说话语气也是清风细雨,和膀大腰圆横眉竖眼的刽子绝对沾不上边,赵凤声记事起就没见他发过脾气。不过听老人说起过,八十年代末时,王建设和个通缉犯不期而遇,没等个悍匪开火,王建设就掏出五四枪抢先扣动扳,一枪一个,枪枪爆头,下狠辣果决,回来后还荣获个人二等功。

这也就是李爷爷所说的关公梦不睁眼,睁眼便杀人?!

直到现在,赵凤生也很难将眼前的老好人跟刽子印象重叠在一起。

赵凤生掏出印着丰乳"qiao tun"外国女郎的打火,帮王建设把烟点燃,好奇问道:“王叔,当初第一次杀人时,害怕不?”

王建设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烟民,只不过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深深吸了一口,双目明亮了几分,感叹道:“咋能不害怕呢,第一次扣动扳时都直哆嗦,当时不懂里面的道道,血直接喷溅了一脸,害得我几天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接连瘦了十几斤。现在的小姑娘不是都喜欢减肥吗?我正寻思着退休后是不是开个减肥店,把那些枪决罪犯后的照片往那一摆,啥大胖妞看完后都得给她整成柴火棍子。”

赵凤声伸出大拇指赞道:“这招绝。”

王建设带有笑意说道:“生子,要不咱爷俩一起干?”

赵凤声略带惧意打个灵:“我怕先把我先到大名府报道去。”

大名是本市辖内的一个县,最出名的就是精神病院,赵凤声这么说,也是带了玩笑的成分在里面。

赵凤声轻声道:“叔,我记得你最早不是给领导开车吗?好好的工作放着不干,咋稀里糊涂吃上这碗饭了?”

王建设吐出浓郁的烟雾,平静道:“当初我娘患了癌症,想让她老人家换个好点的医疗条件,那时候枪毙人有补贴,搂一枪能换二百块钱。我寻思着反正都是该死的人,我不杀别人也得杀,就硬着头皮上了。”

赵凤声望着对面高楼大厦里面的通明灯火,总是感觉和简陋寒酸的老街相差了一个时代,揉了揉额头,将这抹恍惚赶走:“那时候枪毙人打哪?有一枪没打死的没?”

王建设答道:“除了有两个民族需要尊重传统需要打心脏之外,其余的都打脑袋,那时候用的是半自动bu qiāng,用钳子把子弹前面的尖头剪掉,这样犯人能走得快一些,瞬间毙命,咱也能图个心安。记得临省有个同行说起过,当初有个人打了枪没打死,到了炉子里还动弹,吓得他以后再也没干过这一行。”

赵凤声撇了撇嘴,“这碗饭还真不好吃,女的在旁边不得吓出的好歹?”

“女的?”王建设略带嘲讽意味看了看他:“以前把死人拉到火葬场,都是部队里十八岁的小姑娘过来剥人皮,拿去给重度烧伤的人用。你可没见过那些小姑娘出,真霸道!脖子一刀,腕和脚腕各两刀,侧身一刀,整张人皮就剥下来了,看得我肝都直抽抽。原本还对一个长得不赖的小女兵有想法,哎,看完后,直接让我对女兵打心眼里发怵,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想到了万里之外那几个外国娘们的残酷段,赵凤声很认同的缩了下脖子。

赵凤声赶紧转移话题:“叔,碰上过啥邪乎事没?”

王建设摇了摇头:“没。懂行的都说我们这类人百鬼不侵,万邪难入。”

赵凤声点了点头,就像李爷爷昨晚所说,杀人多的煞气重,尤其是心怀浩然正道的煞气,最能驱鬼辟邪。他在李半仙那略微涉猎过一些星象学,四象的西官白虎主杀伐,煞气最重,凡有此命格的人往往能镇压万鬼。

赵凤声问道:“叔,枪毙人时有没有碰到过视死如归的生猛家伙?就是高唱着老子shi bā nián后又是一条好汉的那种?”

“视死如归是形容英雄好汉的,可不是用来形容罪恶滔天的犯人。”王建设轻轻一笑,先纠正他的用词不当,思索片刻后沉声道:“记得九几年时枪毙过一个流氓团伙老大,杀了人被判死刑。旁边人都吓得屎尿流了一裤裆,唯独他在那跟逛菜市场一样,在去刑场的路上东张西望,还跟我们嬉皮笑脸,说旁边哪个娘们屁股大,哪个娘们胸脯高。临刑前却死活不跪,说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不能对我们软了骨头,旁边的同事用枪托快把他膝盖打烂了也用单腿站着,最后实在没辙了,两个人上去按住他肩膀,我才一枪赶紧把他撂倒,硬气得很。”

赵凤声盯着面前潺潺流水,神情恍惚道:“是骡子吧?”

胡同里的路面都是间高两边矮,这样方便排水,即使是面临再大的洪涝灾害,老街里面也没淹过,这要得益于当初建造时古朴而有效的方式。只不过赵凤声幼年时颇有微词,因为他那会爱弹玻璃球,这样的凹凸不平的地势根本没法让他纵情恣意玩耍,只好跑到几百米外的学校水泥地上弹来弹去。

王建设嗯了一声,叹口气道:“以前就怕你踏上他们的不归路,直到你当兵走那年我们心里才踏实。你爷爷是国家英雄,不希望你走歪了,生子,我们从小看着你长大,虽然打架斗殴没少干,但都清楚你心眼不坏。你这次回来,身上的气又正了一些,这消失的年之,经历了不少事?”

赵凤声明白一身血腥逃不过对方老于世故的双眼,自己能嗅到王叔身上的煞气,而活了五十多年的老法警,肯定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赵凤声搓了搓粗糙的双,毫不隐瞒道:“服从组织命令,在巴格达干了年,上沾了不少血。”

王建设拍了拍他的肩头:“那是光宗耀祖的事,走上了正路就行,叔看好你。”

雨停。

天上露出鱼肚白。

赵凤声又进屋看了看孩子,发现笑笑依旧在酣睡,神态安详,身上的秽气像是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便和王建设各自回到家。

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了一晚上,哪怕是身体素质不弱的赵凤声都感到一丝疲惫,打开上世纪最为流行的录音,里面播放出有些模糊的天籁之音。

里面播放的不是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而是被奉为国粹的京剧。受到李爷爷的熏陶,赵凤声近几年也迷恋上了韵味醇厚的唱腔,尤其是酷爱马派创始人马连良老先生的唱功,雄浑见俏丽,深沉显潇洒,奔放而不失精巧,粗豪又不乏细腻。

李爷爷说过,虽然只有梅兰芳和程砚秋两位堪称大师,但那两位都是旦角,如果说到老生,四大须生排名第一的马连良老先生堪称老生的魁首。

现在收音里播放的,正是梅兰芳和马连良两位宗师联袂合唱《四郎探母》,赵凤声听着略显失真的千古绝唱,跟着一起拍腿而哼。唱到马连良扮演的杨延辉时,浑厚精巧,唱到梅兰芳扮演的铁镜公主时,清亮圆润,很有一股专业票友风范。

正当赵凤声陶醉其,桌上的“嗡嗡”转起了圈。

赵凤声拿来看到了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皱了皱眉,又缓缓放回原位。

此事正播放到《坐宫》选段,赵凤声跟着轻声哼唱:“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贤公主又何必礼太谦,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

!!

第六章 二妮

也许是诡秘莫测的秽气缘故,赵凤声翻来覆去怎么也约不到周公闺女,直到日头高升他才迷迷糊糊睡着。

半梦半醒之间,赵凤声好像察觉到有个身姿妖娆的娘们在扒他的裤头。

春梦?

赵凤声没有立即醒来,反而有些期待。

人在睡梦似乎都有几次清醒的时候,可以选择继续沉溺在幻境,或者是选择苏醒。赵凤声几乎快半年没碰过女人了,肚子里正积攒一团邪火,想着干脆半推半就从了人家得了,也就是起床后换条裤衩的事。

闻到女人独有的味道,赵凤声熟睡的脸庞xié è一笑。

直到那只涂满猩红丹蔻指尖掠过肌肤时,赵凤声却感到一阵刺痛。

这不是梦!

赵凤声猛然睁开双眼!

床前确实有个黑衣女子坐在他的床侧,两只白皙纤柔的掌也确实在扒他的裤衩,只不过那张堪称绝代风华的俏脸上却蕴含促狭之意,一对秋水眸子正死死盯住赵凤声的脸庞。

“二妮?!”

赵凤声看清了眼前人后,朦胧间惊呼出声,双赶忙抓紧裤衩两侧,下意识的捍卫住最后一抹遮羞布。

这位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大měi nu名叫崔亚卿,因家里排行老二,小名二妮,正是老街四害排名末尾那个丫头。她也是桃园街的老住户,自打出娘胎起就和赵凤声相识,别看现在像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可当年这丫头骂人最凶,下最狠,拿板砖拍过不少英雄豪杰的后脑勺,在老街年青一代人里面凶名昭著。

“回来不跟我说一下,还不接我电话!赵凤声,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崔亚卿咬着银牙面容狰狞,里又加了一把劲,怨恨的语气里还透露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就像守了几年活寡的秦香莲碰见抛弃妻子离家多年的陈世美。

“二妮,有话好好说啊,先让哥穿上衣服再给你解释,光着屁股成何体统啊…”赵凤声实在没辙,只能苦苦哀求。

如果说赵凤声最敬重和佩服的是无所不知的李爷爷,而最惧怕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位瞅着很女王范的二妮丫头。一个女人既敢跟着你拿刀砍人,又敢和yi si bu guà的你对着骂街,偏偏这个佳人还要死要活地爱慕你二十多年,这绝对是个让人很头疼又苦恼的事情。

听到某人服软后,崔亚卿才松开双,顺势环绕在两座巍峨的山峰下面,吹弹可破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凶悍神情,意思很明显:如果解释的让老娘不满意,那就等着瞧!

幸好赵凤声屁股上那条印着huáng sè皮卡丘的nèi ku质量不错,虽然褶皱不堪到岌岌可危,但也没被俩人一上一下两股大力扯成碎布条。

赵凤声慌乱也没忘记套上t恤和格子大裤衩,这样的举动让崔亚卿十分鄙视:“切,你身上哪一块老娘没见过,现在还遮掩个什么劲。不过你本钱似乎又大了点啊,比起年前雄伟不少呢。”

赵凤声是个精壮的老爷们,刚才梦到香艳时刻自然而然会有生理反应,一柱擎天似乎有些夸张,但搭起个huáng sè帐篷却是不容扭曲的客观画面。

面对着佳人的冷嘲热讽,赵凤声无奈苦笑。

“huáng sè皮卡丘?真骚气。怎么,这一段开始勾搭未成年少女了?走卡哇伊路线了?”

崔亚卿本来就是泼辣的性格,再加上眼前的家伙无声无息玩了年失踪,胸的怒火可想而知。如果不是胸前两团肉比较厚实,怒气恐怕早就喷薄而出。

赵凤声穿好了衣服,终于没有了赤身的羞辱感,满脸郁闷道:“你咋进来的?”

崔亚卿晃着右小拇指上的钥匙扣,咬着朱唇道:“你脑袋被驴踢了?你家钥匙都放我这十几年了!”

赵凤声懊悔地拍了下还迷糊的脑门,熬夜不仅伤身,还有损智商呐!本还想今天跟大刚去花丛泡个měi nu回家一夜风流,现在赶紧把这想法抛到脑后,如果被这小丫头抓奸在床,不得打断自己条腿?

“赶紧解释!”

崔亚卿瞪着杏眼步步紧逼。

赵凤声整理了下混乱的思绪,缓缓开口:“其实呢,我是想昨晚请你吃饭,给你个惊喜来着,只不过昨天雨太大,怕你淋坏了身子,所以就没敢叫你。今天早晨我是替笑笑治病去了,睡得太死,没接到你的电话,原本想今天请你吃大餐,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这个答案满意吗?”

崔亚卿听完他一本正经的扯淡,阴冷一笑:“昨晚你俩不是准备去魅力国汇吗?”

“靳军刚,我草你大爷!”

一声暴喝差点把房顶掀开。

假如还判断不出是大刚出卖他,那么赵凤声就白活二十多年了,不过骂归骂,他却不怎么记恨,因为在二妮的yin wēi下,赵凤声绝对想不出有几位硬骨头能挺住她的严刑逼供。

青葱如玉的掌悄然爬到了赵凤声大腿内侧,夹起了面积极小的一块肉,迅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

“啊!!!”

杀猪般的嘶吼响起。

赵凤声像弹簧一样,坐着蹦起尺高。

拧肉这门绝技像是女人特有的天赋,生来就会,心狠辣的崔亚卿更是能将此门绝学发扬光大,在自己用力最小的情况下,带给对方最大疼痛感,这要得益于老街其他害长年累月以身试刑。

赵凤声撤出一定安全距离,看着大腿根那一块惨遭毒的肉已经变得青紫发黑,欲哭无泪,咧着嘴道:“我不是怕你那小白脸吃醋吗!当年就怕我把你从他身边抢走,还怕我抡起拳头揍他,现在我猛地一出现,那小子不得吓痿了?”

崔亚卿噗嗤一笑,花枝乱颤,大有万年冰霜雪消融的春色风情,嘟嘴道:“那个呆子?早和他散了。”

女人是个奇怪的物种,明明知道男人是在骗她,但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大多数会既往不咎,也会让怒意烟消云散,好像她们只需要一个男人对自己在乎的态度。至于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撤怒,就要看当时的心情了。

崔亚卿的撒泼,其实是对眼前男人不声不响消失年的kàng yi,愤恨占了少数,大部分还是哀怨,等这股无名之火消弭下去,心情自然而然好了很多。

“疼不疼?给你揉揉?”

此刻的崔亚卿嗓音软糯,水汪汪的眸子微眯,一副媚态配着短裙下玲珑有致的妖艳身躯,像极了修了千年道行的狐狸精。

赵凤声却如惊弓之鸟退出半米,傻笑道:“我自己来,没洗澡,别脏了您老人家无暇玉。”

崔亚卿笑得更开心了。

赵凤声指了指她妖艳的打扮,轻声问道:“怎么改风格了?你以前不都是走清纯路线的吗?”

崔亚卿语不惊人死不休:“勾引你shàng chuáng呗。”

咳咳咳……

赵凤声干咳几声,掩去尴尬。

“怂样。”崔亚卿白了他一眼,嘀咕一句,从ah黑色包里掏出了最新款苹果玫瑰金6splus,命令道:“把你微信和陌陌号告诉我,给你定个位,上个厕所都得让我知道你在哪,看你以后怎么逃出老娘五指山!”

崔亚卿家境不错,父亲当年是第一批下海经商的聪明人,在九十年代初就开上了标志505,现在的年轻人或许对这车不熟悉,但只要上点岁数的老人,都知道那车绝对比现在的奔驰600开出去更加拉风。

或许是穷养小子富养闺女的概念,崔亚卿父亲从小就对她没有实行经济制裁,发迹后,每天都给闺女扔个几十块钱,让赵凤声个穷光蛋那时候沾了不少光。

赵凤声满头雾水,诧异道:“啥玩意?卫星和摸摸?干啥用的?”

崔亚卿也清楚他对最新的电子设备不太感冒,无奈道:“泡妞用的。”

听到功能如此强大,赵凤声两眼放光,惊喜问道:“真的?”

崔亚卿瞪了他一眼,怒不可遏道:“把你拿来,我帮你下载!”

“好嘞!”赵凤声喜滋滋的将床头的递了过去。

诺基亚1200……

崔亚卿拿着这款风靡全球的老人,一阵无语,真怀疑眼前的家伙是不是去监狱里蹲了年。

赵凤声略带期盼道:“赶紧给我下卫星和摸摸啊,听名字就不错。”

崔亚卿把比砖头还结实的诺基亚一把甩在他怀里,怒气冲冲道:“我下你妹啊!”

赵凤声急忙抱稳了陪伴自己好几年的宝贝疙瘩,满头雾水,不明白哪里又惹了母老虎。

崔亚卿站起身,吩咐道:“算了,下午给你买个新,晚上给我做可乐鸡翅就当赔罪,不能少于十个,这是我自己吃的!别贪图小便宜去市场买,要去超市,记住全部要翅!我店里还有事,得赶紧过去一趟,你要是再敢玩消失,老娘一把火把你猪窝点了!到晚上再好好审问你这年跑哪风流快活了。”

嘱咐完后,不等赵凤声回话,窈窕身姿走出屋门消失不见。

赵凤声点上一根烟,继续躺在床上假寐,过了许久才长叹口气:“娘的,本来以为是一场春梦,没想到是一场噩梦……”

!!

第七章 约架

赵凤声躺了一阵毫无睡意,挎着菜篮走向菜市场,这个点去准备饭菜不是为了伺候崔亚卿,而是想孝敬孝敬李爷爷。

老爷子把他又当徒弟又当孙子,恩情太重,那只明代万历小碗就得让赵凤声砸锅卖铁还上半辈子,况且尊老爱幼华美德他还是懂的。先给李爷爷做上一顿好吃的,下午再去给二妮准备食材,反正那丫头晚上才来兴师问罪,不急。

黑色老汉衫,格子裤衩,驴牌人字拖,再加上胳膊上挽着菜篮子,赵凤声现在的模样绝对像个居家好男人,还是温柔体贴型的。

李爷爷的口味和脾气一样古怪刁钻,每次买菜下馆子都免不了大发雷霆,说无良奸商害人害己,拿着有毒的食物哄骗无知百姓,这样的人应该被判投毒罪灭了九族。

为了让老爷子吃得舒坦点,赵凤声仔细挑选食材,他在十四岁就开始自己生活,艺一流,眼力也不错,食材的好坏稍微扫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赵凤声刚一迈入菜市场,就碰见了不少熟人,不断和人家打着招呼。

“呦,这不是王哥吗,不是听说你前几年偷了人家老婆,没被人家老公砍死?啥!那娘们成你媳妇了?我勒个去,新嫂子得有200多斤吧,老王你口味还真重啊,牛逼!改明给你送俩肥腰补一补。”

“小顺,还卖地沟油呢,人民警察没把你关局子里?不干了?开饭店了?卧槽,挺时髦啊,产销一条龙啊,饭店叫啥名,哥去给你捧捧场。放心,哥不会砸饭店的,你的买卖就算自来水都是假的,我又不敢在你那吃饭,顶多去那吹吹空调。”

“苗大夫,搁这蹲着干啥呢,车链子掉了?苗大夫好艺啊,不仅会给人看病,碰上自行车也能诊断诊断。”

路上碰到的大多数是住在一起几十年的街坊,赵凤声不断和熟人“友好”慰问一下,笑意盈盈,不过凡是和他聊天的人笑容不免有些尴尬。

走进菜市场,商贩和年前没什么区别,基本都是赵凤声能叫得上名字的熟悉面孔,见到以前桃园街的混世魔王后,小贩都殷勤打着招呼,对于以前赵凤声抢去砍人的刀具却只字未提,更不敢摆出倨傲脸色。旁边好奇的市民见到小贩都不敢收他的钱,还以为穿着随意的家伙是传说城管大人,不由自主投去一些鄙夷目光。

赵凤声正在卖鱼摊位上挑选多宝鱼,狭窄的街道却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形坦克,把路上行人撞得扭八歪,躲闪不及的百姓纷纷开口咒骂,上至祖宗代,下到儿子孙子,一个不落全都骂了个遍。

卖鱼的地方水肯定多,赵凤声猝不及防也被那家伙踩踏溅了一后背污水,这可是刚换的衣服啊,上一件放在盆里还没洗呢!

赵凤声火气蹭的一下冒到头顶,一把将肇事的人后背抓住,呵斥道:“他娘的,怎么走路呢!长眼没有!”

被抓住的家伙是个足有二百斤的大胖墩,看年纪应该还在上学,要不然也不会背着书包横冲直撞,扭头见到是赵凤声后,盘子大的脸上浮现惊喜神色:“生子叔!”

赵凤声仔细端详片刻后,发现眼熟,不确定问道:“竹竿?”

绰号竹竿的大胖墩笑逐颜开,一把抱住了赵凤声,“是俺啊,生子叔。”

大胖墩是赵凤声的邻居,年前还记得瘦的像根甘蔗,要不然能被别人起成这个绰号?没想到几年不见就胖成这样。赵凤声记得自己小时候胖子很少,那时家家户户都不怎么宽裕,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肉,再容易发胖的体质也胖不到哪儿去,不由得感叹一声:现在的孩子生活条件真他娘好。

只有一百十多斤的赵凤声顿时被他的熊抱推的趔趄几下,把小竹竿的胖掰开,没好气道:“跑那么快干啥,跟奔丧似的,你爹嫖娼被抓了?”

小竹竿擦了把额头汗水,气喘吁吁道:“俺爹昨晚嫖娼刚被抓进去,我才懒得管他,是小栗子在学校被人堵了,我这不来找救兵呢!生子叔,走,咱去干了那帮孙子去。”

竹竿脸上满是欢喜和雀跃,面前的可是生子叔啊!以前那是整个桃园街的老大!别管什么牛叉哄哄的人来了都得干趴下!

没想到赵凤声却嫌弃挥了挥:“滚一边去,挨打了找警察去,找我干啥,现在是法治社会,懂不?再往前跑百米就到派出所了,赶紧去!”

小竹竿见到生子叔不帮忙,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抓住赵凤声裤腿耍赖道:“俺和小栗子拜过把子,不能见死不救,再说警察去了也不管用,那帮傻草的玩意下回还得来,得把他们打服才行!生子叔,你就帮帮俺们吧。”

见到小竹竿死死拉住自己裤腿,赵凤声翻了个白眼:“把兄弟丢在那,你怎么自己跑了出来?好兄弟不是一块挨打吗?学校那么多同学,就找不到几个人一起上去揍人?你俩混的啥玩意啊,真怂!”

小竹竿脸红了,唯唯诺诺道:“他们人多……”

赵凤声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子,“走,叔跟你见识见识去,看是哪的过江龙。”

小竹竿兴高采烈道:“叔,听说你以前一把刀干翻过个一厂的老混子,用我给你找把刀不?”

赵凤声朝着小竹竿大屁股蛋子上踹了一脚:“你妹的,是嫌老子惹的事不够多?咱这是劝架,不是他娘的打架!”

二。

在九年义务教育制度里,属于桃园街片内初,是市里的重点学,许多家长挤破了脑袋都想让孩子钻进来。可惜赵凤声那时候太淘,五年级就跟外校的学生打群架,并把人家打的头破血流,斗殴事件不止一次,结果导致小学没毕业就被学校开除,二也就成了他心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赵凤声对于二并不生疏,这要归功于当年位列二校花的崔亚卿,心狠辣的丫头每次把纠缠她的男生都要叫到后操场“约会”一下,可等来的却是条虎狼猛汉,挨顿打不算什么,连裤子都得被扒下,让那些痴情小子至今都留下不可愈合的心理阴影。

崔亚卿这个惹祸精不光对本校男生下,也招来不少shè hui hun混,里面不乏有几个硬茬子,不过都被老街四害挨个干翻,让那时候的二后操场充满了血腥气息。

赵凤声也是从那时候出的名,每天都游荡在二门口附近,看到别的学校来堵人,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上去管一管。所以到了后来,他比保卫科光领工资不干活的家伙都管用,竟然成了二学生心目的保护神。

赵凤声和小竹竿赶到二后操场时,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一个又低又矮的少年,爬到了一棵十几米高的杨树上,下面围了一圈小混子,正拿着砖头石块朝着树上仍。可惜小栗子爬得太高,再加上枝叶繁茂,暗器几乎都砸不到他的身上。

小栗子见到小竹竿只叫来一个帮,本来想破口大骂,但是看清楚赵凤声的样貌后,大喜过望!他当然听过桃园街前老大的英勇事迹,对于他们这一代小家伙而言,赵凤声个字已经成为了一代传奇,不亚于看到古惑仔里的浩南老大。

小栗子扯着嗓子喊道:“生子叔!”

赵凤声无奈摇了摇头,冲着众人高声喊道:“一帮小屁孩,行了,别闹了,赶紧回家吃饭去!”

十来个脑袋五颜六色的少年齐刷刷向他看去。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穿着人字拖大裤衩,衣服上还都是泥点子,要多邋遢有多邋遢,要多寒酸又多寒酸,比起路边要饭的乞丐,身上也就多了个菜篮子而已。

来的路上,赵凤声也向竹竿问过这帮孩子的底细,都是些十八岁的少年,基本是辍学在家的无业游民,入了一个叫兄弟会的帮派里,弄得跟反清复明的大英雄似的。兄弟会的老大赵凤声也认识,叫花脸,下狠也敢打,以前就是撵在赵凤声屁股后面的死忠粉,但近几年没怎么联系,没想到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帮派大哥。

小栗子和这帮人也没什么杀父夺妻之仇,就是网上聊了对方一个小女朋友,并且没进行过下一步的亲密接触,不算什么大事。赵凤声听完结怨过程后,忽然想到了以前的荒唐岁月,傻笑了几下。

十几人看道对面的援兵傻不拉几的戳在那里傻笑,都乐得直不起腰,这家伙除了岁数大点,哪像能拯救世界的大侠?其一个发型像孔雀尾巴的小青年站出来,趾高气昂道:“大叔,你混哪的?”

这些小孩年纪太小,就算报出字号估计他们也没听说过,赵凤声挠了挠头,顿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伤脑筋的问题,于是露出一个诚恳的笑脸:“我就混桃园街的,叫赵凤声,各位兄弟能否卖个面子?”

领头青年根本不尿他这一壶,仗着人多,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指着赵凤声鼻子骂道:“什么赵凤声赵龙生的,压根没听说过。老东西,赶紧滚蛋!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面对着青年的凌辱,赵凤声不愠不火,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给我个面子,就当敬老爱幼了。要不我摆个酒席,请各位好汉们搓一顿,怎么样?”

领头青年呸了一口,咒骂道:“当小爷们都是要饭的?谁他妈稀罕喝你的酒了,就你这操行,也不回家照照镜子!”

见他们侮辱心的偶像,旁边的竹竿不干了,从书包里掏出半截板砖,咬牙道:“生子叔,咱和他们拼了!”

赵凤声一把将他拉住,依旧笑脸灿烂:“我和你们老大挺熟,要不你给你们老大打个电话,就说赵凤声在这等他,你说怎么样?”

领头青年半信半疑道:“真的?”

赵凤声千真万确地点了点头。

领头青年掏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毕恭毕敬道:“吉庆哥,我们堵了个人,他说认识你,你看该咋办。”

赵凤声有点发懵,不是花脸是他们大哥吗?怎么变成吉庆哥了?难道花脸那小子管教无方被人篡位了?

电话那头懒洋洋问道:“谁?”

领头青年小心翼翼道:“他说他叫赵凤声。”

电话那头迟疑了片刻,答道:“什么赵凤声,没听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出来混的,别跟个似的听到什么名号都到我这问。”

被老大骂过之后的领头青年气得不打一处来,面露狞色,指挥着下把赵凤声团团围住。

小竹竿见到人家真要动,急忙缩在赵凤声身后,可惜他身材太出众,怎么躲都露出一大坨肉,成为显眼目标。

正当小伙子们要动时候,领头青年的电话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隐约能听清楚有人在那边嘶吼:“我是吉庆的老大花脸,谁敢动我生哥,老子剁了他的!”

!!

第八章 战场

过了一阵赵凤声才弄明白,吉庆是这伙少年的老大,而花脸是吉庆的老大,绕的赵凤声都有些迷糊。还好花脸对于自己比较恭敬,也比较念旧,要不然时隔十几年后还得在老地方上演一次大规模战役。

对于出言不逊的青春期叛逆小混混,赵凤声没有将其怎样,出来混的,大都讲个面子上过得去,只要不触及底线,一般不会撕破脸皮。况且小混混们比赵凤声小了十来岁,如果这点胸襟都没有的话,他也白白活了将近十年。

反倒是那帮小混混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说着有眼不识生哥之类的话,赵凤声对此也只是笑了笑,宽慰几句。最后走时,还说过几天请他们喝酒的场面话,小混混们听后感恩戴德,不断道谢,目送他们离去。

将两个惹是生非的小家伙解救出来后,赵凤声来到了李爷爷家。

老爷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选材和做菜都让赵凤声头疼不已,还好他艺不俗,一盘清蒸多宝鱼,一盘地鲜,一盘炒菠菜,不到半个小时就烹饪得当,色香味俱全,这样搭配也适合老年人的清淡口味。

见到类似半个孙子半个徒弟的赵凤声消失年后归来,李爷爷心情也极为不错,开了一瓶九几年的剑南春权当接风洗尘,他知道赵凤声不太喜欢酱香型的茅台和口感丰富的五粮液,偏偏对淡雅清香的剑南春情有独钟。个菜一瓶酒,不多,却饱含了一老一小体贴对方的真挚情谊。

李爷爷老伴去世得早,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在省城当公务员,好像还是个当官的,女儿就在本市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负责照顾老父亲的衣食住行。

赵凤声见到珍藏二十年的剑南春后双眼一亮,并不忙着贪图口舌之欲,先给李爷爷斟满,再给自己倒满,对于这些礼节他总是做到滴水不漏,这也是讨老街爷爷奶奶们欢心的一个主要原因。

李爷爷岁数大了酒量渐退,喝了杯后就将杯子翻成底朝天,意思是浅尝即止,不想再喝了。赵凤声也不勉强,老人吃口菜,他陪一杯酒,这也是两人之间多年形成的默契。

“凤声,你多喝点,别管我。”

李爷爷说话和吃饭一样,总是慢条斯理。这次语气里带着淡薄的欣喜,很显然赵凤声做的样菜极合老人家的胃口。凤声这个称谓,也就是李半仙一人独享,桃园街的老人都嫌绕嘴,直接喊生子,而且大都不清楚具体“凤声”是哪两个字。

赵凤声呵呵一笑,将白瓷酒盅里略微泛黄的液体一饮而尽,醇香的老酒即便游荡进了肚子里还是口齿余香,无愧苏东坡那句“日开瓮香满域”。

李爷爷上岁数后饭量也逐年减少,再加上刁钻的口味,没有几样菜肴能入他老人家的口,不过今天吃的不少,足足有多半碗米饭,也算时对赵凤声厨艺的认可。虽然老人家底雄厚,但每次吃饭都将碗里的米粒吃得一干二净,即便是不合口味也要强行咽下。这和贫富贵贱没有关系,经过四十年代和六十年代的人都会对粮食倍感珍惜,一碗平淡无奇的饭,在那个年代往往代表着的,是一条命。

李爷爷吃完后将筷子放在青瓷碗上面,平平整整,打开旁边戏匣子,双叠于小腹,有些浑浊的眼睛停留在赵凤声还算年轻的脸上,“凤声,外面有什么稀罕事?说一说。”

面对老人看似寻常的聊天,赵凤声腰身悄悄直立一些,多半是尊敬,少半是感激,还有一小部分崇拜。他缓缓说道:“我年来大部分是在东待着,那边的局势很乱,和新闻里说的差不多。大胡子们不仅跟外面斗,还要窝里斗,每天里炮火连天,民不聊生,看情景还得持续不少年。非洲那边也不太平,地处四国交界博科圣地的黑鬼们动不动就屠村,百姓们也是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指不定睡下后就再也睁不开眼,见了阎王。还是咱国内安逸一些,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李爷爷点了点头,轻笑道:“上战场的感觉怎么样?”

赵凤声苦笑道:“那边跟修罗地狱一样,天天都能碰上死人,刚到那的时候睡觉都睁着眼。也不怕您老笑话,有一次跟外国同僚吃饭时,对面的老外直接被掀了天灵盖,半颗脑袋直接砸到我的碗里,从那之后我啃了半个月的压缩饼干,一年没吃过肉。”

“哈哈。”李半仙爽朗大笑,脸上的皱纹变得沟壑纵横,感慨道:“你爷爷当年就是刀枪弹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大战役,抗美援朝,都是战斗在第一线,且不说每天里拎着脑袋风里来雨里去,吃喝也供应不上。别以为电影电视里演的吃树皮吃皮带都是假的,你爷爷当年跟我唠过,光他自己就啃了棵树的树皮,皮带也没少吃。你们这代人算不错了,起码吃喝不愁,里的家伙也和对方旗鼓相当,若是像你爷爷一样拿着八大盖和飞大炮玩命,你敢吗?”

赵凤声听起爷爷的往事,表情悄然黯淡。

李爷爷也发现他神色不对,赶忙岔开话题,神秘兮兮道:“我说你身负五星冲日,了没?”

赵凤声伸出举过头顶:“我向老天爷保证,您要是早跟我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打死我都不去!”

一老一少相视片刻后很默契地开怀大笑。

赵凤声叹道:“以前没感觉到算命是正儿八经的东西,没想到您老算的那么准。”

李爷爷对于他的怀疑态度像是颇有微词,脸色渐渐变沉,皱眉道:“华夏悠悠五千年,老祖宗留下了多少瑰宝传承下来?姜太公写下的《乾坤万年歌》,周王姬昌所著《周易》,李淳风、袁天罡合著的《tui bèi tu》,再加上《左传》《国语》哪部不是盖世奇书?就你小子肚子里那点墨水,懂个屁!”

赵凤声被呵斥后尴尬一笑,缩了缩脖子,虽然他当兵复员后看的书不少,但也仅限于“百~万\小!说”,和老人通晓个味的“读书”,绝对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李爷爷挺讨厌他买回来的那些外国书籍,说先辈留下的经典传世佳作无数,自己国家的精髓都没领略其含义,没必要崇洋媚外花钱看洋鬼子的著作,本来就不是一个祖宗,还能学到什么有用的玩意?所以每次买回来外国作者的书,赵凤声都偷偷摸摸的看,像是对男女之事懵懂初开的学生翻阅生理卫生课本,怕被老人家知晓后又是一顿臭骂。

不过对于老人精准预言,赵凤声还是很好奇,问道:“李爷爷,您是咋看出来的?”

喝下半杯白开水,李爷爷才娓娓解释道:“人曰命难知,命甚易知,知之何用?用之骨体,人命禀于天,则有表候于天。相学一道,每个年龄阶段看重的位置不同,你走那年我记得是二十五岁,适合看正,当时你额头应明亮,但是却青灰或发暗,呈现不吉之色,再加上暗含五点幽玄,不难推断出你不久后有血光之灾。”

赵凤声听得一知半解,毕竟他的学历不高,许多生僻字都需要查阅字典才能弄明白该怎么读,所以对艰涩的古向来头疼,这也是他喜欢看外国书籍的一个主要原因,大白话嘛!

赵凤声殷勤道:“那您再看看我还有没有血光之灾?最主要的是啥时候能娶上媳妇?让您老也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

李爷爷摇了摇头,故作神秘状:“不可说。”

赵凤声指了指桌上的紫毫毛笔,意思很明显:“不能说,但是能写啊”。

李爷爷不理他,闭上双目,眼不见心不烦。

赵凤声无奈了。

正当两人打哑谜时,赵凤声的诺基亚老人响了起来,掏出电话,发现是大刚,“啥事?”

“在哪呢?”

“在李爷爷家,干啥?”

大刚略带猥琐的声音说道:“太阳岛,去不去?”

太阳岛是本市最大的洗浴心,里面当然也有不摆上桌面的特殊服务,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当年没少在里面祸害大姑娘小媳妇。

一听到昔日里的风流场所,赵凤声愤恨道:“老子都憋了半年了!”

“十五分钟后,南头见!”

!!

第九章 五星冲日

收拾完李半仙家里的锅碗瓢盆,赵凤声来到了老街南头耐心等候,燥热的天气让他有些心烦意乱。还好,不到五分钟,大刚那辆挂着v58的丰田普拉多横冲直撞停在了路边。

赵凤声本想坐在副驾驶位置,但隔着咖啡色的车膜察觉到有人坐在那里,也不介意,开门坐进了后排。

“你好。”

柔媚且you huo的声音传来。

赵凤声愣了愣,仔细看了看副驾驶上侧身回头的女人,波浪长发,gui墨镜,精致的俏脸,赵凤声对她不陌生,正是明珠小区里身材和姿容都堪称完美的金丝雀。

“你好。”

赵凤声下意识回礼,转眼间对大刚调侃道:“你他娘属鹰的?下挺快啊。”

“嘿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的本事。”前面开车的刚子得意一笑,布满横肉的脸上尽是猥琐神色。

金丝雀听出了两个男人之间不太礼貌的对话,云淡风轻辩解道:“我们只是朋友。”

“呵呵。”

赵凤声身躯斜靠在舒适的后排座椅上,随意干笑一声当做应付。他对高价卖肉还想立贞洁牌坊的biǎo zi没什么好感,这种女人往往仗着生了一副好相貌就想饭来张口衣来伸,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如果碰到钻石王老五那就削尖了脑袋想嫁入豪门,太市侩,还不如洗浴心里面妹子明码标价来的实在。

赵凤声看了车里的装饰,说道:“你不是号称热爱祖国的大好青年吗?咋弄个鬼子车?”

大刚拍了下方向盘,郁闷道:“别提了,有个玩意从我这贷了十万,结果人跳楼了,现在又都抵制日货不好出,害得我只能自己开。”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道:“自作自受。”

“我叫张小曼。”金丝雀从前排伸出白皙掌。

“赵凤声。”赵凤声面子上还过得去,坐起身和她握寒暄。

张小曼俏脸惊诧一下,瞅了瞅眼前又邋遢又寒酸的男人,不确定问道:“你是桃园街赵凤声?”

蜷缩在后排真皮座椅的家伙嗯了一声。

张小曼轻启朱唇赞叹道:“我是一厂的老户,听说过无数次你的大名。”

赵凤声呆滞了一下,本以为她是被人bāo yǎng在明珠小区的小,没想到是一厂的拆迁户,这么算下来,她住的应该是自己家的房子,不是被人豢养在豪宅里的金丝雀,致使赵凤声对张小曼的感官略微好了一点。

赵凤声轻笑道:“是恶名吧?”

国棉一厂和桃园街仅有一街之隔,从十年代起就打来打去,都是狠人辈出的地方,谁也没有把谁真正打服。直到九十年代,赵凤声单枪匹马挑了一厂少,才把对方的嚣张气焰按下一头,所以只要是上点年纪的老户,基本都听说过赵凤声当年是如何悍勇无双。

张小曼身子又向后挪了挪,致使胸前呈现诱人的饱满弧度,激动说道:“我听张小光说的,他很敬佩你,说是和你不打不相识。”

张小光,一厂少老大,打架狠,为人仗义,当年也是混的风生水起,不过被赵凤声朝头上干了刀之后就收敛起来,加上大拆迁后的频繁搬家,不怎么能听到一厂领军人物的动态,近些年有些销声匿迹。

一厂的小姑娘们出名的好上,许多十四五岁就早早被人破瓜,上学时就被曝出好几个怀上风流种,名声奇差。这位张小曼没准和多少人滚过床单,所以赵凤声爱答不理的闭起了眼。

张小曼像是看出了他的龌龊心思,解释道:“张小光是我亲哥哥。”

“哦?”

赵凤声这才饶有兴致重新打量起张小曼,瓜子脸,翘鼻梁,和张小光那张棺材脸不怎么像嘛!想到自己砍过一厂老大脑袋,大刚又马上要睡了他的亲妹妹,顿时心情大好,躺在那里一跃而起,兴奋道:“你哥现在怎么样?刚子,拿根烟!”

“重伤害判了五年,还没出来。”张小曼表情黯淡答道。

赵凤声点了点头,他们这类人脾气火爆,出的速度远比脑子运转速度快上几拍,饶不了在局子里进进出出,混的出名的痞子基本都在里面待过。听到老仇人栽了进去,赵凤声也没有和大刚弹冠相庆,反而有点兔死狐悲的哀伤。

大刚应该是早就清楚张小曼底细,并不诧异,把软华连同打火一齐扔给了赵凤声,说道:“给你弄了件苏烟,在后备箱,一会洗完澡了记得搬回去,别忘了。”

副驾驶的张小曼质问道:“你不是说去游泳吗?怎么改成洗澡了?”

大刚嘿嘿一笑,大大咧咧道:“都是搓泥,有啥不一样的?只不过一个穿裤衩,一个不穿裤衩,都一样,都一样。”

张小曼轻蹙眉头,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大刚的解释,视线望向窗外,飘忽不定。

坐在后面吞云吐雾的赵凤声心里嘟囔一句:狗男女。

车子很快驶到了本市最大的风流场所,外面的装修堪称金碧辉煌。

由于正是午睡时间,门口只是停放着稀稀拉拉的车辆。

太阳岛艳名远扬,但价格着实不菲,随便来一套大保健都得几千块,让很多工薪sè láng路过的时候只能垂涎观望。

赵凤声率先走进大厅,负责接待客人的小哥没有因为他衣着简陋就摆出脸色,反而殷勤备至,彰显企业龙头的大家风范。搞服务行业的都讲究个眼力价,服务员在他们开进停车场时就早早摸清路数,能开几十万豪车前来消费的人,肯定不是寻常角色。

换好拖鞋,拿上浴巾和牌,赵凤声见到大刚和张小曼在门口唧唧歪歪,也明白那娘们不是什么容易拿下的主儿,才一见面就想抱得美人归有些不太现实,估计大刚那家伙得费点口舌,于是招呼一声,自己先进了浴池。

赵凤声看了看牌上的数字,来到了存放衣柜的地方。

旁边几个描龙画虎的青年像是刚洗完,正坐在旁边抽烟,欢声笑语不断,正在描述着哪个妹子屁股大,哪个妹子技术好。

赵凤声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发现不认识,不过让他惊愕的是,间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子,后背竟然了个睁眼关公!

关二爷侧身抚须,提青龙偃月刀,丹凤眸子蕴含杀气,用朱砂点成猩红披风极为惹眼,威风的一塌糊涂。

赵凤声以前要去当兵,没有身。但身边的狐朋狗友几乎都是身的发烧友,仅就大刚而言,身上的身就不下十几处,所以他对这门传统化还是略知一二。

身最大的忌讳不是五爪龙,也不是法力无边的佛祖菩萨,而是忠义无双的关二爷。

关公历来就有镇邪驱灾的说法,但不是谁都可以的,讲究一个“扛”或者“背”。有的人扛不住,那就是适得其反,保不了你不说,反而多灾多难。况且关二爷只能放在前胸,最忌讳纹在后背或者其他地方。

眼前的白皙青年不仅在了后背,还是睁眼的,而且四肢健全活到二十多岁,让赵凤声暗赞一声:这犊子命真硬。

着关二爷的小白脸似乎察觉到了赵凤声对他的注视,扭过头,发现只是个胡子拉碴的年大叔,狠声道:“看个几巴!”

赵凤声被他一句话逗乐了,捂着肚子笑道:“就是在看几巴。”

小白脸噌地一下站起身,指着赵凤声鼻尖骂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个同行伙伴也将赵凤声团团围住。

打架?

赵凤声从来没怕过。

没上小学那会儿,赵凤声就开始和老街的孩子打来打去,到了大点就和附近学校的痞子过招,当兵复员回来甚至在整个市里厮杀,可以说是专注打架二十年,绝对堪称经验丰富。眼前这帮不入流的痞子,实在是提不起他的兴趣。

赵凤声脱掉上衣,四个本来气势汹汹的家伙瞬间一愣。

因为他们除了看到年大叔身上古铜肤色和健硕的胸肌腹肌,最触目惊心的是胳膊上和腹部的刀伤。有的伤口颜色浅而长,是砍的,有的颜色深而短,是捅的,这身伤痕的凶悍味道,绝对不是几只猫猫狗狗就能比拟。

不打了?赵凤声见对面四人愣在原地不再叫骂,也懒得和他们计较,转身向浴池走去。

四个痞子看到他不算壮硕的后背,猛然浮现出惊恐神色,齐齐倒退一步!

年大叔后背伤痕纵横交错,比起身前密集了数倍,最令人震撼的是,后背上下左右五个方位,竟然都有一处颜色深邃的圆形伤口,伤口从外面到间不断凹陷,像是有了一段时间,形成层层褶皱。

枪伤!

也就是李爷爷所说的五星冲日!

即便四人没亲眼见过枪伤是什么样子,也从香港警匪片里看过不少次,这种致命伤,绝对不是能拿管刺就能捅出来的效果。总而言之,眼前这个年大叔,不是部队里经过枪火洗礼出来的兵王,就是杀人如麻的悍匪,两种人,他们都惹不起。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胡乱披上衣服,仓皇逃出浴室,那种玩命的步伐,像是浴池里面镇压着一位千年老妖在里面。

其打头的小子运气实在不好,慌不择路,撞上了被女人拒绝鸳鸯浴憋了一肚子火的凶神恶煞。

“你他妈找死呢!”张小曼借口开溜,大刚正心气不顺,一巴掌呼在了那小子的脸上,瞬间肿起一片。

一米八五魁梧身形的刚子绝对符合大哥形象,再加上和里面那位凶人一前一后走进浴室,不难猜测出俩人是同伴,四人甚至屁都没敢放,一边求饶一边道歉,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妈的!”大刚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等四个寻花问柳的家伙走掉,整个浴室就剩赵凤声和大刚两人,显得有点冷清。

大刚脱了衣服走向洗浴区,发现了泡在浴池里的清瘦背影,感觉有些孤独,有些苍凉,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觉。

等走到近处,大刚呆滞在原地。

五处枪伤就像是刀一样,狠狠刺在他的心头!

缓缓坐在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身边,大刚擦了擦眼角湿润的泪水,轻轻触摸着五处触目惊心的枪伤,颤声问道:“生子……疼不?”

!!

第十章 桃花枪

老街四害当年没少跟人干架,从两人间不经意的矛盾冲突,到上百rén dà规模定点群架,大刚几乎都参与过,对管刺、砍刀、板砖这些常见的冷兵器全部得心应,甚至连打铁砂的土喷子都见过几次,但是这种耸人听闻的致命枪伤,他根本没有亲眼见过。

指尖划过伤处那种粗糙摩擦,令大刚情凄意切之余又带有强烈心悸感。

赵凤声双臂舒展,搭在大理石质地的浴池边上,抬头望着刻有唐代仕女图的精致天花板,平静道:“说实话,还真不疼,就像一辆推土狠狠撞到身上,完后就是麻,烧得慌,跟拿烙铁拧在身上一样。最狠的两枪要不是我命大,加上打黑枪的大胡子好像喝了点,专往防弹衣上打,真就死在那鬼地方。”

大刚钻入水池,紧挨在赵凤声旁边,双捧起水,淋在凶悍的脸庞上,低声道:“昨天回家我上网查了查,终于知道了巴格达是啥鸟样,那他娘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啊……天天有人砍脑袋录视频玩,一梭子撂倒十几个,真吓人!换成我,给十个亿都不去,就算有命拿,回来也没命花。”

大刚仅从面相上看,绝对是个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浑人,但能在本市竞争激烈的灰色地带趟出一条富贵路,不是靠着四肢发达就能解释清楚。况且连眼高于顶的李爷爷都赞誉过他有点大智若愚的味道,可见这位měng nán粗狂的外表下,还暗藏一颗八面玲珑心。

赵凤声轻笑道:“道听途说和身临其境是两码事,到了巴格达才知道那里有多恐怖,去趟厕所蹲个坑没准都能踩上地雷,下个馆子都有人往旁边扔榴弹,指不定弄着娘们呢,就被人往裤裆里塞个火箭炮。我后背其余两枪,就是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拿ak4突突的,也幸亏他力气小,两枪过后被后坐力震断了胳膊,要不然,真得被打成蚂蜂窝。”

听到一起长大的兄弟描述完地狱场景,大刚缩了缩脖子,他很了解赵凤声不是个爱夸大其词的性格,轻描淡写的几句后面究竟是多么惨烈?大刚能感受得到,所以即便泡在40多度的热水,还是忍不住打个灵。

“还剩下的一枪呢?”

大刚准备揭开最后的谜底。

赵凤声露出个自嘲的笑容:“女人。”

“桃花枪?”

大刚顿时起了劲,上一秒的惶恐不安瞬间变成了兴趣盎然,单臂趴在大理石池边上,一副像是听到某个明星被大款bāo yǎng的八卦嘴脸。

赵凤声斜了他一眼,不理。

“外国娘们还是国内的?是不是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然后狠心丢在一旁抹嘴不认账?不过不像啊……外国娘们不是挺开放的吗?还专门去医院里借种,像你这么乐于助人的作风不应该被放黑枪啊……要不就是你弄死了她相好的或者是家里亲戚,她来寻仇?再或者就是你断了人家财路,干掉你这个绊脚石?”大刚在边上不断分析各种可能,脑洞大开,挺有流小报记者潜质。

听完一通漫无边际的猜测,赵凤声有些无奈,两以均匀的速度揉着太阳穴,缓缓道:“如果我说是她枪不小心走火了,你信不信?”

大刚指着裆下没好气道:“逗傻小子呢?你当都以为是我呢?动不动就擦枪走火,骗鬼去吧!”

大刚还有个颇有气势的绰号,叫做“火枪”,这当然不是形容他开枪神速之类的褒奖。那一年他们还都是毛头小子,伙同几个同道人寻花问柳,碰见了一位说话媚入骨子的风尘女子,结果对面只是言语和动作上挑逗一番,不争气的家伙就在众目睽睽下缴械投降,甚至裤腰带都没解开。

从此之后,这个极为妥帖的雅号就安在了大刚头上,让他饱受痛苦煎熬,还因为这绰号跟人闹翻过脸以至于干过几次架。不过面对一起厮混了二十多年的赵凤声,他也不需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说了出口。

赵凤声也想起了他久违的绰号,哈哈一笑,喊道:“别瞎扯了,还找不找妹子了?你是天天当新郞,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我都快憋出脑淤血了,能让兄弟快活快活吗。”

大刚打了个响指,一脸猥琐道:“哥带你玩回爽的!”

搓完澡,又用沐浴液冲洗一遍,两个急不可耐的色饿鬼直接上了四楼。

刚刚走出电梯,四周萎靡的暗红色把气氛渲染的极为暧昧,负责安排xiao jie的服务生和大刚很熟,不断寒暄着好几天没见您了之类的话,让在苦寒地熬了年的赵凤声愤愤不平,想着一会如何狠狠宰上兄弟一刀。

走入一间布置丰富的大房,赵凤声有些傻眼,虽说以前他俩没少来烟柳之地寻欢作乐,但没想到几年不来焕然一新。

大红色的水床上方挂着两根红布条,上面还放着几副铐,旁边的椅子多出不少物件,像是电影里审讯犯人的残酷刑具,凳子上也摆放着皮鞭蜡烛等岛国máo piàn里才会出现的特殊用品。

这哪像个风流地?分明更像个用刑室……

赵凤声一一打量着房间内堪称吊诡的布局,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不断浮现出坏笑,就像是狼外婆碰见小红帽的烂漫笑容。

等侦查完毕,他才扭头说道:“咱大武云也懂得与时俱进嘛,凭着这间房,就能迈入国际先进水平,不错!如果妹子也能和房间布局一个档次,那就更完美了。不过我这个斗升小民可消费不起,看来以后还得仰仗靳大老板,一个月来回,不,六回就行!”

躺在水床上抽烟的大刚嘿嘿笑道:“只要你身子骨撑得住,天天住这都,我全包!现在的妹子不像以前跟死鱼一样了,生猛的很。你如果还像以前那样让床晃到天亮,我保证她们能豁出命使出十八般武艺伺候你,没准倒贴都有可能。时代变了,现在的妹子赚钱第二,及时行乐第一,她舒服了,会爱得你死去活来,打都打不走。”

赵凤声挠了挠头,苦闷道:“我岂不是要妻妾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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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女警诱惑

“干!”

被触及痛处的大刚恶狠狠地竖起指,泡妞他是花丛老,但床上功夫就不得不拜服眼前这个能称作怪物的家伙,一夜四次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让大刚这个火枪很是艳羡万分,以至于都不太敢和他一起比拼床技,怕在兄弟跟前折了面子,又在女人前面抬不起头。

赵凤声双撑住身子,来回晃了晃摇摆不定的水床,疑问道:“这能使上劲了?”

大刚使劲拍了拍,挑了挑眉,故作神秘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当两人说话之际,房门被推开,刚才离去的服务生带着五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鱼贯而入,一字排开后,年轻的服务生对大刚低头哈腰殷切问道:“刚哥,照您的吩咐,把最好的模特全都带来了,您看行不行?”

像太阳岛在本市的顶级娱乐场所,zuo táixiao jie都有高低贵贱之分,最便宜的是在洗头房和各大洗浴心来回串场的低等xiao jie。这些女人往往长得都不怎么样,也爱敷衍了事,虽然价格低廉,但服务生在刚子特意嘱咐下,肯定不会把胭脂俗粉带来恶心人,怕挨打。

还有一种是在学校里上学的妹子,为了赚些钱就偶尔客串下zuo táixiao jie,她们也不都是为了学费发愁生计问题,往往是在学校和同学们攀比下,强烈的虚荣心作祟,多赚点钞票买些好衣服和化妆品。这些学生们一般来说姿容不会太出众,特别好看又想赚钱的早就当了小,轮不到她们,胜在一个青葱水灵,有不少客人好这一口嫩白菜。

眼前的五位超过一米的高挑艳丽女人,就是太阳岛顶级水准了,也是它力压群雄最主要的凭仗。老板腕不错,和一个模特公司搭上了线,每天都有几个想赚钱又没有通告的小模特来坐镇。这些女人很会来事,哥哥老公叫的人心里暖洋洋,身材也比那些人尽可夫的低级货色强出太多,所以饱受广大sè láng好评,不过价位要超出市民平均水平线不少,一般人只能站在一旁望眼欲穿。

大刚指着身高足有一米五穿着齐臀小短裙肉色si wà的女人,给赵凤声解释道:“哥知道你喜欢腿长的,所以就专给你找几匹高头大马。这个叫小蓉蓉,以前练舞蹈的,虽然胸和名字一样小,但小腰和大长腿绝对合你的口味。别看腰细,真他娘有劲,你哥我是个大老粗,不懂咋夸人,上回带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家伙来,夸她什么‘婉转如意’,草,娘的,听不懂。用我的话说,就是让她坐在你身上,就成了电动小马达,根本停不下来,直接把你晃chéng rén干都不费事。”

“嗨~帅哥好。”

小蓉蓉冲着赵凤声挥甜腻打着招呼,浓妆艳抹下看不清楚脸蛋到底长的怎么样。一米五加上脚底下十公分的高跟鞋,比北方měng nán大刚都高出一些,肉色si wà包裹下的hun yuán长腿,勾魂摄魄。

赵凤声双眼微眯,嘴角含笑。

大刚又指着一位略显丰腴的女人说道:“她叫小玉,不过是假名,真名叫王红娥,别看名字俗,想玩bing huo九重天的话就找她,kou ji绝对让你爽歪歪。一对大胸脯也不错,水床晃来晃去,胸前也晃来晃去,玩的爽,看得也爽,哈哈!”

赵凤声心怀不轨看了大刚一眼,一对狼狈为奸的家伙笑的十分龌龊。

大刚指着剩余的个女孩道:“她们我不认识,也没使过,你要是嫌刷我用过的锅,可以挑她们。你先选,怎么样,哥够意思吧?”

五个小模特好像也适应了客人的指指点点,对于大刚的品头论足没有丝毫不适,为了将自己销售出去,反而尽力扭动身姿,将身体最诱人的一面呈现出来。

赵凤声低下头揉了揉额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赧颜道:“怎么感觉有些对不住你。”

大刚大大方方拍着胸脯道:“那有啥的,随便选,哥不介意。”

赵凤声神秘兮兮询问道:“咋选都不介意?”

听到好兄弟的质疑,大刚竖起眉毛大声道:“昂!谁介意谁他娘是孙子!”

赵凤声竖起大拇指冲向门口,奸诈笑道:“那你可以出去了。”

大刚懵了,愕然道:“啥意思?”

赵凤声挨个指向房间里所有小妹,解释道:“她们五个我都要了。”

大刚欲哭无泪,他知道好兄弟以前就不怎么要脸,没想到年不见更加无耻,于是竖起指:“你大爷!”

大刚怒气冲冲走出屋子,闲杂人等很知趣的退出房门,五美在怀的赵凤声乐的鼻涕都冒泡了,久旱多日终于恰逢甘露,怎一个爽字了得。

小蓉蓉依偎在赵凤声身旁,用及其魅惑声音说道:“哥哥,您想怎么玩?需要角色扮演吗?”

赵凤声没想到服务项目这么多姿多彩,像个土包子似的频频点头:“要!要!”

见他饥渴难耐的模样,小蓉蓉笑道:“我们这有女警装,女仆装,学生装,教师装,空姐装。哥哥,你喜欢哪一种呢?”

从小就被派出所工作人员灌输五讲四美的赵凤声拍着大腿喊道:“来个女警的!”

小蓉蓉柔声道:“那哥哥要等一会哦,我去拿衣服。”

“快去快去。”赵凤声色眯眯笑道。

剩余四位小模特体贴入微,变着花样喂赵凤声吃了些水果,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把赵凤声高兴的魂儿都飘上了九霄云外。

没让sè láng等多久,敲门声咚咚响起,赵凤声急不可耐打开房门,发现门外有个měi nu已经换好了警服,不过却不是刚才出门的小蓉蓉。熏心的家伙还以为大刚嫌五个太少,再给他添加了一个妹子,喜滋滋的喊了句:“还是兄弟好啊!”马上将门口警察装束的měi nu搂在怀里。

但是刚刚触及měi nu肩头,就被一记干净利落的擒拿锁住了胳膊,把赵凤声疼的眼泪都流出来几滴:“这是啥项目?我没说要玩nuè dài啊!”

女警俏脸寒霜,掏出了冰冷铐,冷声道:“少废话,我们是来扫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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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向双平

前一刻还想玩女警you huo的赵凤声如愿以偿坐上了警车,可惜身旁没有那位脸蛋不错的女警相伴,只有几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坐在身边,双还被戴上了铐。

其实他被扫黄进去并不会延伸到这种待遇,只是那位女警嫌他脚不老实,暗地里让同事小小“关照”一下,才赏了赵凤声一对铁镯子。几个二十出头的小警察没有板起脸呵斥他品行不端,也没大义凛然教导他洗心革面,反而有些玩味的眼神在不断打量他,不知在猜想什么。

去太阳岛玩的基本都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况且这家伙一次找了五个,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的主儿,普通人可承受不起一次风流快活就上万块的花销。没准大裤衩子老汉衫的外表下就隐藏着极为恐怖的身份。

再说嫖娼并不属于犯罪,只是一般治安违法行为,在局子里有熟人或者碰见领导心情好了,交个几千块就能出来。运气不好碰见了铁面无私的民警,还要背个处罚决定书,不过也没大碍,不会在档案里留下污点。

赵凤声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但像这么窝心的嫖娼被抓尚属初次,即便是脸皮厚到子弹难伤的地步,他还是觉得有些丢人。于是坐在面包车后座,用遮住脸,生怕别人认出他的模样。

还好派出所离太阳岛不远,大午也没什么行人,赵凤声没有露出什么踪迹就被送进派出所的审讯室。

破面包车上没有空调,赵凤声又是一直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到了派出所已经汗水浸透衣衫,刚一踏入二十来度的审讯室,赵凤声爽的打了个哆嗦,赞叹一声:公务员的待遇就是好啊!

一位民警进来给赵凤声解开铐,没有进行审讯,也没有训斥他的无耻行为,只是说了句想喝水自己倒,走出屋门。

“娘的,这啥事啊!还没和五位模特妹子进行深入交流呢,就被弄进了局子。”赵凤声一边感叹着流年不利,一边怨恨着大刚的不靠谱。在自己地盘混了这么多年了,连嫖娼安全性都不能保证,还不如一头淹死在马桶里算了。

随着墙上挂表的分针划过一百八十度,赵凤声等的有些不耐烦。以前进了派出所,几个警察叔叔那可是殷勤得很啊,刚一进门,就能围上来两个凶神恶煞,非得让你把打飞用什么型都得交代清楚。

今个是怎么了?半个小时都没人过来审讯,难不成回去补午觉了?还是继续出门扫黄了?想把在外寻欢的倒霉蛋抓回来一勺烩?

赵凤声正准备走向黑色窗帘向外看一看情况,就听见门“吱扭”响起,走进来一位男子。

进屋的男子身材不高,但极为壮硕,穿着土huáng sè衬衣,上下左右一边宽,就是大刚的话就是“墩炮”,市井统称为煤气罐身材。

男子看面相有个四十出头,国字脸,两条眉毛像是被墨渲染过,又黑又浓,外加一身正气,绝对是弘扬正面素材的标准相貌。

赵凤声看到年男子后双瞳一缩,指都下意识轻微抖动。

这位面相威严的家伙赵凤声不陌生,可以说极为熟悉,从十八岁当兵第个月后就和他相识,直到现在也没能摆脱对方的魔爪之下,至少赵凤声本人是这么理解的。

年男子名叫向双平,以前任职某王牌军侦察连连长,因冷酷无情的铁血段,被属下暗地里起名叫做向黑子,也称作向黑脸。正是他当年看了身体素质和胆魄都相当出众的赵凤声,才将其纳入麾下。

年前,也正是他的授意,让赵凤声去了腥风血雨的巴格达,在那里惶惶不安过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可以说如果没有向双平,赵凤声也不会到那鬼地方玩命去。

赵凤声瞬间明白了为何会被警察找上门,如果不是向双平这位眼通天的某集团军特种部队副大队长,那帮片警能在40度的闷热天气里,不去找凉快的地方待着,而是费力不讨好弄出一身臭汗,去太阳岛把自己堵个正着?

而向双平千里迢迢来到本市,绝对不是请自己喝酒唱歌找妹子!

赵凤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头上的白色矿棉板,仰天叹道:“真不想见到你。”

向双平嘴角轻轻扯动,悄无声息坐在赵凤声对面,浑厚的脊背如同一柄钢枪,笔直而坚挺,一看就是常年待在军伍熏陶出来的良好习惯。他的嗓音也像本人一样铿锵有力:“见了老上司就这个态度?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多关你几年禁闭。”

刚入伍的时候,赵凤声只有18岁,在桃园街和别人斗殴本就养了一身戾气,加上一点就着的火爆性格,在新兵连就和外地的战友干了几架,到了部队也没收敛几分。有一次,他还以寡敌众一人干倒了五个新兵蛋子,打完后,他自己也只是受了轻伤,而那几个抱团的兵痞却全部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如果不是战功彪炳,对下属挑选极为严苛的向黑脸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加。

“我到家还没快活几天呢,就不能让我休息休息?”赵凤声闭上眼睛轻声细语问道,眼前向黑脸的到来让他猝不及防,这位老上司在他心里无异于一张催命符,赵凤声恍惚间真希望只是一场噩梦。

“有急事找你。”向双平沉声解释道。

望着当年一毛,如今二毛的老连长,赵凤声狠狠挠了挠头,苦笑道:“有什么事能劳您大驾?有什么事您最好烂在肚子里,别说出口,说了我也当没听见。您老人家要是生气,干脆关我紧闭,最好关一辈子,不用发愁怎么养家糊口,也不用担惊受怕被你算计,管吃管喝管房住,逍遥快活似神仙呐~”

在全军会议都能说得上话的向双平,趴到简陋的桌前,虎目紧紧盯着一diào jiào出来的属下,轻笑道:“那我就把你带回部队,关你个十年八年,看嘴还像不像现在这么硬。到时候房间里只给你弄个小电视,但你放心,里面就一个频道,动物世界,如果你能对着那些画面解决完生理问题,也算条不屈不挠的汉子,没枉费我在你身上下功夫。”

赵凤声张大了嘴巴,哭都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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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爷们

能把一帮兵痞治理的服服帖帖,向黑脸的段可想而知,就算他不是穷凶极恶的大魔头,但也肯定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拱卫京城的东方神鹰乃是全国九大特种部队之一,向双平能坐上王牌部队二把的位置,不会仅仅靠着超凡的身和老牌的资历就能熬上去。有多少背景强悍段不凡的人物,盯着这个不亚于副军级的宝座?何况这个位置前途不可限量,许多集团军大佬都是由这个位置鲤鱼跳龙门。向双平在十年内从侦察连连长蹿到特种部队副大队长,一路的平步青云,肯定有着逆天的头脑与腕。

向双平指富有韵律的敲打着桌面,微笑问道:“不想知道我来找你是因为什么事?”

心里又惊又怕的赵凤声连连挥,后来干脆堵住了耳朵,长吁短叹道:“估计不是消灭索马里海盗就是去非洲平叛kong bu fēn zi。您这尊大佛屈尊纡贵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李奶奶被电话诈骗,或者王大妈电动车被盗。您呐,就别开口了,反正您说了我也不会听,大不了您派人把我抓走。我就纳闷了,您一个特种部队上校,再往上爬就是军级干部了,干嘛非跟我一个解甲归田的小卒子过不去?”

面对着他的撒泼耍赖,向双平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厉声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一个兵?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你即便是脱了军装,连皮带骨照样还是一个军人!”

赵凤声干脆吊儿郎当翘起了腿,瓮声瓮气道:“那您就别把我当军人,就当我是一个被抓起来的嫖客,认打认罚我都行,不就是行政拘留十五天吗?如果能把您弄出这个门口,让我住十天都行。”

向双平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皱在一起,尽含久经上位积蓄的威严,沉声道:“我来不是为了和你商量,而是来下达命令,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赵凤声咧嘴道:“干嘛?发现萝卜哄不了兔子,改拿大棒吓唬了?您就是拿枪崩了我我也不去,反正都是嗝屁着凉朝天,不如栽在你里痛快。到了下面咱也能显摆显摆,说是被一个特种部队上校亲给崩的,多有面儿。”

啪!

向双平像是真的恼羞成怒,狠狠拍了下桌子,高声道:“军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赵凤声,你还是不是个有血性的爷们!”

“爷们?”

赵凤声不屑笑了笑。

长出一口气,赵凤声指了指天,缓缓道:“我爷爷是个爷们,大战役,抗美援朝,全都肩膀上扛着脑袋跟着去了,整个连一百多人,满打满算就活下来两个人,他也算命大,在朝鲜战场捡回了一条命,如果不是老天爷不让我们赵家绝后,估计我爷爷也回不到武云市。他回到老家的时候身上被枪子咬了下,腿瘸了,耳朵也被震聋了,连我这孙子长大后喊他声爷爷都听不到。还记得我上小学那会爱吃临街的包子,那会小,也不懂事,每天都嚷嚷着要吃几个香喷喷的包子才善罢甘休,不然就躺在地上打滚。包子铺其实也不远,就500米,我爷爷每天为了让我放学吃上包子,拄着拐杖来回得走上一个多小时,想起他步履蹒跚的背影,我揪心。从他老人家走后,我就再也没吃过包子,怕想他。”

“我爹也是个爷们,越战争时被我爷爷教导光荣参了军,他也是个没脑子的愣头青,偏偏选择进了先锋团,每次和敌人交锋时都冲在第一线,也算他命不该绝,回来时身上只挨了两枪,比我爷爷还少一枪。只不过一枪干到肺叶,趴到了老山前线上险些丧命,还好身边战友够义气,冒着枪林弹雨把他背了回来,没有埋骨在异国他乡。”

“我娘是个苦命的人,本来生在书香门第,却为了一纸婚约,照顾瘸子公公和痨病鬼丈夫一辈子。记得我们家那时候穷,她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我那从小没受过苦的娘起早贪黑给人缝被子,本来写书弹琴的却弄得像张砂纸粗劣,等我爷爷和我爹不在了,她也没过上几天清净日子,羸弱的小女子却天天担水搬砖干着老爷们的活,积劳成疾,和我爹一前一后共赴黄泉。不过在我心里,我娘比我不怕死的爹还要爷们。”

“我呢,也是命大,我爷爷和我爹身上的枪子数目,一个不拉都到了我身上,还他娘的活蹦乱跳站在这里胡咧咧。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估计也是祖上萌阴,没让我这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坏蛋早早和亲人团聚,也算祖宗保佑了。”

“没有人想苟延残喘活在世上,谁不愿意流芳千古光耀门楣?但那些事,都是在饿不死的情况下,才能升华到一定思想境界的抱负。我不清楚您的父辈是什么级别,最少应该是正军级干部,要不然您也不会在军升职的比火箭都快,像您这种红色子弟,就别为难我这个为五斗米折腰的草民了。”

“我们赵家保家卫国这么多年,不容易。我赵凤声这辈子没啥大志向,只求一点,把香火传承下去,给我们老赵家留一条根。”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哪怕知道自己是个土狗,也得呲着牙,露着凶相冒充自己是大尾巴狼,否则就只能跟在人后面找屎吃。我就是一条装成大尾巴狼的土狗,您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干嘛非和我过不去?”

“我知道您有一百种方法整的我生不如死,如果嫌我不听从命令,随您处置,但您要是现在不抓我,我可就走了。”

赵凤声见到老连长不答话,于是晃着身型,打开门走了出去。

人字拖,大裤衩。

走起路来双肩摇晃。

依旧是痞态十足。

虎豹之驹,虽未成,已有食牛之气。向双平想起初次见到他时的评价,微微一笑,望着他充满萧索的背影,叹道:“明明是条豺狼虎豹,偏偏装什么可怜的土狗。”喜欢本书的朋友欢迎加入卸甲老卒读者群56918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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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抓现行

赵凤声不是一个爱跟人掏心窝子的随便家伙,就像是俞伯牙难遇钟子期,只能在梦里面自说自话。今天之所以将埋在肚子里多年的一番话抖落出来,实在是埋得太久,需要将感情发泄一下,再者就是打一打可怜牌,让老连长念及香火情放自己一马。

心里的苦,这些年他谁也没跟谁倾诉过,大刚知根知底,不说就能懂,俩个兄弟之间,也不用推心置腹感叹世道不公。他们这代草根百姓,出生起就被生活淬炼打磨,神经都比较坚韧,不会像读书人因为一点小事就伤春悲秋。

社会造就了一个奇特现象,早早步入社会头脑聪明的痞子,往往会混的很不错,反倒是二十四岁走出校园的大学生,见到初就辍学在家的同学混得风生水起,经常怨声载道,说着世态炎凉之类的话。

殊不知,当秀才们拿着好学生奖状回到家显摆时刻,学渣们大部分在遭受脱鞋和腰带的毒打,当莘莘学子们拿着高校通知书光宗耀祖时,学渣们大部分在工地搬砖和泥,或者为了五十块钱的小钱,举着砍刀去矿场工地跟人家掰命。

学渣们吃过的苦,远远比好学生大得多,也早得多,所以他们更能适应社会,更加洞悉人心。

迈步出门的那一刻,赵凤声就将波澜起伏的情绪稍微抚平。能在血腥地狱巴格达活着回来,极强的心理素质是必不可少的因素,仅凭着里的95式自动bu qiāng,在yi lā kè首都绝对讨不了什么便宜,和岁小孩举着木棍走在原始森林没啥两样,顶多能算给自己壮壮胆。那边kong bu fēn zi的袭击,基本上都用各式各样的火炮和zhà dàn……

刚走出派出所大门,赵凤声就听到旁边的车辆狂按喇叭,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年前卖出去的那辆奥迪a4。赵凤声抱着好奇的心态走过去,瞅见了崔亚卿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室里,即便是被墨镜遮盖了大半脸庞,也能感受到俏脸上阴沉似水。

坏事了!

被她发现自己从派出所出来,咋解释?

说自个见义勇为来派出所领小红旗?

鬼才信!

况且二妮脑袋瓜子灵得很,要不然天打鱼两天晒网都能以高分考入省重点大学?想着如何蒙混过关的赵凤声刚坐进副驾驶,看到了大刚坐在后面贼兮兮的笑,不用说,肯定是这个叛徒出卖了组织。

赵凤声打量着保养精细的车内,心怀忐忑问道:“怎么把车弄回来的?我记得当时抵押给银行了。”

崔亚卿不答话,粉嫩的精致侧脸一鼓一鼓,像是气得不轻。

对于她的爱慕之情,赵凤声比谁都感受深刻。

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半年,不难,持续爱上年,就算是极致了,像二妮默默无闻喜欢了自己二十多年,堪比痴情的孟姜女和祝英台了,足以感天动地,世间恐怕没几个女人能做得到。

而且崔亚卿脸蛋无可挑剔,身段又婀娜多姿,家世也超越普通民众,后面追求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加强排。平常人被这么一个白富měi nu神暗恋,不得烧香拜佛感激祖宗积下阴德?

就连眼高于顶的李爷爷,都夸奖她能持家相夫教子,武能持刀征战天下,做的了女红,砍的了rén zhā。

可赵凤声就像个愣头愣脑的呆头鹅,对崔亚卿二十年如一日的深情款款无动于衷。

赵凤声还记得崔亚卿昨日的嘱咐,为了讨好她,试探性问道:“还吃鸡翅吗?”

“我让您老去买鸡,不是让您去找鸡,您老岁数大了,话都听不利索了?还找五个模特,身子骨挺硬朗啊!像你这种人才就应该去种猪交流市场,不仅不浪费粮食,还能为国家畜牧业做出杰出贡献,我的提议不错吧?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崔亚卿不留余力地在旁边冷嘲热讽。

当事人赵凤声根本不敢和她叫板,冲着后排幸灾乐祸的家伙竖了个指:“你大爷!”

有时候技不如人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比如大刚,他的“火枪”绰号绝对不是瞎喊的,在被警察踹门的时候就完事兜上了裤子,不仅身心舒爽还省了一大笔嫖资,两人进派出所也不过才罚了4000块,相比于一万多块的风流银子,值!大刚甚至都想着每次去完洗浴心都让警察同志抓一次,省钱啊!

而赵凤声这个可怜蛋,只是欣赏了一次zhi fuyou huo就束被擒,几个时辰里互相竖指喊着“你大爷”的两人心情来了个互换。不得不说,天理循环因果报应,这些警示名言说的真是没错。

崔亚卿依旧古里古怪的语气说道:“小模特,啧啧,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吧?身高腿长屁股翘,嫩不嫩?别说是你,就连我听到也是心里痒痒。要不咱现在杀个回马枪,再去太阳岛光顾一下?警察刚才扫过了,现在肯定不会再去查。我出钱,给你找十个,欣赏一下老人家冲锋陷阵的风采。”

这个暗恋赵凤声二十多年的痴情丫头,并没有破口大骂或者拂袖而去,就这么不阴不阳的絮絮叨叨。她知道赵凤声和靳军刚这类人的德行,五天换个小"qing ren"实属正常,洗浴大保健,yè zong hui搂妹子,都是他们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让他们安分守己的做个家庭妇男,那才是见了鬼。何况现在俩人算不上恋爱状态,若是像个委屈的小媳妇胡乱发脾气,名不正,也言不顺。

赵凤声被说的一脸尴尬,随后脑子一转,大义凛然道:“要不是大刚蹿腾我,能去那地方?!”

后排仗义的兄弟赶忙辩解道:“是啊,二妮,我看生子憋了那么长时间,就像带他泄泄火,男人嘛,憋着憋着就憋坏了。”

“再喊我二妮,信不信我把你那鬼子车给点了!”崔亚卿紧咬银牙说道,将愤恨迁怒于大刚身上,见到前面的车辆行驶的有些缓慢,狂按一通喇叭,似乎将心怒火要倾泻出去,没想到前面的车反而更加龟速,崔亚卿一气之下打开车窗,大声喊道:“会不会开车?比娘们还墨迹!你老婆在家给你戴绿帽呢!还不赶回家去抓奸!”

没想到前面的车辆直接停了下来,一个年大叔从车窗探出头,歪着脑袋道:“喊啥喊,奔丧呢?老子不动了,你能怎么着!”

大刚在崔亚卿面前像是个受气包,但他怎么也是道上有头有脸的大哥,刚才被二妮威胁恐吓后正有些郁闷,见到有人不知死活的在前面叫嚣,打开车门就跑了出去,嚷嚷道:“妈了个逼的,从哪蹦出来你这么个玩意!”

前面的司见到一米八五的壮硕大汉下车后,心惊胆战。如果眼前双臂刺青,戴着大金链子的家伙是啥好拿捏的人,他敢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于是挂上前进挡,油门踩到底,汽车“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大刚还没赶到年大叔旁边,就发现前面的车辆像是警匪片里逃亡的匪徒,那叫一个疾如闪电,比起f1里的赛车技术都不逞多让。

刚才还是气势汹汹的家伙回到车里马上堆起了殷勤的笑脸,道:“二妮,追上去,看哥咋给你解气,保准把他干得满面桃花开!”

崔亚卿这次没有指责他称呼自己小名,指着旁边的气人的家伙,愤懑道:“有本事你把他打一顿!”

大刚皱着脸道:“我敢?我要是把生子揍了,你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扔进火葬场炉子里烧了?再说这个怪物揍我还差不多,我能打得过他?”

小时候,老街四害打架的组合基本属于大刚和郭海亮在前面扛,赵凤声居策应,崔亚卿负责递送武器,外加下黑。到了十五六岁时,赵凤声就能独当一面,和其他俩人战力能平分秋色。等到他从部队里回来,就像变身成了超级赛亚人,如果不是对方人数太多,另外人基本不用出,赵凤声一人就能摆平。进步如此神速,还要得益于李半仙传授给他的《蹲墙功》和《半步崩拳》,当然,部队侦察连里的魔鬼训练也功不可没。

赵凤声拿起二妮粉拳狠狠锤了几下胸口,咚咚作响,咬牙道:“我帮你出气。”

崔亚卿见到他劲道十足的自虐,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拉住他的胳膊,着急道:“你傻?让你打你就打?这么听话,那我让你戒烟你戒不戒?让你戒酒你戒不戒?让你戒色你戒不戒?”

这一招是赵凤声对付崔亚卿生气时刻惯用的伎俩,每次自己犯错惹得二妮摆脸子,他都会自己上演一出苦肉计,而用情极深的小丫头都会放下冷脸询问一番,屡试不爽。

赵凤声嘿嘿笑道:“你说咋地就咋地,戒了空气都行。”

崔亚卿翻了个白眼:“那你死去吧!”

赵凤声听到她这样的语气,也知道她消气了,心头大石总算放了下来,双臂枕在后脑勺,挑眉问道:“小龙虾配啤酒?”

余怒未消的崔亚卿本想再扳会脸,但听到自己最喜欢的美食,还是不争气地抿了抿嘴角,撅着小嘴道:“你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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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他和她

人驾车来到了桃园街西边的一处地摊,缓缓停下。

简陋的大红牌匾上写着“武林龙虾”。

等人坐稳后,热情的老板娘上前笑着问道“老样子?”

崔亚卿补充一句:“多放辣椒,啤酒越凉越好!”

这处地摊是老街四害一到夏天就最常来的地方,个爷们基本上也就是喝酒为主,到哪喝都一样,主要是为了照顾崔亚卿的口味。这丫头好养活,不喜欢吃什么鲍鱼海参,也不喜欢法国大餐西式牛排,唯独偏爱小龙虾,让赵凤声时常感慨她生了个不花钱的嘴,又长了颗不上进的心。

随着箱啤酒“咣咣咣”砸在大刚身旁,附近吃饭的群众都投来诧异目光,这两男一女坐的桌子很小,人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不可能再有客人来。而且现在地表温度很高,冰凉的啤酒放在地上不一会就变成常温状态,一下要箱,不是傻吗?

大刚拿起一瓶啤酒递给赵凤声,又递给崔亚卿一瓶,个人用牙就将啤酒起开,根本没用杯子,一口气干个精光。大刚又掏出瓶,依旧和赵凤声仰起脖子干掉,崔亚卿碍于肚量太小,灌了半瓶就放在桌上,举起背擦了擦嘴唇边上的酒渍。

四周群众全都看傻了眼。

乖乖!

这是喝酒?这比喝水都利索啊!

怪不得一下搬来箱,原来是喝家,照这速度,五箱恐怕都打不住。

大刚和赵凤声在小学时就开始偷家里的酒喝,那个年头穷,基本没什么像样的好酒,经常见的就是老白干和二锅头,都是些酒精度数高的烈酒。

随着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他们的酒量也越来越大,到了现在,每个人不低于一斤的量,喝完还能保证不耍酒疯。啤酒?那就是论小时喝了,啥时候喝的老板瞌睡的扛不住了,才肯罢休。他们以前也不怎么喝啤酒,九天伏天都以白酒解馋,因为喝啤酒付不起酒钱……

崔亚卿的酒量要稍微小一些,那也是和他们相对而言,陪着个大酒量的家伙喝了十来年,再小的酒量也能练出来个半斤不醉。

两个大盆的香辣小龙虾摆在桌上,崔亚卿涎着口水就开始下去抓,筷子都不用,葱白指两下就将小龙虾掐头去尾,仅留下粉白的虾肉,这份娴熟的技术,不知消灭了多少只可怜的龙虾才能练就出来。但她没急着吃,而是放到了赵凤声盘子里。

赵凤声这辈子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不会剥虾,不管是什么样的虾,他都不会。所以他唯一能吃的虾,就是油炸小河虾,一筷子一个,扔到嘴里就嚼,不用剥,省事。

他不会剥,但是爱吃,和崔亚卿在一起时,也基本是二妮给他剥。

崔亚卿刚把虾肉放进赵凤声盘子里,瞬间就后悔了。自己还生着气呢,这样的举动,不是让讨厌的家伙认为自己气消了?那可不行!

但是当崔亚卿刚准备把虾肉拿回去,赵凤声却抢先一步丢进了嘴里,笑道:“还是二妮疼我。”

崔亚卿咬着牙愤愤道:“下着砒霜呢,毒死你!”

赵凤声堆起一副谄媚的笑容:“二妮剥的,就是下了鹤顶红我也敢吃。”

气不打一处来的崔亚卿横起柳眉:“毒不死你,噎死你!”

赵凤声摇头晃脑喝下一杯啤酒,砸吧嘴,挺美。

崔亚卿把虾壳愤恨仍在他的大裤衩上,差点丢到大刚心服口服的神器。

见到俩人打情骂俏,大刚早就习以为常,问道:“二妮,你那店生意咋样?好的话哥也开一个。”

崔亚卿经营着一家美容店,叫做虞美人,这个名字还是当初赵凤声给他起的,并不是小学毕业的家伙心锦绣,而是起名时,赵凤声拿着《唐诗百首》胡乱点了一下,说点着啥就叫啥,崔亚卿也点头答应。幸好,《虞美人》个字也比较符合店名,就这么糊里糊涂定了下来。也幸亏没有点到岑参岑嘉州那首《奉和书舍人贾至早朝大明宫》,要不然,光是做招牌就得大费一番周折。

崔亚卿心不在焉答道:“一般,一个月四五万,撑不着,也饿不死,你要想干,我给你弄点技术熟练的人过去,别亏待了人家就行。”

老街四害在一起这么多年,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崔亚卿也没必要小肚鸡肠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说出了商业密。

大刚冲对面夹花生米的败类问道:“生子,一起干不?我出钱,你管理,到时候我6你4。”

赵凤声笑了笑,摇头回绝:“不干。”

大刚疑惑问道:“为啥?”

赵凤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就咱俩的臭名声还开美容院?准保让别人以为开的是洗头房,头个月,肯定都是一帮大老爷们来店里做大保健。美容赚的是谁的钱?女人。哪个女人愿意到声名狼藉的家伙店里消费?失财是小事,失了名节就不划算了,要我说,还是干你老本行吧,别瞎折腾。”

大刚给出这个提议,其实也是想拉赵凤声一把,不希望看到他悲惨兮兮地经营小卖部为生。听到他的分析后,恍然大悟,明白了他是怕连累了二妮。崔亚卿是个江湖义气比男人还重的女汉子,自己开口,目的又是为了帮赵凤声,她断然不会拒绝,如果连带着总店营业额下降,她也会咬牙硬挺着,不会诉苦一句。

大刚讪讪一笑,举起杯子:“二妮,哥自罚杯,当我没说过啊。”

崔亚卿剥着龙虾自言自语道:“连累个屁!这么多年了,还怕你们毁我名声?我还有个屁的名声!”

赵凤声看着她哀怨的神情,有些心疼。若不是这些年跟自己这帮rén zhā混在一起,她恐怕早就嫁为人妇,和其他平凡的女孩一样,过上幸福的小日子。

可二妮就是死乞白赖愿意和自己混在一起。

李爷爷说这就是命数,比劫运,桃花劫,先天八字带来的,谁也更改不了,就跟自己当年碰到那个宛若仙子的女人一样,拴住了,就再也挣脱不开。

恍惚,赵凤声发现人群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心头巨颤,连带着杯子里的酒水都洒出一半。

崔亚卿察觉出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扫去,大吃一惊,仔细分辨后才发现不是那个女子,于是轻声道:“不是她。”

她,五年前出现在赵凤声生命轨迹的女人,婉约灵秀,如同一朵圣洁的白莲,哪怕无数人心目的女神崔亚卿也不得不折服在她绝世的气质下。即便知道赵凤声死心塌地爱了她五年,崔亚卿也只是选择沉默,从来没有生出一丝怨恨,因为那个女人实在让男人没有丝毫抵抗力,出尘的一塌糊涂。她自己都放出过豪言壮语,如果老娘是个爷们,霸王硬上弓也得把她拿下!

她爱他,他又爱着她。

爱情,就是这么无可奈何又阴差阳错。

酷似那个女人的身影飘然走过,赵凤声收回视线,揉了揉脸颊,轻笑道:“看错了。”

崔亚卿灌下一杯啤酒,遏制住心里的忐忑不安,抿嘴问道:“年你和她联系过没有?”

赵凤声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素来以胆大著称的崔亚卿,悄然长出一口气。

都说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是崔亚卿对赵凤声的情有独钟,好像自打记事起就在心萌芽,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年二妮6岁,赵凤声8岁,他偷偷摸摸拿着块巧克力给她,她笑了。然而还没吃进嘴里,就被几个岁数大的孩子夺了过去。她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他怒了,像疯子一样跟对方扭打在一起,了无数拳脚后终于抢回了那块布满尘土的巧克力,鼻青脸肿的他笑吟吟放入她的,笑的像个傻子,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打架,也是她第一次收到男孩子送她的礼物。

那年二妮8岁,赵凤声10岁,还记得当天是她的生日,因为考试成绩不好被父亲训斥后,跑到小土丘上抱着膝盖埋头痛哭。他体贴的跑到她的身边安慰,并且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个土豆,埋在土里烤的外焦里嫩,她捧着香喷喷的土豆破涕为笑,第一口先喂给他,他明明流着口水却摇头说自己不吃。个土豆,那是她这辈子收到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那年二妮14岁,赵凤声16,她已经出落得像朵含苞待放的娇艳鲜花,不止是学校内的同学追求她,就连当时恶名远扬的一厂几个痞子也经常纠缠。他听到她的哭诉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买回来两把唐刀揣在自己身上。几天后,他和一厂的痞子们不期而遇,他抽出两把唐刀,一一把,毅然决然冲向比他大几岁的痞子人群,一对,何况比对方身型悬殊了许多,绝对是一场不可能打胜的战役,可他就像条发了疯的野狗拼命撕咬,豁出一切只为给对方身上添一些伤疤,不要命的打法,终于把对方打得抱头鼠窜。他那时候洁白的衬衣最后变成了黑色,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她的心头,清瘦的身影持两把唐刀,斜阳照射下,威猛的如同传说的战争神邸。她却知道,他身上的伤不比对方的少,一百十二针,这是她陪他上医院后,伤心欲绝的她在旁边看医生给他缝合伤口的数字。

他那时就像个不可撼动的魁伟山岳,任何时候都能成为她所能依靠的坚强臂膀。

所以即便是默默无闻等了他二十多年,她还是觉得应该这样义无反顾。

当年在他和那个绝尘女子热恋的时候,她肝肠寸断,于是想找个男人来取代他的影子,她却发现自己错了,那个单薄却伟岸的身影始终在她心魂牵梦萦,谁也无法替代。

她想在能放肆的青春里,赌上一把。

哪怕是他一直爱着那个仙子一样的女人,她也不曾后悔。

想起两人之间琐碎的点滴,二妮的心五味杂陈。

她不是洒脱的女侠,没有那么高的境界相忘于江湖,只想陪在他的身边相濡以沫。

看到他有些落寞的神色,二妮心一紧。想到他收敛起了昔日里的张狂与锋芒,变成了那个女人一样的安静内敛,崔亚卿心暗自轻声呢喃道:“你说爱极了一个人,会慢慢变成他的模样。我努力变成了你的样子,才发现你已经变成了她……”

!!

第十六章 去省城

武云市在经济浪潮的推动下,这几年也新建起了高铁站,不过高昂的票价还是让不少百姓享受不起豪华高速列车带来的舒适感。占地百亩的广场上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而站在检票口的崔亚卿就像一朵绽放的黑牡丹,吸引着路人惊讶的视线。

如瀑的长发精致盘起,合身的黑色长裙将完美的身材衬托的绰约多姿,luo lu在外的洁白玉臂和纤纤,让人遐想万分。既有少女傲人肌肤,又不失shǎo fu气度风韵,让过往的女子全都自惭形秽,还有几个不怕死的男人硬着头皮站在旁边搭讪。

崔亚卿一直冷着脸,对fā qing的公牛们爱答不理,反复看着皓腕上价值不菲的卡地亚表,急得直跺脚。

今早为了盘头化妆,特意去了店里精心打扮一番,没有开车去接赵凤声,还以为自己来的晚了,没想到都快要检票进站了,这家伙依旧没有出现,打了十几个电话还是暂时无法接通,让崔亚卿怀疑他和大刚昨晚喝完酒是不是又去太阳岛一度。

正当崔亚卿要恼怒的摔时,远方终于出现了一步晃的身影。

一身盛装打扮的崔亚卿,盯着头发如稻草胡子拉碴的赵凤声,气得肺都要炸了!

大花裤衩,拖拉板,没有任何lg的白t恤,像是穿的年头多了,上面都已经泛起了浅huáng sè,这身装束就算放到乞丐堆里都不会惹人侧目,标准的丝形象。

“你有没有点时间观念!老娘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知不知道!你穿这身啥意思,明摆着让我丢人呢?!”一连串的爆吼让崔亚卿身边的男子们顿时成鸟兽散。

“和大刚喝到五点,能这么早起床就不错了”有些呆滞的赵凤声揉了揉眼,睡眼惺忪道:“要不我回家换一身再来?”

“换你个大头鬼!火车站你家开的?错过这班车就得到下午了!快点走!”崔亚卿拉着赵凤声急匆匆朝着检票口冲去。

女人爆发出来的潜力是无限的,崔亚卿在穿着一双十厘米高跟鞋的情况下,速度完全不亚于竭尽全力的健康男子,后面的赵凤声被她拉拽的都有些踉跄。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拽着一个邋遢颓废的男子,成为了大厅内香艳又诡异的一道风景线。

还好,俩人竭尽全力下终于赶上了火车。

崔亚卿坐好后,拍着峰峦起伏的胸口,喘个不停。扭头看向赵凤声,却发现他盯着高铁服务员的窈窕身姿,眼睛一眨不眨,嘴边还流出口水。

刚才迟到的账还没算完,现在又敢明目张胆的观看别的女人,新仇旧恨之下,崔亚卿又气又怒!使出了看家绝技——拧大腿肉。

赵凤声瞬间双目圆睁,正准备高声呼喊,却被带着香气的bái nèn掌捂住嘴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崔亚卿在他耳边轻声嘱咐道:“敢喊出来,继续掐!”

赵凤声泪流满面地点了点头。

崔亚卿拿开掌,在他白t恤上擦了擦沾在上面的口水,又整理了下有些歪斜的连衣裙,动作优雅的如同古典贵妇,让旁边座位上刚上大学的小伙子一脸蒙圈。

崔亚卿闻着赵凤声身上宿醉的酒气,从ah包包里掏出了夏奈尔5号,朝着擦拭眼角泪珠的家伙身上喷了几下。浓烈的香气,引得赵凤声连连打开喷嚏。

接过崔亚卿递来的纸巾,赵凤声擤了擤鼻涕,随后又还给崔亚卿,佳人拿着肮脏的纸巾莲步款款走向垃圾桶,去冲洗了一下,坐回座位上。脑袋依旧迷糊的赵凤声,很自然地躺在佳人的香肩上,没多久就呼噜响起,进入梦乡。崔亚卿为了让他睡得更安稳些,身体稍微朝下挪了挪,摆出了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又将窗帘拉上遮住刺眼的阳光,这一系列举动,宛如一个贤良淑德的小媳妇。

旁边欣赏完整个过程的小伙子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前一刻还像魔鬼的女神,下一刻竟然变成了温柔贤惠的妻子?这样急剧的反差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强烈震撼。

到底是艳福还是梦魇?

小伙子偷偷瞅了瞅崔亚卿如画的脸庞,终于下定一个决心:就算是死在这种妖精女人里,那也值!

提速后g字头的高铁确实快,以前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到达。

崔亚卿碰了碰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赵凤声,毫无反应,本想再施展下绝技,又于心不忍。崔亚卿心生一计,在他耳边柔媚说道:“先生,bāo yè800,全活哦。”

赵凤声一拍大腿,陡然坐起,睡眼惺忪喊道:“成交!”

可是旁边除了杏目圆睁的崔亚卿,哪还有别的女人?

赵凤声猛然醒悟过来,挠了挠枯草般的头发,憨憨笑道:“做了个梦,梦见拍卖米元章的山水画呢,才他娘100块钱,哎,本想着发财了,没想到是黄粱一梦。二妮,你瞪着我干啥呢?咱到站了吧,该下车了。”

崔亚卿狠狠剜了他一眼,那叫此恨绵绵无绝期呐。

两人下车后,直奔出站口。

刚一出站,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飞快扑了过来,给崔亚卿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时髦女人摸了把崔亚卿纤细的小蛮腰,调笑道:“老同学,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是那么漂亮,不愧是咱们学校校花,惹得我对你想入非非了。赶紧说,是不是有什么独家秘诀,要是不招,我挠你痒痒。”

崔亚卿不吃亏的拍了下对方的"qiao tun",打趣道:“我哪有燕子姐漂亮,还是这么迷人,听说你找了个帅到掉渣的男朋友,在哪呢,是不是藏着掖着不敢放出来,怕被姐妹们给吃了?”

崔亚卿和张云燕就读于省经贸大学,是大学室友。四年同在一个屋檐下,当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再加上俩人都是外向的性格,相处也较为融洽,一见面就开些玩笑,没有分别几年后的生疏感。

张云燕身后的男人向前一步,约莫0左右,1米左右的个头,一身高档的商务装,擦的锃亮的皮鞋,再加上修理的整整齐齐的胡须,都显示这个男人对自己有着严苛的要求。

张云燕挽起他的臂,一脸幸福道:“这是我男朋友,李岩。”

李岩上前一步,礼貌的冲崔亚卿伸出臂,微笑说道:“早就听说过崔校花的大名,果真名不虚传。”

崔亚卿伸出,客气道:“谬赞了,我们这帮同学都听说小燕子找了个好男人,都真心替她高兴。”

李岩望着比他身高还要高出一些的崔亚卿,闪过一抹奇特的眼神。

等两人寒暄过后,张云燕指着站在崔亚卿侧后方的赵凤声,疑惑问道:“这位是?”

赵凤声本来想说成是二妮老家的表哥,没想到崔亚卿一把将他拽过来,依偎在他的怀里,甜腻道:“这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

和男朋友绝对是不同的概念。

李岩和张云燕这对鸳鸯都充满惊愕神色。

一个放在哪里都称得上祸水的女神。

一个邋里邋遢全身穿着假名牌的家伙。

怎么看都不般配。

俩人的眼神,就像是在影视剧看到了总裁男主的司和最漂亮的女主走在了一起。

赵凤声甩了甩遮住眼帘的长发,高深莫测一笑:“侥幸,侥幸。”

!!

第十七章 婚宴

两位多日不见的室友边说边笑,后面跟着两个没有任何交流的男人,来到火车站停车场。

李岩混得不错,座驾是辆奥迪q5,像这种级别的豪车不仅要买得起,还要养得起,如果不是愣小子打肿脸充门面,那么身价一定不菲,趁个几百万还是有的。

李岩看到仪容仪表都差强人意的赵凤声,大大咧咧坐在一尘不染的副驾驶座位上,眉头轻微蹙起,多年混迹shāng quān的城府还是让他快速平复自己的心情,大不了回去再仔细冲洗一番,没必要让后排两个měi nu对自己产生不良印象。

崔亚卿和张云燕这对大学室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不忘吃几下对方的鲜嫩豆腐。女人在一起不外乎几个话题,男人,八卦,美容,电视剧,加上崔亚卿从事着美容行业,两个很快找到了共通点,说的不亦乐乎。

赵凤声也从她们的字里行间听出了此行的目的——参加同学的婚礼。

难怪二妮穿的跟电影明星似的,还对自己的装扮大发雷霆,本来就是姐妹们争奇斗艳的场面,自己打扮成这邋遢模样,肯定要有人取笑她遇人不淑了。

想到她争强好胜的性格,赵凤声递了个歉意的眼神给二妮,崔亚卿也做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眼神里还了个“回去再找你算账”的意思。俩人认识快十年,已经不用语言交流,仅凭着肢体语言就能倾诉自己的想法,不过在李岩和张云燕看来,这对不相配的情侣是在飞眼传情了。

赵凤声从大裤衩子里艰难掏出烟盒,先递给李岩一根,叹道:“哎,现在火车上烟都不能抽了,一点人性化都没有,怎么着也得设定个能抽烟的车厢啊,要是坐上几个小时不得憋死。李哥,来一根?”

“对不起,我不抽烟。”李岩十分客气婉拒了他的好意。

在国内的礼节来说,敬烟绝对是一种礼貌的行为,虽然吸烟有害健康的标语人人都懂,但国人都讲究个面子,地位高低,身份差异,收入多少,年龄大小,全都能在敬烟上体现出来,所以敬烟背后隐藏的健康问题,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李岩是个非常注重生活品质的男人,对于抽烟非常反感,但却清楚每种香烟的价位。赵凤声掏出的是一盒块左右的红云,下档次,基本上是和勤劳朴实的农民工兄弟一个水平。李岩是位迈入精英层次的金领,和抽这种档次烟的男人很少有交集。一开始见到赵凤声坐拥美人,心还不断猜测这家伙是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猛人,但从抽烟这件小事上,李岩就判断出,赵凤声绝对不是个权贵人家的公子哥。一个男人或许不注重衣着打扮,但一定对某种东西有着特殊嗜好,大烟枪不抽好烟,十有是囊羞涩。

李岩碍于两位女士在旁边,也没有勒令赵凤声不许抽,看着旁边吞云吐雾的家伙如痴如醉,心里暗骂一句:“没素质!”

“四个圈,真不赖,空调凉飕飕的,就是爽啊。”

“越野车坐着就是舒服,还是真皮座椅,牛皮的还是猪皮的?光是这几个椅子就得好几万吧?”

“这车国产的还是进口的?得多少钱?”

赵凤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对着车内豪华装饰不断品头论足。

“五十多万吧。”李岩尽量把语气雕刻的很随意,让这个数字听起来对他而言很轻松。

赵凤声贫下农行为很好的将李岩衬托像个精英人士,致使他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为了引起后面美人注目,特意将车的价格从进取型升级到舒适型,还不忘把一系列的费用都添加进去。

“不得了,这要是开回家去,多有面儿。”赵凤声依旧像个土鳖赞叹道。

李岩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显然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你如果喜欢,回去了我也给你买一辆。”崔亚卿在后面轻描淡写说道。

“太贵了,你就算给我买了,我也加不起油,不如买辆奥拓实惠。”赵凤声嘿嘿一笑。

李岩心里却深深震撼了一把,开始从新正视后面那朵娇艳的牡丹。

李岩从后视镜里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衣饰,多年的商场经验很快分辨出了是正而不是a货,光是这身行头起码就得几万块,这肯定也不是旁边土包子给她买的,崔亚卿敢这么轻易许下诺言,绝对不是为了撑场面,而是有着雄厚的财力。自己这辆车是打拼多年积攒下来的成果,而且有一部分是贷款,凭着这辆车拿下了不少女人,对方敢放出话来,让李岩迅速将她归纳到胸大无脑而且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白富美里面去。

自己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碰不到这样的极品?

“便宜这小子了!”李岩眼神怨毒看着傻不拉几的赵凤声,心大骂世道不公。

幸运儿赵凤声也如他所愿,笑的那叫一个春花烂漫。

车子很快就行驶到了目的地,一家星级的酒店。

崔亚卿和张云燕见到门口迎宾的新娘,一下子围了过去,挨个拥抱后开始了长时间的持久战,滔滔不绝倾诉着重逢后的喜悦,把旁边的新郎晾在一边尴尬的不行。

个女人一台戏,祖先痛心疾首的至理名言很好描述了现在的局面,个久未蒙面的老同学就更加可怕,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人都抢先恐后说着自己的台词,对方说什么似乎无关紧要,而且和谐的保持了很长时间,这场景,直到赵凤声蹲在阴凉地抽了四根烟才依依不舍落幕。

举止得体的商界精英李岩,很好彰显了男人绅士风度,双揣兜,面含微笑,站在太阳底下足足保持了四十分钟。赵凤声扫了眼他衬衫后面湿透的印记,坐在台阶上,心暗笑道:死要面子活受罪,让你装几把大头蒜。

迎来了最后一位戴眼镜的瘦小女同学,崔亚卿和张云燕终于才肯善罢甘休,带着悠然自得的赵凤声和汗流浃背的李岩进入饭店,到了礼金台也没忘记随礼,崔亚卿也没刻意显摆,跟张云燕数额一样,只是从粉红色夏奈尔钱包里抽出了五张老人头。

李岩看着她钱包里塞得满满的钞票,更加坚定了刚才的想法。胸大,身材好,会打扮,人傻,没见过世面,有钱,这一系列词汇快速进入到李岩脑子里,而崔亚卿这个天之骄女,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枕边人。

李岩又瞅了瞅长相上等的张云燕,再想到她双亲是两名普通工人,发现也没那么出众了,不由得心滋生出更多的想法。

李岩是从大山里走出的孩子,祖上几代都是贫农,他和双胞胎弟弟都考上了大学,家里却无力承担起高昂的学费,只能让他独自走进了大学校门,而亲弟弟为了节俭开销却只能穿上军装参军入伍。从小就被嘲笑贫穷的孩子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阴影,李岩靠着辛勤打拼和不择段,终于获得了今天所得的一切,有车也有房,虽说还有些贷款没有还清,但不妨碍他被贴上fèng huáng男的标签,被许多家庭出身好的同龄人羡慕妒忌,也是他最为享受的时刻。

而赵凤声的狗屎运却让他愤愤不平,为何一个没才没貌的傻小子能让家境优越的崔亚卿另眼相加?

望着崔亚卿对赵凤声不断抛去柔意的眼神,李岩心情不断翻涌。

新娘对待老同学相当不错,即便是高朋满座,也花心思准备了一处包间,让老同学和其男友们没有淹没在喧嚣的大厅里。

依次落座后,经过介绍,赵凤声得知了那名瘦小女同学名叫赵欢欢,和自己是本家。令人惊奇的是,体重目测只有八十斤左右的赵欢欢,男朋友竟然是个一米八多的肌肉男,据称是摔跤教练,魁梧的不亚于活李逵,得有二百来斤,两人一大一小的身形,让赵凤声xié è的脑补了一下诡异的床战画面。

肌肉男虽然练了一身腱子肉,但面相极为和蔼,笑起来看不到眼睛,穿的也很随意,和赵凤声这个邋遢家伙像是一个村子里出土的老乡,俩人也多亲多近,坐在一起聊的十分融洽。反倒是fèng huáng男李岩沉默不语,皱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显得和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位女同学举着去外面观看了婚礼仪式,回来都哭得梨花带雨,让赵凤声心底小小鄙夷了一下。

现在的婚礼场面都跟前些年选秀节目一样,若是不把观众们弄下几行清泪,好像就算很失败,主持人如果没有催人泪下的本事,连出场费都得扣一半。在现场上,说得天花乱坠痴痴情深,一对鸳鸯披荆斩棘,像是经过千难万险才走到一起。可婚后没几天,出轨的出轨,打架的打架,为了彩礼对簿公堂的也不少见,第二天扭头去办离婚续的也不是没有。

国家为此还统计过,离婚率逐年递增,年内离婚率更是一路飙升到了百分之四十,在全世界都首屈一指,终于为国家在世界舞台上拿下一份状元的殊荣。

想到这些,赵凤声像是怀着忧国忧民心思的肱骨良臣,望着烟盒上鲜红的“囍”字,长长叹了一口气。

!!

第十八章 表白

省城毕竟是省城,婚宴的档次比起武云市都要强出不少。赵凤声当过兵,受过苦,对食物不怎么挑剔,再加上菜肴味道确实不错,甩开腮帮子一通猛吃,连旁边李欢欢的男朋友肌肉男都看得目瞪口呆。由此可见,场面是如何的风卷残云。

崔亚卿非但没有勒令赵凤声收敛丑态,反而像个温顺的小妻子,将桌子上最昂贵的油焖大虾拿到剥开,往他盘子里送去。

李岩在旁边目睹郎情妾意后,把赵凤声妒忌的牙根都痒痒。自己德才兼备,哪一样不比这个土包子强?为何偏偏他能独享美人恩?积压在心的艳羡嫉妒,像洪水猛兽一样冲击着他的思维,沉默片刻后,他准备试图挖一挖这朵含金量十足的黑牡丹。

李岩找好切入点后,微笑道:“小赵,看你一表人才,还没问在哪高就?”

赵凤声吃了分饱,擦了擦嘴边油渍,笑道:“开了个小买部,不用想那么复杂,就是个十来平米的小地方。李哥这么有钱,肯定有个好工作吧?”

这一句正李岩下怀,如果这个土包子不问,李岩还真不知怎么开口炫耀自己,他满面春风道:“也就是在腾龙贸易公司销售部当个经理,不算什么好工作,专门负责销售建筑材料,比如石膏板,油漆什么的,如果你们有工程的话,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当然,介费不会少了你们的,有云燕在这里,我肯定不会最后翻脸不认账,而且腾龙是大公司,不会在意一些小钱。”

“哇,大经理,失敬失敬,一个月不少工资吧?”赵凤声惊讶道。

李岩骄傲道:“我们那里都论年薪,不高,也就二十来万吧,还有一些业绩提成,一年全下来差不多十万。”

李岩这样故意卖弄,当然是为了引起崔亚卿的注意,可惜黑牡丹玩弄着,兴致缺缺。

赵凤声掰着指头算了算,讶异道:“哇,一个月两万多啊,真不少,都顶的上我小卖部一年收入了,看来还是李哥有本事。”

张云燕插口道:“你们家亚卿才是大财主,才干了年,就要开分店了,马上就要成为年收入几十万的富婆。赵凤声,你可得小心看好了,别让金fèng huáng飞到别人家的梧桐树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怀着别样心思的李岩心神一震、果然不出所料,这朵黑牡丹还真是个小富婆。况且刚离开学校就早早创业,没有家里的帮衬,能干起这么大的买卖?

赵凤声嘿嘿一笑:“放心吧,打死都不松。”

崔亚卿侧身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眼神玩味。

婚宴很快就要进入尾声,在张云燕的提议下,几人准备去ktv玩会,老同学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也不会吃顿饭就匆忙分开,李岩声称自己和一个歌厅老板很熟,于是众人决定去他指定地方。

赵凤声听到ktv后,有些头疼,想起以前的一件往事。

那一次他和郭海亮大刚人跑到ktv寻欢作乐,一人搂着两个妹子左拥右抱,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崔亚卿推门而入,吓得赵凤声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郭海亮和大刚正准备瞧上一处好戏,不料二妮坐下后也不闹,也不嚷,只是和小妹们谈笑风生,而且声称自己是百合,结果把六个小妹全都忽悠到她身边坐着。个大老爷们只能傻傻坐在那里,凄凄惨惨戚戚。甚至临走时,崔亚卿差点骗走两个小妹去开房,让赵凤声以后每次去风流快活时都事先踩好点,免得被二妮逮个正着。

想起崔亚卿对付小妹的腕,赵凤声至今仍心有余悸。

在和新娘子依依不舍话别后,六人一起走出酒店。

赵欢欢和肌肉男经济状况一般,坐公交前来赴宴。崔亚卿见到奥迪q5坐不下后,问清楚了地址,和赵凤声打车前往。

刚一上车,一肚子疑问的崔亚卿就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了?老是往李岩脸上贴金?这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难不成你改口味了,准备玩断臂山?”

“死丫头的嘴真毒。”赵凤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混社会,你还嫩点。”

崔亚卿也没有责怪他将自己发型弄乱,纳闷道:“啥意思?”

赵凤声点了一根烟,解释道:“他是你同学的男朋友,越是捧他,你同学就越高兴,连带着看你看我都顺眼。我呢,窝囊一点没什么,她们顶多是嘲笑我没本事,而不是看不起你,反正我和她们不会产生过多交集,什么印象都无所谓。我表现的越是窝囊,就越展现崔大老板博大胸怀,体现了你不是为了金钱权利来和男人交往。女人之间的友谊往往脆弱不堪,我这么做,是为了不破坏你们同学之间关系,如果我事事压着李岩一头,这顿饭能吃得皆大欢喜?傻丫头,都干了几年买卖了,连这点都看不透。”

琢磨过来其滋味的崔亚卿点了点他的脑门,发嗔道:“就你精!怪不得李爷爷说你粘上毛就是个猴!”

前面的司师傅扭头道:“小伙子,套路很深啊,社会关系学的不赖啊!”

小学都没念完的赵凤声竖了个大拇指,赞扬道:“老哥的眼光可比驾驶技术强多了,我就是命不好,当年要不是一个女人死乞白赖不让我去清华,哪能混成现在的惨样。”

司师傅点点头,叹道:“是啊,当年我的女朋友也是嫌我太帅,怕招惹大学里的měi nu,抱着我的腿死活不让去念大学,要不然,能天天开出租?早就进了省zhèng fu了!”

赵凤声望着司师傅惨绝人寰的脸,呦呵,碰到脸皮相当的对了!不过相对来说,自个还是脸皮薄了些,没有老司的套路深,于是掏出根红云递了过去,“老哥,同命相怜啊。”

司师傅摸了摸坑坑洼洼的老脸:“谁没个辉煌的青春啊,哎!”

崔亚卿望着一对二皮脸,相当无语。

金钻ktv顶多能算档,包房不多,装修也不算豪华,而且地处比较偏僻,不过既然是李岩推荐过来的,几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进入最大的包房后,六人依次落座。

点完果盘酒水,李岩就彬彬有礼的将话筒递给位女士,跑到点歌上询问她们唱什么歌曲,个同学都对唱歌没什么兴趣,只是坐在一起闲聊,赵凤声和肌肉男也推说自己不会唱,于是李岩只能首当其大展歌喉。

李岩挑了首张学友的《她来看我的演唱会》,嗓音和唱功不错,看来经常在ktv里熏陶。不过唱完后发现个女人根本没有关注他,两个男人又在勾肩搭背灌着啤酒,自己像是无人理会的可怜孩子,站在那里孤零零的,挺傻。

还好他的脸皮和城府都算深厚,又点了首《北京,北京》,这次卖力的大声演唱终于唤起了位女士的同情心和注意力,叫好和掌声不断,让李岩的虚荣心又小小满足了一把。

赵凤声在女的怂恿下,也献上一首《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不过他的本是野兽,和《有话好好说》里的姜有的一拼,鬼哭狼嚎,声嘶力竭,也就崔亚卿卖力拍着巴掌说有男人味,其他几人都皱着眉头捂着耳朵听完。

表演完的赵凤声冲着四周抱了抱拳,跑到崔亚卿身边,附耳说道:“我出去一下,这双拖鞋年头太久,鞋底裂了个大口子,都他娘的快掉了。”

崔亚卿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嗤笑道:“谁让你刚才那么玩命唱的,又蹦又跳,跟鬼上身似的。”

赵凤声哈哈笑道:“这不活跃气氛嘛。”

崔亚卿背起包:“我跟你一起去吧,你的眼光我可信不过。正好给你换身像样的行头,别老是裤衩拖鞋的,这么大岁数了,天天也不注重仪容仪表,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赵凤声将她推回沙发:“你陪同学们玩,我自己去就行,一会就回来。”

崔亚卿掏出钱包:“你拿我卡去吧,买点好衣服。”

赵凤声拍了拍裤衩屁股后面的兜,“没事,有钱!”

崔亚卿看着他的背影嘱咐道:“别跑丢了!”

一幅十八相送看的李岩暗自咬牙,一个没钱没貌的傻小子都能抱得美人归,偏偏崔亚卿还对他好的不能再好,这是老天瞎了眼?而且看黑牡丹的架势,出也相当阔绰,如果能摘得她的芳心,岂不是人财两得?

正当李岩决定用什么方式将她弄到的时候,崔亚卿起身去了洗间。

好会!

李岩装作接电话,快步走了出去。

“亚卿,能聊一聊吗?”

急不可耐的李岩好不容易等到崔亚卿从洗间走出,赶紧上前说道。

“聊什么?”崔亚卿洗完后茫然问道。

“亚卿,其实我和张云燕的关系只能算是好朋友,还没有到那一步。直到今天我初次见到你后,才发现什么叫做一见钟情,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真心爱上一个女人,如果你给我一丝会,那么我会全力以赴的对你好,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和爱护你。”李岩将精心准备好的说辞用最真诚的语气表达出来。

崔亚卿愣了愣,终于听懂了他是在表白,怒极反笑:“你要追我?”

李岩情真意切道:“可能你觉得我有些突兀,但这样做完全是我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你太完美了,完美的让我可以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亚卿,请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会。”

崔亚卿像个傻子看着他,爆了句粗口:“你他妈有病吧!”

李岩望着崔亚卿的窈窕身姿和修长měi tui,眼闪过不甘和怨毒,狠了狠心,拨通了一个电话……

!!

第十九章 歹徒

迎着头顶的烈日,赵凤声走在林荫小路上,他斜着身子,右脚只是脚尖着地,小心翼翼将脚弓绷紧,致使走路姿势有些怪异,生怕陪伴了几年的老拖鞋就此壮烈牺牲。旁边路过的行人怀着怜悯的目光,有些同情望着这个年轻瘸子。

赵凤声走了不到两百米,就看到一个部队正门,两个背负81式的年轻士兵站立在大门两侧,神情刚毅,身躯直立,哪怕现在是十多度的高温,两个战士也纹丝不动,任由汗水从黝黑的脸颊流淌在衣襟上。

关于部队,赵凤声不陌生,当年的青葱岁月就是在军营里度过,对里面的辛酸苦辣深有体会。而且他当年不是普通兵种,是名声在外的侦察连,这个训练强度比特种兵丝毫不差的兵种,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毅力熬下来。

每当赵凤声回忆起部队艰苦岁月,都会扯着嗓子喊出一句话:老子在里面流的汗比撒的尿都多!

望着两个年轻战士一动不动的身形,赵凤声幸灾乐祸大声道:“兄弟们,别着急,慢慢熬,苦日子还在后头,等回到老家你们就会发现,女朋友会躺在别的男人床上,哈哈哈……”

两个年轻战士依旧毫无反应,只是眉头悄然皱起。

要是这个死瘸子敢踏入警戒线一步,绝对会迎来一梭夹杂着怒火的子弹。

可惜死瘸子好像挺识趣,摇摇晃晃走了过去,并没有靠近huáng sè警戒线,让两个年轻战士暗自怒火烧,心里把他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

“大姑娘美得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赵凤声像是刚才在ktv没唱过瘾,继续哼着流传于上世纪的经典流行歌曲,邋遢的外表搭配猥琐的歌词,十足的浪荡子形象,让路边本来对他泛起怜悯的扫地大娘心情急转而下,朝着瘸子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走了不远,马路对过就有一家型超市,赵凤声看了看仅剩一半的拖鞋,无可奈何走了进去。里面有卖衣帽鞋子,赵凤声也对穿衣打扮不怎么挑剔,只是嫌价格有些高昂,一双像样的旅游鞋怎么也得一百多,皮鞋就更别提,把他卖了都付不起账。赵凤声摸了摸兜里的两张老人头,叹了口气,挑了一条价格最便宜的运动裤,一双袜子,和一双白底黑面布鞋。

看着超市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赵凤声也觉得有些磕碜,于是出门后决定找个理发店改善改善形象。他运气不错,街道两旁都是挂着粉红色招牌的洗头房,赵凤声在十六岁就在烟柳之地给人家看场子,当然知道里面衣着暴露的女人不会真的洗头,更别提剪头,随着几位小妹在门口搔首弄姿招呼,身上仅剩十五块钱的赵凤声挥舞臂,忍痛道:“下次,下次。”

赵凤声终于在一家小店看到了里面正给别人理发的老板娘,一头钻了进去,张口问道:“剪头多少钱?”

“十块。”足有一百八十斤的老板娘答道。

“啥头都十块?”赵凤声怕带的钱不够,特意打听清楚。

“你要想洗小头,去旁边店,别来打老娘主意,老娘卖艺不mài shēn!”老板娘颤着一身肥肉赶忙解释自己不是那种人。

“额…大姐,我是说……剪啥头都十块?”赵凤声也觉得刚才语句问的有问题,赶紧解释明白。

“你剪个秃子都是十块!”老板娘斩钉截铁道。

“那你给我弄个他那样的发型。”赵凤声指了指电视里的明星说道。

“你确定?”老板娘瞅了瞅电视里的郭德纲,挺纳闷。现在年轻人不都是喜欢烫个头染个发的,怎么眼前的家伙非要弄个小寸头?

她哪知道赵凤声的座右铭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剪完这一次,赵凤声能省半年的理发钱。

“大姐,能刮胡子不?”

“五块。”

“整上。”

……

……

回到包房的崔亚卿心情有些纠结,不是她对李岩的表白芳心萌动,而是在想着把刚才的事情究竟要不要告诉老同学张云燕。如果说了,怕两人之间产生间隙,万一人家俩走到最后,那么自己里外不是人,多年的同学友谊可能就烟消云散。如果不说,崔亚卿又怕好友吃亏上当,怕她被朝秦暮楚的男人玩弄后就始乱终弃。

张云燕对李岩的用情之深,崔亚卿也能感受到,这年头找个英俊多金的男人不容易,很多眼高于顶的漂亮女孩,挑着选着就变成了大龄剩女。张云燕当年在大学也有不少人追求,但她没有一个能看上眼,好不容易爱上一个男人,肯定掏心掏肺的对待人家。

况且张云燕只是生在温室里的花朵,没经历过什么风雨,性格也懦弱,崔亚卿怕她受到沉重打击后,会发生变故。跳河割腕估计不太可能,心里难免会埋下阴影,保不齐会对男人产生厌恶感,一辈子待字闺。

“哎……那个死家伙在就好了。”崔亚卿心发出感慨。

从小她就对赵凤声极为依赖,每次捅了篓子或者有烦心的事情,赵凤声都能很轻松的帮她解决掉麻烦,没有一次需要她自己操心。那个不算壮硕的男人,在她看来无所不惧,无所不畏,无所不能。

咣当!

正当崔亚卿心烦意乱的时候,包房门猛然被推开!

四个气焰嚣张的男子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嘴角有疤痕的男子,看模样十多岁,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bi shou,走到包房央,一脚踩在桌子上,咧嘴笑道:“玩的挺高兴啊,一起吧。”

张云燕和李欢欢顿时吓得蜷缩在各自男人的怀里,她们没见过穷凶极恶的歹徒,但是瞬间能感觉到,眼前四个男子肯定和好人沾不上边。

作为最有男子汉气概的肌肉男将女朋友稍微推开,站了起来,挺着胸脯喊道:“你们想干啥?!”

“呦呵,血性爷们,佩服!”

嘴角有疤痕的男子边冲肌肉男走去边笑道,距离一米左右,他突然猛地一窜,bi shou冲着肌肉男小腹冲刺!

“啊!!!”

李欢欢和张云燕见到对方一言不合就要捅人,全部失声尖叫,胆子较小的张云燕甚至差点昏厥过去,她们见过最激烈的战斗也就是学校里男同学挥着板凳互殴。bi shou,这种霎时能夺人性命的凶器,对她们而言,太过遥远。

肌肉男的职业是摔跤教练,敏捷度相当不错,侧身避开了致命一刀,右臂还搂住了男子的脖子,一记过肩摔,将对方甩向沙发,靠着自身重量将男子死死压在身下,把想伤人的歹徒控制的动弹不得。可惜摔跤和打架是两回事,虽然都是以技巧和力量击败对,但是后者更倾向于出狠辣和残忍度。

一把bi shou扎在肌肉男的肩头,深达寸余!

肌肉男并没有和人玩命或者挨过刀子的经验,只感觉肩膀处火辣辣的,顶在对方喉咙间的右臂也顿时没了力气,没等他想进一步控制对,玻璃制作的烟灰缸在他头部骤然碎裂!

肌肉男轰然倒塌在地板上,没有了反抗余地。

嘴角有疤痕的男子站起身扭了扭脖子,不以为然道:“还以为是个扎的点子,没想到看不,白费了老子想跟你玩一玩的心思。”

李欢欢见到男友被如此重伤,趴在他身子上嚎啕大哭。

“小姑娘,再哭就把你的脸划上十道,让你变成大花脸。”嘴角有疤痕的男子又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同样的bi shou,在李欢欢脸上不断比划。

“辉哥……我让您过来不是要对付他啊,是另外一个小子,再说……您怎么把人伤得这么重。”李岩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他的本意是想叫几个人过来揍一顿赵凤声,然后自己挺身而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就算拿不下崔亚卿也能出出气,没想到辉哥上来就捅了肌肉男,让李岩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毕竟是个生活在和平世界里的上班族,见到伤人后也知道事态严重,再进展下去,恐怕连自己也得蹲监狱。

在座的位女同学终于明白了是李岩招来了这几个煞星,不约而同冲着他露出憎恨的神情。张云燕望着挚爱的男朋友,痛哭流涕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干什么?!”

从小就聪明伶俐的崔亚卿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俏脸寒霜,冷声道:“你想对付赵凤声?!”

李岩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没心思答话,匆忙跑到辉哥面前,拽着他的臂急切道:“辉哥,赶紧走吧,我帮你把事情摆平,肯定不会让警察找你的,再闹下去就出人命了!”

没想到辉哥一脚将他踹出几米远,阴测测笑道:“兄弟,还得多谢你把他们引到偏僻的地方。下面的服务员全都被我绑起来了,有两个兄弟看着,所以别想着别人来救你们。哥哥前几天刚惹了大事,正愁没钱跑路,没想到你小子就给我说有个富婆在这,嘿嘿,别怪哥哥不仗义,实在是着急等钱用。你们几个也利索点,一人五十万,富婆二百万,十五分钟拿不出来,一人身上痛几个窟窿。反正我背着命案,左右都是一枪的事,再杀几个也不在乎,现在还有十四分钟,你们看着办,如果想打电话报警也可以,看看警察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明晃晃的刀尖挨个划过众人眼前。

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李岩靠着墙角,傻在那里。

他和辉哥只是一面之缘,通过一个朋友介绍认识,听说对方心狠辣,在道上混得很不错,要是有不好摆平的事可以找他帮忙,没想到竟然招惹上了杀人犯!早知道如此,说什么也不会打那个电话。

“卡里有一百十多万,你可以都拿走,密码是21114,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马上转账到你的户头。他们家里情况都一般,就算你给他们家里一个月的时间,恐怕也凑不出那么多现金。你放心,我们不会报警,花钱买平安的道理还是懂,我给您出钱跑路,还望大哥您也行个方便。”崔亚卿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故作镇定说道。

众人里面,也就她算是经历过大点的场面,当年老街四害没少跟人火拼,二妮里的板砖也招呼过不少英雄豪杰。但是以前的往事顶多算胡闹,痞子混子之间打来打去也不会闹出人命,面对视人命如草芥的悍匪,崔亚卿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可是现在事态严重,让她不得不迫使自己镇定。

辉哥蹲下身,拿起银行卡,赞叹道:“女豪杰,有胆有识,佩服!”

将银行卡放到自己兜里,辉哥望着崔亚卿凹凸有致的身材,眼眸露出原始的,走到崔亚卿身前淫笑道:“哥哥怕你给的密码是错的,所以呢,想和你上演一出活chun gong,把咱们恩爱的场面录下来。如果是真的,就当咱俩做了一夜夫妻,如果是假的,那么就别怪哥哥不够仗义了,会把咱俩的录像放到网上,让你成为网络红人。你放心,哥哥的功夫保准你满意,没准你以后还会做梦梦到哥哥呢,哈哈……”

崔亚卿不住地后撤,导致将身躯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颤声道:“绝对是真的,你可以让下先去取钱,如果是假的我随你处置。”

辉哥一把抓住她的腕,闻着她身上诱人的香气,一脸陶醉:“小美人,哥哥现在就忍不住了。”

辉哥的步步紧逼,让崔亚卿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恐惧,泪水夺眶而出,声嘶力竭喊道:“赵凤声,你死哪去了!”

咚!

话音未落,厚实的房门突然变成两半。

一只穿着白袜子的黑布鞋首先踏进房间。

小平头,脸庞去掉浓密的胡须后变得棱角分明,白色体恤,运动裤,老布鞋,本来不伦不类的装扮有些时尚的味道。

赵凤声像是从婆娑世界赶来的救世主,站立在房间门口,双插兜浅笑道:“傻二妮,哥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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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展神威

刚才危急关头崔亚卿只是下意识喊出赵凤声的名字,但真当见到他从天而降后却又心生悔意。赵凤声往日里打架虽然是战无不胜,可基本上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几次是不挂彩的,身上每一道伤疤,都让崔亚卿觉得比伤在自己身上都疼。

这次不大一样,对面四人都是不要命的悍匪,和以前那种小混混不可相提并论,仅从辉哥片刻间干倒肌肉男的架势,崔亚卿就能知道他是个战斗力恐怖的存在,就算赵凤声能以一敌四恐怕也得遍体鳞伤。相对于赵凤声鱼死网破的殊死一搏,崔亚卿宁愿他不曾出现,哪怕被对方糟蹋,起码能换取一线生。

辉哥放开了崔亚卿的皓腕,皱眉道:“ktv大门已经上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赵凤声挠了挠刚刚出炉的小平头,嘿嘿道:“刚才拉稀,在厕所蹲着呢。”

辉哥作为惯匪,当然心思缜密,冲着一位下吩咐道:“老四,去下面看看。”

一位生有八字眉的男子答应一声,转身出门。

辉哥冲着体魄单薄的赵凤声饶有兴致打量一番,歪着脖子笑道:“如果你刚才报警还得费我们一番脚,年轻人,先谢谢你了。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了,碰见个女豪杰,又跳出个不怕死的好汉,怎么,想来一出英雄救美?”

令rén dà跌眼镜的是,刚刚还八面威风的赵凤声突然变得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向辉哥走去,像是要从兜里拿出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脸谄媚道:“大哥,这是我女朋友,有话好好说嘛。您不就是图财吗?我这有钱,全给您,您看成不?”

腹还犹如刀绞的李岩靠在贴着壁纸的墙角,虽然他对目前的险境担惊受怕,但是见到赵凤声的下作姿态,心头忽然闪过一丝病态的kuài gǎn。

“小伙子,挺上道啊!”辉哥不屑笑道,他对于送上门的财神爷来者不拒,反正崔亚卿这朵漂亮的牡丹从头到尾就没想放过,在她男朋友面前蹂躏她,正是辉哥特殊的嗜好,前两天的命案,就是因为用相同段杀了一对小鸳鸯,没想到今天还能再享受到一次同样艳福。

辉哥的打算就是不留活口,包房里的几个人再加上下面的服务员,一会全都得葬身火海,附近没有摄像头,只有ktv里面有几处画面模糊的监控,一把大火下去,什么证据都要灰飞烟灭。就算善于侦查的警察发现蛛丝马迹,那时候自己已经逃之夭夭了。

等到赵凤声离自己只有两米左右距离时,辉哥猛然感到一股危险的味道,就像以前被人拿斧子劈开嘴角的前兆,这种压抑感令他非常难受,汗毛都陡然乍起。赵凤声佝偻的身子仿佛更低了一些,左腿微微下降了几厘米,最令辉哥察觉到异常的是,赵凤声的布鞋鞋底猛然塌陷,本来有着两公分的白色鞋底前端陡然消失不见!

他在蓄力!

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亡命徒很快分辨出赵凤声进攻的架势,愤然大怒,右bi shou划出一道闪亮弧度,朝着胆敢戏弄他的年轻人胸口狠狠扎去!

赵凤声面对着足以让他毙命的一刀,身体只是微微倾斜,左脚向前蹚而进,右脚随之跟步,两脚一蹚一蹬,右拳奋勇挥出,电光火石般砸在辉哥心口!

赵凤声顾不上寒意森然的bi shou,不算强壮的右突然青筋遍布,就像是李半仙家那棵上百年老槐的盘虬树皮,骨节苍白的拳头实实印在辉哥心口,壮硕身子刹那间倒飞出去,落在一丈开外墙壁上,轰然巨响,令在旁心惊胆颤的个女人觉得耳膜刺痛。

半步崩拳,莫撄其锋,挡者必飞丈外!

这是上世纪武林名宿评价半步崩拳的话语,短短十四字足以证明半步崩拳的强悍杀伤力,生于清末的形意拳巨擘郭云深功力深厚,罕逢敌,将半步崩拳名号传遍大江南北,有“半步崩拳打天下”之美誉。

赵凤声在少年时就被李爷爷传授此拳法,那时候为了练拳遭了不少罪,随着年龄渐渐增长,半步崩拳的威力逐渐体现在与人交。十六岁的赵凤声能一人干翻比他打几岁的一厂少,不仅仅凭借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冲劲,也要得益于练习崩拳给他身体带来的强悍之处。作为功夫巨星李小龙的成名绝技寸拳,其实和半步崩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依靠惊人的爆发力进行摧枯拉朽式攻击,只是后者更加博大精深,鲜有人能xiu liàn到高深境界,传承几百年的国术,绝不只有养生功效。

赵凤声是穷苦家的孩子,他很小就懂得珍惜二字的道理,每次得来不易的东西都倍感珍惜,所以他像是个干燥的海绵,默默吸取世界给予他的充足养分。《蹲墙功》《半步崩拳》,别人家孩子看都不看一眼的国术,他却每天都勤奋练习,李爷爷也是看他这一点,才不厌其烦的对他进行指点教导。

赵凤声在读书时看到伟人说过的一句话:天才就是无止境刻苦勤奋的能力。

他的勤奋,帮他安然渡过几次鬼门关。

辉哥被巨力锤击心脏后险些昏厥,呼吸都极为困难,本以为赵凤声是个弱不禁风的家伙,没想到出如此彪悍!多次走在生死边缘的辉哥并没有束待毙,昏昏沉沉准备将旁边的张云燕挟持作为人质,但没等他触及张云燕的腕,一个硕大鞋底就印在他的面门,导致脑袋急速磕在墙上,这下是真的昏了过去。

赵凤声伸出鲜血泊泊的左臂,向余下的两名匪徒勾了勾指,轻笑道:“一起来。”

刚才辉哥离崔亚卿距离太近,赵凤声为了不让他有伤害二妮的可能性,不得不挨上一刀来换取一击制敌。以小博大,这和他战场上的作风很相似,他喜欢用最直接的战术击倒对,为了目的不择段,哪怕以身犯险也不管不顾,每一次,都像是一只为了给窝里饥肠辘辘幼崽寻食的猛兽。

赵凤声干翻辉哥只是风驰云卷之间,两名匪徒还有些呆滞,向来勇猛无比的老大竟然瞬间被眼前的年轻人撂倒?俩人也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没有因为赵凤声的勇猛就拔腿开溜,对视一眼后,掏出腰间的bi shou,一左一右冲将赵凤声进行包围态势。

意想不到的是,孤单影只的赵凤声竟然先行发难,右腿踹向墙面,借着腿部带来巨大的推动力,朝着离他最近的匪徒飞身扑去,一拳镶嵌在对方的咽喉处。

歹徒被拳劲余力带了几个滚之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种专攻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是赵凤声在部队学来的技巧,出后没有观赏性,但很实用,他在侦察连时就专门学习过一击制敌的诀窍,然后把半步崩拳的发力方式融入其,可谓相得益彰。

吱!

这是布鞋剧烈摩擦大理石带来的声响,赵凤声身弓如虾,朝着另外一名悍匪冲去,如灵猫闪躲掉扎向心口的bi shou,一拳砸在对方肋部后并未停顿,两拳,拳,拳拳到肉!直到匪徒口喷出鲜血,赵凤声揪住他的头发,将他额头和自己膝盖来了个亲密接触。

咚。

匪徒浑浑噩噩躺倒在地。

赵凤声擦了擦流淌在脸颊的汗水,长出一口气,击倒名身不错的歹徒让他身心俱疲,对方都是亡命之徒,而且里握着凶器,一个不慎就得命丧当场。还好,多年来的搏杀经验让他做出了最正确和有效的对敌方式。

赵凤声气息喘匀后,笑了笑,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我去收拾掉。”

四位劫后余生的女人望着他不算巍峨的背影,犹如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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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赵疯子

从小只在电视上看过打斗的张云燕瞠目结舌,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如此强悍,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匪徒,她犹如梦里雾里。本来平庸不堪的赵凤声也变得英武不凡,再想到是男朋友将这四人招来,心情如过山车的她呆坐在沙发上,不知该如何对待深爱着的男友,脑子里一片空白。

崔亚卿劫后余生后脸色也不好看,刚才故作镇定完全是凭借赵凤声在身边的信念,说到底,她只是个爱看韩剧爱吃小龙虾的小女人。等到一切结束,她想去帮赵凤声包扎伤口时才发现,双腿已经瘫软无力,连起身都已经做不到。

赵欢欢也停止了哭泣,肌肉男肩头一刀没有插到关键部位,伤势不算重,被烟灰缸重击的额头也恢复清醒,搂着女朋友不断安抚。

肇事者李岩还躺在墙角,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用分钟,赵凤声就跑进包房,拍了拍,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不用怕,都搞定了。”

崔亚卿艰难起身,踉踉跄跄扑进了赵凤声怀里,找到安全的避风港后火力全开,哭得梨花带雨惨戚戚。

赵凤声拍着她后背打趣道:“傻丫头,以前不是挺厉害吗?那帮家伙没少挨了你的黑砖,怎么年纪越大越不用了?”

“以前是打架,顶多就是砸人家头上一个包。现在面对的是杀人犯,哪能一样!”崔亚卿哭哭啼啼哽咽道,随后仰起脖子,红着眼望着赵凤声:“你说我年纪大?”

“没有,你听错了!”赵凤声咬紧牙关不承认,赶紧转移她的视线,指着不停流血的左臂道:“能不能先帮我止住血?再唠会嗑,我没死在匪徒里,得死在你嘴里了。”

崔亚卿这时才醒悟过来,忙脚乱找着能止血的东西,只是被刀划了个口子的赵凤声拍了拍胸脯,刚才的口不择言让他比刚才搏杀时心率还急速一些,他暗自庆幸道:“还好老子反应快!”

走廊里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赵凤声刚才在楼下发现服务员被打晕后就拨打了报警电话,制止犯罪的发生最终还是要靠国家权力构。单枪匹马杀入敌军阵那是赵子龙,不是他赵凤声,虽然两人同宗同源,但他还没无敌到那种程度。况且这种救人措施危险系数太大,有悖他一贯作风,如果不是二妮身陷绝境,他才不会拎着脑袋上来玩命。

等到二十多名精壮男子露面后,赵凤声愣了愣。

来到不是藏蓝色衣服的警察,而是穿着迷彩短袖的军人。

难道现在联合执法了?打个110都能招来多半个排?赵凤声没有想那么多,反正都是制止犯罪的部门,不会和亡命徒扯上关系。

闷头坐在角落里的李岩却一下跳了起来,跑到领头的军人旁边,指着赵凤声大喊道:“就是他,他和地上几人是一伙的,都是杀人犯,快把他抓起来!”

赵凤声眉头紧蹙,难不成李岩被吓得成了心脏病?这种幼稚的谎言都敢脱口而出,自己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反咬一口。

但当赵凤声看到李岩和肩章一毛的上尉如同一个模子印刻出来的相貌,心头大震!

两人无论是身高长相都如出一辙,除了上尉皮肤黝黑粗糙一些,鼻子眼眉简直一模一样,这他妈绝对是一个娘生的!

怪不得李岩把大家伙拉到这个偏僻地方,原来早就想着想阴自己一把。先是让道上的混混教训自己一顿,然后再把自己拉到军营里操练操练。

好狠的段!

其实李岩也就是想揍赵凤声一顿,顺便来个英雄救美,就算不能抱得美人归,也能出一出胸口恶气。等到了辉哥想bǎng jià众人的时候,他才发现事态不对,于是赶忙拨通了亲弟弟的电话,事也凑巧,他亲弟弟就在旁边的步兵旅当兵,赶到这里几乎用不了五分钟。有了几十名军人撑腰的李岩顿时气壮胆粗,先把屎盆子扣在赵凤声头上,反正都已经撕破脸,崔亚卿不可能弄到,张云燕也恐怕会和自己一刀两断,完全不用顾忌仪表风度,把赵凤声胖揍一顿是当务之急,大不了时候再找些关系摆平,自己弟弟的分量他还是很清楚,警卫连连长,在整个团里都是能排的上号的角色。

和李岩长相十分相似的上尉向前一步,沉声道:“请跟我们走一趟。”

赵凤声只知道四名悍匪是李岩招来,并不清楚崔亚卿在洗间羞辱过他。他不是束待毙的性格,如果被几十名当兵的带走后,依着李岩已经歇斯底里的模样,进入军营后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毒打一顿都是轻的。就算事后查明匪徒与自己无关,对方顶多算是缉拿歹徒时产生误会,撑死了会道个歉,根本不会有人去追究责任,部队出身的赵凤声很清楚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去他娘的!

赵凤声动如脱兔,箭步上前,一下扣住了李岩的下颚,伸够到一瓶啤酒,“啪”的一声,玻璃瓶子四下碎裂,赵凤声用锋利的半截瓶身抵住李岩咽喉,威胁道:“都别过来!”

上尉乃是警卫连连长,身不俗,但没想到赵凤声突然动,没有反应过来哥哥就被控制住,他略显慌张道:“你别激动,有事好好说,如果间有误会,我们不会对你为难,你先把酒瓶放下。”

李岩一边担心自己安危,一边对赵凤声的莽撞幸灾乐祸,劫持人质,这罪名够他在监狱里蹲上几年。李岩咬牙道:“姓赵的,赶紧放开我,面对这么多人你插翅难飞,还不如求我饶你一马。如果你向我磕头认错,或许我可以帮你开脱罪名,别着急,你可以想一想。”

啪!

李岩脸颊被赵凤声狠狠扇了一巴掌,顿时红肿一片。

“妈了个逼,老子十六岁就出来混,还他妈没人敢这么威胁老子,想玩?行!老子豁出命陪你玩,看哪个是shǎ bi,哪个是牛逼!”

赵凤声心暴戾气息顿时涌上心头,他是个痞子,很纯粹的痞子,从来都是欺负别人,哪被人这么玩弄于鼓掌之间?他拿出老款诺基亚,接通一个号码后急速说道:“向黑子,命卖给你了,不过我现在有点麻烦,你得帮我解决一下。”

电话那边声音有些调侃的意味:“哦?求上我了?”

赵凤声无奈道:“别废话了,现在几十个当兵的堵着我呢。”

“你小子做事谨慎的很,没想到还有走霉运的一天,被谁踩了?”

赵凤声冲上尉仰了仰头:“你们部队番号,你的职位姓名。”

上尉皱了皱眉,本想着不告诉他,但看到哥哥脖子的酒瓶将要刺入肌肤,还是如实说道:“省城步兵旅,第一团警卫连连长,李石。”

赵凤声对电话说道:“听清了没?”

电话那头没好气道:“越混越没出息,还以为你得罪了哪个团长师长,妈的一个连长都得让老子给你擦屁股,还是不是我带出来的兵?真孬!”

李石离得太远没有听到电话那头的语气,但李岩却对两人的对话全都听到耳朵里,李岩不傻,活了十来年早就对人情世故极为熟稔,和赵凤声通话的人显然职位极其显赫,光听语气,恐怕惹上旅团级干部对方都能摆平,而今天惹的事,不仅自己没有好果子吃,恐怕还会连累到弟弟前途。

李岩马上清楚了赵凤声是位吃猪扮老虎的猛人,顿时汗如浆涌,颤颤巍巍道:“赵老弟,你看这事能不能算了,是老哥不对,认打认罚都行,就算倾家荡产也会赔偿你的损失。”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妈了个逼,老子命都卖出去了,早他妈干啥去了,晚了!老子活不下去,你也得跟着陪葬!”

诺基亚经典铃声响起,赵凤声接通了号码陌生的电话,嗯了几声,对李石喊道:“李连长,来接个电话。”

李石皱起眉头,忐忑问道:“谁?”

赵凤声露出一口白牙,阴森笑道:“你们旅长。”

好像很多人都忘了,这位十四岁就敢和人拎着刀互砍的狠人,绰号叫做赵疯子。

!!

第二十二章 查案

李石接完电话后带着下灰溜溜的走掉,没有说什么“请阁下留下大名,来日李某定当讨教”之类的场面话。他和李岩出自偏僻的农村,在钢铁都市里没什么强硬的靠山,迈入这个阶层实属不易,毫不起眼的赵凤声一个电话把他顶头上司都搬了出来,让李石再也生不出别的心思,他知道,再做任何反抗都是徒劳,自己的一毛肩章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也就不再管沦为鱼肉的亲哥哥,来得迅猛,走的干脆。

罪魁祸首李岩被赵凤声放下后,彻底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先前彬彬有礼的形象荡然无存。他熟悉法律制度,辉哥这位煞星是他请来的,自己怎么也逃脱不了干系,所面临的,将会是板上钉钉的牢狱之灾。

警笛声很快响彻在楼下,除去需要进医院处理伤情的肌肉男和赵凤声,其他人都被警察请进警车,此事牵扯太大,警方必须得知每一个环节,所以把目击者挨个带回去做出详细笔录。

在医院缝合伤口之后,到了东桥分局,赵凤声把情况一五一十描述清楚,没有遗落如何dǎ dǎo四位匪徒的情节,但对警卫连的出现只字未提,毕竟还要顾忌军旅的声誉问题。

负责记录的警察听得暗自咋舌,辉哥他们是道上有名的亡命徒,这几天局里为了抓捕他们费了不少精力,没想到眼前清瘦的年轻人能够以一敌四,左臂只是受了轻伤,居然把四个悍匪全部打成重度昏迷,乖乖,不得了。让他这个从业十几年的老干警发自肺腑的钦佩。

笔录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做完,老干警刚刚走出屋门就进来了两名男子,领头是赵凤声熟悉的向双平,后面紧跟一位相貌普通戴着金丝眼镜的年人。

见到了老连长这么快就赶到省城,赵凤声丝毫不觉得诧异,没这点道行也不会坐上那个宝座,冲向双平伸出两根指头,轻笑道:“领导,憋了半天了,弄根烟抽抽,也让我享受下shou cháng级待遇,上刑场还让吃顿饱饭,我这卖命的怎么也得破格款待一下吧?”

对于向双平让他办的事情,他心里有数,肯定是不亚于消灭索马里海盗和维护巴格达和平的难度。九大特种部队兵王的本事他见过,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生猛家伙,他可没信心干倒任何一人。向双平不派他们而是找到自己头上,指不定里面暗藏着多大的坑,左右都是卖命,不如嘴上先图个痛快。

向双平从短袖衬衣口袋掏出huáng sè烟盒冲他甩去,二十块的软黄金叶,档烟,和向双平傲人身份不太匹配,赵凤声笑了笑,拿起烟盒仔细打量下,砸吧嘴道:“看来官大了也不是好事,抽个烟都得与民同乐,里面不会暗度陈仓,装的是黄鹤楼1916吧?”

“滚蛋,没个正形。”向双平先是笑骂一句,随后指着旁边戴眼镜的年人道:“先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张新海,我的老战友,省公安厅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以后需要你办的事情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那可是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大官呐!

赵凤声从凳子上一下弹了起来,冲着张新海递过双,低眉顺眼谄媚道:“原来是张大队长,失敬失敬,在下赵凤声,按照辈分我得喊您师叔,武云市人,往后有什么事您可得多多照顾,有没有名片能不能给在下一张,再留个电话,以后多亲多近,多亲多近。”

身材微微发福的张新海没有答话,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向双平。

刚刚点起香烟的向双平坐到椅子上,悻悻然道:“真是县官不如现管,白眼狼一个,见了我都没这么客气过。”

赵凤声嘿嘿一笑:“老连长,哪儿能呢?你见过哪个儿子跟爹客气过的?我这是不把您当外人啊!”

向双平没好气道:“行了,套近乎的事以后再说,我大老远跑过来不是看你演戏的。老张,你把案情先给他说一说。”

张新海松开后,将胳膊里的件夹放到赵凤声面前,声音有着年男子特有的醇厚:“武云市上个月前出了一起枪杀案,被害的是省厅一名xing jing,你先看看资料,我们一会再说。”

破案?

还是枪杀案?

用得着出动九大特种部队副队长向双平?

还让自己一个局外人掺和进来?

赵凤声脑子飞速运转,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不动声色接过烫的山芋,翻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死者的照片。看到死者被打的稀烂的头部,赵凤声心一震!他在部队里和巴格达见过不少世面,能将人体最坚硬的头骨破坏这么严重的枪类,只有一种,那就是ju ji qiāng!

武云市只是一个线城市,在qiāng zhi管制这么严格的华夏,连土制liè qiāng都很少见,更别说杀伤力恐怖的ju ji qiāng,这起案件,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等看完左右的资料,赵凤声闭上双目,里面的资料陆续印刻在他的脑海:19恶性杀人案,死者名叫孙晨,男,5岁,省公安厅xing jing,已经从业十几年,破获了数起大案要案,仇家无数。在回武云老家时,经过09国道时被一枪毙命,死亡时间晚上点40分左右,在行驶速度每小时80公里时被击。从子弹分析得知,凶使用的是斯太尔sut通用狙击bu qiāng,行凶现场是在距离500米左右的一个小山丘上,现场没有搜集到任何有用的证据,连弹壳都被谨慎的凶带走。

赵凤声点了根烟,缓缓说道:“连军方和警方都棘的案子,你们找我有什么用?”

向双平沉声道:“凶十分凶残和狡猾,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们怀疑这起针对性的谋杀和武云市社会上的人有所关联,你对道上的人员比较熟悉,我们希望你能利用自己身份来展开调查,帮助警方破案。”

赵凤声皱眉道:“兔子不吃窝边草,谁会那么傻在自家门口作案?这不是此地无银百两?”

张新海在旁解释道:“狙击现场周边都没有监控,旁边距离最近的是个叫刘家村的地方,说明凶对地理环境异常熟悉,否则也不可能躲过这么严密的天网系统,就算不是凶本人对情况熟知,也有本地人帮他指明地点。我们怕凶作案后杀人灭口,也特意对近期失踪人口进行过调查,但都一无所获。”

“你们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赵凤声苦笑道:“距离500米,快速行驶的车上一枪爆头,想一想脑袋都发麻,妈的,光凭这份射击水平都能在全军拿上前几名了,我只不过是个社会无业游民,有必要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你不会想反悔吧?”向双平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道。

“切,我赵凤声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是说话算话,吐口吐沫砸个坑,答应的我肯定会说到做到。不过我若是发现太危险的话,肯定会拔腿开溜,你们也不能强人所难。”赵凤声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市民,在和老连长讨价还价。

“可以。”向双平爽快答应。

“不会师出无名吧?我一个小混混不得有个身份?光是肩膀扛个脑袋去查案,人家谁尿我这壶?”赵凤声把烟头拧灭,搓着指头奸笑道:“皇帝不差饿兵,车马费,伙食费,办案费,精神损失费,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官,不会让我自己掏腰包吧?再说我现在穷的叮当响,让我自己拿钱,我也没那实力啊。”

“你先暂时编入我的大队,任何事情听张队长指挥。”向双平双环胸,诧异问道:“你从巴格达回来,我可没少给你退伍费,这还没有一个星期,你就开始哭穷?”

“找娘们不得花钱?开门市不得花钱?你们捧着金饭碗吃饭,哪懂斗升小民的人间疾苦?”赵凤声翻着白眼道。

“行了,你给我发个卡号,我去给你批一笔特殊经费,别盼着发家致富,我也没那么大能耐。还有,每一分钱的来龙去脉,你都得给我详细汇报,就算是zhǎo nu人买个套,也得让我知道钱到底花到哪了。”面对着赵凤声的特殊要求,向双平也锱铢必较。

“没问题!”

赵凤声满口答应,和张新海交换完电话号码,摇头晃脑走出屋子。

“老向,这小子靠谱吗?怎么感觉你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张新海看到赵凤声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在不相信他能帮上什么忙。

向双平黝黑的脸庞露出一抹笑容:“放心,我看人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他在新兵连的时候打过几次架,每次都是以寡敌众,但却没吃过一次亏,从那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他。到了我里面也惹过不少麻烦,但奇怪的是,每次都不是因为他先招惹,不是帮助别人打抱不平,就是看到对方实在嚣张才上去拳脚相加。我特意到地方上拿到他的档案,你猜怎么着?光是打架斗殴就不下二十次,先抛去法律不谈,每一次他都几乎占理。如果不是他父亲的战友给他走了后门,连部队的大门都进不了。

“他爷爷是位老八路,参加了大战役和抗美援朝,回来后耳朵也聋了,腿也瘸了,唯一的遗言就是希望他入伍参军。这小子命苦,但自尊心很强,对部队也有很大的怨言,如果不是老人家放出话来,依着他倔强的性格,恐怕打死都不会进入部队。”

“还记得那年我带领全团参加军里的模拟演习吗?整个过程被满志广牵着鼻子走,马上要全盘皆输的时候,这小子带着一个班,直接袭入对方老巢。虽然只有6个人躲避过对方的围追堵截,但这小子却兵分四路,让其他4人分成面抄向满广志的指挥室,他自己击毙对方一名敌军后,伪装成对方的人,压着另一名自己兄弟,大摇大摆进入满广志的屋子。对面还以为他是自己人押解俘虏回来,也没在意,结果被他一枪干掉了还在统筹策划的满广志,据说把那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家伙吓了一大跳。直到现在,有着草原之狼狼头美誉的满广志对他也是耿耿于怀,上次还问我这小子在哪,想把他挖过去。可以说如果不是他,我恐怕还坐不上副大队长的位置。”

听完赵凤声简历后,张新海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他也算是你的贵人了。”

向双平感慨道:“他的身不算是最拔尖的,科目训练也属于游,让我最欣赏的就是身上有股子狠劲,和我当年很像,脑子也很灵活,可以说是狡诈如狐,跟他有过节的人没几个好下场。如果他肯留在部队,我肯定会不予余力去栽培他,校团长不敢说,少校营长肯定没跑。”

张新海推了推金丝眼镜,笑道:“有意思的家伙。”

向双平若有所思道:“知道我当年对他的评价吗?”

张新海感兴趣问道:“什么?”

向双平猛地吸了一口烟,一字一顿道:“一个游离于道德高度和法律底线的聪明人。”

!!

第二十三章 坦诚相见

崔亚卿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做完笔录,在分局大厅焦急等待了大半天,终于等到赵凤声的出现的身影,她快步走上前,忧心忡忡问道:“怎么这么久,没什么事吧?”

赵凤声望着她略感憔悴的小脸,挑了挑她尖俏的下巴,大大咧咧道:“哥是擒拿杀人犯,又不是和人打架,能有什么事?那帮dà gài mào不仅想请我吃饭,还准备给我发好市民奖呢,放心吧,过几天就把小红旗给我寄到家了。”

崔亚卿和他相识二十多年,只要赵凤声一撅屁股就能清楚他放什么屁,看着他玩世不恭笑脸之眉宇间暗藏的愁绪,崔亚卿知道他没说实话,也不可能撬开他牢不可破的嘴巴。

云鬓颇显散乱的崔亚卿抿了抿樱桃小口,没有说话。

“二妮,饿不饿?我身上的钱都买衣服用了,能请哥吃顿好的不?来顿火锅配啤酒咋样?”赵凤声察觉到她的异常,赶紧转移她的视线,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指不定让她能猜出个一二来。

现在天色已暗,崔亚卿折腾了一下午也身心俱疲,听到美食后,平坦的小腹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随后挽着赵凤声的臂膀,踏出了分局的大门。

随便找了家装修体面的火锅店饱餐一顿,此时也没有了开往武云市的高铁,崔亚卿又不愿意坐慢车,俩人就来到了一家四星级宾馆准备入住。走完流程后,她已经从警察里拿回了银行卡,兜里不缺钱。

“开一间商务房。”

崔亚卿将银行卡递给笑容可掬的前台服务员,虽然钱包里鼓鼓囊囊,但并没掏现金,她总觉得拿着一沓子钱去付账有些暴发户的模样。

“一间?”

赵凤声斜眼看着二妮。

崔亚卿吃饱后肤色也变得润泽起来,看起来就像个诱人的粉红苹果。她歪着脑袋道:“想开两间?你掏钱。”

囊羞涩的赵凤声拍了拍干瘪的裤兜,一钱难倒英雄汉啊。

赵凤声挑了挑眉,坏笑道:“你不怕我变成禽兽?”

崔亚卿白了他一眼,嗤笑道:“就你?明明是一只大白兔还装大尾巴狼?老娘今天就tuo guāng了躺在那,看你能不能憋得住,就怕你最后连禽兽也不如。”

彪悍的绝色佳人在服务员目瞪口呆走进电梯,赵凤声在保安艳羡万分紧随其后。

推开房门。

一张暧昧到香艳的大床直挺挺摆在央,赵凤声皱着眉问道:“咋睡?”

崔亚卿边脱高跟鞋边说道:“我睡床上,你愿意睡哪就睡哪。”

没等赵凤声继续开口,崔亚卿长裙就顺着玲珑有致的身躯滑落,只剩下让人血脉喷张的黑色内衣包裹住最后一抹诱人春色。

赵凤声看见峰峦起伏的bái nèn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望着灯火通明的窗外,眼观鼻,鼻观心,忐忑道:“二妮,真不把哥当男人啊?”

崔亚卿迈着两条勾魂摄魄的修长měi tui,找到拖鞋穿上,从包里掏出了瓶瓶罐罐后,不屑道:“老娘八岁洗澡时就被你扒墙头看光了,现在装个屁的谦谦君子!我洗澡半个小时,有本事就冲进浴室啊,不来你不是爷们!”

咣当!

浴室大门狠狠碰上。

被侮辱到人格高度的赵凤声摇了摇头,掏出崔亚卿给他新买的软华点上一根,本来他说买块一盒的红云就行,可二妮说什么也不让他抽低档烟,不是嫌他丢人,而是怕他伤身。

赵凤声坐在窗户旁,烟雾缭绕,他此时想的不是崔亚卿的曼妙身姿,而是不断分析着孙晨被害的具体信息。

孙晨是一个入行十几年的xing jing,得罪的人如过江之鲫,但能指挥熟练使用斯太尔sut通用狙击bu qiāng的高,非富即贵,肯定是一方巨枭。而这种杀害警察震惊全省的大案要案,谁能这么穷图匕见?除非是亲人或者朋友栽在孙晨里,或者是马上要落入孙晨的,才可能有比较大的作案动。这么筛选下来,选择的范围就稍微缩小了一些。

武云市道上都是些成不了气候的混混,顶多收些保护费,率领下去抢点活,基本处于冷兵器时代,绝对称不上什么黑帮,跟鬼子山口组和苏俄黑党提鞋都不配,更别说巴格达那些动不动互射火箭炮玩的大胡子。

将武云市心狠辣的混子再次进行筛选,赵凤声终于锁定了几个人。

赵凤声给张新海发了一个邮箱号码,让对方把孙晨资料全部发到邮箱里面。这个邮箱是国外的一个网站专用的联络渠道,相对来说比较隐秘,也有一定的防护措施,就算被对方入侵后,系统也会在第一时间销毁邮箱里所有件。

听着浴室里均匀的水声,赵凤声突然想起来大刚那头畜生说过的一件事,他说女人洗澡之所以耗费的时间长,是因为程序十分繁琐。洗发水,护发素,沐浴乳,洗面奶,所有东西都要轮番上阵,就连搓澡都要搓面。

懵懂无知的赵凤声当初还问过他,啥叫搓面,结果大刚摆起老司的姿态解释道:男人搓澡是正反两面,身前一遍,后背一遍,而女人要加上一面,连侧面都要搓。

如果是一百大几十斤的富态女子,赵凤声还觉得情有可原,那么多肉也有地方下。但像崔亚卿这样侧面如纤细杨柳的身段,咋搓?

而且当年tou kui女浴室的时候,没发现搓面啊……

潺潺水声终于停止,崔亚卿却又待了一刻多钟才打开浴室大门。

女人每次嘴里所说的时间,远远比实际花费的时间要少很多,相信不少热恋过的男人都深有体会,如果能把等待的时间积攒下来,再去泡两个妹子都绰绰有余。崔亚卿从进入浴室的门算起,已经超过了一个半小时,是她刚才口提到的时间倍。

赵凤声从窗户反光隐约看到了美人出浴图,还好崔大美人没有强悍的光着身子出来,而是裹了一条比齐臀小短裙还要窄短的浴巾,这样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更能ci ji某人的肾上腺素分泌。

“洗漱用品都放在浴室里了,赶紧去洗吧,一身臭汗。过来,我用浴帽把你伤口盖住,要不然得感染了。”崔亚卿说出的这番话,就像个体贴入微的居家小女人。

赵凤声走过去,不敢留恋娇躯上的羊脂美玉,脑袋呈45度,目不斜视望着天花板,神情肃穆,像是头一次在京城看见升国旗的庄重表情。

崔亚卿瞧见他的模样,可笑又可恨,愤愤道:“太阳岛玩6p的时候你也这样?”

赵凤声笑的那叫一个尴尬,包好伤口后灰头土脸钻进了浴室。

崔亚卿望着他狼狈身影,眼神里都是幽怨,边往毫无瑕疵的měi tui上涂抹护肤品,边想道:自己是腰不够细?还是腿不够长了?哪次穿显身材的衣服不得赚足男人们的回头视线?这个爱逛风月场所的家伙连胭脂俗粉都能看得上,为何面对自己屡次勾引却如老僧入定?难道是银样蜡枪头看不用?可也见过他一柱擎天的场景啊……

这家伙嫌自己魅力不够?

咣当!

想到这里,崔大美人越来越气,咬牙切齿地将价值几百块的润肤乳扔到墙上,和男人某个地方类似的乳白色液体洒了不少粘在那里,若是现在有人进来,肯定会浮想联翩到xié è画面。

赵凤声匆匆忙忙洗完了澡,探头探脑出来,见到崔亚卿阴沉着俏脸,茫然问道:“咋了二妮,谁惹你了?”

“除了你还有谁!”

崔亚卿双环胸愤怒喊道,看见赵凤声依旧穿着短袖长裤,更加怒不可遏:“装什么正人君子!光是我看你逛洗浴心就见你好几次了,现在道貌岸然演给谁看!知道我屁股后面有多少人在追吗?不下一百个!我店里每天都有送花堵门的男人,怎么单单看上你!在你眼里,我比那些卖肉的还不如?就那么对老娘没兴趣?!”

怒火烧的崔亚卿从床上跳起,伸去抓赵凤声的上衣,身形灵活的赵凤声急忙闪躲,一下蹿出老远,这下惹得崔大美人更加愤懑,长牙五爪冲着他不停围追堵截,浴巾都险些滑落。

赵凤声身不错,可房间就这么大的地,哪能让他逃出生天,二妮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把他堵在了墙根。

“还敢跑!我让你跑!”崔亚卿一边捶着赵凤声的肩头,一边撕扯他的上衣,哪怕赵凤声左右阻拦,价值20元的劣质t恤也抵挡不住两rén dà力拉扯,变成了数个碎布条。

“这是?!!!”

崔亚卿瞧见赵凤声后背五处深凹进入的伤痕,瞬间呆滞。

她以前不止一次看过赵凤声后背,清楚记得只是几处刀伤,而眼前深凹进去的五处疤痕,是……枪伤?!

以前她在电视电影见过有人拿着枪进行火拼,也见过演员身体呈现出枪伤的疤痕,赵凤声后背的五处印记,和枪伤极为接近。目睹深爱着的男人身背五处催命符,她的心犹如刀绞。

崔亚卿眼泪夺眶而出,左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右颤颤巍巍抚摸着触目惊心的枪伤,泣不成声道:“还疼吗?”

赵凤声见到被她发现一直隐藏的伤口,干脆将支离破碎的上衣全部脱去,故作轻松道:“好几年了,早不疼了。”

崔亚卿用脸颊紧紧贴住不算壮硕的后背,泪水从疤痕之间不断穿过,低泣道:“年前你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赵凤声轻轻道:“都过去了,不提了,就当是一场梦,既然我能活着回来,就再也不会回到那个鬼地方。二妮,别哭,你一哭,哥心疼。”

崔亚卿哽咽问道:“你今天说把命交给别人,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还要回到那里,是不是还要去卖命?”

赵凤声转过身,将她拥入怀:“是件小事,没有生命危险,放心吧,哥的命谁也拿不走。”

崔亚卿蜷缩在最坚强的港湾,不再说话,只是抽泣。

窗外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穿过了灯火阑珊,穿过了人声鼎沸,照射在一对相识二十多年的男女身上。

赵凤声抚摸着崔亚卿青丝,缓缓道:“二妮,你的心意哥知道。但李爷爷说过,我的命太硬,克六亲。一开始我不信,但随着爷爷父亲母亲都相继离我而去,才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真的挺玄乎,所以我怕了,真的怕了,不敢和最亲近的人在一起。”

崔亚卿声若游丝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你和她才最终分?”

她,两人都一直在刻意回避的女人,终于被崔亚卿说了出口。

赵凤声望着灯光照射下的车水马龙,黯然道:“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全是。你知道,她家里是大门大户,我这种在社会最底层的小混混,终将入不了她们家人法眼,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强行要绑在一起互相折磨,最后会让两人遍体鳞伤。”

崔亚卿感受着他火热的体温,坚毅说道:“那正好,我也是老百姓,你也是老百姓,咱们俩最般配。”

赵凤声棱角分明的脸上呈苦涩状,道:“你哪里是什么小门小户家的闺女,你爸身家几千万,怎么都算是大富之家,我要是和你在一起,你父母不得天天埋怨你?”

崔亚卿俏脸上写满义无反顾:“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兄弟姐妹四个,又不指着我给老崔家传承香火。再说我现在自己赚钱,不靠着他们养活,他们再有钱是他们的事,和我没关系。”

赵凤声摇了摇头,无奈道:“哪有那么简单。”

崔亚卿死死抱住他,“就这么简单,是你想复杂了。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宁愿去洗浴心找xiao jie,也不碰我一下?”

赵凤声沉默不语。

崔亚卿猛然挣脱他的怀抱,一把将浴巾扯掉,露出白玉无瑕的身体,摆出一往无前的彪悍气势,脸上浮现出一抹坚韧味道的春意:“那我先给你生个孩子。”

!!

第二十四章 傻小子

赵凤声和崔亚卿第二天下午赶回了武云市。

昨天俩人折腾了半宿,赵凤声直到现在还头晕眼花,腿酸脚麻。

这个“折腾”不是说俩人在大床上颠鸾倒凤,而是崔大xiao jie像打了xing fèn ji的母老虎要霸王硬上弓,来回躲藏犹如惊弓之鸟的赵凤声宁死不从,直到佛晓时分,累的没有一丁点力气的崔大měi nu才肯放过他,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可怜的赵凤声不仅要时刻提防二妮的偷袭,还要压抑住自己亢奋的小弟弟,没办法,崔亚卿可是不着寸缕的发起攻击,自己是个正常男人,是个强烈的男人,还是个压抑了几个月没尝过荤腥的男人。

这滋味,真他娘不好受。

任谁碰见这样的绝色尤物勾引自己,不得神魂颠倒?不去强行推倒美人就不错了,但是被女神逆推的赵凤声硬生生抗了大半宿,到了现在,还有点佩服自己坚如磐石的意志力。

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算个毛啊!

老子被女神逆推了4个小时,宁死不从!

赵凤声到了现在,双腿之间那杆枪还有些僵硬。

哎!

好男人,不好当啊。

赵凤声刚回到桃园街还未走进家门,就被姑奶奶赛金枝堵在胡同里,老人家脸上洋溢着喜意,站在赵凤声面前笑呵呵说道:“生子,别回去了,午来姑奶奶家吃饭,我小孙子正好从老家过来了,你俩认识认识,亲近亲近。”

孙子?

这可是土匪老太太家第一次来亲戚,赵凤声很好奇土匪世家的后人是什么模样,答应一句“没问题”,急不可耐地走向赛金枝家。还没进门,就看到一副夸张到极致的背影,即便是坐在那里,也把整个院门堵得结结实实。

背对大门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窥探的目光,转过身,一张眉眼端正却又憨憨傻傻的脸庞呈现出来,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对赵凤声咧了咧嘴,挺傻。

姑奶奶端着一盆菜从厨房走出来,冲孙子嚷道:“瘪犊子,傻不拉几坐那嘎哈,不知道喊人?这你生子哥。”

小孙子猛然站起身,比起门楣都要高出一截,话语间一股浓郁的苞米茬子味,声音也和身躯一样霸道:“生子哥!”

赵凤声抬了抬,想拍拍他肩膀想表达一下亲近,却发现距离有些不够,只能尴尬向前迈了一步,这才够着他的肩头,笑道:“这体格,真唬人,得有一米九多吧,叫啥名?”

“周奉先!”

长相傻乎乎的小子不止口音重,嗓门还奇大,把赵凤声耳朵都震的嗡嗡作响。

虎筋弦响弓开处,雕羽翅飞箭到时。

豹子尾摇穿画戟,雄兵十万脱征衣。

听到他的名字,赵凤声不由得想起赫赫有名的国第一猛人吕布吕奉先,好家伙,哪怕天下无双的吕温侯在世,比起这傻小子的体格的强不了哪里去吧。

“我叫赵凤声,你叫周奉先,咱俩名字里都有个重音字,也算是缘分了。”赵凤声坐在马札上,拎起根黄瓜,一口咬掉半拉,仔细打量周奉先后,才发现他luo lu在外的骨骼极为宽大,比起常rén dà出好几圈,一双大脚穿着双破旧解放鞋,最少得五十码。

周奉先挠着后脑勺,傻傻一笑:“生子哥,俺奶奶跟俺说起过,你是个好人。”

好人?

赵凤声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奖自己,发自肺腑笑了笑,不过比起对面出自巨匪世家的祖孙两人,自个恐怕还真能算是好人。

姑奶奶已经忙活完,桌上摆了盘菜,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洗的干干净净的整根黄瓜,虽然菜少,但份量极足,盛菜用的盆子比起别人家的洗脸盆都差不了哪里去,赵凤声看着傻小子吓人的体魄,再看到姑奶奶准备份量十足的菜肴,联想到了周奉先绝对是个吃货。

姑奶奶指着桌子吆喝道:“生子,尝尝鲜,这都是奉先从老家那边扛过来的,野生的,绝对正宗。”

赵凤声尝了口蘑菇,果然鲜嫩爽口,不由赞叹道:“真地道。”

姑奶奶摩挲着兜,看样子是想掏烟,一边开心道:“好吃那就多吃点,在咱这可弄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赵凤声很有眼色地掏出软华,给姑奶奶递过一根,问道:“奉先来着玩多长时间?”

姑奶奶打火点燃,使劲抽了口高档香烟,眉宇间浮现一抹阴霾,沉声道:“不是来玩的,以后就住这不走了。”

赵凤声心思活泛,瞧见往日里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的老太太竟然会发愁,也猜了不离十,皱眉问道:“家里出事了?”

姑奶奶点了点头,长叹口气解释道:“哎!~生子,不瞒你说,他爹在他出世没多久就被枪毙了,他二叔在去年被仇家砍了脑袋,死的挺惨,老为了报仇,前一段栽进去了,恐怕这辈子再也出不来。家里就剩一些远房亲戚,靠不住,于是我就像让他待在我身边,也好给我养老送终。”

“有些家丑我也跟你实话实说,他爷爷娶了个媳妇,我是压寨大夫人,他爹是我亲儿子,老二老呢,是二房那个狐狸精生的。我脾气犟,和其他人不怎么对付,儿子死了后就跑到这里落了脚,没想到儿媳妇肚子里还留了种,直到前几年我才知道有这么个亲孙子。”

赵凤声轻笑道:“我说您现在天天挺高兴的,原来捡回个大孙子。晚上我去订个像样的饭店,给您好好道一道喜,也给我奉先兄弟接风洗尘。”

傻小子周奉先一口扒拉进去半碗米饭,傻傻一笑。

姑奶奶神情有些黯淡,拍着赵凤声背,轻声道:“生子,我老了,恐怕没几天日子可活,如果换成是以前,死就死了,大不了找他爷爷干架去,身边也算有个死鬼陪着。可现在有了这个小崽子,我心里有些放不下。生子,这条街里,姑奶奶我没几个看上眼的,你爷爷不用说,是咱国家的英雄,头挨着天脚挨着地,死了都让人竖大拇指。还有一个就是天天神神叨叨的李老头,虽说那家伙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有真本事,姑奶奶化不高,但是看人贼准,那老家伙绝对是个肚子里有货的高人。”

“再有一个,就是生子你了,别你小子天天吊儿郎当的,但能看出来你心好,为人仗义。姑奶奶这辈子没求过你啥事,今天就豁出去老脸,求你以后帮我照顾好奉先。这傻小子从山沟里刚爬出来,啥玩意都不懂,你得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教他善恶是非,教他适应这个社会,他要敢不听话,你就收拾他,他敢还,你就抱着我骨灰盒放到他跟前,看臭小子敢不敢动。”

傻小子放下大碗,挺直了身躯,一本正经大喊道:“奶奶,您放心,俺以后肯定听生子哥的话,他让俺干啥就干啥,俺要是说话跟放屁一样,就是大棒槌!”

赵凤声知道姑奶奶的习惯,又给她续上一根烟,道:“您老这体格少说还能活个五六十年,没准我都得走您头里,咋老说晦气的话。等过几天我给他找个活干,再让二妮寻摸寻摸,看能给奉先找个对象不,对了奉先,你今年多大了?”

傻小子听到找对象,马上羞涩起来,红着脸道:“俺二十。”

赵凤声混了这么多年社会,哪能看不出来他是个懵懂小初哥,坏笑道:“放心,哥过几天先带你去快活快活。”

傻小子脸更红了。

姑奶奶见到他们俩相处融洽,也浮现出宽慰笑容,用指点着小孙子的头,笑骂道:“看那没出息的样!你爷十六岁就把我扛进了山,你爹十八岁就拐了你娘进门,你个傻小子都二十了,还没碰过闺女,丢不丢人!”

小奉先饭也不吃了,搓了搓大,无辜道:“山里面都是山跳大野猪,哪有啥闺女啊……”

赵凤声听到他是从大山走出的,于是感兴趣问道:“你家在哪座山里住呢?”

傻小子高声答道:“老白山!”

“老白山?”赵凤声诧异道:“光听说过长白山,还有老白山呢?”

“有啊!”周奉先舞足蹈比划着:“俺那嘎哒老漂亮了,青山绿水的,生子哥,有空了你跟俺回老家,那里随时能打猎,有狐狸,有狼,还有鹿,最难碰的就是熊瞎子,我来的时候就碰见个大灰熊,得有6、00斤,但是肉太膻,没法吃,只能把熊掌蒸了吃。”

赵凤声挑了挑眉:“你打过棕熊?”

傻小子很严肃答道:“昂。”

赵凤声心神一凛,这种陆地食物链顶端的狂躁猛兽,绝对是堪称恐怖的存在,前臂和牙齿力量极大,可以轻易摧毁树木,自制的tu qiāng都未必能击穿厚厚的皮肉脂肪,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不太敢对棕熊下。而眼前的傻小子说起来兴致勃勃,仿佛没把捕熊当成太危险的事?

“那么大的玩意,你咋把它弄死的?”赵凤声出生在城市,很好奇住在大山里的人们怎样狩猎,是用现代化器制作出来的精致复合gong nu,还是传统一些堪称弓箭巅峰之作的牛角弓,再或者就是利用脑力技巧制造出各种陷阱,来捕捉那么大的家伙。

傻大个又笑了,露出松花江水灌溉出的白瓷牙齿,答案只有两个字。

“拳头。”

!!

第二十五章 秃瓢周

拳头俩字让老烟枪赵凤声把烟直接吸进了嗓子眼,呛得直咳嗽。

傻小子看起来呆呆憨憨的,这样的人不像是爱吹牛皮的家伙,敢这么随便说刃了熊瞎子,得是身多么强悍的猛人?!

赵凤声见过不少大世面,精于巷战拼杀的老混混,长期刻苦训练的特种兵,甚至还和悉心培养出来的冷酷杀照过面,但面对丛林无冕之王的百斤巨大棕熊,谁敢说赤空拳上去掰命?还能轻描淡写地扛回家吃熊肉。这傻小子难不成真是吕奉先转世?才能这么悍勇无匹?

赵凤声咳嗽了好一阵才喘过气来,面对着已经扒拉完碗米饭的猛人,心惊胆颤问道:“你练过武术?”

“不知道算不算啊,反正小时候叔就让俺搬石块,挑水,大点了就劈树,打铁砂,俺也不知道算武术不。”

小奉先边说边比划,每一个动作力道都舞出一道劲风,瞧得赵凤声暗自心惊,不过傻小子脸上表情是一成不变的憨傻姿态,横看竖看都不像是高高高高。

姑奶奶在旁边解释道:“他太爷爷以前在少林寺出过家,练了一身好本事,那年头和现在不一样,别以为和尚们都是花架子,里有不少真功夫。”

赵凤声点了点头,他对国术不算陌生,李爷爷不止教给他《蹲墙功》和《半步崩拳》,还将其他门派的国术简明扼要给他点拨一番,重拳不重功的自然门,传承00余年的洪拳,还有声名赫赫的太极。之所以称为国术而不称为武术,李爷爷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说武术是表演的,国术是杀人的。

赵凤声是看着电影《少林寺》长大的一代人,从小就对里面的功夫极为痴迷,虽然李爷爷不会少林独门绝技又眼高于顶,但却从未小觑过。老人家说过,少林功夫既包含《易经》的哲学理论,又揉合医精髓,对人体结构知之甚详,1500年的历史积淀下,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玄妙段。

天下武功出少林,不是那么随便说说的。

听到赛金枝说起自家的往事,赵凤声对当年驰骋在东省的巨寇非常感兴趣,问道:“姑奶奶,这段没听您说起过,奉先家里都出过什么响当当的人物?”

姑奶奶赛金枝眯起双眼,娓娓说道:“那时候还是min guo,奉先的太爷爷在少林寺当了二十年和尚,后来还俗回到老家,刚一进门,就听到亲妹子被糟蹋后跳了河,老人家一怒之下将祸害他妹子的地主砍了脑袋。仇报了,但也被当时的衙门通缉,老人家走投无路,就上山当起了胡子。”

“生子,别以为当时胡子都是滥杀无辜的歹人,也有不少劫富济贫的好汉,老百姓但凡能活下去,也不愿意上山落草为寇。他太爷爷就是最出名的胡子头之一,那时候光劫地主,不为难qiong rén,实在没饭吃就进山里猎野猪猎野鸡,绝不会到老百姓家抢粮食吃。到了鬼子驻军东省,他太爷爷看不了小鬼子们为非作歹,率领几百名胡子砍了几大筐鬼子脑袋,百姓们拍叫好,哪个不竖起大拇指喊声大英雄?连张少帅都想让老人家跟着他干。”

“老白山,秃瓢周,嘿嘿,哪个胡子不得捏着鼻子喊声大哥,当年风光的很啊,就连他爷爷当年也是威名赫赫,江湖人谁不给几分薄面?可惜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奉先他爹的时候,先是窝里斗,再就是仗着祖先名头胡乱行事,不是被人下了黑,就是进去蹲了笆篱子,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不能吃这碗饭了。”

姑奶奶说起这段往事时神采奕奕,丝毫不显老态。老太太或许对当年周奉先爷爷先后娶了个女人进入家门耿耿于怀,但却从未后悔过跟着他血雨腥风走了大半生。远离老家千里之外生根落户,又何尝不是丈夫埋进黄土后,怕看见熟悉的景物而伤心落泪?那个年代的女人嫁了人之后,不论贩夫走卒还是江洋大盗,哪怕男人是个被人唾弃的叫花子,也会捧着碗走在丈夫后面,一跟,就是一辈子。

赵凤声望着傻小子纯净的笑容,信誓旦旦道:“姑奶奶,您老放心,我会把奉先带好,不能让他走了歪路。”

!!

第二十六章 撸串

这几天,赵凤声从旧货市场淘回来一辆二八加重大fèng huáng作为代步工具,没办法,实在是囊羞涩,向双平许诺的特殊经费还没到位,只能先弄辆几十块钱的自行车骑着。要不然,也没办法带着傻小子浏览以前赵国都城的大好河山。

幸好这一段天气比较爽朗,有了初入金秋时节的凉意,赵凤声一到早晨,就拉着周奉先四处乱转。从夹杂在闹市胡同里的回车巷,再到市心两千多年历史的武灵丛台,甚至连古时埋骨千万的赵王城都去参观参观。市民们每天都会看到一辆稀罕的二八加重,上面骑行的是一个身型单薄的可怜男人,后座上是一个体型硕大时常憨笑的傻小子,那场面,赚足了眼球。

傻小子不会骑自行车,只能让赵凤声驮着他,二百来斤的体格不是说着玩的,令人怜悯的赵凤声每天下来都汗流浃背,感觉比起当年重装负重十五公里越野都要累得慌。还好周奉先长得傻,脑子倒也没那么笨,见到生子哥露出疲态了,就下来跑一会,两条大长腿健步如飞,撵在自行车后头,速度一点都不必蹬车的赵凤声慢。

太阳刚落西山,赵凤声带着周奉先来到了郊区的一处山丘上。

傻小子茫然看着四周的山坡,问道:“生子哥,这里也没啥景啊,来这嘎哈?”

赵凤声答道:“你随便转一转,一会咱就走。”

“哦。”

傻小子也不在意跑了大半个小时就为了在鸟不拉屎的山上欣赏夕阳景致,东看看,西瞅瞅,实在没什么有趣的玩意,一朵野花都能被他盯着看半天,最后身高一米九多的大老爷们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拿个棍子扣着蚂蚁洞,场面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赵凤声却在不断观察着山上任何细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赵凤声是个言出必践的人,既然答应了帮忙查案,就得履行诺言。虽然刑侦段肯定不如公安里的精英,但也得实际勘察一番,如果能在犯罪现场能得到蛛丝马迹,意义重大。

现场已经被破坏一空,许多缭乱的脚印覆盖在山丘上,遍地都是各种食品塑料包装袋,还有来这里野炊的人留下的一片狼藉,甚至还有野鸳鸯来此打野战留下的计生用品,仔细寻找后,赵凤声看的都有些反胃……

转了一圈后,赵凤声来到歹徒行凶的大概地点,这里是一个两旁没有任何树木的开阔地,赵凤声面向死者被àn shā的方向,伸出右大拇指于两眼之间,闭上左眼,用右眼通过拇指的一侧对准目标,然后用右眼通过拇指同一侧观察,左眼视线对准的物体,估算出大概是540米左右的距离,这是他在部队里学来的测量距离方式,很简单,也很实用。

斯太尔sut通用狙击bu qiāng,赵凤声以前在风靡大江南北的游戏s里最喜爱的一种枪,俗称鸟狙,当年玩游戏时,他不太喜欢像别人一样拿着枪藏在角落里阴人,最喜欢拿着b45绕到人家屁股后面戳菊花。这枪拿在跑得很快,枪声很小,除了打到脑袋外也不至于一枪毙命,每次见到别人吓得像兔子一样蹦起来,赵凤声就乐的只露后槽牙,以至于他每次“壮烈牺牲”后,对面几个玩家总是拿起枪冲着他鞭尸,怨气冲天,不打到dàn jiā空空,绝不善罢甘休。

但在现实,sut通用狙击bu qiāng绝对是杀人利器,高精准,火力猛,枪为1米长,空膛时不超过公斤重,枪管长只有19英寸,4条右旋膛线,缠距12英寸,枪管壁虽然薄,但采用冷锻制造,因此非常坚固。

介绍说sut通用狙击bu qiāng射程为800米,但赵凤声知道此枪改装后有效射程绝不止这个数字,被高调校过后,翻上一倍都有可能。可目标是在行驶80迈的轿车上,还能精准无误一枪爆头,这样的高寥寥无几,在几百万人口的武云市恐怕都找不出几个这样的狙击,反正赵凤声对自己水平没那信心。

“奉先,走了。”一无所获的赵凤声冲着大个子走过去,招呼一声。

“好嘞。”傻小子丢下里的树枝,站起身来。

咦?

赵凤声忽然发现傻小子蹲的地方有处东西不太寻常,蹲下身,擦干净上面包裹的泥土。

这是一个只有厘米宽,两厘米长的金huáng sè锡纸。

赵凤声看到锡纸上残破的字母后,眼眸一缩。

像是大写的a的右下角。

赵凤声脑迅速想起一种巧克力,高迪瓦gdiva。

这种牌子的巧克力是由大师jsephdraps一创办,并以传说尊贵的gdiva夫人命名,至今已有超过5年历史,号称巧克力的劳斯莱斯。它产于比利时布鲁塞尔,价格极其昂贵,别说在线城市武云市,就算是一线大城市恐怕也很难买到。

赵凤声在巴格达待过,记得有个外国小妞经常吃这种巧克力,还好他博闻广记,听说起巧克力的劳斯莱斯就上了点心,没想到能在作案现场见到。

前几天案发时天气炎热,放在身上的巧克力也必然会有些融化,一些巧克力会被粘在锡纸上,喜好甜食的蚂蚁会用最快速的行动将其拖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山上的蚂蚁大,蚂蚁洞更大,这么大的锡纸很可能被轻易拖进洞里,等到枪清理痕迹时,没有发现这点小事,也极有可能。

赵凤声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当时可能出现的场面,他不敢确定是不是凶遗留下的物品,但记住每一个细节总归不是件坏事,现代化的战场上,最后能活下来的不是陷阵无双的悍将,大多都是心细如发的聪明小卒,这句话,向双平在侦察连时就时常说起。

还算有所收获的赵凤声拍了拍将锡纸挖出来的大功臣,笑眯眯道:“奉先,想吃啥?哥带你好好吃一顿。”

傻小子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撸串!”喜欢本书的朋友欢迎加入卸甲老卒读者群56918424

!!

第二十七章 老佛

武林龙虾。

傻小子自从被赵凤声带着吃了顿烧烤后,就对撸串俩字念念不忘,无愧于东北人五行缺串的特质。

不过他的肚量实在有点吓人,上一次,光是自己就吃了百来块钱的肉串,赵凤声现在兜比脸都干净,为了不让他扫兴,特意喊来了二妮和大刚,反正这俩家伙不会为了这点小钱放在心上,尤其是大刚,上次太阳岛还为了他省了几千块呢,能宰一刀是一刀。

傻小子等肉串上来后,也不嫌烫,左抓住一把,右拿起一把,大嘴一张,五六个肉串全都进入口,咀嚼几下,就再次冲着桌上伸出,开始进行下一波扫荡。那彪悍吃态,绝对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势。

大刚看得目瞪口呆,连清凉爽口的啤酒端在里都忘记喝了,冲赵凤声咧着嘴道:“这大宝贝儿是你从哪捡回来的?不会几天没吃饭吧,吓人啊!什么来路,能放我里几天不?”

照面时,大刚就对比自己高了十几公分的傻小子颇为欣赏,这么大的块头就算是在北方也极为罕见。一身腱子肉虽然不如健身房里家伙们那么夸张,但是体型均匀,举投足间有着一股狂野味道,让喜爱收小弟的大刚看得极为顺眼。这要是带出去了,多有面儿!

赵凤声吃了块出自崔大美人纤纤玉的龙虾肉,板着脸道:“这是姑奶奶的亲孙子,是她老人家的心头肉,你肚子里的小算盘我还不知道?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惹得姑奶奶不高兴了,提着菜刀得堵你们家门去。今天叫你来,是我兜里没钱了,就是为了吃大户,能请你就请,不能请就走人。”

听到是敬若仙人姑奶奶的小孙子,大刚彻底没了想法,将啤酒一饮而尽,郁闷道:“他娘的,第一次见吃大户吃的这么理直气壮,哎!也就是你,换成别人我得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崔大美人听到这话不高兴了,皱眉道:“靳军刚,他说就可以,我说就不行了?不就是一顿破饭,谁稀罕你请了,几百块钱至于吗?!想喝酒就说人话,不想喝就赶紧走,别扫了我们兴!”

崔美人自从和赵凤声在省城“坦诚相见”之后,似乎也解开了心结,俨然以女朋友自居,这些天每天都腻在一起,脸上笑的比花都娇艳,温柔的像是刚过门的小媳妇,赵凤声和傻小子的吃喝拉撒也被她包了。

崔亚卿还让赵凤声去她那里住,结果吃软饭的家伙千推万阻,宁死不从,让崔大美人心里又憋了股无名火。本来没什么坏心思的大刚,成了第一个触霉头的倒霉蛋。

看这俩人一唱一和,从小就对二妮噤若寒蝉的大刚彻底蔫了,缩着脖子苦闷道:“娘的,谁也惹不起,你俩是祖宗行不!大块头,来陪哥喝一个!”

傻小子正好有点噎得慌,举起啤酒,仰起脖子喝个精光。

“奉先,别光吃肉,来吃个龙虾。”崔亚卿剥好个龙虾,放进周奉先盘子里。对于这个傻头傻脑的愣小子,崔大měi nu能看得出他有着远离世俗的纯净,像是未经任何雕琢的璞玉,不染纤尘,还是有几分发自内心的欢喜。

“姐,你真俊。”

谁说傻小子傻了?一句话就让崔亚卿眉开眼笑。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喊嫂子!”

崔亚卿笑吟吟纠正他称呼上的错误。

“嫂子,呵呵……你要是放俺内嘎达,肯定老多人想把你抢回屋里头。”周奉先傻笑道。

“不能明媒正娶吗,咋还得抢媳妇?”

崔亚卿被他一句话逗笑了,捂着嘴乐个不停。

“俺没娶过媳妇,不知道。不过俺听说,奶奶是俺爷爷抢回来的,俺娘也是俺爹抢回来的,俺前两年也想抢个媳妇,结果叔不让,说现在管得严,不让抢了。”傻小子挠了挠头,脸上带着惋惜神色,好像挺懊悔生不逢时,连找媳妇都没祖辈们有本事。

赵凤声笑着解释道:“他们祖上都是胡子,就是常说的土匪,不过都是做着劫富济贫的事情,和书里的梁山好汉有些相似,称不上作恶多端。除了行事乖张跋扈些,基本上不给社会带来什么困扰。你们对那个时代不了解,许多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都上山当了土匪,只求混口饭吃,也好养活老婆孩子。如果都像座山雕那样横行霸道,早被官府平了寨子,百姓们也容不下他们。”

大刚听大个子是土匪世家,顿时来了兴趣,小心翼翼问道:“小子,绑过人吗?”

傻小子摇了摇头,撅嘴道:“俺连山都没有下过,要是能绑人,俺先下山绑个媳妇回来。”

一番憨态惹得桌上其余人哈哈大笑。

赵凤声对花枝乱颤的崔亚卿挑了挑眉头,笑道:“你那小姑娘多,有合适的给奉先兄弟介绍个。”

崔亚卿拍着峰峦起伏的胸脯,冲周奉先打了包票:“别管了,嫂子给你介绍个好的。”

傻小子脸红的低下了头,腼腆道:“俺奶奶说了,找媳妇得找屁股大的,好生养,嫂子,你能给俺找个屁股蛋子大的不?”

噗!

大刚才把啤酒倒进口,没想到傻小子如此口味奇特,酒水一下喷了出来,呛得眼泪都流出来几滴。

“行!嫂子给你找个屁股最大的!”崔亚卿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傻小子高兴了,又是抓起两把肉串吃了起来。

崔亚卿从包里掏出个最新款的苹果,递给赵凤生:“给你买好了,卡也装到了里面,聊天程序都给你装好了,不过你可别想着聊妹妹用,我在里面都有监控,和谁聊过我都有记录,要是让我发现了,你自己清楚后果。”

说完,崔大美人做了个拧肉的姿势。

赵凤声苦着脸道:“我哪敢啊。”

大刚说道:“回头我把你加到群里,二哥,拐子,花脸他们都在群里,都是老兄弟了,你加进来以后也方便联系。”

赵凤声喝下一口酒,若有所思道:“大刚,你和佛哥还有联系没有?”

“老佛?”大刚诧异道:“前几天还见过,你找他干啥?”

赵凤声贴住他的耳朵,谨慎道:“找他有点事想打听下,你安排个饭局,把他约出来,但别说是我的意思,从头到尾都别提我的名字,最好是无意透漏下我回来的消息,等你们快吃完饭时再把我叫过去,这件事谁也别跟谁说,明白?”

大刚从小就对脑袋瓜灵光的赵凤声言听计从,知道他做这样肯定有他的用意,不再多问,点了点头:“行,等我电话吧。”

赵凤声轻轻念道:“老佛,就从你这下吧……”

!!

第二十八章 唱红脸

翌日晚上。

赵凤声接到了大刚打来的电话,说是在和佛哥一起喝酒,言辞恳切问他要不要过去。一开始赵凤声还推阻四演了一出戏,直到佛哥接过电话说老兄弟多年不见十分想念,他才表现的“极不情愿”答应见一见面,在马路上还胡乱溜达半个小时,打了个车赶到了饭店。

赵凤声清楚,和这些牛鬼蛇神打交道必须得留个心眼,这些老痞子既然能在武云市混得风生水起,必然不是脑袋瓜不够数的货色。随便把人约出来,对方肯定会有所防备,所以让大刚出面间接把人约出来,自己则不露声色的暗打探消息。

赵凤声从家贫如洗做到几年前身家二百多万的小富翁,不仅仅靠的是敢打敢拼的一味骁勇,主要还是凭借谨小慎微的性格,要么不做,要么就努力把细节做到最好。

姿色不俗的服务员打开包间大门,屋里乌烟瘴气像是到了妖精洞,在座的几位见到他进来后全都站起身。

“卧槽,生子。”

“生哥。”

“生哥来了。”

打招呼声此起彼伏,一个身材不高的年男子从座位上匆忙跑来,一把抱住赵凤声,双大力拍打着他的后背,粗糙脸上情真意切,悲怮道:“生子,你可想死哥哥啦!”

赵凤声也回赠一个真诚笑脸:“佛哥,还那么有劲儿,看来嫂子没把你累着啊。”

佛哥,本名宋本禄,老家在千里之外的徽省,十几岁随着父母迁居到武云市,直到现在口音还是浓郁的徽省味道。佛哥从小就练习拳击,底子好,一人单挑四五个人没什么问题,为人处世有着一些市井里厮混出来的小精明,会来事,和谁都能称兄道弟,在道上也吃得开,虽然没能成为顶级枭雄,也算是痞子圈里耳熟能详的一位大哥。

关于他佛哥的绰号,还颇有来历。

当年他二十出头的时候,老佛跟在一位响当当的大哥后面混,听说县里有笔烂账收不回来,就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丝毫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带了几个心腹小弟驱车赶到了欠账的老巢,准备来一出赵子龙浑身是胆进出。

对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更何况有人胆敢来自己家闹事。等佛哥刚一下车,迎接他的就是几十位如狼似虎的猛汉,外加开了刀刃的西瓜刀,人头攒动,刀影重重。由于人数悬殊太大,形势没有任何悬念的一边倒,还好老佛那时候身不错,开车的小弟也是个灵的家伙,驾驶车辆撞出一条血路,几人才算没横尸他乡。

老佛人虽然囫囵回来了,但挨了十几刀,两只臂筋都险些砍断,用石膏吊了个月才算把两条胳膊保住。养伤期间,他只能臂端在胸前,两掌心合在一起,见了谁,都像是庙里的和尚施礼在喊“阿弥陀佛。”

从那之后,因为鲁莽的行为和二百五的作风,佛哥的绰号就在道上声名鹊起,广为传颂。

佛哥将赵凤声拉到自己座位旁边,眼力价不俗的小弟赶紧腾开地方,两人依次落座后,佛哥情真意切问道:“生子,这几年你是去哪了?想的哥哥觉都睡不着觉,问大刚,他也说没你的消息,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准备给你竖块长生牌坊了。”

对于佛爷表现的像是碰见失踪多年的弟弟,赵凤声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感动的热泪盈眶,他和佛爷的关系只能说还凑合,认识十几年喝的酒倒是不少,双方见面后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过多深层次的交集,关系也没铁到两肋插刀的份上。

“去内蒙跟一个老大混了年,实在想大家伙儿,就卷着铺盖灰头土脸跑回来了,佛哥,以后还得多照应着点。”赵凤声笑吟吟道,也投桃报李给了老佛一个面子。

佛爷举起酒杯,佯装发怒道:“生子,咱俩的关系,这话还用你说出口?你这是在打哥哥的脸!啥也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这是给你接风洗尘,咱先干个!”

这次酒宴喝的都是白酒,众人用的都是容量不小的高脚杯,杯下去起码也是半斤左右,换成酒量小的人喝完马上就得趴到桌子上。

佛哥身为外地人能在本市混的出人头地,和傲人的酒量也不无关系,即便做不到千杯不醉,一斤多喝进肚子里也能保持清醒。

赵凤声温柔地把老佛的拽住,轻笑道:“佛哥,那时候生子没跟兄弟们打声招呼就不辞而别,有错在先,再加上今天来晚了,应该罚酒,等我办完续,等会咱兄弟再喝。”

“办续”是本市酒桌上的独特叫法,某人晚来或者早走,不管是啤的白的红的,酒杯是大的小的,都要自饮杯,等于是给酒桌其他人表达一种歉意。

说完,赵凤声将杯九分满的白酒一饮而尽,旁边的大刚又再次给他续满,二杯下肚又喝完最后一杯,赵凤声才停下来轻笑道:“佛哥,续我办清了,你看满意不满意?”

佛哥拍着大腿豪爽喊道:“要说喝酒玩凉们,我谁也不服,就服生子!”

乡音难改,佛哥的口音自打十几岁从徽省带过来以后,加上和本地土话相互融合,听起来极为怪异,经常把娘说成是凉,南说成是蓝,末尾还要拖一个亢长的尾音。本市道上一位大哥曾经调侃过他:这口音,在武云市以为是卖假药的,跑到徽省以为是卖假套的,到哪都得被人当成外地人打出来。

听到佛哥的褒奖,赵凤声微醺的脸上笑了笑,“那方面还行,喝酒的话,估计就比不过佛哥了。”

“生哥,我敬您一杯,您刚喝了不少,先缓一缓,我自己干了。”

站起来说话的是位二十四五的青年,皮肤白皙,身材消瘦,眉清目秀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把本来是小白脸的形象凭空增添了许多凶狠气息。

这个同样出生在桃园街的年轻人,因为小时候父母离异后变得生性沉默寡言,他那时还是个体格瘦弱的好学生,经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压凌辱,可花脸当时力气和胆量都属于任人鱼肉的水平,只能回到家默默舔舐着伤口。直到遇到了赵凤声把欺负他的孩子们打服,花脸才脱离了每天被敲诈的下场,义无反顾地做了赵凤声的马前卒。经过赵凤声传授给他一些国术的底子,加上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和暴戾,花脸在打架成为不要命的角色,正式成为赵疯子下最耀眼的一柄妖刀。

“花脸,妈的你啥意思,我还没和生子喝完,你一个小屁孩凑什么热闹!”佛哥见到青年抢先和赵凤声敬酒,立马不干了,大声嚷嚷道。

“佛哥,别和小辈一般见识。”赵凤声安抚他的怒火,对青年笑道:“花脸,啥事都得有先有后,佛哥的酒还没喝完,等会再和你喝,上次二的事还没给你道谢。”

花脸阴沉着脸坐下,那道十几厘米长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赵凤声端起酒杯,冲佛哥杯子碰了个清脆响声:“干仨!”

杯酒下肚,本来就喝了一斤半左右的佛哥有些醉态,扶着赵凤声肩头口齿不清道:“生子,当nián de shi我也知道个不离十。不是哥说你,不就是钱的事嘛,他郭海亮是王八蛋,兄弟们就都不够意思了?你放出话,哪个弟兄不去拉你一把?咱都是白起家,都是靠着肩膀上扛个脑袋混出来的,有啥难事挺不过去,至于跑到内蒙给别人卖命?”

大刚“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骂道:“老佛,放你娘的屁!我们兄弟跟你有个蛋的关系,马尿喝多了回家弄你媳妇去,别他妈在这瞎逼逼!”

老佛原本对大刚有些忌惮,喝了点酒也气壮胆粗,拍着桌子吼道:“咋,我说的不是实话?!要不是郭海亮背后捅刀子,生子能不跟兄弟们说一声就消失年?”

大刚指着老佛鼻子怒气冲冲道:“我们兄弟的事,碍你蛋疼!”

老佛不甘示弱,拍桌子大声叫道:“我今天蛋就疼了,咋地!”

见到两位大哥剑拔弩张,带来的小弟都偷偷起身,抄起酒瓶、凳子、盘子、各种家伙式,等待大哥的一声令下就开始动。心气不顺的花脸已经偷偷从腰间掏出bi shou,攥在骨节泛白的,准备先给刚才嚷他的老佛来记狠的。

赵凤声猛然站起,对着蓄势待发的小弟们瞪眼道:“我们兄弟说个话关你们个鸟事!想干啥,打架?里痒痒的跟我赵凤声打!”

赵凤声从花脸抢过寒光闪闪的bi shou,陡然插入桌上。

bi shou尾部因浑厚的力道抖个不停。

“谁来!”赵凤声眯起眼睛,一一扫过众人。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敢出声,全部选择了沉默。

桃园街。

赵凤声。

年不见,依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赵疯子。

众人都是在本市混的有些年头的痞子,当然亲眼见过或者道听途说过赵疯子的彪悍事迹。眼前这位凶名昭著的猛人不仅出了名的不要命,而且和大刚老佛两位大哥关系极深,就算有小弟借着酒劲敢上前抡拳头的,也碍于赵凤声和自己老大的特殊交情而不敢造次,于是都选择了沉默,把凶器都挨个塞回去。

而十几岁就跟着赵凤声混社会的花脸,当然不会忤逆老大的意思,把bi shou收回腰间。

赵凤声一把将大刚摁回在座位上,皱眉道:“佛哥说的是实话,郭海亮对不起我,大家伙都心知肚明,他能做出对不起兄弟的事,就不许佛哥说道说道?!你发个屁的火。”

大刚极不情愿坐回到位置上,一脸的怏怏不乐。

赵凤声转身对佛哥愧疚道:“佛哥,不好意思,这事是大刚不对,我替他给您陪个不是,有啥火你都洒兄弟身上,哪怕抽凤声几个嘴巴子,我也心甘情愿。”

老佛真怕蛮横的大刚和阴狠的花脸当场撕破脸皮,这俩家伙出了名的跋扈,发起飙来谁的面子都不给,不但单兵战力值出众,论起小弟数量也比自己多了几倍,火拼起来自己肯定没好下场。

老佛被几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见到赵凤声当起了和事佬干脆就坡下驴,叹口气道:“哎!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我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替你打抱不平。你生子够意思,讲义气,道上谁不清楚,就连你砍过一厂那几个家伙也没人说过你坏话。大伙只是替你咽不下这口气而已,生子,明天我安排,把几个老兄弟都叫上,也给你接接风。今天哥喝多了,就不扫你们的兴,先回去了。”

赵凤声明白老佛是在往脸上贴金,想把先前的面子捞起来,于是没有挽留,亲自把他送下了楼。

回到包间后,赵凤声看到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花脸依旧铁青着脸,举起杯子温言道:“年没见了,跟哥喝一个。”

本来凶神恶煞的青年脸色转阴为晴,变为春风细雨:“哥,上次的事实在不好意思,那几个混小子回去后都被我教训了一顿,以后我下面的人您也得见一见,万一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再冲撞了您,我可真不知道该咋弄了。”

赵凤声笑骂道:“你小子年不见,还学的绉绉的,跟他娘谁学的,以前跟着我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你问过对方来路,熟人来了也照打不误。这事,谁也不怪,来,喝酒!”

花脸轻轻一笑,把酒一口干掉。

花脸见到生命最重要的人之后表现的很平淡,没有互相拥抱着诉说思念之情,只是默默和对方一杯接一杯的干着烈酒,你一杯,我一杯,加上一些善意的笑容,这就是两人之间独有的默契。

赵凤声清楚花脸的脾气,是个不善言谈的呆木头,能用刀子解决的问题从来不会用嘴去吵吵,这么多年俩人加起来说的话都是有数,可谓交心不交言。

在一场轰轰烈烈的拼酒之后,酒席散场。

大刚本来想带着赵凤声和花脸去ktv和洗浴心风流快活,但赵凤声却很反常的回绝,他想到二妮说起在里安装监控设备,纠结半天后还是没敢去。万一正搂着妹妹高兴呢,被崔亚卿逮个正着,心理和生理上又得饱受一次痛苦折磨。

哎!人生苦短呐。

赵凤声坐在大刚车上,哼起了红灯记里的经典唱段:一路上多保重,山高水险,沿小巷过短桥僻静安全,为同志献出忠心赤胆,烈火迎考验重任在肩。决不辜负党的期望我力量无限,天下事难不倒革命党员!

幸灾乐祸的大刚乐的只露嗓子眼,没忘了ci ji某人:“你说今天我是去找谁呢?是找师范大学的妹子,还是去张小曼那?要不然再去太阳岛混一晚上?哎,妹子多了就是愁啊!”

“滚蛋!信不信我让二妮半夜敲你门去!”赵凤声面对着每天浪迹花丛的畜生,恨得牙根痒痒。

大刚摇头晃脑道:“二妮才没那闲工夫,守着你你还守不过来,哪有空理我。我说生子,你咋不从了二妮呢?多水灵的闺女,你就能忍得住?”

赵凤声点了根烟,愤恨道:“关你屁事!先把你那风流账弄清楚再说。对了,这几天你把张小光的妹妹拿下了?”

大刚突然变得有点蔫,骂骂咧咧道:“妈的,那浪蹄子死活不让我碰,送再值钱的东西也不要,装的跟贞洁烈女似的,邪了。一会把你送回家,我就去砸她家门去!”

赵凤声若有所思道:“那娘们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够你费上一番功夫,依我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这句话很好体现在大刚身上,他咬牙道:“不行,老子非得把她弄shàng chuáng!”

赵凤声也不再劝阻,继续哼着韵味十足的京剧。

大刚卖弄道:“生子,今天这出戏帮哥演得不错吧?让你在老佛那唱了出红脸。”

赵凤声撇了撇嘴:“你那戏最多值一毛钱,太烂。”

大刚嘿嘿一笑,转而谨慎问道:“找他有事?”

赵凤声表情变得极为凝重,缓缓道:“我之所以不从你那打探消息,是不想让你掺和进来。这事太大,摸不清对方是什么人物,再有通天彻地能耐的人牵扯进去也会万劫不复。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我不告诉你,你也别问,知道后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大刚很清楚赵凤声是个说话很小心谨慎的家伙,不会危言耸听,他打了个灵,缩了缩脖子道:“这么邪乎?还是别给我说了,你要有啥困难的就开口,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命有命。”

赵凤声挑眉道:“真的?”

大刚拍着胸脯保证道:“这话还能有假?!谁他妈吹牛谁是王八蛋!”

赵凤声贼眉鼠眼道:“那先给我找个能上门服务的妹子,快他娘憋死了!”

!!

第二十九章 进群

大刚抓耳挠腮思前想后,也没敢叫个měi nu过来和赵凤声彻夜长谈,他对千把块钱的bāo yè费不在乎,而是对二妮的雌威存着相当畏惧的心态。万一赵凤声被她抓个现行,岂不是连自己都要殃及池鱼?二妮的段他领略的不少,专往人软肋上招呼。

从小把自己吊着打的老爹,现在脾气一点都没改,只要是自己惹着老人家不顺心的地方,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关键的是,老爹最喜欢从小俊俏懂事的二妮,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万一二妮哭哭啼啼跑到老人家面前哭诉一番,老爷子肯定又对自己大刑伺候。

大刚琢磨了琢磨,还是别捅马蜂窝的好,所以很没义气地一脚把赵凤声踹下车,开溜。

赵凤声一早就去了小卖部开张营业,这几天没在店里呆着,连灰尘都蒙上一层,不是他非要守着一亩分地贪图仨瓜俩枣,而是实在揭不开锅。更何况姑奶奶家里不富裕,还得养个饭量惊人的周奉先,已经不堪重负,既然被老人家委以重任照顾巨寇后代,赵凤声得说到做到,光靠别人接济算哪门子的事,总不能买个菜都得伸向崔亚卿去要吧?多掉价。

这软饭能吃进嘴里,却咽不进肚里。

再说大刚那家伙不知被二妮灌了什么汤,死活不给自己找妹子,为了自己身体健康着想,赵凤声也琢磨着攒点私房钱,准备去小粉屋里快活快活。现在的他对yi yè qing对象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也不想靠着外表就能勾搭上几枝出墙红杏,以前的眼光也慢慢降了下来,什么腿长腰细皮肤好,全都通通抛到脚后跟子。这年头哪有那么多的便宜事让他占,漂亮女孩除非脑子烧了,眼瞎了,否则能看上他这个穷光蛋?当然对他死心塌地的二妮就另当别论。所以赵凤声要求一再降低,到了现在就剩两点硬性标准:女的,没病!

赵凤声边打着小算盘,边打扫小卖部,十几年的独自生活养成的勤劳习惯,很快让小卖部焕然一新,瞧着干净利落许多。

进入店里购买商品的客人不少,赵凤声心思没在这上面,目光迷惘,械性的递过去找零钞票。随着几位衣着简单的女孩进店里买些饮料和口香糖,赵凤声的焦距才渐渐清晰,魂儿也被勾到九霄云外,坐在那里支着下巴,盯着女孩们露出的洁白大腿,喃喃道:“都入秋了,也不嫌冷啊,现在的妹子们真敢玩命,哥都冻得快想穿上秋裤了。”

看店的过程是漫长且无聊的,赵凤声拿出崔亚卿给他买的苹果,进入微信。昨天听大刚那头畜生说里面有个功能叫摇一摇,曾经摇出来好几个漂亮妹子一度,不用花钱,还省事,饥渴难耐的大sè láng于是也想进去碰碰运气,没准能碰见个老公不在家的俏媳妇,缘分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可惜等他胳膊晃到抽筋,也没摇到一个měi nu,屏幕里出现的都是蓝图标的抠脚大汉,还有个家伙甚至号称自己菊紧kou huo好,问赵凤声愿不愿意尝试尝试。无尽的屈辱和压抑的怒火,让赵凤声都有一种疯狂想摔的冲动。

赵凤声拨弄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条满是女性的康庄大道,查找附近人,莺莺燕燕的měi nu照片让他直露后槽牙。不过加了几个头像妖艳的měi nu之后,发现不是卖面膜的就是搞传销的,没人和他聊些人生感悟,让他又大大失望了一把。赵凤声泪流满面地准备关掉,就看到名字叫做“桃园街火枪”发来添加好友信息。

大金链子,身后的丰田普拉多,再加上满身的刺青,光看头像,赵凤声就能认出是大刚那头sè láng。据大刚所说,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一套,都意有钱的měng nán,长相啥的倒是次要,只要对她们好,舍得花钱,给你当小小四甚至不要名分生孩子都是心甘情愿。

赵凤声看到桃园街火枪名字,笑了笑,骂道:“娘的,还真形象。”

通过验证,桃园街火枪发来一段语音:生子,干啥呢。

赵凤声也清楚大刚为何发语音,这家伙小学连拼音都没学全乎,就被勒令退学,能写出来自己名字都已经实属不易。当初刚兴qq那会,见到赵凤声在网上撩拨妹子,把大刚急得胖头肿脸,每次都恳求“博学多才”的赵凤声帮他聊几个,直到出了语音聊天室才让大刚如鱼得水。可现在风水轮流转,一个天天坐拥花丛如淋甘露,一个恍若埋骨沙丘如惔如焚。

赵凤声也懒得打字,直接语音回复:在小卖部zuo tái,寂寞难耐啊,赶紧给我找个风韵犹存的富婆包了我,不贵,一个钟五百。

大刚像是刚刚睡醒,语气还有点沙哑,回到:嘿嘿,那我给二妮说一声,别说五百,五千她都敢包,把你卖了还能让我赚点回扣。

赵凤声气愤到:别扯淡了,你天天左拥右抱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老子都想让花脸给我弄几个小太妹了。昨晚上挺爽?张小曼弄到了没?

大刚语气很郁闷:别提了,砸了半个小时门都没开,估计家里面有相好在,威胁我说,再敲门就报警,娘的,只能来找我xué shēng mèi妹了。

赵凤声从傻小子那学了个新词,现学现卖发了出去:滚犊子。

大刚道:老佛让我把你拉进群里,你看进不进。

赵凤声皱了皱眉,按照他的想法,今晚如果佛哥来发出邀请,那么先推脱不去。毕竟前脚刚去事发现场踩过点,有没有被人发现还很难说,后脚就要从道上打听此事,难免会露出马脚,他的本意是从轻从缓,就算查不到凶,也不能将自己暴露在枪口下面。

世上聪明的人一抓一大把,赵凤声可没有自负到众峰唯我独秀的地步,凶既然能清楚死者的日常信息,在回家探亲的路上下,肯定是有着极为骇人的关系网络和缜密的系列策划,一个不慎,给自己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赵凤声沉思片刻,回到:拉我进去吧。

进入名为“好市民”的聊天群,赵凤声浏览了下群成员,有几个有头像的还能依稀辨别出是熟人,其他的就不怎么认识了。

砍人蹲过年的佘峰。

曾经联防老大熊伟。

还有鸡爪山的严猛。

赵凤声光从这几个家伙就能管窥豹,这里面肯定不是啥“好人”,都是响当当的老混子。群里二十来人,个个都是心狠辣的主,占据了武云市道上风云人物的半壁江山,如果能把群里的成员全部清理掉,绝对能为本市安定团结作出卓绝贡献。

“超市大老板?这谁啊,头像还扛个枪,不会是警察叔叔吧?”一个名为二道贩子的家伙发着语音。

超市大老板就是赵凤声的网名,他听了大刚的建议,名字越牛越好,吹得越高越好,这样才会引起小妹妹的关注嘛。头像用的是八一式bu qiāng,看起来就有军人情怀,对于自己当兵的履历,赵凤声没有藏着掖着。那年头当兵的没几个好玩意,谁家孩子能考上大学会选择当兵的出路?从前广为流传一句话叫: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当时去军营里报到的有不少混子痞子,就连现在市里道上的顶级大哥,也大多是当兵出身,所以从军入伍的经历,没什么惹人怀疑的地方,赵凤声大大方方亮出来曾经身份。

大刚解释道:这是生子。

卧槽,生子啊,我是地雷,这几年进去了是不?咋没你信了。二道贩子听到是“志同道合”的老熟人,马上变得殷勤起来。

赵凤声笑道:滚蛋!你个拉皮条的都没进去,还敢咒老子,几年不见你又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地雷以前经营了一家型ktv,除了赚些酒水钱,还专门负责经营皮肉生意,被熟悉的人都调侃为皮条雷。赵凤声以前帮他处理过不少麻烦事,双方也算是有利益往来。

地雷感叹道:现在管得这么严,早被查封了,哪还能干得下去,现在哥哥开了一家咖啡店,没事过来坐坐。晚上有事不,咱兄弟好久不见了,我安排,晚上聚一聚。

赵凤声回到:今天有事,改天吧。等有空了我安排一场,叫上大伙都见个面。

地雷发个k的势。

赵凤声仔细查看群里每一个成员信息,经过细微的辨识,也从他们的详细资料也能判断出是何方神圣。但这些人都局限于小打小闹,惹是生非还够得上级别,买凶shā jing察?这样胆大包天的作风,恐怕不是他们能够敢做出来的事情。

看来还是得通过佛哥那里进行渗透,但从哪个地方下,就又是头疼的问题了。

正当赵凤声冥思苦想之时,门口传来一声兴奋的嚎叫:“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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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崔家少爷

小卖部门口出现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大男孩,烫着当前最流行的卷发,一身五颜六色的夸张服饰极为招摇。长相倒是不错,眉目清秀人模人样的,但走起路来后背微微弯曲,八字步迈的十分嚣张,总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和赵凤声的痞态有些相似。

大男孩喊赵凤声姐夫也不无道理,他叫崔洋,是崔亚卿的亲生弟弟,在家里排行老四。

老崔家一开始接二连生的都是闺女,把家大业大的崔亚卿老爹急得够呛,若不生个男孩继承香火,这么多嫁妆岂不是都得到了便宜女婿里?所以除了老大名字正常些被取名崔婉珍以外,二妮和妮都遭了殃,一个被叫做崔引娣,一个叫做崔招娣,若不是俩人上初时愤愤不平把名字改了过来,指不定还要被同学嘲笑多少次。

崔洋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由于爷爷奶奶宠溺,父母无力管教,从小就是一个喜欢上树抓鸟下河捞鱼的淘气蛋。五岁就把小姑娘勾搭进了家门,岁骗了不少漂亮阿姨的香吻,十岁起就会上街买黄盘看,到了十四岁就跟在赵凤声屁股后面混,当然这不是他喜欢打架斗殴,而是有了靠山后方便欺负同学。

由于有了当时桃园街名头最响的赵凤声做老大,这小子就像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天天出去闯祸,和谁都敢跺脚骂娘。为了能当上赵凤声的小舅子,崔洋不惜将亲二姐都推进火坑,可以说崔亚卿对赵凤声的痴痴情深,和这小子的大力怂恿也不无关系。

赵凤声瞥了眼他,发现他除去比起年前长高了一点,痞里痞气的气焰一点没变,笑道:“老四,你个坏小子还没被你爹打断腿?”

崔洋斜身坐在玻璃柜台上,掏出盒南京九五至尊,扔给赵凤声一根,苦着脸道:“姐夫,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我家老头子哪敢动我一根指头,他上午打了我,下午就得挨我爷爷拐棍,他是买卖人,贼精贼精的,费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干。”

接过五块钱一根的高档香烟,赵凤声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醇香厚重,确定不是假冒伪劣产品才点着火,笑逐颜开道:“臭小子,穿的跟孔雀开屏似的,又骗了多少小姑娘?”

崔洋神情黯淡道:“哎,别提了,上回泡了个家里是当官的小丫头,结果怀孕了,本来我就想着玩一玩,结果死活非要赖上我,这让我以后怎么和漂亮měi nu们大被同眠。我家老头子也放出话了,只要我娶她过门,啥都答应我,就算是天天泡夜店也不管了。姐夫,你给我拿个主意,怎么才能甩掉这贴狗皮膏药,追我的měi nu排成排啊!”

见到又有一个显摆自己妞多的人,赵凤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快十了还是光棍一条,这小子很不上道啊!于是没好气骂道:“滚一边去!自己拉屎自己擦,老子现在跟和尚一样,给你出个屁的主意。”

崔洋英挺的剑眉挑动几下,伸出脖子坏笑道:“咋着,我二姐还没把你逆推成功?姐夫,你定力可真够高的啊!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咋就看不上我姐呢?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二姐绝对是个过日子的好媳妇,能赚钱不说,做饭做家务也样样精通。还有,二姐以前那个对象几乎就没碰过她,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啊,我二姐还是个雏儿,这么好的黄花大闺女,姐夫你就不动心?”

听完他不遗余力地推荐,赵凤声翻了个白眼:“你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吧,二妮还是你亲姐吗?你小子就是个白眼狼,属你二姐对你最好,真没良心。”

崔洋没心没肺笑嘻嘻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都是自己人,那有啥的。别人要是想泡我姐,看我不踢爆他的卵蛋!不过要是姐夫你嘛,呵呵,我给你俩腾床都行。姐夫,话我给你撂这了,你要是和我二姐结婚,我跟我家老头子说一声,把他公司交给你打理,给你成股份。反正他岁数大了,我也不适合干这个,让外人经营我们家人都不放心,交给了你,我也能痛痛快快在外面玩,也不怕你坑自己家的钱,你看咋样?”

这小子平常逮都逮不到,大早晨突然冒出来,唱的是哪一出?

赵凤声佯装生气道:“我说你个坏小子无事不登宝殿,原来挖好坑等我跳呢,低声下气说上几句好话,就让我给你们崔家做牛做马去?”

崔洋一下子蹦了起来,气急败坏道:“这叫啥话啊!我二姐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啥叫坑你。多好的事,你也有钱赚,我也有时间玩,一举两得嘛!难道你守着小卖部还指望发家致富娶老婆?现在小姑娘不是以前了,花前月下就能和你过一辈子,现在得花钱才能日下,懂不?!”

听到坏小子后面胡言乱语的几句话,赵凤声摸着下巴琢磨一下,话糙理不糙,还真是这个理儿。不过这小子平日里日上竿才起床,现在怎么一大早跑过来给自己费尽口舌上一堂泡妞课?赵凤声突然醒悟过来,眯着眼道:“是你二姐让你来做说客的吧?”

崔洋顿时神色慌张起来,扭扭捏捏道:“没……没有啊。”

能把崔家少爷大早晨从床上拽起来,二妮肯定没少费劲,而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着想。感受到崔亚卿的良苦用心,赵凤声也不是榆木疙瘩,自然是触动到内心最深处。但是现在面临着po jiě大案,是死是活还很难说,若是一个不慎栽了进去,不得害二妮做了寡妇?那丫头口硬心软,再加上用情极深,没准都能跳进漳河里殉了情。自己一条烂命死不足惜,害了二妮,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赵凤声思考半天,沉声道:“我俩的事,过一段再说。”

崔洋见到往日里言出必践的赵凤声松口,那么就表示二姐吩咐的任务达成一多半,笑逐颜开道:“姐夫,你这么说就算答应喽?”

赵凤声后仰在椅子上,微笑道:“我们俩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说说看,谁家的丫头那么倒霉栽在你的上,长得漂亮不?”

想起自己马上要步入婚姻坟墓,崔洋马上把脑袋耷拉到前胸上,唉声叹气道:“长的就那样,除了身材顺溜点,整个就是一苦瓜脸,还没我二姐姐水灵。她爹也就是个副县级干部,不算大官,可我爹楞说她八字好,和我般配。而且天天粘人得很,跟在我屁股后面生怕我飞了,一天不见面就得打十来个电话,姐夫,你主意多,给支个招啊。”

“再弄根九五至尊。”

赵凤声点好烟后,想了想,道:“对付女人嘛,得采取点策略性游击战术,不能硬来。你要是想经常出来玩,可以拿出点钱和朋友们在外地干点小买卖,赚不赚钱另当别论,最起码有脱身的时间,这样名又正言又顺,就算是天王老子面前也能说得过去。如果不想让她经常打电话嘛,你就说需要开会和客户谈生意溜之大吉,她出身大家庭,应该能弄清楚里面的轻重缓急,这样一来,也能减少她缠着你的时间,你小子愿意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

崔洋有了“高人”支招,变得眉飞色舞,竖着大拇指赞叹道:“卧槽,姐夫就是姐夫,真高!怪不得二姐对你一往情深啊,我要是二姐我也逆推了你!”

赵凤声赏了他一个荡气回肠的滚字。

崔洋有了对付未婚妻的段,兴致也马上提了起来:“姐夫,我那破宝马系也该换了,你给说换个啥车好,我想弄个敞篷跑车,多拉风!是宝马4好还是奥迪tt好?太贵的话,老头子估计不答应。”

靠着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赵凤声扫了他一眼,这个没眼力价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气冲冲道:“就咱武云市常年排全国第一的雾霾,你还想开跑车?别把咱这当沿海城市看,公交车随便有位大叔啐你一口浓痰就够你恶心的,指不定路过盖房子旁边就得挨上一砖头,还敞篷,移动垃圾桶吧。我要是你,都恨不得买辆坦克开,安全。”

坏小子摸了摸没毛的下巴,嘀咕道:“也是啊,万一楼上飘过来姨妈巾落在车里,多恶心。”

赵凤声赶忙撵人:“滚滚滚,你小子嘴里就没好话。”

完成任务的崔洋嘿嘿一笑,把半盒九五至尊扔到了桌子上,摆了摆,喊道:“走了啊,姐夫。”

赵凤声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身影,也想起了荒诞不羁的青春,自己年轻时候,好像比他还要让人觉得不靠谱吧?

赵凤声呢喃道:“二妮,我让这坏小子改邪归正去做生意,怎么也对得起你请我喝酒的钱了。”

看见崔洋在宝马车上洒脱地招,赵凤声随即阴险笑道:“小家伙,就你还想引我上钩?把你卖了都得帮我数钱,先去断了奶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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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捡破烂

赵凤声其实很喜欢崔洋,刨去和崔亚卿纠缠不清的孽缘不说,没有兄弟姐妹的赵凤声一直把他当做自己亲弟弟对待。这小子既有传承于商人世家的狡诈圆滑,又不失老街特有的纯真耿直,细细雕琢一番后,肯定是能在商界翻云覆雨的角色。

不过崔洋身份太金贵,就像是荣国府里的贾宝玉,老一辈捧在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容不得他受半点委屈。位争奇斗艳的姐姐也是宠溺呵护,倍加疼爱,虽说二妮表面上对这棵独苗没什么好脸色,但心里相当关怀眷注。

赵凤声还记得十年前,崔洋被人扇了嘴巴子回来哭的稀里哗啦,崔亚卿二话不说带着老街四害去堵了人家大门,非得抽回来十个嘴巴子替弟弟出气,谁劝都不管用,那架势就是想和欺负弟弟的家伙鱼死网破。现在年纪大了,崔亚卿有些东西不太好表露出来,见到弟弟不争气,也只能板着脸教训一顿。赵凤声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也能体谅做姐姐的一番苦心,暗地里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自己毕竟是局外人,崔洋今后是龙是虫,就看他的父亲有没有狠下心塑造儿子的勇气。

赵凤声给崔亚卿微信上发了段话:鱼已上钩。

崔大měi nu的头像很有意思,网名就叫二妮,并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晒腿晒胸晒假脸,而是她小时候的一张有些岁月痕迹的照片,穿着大红棉袄,梳着两条冲天牛角辫,掐着腰,噘着嘴,正在怒视镜头,一副刁蛮小丫头的形象。

用二妮彪悍的说法就是:追老娘的人已经够多了,还需要在网上招蜂引蝶?惹来一帮天天约酒约泡约吃饭的无聊男人,那不是活活给自己找罪受?

二妮收到赵凤声的微信后,回话很迅速也很简单:什么意思?

赵凤声解释到:你弟弟已经被我感化,准备弃恶从善。让你爸给他投资点有难度的生意,不能赚,只能赔,设计点障碍,熬一熬他,估计以他争强好胜的性格,很快就会入套。

崔大měi nu依旧那么直接:谢大师了,要不今晚我以身相许?

赵凤声不敢回消息了,盯着她头像倔丫头的形象,轻笑道:“怎么感觉我和崔洋是鹬蚌,你才是后面的渔翁啊。”

五分钟后,二妮又发来一段话:不用的东西,还不如花和尚。

随即而来的,还是一个拇指朝下的动作。

哎!~

赵凤声长长叹了一口气,二妮怨声载道,他又何尝不是压抑着小腹汹涌火焰。面对崔大měi nu番五次的勾引,他一个精力旺盛的大老爷们哪能忍受得住?

赵凤声现在就像是个濒临饿死的枯槁乞丐。

而崔亚卿,则像一个色香味俱全的饕餮盛宴。

“臭丫头,等我帮他们破完了这个案子,一定把你拿下!”赵凤声咬了咬牙,做出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快到正午时分。

赵凤声关了小卖部,准备跑到了菜市场采买些食材,一上午就赚了几十块钱,还不够租金。于是赵凤声决定委屈一下自己,炖牛肉红烧排骨这些硬菜还是不去想了,炒俩素材凑合凑合得了,两根黄瓜,一个茄子,一凉一热就够一顿午饭。

赵凤声正想着是不是买个炸鸡腿犒劳犒劳自己,忽然发现路边有个金huáng sè的锡纸,和在凶所待的小山丘发现的高迪瓦巧克力纸十分相像。

嗯?!

扫了眼四周匆匆走过的行人,没有察觉有人注意他之后,赵凤声才在锡纸边上停住,弯下腰,装作系鞋带的样子,可他穿的是老款布鞋,哪里有鞋带让他系?只能装模作样把袜子兜了兜,悄无声息将锡纸攥在。

也许是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赵凤声从小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直到走出几百米远才把锡纸打开,娘的,是个费列罗巧克力纸!瞎耽误工夫。

自从赵凤声发现这个高迪瓦巧克力纸的旁枝末节,就跟魔怔了似的,和路上的金huáng sè锡纸卯上了劲,见到亮闪闪的东西都要捡起来查看一番,比起捡破烂为生的人群还要敬业。这几天已经前前后后搜集了几十种金huáng sè锡纸,可一次次心跳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依旧没有发现巧克力的劳斯莱斯高迪瓦的痕迹。

去市场买好蔬菜,赵凤声走回自己家所在的八条,笑笑一如既往坐在胡同口,里拿个瓶子正在吹泡泡,见到往常经常给自己棒棒糖的大善人,笑笑露出了没有门牙的小嘴,鼓足腮帮子喊了声:“爹!”

赵凤声眉开眼笑蹲了下来,从裤兜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棒棒糖,笑道:“这个给你,泡泡让爹玩会。”

小家伙稍微犹豫一下,还是觉得棒棒糖的you huo力比较大,于是很痛快的一交瓶一拿糖。

然后胡同口出现了很扯淡的场景,一个岁多的孩子翘着二郎腿吃着棒棒糖,一个十来岁的年大叔蹲在对面充满童趣吹着泡泡。

阳光下的水泡晶莹剔透,炫彩夺目。

直到赵凤声恬不知耻将一瓶子肥皂水祸害光,吃完棒棒糖的孩子才幡然醒悟,嘴上沾了光,里就没东西可玩了。

看了看一滴不剩的空瓶子,笑笑撅起了嘴,用充满哀怨的眼神瞅着拍屁股走人的高大身影,最后“哇”的一下哭的稀里哗啦。

赵凤声没心没肺哈哈大笑,路过姑奶奶时,见到大门紧锁,打开家门直奔厨房。

一道烧茄子没用多长时间就做了出来,鲜嫩油亮,赵凤声很清楚烧茄子做法的奥妙,得需要多放些油,拿捏住火候,这样才能使得茄子色香味俱佳。随后用芝麻酱调了调黄瓜,盛上一大碗米饭,一顿并不丰盛的午饭就算做好。

赵凤声从屋子里搬出个凳子,摆在胡同里,饭菜都放在上面,赵凤声蹲在凳子旁边,闻着胡同里特有的独特气息,吃得酣畅淋漓。

赵凤声从小就喜欢这样吃饭,他还是笑笑那么大的时候,特别挑食,奶奶和母亲就端着碗在后面满街撵着喂。闻到谁家炖肉或者包饺子了,当时的赵凤声就像是个嗅觉灵敏的小猎狗,隔着上百米都能嗅得到,跑到人家厨房门口,也不说话,只是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的美食。

赵凤声小时候男生女相,眼睛大,小嘴红,那时候的邻居相处都比较和睦,也挺待见跟个小姑娘似的赵凤声,见到他来了,都会大大方方给他弄点肉或者给上一碗饺子。会来事的赵凤声也会甜腻腻喊道:谢谢爷爷奶奶。

从此之后,赵凤声就落下了在胡同里吃饭的毛病,总觉得这样饭菜才比较可口,连带着其它孩子也跟着他学。一到饭点,满胡同的孩子就都坐在门口,排成长长的一排,你吃我一点,我尝你一口,咸淡不一的饭菜里饱含着浓浓的老街味道。

可到了现在,同龄的街坊们走的走,搬的搬,已经没有人和他蹲在那里一起吃饭,放眼望去,只有一个人顶着太阳蹲在间,原本狭窄的胡同却显得空旷萧索。

赵凤声到了部队之后,吃饭的速度与日俱增,当时训练量太大,又有限时规定,曾经创下过五分钟里吃下过十个馒头的辉煌战绩。

两碗饭,一根烟的功夫就已经消灭完毕。

正当赵凤声端着残羹剩肴去厨房刷碗时,胡同口猛然传来一道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赵凤声被响动带去目光,冲着胡同口望去。

只见一辆银色捷达停下,从车上迅速钻下来一个眉目狰狞的年男子,将坐在那里的笑笑一把抱了起来,然后电光火石间钻进了车里。

赵凤声瞬间醒悟过来。

有人在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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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追击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笑笑的父母朋友在开天大的玩笑,那么肯定就是碰见人贩子了,赵凤声暗骂一句:妈的,现在罪犯都这么猖獗,大白天的就敢硬抢?!

像笑笑这么大的男孩子,正是人贩子罪恶双最想捕获的目标,四岁的年龄没有记忆力,对自己父母的印象也比较模糊,卖给想要男孩的家里,通常能赚个几万块。就算没人要,也能卖给乞讨为生的诈骗团伙,这些畜生最是心狠辣,把孩子脚打断后就带在身边乞讨,过往的路人瞧见孩子可怜,也一般会泛起怜悯,扔出数额较高的钱财。

孩子被毒打几顿后,就会慑于他们的yin wēi,变得俯首帖耳,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生不出来。电视网络上都有过很多次报道,那些困于牢笼的孩子被解救后,沉默寡言,小小年纪就患有抑郁症,甚至落下终身残疾。

赵凤声亲眼目睹笑笑被掳走,匆忙扔下盘子和碗筷,为了能追上歹徒的汽车,他推起竖在墙角的二八大fèng huáng,长腿一迈,跨上车后身体前倾,屁股都没挨着车座,大腿陡然发力,自行车歪歪扭扭,向着胡同口疾驰而去。

“报警!!!”

路过笑笑家门口时候,赵凤声冲着门内大吼一声,屋里面的人能不能听见也管不着了,也没耐心多做解释,先跟着歹徒要紧,只要不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赵凤声很有信心把孩子抢回来。

赵凤声风驰电掣转到桃园街正路,就看到银灰色的捷达车打着右转的转向灯,向西边猛地一拐。

赵凤声却心里一沉。

如果车辆往东走,那么必然会进入市心繁华路段,此时的武云市虽然正值午饭时间,车辆较少,但也会有大批流动人群,围追堵截罪犯的车辆几率也会大一些。

可罪犯若是往西边走,冲过几个路口就会驶入国道,那里道路宽敞,四通八达,车辆也较为稀少,走不出十几里地就会驶离监控范围区域,罪犯很有可能逃出生天。

赵凤声用脚底板疯狂踩着车蹬,左扶住车把,右掏出,急忙拨通了报警电话:“有人抢孩子,银灰色捷达,正往农林路和陵西路交叉口行驶!车牌照?……看不清!嫌疑人体貌特征?你在这相亲呢?追车不就完了!有这功夫你赶紧下达命令去!跟我费个毛的嘴皮子!”

面对着报警心měi nu的喋喋不休,赵凤声愤恨挂掉电话,也亏得他年幼时淘气,喜欢玩大撒把和背着身骑车,自行车驾驶技术绝对称得上一流,再加上前一段时间带着傻小子温习了xià ti能和车技,所以扶不扶车把,对于蹬车速度几乎没什么妨碍。

拐入农林路,很不巧,罪犯行驶的方向是绿灯,赵凤声依稀能辨别出车辆径直向前逃窜。

赵凤声深怕罪犯掏出警察掌控范围,赶紧又掏出,忙脚乱调到“好市民”聊天群,按住语音大声吼道:“谁他吗在农林路和浴新大街路口呢!有辆银灰色捷达抢走了我邻居孩子,正往那个方向跑,附近的弟兄看一眼,注意他跑的方向!”

话音一落,“好人群”像是滚油里滴进了一滴水,彻底炸了锅!

“生子,真的假的?你不是在涮大伙玩吧?”一个名叫我的二弟我做主的家伙率先答道,话语里充满疑问。

“去你妹的严猛,生子啥时候开过玩笑,你他妈滚一边去,我现在在县里,我问问那帮小弟看谁在附近,找人去接应你。”力挺赵凤声的,当然是名为“桃园街火枪”的大刚了,先是把严猛狠狠骂了一顿,紧接着开始调集小弟。

“卧槽!抓犯人?老子光被见义勇为了,今天也见义勇为一次。生子你等着,哥马上往那赶!”网名为“我是大萝卜”的家伙喊道。

“我离那不远,生子你在哪!我接上你,草他妹的,为了抓这些王八蛋,就算闯红灯也值了!”一杆旗喊道。

“都他娘啥时候了,老熊你个抠唆的玩意还惦记啥闯红灯,滚蛋!我现在正打着出租车,连司师傅听到后都闯着红灯去追这帮杂碎,你个吃羊肉串都往家偷铁签的玩意,真几把丢人!”

随着赵凤声的一句话,抓捕银灰色捷达的消息迅速蔓延在武云市痞子交际圈里,聊天群,朋友圈,都在发布着这条消息。不到两分钟,市里风月场所的zuo táixiao jie也跟着转发,没办法,这些痞子们有一大半时间在洗浴心和yè zong hui里渡过,微信好友里有一半都是搔首弄姿的女人头像。

微信圈疯狂刷屏。

大有潮至千艘动,涛喧万鼓鸣的磅礴气势。

赵凤声却没办法听到混子们在群里的语音,只能全身力量聚集到双腿,把自行车轮子转速提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幸好二八fèng huáng虽然有些年头,但胜在坚固耐用,硕大的自行车轮子也能发挥出最大间距输出。

笔直的柏油马路上,只见到一个人骑着老迈的自行车,以超过每小时40迈平均速度疯狂前行!

“卧槽,那小子kè yào了吧,阿姆斯特朗啊?!这畜生不去参加奥运真可惜了,稳妥的金牌啊。”一个路边带着女朋友散步的年轻人看到赵凤声的迅猛骑速,惊愕喊道。

赵凤声根本没空理他。

前面红灯。

赵凤声从没觉得大姨妈颜色的灯光是如此可爱,缓了一口气,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使出吃奶的力气追赶。

银灰色捷达面对红灯稍作停顿,绕过前面阻碍它的车辆,径直闯过红灯。

“妈的!”

赵凤声爆出一句粗口,在10秒钟之后,相继闯过十字路口。

北边的一辆小轿车按照指示灯提示正常行驶,司刚吃过午饭还有点瞌睡,朦胧间眼角闪过一道影子,还没等做出反应,就从旁边迅疾蹿出一辆自行车,司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把方向全力向左边扭去。

轮胎和路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赵凤声和小轿车只差十厘米就要撞在一起!

赵凤声一咬牙,不退反进,把吃奶放屁磨牙的劲,全都聚集到右腿上,全力一蹬!自行车像只捕捉食物的猎豹,悍然向前冲去,两车之间堪堪错过。

“你他妈赶着投胎啊!”差点发生一场交通事故,司被吓得毫无睡意,趴出车窗大声骂道。

赵凤声也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运气足够好,阎王爷也宽仁大度不收自己,凭借着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判断力,安然无恙渡过了鬼门关。

捷达车还没逃出视野,依旧是一追一赶。

但是赵凤声双腿有些麻木,已经没什么力气,全靠着一股子军队里打磨出来的坚忍不拔精神,才撑到现在。

前面就是丁字路口,转过弯就是国道,几乎没什么车辆在这个时间段上路,捷达车靠着强大的发动和四个轮子,肯定能把自己甩出几条街。

捷达车的尾灯已经渐渐模糊不清。

这咋整!……

赵凤声有些足无措。

正当他准备抢一辆车进行追击时,路边一辆雪佛兰科鲁兹里,有个光着膀子的身青年冲他频频招:“生哥,上车!”

赵凤声瞧着他眼熟,却叫不上来名字,不过看那身和流里流气的模样,应该是自己人。危急关头也顾不得寒暄,赵凤声一把扔掉自行车,坐进科鲁兹副驾驶,气喘吁吁道:“看清楚往哪跑了不?”

光着膀子的小伙娴熟地操作着车辆,答道:“往南边窜了,进了国道。生哥,你听着点群里留言,不少人正往追过去呢,在县里的人都从反方向赶过来,准备堵住那孙子。”

赵凤声稍微喘匀气息,有些担心问道:“你开车技术咋样,要不我开?”

已经飚上六十迈的小伙嘿嘿一笑:“生哥,兄弟打架不,开车嘛,人送绰号白县十五郎,你喊我十五弟就行!”

赵凤声听得满头雾水,皱眉问道:“啥意思?”

十五弟像是不怎么识数,伸出两根指,嬉笑道:“咱到白县,十五分钟就能开到!”

赵凤声看了半天也没弄清楚十五分钟和两根指有什么关系,不再理他,打开“好人群”挨个听着语音信息。

还好十五弟数学不怎么强,但开车确实有两把刷子,在宽敞的马路钻来钻去,惹得不少人露出脑袋大声叫骂。有位交警见到他闯红灯,上来就要截停,十五弟依旧油门不减,挥着大声解释道:“赶紧让开,我们是去抓犯人,别傻乎乎往上撞,你死了连烈士都算不上啊……”

交警望着他车尾灯,愣了愣神,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赶忙通报指挥心。

见到十五弟驾驶技术极为娴熟,赵凤声稍微安下了心,打开最后一条信息,就听到里面有人喊道:“卧槽,看见灰色小捷达了,开的真他娘的快,在0国道张村加油站,请速来支援,请速来支援!”

赵凤声看了看喊话的人头像,好像是从监狱里蹲了几年刚放出来的家伙。

赵凤声撇了撇嘴,笑骂道:“他娘的,在里面被教育的不错嘛,喊得跟警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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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带香村

银灰色捷达车上。

车后排是一个穿方格子衬衣的男子,十左右,头发蓬乱,一摁住正在挣扎嘶吼的笑笑,往车后窗不住张望。随着四周喇叭声不断响起,他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慌张,惊恐道:“柱子,今天这事怎么透着一股邪乎劲?警察没追上来,反倒是一辆自行车老跟着,那辆科鲁兹也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你快点开,别阴沟里翻了船。”

驾驶车辆的青年男子岁数不大,紧皱眉头,控制方向盘的心已经遍布汗水,他咬了咬牙,故作镇定道:“放心吧哥,我十四岁就开大车来回拉货,都在路上混了十来年了,能跑得过我的人还真不多,别看咱车不行,到前面一拐到小路,就是咱的天下,他们只有吃灰的份!等进了咱村,哼,连警察也不敢把咱怎么样!”

这兄弟俩是拐卖儿童的惯犯,出自于“带香村”。

“带香”是黑话,即操练童丐。带香村以前是个贫困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十几年前由于一个偶然的会,这个村的一个残疾人因为乞而致富,这让该村的村民们找到了在他们看来是摆脱贫穷的一条捷径。

这个几千人的村子只有个残疾人,一些正常人因为很难讨到钱,于是想到找一个残疾小孩代为乞讨,而他们坐收渔利,这也叫带香。那些被雇用去乞讨的儿童叫“香”,雇用者叫“香主”,寻找带出乞讨的过程叫“带香”。

“香主”们带香时,使用的段都带有一定的欺骗性,有些“香主”对孩子的父母说,是带这些孩子到寺庙门口看摊子卖香火,或者说带到残疾人的福利工厂工作,家境贫寒的父母们也都信以为真,家里孩子多的,也就将养活不起的孩子交到香主们里,哪曾料到,是亲自将孩子送进虎口。

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残疾儿童,带香村的村民陆续开始在邻村邻县甚至邻省物色,这样的角色,称作“寻香人”。

捷达车里的兄弟俩,就是刚步入行业里的寻香人,只要是年龄尚小的孩子,就被他们掳到村子里,对这些儿童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令其残废,然后将他们转卖到带香人的,用于带到全国各地乞讨。

后排男子拨通了一个电话,嘱咐几声后,厉声说道:“敢跟咱们找不痛快,找死!等咱进了村要是他们还敢跟着,直接把他们埋进后山!”

……

……

白县十五弟真不是盖的,前胸纹着狼头的小伙简直把车开的飞了起来,赵凤声也隐约看到了银灰色捷达左右乱钻的车影,见到匪徒将车拐进一个崎岖小路,十五弟瞬间变得神情肃穆,咬牙道:“生哥,看他们行驶的路线,车里的家伙好像是带香村的。”

“带香村?那个村子什么来路?”赵凤声没听过这个恶名昭著村子名称,茫然问道。

“妈的!都是些拐卖孩子的rén zhā,把孩子抢到村子里就弄断脚,然后卖到乞丐里,这些王八蛋,比起毒贩子都该被枪毙!”十五弟愤恨道。

“警察不管?”赵凤声皱眉道。

“带香村沿途都是小路,没有监控,就算警察找上门,那些人贩子已经把孩子从后山运走。带香村是省交界处,通往各地的山路起码几十条,一进了山里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就没法堵住这帮王八蛋。而且村子里的村民很团结,根本不让眼生的人进村,几十名村民常年在村口守着,喊一嗓子,能跳出来几百人堵在村口。这些rén dà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就算警察也不能把人全带走啊。”

“而且这帮家伙黑着呢,活蹦乱跳的小孩子,一棍子下去腿就断了,若是没断,那就更惨了,用脚生生踩成两截。以前在号子里就有个带香村的家伙栽了进去,天天被我们蹂躏,连偷看他爹他娘滚床单的事都抖落出来。要我说啊,直接发个导弹扔进村子里算了,省的孩子们被祸害。”十五弟对带香村情况很熟悉,一一解释道。

赵凤声脸色越来越沉,拳头紧握,不停颤抖,眼眸出现猩红血丝,额头上青筋像是蚯蚓暴露在外,熟悉他的大刚十分清楚,赵疯子出现这种狰狞表情,那就是他要发疯的前兆。

愤怒的赵凤声究竟有多可怖?武云道上的混子基本都听说过。除去小时候一人砍翻如日天的一厂少不说,赵凤声当年领着十几人就敢和上百人叫板,还和对方大打出,本来应该是一边倒的局面,挨了十来刀的赵凤声硬生生把对方打的哭爹喊娘。

赵凤声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好人,未成年的时候就敢拿刀子捅人,等到大一点了,开始常年喜欢用武力讲道理,派出所住的时间比家都长。很多父亲一辈的街里街坊都瞧不上他,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痞子,狗肉上不了席。

但赵凤声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和道德底线,一来没有欺负过普通百姓,二来没有做出过伤天害理的事,像这种为了一些利益将别人孩子致死致残缺八辈子德的恶毒段,赵凤声肯定不会去做,也看不了别人在做。

他使劲抽了一大口烟,尽量让暴躁的心绪平复下来。

打开微信群,赵凤声用异常平淡的口吻发了一条语音信息:我想端了带香村,有没有人愿意一起去的?

佛门不只有慈悲佛祖拈花一笑,也有憎恶世间不平事的怒目金刚!

更何况闯过枪林弹雨的赵疯子。

话音一落,刚才不断刷屏的好人群马上变得静寂无声。

痞子们都清楚荡平一个村子的严重后果,如果是抓捕一个四处逃亡的罪犯,他们乐于痛打落水狗,使出什么样的阴狠段都不为过。但是端了一个上千人的村子,概念马上不一样,不仅要承担村民们怒火群起而攻之,还要面对不可预料的一系列官方态度。会把他们当成蓄意闹事的犯罪团伙,还是把他们当成扶危救困的江湖侠客?谁都不敢拍胸脯保证。

群里这些混混大多已过而立之年,不是当年凭借一腔激愤就能抛开一切的毛头小伙,大部分都已成家立业,不止得为了自己着想,有家里的老婆孩子,还有白发苍苍的双亲待养,就算有打抱不平的一腔热血,也得瞻前顾后好好寻思寻思。

停顿一段时间后,桃园街火枪沉声道:生子,我现在抽不开身,但给你调了二十多个人,都在赶去香火村的路上,想咋办,你看着弄。

“生子,我跟在你后面,放心,我给兄弟们都说了,他们马上就到,想干就跟那帮gou cǎo的干,我老佛皱一下眉头就是孙子!”佛哥显然是被赵凤声前日所演的一出戏博得好感,不管是出于面子上的义气,还是发自肺腑对人贩子的厌恶,反正表现的很豪气干云。

有了两位名声颇大的混子带头,其他人也不能不表态,刚才还吆五喝六的义薄云天,到了关键时刻做缩头乌龟?以后还怎么在武云市混下去。在现在的世道,混子交际过程里或许不太看重以前两肋插刀做法,但对两面刀的人绝对会不留余力打压。为了以后还能站住脚跟,于是群里的人相继放出话,自己出马的也有,派小弟前来的也有,都接二连往带香村赶去。

科鲁兹在崎岖的山路上紧紧咬在捷达车尾,相距只有几米距离,赵凤声连后排歹徒的面孔都清晰可见。十五弟一直收着油门驾驶,憋了一肚子火,皱眉道:“生哥,要不咱怼这孙子屁股吧,再往前走可就进了他们村了。”

赵凤声摇了摇头,道:“不行。车里匪徒死了没啥关系,但里面还有孩子,你找个缝隙看能不能钻过去和他并排,我找会跳进对方车上。”

十五弟惊讶道:“生哥,你这是要玩命啊?要是摔下去可不得了啊,骨头架子都得散了!”

赵凤声不理会十五弟的善意提醒,打开安全带,将放在车上,裤腿塞进袜子里,腰带紧了紧,他每次面临重大关头前都会将细节做到最好,这是来自向双平diào jiào出来的良好习惯,敌人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敢面对的信念。

赵凤声把车门打开,只是虚掩,咬了咬牙,喊道:“并上去!”

在十五弟娴熟的操控下,科鲁兹很快和捷达并排行驶。

但是从快速行驶的一辆车跳到另一辆车的车顶,谈何容易。车顶上面没有行李架,光滑如镜,就算停在那里原地不动,也没准跳上去四仰八叉摔个跟头,赵凤声半个身子探到外面,找了几次空档,都没有把握能立足于对方车顶。

驾驶捷达车的柱子仿佛猜到了赵凤声的意图,把车开的东扭西歪,频繁在乡间僻壤的小路晃来晃去,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让十五弟有会再度并排赶上。

望见远处依稀可辨村子房屋,赵凤声清楚再不下就再也没有会了,顾不上许多,准备赌一赌运气,一扣住玻璃边框,身子全部探在外面,想要纵身一跃,直接跳到后备箱。

捷达车猛地一个刹车!

赵凤声眼看就要被两车夹在间!

十五弟眼疾快,为了不让生子哥变成馅饼,猛打方向盘,向左边野地俯冲过去,赵凤声在大力拉扯下也被摔回了科鲁兹车身,堪堪躲过了无常的勾魂索。

导演出这一惊险场面的罪魁祸首柱子,在捷达车里猖狂笑道:“草,拍美国大片呢?还敢跟我玩这一套,找死!哥,咱要不要再勾引那小子上来,我直接把他挤成肉饼?”

后排衬衣男子连春紧锁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前面就是咱村子了,平安回去就好。如果真出了人命,警察就有借口跑到村子里面抓人,到时候指不定扯出多大的篓子,别惹事。”

柱子撇了撇嘴,不屑道:“就饶了那家伙一条狗命!”

正当捷达车绕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想要拐进村子里时,突然发现路口竟然被一辆庞然大物堵住了路口。

那是一辆块头巨大的挖掘。

还有个青年男子半蹲在挖掘驾驶室上,肘顶着膝盖,白皙的掌上拨弄着一柄寒意森森的bi shou。青年男子俊俏的脸上,还有着一道长长的疤痕,笑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妖刀。

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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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黑吃黑

花脸从高空一跃而下,像是忽视了万有引力定律这一规则,轻飘飘的如同一枚落叶,懂行的人都清楚,这是下盘功夫练到一定火候的成果,没有几年的长期打熬,肯定到不了举重若轻的地步。

面对着体型超出自己车辆数倍的大型挖掘,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怪异年轻人,刚才差点把赵凤声挤成肉饼的柱子有些慌乱,唯一的前进道路已经被封死,再不刹车一头撞上去的话,不但车要彻底报废,连自己都得殉葬,他结结巴巴道:“连春哥,咱……咱咋办啊。”

一直甩不掉的科鲁兹已经从田地里钻了出来,向着自己猛踩着油门,前有挖掘堵住去路,而两边是高达一米多高的玉米地,如同瓮之鳖的连春咬了咬牙,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刀子,面露凶色道:“停车,估计这些人是冲着孩子来的,咱有人质在,就不信他们敢把咱们怎么样!只要进了村子,就算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惹得爷不高兴了,直接扔到后山里埋了!”

连春的一番话让柱子有了主心骨,他点了点头,一脚闷向刹车。捷达车在土路上猛地点了几下车头,车身横向划出一段距离,带起一蓬尘土,在挖掘前堪堪停住。

连春仓皇下车,一把抱住还在大声哭泣的笑笑,另一只用bi shou抵住孩子的心口,对站在路间神兵天降的青年男子吼道:“你想干啥,赶紧让开,要不然我把孩子宰了!”

花脸默不作声,只是玩刀,俊美的五官泛起冷漠神情。

他的目的就是堵住两人逃跑的路线,至于两名人贩子是生是死,就要看老大赵凤声的决定。花脸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他只是一把刀,一柄在赵疯子里的出鞘妖刀。

狼狈不堪的赵凤声和十五弟终于赶到了对峙人的旁边。

连春左顾右盼,瞅着前后夹击不断逼近的人,恐吓道:“你们再过来,我把孩子宰了!”

赵凤声从容不迫点了一根香烟,指了指相貌阴冷的花脸,又指了指光着膀子胸前纹狼头的十五弟,嗤笑道:“你脑子被驴踢过,以为我们是警察?拿这种下滥的招数对付我们?真几把到家了!跟你说句实话,这孩子我们早就踩好点了,没想到被你个不长眼的玩意抢先一步动。道上讲究见面分一半,你他娘的想独吞是啥意思?!”

连春脸上阴晴不定,摆出个狠毒的神色道:“你们就不怕我把孩子杀了?!”

“shǎ bi!孩子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个毛的关系,反正我们到后也是卖到别的地方,你把孩子杀了也好,剁了也罢,就算把人弄死了,我们扭头把你交给警察。抓个杀人犯,嘿嘿,奖金可比卖个孩子强多了,不仅不用担惊受怕,没准回去还给我们弄个见义勇为的锦旗。你要杀赶紧杀,别废话,要不我们代劳?这帮兄弟里都沾过血,不像你跟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见到笑笑被明晃晃的刀尖顶住心口,赵凤声也是心急如焚,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很清楚歹徒的凭仗是什么,如果让对方拿着笑笑做筹码,自己肯定会投鼠忌器不敢妄自行动。而被歹徒牵着鼻子走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他们逃回村子。事态紧迫,赵凤声不得不摆出想黑吃黑的下作嘴脸。

击溃对的心理防线远远是击败对方最有效的先决条件,赵凤声读过《博弈论》,里面讲到如何调节自己的心理,如何掌控他人的心理,赵凤声知道在复杂的对局采取最佳策略才成为胜者。他现在的做法,和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十六计》第一计瞒天过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赵凤声镇定且跋扈的言语显然ci ji到了挟持人质的连春,他终于听懂了赵凤声玩命跟随的来意。连春不是脑子不够数的傻瓜,见到人骨子里透着的彪悍气息,横看竖看都不会是警察,简直比他娘的自己还像匪徒。一开始,他实在闹不明白科鲁兹从市里远远跟来意图是什么,这么简单的交谈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抢了人家的饭碗。常言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怪不得眼前这人拼了命也要和自己过不去。

赵凤声看起来还稍微有个人样,不过流露出跋扈痞气很是嚣张,前面那个从天而降的疤面青年,身上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阴冷气息,让他盯上一眼就全身发毛。十五弟就更别提了,光膀子,大身,放到通缉犯里面都属于长相出众的角色。

黑吃黑?拍电影啊?!

这一切都打破了连春的惯性思维。

连春眼珠转了两圈,试探性问道:“兄弟,你求财?”

赵凤声狠狠吐了口吐沫,一拍大腿,“草,你这不挺上道啊!”

求财也比拼命好,连春悄然出了一口气,掏出兜里仅剩的几百块钱,摆出可怜模样道:“兄弟,就这点了,如果身上富裕,也不至于冒着蹲大狱的危险去干这事。老弟你放心,以后如果是你先踩的点,我们绝不会再去下,咱都是吃这碗江湖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说是不?”

看到几张红灿灿的老人头,赵凤声怒目圆睁,冲大春身后的阴冷青年恶狠狠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花脸,给他俩放点血!”

花脸眯起眼向前缓缓走去,右熟练摆弄起bi shou,二十公分的凶器在他五指如蝴蝶穿花般轻盈飘舞,精钢浇筑的刀身在骄阳下绚丽夺目,煞是妖娆。

连春可没心情欣赏花脸娴熟的玩刀技法,即使大太阳在头上罩着,也觉得从身上泛起一股凉意。他只不过是个抢孩子为主的惯犯,从没有和道上猛人进行过玩命厮杀,脸上有条长长疤痕的年轻人从头到脚都浸透着血腥味,十分邪乎,让他不由自主打个哆嗦。

这咋一言不合就要捅人?自己也没说错啥啊,连春脑海里闪过这丝困惑后,赶紧哀求道:“兄……兄弟,先别动……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赵凤声给了花脸传递个先别动的眼神,向前不着声色的迈出一小步,沉着脸道:“几百块?拿我们哥几个当叫花子耍呢?老子从市里费了这么大力气跟你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光油钱就得几百块吧?你兄弟还差点把我撞成肉夹馍,这笔账不得算算?”

一阵喧闹声传来。

远处,已经有村民接二连从村里跑出,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式。这些人和警察打过交道,也很有经验,不会傻乎乎拿着guǎn zhi dāo ju就前来助阵,基本都是锄头扁担等家用农具,不会让人抓住丝毫把柄。

连春望见自己人拍马赶到,心神大定,只要熬过去几分钟,局势就可以顺着己方倾斜,这个家伙怎么摆弄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连春堆起眼角皱纹,谄媚笑道:“兄弟,你说咋办,都听你的。”

赵凤声漫不经心瞥了眼乌泱泱的村民,他娘的,还真是土匪村,光是这么一会就出动了不下百十人,难怪近些年带香村这么猖獗,任谁碰上都没好果子吃。村民大多是没有犯事的普通百姓,又齐心合力,就算有证据证明个别村民有拐卖人口的嫌疑,不太好将几百号人绳之于法,这些人就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来进行肆无忌惮的无良勾当。

赵凤声看似愤怒,实际上是向前偷偷迈了半步,布鞋踩在碎石上挤压出轻轻响动,冷哼一声道:“别得意太早,在你的人到达之前,我兄弟有信心往你前胸上刺几个窟窿。我要的不多,五万块,再加你兄弟一条腿,他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只往回要了点利息,不多吧?”

攻心为上,赵凤声细微的动作和口的要求,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作出的决定,既不能让对方狗急跳墙,也必须让对方瞬间做出决断。他不清楚眼前两名歹徒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如果起了内讧是最好,哪怕没有,也可以让对方转移注意力,把重点放在钱财和安危上面。相比这两点,里的孩子就不再是谈判心所在。

果不其然,赵凤声轻描淡写的半步让连春心头一凛,本想往后退却几步,可身后又站着一尊邪气四溢的刀疤男子。前有狼后有虎,连春从未经历过这种危险局面,紧要关头他将笑笑一把推出,低下四道:“兄弟,钱真没有,这孩子给你,一倒也能赚个几万块。我们哥俩也不容易,腿就别卸了,咱就算两清,咋样?”

赵凤声又迈出一步,距离笑笑只有米左右距离,可此时孩子还是在连春控制范围之内,他努了努嘴嘴:“花脸,废了他们!”

连春和柱子闻言大惊!没等花脸动,抢先一左一右钻进了玉米地,动作之快,连赵凤声都看的瞠目结舌,见到马上要赶来的村民,急忙抱起了不断啼哭的笑笑,喊住了要追击二人的花脸:“别追了,走!”

人迅速钻进科鲁兹。

刚才还在路上飞驰的车辆却有些不争气,迟迟打不着火,十五弟抹了一把头上汗水,有些颤抖,“生哥,车好像坏了……”

四面八方的村民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杀了个回马枪的连春举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木棍,大力劈在前挡风玻璃上!

砰!

玻璃禁受不住剧烈冲击变成蜘蛛网状,模糊了前方视线。

十五弟咬牙道:“哥,要不咱冲出去吧!”

赵凤声拧着眉头道:“你坐在车里别动,我下去和他们纠缠,打着火后,带着孩子找会逃走。”

十五弟很够义气道:“生哥,我跟着刚哥从没怂过,要干一起干!”

身份瞬间转换的连春一下接一下的敲打着车窗车门,面目狰狞道:“妈的!来啊!你不是要卸我兄弟一条腿吗!你不是要钱吗!滚下来,老子啥都给你!”

后排的花脸阴戾的盯着发疯的连春,掌心攥紧起刀子,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只要赵凤声一开口,他就会在连春脖子上狠狠来上一刀。

赵凤声却不敢对这群村民下,怕一个不慎就闹出人命。混战最容易出事,尤其是出毒辣著称的花脸,刀子专喜欢往人要害部位招呼,万一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到了警察面前,哪怕再有理也变成了杀人犯,得不偿失。在赵凤声想着如何逃出生天时,柱子举着把锄头捅开了前挡风玻璃,被他死死抓住。

小车马上要被群情激奋的村民掀翻。

就在这时,发动轰鸣声不住传来,小路上尘烟四起。

一辆。

二辆。

五辆。

十辆。

到了最后已然数不清楚究竟有多少辆车,一望无际直达视线尽头。

有奇瑞,长安这些国产车,也不乏q途锐这些豪华车,甚至还有几辆出租车混在队伍当。

打头的车是辆越野,有个长相黝黑的汉子从天窗还探出来半个身位。

武云市长这么黑的痞子,除了老佛没别人。

老佛像是进村大扫荡的鬼子指挥官,里举着根痞子们常用的钢管,依旧操着那口不太纯正的普通话,扯着嗓子喊道:“他凉地,干死这帮驴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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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援兵

几十辆车上跳下百号恶汉,汇聚成一股汹涌的rén liu,向带香村村民发动碾压式的冲锋,只要有人敢稍作反抗,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些痞子们事先也被交待过,没人拿凶器逞威风,只凭借常年累积的打架经验,挨个把不老实的家伙放倒。瞬间在科鲁兹外层布满厚厚人墙,谁敢上前,迎来的是十几名痞子的组团暴揍。

这是官还是匪?

村民们彻底懵了。

面对着上百号描龙画凤不良分子,连春里的木棍早就不知何时丢在地上。今天的事,他的心情可谓是起落,一缕春风一袭雪雨。看到对方个个体格魁梧相貌凶悍,连春吓得浑身颤抖,没想到对方能召集起这么多恶汉。

本来怀着痛打落水狗心思的村民也不敢像刚才一样猖狂,如果来的是警察,他们还敢仗着自己普通百姓身份上去撒泼打滚,最不济也能抱住对方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耍赖。可现在面临的是比他们更凶恶的地痞流氓,谁敢保证这些膀大腰圆的家伙会不会给自己脑袋来上一下?生死攸关,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都会临阵变节,只是因为利益钱财聚集在一起的乡里乡亲,就更别提义薄云天为朋友舍生赴死了。

赵凤声走下千疮百孔的科鲁兹,冲着老佛走去,报以感激笑容。

说实话,赵凤声以前对于佛哥这位江湖老油条并不感冒,总觉得他太过圆滑太过世故,而且接触不深,并没有把他放到可以共患难的朋友位置上。没想到,今天第一个冲过来扶危济困的竟然是他。

想起之前还想利用老佛来做顺藤摸瓜的那条滕,赵凤声心怀愧疚,拍了拍老佛轮廓分明的肩头肌肉,诚挚道:“谢了,佛哥。”

老佛拍着壮硕胸脯,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及时雨宋江的气派,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那有啥的,都是兄弟,别说是抓几个人贩子,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你生子在,我老佛都第一个到!我知道刚子平时看不起我,说我老是吹牛不干实事,那是他没见着!不是瞎说,哪怕对面都是举着枪的kong bu fēn zi,我都敢第一个冲上去,生子,你信不信?!”

听着他的豪言壮语,赵凤声会心地笑了笑,平日里老佛不招他们待见,也是因为太爱吹牛的本质,让别人弄不清他的嘴里是真话居多还是假话居多。不过老佛现在说的敢去打击kong bu fēn zi,赵凤声十分笃定,老佛绝对不敢冲上去。枪林弹雨四个字说起来云淡风轻,但真到了亲眼目睹别人抱着zhà dàn进行zi shā式袭击,看到每秒十几发240吞吐噬人火焰,那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提枪上阵,不被吓尿就已经算是胆大的了。

不揭人短,隐恶扬善为厚德。

赵凤声不喜欢当场拆穿别人,何况又被人家不远百里拍马赶来救驾,于是把腹诽继续搁在肚子里。他冲老佛耳边轻声道:“我去村里去看一看还有没有被抢来的孩子,你帮忙把人看住,不能让他们乱动。”

老佛很知趣吆喝道:“他凉地,拉屎还要去找厕所,在地里不就解决了吗?赶紧去,回武云了还得去干仗。老乡们,我兄弟就是借你们厕所一用,你们可别乱动,谁敢走出这一亩分地,我就打断谁一条腿,再动,就打断两条腿,敢跑?嘿嘿,那就条!”

平日里恶迹斑斑的村民们连话都不敢答,围成一团战战兢兢。

赵凤声拉着十来相熟的痞子走向村子。

有的村民见到有人进村,便开始蠢蠢欲动,连春也发了狠,准备把赵凤声擒住,不料被脚麻利的老佛一脚踹倒在地,抡起铁棍狠狠抽在腿肚子上,马上传来比起杀猪还要凄厉的嚎叫。老佛凶狠道:“他凉地,当老子放屁呢!你再动试试,看不把你裤裆里的玩意捣成蒜泥!”

连春捂着腿肚子心惊肉跳,面对着佛哥练习足有几十年的恐吓经验,爬在土地里不敢动弹,他和赵凤声的梁子结的不大,几万块的事情,没必要铤而走险和最亲密的老二过不去。

跟着老佛来的混子马上撸胳膊卷袖子,冲着人群不断推搡,马上有动的态势。

说起打架,混子们可能有的不太擅长,但论起装腔作势吓唬人,这帮人绝对能称得上大师级别。出来混的,气势最重要,他们平时顶多也就是挥起拳头打打群架撑场面,若是动起刀子,那就是双方有着杀父夺妻不共戴天之仇,真正一言不合就双沾血的狠人,不是夹着尾巴藏在山沟沟里躲着,就是被扔进了监狱里感悟人生,哪还能在外面抛头露面逍遥快活。

老佛的一棍,意在敲山震虎,把村民吓唬住,让他们不会去干扰赵凤声。而且伤在腿肚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就算被警察知道,也可以说是制止嫌疑人逃窜,出不了什么事,这种小伎俩,佛哥这种lǎo jiāng湖还是拿捏的很到位。

赵凤声走进村子,发现带香村还不是一般的穷,大部分还都是土坯房,比起猪圈羊圈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有几间红墙碧瓦格外引人注目,想必就是靠着偷盗孩子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此地处于穷山峻岭之,交通不便,就算有本地特产也运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柿子苹果烂在山里。老话说穷生奸计,富涨良心,也许是迫于生计,带香村的人才走上犯罪道路。赵凤声管不着国计民生的大问题,只是觉得再穷再苦,也不能拿别人心头肉去换取荣华富贵,哪怕出汗出力去赚些微薄的血汗钱,也比坑蒙拐骗的钱花着舒服。可惜村民过上了好逸恶劳日子,便不肯再出力气换取仨瓜俩枣,掳来一个孩子,比他们辛辛苦苦干上年的钱都要多,这样的you huo对于已经揭不开锅的穷苦人家,实在是毫无抵抗能力。

赵凤声撇去别的心思,开始挨家挨户搜查,其间也受到了驻守家老弱病残的阻挠,不过在十几条虎狼猛汉威慑下,他们还是乖乖让开了道路。

这些村民很清楚自己的罪行能带来怎样后果,从外面带来的孩子也都藏在地窖和隐蔽的地方,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但对上赵凤声这位侦察连出身的老兵,囚于牢笼里的孩子很快都被一一找到。

孩子们大多以男孩为主,由于长期遭受毒打和饥饿,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眼眸里透着一股寂灭的死灰色。被赵凤声从铁质笼子带出来之后也没有太多亢奋,极为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形同牵线木偶一般,彻底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赵凤声看着这些孩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如刀绞。哪个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里不是稀世珍宝万般疼爱?可现在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乌青,有几个腿也被打断,只能用双趴在地上走路,就算带回去去最好的医院治疗,恐怕也错过了最佳治愈时间,落得一个终身残疾。

赵凤声咬了咬牙,对这些人贩子更加痛恨,抱起两个不能走路的孩子,让其他人带着孩子陆续离开村落。

老佛这些面容凶狠的混子见到孩子凄惨模样,也都同情孩子们的凄惨遭遇,对人贩子恨得牙根都痒痒,几个脾气暴的拿起棍棒就开始痛打连春和柱子。赵凤声并未阻拦,只是喊了句:别打死,留条命,到了里面再找人好好“伺候”他们。

警笛响起。

十几辆警车赶赴现场。

正在痛殴柱子的家伙撂下棍子就跑,大喊道:“快跑啊,警察来了!”

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老佛一脚揣在屁股上,“你他凉地猫尿灌多了吧,这又不是干架,跑个毛!咱这叫赈济灾民,不对,饿虎扑食,也他凉地不对,该用啥词来着……”

“惩恶扬善。”旁边有个上过初的小弟好心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他凉地,学生就是有学问。”老佛嘿嘿笑道,对想撒丫子跑路的家伙怒斥道:“学着点,得用脑子混社会,别几把天天看全是图片的huáng sè小人书,也得学学看金瓶梅,要做个有化的流氓,懂不?”

那家伙跌坐在地上,愣了半天,挠了挠头傻傻一笑,“一听到警车的音就想跑,操,习惯了。”

最纳闷的就是赶来的几十名警察,这么多社会不良分子聚众斗殴,见了警车竟然不跑?还挺直腰板满脸兴奋站在原地,像是等待老师颁发奖状的好学生?

领头的是位脸庞微胖警官,和蔼可亲。他走向堪称诡异的现场,满头雾水道:“怎么回事?”

赵凤声将十几名孩子带到他的身边,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隐瞒,还把刚才解救孩子时拍下的小视频打开,哪家哪户私藏了孩子,全都有物证,也不怕触犯法律的人抵赖不认账。

随着赵凤声不断描述,胖警官眉头悄然皱起,随后激动地握着赵凤声双,正色道:“首先我代表受害者家属谢谢你,你这种见义勇为的事迹太值得称赞了。不过得麻烦你一下,这事牵扯太大,你得跟我们去市局详细说明一下情况,把证据递交到那里,我们才能依法办案,把其他漏网之鱼绳之于法。”

赵凤声点点头,他以前经常和警察打交道,还是懂得一些法律程序。

看到村民陆陆续续带上警车,老佛笑眯眯来到胖警官身边,一脸谄媚道:“俺也是出了大力的,能让俺搭个便车回去不?”

胖警官笑道:“可以。”

老佛舒舒服服坐上警车,黝黑的脸庞美滋滋的,感慨道:“他凉的,以前光坐后面了,第一次坐副驾驶,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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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二哥唐宏

武云市公安局在赵凤声提供的线索下,一举抓获了四十多名犯罪嫌疑人,取得了历史性重大突破,有位常务副局长还亲自给赵凤声颁发“见义勇为”的大红锦旗,发放了数万元奖金。里面有市公安局发布的悬赏金额,也有被抢孩子父母硬塞给他的感谢费。

赵凤声见盛情难却,无奈下装进了腰包,一部分给十五弟作为修车费用,其他的,由老佛牵头,组织起前去解救孩子的百十号人,来了场规模宏大的庆功宴。

望月楼。

碍于人数太多,赵凤声直接定了十个包房,他所在的莲花厅,只有参与解救的几位核心人物坐在那里,老佛,十五弟,大刚,严猛,还有居功至伟的阴冷男子花脸。

挨个落座后,赵凤声倒满白酒,站起身感慨道:“这事多亏了弟兄们,要不然的话,不仅孩子救不出来,我赵凤声也得栽在带香村。大恩不言谢,我干了这杯酒,聊表心意。”

说心里话,赵凤声没想到会有上百人跟随他去解救孩子,毕竟他已经销声匿迹了年,现在的人情淡如水,就算血脉至亲也没几个会陪着深入虎穴,更别提以前还有些间隙的仇家,让他着实惊讶了一把。

赵凤声喝完马上再倒一杯,冲着坐在旁边傻笑的十五弟说道:“兄弟,你当记首功,若不是你,恐怕也追不上那俩王八蛋,哥敬你一杯!”

十五弟初次和几位大哥级人物坐在一起,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有些不知所措。面对着赵凤声敬酒,他挠了挠头,略显羞涩说道:“没啥的,我家正好在附近住,听到刚哥在群里招呼一嗓子,就跑了出来接应。我女朋友见我匆匆忙忙从家跑出去,还以为我出去买伟哥,躺在床上白白等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里还被她数落一顿,哎,到现在还没让我shàng chuáng。”

“哈哈!我说你小子怎么光个膀子,还以为你有暴露癖呢,原来是准备和媳妇亲热。瞧你那出息,明天哥帮你说情去!”开口的名叫严猛,十多岁,长脸,身材又高又瘦。他和赵凤声以前接触不少,喝过酒,也打过架,不过也都是十年前的旧事,自从老街四害跑了一个,消失了一个,严猛现在只和大刚有些往来。在赵凤声印象,这位在桥西区居住的混子出狠辣,但是很会交际,属于表面笑盈盈背后阴璨璨,chi rén不吐骨头的主。

不过香火村的事件严猛表现的很够意思,不仅派了十几名兄弟助阵,还亲自出马跑了一趟,让赵凤声多多少少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赵凤声再度倒满酒,和严猛碰了碰杯子,诚恳道:“猛哥,多谢了。”

没等严猛出声,佛哥在旁边嚷嚷道:“生子,有劲不?都是自家兄弟,谢来谢去的太见外,别整虚头巴脑的事了,要我说,干脆碰上个,我在这等的嗓子都冒烟了。”

赵凤声笑道:“行,那咱哥几个一起干个!”

酒到杯干,这些人都是酒量超群的家伙,二两多的白酒顺着喉咙倾泻而下,没有一点磕绊。

赵凤声冲着一言不发的白皙男子问道:“花脸,你怎么会堵在那些杂碎前头?”

喜欢耍刀的花脸对待别人没什么好脸色,但换做大哥赵凤声,还是嘴角勾勒一抹迷死花痴少女的浅笑,答道:“旁边正好要建个水库,我里有车准备去干活。正跟着车往那边走,就听到你在群里说话,我琢磨一下,如果是别的地方我也赶不过去,只能赌那俩小子是带香村的,于是早早横在路口,没想到,真被我赌对了,也算那俩小子倒霉吧。”

花脸的声音和他平日里给人的阴冷感觉不太相像,细声细语,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柔意,这样的相貌和声音放到校园里是男神级别,可身为道上较有名气的混子,就让人啼笑皆非了,恐怕这也是他不爱说话的一大原因。

赵凤声笑了笑,花脸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相当于半个亲弟弟,对他知根知底。除去不善言谈,心智武功都是上上之选,放到古时,就算成不了赵云姜维那样武双全的名将,也能成为甘宁张合之流的大将,如果有一个合适平台任其放开脚,必然能有一番作为。

听到有赚钱的路子,视钱财如爹娘的严猛双眼绽放出精光,道:“花脸,谁的活?还能上些车不?我那有后八轮和钩,价格怎么样,好不好结账?”

大刚皱起眉头,不耐烦道:“行了,今天光喝酒,不谈事,想干活明天你给花脸直接打电话,这么多人在,别扫了大家的兴。”

严猛瞬间拉下了脸,又黑又臭,他那脸本来长度就极其可观,这样一来,和动物园的大马猴处于一个水准。

赵凤声见到气氛不对,赶忙解围道:“花脸,你把工程的事编成信息给猛哥发过去。”

花脸轻轻点了点头。

严猛这才转怒为喜,举起酒杯喊道:“走一个。”

桌上六人几轮下来,已经喝了四瓶白酒,菜却没怎么动,正当推杯换盏之际,房间敲门声响起。

“进!”老佛还以为是服务员上菜,大吼一声。

房门打开。

一位身高臂长的男子昂首阔步走进包房,看起来五十多岁,鬓角已染霜白,额头有了几道深深的皱纹,衬衣西裤,穿着十分得体,举投足间有着岁月熏染出来的气度,他用着极其富有磁性的嗓音笑道:“哥几个都在呢?”

“二哥。”

桌上几人都齐刷刷站起身,神色恭敬道。

能让桀骜不驯的大刚和严猛都这么肃然起敬,肯定不是普通角色。

赵凤声看到来人后眼眸一缩。

二哥,名叫唐宏图,东北人,二十多岁就单枪匹马来到本市闯荡,武云市道上资历堪称元老级的大混子,当初凭借着一己之力闯出一片天下,在赵凤声吃奶时就已经名镇四方。近些年二哥有些收敛锋芒,据说开了几家敛财段堪称恐怖的公司,日进斗金,年收入达到千万以上,不再过多涉及江湖事。总体而言,属于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的顶级枭雄。

而且唐宏图有位名头极响的下,名叫沐金福,从特种部队专业的一位猛人,忠勇无双。据称是武云市天字号打,一人赤空拳可以挑翻几十名混混,在单挑混战从未尝过败绩,传言沐金福曾经还在全军射击比赛拿过前甲,堪称神枪级别。

赵凤声所怀疑19案嫌疑人的大名单里,那位绰号金斧的男人,名列前茅。

赵凤声当年还和唐宏图有过短暂的交锋史,当年他为了五十块钱,跟着别人跑到山沟沟里去抢矿,结果几十号人硬生生被人逼退。赵凤声那时比较愣,拿了五十块钱就想着效犬马之劳,不料拎着大砍刀刚冲斜坡,就被一把五连发顶住脑袋,而握枪的,正是二哥。

那时候赵凤声刚成年,所认知的范围还是拿着刀枪棍棒打来打去,第一次见到枪这种超出常识的杀器,瞬间呆滞。虽说有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但真的被人拿起五连发顶在脑门上,没有当场尿裤子已经不错。冷兵器与热兵器的悬殊交锋,导致赵凤声回到家接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梦见的,都是漆黑冰冷的枪口和二哥那张狰狞脸庞。

眼前的唐宏图过了十几年已经略显老态,当年横刀立马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微微佝偻的后背显示他不再年轻,只有一双老而弥坚的眼眸还熠熠生辉。

本来坐在主位的佛哥向右移了一个位置,餐具和酒杯都紧跟着挪走,向刚来的唐宏图殷勤招呼道:“二哥,坐这。”

江湖上有着江湖的规矩,对于年纪大点的混子更是秉承注重,在酒席上只论辈分不讲岁数,就算你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子,若是辈分不够,也只能屈居下首。各行各业都有着参差不一的铁律,就拿混子来说,座位,点烟,说话,划拳,喝酒,都有暗藏在桌子底下的规矩。

传说以前有位大哥给兄弟点烟,结果那傻小子叼着烟就凑了上去,双没有象征性的捂在打火两侧,结果大哥大发雷霆,当场剁了他个指头,这事没有人去指责大哥的心狠辣,反而都痛斥小弟目无尊长。现在的江湖已经算是规矩淡薄了许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迁怒发火,但出来混的,大部分都是眼尖心活的聪明人,嘴上不说,看在眼里,一个人规矩都不懂的人,评价会大打折扣,也很难被大家认可。

唐宏图依次拍了拍路过的大刚和严猛的后背,砰砰作响,赞叹道:“哥几个,还是年轻好啊,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每顿能吃斤牛肉,现在不行了,趴在妹子们身上拱不了几下就缴械投降,哎,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啊。”

大刚咧嘴笑道:“二哥,那您也比我扛的时间长。”

众人哄堂大笑。

一个看似低俗的开场白,却迅速拉近了彼此间的差距,年龄,身份,地位,好像已经无关紧要。赵凤声默默注视着唐宏图的一言一行,他喜欢观察别人,也经常揣度别人说话和动作的寓意。李爷爷说每个人身上都有着各自的优缺点,也有着不同的品质,成功人士特征比较鲜明,也善于把自己的优点遮盖住缺点,任其放大。

赵凤声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知道做人不易,想要出头更加难上加难。他前些年读过一本书叫《方与圆》,里面讲到何为做人之方,何为处世之圆,何时运圆以守方,何事持方以融圆。从那以后,赵凤声就特意去观察各个行业里的精英,学习他们身上独特的闪光点,集万水而融江河,纳百川而成wāng yáng。

唐宏图大马金刀坐好之后,冲在座的六人脸上挨个扫过一遍,眼神最后在赵凤声那里停驻,含笑问道:“你就是赵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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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招揽

赵凤声和唐宏图只有过“一枪之缘”,况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赵凤声的体貌特征和以前大相径庭,唐宏图认不出来他也实属正常。

赵凤声稍微往前欠了欠身,表现出足够谦卑姿态,微笑道:“二哥,您慧眼如炬,被您一眼就认出来了。”

“哈哈,慧眼如炬,这词好,你大嫂子和小嫂子们说我眼神色,兄弟们说我眼神吓人,就是没用这好词夸过我。看来凤声不仅是个英雄,还是个武双全的大英雄,没想到咱们这些人里面还能出个凤声这样的人物,了不得,来,哥敬你一杯!”唐宏图豪气干云笑道。

“多谢二哥。”

赵凤声笑意盈盈将酒喝干。

他注意着唐宏图说话时候,和在座每一位都有眼神上的交流,这样的平易近人,能很好照顾到每人的存在感。

收买人心?恐怕以唐宏图现在的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也许只是日积月累下的习惯。旁枝末节最能体现出一个人侵淫此道的功底,成败得失往往取决于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一点让赵凤声很是受用。

即便是滔天巨浪也碾碎不了小小石块,水滴,才能石穿。

唐宏图大放在佛哥肩头,面带微恙道:“老佛,这么好的兄弟咋不早点介绍给我。”

老佛粗犷的脸上布满委屈,感觉比那窦娥还冤,解释道:“二哥,这事你可不能怪我,生子以前在咱们市也算出名的人物了,我哪知道你们不认识啊。他和大刚都是光腚长大的发小,要怪你也得怪刚子,可不能冲我发火。”

唐宏图板起了脸,冲大刚佯装发怒道:“老佛把屎盆子扣你头上了,里面是黄泥还是稀屎,你自个说。”

大刚冲老佛换以一个“等着瞧”的表情,咧嘴道:“别听老佛瞎扯淡,他这个熊玩意连说梦话都他娘的不能听。我和生子才开始玩的时候没啥名气,等和兄弟们认识了,生子就去当兵了。回来没待几年又玩了年消失,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没给您汇报呢,这不就干了件大事被您知道了。”

“原来如此,估计那几年我在笆篱子蹲着呢,没碰上。”唐宏图轻轻点头,若有所思,等老佛给他满上酒,他举杯沉声道:“来,凤声,相见就是缘分,不论早晚,师兄弟终归会碰上。我呢,虚长几岁,勉强自称一声哥哥,不介意吧?”

赵凤声举杯含蓄笑道:“二哥,哪能呢,您太抬举了,喊我生子就行。”

唐宏图一本正经道:“行,既然你给我老人家脸面,我也就托大喊你生子,咱哥俩见面晚,又是初次遇到,当哥的没啥表示,今晚这顿酒就算我请,连同旁边几桌一起的兄弟都算在我账上。你别拒绝,拒绝就是不给哥面子,别看哥老胳膊老腿的,抢着买单你不一定能抢过我。”

赵凤声微微错愕,不明白这位江湖昔日大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便给一个刚刚见面的人身上花上一万多?虽然对于二哥雄厚家底来说不算什么,可毕竟不是个小数目,道上的朋友多了,随便认一个兄弟就花个上万块,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扛不住。

赵凤声略微思索下很快做出回应,“二哥,这钱是奖金,是兄弟们一起挣来的,吃了喝了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交待,让您买单就太不合适了。”

唐宏图摇制止他说下去,一脸严肃说道:“你们的钱是你们的,下次还可以再聚一场嘛,我请客是我的一番心意,谁和谁也不搅合,两码事。说句实话,我年轻时候光让警察撵着跑了,没少遭罪,这辈子最敬的是警察,最怕的也是警察。难得让警察们高看咱混子们一眼,我连拉屎都拉的痛快,下午你小嫂子还怀疑我偷偷吃了蓝色小药丸,不停地夸我老当益壮。”

“生子啊,咱这帮人不容易,能活着好好的愿意吃这碗江湖饭?别人光看咱下馆子逛窑子了,他妈的,咱跟人拿刀子玩命的时候咋没人吭声呢!二哥是过来人,我们一起从东北闯过来的兄弟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没几个好下场。就二哥被贵人扶持一把,才有了今天还算能看过眼的位置,风里来雨里去混上有酒喝有肉吃。你们年轻,不着急赚钱,好好积攒人脉才是硬道理,有真本事的总能熬出头。听哥一句劝,凡事忍着点,你们肯定比我有出息。”

面对着唐宏图掏心窝子的一席话,赵凤声频频点头,但更多的是揣摩他的真实用意。

唐宏图紧跟着问道:“生子当过兵?”

赵凤声感受到他温和眼神闪过的一丝光芒,点了点头:“当过两年。”

唐宏图轻叹道:“哎,我那时候也想当兵,可惜人家死活不要,我那时候就想啊,咱也有胳膊有腿不差啥啊,为啥报国无门呐?最后一问才知道,有案底,这就没办法了,纯属自作自受。我活了五十多年,吃也吃过,玩也玩过,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当上兵,那时候正好越战,就咱这虎劲,上了战场不得干死几个外国犊子?没准还能混上连长团长啥的。生子啊,从这一点上,我就老羡慕你,扛着枪满地溜达,还是合法的,威风。”

唐宏图每次说话都是眉飞色舞,把几人情绪都跟着他一起带动,而且说话很能钻到人的心里,让赵凤声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交际腕。

大刚和唐宏图碰了一杯酒,不屑一顾道:“我就没觉得当兵有啥好的,那时候生子拉着我去,我可不愿意去那地方遭罪,一窝老爷们,连个娘们都摸不着,不得活活憋死?”

唐宏图装作沉思状,皱眉道:“大刚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是个事,关上两年,保不准得让人走了旱道。”

六人相继大笑。

赵凤声解释道:“没听大刚胡扯,想泡妞还是有些门路,部队不会连这个都管。”

唐宏图笑道:“哦?生子那时候在哪当兵?啥兵种?”

看似不经意的问话,却让赵凤声小心谨慎起来,这种lǎo jiāng湖想套话的时刻往往是在别人心理防线最懈怠的时候,贼得很。不过这些摆在明面的东西随意一查就能翻出老底,他稍微停顿下,还是如实答道:“在南边,当得侦察兵。”

唐宏图神情一顿,惊讶道:“了不得啊,侦察兵那就相当于特种兵了,光是大老粗还不行,枪得玩的转,脑袋还得聪明,随便拎出一个就能把咱一桌子人干翻,复员后放到哪都是人才,凤声,怪不得你能把带香村端了,看来是有真能耐。”

赵凤声谦虚道:“您过奖了,侦察兵和特种兵还是有区别,没外面传的那么邪乎,我在连里就是垫底的货色,估计您一条胳膊就把我撂倒了。”

唐宏图点了根烟,温言道:“生子,有没有兴趣到二哥那里去干?”

赵凤声心一突,难道这才是唐宏图不请自来的真实目的?

唐宏图已经是迈入上流社会的企业家,是能登上本市新闻的人物,按说不应该和一桌痞子腻在一起胡混,但偏偏今天不请自来。况且这种正式的邀请,不会让他去当个小猫小狗,肯定会摆在重要位置上。

赵凤声不认为自己王霸之气侧漏会被二哥另眼相加,凡是总会有个缘由,二哥这位lǎo jiāng湖不会没头没尾唱上一出《战长沙》。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二哥或许是忠义当头的关二爷,但从哪里看出自己是矢无虚发的黄忠黄汉升?箭未出弦,盔缨未落,值得二哥屈尊纡贵亲自相邀?

“二哥,现在我刚回来,家里的事情一大堆,容我处理完,缓两天再给您答复。”赵凤声没有立即答应,也没立即回绝,留出了思考的余地。

赵凤声没有马上应承,桌上的严猛和老佛却流露出垂涎神色,唐宏图素来眼高于顶,下的亲信基本上都是跟了他不少时日的老兄弟,很难有混子能得到他的青睐。而且唐宏图出阔绰,出了名的散财童子,跟着他的老兄弟全都混得不错,如果能跟在唐宏图底下干活,肯定比现在提心吊胆赚个仨瓜俩枣要强上许多。

老佛不断冲不识抬举的家伙猛眨眼,生怕他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唐宏图很有风度地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生子,家里的事要紧,你先忙着,等啥时候想去我身边干了,随时欢迎。想喝酒找妹子了也别客气,哥别的兴趣都马马虎虎,就是喜欢跟兄弟喝酒,跟妹子畅谈人生,你们哥几个也一样,只要到二哥那里了,酒管够,妹子也管够。我头还有一点事需要处理,你们吃好喝好,改天我再从新摆一场,好好热闹热闹。”

几人连忙起身,用恭敬的态度把唐宏图送出饭店,目送奔驰s600远远驶离视线以外。

长得像是痨病鬼的严猛怪笑道:“生子,这么好的会咋不抓住?跟了二哥天天吃香喝辣的,也没啥危险不用担心被警察抓,一年少说也能弄个几十万,不比咱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穷混着强?”

赵凤声揉了揉脸颊,慢条细理道:“我自己的斤两我清楚,不会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二哥现在是生意人,爬到这一步不容易,我要是到了他底下干活,估计光给他闯祸了。咱不能光想着自己,还得考虑到二哥的名声,我若是折到牢里没关系,牵扯到人家就不好了。”

老佛不住点头,他们这些人脑袋瓜都不傻,大闹香火村就是赵凤声性格真实写照。上百人跑到村里聚众斗殴、私闯民宅,放到哪里都是大事。也幸亏赵凤声这边占了理,如果对方不是拐卖人口团伙,肯定就是震惊全市的大案要案了,百十个混子全都得抓进牢里吃上几年免费馒头。

对赵凤声知根知底的大刚却表情凝重,赵凤声的说辞明显是说给桌上几个人听的,当不得真,严猛包括老佛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道是站在谁的一边,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就算传到二哥耳朵里也无妨。

真正让大刚担心的是唐宏图的态度,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位光鲜亮丽的民营企业家能踩着千万人上位,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背后使用了多少阴暗段谁都不清楚。况且赵凤声所说的“那件大事”,会不会和唐宏图扯上关系?这才是让大刚最为兄弟揪心的地方。

大刚对别人勾心斗角,但对赵凤声却是掏心掏肺,他是怕生子被唐宏图拽进一个巨大漩涡之,万劫不复。这个父母早逝的可怜兄弟,每次干架时都面对攻势最猛烈的一方,坚强的让人心疼。

大刚恍惚,看见了昏黄的灯光下,赵凤声露出异常自信的笑容,顿时精神振奋,气冲云霄。

他想起来这辈子唯一记住从李爷爷那里剽窃来的一句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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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桃园街大诗人

赵凤声在清晨五点就睁开双眼,盯着摇晃不定的吊扇,怔怔出神。

昨晚到了后半场,几乎每个参与香火村事件的混子们都过来敬酒,人到酒到,百十个壮小伙子都来赵凤声包房转了一圈,任哪个大酒量也扛不住这样的狂轰滥炸啊。

老佛直接在酒桌上喷出个黄河决堤,吐的一塌糊涂,严猛则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欠了一屁股酒债昏昏睡去。十五弟更惨,躺在厕所里一边尿一边睡着了,被几个坏小子直接打了120弄去了医院,没办法,这家伙湿了一裤裆,旁边的人也都和他不怎么熟悉,谁愿意上前搀扶起满身是尿的醉鬼。

到了最后,没人敢上去招惹一身阴气的花脸,也就赵凤声和大刚维护着大哥们最后的尊严,两人携喝翻了十来个混混。赵凤声依稀回忆起大刚面容呆滞念起了唐诗,什么“白毛浮绿水,红掌玩dà bo”“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一双是小姨,一双是二房。”

吟诗是大刚醉酒后的宣泄途径,不过由于学识所限,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首学龄前儿童的启蒙诗,被他改编后充满了猥琐气息。大刚却对自己喝醉后吟诗的癖好概不承认,说是诬陷,但是有一次被其他人录了像,人证物证下铁证如山,只能顶上了“桃园街大湿人”的名头。赵凤声经常感慨道:如果把大刚放到古代,按照他又色又好学的本能,没准就是第二个兰陵笑笑生。

赵凤声倒是醉酒后没出过什么丑态,顶多回到家看些艺爱情片,然后上网撩拨下饥渴难耐的shǎo fu啥的,也算是维护社会和谐的五讲二美大好青年,当然,得除去语言美和心灵美这两项。

起床洗漱完毕,赵凤声去街里买了几根用地沟油烹制好的油条,又去买了袋用豆浆精勾兑出来的劣质豆浆,一顿早饭就算勉强对付过去。

回到家关好院门,赵凤声开始面向墙壁练习《蹲墙功》。

这门原本是内家拳松腰的秘法,被武术学者庞明改良后冠以“智能气功”的标签,一经传出,引起了武术界轩然dà bo,有的说是邪门歪道唬人的玩意,有的说是博采众长,其含有诸多小窍门。反正各有各的说法,褒贬不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对这门gong fǎ有一个定性结论。

“小巧见精妙,浑朴含大慧”。

赵凤声至今还记得李爷爷传授他这门蹲墙功时所作的评价。他从小就对李爷爷敬若神佛,所以对老爷子的话都放在心上,每天早起晨练都会贴着墙壁练上半个小时,在军营里和巴格达都从没懈怠过。

赵凤声面壁而立,面部与墙面保持两拳的距离,双脚并拢,重心落在前脚掌上,两自然下垂,心向内,周身正,脚尖顶着墙根,全身放松安静片刻让思绪平和。然后腰向后放松,身体缓缓下蹲,当蹲至大腿与地面平行时,定住姿势不动。

他此时的状态是蹲墙功的最高阶段,这种类似于马步的姿势极为耗力,普通人坚持几十秒就浑身颤抖,但赵凤声却轻松保持了五分钟,然后再缓缓下蹲,继续起立几十次之后,又开始对着墙蹲起了马步。

赵凤声从小家境贫寒,没有人把他惯出现在年轻人的那种娇气,他也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当初李爷爷教他国术时,他总是把自己放在笨鸟的位置,老人说半个小时,他就练一个小时,说要蹲一百下,他就蹲两百下。

那时他才八岁啊,两条细嫩的大腿超负荷锻炼下,每天都变得又红又肿,致使走路都一瘸一拐,但他却从咬着牙每天坚持,倔强的小脸瞅着让人心酸。也许是这份执拗的毅力,才让神秘莫测的李爷爷对他另眼相加。

赵凤声长期练习后,从被动运动到主动运动,日久自然感应异常灵敏,而使肌肉、骨骼达到坚韧有弹性。就传统而言,腰在人体非常重要,腰部放松、灵活、气血流通,一方面可增强肾的功能,使人元气充足,故古人有“命意源头在腰隙”之说。另一方面,可保证腰主宰一身活动的职能,故古人又有“力发于足,主宰于腰,行于四肢”的说法。相反,若腰部不能放松,弊病甚多。

蹲墙功除了对力量和敏捷度有大幅度提升,甚至在房事上,都能体现出长期练习所带来的好处。当初赵凤声让大刚跟着他一起陪练,大刚却嫌这门gong fǎ姿势不雅,对着墙一蹲一站傻不拉几,没有武林高人应有的风范,相当鄙视。现如今,保持常年练习的赵凤声龙精虎猛,每日里只知道吃喝嫖赌抽的大刚,就只能顶着桃园街火枪这个羞愧难当的名头了。

练功完毕,赵凤声冲了个凉水澡,马上神清气爽。

刚准备去小卖部开门营业,就见到崔洋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家伙闯了进来,趔趔趄趄趴到了有些年头的沙发上,一脸倦容,打了个意兴阑珊的哈欠。

赵凤声见到这小子突然冒出来跑到自己家里,还有些纳闷,上前轻轻踢了他一脚,问道:“这么早跑到我这,难道被你老爹赶出来了?”

崔洋紧闭着双目,擦了下溢出在嘴角的口水,喃喃道:“我这几天起早贪黑忙公司的事,标准的有为青年,他恨不得把我当小祖宗供着,哪舍得赶我。”

赵凤声笑道:“怎么样,新公司顺利吗?”

崔洋有气无力摆了摆:“别提了,我爹不让我到外地开公司,只让我在武云市弄,为了摆脱那位非我不嫁的大xiao jie,还是答应了崔扒皮的要求。结果倒好,跑公司续,租房子,装修,招人,连买个马桶都得我亲自去。每天别说泡夜店了,就连撒泡尿的功夫都没有,明明是个老板却整的跟一个被剥削阶级似的,没想到成为一个万恶的资本家都这么难,哎!~”

见到平日里饭来张口衣来伸的崔家少爷这个模样,始作俑者赵凤声也于心不忍,不过怀着小树不修不直溜的心态,赵凤声还是一桶冷水泼了下去:“这才哪到哪,以后不仅身体累,心更累。”

崔洋嘴角撇了撇,呈现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赵凤声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轻声道:“钱有那么好赚?你以为你爸这么多资产都是大风刮来的?暗地里他伤了多少脑筋我不清楚,但我见过他当年为了借几百块钱,愁的蹲在院子里喝酒,那时候还没你,你爸刚刚辞职下海,可能遇上点难事,本来杯就倒的酒量,却抱着整瓶二锅头往嘴里灌,两眼红的像个兔子,边喝边哭。十多的人,看着跟个五十多岁的人长得一样,头发都白了一半。可出了家门,他就擦干眼泪,弯着腰,去挨家挨户求爷爷告奶奶。老四,你这点苦不叫苦,起码资金和人脉上不用发愁,上一辈的人吃过的苦,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也不是你能承受了的压力。”

崔洋睁开朦胧的双眼,惊讶道:“我爹他还为几百块钱犯过难?还去求别人?根本想不到啊!我以为他动动嘴就能拿下个项目,和别人喝顿酒就能赚个几十万,没想到崔扒皮还有穷困潦倒的时候?”

赵凤声语重心长道:“他们那一代人是最苦的一代人,上山下乡,大旱大灾,全都被他们遇到了,出路就那么几条,要么老老实实在家种地,要么就得去工厂里当工人。别以为工人好当,还记得四条里经常和你打架的小飞吗?他爸那时候就在工厂上班,天天抡大锤倒钢水,有一天参加兄弟的婚宴多喝了几杯,一不小心栽进炉子里变成了气体,连去火葬场的过程都省了。那代人唯一鲤鱼跳龙门的会,就是考上大学出来分配到事业关,可当时都是化程度不高的庄稼人,有几个能考上的?所以他们对考大学这份执念就埋在心坎里,浇灌到血液。”

“你姐也跟我说过,你讨厌应试化教育那一套,不愿意随波逐流,在大学埋葬掉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和家里闹得沸沸扬扬。我理解你,也理解他们,你们双方都算不上什么过错,只是理念不同,这就叫代沟。老四,你已经二十出头了,是家里除了你爹以外唯一的爷们,你爸老了以后,全家这么多人都得以你为主心骨,你就是整个家的支柱,你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家里负责,不能天天想着出去瞎混了,干点实事,把这个家撑起来。”

崔洋坐起身,耷拉着脑袋缄默不语。他父亲那种只懂得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家长式作风,显然不会苦口婆心跟他讲述生活是如何艰辛不易,但由顶礼膜拜的赵凤声把真情说出口,还是令他深深震撼。

他只是个在家长宠溺下的娇弱花朵,没经过外面的风吹雨打,更加体会不了疾风骤雨的世态炎凉。

崔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轻声说道:“姐夫,我总以为老爷子挺厉害,什么事都能摆得平,没想到他吃了那么多的苦,过得那么不容易。以后我该知道怎么做了,你放心吧,我肯定干出一番事业,不会丢他的脸。”

听到崔洋发自肺腑的承诺,赵凤声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崔洋突然问道:“姐夫,你让我去开公司来摆脱那个女的纠缠,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是你给我下的套吧?”

赵凤声嘿嘿一笑。

老崔家的四个姐弟,果然传承下了他们父母的优良品质,不仅仅长得一个比一个长相出众,就连崔老爷子的高智商基因都得到了遗传。

崔洋站起身,无所谓道:“反正我知道姐夫都是为我好,不会害我,上套就上套吧,放心,我对姐夫的崇拜天地可鉴,你永远都是我心偶像。”

赵凤声笑骂道:“那就赶紧忙正事去,滚吧!”

崔洋来了个离别的熊抱后,笑嘻嘻跑出了院门。

可没等赵凤声关上大门,崔洋又气喘呼呼跑了回来,掏出一沓子老人红递到赵凤声里,上气不接下气道:“草,差点把正事忘了!我二姐病了,等着你给她做饭买菜洗衣服呢,她怕你兜里没钱又抹不开面子,特意让我给你送过来。别跟我姐说我来的这么晚啊,你得赶紧着点,我姐让你十五分钟内赶到,否则就把你抽筋扒皮。对了,我刚才多睡了一会儿,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你自求多福吧,可别把我卖了!我走了啊,姐夫~”

赵凤声望着他仓皇的背影,苦着脸,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坑完姐姐坑姐夫……”卸甲老卒读者群56918424。欢迎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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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病美人

听到崔洋说起他姐规定的时限已经超出了一个多小时,赵凤声连砍了这小崽子的心都有,别人没见过二妮发起飙来是如何的大杀四方,他可清楚的很啊,那双纤纤素在他身上留下的斑驳乌青,比起斑点狗身上的斑点都多。

推起院里破旧的fèng huáng二八,赵凤声像是逃命一般向胡同口冲刺。

这辆老爷车自从上次被他追贼时遗弃到马路边,竟然被好心人送到派出所,经过一番辗转周折之后又物归原主,让赵凤声大感欣慰,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不得不说,出产于上世纪的大二八还是相当给力,经过了赵凤声疯狂蹂躏也没有出现任何故障。在道路拥堵的市区,比起汽车速度还要快上一些,还不需要加油,没有丝毫污染,绝对环保,是赵凤声这种兜里比较干净的qiong rén交通出行选择的不二利器。

经过一家比较大的超市,赵凤声心急火燎地钻到里面采购了一批食材,也没忘记给二妮买些爱吃的零食。伸不打送礼人嘛,哪怕二丫头再暴跳如雷,兴许一波美食攻势下去就能偃旗息鼓,能融化女人心的不仅是甜言蜜语,还有令她食指大动的八珍玉食,这一点,经常流连花丛的赵凤声深得其味。

出了超市,赵凤声还对看自行车的大妈讨价还价,最后以两毛钱的胜利姿态,迎着广场shu nu鄙夷目光,快速向二妮家飞驰而去。

进入崔亚卿家小区,上了十一楼,赵凤声像个考了鸭蛋的孩子临近家门,心怀忐忑按响了二妮家的门铃。

房门迟迟不开,赵凤声每一秒都备受煎熬,天晓得开门以后迎接他的是菜刀还是擀面杖,二妮经常在家下厨,赵凤声丝毫不会怀疑她家暗藏这种凶器。

等到赵凤声脉搏接近每分钟一百八十下的时候,房门终于轻轻打开,没有想象的暴力迎接,只有崔亚卿一张苍白充满病容的俏脸,和一声有气无力的“来了?”

赵凤声楞了一下,见到二妮丝质睡衣下的长腿迈入闺房,用脚趾头想想也明白这丫头病的不轻,要不然连清算的程序都免了?他把一大堆东西扔进桌上,坐在崔亚卿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崔大měi nu不像那种一卸妆就有呕吐冲动的丑女,不施粉黛后绝对有着清水出芙蓉的出尘,五官秀美,肌肤依然光泽如玉,只是眼袋稍微有些青黑,看来昨夜的睡眠不太理想。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侧卧在床的崔亚卿反而有种林妹妹的病态之美,让所见之rén dà感怜惜。

崔亚卿微弓着身躯,光洁的额头上有细小汗珠均匀密布,她两弯烟眉紧紧蹙在一起,吃力道:“lǎo máo病,胃又疼了,加上大姨妈还没完,肚子里又疼又难受,光想死了算了。”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赵凤声放下心,一脸关切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崔亚卿咬着嘴唇缓缓摇头。

赵凤声握着她的掌,柔声道:“吃药了吗?”

崔亚卿摩挲着他的粗糙掌心,嗯了一声。

赵凤声无奈了,记得二妮小时候发烧时,烧到9度也不打针吃药,即便是他和二妮父母把崔亚卿强行抱到医院,小丫头坐在门口依旧大哭大闹,宁死不进医院大门。最后她父母一筹莫展,也只能买些退烧药,按照赵凤声的提议碾成粉末倒进饮料里,这才让高烧退了,没把二妮烧成傻丫头。

现在的崔亚卿更加固执,发烧感冒后只是卧床休养,绝不会踏足医院半步,可怜崔大美人从小胃就不好,天两头就得闹上一回胃病,不输液不打针的她就只能吃点消炎药硬抗。不过赵凤声也清楚,二妮的急性胃炎就算去医院也是输点消炎类的液体,除不了根,所以也就没有勉强过她。

“抱抱我。”崔亚卿呢喃一句。

赵凤声怀着君子之心小心翼翼过去,贴着二妮靠在床头。

崔亚卿娇躯往上拱了拱,脑袋枕在赵凤声结实的胸膛上,指不断刮着赵凤声胡子拉碴的下巴。

两人本来穿的就不多,二妮的丝质睡衣和没穿衣服几乎没什么两样,更何况她生病连内衣都没有穿,赵凤声被她柔弱无骨的娇躯紧紧贴在身上,有些心猿意马。

赵凤声刻意挪动身体,和一对饱满玉鸽闪出一定空当,为了不让暧昧的氛围继续蔓延,他开口道:“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不喝。”二妮一口回绝。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赵凤声笑道。

“你除了会讲荤段子,还会别的?”二妮翻了个白眼。

一语的。

赵凤声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天和痞子们厮混在一起,好像真没学到能上的来台面的东西。尤其是大刚那头每天像是处在fā qing期的畜生,荤段子不离口,一到大街上,就冲着姑娘们胸脯正大光明扫上几遍,分析着哪个是原装的,哪个是经过“雕琢”的。不过那头sè láng御女无数后眼光奇准,只要被他盯到秒以上,基本上能判断出罩杯大小和真伪,为了检验这项特殊技能,赵凤声还和他打赌赔上了几顿烧烤。

赵凤声也从大刚那里受益良多,成为了火眼金睛的一员,崔亚卿每一年的急速成长都看在他的眼里。二妮此刻又死死贴在他的身上,薄薄衣衫阻隔不了神经系统传送的画面感,立刻接触到4的惊rén dàn性。

随着崔亚卿的不断朝他这边拱来,赵凤声无奈之只能节节败退,最后半边身子都呈悬空状,让他感觉比起练习蹲墙功最后一层还要吃力。

看到墙上挂着十来面二妮小学时得到的奖状,赵凤声赶忙转移话题:“得了这么多次好学生,不简单啊!记得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时候我也评上过两回,数学老师还准备让我上奥数班呢,结果被大刚那小子带坏了,哎,可怜我一个数学家的梦就这么支离破碎了。”

崔亚卿出奇没有反驳他,还点了点头应和,细声道:“我也记得你小时候学习成绩特别好,还听话,我爸妈都让我向你学习,哪知道你后面就走歪了。我觉得你上二年级为了抢回巧克力和他们打架以后,学习成绩就一天不如一天,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赵凤声缓缓说道:“不怪你,那会不是天两头净受欺负吗,是个人就敢抢咱们东西。自从打了那次架之后,你没发现比咱们大的孩子,没人敢欺负咱们了吗?我家里没什么人可以依仗,我爸又常年卧病在床,没有什么靠山,要想挺直腰板活在世上,就得经常露出獠牙让别人知道我会咬人,不仅敢咬,咬的还疼,一口下去连肉带血都得撕下来一块,他们也是人,也怕疼,谁会敢跟疯狗一般见识?到了后来,也就应了曹先生那句老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父母以为我当了小痞子,老师拿我当坏孩子,同学们觉得我是凶神恶煞,甚至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身体里流淌的血是什么颜色,也可能天生就是个混蛋吧,该下地狱那种。”

崔亚卿声音软糯道:“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好人。王小波书里有一句话很有趣,说李卫公年轻时很有本事,所以找不到工作,只好去做流氓了。”

赵凤声打趣道:“我哪敢跟大唐战神李靖相比,你唯一的缺点就是眼光差。”

崔亚卿掐了口不择言的人一下,但爱抚之意大于行刑之意,

赵凤声下意识地想从兜里掏根烟,突然醒悟过来二妮还在卧病在床,悻悻然缩回了。

崔亚卿冰雪聪明,又和他相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细微他的动作是想过过烟瘾,又怕自己遭受二烟的po hài,就只能先忍着。

崔亚卿笑了笑:“想抽就抽吧,被你们熏了二十多年了,还怕一根就能要了我的命?还没那么娇气。再说我这是胃病,没准闻点烟还能缓解疼痛,我这几天还得托您老人家的照顾,就别委屈着了,别到时候您老人家拍拍屁股走人,我可就成了没人疼没人管的可怜虫了。”

赵凤声知道她是在体谅自己,心爱怜又加重几分,抽出一根烟但并未点燃,叼在嘴里闻着烟草味道过着干瘾,神色坚定道:“放心,怎么能让二妮受了委屈。”

崔亚卿仿佛吃了世间最香甜的糖果,一脸蜜意,把身体直接趴在了赵凤声身上。

一个任君采撷的红颜祸水到底有多么强悍杀伤力?赵凤声已经领略过一次,但这次你侬我侬的状态下,威力显然还要超出一筹。他强行压抑住小腹汹涌的火苗,干咳下,红着脸道:“你不是答应给傻小子找大屁股女朋友呢吗,找到了没?”

崔亚卿肘无意间触碰到了坚硬如铁的如意棒,抬起头,眸子含水,调笑道:“你都憋成这样了,还管傻小子?虽然来着大姨妈不太方便,但我在爱情动作片里学过不少方式,要不要我帮帮你,当做这几天照顾人家的酬劳?”

一番话击溃了荷尔蒙达到顶点的家伙最后防线,赵凤声红着眼睛,颤声道:“怎么帮?”

崔亚卿脸上尽是妩媚春色,轻咬唇边,像极了正在施展魅术的狐狸精,爬到呆头鹅的耳边,吐气如兰:“你猜。”

面对着崔大美人的极致you huo,赵凤声此刻感觉脑袋都要炸了,他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还是个憋了小半年的大老爷们,没有来一出霸王硬上弓就算定力超凡了。此刻就算是默念几遍《道德经》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没个鸟用,该直的直,该硬的硬,恐怕来个木板都能戳个窟窿。

赵凤声反身把狐狸精压在身下,不停喘着粗气。

崔亚卿身体有些僵硬,闭起眸子,睫毛在不停抖动,朱唇吐出一句似乎是shēn yin的轻微呢喃:“亲我……”

赵凤声伸出脖子就要狠狠压下。

正当这对鸳鸯天雷勾地火,要享受男欢女爱之时,房间门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

门开了……

!!

第四十章 小魔女

开门而入的是个素面朝天也依旧光彩照人的年轻姑娘,穿着粉红系少女心的路线服饰,里拎着大包小包,刚一进屋,就看到了床上正处在fā qing期的一对男女摆出极为暧昧的动作。随着她的进门,那对男女眼光齐刷刷向她看过来,顿时僵直在那里,表情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赵凤声刚才yu huo焚身之际连五感都变得异常迟钝,等到皮鞋踩在大理石发出响动,才察觉到对方进屋,望着呆滞在门口的年轻女孩,他连忙从崔亚卿身体上方滚了下来,腆着脸笑道:“妮来了?”

早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使得他练就了城墙厚一样的脸皮,即使被人家亲妹妹差点瞧见了一出活chun gong,还是脸不改色心不跳,坐在床边表情庄严,就像是刚才在和二妮讨论一个深邃的哲学问题,譬如最好的道德体系是怎样架设的。

妮,本名崔招娣,上学时和二姐双双改了名字,好像是对重男轻女的老爹表达无声kàng yi,现在身份上的名字叫做崔胜男。老崔家的确基因强悍,姐弟四个一个比一个姿容出众,妮除了身高和胸围上比二妮略逊一筹,其它各有千秋,尤其是女人最为注重的脸蛋上,犹胜一分灵秀。

妮呆滞片刻后缓过了神,终于明白了床上俩人是在进行最原始的男女“交流”,惊讶道:“哇塞,第一回见到实战,不要停啊。放心,我就是想欣赏下真人有没有片子里演的那么ci ji。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我就是个在旁边默默加油的小观众,绝对不会打扰你们的。”

说完,崔胜男蹦蹦跳跳跑到沙发上,将高跟鞋往地上一脱,盘膝而坐,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床上一眨不眨,掏出塑料袋里的薯片啤酒,准备欣赏一场由二姐和准姐夫出演的xiàn zhi级本土猛片。

赵凤声就算再没脸没皮,也不敢对着小姨子猥亵人家姐姐,将刚才不小心丢掉的拿根烟捡起来,挠了挠头,赔笑道:“我去门口抽根烟,你们姐俩聊。”

见到男主角撂挑子不干,平日里唯恐天下不乱的崔胜男哪肯善罢甘休,扭着肩膀,倔着小嘴:“你们有没有点职业道德啊,我都买了票进场啦!生子哥你缺什么跟我说嘛,要套买套,要药丸买药丸,楼下就有chéng rén用品商店,我出钱出力,别不演啊。”

崔家老是鬼马精灵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刁蛮任性这种肤浅的词汇已经不能形容她,作恶多端女魔头才更加贴切。她凭着自己实力就读于全省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学府,典型智商和容貌成正比的女翘楚,据她自己透露,交过的男朋友不下两位数,但没有一个能经受起重重考验。心灰意冷的妮干脆找了个跟她爹岁数差不多的老男人当成未来夫婿,用她脍炙人口的话说那就是:男人岁数大点没关系,体贴入微才能最能勾引女人,只要你能拉的下脸抱着女儿一样大的姑娘逛街,我也能豁得出脸跟老爹似的你谈情说爱。

所以,妮和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硕士生导师,谈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父女恋。

这丫头比起她姐的彪悍分毫不差,行为更加天马行空。小学时,她就在胡同里堵住长相可爱的小男生不让人家走,里还掏出一把剪子不断冲着人家小比划,非要人家对她进行琼瑶式表白,结果呢,女流氓的行为惹得小男孩哭爹喊娘,吓得不到十岁的小学生当场嚎啕大哭,估计到现在心底还有散不去的一层淡淡阴霾。

崔胜男见赵凤声想跑,光着脚丫子一溜紧追慢赶,拽住他的胳膊,边摇边发嗲:“生子哥,继续嘛~~~你要是肾不好,我可以给你买六味地黄丸和汇源肾宝,结束后我再带你去吃十全大补锅。我二姐都孤苦伶仃守了二十多年活寡了,脸都憋出痘了,每个月都痛经躺在床上打滚,生子哥~~~看在咱你和我二姐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快去帮帮她嘛,就当积德行善为人民服务啊。”

赵凤声狼狈不堪道:“呵呵,下次,下次。”

赵凤声每次见到妮也是心里一阵发虚,这丫头可没她二姐好糊弄,鬼精鬼精,于是乎连推带搡把她推进了门里,自己则在过道里死死攥住门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小魔女放了出来。

妮用力推了几下门,发现打不开,跺了跺脚,一脸委屈跑到崔亚卿床上,看到二姐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摸了摸病美人的额头:“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发烧了?”

崔亚卿一把将她掌打掉,怒气冲冲道:“发你妹的烧,老娘等着和他亲热等了这么多年,被你个扫把星坏了好事,一边去,赶紧回你的省城找你的老男人卿卿我我。”

面对着二姐的雷霆之怒,崔胜男不以为意,装傻充愣道:“我没有妹妹,怎么烧都没事。不过你却有一个可爱、聪明、漂亮、懂事、乖巧、天真、无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妹妹。就冲你有一个完美的妹妹,我都好嫉妒你啊。”

崔亚卿一记佛山无影脚,把唯一的亲妹妹踹下了床。

“哎呦喂,你真是见色忘妹啊。”妮捂着小蛮腰,躺在大理石地面上装模作样的大呼小叫。

崔亚卿瞧都不瞧她,冷声道:“以后别想让我给你买衣服,还有,下个月的护肤品自己买。”

崔胜男出生富裕家庭,从小就大大脚花钱,吃穿用度都是一大笔开支,光是衣服鞋子包包和护肤品上,每个月就得五位数。她现在还在上学,除了基本花销能找父母伸,奢侈品全靠二姐接济。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崔亚卿这么多年的姐姐不是白当的,一招击了妮的软肋。

被拿出寸的崔胜男一跃而起,抱住姐姐肩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亲姐啊,你不能用这么残忍的段对待你亲妹妹啊,我正在女人最好的年龄,你得让我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啊。如果这几年不把我如花似玉的脸蛋保养好,以后变成黄脸婆可就没人要了。”

心情不佳身体也不佳的崔亚卿皱眉道:“找你导师男朋友买。”

妮忽然一脸楚楚可怜相,摆出西子捧心状,怯怯道:“他只不过是个穷教书匠,还有孩子要养,哪有闲钱给我花啊。再说咱们家又不缺钱,绝不能占穷酸秀才便宜,如果传出去我傍大款,对你脸上也不好看啊。”

崔亚卿愤愤道:“还没过门,臭丫头就胳膊肘往外拐。”

为了以后的美好生活着想,妮很知趣地没有回击,见到床上有个huáng sè皮卡丘玩偶,一把抓住长耳朵,拿在诧异道:“姐,你不是最讨厌这种毛绒玩具吗,怎么这个年纪开始玩皮卡丘了?难道你反射弧太长现在才开始童心未泯?还是生子哥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不过也不像啊,他从来都是送你搓澡巾和老干妈香辣酱这种实用类东西,怎么开始走艺路线了?”

崔亚卿压抑住再次把妹妹踹下床的冲动,一把夺过每日陪伴自己入睡的玩偶:“你懂个屁!”

妮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坏笑道:“刚才你和生子哥进行到哪个步骤了?不过我看他连衣服都没有脱,肯定没有深入交流,只是亲了亲嘴吧?”

崔亚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妮惊愕道:“不会连嘴都没亲吧?”

被说心事的崔亚卿按捺不住心怒火,老街四害终于久违的露出獠牙。

“滚!!!”

!!

第四十一章 逛街

由于赵凤声这几天要照顾崔亚卿的饮食起居,只好把小卖部交给傻小子周奉先打理。

傻小子能独自在老白山里长那么大,还活的那么滋润,当然也不是真傻,各种商品价格记得挺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滚瓜烂熟。赵凤声很满意,直接许下了晚上带他撸串的诺言,让傻小子乐的一个劲傻笑。

妮领了她父母的旨意,奉命照顾卧病在床的二姐,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她姐的小窝里住着。碍于这颗超级无敌大灯泡每天都期待着上演ji qing片,赵凤声和崔亚卿两只命苦的野鸳鸯,也只能眉来眼去解解干渴,不敢擅越雷池一步,生怕刚解开衣衫就被人撞破好事。丫头思维天马行空,出雷厉风行,她住下的第二天,赵凤声就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发现了她藏在卧室电视旁边的摄像头,导致一对痴男怨女光想把她绑回省城,塞进她导师男朋友怀抱里。

等到了第天的头上,崔亚卿终于弄清了亲妹妹的用意,小妮子言谈话语间透漏了一丝信息,原来是看了一款五千块的包包,求之不得辗转反侧。顶着照顾姐姐的名头死乞白赖住在家里,实际上是想让她二姐慷慨解囊,满足她小小要求。

明白了妮的小心思后,本着出血送瘟神的心态,崔亚卿赶忙拉着她来到了天虹广场,准备花钱消灾。还把赵凤声也带上,当做拎包小跟班。

刚入商场,一对姐妹花就换了张嘴脸,从袅袅婷婷的娇俏美人变成了进村抢粮的土匪婆子,从一楼奢侈品专柜开始挨个砍杀,每个门面都不放过,化妆品,衣服,鞋,包,帽子,内衣,每样都得来上几套,让赵凤声屁颠屁颠朝车里送了两次货,才没淹没在大包小包之,累的跟个孙子似的。

常年习武和在军营经过魔鬼特训的赵凤声体质算得上强悍了吧?可愣是在两位měi nu身后逛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吐着舌头赖在地上不走。要知道他可是穿着舒适的老布鞋,二妮妮穿的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俯卧撑一口气能做二百多个的赵凤声经此一役,对体力的自信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崔亚卿也没有nuè dài“下属”的习惯,准备给男朋友也添几身行头,知道赵凤声不爱穿正装,就拉着他到k里面买点舒适的休闲装。年没逛过商场的赵凤声,显然不晓得刚刚迈入本市的奢侈品有多么昂贵,等走进店里才惊得目瞪口呆。

一条牛仔裤两千块?!一个用来护鸟的裤衩子都得四百块?

赵凤声以前也是趁个二百多万的小富翁,也算见过大世面,但他对穿戴不怎么在意,总觉得钱贴在身上没有扔到肚子里实在。在他的印象,一身衣服还停留在几百块的标准,绝对接收不了一条牛仔裤就要花两千大洋的败家行为,所以一见到标签,拉着二妮就急匆匆冲出店铺。

虽然二妮妮刚才疯狂消费了四万多块,可人家花的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再说女孩子嘛,爱美之心重一些也实属正常,有车有房了还不让买点好衣服挥霍一下?怜香惜玉赵凤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让二妮花钱给他买,还是于心不忍,总觉得不值。

崔亚卿奋力挣脱他的,紧蹙眉头道:“你跑那么快干嘛?!”

赵凤声愁眉苦脸解释道:“一个裤衩子就要四百块,也太贵了!网上才十来块一条,这钱都够我穿到50岁了,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崔亚卿双环胸,瞪起一双杏目:“一分价钱一分货懂不懂!十块钱的和四百块钱的,那穿上感觉能一样吗?!你也不怕天天穿廉价内衣勒出个gāo wán癌?”

赵凤声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刚开始紧一些,撑一撑就宽敞了,穿一段时间以后还晃荡呢,不勒。”

一番没皮没脸的说辞又惹得崔亚卿怒气冲冲,指着赵凤声土到掉渣的行头咬牙道:“你这身运动装配布鞋能不能改一改?你没品位还不许我有品位啊!怎么着,还怕出去以后,别人戳着你脊梁骨说你被我bāo yǎng了?谁敢这么说你就把他给我拽来,看老娘不拍他个半身不遂!”

见到母老虎发飙,赵凤声讪讪一笑,很知趣的没敢再开口。

妮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没把目光放在这对男女的斗嘴上,正在摆弄着姐姐赏赐下的peripera时装腕表,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崔亚卿为了送走这座瘟神,不惜下了大血本,除了给她买下心仪的包包,还为她添置了不少秋装和一个价值几千块的表,诚意十足。

在崔亚卿的强力震慑下,赵凤声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两套衣服和一双旅游鞋,牛仔裤衬衫都是levi’s,鞋子是adidas,尽管是在崔亚卿眼的平民服饰,还是让赵凤声一阵咂舌,心想着大刚给他描述的现在媳妇养不起,还真不是子虚乌有的事,光是买身衣服就抵得上他小卖店一个月收入,还是不吃不喝那种,看来要不是二妮愿意倒贴,还真得打几年光棍。

人逛得筋疲力尽,找了家冰激凌店稍作休息,赵凤声看了看价目表,又是暗骂了几句无良奸商,要了个最便宜的冰激凌球,口两口就已经塞进肚子里。

赵凤声望着h打头的冰激凌店,有些怀念和二妮一起吃2毛钱一根香蕉雪糕的艰苦岁月。

那时候崔亚卿父亲刚刚辞职下海,崔家还不算富裕,加上供养四个孩子极为吃力,都是老街邻居们互相资助才让四个孩子上得起学。赵凤声家虽然情况也差不多,但他家就这么一个独苗,父母亲都有工资,还是有些闲钱给他零花。赵凤声从小就喜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买了好吃的就喜欢和大刚二妮分享,结果几根冰棍和几块不值钱的巧克力,就骗走了崔家二xiao jie的芳心,也算是他这辈子收益最大的隐性投资了。

正当赵凤声感慨20块的冰激凌没有2毛钱的冰棍好吃的时候,崔亚卿轻轻拿肘碰了碰他:“冤家路窄啊……”

赵凤声疑惑抬头,发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满脸幸福走了过去。

赵凤声很快分辨出刚走过去的女人,正是年前差点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伴侣,杨璐璐。

其实这段感情赵凤声谈不上深刻,和那个仙气十足的女人分离后,赵凤声正好处在适婚年纪,当时崔亚卿有一个男朋友,他就没有将这个分的消息告诉二妮,悄悄找了个能看过眼的女人准备过日子。哪曾想,同为足的郭海亮把他的钱全部卷跑,把赵凤声弄成了没钱没车没工作的无人员,本准备领结婚证的杨璐璐也马上翻脸,以两人感情不和为借口,分道扬镳。

赵凤声一气之下,听从向双平的馊主意出走巴格达,和眼前的女人也不无关系。

崔亚卿咬着勺子,一脸坏笑道:“可怜的孩子,要不要姐姐给你出出气?”

对于二妮的提议赵凤声哭笑不得,老街四害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当年除了欺负人,也没少整的别人哭天喊地,赵凤声对于她的阴损段一清二楚,于是摇了摇头,轻声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有气?再说也没有谁对不起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人之常情,我都穷的叮当响了,谁还愿意跟着我。就算她不提出分,我也没脸去要求人家和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老话总归有些道理,过下去也是个离,干脆和和气气分算了。”

崔亚卿意味深长一笑,啧啧道:“呦,买卖不成仁义在?看不出来你还挺讲义气嘛,那老娘这么多年一往情深,怎么不对我够意思?”

赵凤声没话说了,只好低下了头沉默不言。

“得了便宜还卖乖,西瓜打开里面不沙不甜就得换?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都让她占了!我妈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跟一个男人就得跟一辈子,自己选的人就算是个傻子也得认命。我爸那时候欠一屁股债,也没见我妈哭着闹着要离婚。这种想过好日子的女人就得张张教训,凭什么天底下什么好事都得依着她先来!”崔亚卿越说越气,把桌子拍的震天响,引得不少路人目光,还以为大房抓住了小准备来一场撕衣大战。

赵凤声捂着嘴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注意点影响。”

“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要个屁的影响!老,去,给你姐夫出出气。”崔亚卿朝着妹妹努了努嘴。

唯恐天下不乱的妮一脸奸诈问道:“是整死她还是整的她死去活来?”

“有区别?”崔亚卿喊得嗓子冒烟,赶紧喝了口饮料,纳闷问道。

“那当然有区别啦,整死她,是直接让她下到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死去活来嘛,就是一步天地狱一步天堂,一上一下,欲罢不能。”妮边说边摆出各种夸张姿势,陶醉在自己设计的阴谋当。

“要死去活来的!”

妮打了个响指:“瞧好吧!”

!!

第四十二章 老情人

二妮妮这对姐妹花今天打扮的很是招摇,崔亚卿是一身很干练的职业套装,尽显女王风范,崔胜男则走的是清纯加可爱路线,略施粉黛,齐耳短发,牛仔短裤下一双洁白无瑕的长腿添一分显丰腴,减一分显干瘦,阅历深厚的男人都清楚这样的女人放到床上是绝对的尤物,光是一双腿就足够一辈子亵玩。更何况崔胜男刻意露出眉眼间的春意,盈盈一握的细腰晃得摇曳生姿,每一步都风情无限。

他们刚进商场的时候,崔亚卿和崔胜男就赚足了男人的眼球,若不是碍于旁边有个护花使者在,恐怕早就有心怀鬼胎的男人上前搭讪。

跟随杨璐璐逛商场的正是她的老公,名叫齐峰,经营着一家规模一般的商贸公司,高不成低不就,属于有点闲钱让他花天酒地的那种殷实家庭。

齐峰正在洗间门口等待妻子,拿着和认识没多长时间的小妹妹,突然感觉一阵香风袭来,一个柔软娇躯猛地靠在他的肩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差点把扔到地上。

齐峰正准备张嘴开骂,才发现跌坐在地上的小妹妹身材相当玲珑,蹲下身再看看脸蛋,瓜子脸精致的一塌糊涂,素颜女神!

这样的极品货色绝不是夜店里搔首弄姿的美眉可以比拟的,齐峰浪迹花丛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几个,见到从天而降的俏佳人,顿时心花怒放,摆出一副自认为很绅士的笑脸问道:“měi nu,没事吧?”

崔胜男坐在地上眼圈都微微发红,揉着脚踝怯生生道:“谢谢你啊帅哥,早晨没吃饭可能低血糖犯了,走着走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撞疼你吧?”

刚吃完四个冰激凌的崔胜男嘴边冰激凌奶渍都没抹去,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齐峰看着她娇滴滴的模样,急忙道:“没有没有,你伤到哪里了?”

崔胜男指着肤若凝脂的脚踝:“可能扭到脚了。”

齐峰望着吹弹可破的肌肤,色心大起,吞咽了一下口水,假正经道:“我把你扶起来吧,地下太凉,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崔胜男一脸娇羞,轻轻点头。

齐峰一接触她的肌肤,顿时感觉到柔弱无骨,水嫩的就像是丝绸般光滑,北方女人就算身材再怎么出挑,也难逃天气干燥影响皮肤质感的事实,不过崔胜男却依靠老天眷顾和长期以来的锻炼,很好的避开了最让女人头疼的问题。齐峰也称得上是阅女无数便览人间美色,但像皮肤和容貌都这么好的女人,尚属初次遇到。

齐峰窃喜之下,连身体都兴奋的略带颤抖,扶着崔亚卿的双臂,把她扶到了商场长椅上,殷切道:“用不用给你买点药或者甜品?你这样可不是办法啊。”

崔亚卿咬着粉嫩唇边道:“谢谢你啊帅哥,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齐峰本想着用什么段来套出眼前měi nu的电话号码,没想到她先出口:“今天多亏你了,要不然我摔到地上可能下场会很惨。能留个电话吗,下次请你吃饭。”

“能,当然能了!”齐峰急不可耐递出一张名片。

一位外国科学家做过一个有趣的统计,在容貌方面,男人的自信要远远超出女人一大截。即便是容貌出众的女人,也觉得身体某个地方不尽如人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缺陷,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营养不良的女人喊着要减肥,很多长相不错的女人要往脸上动刀子。

而男人就要活的洒脱一些,只要觉得自己稍微看得过眼,就觉得和英俊沾上了边,以为自己泡起妞来所向披靡。有点帅的哥们那就更加了不得,会觉得自己帅的惨绝人寰,天下所有女人都逃不出他的魔爪,自恋到病态地步。

齐峰相貌等,称不上帅,身体也微微发福,但靠着金钱和温柔攻势泡妞无往不利,尤其是面对二十出头的小女生,年男人伪装出来的儒雅具有相当杀伤力,光是师范学院的xué shēng mèi,就已经被他搞到了几个,所以面对眼前年纪不大的崔胜男,齐峰很有信心拿下。

正当俩人各自打着小算盘的时候,妮的目标终于登场。

这是一个身材相当不错的女人,五官被浓妆艳抹下遮盖住了雀斑,没有让人目光短暂停留绽放出的惊艳感,过膝长裙和高跟鞋却很好将自己优点呈现出来,1米多身高的女人放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而且她的身材保养得当,加上没有生育过,臃肿和xiong bu下垂最令女人厌烦的两点在她身上找不到,这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杨璐璐拿着纸巾正在擦拭上水渍,看到老公蹲在地上和一个漂亮女孩眉来眼去,心难免有些不舒服,多年的涵养没让她立即发火,走到两人身前平静问道:“齐峰,这是你朋友?”

齐峰还在憧憬和měi nu大被同眠,意识妻子到来也没有抓奸在床的忐忑,不慌不忙解释道:“一个小女孩晕倒了,我就过来问一问,还好没什么大事。”

杨璐璐很清楚自己丈夫是什么德行,看在钱的面子上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拆穿过他风流事迹。杨璐璐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懂得男人有钱就变坏是至理名言,虽然不是绝对,但也不离十。想要住洋房坐豪车,就也得有相当好的思想准备,所以也不会在这个所有猫都偷腥的事实上斤斤计较。

但是见到自己男人双眼放光,盯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紧紧不放,杨璐璐心里还是哀怨难平,轻声道:“走吧。”

没等齐峰应声,崔胜男像是没心没肺问道:“哥哥,这个阿姨是谁?”

阿姨?!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杨璐璐比起赵凤声还大岁,今年已然十出头,哪怕看起来还有远胜于少女的气质和韵味,但怎么也掩盖不住韶华渐逝的残酷现实,眼角的鱼尾纹可以用高档化妆品暂时遮掩,微隆的小腹却不是饿上几顿就能平坦光滑。

年龄,这个女人最大的痛楚,却让一个娇俏小女生狠狠踩了上去!

杨璐璐哪怕脾气再好也马上怒气顿生,横起双眸,冷声道:“我比你也就大几岁,还没那么老,喊姐姐就行。”

崔胜男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语气带着歉意急忙解释道:“阿姨……不是,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几天正在减肥,饿的头都有点晕,没看出来你是姐姐,看来是缺乏维生素a了。我看你脸上皱纹和我妈妈差不多,所以才喊你阿姨,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脑袋发晕还能看出皱纹?!

如果这个女孩子不是傻白甜,那就是故意找茬了。

可崔胜男长得钟毓灵秀,眼睛里还闪着狡黠的光芒,怎么看都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大傻妞。

杨璐璐气的脑袋都有点晕乎,咬牙道:“小丫头,你爸妈没教你怎么说话吗?!会不会尊重别人!”

“哥哥……阿姨凶我……”崔胜男装作胆战心惊趴到了齐峰怀里,还不忘悄悄地冲杨璐璐伴了个鬼脸。

香玉满怀的齐峰顿时觉得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舒爽,冲着妻子劝阻道:“行了,璐璐,不就是小女孩不会说话吗,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和一个年轻女孩较什么劲。”

“你……齐峰你也说我是老太婆?!”杨璐璐看着丈夫搂着小姑娘美滋滋的笑容,急得直跺脚。

“我哪里说你是老太婆了?你这人怎么拿着屎盆子乱扣!”齐峰微恙道。他掌握着经济命脉,平时在家也是趾高气昂,见到妻子当着众人的面敢怒斥自己,也是怒火烧。况且他对于结婚年的妻子也有些腻歪,不再有当年刚见面时的ji qing,早想着把一个小扶正上位,各种情绪让他此刻也不会对妻子有什么好脸色,反而有借此会把杨璐璐扫地出门的想法。

“齐峰,你太欺负人了!”杨璐璐见到丈夫不帮自己,眼泪汹涌而出,把脸上冲出两道黑色沟渠。

“你别无理取闹啊,天天都这样,烦不烦!”齐峰瞅到妻子狼狈模样,心极为厌恶,还是怀里不施粉黛的俏佳人看着顺眼许多,软弱的模样也很能激发起男人的保护欲。

听到丈夫训斥自己,杨璐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形象什么的,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罪魁祸首妮见到达成目的,也就不再让齐峰继续占便宜,站起身冲着他娇媚道:“哥哥,你都把阿姨气哭了,今天就不请你吃饭了,改天打电话再联络哦,拜拜~”

崔胜男一步摇,弱柳扶风走出齐峰的视线范围,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远方看戏的崔亚卿欣赏完妹妹的杰作后,眯起秋水眸子道:“我怎么觉得老出工不出力,不过瘾呢?”

赵凤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道:“差不多得了,让她吃点苦头就行了。”

崔亚卿瞥了他一眼:“心疼老"qing ren"了?”

赵凤声很知趣地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盯着冰激凌盒子。

崔亚卿拉着他的,悍然起身,嘴角勾勒出一抹迷死千万头牲口的诱人弧度,“走,再上去补一刀。”

!!

第四十三章 力压前任

自从在商场见到杨璐璐第一眼起,赵凤声心里就有些跌宕起伏,毕竟以前是在生命脉络里留下过印记的女人,见到她幸福挽着老公臂,赵凤声还是微微酸楚。他只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是修成太上忘情境界的有道之士,免不了俗,也不可能免俗。

崔亚卿发现他坐在椅子上怎么也拉不动,俏脸越来越沉,微怒道:“看人家可怜了?舍不得我再去踩上一脚?看来老赵还是个多情种子,旧情难忘啊。”

赵凤声没有辩解,只是摇了摇头,轻声叹气道:“都是娘生爹养娇惯出来的孩子,何必呢?”

“赵凤声,你怎么现在跟个娘们似的!当初她怎么对待你的,你忘了?!请柬发出去了,喜糖买好了,彩礼钱也塞到她家了,她说句不结了,你就把钱打水漂玩?别的我不清楚,光我知道的你就给她花了不下0万吧?行!就算她长得漂亮,是最高级的鸡,她陪你睡过多少次?10次,20次?怎么也够她的chu tái费了吧?!花完了钱就扭屁股走人,再找个有钱的男人贴上去,还有没有礼义廉耻!我们老崔家是做买卖出身,凡事讲究个公平,眼里揉不下沙子。赵凤声,你以前不是我的男人,但现在是我的男人,你讨不回来的公道,我替你讨!”

崔亚卿气的身躯轻颤,把精心打理的发型都弄的凌乱了些。总体而言,她很少是尖酸刻薄的性格,只是见到赵凤声委曲求全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也就是对着心爱之人才变得小鸟依人,当年能冲人后脑勺拍黑砖的小丫头,长大后能是个好脾气?鬼才信。

赵凤声为难了,不停地揉着脸颊,这是他每次踌躇不决时会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哪怕在巴格达面对上百悍匪发起死亡冲锋,也没有这么纠结过。他不是大刚那种拔鸟无情的家伙,对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总是狠不下心,或许正是由于这一点,被眼高于顶的李爷爷看。

恶鬼相,菩萨心。

可能只有阅尽世间百态的老人,才能洞悉其真谛。

赵凤声越是犹豫不决,崔亚卿越是愤懑,最后干脆撸起袖子把怜香惜玉的家伙生生拽起。二妮不愧是名扬桃园街的四害之一,逛了两个小时街之后,还能踩着接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背着几斤重的名牌包,里拎着一百十多斤的男人,光是这份傲人的体力,就让许多人拍马不及。

刚惹出一场闹剧的夫妻已经偃旗息鼓,在齐峰一通近似于敷衍的安抚过后,杨璐璐也找个台阶下,起身擦去了雨打芭蕉的痕迹,准备随同老公回家。

“咦,这不是大měi nu杨璐璐吗?”

银铃般的声音夹杂了一些调侃意味,杨璐璐皱眉回头,看见了艳丽无双的崔亚卿和曾经差点结为夫妻的赵凤声。

崔亚卿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令人惊艳,第二眼看上去使人敬畏的女人,身段容貌比起略显憔悴的杨璐璐只能用碾压来形容,更何况兜里沉甸甸的银子让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强大气场,让男人又敬又爱,女人在她面前,只能自惭形遂了。

赵凤声换上刚买的新衣服后,也显得精神许多,1米8出头的修长身材,穿什么都是衣服架子,小平头虽然不如长发那么时尚,但彰显男人阳刚味道。

杨璐璐望着眼前的一对俊男靓女,想起了自己刚刚大哭一场,连忙擦了擦眼角尚存的泪水,慌乱说道:“好巧,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们。”

杨璐璐和崔亚卿以前见过几次面,说不上熟悉,可女人的第六感非常敏感,察觉出当年崔美人对赵凤声的浓厚爱意。不过她当年为了和赵凤声结婚,也权当没看见,今天见到他们俩人亲昵依偎着逛街,还是让杨璐璐有些惊讶。

“这位是?”齐峰看到风姿绰约的崔亚卿,心头大震,没想到刚走了一个小měi nu就来了一个大měi nu,迫不及待想和祸水级数的崔亚卿进行攀谈。

“我……以前的朋友。”杨璐璐支支吾吾答道,没敢说赵凤声是她前未婚夫。她老公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所以杨璐璐从来没敢说出过自己的情史,只是号称在老家交过一个男朋友,到了武云市之后则一直单身,齐峰也正是看她这一点,才勉为其难把她娶进家门。

“是啊,好巧,璐璐姐,最近在哪高就呢?”崔亚卿不理会像fā qing种牛一般的齐峰,对杨璐璐娇声笑道。她靠在赵凤声肩头,笑靥如花。

“我在一家汽车4s店里上班,你呢亚卿,从学校毕业后在忙什么?”说起工作,杨璐璐还是比较自信,比起很多围绕着灶台孩子转的家庭妇女,她这种有自我工作能力的女人显然独立许多,而且她是在一家进口汽车公司任职,薪水超出武云市平均收入线,有着一定傲人资本。

杨璐璐对崔亚卿的印象,还是那个刚毕业不久的小丫头,做事冲动,没脑子,除了有副爹娘给的姣好容貌,其他的没什么优点可圈可点。

“比起你我可就差远了,凤声不愿意让我接触别的男人,只好给我开了家美容院,叫虞美人。我们那的设备都是荷兰进口的,比较先进,有空到我店里转转啊,绝对给你最大优惠。”崔亚卿语态轻柔,笑容烂漫,洋溢着深深的幸福感,她突然惊讶道:“呀,璐璐姐,你看你的脸怎么成这个模样了?又松弛,又满脸雀斑,鱼尾纹也那么深,虽说你还不到40,但也得注意保养自己啊。”

虞美人?!

杨璐璐听到虞美人是赵凤声给崔亚卿开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反倒是把调侃自己的话自动过滤掉。

对于美容涉猎极深的杨璐璐,当然听过这个响当当的名头。店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口碑却极好,所用的东西都是进口商品,是本市许多贵妇名媛的不二选择。杨璐璐老公虽然也不是穷小子,但不会让她到一次消费高达几千块的豪奢地方挥霍。况且撑起这么大的一个美容院,最起码得投资几百万吧?赵凤声不是家徒四壁了吗,怎么会一下拿出这么多钱给崔亚卿开店?

当视线停留到不发一言的赵凤声身上,杨璐璐心底那一丝愧疚烟消云散,转而涌起的是愤怒,及其的愤怒!她感觉是让眼前的俩人当猴子耍了一样。

在杨璐璐心里,认定俩人早在和她恋爱时就沆瀣一气,赵凤声那时候说的破产是假的,真相肯定是瞒着自己把资产转移到崔亚卿里,这俩野鸳鸯一定是精心策划了一出戏,让自己卷铺盖卷滚蛋!

杨璐璐死死攥着心,额头青筋暴露!

无辜躺枪的赵凤声却出奇地沉默,对于两个女人眼神里火热交锋当做视而不见,他实在做不出对于前女友落井下石的勾当,只好盯着脚尖,扳起了脸,就跟桃园街街口那块几十年不变的刻板石碑一样。

杨璐璐故作镇静道:“好啊,早就听说虞美rén dà名了,改天去你店里体验一下,崔老板可要多给我优惠一些。”

崔亚卿笑的就像只妖魅的狐狸精:“那当然了,杨大měi nu怎么说都是我家凤声的前女友,也算得上是虞美人的前老板,不打个半价都对不起你俩恩爱一场呢。”

前女友?

在旁边笑意盈盈的齐峰忽然心里一突。

震惊过后,他眼眸闪过一丝阴戾。

男rén dà部分都比较自私,对于自己女人的前任或多或少都抱有一丝敌意,而眼前比自己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肯定比起大腹便便快要奔四的自己,更受女性欢迎。

“你好,认识一下,我叫齐峰。”齐峰伸出肥厚的掌,向赵凤声递去,既然妻子在口角上落了下乘,他想在男人最原始的较量挽回颜面。他年轻时练过拳击散打,对自己力量充满自信,眼前的男子瞧着干干瘦瘦,肯定没什么力气,让他在众人面前出出丑也好。

赵凤声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伸出掌,古井无波的脸上呈现不出任何表情。

两只体型不对等的掌相交。

肥厚掌骤然发力!

啊!!!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商场,使得路人驻足观望。

惊吼出声的,根本不是身材消瘦的赵凤声。

齐峰半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他刚一发力,顿时觉得对方柔软的掌变成了一个铜浇铁铸的硬疙瘩,怎么都没让他弯曲半分,而对方掌瞬间传来的巨力,让他感觉像是被一个械钳子捏住,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赵凤声是什么人?打小就跟人掰命的主儿,粗糙的里不仅握过刀,还拿过枪,别看他斯斯像个任人拿捏的家伙,真正和他对上的人才晓得有多么恐怖。别说一个酒色掏空身子的年人,就算常年在健身房泡着的měng nán,也不敢说能在劲上稳胜的了他。

直到齐峰双膝跪地,赵凤声才缓缓放开。

齐峰不顾满头的汗水,焦急看向自己通红的掌,发现竟然已经有些变形,他死死盯着赵凤声的脸庞,阴毒之意占满双眼。

自己容貌薪资战胜了杨璐璐,赵凤声又在彰显男人阳刚之力上摁下齐峰一头,崔亚卿开心了,丢给这一对夫妻一个不屑的神色,挎着赵凤声的胳膊扬长而去。

走到半路,崔大měi nu华丽转身,冲着面如死灰的杨璐璐妩媚一笑,傲然道:“你的男人,好像不如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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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血债血偿

崔胜男在奥迪a4旁边足足蹲了半个小时,才见到姐姐准姐夫姗姗来迟,本想上去撒娇卖萌讨要点好处,可见到赵凤声脸色不善,于是很聪明地选择笑脸相迎。

上车后赵凤声坐进驾驶室,妮识相的坐到后排,把近距离接触的会留给这对情侣。

“怎么了,不高兴了?”大获全胜的崔亚卿按捺不住内心喜悦,正要大肆庆祝一番,但瞧见赵凤声面无表情,还是语态娇柔慰问一下。

“没事。”赵凤声开着车沉声道。

虽然口说着没事,就连妮都听出了他心的不满。

出工又出力的崔亚卿见到他不太高兴,还以为他对老"qing ren"怜香惜玉,紧蹙峨眉,双环胸,也来了个无声的不满。

这时车就要驶离停车场,却被一辆雷克萨斯lx堵住狭窄的道路。

随着车辆日益增多,原先宽敞的停车场就显得有些不够用,再加上设计的不合理性,进口出口全都挤在一个口,导致经常这个地方经常塞车。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后占道的车辆肯定要给马上要出去的车让行,可那辆雷克萨斯却占在道上纹丝不动,像是要等赵凤声先给他让路。

一肚子闷气的崔亚卿伸去按了按喇叭,对方也回敬一顿喇叭声。

崔亚卿怒了,摇下车窗,大声喊道:“有没有点公共道德,你挪下车子不就让我们过去了吗?我们后面堵了一堆的车,让都没法让,你这人怎么这么差劲!”

小魔女崔胜男当然更咽不下这口气,探出脑袋叫道:“喂!你是新还是英盲啊,找不到倒挡吗,往你右边找找,有个跟你媳妇每晚寂寞难耐时自娱自乐用的铁棍子一样,摁到r挡,用出你吃奶的劲,冲着后面那个栏杆瞄准,使劲踩油门,懂不懂!”

驾驶雷克萨斯的是个年轻人听到二妮妮的催促,不但不让路,反而点起了烟,探头探脑地欣赏起一对姐妹花的绝色姿容。

双方就这么僵持。

惹得后面的车辆也不断响起喇叭声,有位年大叔还走下车向堵路的雷克萨斯斥责几句,没想到那个年轻人依旧我行我素,反而把车熄了火,把大腿伸到车窗外面,吊儿郎当惬意抖着,很明显想来个持久战。

一言不发的赵凤声猛地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朝着雷克萨斯一步步悍然走去。

崔亚卿心头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从小就和赵凤声一起长大,自然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如果赵凤声朝着对方破口大骂,那也没什么大碍,顶多是争吵一番互殴一顿,但若是赵凤声连吵架的心思都省下,那就要出大事了!

沉默的赵凤声多么可怖,她见识过。

赵凤声当年和一厂少面对面站着,互相拿着刀,你一刀我一刀朝着对方拼命,就是这种沉默到寂静的神态。

可现在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出大事来赵凤声也得摊上牢狱之灾,崔亚卿急忙朝后座玩的妮喊道:“快拉住你姐夫,别让他动!”

崔胜男也不是个傻丫头,见到姐姐歇斯底里的模样,一把扔掉里的,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两个女人怎么能追上大步流星的赵凤声?

崔亚卿只能边跑边冲着雷克萨斯的驾驶员喊道:“快跑!”

坐在雷克萨斯里的年轻人愣了一愣,哪曾见到对面不帮自己人,而劝他快跑的?他也算是个混得开的社会人,不会被měi nu一声咆哮就吓破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对方吓唬一顿扭头就跑?那多掉价啊,不是他的作风。大不了和对方进行冲突后,互相叫人拼一下谁的后台硬呗,反正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年轻人怀着你能把老子怎样的心态,收回了窗户外面的腿,挺直了身体,仰起脑袋,冲着他走来的男人竖起一个不服气的指。

等到那个男人走近,年轻人才隐约觉得不对,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瘆人的气息,一双毫无表情的眸子瞧得人心惊胆战,像是狰狞的修罗渐渐逼近。于是年轻人做出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赶紧发动车辆,把倒挡挂上,准备做一回缩头乌龟。

但是晚了,那个男人已经走到车前。

一条不算结实的臂变成了逐渐放大的拳头。

砰!!!

前挡风玻璃被男人一拳轰然击碎!

玻璃整块被砸在车里!

年轻人陡然一惊!

自己的爱车他还是极为清楚,进口车里,前挡风玻璃属于承受重击里最坚固的环节,就算在高速行驶被砖头袭击,顶多也就是形成蛛网形状,或者划破一个缺口。这个男人轻易一拳竟然能使得整块玻璃掉下来,那得是多么匪夷所思的拳力!如果砸在自己身上,轻则筋骨断裂,重则小命都得玩完。

年轻人面对从天而降的猛人,反应出奇得快,疯狂踩向油门,雷克萨斯急速后退,躲过了男人控制范围之内。

溜之大吉。

赵凤声一拳过后,体内积压许久的戾气也消散一些,没有再进行追击,站在原地神情显得有些呆滞。

为了能阻挡住赵凤声,顾不得体态身姿的崔亚卿鞋都跑掉一只,她拉住赵凤声臂,气喘吁吁道:“你没伤着吧?”

赵凤声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崔亚卿捧起他的拳头,发现只是有些暗红色,放下了心,拽着心爱的男人小心翼翼回到车内。

目睹了惊险场面的崔亚卿怕赵凤声再度发疯,自告奋勇当起了司,她心有余悸朝赵凤声问道:“你怎么了,是我自作主张惹你不高兴了吗?”

赵凤声轻轻摇头。

崔亚卿轻抚他的背,柔声道:“我以后是你老婆了,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赵凤声面冲着她,使出不小的力气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后排的妮很会看脸色,察言观色的功夫运用的炉火纯青,见到准姐夫没那股子chi rén的劲头了,赶紧扒着赵凤声肩头,嘟嘴道:“姐夫,你可吓死人家啦,我长这么大光听说你最厉害了,刚才一见你大发神威就把那小子吓得抱头鼠窜,真威风!姐夫,以后我男朋友欺负我了,你可要为我做主!”

鬼马精灵的崔胜男干脆连生子哥也不喊了,很识相的喊起了姐夫。

赵凤声摸了摸她的脑袋,用有些嘶哑的声音笑道:“好。”

妮从小就会在他的面前撒娇卖萌,对于这个会讨人欢心的丫头,赵凤声心里也是宠溺的很,不亚于对崔洋那个臭小子的喜爱。

妮眼睛笑的如同一弯月牙:“姐夫最好啦!”

崔亚卿见到赵凤声有说有笑,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如果刚才雷克萨斯年轻人硬着脖子不走,她敢肯定赵凤声下一拳会挥在年轻人的头上,是死是活,就要看那小子的命硬不硬了。

也不知为何,见到赵凤声平静下来后,崔亚卿眼泪竟然夺眶而出,没等她自己擦拭,一张纸巾就帮她把泪水抹去。

享受着赵凤声片刻柔意,崔亚卿鼻子更红了,委屈道:“是我今天那么对杨璐璐,所以才惹你生气?”

赵凤声轻叹道:“真不是。”

妮替她姐姐问道:“姐夫,到底什么事让你会变身奥特曼啊?”

赵凤声缓缓掏出一根烟点燃,娓娓说道:“当年在巴格达的时候,有个战友每天都屁颠屁颠跟着我后面,叫做庞巍。那小子是山里人,长得土里土气,说话也土里土气,一口怎么也改不掉的方言经常被我们拿来调侃,可他脾气好,被我们怎么捉弄也只是挠着头笑一笑,从没放在过心上。”

“别看那小子长得憨头憨脑,射击水平格斗技术真不是吹的,在全军都能排的上号,估计一人能放翻我个,还脸不变色心不跳。他家里穷,父亲又走得早,为了让老娘和妹妹过得好一些,自告奋勇去了巴格达,想多攒点退伍费给家里改善生活。”

“那年我们进入丛林抓捕kong bu fēn zi,没想到了大胡子们的埋伏,十几个人被上百名kong bu fēn zi困在了深山老林里。我和庞巍为了掩护其他人撤退,负责殿后,谁知道那小子为了让我安全撤离,不退反进,拿起枪进行反冲锋,妈的!真拿自己的命不当命!等我带人赶到他旁边的时候,身上了4枪,变成了血葫芦。”

“啊!那他死了吗?!”崔胜男脸色煞白问道。

赵凤声使劲抽了口烟,平静道:“没死,被我们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

“哦,那就好。”崔胜男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赵凤声轻声道:“后来才知道,我们那次击毙了一个kong bu fēn zi的头目。那帮家伙为了给他们老大报仇,直接包围了医院,把庞巍和另外十几个战友全都堵在了里面。有几位战友当场战死,庞巍和另外几个兄弟被生擒,拉到外面直接被kong bu fēn zi们开车碾了几遍,后来那帮家伙还给我们发来了视频,kong bu fēn zi们开的车,就是和刚才一模一样雷克萨斯,我们那帮兄弟被反复碾压了好几次,几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直接变成了一滩烂泥……”

“啊!!!”

崔亚卿和崔胜男同时惊呼出声。

虽然这件事被赵凤声轻描淡写说出,但她俩也能感受到弥漫而来的血腥场景,终于明白了赵凤声为何见到雷克萨斯,就难以克制心狂躁的而情绪,原来有这么一段惨痛往事在里面。

赵凤声猛地吸了一口烟,眼睛通红道:“我还记得看到监控的时候,开车的王八蛋和刚才的年轻人表情差不多,同样竖起了指。”

被这个真实故事震撼到的崔亚卿颤声道:“那…那后来呢?你们报仇了吗?”

赵凤声狠狠扔掉烟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闪出一丝狠毒神色,咬牙道:“那帮杂碎一个没跑,让我开着坦克碾了九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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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大海捞针

“姐夫好棒!”

崔胜男拍的两通红,饱含青春色彩的小脸激动地眉飞色舞。对于她这种温室里出生然后娇生惯养的花朵而言,赵凤声口讲述的情景哪怕再惨烈,也就是更加真实一些的美国大片,听着精彩,但不会掺杂在生活当去,毕竟这些东西离她太过陌生而遥远。

崔亚卿却担忧望着一脸苦涩的赵凤声,她跟随其他害干过不少次架,知道被刀砍过的躯体不止会绽放出耀眼的血芒,还能夺走人最宝贵的生命。

赵凤声则坐在副驾驶上不断变换着各种表情,时而呆滞,时而傻笑,回忆着和一起战斗过的兄弟点点滴滴往事,让旁边二妮都不忍去打扰他。

赵凤声心思紊乱,也没忘记自己对傻小子许下的诺言,此时已经是下午6点,征得赵凤声的同意后,崔亚卿驱车先接上在家苦苦等待召唤的周奉先,随后四人一同来到了一家高档烧烤吧。

妮在周奉先一上车,就对一身充满粗犷气息的大个子充满好奇,放进包里也不玩了,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年头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见得多了,可淳厚质朴的山里人却不怎么能见到,尤其是一双50码的老式解放鞋和军用挎包,放进展柜里都能当物,让妮看的云山雾罩,还以为是哪个奢侈品牌出的限量。

到了烧烤吧。

在服务员惊愕目光,赵凤声除了点些崔胜男喜欢吃得海鲜,还要了足足一百根肉串,要知道这种高档烧烤店里的肉串份量十足,比起外面的肉量起码要多上倍。不明就里的崔胜男因为姐夫的心情不佳不敢插嘴,心知肚明的崔亚卿却悄然暗笑,准备欣赏下妹妹被惊掉下巴的表情。

果不其然,当周奉先双各自握着个肉串快速扔进嘴里,坐在旁边的崔胜男就光剩下瞪眼珠子了,她崔xiao jie也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可哪见过这种风卷残云气吞万里如虎?乖乖,本xiao jie一口菜还没咽到肚子里,这大个子就已经消灭了20多串?这比扔到垃圾桶的速度也慢不了多少啊!

崔亚卿碰了下身边赵凤声,轻声笑道:“很久没见到老这种傻样了,你说她如果得知肉串都是给奉先点的,会不会更加吃惊?”

赵凤声已经从悲怮情绪走出,脸上冰雪消融变成笑意盈盈,回道:“你第一次见到傻小子吃饭的时候,比她强不了多少。”

崔亚卿挥出粉拳冲不给面子的家伙肩头捶去,只是力道太小,外加脸上如水蜜意,让别人看到就是一副打情骂俏的场面。

妮本来生的就娇小玲珑,有了身边傻小子陪衬更加显得小鸟依人,她观看大个子吃东西的时候也得抬起脑袋45度角呈高山仰止状,等到周奉先塞进肚子里50个肉串,妮终于按捺不住:“你到底能吃多少啊?”

傻小子似乎对身边校花级别的měi nu不太感冒,只是对着食物进行毁灭性冲击,等腾出了,才伸出一根食指比划下。

崔胜男皱着尖俏瓜子脸道:“一百串?”

傻小子摇了摇头。

崔胜男大胆地猜了一个数字:“两百串?”

傻小子再度摇头。

崔胜男纳闷道:“那是多少?”

傻小子终于看向了她,油迹遍布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傻笑容:“一直能吃!”

崔胜男一抖,险些把筷子都掉到地上。

对面两个领略过周奉先吃饭气势的人笑的前仰后合,妮这个鬼精鬼精的丫头向来都是欺负别人的份,很少能见到她吃瘪,更别说见到她受到惊吓后的窘态。两人干脆东西都不吃了,专门欣赏几年难遇的画面。

妮见到傻小子专心致志对付桌子上的美食,对自己视若无睹,多多少少有些挫败感。在学校的时候,上到老师主任,下到大一学弟,哪个男人见到自己后不得行注目礼?怎么这傻大个好像不开窍似的,我崔胜男可是校花啊,还是智慧与美貌并存的校花,面前的大个子是傻子还是瞎子?

崔胜男争强好胜的心思涌起之后,也不再有口舌之欲,捅了捅大个子腰部,等人家一脸诧异面向她时,妮柔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傻小子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营养,急忙撤回头,仰脖干了一大杯啤酒才懒洋洋答道:“周奉先。”

傻小子敷衍了事的态度,让妮心情又下沉几分,不过她可不是那种把表情都表露在脸上的肤浅小丫头,长舒一口气,脸上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换成媚声媚语口吻:“周奉先,你有女朋友吗?”

这小娘们真烦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傻小子心里腹诽一句,但碍于生子哥的面子,还是咧嘴道:“没!”

有眼无珠的傻小子!崔胜男肺都快气炸了,但是还用右托住香腮,嘴角勾起细微圆弧,一双杏眼眨啊眨啊释放出几万伏的电压,冲着傻小子使出杀锏,娇柔轻声道:“奉先,你觉得我漂亮吗?”

傻小子终于开始仔细打量身边的小美人,从头发末梢到鞋尖一点不拉全都谨慎扫过,最后才拍板钉钉:“不漂亮!”

泥菩萨还有分土性,更何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校花,崔胜男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大个子鼻子嚷嚷道:“傻大个,你眼睛张脑门上了还是张肚脐眼上了?有没有点审美能力啊,本xiao jie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身上哪一个地方不漂亮?给我说!说不出来别怪我欺负你个土包子!”

周奉先一脸憨态,望着眼前挥来挥去的粉嫩小拳头,这个妮眼最吓人的段,对于体魄雄奇的傻小子来说,打在身上恐怕还没蚊子叮一口要有杀伤力,干脆不理不睬,开始对着饭桌上的大腰子展开杀戮。

崔胜男不傻,不敢真的对大个子拳打脚踢,万一把他打急眼了,房梁粗的胳膊绝对能把自己拨弄出十米开外。于是用起女人最厉害的武器“狮吼功”,冲着大个子耳边一字一顿吼道:“我到底哪里不漂亮!”

傻小子被她弄得不厌其烦,为了不影响自己吃东西,掏了掏耳朵,鄙夷道:“你屁股太小!”

“哈哈哈哈!”

赵凤声和崔亚卿放肆大笑,连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他们好不容易见到妮出丑,不介意落井下石一次。妮和周奉先对美的概念就像是杨玉环遇到赵飞燕,理念不同,导致双方对美的出发点也不同。

崔胜男气的鼓气了腮帮子:“谁跟你说屁股小就不好看啦!”

傻小子一口塞进去俩大腰子,看着妮板起的冰块脸,一本正经道:“俺娘说的啊,她说屁股小的女人都不好看,干活没力气,还勾不住自己爷们,你的小屁股放到俺村都没人想娶回家,估计得成老姑娘。”

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的妮直接哭了……

一顿饭终于落下帷幕,除了崔胜男默不作声灌了一肚子啤酒,其他人吃的皆大欢喜,崔亚卿见到妹妹似乎真的有点生气,上前宽慰了几句,还许诺给她下个月买件意大利名牌衣服,这才让崔胜男小脸上冰雪消融,抱着二姐不住唱着世上只有姐姐好。

上了奥迪a4,刚一开车灯,坐在副驾驶上的赵凤声觉得前方有个小东西挺刺眼,他赶忙嘱咐道:“等下!”

现在的赵凤声见到金huáng sè的东西已经成为本能,瞅见了就要拿起来看看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向黑脸已经多次打电话骂的他狗血淋头,可赵凤声也没太好的办法寻找凶,只能靠着大海捞针的心态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找到最好,找不到自己也算尽心尽力了,不枉费老shou cháng的救命之恩。

赵凤声下车后,感觉没有人注意到他,装成系鞋带的姿势来到发亮的物体附近,这种活他已经干了起码几百次,极为熟稔。赵凤声蹲下身,捡起来那个小纸团慢慢展开,金huáng sè的锡纸上面印着一串字母。

赵凤声看后心头大震!

gdi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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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忆战友

发现gdiva巧克力糖纸的位置在锦江大厦,位于繁华地段,不仅有十几个高档次的餐厅,还有网吧、动漫城、咖啡厅等rén liu量颇多的场所。赵凤声回来仔细观察,发现糖纸上已经布满一层薄薄的灰尘,这意味着它也许是在白天就被丢到附近,或者是从别处被风刮到那里。

锦江大厦白天都是打工族或者逛街人群在附近活动,一天下来,流动人口恐怕都要上万,如果想要从查出巧克力糖纸主人是谁,无异yu dà hǎi捞针。

赵凤声可没有能力与精力调取附近监控挨个查看,独自回家后打通了张新海的电话,让他派人调取监控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反正搞刑侦的警察个个都像吃了伟哥的偏执狂,赵凤声对他们堪称biàn tài的专注力毫不怀疑。张新海也嘱咐他不要把巧克力纸扔掉,会派专人来取,看看能从指纹上面能否取得进展。

想到自己一分钱都没捞着,却对案子操心操的稀碎,还要时刻忍受着被人暗地里打黑枪的危险,赵凤声有些不平衡了,心怀不满按下了向双平的电话。

“喂,连长,是不是当了二把说话就没人听了?怎么经费现在还没到账,再拖下去,这笔钱直接当抚恤金算了。”赵凤声和老上司关系一直不错,类似于朋友而超越上下级,话语间倾诉着受到不公平待遇,没有一点对待师级干部应有的敬畏。

“你小子天天喝酒泡妞,哪正儿八经查过案?前几天刚把人家村子一锅端,下午就把人家车玻璃砸碎,除了捅娄子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就你这样,现在还有脸跟我要钱?!”向双平火气也不小,嗓门大的出奇,和地痞流氓口吻相似,丝毫没有特种部队上校该有的沉稳气度。

下午办的事晚上就能知道?

赵凤声马上醒悟到向双平在派人监视他,要不然怎么能对自己行动了如指掌?他咬牙道:“向黑子,你找人跟踪我!”

向双平不紧不慢说道:“把你这颗定时zhà dàn放到老百姓身边我不放心,还是找人看着比较妥当,万一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发起疯来,普通人可降服不了你。你也别喊冤,我这叫为了社会安定团结未雨绸缪,想起你在巴格达的那些疯狂段,我心里不踏实。”

一番话让赵凤声哭笑不得,他长叹一口气道:“老大,让你一说,怎么我跟个二百五似的。你以前不是老教育我们对待敌人要不择段吗?我对kong bu fēn zi才冷酷无情,对待咱们人民群众绝对是与人为善,您老是不是上岁数提前进入更年期了,跟个大宅门里的怨妇似的。”

电话那头的向双平不理会他的调侃,声音变得极为沉稳,略带顾忌,缓缓说道:“把你这头狼放到羊圈旁边当成牧羊犬使唤,也不知是对是错。”

赵凤声叼着烟卷乐的前仰后合,放肆笑道:“狼?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就是条华田园犬,俗称土狗。”

向双平笑道:“屁的土狗,你小子总是喜欢装可怜。不过你前一段时候端了带香村,挺符合我的心意,有些事情我们确实不方便出面,由你们这些痞子当排头兵反而能出其不意,段虽然激进了些,但快刀斩乱麻也不失为一种策略。反客为主,嗯,十六计读的不错,这一招我得让下的榆木疙瘩们多学习学习,任何书都不能读死了,要活学活用才是正途。”

听到老连长把自己的一时冲动提升到《孙子兵法》的高度,连脸皮粗糙的赵凤声都觉得有些面部微微发烫,赶忙制止住老上司的不吝褒奖:“领导,咱能不能说点正事,特殊经费什么时候能批下来?我都拎着脑袋豁出去玩命了,您可还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连电话费都得我自己掏腰包,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您是不是也太抠了点?”

“看在你小子打击贩卖人口的案子居功至伟,我先给你汇过去十万,先和你说好,这钱是我自己的行为,和组织无关,到时候经费批下来我直接扣除掉,就没你什么事了,就当现在先借你的。”向双平不耐其烦地和他讲解,像是菜市场老太太一样斤斤计较。

“行了,一会卡号给你,赶紧给我打过来,这几天荤腥都不舍得沾,天天恨不得吃馒头咸菜了。”赵凤声不忘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可怜怎么说。

“扯淡,你小子天天吃的比我都好,每天宴席不断,酒池肉林。不对,上次你们市局不是刚给你发了奖金吗?好像有几万块,哭个屁的穷!”向双平刚想到这家伙拿到的奖金金额,绝对不想他描述的那么穷困潦倒。

“老大,百十号人,光是庆功宴就得不少钱吧,还有几个人撞了车,不得掏钱给人家修一修?”

“算了,明天一早打给你。”

“多谢领导慷慨解囊。”

赵凤声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

十万块,对于囊羞涩的赵凤声可谓是一笔巨大数额了,他不管向黑脸是自己拿钱还是组织批款,反正钱到里就有了底气。吃到嘴里的饭,还会去管是哪个厨子做的?

赵凤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觉得不舒服,晚上喝了不少啤酒还是睡意全无,后来干脆搬出躺椅来到小院里,享受着初秋夜晚清凉的徐徐微风。

今日恰逢十五,月如银盘,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

皎洁的月色洒在赵凤声棱角分明的脸庞,平添几分萧索。

晚上在吃饭时虽然他尽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是在强颜欢笑,即便下午一拳砸在雷克萨斯上宣泄出内心的压抑,可心底还是浪潮汹涌,一直记挂着已经牺牲的战友。

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始终萦绕在脑海之。

他和庞巍在腥风血雨的地方一起相处了几百个日日夜夜,唾沫横飞地吹着牛皮,瞪着俩大眼珠子看着金发碧眼的měi nu,互相品尝着对方精心烹制的家乡菜肴,当然最主要的,是面对kong bu fēn zi们狂风骤雨般的偷袭。

“哥,俺叫庞巍,住在你家西边的山里,等咱回家了,俺带你去山里吃柿子苹果,可好吃哩!”这是庞巍见到赵凤声时说的第一句话,大脸上都是山里人的淳厚。

“生哥,咱都在这里待了半年了,啥时候能回家啊,俺娘还等着俺娶媳妇哩。”当时庞巍和赵凤声分到了一个小队,住在一个房间,每天问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能回家。

“俺有个妹妹叫兰花,在俺村里是长得最俊俏的一个丫头,又聪明又懂事。等俺退伍后攒下了钱,就把俺妹妹送到城里的大学,给她吃好的,穿好的,到时候再找个城里人一嫁,俺外甥就是城里人了,嘿嘿……”庞巍每到晚上就和赵凤声絮絮叨叨,说着他的家里人,倾诉着他简单的心愿。

“你先走,别管我!这帮杂碎俺一个人就能摆平,哥,你就信兄弟一回!”那一次赵凤声率领的整个小队被kong bu fēn zi包围,庞巍和赵凤声负责掩护众人撤离,对方为了生擒他们,没有选择将他们击毙,而是想抓住后拍下枭首的视频,警示军方。见到敌人一步步逼近,庞巍为了让赵凤声死里逃生,枪口吞吐着火苗,一个人提着枪向敌人进行了悍不畏死的反冲锋。

“生哥,枪子打在身上真疼啊!不过咱的兄弟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等俺伤好了之后,你可得请俺喝一回你家那边的酒。你放心,俺也请你,俺们老家那边都喜欢喝汾酒,又绵又甜,可带劲啦!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啥也没有,等回家了,俺给你买一大缸尝尝!”被赵凤声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庞巍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没忘记家乡的味道,也许和死神擦肩而过时,才会意识到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哥,咱队伍里兄弟都躺下好几个了,这帮王八蛋想玩咱老祖宗围点打援那一套,你们别过来了埋伏!如果俺死了,你就帮俺照看下老娘和妹妹,拜托了哥,下辈子俺当牛做马也会还上你的恩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喝上俺家那边的酒了……”这是庞巍惨遭杀害之前在耳麦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把临终之言送给了最好的战友赵凤声。

赵凤声盯着柔和的月光,却想起来庞巍那张经常挂着笑容的朴实面孔,泪水夺眶而出。

他呢喃道:“小巍,你在那边怎么样?哥,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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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齐峰被赵凤声在天虹广场羞辱后怒火烧,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年轻的赵凤声侮辱,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恶气。更何况,他很清楚赵凤声和杨璐璐有过肌肤之亲,被人打了脸还早早送了顶绿帽子,两个男人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全都被赵凤声一人包揽,让他这时候有把那个家伙挫骨扬灰的冲动。

心情照样不佳的杨璐璐瞧见老公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似水,扭动腰肢走过来,柔声道:“老公,还在生气?要不要我陪你喝点啤酒?”

齐峰神色不善瞪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杨璐璐哪怕心不满,也不敢冲着家境殷实的老公发火,现在《婚姻法》对婚内财产解释的很清楚,杨璐璐在离婚后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更何况她家在县里,在市里没房没车没亲戚,离开老公后只是无根无茎的飘摇浮萍,她知道没有靠山的日子是如何的颠沛流离,不是苦,是非常苦。

一百十平米的大房子,几十万的豪车,极为富裕的物质条件,这些都是杨璐璐内心极为渴望的东西,也是她当年抛弃赵凤声的原因。

她是一个吃过苦的女人,也是一个理智战胜感性的女人,生活的打磨让她明白日子不是靠着爱情就能维持下去,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钱,一场婚姻能改变她翻天覆地的生活状况。她不愿意过没有任何希望的苦日子,也不想让孩子像她一样为了钱而改变初心,一切的一切,让她即便不爱自己的丈夫,也要硬挺着强颜欢笑。

杨璐璐撩起长裙,露出了白花花修长měi tui,来到丈夫的身旁,娇媚道:“累了吧,我帮你揉揉肩膀吧。”

杨璐璐虽然已经十出头,芳华渐逝,但保养得当,对自己的容貌身材很有信心,往常只要稍微展露出一抹春色,丈夫就会急不可耐把自己推倒在任何一处地方。厨房、客厅、车里,甚至是荒郊野外和楼道都遍布着两人恩爱过的痕迹,杨璐璐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女人,很会利用自己先天优势来俘虏对方,在伺候男人方面,她绝对是一个博士生导师级别的大才,要不然,也不会钓到浪迹花丛多年的金龟婿。

平日里无往不利的引诱却没有任何效果,齐峰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坐在沙发默默抽烟,眉宇间尽是阴霾,显然想着怎么对付赵凤声才更为重要。

杨璐璐面对丈夫的无视却不敢有半点怨言,她前半辈子经过了不少荣辱坎坷,不会因为这点小小挫折就心生不满,双在齐峰肩头不断游走,若即若离,这哪里像是按摩,分明更像是男女之事前奏的挑逗。

“滚!”

齐峰喉咙间爆出一声巨吼,把那双平日里视若珍宝的玉一把推开。

被推到在沙发的杨璐璐没有受伤,但心委屈致使眼圈微红。就今天的事而言,她也算是受害者,而且亲眼目睹丈夫和一个小姑娘卿卿我我,换成哪个女人不得发通脾气?可是她不敢,怕属于她的金砖玉瓦只是海市蜃楼。

“我怎么了?……”杨璐璐唯唯诺诺说道,细微的声音蕴含着哭腔,这不是她刻意在丈夫面前摆出软弱姿态,而是实在感觉到有苦难言。

“怎么了?!你个臭biǎo zi还有脸问怎么了!”齐峰像是个被点燃的炮仗一下跳了起来,面红耳赤指着杨璐璐鼻尖怒吼道:“今天的事情是不是你和你老"qing ren"串通好的!嫌我对你不好特意来给我添堵,来显示他年轻英俊,来显示他比老子有钱,来告诉我你在他心目多么高贵,是不是!”

杨璐璐委屈的泪水决堤而出,一边哭一边摇头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

一腔怨恨让齐峰已经把平时斯面孔全部扯下,露出的只有青筋遍布的狰狞,他歇斯底里喊道:“臭biǎo zi,还敢嘴硬!明天收拾好东西给我滚蛋,和你老相好过去!”

齐峰怒气冲冲摔门而出。

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杨璐璐,呆滞跌坐在大房子冰凉的地板上。

齐峰出了家门,驾车在路上任意驰骋,刚才对妻子说的并不完全是气话,他本来就有把小扶上正位的意思,今天这么一闹,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女人,齐峰不缺。

一直游荡半个小时齐峰还是怨恨难消,按说他这样的年纪和身份早已经学会制怒息愤,但白天的一幕幕片段就像是一根带着倒钩的刺,深深扎在他的心窝,稍微一动,比刚伤时更加疼痛。

齐峰怒火烧,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早早来到了茶楼等候。

齐峰这次相约的,是位有过几次交情的社会大哥,像他这种生意人多多少少会和别人发生一些冲突和争执,也少不了用些阴谋诡计干出下作勾当,那位社会大哥,就是经常帮他处理麻烦事的大人物。

上等碧螺春的香气在雅间内萦绕,齐峰却没有品茶的兴致,要让颇有名望的社会大哥出自然少不了出场费用,而收费标准也都因为事情难度大小各有不同。让齐峰纠结的是,赵凤声和崔亚卿这两人应该如何处置。

直接将人弄死,齐峰肯定不敢,况且就算他能豁得出去,社会大哥不一定会替他卖命。现在这些混子基本都属于漂白阶段,也不怎么差钱,不会因为几十万就背上人命债,顶多是出教训一顿或者恐吓一番。

如果是砸店的话,成本太高,被对方报警抓住后是一笔不小的损失,这种类似于赌博的段,也不是齐峰这种商界混迹了十几年的老油条最佳选择。

没等齐峰盘算好怎么对付两人,社会大哥已经推门而入。

1米8多的身高,类似于光头的短发,壮硕身材和胳膊上修罗身,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压迫感,再加上门口两个听话的小弟,气场十足。

刚才还愁眉不展的齐峰马上换上了卑躬屈膝的模样,起身迎接贵客的到来,并让服务员上一壶价格更高的西湖龙井,来款待贵客。

壮硕男子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开门见山问道:“老兄这么急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直说,不用绕圈子。不过话先说到前面,杀人放火的事就别开口了,收个帐什么的还是能谈一谈。”

齐峰背部缓缓弯曲,陪笑道:“给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呐,就是有点小事想麻烦兄弟一下。”

壮硕男子点了点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哎!”

齐峰深深叹了一口气,面呈苦涩道:“也不怕兄弟笑话,老哥我今天被一个家伙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脸,回到家里水也喝不下,饭也吃不香,就指望着兄弟能帮我出出气。”

壮硕男子喝了一口茶,平静道:“你想怎么出气?”

齐峰狠了狠心,咬牙道:“揍那小子一顿,最好把他胳膊和腿打折了!”

壮硕男子思索一番,伸出食指和指:“2万,被逮住后你负责捞人,捞不出来就别怪兄弟不仗义了。”

这么苛刻的条件很显然超出了齐峰的心理底线,但为了让那男人受点折磨,他还是点头答应:“好,成交!不过那小子还有个店,是他女朋友在经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他店也砸了,要能把他女朋友撬过来放到我床上,我愿意出十万!”

崔亚卿风情万种的娇媚不断在齐峰眼前晃来晃去,他很希望能得到那位尤物青睐,能把那个可恨的家伙女朋友按在床上蹂躏践踏,绝对是一件心理和生理都能飘飘欲仙的过程。

不合乎常理的要求让壮硕男子嘴角牵扯一下,没想到齐峰这个往日里风度翩翩的家伙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自己好像都没这么下作,伪君子比他娘痞子还阴暗啊!他皱了皱眉:“抢女人的事太过阴损,我不干,砸店的事可以考虑考虑,危险太大的话我可不会让弟兄们以身犯险,就按你的数,十万。”

齐峰没想到对方狮子大开口,而且自己美丽的愿望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齐峰脑补到那小子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的画面,他还是狠声道:“行,十万就十万!”

壮硕男子沉声问道:“店叫什么名字?那个男的叫什么,在哪里住?”

齐峰伏在他耳边悄声道:“他女朋友开的是一家美容院,叫虞美人,那小子好像叫赵凤声,在桃园街住。”

啪!

壮硕男子身躯一颤,里不稳,将茶杯打碎在地上。

齐峰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坐回在位置上不敢说话。

壮硕男子横肉纵横的脸上变得五彩缤纷,阴阳怪气问道:“他女朋友叫崔亚卿?”

齐峰不明白社会大哥为什么会突然变脸,战战兢兢答道:“好……好像是。”

壮硕男子骤然起身,大拎起用来泡茶的紫砂壶,走到齐峰身旁距离不到一尺,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齐峰有些害怕,稍微往后撤出半米,心怀忐忑道:“靳军刚啊,外面都喊你大刚或者刚哥啊,怎……怎么了?”

壮硕男子挠了挠头,一脸阴笑:“那是名字,不是绰号,你听说过老街四害吗?”

齐峰见到他堪称恐怖的笑容,噤若寒蝉,不住点头:“听说过,还听说郭海亮是你最好的兄弟。”

壮硕男子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咧嘴道:“我是老二,郭海亮是老,有个家伙岁数小,但他娘的不要脸,抢走了老大的位置。”

齐峰一头雾水,不明白大刚为何要说出这段风马牛不相及的旧事。

壮硕男子盯着紫砂壶翻来覆去观看,过了许久才蹦出一句:“老四是个丫头,叫崔亚卿。”

齐峰心巨颤!

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似乎有些明白了大刚为何说出这段话,脸尽是惊慌神色。

而下面一句话让他坠入万丈深渊。

“那个抢走老大位置的臭小子,就叫做赵凤声。”

咣!

话音未落,紫砂壶狠狠砸在齐峰脸上!

桃园街大湿人最喜欢的一句诗,叫做“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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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入虎穴

赵凤声听到大刚给他汇报完齐峰想阴他的消息后,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那位年大叔走背运走到邪门的程度,连找人报复都能找到大刚头上,让赵凤声很想奉劝倒霉蛋一句,该去庙里拜拜佛了。

不过没等多长时间,赵凤声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接到了张新海的电话。这位任职于省刑侦总队的副大队长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却传达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没有发现扔巧克力纸的嫌疑人,二,锦江大厦附近只有一个老板有犯罪的前科,也和不少社会不良分子多有往来,至今还在经营着违法生意。

老板叫做唐宏图。

赵凤声听到这个名字后打了一个激灵。

想到前一阵子唐宏图特意伸出橄榄枝,赵凤声心里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他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也在军和国外渡过几年难忘的岁月,可以说接触过各个阶层的人士,大鬼小鬼都见识过怎样龇牙咧嘴。现实的无奈,也造就了赵凤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他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人,总爱把人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唐宏图自掏腰包宴请众人的目的,是有意结交还是敲山震虎,赵凤声宁愿相信后者。

这个案子后面牵扯到多大的一张黑网,赵凤声不清楚,但他能想到罪犯绝对是及其猖獗不要命的狠角色。敢光天化日之下用ju ji qiāng袭击警察,得穷凶极恶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得出来?至少赵凤声所熟知的混子们,没人能作出这样的残bào xing径,也就外国那帮视人命如草芥的kong bu fēn zi,才敢这样无法无天。

赵凤声坐在床边,闷头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分析着里面利弊得失。

去唐宏图身边卧底?安全肯定是最大的隐患,对方既然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对他一个小混子当然更不会有所忌惮,没准刚进去就得被人抹了脖子。

不去?

那就只能剥丝抽茧般慢慢调查,也许等凶寿终正寝了,都不能将其绳之于法。

正义和胆怯不断翻滚,时时刻刻煎熬着赵凤声的内心。

赵凤声是个彻头彻尾的痞子,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没事还爱调戏调戏良家小美眉,当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要说他是个坏人,也谈不上,起码没有过偷鸡摸狗和欺男霸女的劣迹。

赵凤声从小就有个江湖梦,膜拜令狐冲仗剑江湖的狂放不羁,折服西门吹雪的天外飞仙一剑西来,羡慕楚留香“万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快意。总而言之,赵凤声小时候是装满大侠梦的意淫份子。

一直到半盒烟抽完,赵凤声目光才从唐宏图名片上挪开,熄灭烟头,揉着脸颊,喃喃自语道:“妈的,非爱装几把个英雄,反正老子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就当还给向黑脸了。”

……

……

锦江大厦29层。

北方人和南方人选择住宅楼层的观念不一样,大多数南方人喜欢楼层,就像喜欢女人胸脯,越高越好,而北方人更喜欢带着吉祥寓意数字的楼层。在数字上,南北方也各有偏爱,南方喜欢做生意,就比较意8这个象征发财的数字。北方人则更热衷于政治含义更为浓厚的9字,认为只要有这个数字存在,那么就能攀爬到权财的极致。

九乃至尊。

唐宏图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况且在武云市生活了这么多年,身上早已打上了北方人的烙印,把公司最终定在了29层。

唐氏集团。

赵凤声一身休闲装,靠在舒适的沙发上拨弄着,在唐宏图的公司里面耐心等待。公司前台měi nu也没有因为他衣着随便就刻意疏远,一直笑脸相迎,倒茶倒咖啡,像是见了大客户一般,伺候的殷勤周到。这年头衣冠楚楚等待老板召见的,不一定是什么大人物,反而是赵凤声这样吊儿郎当的,也许就是哪个大企业的二世祖或者家族里面的直系成员。

前台měi nu干的就是凭借眼力价吃饭的工作,当然不会慢待每一位貌似是大有来头的客人,没准一个客气的笑脸就能换取飞上枝头变fèng huáng的会,哪怕客人是个送快递的穷小子,一番殷勤对待又不会损失什么,这笔账,很好算。

唐宏图这种级别的老板肯定不会来得比员工早,他的生意基本都在后半夜拍板,所以经常导致上午摸不到人的情况,不过赵凤声来之前给唐宏图打过一个电话,确定他上午会来。

一直接近午时分,气势磅礴的唐宏图才出现在赵凤声视线之,唐宏图揉着惺忪睡眼,见到赵凤声就是一捅热情的勾肩搭背:“哎呀,生子,哥真是老了,熬个夜都得打个盹,要不然身子骨就不答应,等久了吧?”

赵凤声回应一个灿烂笑容:“我也是熬不了夜了,一到点就得趴床上待着,这么算来,那您和我是同龄人。”

“哈哈!还是生子你说话听!”在唐宏图爽朗的笑声,两人一起迈入办公室。

唐宏图的办公室面积很大,足有二百多平方米,里面摆放着古香古色的红木家具和几盆绿色植物,极富人雅意。

赵凤声在李爷爷的熏陶下,对木制家具也算略懂一二,仅凭色泽和线路纹理,就能分辨出红木家具属于比较昂贵的越南黄花梨,光是办公室内陈设雕刻精美的大件家具,其价值就不亚于一辆豪车。

办公桌后面悬挂的“用心听石,可聆天籁”八个大字,落款是启功,赵凤声仔细分辨了一下,就把它归类于高仿的赝品里面。别的书法家真迹的鉴别方式赵凤声不太懂,但看了十几年的启功老先生笔墨,他还是敢拍着胸脯说能看出个不离十。这幅字从结构,筋骨,笔锋,都和启功大家的字有着细微差距,但也实属仿品里面的精品,不是侵淫此道有年头的人,很难分辨出来。

唐宏图见赵凤声盯着启功“真迹”目眩神驰,微笑道:“生子,你也喜欢字画?”

赵凤声很谦虚说道:“只是喜欢而已,不太懂。”

唐宏图也没藏着掖着:“是个朋友送的,我也看不出来好赖,找几个专家看过,有说真的,有说假的,把我也弄得蒙呼呼的。反正觉得字好,也不能搁到床底下白瞎了,干脆挂上面得了,要不朋友会怪我不够意思。”

赵凤声笑道:“既然是二哥朋友送的,那肯定是真迹。”

赵凤声没有指出这幅字是赝品,费力不讨好的事他可不会去干,二哥的朋友基本都是颇有分量的人物,万一道破真相把人家得罪了,平白无故给自己树立一个仇家,那多不划算。夹起尾巴做人的好处他在小时候就懂,不会像个傻小子似的见人就掏心掏肺,何况此行目的是暗查明凶,更不会锋芒毕露。

唐宏图哈哈笑道:“管他真的假的,朋友的情义最重要,你说是不,生子?”

赵凤声笑了笑,道:“情义值千金。”

!!

第四十九章 交心

望着唐宏图笑容可掬的脸庞和话里的一语双关,赵凤声心竟然泛起一股凉意,他心理反复琢磨着江湖前辈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不忘回上一个情真意切的笑脸。

坐到宽大的老板椅,唐宏图拿起桌上的软华丢给赵凤声,和蔼道:“想抽就抽,咱兄弟之间没那么多规矩,我是岁数大了不用了,抽多了就咳嗽。也别顾忌我会抽二烟,办公室里专门做的通风设备,不碍事,再说每天和那帮人谈生意都习惯了,不闻上点烟味身体还真不舒服,让老哥过烟瘾的事可都交到你身上了。”

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能和穷小子说出这么善解人意的话,换成别人早就感激涕零,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来双奉上,赵凤声倒不同,没呈现出出受宠若惊的浮夸神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脸的风轻云淡。

赵凤声掏出一根烟,点燃,环视着办公室内豪奢的装饰,赞叹道:“只是听说二哥的生意做的挺大,没想到连办公室也这么气派,啧啧,光是这间办公室,就抵得上平常人奋斗一辈子。”

唐宏图向后靠在老板椅上,翘起二郎腿,感慨道:“现在的人太市侩,总会在表面上打量着你口袋里有多少钞票。我是从苦地方出来的穷小子,骨子里糙得很,年轻时候是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混饭吃,现在成了商人,得把钱贴到脑门子上,才会有人高看一眼,跟咱谈生意。”

“真正有钱的人,住个小房子,开个小破车,恨不得把钱藏在裤裆里不让别人瞅见。这些面子上的功夫,其实是给外人看的,换成我自己的心意,就想弄个小屋子和兄弟们天天打牌喝酒,那多自在。现在弄个大办公室,反倒把自己赶驴上架,屋子大了,心也跟着大了,就只能拿着鞭子抽着自己屁股走下去。”

一番肺腑之言让赵凤声也多有感触,他能听出来眼前这位财大气粗年过半百男人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人生波折坎坷,富人和qiong rén也各有各的烦恼,qiong rén为了柴米油盐买房买车去咬着牙拼命,富人也为了钱势更进一步需要殚精竭虑的谋划,有时候,富人需要稳固自己来之不易的一切,付出的反而要比qiong rén多,思维、人脉、脸面,甚至是健康。

高处不胜寒。

高处,寒。

赵凤声挠了挠头,附和道:“您说的不错,换成我们部队的说法,就是当了排长想当连长,当上了连长又想着混个团长,等前面愿望都实现了,又想着光耀门楣,拼个将军去流芳千古。”

唐宏图豪迈大笑道:“是这么个理儿,生子,你知道我看你啥了吗?”

赵凤声望着十年代本市最有名的流氓头子之一,摸着扎的短发,不卑不亢调侃道:“不会是看弟弟长得帅吧?”

“哈哈,是这么回事,但却不是最重要的一点。”唐宏图表情忽然变得不苟言笑:“老哥活的年头不少,别的本事不敢说有多高明,但看人这一方面,还算马马虎虎。以前在老佛和大刚那里听说过你很多次,说你够狠,仗义,可这些东西不是打动我的地方,直到你敢豁出命去救孩子,我才觉得你这人能交,真zhèng jiàn到你之后,我觉得你是个能过命的兄弟。”

见人一面就能肝胆相照?这也太扯了。

赵凤声觉得二哥这话有些天马行空,嘴角似笑非笑。

唐宏图察觉到他太信任的目光,右五指不断轻叩办公桌面,解释道:“我听说你每次干架都冲在最前面,这一点很难得。吃咱们这碗饭的,仗义一次是本分,仗义两次是交情,如果每次都仗义的,不是傻子就是虎逼,我年轻时候就是个虎逼,所以自然而然对傻子感兴趣。”

赵凤声嘴角扯动轻笑,继续竖着耳朵凝听。

唐宏图也被吞云吐雾的赵凤声勾起了烟瘾,拿起软华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大口,缓缓吐出,把双目的倦意赶走一些,闻言道:“每个人心呢,都有一杆秤,啥事都能放在秤上称称有多重,是缺斤短两还是童叟无欺,只有自个心里明白。我听老人说起过,清末那会,做买卖的秤头上都写着福、禄、寿个字,你的秤不把斤两给足了,那就少了福禄寿,老百姓不骂你,老天爷却饶不了你。”

“生子,说实话,自从带香村那件事之后,我暗派人调查过你不少次,有说你黑的,有说你张扬的,有说你好色的,但没有一个人说你不仗义,这一点,我很欣赏。”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就连你被好兄弟郭海亮坑了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你背地里恨不恨他我不知道,可你从没对着任何人说过他的不是。我唐宏图也算有点胸襟的大老爷们,但拍着自个良心说,这件事放到我头上,绝对把那人整得死去活来,连祖坟都能给他抛了。你的仗义,我做不到。”

“再加上奋不顾身解救邻居家的孩子这件事上,总体可以评价你为有情有义,有胆有谋,所以我就想把你弄到身边当兄弟,但绝不是当下。”

赵凤声脸色微红,尴尬地挠了挠一点都不痒的脖颈处,“二哥也把我说的太好了,我自己都没发现身上还有这么多优点。”

唐宏图哈哈大笑,递去一个玩味的眼神道:“据说你的‘优点’只有和你睡过的女人才知道。”

“二哥连这个都打听啊!”

“难道不是真的?”

“还行。”赵凤声很谦逊地回了一个老爷们都懂的笑容。

唐宏图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慢条斯理道:“我里面生意不少,有一些正规的行当估计你不太懂,就算去了也站不住脚。剩下你比较熟悉的有赌场,洗浴心,ktv,生子,你想先入到哪一行里面?”

这年头暴利的行业仿佛都和黄赌毒脱不了干系,唐宏图已经漂白上岸的商人当然不会碰毒,可黄和赌利润太大,是断然不能或缺的。

每个人都有弱点,就算经过特训的杀或者特种兵也不例外,赵凤声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嫌疑人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弹无虚发的神枪放到哪里都地位超然,肯定不会像小喽啰一样来回使唤,美酒佳人也已经被老板们安排妥当,不会让他经常出入在公共场所以身犯险。

剩下让男人欲罢不能的,就只有一处地方了。

赵凤声拿定了主意,平静道:“去赌场吧。”

!!

第五十章 赌场

咚咚咚。

办公室大门传来下轻重缓急都富有韵律的敲门声。

“进。”

主人唐宏图颇有气势喊道。

赵凤声扭头望去,看到了一个脸上严肃的有些深沉的年男子,就跟发现了老婆偷人而抓奸在床的表情,身形不高,但很结实。每走出一步,腰部挺直,双臂都用力摆动,步伐前后间距都像事先量好过一样,相差绝不超过一厘米。仅从敲门和走路两点上判断,赵凤声就能确定他是一个对自己严苛到极点的麻烦角色。

每个人都有缺点和弱点,在不同的镜片下都会缩小或者放大化,但这种严格律己的人却能很好控制住情绪的起伏,把性格或者嗜好的缺点压制到最小程度。

赵凤声随着年男子步步逼近心大动,因为他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

动物之间都会有着一些特殊段去辨别同类的段,视觉,听觉,触觉,嗅觉,都是寻找伴侣或者同伴的方式。而作为高级动物的人,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赵凤声把年男子归为同一类人,就是靠着玄妙莫测的感觉。感觉,听起来挺普通挺常见的一个词语,不过用书面语言介绍概念就有些复杂,是客观ci ji作用于感觉器官所产生的对事物个别属性的反映,绕嘴,听着也玄乎。

唐宏图站起身,指着一身悍气的男子说道:“生子,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跟了我好几年的兄弟,名叫沐金福,绰号斧子,以后你俩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了,还得多亲近亲近。”

武云市天字号打,无人能出其右的沐金福!

武云市能叫出名号的大混子不多,武力值拔尖的就更少了,赵凤声相信盛名之下无虚士,虽然这名绰号斧子的男子看着脸生,不像是经常在社会上露面的场面人。赵凤声心里却不敢小瞧半分,他自己就是个善于隐藏爪牙的恶犬,当然不会认为站在风口浪尖的猛人会是个软柿子,沐金福看着不太眨眼,但赵凤声知道,真正吃肉的猛兽,都不怎么喜欢把獠牙露在外面。

赵凤声殷勤向对方走去,脸上挂着诚意十足的笑容,伸出右,诚恳道:“赵凤声,还望沐哥以后多多关照。”

脸庞僵硬的沐金福也没有折了老大面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很礼貌地伸出:“你好。”

很粗,很结实。

具有相当强健的爆发力和耐力。

这是赵凤声握后的第一想法。

两只掌紧紧握住晃了几下,然后各自分开,赵凤声却从这几秒分辨出沐金福并不是嫌疑人。能用ju ji qiāng行凶的罪犯显然是善于射击的高,一般而言,虎口,食指第一节和第二节间,都会长出一层老茧,这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事实,除非他放下枪进行精细的保养,才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慢慢恢复细腻肤质。但枪击案才发生的时间没多久,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祛除老茧,沐金福的掌虽然也很粗糙,可茧子位置都集在掌心,这说明他热衷于冷兵器和体能训练,对qiāng xiè很少触及。

“金福,带生子去楼上看看熟悉下环境,顺便把志勇他们介绍给生子认识一下,然后我等你们下来一起吃饭,去吧。”唐宏图挥挥,开始翻阅今天上午递交来的书面汇报。

楼上?

难道赌场就设在锦江大厦里面?

不断猜测结果的赵凤声没有多问,和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沐金福乘坐电梯来到层,终于解开了心疑惑。

走出电梯,就有两个如狼似虎的小伙子迎面走上前,见到沐金福后,马上从凶神恶煞的神色转变成食草动物般温顺,简单的客套寒暄一番,走在前面开门引路。

刷过门卡走进长廊,赵凤声踩在厚厚的地毯上,默默注意着四周布置。

十几米长度的走廊,光是监控探头就有八个,还不包括进门时的两个。严密的布局,恐怕就连银行金库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由此可见,唐宏图或者下面的管理人员对层有多么重视。

推开沉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足有二百多平米的宽敞大厅,里面摆放着形状怪异的几张桌子,周围散落着稀稀拉拉的座椅。

赌场。

仅凭扫上一眼,赵凤声就能知晓几张桌子是用来推牌九和玩bǎi jiā lè的用具,本市的赌徒们要求不高,香港电影里流传出来的大众方式就能满足他们的口味。

赵凤声以前在赌场里混过饭吃,对赌桌不陌生,但像规模这么大和档次这么高的赌场,还是初次见到。现在由于是午,还没有客人上门,负责发牌的荷官也都在休息室养精蓄锐。经常混迹赌场的人都清楚,喜欢赌博的客人没有上午就来砸门的习惯,下午人也不多,基本都喜欢夜幕降临才呼幺喝六,后半夜才是赌鬼们的黄金时段,不战斗到天亮誓不罢休。

两名负责带路的安保人员毕恭毕敬退下,可见沐金福的身份和威慑力都不同凡响,粗略参观完装修豪华的大厅,绰号斧子的男人把赵凤声带到角落里的房间,推门而入。

里面只有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正舒服翘着腿,对着电脑看爱情动作片,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回就大发雷霆:“他妈的,跟你们这帮兔崽子说过多少次了,藏在裤裆里摸鸟玩呢?!不会敲门?!”

侮辱性的叫骂并没让赵凤声心里掀起太dà bo澜,反而对电脑里那位卖力表演的nu you兴致勃勃的欣赏起来。叫喊声一流,身材一流,脸部表情超一流,北条姐姐,shu nu的王者啊,这小子的品位还真是不错。

沐金福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哀乐,他不笑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致地冷冰冰表情,沐金福走到电脑旁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老刘,先给你介绍个人认识,等会再看。”

干瘦男人终于意识到打扰他看片的不是那些小弟,嗖的一下麻溜站起,冲着沐金福点头哈腰道:“原来是金福哥大驾光临,我还以为是门口不长眼的几个东西,您大人有大量,实在对不住了。”

沐金福没有客气回应,指着对电脑流连忘返的赵凤声道:“这是二哥派到赌场里的负责人,以后你在他身边多帮衬着点。”

负责人?

干瘦男人打量着盯着电脑双眼冒光的年轻帅气小伙子,神情玩味。虽然没有被二哥名正言顺授予一个总经理的官帽,但平时整个赌场就是自己说了算,突然空降一个上司过来,自己不就成了看别人眼色行事的副,得给这位年轻人鞍前马后装孙子?

干瘦男人丑陋的脸上,马上表现出翻江倒海外加草你大爷。

可内心即便再怎么不满,他也不敢当着二爷心腹沐金福表露出一丝怒意,毕竟这碗饭是二哥赏下来的,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了,别说连副当不成,恐怕就连当小弟的会都没有了。

干瘦男人强忍着心愤愤不平,堆出一个最诚挚的笑容,向眼露邪光的年轻人问道:“在下刘志勇,兄弟怎么称呼?”

没想到年轻人一点都不上道,问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问题:“这片有种子没?”

!!

第五十一章 上任

第二天赵凤声正式走马上任。

层其实是分为两个部分使用,一小半是赌场,更多的面积是用来经营古董生意,来看古董的客人基本都是上午来挑选些对眼的物件,和赌场的营业时间正好错开,这样既能保证安全的着力点,还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一举两得,所以层经常出现白天安静晚上喧嚣的怪异场面。

古玩店装修的更为雅致,一进门极少见到现代化设备,不像赌场那么随意又充满铜臭味气息。对此道略有涉猎的赵凤声还饶有兴致进去参观参观,不过除了一副明代大家的字画和清康熙豇豆红釉柳叶瓶,就没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物件了,也就几位穿着职业装的妹子有些看头,甜腻的嗓音,玲珑有致的身躯,最重要的就是露在外面的měi tui,晃得饥渴难耐的赵凤声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致使他偷看měi nu们大腿的次数要远远超过看古玩的次数。

李爷爷家里以前堪称小博物馆,历朝历代的东西几乎都能在老爷子家里见到,后来名气大了,招来不少小偷小摸甚至江洋大盗,老爷子为了图个清静也就把东西大部分移到了别处,这才让想着一夜暴富的贼人们偃旗息鼓。

在赵凤声看来,古玩店也就是个幌子,挂羊头卖狗肉,为了给层挂个名正言顺的招牌而已,不然被查起来怎么解释?说是和亲戚朋友用来打牌的地方?整个层足有两千多平方,开他娘旱冰场都够了。

据古玩店经理说,随着店里营业额稳步上升,唐宏图也对这个站在台前的行业逐渐重视,下个月就要进一批含金量十足的古玩进来,想来个大鱼小虾一网捞,不放过每一个赚钱的路子。

仔细走完层之后,赵凤声发现以前见过的赌场都称不上赌场,顶多算是赌局,不是在居民区里租一间房就是在宾馆长期包一处地方,最多也就是1、200平米,放上两张赌桌,再雇个发牌和抽份子的工作人员,就能开门营业了。

赌场的赌鬼们输急眼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输光后为了能拿上举报奖金,经常大义凛然做出揭发举动。而赌场老板因为高昂的抽水钱,也是硬着头皮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和赌徒警察们乐此不疲做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弄得跟以前的超生游击队似的。

可唐宏图这间赌场绝对高端大气上档次,明面的安保工作做得到位,暗地里的设施也是费尽心。

在大厅旁边就有一条隐蔽的通道可以将赌资直接运往29层,还有一处后门让客人们走到楼梯附近,监控里的资料也能一键抹杀,就算被警察查上门,整个赌场也能迅速做出应对方法。

抓赌这种事屡见不鲜,但要讲究个人赃并获,赌徒被堵在门里了,往往就是咬着牙把巨额赌资随意一包从窗户扔到楼下,几十万几百万就像垃圾一样处理,包的不严实就会洒下一阵钞票雨,能不能捡回来就要各安天命。反正赌资被查实后都要上缴,还要进行拘留和罚款处罚,不如拼一拼运气没准能逃过一劫,赌,是这帮赌鬼们经常从事的活动,熟悉得很。

赵凤声在刘志勇的带领下参观完层每一处角落后,啧啧称奇,怪不得二哥生意越做越大,仅是一处赌场就管窥豹可见一斑。旁枝末节最能体验一个rén dà局观的功底,重要的还要做到面面俱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自古以来多少大人物是栽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一件事做到极致不算能耐,全盘能让人挑不出丝毫漏洞才是大本事,如果让赵凤声自己来经营一个赌场,他自诩还做不到这么密不透风疏而不漏。

唐宏图看似是一个义气千秋的粗糙汉子,但能多年来一直顺风顺水爬到金字塔顶层,粗狂豪迈的外表下,肯定心细如发是位脑力值大于武力值的高人。赵凤声在领略了唐宏图精巧布局之后,心更加裹挟上了一层谨慎,万一真是唐宏图买凶杀人,自己能不能斗得过这只道行深厚的老狐狸?

想到这里,赵凤声自嘲一笑。

前赌场经理刘志勇好像是对冷不丁冒出来的上司心怀怨恨,在旁边一直没个好脸色,也许是在想若不是这个家伙横插一脚,自己怎么能丢了乌纱帽。赌场负责人听起来好像不是特别重要的位置,但每天现金经的多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额外收入,把前一天的现金向上交付的日期,拖欠一天用来放gāo li dài,那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每个月能白白赚上几万块,现在赵凤声坐上这把交椅,肯定没自己什么份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赵凤声也明白这家伙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估计光想直接把自己从窗户外面扔下去一了白了,。

赵凤声此时正把腿翘到桌子上,正享受着刘志勇电脑里的私货。

没想到刘志勇模样长得不咋地,可选片的品位还真不是他娘的盖的,有“蛇腰”之称的濑亚妹妹,一脸狐媚的泽井姐姐,拥有混血儿完美脸蛋的小泽同学,甚至连魂归西天武藤老师的片子都在电脑里能找到,还都是下马的步兵片。

赵凤声平时只能搜到些骑着马的流女演员,见到这些无数人心目的女神上演ji qing片段,恨不得把电脑都扛回家。看会这个,再瞧会那个,就像往一个饿了几天的人面前摆放一桌珍馐美味,都不知道先挑哪个下嘴。

刘志勇咬牙切齿坐在他的身后,眼神怨毒,这些福利本该属于他一人的,没想到被赵凤声鸠占鹊巢夺走一切,自己还得像个孙子似的端茶倒水,伺候的大爷舒舒服服才行。

“老刘啊,来弄根烟抽。”赵凤声正看到兴头上,当然不肯让目光离开屏幕,头也不回伸出两根指,向后面怨念冲天的男人索要香烟。

刘志勇暗地里咒骂了几句,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乖乖地掏出一根苏烟递了过去,还不忘殷勤地给人家点着火。

赌场里每天的抽水钱都在六位数左右,用日进斗金形容也不为过,刨去所有的开销,唐宏图也能往腰包里放进几万块钱,这还不包括放gāo li dài的额外收入。由于利润巨大,唐宏图也很大方地在赌场里进行抽烟免费政策,只要是上门的客人,烟管够,而且都是单价50块以上的好烟。来的赌徒基本是大烟枪,哪个进门都得抽个两盒,所以光是一晚上香烟的消耗就价值不菲,普通赌场根本承受不起。仅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唐宏图做大事的魄力和长远的目光。

赵凤声盯着电脑一脸淫邪,优哉游哉。

刘志勇瞅着他的后脑勺,面容阴冷。

!!

第五十二章 二锅头和奥松

到了下午点,第一波客人才走进楼。

唐宏图的场子还是有些门槛,小猫小狗根本进不来,基本都是有些经济基础的生意人或者有头有脸的混子来这里玩。碍于二哥的名头实在响亮,没有人选择在场子里闹事,也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就算在这里碰见仇恨不共戴天的死对头,也不会马上翻脸,只要不在场子里打起来,唐宏图都不会管,哪怕是双方走出大楼就闹出人命,也和楼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就是规矩,二哥亲自定下的规矩。

大厅的赌桌有四张是用来玩推牌九,只有两张是bǎi jiā lè,本市赌徒对风靡港澳的bǎi jiā lè似乎不太感冒,反而对一翻一瞪眼的推牌九出奇地钟爱。推牌九的历史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根溯源到元朝,到了明清时期极为盛行,无论是达官贵人或是贩夫走卒都比较意这种由骰子演变而来的赌博方式,家家户户闲时都会玩上几把,可以说是一种流传几百年的娱乐化。

赵凤声听到有客人上门,恋恋不舍走出办公室,看到坐在牌九桌上几位大腹便便的男人,便把他们从枪名单剔除出去。

射击是一门需要长期苦练的技术活,每一次射击,都会牵动多块肌肉,对身体各个部位要求都极为严格,甚至要把呼吸都调节到击发频率上,才能登堂入室,就算是百年不出世的天才,也要靠需要日积月累的训练,才能能弹无虚发。

19案的罪犯恐怖的命率,显然是射击界的高。

眼前几个肚子上一大摊肥肉的男人,估计在床上都得靠女伴付出大量体力劳动才能完成房事,肯定不是精于射击的人所拥有的体型。

“生子,在呢?”

唐宏图昂首阔步走进了赌场,好像是有什么喜事降临,脸上挂着发zi you衷的笑容,每一步都走的虎虎生风。

脸上瞧不出任何表情的沐金福就像是唐宏图的影子,紧随其后。

“二哥,怎么这么高兴,难道有啥好事降临?是不是昨夜又纳了一房小嫂子?”赵凤声闻声扭头,咧了咧嘴,不忘和对方开上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脸上笑容烂漫,心里却有些诧异,赵凤声很清楚唐宏图这种城府极深的老狐狸已经洞悉世事,很难有什么事让他兴奋地连尾巴都忘记隐藏,唐宏图的突然降临,透着些古怪。

“哈哈!”唐宏图招牌式的爽朗大笑回荡在大厅,两只宽大的掌奋力拍在赵凤声略显削瘦的肩头,大声道:“生子,你使劲猜!猜的话二哥有赏!”

赵凤声望着唐宏图眉飞色舞的样子,一肚子狐疑。

钱?

不太可能。对于唐宏图而言,他所赚的钱已经是一个恐怖数字,就算躺着什么也不干也够几辈子挥霍,不会为了账户上数字变化就喜形于色。

女人?

更加不会。唐宏图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顶级的měi nu没有见过?据说连二线女明星都被他bāo yǎng过几个,再说他岁数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不会再对女人产生太强的。

面对着唐宏图皱纹纵横的笑脸,赵凤声寻思一圈,大概能猜出个不离十,但没有马上点破,装傻充愣道:“不会是谈成了一笔大买卖吧?”

赵凤声听大刚说起过,唐宏图这辈子干了不少缺德事,也许是老天爷看不过眼,只赐给了杀伐果断的二哥一个儿子,而且生下来不久,唐氏集团太子爷就患上小儿麻痹症,这是二哥唯一的心病。那时候唐宏图还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穷的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凑不出太多的钱带孩子去大医院治病,等到他发迹后,儿子也大了,即使砸了几百万也无济于事,到了现在走路也一瘸一拐。

所以赵凤声依稀感觉到唐宏图兴奋到失态和传宗接代有关。

唐宏图像是刚从女人床上破完处的小伙子,乐的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干脆一把将赵凤声搂在怀里,神秘兮兮道:“还真是大买卖,天大的买卖!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终于争气了一回,把一个闺女肚子搞大了,用不了一年,我就要当爷爷啦!”

“还真猜对了……”能大概揣摩到唐宏图天大的喜事,赵凤声心里不免小小得意了一把。他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男人,还充满着未曾退却的童真和童趣,也会对别人的褒奖和夸赞心潮起伏,只不过随着年纪与阅历渐渐增长,起伏的波动也就越加趋于平稳,或许到了李爷爷那种久经世故的境界,才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赵凤声堆起一个能让人分辨不出真假的笑容,扬起眉毛道:“马上要代同堂了,二哥一定要贺一贺,场面小了,可对不起你身份哦。”

“哈哈,没问题!等晚上好好带你去高兴高兴,把大刚和老佛他们也叫上,咱们喝个通宵,谁先趴下谁是孬种!现在时间还早,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会,我这一高兴啊,也不知为啥,就想和你唠会磕。”唐宏图边说边笑,搂着赵凤声向大门走去。

等唐宏图带他走进办公室旁边的一道门,赵凤声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一个不大的屋子,周围却摆放着十几处木制酒架,上面大多都是标着洋的进口红酒,用来休息的沙发座椅都是意大利真皮订制,和外面办公室古香古色的越南黄花梨大相径庭,再加上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使人不用远渡万里之外就能享受到独特的欧陆风情。

沐金福快步走向窗户,把大红色的窗帘拉上,再将灯光打开,室内变成了典雅柔和的暗huáng sè。

唐宏图从一个柜子取出一瓶市场价十五块钱的二锅头,笑道:“生子,你去挑几瓶爱喝的红酒,我喝这个就行。”

按说依照唐宏图此时此刻的身份和地位,就算顿顿喝茅台都称不上奢侈,可他却对价格低廉的二锅头情有独钟,让rén dà跌眼镜。赵凤声对于二哥特殊癖好也不太在意,和他以前打交道的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和常人想象不一样的地方,有的喜欢开国产车,有的喜欢抽大前门,还有一个搞煤炭的家伙最为biàn tài,专门花大价钱找哺乳期的shǎo fu做"qing ren"。这么一看,唐宏图只喝工薪阶层的二锅头,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了。

赵凤声走向玲琅满目的红酒架,只是随意一扫,他就将印着外的红酒了解个大概,从产地,品牌,价格,几乎都能一一道明。这些艰涩的知识,当然不是他小学时候从课本上看到的,也不是后来百~万\小!说就能对每一个品牌烂熟于胸,就算书上有,记忆力平平的赵凤声也不可能将每一瓶酒都如数家珍。

当年在巴格达时,赵凤声和某国驻军经常走动,除了化和军事上的交流,他还拿着西红柿炒鸡蛋和醋溜土豆丝换来了一些情报和红酒牛排,不仅得到了上司的大力表扬,还俘虏了一位来自浪漫之都金发碧眼小妞的芳心,上演了一段跨国恋情。床shàng chuáng下的耳濡目染,致使赵凤声的外语水平和外国化知识,都得到了突飞猛进的上涨,恐怕和一位外语教授面对面地交流欧洲化,赵凤声都能把对方侃的晕八素。

赵凤声在酒架前缓缓走动,感觉唐宏图也许是被人忽悠了,眼前的酒,从几十块一瓶的地摊货到几万块一瓶的顶级红酒,几乎全都囊括其。里面不乏几瓶口碑较好的红酒,比如典雅久远的拉菲,刚劲浑厚的拉图,还有酒黄金之称的柏翠,都属于流传上百年的古老品牌。为了不引起唐宏图的注意,赵凤声随意拿起一瓶有酒之诗美誉的奥松。

之所以挑选奥松,是因为奥松酒庄的产地和自己有段恋情的小妞家乡处在同一个位置,一个如梦如幻名叫圣艾美浓的小地方。

奥松是世纪历史名望显赫的酒庄,是和号称波尔多最好的酒庄——白马酒庄齐名的存在,但是由于产量稀少和主人经营不善,导致奥松酒庄不是那么耳熟能详,到了华夏就更加鲜为人知。

赵凤声能一眼认出奥松,还要得益于那位来自波尔多的小妞所赐,作为老家生产的名酒,小妞对自己的爱人当然会不留余力推荐,每次约会时,她都会带一瓶当年葡萄酒出产良好的红酒当作对爱人的奖励。也许她不曾知晓,一瓶奥松酒的价值,远远超过赵凤声做出来的红烧茄子和蒜泥黄瓜,不过外国人似乎对华夏的美食出奇地膜拜,即使是百姓家里烧出的平常菜肴,她也吃得狼吞虎咽,一点都不觉得红酒配蒜泥黄瓜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没觉得两者的价值存在着巨大差距。

赵凤声坐在唐宏图身边将红酒打开,宝石红的液体缓缓流入高脚杯,赵凤声没有附庸风雅地学外国人倒向分之一的位置,而是秉持着本国酒要满茶要浅的古训,直接倒了九分处。

唐宏图看着他粗鄙不堪有点土老帽的倒酒方式,哈哈笑道:“生子,红酒不是这么喝的,得需要醒酒十分钟,然后少倒一点,闻一闻,喝的时候在嘴里含一会才能咽进肚子里。”

唐宏图怕他不太能理解书面化的红酒喝法,干脆直接简化为白话,听起来简单,粗俗,直接,让身为痞子的赵凤声能够听得懂。

能把红酒喝成国外贵族仪态的赵凤声笑了笑,“二哥不是高兴吗?倒一点哪够意思,干!”

唐宏图开怀大笑:“对,干!”

一瓶外国经典红酒和华夏著名草根白酒轻轻相撞。

两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

第五十三章 戾虎

两人一口气将杯酒水全部倒进口腔,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沐金福见到赵凤声牛嚼牡丹般将价格昂贵的红酒这样糟蹋,嘴角也轻轻牵扯一下,似是鄙夷,又像是惋惜。

赵凤声砸吧砸吧嘴,蓝莓果香充斥在口腔,让他不免想起了老是说着erde的外国彪悍小妞。一开始仅靠着肢体语言才能交流的赵凤声还以为erde是问候吃饭的意思,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erde和他妈的这个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看着长相如同天使一般的小妞爆着粗口,连见过世面的赵凤声都惊掉下巴,不断感叹着一句至理名言:人不可貌相啊!

“来,再干一个!”

唐宏图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口闷完,把医生告诫他的戒烟戒酒戒女色在这一刻全都当做耳旁风。要知道白酒的度数要远远高于红酒,再加上高脚杯比起平常的杯子大,一杯足有二两,普通人喝下去,不是当场狂喷就是躺在一边不省人事,由此可见,唐宏图的酒量已经到了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收敛起思绪,赵凤声倒满红酒又和二哥碰了一杯,也没劝告他要少喝一点,百姓们都讲究个隔辈亲,对于第代的降临都有着超出寻常的期盼,更何况唐宏图已经什么都不缺,唯独只有子孙单薄这块心病,现在解决了这处心头大患,没有成范进举般的癫狂就已经不错,再忠言逆耳劝他适可而止,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狂饮进去两杯酒,唐宏图没有再倒,似乎是不胜酒力,靠在小牛皮沙发,不断用敲打着额头,轻轻说道:“不争气啊,以前对瓶吹干都没事,现在喝了两杯就上头了,哎,不服老是不行了,生子,你喝你的,不用管我。”

赵凤声也没糟蹋好东西的陋习,慢慢品尝着来自异国他乡的佳酿,轻笑道:“二哥,老不老是由明规定的,您现在放到哪都是年富力强的年人,等到了60才能称为老年,再说您龙精虎猛的比小伙子都结实,说这话,太早了点。”

唐宏图从沙发一跃而起,矫健异常,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目冲着旁边拍马屁的家伙泛起笑意,赞叹道:“哈哈,生子,我就喜欢听你说话,不俗气,还让人心里面舒服,这就叫有本事有化。”

赵凤声摇头浅笑道:“我和大刚小学五年级就‘毕业’了,怎么也和有化扯不上边儿,二哥,这话重了。”

“嗯~不对。有化和上过多少学没什么关系,上学再多,也只是说明这人是个读书人,不是化人。不说在佛庙里只敲过几十天木鱼的朱元璋和纵横天下的铁木真,就是现代富豪默多克和李嘉诚也没读过几天书,不是照样站在众生之巅?清朝的皇子们是最勤勉的,卯入申出,一连学习十几个小时,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装进肚子里。可最后呢?山草驴变蚂蚱,一辈不如一辈,整个江山都被妄臣和洋鬼子玩弄于鼓掌之间。所以说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太介意履历,现在多得是扎在书本里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被那些东西困扰。不瞒你说,我公司里就弄了俩经济学博士来当管理层,可是一个沾酒就倒,一个吭吭哧哧连话都说不利索,这能干点啥?急的我光想给他俩一人踹上几脚!”

唐宏图侃侃而谈,这位也是早早辍学的汉子点评着学习的重要性,而且对于高学历人群抱有一定敌视。在他的生活轨迹,毕竟是尔虞我诈和义气干云两种人占据主流,硕士生和博士生从原先的高山仰止,到现在接触后的恨铁不成钢,干脆直接把他们和书呆子划上等号。

赵凤声在旁边不置可否,他对于高学历人群还是有着一定崇拜心理。古代社会的紊乱造就了一批草莽枭雄,但现代知识化的社会注定了学术性人才不可撼动的地位,像唐宏图这种混子痞子摸爬滚打进入精英阶层,具有时代性,现在大多数行业都得拿上本科毕业证的敲门砖才能迈入门槛。那个只要硬着脖子下海就能混上丰衣足食的年代,已经不可复制。

武云市只是一个线城市,和一二线大城市不同的是,在生意场人脉关系和暗操纵程度要大于产品质量,这样的情况导致腹有良谋的人才施展不开拳脚,也让许多企业束缚在一个牢笼,很难走向全国市场,唐宏图的一言堂家长式管理,也让他的企业禁锢在固定范围之内,没有逃离这个怪圈。

赵凤声毫不客气拿起桌上的雪茄点上一根,顿时烟雾渺渺,调侃道:“做买卖我不太懂,但是听老人们说起过一个道理,把常年在梧桐树上的金fèng huáng猛地弄到地里和草鸡抢食吃,肯定斗不过找不到饭就得饿肚子的草鸡,甚至把草鸡逼急了,都敢扭头找你拼命。想要称一称fèng huáng的斤两,就得骑上它和别的仙人斗法,是叱咤宇内还是翱翔九天,就得看每头fèng huáng的本事了。”

“哎!……”唐宏图叹了口气,道:“活这么大年纪了,那俩是什么货色我还能看不出来?别说让我骑着飞了,能不把我摔死就算不错了,生子,要说fèng huáng,我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只fèng huáng。”

赵凤声含蓄地笑了笑,自嘲道:“二哥,您在夸我我就找不到北了。再说了,草窝里哪有什么fèng huáng,如果有,那也是fèng huáng在天上待久了,下来打了个盹,让别人看着后,就误以为是草窝里能飞出金fèng huáng。您可别以为我名字带个凤字就是fèng huáng了,从出生起我就是只草鸡,也从没想过要得道飞升爬到九天之上看一看风景,一辈子不想着光宗耀祖了,安安稳稳活到头也就很知足。”

“知足才能常乐啊……你这种心态才是大智慧。”唐宏图拍着赵凤声的肩膀,感慨道:“在笆篱子蹲的时候看过一本书,是拿破仑希尔写的,当然不是那位伟大的皇帝,而是一位成功学的巨匠。他在书里写到,成功人总是抱有乐观的心态,而失败的人则用消极的心态去面对人生,你怎样对待生活,生活就怎样对待你,你怎样对待别人,别人就对待你,他说从来没见过持消极心态的人还能得到最后成功人生的,就算碰运气偶尔成功,那也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生子,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聪明人,你的人生也刚刚开始,不要这么消极,马放南山是我们这个岁数的人才考虑的问题,以后这个舞台,是你们年轻人掌握生杀大权。不要想太多,要用积极态度面对人生,这样,才不枉费我们在人世间走一遭。”

听完唐宏图不俗的谈吐,赵凤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看上去一身江湖气的二哥竟然会阅读国外著作,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百~万\小!说不是一件太过惊愕的事,但是要做到牢牢记住书的字和思想,那就是有点不太普通了,更何况出自以凶悍著称的二哥身上。

在赵凤声印象,唐宏图就是一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说着一口脏话的粗鲁汉子,和拿着书籍翻阅的典雅男人毫不沾边,这个深藏不露的大混混究竟有多少让人摸不透的底蕴?耐人寻味。

其实赵凤声的丹纳曼雪茄并不昂贵,只不过用苏门答腊烟叶制造出来的味道比较独特,类似于坚果味,让抽烟和抽二烟的人都不太排斥。

享受着丹纳曼雪茄独有的馥郁味道,赵凤声从新审视着从白山黑水走出来的男人,双鬓已经被岁月摧残为霜白,眼角的鱼尾纹即便没有开怀大笑,也深深横在太阳穴前端,法令纹竖在嘴角上方,勾勒出沧桑的脸庞。仅从面相上看,唐宏图枭雄气质要远远大于儒商气质,但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最能迷惑人的感官,让人很容易忽略包裹在躯体里的那颗八面玲珑心。

唐宏图没能抵挡住丹纳曼雪茄的you huo,拿起一根,点燃专门和雪茄配套的火柴,一边熏烤前端,一边慢慢旋转,等待雪茄前端充分被火焰炙烤过后,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大口,缓缓道:“生子,你知道我像你一样年轻的时候,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不知道。”赵凤声回答得很干脆。

“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我那时候做梦都想拥有的,就是在城市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水果摊。”唐宏图好像对自己当年的梦想都有些嗤之以鼻,不住地泛起嘲弄式的笑容。

“好像没听说过您开过水果摊,倒是砸过不少水果摊。”赵凤声在一旁笑眯眯打趣道。

“你是城市里出生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我们那个年代农村人对城市的渴望,我十八岁瞒着父母走出了家门,去了离我们村最近的小城市。记得第一次在城里见到小汽车,我忍不住上去摸了两下,结果被车主扇了几个嘴巴子,直到现在我还记得脸疼的滋味,火辣辣的,但是比起心里的肝肠寸断,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所以到了后来我有实力去欺负别人的时候,从来不打脸,只诛心。”

唐宏图说起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云淡风轻,可眼神快速闪过的一丝阴戾被赵凤声捕捉到了,只是刹那间,阴戾很快地掩盖在笑意下,似乎从未出现过。

关于唐宏图的发家史,赵凤声了解的并不多,好像自从唐宏图立足在武云市后,就一直扮演着狠角色,让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心存畏惧。

“我挣到的第一笔钱,50块,是在小饭店里给人家当牛做马干了两个月才拿到,现在看来也许还买不到一包高档香烟,在那个年代,却能让一家口顿顿都有饱饭吃。可是老天爷却不让我活得舒坦,等到第个月快发工资的时候,老板污蔑我说偷了饭店里的钱,非但不给我应得的报酬,还揍了我一顿,把腿都差点打断了一条。呵呵,你猜我后来对老板做了什么?”唐宏图冷笑完毕后,眯起双眼瞥向赵凤声。

望着二哥眼神里泛起的阴毒,赵凤声全身涌起一股凉意,沉声道:“你把他杀了?”

唐宏图没有直接回答,将雪茄插在烟灰缸,扭了下不适的脖子,长出一口气:“我听过你以前绰号叫做赵疯子,好,我喜欢你这股疯劲,因为你的绰号和我有些相近。我呢,属虎,在家里亲戚邻居们都喊我小虎,从那件事之后,我为了再也不受欺负,就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和别人不一样,改名叫做唐宏图,是大展宏图之意。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瞎传的,可能是我干的缺德事太多,下太狠,他们也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做戾虎。”

赵凤声摇了摇头,咧嘴笑道:“您的绰号,听起来比我的档次高多了。”

疯子,赵凤声。

戾虎,唐宏图。

!!

第五十四章 小宴

可能是由于自己的“居心叵测”,唐宏图的一番推心置腹,竟让赵凤声感觉到了一丝恐吓的意味。

赵凤声不是处在青葱岁月的愣小子,自己没有强硬的背景,又没有显赫的身世,值得唐宏图把臂入林一见如故?如果唐宏图知晓他来到身边的真实意图,那么这一席话就顺理成章了,先是情真意切的笼络,然后话里话外透着敲山震虎的味道,恩威并济,软硬兼施,好一套驭人的段。

可惜赵凤声是一位从枪林弹雨走出的铁汉,心志坚硬到八风不动的地步,要是被一番话就吓得胆战心惊,不用说在腥风血雨的巴格达,在部队就得被人踩在皮靴下,还能被向黑子另眼相加?

所以唐宏图似有似无的点拨只是在赵凤声心里泛起一点涟漪,连个水漂都算不上,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内,两人也基本以插科打诨为主,谈笑风生,像是刚才的若有若无的短兵相接从来没有出现过。

等到了六点左右,唐宏图依次给老佛和大刚打过去电话,也没说自己有了第代的喜讯,只是说想和弟兄们在一起坐坐,地点就定在唐宏图自己开的邀月楼。

坐上沐金福驾驶的奔驰s600,赵凤声东摸摸西看看,衷心赞叹着德国人精致的做工,每一处都彰显品位两个字,自己以前那辆奥迪a4和这辆奔驰s级豪车比起来,瞬间被秒成渣渣。至于同一价位的奥迪a812和宝马60li是不是这么奢华,赵凤声没享受过,无法做出比较。

赵凤声的举动被后座上的唐宏图全部看在眼底,他轻笑道:“生子,现在开什么车?”

“我那车比较牛,比您这车还要贵不少,还有专职司,到站了必须给我停,不停我就投诉他。”赵凤声侧着身子贫气调侃道。

“呵呵,你说的是公交车吧。现在交女朋友谈对象没有车可不成,花前月下的也不方便,我车库里还有一辆奔驰小跑放在那没人开,买了半年我就摸过一次,过坑的时候老是颠的屁股胆子疼,就扔那不管了。可能是年纪大了,总瞅着那车不顺眼,明天我让金福把车给你开过来,你先用着,老坐公交不是个事儿,让别人看到后还不戳我的脊梁骨,说我对兄弟刻薄。”

唐宏图的一掷千金是出了名的,一次性送出去一辆价值大几十万的豪车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不过论地位论家世,赵凤声恐怕是最平凡的一个了。

“不用了,每天坐公交车挺好,没事溜达溜达就当锻炼身体。”赵凤声不卑不亢婉言拒绝。

每个男人对豪车的酷爱程度不亚于对měi nu们的热情,赵凤声也不例外,他不是那种喜欢低调的成熟男人,也希望开着豪车冲měi nu吹着口哨,享受艳羡的目光。只不过他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老话,也受过李爷爷讲过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的谆谆教诲,唐宏图这种老狐狸送出几十万的东西,那么期待值肯定要超过礼物的本身价值。

唐宏图也没有再强人所难,闭起眼睛开始打盹。

车辆很快到达目的地。

沐金福下车后跟在唐宏图身后一步左右距离,赵凤声距离唐宏图稍远一些,也没有越俎代庖行使保镖的职责,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哪位属下和唐宏图更为亲近。

在饭店总经理亲自卑躬屈膝引路下,人来到了订好的房间。

打开门,就看到老佛和大刚已经坐在那里,正在一脸yin dàng地交头接耳,赵凤声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俩无女不欢的家伙肯定又在商议着怎么去祸害大姑娘小媳妇。

“二哥。”

“二哥来了。”

老佛和大刚见到唐宏图的到来,不由自主地起身相迎,不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江湖辈分,唐宏图都值得他们恭敬对待,能在社会上立足的,肯定不是天是老大地是老二我是老的混不吝。老佛本就是个善于交际的混子,大刚要相对刚直一些,但也是相对于墙头草而言,碰上重要的大人物了,马屁拍的一点都不掺杂水份。

“坐,快坐!哎呀,路上堵的跟停车场似的,让你俩久等了,想吃什么随便点,龙虾鲍鱼霸王蟹通通管够,就当二哥给你们赔不是了。”唐宏图笑容可掬说道,极具亲和力。

“二哥,跟您吃饭哪能光想着吃,酒管够就行!”大刚大大咧咧笑道。

赵凤声见到大刚后却悄然皱了一下眉。按照他的本意,不想把最好的兄弟拽进来蹚这浑水,可就怕发短信或者打电话通知大刚后,被心细如发的唐宏图发现什么端倪,为了不打草惊蛇,赵凤声只能用眼神传递出一个“赶紧走”的意思,可大刚像是没看见,依旧对着唐宏图咧嘴大笑。

“龙虾霸王蟹就别弄了,上几盘油炸花生米就行啦,我和大刚都是粗人,吃好东西也是糟蹋粮食,如果喝完后去找个小凉~们玩玩,那才对我们心意。”老佛被人当做骗子的口音依旧味道浓郁,一个凉字拖出了半个世纪的长度。

“哈哈,好!我唐宏图的兄弟必须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睡最漂亮的女人!生子,你把酒和菜安排一下,我去办公室有点事,要记住,不要最好,只要最贵!”唐宏图慷慨嘱咐道,招了下,示意大家先坐,然后和沐金福走出包间。

大刚丢给了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一根烟,询问道:“怎么样,听说楼的赌场现在由你管了,当官的滋味咋样?”

赵凤声白了他一眼,也没再暗授意让他走的意思,唐宏图前脚出门,大刚后面拍屁股就走?这不明摆着里面有猫腻嘛!赵凤声xié è一笑:“场子里měi nu多多,而且都是前挺后翘那种。”

老佛顿时两眼放光:“我滴个老天爷,这么多好货?给哥介绍俩啊!”

好色是男人的劣根性,上到老八十的垂垂老叟,下到情窦初开的少年,全都对měi nu没有什么抵抗力,老佛这个精力旺盛的年痞子,更加深入到好色如命的地步。

大刚像bái chi一样扫了老佛一眼,“我场子里还有维秘名模呢,信不信?脑袋夹裤裆里了?赌场里哪会放那么多女人,你他娘傻啊!”

除了女人,大刚的兴趣爱好就专注在赌博上面。这些年在麻将、牌九、bǎi jiā lè上面霍霍了不少钱,后来实在顶不住了,干脆自己开了家小赌场,不想着赚多少,只求闲来无事的时候过过瘾。所以他对赌场里门道都比较清楚,一大帮子如狼似虎的爷们圈在一个房间里,不太可能安放女xing fu wu员,尤其是漂亮女人,这跟往狼群里扔进去只羔羊是一个道理。

老佛脑袋瓜转了一圈之后,也觉得赵凤声是在胡扯,觉得好气又好笑,无奈道:“生子,又拿哥哥开涮是不是。”

“佛哥,我本来是想引大刚上套的,没想到你一头扎了进来,要怪只能怪你嘴快了。”赵凤声笑吟吟解释道。

赵凤声确实没有捉弄老佛的意思,自从带香村的事情发生过后,他对这个在本市打拼多年的外地混混,还是或多或少充满一些感激。这年头雪送炭的人不多,敢为你两肋插刀的人就更加屈指可数,对于恩情,赵凤声总是把它放在仇恨的前面,牢牢谨记。

“哎!”老佛长叹一口气,脸上呈现出遇人不淑的愤慨。

邀月楼是市里一流的高档餐厅,能在顶级包房服务的员工,长得不会差到哪里去,一位身形窈窕带着职业笑容的měi nu进入房间后,给离着房门最近的赵凤声双递过菜单,殷勤问道:“先生,可以点菜了吗?”

赵凤声点点头,拿过菜单翻看着上面菜肴价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盘摆放六根的小黄瓜就得四五十块?!虽然上面标注着什么新西兰进口有黄瓜,那他娘也是黄瓜啊!又不是吃完可以得道升仙的人参果,至于宰人这么狠?

想起唐宏图的叮咛,赵凤声把凉菜热菜最贵的几个都点了一遍,上面的价格晃得他眼都有些晕,看来刚到的十万块也不算什么大数目,在这里吃上几顿就得变成一穷二白。询问对面两个盯着服务员妹子胸脯不放的牲口之后,又要了两瓶剑南春和一瓶二锅头,算是点餐完毕。

老佛欣赏完服务员妹子俯身时不经意露出的雪白春色,张开大嘴惊叹道:“得有2d吧,壮观啊!”

花丛老大刚摇头道:“最多2,挤得!”

“4d,你们都猜错了。”

从门外晃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得浓眉大眼,颇有一股英气,只是走路姿势有些踉跄,左肩顺着步伐不断倾斜,进屋后搂住惊慌失措的服务员肩头,淫邪一笑:“我摸过。”

赵凤声没有见过此人,但从和唐宏图有八十分相似的脸庞和小儿麻痹留下的后遗症,瞬间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唐耀辉。

唐氏集团的太子爷。卸甲老卒读者群56918424进群有福利群主爆果照

!!

第五十五章 唐氏太子爷

女服务员奋力挣脱咸猪后仓皇逃窜,脸上五官全部挂满惊恐,好像房间里关押着一头千年厉鬼,走过拐角才拍着胸口贪婪喘着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侥幸神情。按理说,她也算每天见过不同客人的圆滑角色,不可能像个小女生那样把惊慌失措都表露在脸上,由此推断,唐耀辉肯定做过让她心灵上难以承受的事情,才让她这么惶恐不安。

唐耀辉闭起眼,轻轻嗅着还饱含服务员体味的指尖,一脸陶醉。

“小辉,好久不见想死哥哥了,最近有什么赚钱的买卖没有,带老哥也玩一玩啊。”老佛起身把唐耀辉拉到自己旁边座位,动作亲密热络,光凭老佛脸上浮现的狂喜,就会让人错以为是许久不见的兄弟再度相逢,但实际上,老佛和这位唐氏集团太子爷,根本没见过几次面,说不上熟,更谈不上亲近。

唐耀辉回应一个很应酬的浅笑,被老佛拉拽到座位上,扫了一眼赵凤声和大刚,最终对老佛歪嘴笑道:“赚钱的路子多了,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吃下。”

桌上和唐氏太子爷相识的也就老佛一人,赵凤声大刚没有和唐耀辉打过交道,也就没有起身相迎,点了点头算是意思一下。从打算在唐宏图找到线索后,赵凤声就对他身边亲密的人进行过一番调查,唯一的宝贝儿子,当然也就不可能遗漏。

赵凤声经过不少人打听,唐氏太子爷的过往可谓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据传言唐耀辉小时候因为身体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遭受到不少的白眼和嘲笑,整个童年,都在阴霾和愤恨度过。致使长大以后,心里就难免出现一些负面情绪,只要是敢对他走路姿势或者萎缩小腿指指点点的,轻则痛殴一顿,重则把对方po hài的妻离子散,各种阴毒段无所不用其极。

由于唐宏图在黑白两道都有着深厚的关系,也没人敢把唐耀辉怎么样,再加上唐宏图没有给儿子及时医治病患,心始终充满着一份愧疚,总是娇惯忍让,更加使得唐耀辉无法无天飞扬跋扈。

唐耀辉“身残志不坚”,最大的癖好就是喜欢玩女人,而且有人说他最意nuè dài式的蹂躏,打骂、撕咬、凌辱、都是唐公子的拿好戏,把对方的和精神上全部摧残一遍,是他最大的kuài gǎn。但凡经过他的女人,几乎没人能撑到天以上,所以只要是听说过唐耀辉名声的女人,基本都会和他保持最大距离,连阅人无数的zuo táixiao jie都不太敢接他的生意,就算是给上天价的过夜费,也不敢伸挣这笔钱,怕有命赚,没命花。

唐耀辉经常做的事就是开着豪车,在大街小巷寻找猎物,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无论是富家千金还是有夫之妇,都会想方设法弄到床上。光是被他凌辱后zi shā的女人就有两个,精神异常的就更多,所以唐氏太子爷就成了女性眼的恶魔,比起缥缈不可见的厉鬼,还要惧怕分。

“小辉,到底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快说来听听。”老佛给唐耀辉殷勤倒了一杯水,黑色脸庞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他们这些混子既要养家糊口,还要养"qing ren"小弟,每个月的开支都是一大笔费用。所以最想干一些用关系网套来的“俏活”,不用付出代价,还能获得不菲收入,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于是老佛对唐氏下一代掌舵人极尽讨好,想走一走他的门路。

唐耀辉嘴角轻微勾起,泛起一个似乎是不屑的笑意,傲然道:“有一个给高速上钢材的项目,前面招标的续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标应该是十拿九稳。但大头是国企拿走,分到各个企业的也有十几家,我准备和鬼狼爷整合资源,把其他的小鱼小虾统统吃掉。老佛,有兴趣吗?”

鬼狼爷。

武云市当仁不让的巨擘大枭,在道上具有决定性的话语权。不说唐宏图已经是半黑半白急流勇退的老人,就算巅峰时期的唐宏图也不太敢和对方叫板。鬼狼爷不仅小弟众多,而且本人极为骁勇善战,曾经有过一人砍翻十几人的彪悍战绩,要知道痞子单打独斗可能不算出众,但打群架,下黑,捡漏,都是一等一的好,能在群战一人挑翻十几个精于混战的痞子,绝对算得上身了得。

但凡和鬼狼爷做对的,不是消失在茫茫人海就是落下终身残疾,极少有人能完好无缺走出武云市,单论战力而言,和沐金福一时瑜亮,只不过鬼狼爷坐上龙头老大的位置之后,就不太亲自动,把武云市天字号打的名头拱让给了沐金福。到底俩人谁更能打,武云市的痞子们还是更倾向于叱咤武云的鬼狼爷。

鬼狼爷用残酷的腕和杀伐果断的作风,奠定了他独一无二的江湖地位,可以说只要是社会上的摸爬滚打的人物,都对鬼狼爷又敬又怕,当然,敬也许只有十不足一,更多的是悬心吊胆。

老佛听到这个名字后脸上阴晴不定,憋了几秒钟,脸也只是红通通的,没有蹦出半个字。虽然他和鬼狼爷绰号带有一佛一鬼,听起来半斤八两,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老佛”这个绰号还是带有调侃意味较为浓厚,鬼狼爷的绰号就不掺杂一丝水份了,实打实的让人怕,怕的闻风丧胆。老佛这种级数的“大哥”,也就是相对于普通小痞子而言,对上了叱咤风云鬼狼爷这样的巨擘,还是差了几个档次。并且让老佛难堪的是,唐耀辉这么说,摆明了要拿鬼狼爷压一压他,言外之意很明显,和我唐耀辉合作的人,是这种响当当的名角,你老佛,还差了不少火候。

如果这种事放在往常,大刚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今天大刚却出奇地没有吱声,只是一口一口灌着白水。他和老佛算是同类人,也是接近一个水平线上的人,老佛被当众羞辱,他心里也不舒服,还有种兔死狐悲的难言之痛。

赵凤声见到场面有些尴尬,伸出向唐耀辉递去,微笑道:“耀辉你好,我叫赵凤声,现在跟着唐总混饭吃,以后还承蒙多多关照。”

当着唐宏图儿子的面,赵凤声也没称呼人家父亲为二哥,这不是明摆着占人家便宜吗?假如惹得这个一身暴戾的家伙不高兴了,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是事事小心为妙。

唐耀辉也伸出,不冷不热道:“赵凤声?刚调到赌场当总经理吧?听我父亲说起过你,说你很有才干。”

赵凤声呵呵笑道:“唐总过奖了,那是唐总看得起在下。”

唐耀辉似乎也对谦卑的赵凤声感官不错,没有摆出臭脸,像是上位者看待下属一样,倨傲道:“好好干,以后亏待不了你。”

赵凤声神采飞扬道:“就等您这句话了。”

唐氏集团太子爷见到以出狠辣著称的赵疯子对自己卑躬屈膝,很是满意,目光渐渐柔和。

而赵凤声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干起了鞍前马后的活,伺候地殷勤周到,比起刚才逃窜的měi nu服务员,热情态度都不逞多让。

场面上的事,赵凤声总能做到滴水不漏。

“小辉你也来了,大家聊得这么高兴在说什么呢?”唐宏图也从办公室赶了过来,见到儿子后,和普通的父亲一样,声音多了几分欣喜和宠溺。

“刚和赵凤声认识,简单聊一下。爸,邀月楼里的服务员该换一换了,一见人就跑,咱们生意还怎么做。”唐耀辉轻皱眉头说道,对于父亲的到来,也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恭敬,坐在那里老神在在。

“好,爹马上去办。”唐宏图对宝贝儿子的提议十分重视,一本正经应和道。扭头对身旁的沐金福递去一个眼色,不苟言笑的金斧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把事情记在心里。唐宏图办完正事后马上笑道:“看来你们也都认识了,不用我再多做介绍。生子,菜和酒水安排好了吗?”

赵凤声回应道:“都安排好了。”

唐宏图点点头,示意沐金福也坐,往常表情冷峻绰号斧子的男人,遵从老板意思挨着二哥坐下,上半身依旧绷得很直,比起部队出身的赵凤声还要挺拔几分。

菜肴和酒水上的很快,只不过那位姿色不俗的女服务员没有再出现过,只是几个脸蛋一般的女孩负责照顾包房里客人,唐宏图没有在意这些小事,唐耀辉拿着来回翻看,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一顿饭在唐宏图刻意烘托氛围,变得热闹非凡,老佛和大刚知晓二哥要当爷爷之后也是频频举杯庆祝,不管是不是真心,面子功夫都要做足。尤其是老佛,从开始笑到结尾,比自己当爹看起来都要兴奋,至于心里面是不是咒骂刚才让自己碰了个硬钉子的唐耀辉生个儿子没pi yǎn,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酒席尾声,唐宏图在轮流敬酒下,喝得脸红脖子粗,他意犹未尽道:“一会再去yè zong hui高兴高兴,我都老长时间不去那种地方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妹子漂亮。生子,你挑个地,别在乎钱,关键是妹子质量,长得不水灵我可拿你是问。”

赵凤声思索片刻,略显为难道:“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了,要不问大刚和老佛吧,他俩经常去,肯定熟门熟路。”

没等俩人答话,一晚上都沉默寡言的唐耀辉撇了撇嘴,笑的有些xié è。

“去魅力国汇。”

!!

第五十六章 魅力国汇

既然是唐耀辉定好了娱乐场所,唐宏图也就不再有异议。去yè zong hui的途,唐耀辉迫不及待地开着他那辆有岛国国宝级美誉的gtr跑车先行,一骑绝尘,唐宏图则把赵凤声拉到s600,老佛和大刚坐在另外一辆安排好的车里,这样异常的举动,又让敏感的赵凤声感到有些怪异。

“生子,喝多了吗?”唐宏图半躺在后排,带有关心语气问道。

“有点上头,可能是下午有红酒垫底,再灌了不少白酒,就有些顶不住了。二哥,您今天可没少喝,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还是我带他们去玩吧。”赵凤声情真意切道,不忘投桃报李。

“没事。多少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今天就彻底醉一次。”唐宏图因为第代的降临确实发zi you衷的喜悦,乐呵呵道:“生子,你觉得小辉怎么样?”

怎么样?

你儿子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赵凤声腹诽一句,但也不好意思直言相告,总不能说人家儿子是个恶贯满盈的二世祖吧?任哪个当爹的听到不得火冒丈。斟酌下说辞,缓缓道:“今天是第一次见小辉,不太好下评价,不过感觉他很实在,不会耍什么花架子,看起来也挺聪明。如果二哥细细雕琢一番,肯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呵呵。”唐宏图开怀大笑,双拳轻轻砸着真皮座椅,大腿接连抖动,这是喜形于色的表现。他豪迈道:“在我眼里小辉还是个孩子,他妈走得早,我有疏于管教,脾气顽劣了些,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在我看来,哪个成大事者的人物,小时候不是淘气的家伙?小孩子嘛,还是淘气一点好,起码看起来不会是个缺心眼,让人指着后脑勺说成傻子。”

“唐家的底子我是给他备齐了,也算尽了当爹的义务,我不求他是开疆扩土雄才大略的李世民,哪怕是才干出众的李建成也不错,守着这份家业传承下去,我眼睛也能合得上。我老了,干不动了,过不了几年里的产业就得全都交到他的里,其实仔细想想,每天喝酒搂美人的太上皇李渊也挺惬意,起码不用费那么大的心思去和别人勾心斗角,人生走一遭,也不能全找苦头吃。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我拼了老命也帮不了他几年,老了就得服,不会和年轻人别着膀子较劲了,以后唐家的家业,还得靠他自己撑起。”

淘气?

赵凤声苦笑一下,唐氏太子爷的作风可和淘气沾不上边,恐怕也就唐宏图这种枭雄能把唐耀辉的跋扈行为当做过家家来看待。而且以唐氏太子爷的口碑来说,别说唐太祖李世民和仁厚宽简的李建成了,就连猜鸷骄侈的齐王李元吉也不是唐耀辉可以比拟的,起码李元吉还称得上能征善战骁勇无双,他唐耀辉除了糟蹋女人糟蹋钱,有什么可以值得夸赞的东西?

为了不让唐宏图扫兴,赵凤声还是笑得满面春风开,迎奉献媚道:“您打下来的基业交到小辉兄弟里,肯定能蒸蒸日上。”

唐宏图轻轻颔首,忽然沉声道:“赵凤声,愿不愿意做唐氏企业扛旗的大将?”

这样的直呼其名和猛地丢下的橄榄枝,让赵凤声猝不及防,猛然一颤。

扛旗之人,按理说都是全军最有威望和将帅最看重的人才,乃军之魂,一般士卒绝不可能担起这个重责。

难道以前唐宏图口的试探都是自己莫须有的猜测?真实意图是招揽自己后,为儿子掌权后打造嫡系班底而修桥铺路?

二哥这金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

耐人寻味。

赵凤声大脑飞速运转,也没猜透唐宏图用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脆抿起嘴角坐那里不发一言。反倒是开车的沐金福往常浑浊的双眼爆出一片光芒,悄无声息地瞥了旁边的家伙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专注地驾驶起车辆。

“只要你答应下来,钱、女人、地位,我统统可以给你,而且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唐氏企业存在一天,你赵凤声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我也不用你给我签合同或者发毒誓,只要你答应一声,咱们就算定下君子协议。”唐宏图又抛下一枚重磅诱饵,声音愈来愈沉重,说到最后,他身体前倾,双目圆睁,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狮虎霸气,从刚才和蔼可亲的老人变成了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这样的二哥,才是人们所知的那位江湖枭雄。

这么大的you huo,说赵凤声不动心那是纯粹瞎扯淡,他当过最大的官也才是排长,赚过最多的钱也就一二百万,他对自己的定位也就是个社会底层的痞子,现在还他娘的是个穷的叮当响的痞子。除了向双平,他从未被人如此厚待过,被一个大人物如此器重,心难免会掀起较dà bo澜,如果换作19案以前,他肯定会心底乐开了花,大声喊着:主公在上,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可是现在唯一的线索直指唐宏图,让赵凤声不愿和他产生任何利益甚至感情上的纠葛,假如不是二哥指使人干的还好,如果真是他,赵凤声是个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人,实在是不忍心对恩公下。

赵凤声双老实地放在大腿上,指尖有韵律的敲打着膝盖,欣赏着路边的灯红酒绿,过了半分钟才轻轻开口:“二哥,您对凤声的赏识,我心领了,至于以后会不会一直在唐氏里面做事,这需要取决于小辉,而不是取决于我,边走边看吧,我是个做事全靠心情的人,不敢保证能和小辉对脾气,但在您下干,我能拍着胸脯说不会吃里扒外。”

“那就好……”

唐宏图低声叹道,不像是说给别人听的,更像是自言自语,跟随着赵凤声视线向窗外望去,眉头上面皱纹更加深了几分。

一路上,两位各怀心思的人都没有再进行交流,出奇地沉默。

到达武云市号称měi nu最多的魅力国汇,金色门柱旁边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艳shu nu,见到挂着4个9的奔驰s600马上踮起高跟鞋一路小跑,亲自打开了车门,把唐宏图从后座搀扶出去,浓妆艳抹的脸上喜出望外,娇声道:“二爷,有段日子没见过您了,您再不来,恐怕就要把玉芳忘了吧。”

玉芳,魅力国汇的大堂经理,没几人晓得是不是真名,能在顶级的yè zong hui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而且一待就是好几年,肯定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她接到唐耀辉预定电话后就站在门口迎接贵客,本想着拍一拍唐氏太子爷马屁,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唐宏图这尊大佛,gtr和s600同时闪耀登场,在向谁示好的问题上她这个混迹江湖的人精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跑到了唐宏图身边。对二哥表示敬意,相信就连性格暴戾的唐耀辉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哈哈,怎么会把玉芳大美人忘了。”唐宏图右顺势搭在玉芳肩头,两人亲密无间走向大门,大有意无意间触碰到魅惑的身躯,引得玉芳轻咬嘴唇,悄然流媚。

赵凤声走在他们身后,眼睛不忘在丰满"qiao tun"上浏览评价一顿,这种年纪的女人按说已经被生活碾压成昨日黄花,可玉芳依旧能保持住qián tu hou qiáo的身材,确实凤毛麟角,恐怕这也是她能坐在魅力国汇经理位置上的最大屏障。

shu nu玉芳臀部hun yuán饱满,衬托着腰肢更加纤细,扭起来摇曳生姿,像颗成熟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味道,风情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摆几个you huo姿势就能呈现出来,玉芳这种尤物已经把“媚”这个字眼,演绎得淋漓尽致。

赵凤声盯得眼珠子都有些直,心暗咐:怪不得傻小子周奉先的家训是要找大屁股女人,越大越好,看来还是巨寇世家懂得怎样去挑选老婆,能生养不说,看起来也带劲啊!

欣赏着成shu nu人的独特韵味,赵凤声和赶过来的大刚老佛没忘记评点一下站立在两侧的妩媚佳人。魅力国汇很懂得经营之道,把金子全贴在了脸上,靓丽的陪酒xiao jie全都放在进门位置,个个都是超短裙加si wà,脸上则是烟熏妆加红唇,这样的妆容服打扮,就算是脸蛋和身材有所缺陷,也能调动男人们酒后的原始。

大刚和老佛都是魅力国汇的熟客,和两旁相识的陪酒小妹不断打着招呼,也没忘记上前揩一把油,说着妹子胸脯又沉了几两之类的话。赵凤声有些年头没来销金窟,小妹们换了一茬又一茬,早就没有熟悉的面孔,只能看着两头fā qing的牲口不断和měi nu们调笑,自己则像个久旱无甘露的怨妇,眼神如刀,剜着两头香玉满怀的畜生游走在花丛。

999豪包是唐宏图每次钦点的地方,不用招呼,玉芳直接已经把包房准备好,各式酒水和果盘也已经摆放的整整齐齐。

唐宏图是个喜欢讲排场的人,不管来的人多少,都要把酒水单上所有商品全部点上一遍,喜欢喝什么了再要,但是不能让客人觉得没有意的口味,到了最后买单的时候,没有打开的酒水也一并算入里面,所以仅仅是提成一项,就是一个可观的数目,玉芳这样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也就不难理解其出发点。

一群人刚进入999豪包,身后就跟过来一群莺莺燕燕,唐宏图的眼光奇高,玉芳也不敢弄些胭脂俗粉来糊弄他,几乎全是魅力国汇的顶尖水准,或是脸蛋,或是身材,都有可取之处,拉到外面就算当不了平面模特,也能混上个内衣模特。

“坐。”

唐宏图摆了个势,示意让女孩们全部留下。这是二哥的习惯,不管自己来多少人,但凡进入房间的陪酒xiao jie,他都会让女孩们赚上这笔费用,用他的话就是相见即是缘分,有缘分就得让你赚上小费,所以唐宏图的口碑在欢场被津津乐道。

二十来位陪唱小妞,乌泱泱冲着六个男人奔去,让赵凤声都觉得有些瘆人。还好豪包里地方够宽敞,不至于到没位子坐的尴尬境地。

唐耀辉和在座人不怎么熟,也就没有一起玩的心思。何况老爹坐在旁边,就算他再怎么飞扬跋扈,也不会当着父亲的面上下其,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于是干脆打了声招呼,自己去旁边独自开了一间房。临走前,也没忘记拽走两个看得顺眼的小妞搂在身边。

一个眼力价不俗的妹子见到场面有些压抑,扭起小蛮腰就去点了首歌,是首极具暧昧氛围的《痒》,陪酒xiao jie们“闻歌起舞”,从座位上纷纷走向大厅央,排成排,比起战士们训练军姿还要整齐有序,音乐响起,扭动身姿,暧昧妖娆,动作整齐划一,看来是经过不少次统一训练。

大刚tuo guāng膀子,露出狰狞身,屁颠屁颠跑到妹子们当去,跟着她们一起搔首弄姿。别看大刚壮硕的身躯足足有一百十斤,但扭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每个动作都能记得滚瓜烂熟,和妹子们动作频率都出奇地一致,魁梧身躯扭动的及其fēng sāo。

大刚堪称“下流”的舞蹈水平,逗得老佛和唐宏图哈哈大笑。

赵凤声却咬着牙点了根烟,不忘叫骂一句:“瘪犊子,没少来这里祸害闺女。”

!!

第五十七章 赵司机

跳完一支让氛围暧昧的《痒》,大刚这头体型类似于老白山大棕熊的畜生像是发了情,不肯善罢甘休,又和一个丰乳肥臀的妖艳女郎来了段火辣地贴面舞。有了经理暗地里吩咐,那位夜场公主也没像平时一般故作清高,黏在大刚身上动作尺度极大,轻咬嘴唇,涂抹着紫色指甲油的双在壮实的身体不断揩油,愈演愈烈,看起来要演一出女霸王硬上弓,把大刚撩拨的一脑门子虚汗。熟知兄弟床上斤两的赵凤声接连坏笑,因为他清楚,“桃园街火枪”恐怕要缴械投降了。

没想到大刚紧要关头竟然悬崖勒马,冲和他一起跳舞的女郎挤了挤眼,似乎是在说晚点约战,女郎媚眼如丝,回应一个勾引意味浓烈的飞吻。

没了两个暖场的家伙折腾,měi nu们依次落座,赵凤声右边是shu nu玉芳,所以只留下一个和他临近的位置,一位化着淡妆的年轻女子被众姐妹推推搡搡,带着小女儿家的扭捏,小心翼翼地来在赵凤声身边,坐下后,像是觉得距离近的有些危险,又慢慢向外挪动一些空间。

赵凤声看了看她略显稚嫩的面孔,又看到她颤颤巍巍的身躯,不难判断出她是欢场雏鸟,赵凤声今天酒喝得不少,也横生出逗小女孩玩的心态,绷紧脸,做出个狰狞的表情,低沉道:“我有这么可怕?!”

在座的五个男人,也就赵凤声称得上英俊潇洒,唐宏图虽说也不丑,但年纪大了肯定不如二十多的小伙子招美眉们待见,而沐金福,大刚,老佛,都是面目可憎的家伙,长得就像罪犯,属于到了公共区域就得被警察查身份证的警惕人员。

留着学生头的女孩一直低着头,如坐针毡,听到赵凤声历练十几年的恐吓问话,双往下使劲拉着只在大腿根停留的裙子,赶忙唯唯诺诺解释道:“没……没有。”

见到自己家的公主像是和客人不太友好,玉芳身为大堂经理当然要出来解围,况且能让唐宏图拉到身边坐下的肯定都是有背景的人,不是心腹就是大客户,于是给赵凤声满上一杯酒,柔声道:“帅哥~,她是今天新来的,还不太懂规矩,你可要多多包涵,要是嫌她不解风情,我换个能玩能闹的陪你,好不好?”

学生头女孩的局促不安让赵凤声挺感兴趣,他也注意到刚才跳舞的时候学生头一直在旁边傻傻站着,没有跟随人群一起跳舞。赵凤声浪迹花丛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腼腆的陪酒公主,但他不喜欢强人所难,喝下玉芳敬过的酒后,对小女孩平静道:“你要不喜欢坐在这里就出去吧。”

“不…不要。”学生头低着头声若游丝,搓着裙角,扭扭捏捏说道。

想赚钱还拉不下脸?

小姑娘这样的姿态让赵凤声哭笑不得,不再理她,也没听从玉芳建议从新换个美眉,叼起一根烟,开始欣赏大刚久违的鬼哭狼嚎。

大刚这畜生五音没有一个音准的,偏偏还是个麦霸,还是个嗓门奇大五音不准的麦霸,整个屋子说话声音全都被他恐怖的音浪盖过,恐怕就连隔壁房间都能听到他惨绝人寰的吼叫声。

赵凤声已经习惯发小的作妖,摇头晃脑听的颇为沉醉,唐宏图这只千年老狐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即便是耳膜收到强烈冲击,也表现的风轻云淡,双连连鼓掌,卖力叫着好。老佛听不过去,干脆抢过另一只麦克风,和大刚进行嗓音撕裂式的pk,效果竟然不相伯仲,震得角落里尘土都有些飞散。不过有几个公主的娇嫩五官似乎正处在发育期,捂着耳朵,张大嘴巴,奋力抵挡着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的夺命连环吼。

赵凤声正欣赏着老佛用蹩脚的普通话进行搞笑演唱,忽然觉得袖子被人轻轻拉扯,扭过头,只见学生头小妹正端着半杯啤酒,又指了指他的杯子,好像是要和他干杯的意思。

开窍了?

赵凤声笑了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学生头小妞皱着眉,双捧起杯子,往淡粉色的唇边缓缓倒去,半杯啤酒,喝了足有一分钟。

赵凤声见她喝的艰难,想到她平常可能不怎么喝酒,俯身来到她的耳边,好心劝道:“不能喝就别喝了。”

学生头小妞也不知是被赵凤声亲昵举动弄的,还是喝酒喝的,白皙的俏脸一下变成淡红色,她咬着银牙,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平端在两人之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饱含倔强。

赵凤声看着小妞想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模样,挠挠头,无奈笑了笑,看来自己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感慨一句:这年头好人不好当啊……

学生头小妞见赵凤声盯着屏幕不理她,又拉了拉赵凤声衣袖,这一次力气要大上很多,等旁边男子回过头,她又把杯子端高了些,挑衅意味十分浓厚。

赵凤声被她举动逗乐了,干脆摆出一个生气的样子,指着杯子微斥道:“新来的,客人的酒是需要你们给倒的,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小妞愣了片刻,终于醒悟过来,端起酒瓶咚咚咚给赵凤声杯子倒满,还不忘记跟对方碰下玻璃杯。

“你半杯,我一杯?老板就是让你这么卖酒的?”赵凤声叉着腿,摸着下巴扎的胡茬,十足一个地痞流氓形象。

小妞怒气冲冲把杯啤酒倒满,皱着小脸,一口气喝个精光。

赵凤声含笑将酒喝下,直接从桌上拿了瓶杰克丹尼,在小妞眼前晃了晃,随后又放回在了桌上,意思很明显,敢不敢喝这个?

小妞露出个谁怕谁的表情,很豪爽的把洋酒倒满,正要按照刚才喝啤酒的方式把琥珀色的液体咽下,不料一股剧烈的ci ji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噗”的一下,来了个天女散花,把半个桌子都覆盖进去。

赵凤声和邻座的姐妹们拍着大腿笑的前仰后合。

小妞拿起纸巾忙脚乱擦拭着大腿上和脸上的酒渍,弄干净后,掐着腰怒气冲冲道:“该你喝了!”

“呦,会说话啊,我还以为是哑巴。你又没喝完,凭什么让我喝?”赵凤声不理她这一套,翘起二郎腿晃得十分惬意。

“你才是哑巴!我虽然没喝完,但也喝了一小半,我喝多少你也要喝多少,要不然你就是耍赖。”小妞觉得遭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气鼓鼓道。

“酒桌上有句话叫先干为敬,懂不懂?”赵凤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小妞怒了,捏起鼻子,把酒杯里的杰克丹尼全部喝掉。

杰克丹尼位列世界十大名酒,虽然不如白酒味道强烈,但酒精浓度却差不了多少,40度,比低度白酒还要高一些。小妞初次接触酒精度这么高的洋酒,并且一口气喝下去二两多,呛得眼泪都流出来几滴,小脸也逐渐变成了深红色。

小妞连嘴角酒渍都顾不得擦,怒目道:“该你喝了!”

“你喝多少我就得喝多少?谁定的规矩?是你定的还是你们场子里定的,你要是能找出证据来我就把酒喝了。”赵凤声斜了她一眼,不忘跟随老佛卖力哼唱着正在点播的《梦回唐朝》“今宵杯映着明月~~~纸香墨飞词赋满江~~~今宵杯映着明月~~~豪杰英气大千锦亮~~~草,老子竟然唱的这么好,不去拿金嗓子大赛冠军真是没天理!”

小妞彻底傻眼了,她没想到人生的第一位客人竟然如此无赖,滔天的怒火让她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道:“你要是喝完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半个屋子的人都被她大喊声吸引到,一群人围了过来。

“哦?说话算数?”赵凤声挑着眉头问道。

小妞也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太容易达到,但这么多人看着让她下不来台,于是小脑袋飞速运转,从新开出了一个刁钻的条件,狠声道:“我说的是一瓶,一整瓶!你要是喝完后,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小妞,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一分钟就换了一套说辞,玩变脸呢?”赵凤声没好气道。

“我……是你听错了!你到底敢不敢赌?!”小妞强行辩解道,估计是平时里没有这么刁蛮任性过,脑袋羞愧地差点扎进颇具规模的胸脯上。

“这么多人看着,她们可都是见证人,我要是喝完了,你不履行诺言怎么办?”赵凤声双环在胸前问道。

“我要是食言,我……我就是小狗!”这似乎是她能发出最毒的誓言了。

切!

赵凤声扭过头,根本懒得理她。

“我肯定说到做到!你要是喝不完怎么办?!”小妞咄咄逼人。

“那我也是小狗。”赵凤声没皮没脸答道。

“不行……”小妞似乎也觉得这个惩罚太过轻率,思想向后才作出一个决定:“你要是喝不完,就去门口大喊声我是猪!”

“我靠,这么狠?!”

“赌不赌?!”

“赌!”

“君子一言。”

“一边去,谁跟你玩小孩过家家的约定,说赌就赌。”赵凤声豪爽地拿起酒瓶,晃了晃里面琥珀色液体,刚才倒了一杯还余下八成,普通人就算喝啤酒也不可能一口气喝掉这么多,换成40度的洋酒,更加没有酒量喝掉。

小妞见他犹豫不决,不由而然地气壮胆粗,得意洋洋道:“认输还来得及,冲着我喊一声我是猪就可以了。”

“你是猪。”赵凤声扯着嗓子喊道。

哄堂大笑。

小妞被烈酒弄得有点头晕,没想到语病被对方抓住,她摆出一个恶狠狠表情道:“要喊自己是猪!再不喝的话,就算你输了!要去门口喊!”

赵凤声好像被她恐吓有些惧怕,缩了缩脖子,长叹一口气,然后端起酒瓶,在众人注视如鲸吸牛饮般将多半瓶洋酒灌入口,不到二十秒,多半瓶就被他全部倒进肚子,喝完还不忘拿瓶子在嘴里控一控,像是遗憾瓶美酒数量太少。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刚笑吟吟又递过去一瓶新酒,被赵凤声又一口气干掉半瓶。

小妞惊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人么……那么难咽的酒他竟然一口气喝掉一瓶半?!……

大刚晃着八字步凑到俩人面前,冲着嘴里能塞进去鸭蛋的小妞坏笑道:“小丫头,你还敢跟他赌这酒?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以前有个名字挺长的外国绰号,知道叫啥不?”

小妞呆滞的摇了摇头。

“赵师傅丹尼不醉司。就这酒,他能自个喝到天亮,哈哈哈哈!”大刚笑的前仰后合,不忘来个落井下石,给涉世不深的小丫头来上沉重一击。

小妞像是被人骗了,眼圈一红,委屈地大声哭个稀里哗啦。

“你的赌注还算不算数?”赵凤声可没功夫怜香惜玉,一脸猥琐问道。

小妞酒意上头,又被现实弄得有些蒙圈,干脆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思,擦干眼角泪水,硬着头皮道:“你提条件吧……”

“嘿嘿,好。”

赵凤声搓着双贴到小妞耳边,十足的sè láng嘴脸,然后轻轻说了句让她永生难忘的条件。

“你xiong zhào上的扣子掉了一个,系上吧。”

!!

第五十八章 羊入虎口

小妞急忙背过身遮盖住那抹雪白春色,慌乱间,导致诱人měi tui在主人无暇顾及短裙时,展露更多令男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赵凤声不留痕迹扫了一眼,转而对着大屏幕老神在在,心底对这双měi tui做了个概括性评估,丰腴适,纤长润泽,总体对旁边小妞打了个90的高分。要知道赵凤声是个阅遍美色的花丛老,在二妮妮还有外国měi nu一众女神精心饲养下,口味变得极其刁钻。能过60分,就已经可以称作姿色不俗,0分,后面至少有一加强连排队追赶,超过80分,那进了校园都是备选校花一样的存在。眼前的小妞能被赵凤声给到大学校花前甲的分数,还要得益于一双无暇měi tui和骨子里透露的一股呆萌,当然,还有那对拼酒时留下几滴琥珀酒液蹦蹦跳跳的小白兔。

“这……就是你的条件?”

小妞整理好无数男人垂涎的风景,瞪着眼问道,殊不知自己的已经被人家看个够。她听到身边男子的话后表现的十分惊愕,就在几分钟以前,她已经决定被这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占点便宜,比如搂搂抱抱什么的,如果对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她甚至决定甩出一个耳光后潇洒走人,而这些打算全被经不起半点涟漪的一句话轻轻带过。

“怎么着,不满意?难道你看哥长得太帅,想找个借口以身相许?”赵凤声没脸没皮笑道。他的出发点,也就是想给这个bái chi一样的小妞上一堂生动的教育课,告诉她人间险恶,别仗着一股子蛮劲就能为所欲为,整个江湖还是由老油条当道,她这个处在无知无畏青涩阶段的雏鸟,还是躲在窝里本本分分比较稳妥。

“不是!”小妞先纠正自己的用意,再吭吭哧哧说道:“我不是输了不认账的人,你可以换个条件……”

说完这句暧昧的话语,连她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大胆作风,往日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如此豪放过,难道是酒精作用?还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坏坏的家伙,身上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小妞心底百转千回。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赵凤声脸都没有转向小妞,风轻云淡蹦出一句,端起往日里熟悉的杰克丹尼又是一整杯倒进口里,粗犷豪迈,颇为惬意,看起来跟普通人喝可乐没什么不同。

“你……我……叫商楚楚。”小妞两个简单却亢长的字眼,暴露了她纠结的心情,这个赌注相对于前一个赌注,虽然也让她大感意外,但不至于羞愧难当。而且这种校园里商楚楚最为痛恨的搭讪方式,在这个痞气十足的男人口说出来,还让她有点小兴奋。一见钟情?商楚楚咬了下嘴唇,摇了摇头,就读于心理学专业的她,把这种小兴奋归功于是酒精作用。

赵凤声瞥了名叫商楚楚的小妞一眼,看她的纠结的表情,也猜到她不会在赌注上作假,何况有些生僻的姓氏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的到,要是脑子真有那么灵,刚才也不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下这么大的赌注。赵凤声仔细端详下商姓小妞的脸蛋,发现她皮肤在昏暗灯光照射呈现健康的粉红,化妆品也没遮盖住青春四溢的灵气,不媚俗,和旁边画着黑眼圈涂着猩红口红的女人有着云泥之别,像是浑浊的烂泥塘里长出一朵娇嫩荷花。

这样清纯的小妞应该在校园里享受狂热小男生追捧才对,怎么会跑到销金窟里做起了陪酒xiao jie?赵凤声勾起了兴趣,摸着下巴的胡茬,一脸无良大叔嘴脸,问道:“来这里上班,是想体验人间疾苦?”

商楚楚还没从刚才的内心纠缠里回过味,下意识答道:“不是。”

“为了报复出轨的前男友?”赵凤声又诧异道,他不喜欢购买衣服,但在二妮引导下对高档衣服有个大概了解,这小妞身上穿的都是商场一楼摆放的奢侈品,都不是自己穿的几十块一件的地摊货,应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来补贴家用,于是乎脑洞大开,进行着各种猜测。

商楚楚眨了眨眼,硕长眼睫毛似乎都刮起了小小微风,她终于恢复了高考60分应有智商,眸子里透着股狡黠,轻笑道:“该输的赌注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谁说胸大无脑了……

赵凤声腹诽一句,不去理她,又打开一瓶杰克丹尼开始慢慢品尝,这次没有了刚才赌博时的豪饮,每一口只喝下杯子里的十分之一,跟老先生品茶一样慢条斯理。

商楚楚被酒精ci ji的大脑越来越迷糊,望着一身痞气的赵凤声,心情有些复杂。这个男人看起来坏坏的,刚才却没有趁火打劫提出过分的要求,身上有一股和学校同学大不一样的味道,让她十分好奇。商楚楚想和这个男人进行一些交流,却不知怎么开口,坐在原地抠着指甲上的卡通饰品,看起来挺傻。

“生子,来喝一个。”

唐宏图沉默许久后终于一跃而起开始碰酒,他到了包房后就显得兴致缺缺,身边除了玉芳之外没有别的女人相陪,看见刚才赌酒的闹剧也是轻轻一笑,这些和他儿子年纪一样大的年轻人不管做出什么事,恐怕在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狐狸眼,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二哥,您随意,注意身体。”赵凤声好心劝道。

唐宏图杯是玉芳为他精心准备的二锅头,别人要是在魅力国汇点这种劣质白酒,恐怕早就被视作挑衅,扒光衣服丢了出去,唐大老板自然是不用刻意吩咐,就有人把二锅头放到他的身前。在武云市高档的欢场里,都有心细如发的伶俐鬼,把全市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喜好摸得清清楚楚,如果有哪家没有准备二锅头,不用问,十有是不入流的小地方。

唐宏图轻抿了一口就不再强求,揉了揉额角的位置,站起身,冲大家笑道:“今天喝了不少,不服老是不行,实在困得没劲陪你们了。生子,你替我招呼好大刚和老佛,想带几个měi nu出去别客气,都算在我头上,要是只带一个过夜,我可看不起你们。”

大刚和老佛搂着身旁měi nu们连连奸笑,能宰上二哥一顿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到的福气,这里面不光是身体上的舒爽,传到外面,最主要还是脸上有光的面子问题。

“这个小姑娘不错,看来你今天有福气了。”唐宏图拍了拍赵凤声后背,指着坐在旁边跟呆头鹅一样的小妞,一脸玩味笑道,转而对漂亮shu nu玉芳吩咐道:“把我兄弟们都安排好,如果有一人明天上午能从床上爬起来,我拿你是问。”

“没问题,绝对让她们伺候的舒舒服服。”玉芳娇笑打着包票,对于xiao jie们chu tái费却没有询问。唐宏图在风月场所一掷千金是出了名的阔气,而且没有仗势欺人的恶习,只要让他玩的尽兴,所得的将是一笔不菲的好处。

“我不陪他!”

商楚楚像是被某个猥琐大叔非礼了一般失声尖叫。

她终于听清了眼前一对男女的对话内容,她又不是真傻,在休息室还向xiao jie们特意打听过会所里包含的服务,知道在某些特定环境下要陪大人物们过夜,不过这种陪睡的几率很小,除非双方你情我愿或者价格特别诱人,否则会所一般不会强加干涉。但是听顶头上司的意思,好像已经决定把她像货物一样出售,一会要陪和她赌酒的男人睡觉,这让仅仅是来魅力国汇研究心理学的小女孩顿时吓得毛骨悚然。

“呵呵。”唐宏图听到商楚楚的拒绝也只是轻笑,他一生跌宕,觉得任何事情都有个明码标价,风月之地不chu tái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嫌价格太低不肯轻贱了自己,还有一种是提前已经约好了金主,得到的报酬不对等,所以拒绝。

“一万。”

为了不让赵凤声扫兴,唐宏图给了一个不错的价格,平常小妹拿到000的过夜费就已经感恩戴德了,一万块,足以让她们使出浑身解数。

商楚楚呆坐在沙发上,倔强地摇了摇头。

“两万。”

唐宏图继续加价。

商楚楚觉得人格受到了严重践踏,眼圈都有些发红,依旧默不作声。

“万。”

唐宏图这次的声音有些沉重,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叱咤江湖多年的二哥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

商楚楚见到屋子里几十个人目光全部聚集到自己身上,有些心慌,不少公主都猛地对自己使眼色,大堂经理玉芳更是眼神饱含强烈寒意,毫无感情,好像自己若是再不答应,就会被五花大绑当做货物一样强行售卖,想到自己今晚要失去宝贵的贞操,商楚楚惊慌失措。

“二爷,您放心,她今天肯定会陪好您的贵宾的。”玉芳风情万种对金主唐宏图打着包票。魅力国汇虽然不是那种专业狎妓场所,但也有着讨好大人物的段,底下的公主都清楚千娇百媚的经理不止会对付男人,更会对付女人。

“她今晚一定要躺下,至于是躺在我兄弟的床上,还是躺在别的地方,你看着办,她不躺着,我拿你是问。”唐宏图对着玉芳低沉说道。这头养尊处优的猛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张开獠牙,可武云市江湖里没人不清楚他是头猛虎,是头能chi rén的戾虎。

“保证二爷满意……”见惯不少场面的玉芳也察觉到唐宏图内心的愤怒,声音夹杂一丝颤抖。

商楚楚终于抵挡不住唐宏图释放强大的压力,把头埋到靠枕里面开始失声痛哭,这一刻,她才像是一个漫步在校园里二十出头的小女生。

在旁边默默抽烟的赵凤声有点无奈,这小妞难道不会先慨然允诺,等唐宏图走了之后再和自己商讨过不过夜的问题?反正这事只有俩人知晓,等到了第二天怎么说都行啊,难道自己真像个见色起意的无赖,看起来就像个逼良为娼的恶棍,商量的过程被她直接忽略掉?

傻得掉渣。

正当唐宏图要大发雷霆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万啊,这么多?干脆我陪他好了。”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站在那里。

这个充满you huo力的声音,却让以胆大著称的赵凤声打了个灵,叼着的烟屁股都吓得掉到了衬衣上,他根本来不及拍掉烟灰,对门口那位窈窕艳丽的女人摆出一副卑微到廉价的嘴脸,谄媚笑道:“二妮,你咋来了……”

!!

第五十九章 一拳

崔亚卿即便是抓捕某人寻欢时刻,也打扮的花枝招展,曼妙身材,祸水脸蛋,再加上si wà里包裹得无暇měi tui,把屋子里胭脂俗粉全部碾压一遍。二妮里黑色包包转着圆圈,单掐着水蛇腰,泛着冷笑,一股子正室抓小的正义气场。

赵凤声顿时想起来app里附加的强大定位功能,现在高科技奇妙的很,别说在声名远扬的魅力国汇了,哪怕藏在隐蔽的窑洞里都有可能把你揪出来,让喜爱偷腥的男男女女恨透了这些高科技。赵凤声不敢有片刻马虎,一路小跑颠到气场强大的佳人面前,后背微微弯曲,堆砌一个诚挚的笑脸,说道:“来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出门接你啊。”

抓到饥色的男朋友强迫小妹妹开房证据之后,崔亚卿的表情显得冷漠不近人情,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道:“提前通知你了,我还怎么抓到你逼良为娼的证据,你不是常说抓贼抓脏抓奸抓双吗?今天这事,别想糊弄过去,你准备给我个什么样的说法?”

赵凤声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藏在背后的另一只快速勾动了几下,示意坐在那看热闹的家伙们赶紧帮忙。对于寻花问柳时被正室堵个正着这种糗事,老佛和大刚隔差五就要碰上一回,他俩最有经验,也有最好的应对办法。

没想到大刚和老佛两个不仗义的家伙同时选择了背叛兄弟,各自坐在原地,盯着自己鞋尖目不斜视,一副喝多了的醉态,对他们酒量知根知底的赵凤声瞧见后,恨不得往他俩一人嘴里塞一个鞋底子。

“呵呵,这位就是弟妹吧?”

率先站出来的还是唐宏图,既然把赵凤声招致麾下,小弟的公事私事都得管一管,家里面安顿好了才能在外面踏踏实实干事业,红旗不倒外面才能彩旗飘飘,这是唐宏图多年来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崔亚卿也不是那种发起火来天王老子都不甩的一根筋,莞尔一笑,清楚这位双鬓霜白的男人能让大刚都陪坐在一边,肯定不是小角色,再加上二哥散发着上位者威严气度,崔大měi nu对于唐宏图还是保持了一定尊敬,温声道:“我就是赵凤声的未婚妻,敢问您是?”

“我叫唐宏图,叫我二哥就行,常听生子夸你跟电视上的女明星一样漂亮,今日一见,感觉生子纯属扯淡,那些女明星哪能跟弟妹比啊!”唐宏图脸上又浮现出招牌式的笑容,不浮夸,又不显得唐突,让第一次和他接触的人都充满好感。

草,高!

赵凤声腹诽一句。唐宏图不愧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说话也是上升到教科书水平的高度上,张弛有度的恭维不仅把溺水的赵凤声拉上岸,还不着痕迹拍了一记舒坦的马屁。

果然不出所料,崔亚卿听到后笑的千娇百媚,肚子里憋屈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白了赵凤声一眼,含笑道:“二哥您谬赞了,我也常听凤声说起您,听说您不仅生意做得出色,还对他颇为照顾,还得多多感谢您。”

其实崔亚卿也没听说过唐宏图,只是用了社会上经常使用的客套话,能跟赵凤声尿到一个壶里的铁定不是公务员,估计不是痞子就是生意人。眼前豪奢的场面,肯定不是囊羞涩的赵凤声能够负担起,大刚在自己威胁下,又没有胆子带他找美眉,所以结果显而易见,定然是这位鬓角霜白的老人一安排。能在顶级会所一下子摆出阔气的排场,唐宏图兜里不会缺银子,这些模棱两可的说辞放到他身上,也就顺理成章。

唐宏图摆了摆,豪迈道:“哎,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那么客气,生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喜酒了,通知我,所有费用全都包在二哥身上。”

崔亚卿嫣然一笑:“那怎么好意思呢。”

正当几人谈笑风生之时,门口忽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陪酒小妹,慌慌张张喊道:“唐公子和人打起来了!”

唐耀辉和人打架?

听到这个消息,对儿子素来宠溺的唐宏图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眉头紧蹙,不用他刻意吩咐,沉默寡言的沐金福犹如猎豹冲了出去,夸张的爆发力,连从小习武的赵凤声都暗自吃惊。

大刚和老佛也不装醉了,抄起来酒瓶就往外跑,打架对于他们这些痞子再也寻常不过,哪个以前没跟人干过百十场架?更何况黑白两道通吃的唐宏图作为后盾,捅出再大的篓子也有人擦屁股,不怕对方秋后算账,这一架,没有退缩的道理。

崔亚卿突然变得惊慌失措,冲着赵凤声提心吊胆说道:“不会是崔洋吧?”

“什么?!”

平时镇定自若的赵凤声失声吼道:“他怎么跟着你来了!”

“我和他在爸妈那吃饭,临走时他听到我要来夜店找你,怕我遇上坏人,就跟着一起来了。刚才我们都是挨个敲门才找到这里,算算时间他也该过来了啊,不会……真和别人打起架吧……”崔亚卿一脸担忧道。

“我去看看。”赵凤声一个箭步蹿了出去,难掩内心的焦急。

自己准小舅子的德行他十分清楚,二十出头正是桀骜不驯的年纪,再加上一家子老老少少娇惯出来的脾气,很容易和别人产生摩擦,以前在夜场里没少找事,光是大刚给他擦屁股就擦了不少回。

唐耀辉所在的房间并不难找,刚步入走廊,就看到十米处的包房内围满了人群,赵凤声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出事地点,见到了让他揪心的一幕。

平日里衣着光鲜的崔洋已经蜷缩在角落里,双抱着头部,他身前站着的则是一身彪悍气息的沐金福,正用穿着皮鞋的大脚狠狠踹着崔洋单薄的身体。

“住!”

赵凤声心里一紧,大喊道。

沐金福诧异看了他一眼,并不知晓挨揍的小子和赵凤声有渊源。

赵凤声带有求饶的口吻解释道:“他是我弟弟,金斧哥,能不能给在下一个面子。”

“继续打,使劲打!打死这个王八蛋,他妈的,敢对我出,信不信老子今天就要了你个王八蛋的命!”

唐耀辉在旁边捂着鲜血直流的肩部嘶哑指挥,伤处看来是崔洋下的,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愤怒。唐家少爷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烧高香了,哪曾受过这么大的窝囊气,所以对于老子悉心招揽的赵凤声,也没有卖他的面子。

沐金福眼闪过一丝戏虐和狠辣,五指成拳,冲着犹如待宰羔羊的崔洋头上悍然轰去,比起刚才踹人时的力道,绝对大了一倍有余!一个普通人都有可能使人一拳毙命,更何况唐宏图天天带在身边的心腹大将,这一下如果崔洋挨得结实,很有可能要丢掉小命。

赵凤声见到沐金福要下死,再也顾不上许多,足尖一点,身形掠起,向着沐金福头部砸出一拳!赵凤声知道已经来不及赶到崔洋身边救援,只能采取围魏救赵的措施,来赌一赌武云市天字号打是否真的悍不畏死。

不怕死的猛人毕竟是少数,一身铁血的沐金福也没能免俗,绰号金斧的男人用眼角余光瞥到赵凤声奋不顾身的偷袭,不再对侵犯少主子的青年施以拳脚,右拳生生拉回,以身体为轴线,用撤力的惯性挥舞出左拳,和赵凤声的一拳堪堪对上。

两拳相交。

如春雷初乍!

本来是两个血肉之躯竟然迸发出金石之音。

沐金福身躯微晃,退后半步便止住颓势,站在那里沉稳如巍峨山岳。

赵凤声却像破麻袋一样被人丢了出去,后背撞到墙上才渐渐滑落,右已经软绵绵耷在地上,嘴角也溢出浓郁血丝,看起来内伤外伤都严重到一定地步。

沐金福揉搓着酸疼的背,眼角猛跳。

赵凤声的奋力一击也没让他太过轻松,毕竟赵凤声也不是庸,多年来练习国术也到达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哪怕不是全身坚若磐石,敏捷度和力量都达到了一定层次。用最原始和野蛮的方式进行碰撞,除非是那种传说不出世的国术宗师,否则都会对双方身体有着不同程度的损害。

沐金福缓缓走到赵凤声跟前,勾了勾食指,充满挑衅和不屑意味。

掰命这种事赵凤声经常做,既然能在十几年前凭借一人双刀守护着崔亚卿,那么现在也不能对崔洋不管不顾。相比于十几年前一对的危险处境,和沐金福单打独斗也没那么可怕。赵凤声嘴角勾起,吐了口满是血沫的口水,仅用单颤颤巍巍艰难站起,冲着对方伸出了大拇指,然后伸向地面。

这个挑战意味很浓的势,马上让沐金福瞪圆了双眼,骨节咔咔作响,正要给讨厌的家伙雷霆一击,耳边却想起一个浑厚的声音:“算了。”

唐宏图已经赶到现场,望着屋受伤的爱子是赵凤声那边的人所伤,眉头深深皱起,没对赵凤声说出什么宽慰或者是警告的话语,只是简单下了一个决定:“走。”

眼神阴毒的唐耀辉和战意凛然的沐金福不敢不从,随着二哥的背影走出包房。

赵凤声目光呆滞站立在原地,不是他对沐金福的战斗值产生恐怖情绪,而是他看到了房间地毯上几片金光闪闪的小东西。

赵凤声屏住呼吸走到桌旁,打开金色锡纸。

上面印着gdiva。

正是在行凶现场发现的巧克力糖纸。

高迪瓦。

!!

第六十章 跑路

“生子,没事吧,妈的,要不我打电话叫人堵那个gou cǎo的,我就不信他再厉害还能一人干翻几十人!”

赵凤声和沐金福的交只是瞬间便分出胜负,大刚跑到跟前时,赵凤声已经被击伤,大刚扶住兄弟受伤的右臂一脸狰狞,准备调集小弟给沐金福一点颜色看看。他可不管对方是唐宏图的心腹爱将,还是武云市风头无双的猛人,敢动他兄弟的,就算天王老子也照砍不误,老街四害里的靳军刚,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生子……伤得重不重?这事闹的,咋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啊,要不……我去二哥那给你说和说和?”老佛支支吾吾道,脸上阴晴不定,这颗墙头草表现的确符合他的本色。对于他而言,双方亲疏远近不相伯仲,帮哪头不帮哪头都是一件头疼的问题,还好唐宏图已经拍屁股走人,不用让他在选择站到哪边队伍这个问题上难堪。

“胳膊脱臼了而已,没啥大事。今天这事其实是场误会,佛哥,改天还得需要你在二哥面前说几句好话,就说我今天喝多了,有些管不住脑子。”赵凤声诚恳笑道。

发现高迪瓦糖纸时的震惊已经被他很好隐藏起来,这事还得靠张新海那里派人下功夫去调查,自己只负责提供线索,抓捕罪犯那是国家权力关需要做的本职工作,还不需要他去插。再说唐宏图今晚会不会将此事揭过,都很难说,这位溺爱到孩子极致的父亲,做出什么荒唐事来都不稀奇。

崔洋已经在二姐搀扶下灰头土脸站起,骂骂咧咧,看样子只是受了一些皮肉挫伤,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一身脚印略显狼狈。

被人暴打一顿,崔家少爷还不忘记来上一通嘴炮过瘾,恶狠狠道:“妈的,那个死瘸子真嚣张,老子就是开门看了一眼,就被他拿着酒瓶甩在身上。要不是他叫帮过来,那死瘸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我直接把他双腿全部打断,看他还敢不敢那么!哎呦~~~!姐,你能不能轻点,没瞧见你弟弟挨揍了啊!”

崔亚卿对于今晚捅出篓子的罪魁祸首,又是心疼,又是愤懑,如果不是看弟弟受了伤的份上,真想上去补上几下狠的。

崔亚卿边帮弟弟拍着衣服沾染的尘土,边咬牙道:“别人欺负你了,你就不能忍一下?非得跟人动粗?你能打过人家那也行啊,也算自己有本事,最后还得靠你姐夫帮你解围,你看看,把你姐夫也连累进去,你个混账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崔洋本想再反驳几句,但是见到赵凤声嘴角血迹和软绵绵的右臂,还是选择了沉默。

一行人走出魅力国汇,没有发现唐宏图的人马,赵凤声谢绝了老佛陪他去医院的好意,直接让大刚开着崔亚卿的奥迪a4,火速离开了是非之地。

车子行驶了一公里之后,东张西望的赵凤声侦察到没人跟踪,才彻底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他冲着崔洋沉声道:“老四,带身份证了没有?”

还有些闷闷不乐的崔洋诧异道:“带了啊姐夫,怎么了?”

赵凤声点了一根烟,语气里透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笃定:“赶紧离开武云市。”

崔洋并不了解他的深意,一脸茫然:“为啥啊?”

“别问那么多,你就去海边找个不需要身份证入住的农家院先等着,到地方以后买张新的卡,给你二姐发条信息,任何人都不可以联络,什么时候你二姐给你打电话你再回来。记住,不要死待在一个地方,最好是一两天就换家住处,至于你想去哪座城市,别说,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赵凤声详尽地对崔洋进行安排。

唐耀辉是睚眦必报的货色,即便是他老子唐宏图对今晚的事既往不咎,这个阴险毒辣的太子爷未必会放过崔洋,很有可能派人来再下黑。加上唐耀辉是19案的重大嫌疑人,赵凤声决定将案子查的水落石出之后,再让崔洋返回武云市,毕竟这小子是崔家的命根子,出了任何差池,谁都担待不起。

崔洋脑子也不笨,想到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刚哥和姐夫都不太敢招惹对方,也清楚那个阴狠的年轻人恐怕大有来头,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崔洋俊俏的面孔上浮现出苍白色,心里突突直跳,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一株温室里娇生惯养的花朵,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碰见了需要跑路避风头的大事,不由自主浑身轻颤。

赵凤声掏出一张银行卡交给崔洋,嘱咐道:“里面有十万块钱,密码6个8,穷家富路,别亏待了自己。不用紧张,当年我揣着十五块钱就能在外面吃香喝辣,你比姐夫聪明多了,难道连姐夫都不如?别紧张,就当是去海边旅游了,这个季节也正好是吃螃蟹的时候,记住别光顾着自己解馋,回来了记得给我和你二姐带点。放心吧,有姐夫在,啥事都能帮你摆平。”

一番温暖心窝子的话让崔洋热泪盈眶,他哆哆嗦嗦的抓着赵凤声死死不放,似是感恩,又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道:“姐夫……”

崔亚卿也擦拭着湿润的眼角,抽泣道:“我今天没有带卡,等明天了还给你。”

赵凤声笑道:“都是自己家的钱,什么你的我的。”

崔亚卿泪如泉涌,心里却骄阳似火。

大刚从兜里翻出所有现金,大概有千块,一股脑甩到崔洋怀里,坏笑道:“臭小子,这是哥赞助给你泡妞的钱,到那了别光靠着打飞过日子,该潇洒时还是得去玩一玩。记住戴套啊,有病的太他娘多,都是暗雷,哥前几年酒后没忍住乱性时,到了现在悔的肠子都绿了,裤裆里经常他娘的痒痒,想挠都不敢挠,丢人呐!”

崔亚卿狠狠捶了下大刚雄壮的后背,娇声骂道:“就你小时候天天教他不学好,到了现在还教他找那些不干净的女人。”

大刚嘿嘿笑道:“男人嘛,能泡上妞那是本事,你不懂,老四,你说哥说的对不对?”

大刚的一通乱扯让崔洋煞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些常态,虽然没有答话,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战战兢兢。

赵凤声感激地看了大刚一眼,心很明白这个外表野蛮的兄弟真实用意,插科打诨是假,让崔洋分散注意力才是真。今天这事总体来说是赵凤声的家事,大刚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在世态炎凉的社会里已经不多见,虽说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但谁也不欠谁的,隔岸观火是本分,雪送炭就是情分了。

到了高铁站,崔亚卿陪同弟弟去售票口买票,赵凤声和大刚蹲在门口抽着烟。

大刚收起了平时狂傲不羁的姿态,横肉纵横的脸上布满了深思后的焦虑,他轻声问道:“你所说的大事,和二哥有关吧?”

“应该是有。”赵凤声没有瞒他。

“人命关天?”大刚猜测着。

赵凤声望着天上皎洁月色,徐徐说道:“有人在刘家村拿ju ji qiāng崩了一个警察,时速80迈,距离500米,一枪爆头,吓人不?这事弄不好,就牵扯进来一个眼通天的大人物,所以我一直不告诉你,没准让你知道后,咱俩都得卷进去。”

大刚轻蔑一笑:“我还以为是啥大事,不就是死了个人吗。哪个人活在世上不得归于黄土,该死鸟朝天。玩枪咋了,打得准咋了,妈的长着肢膀啊,能上天啊?都是肩膀上扛着一个脑袋,我就不信他脱了裤子能比老子长一截,看你每天神秘兮兮的骚模样,我还以为他娘的是股票绿了呢,净吓唬人。”

赵凤声毫不吝啬伸出一个大拇指,“牛逼。”

“嘿嘿,生子,以后别老是拿我当外人,咱兄弟这么多年了还有啥事需要藏着掖着,当年咱并着膀子一起砍人的时候,可没见你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一条命,又不金贵,拿去用就是,到了下面哥也不会埋怨你。”大刚将这一席肺腑之言用轻松口吻说了出来,虽然语气轻佻,可字字如重千斤。

赵凤声摇了摇头,叹道:“你和我不一样,我光棍一条,就算抄家灭口也只有一颗脑袋,跟我拼命太不值,所以谁也不愿意做不划算的买卖。你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你来养活,若是你有个长两短,我可不敢去面对你的家人。”

大刚指着候车室和弟弟依依惜别的崔亚卿,若有所思道:“那二妮呢,你准备和她咋办?她可是这辈子非你不嫁了,你要是没心思过日子,就干脆跟二妮说清楚。钝刀子割肉,更疼。”

赵凤声深深吸了一大口烟,惬意地把浓郁烟雾吐出,恍恍惚惚道:“过了这道鬼门关,咱也和二妮回家生娃去。”

大刚探到他的身旁,贼眉鼠眼道:“想不想知道咋着生儿子?”

赵凤声瞥了他一下,翻了个白眼,道:“生闺女生儿子都一样,我可不像你重男轻女。”

见到某人不领情,大刚摊开掌,有种拍到马腿上的无奈感,悻悻然道:“操,好心让你赵家传宗接代,还端着架子,真几把好心当作驴肝肺,算我白说。”

“咋生儿子?”

“太阳岛双飞!”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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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够义气的傻小子

为了崔亚卿的安全着想,赵凤声并没让她独自回到家里,而是送她到相对安全的父母家,就算唐耀辉再怎么阴狠毒辣,想必也不会对家亲眷下。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唐氏集团再怎么有钱,也拜托不了唐宏图出身江湖草莽的尴尬境地。唐氏太子爷估计不会为了泄愤而迁怒对方家人,这么做,等于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会遭受道上痞子们集体讨伐,一点私仇就身败名裂,不划算。

赵凤声没让大刚送他去医院,直接回到了桃园街。脱臼和有点内伤而已,就算到了急诊室,医生也是帮他把骨关节接上,法估计还没李爷爷娴熟。赵凤声小时候体质羸弱,两条臂稍微收点大力冲击就容易脱臼,每次都是李爷爷帮他接好,很快就能让骨头恢复原位,堪称妙回春。

走入八条十五号,大门轻轻一推就已经打开,院子内狼藉一片,到处都是从槐树飘散下来墨绿色树叶,就连地上有些年头的青砖都裂开几块,像是经过巨型猛兽蹂躏过的痕迹。

难道李爷爷出了什么不测?

赵凤声心底一跳,担心老爷子的安慰,慌忙闯进昏暗灯光的南屋。

打开门,却看到令他匪夷所思的一幕。

傻小子周奉先正坐在椅子上,里捧着一大盆香喷喷的炖牛肉,旁边还摆放着几个雪白大馒头,正在狼吞虎咽。

李老爷子却蹲在他的对面,嘴角含笑,津津有味看着傻小子大快朵颐,眼神罕见绽放出夺目光彩,似乎观赏周奉先吃饭,比他自己享受美食都要喜不自胜。

这是唱的哪一出?

赵凤声满头雾水。

这一老一小的家虽然离着只有十几米,但李爷爷深居简出,和傻小子照面不多,平日里好像没什么交集,怎么大半夜的跑到一个屋子里吃饭了?难不成姑奶奶赛金枝和李爷爷暗对上眼了,老爷子先把傻小子搞定,博得他的欢心后再来个顺牵羊一勺烩?

他的一番龌龊心思,李爷爷当然不会知晓,对于他的到来老爷子早就已经察觉,但爱答不理,继续蹲在傻小子对面,欣赏着风卷残云的壮观景致。

“生子哥,你来啦。”

周奉先擦拭下嘴角的油渍,憨憨一笑。

可当傻小子看到赵凤声绵软的右臂和衣服上污垢之后,眉头一拧,将盆子摔在木桌上,平时喜爱的牛肉也不管不顾,悍然起身,全身上下爆发出一股压迫力极强的凶悍气焰,他长腿一迈,来到赵凤声面前,怒气冲天道:“哥,你受伤了?谁打的你,给俺说,俺去把他脑袋摁到肚子里!”

面对着傻小子的豪言壮语,赵凤声心涌起一股暖流,看来还是没白疼他啊,到了关键时候还真是够情义,不枉费天天带他快乐地撸串。

“哥没事,你不用管了,快去吃饭吧。”赵凤声笑着道。

他对周奉先的武力值有着莫大信心,能一顿饭吃上五斤牛肉的家伙,打起架来绝对是一把好,光是一膀子傻力气就够对喝一壶,更何况他出自巨寇世家,祖辈是从少林寺学得高深武艺的高人,国术底蕴源远流长,底下肯定有着不俗的真功夫。不过赵凤声可不敢让傻小子趟这趟浑水,万一有个长两短,岂不是辜负了姑奶奶的一番托付。

“俺不吃!”周奉先倔强地摇了摇头,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急赤白脸道:“你给俺说谁欺负你了,俺去把他脑袋摁倒肚子里!等摁进去了,俺再回来吃饭。”

这傻小子。

赵凤声笑着拍了拍他雄健的臂膀,好家伙,坚若铁石,这么粗壮的胳膊绝对有着超乎寻常的恐怖巨力,普通人恐怕真能被他一下把头摁在肚子里。赵凤声啧啧道:“这么多肉没白吃啊,真带劲,哥身上受着伤呢,有啥事咱一会再聊,你吃你的。”

傻小子撅起了嘴,眼神愠怒。

李爷爷回头,终于扫了狼狈的家伙一眼,慢悠悠道:“有个年头没被人打得这么惨了,遇上高了?”

“可不是,碰见了一个像是军伍里出来的猛人,对了一拳,就成这模样了。”赵凤声尴尬地揉着鼻子。他从小被老人家传授国术,说起来也算是半个徒弟,跟人打架打输了,只能说是学艺不精,丢了师傅的面子。

老爷子仔细摸索着他受伤的右臂,半分钟后,双忽然发力,“咔吧”一声,骨节恢复原状,赵凤声尝试着扭动下,除了有些酸软,和受伤前并无差异,赞叹道:“李爷爷技术还是那么高超啊!您老人家若是回到古代,肯定是华佗扁鹊之类的名医,哎,在桃园街里住着,算是委屈您了。”

“马屁精!”

李爷爷嘀咕一句,坐回到那张花梨木的太师椅,开口道:“你怎么说已经勉强步入二品境界,被人卸了关节而不伤筋骨,看来还真是遇到出世的高,说说看,对方是什么路数。”

“二品境界?”

赵凤声初次听到这个词汇,充满诧异,他总觉得国术没有具体区分的方法,没想到李爷爷居然说出这个和时代格格不入的名称,他惊愕道:“国术还分境界?”

望着某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李爷爷翘起二郎腿,不屑一顾道:“凡事都有个高下之分,国术也不例外,品打磨皮肉,二品淬炼筋骨,一品吞吐内劲,只是大概有个范围,别多想,没武侠里说的那么玄乎,真要到了摘花飞叶即可伤人的地步,电视报纸上早就开始争相报道了。”

听到没有会用六脉神剑之类可以无形伤人的大侠,赵凤声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去,万一惹到哪个硬茬子给自己暗地里来上一下,比起枪子还要让人防不胜防,太他娘吓人了。

赵凤声心悸道:“今天碰上了一个爆发力和力量都在我之上的家伙,当时为了救人和他硬拼了一拳,我还估摸着要是一对一的过上几招,凭借着敏捷和动性能占一点上风,照您这么说,那人是下留情了?”

李爷爷点点头,道:“对方完全有能力将你打成重伤,却放你一马,看来不是什么大仇,也就不用放在心上。现在不像乱世了,杀人是要偿命的,就算一品高也得捏起鼻子过日子,谁还敢去冒着蹲大狱的危险去打打杀杀?”

赵凤声跑到李爷爷身边,给老爷子轻轻捶着腿,一脸谄媚道:“今天是很多人在场,想必那家伙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敢杀人,下次遇见,估计我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李爷爷,您神通广大,能不能教我一些保命的招数,就算打不过对方,也得能跑得了啊。”

李爷爷泛起轻蔑笑容,道:“未战先怯,难成大器。说说吧,那人具体使得什么功夫?”

赵凤声边给老人捶着腿,边给老爷子讲述着当时的细微末节,当赵凤声想起沐金福出拳时,忽然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为他想起第一次和沐金福照面,检查过他右上的老茧,并没有长期摸枪的特征,而今晚和绰号金斧的男人对拳时,沐金福出的是左拳。

沐金福是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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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八大宗师

赵凤声陷入沉思。

绰号金斧的男人身上有股子沙场铁血气息,这一点赵凤声能感受得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就能让人汗毛微乍,不是经受过生死考验的人,根本察觉不到威猛霸道的杀意。自己虽然也是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悍卒,但就一身煞气而言,恐怕比那个沉默寡言的家伙还差上不少。至于沐金福是不是19案的真凶,从唐耀辉遗落的巧克力纸和现场巧克力纸吻合来看,这对豪主忠仆嫌疑很大,相当大,就算不是本案的罪魁祸首,恐怕也和本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李爷爷见赵凤声突然沉思不语,轻轻咳嗽一下,“怎么,碰到麻烦的事情了?”

赵凤声从恍惚惊醒过来,挠了挠头,“那个扎的家伙仔细想一想还真挺厉害,李爷爷,有没有什么速成的神功,再和那家伙对上了,也好让我保住一条小命啊!”

“没有。”老爷子毫不留情打消了他的幻想,摆起肃容道:“习武之路,讲究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想要一夜之间长成参天大树,痴人说梦而已。你有蹲墙功打底,勤加练习的话,很快能迈入一品境界,到了那时,估计也就有了一搏之力。”

“一搏之力?”赵凤声砸吧一下话里的意味,就算身再长一大截也不能稳胜?看来老爷子不看好自己啊,挺郁闷,转而问道:“那人这么厉害?”

李爷爷点头回应,娓娓解释道:“如果你描述的没有差池,那么此人应该学的是心意拳。心意拳又称守洞尘技,顾名思义,由于此拳术是由心生意,又由意传化为拳招,此拳法走的是刚猛一路,伤人最重,那人能将你击退而不伤,显然已经拳法大成,迈入一品境界算是低估了,仅凭你现在脚猫的功夫想要战胜一品高,难。”

赵凤声长长叹了一口气。

听到生子哥要打架,傻小子周奉先很够义气跑到面前,拍了拍比娘们胸前还要挺拔的肌肉,憨笑道:“哥,你要和谁打啊,俺帮你,保准一下就把他头摁到肚子里去。”

傻小子的频频要为自己报仇,让赵凤声颇为感动,挤出一个笑脸,“奉先,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先打架,打完再吃。”周奉先还挺倔。

“听话,大晚上的,别人都睡了,等天亮了我再带你去。”赵凤声语态柔和,只能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傻小子。

“哦。”周奉先想想也是这个理,大晚上的就算找人也不好找,于是先解决肚子温饱问题,回到桌子边上继续大快朵颐。

瞧见周奉先在赵凤声面前乖巧听话,李爷爷心里微微泛酸,他把傻小子骗到院子里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但好听话说了一箩筐,还搭进去一盆亲烹饪的炖牛肉。赵凤声不用刻意吩咐,就让周奉先抢先帮他出头,人比人气死人啊。

“老爷子,有没有什么拳法可以克制心意拳的?或者练这拳法的人有没有什么弱点?”喜欢钻研歪门邪道的赵凤声有心生一计,既然硬碰硬打不过,那就用一用下滥的招数,他可不是正义凛然的侠客,只要能将对击倒的办法就是好办法,可以不择一切段,赵凤声信奉的是不管黑猫白猫,天天能混上鱼吃的就是有本事的猫。

“有。”

李爷爷给了个确定答案,下一句却有点不着边际,他笑道:“菜刀。”

赵凤声似乎没有听清,掏了掏耳朵,纳闷道:“啥?”

“你不是以前经常喊着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吗?备上个把五把,肯定能将横扫四方,把国术八大宗师都能砍成血葫芦。”李爷爷笑眯眯说道,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老人竟然开起了玩笑,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赵凤声对于老爷子的调侃不太在意,最后一句让他产生了兴趣,“八大宗师?比一品高还厉害?难道是天底下打架最厉害的八个人?”

“八大宗师都是国术巨匠,当然不是一品高可以相比,天底下谈不上,但在国术里面,这几人当仁不让。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气血翻涌,脾气拧,总喜欢挣出个谁的功夫厉害,所以从清末时也就有了八大宗师的称谓。杨氏太极创始人杨无敌杨露禅,就是头科状元,当时打遍天下无敌,笑傲华夏。到了min guo,有天下第一美誉的虎头少保孙禄堂独占鳌头,合形意、八卦、太极家,一以贯之,纯以神行,海内精技术者皆望风倾倒,风头一时无两。而我传授给你的半步崩拳,就是由后来八大宗师魁首的郭云深发扬光大,半步崩拳打天下,威风八面谁人能敌!哪个习武之人不想拜入他的名下?不少人赶赴千里只为瞻仰风仪。到了现在,虽然国术渐渐式微,但这八大宗师的名号却靠着江湖人一辈辈传承,成为了国术界里的至高荣耀。”

李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哀而不伤,回忆起了国术群星璀璨的峥嵘岁月,那个战乱的年代,涌现出无数的武林英杰,百家齐放,争相斗艳,相比于现在国术没落的窘境,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牛?!”赵凤声听得热血,作为看着金庸老爷子作品长大的一代人,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快意恩仇的大侠,听到现实的武林谱,他的好奇心被吊起,询问道:“那现在八大宗师排名第一的是谁?还收徒不?”

李爷爷瞬间就明白了赵凤声打的是什么主意,肯定是想跑到人家面前,死皮赖脸的求人家收自己为徒,就算跪上天夜也要得偿所愿。这个从小就孤苦伶仃的孩子,很懂得“借势”两个字的特殊含义。

李爷爷白了他一眼,虽然不齿他的小伎俩,但还是如实相告,“八极拳的宗师,金臂状元,吴少候。”

吴少侯?

卧槽,功夫天下第一的猛人?!

赵凤声心底狂震,这个现实的江湖魁首由李爷爷口说出,可比里的高更加震撼人心多了,天下习武之人有多少?百万,千万?能力压众人站在武学之巅,得是啥样的高人风范啊?

赵凤声小算盘打的乒里乓啷乱响,腆着脸问道:“您老知道他的下落吗?”

很遗憾,李爷爷摇了摇头。

“那排名第二的宗师呢?”赵凤声继续耍着不要脸,既然排名第一的找不到,拜在排名第二的门下也不错嘛,以后在江湖上碰见自己打不过的高,报出师承,哪个敢要了自己小命,不怕身后那棵参天大树替自己报仇雪恨?

李爷爷无奈答道:“他的踪迹我倒是知道,可惜人已经过世了。”

赵凤声遗憾地长叹口气,看来找个天下数一数二的师傅替自己撑腰是十分渺茫了,感慨道:“八大宗师不会都嗝屁了吧?”

李爷爷指匀速敲打着木椅扶,沉声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对每个人消息都了如指掌。”

赵凤声继续抱有希望问道:“那八大宗师里,您有没有熟悉的人?”

“有一个。”老爷子给了他一个振奋人心的答案。

赵凤声马上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贼兮兮问道:“那他有啥绰号,怎么才能找到他老人家?”

李爷爷浑浊的眸子猛然闪过一丝精芒,站起身,本来被岁月压得弯曲的背部悄然直立,他嘴里轻轻说出几个字。

“太极拳宗师,阴阳探花,李玄尘。”

赵凤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大了嘴。

作为李爷爷的邻居,他当然听过老人家的名字,这个在桃园街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真名就叫做李玄尘。

眼前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就是打架最虎的八大宗师之一?!

金臂状元位列武林魁元。

探花郎。

天下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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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盖世无双

赵凤声坐在地上久久难以动弹。

他了解李爷爷的性格,除了孤僻一些,从来没打过诳语,更别说吹牛皮之类的大话。这位在胡同里让自己蹭了不下一百顿饭的老人,就是武林大登科排名前甲的探花?如果刨去下落不明的状元郎,已经入土为安的榜眼公,那可几乎是让整个国术界臣服的大牛人了!当然,这也是赵凤声一厢情愿的猜测,究竟老爷子探花的名号是不是排名第,他也不敢妄自盖棺定论,反正左右都是八大宗师之一,第和第八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全国习武之人有多少?恐怕得用数以千万计,这么庞大的基数,衍生出来的八大宗师也不会是电视里单掌开砖之类的花架子。赵凤声再往深处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老人家常年摆放着价值千金的古董,却没有人能取走一件的事实。

在八大宗师眼皮子底下找麻烦,焉能如愿。

李爷爷闲庭信步走到痴痴发呆的赵凤声面前,伸出左,探到赵凤声腋下,腕一抖,还在愣神的家伙马上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从肩部传来,带动身体不由自主地转动,愈来愈强,自身根本不用发力,那股柔意就将自己缓缓托起,直到转了十几圈之后才堪堪停住,而他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就发现和李爷爷正好面面相对。

李玄尘眸子里的光芒逐渐黯淡,背起,在屋子里缓缓踱步,轻声道:“凤声,咱们相处了二十多年,我一直把你当做孙子看待,却没有把你当成徒弟把传授国术,你不怪我吧?”

这位国术界里赫赫有名的大宗师和赵凤生相比身材并不高,只是到达他的眼眉处,枯瘦的身形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几个跟头,可李玄尘举投足间都有着一股子庸的味道。这个庸,绝不是说老爷子平庸寻常,而是他的动作既不会让人觉得刚猛有力,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柔和,缓急适,游刃有余。

“不会。”刚刚回过味的赵凤声很快回答道。开玩笑,他在没有发现李爷爷身份之前就乖巧的如温顺小猫,现在知道老人是武学宗师了,巴结都来不及,哪还会开口责怪,恨不得把被子都搬过来和老爷子住在同一屋檐下,这个古香古色的小院,比他娘一个警卫团守着都安全啊。

李爷爷点了点头,语态轻缓道:“我师承杨式太极一脉,所以才有了阴阳探花这个名号。年轻时逞勇斗狠得罪过不少人,连唯一的徒弟都在比武时被人活活打死,到了年,心灰意冷也好,看破俗世也罢,就落叶归根回到了武云市,和你们赵家做起了邻居。本想着收下你这个颇为对眼的小家伙,可我发现你自从家人先后过世后,心境起伏不定,做事乖张猖獗,一言不合就要拿刀子砍人,我知道你孤苦伶仃下那么做一是将胸积怨宣泄,二是为了自保,能理解。”

“可如果那时候传授给你太极,你肯定静不下心,难以练到大成。再说让你学成高深的武功,指不定会不会捅出更大的篓子,于是就传授给你蹲墙功和半步崩拳,让你不至于在别人上吃亏就罢了。等你大些,就去外地当兵去了,想传给你太极的事就一拖再拖,甚至到了今天,我才有会对你说出这些肺腑之言。”

感受到老爷子的一片苦心,赵凤声眼眶酸溜溜的,哽咽道:“李爷爷……”

李玄尘摆了摆,继续开口道:“凤声,你从小体弱多病,在习武算不得上好的坯子,但胜在能吃苦,这是现在很难得的品质,也是我看你的原因。习武一途,讲究的就是冬练九夏练伏,要的就是一个勤字,坚持不懈才能成为人上人,这一点,你要牢记在心。我不像那些古板的老家伙们,教徒弟时喜欢留一,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总不能断在我的里,既然想教你,就会不留余力地倾囊相授,希望你以后收徒时,也要记住我的这些话。你现在的年纪练习太极也不算晚,武林有太多大器晚成的先例,所以也别对自己妄自菲薄,好好练下去,不难成为下一个宗师级人物。”

李爷爷在呆若木鸡的家伙脑门上敲了一下,轻笑道:“行了,别绷着了,肚子里都快乐开花了吧?我也不需要你学习以前拜师的繁缛节,还不磕上个响头,喊一句师傅听听

?”

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砸在赵凤声的头上,使得他犹如雾里梦里,好在多年来见风使舵的本质已经流淌在骨子里,跪下后咚咚咚磕了个响头,学着里的情节大喊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李玄尘笑意然然将他搀扶起来,这一对相识二十多年的爷孙,终于有了师徒这个正式名分。

傻小子已经将一大盆牛肉和馒头全部消灭完毕,坐在那里舒舒服服打着饱嗝,看着赵凤声行完拜师礼后撇了撇嘴,愤愤不平道:“生子哥,你咋给这个老头磕头啊?他就是骗人呢,连我都干不过,还收你做徒弟,大忽悠一个!”

别看周奉先平时里对姑奶奶赛金枝和赵凤声言听计从,可对上外人,那就没个好脸色了,不管男女老少,谁惹到他头上都能碰一鼻子灰,使得桃园街里的邻居们,都不太待见这个易怒的大个子。也难怪周奉先如此行事,巨寇后代身上流淌的血液,铁定是肆无忌惮的狂暴。

赵凤声瞪了傻小子一眼,怒斥道:“怎么说话呢,还不给李爷爷道歉!”

平日里很听赵凤声话的傻小子却委屈似的撅起了嘴,嘟囔道:“俺又没瞎扯,不信你问这老头。”

赵凤声把目光悄悄向刚认的师傅脸上扫去,发现老爷子本来红润的面孔变成了酱红色,吭吭哧哧说道:“我看到他根骨不凡,就把他带到院子里比划了一下。”

赵凤声想到了院子里为何一片狼藉,把老爷子精心培育的大槐树都弄掉一块树皮。不对,李爷爷说话欲盖弥彰的,再加上憨小子不说假话,难道周奉先真的和阴阳探花相比都不落下风?还是李爷爷有意让着他?

看着赵凤声疑惑的目光,李玄尘唏嘘一叹,解释道:“这个小家伙简直是个练武奇才,气血之旺乃是我生平仅见。他天生神力,加上小时候应该被他家人拿秘法淬炼过身体,又接过祖辈衣钵练过少林不传之秘《横练十太保》和《大摔碑》,简直就是巨灵神在世。凤声,你可要以后管好他,他这愣脾气犯了,要是跟人动起来,对方非死即残。”

听完老爷子的谨慎叮嘱,赵凤声又惊掉了下巴,今天晚上遇到的牛人太多了,先是被沐金福一拳击退,碰见了一品高,然后又解开了李爷爷身上的秘密,原来是八大宗师排名前甲的隐士。就连傻不拉几的周奉先,都是国术造诣炉火纯青的大虎人?

赵凤声望着一脸稚气与傻气并存的周奉先,小心翼翼问道:“师傅,他算哪种高?一品?”

李爷爷摇头苦笑道:“你太小瞧他了……”

赵凤声惊愕道:“宗师级?”

虽然有八大宗师这么一说,但世间的宗师可不止八人而已。

李爷爷皱起灰白的眉毛,感慨道:“他祖先秃瓢周原本就是当年的八大宗师之一,将少林绝学发扬光大,名镇东省,号称关东第一骁勇,这傻小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起他祖上秃瓢周的资质还要逆天。拳怕少壮,不会像传说那样人越老身越高,八大宗师都是行将朽木的老家伙,空顶一个名头而已,真若交,恐怕也打不过下面一辈正值壮年的宗师。至于周奉先,哎……若是他真犯起倔脾气和八大宗师掰命,恐怕得有一半被他弄进棺材里……再给他些时日成长,五年,最多十年,金臂状元吴少侯的名头也是该易主了……”

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

这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子,有这么大能耐?

将八大宗师魁首的吴少侯都压下一头,岂不是冠绝天下?!

周家奉先。

十年后。

和一戟伏天下的吕温侯一样,盖世无双?!

傻小子咧嘴一笑,牙齿上还沾有吃牛肉汤时留下的香菜叶,真的挺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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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太极

即便是左邻右舍住了两位宗师级高,赵凤声还是彻夜未眠,不是隔壁傻小子震耳欲聋的呼噜太过刺耳,而是考虑着怎么对付唐氏父子才更为得当。假如动用xing jing去调查证据,没有万全把握之前,赵凤声不愿意打草惊蛇,这样会引起唐氏父子的强烈反扑,现在已经不是他赵凤声个人的事情,从唐宏图话里话外的弦外之音,无时无刻都透漏着一股威胁意味,经过魅力国汇的冲突,赵凤声怕的是不但自己暴露在对方枪口之下,崔亚卿和崔洋也会连累着遭殃。

“怎么这案子越查越他娘的危险呢……”

赵凤声躺在床上喃喃自语,他现在悔的肠子都绿了。早知道这么棘,还不如当回缩头乌龟,不接这个烂摊子,没准可以抱着二妮天天香玉在怀了,哎……

等到天色大亮,赵凤声还是没整理出应对的方法,反而想的脑袋疼,干脆走一步看一步,也就不劳神伤脑,带着周奉先跑到老街西边去吃早餐。

傻小子胃口奇佳,别看昨晚吃了一大锅炖牛肉,早晨起来依旧是吃得虎虎生风,找老板要了四次油条五次豆浆才心满意足。赵凤声一结账,好嘛,二十多块。要知道一根油条才四毛钱,他自己才吃了根,其他的都装到周奉先肚子里去了。

傻小子能不能打他没见过,但这肚量,绝对是天下无双!

赵凤声吃完后还瞅了瞅周奉先像是无底洞的肚子,依旧平滑如镜,没有丝毫的赘肉,这得让多少喊着减肥的姑娘们得恨得牙根痒痒啊。

回到八条,俩人直奔李玄尘的家。

赵凤声清楚老爷子的作息时间和饮食习惯,堪称口味刁钻,一般都是早早起来自己做饭,所以没有给师傅购买用地沟油炸出来的早餐。

院门虚掩。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赵凤声看到师傅正蹲在院子里修葺大槐树,李爷爷没什么酗酒打牌之类的陋习,只喜欢听听京剧,欣赏古玩字画,摆弄些花花草草,爱好风雅。

这棵上了百年的老槐,是老爷子平日里倾注心血最多的东西,闲来无事就修剪枯枝残叶,碰上大风大雨恶劣天气,老爷子恨不得拿被单遮住狂风骤雨,简直就是心头肉。

老槐昨晚被傻小子砂锅大的拳头砸了个坑之后,老爷子心疼啊!可李爷爷爱好归爱好,护理花草是外行,只能拿布裹了一层又一层,脸有戚戚然。

“师傅,别弄了,树皮修复麻烦的很,等我一会给大刚打个电话,让他找专业人员给你拾掇拾掇。”赵凤声笑道。他也清楚老槐树在李爷爷心的位置,老人岁数大了喜欢念旧,人之常情,再怎么是国术宗师,也同样是个耄耋老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老人上了年纪,就得像小孩一样哄着捧着,怎么顺他心意怎么来。

李玄尘拍了拍站起身,“你要是找来的人弄不好,我让你半个月下不了床。”

得,还不如不打包票呢,赵凤声咧了咧嘴。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着拍下马屁哄着老爷子早点传授功夫,没想到把自己也搭上了。

李爷爷一脸狡黠道:“行了,心意我领了,大早晨就来献殷勤,想快点学成太极?”

您老可是阴阳探花,能不这么吓唬人吗?赵凤声腹诽一句,挤出个灿烂如花的笑脸,不住点头。

“你可知何为太极?”

李玄尘掏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小人书,递给周奉先。老人家确实很喜欢这个内心纯净威猛无匹的傻小子,但碍于功夫不是一个路数,就不再收他当作徒弟,因材施教才是最正确的方法,让猛张飞学绣花针,肯定瞎耽误工夫。

有了小人书,周奉先从屋里搬来赵凤声专用马扎回到院,乐呵呵的捧在心。

太极?

武云市就是太极之乡,上岁数的老人几乎都能摆出几招太极的把式,可要换成口头语言陈述出来,赵凤声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干脆摇了摇头。

李玄尘负起在院来回踱步,平静道:“太极并不是国术,而是哲学,对于太极一说,古代名家各有见地。太极一词,出于《庄子》,上面写着: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太,即大,极,指尽头,极点。物极则变,变则化,所以变化之源是太极。”

“太极在道家一般是指宇宙最原始的秩序状态,出现于阴阳未分的混沌时期之后,而后形成万物的本源。所以太极是一,也是无。”

“关于太极拳的起源,众说纷纭,大致有唐朝许宣平,宋朝张丰,清朝陈王廷和王宗岳等几种不同的说法。没有充份史料可以证明太极拳是张丰所创,但戚继光的十二势长拳理论早于陈王廷,王宗岳的太极拳论原本也为陈式太极拳所缺欠。可见太极拳并非一人所创,而是前人不断开发总结。纵观近代太极拳的发展就可见一斑,事物只有不断发展才具有生命力,太极拳有两大分支,一支传承于武当派武术之,秘不外传,只有赵堡太极拳传承于外,另一支最早传习于温县陈家沟陈姓家族,咱们一脉的杨式太极,就是从陈家沟太极演变而来,后来在杨露禅发扬光大。

“我所说这些,是让你记住先辈们是依靠什么创立出太极拳,你如果能翻阅下古籍查阅下太极的资料,会让你练习起太极事半功倍。”

赵凤声轻轻点头,将李爷爷的谆谆教诲牢牢记在心里。想要把一个人打磨成才,不但需要诲人不倦的名师,还需要勤恳好学的徒弟,这两者聚在一起,才能有最好的育人成果。

传授完太极的几千年历史,李爷爷将袖口轻轻卷起,冲赵凤声招了招,“来,用出你最厉害的招式,让我看看你的斤两。”

老爷子瘦小的身材实在让赵凤声不忍心下,即便是清楚李爷爷是国术大宗师,但百十来斤的枯瘦身躯总给人一种孱弱感觉,像是一阵风就能轻易吹跑。赵凤声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用出五成力,万一老爷子年迈体弱,突然赶上心脏病脑血栓啥的,也好有个挽救的措施啊。

打定主意的赵凤声摆出了半步崩拳的起式,左在前,右在后,旅游鞋在青砖上面使劲一蹬,如离弦之箭蹿出,临近老爷子身边时,右拳内拧,向前打出,猛地挥向老爷子的肋部。

李玄尘扬起嘴角,似是不屑,左负于身后,右五指张开,冲着赵凤声拳头上一粘,随即右臂向后微撤,陡然一推。赵凤声顿时感觉到老爷子绵软不受力的掌变成一辆气势汹汹的推土,比起来时更迅猛的速度向后退去,脚步踉跄,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

见到最为敬爱的“饭东”被人打的稀里哗啦,傻小子不干了,撸起袖子悍然起身,一米九多的大个子极具震撼力,嘴里还用一股浓重的苞米茬子味叫喊道:“老头,你嘎哈欺负俺生子哥,昨天修理的你不舒坦是不,今个又找削呢?信不信小爷把你脑袋摁到肚子里!”

位列甲的大宗师竟然毫无风度的频频后撤,还不忘惊呼道:“我这是教他武功呢,你别胡来啊,咱们君子动口不动。”

“人都被你干躺下了,啥玩意?还胡咧咧君子动口不动,你当我傻啊!”傻小子觉得被李爷爷侮辱到了智商高度,气得窍生烟,足有五十码的解放鞋向地上一跺,几十年历史的坚固青砖骤然碎裂,本来宽松的老汉衫在他肌肉发力下变成了紧身衣,几欲撑破。

气吞万里如虎。

李玄尘可不愿意和发怒的傻小子硬碰硬,扭头就蹿。

一追一逃。

赵凤声刚刚撑起身子,就感到一股强劲的烈风再度来袭,差点又被吹躺到地上,为了师傅的安全着想,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跃而起,抱住傻小子夸张到极致的身躯,气喘吁吁道:“奉先,停下!真是我师傅教我武功呢!”

幸好傻小子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足尖一点,二百多斤的魁伟身躯陡然而停,停住了前进的侵略性。赵凤声却感觉在强行拦截一头处于fā qing期的大黑熊,要不是常年习武打下坚实的底子,恐怕被冲击力就要撞出内伤。

这是赵凤声第一次领略周奉先发飙,他将傻小子安抚到座位上,暗咐道:这傻小子也忒猛了!光是余劲就让自己使出全力,要是脑袋挨上他的一拳,恐怕真得被摁到肚子里去……这力气,还他奶奶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个人形凶兽!看来这么多饭没白吃啊,全都吃到刀刃上了。

李爷爷拍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脸色微红。

昨晚一战,初次领略周奉先的天生神力,把老人家吓得够呛,哪怕位列八大宗师,也不敢说能驯服这只出自白山黑水的虎人。若不是老爷子经验丰富,再加上捧起炖牛肉吸引他的视线,指不定会八十老头倒绷孩儿。

太极虽然号称以柔克刚,但傻小子已经到了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境界,不能用寻常国术标准来衡量。

赵凤声又叮咛几句,傻小子才收回对老爷子的怨恨目光,极不情愿捧起小人书。

两位额头冒汗的师徒聚在一起,李玄尘眉飞色舞低声道:“想不想速成神功?”

赵凤声又惊又喜,快速答道:“当然想!”

李爷爷泛起一抹坏笑,指了指悠然捧卷的周奉先,神秘兮兮道:“那就让傻小子每天往你身上打一百拳。”

赵凤声像是没听清,抠着耳朵再次问道:“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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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厉鬼.菩萨

李爷爷当然不是真的让傻小子揍他,而是让赵凤声熟悉高的出拳方式。

太极,对于初学者而言,是门后发制人的武学,能做到阴阳交融已经臻于巅峰,不是赵凤声现在可以触及的层面。李爷爷冥思苦想之后,还是让赵凤声先练习简单的“柔劲”,这和他霸道的半步崩拳互相融合,倒也相得益彰。即便赵凤声以前街头巷站经验十分丰富,但没有和宗师级高交的经历,遇上了只有被虐的份儿,所以和宗师级人物对打,是提高身速成的方式。

李爷爷使用太极,傻小子挥舞铁拳,一刚一柔,一阴一阳,对他进行不耐其烦的“喂招”。

周奉先的功夫都是家传,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叫什么名称,李爷爷让他打了一套完整的拳法,断定他打是位列少林十二绝技其两门拳法,一门名为《罗汉拳》,一门名为《大摔碑》。前者还稍微普及一些,《大摔碑》基本上就是少林不传之秘了,非是德行和身份兼备的高僧,否则不可轻易传授,想必周奉先的祖先“秃瓢周”,在少林寺也是一名赫赫有名的人物。

据傻小子自己说,他小时候经常被二叔叔拎到深山老林里面去打树,从密度较小的云杉树开始,慢慢再到质地硬一些的红松树,然后是硬度最高的铁桦树,到了最后,就开始练习打铁砂袋,一天都没有落下,就算是卧病在床,那也要先去在树上打上一套掌法才能继续养病,严苛到不近人情。傻小子究竟吃了多少苦,从他满是老茧的双就可以略知一二,哪怕他是天赋异禀的习武奇才,也要经受住刻苦磨炼才能渐露锋芒。

赵凤声这几天干脆关了,开始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李爷爷为他准备好的特殊习武方式去,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起床,先练习半个小时的蹲墙功,再由李爷爷讲解太极的奥妙,然后再经受周奉先大摔碑狂风骤雨般的“毒打”。

周奉先一开始还不愿意对饭东哥出,差点又撸起袖子对着出馊主意的李爷爷施展老拳,直到赵凤声告诉他这样会给他带来好处,傻小子才将信将疑把拳头挥到恩人身上。

李爷爷也怕傻小子是头驾驭不了的熊瞎子,再告诫他只能使出一半的力气,并且不许打要害,这才让赵凤声勉强扛下来。

傻小子的究竟有多重?

只有身临其境的赵凤声才深有体会。用他的话说,就像拿个百十斤的大铁锤不断砸在身上,每次震的脑瓜子都嗡嗡作响,打着打着就突然蹲在地上呕吐,看的李爷爷都有些揪心。

李玄尘心疼徒弟,还亲自跑到药铺子里抓了些药,这个爱听京剧的老人,只相信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对西医向来嗤之以鼻。药煎好后给赵凤声外涂内服,还忍着肉痛拿出来一坛泡了几十年的老酒,能让财大气粗的老爷子露出这种罕见表情,坛子里肯定不是普通货色。但赵凤声绝大部分不认识,只认出一颗个头不小的人参,在老白山生活了二十年的傻小子看到后直嚷嚷说是好东西,六品叶的野山参,足有二两多,参须成型,放到哪里都是稀罕物件,距离“五形俱美”的绝品野山参也只是一步之遥。

天。

对普通人而言,很平常的一个星期过去了,赵凤声却觉得这168个小时度日如年,除了依旧坚挺的老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好在超凡的毅力帮他撑过了这天,没让他倒在疾风骤雨之。

等实在熬不住周奉先的铁拳,赵凤声就趴在有些年头的木床上,研究老子所著的《道德经》。

这本道家瑰宝以前也就是赵凤声的催眠读物,每次失眠,就靠着它酣然入睡,但李爷爷说它一道通天下,稍微领悟成就可以对修习太极感悟良多,赵凤声不敢马虎,架着眼皮子研究每一个字,八条十二号这几天灯火通明,赵凤声一刻都敢不懈怠。

这个在鬼门关上走过数次的男人,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每一秒钟。

傻小子听说突袭能对生子哥有好处,不留余力地对他进行全方位的“照顾”,就连吃饭时候也突然伸出大脚丫子,冲着赵凤声脚面猛踩。可怜的家伙现在脚趾头肿的像个小萝卜,连旅游鞋都塞不进去,只好找出准备丢到垃圾堆里的老拖鞋,套在脚上。

经受一个星期的“地狱式训练”,好处也是显而易见,不敢说赵凤声战力值一日千里,成长也是有目共睹。现在傻小子出的力道也从五成加到了六成,虽然赵凤声也是狼狈不堪,但也有了还之力,躲避的间隙还能像模像样的还上拳两脚,不至于像刚开始时的被动挨打。不过他的“花拳绣腿”打在傻小子铁塔似的身上,跟蚊子叮上一口没啥区别,要知道周奉先二十年的童子功,练的就是十太保横练,傻小子被打后照样笑意盈盈,赵凤声却捧着粗了一圈的腕泪流满面。

今天挨揍的课程完毕,本着吃什么补什么的心态,赵凤声做了一锅红烧排骨加猪蹄,准备慰劳慰劳自己。

傻小子嗅觉比狗鼻子都灵敏,根本不用刻意招呼,肉香四溢的味道刚刚飘入胡同,他就端着自备的大海碗坐到院子里,眼巴巴地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赵凤声,那夸张的体魄加上如饥似渴的眼神,瞅着都吓人。

赵凤声将米饭和肉端到桌子上,刚准备进食,就听到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的清脆声响,在赵凤声家门口驻足不前。

赵凤声抬头,发现是崔亚卿,往日里完美无瑕的脸庞竟然有些黑眼圈,看着异常憔悴,见到朝思暮想的男人,二妮精巧的鼻子抽泣几下,诱人的嘴唇向外一撇,眸子含泪,跌跌撞撞冲进赵凤声怀里。

崔亚卿可是不输于男孩子的脾气性格,遇到天大的事情都能做到宠辱不惊,仅从她在省城面对四个悍匪时的镇定就可见一斑,今天怎么一见到自己就开始哭鼻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有些愣神的赵凤声等到香玉满怀,心才猛然一紧!

崔亚卿钻进二十多年最为依赖的怀抱里,哭的稀里哗啦,大有“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怜爱模样,鼻涕眼泪全都蹭到某人身上。赵凤声等她哭得没有力气了,才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难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崔亚卿抹着眼泪,抽泣道:“给你打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回,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

原来是惦记你家男人了啊。

忐忑不安的赵凤声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擦拭着佳人脸庞晶莹泪珠,笑道:“我就是最大的坏人,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抓我?对了,老四有信了没有,现在在哪风流快活呢?”

崔亚卿离开温暖的怀抱,一脸委屈道:“他听你的话,找了个农家院住着,前几天就给我发过短信。我爸妈一直找不到他,急的都要报警了,我实在怕他们吓出毛病,就怕实情告诉了他们,结果……被他们狠狠骂了一顿,连平时对我最好的爷爷奶奶,见了面都不理我了……”

赵凤声这时才恍然大悟。

崔洋是老崔家的命根子,全家子的宝贝疙瘩,因为护送崔亚卿去找自己时捅的篓子,一家人不迁怒二妮身上那才叫怪事。加上这几天自己没开,也难怪平日里彪悍的二妮一见到自己就哭得梨花带雨,女人,受冤屈了没地方倾诉,可不就变得异常脆弱敏感了吗。

赵凤声将二妮贴到脸颊上的青丝梳理到耳后,轻柔道:“吃饭了吗,我这有排骨和猪蹄,给你盛一碗米饭?”

受到关怀的问候,好几天没有享受过爱护体贴的崔亚卿撅起了小嘴,点了点头。

幸亏赵凤声为了防备大肚货大发神威,特意把米饭蒸多了一些,要不然还真不够个人饭量。赵凤声去厨房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放到她的面前,就听到二妮娇嗔说道:“你喂我。”

“行。”

赵凤声毫不犹豫答应道。

这种不费劲又可以欣赏美人的活儿,绝对可以称得上艳福了。

没有喂她几口,崔亚卿就发现了正在献殷勤家伙脸上的淤青,她轻轻抚摸着伤处,皱眉道:“怎么弄的,谁把你打成这样,我找他算账去!”

赵凤声瞥了眼在旁边大快朵颐的罪魁祸首,满满一盆子肉已经被傻小子吃进去一多半,周奉先扬起满是油腻的笑脸,憨憨道:“俺打的。”

崔亚卿一对杏目蕴含怒意,气鼓鼓道:“为啥打你哥?!”

傻小子有苦说不出,摊开双,憋屈道:“嫂子你别生气,俺哥说要是不揍他,就不给俺饭吃,俺不是故意的啊,为了吃上肉,俺也没办法啊……”

崔亚卿正要教育一下这个白眼狼,赵凤声微笑道:“这几天李爷爷正在教我太极,让奉先和我过招也是为了我好,等下次见到把我和老四打趴下的男人时,看我怎么揍他。”

“削他,把他脑袋摁到肚子里!”傻小子听到生子哥的仇人,也没忘插上一句。

想到男友和弟弟都被那男人揍过,崔亚卿咬着银牙,恶狠狠道:“带上我,老娘有些日子没拍人后脑勺了!”

即便是晴空万里,赵凤声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心里想着万一以后和二妮结婚过日子了,睡觉都不踏实啊,如果在外面勾引小妹妹被她发现,指不定熟睡时,旁边佳人举着板砖或者是剪刀,给自己来上一下狠的。

奶奶的,想想都吓人。

崔亚卿忽然记起来一件事,紧锁眉头道:“对了,前几天有一伙人闯进了崔洋公司,不过他们只是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做,你说会不会是姓唐的派人去找崔洋寻仇去了?”

赵凤声瞪圆双眼,沉声道:“有没有你见过的人在里面?”

崔亚卿摇头道:“他们都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其有一人,好像和那天在魅力国汇打你们的男人有点像。”

“那我去崔洋公司,调监控看一看。”

赵凤声听到唐氏父子不择段地想斩草除根,脸色阴沉似水,一把将筷子折成两截,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色,“妈的,老子可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真拿老子当心善的菩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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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半斤包子

赵凤声来到了崔家老四的公司,崔洋的几个朋友热情帮忙,调取了当时的监控录像。查看完监控之后,从体貌特征上分析,能看得出这伙人领头的就是沐金福。武云天字号打神情肃穆,体态矫健,双一直处于紧握状态,如果碰见崔洋,估计会上去就是一顿毒打,而且从对方大张旗鼓的架势来看,恐怕不是挨顿揍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会取崔洋的小命。

赵凤声看完监控,陷入沉思。

如果19案真是唐氏父子干的,想必在刑侦总队干了这么多年的张新海应该能寻找到蛛丝马迹,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他的副总队长也就别当了,干脆回家种地卖红薯得了。

但假如不是唐氏父子杀的警察,等于凭空给自己竖立起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唐耀辉只是被揍了几下,打了对方还不消气,想着法的要伺报复,可以说心胸狭窄到了极致,被他知晓了自己暗地里捅刀子,肯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赵凤声才掏出。

既然对方撕破脸皮,他也就不用瞻前顾后,直接给张新海去了一个电话,将发现的所有线索都告诉了xing jing总队副队长,包括高迪瓦糖纸嫌疑人唐耀辉,枪击案最有可能的枪沐金福,甚至还添油加醋说了些唐氏太子爷的斑斑劣迹,就连唐宏图以前犯下的滔天罪行,都被他一股脑告知给张新海。

赵凤声不是个心慈软的娘们,要么不做,要么就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对方敢跟他亮刀子,他赤空拳用牙也会撕下对方一块皮肉。

赵疯子耍起疯,那绝对是耸人听闻的事件,这是桃园街里卖菜大娘都清楚的后果。

张新海也是个痛快人,听完消息,二话没说就要赶赴武云市,准备亲自来会一会19案的重大嫌疑人。

赵凤声将电话插入牛仔裤兜,开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边走边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唐耀辉这种人还算好对付,属于明刀明枪跟你对着干,谁钱多,谁拳头硬,就能把对方摁下一头。

但唐宏图这种江湖老油条就有些难以琢磨了,不但行事摸不到脉络,还能把你干掉后做到滴水不漏,让人泛起深深的无力感。就拿19案来说,即便是唐宏图指挥下做的,大不了被查到证据后花上一大笔钱找人顶缸,这年头揭不开锅的qiong rén多的是,十万摆不平就花一百万,一百万摆不平就花一千万,总有一个数额能让人心甘情愿卖命。

枪能杀人,钱能买命。

在坑洼泥泞的世道上,钱,有时比枪还要管用。

就连欧洲艺复兴时最伟大的学家之一莎士比亚,都有过诅咒金钱的名言: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只要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错的变成对的,卑贱的变成尊贵的,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赵凤声缓慢地在路上行走了一个多小时,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自己亲近的人远走他乡,避开风口浪尖,就像去海边避难的崔洋一样,窝在穷乡僻壤里死活也不出来,对方就算腕通天也无从下。棘的问题,全都丢给向双平和张新海这些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大人物去处理,反正自己已经尽力,不算食言,向黑脸也说不出什么出工不出力的话,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带他们回到武云市,继续过着安稳小日子。

只能这样了……

拿定主意,赵凤声脚步轻快许多,五官逐渐变得灵敏,马路上嘈杂的各种响声充斥着他的耳膜,他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桃园街街口。

卖水果小贩卖力的吆喝声,小孩赖在冰柜旁边奋力嘶吼声,汽车催促前行的喇叭声,一对小情侣吵架引起的争吵声,交织成一幅幅充满人间烟火的交响乐。

赵凤声停下脚步,蹲下身,叼起了一根烟,专注地观察眼前场景。

赵凤声极少如此以欣赏的眼光来审视老街百态,他从十几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要么是在军营里刻苦训练,要么就是在和人打架斗殴,还有就是在巴格达为了高昂的退伍费卖命。这一刻,他甚至有些享受色彩斑斓的普通生活。

老街,犹如一块深入肌肤的刺青,成为赵凤声身上最为浓重的烙印。

陪伴了赵凤声近十个年头的桃园街,市井繁乱,却让赵凤声一家祖孙代都在老街繁衍生息,从他脚步蹒跚时就在这片宁静土壤生存,他的前半生也基本都在街度过,欢声笑语,阖家欢乐,爱恨纠葛,刀光剑雨,一幕幕就像老旧的黑白电影,浮现在赵凤声脑海。

他想起了儿时,最疼爱他的爷爷,为了给他买爱吃的包子,拄着拐棍慢慢蹒跚在老街的身影。普通人五分钟的路程,他的爷爷却要走上一个多小时。母亲父亲劝阻爷爷不要大费周折,怕他路上出什么事,爷爷只是说了句:我孙子爱吃,走多远都不累。他永远都记得每次放学回家,爷爷都递过热腾腾的包子,笑容灿烂。

他想起了那年冬天出奇的冷,大雪纷飞,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病重的父亲,走在去医院的路上。他还记得那时走得匆忙,双没有戴套,握在钢制的轮椅扶,冻得毫无知觉,直到现在,他每到冬天指还会痒的钻心。但他依旧很留恋寒风入骨的时刻,至少,那时父亲还活着。

他想起了爷爷和父亲双双卧病在床,出身大门大户的母亲为了担起家重担,在街边摆起了小摊,再猛烈的风雨都未曾有过一天懈怠。他记得母亲年轻时很漂亮,皮肤很白,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邻居们都夸父亲有福气,娶了个如花似玉脾气温顺的佳人。但爷爷和父亲过世后,他再也没有见到母亲笑起来的酒窝是什么模样。40岁,女人依旧风韵犹存的年龄,他的母亲却因为积劳成疾,随着父亲一起撒人寰。

赵凤声擦干眼角泪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到年少时经常光顾的包子铺,笑了笑,“老板,来半斤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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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过河卒

囫囵吞完饱含思念之情的包子,赵凤声步入老街,望着两旁迎风瑟瑟的杨树,赵凤声没有回家,而是下意识走进李爷爷院子里。

阴阳探花这一段时间为了让徒弟快速成长,不止言传身教,还亲自给他一次次配药煎药,可谓费心费力。李爷爷嘴上没有说过什么体贴的话,但赵凤声心底能感受到老人家对自己的厚重情义,望着师傅清癯脸庞陡增的皱纹,赵凤声感恩怀德。

李爷爷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收音里传出天籁之音,播放的,正是赵凤声最喜欢马连良老先生演唱的《定军山》。

这出京剧传统剧目,背景取自国时期,讲的是曹操派大将张郃攻打葭萌关,被蜀汉老将军黄忠打败,张郃不敌后逃到定军山投奔夏侯渊,准备共同对抗蜀军。诸葛亮为增加黄忠取胜的信心,假意说黄忠年纪太大,敌不过正值壮年的魏国大将。黄忠听了很是不忿,称自己年龄虽已古稀之年,但力气丝毫不减,并立下军令状,发誓十日内攻下定军山,殊不知,此番说辞正是诸葛孔明的激将法。两军交战,夏侯渊把黄忠的部将陈式擒去,而黄忠也生擒了夏侯渊的侄子夏侯尚,于是双方商定,在两军阵前互换人质。可当夏侯渊放回陈式,黄忠却将夏侯尚射死,激得夏侯渊出阵较量,谁料时年十二岁的古稀老将黄忠大展神威,施展拖刀计,当场斩杀魏国征西将军夏侯渊,一举夺取定军山。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赵凤声每次听到这出戏,都会想到须发皆白的黄忠黄汉升,在金鼓齐鸣斩杀夏侯渊的慷慨壮举,血液随着唱词汹涌翻腾,像是自己站在疆场的小卒,亲眼注视着黄老将军驰骋睥睨。

李玄尘的轻咳打断他的恍惚。

“感觉身体有没有大碍?奉先的拳头可不是一般人能挨得住的,哪里不舒服了早点说,你别不当一回事。许多高就是年轻时身体受过暗疾,不止功夫停滞不前,连小命都得搭进去。”李爷爷睁开浑浊的双眼,缓缓说道,生怕宝贝徒弟贪功冒进而拔苗助长。

“没事的师傅,我有分寸,奉先打我的时候没用内劲,都是皮外伤。”赵凤声感受到老爷子的关切之意,心大为感动。他亲人早逝,对每一份关怀都倍感珍惜。

“嗯,那就好,奉先的虎劲上来了,我怕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这头猛兽你以后要看紧点,放出去就得伤人。我看他除了你和赛金枝的话,谁的也不听,这不行,得让他适应社会,学着融入社会,知道是非对错,知道法律法规。他身上还是秃瓢周沿袭下来的土匪作风,瞧谁不顺眼了光想动拳头,你得一点点把他板正,最好是和你一样,扔到军营里打磨几年。猛将必发于卒伍,以他的本事,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慧眼识珠,说不准光耀门楣能扛上金星混个将军当当,这对他,对你,都有好处。”李玄尘不耐其烦说道,为了徒弟和傻小子以后着想,还是指出了一条适合周奉先生存的康庄大道。

“这个事我也想过,我的老连长现在是特种兵里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头头,属于部队大院出来的红色子弟,不太看重出身,最喜欢奉先这种身一流的牛人。等过一段风平浪静了,我就把他举荐到我老连长那里,肯定会被重点关照。放到别人那,我还真不放心。”赵凤声轻声道。

老爷子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部队,才是周奉先最终纵横啸傲的沙场。

“杀一盘?”李玄尘望向角落里尘封几年的木盒。

“好。”赵凤声虽然明知道会被师傅杀得丢盔弃甲,却跃跃欲试。

象棋,赵凤声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是他这辈子第一个接触的体育竞技项目,听母亲说,他在、4岁时就经常跑到街边看人家下棋,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有次蹲的憋不住了,就在人家棋盘上来了一泡势若惊鸿的童子尿,街坊们也都笑一笑不以为意,只是每次等到小凤声在旁边驻足观看,都会给他小底下放个废弃的痰盂,生怕小家伙再上演一出“水淹军”。

等赵凤声大些,就经常被李爷爷抓到院子里,一老一小开始在楚河汉界里博弈厮杀,不过老爷子的棋力和武力值都达到一个biàn tài水平,赵凤声十几年下来从来没有赢过一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了后来,不择段的赵凤声甚至干起了偷棋子和换棋子位置的下作勾当,所幸李爷爷没有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逮住后一顿训斥,句句不带脏话却字字诛心,骂的没有竞技道德的赵凤声狗血淋头。

赵凤声怀揣被老爷子再度凌虐的心思,从角落里搬来象棋,两人开始在桌子上摆放棋子,赵凤声每次都会选择绿棋,这是他对老人的一份敬意。

当头炮,把马跳,很平常的开局,但赵凤声随后的卒九进一,让李爷爷瞥了他一眼。赵凤声输多了以后,明知不敌,开始剑走偏锋,想用一无理打死老师傅,可惜除了让李爷爷起初吃惊一下,后面就没什么实际效果,反而把自己弄得忙脚乱。

布局至盘,赵凤声用一个马的代价换了李爷爷两个兵,稍占劣势,随着李爷爷一招招妙到毫巅的落子,赵凤声渐渐不支,两炮一车相继被蚕食,留下五个过河卒相当扎眼。

李玄尘摩挲着被他吃掉的绿车棋子,问道:“每次你都对小卒情有独钟,宁肯不要马炮也要保住几个无关紧要的棋子,还真以为卒子过河能当车使?”

赵凤声陪笑道:“老话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过河卒,能顶车。”

李爷爷无奈一笑,摇头道:“象棋是人类思想意识的物化,虽然只是模拟,但体现的却是当时的社会化。一个卒,完全展现了封建下的世袭思想,卒永远只是卒,即使它过了界,最多可以横行而已,不要妄想着成为车。卒只能一步一步拱,只能进,不能退,永远没有回头路。”

赵凤声重重点了点头。

铃声响起,赵凤声掏出来一看。

唐宏图。

“喂,二哥什么事。”赵凤声心里一紧,为了不让师傅担心,装作云淡风轻接了电话。

“谈一谈?”唐宏图特有的浑厚嗓音传来,没有了平日里的豪迈亲近,语句像是商议,但压迫式的语态却更像是命令。

“谈什么?”赵凤声悄然皱起眉头,不知道江湖大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谈一下如何止干戈为玉帛,谈一下如何化敌为友,这一点我需要,相信你也需要。”唐宏图透着一股强大自信。

“我好像不太需要。”赵凤声已经决定一会就拔腿开溜,他可不愿意临近关头落入对方里。

“大刚在我旁边,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唐宏图终于亮开了一张底牌。

“草你妈的。”赵凤声爆出一句粗口,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时间,地点。”

“现在,开发区烂尾的卓越大厦,还需要我提醒你别的东西吗?”唐宏图话里威胁的意味极为浓厚。

“我懂。”赵凤声清楚对方是不让他报警,又怕电话录音被抓住把柄,这只老狐狸做什么事都小心谨慎的很。

挂掉电话,赵凤声平复焦躁情绪,笑眯眯冲李爷爷说道:“师傅,我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

李爷爷颔首示意知晓。

赵凤声整理下凌乱的衣襟,迈出屋门。

收音里播放到《定军山》最为经典时刻,正是黄忠点将,准备斩杀夏侯渊的唱段。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李爷爷望着赵凤声消瘦背影,轻叹道:“过河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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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和平

开发区。

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矗立在荒郊野外,大厦的外墙并没有被封住,只有钢筋混凝土浇筑的主体,显得枯瘦嶙峋。

这座大厦的主人因为涉及到严重的经济犯罪,已经被判了刑,20年,致使准备这片准备大力开发的区域,也就胎死腹。按照大厦主人那岁数,想要再次见到外面明媚阳光,就得祈求老天保佑让他熬过的坎儿了。做生意的大都讲究个吉利,信命,前主人栽了进去,这片占地足有上百亩的土地像是沾染了邪气,恐怕很难再有人重新接。

赵凤声蹲在大厦入口处水泥地,几个小时没有喝水使他嘴唇显得苍白干裂,不修边幅的衣着和挤在一起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像个讨薪未果的农民工。面前散落的烟头,表明他已经在此地逗留了一段时间,他好像是在踌躇,又好像是在等待,至于根本原因是什么,只有他本人知晓了。

面对唐宏图的恐吓bǎng jià,赵凤声本可以置之不理,跑到外地去静观其变,来赌一赌唐宏图是否敢对大刚下死。可他骨子里是一个感情大于理性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做出那么多的疯狂事迹,为了救笑笑都可以深入虎穴,几十年的兄弟情义,又怎能弃之一旁不管不顾?或者唐宏图正是认准了这一点,才拿大刚当做诱饵。

放弃兄弟,远走他乡?

这个念头从未在赵凤声脑海里出现过。

再次掏出一根烟,赵凤声呆呆望着烟盒。

这是大刚给他买的苏烟,上面诱人的胭脂红和平静的乳huáng sè逐渐相融,美得让人惊艳。点燃香烟,赵凤声狠狠吸了一大口,深入肺部,连身为十几年的老烟枪都不住咳嗽,他回头看向大厦入口处的大门,幽暗无光,像是一头噬人的凶兽正在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

这扇大门,对于赵凤声来说就是黄泉路,能不能活着出来,就要看那位老婆婆想不想省一碗孟婆汤。

拧灭烟头,赵凤声大步走进入口处。

整栋大厦有二十多层,唐宏图没有言明在哪一层等他,赵凤声想到那个豪迈的男人绝不可能在最下面的几层引鱼上钩,否则连坠楼这种残酷杀人方式的余地都没有。

到了现在,赵凤声还小小地黑色幽默了一把。

大厦已经有些时日没有人接管,地面都是建筑留下的碎石块,踩上去传来刺耳的摩擦声,再配以水泥灰的冷色调,简直是个拍恐怖片的绝佳场所。

赵凤声一口气上到六层,没有发现人影,也没有什么赏心悦目的景色可供他消遣,于是有些埋怨地撇了撇嘴。迈入大厦大门的那一刻起,赵凤声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管下一秒迎接他的是冰冷的枪口,还是沐金福的一双铁拳,他都不诧异,甚至他还给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唐宏图在单层就算自己赢,在双层就是自己输,至于赌注嘛,就得宰大刚一刀喽。

九层。

赵凤声刚踏上九层的水泥地面,宽敞的楼层里终于出现了几个人,唐宏图正襟危坐,哪怕屁股底下垫的是扔到垃圾场都没人搭理的废旧油漆桶,江湖大哥依旧有着横刀立马的霸气,上衣是鲜艳红色的唐装,挺喜庆,放到结婚现场,属于新郎或者是直系亲属的那一种,看着就想让人上去讨要个红包。

唐宏图周围只有五个人,身为下第一大将的沐金福当然不可能缺席,剩下两个赵凤声有些陌生,黑墨镜,黑西装,专业的保镖打扮,壮硕的身形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主。最让赵凤声诧异的,就是尖嘴猴腮的刘志勇也赫然在列,这个曾经赌场的管事人,正盘膝坐在地上,一双永远睁不开的小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人质大刚则被绑住双双脚,躺在冰凉的地面,还好看上去没有遭受过毒打,只是精神有些萎靡,没有了昔日里横冲直撞的跋扈。大刚双眼直勾勾望着楼顶,神情平淡,赵凤声猜测着这头神经大条的畜生,没准这时候都在想着糟蹋漂亮美眉。

“楼层选择的有点高。”赵凤声像是在埋怨,向对方径直走去,没有心怀畏惧的向后退缩,也没有见到仇人时的鲁莽前行,每一步幅度都相当一致,80厘米。

“确实是,我上来的时候还让金斧一直搀着,下次注意。”唐宏图豪爽笑道,不介意和引颈受戮的家伙谈笑风生,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注定不太平,但要下地狱的人绝不是他唐宏图。

“还真希望有下次。”赵凤声灿烂一笑,右向裤兜里伸去。

负责唐宏图安全的沐金福皱了皱眉,瞬间横跨一大步,挡在唐宏图身前,神经瞬间绷紧。赵凤声兜里懒洋洋掏出香烟和打火,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微笑道:“我怕你们亏待了我兄弟,就想给他点根烟,别紧张。”

沐金福冲唐宏图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二哥不愧是在武云市道上只遮天的枭雄,豪迈笑道:“兄弟之情,可鉴日月,唐某做不到倾囊相助,但也不愿坏了别人足情深。”

“还是二哥够意思。”赵凤声危急关头不忘再拍上一记马屁,走到大刚身前,双腿蹲下,点燃一根烟,放入他的口,轻叹道:“别谢,这是你自己的烟。”

大刚雄壮的身躯颤抖一下,咬紧烟嘴,横肉遍布的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早知道当初就给你弄件黄鹤楼1916了。”

“晚上带我风流快活,你掏钱。”赵凤声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舔舐下干裂的嘴角说道。

“掏钱可以,但不许抢我的妞了,上次那是看你在外面憋的可怜,才让你抢走五个。这一次,嘿嘿,别指望哥会让着你,各凭本事。”大刚似乎还对太阳岛寻欢事件耿耿于怀,咧着大嘴,和赵凤声斤斤计较。

大刚没有怪罪赵凤声把他牵连进来,也没有声泪俱下地感激赵凤声没有丢下自己弃之不顾,两个兄弟之间已经用不着客套寒暄,谁把谁拖下水都已经无关紧要,生死攸关,依旧是互相调侃的语气。

十年,两兄弟。

烈如酒,长如江。

赵凤声站起身,对与他个头差不多的唐宏图保持一定距离,堆起一个笑脸,询问道:“二哥叫我来,准备谈些什么?”

唐宏图笑了笑,缓缓说出两个字,“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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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谈判

“和平?”

赵凤声反复砸吧两个字背后含义。

唐宏图这头杀伐果断的戾虎,想要海晏河清?

这和他妈的东北虎要嚷嚷着要吃素,听起来是一个扯淡味道。

赵凤声连头发丝都透着不信任,转而摊开掌,苦笑道:“二哥,不就是我小舅子得罪了您的公子吗,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这事我承认有错在先,您要是想揍我一顿出出气,招呼一声就行啊,赵凤声再不识相,也会在您面前演一出负荆请罪。您把大刚绑来算是怎么回事,还怕我不听您老人家的话?我也算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了,能把脸掉到地上?”

唐宏图听完他一本正经的胡扯,并没有表现出恼怒神色,嘴角依然勾起,连赵凤声都不得不佩服老狐狸的城府造诣。二哥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凭借的不光是运气和阴毒的段,光是这份超乎寻常的定力,就要超出其他大佬们一大截。

“生子,我把你约到这里来,你我心知肚明。既然事已至此,咱们也就不要藏着掖着,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和耀辉之间的冲突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都不要紧,夫妻之间还床头打完床尾和,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发生一些冲突,再正常不过,我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和你斤斤计较?让我心凉的,是你对我的态度,凤声啊,你从一开始就提防我,对吗?甚至宁愿和老佛多亲近一些,也不愿意站在我的旁边,你让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想?”

唐宏图语气带有苦闷之意说道,像是发现丈夫bāo yǎng小的贤淑正妻,既有点哀怨,又让人心生怜悯,根本不像把人强行绑来的凶恶歹徒。

“二哥,您怎样对我,我心里有数。说实话,我赵凤声就是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突然有个又有钱又有势的大人物对我百般示好,还说我是个能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帅之才,刚开始还真是美得鼻涕都冒泡。可我是个家里揭不开锅的穷小子,从小就对别人的美意不太领情,不止人俗,还是个小心眼,喜欢拿把人往最坏的方面想。您这尊大佛突然说要带我得道升仙,我还真没把自己当成这块料,总觉得像是要把我派往阴曹地府领个苦差事,还是常年赶人下油锅的那种。哦,对了,应该说叫荣登西方极乐,得道升仙是玉皇大帝的事,你看我连佛教道教都分不清的人,有啥本事能扛起唐家的大旗呢?”

赵凤声笑眯眯说道,等把话全部讲完,烟已经燃尽,他把烟屁股用指使劲一弹,在空划过一道美妙弧线,落点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身冰冷气息的沐金福皮鞋上。这位不善言谈的头号猛将抬起鞋,把烟头踩在脚下,眼神闪过冉冉战意,等待唐宏图一发话,就要把痞里痞气的赵凤声小命拿下。

“呵呵,看来咱们两个之间永远做不成朋友了。”

唐宏图扶住双膝站起,背后的阳光将他衬托的极为伟岸,他缓缓竖起两根指,沉声道:“现在给你两条路,一个是拿上我给你的一千万,跑到一个没人能找的到你的偏僻角落,平平安安做一辈子富家翁。欧洲也好,美洲也好,就连你想去非洲养大象养狮子,我都会给你尽力安排。”

“那我就选这个!一千万,啧啧,一辈子也未必能赚上这么多钱,二哥真是出阔气。”赵凤声很没骨气插口道。

第二条路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唐宏图在荒郊野外摆出这个阵势,可不是来跟他谈论田间庄稼收成好不好的问题。一个回答的不小心,自己和大刚就得为这栋大厦添上一份惊悚传说,没准被拿去写成鬼故事都有可能,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谈资。

至于怎么个死法,那全要看唐宏图当时的心情了,沐金福的左是不是真能玩得来枪,不太重要,光是一对铁拳就招架不住,还用得着浪费子弹?即便自己痛心疾首地跟着李玄尘学了一个星期的太极,赵凤声心里还是没底,恐怕根本不用人家掏出热武器,用拳脚就能把自己虐杀。

“聪明人。”唐宏图伸出大拇指,不忘进行一番夸奖。从大红色唐装兜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一言不发的沐金福。

等沐金福把支票送到赵凤声的里,拿人钱财的家伙还不忘心里嘀咕道:老狐狸还真是小心,还准备把他扣下当做人质呢,哎,不好对付啊。

看清了上面十位数的数字,十个亿?

赵凤声拿到里还有点震惊,以为是眼睛花了,随后看到后面角和分,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一千万。

“谢谢二哥了!”弹了弹支票一角,赵凤声摇头叹道:“这辈子第一回见到这么多钱,这他娘的咋花啊,每天花一千块钱都能让我花到老了。”

唐宏图笑道:“钱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能买到一切你想要满足的,豪宅,豪车,měi nu,只要你想要,通通都会匍匐在你脚下。”

赵凤声微微欠身,笑容可掬道:“那没什么别的事,我带着大刚就先走了。”

这番无赖的话,不仅是让沐金福脸色微变,就连唐宏图其余位下都神色不善瞪着他,刘志勇的小眼眯到连针都难以chā jin的地步,泛出一抹阴冷的幽光。爬了几层楼就想人财两得,有这好事,大家挤破脑袋都得去做啊!人还能不要脸到这种境界?整个奇葩一个。

“不急。你还有件事需要替我去办,办完后,你拿着钞票,带着大刚,愿意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愿意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放心,既然钱交到你的上,我就不会对你再下黑,也不会暗度陈仓弄成空头支票。我唐宏图虽然坏事做的不少,但还有一些底线,一千万对我来说不算大事,如果你还想跟在我旁边混饭吃,我双欢迎,这个座位永远为你留着。”

唐宏图指着空荡荡的右边,徐徐说道。他的左边就是沐金福,许诺的位置也就不言而喻,成为唐氏集团仅次于唐宏图、唐耀辉、沐金福的所在,这样的招揽显然极有诚意。

“哦?办什么事?”赵凤声兴趣高昂问道。

“打一个电话就可以,内容按我说的要求去做。”唐宏图语气平稳,终于说出了此番bǎng jià要挟的目的。

“给谁打,需要说什么?”赵凤声依旧笑得很人畜无害。

唐宏图深思熟虑后才开口道:“就说我唐宏图是个上了岸的好人,做的都是合法生意,干的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没有偷税漏税,也没有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财产。至于其他的说辞,你可以自行斟酌,反正不要抹黑就行。”

赵凤声皱起眉头,道:“给谁打?”

唐宏图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做着一个重大决定,等秒针转了足足一圈后,才平静说道:“张新海。”

赵凤声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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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可敢一战

唐宏图怎么会知道自己和张新海的关系?!

赵凤声大脑飞速运转。

等唐宏图举重若轻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赵凤声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举动早就已经被掌握在对方。赵凤声感觉自己像是个浑身的孩子,有点被扒光后的耻辱感,胸烧起一股无名之火。

用鞋底感受着脚下小石头带来的凹凸不平,赵凤声强行将汹涌情绪安抚到风平浪静,讪讪笑道:“二哥真是神通广大啊,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参与这件事的?”

“很早。”

唐宏图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紧接着说道:“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得干聪明事,咱们这些人能从社会最底层爬上来不容易,既然站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么就要珍惜。当你命值钱的时候,可以与天斗,可以与地斗,但唯独不能与人斗,光脚不怕穿鞋的总归是多数,你的命都这么金贵了,何必和他们怄气呢?凤声,话我已经说透了,一念地狱一念天堂,你自己选一条吧。”

“没想到二哥原来信上帝。”

赵凤声面临生死抉择还不忘调侃一句。他这时就像是个喂不熟的愣头青,面对着一直狂甩橄榄枝的二哥掏心窝子话置之不理,非但唐宏图四位下有掐死他的强烈,就连唐宏图本人,都非常罕见地皱起眉头。

赵凤声摸了摸下巴扎的胡子茬,疑惑道:“您既然早就知晓我在您身旁的意图,干嘛不早早把我干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啊,我估计当初您上位时,这样缺德的事没少做,怎么现在却有了妇人之仁?难不成真相我英俊的外表了?”

既然已然撕破脸,赵凤声可不再愿意夹起尾巴装土狗。

“你这样的青年俊杰很难得,如果真能招到我下做事,是我唐某人的荣幸,一定会好好栽培。当然,也有一些别的缘故,看上你的人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点,是看你背后的关系网。”

唐宏图很大方的把背后弯弯绕绕摆在桌面上来谈,他很明白赵凤声这类人必须交心,把一切说明白了,两人以后相处也就更加容易和直截了当,用不着再隔着肚皮打迷糊眼。

赵凤声撇了撇嘴,诧异道:“一个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对于您而言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您不惹事,他也不能把您怎么样,而他给您带来的利益价值,想必也没有一千万那么昂贵,用得着这么大献殷勤?我都有点替您不值。”

唐宏图轻咳几下,沉声道:“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对我这个草民来说就是挺大的官了。凤声,你没融入过官场,这个位置究竟代表什么含义,你根本不清楚,副大队长我可以不用巴结,但是xing jing总队总队长呢?又或者他再进一步,当上省公安厅副厅长呢?我估计你对张新海的底细都没有我了解,省厅最年轻的副大队长,很有可能平步青云到达省部级高位,现在和他结交属于雪送炭,等他真正爬上高位,那就是锦上添花了,两者的区别不言而喻。我是一个赌徒,喜欢做这种前期性的投资,输了,对现在的我来说不会伤筋动骨,赢了,那就是押对了bǎi jiā lè里的豹子,会带来上百倍的收益。凤声,我这样说,你懂吗?”

赵凤声思考一会,还是挺纳闷,摇头道:“您既然调查过,就应该清楚我和张新海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属于我结婚了,他顶多给我随一百块礼钱的那种交情,一千万就投资这种不靠谱的买卖?我还是觉得您有点亏。”

听到赵凤声像个不懂就问的小学生频频发问,唐宏图还是不耐其烦给他进行讲解:“君子之交淡如水。今天他和你的交情没达到一定程度,不代表以后一直停留在现在的层面,你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智商和情商都处于相当高的水准,抓住遇后会前途无量,我相信你会紧搂着这棵大树不松。我不光是对他投资,也是在对你投资。”

赵凤声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一石二鸟,真是好段。”

“一石四鸟。”唐宏图纠正他的措辞。

赵凤声猛然一惊!

没让赵凤声等待太久,唐宏图缓缓道:“真正让我眼红以至于嫉妒的,是你背后向双平这棵大树。特种部队副大队长,再前进一步就是握大权的军级干部,在全国都是能排上号的煊赫人物,这还不排除他家族和朋友的关系网。你是在他还没发迹时亲自带出来的兵,属于一起扛过枪最铁的关系,这一点,是用多少金钱都换不到的。如果能攀上他这棵参天大树,凭借我唐宏图的才干,就算在省里也能站稳脚跟,我留在武云市的基业,也会分给你一部分。”

“我咋没发现向黑脸有那么拽呢?”赵凤声站的累了,像个庄稼汉子一样蹲在地上,感兴趣道:“最后一鸟呢?”

唐宏图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正声道:“19案。”

对于这个意料之的答案,赵凤声还是心巨颤,皱眉道:“你承认是你下的了?”

唐宏图轻叹一口气,“算是我做的,也不算是我做的。”

什么意思?

这个回答有些耐人寻味。

赵凤声细细琢磨,猜测到十有是唐耀辉下的,应该是典型的儿子坑爹桥段,于是问道:“是你儿子?”

唐宏图脸色浮现一抹苍白,被岁月打磨出来的皱纹更加纵横开阔,使他看起来比刚才老了起码十岁。他轻声细语道:“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成为人龙凤?总想着让孩子省点心,为他们铺就一条康庄大道。就算位置再高,权力再大,都不能免俗。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歪理?!

赵凤声咧了咧嘴,道:“杀个警察就能让你儿子成为人龙凤了?扯几把蛋!不过是儿子闯祸然后让老子擦屁股罢了。依照那个兔崽子被你惯出来的性格,唐氏集团交到他里用不了年,绝对被他祸害完。还不如全捐给zhèng fu,给广大人民送去温暖,没准还能减轻一些你的罪名。”

耐不住烟瘾作祟,唐宏图也拿出了一根雪茄,影子一样的沐金福掏出火柴帮他点燃。

唐宏图吐出烟雾,带走许多倦意,慢条斯理道:“我没上过几天学,读的书少,属于没有化的乡下人。早些年走南闯北,无牵无挂,干过杀人放火踹寡妇门缺八辈子德的龌龊事。碰见对自己不公正的待遇了,只会拿拳头刀子讲道理,说句不好听的,咱也只能拿拳头刀子讲道理,无奈事莫过于此。等娶了媳妇传宗接代,才体会到当爹不容易的地方,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愿意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都塞给他,哪怕是偷,哪怕是抢,我也不在乎,但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可惜我光棍一条,没有孩子。”赵凤声没有被江湖大哥吓唬住,无赖道,“如果有了下一代,可能和您有点共同语言。”

唐宏图双眼直视赵凤声,一字一顿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虽然我怕向双平和张新海找我麻烦,但还没有到了引颈待戮的地步,况且我做事风格,向来不会坐以待毙。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你是什么想法,必须很快做出决断。”

赵凤声拍了拍沾在裤脚上的灰尘,摸着小平头,勾起嘴角道:“您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是个小痞子,心胸狭窄的小痞子,您老人家被欺负了会想着办法还过去,我和您也是一路人,也会睚眦必报。我今天来一是为了救我兄弟,二来,就是为了报一拳之仇。”

“沐金福,草你大爷的,你不是想弄爷吗,来,爷今天跟你好好干上一架!”

赵凤声冲着挺如标枪的武云市天字号打勾了勾指。

“小斧子,可敢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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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战金斧

表情木讷的沐金福使劲攥着双,咔咔作响,终于不再像一座雕像毫无人气。

蹲在地上一直画圈圈的刘志勇突然笑了,角眼透出一股猥琐下流,像是碰见了娇俏可人的邻家小妹投怀送抱。他一直坐在赌场管事人的位置,虽然长相有碍观瞻,但怎么说也算唐宏图的心腹,对于沐金福恐怖战力,他深有体会,别说细胳膊细腿的赵凤声,就算把全市最能打的人都摆到眼前,相信也没有人能撼动天字号打的地位。

沐金福对于痞子赵凤声的挑衅不可能无动于衷,望向唐宏图,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鬓角霜白的唐宏图悄然闭起了双目,代表着金斧可以为所欲为。

“你先出。”沐金福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向前跨出一步,极具大将气度,无愧于武云市第一打的名头,如果放到国时期,怎么着也是许褚那一级数的悍将。

我出你妹的啊,老子学的太极好不好?后发制人懂不懂?!这尼玛的让老子出还怎么玩下去!老子都这么挑衅你了,不懂得发怒?摆个鸡毛的谱啊!赵凤声肚子里暗骂一通,有苦说不出,为了让对方先出,继续勾了勾指,“上次就是我先出的拳,这次换你先来。”

幸亏沐金福不是脑袋不开窍的榆木疙瘩,面对赵凤声二次挑衅,扭了扭脖子,身体前倾,摆出冲刺的架势,右足一蹬,悍然奔出!每一步踩在地面上极为结实,荡起轻微尘土,到了赵凤声附近挥起伤人无数的右拳,直击赵凤声讨厌嘴巴,带起一股强烈的气劲,隐隐激起破空声。

一拳如晴空惊雷!

赵凤声面对着沐金福气势汹汹的右拳,面不改色向后微微撤出一步,电光火石间脑子里还对沐金福拳力有了初步判断,大概是傻小子拳力四成半左右,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要知道傻小子不仅神力无双,速度也和力量成正比,砂锅大的拳头打起人来宛若扛着俩流星锤,还他娘的是带刺的那种!

赵凤声被傻小子蹂躏一个星期之后,记吃也记打,对于这种以力量速度见长的拳法有了一定免疫力,长期苦练蹲墙功的腰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撤60度,进而欺身直进,从盘胸腹处发起攻击,用的是半步崩拳里最简单的跟步冲拳,冲对方还以一记火候老到的刁钻右拳。

沐金福常年呆板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没有退缩,膝盖直挺挺迎上,和赵凤声拳头来了个密不透风的亲密接触。

嘭!

两人一触即退。

赵凤声连退几个大步,晃了晃酸疼右。

盛名之下无虚士,姓沐的号称武云市天字号打,还真他娘不是吹的,即便赵凤声被傻小子狂轰乱炸鞭笞了天,又被李玄尘传授太极卸力的技巧,还是觉得纯粹力量和绰号金斧的男人不在一个层面。好在经过周奉先天下无双的蛮力锤炼过后,对沐金福刚猛的力道也有了一定的适应性,就像是一个人天天被铁棒槌敲打,偶尔换成了细弱的铁条,虽然疼,但不会那么难捱。

沐金福也有点诧异赵凤声的突飞猛进,他对自己的力道最为了解,刚才一记膝盖,比起魅力国汇那一拳还要强劲不少。前几天流里流气的家伙还被自己一拳击飞,躺在地上直哼哼,现在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打不死的小强?

再能挨打,也不过是顽强一点的蟑螂。

沐金福冷哼一声,调整心态后继续发起攻势。

心意拳的路线是以直进直退为主,步法着重稳健坚实,沐金福侵淫此拳法二十余年,当然会懂得怎样发挥此拳法的威力。他奔跑下盘慢慢沉下,将腰腹之力最大化,一招简单直接的黑虎掏心冲赵凤声面部肆意倾泻。

这一拳足有傻小子五成力道,赵凤声不敢大意,沉肩坠肘,右脚为实,脚跟着地,左脚为虚,脚尖着地,向沐金福的电光火石一拳,使出了刚从李爷爷那学到的太极拳的一式。

挥琵琶。

一刚一柔,黏在一处。

沐金福感觉右拳像是砸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根本无处发力,浑身上下都十分难受,身体紧跟着迅速转动。

可没等赵凤声准备趁火打劫,反应奇快的沐金福蓄势待发的左化拳为刀,闪电般砸在赵凤声的左肩上。

砰的一声!

“他娘的大西瓜,又着了道了!”

赵凤声骂骂咧咧地向后败退,揉了揉像是被烙铁烫过的左肩,火辣辣的疼。看来学艺不精啊,这太极拳的精髓还没有领悟到火候,刚学到了皮毛就和人家叫板,光会卸力还不会以力借力,到了李爷爷那里,又得骂自己丢他老人家太极大宗师的脸面了。

沐金福得势不饶人,一个箭步向前窜出,左右quán jiāo替着对赵凤声发出疾风骤雨般攻势。赵凤声仓促间太极的架势再也施展不开,只能下意识用出半步崩拳和部队学来的技击术进行抵抗,专挑沐金福脆弱的关节和要害下,可几下绵软无力的反抗,换来的却是一记重拳轰在脆弱的肋部。

赵凤声踉跄后退,止不住颓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沐金福冲他挑衅勾了勾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凤声眸子出奇地安静,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双撑起身子,步法一趟一蹬,如箭出弦,把身体微屈如弓,到了沐金福身边骤然崩开,左腿踢出一记凌厉的鞭腿,向着对方胯骨攻出势大力沉的一击。沐金福不屑冷笑,左拳急速砸向赵凤声膝盖关节处,但看似拼命的一腿却迅速回撤,蕴含巨大寸劲的右拳砸去沐金福结实的胸膛,到了五厘米时速度骤然提升。

一拳到肉!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沉闷的撞击声。

沐金福飞速后退,到了五米左右才单膝着地。

狼狈不堪的赵凤声,冲他做出个拇指向下的动作。

沐金福一跃而起,拍了怕衣服上的灰尘,将衬衣第一个纽扣解开,露出个令赵凤声心底发毛的笑脸。

武云市天字号打终于怒了!

这次沐金福没有采取迅速奔向对方的姿态,而是朝着赵凤声缓缓走去,强大的压迫性愈来愈重,等到了赵凤声不足两米时,沐金福足尖点地,先是发起经常先发制人的右拳,等赵凤声仓促应战后,变拳为肘,狠狠砸在赵凤声肩胛处,赵凤声龇牙咧嘴,根本找不到对方进攻节奏点,沐金福不等他屈膝下蹲,一把将他拽起,又是势大力沉的左拳挥在赵凤声小腹。

碾压!

赵凤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狠狠栽到了水泥地上。

沐金福已经xiu liàn到心意拳大成的境界,“外合”和“内合”均登峰造极。所谓“外合”是指肩与胯合,肘与膝合,与足合”,即是身体各部分在运拳时都要互相配合。而“内合”是指“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即是要内心的心情与拳招力度等合一,方可发挥出威力。

刚才赵凤声的恣意挑衅,让沐金福动了真怒,若不是老大唐宏图没有发话,早把赵凤声当场活活打死。

赵凤声感觉浑身像散了架,没有一丁点能再还的力气,嘴里不住地往外喷溅血水。看来还是小瞧了绰号金斧的男人,地狱式训练一周也没能改变被蹂躏的命运,看来前些天在魅力国汇沐金福没有使出全力,自己藏拙,沐金福又何尝不是未尽全力。

赵凤声强撑起身体,眸子变得血红,呸了一口,猩红触目的吐沫落在地面,咧嘴笑道:“娘的,还真是打不过啊,不和你们耍花枪了,应该到了吧?”

一句摸不到头脑的话让唐宏图陡然睁开双眼。

嘹亮的流氓哨突然裂空而起。

宁静的四周传来窸窣的响动。

沐金福心猛地闪过强烈不安。

转瞬间。

一个被阳光照射出巍峨的影子倒映在地面,把沐金福堪称雄壮的身躯全部笼罩在内。

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壮硕至极的男子,迎着刺眼的阳光,瞧不清楚相貌,魁伟的宛若战争神邸。

那个从天而降的魁岸男子,用夹杂着苞米茬子粗糙味道和异常愤怒的口吻,蹦出一句炸耳巨响。

“山炮!俺把你们头都摁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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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奉先初战

所有人视线不由自主聚集在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子,唐宏图一伙人等适应了刺眼阳光,才看清这个魁伟不像话的家伙衣着打扮,小寸头,洗的浆白的老汉衫,外加一双破旧的解放鞋,最后才看到这个男子有着一张相当稚嫩的面孔,破坏了原本具有的震撼力。

傻小子的出现,让唐宏图眯起双眼,他对赵凤声身边的人员,情况都了如指掌,这个傻大个除了能吃一些,并没有耀眼战绩,赵凤声怎么派一个傻乎乎的家伙来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耐人寻味。

唐宏图感到惊愕的是,这个魁梧年轻人是怎么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这可是九楼,出现的那一侧没有楼梯也没有电梯,只有一根用来搭乘工程电梯的钢制缆绳,难道这小子是蜘蛛侠人猿泰山?敢顺着一根绳子就敢爬到九楼?也不怕一个不慎就摔成馅饼?

赵凤声内心有些焦急,倒不是他怕傻小子爬楼的时候有个闪失,这个五岁就能爬上老白山里的几十米高大树木的孩子,顺着缆绳爬到九楼对他而言,和消灭一锅炖牛肉没什么差别。

如果刚才有人从外面欣赏到周奉先在外面爬楼时的风采,一定会惊掉下巴,闪转腾挪间如行云流水,攀爬速度可以完爆一些顶级攀岩高,敏捷度和不可思议的身型完全成反比。傻小子爬楼前,甚至还吃掉了一张脸盆大的葱油饼,大嘴上遍布油渍。

赵凤声见到周奉先迟迟不动,无奈翻了个白眼,胸鲜血已经不断翻滚到口腔,连招呼傻小子出的会都没有。

他和傻小子率先已经定下策略,等傻小子偷偷摸摸爬上来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紧偷偷摸摸来个闪电战,能阴就阴,怎么龌龊怎么干,把在场的坏人全部dǎ dǎo。

没想到周奉先和流电视剧里的坏人一样,非要来个惊艳亮相,然后说上一句不痛不痒的废话,这不是给沐金福掏枪的会吗?万一这个武云市天字号打耍起不要脸,不和你进行肉搏战,直接拿枪对你进行远距离射击,那事情就大条了。要知道沐金福除了身强悍外,还是个神枪啊,500米外一枪爆头,想想都他娘瘆的慌。

沐金福不再理睬毫无攻击力的赵凤声,转而对傻小子勾起笑容,周奉先的夸张体魄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沐金福下可是干倒过不少体型彪悍的猛人。块头大,不见得能打,沐金福也是师出名门,见识过宗师级高风采,这个混混愣愣的傻小子,威慑力有一些,可举投足间,哪里有宗师沉稳老练的气度?

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

沐金福不住挂起冷笑,迈着稳健步伐,冲从天而降的大个子缓缓走去,这一次沐金福准备不再藏拙,想把傻大个直接秒杀当场。沐金福每一步都在逐渐蓄力,到了周奉先身前,一个陡然加速的冲刺,向大个子的胸前发出雷霆一击。

嘣!

传来肉与肉之间原始碰撞,沉闷的让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沐金福左拳实实在在印到傻小子的健硕胸膛!

嘴角挂有一抹憨笑的大个子像是不会躲避,任由武云市天字号打恣意而为。

虽然作为敌人,但就连旁边观战的唐宏图和他的下们,都有些同情这个大个子的遭遇。沐金福的拳力霸道,那可是众所周知,当年和武警支队总教官比拼拳头时,沐金福都占据压倒性优势。这个大个子虽然体格看上去唬人,但沐金福铁拳又不是没有打败过大块头的先例,体型大,只是抗击打能力稍微强一些,在一品高眼也是个大点的沙袋。

唐宏图摇了摇头,闭起浑浊双眼,甚至有些不愿去看大个子被打下楼的惨状。

等众人苦苦等了两秒钟之后,大个子依然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点脚步。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家伙,或许有点不太寻常。

傻小子依旧稳若山岳,歪着脑袋舔了舔嘴角油渍,挺傻。

而处在漩涡心的沐金福最有体会,八成力的一拳,打在大个子身上竟然像是砸在坚硬的钢铁混凝土上,纹丝不动。最为恐怖的是,自己的拳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沐金福在幼年跟随高人习武时,隐约听起师傅说起过,天下有门霸道绝伦的横练功夫,乃是少林不传之秘,难道眼前看起来像是个弱智儿童的傻家伙,会这门名为《十太保横练》的少林绝学?!

而且听说十太保横练极难练成,天赋、名师、珍稀草药、坚韧毅力,这些东西缺一不可,一旦练成,刀剑难伤。

真正让沐金福绝望的,是周奉先云淡风轻的傻笑。

能吸附住一品高全力一击的拳头,乃是十太保横练大成的表现!

沐金福虚汗遍布。

正要当沐金福想要用膝盖攻击大个子的平坦腹部,进行殊死一搏,不料膝盖还没有碰撞到对方,就被一只蒲扇大的掌拍在膝盖,瞬间绵软无力,关节处传来巨大疼痛感。

傻小子张开满是油腻的大嘴,憨憨一笑,道:“你没吃饭?再用点力啊,俺在楼下刚吃了葱花饼,俺请你吃点?”

下一秒,以勇猛著称的沐金福竟然失声惊呼,因为他的腕像是被铁钳死死拷住,随后整个身体被一股磅礴巨力牵扯飞起,冲着地面狠狠砸下!

只见周奉先大攥住沐金福的腕,一提而起,轻描淡写将武云市天字号打拎在空,像是挥舞起绵软麻袋,轰然拍向水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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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枪手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看的众rén dà跌眼镜!

能把一百六十斤的猛将沐金福像个鸡崽子似的随意拿捏,大个子还是不是人?!那种恐怖臂力简直惊世骇俗,活脱脱一个金刚下凡啊!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沐金福厮杀经验丰富,即便心掀起滔天巨浪,还是仓促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决断,在和地面接触的瞬间,用腾出的一只当作支撑,五指张开,摁向水泥浇筑地面,来减少身体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换言之,他是想用一只,来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咔嚓!

沐金福左不出意外的碎裂骨折,骨头之间的衔接骤然断开,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清脆地如同竹子被一分为二。

死里逃生的沐金福不敢大意,忍着剧痛,肘支地,脚尖电光火石间点向大个子的裆部!

他听师傅说起过,十太保横练是童子功,只要破了身,xià ti就是罩门所在,就连大宗师级数的高也不能摆脱这个弱点,想要打败如天神下凡的大个子,就要赌一赌,破掉他唯一的罩门。

见到欺负生子哥的家伙想要偷袭自己“小弟弟”,傻小子憨厚的脸上惊现狂怒神情,将老白山树木dǎ dǎo不知多少棵的巨掌一抓,逮到了沐金福偷袭脚腕,另一只也不闲着,抓起沐金福另一只脚腕,像是普通人抖被子的姿势,把沐金福整个人举过头顶,腾空飞起,然后冲地面潮鸣电掣般砸去!

真要是被他砸结实了,可怜的沐金福只有两种结果,一是练过铁头功,和傻小子口出狂言的那样,把脑袋直接摁进肚子里。第二就比较悲惨了,脑袋会直接四分五裂,就像被一锤子打爆的大西瓜,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

“别杀了他!”

赵凤声仓促间喉咙挤出一句不似人声的急促喊叫,赶紧阻止周奉先的狂bào xing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19案的枪,唐宏图能否伏诛,全要靠他的口供,假如现在把他杀了,死无对证,唐宏图没有在完整证据链条前,顶多就是个bǎng jià的罪名,在牢里蹲不了几年。等他从监狱出来后,肯定又是一波血雨腥风的报复,下一次二哥的出究竟会怎样可怖?不得而知,赵凤声可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依旧会这么走运。

幸好傻小子没那么二百五,对饭东的话惟命是从,等沐金福的脑袋快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他伸出大船一样的解放鞋,在沐金福的肩部轻轻一勾,减缓了阻力,腰部一拧,沐金福健壮的身子突然从侧方划出一道圆弧,然后像丢垃圾一样,被傻小子扔到十几米开外,轰然作响。

周奉先拍了拍,邀功般露出憨厚的笑脸,傻得冒泡。

赵凤声瞧见沐金福在地面艰难挣扎,不由得呼出一口浊气,还好,人没死。

素来以稳健著称的唐宏图冷汗直流,见识到两位猛人最原始的碰撞,心情起伏不定。唐宏图从来不认为一个人可以成为传说的万人敌来颠覆战局,哪怕目睹过沐金福以一敌十的骄人战绩,他也不曾改变初衷,一直遵从蚁多咬死象的不变定律。看到沐金福差点被眼前魁伟男子秒杀当场,唐宏图信心瞬间崩塌,原来一个人真能跟项霸王一样力有千钧,还出现在国术落后的现代世界,这一切打破了他对人体极致的常识。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战力值最强的沐金福挣扎半天也没重新站起,剩下四人根本不可能对周奉先构成威胁,赵凤声彻底把心放在了肚子里,这场斗智斗勇的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变故丛生。

獐头鼠目的刘志勇不知何时悄然站起,枯槁的掌闪电般伸进腰间,掏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铁疙瘩。

他在拔枪!

“小心!”

赵凤声沙哑嘶吼道。

瘫倒在地的赵凤声正处在刘志勇背后,正好看见了他密不可查的细微动作。仅凭这个完美无瑕的拔枪姿势,在军伍里打磨多年的赵凤声就可以断定,刘志勇绝对是个精于qiāng xiè的大行家!

赵凤声所在的侦察连,经过严苛的训练,普遍可以达到1秒完成拔枪射击的水平,而九大特种部队的特种兵,可以达到058秒左右。世界上最快的射,是一个叫鲍勃蒙登的妖孽,可以在002秒之内完成一系列的拔枪射击,也就是说在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枪口就能冒出夺人性命的子弹。

刘志勇的拔枪速度,赵凤声判断在05秒之内!

到了现在,赵凤声才意识到沐金福可能不是19案的枪,而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刘志勇。原来唐宏图把自己放在赌场里另有它意,不是让他在赌场作威作福当做自己人培养,真实意图是让刘志勇在暗监视,恐怕只要自己稍微表现的出格一点,迎接他的就是黑洞洞的枪口。

想到这一层,赵凤声汗毛乍起!

赵凤声从未把长相龌龊的刘志勇放在眼,只把他当做一个小人物对待,没想到唐宏图真正的底牌是他,大好的形势顿时变得天翻地覆。

傻小子憨厚脸上也出现凝重神情,皱起了又黑又粗的眉毛。他们周家是土匪世家,从min guo起就开始玩刀玩枪,自然会对这种现代化武器知之甚详。哪怕身怀刀枪不入的横练十太保,那也是相对于冷兵器而言,对上能把钢板击穿的热武器,傻小子不敢大意,飞速猫起了腰,宛若灵狐,向旁边斜跨一个大步。

砰!

他刚才驻足的地方,出现了一颗由格洛克18发射出的夺命弹,把坚固的混凝土打的碎块四溅。

一击不。

刘志勇单悬臂端着枪,极为沉稳,双腮塌陷的脸上毫无表情,冲着灵活的大个子又是两枪射出。

砰!砰!

傻小子用出了一个懒驴打滚的无赖姿势,向着旁边一滚,接着单将庞大的身躯猛然撑起,呈“之”字形路线,冲着刘志勇又拉近了一段距离。

再给周奉先两秒钟的时间,他就有把握靠近到刘志勇身前。

近战。

傻小子有信心挑飞五十个刘志勇!

可毕竟血肉之躯不能对抗精密武器,刘志勇已经把傻小子路线锁定,露出一丝狞笑,亲杀掉一个顶级高,对于他来说也是极为惬意的事情。

“送你去见阎王!”刘志勇冷笑道,食指猛扣扳!

砰!

硝烟四散。

子弹没有击傻小子的魁伟身躯,而是打在了上方的横梁。

刘志勇出枪的一刹那,感觉裤腿被轻轻拉扯一下。

虽然是力度较小的细微动作,但在以精细见长的射击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刘志勇愤怒回头,见到赵凤声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他的旁边,满是鲜血的掌拽住裤脚死死不松。

原来刚才惊魂一刻,重伤在地的赵凤声,用惊人的毅力把重伤的身体支撑起,匍匐爬到刘志勇的身边。他宁愿自己死在这里,也不能让姑奶奶交到自己里的宝贝疙瘩出现什么闪失。

刘志勇扭头,露出残忍表情,把枪口调转,瞄向了脚边的赵凤声!

赵凤声眼神没有恐惧,只有一抹红色,凝视着黑洞洞的枪口,似笑非笑。他要为傻小子争取一丝一毫的时间,哪怕是死,也要保住老周家唯一的命根子。

“哥!”

傻小子察觉到了生子哥面临生死边缘,怒吼一声,粗如房梁的大腿震地一跺,身子如展翅飞翔大鸟,扑向将要行凶的刽子。

恼羞成怒的刘志勇把枪口对准赵凤声额头,吼道:“去死吧!”

砰!

枪声大作!

!!

第七十四章 道义

随着刺耳的夺命枪声轰然响起,一朵红莲霎那绽放。

枪的不是在地上的赵凤声,也不是跃在空像金刚怒目一样的周奉先。

而是持枪行凶的刘志勇。

一颗子弹准确无误打在他的右肩部位,格洛克18拿捏不稳,掉在了地上。刘志勇捂着鲜血长流的伤处,望向冲他开枪射击的人。

楼梯旁。

一个肤色白皙,戴着金丝眼镜的微胖年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握了一把92式枪,因为刚刚击发,弹壳不断跳跃在地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省xing jing总队副队长张新海,终于率领十余名特警赶到现场。

在赶赴卓越大厦之前,赵凤声就和张新海暗通了气,看看能不能由xing jing总队直接上楼抓人。可事发仓促,远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张新海不能及时赶到现场,赵凤声左等右等盼不到人,害怕兄弟大刚被心狠辣的唐宏图杀人灭口,只好上演一出单刀赴会,没想到差点被深藏不露的刘志勇爆了脑袋,赵凤声小心脏现在还砰砰直跳。

刘志勇没了还之力,一肚子憋屈的傻小子可还在悍然出击!

夹杂着怒气的铁拳马上要砸在刘志勇后脑勺。

傻小子全力一击究竟会怎样摧枯拉朽?可以欣赏下老白山百年大树躯干的触目痕迹。

“别杀了他!”

死里逃生的赵凤声不忘提醒傻小子一句,害怕他勃然大怒把小鸡崽子似的刘志勇一拳送到牛头马面里。倒不是赵凤声害怕他里沾染人命,面对一个持枪行凶的歹徒,即使将对方打成残废,那也算不上防卫过当,只能算是正当防卫,摊不上牢狱之灾。赵凤声是怕把刘志勇这位19案的最大嫌疑人击毙后,死无对证,让老谋深算的唐宏图逍遥法外,到了那时,幕后元凶唐宏图逃脱法律制栽,算是功亏一篑。

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差点把自己和生子哥弄死,周奉先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可饭东的话又不能不听,只好采取一个折的办法,奔袭到刘志勇身后,两只拍断了不知多少棵大树的掌,握住刘志勇枯瘦肩头,用力一握!

“啊!”

刘志勇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两处肩膀全都被捏得粉碎!

赵凤声看着瘫软如同一滩烂泥的刘志勇,眼神充满同情。转而面对姗姗来迟的张新海,流露出相当不满的情绪,躺在地上,歪着脑袋,阴阳怪气道:“大队长,千钧一发啊,我都和他们墨迹了这么长时间,您才踩着点过来抢功,是不是嫌我这个痞子劣迹斑斑,想把我也一勺烩啊?”

“堵车。”张新海和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唐宏图发出大厦谈判的时候,赵凤声就再度给张新海打了个电话,让副总队长带着人赶紧支援。他可没把自个能当成扭转乾坤的大侠,觉得能闯进龙潭虎穴降妖伏魔,赵凤声是个很谨慎的家伙,每次遇到危险总会精打细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带点帮比较靠谱。所以除了和张新海约定好时间位置,还把傻小子一并带来,看一看号称武云市第一打的沐金福,能不能顶得住把八大宗师撵的抱头鼠窜的傻小子。

结果嘛,沐金福被秒虐成渣渣,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赵凤声瞅着都打心眼里发怵,他觉得还是低估了一顿饭能吃二十个馒头的大饭桶,天天带着一个人形杀器满街溜达,自己想想都觉得别扭。

张新海做出个势,身后十几个荷枪实弹的特警马上冲到唐宏图周围,把剩下的人控制住。心里有愧的张新海走到赵凤声旁边,讪讪一笑道:“向黑子的得意门生,我怎么敢对你下。路上不仅堵车,还差点迷路,现在武云市建设的太发达了,兜了几个圈才找到这里,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我可以请你喝顿酒权当赔罪。”

“一顿酒相当于一条命?不合适吧?那您这个‘不好意思’得要记在心里面,虽然我是个小卖部老板,但那也算得上是生意人,不能光赔不赚,命都差点搭上去,得给点甜头尝尝吧?下次有事找到您头上,别玩狡兔死走狗烹那一套就行。”

赵凤声即便一肚子怨气,也不敢对张新海马上翻脸,唐宏图这位老狐狸的话他记忆深刻,所以对位高权重的张新海还是有意巴结。他和身边的狐朋狗友,都是一言不合就挥拳头打人的暴戾性格,指不定哪天就惹上麻烦事,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啧啧,那可是一把能挡风遮雨的大伞。

“小事没问题,大事就算了,找我还不如找你的老连长,他的级别可比我高多了。”张新海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面闪过一抹狡黠神色。

都是他娘的人精!都是套路!

赵凤声肚子里把张新海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一遍,望向同样城府老辣的唐宏图。

这位在武云市叱咤几十年的大哥,被戴上铐后依然宠辱不惊。只是脸上说不清的寂寥哀愁,大红色唐装披在身上,和锃亮的铐搭配在一起,有些荒诞。

唐宏图被押解到赵凤声身边,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感慨道:“曹阿瞒啊曹阿瞒,哪怕许以高官厚禄,还是留不住义薄云天的关云长啊……却不知过五关斩六将之后,能否寻的到结拜大哥刘玄德?”

躺在冰凉地面上的赵凤声笑了笑,直视唐宏图复杂目光,咧嘴道:“这事您心里最清楚。您才是关二爷啊,二哥。”

“哈哈。”唐宏图豪迈大笑,哪怕被人逆转翻盘也不失枭雄本色,他摇头道:“凤声啊,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最清楚,怎么能这么不讲江湖道义呢?”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意味深长笑道:“道义?本来就不在一个道上,哪有义字可言。”

唐宏图自嘲一笑,心生感慨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许你走的路才是最正确的……”

!!

第七十五章 折现

桃园街。

八条十二号。

简陋的小院里弥漫着一股馥郁药香。

“啊!……二妮你轻点啊,谋害亲夫呢!”

赵凤声躺在年头已久的木床上,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nèi ku遮盖住重要部位,全身因为伤情太过严重,用纱布包裹的像个埃及木乃伊。崔亚卿小心翼翼拿着药瓶,葱白如玉的指颤颤巍巍,在赵凤声luo lu的伤处涂抹药膏。

崔亚卿白洁额头渗出细密汗水,俏脸被上黑色药水弄得像个京剧脸谱,还红一阵白一阵,一半是嫌自己技艺不精湛,臊的,还有一半是害怕再次触碰到赵凤声伤口,吓得。

这个从小被老天眷顾的大měi nu,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小半辈子顺风顺水下来,哪会干伺候人的活儿?再说崔亚卿最怕的就是针织女红,指的灵巧程度和智商脸蛋不成正比,唯一娴熟的上功夫,就是剥小龙虾了。让她干点细腻精巧的活儿,还不如让她拿板砖偷袭别人后脑勺更加熟稔。

“别喊了,再喊的话,我就……让奉先来替你上药!”

听着重病号撕心裂肺的叫喊,崔亚卿咬着银牙威胁道,二妮第一次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本来就有点忙脚乱,再加上那个家伙一喊,更加心烦气躁。只好赶紧搬出来好像比她更笨的傻小子,来吓一吓鬼哭狼嚎的家伙。

“傻小子估计都比你下轻……”

赵凤声细不可闻嘟囔着。但他可不敢让崔大美人听见,没准迎来的又是一顿惨痛蹂躏,将板砖玩的神乎其技的二妮爆发力可想而知,连掐带拧下绝对会整的自己生不如死。

过了半个小时。

“终于好了。”崔亚卿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汗水。

赵凤声受伤颇重,内脏遭受沐金福心意拳重创,又是经过李爷爷妙回春,才没有让伤势继续恶化。老爷子悉心弄了些内服药,还调制好膏药交由崔亚卿处理。现在赵凤声外伤已经全部涂好了药膏,剐蹭起来的死皮也被崔大měi nu拿剪子修剪完毕。不过看到赵凤声身上五彩斑斓,像是一只刚染过毛的斑点狗,崔大měi nu“噗嗤”一声,捂着让万千牲口垂涎的玲珑腰肢,不由自主地开始花枝乱颤,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

“这傻闺女……还以为自己模样有多好看呢?嘿嘿……”赵凤声看着脸上蓝一块绿一块的二妮,默默偷笑。就她跟小花猫一样的脸上,还敢嘲笑别人?顿时乐得不轻,可满身伤口还没结痂,大幅度的震动又带动了伤口崩裂,疼的一脑门子虚汗。

“你笑个屁啊!”崔亚卿蹙起眉头,不明白这个打扮像是木乃伊的家伙,为何笑的那么高兴。

赵凤声赶忙岔开话题,“老四回来了没?你们全家快把我祖宗十八辈都骂遍了吧?”

“打过电话了,晚上就到。我爸……算了,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吗?”崔亚卿吞吞吐吐,说到最关键的时候还是一脸担忧。

“就咱这身,你还信不过?咱哪次干架吃过亏啊?唐宏图牛吧,沐金福牛吧,哪个在市里都是跺脚震震的人物,可结果咋样,还不都是被哥一拳撂倒。哥是拿着尚方宝剑干活的,出了事有高个子顶着,就算秋后算账也算不到哥的头上,放心吧。”等二妮问起这件事始末,赵凤声风轻云淡解释着。

崔亚卿把纱布缠绕在指尖,俏丽脸庞布满哀愁,显得心不在焉。

她在周奉先扛着赵凤声回家时就问过了,傻小子是根直肠子,不会遮遮掩掩,从他爬上九楼到背着赵凤声回家,其间发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待他不错的嫂子。崔亚卿听完吓得够呛,又是bǎng jià,又是特警,两个人还差点被枪打死,哪能像赵凤声描述的那么轻松。

崔亚卿不肯罢休,依旧进行着不耐其烦询问,可赵凤声就跟嘴上像栓了铁锁,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肯不说,只是言明这件受人之托的事已经办完,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忧心忡忡的崔亚卿怕他再卷进风波,心忐忑不安。

见到二妮死死皱着眉头,赵凤声于心不忍,宽慰道:“放心吧,事已经过去了。你继续当你的美容店大老板,我继续当我的小卖部小老板,咱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哪怕别人拿到架在哥的脖子,我也不会傻不拉几玩命了。”

心有余悸的崔亚卿趴在赵凤声的肩头,嚅嚅喏喏道:“我还是有点害怕……”

赵凤声用指轻柔地卷起一缕青丝,平静道:“有哥在呢,不怕。”

听到这句伴随了自己多年的豪言壮语,崔亚卿心里才稍微平稳一些,闭起秋水眸子,轻声道:“你带我出去散散心吧。”

囊羞涩的赵凤声尴尬道:“到哪都是人山人海的,散啥心啊!”

崔亚卿委屈道:“你都从来没带我去过别的地方,天天在桃园街待着,连县里都没去过!闷都快闷死了。”

赵凤声指着包扎严密的纱布,苦着脸道:“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我可是差点把小命给交代了,怎么着也得让我养养伤吧。”

其实在李玄尘配制好的药效下,赵凤声顶多半个月就能下床,这么说也是为了让自己攒点银子当做路途开销,总不能天天花二妮的吧,这多寒碜,有悖他大男子主义作风。他已经决定和钟情自己这么多年的崔大měi nu步入婚姻殿堂,虽说花未来老婆的钱不算啥大事,但赵凤声是个奉行男主外女主内的家伙,老是花女人钱,他连自己心里这道坎儿都过不去。

赵凤声突然有点后悔在唐宏图面前装贞洁烈女了,一千万啊!天天住星级酒店都能挥霍一阵子了。娘的,得找向黑子要点精神损失费,医疗费,误工费啥的,不能白白的玩命吧?!

崔亚卿也觉得现在提议出去旅游有些不近人情,刚才只是一时冲动,突然想让赵凤声带她去山水秀丽的地方转转,没考虑伤员感受。崔亚卿略带歉意道:“那等你好了,带我出去玩。”

“好嘞!”赵凤声很痛快的答应,“带你去白县玩一圈。”

白县,离乌云市最近的县,没啥名胜古迹,也没旖旎景色,穷乡僻壤的连旅游景点都没有,真是一穷二白的白。

崔亚卿涨红了脸,用足了浑身力气。

“滚!”

正当俩人打情骂俏,门口传来年人特有浑厚嗓音,“没打扰到你们小两口甜蜜吧?”

赵凤声扭头,见到张新海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笑盈盈道:“哎呦,我说昨天梦见贵客临门,原来还真有这回事,师叔来了啊,快请坐,”

张新海对脸皮奇厚的赵凤声摇了摇头,把里看望病号的东西放在桌上,塑料袋里装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补血补气昂贵保健品,看得出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真心实意来探望病人,并不像场面客套,假惺惺买点牛奶麦片敷衍了事。

“你们聊,我去准备点午饭。”二妮喜欢和赵凤声使小性子,但在外人面前绝对称得上端庄得体,见到赵凤声对这个陌生人殷勤备至,猜测到可能是个大人物,赶忙借口走开,怕误了两人交谈。

“女朋友不错,什么时候结婚?”眼光老辣的张新海赞叹道。

“如果你和老连长别再让我去拎着脑袋玩命,想必年底就能请你们喝喜酒。”赵凤声咧嘴笑道。

张新海点了点头,道了声恭喜。

“领导,这次您来是不是发放奖金的,把唐宏图这棵大树扳倒,你们也捞了不少油水吧?不给冲锋陷阵的勇士分一杯羹啊?”赵凤声点起一根烟,缓缓吞吐。他准备从对方里压榨点钱花花,赵凤声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讲究公平,付出必须和收获成正比,哪怕是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这样的大官也不例外。

“唐宏图倒不倒还很难说。”张新海沉声道。

“啥?!”

赵凤声惊呼道,“枪击警察,bǎng jià人质蓄意谋杀,再加上前些年犯下那么多罪状,就算不能马上枪毙,也得让他把牢底坐穿吧?!难道你们收了他塞的买命钱,想要包庇他?”

“别瞎说,我们办案是要讲证据,没有完整证据链条之前,我们也没有办法给他定罪。目前19案被刘志勇一人扛了下来,那小子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死活不肯吐出幕后主使,很难办。你这一段时间也要注意,免得被唐宏图的死士找你麻烦,最好去外面避避风头,带你女朋友去散散心。我们也会抓紧对唐宏图的审讯,争取早点把案子盖棺定论。”张新海不紧不慢说道。

“拼死拼活的还要跑路,真得被你们玩死……”赵凤声一脸苦相。

“我这次来,是想对你说声谢谢。”张新海挺直腰身,诚恳道。

赵凤声歪着脖子,撇嘴道:“领导,谢谢这俩字能折现不?”

!!

第七十六章 一路向西

一辆小型的九座旅行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崔亚卿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哪怕用宽大的墨镜遮住大半张倾国倾城容颜=,嘴角撇起的夸张弧度,也显示出崔大měi nu现在很不高兴,极其不高兴。

她和赵凤声前几天商量好了,本来说去浪漫的爱琴海或者普罗旺斯柔情蜜意一把,顺便把自己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处子之身,献给青梅竹马照顾她小半生的家伙。结果呢,这个不解风情的二货非要跑到黄土高坡上,说要看一看农民兄弟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你妹的,最不济也得找个风景宜人的海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算怎么回事?!红高粱看多了,想在高粱地里把老娘霍霍了?!

还有,你说你一个小卖部老板,庄稼收成这种国计民生的大问题,碍你蛋疼啊!你家又没地没存粮,咸吃萝卜淡操心!

所以崔大měi nu现在又想拍他后脑勺,又想咬他几口。

“二妮,吃水果不?”前排的赵凤声堆出一个谄媚以至于下作的嘴脸,左一个香蕉,右一个橘子,很殷勤问道。

崔大měi nu眼神飘向道路两旁的玉米地,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不理。

“二妮,这都半个多小时没喝水啦,来润润嗓子。”赵凤声毫不气馁的又掏出一瓶纯净水,笑呵呵问道。

余怒未消的崔亚卿依旧板着脸,连一个冷冽的眼神都欠奉。

赵凤声又站起身,死皮赖脸准备坐到崔亚卿身旁,可没等他屁股挨到座位,就被一条修长měi tui蕴含怒意地踹到前面,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哎!~”赵凤声叹了口气,揉着吃痛的部位,悻然然坐在周奉先旁边,准备给秒杀武云市天字号打的大功臣交流下人生,再发表下催人泪下的感言,却发现傻小子捧着本《龙珠》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传来哈哈大笑,连瞥都不瞥他一眼。

没人搭理的赵凤声只好弯着腰跑到驾驶室后面,和兄弟情深的大刚坐在一起,点起两根烟,分给前面开车的大刚一根,郁闷道:“娘的,都是祖宗,惹不起。”

大刚接过烟嘿嘿一笑,满脸横肉瞅着很吓人,摇头晃脑道:“这也不能怪二妮,谁让你挑着破地方来旅游呢,女孩子嘛,你得带她去山清水秀的小镇,或者繁华热闹的大都市,这样才好拿下,又不是前几十年了,谁愿意在穷乡僻壤里跟你滚苞米地啊,你脑子真进水了。”

听到车上唯一能欺负的家伙也敢奚落自己,赵凤声一肚子怨言正好没处发泄,骂道:“滚草,你以为我愿意啊,来这里主要是办点私事,不是我让她来的啊,是她死乞白赖非要跟着,我才叫她一起过来,这能怪我?”

大刚诧异问道:“办啥事?”

赵凤声看到前面没有车辆,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大刚。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稚嫩字体:凤声哥,你能来看看我吗。

“这是谁?”大刚看过后眉头一挑,他对赵凤声的远房亲戚基本熟悉,没有一个住在这么偏远的角落,而且光看字迹,就是出自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他家也没这么小的弟弟或者小妹妹啊。

赵凤声语气平静道:“一个在巴格达牺牲的战友弟弟,我回国第一天就把骨灰送到了他们家,留下了通讯地址。昨天刚收到这封信,我战友妹妹是个不爱说话的腼腆小姑娘,不会轻易开口,估计是家里出了大事,否则也不会轻易对我开口。”

大刚也清楚他们战友间情同足,赵凤声又是个为兄弟两肋插刀重情义的人,要不然自己被唐宏图绑了,他也不会冒着送命危险出现在卓越大厦九楼。大刚点了点头,沉声道:“行,到那了之后你看着办,别委屈了你战友家人就行,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我这一辈子看不起城管,看不起警察,就和当兵的能对上眼,尤其是为国捐躯的好汉。妈的!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烈士的一家老小。”

一脚油门下去,小型旅游车直接飙到了180

赵凤声嘱咐他道:“你慢点开,估计不是火烧眉毛的事,不差这几分钟。”

一肚子火气的大刚稍微慢了一些,回头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崔亚卿,笑道:“这事你咋不给二妮说清楚啊?她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小女人,知道后应该比你还要上心,你俩老是弄得阴差阳错,谁也不愿意先服软,这可不行,以后居家过日子了不得天天干架?你这大老爷们脾气也得改一改了,对待自己女人该哄也得哄啊。”

赵凤声翘起二郎腿,掏了掏耳朵,有点疯狗咬吕洞宾的愣劲,满不在乎道:“关你屁事,开你的车吧!到了目的地不就真相大白了,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犟驴一头,不到黄河不死心,任我说破大天来估计也不会往心里去,非把真相摆在她的眼前才肯服软,我现在懒得费那么多吐沫星子,解释也白解释。”

大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轻叹道:“你们俩啊……都稀里糊涂几十年了,到现在了还较什么劲,再折腾下去头发都他娘白了。女人嘛,就得哄一哄,宠一宠,顺着她来,啥臭脾气都烟消云散。大老爷们就不知道让着她点?我都替你们俩着急。”

“你个瘪犊子夜夜当新郎,开你的车吧!”赵凤声没好气地踹了大刚座位一脚。

大刚自以为傲地舔了舔嘴角。

“生子,二哥就这么完了?”即便亲眼看到唐宏图被警察带走,大刚还是对这个叱咤武云市江湖几十年的大佬心有余悸,连称呼上都一成不变。

“说不好,唐宏图这棵大树是死灰槁木还是枯木逢春,还得观望观望。前几天张新海来家里看我时简单说了下他们情况,听说沐金福那玩意嘴硬得很,一直没撬开他的嘴巴,刘志勇倒是撂了,把19案全揽在自己身上。而唐宏图这只老狐狸,让他认罪伏法想都别想,只是把bǎng jià你的罪名揽在了头上,连想干掉我的屎盆子,都一股脑扣在刘志勇脑袋,其余的一个字都没说。依我看,还是从刘志勇和沐金福那里打开缺口比较现实,毕竟罪名已经落实,多吐一点,没准能保住一条命。”

赵凤声一一分析着,他也怕唐宏图蹲个几年就从监狱里跑出来,到时候如果不对他进行毁灭性的报复,赵凤声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家财万贯的老狐狸,想对付他个穷小子,何况是一明一暗,太易如反掌。还有狐狸崽子唐耀辉不知所踪,让他连觉都睡不安稳,现在这世道,花个大价钱请到个一流杀并不稀奇,唐耀辉有那本钱,他赵凤声却没信心能躲避得了藏在角落里的子弹,现在最想把唐氏集团首脑一锅端的,就是为了小命着想的赵凤声了。

“娘的,他要是能出来,咱得先下把他们干掉!”大刚面露狠色说道。

!!

第七十七章 山中小村

“干个屁!大不了跑路呗,至于玩命不。你以为你是梁山好汉啊,替天行道惩恶除奸?呸!一个枪子就让你和牛头马面喝酒去。我让张新海帮忙盯着点,唐宏图要从监狱出来前,给咱打个招呼,咱窜到南方去,你不是一直想尝一尝一品瘦马什么滋味吗,去那也让你尝尝鲜。”赵凤声连笑带骂说道,不忘抛出一个极有you huo力的诱饵给兄弟。

大刚嘿嘿一笑,似乎想起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千古佳句,凶狠的脸上又充斥着猥琐俩字。

赵凤声把目光移到窗外巍峨青葱的大山上,眸子里的愁绪一闪而逝。

他一直在分析着唐宏图bǎng jià大刚来找自己摊牌的意欲何为。

如果把赵凤声摆放到唐宏图的位置,他自付不可能狗急跳墙到绑票的地步,他赵凤声不过是个小卒子,值得一方枭雄放下身段来和自己红着眼拼命?还有,唐宏图对一个远在省城的xing jing为何要下,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瓜葛?枪击警察,这根本不符合唐宏图圆滑世故的作风,难道有把柄握在对方里,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事前前后后透着一股邪乎味道,双方好像都清楚彼此间的想法和底线,赵凤声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唐宏图的预料之,让赵凤声这几天差点把脑袋想破也没捋出头绪。

娇艳阳光照射下,赵凤声棱角分明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明朗。

“生子,二哥进去之后,唐耀辉也没影了,现在唐氏集团没了主心骨,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他的房地产行业牵扯的大人物太多,咱也没那本事插上一脚,剩下的yè zong hui、赌场、饭店,营业额都不错,咱兄弟合计合计,趁捞上一笔大的,能占住一处,那就是聚宝盆呐,咱后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大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道,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不熟悉他的人很少看到他沉着冷静的一面,这有悖他狂野霸道的一贯作风,可见李爷爷说他像程咬金一样粗有细,一语的。

赵凤声愣了愣。

他的聚焦点一直放在唐宏图本人身上,从没打过人家钱袋子的主意,沉思片刻后,缓缓道:“他的摊子铺的太大,而且涉及的社会面很广,想拿下很难。这一锅香喷喷的肉到底会引来多少条饿狼,不好说,想要火取栗的肯定不止咱们一家,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们恐怕等风头过去后,也要逐渐发力。我觉得还是等等看,有能耐有野心的人,肯定先捡最肥的挑,等到他们争完后,咱们去喝口汤,就能顶个水饱。再说我现在没钱,你兜里的银子估计也应付不下来任何一处的转让费,这事,不好弄。”

“哎!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不弄块尝尝啥滋味,真是对不起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绑票啊!”大刚唏嘘感慨道。

“你们缺钱的话,我这有。”

后座上的崔大měi nu终于解除了和某人的冷战。

赵凤声扭头,来了个恶心的飞吻,嬉皮笑脸道:“还是俺家二妮疼我。”

没等他高兴太久,崔亚卿下一句话就让他如掉冰窟,“为了防止你出去花天酒地,以后咱家的钱全都得是我管。”

赵凤声蔫了,愁眉苦脸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出门不得装点钱啊?”

崔亚卿冷笑道:“烟和酒我给你买好,不用你掏钱,加油的话有加油卡,也不需要现金。就算你临时和别人应酬需要钱,我也会赶过去给你买单所以,每天50块,够你去酒场打车时来回路费就行,你要是真能找到倒贴的měi nu,我也会教育教育她勾引别人老公的下场。所以,你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赵凤声听得目瞪口呆,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的大起大落。

“靳军刚,你听到了吗?”崔大měi nu还不忘给大刚敲敲警钟。

“二妮,生子要是敢找妹妹,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检举揭发他这种无耻行为。”从小就对二妮心底发毛的大刚为了不受到胁迫,很不地道的将“义气”二字抛到脚后跟。

开玩笑,二妮不止会拍人板砖,还会打小报告,万一她声泪俱下的跑到老婆爹娘那边哭诉一番,那个从小就喜欢拿皮带抽人的老爹,哪怕已经过了耳顺之年,打起自己来依旧老当益壮,比起自个干架出都狠。

想了想以后的日子,大刚还是觉得出卖兄弟比较划算。

最好的兄弟和女朋友一唱一和,赵凤声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一路西行。

下高速后,路边的景色渐渐从水嫩的翠绿变为了苍劲的灰绿,再搭配着黄褐色的山体,让目睹这荒凉的人们心情渐渐沉重。

轻车熟路的赵凤声夺过了方向盘,担任起了司指责,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绕来绕去。

路又窄又弯,旁边陡峭的悬崖足有几百米的高度,有恐高症的人看上一眼就得两腿发软,崔大měi nu很不幸的患有这种常见症状,再也端不起和某人生气后的架子,跑到赵凤声后面死死攥着他的,俏脸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

还好在赵凤声娴熟的车技下,一个多小时后就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偏僻安静的村落,村民们的屋子大多是依山而建,一层一层从山脚延伸到山腰,和山体相同的颜色证明屋子是用砖头和泥土混合搭建而成,很少有现代化气息,还有几处依稀可辨的窑洞,使这里充斥着落后与贫穷。

赵凤声一行四人,在衣衫褴褛的村民们艳羡目光走向村子,其几个顽劣的孩子还跑到汽车旁边,嘴八舌讨论着很稀罕的“铁盒子”。见到汽车主人赵凤声在远处冲他们报以鼓励式的微笑,有个顽劣的孩子把脏往同样脏兮兮的衣服上蹭了几下,才敢提心吊胆上前摸一摸。

而受到村民注目礼最多的,就是崔大měi nu了,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汉子瞧着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喉结一下接一下的猛然吞咽。这辈子还能亲眼见到这么水灵的娘们?可是天大的福分呐!若不是碍于大刚和周奉先的卖相过于彪悍,恐怕得有胆大的家伙敢生出邪念,豁出命去,也得把这水灵的过分女人扛回家当老婆。

走到一处寒酸的院落,赵凤声停下脚步。

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女孩正蹲在那里,身前摆放着一个硕大的木盆,正用力对衣服进行着揉搓,哪怕现在快要到了傍晚,山里气温接近20度左右,只穿一件单衣的她还是渗出一头虚汗。

她用印着碎花的袖口擦了擦流到脸颊的汗水,终于瞅见了已经站在家门口的赵凤声。

“凤声哥!”

小女孩失声惊呼,和平淡穿着大相径庭的灵犀眸子,充满惊喜与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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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难念的经

小女孩跌跌撞撞跑到赵凤声身前,想要扑进对方怀里,却感觉到赵凤声衣物干净整洁,和自己缝着补丁的衣服太不相称,于是又为畏畏缩缩向后退了一步,漆黑的眸子直勾勾望着从天而降的赵凤声,一层水气瞬间涌入漆黑若星的眸子里。

“她是?”

崔亚卿站在一旁目睹两人竟然相识,讶异问道。她对赵凤声的关系圈也知之甚详,没想到赵凤声千里迢迢赶过来竟然是为了一个小丫头。并不是二妮对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产生什么醋意,只是她诧异赵凤声和这个穷乡僻壤的小丫头为何会产生交集。看样子俩人关系还不错,要不然小女孩也不会一见到他就流下眼泪。

私生女?

同父异母的妹妹?

女人的八卦天赋让崔大měi nu心想起了无限的可能性。

“她叫庞兰花,我战友的妹妹。”赵凤声先向满腹狐疑的崔亚卿解释清楚,转而弯下腰,和个头不高的小女孩呈同一平行线,温言笑道:“小花,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自从接到庞兰花写的信后,赵凤声就有些惴惴不安,对于情同足战友的家人,他不可谓不上心。刚从巴格达踏入祖国的土地,赵凤声就抱着庞巍骨灰盒来到了他的故乡,除了一笔数额不菲的抚恤金,赵凤声把自己的复员费绝大部分也一同给了庞巍家人,并声称这笔钱全是部队的心意,没说明是自己掏了一部分腰包。否则,赵凤声也不会回到武云市仅靠着开小卖部养家糊口。

庞兰花面对着另外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还有些山里人的羞涩与紧张,没有马上说清楚自己写信的目的,只是怯生生道:“哥,你们走了一路饿了吧,我给你们做点饭去。”

“没事,我们带着饭呢,你娘在家吗?我去看看她老人家。”赵凤声指着傻小子怀里的大箱子笑道,他知道这里穷山恶水生活不易,来的时候把东西准备了不少,自己吃一部分,给庞巍家人带了一部分。

“在家呢。但是……哥,你能不能答应俺,别给俺娘说,是俺把你叫来的。”小丫头拽着裤腿,吭吭哧哧说道。

“好。”赵凤声毫不迟疑答应。

小丫头这才带着赵凤声他们走向家。

赵凤声心却掀起了无数问号,究竟这丫头家出了什么事,才会给自己写信求救。

钱?

那笔抚恤金加上自己退伍费,在大山里面差不多够他们家一辈子开销了,虽然庞巍父亲已经过世,但是他大哥在县城打工,有了固定的经济收入,不会丢下老娘和妹妹不管不顾吧。

被村民欺负了?

这个村子几乎都是在此生根发芽几辈子的老户,大部分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上百年在一个地方繁衍生息,平日关系处的应该很和睦。况且庞巍是立了一等功的烈士,上了本地的新闻联播的光荣人物,他的家人,怎么说也得受到村里诸多照顾。

怀着疑惑的心情,赵凤声走进了破旧的大门。

灯光昏暗。

一位头发灰白的女性坐在土炕上,腰身佝偻,眯着双眼,拿着针正对鞋底进行缝制,听到有人进屋的响动,她扭头看去,呆滞片刻后,堆起满脸的褶皱,笑道:“凤声来了啊,快进来。”

“婶儿。”

赵凤声回应一笑,心却充满酸楚。这位女人因为丈夫和儿子的相继离世,看起来容貌远比实际年龄大得多,按照她的岁数,在城市里也应该是位风韵犹存的女性,可生活的磨难让她不止在外貌上充满苍老的气息,那双灰扑扑的眼眸暗藏的一潭死水,更加阐述了什么叫做哀大莫过于心死。

赵凤声将准备下地迎接客人的庞母重新让回土炕,感受着她枯瘦嶙峋的臂,赵凤声心底一黯。这个女人几个月前并没有这么瘦弱,也没有这么憔悴,可见痛失爱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讲,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庞母攥着赵凤声宽大而温暖的掌,被岁月无情侵蚀的脸上强行堆起一抹笑容,“凤声,不是前段日子刚来过了吗,怎么又大老远跑过来,多耽误事啊。我身子骨还行,不用你惦记,以后不方便就别两头跑了,省得麻烦。”

听着庞母生硬却含有关切的话语,赵凤声解释道:“我们去西边旅游,正好路过家里,就顺道过来看看。”

庞母见到屋子里另外位客人还没有落座,赶忙殷勤招待,破旧的屋子里回响起了久违的欢声笑语。感觉要到晚餐的时间,庞母对唯一的女儿吩咐道:“小花,去把馒头蒸上,再熬点小米粥。”

这个淳朴的女人踉跄起身,自己拎了一把刀,躲过了赵凤声的拉拽,执拗地跑到院子里杀鸡招待客人。

“生子,看她们家过的也不富裕,你怎么不拦着点,奉先那肚子不得把这娘俩一个月的口粮全吃干净了?要不我去村子里看有啥饭馆没,凑合一顿得了。”大刚环视一周,望见屋子寒酸的环境,不太忍心让庞母大张旗鼓招待他们。

“我上次来的时候给她们家扔了大几十万,一顿饭应该吃不穷吧。”赵凤声开口道,虽然徐家看起来很窘迫,但存折上的存款还是一笔可观数字,一只鸡在这里卖不了几块钱,相比于他捐助的钱来说九牛一毛,吃徐家一顿饭,赵凤声还是心安理得没什么心理负担。

听完赵凤声的解释,大刚和崔亚卿才把心的不忍化为云烟。

“哥,俺自己去山里转转。”傻小子给赵凤声招呼一声,转而瞥了大刚一眼,“俺要是抓到好的野味了,你可别抢俺的啊,瞧你那肚子,估计比俺胃口差不了哪里去。”

“去吧,记得别祸害村民东西。”赵凤声对傻小子嘱咐道,他可没觉得这里比熊瞎子频频出没的老白山还凶险,也没觉得有什么猛兽能对周奉先构成威胁,并且很期待在大山土生土长的绝世猛人能逮到什么野味,野兔?山鸡?或者是体型硕大的野猪?看来不仅晚饭能尝到地道的农家味,还能有一顿丰盛夜宵品尝一下。

崔亚卿来到了脚麻利的庞兰花旁边,挽起袖口,轻笑道:“我来帮你吧。”

庞兰花望着容貌打扮不亚于挂历上漂亮女明星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拦住这双比村里最俊的王寡妇还细嫩百倍的双,却又怕脏兮兮的自己玷污了人家,惊慌失措低声道:“您歇着吧,太脏,这些粗活俺来干就行了……”

“没事,我小时候家里跟你家差不多,习惯了。”崔亚卿怕小丫头生出反感,尽力摆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她听赵凤声说起过庞巍的故事,刚才的客套寒暄也终于弄清了赵凤声来到大山里的真实目的。崔亚卿对没了儿子哥哥的孤儿寡母心存怜悯,她小时候也过了几年苦日子,清楚没了家顶梁柱是如何的难熬,穷不怕,起码可以靠着勤劳的双慢慢致富,但亲人亡故,尤其是作为家里劳动力最强大的男人,对于地里刨食的穷苦人家,无疑是灭顶之灾。

庞兰花双揉搓着衣角,不知该如何劝阻。

赵凤声和大刚两个老烟枪为了不熏着屋子里忙碌女人,坐在院子里欣赏着别致景色,赵凤声深深吸了口在钢铁丛林格外吝啬的清新空气,沁人心脾,把刚点起的烟弄灭,开始享受着大自然的独特味道。

大刚望着苍凉的大山感慨道:“这娘俩看着活的不容易,虽然和咱们有说有笑,可那眉头就没舒展过要不咱把她们接回武云市算了,你和二妮反正要结婚,桃园街的房子就让给她们娘俩住,再给老人家找个活干,怎么也比在大山里苦巴巴的熬着舒坦。”

赵凤声摇了摇头,“行不通。”

大刚挠了挠头,纳闷道:“为啥?”

赵凤声平静道:“庞巍还有个亲哥哥,在附近县城打工,可以照顾母女俩。把她们接到陌生的城市里,未必住得习惯。再说小巍和他父亲的坟头就在后山,离得远了,她们娘俩心里恐怕也不踏实。”

大刚望着庞母忙碌的干瘦背影,叹了口气:“苦命的女人。”

赵凤声唏嘘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有几家一直顺风顺水,谁都知道人生在世难逃一死,可又有几人能看破世俗心无尘埃。咱们小的时候领会不到家人的担心,等大了,想去报答的时候,却发现亲人已经相继离去。子欲养而亲不待,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两样,恐怕是世间最悲凉的事吧。”

大刚盯着一脸黯然的赵凤声,拍了拍他的后背,“是啊,活着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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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苦命的兰花

夕阳西下,天空悬浮着一片娇艳云霞。

往日里寂静的庞家迎来了久违的烟火气,一大帮人坐在院子里围着四方桌吃晚饭。

穷困潦倒的村子,连周围的飞禽走兽都不愿在这里繁衍生息,哪怕会几十种狩猎方式的周奉先想在山里给生子哥弄点稀罕物件,转悠半个小时,也只抓到一只卖相可爱的野兔,没等他准备显示艺来一顿老白山地道烧烤,就被刀子嘴豆腐心的崔大měi nu把兔子抢了过去,扔进草丛放生。

周奉先瞅着草丛里活蹦乱跳的野兔,无奈拿大脚搓着地下黄土

他对于小嫂子还算恭敬,知道平日里撸串都是人家掏的钱,chi rén家的嘴短,心里和表面都不敢生气,转而冲向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炖土鸡,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白米饭,坐在餐桌旁开始狼吞虎咽。

“奉先,下次你去抓野味时,专挑蛇抓。”赵凤声双眼眯起,一脸坏笑。

“好嘞。”傻小子又不是真傻,当然明白饭东的用意,回应一个狼狈为奸笑脸,痛快答应。

崔亚卿很隐蔽地掐了下用心叵测的家伙,不忘给他夹了个最肥嫩的鸡腿。

庞母看到一对小情侣打情骂俏,枯皱脸上露出僵硬笑容问道:“凤声,这是你女朋友吧?”

“是的,婶儿,我和凤声是从小长大,等过几天我们就准备结婚,到时候我们来接您过去参加我们的婚礼,您看行吗?”崔亚卿别看对赵凤声经常发脾气,像个傲娇的小公主,那也都是女人依赖男人的天性在作怪,再加上十几年榆木疙瘩从来没有追求自己,反而倒贴上去,一肚子的哀怨可想而知。

但在外人面前,崔大měi nu绝对是上的了厅堂的得体女人,言谈举止火候都拿捏的相当到位,既不会过分张扬,又让别人觉得如沐春风,这要归功于崔家几十年在商场积攒下的底蕴,所熏养的家风气度。

“好,好。算一算日子,小巍如果活着,也该复原回家了,他还说领个媳妇回来让我瞧瞧,哎,没那福气了。”庞母轻轻点头。面对洋溢幸福的赵凤声,庞母想起了已经离世的小儿子,泪水喷薄涌出眼眶,干裂掌掏出绢不住擦拭。

世间最苦事,莫过于白发送黑头。

一顿饭,就在弥漫着思念亲人的愁绪匆忙结束。

吃完大山里特有的农家饭,赵凤声给崔亚卿递了一个眼神,聪明伶俐的二妮马上会意,搀扶着庞母来到屋,盘膝坐在土炕,聊着些家长里短。大刚和周奉先没吃痛快,去老乡家里买了几只笨鸡,准备跑到野地里来顿烤鸡大餐。

赵凤声领着一晚上都沉默寡言的庞兰花,走到了离家几百米的一处杨树旁,倚树而坐。赵凤声瞅着小丫头常年被山风吹成黑红色的小脸,轻声问道:“小花,你给我写的那封信,到底怎么回事?”

庞兰花捏着碎花小褂的衣角,轻咬着嘴唇,迟迟不肯把羞人的事情说出来,等到赵凤声再次发问的时候,才扭扭捏捏道:“俺大哥…俺大哥把俺许配给了一户人家。”

“什么?!”

赵凤声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小丫头才多大?1?14?这个年纪正是在校园里享受烂漫青春的时刻,怎么会和柴米油盐的婚姻沾上边?赵凤声快十了还是光棍一条,一个尚处在发育期的小丫头,说出嫁就出嫁?

赵凤声皱眉道:“你大哥拿的主意?你娘知道吗?”

“知道……但也没说啥。俺二哥走了,娘的心思就全放在大哥身上……不仅把你给俺家的钱全给了大哥,让他在城里娶媳妇用,还准备把俺嫁给大嫂家的弟弟,说是亲上加亲。凤声哥,俺才16,在学校里考试每次都拿第一,俺还想读几年书考上大学,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凤声哥,你能帮帮俺吗?”

庞兰花边说边抹眼泪。

长期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粗劣的肤质并没有掩盖住灵秀五官,梨花带雨的画面使她更加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对这个历尽坎坷的小女孩心生怜悯。

“我给你们家送去的钱,你娘全给了你大哥?”赵凤声惊愕问道。

庞兰花抽泣之余点了点头。

“一点没给你们留?”赵凤声有些怒火烧,沉声道。

“没有,大哥拿了钱就去城里操办婚事了,再也没回过家。就连俺的学费,还是娘纳鞋底和俺在山里砍猪草换来的钱,才能交齐。”

庞兰花语气里带着一股委屈,她也清楚大哥这么做有点不合适。但她还小,又是个女孩子,在重男轻女的山沟沟里说话没什么份量,母亲和大哥的话就是圣旨,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庞兰花不想这么早嫁人,走投无路之下,才把希望寄托在只有一面之缘的赵凤声身上。她能感觉到把二哥骨灰送回来的这个男人不坏,每次和自己说话都是和风细雨,在这世上,也只有去世的二哥才会这么温柔对她。

“那笔钱你大哥拿走后,都干了什么?”赵凤声默默点了一根烟,克制住暴怒情绪。

“俺不知道,大哥就前一段回来过一次,还是让俺嫁给嫂子弟弟的时候,风声哥,你能帮帮俺吗,俺真不想嫁人……”庞兰花带着哭腔悲伤说道。

赵凤声越听越怒。

这笔钱林林总总加起来将近一百万,别说在偏僻的县城,就算在线城市都能风风光光娶回家个媳妇。一个人不忠不义,顶多算是个卑鄙小人,但是不孝,那绝对是混账王八蛋,赵凤声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那个畜生都不如的大哥到底是怎样的心如蛇蝎,能把老娘妹妹弃之如履,自己拿着弟弟卖命钱去逍遥快活?!

赵凤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瓜,温言道:“你能把你大哥叫回来吗?我和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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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翌日上午。

庞涛开着一辆新到的小轿车,行驶在通往家乡的公路上。凭借着弟弟的抚恤金,庞涛不仅在县城买下了一套梦寐以求的大房子,还和暗恋多年的班花领了结婚证,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昨晚还听到小妹庞兰花说答应了婚事,要让他回来带小妹去见一见未来丈夫,这下皆大欢喜了,自己那位这几天经常板着脸的漂亮媳妇,晚上终于可以享用她那樱桃小嘴了吧?

一路上,璀璨笑容不断浮现在庞涛脸上,证明他现在很是心神舒畅,轿车速度都提升不少,很好诠释了那首《登科后》的名句——春风得意马蹄疾。

庞涛所在的县城离村子并不远,属于去趟洗间小解的用时就能走完一小半路。

进入村子,庞涛看到往常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村民,齐刷刷投来了嫉妒目光,心里更加快活惬意。你们平时不都说我游好闲吗?都嫌老子种不了地,放不了羊,现在呢?你们照样扛着锄头看天吃饭,老子不仅在县城买车买房,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漂亮闺女,看看现在谁的日子过得好!这帮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窝囊玩意,注定抱着皮肤比树皮还糙的娘们睡一辈子,自己的媳妇不止瞧着水灵灵的,还是大学专科毕业,比起斗大字都不识一箩筐的村妇们,强了一百倍都不止。

想起以前高山仰止的娇妻,晚上像只待宰羔羊被自己肆意蹂躏,庞涛屁股蛋子一紧,打了个激灵。

庞涛潇洒地迈步向家走去,可刚进入村口,就被几个神色不善的爷们堵在了路央,个高大汉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尤其是个头一米九多的大个子,胳膊上露出的腱子肉,比自己大腿都粗上许多。

身价倍增的庞涛可不愿意招惹这帮凶神恶煞,自己不是一穷二白的庄稼人了,命金贵得很,犯不着和恶人赌气,于是弯下腰想从旁边绕过,不料被领头相貌最温和的家伙一把抓住衣领,庞涛吓了一跳,急忙要挣脱对方束缚,可对方不算健壮的臂就跟铁钳子一样,怎么也挣脱不开,庞涛彻底慌了,结结巴巴道:“光…光天化日,你…你们想干啥?!”

“跟我过来。”赵凤声懒得和他打嘴仗,揪着他衣领走向一个偏僻角落。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啥!大白天你们敢抢劫?这可是我的村子,信不信我叫几百个人把你们揍的连你娘都不认识!唔……”

庞涛被人擒住后吓得不轻,这货来路不明的人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于是想占着主场之利赶紧出言威慑一番,可没等他嚷嚷几句,就被嫌呱躁的大刚脱了臭袜子塞进嘴里。要知道桃园街火枪的脚臭是出了名的霸气,号称只要他一拖鞋,能从北街传到南街,满街飘起臭豆腐的味道。

庞涛被一只臭气熏天的袜子塞进嘴后,鼻涕眼泪全都呛得流了下来,就连劫匪同伙赵凤声和傻小子都掩住口鼻,冲着罪魁祸首大刚满腹哀怨。

也不知是庞涛人品太差惹得tiān nu人怨,还是此地的村民生性凉薄,这个典型的犯罪场面,并没有引起旁边围观群众见义勇为过来帮忙,反而都把双插在袖口蹲在那里看热闹,还有位头发花白的大爷卧在躺椅,抽着旱烟袋,用本地俚语骂了句:“崩个咋球球,活该!迟早下油锅滴货。”

赵凤声挑了处干枯的草垛,一把将庞涛丢在蓬松的枯草上,拍了拍,开门见山道:“我是庞巍的战友,也是他的上司,你挥霍庞巍抚恤金的事已经被我们查明,我们这次来,就是代表组织找你要个说法。”

庞涛跌坐在草垛上,双眼滴溜溜乱转,望着眼前的个男人,除了赵凤声依稀像个部队里出来的军人,花臂刺青的大刚和憨憨傻傻的周奉先,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军伍里的正直汉子。庞涛也不是没心眼的傻货,被人一吓就魂飞胆丧,大声叫嚷道:“你说是就是?我凭啥相信你们!瞅见没,边上几十口人都在那看着呢,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休想走出村子!”

啪!

迎来的是脾气火爆的大刚一个大嘴巴子。

“狗几把玩意,就你这样的,老子恨不得一天干你回才消气,生子,别跟他废话了,直接弄残了算了,就当为民除害了。”大刚听闻了庞涛干出的劣迹后,恨得牙根痒痒,这种拿着兄弟卖命钱挥霍、扔下老娘妹妹不管不顾的家伙,实在是让人想把他大卸八块,恨不得挖个坑直接把他活埋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庞涛听到对面要下狠,顿时吓得肝胆欲裂,不得不说面目狰狞的大刚在威慑力上,要远远超出赵凤声一大截。

“和你弟弟的证件一样吧?”赵凤声掏出了一个鲜红小本,在庞涛面前晃了晃。

心惊胆战的庞涛仔细看了看,特殊钢印和隐晦称呼做不得假,总算相信了这人是弟弟战友的事实,颤声问道:“既然是小巍的朋友,那是一家人啊,有啥事咱都可以商量,你说是不,兄弟?”

赵凤声沉声道:“你的事已经被我们部队调查清楚了,那笔钱本来是给你母亲的赡养费,可全都被你拿去挥霍,这样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因为涉及金额巨大,罪刑很重,想进监狱里过下半辈子,还是在外面踏踏实实活着,你自己决定。”

庞涛终于弄清楚了对方所来的目的,面色纠结道:“可是……那笔钱俺已经花掉不少了……怎么还的上啊?”

“变卖家产,补上窟窿,这是你现在唯一能补救的办法。差多少钱,判多少年的刑,不懂的话你可以咨询一下。我在这里住着,只给你一周的时间,一周后,就不是现在和你客客气气说话了,要不是我和小巍交情不错,直接把你抓进去判刑了,还和你费什么话!”赵凤声蹲下身,面容冷峻,给庞涛把利弊全部点明。他没想到用强硬段把钱收敛回里,对付庞巍这种人,监狱的震慑力比他拳头管用。

庞涛面呈苦色道:“我,我尽力。”

“还有,你强迫你妹妹去结婚,属于强迫未成年少女从事易,这是qiáng jiānyou nu罪,这事如果捅出去,能让你把牢底都坐穿。”赵凤声不忘给他泼上最后一盆凉水。

“啊!我们这都是十几岁结婚啊,那咋还成qiáng jiān罪了?!”庞涛愕然道。

“操,老子去大保健都不敢对小姑娘下,你他娘的有没有点法律常识,真几把蠢,咋死的都不知道!”大刚拍了下庞涛脑门,怒气冲冲道。

“那俺赶紧退了这门婚事!”庞涛揉着生疼的头顶,急忙承诺。相比于娇妻的嗔怒,还是自己的安危比较重要。

赵凤声努了努嘴,轻笑道:“现在就去筹钱吧,我会一直跟着你,别想着玩猫腻,我这俩兄弟脾气可不好。”

大刚和傻小子很配合地龇牙咧嘴,扭动臂。

庞涛瘫倒在草垛,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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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雁南归 人未回

这一星期,庞巍在位如狼似虎的猛汉胁迫下,把明面上所有的家产都已经变卖干净,包括车、房子、股票,本想暗度陈仓留下点私房钱,却被大刚抓住痕迹后痛殴一顿,让庞涛再也不敢耍小聪明,老老实实全部吐的一干二净。

他那位千辛万苦才追到的漂亮媳妇,得知刚领了结婚证的丈夫变成一贫如洗,二话没说,拉着庞涛就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续,很有川剧绝活变脸的潜质,把个外来汉看的暗自咂舌。

庞涛这几天像是苍老了十岁,头发蓬乱,面容呆滞,捂着脑袋一言不发。金钱和媳妇双双离去,对于他的打击是毁灭性,他的心情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从顶端急转而下,直接栽进了污浊不堪的粪坑里,沾了一身大粪不说,还险些被淹死。

“生子,加起来的钱和你说的数目不对啊,还差着十几万呢,是不是这小子又耍花招?”大刚对于可怜又可悲的庞涛,根本生不出一丝怜悯,按照他的本意是直接弄个罪名扔进监狱里得了,省的又想着法祸害老娘和亲妹子。

“就这样吧。”赵凤声却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毕竟庞母的心思都在仅剩的儿子身上,万一把庞涛整的生不如死,历经坎坷的老娘也恐怕会心如死灰,万念俱灰下投了河也说不定。赵凤声可不敢让战友亲人有什么不测,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性,赵凤声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对于庞母重儿轻女的老式传统,赵凤声是一丁点儿脾气也没有。在大山里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女人,保持传统封建思想也很正常,就算告知她外面提倡男女平等,闺女小子一个样,恐怕庞母转身就当做耳旁风,几十年根深蒂固的思维不是轻易就能更改的,在大山里,老人家认为闺女迟早是别人家的媳妇,有了儿子传承香火,才意味着代代相传。

赵凤声把庞兰花拉到僻静树林,掏出刚办理好的存折,放入她常年干活生出茧子的掌,轻声道:“小花,这笔钱你要藏好,千万不能让你娘知道,更不能让你大哥知道。如果有用钱的地方,你就偷偷取出来点,想吃什么,想穿什么,也可以去城里买,别委屈了自己,就当是你二gē téng你的。”

小丫头攥着存折,眼圈一红。

心思缜密的赵凤声怕她不踏实,又柔声道:“放心吧,你大哥不会再逼你嫁人了,如果他真的没有改邪归正,你就跟我说,我替你好好教训他。等你长大些念高念大学了,我再帮你安排,让你上最好的学校。你二哥不在的时候,就把我当成二哥,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好吗?”

这些日子领略过生活苦难的十六岁少女再也忍不住泪水,失声痛哭。

赵凤声轻轻拍着她单薄的后背进行抚慰,担心这些事对她幼小心灵留下创伤,安慰道:“咱们人啊,一辈子活的都不容易,每家每户都有不顺心的事。穷也好,富也罢,没有事事如意顺心的,你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以后肯定会成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这点事又算得了啥?”

庞兰花擦了下流淌在黑红色脸庞的泪水,低泣道:“俺知道了,凤声哥。”

赵凤声指着远方连绵不绝的大山,感慨道:“得向你二哥学,他虽然是我们部队里最小的战士,却是军事素质最出众的爷们,没有人不佩服他。兰花,你二哥是能把山都扛起来的硬汉,威风不威风?!”

庞兰花望向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庞然大物,通红的眼睛透出一抹坚毅。

操持完庞家的事,赵凤生一行人踏上了归途,只留下坐在土堆上目送他们离去的一个纤瘦身影。

一辆九座旅行车驶离了停留多日的村落,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去一个石子,也就初次接触时带来的一点点涟漪,很快就回归于宁静。

村子里村民都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一伙看着扎眼的男男女女,是冲着丧尽天良的庞家老大讨债来了,至于债主是谁,有的说是庞家小丫头,有的说是庞家那位寡妇,只有和庞家沾亲带故的几人知晓,真正的债主,其实是后山小土包里默默躺着的的庞家老二。

“生子,你这是喝了多少?”大刚坐在驾驶室开着车,望向后视镜里躺倒在座椅上的赵凤声,皱眉问道。

临出村前,赵凤声独自一个人,谁也没带,跑去了后山停留个把小时,回来就成了一个醉鬼,弄得神神秘秘。大刚和他是从小喝到大的酒友,当然清楚他的酒量大小,别看赵凤声肚子干瘪瘪的不像是个喝家,可飙起酒来,能对瓶吹一瓶白酒都没啥大事,绝对符合他“赵疯子”的绰号。可才一个小时不见,这家伙怎么喝的五迷道?

赵凤声费力抬了抬眼皮子,微红的脸上突然绽开笑容,“庞巍那小子欠了我一顿酒,说要拿最好的汾酒招待我,娘的,这不跑去了下面,账都要不回来了。我寻思着既然他不请我,我就请他,反正那小子穷光蛋一个,我也没打算让他掏腰包,俺俩本来一人一瓶,结果那小子偷奸耍滑,死活不出来给我碰杯,最后让我一个人全喝了。哎,还是人死了好啊,一了百了,躺进坟包里连酒都能赖掉。”

“草,入了土的你都不放过,你的酒品啥时候这么操蛋了。我要嗝屁了,你不得把我骨灰盒翻出来当饭盒用?还是走你后面比较踏实,免得你把我挫骨扬灰。”大刚又无奈又好笑,还不忘为自己“身后事”仔细打算一下。

“开着车呢,别说不吉利的话!”对生死之事讳莫如深的崔亚卿瞪了大刚一眼。

向来对二妮言听计从的大刚撇了撇嘴,敢怒不敢言。见到前面道路蜿蜒狭窄,连忙嘱咐道:“二妮,注意着点,前面都是弯路,把生子弄好了,别一个刹车把脑袋磕到铁疙瘩上成了傻家伙。”

周奉先听到“傻家伙”这个字眼,把专注在漫画书上的目光抬了抬,发现好像不是说自己,这才把心思回归到《龙珠》。看到秃子小林被人家揍得死去活来,周奉先撇了撇嘴,低声骂道:“谁都打不过,还有脸留个和尚头,山炮!”

“乌鸦嘴!”崔亚卿神色饱含着怒意,上不敢半点马虎,把赵凤声座位的安全带系好,指尖替醉鬼轻轻按摩着太阳穴,发现青丝一荡一荡有些碍事,从包里掏出镶刻蝴蝶结的发卡,固定在前额,亮出了饱满圆润的额头。

赵凤声和庞巍之间的战友情,崔亚卿是聆听最多的听众,但她没有切身体会过一起穿越枪林弹雨的兄弟情义,只能报以敬意雾里看花。虽说她听说过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贪过赃,一起嫖过娼,可是男人和女人思维永远有一条巨大鸿沟,永远感受不到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种“冥冥无再期,哀哀望松柏”不能说出口的厚重情义。

“庞巍,你小子真不地道,说好回来一起喝大酒泡靓妞,你倒好,一声不响钻到土里赖账了,还把老娘亲妹妹仍在山沟沟里,这是一个大老爷们能干出来的事?!”

“你在下面睁开眼看看你的老娘!五十岁都不到,头发全白了,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就忍心让她老人家惦念着你这么活下去?!”

“还有你的亲妹妹,多好的一个小丫头,本来是在学校里享受阳光灿烂的年纪,却每天干着男人都扛不住的体力活,那小都被冻裂了几十道口子,脚上的布鞋缝缝补补全是补丁,你小子就不心疼?!”

“都他妈的一切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谁让你逞强了?!谁让你装大头蒜了?!部队里那么多人怎么非得你去逞英雄!碍你个蛋疼啊!行了,这下好了,烈士,光宗耀祖,没人再去嘲笑你是个山里娃了,得意了吧,满足了吧?!但你小子除了这个不能当饭吃的称号,还捞着点啥?”

“你走了,却让老子欠你一辈子!”

享受着大měi nu柔情蜜意的按摩,赵凤声好像还不知足,躺在那里翻来覆去像是要挣脱束缚,口不断嘶哑叫喊,而且情况愈演愈烈,眼圈都沁出一层水汽。

崔亚卿紧盯着赵凤声无休无止地闹腾,悲不自胜,心疼地流出几滴泪水。一个男人究竟心有多么压抑,才只能在酒醉后自说自话悲天悯人?赵凤声很少在人面前表露出异样的情绪,哪怕是父母双亲和爷爷去世时,也只是跪在那里默默流着眼泪,而像喝醉后声嘶力竭的咆哮,对他知根知底的崔亚卿也是初次见到。

“生子心里苦,二妮,你以后对他好点。”大刚口轻轻念道,他明白赵凤声因何失态,因为赵凤声任何事都会默默冲在最前线,是一个让兄弟只看到后背的男人,庞巍的死,他大部分是在自责,怪自己的苟且偷生,怪自己的碌碌无为,而非对英勇就义的庞巍叱责埋怨。

大刚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赵凤声,有些心疼这个被生活欺压了几十年的老兄弟。

“我知道。”崔亚卿出奇地对大刚没有反驳,摸了摸刚刚平静下来的赵凤声头顶,温柔的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

一行人字形的大雁飞过窗外视线。

赵凤声张开朦胧的双眼,望向空,喃喃道:“父老长安今余几,死后有仇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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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忘川谣

五台山。

一辆商务车迎着繁星夜幕,缓缓驶向这座全国5a级景区山脚。

商务车最终在几家灯火通明的客栈门口停下,一个魁梧至极的男子走下车,壮硕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位昏迷不醒的男子,魁梧男子挠了挠头,憨厚的动作和他夸张的身型极不协调,他傻头傻脑打量着客栈,用一股浓郁的苞米茬子口音兴奋喊道:“嫂子,这有饭馆!”

车上相继走出相貌凶狠花臂纹身的壮汉和身姿窈窕的大měi nu,匪夷所思的四人组合让附近居民和游客都感觉十分诡异,若不是那位měi nu实在漂亮得出奇,两个体态威猛的大块头以及不省人事的家伙,很容易让别人怀疑是绑匪流窜,拨打报警电话。

臂着狰狞修罗的壮汉咧嘴道:“也不晓得生子非嚷嚷着来五台山干啥,拜佛求经啊?这家伙喝醉了也不让人消停,荒山野岭的连个大保健都找不到,哥都一个多星期都没碰女人了,老二都要zào fǎn了!”

崔大měi nu冷哼道:“这可是佛教四大名山之首,山满是神佛,再乱说话,小心遭报应。”

对神佛较为畏惧的壮汉立马打了个哆嗦,用力扇了下自己脸,双合十,冲着漆黑静谧的群山不住施礼,小心翼翼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就当我乱放屁,您老几位可别往心里面去啊。”

傻小子扛着赵凤声四处乱瞅,憨憨问道:“嫂子,咱在哪嘎达吃饭啊?”

舟车劳顿的崔亚卿揉着酸痛的腰部,环视一番各有千秋的店面,最终望向一家名为“忘川谣客栈”的小店,轻声道:“就这家吧,你哥虽然看起来是个没化的痞子,可骨子里是个闷骚的小青,这家店名挺雅致,符合他口味,醒来后也不会嘲笑咱们俗气。”

有着桃园街大湿人美誉的壮汉已经向众神佛告罪完毕,接口道:“哎,要不是那会光顾着玩游戏,再加上和那帮人常年干架,我和生子没准也能混个硕士博士啥的,都是人才啊,白瞎了。”

崔大měi nu回眸冷笑,眼神里尽是鄙夷神色。

傻小子闻到了客栈里飘来的香味,用袖口擦了擦迅猛溢出的口水。

崔亚卿也知道周奉先大半天没进食了,为了尽到醉倒的赵凤声饭东职责,莞尔一笑,“奉先,走,嫂子带你去吃饭。”

饥肠辘辘的傻小子听到嫂子的许诺,双眼放光,急不可耐地紧随其后。由于他的身材太过高大,心里又惦念着美食,直接让赵凤声屁股和店门口悬挂的灯笼来了个亲密接触,还好灯笼里没有蜡烛,仅仅是用灯泡装饰,否则一会就有一顿红烧大臀让他解解馋。

进入忘川遥客栈,虽然不大,整洁素雅,就连有些洁癖的崔亚卿都觉得环境不错,颇为满意。

老板是位有点小英俊的年轻人,见到奇葩的四人组合后微微错愕,良好的职业素质还是让他很快缓过神,操着本地口音问道:“来啦,你们住店还是吃饭?”

“先吃饭,再住店,也别拿菜单了,有啥拿菜给介绍介绍。”大刚开了一天车又饿又困,快速说道。

前往五台山的路线都是盘山路,一旁是山石,一旁是悬崖,稍微有个不小心就得车毁人亡,让经常在市区横冲直撞的大刚极为不适,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累的骨头架子都散了。现在就算给他个妩媚妖娆的美人,估计都没心思提枪上阵,舒适的大床对于他现在疲劳状态来说,可比漂亮娘们有you huo力多了。

“特色菜有台蘑炖山鸡,蘑菇是从平均2000多米海拔山上采下的,配上纯正的野山鸡,入锅翻炒配上胡麻油,小火慢炖,次开锅后放进去晒干的台蘑,再次慢炖一小时左右出锅。菜品飘着一层鸡油,山鸡肉瘦而不柴,口感丰富,伴随浓重的台磨香味,在夹一筷子台蘑入口,啧啧,鲜滑,多汁!正所谓鸡有蘑,蘑有鸡,让人傻傻分不清楚,适时在来一口鸡汤,顺着喉咙滑倒胃,过瘾啊!如果再配着当地的白酒,绝对让您吃的爽,喝的也爽!只限美味不羡仙!”

客栈老板虽然年纪不大,可口才的确不错,一顿滔滔不绝的详细介绍,让没什么口舌之欲的崔大měi nu都垂涎欲滴。

大刚也被年轻小帅哥的说辞惊艳到,咧嘴道:“小伙子,你不去那个啥舌尖上的美味有点屈才啊,还没见着东西呢,哥就被你说的哈喇子哗哗的流,有一套。还有啥好吃的?给哥介绍介绍,但别瞎说啊,要是你说的东西和端上桌的东西严重不符,我对面的大块头可是会揍人的,能把你脑袋摁到肚子里。”

傻小子憨憨一笑,仁厚的脸庞并有没什么震慑力。

客栈老板谦逊道:“大哥,您抬举了,我就是开个小店混口饭吃,咱店讲究的是凭良心做生意,不会糊弄客人。咱这还有一道特色叫五台山烩菜,里面有豆腐丸子,大头菜,山猪五花肉,土豆粉,别小看一道烩菜,里面也有不少讲究,需要慢火温炖,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入口后五花肉肥而不腻,丸子松散有嚼头土豆粉香滑可口,我们本地人在吃的时候喜欢在碟子里倒上特产老陈醋,更加地道入味!”

“就要这俩菜了,上双份!再来一瓶你们当地的白酒尝尝。”大刚一拍大腿豪爽喊道。

“份。”傻小子羞涩一笑,提醒下某人自己海纳百川的肚量。

客栈老板左顾右盼,不知道听哪个人的话好。

“就上份吧,再准备两间双人房,不需要太大,干净就好。”崔亚卿怕老板不知所措,微笑吩咐道。

崔大měi nu的轻柔语态和美艳容颜,让血气方刚的客栈老板一阵失神,去厨房准备饭菜的时候心里还在不断寻思:两间房?哪个男人走了狗屎运才能摘下这朵鲜花,那两个大块头怎么也配不上这么漂亮的美人啊……

只可惜身材福不知福的家伙靠在椅子上,依旧打着轻鼾,睡得和死猪一样。

等到饭菜端上来,个饥肠辘辘的家伙马上进行了摧枯拉朽式的进攻,直到一盆台蘑炖山鸡被扫荡精光,崔亚卿才品尝出来其味道,鸡肉肥美,蘑菇鲜嫩,果然和客栈老板介绍的一般无二。

此时此刻崔亚卿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范了,卷起袖口开始和两个měng nán抢菜,要知道身为老街四害的二妮本就不是什么温良恭俭的小女人,从小到大和男孩子没啥差别,直到远赴省城上大学时,才装成温柔如水的小家碧玉模样。在大刚和傻小子面前,她也不用藏着掖着,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筷子速度比大刚也不落下风,但比起头扎在盆子里狼吞虎咽的傻小子就有一定差距了。

一副美人野兽饕餮图,把客栈老板瞧得心惊胆战。

战斗完毕,个肚皮滚瓜溜圆的家伙抹嘴结账,心满意足的傻小子扛起赵凤声直上二楼客房。

崔亚卿怕赵凤声一个人酒醉后没人照顾,所以选择和他共处一室。想着他第二天可能胃会难受,崔大美人还向老板要了一锅香喷喷的小米粥,煎了几个赵凤声爱吃的小煎饼,免得大半夜他饿了后没地方吃东西,可谓体贴入微。

赵凤声无愧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性格,从来不愿意把肚子里的肥料捐献给路边的农民兄弟,路上哭天喊地要死要活,一到房间抱着马桶吐的稀里哗啦,很有挂流百丈的磅礴气势。

崔亚卿换了一身舒适的纯棉睡衣后在旁边殷勤伺候,拍着赵凤声后背,递去温水,十几年的照顾经验早已轻车熟路,脸上没有一点厌恶神色。

赵凤声把胆汁都吐出一些,这才消停,趴在马桶上不省人事,一百十多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崔大美人累出一身香汗,气喘吁吁把他弄到床上去。

崔亚卿褪去赵凤声的外衣鞋袜,望着打着轻鼾、趴在床上像死猪一样的赵凤声,莞尔一笑,迷人月色倾洒在她精致侧脸,衬托的风情万种。

拿毛巾擦掉赵凤声嘴角污渍,崔亚卿躺在他的身旁,呈现出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出的小女儿状,不时傻笑,葱白指点着赵凤声挺拔鼻梁,柔声道:“明ming xin里面比小姑娘还脆弱敏感,还天天在外面装霸道爷们,累不累?就凭你这些年干的那些好事,要不是看在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谁稀罕要你啊!听好了,以后再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把你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每天喂你咸菜窝窝头,肉都不给吃,知道了吗?”

回应她的,只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猪!”

崔亚卿摁住醉鬼鼻尖,咯咯大笑,挺像。卸甲老卒qq读者群欢迎大家加入56918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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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登东台

一抹清澈晨曦,温柔照射在晶莹玻璃窗。

赵凤声缓缓睁开双眼,汹涌澎湃的疼痛汇聚在他脑袋炸裂,赵凤声龇牙咧嘴,好一阵才适应醉酒后遗症。

赵凤声呆坐在床上,终于回想起昨天一口气干了两瓶烈酒,揉了揉后脑勺,空腹喝酒果然是大忌,再加上思念庞巍心情低落,醉成这鸟样也就无可厚非。赵凤声捂住撕裂状的脑袋,这和二妮常用的板砖拍过是一个样啊,难不成自己耍酒疯想要来一出霸王硬上弓,然后被宁死不从的二妮一砖撂倒?

可平日里,自己才是被硬上的那个人啊……

胡乱猜忌的赵凤声瞥到旁边玉体横陈的二妮,摇头苦笑,这丫头在自己面前真是胆大包天,只穿了贴身内衣就敢放心安睡,赵凤声怕经受不住you huo,默念了几遍南无阿弥佗佛,将乍泄春光盖住,下了床,见到桌面留有余温的美食和浆洗干净的衣衫,心底涌过一股暖流。

二妮在别人眼里,怎么也能算得上含金量十足的白富美了吧,还是靠着自己奋斗拼搏的创二代,走到哪都有一大票仰慕的男人追求,没想到一直痴痴恋着自己草根出身的落魄小民。虽说这么多年的情谊极为难得,可在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世道,情谊二字又能值几两银子?亲兄弟还能为了钱财反目成仇,更别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夫妻,一时头脑发热喜结连理的伉俪,又有几对能遭受住门户之见,守得住清贫岁月?大山一行,看到庞涛为了钱财女人,不惜对老娘妹妹弃之不顾,赵凤声恨他,但不怪他。

人性而已。

贫贱夫妻百事哀,赵凤声被杨璐璐小小打击一把,一直信奉这句老话,所以他在等,前段日子是等查完案子全身而退,再和二妮花前月下,但是那个漩涡好像愈演愈烈,到现在也没风平浪静,汹涌暗流似乎始终在脚后跟环绕,唐宏图一天不伏诛,赵凤声绷着的弦一天不会舒缓。

可结案后呢?一穷二白的自己,是否会厚着脸皮吃软饭?

或许到了那会,又想着等到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之后,再风风光光把二妮娶回家吧……

赵凤声很纠结。

怀着千思万绪,赵凤声冲了个澡,立马神清气爽,刚才的烦躁不安也被稳稳遏制,赵凤声是个很会调节心境的人,要不然半生凄苦遭遇,早已将他压垮。

望着昨夜熬到大半宿的二妮依旧卧床酣睡,赵凤声担心山风大,怕她着凉,蹑蹑脚帮她压了压被子,旖旎春光害的赵凤声差点再一次鼻血长流。安抚好躁动不安的小弟弟,赵凤声关好房门,走出忘川谣客栈,询问下晨练的老人,才明白已经来到了殊菩萨的道场。

赵凤声踏着山间碎石,迎着清寒朝露,漫无目的地闲庭信步。

至于醉酒后扔要执意来到五台山的目的,只有他一人知晓。赵凤声的母亲信佛,家常年供奉着佛像,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斋戒沐浴,虔诚的摆好贡品,上一炷香,那时还没上学的赵凤声,很好奇母亲为何老是对着不会动的雕像碎碎念叨,看起来好傻啊。

赵凤声有一次嘴馋,偷了上供用的点心大快朵颐,不曾想,被平时脾气温和的母亲大声训斥,从那之后,赵凤声对泥菩萨就心怀怨恨,觉得母亲不喜欢他了,为了一个毫无人气的雕像呵责自己,于是偷偷拿着小刻刀,在佛像后面刻上“大坏蛋”个字。等到赵凤声慢慢长大变得懂事,才知道了那是天上神佛,是电视剧西游记里演的神仙,母亲常年供奉叩拜,是为了保佑爷爷和父亲身体安康,赵凤声体谅了母亲良苦用心,又拿小刻刀把“大坏蛋”个字抹平,和母亲一起参与到祈福的队伍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仅爷爷父亲没有痊愈,连母亲也撒人寰,赵凤声对于无所不能的神仙也就抱有几分怨气,万念俱灰,把家里的神像全都砸了个稀巴烂,厨房供奉的灶王爷墙纸,也变成垃圾桶里的纸团。

赵凤声还记得母亲不让他随意杀害小动物,对母亲言听计从的赵凤声点头答应,表里如一,就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踩死一只倒霉虫子。见到老街里别的孩子拿着热水烫蚂蚁洞,赵凤声也会大义凛然上前制止,还自己编排一套说辞,说小蚂蚁是天上神仙养的动物,谁敢弄死蚂蚁,到了晚上,神仙会派大蚂蚁来咬他们小,唬的孩子们一愣一愣,生怕小遭殃没了撒尿的家伙式,全都放弃了水淹蚂蚁洞的恶习。

赵凤声还亲眼见到过生活拮据的母亲,经常买些不值钱的小动物拿到河里放生,不杀生这一点赵凤声还能接受,可花钱买些餐桌上美味放入河里,赵凤声就搞不明白了,总觉得自己不吃,别人也会吃,暴殄天物。

后来问过精通玄学周易的李爷爷,赵凤声才知晓母亲这样做的寓意。原来放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子孙后代求福报,每放生一个活物,都会给后代子孙积攒一份薄薄阴德。赵凤声体谅母亲良苦用心之后,谨遵母亲谆谆教诲。

走万里路,拜诸天神佛。

这是母亲对赵凤声的临终遗愿,所以就连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也将这份叮嘱牢牢记在心,篆刻在灵魂深处。来到佛教四大之一的圣地,母亲遗愿占了九分,还有一分,是他自己毁坏佛像的小小愧疚。

不知不觉,赵凤声顺着登山的路行走了2个多小时,他也没有一个明确目的地,只是冲着高处巍峨寺庙慢慢靠近。

时至初秋。

异花芬馥,幽石莹洁。

赵凤声吸入清凉山带有佛气的劲爽气息,连脚步都轻快几分。两旁景色也正是绚烂时刻,层盘秀峙,曲径萦纡,也无愧于那么多诗人来此诗兴大发而赋诗一首。赵凤声边走边观望明山秀水,传说这里多次神佛显灵,不少游客都是冲着可遇不可求的神迹才来此地瞻仰膜拜,就连在古书上也略有记载,赵凤声很期待那种玄幻场景能让自己赶上一次。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赵凤声爬上东台,进入庙内,给宝相庄严的殊菩萨上了一炷香,规规矩矩拜九叩,姿势虔敬标准,这要得益于他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拜佛经验。

替母亲还愿完毕,赵凤声站在峰顶,欣赏着著名的云海景观。

老天爷很阔气地将骄阳藏匿的不留痕迹,万里晴空。

迎山风轻抚,望云卷云舒。

赵凤声心旷神怡。

“小凤声。”

一个略显空灵的声音在赵凤声耳边响起。

音量很小,赵凤声却身躯狂震,如遭雷击。

因为这个特殊称呼只有一个人独自享用。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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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你自是仙

她,赵凤声和崔亚卿都一直刻意回避的女人,就连她的名字,两人都讳莫如深,不约而同选择了一个简单而又神秘的“她”来代替。

站在赵凤声背后的女人用墨镜遮挡住大半张脸,瞧不清楚具体容貌,仅就柔和的脸部轮廓和稍显粗糙的微黑皮肤,不难看出是位底子很好的佳人,长发用一根朴素皮筋束成马尾辫,全身用宽大运动装包裹得严严实实,后面还背着一个超出她身体宽度的超大旅行包。这个女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舒服,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生疏,或者祸国殃民的绮丽,很朴实,只有脖颈间无意泄露的一抹惊人白皙,才证明隐藏在里面的躯体,或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凡。

罗弦月,一个在赵凤声生命脉络烙刻深深印记的女人,算是赵凤声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的唯一女友。

对于一往情深的二妮,赵凤声其实从始至终都抱以大哥哥心态对待,愿意默默无闻为她付出,愿意像把遮风挡雨的大伞为她守护,谁敢动二妮一根汗毛,赵凤声甚至奋不顾身以死相搏。但是说到爱情,站在赵凤声背后的这位恬淡女人,是给了赵凤声最刻骨铭心的一段难忘岁月。

两人的相识既老套又恶俗,无非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大户人家xiao jie,遇见了一个在底层挣扎攀爬的穷小子,两人患难与共加上日久生情,来了一场轰轰烈烈、跨越世俗眼光的激荡恋情。

一句小凤声,让敢和武云市天字号打单挑的猛人僵直在原地,连扭头的勇气都不敢生出,呆呆望着蔽日干云,一动不动。

罗弦月移步到赵凤声身旁,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侧脸,心底一黯,伸出洁白如玉掌,缓缓贴到赵凤声胡子拉碴的下巴,轻轻摩挲,哀叹道:“小凤声,你瘦了。”

赵凤声用尽全身力气才转过脸,见到从前皮肤晶莹剔透的女人,肤色变成浅浅小麦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因为激动而变得吭吭哧哧,“大……大弦月,你……你黑了。”

这一对痴男怨女其实是同年同月生,罗弦月比赵凤声只是早出生了一天而已,但就是这一天,使罗弦月一直像个大姐姐一样对赵凤声百般照顾,让命运多舛的孩子体会到一份不同于亲情又浓于亲情的贴心暖意。

罗弦月没有被赵凤声这一句很不上道的话惹怒,表情依旧古井无波,摘掉墨镜,一对盈盈秋水的眸子彰显灵犀,眉心正的猩红格外引人专注,温润脸庞随着这一颗红痣,变得耀眼刺目,就像是点睛之笔,让整个画卷顿时有了妙丹青的仙气。

罗弦月嫣然一笑,撩动下被山风拂乱的秀发,百媚千生,浅笑道:“在西部支教了一段时间,确实晒的黑了些,不过和孩子们在一起很开心,你没发现我都胖了点吗?没想到在城市里吃了那么多容易发胖的美食都没事,竟然在山里吃粗茶淡饭能吃得变胖,看来心境真是能左右身体的主要原因。”

山风一吹,罗弦月鼓鼓荡荡的运动服紧贴身体,尽显玲珑腰肢,怎么也和“胖”不沾边。赵凤声不太对qián tu hou qiáo的霸道身材感冒,偏偏对měi tui情有独钟,这样稍显畸形的特殊爱好,就要得益于眼前女子的言传身教,赵凤声很清楚蛰伏在臃肿运动服里面的身材,是如何的曼妙诱人。

“你……你去偏远地区支教了?”赵凤声惊得目瞪口呆。

虽然赵凤声不太清楚罗弦月家具体情况,但从那年她的家人接走她的那辆迈bā hè62齐柏林,还是让从小对车极为精通的赵凤声大大震撼了一把,究竟罗弦月家是何等煊赫,才能随意开出一辆价值千万的豪车?要知道这个级数的名车不仅要买得起,还要养得起,四年下来光是养车费用就够再买一台同样车辆,根本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能玩得起的奢侈品。

赵凤声是个很自卑的人,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愿意死皮赖脸赶着鲤鱼跳龙门,也怕别人在他背后嚼舌头根子说他吃软饭,从此之后,两个生活轨迹完全不同的人就彻底风流云散,哪怕赵凤声对她爱的死去活来,也把那份生死不渝的爱情强行压抑在心底,碾碎了,磨成渣,一点一滴放到嘴里咽下,一旦有思念之情溢出,赵凤声就强行把自己思维控制到别的方向,不敢露出丝毫苗头,所以赵凤声从来没有出动提过她,崔亚卿更不敢随便提她,两个人就这么装聋作哑骗着对方,更骗着自己。

“是啊,不过只呆了几个月,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做,如果时间充裕,真想在那里多呆一段时间,正要回京城,又不舍得路途美景,于是边玩边赶路,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真是好巧。”罗弦月将身上沉重旅行包放到脚边,揉着酸痛肩部,微笑说道。

“是……挺巧。”赵凤声像个首次约会的初哥唯唯诺诺,哪里还有半分浪迹花丛的潇洒风流?用大刚那头畜生的话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是哥太丑,而是降不住。

“大山里的生活你能过得惯吗?”赵凤声逐渐适应了尴尬氛围,语气也变得正常。

“可以啊,我又不是吃不了苦的千金大xiao jie,当年和你一起饿的找不到东西吃,也只能吃炒饼配苍蝇,你忘了?我还记得你最后把人家摊子都砸啦,敲诈了老板50块钱,咱们两个又去喝啤酒吃烤串来着。”罗弦月妩媚一笑,眨了眨眼,对以前的情节记忆犹新。

被提到自己斑斑劣迹,赵凤声无地自容摸了下后脑勺。

“其实和不染纤尘的孩子们在一起,真应了那句佛教真言: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疾苦。”罗弦月的声音轻轻浅浅,却又直指人心,一如那身后寺庙里的暮鼓晨钟。

赵凤声点了点头,明白她话含义,想要和深爱着的女人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两人犹如雕塑站在风景旖旎的崖边,看起来像是一对将要殉情的恋人。

“好美。”

罗弦月率先打破宁静,迎着山风张开臂,发丝全部吹至脸旁,露出饱满光洁额头,紧闭双目,嘴角勾起一抹动人浅笑,颠倒众生。

这一幕将赵凤声看的呆了,痴痴望着仙气十足的女人,目不转睛。

直到几分钟后罗弦月才张开眼睛,娓娓说道:“银宫金阙,紫府青都,皆是神仙所居,古人诚不欺我。小凤声,你说是做神仙好,还是做人好?”

赵凤声深锁眉头,摇头道:“神仙和人,各有烦恼。”

“不错,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唐后主没有济世安邦之才,却在诗词上屡有惊天地泣鬼神之作,天上人间这四个字用的极妙,但这四个字的知名度,却是源于赫赫有名的销金窟,有些讽刺。你说李煜在九泉之下知晓后,会不会被气的再死一次?”罗弦月掩嘴轻笑,尽显小女儿家的调皮狡黠。

“我估计那个风流家伙会偷偷摸摸拿着私房钱,想去里面逛一逛。”赵凤声揉了揉鼻子,告别了拘谨,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开始敢在这位女人面前进行调侃式语态。他从一个小学五年级学历的半盲,变成酷爱读书的小知识分子,还要归功于罗弦月的耳熟目染。这个女人学识极为渊博,诗词歌赋历史典故信拈来,赵凤声自卑心理作祟下,抱起各种书籍一顿狂啃,这才往肚子里灌了点墨水,没有变成腹空空的草包。

“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凤声,那个无所不惧的小凤声。”罗弦月望着赵凤声的眼神,充满骄傲和自豪。

她和赵凤声的第一次相遇,就是赵凤声一个人举着砍刀,追着几个彪形大汉满街跑的场景。她出生于枝叶繁茂的名门望族,属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宝宝,初次见到市井的打斗砍杀,震惊的无以复加,所以基于女人天生依附男人的心理,开始对这个悍勇的男人产生一点小小崇拜。

罗弦月背起旅行包,再度轻笑道:“小凤声,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她很喜欢笑,笑的不带人间烟火气。

短暂的相逢离别,让赵凤声足无措,面带纠结道:“这么快?”

罗弦月重新带回墨镜,将那张颠倒众生的锋芒遮掩,“不舍得我吗?想我的话,可以去京城找我。”

赵凤声挠了挠头。

罗弦月调皮笑道:“我还是单身哦。”

赵凤声打了一个哆嗦。

“走啦。”罗弦月面对昔日恋人,没有拖泥带水,转身决然离去,脚步轻快,马尾辫随着步伐一荡一荡。

赵凤声痴痴站在原地,望着慢慢在山路上消失的身影,感觉最终和旁边诗画景色逐渐融为一体,轻叹道:“你自是仙,居于山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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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拆迁了

赵凤声在原地愣了半个小时,浑浑噩噩下了东台,犹如行尸走肉,脑海里都是挥之不去的翩翩倩影,走得累了,就坐上了一辆旅行团的车,导游大姐也不敢招惹这个像是得了失心疯的男人,任由他蹭车回到客栈附近。

崔亚卿已经在客栈仓皇寻找了大半天,由于赵凤声忘记带,致使个人酷似没头苍蝇一般,差点把整个小镇都翻遍,再晚一会,恐怕崔大měi nu就要去警察叔叔那里报警了。

在客栈门口焦急难耐的崔亚卿看到失魂落魄的赵凤声,一屁股从地上弹起,根本没注意对方表情,劈头盖脸喊道:“死哪里去了,出门也不知道说一声,带个能累死你啊!知道不知道我们有多着急,你啥时候能让我们省点心!”

一语惊醒梦人。

赵凤声从恍惚回过神,茫然道:“咋了?”

“咋了?!”

崔大měi nu见到某人犯了错还不知悔改,嗓门立马高了八度,跳脚道:“一觉醒来人没影了,你说咋了!我们还以为你个醉鬼被野狗叼走了,害的我们从早晨到现在连饭都没有吃,你都快十岁的人,就不知道出门前留张纸条告诉我们一下?!”

赵凤声恍然大悟,摆出一个讨好的姿态,没皮没脸道:“哈,我起得早,这不看你们都在睡觉吗,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寻思着转会就回来,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崔亚卿丢过去一个哀怨眼神,嘟囔道:“那么早不打招呼就出门,要不是清楚你第一次来这里,还以为你去会老相好了。”

女人的第六感真他娘准啊!……

赵凤声猛然打了一个灵。

为了转移二妮注意力,赵凤声赶忙扯开话题,谄笑道:“都饿了吧,去找家好吃的馆子,我请客。”

往常听到吃饭二字的傻小子却无动于衷,嘴里叼着根牙签,和大刚一左一右,懒洋洋靠在客栈门口躺椅上优哉游哉。傻小子拍了拍肚皮,傻笑道:“哥,你和嫂子吃吧,俺和刚哥找你的时候顺便逮了点野味,饱了。”

对于赵凤声的短暂失踪,周奉先没感觉到身“还行”的饭东在山里有啥危险,大刚更加嗤之以鼻,笑话,这个老街里最大的祸害能被人拐走了才是稀罕事,他不去打别人主意就算格外开恩了,只有关心则乱的崔亚卿急得团团转。不过俩人碍于二妮雌威,装模作样在山里溜达一阵,其实也就是打猎而已,在傻小子娴熟的狩猎技巧下,只山鸡,一只野兔,把俩家伙吃的直打饱嗝。

赵凤声带着二妮简单吃了点饭,收拾好行囊包裹,离开了佛教圣地。回去的路上,赵凤声一直沉默寡言,若有所思望着窗外,似乎在寻找什么……

……

……

到了武云市,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崔亚卿顾不上舟车劳顿,急匆匆奔向店里。赵凤声一个社会闲散人员去外面游山玩水十来天不打紧,崔亚卿可是下有几十名员工的老板,这么多天没有守在店,肯定有一摊子事要处理。

赵凤声带着周奉先刚回到桃园街,就看到一群大爷大妈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这些爷爷奶奶赵凤声基本都认识,赶紧上去挨个打了声招呼,生怕错过了国家大事,没等他弄清街坊们议论原委,就听到一位从小教育他五讲四美的于奶奶喊道:“生子,快过来看看。”

穿过人群,把贴在墙上粘贴的白纸黑字扫过一遍,赵凤声这才明白:老街要拆迁。

拆迁,本来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赵凤声却觉得有点扯淡。

桃园街因为市心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前没少遭开发商惦记,可老街所占的面积太大,涉及的区域太广,再加上想靠着卖房子想一夜暴富的刁民,没有几个老板能那么好的胃口能一口气吞掉这处老区。

前几年,也是有一位外来的房地产大老板想用钱砸下这处宝地,钱没少花,礼没少送,结果只有几个拆迁户愿意在合同上签字,实在没招了,那位老板请了一帮子社会痞子想来强行拆迁。汇集了教九流的桃园街原住民哪有那么好欺负,不懂风土人情的大老板终于领略到了老街居民的强悍之处,不用刻意招呼,居民们举刀的举刀,拎棍子的拎棍子,自告奋勇地组团把痞子们打出老街。最后那位大老板无奈之下,只能灰溜溜地跑出武云市,从此没有再踏入半步。

这次的开发商叫康贤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开出的条件还算厚道,按照土地面积一平方米补偿两万,从表面上看,像是个替老百姓着想的良心商人。

“生子,你在外面见过世面,认识的人也多,你觉得这次的开发商有谱没谱,价格算不算公道?”大娘面对着老街最大祸害,跟和亲孙子唠家常没啥两样。赵凤声在同龄痞子里飞扬跋扈,到了老人面前却乖巧如邻家小猫,这个吃着老街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总会将碗里的米粒当作恩情一样塞在内心深处,不腐不化。

“于奶奶,这事我可不敢跟您瞎说,万一赔少了您不得拿着揪着耳朵骂我?要不我找人打听打听,看看现在赔偿款是啥价格?”赵凤声笑呵呵答道。

“这帮开发商转坑咱老百姓,心眼子跟蜂窝煤似的,又黑又多,光顾着自己赚钱了,啥没良心的事都能干得出来,哎!不管了,能拆就拆,不能拆就凑合住,反正死到老街里也算有个着落。”于奶奶唉声叹气念叨着。回迁到新房里起码得四年,她岁数大了,病魔缠身,家里的积蓄又不够买新房,所以最担心的事就是在租住的地方咽了气,到了下面找不到回家的路。

街里的老rén dà部分都相信有阴阳轮回这么一说,一方面是几千年沉积的传说故事,另一方面,也算是面对生死大事时壮壮胆,希望有六道轮回转世投胎,也好对接下来的日子有个盼头。

“看您老这话说的,啥死不死的,多晦气。您老身体比我都结实,小轩结婚后生了孩子,还得全靠您带呢,别人哪有这个福分。”虽然于奶奶的孙子小轩只有两岁,赵凤声也不忘给老人宽宽心。

“就你嘴甜。”于奶奶褶皱的脸上布满笑容,连平日里藏得严实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巴也舍得张开了,拽住赵凤声的胳膊就往家拽:“走,午奶奶给你包饺子吃。”

于奶奶岁数大了,味觉有些退化,喜欢口味重一点的食物,老人家自己拌的饺子陷恐怖无比,能直接就着馒头吃,就那还嫌齁得慌,自己要是吃上一顿,没准就得去医院打几瓶葡萄糖。赵凤声回忆起老人家盐度超高的饺子馅,连忙笑意盈盈推脱说午已经有了饭局。

于奶奶可没打算放过这个会说话的马屁精,拽着赵凤声就往自己家门走。

正当两人陷入艰苦的拉锯战的时候,一个嘹亮的嗓门喊道:“街里街坊们,都来居委会开会了!”

在居委会开会,是桃园街每逢遇到大事的惯例,有啥新的政策法规下达,或者谁家有红白喜事了,都要在居委会里告知大家一声。其实平时百十平米的居委会也就是老年人活动心,打个乒乓球,练个美声大合唱,都会在这里举行,这次由桃园街最大的官——居委会主任亲自挂帅组织座谈会,不大的屋子塞满了街里街坊,五成群,叽叽喳喳评议着这次拆迁。赵凤声好不容易从人群杀出一条血路,挤到姑奶奶赛金枝旁边坐下,笑道:“您老咋也来了?还以为他们请不动您呢。”

“我又不是15号那个神神叨叨的李老头,关系着咱房子的大事,咋还就请不动了。”赛金枝吧嗒吧嗒抽着没有过滤嘴的劣质香烟,斜了赵凤声一眼。

“嘿嘿。”赵凤声笑了笑,递过去一根镶着金边的苏烟。

赛金枝接过香烟很自然夹在耳朵边,感慨道:“拆了也好,总算给奉先留点家底,你们也别住回迁房了,直接拿了赔偿金,找个风水好的地方买到一块,这样我心里也踏实点。现在城里的姑娘们要求高,奉先有我这个拖油瓶连个对象都不好找,哪有小姑娘愿意伺候一个糟老太婆,能看上一眼重孙子我也就知足了。干脆啊,到时候我就找个村子里租个房子住,自己养个花弄个草,糊弄到死也就算了,清静,还不惹人厌。”

望着老人霜白的头发,赵凤声心头浮现一抹酸楚,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彪悍压寨夫人确实已经老态龙钟,褪去了年轻时的锋芒,也更像是一个万事替孙子着想的普通老人。

赵凤声宽慰道:“姑奶奶,儿孙自有儿孙福,奉先乃是人龙凤,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人头地。到了那天,有大房子住不说,还能给您买好烟抽,给您买好酒喝,让您抱上大胖重孙子,别发愁,好日子在后头。”

“屁个人龙凤!就那个瘪犊子除了糟蹋粮食就不会干别的,十来天没着家,刚才回来后屁都没放,二话不说吃了一大锅米饭,换到闹饥荒那几年,饿死他个犊子!”姑奶奶骂骂咧咧喊道,对傻小子的饭量实在是气急败坏。

自己家的宝不叫宝啊……

赵凤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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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富二代

赵凤声对于姑奶奶的态度不敢苟同,想要为傻小子辩解几句,又怕惹得姑奶奶当众发飙,只能肚子里腹诽几句。

能吃又不是啥大事,关键是还能打啊!武云市第一高沐金福怎么样,够牛吧?还不是被傻小子两下就捏吧成一滩烂泥。就凭着周奉先出类拔萃的身,放到哪位枭雄里都是一块香饽饽,要是碰见了千金买马骨的巨擘,最少也得给出一年位数的薪资。如果把周奉先放在冷兵器战场上,他的骁勇无双,绝对是妖孽一样的存在,万军丛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绝世猛将。

可惜这片秩序法则制定规范的钢铁丛林,没有让他施展拳脚的广阔天地。

生不逢时呐!……赵凤声扼腕轻叹。

一位四十上下、身宽体胖的年男人走到人群当,搓着双嘿嘿笑道:“呦,大伙都来了?那我就不耽误大家时间,把这次拆迁的事给大伙简单介绍一下,负责老街拆迁的呢,是康贤房地产公司,我查过,这家公司有钱,老板也不错,只要大伙在合同上签了字,马上拿钱走人,一毛都不会少……”

年男子和在座众rén dà声交流,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虎口的一只燕子,致使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良好公民。

正在赵凤声诧异怎么不是居委会主任讲话的时候,觉得旁边有个软绵绵的东西拱到他的旁边,赵凤声扭过头,发现是竹竿,这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家伙正挤眉弄眼对着自己做出鬼脸。

“竹竿,你爹当官了?”赵凤声疑惑问道。

在间讲话的男人是竹竿的亲爹,名叫常善,可一点善事都没做过,在桃园街里恶名昭著。常善属于九十年代初老街里最出名的痞子,当年犯过流氓罪、抢劫罪、故意伤害罪,在局子里进出,连竹竿的亲娘都受不了他的为非作歹和家庭暴力,趁着常贵进了监狱,忍痛割爱把竹竿撇在家里,跟着一个男人私奔去了外地,至今都杳无音信。

“他也就在监狱里当过号长,当个屁的官儿啊!”竹竿冲他爹丢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根本没有儿子对老子的那种恭敬和畏惧。也难怪小胖墩变成白眼狼,那个老爹自打他出生起几乎就没管过儿子一天,吃喝拉撒全由奶奶和母亲操持,除了酗酒后会找儿子当出气筒,几乎忽略了他的存在,根本没有担负起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那你爹怎么干起居委会主任的活儿?弃恶从善准备走仕途了?”赵凤声摸着下巴胡子茬笑道。

“管他走驴途狗途的,反正他说拆迁后就成有钱人了,我就当上了富二代。”大胖墩翘起二郎腿,晃着比猪蹄还肥上几分的胖脚丫子,得意洋洋显摆道。

“他娘的,你家连祖坟算上也不过二十多平米,就算一平米赔上五万,也不过才一百多万,屁个富二代啊,放到京城连个厕所都买不下来。就照你爹天天喝酒逛小粉屋的劲,不到一年就能霍霍光,我劝你还是天天抱着他大腿让你爹先买上房子,要不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小子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赵凤声赶紧提醒竹竿拆迁款到后的战略方针。他不是在危言耸听,常善就是个酷爱吃喝嫖赌的家伙,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全靠着坑蒙拐骗敲诈勒索弄点生活费。如果说赵凤声是个带点侠肝义胆的痞子,那常善就是个精于鸡鸣狗盗的痞子,两人看着相似,实际上行为准则大相径庭,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

“常善坏归坏,但不怎么吹牛皮,昨晚他喝多了才跟我说这些,估计不离十。生子叔,今晚你带俺去use酒吧开开眼吧,听说那里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没准就有měi nu看上我这种帅哥。他妈的,等我成了富二代,先去把班主任的电动车给砸个稀巴烂,再找一帮混子去把她闺女给糟蹋了,看她还敢不敢天天揪我耳朵!生子叔你放心,我要头有钱了,天天带你去那里潇洒快活,混上奔驰宝马,也让你先开几天,不?”

小竹竿从来没有喊过常善父亲或者是爹,只是用“他”来代替,或许是记恨常善的不管不顾,又或许是几年才见到一次亲爹,反正竹竿是没养成叫爹的习惯。想到铺天盖地的钞票向能让自己当被子盖,竹竿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不仅憧憬着富豪美梦,还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这一点和他老子的作风很像,都喜欢空套白狼,根本不用去医院做dna坚定,板上钉钉是亲生的。

赵凤声被他的许诺弄得哭笑不得,掐着竹竿磨盘一样的大脸,呵斥道:“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泡妞?把妞放你面前你敢提枪上马?不是搂个腰亲个嘴就叫shàng chuáng,懂不!”

竹竿噘嘴道:“切~~~我在半年前就破了雏啦,现在都换了个女朋友。生子叔,这都啥年代了,一点都不懂得啥叫与时俱进啊,现在小学生都谈恋爱了好不好?我都初了,常善说我这岁数放到古代都当爹了,他都当爷爷啦!”

“这他娘的啥爹啊……”赵凤声对这一对父子实在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屋子正常善慷慨激昂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说的吐沫横飞振聋发聩,赵凤声听来听去也没觉得他话里有啥新鲜东西,无非就是这家开发商好,相当好,好的不能再好,被这家开发商拆了准没错。一个多小时都是车轱辘话,听的人不厌其烦。

等常善口干舌燥讲完,满屋子街坊也没一个人鼓掌,反倒是几位上了岁数的老人坐在那打起了盹,鼾声大过说话声。

脸皮厚实的常善也不介意,走到赵凤声身前,招了招,“生子,走,去哥家里喝两盅。”

赵凤声纳闷道:“善哥,这大上午的喝啥酒啊?”

常善挤眉弄眼道:“上午咋就不能喝酒了,小声点,哥那有好酒,别跟别人说,咱俩偷偷去喝几杯。”

看着往日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要宴请自己,满腹狐疑的赵凤声嘀咕道:“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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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商谈

赵凤声没有拒绝常善的好意相邀,再怎么说常善也是街里的老大哥,江湖的前辈,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就算是常善要求他陪着去拎刀砍人,赵凤声也得硬着头皮一同前往,但是拔刀相助和冷眼旁观,那就是两回事了。

来到六条的常善家,刚一推门,扑面而来的臭气差点把赵凤声熏一跟头,就像是臭豆腐混合榴莲再加上咸鱼的极致味道。

赵凤声慌忙关闭嗅觉,仅靠着嘴巴呼吸,脑的眩晕感才稍微平淡一些,穿过满地摆放着袜子nèi ku的艰难道路,赵凤声找了个被方便面箱子占据的凳子坐下,问道:“善哥,叫我来啥事?”

“来,咱哥俩边喝边聊。”常善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又从柜子里取出两个酒杯,往满是污渍的衬衣上蹭了蹭,放到了桌子上,准备和赵凤声喝上几盅。

狗不嫌家贫,常善更不会嫌自己脏,浑浊的酒杯看起来就倒胃口,他却毫不在乎拿出来招待客人。

赵凤声看到常善蓝白相间如梦如幻的酒瓶,挺诧异。

常善拿的是洋河系列的天之蓝,高档酒,一瓶下来怎么也得百多块,普通工薪阶层可喝不起这个档次的好酒。常善这个酒鬼瘾很大,一天顿差不多得喝下两瓶白酒,碍于他囊羞涩,平时也就拿十块钱左右的劣质酒满足口舌之欲,压根没见他喝过五十块钱以上的东西。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拿百多的天之蓝待客,看来小竹竿说他要成为富二代的事,还真不是信口开河。

赵凤声接过酒杯不留痕迹地擦了擦,常贵将两杯酒全部倒满,笑道:“生子,咱兄弟俩好长时间没喝过酒了,来走一个。”

好长时间?差不多十来年了吧,当初还是在老街喝酒时被常善碰到,厚着脸皮跟自己讨了顿酒喝,从那之后,俩人就没在酒桌上碰过面,哪来好久不见这么一说。赵凤声心里嘀咕,表面上应付着笑了笑,把酒喝干。

“生子,你觉得这次拆迁给的价格咋样,同意不同意拆?”常善拿出一兜不知放了多久的油炸花生米,貌似不经意问道。

“搬不搬都行,无所谓。只要价格给的公道,不是最低就行,我也不要求赔偿款是老街最高的一个,跟着大伙一块看齐呗。没想当钉子户,停水停电还被人泼屎泼尿,为了几个糟钱找罪受,那多不值。”赵凤声平静答道,这是他的心里话。

赵凤声对钱的不怎么强烈,只要够平时花销就心满意足,不太期盼着大富大贵,要不然也不会把几十万退伍费都塞到庞巍妹妹里,更没想着被拆迁时为了多赔上一些,就招来一帮痞子跟开发商上演一出long hu dou,他觉得犯不上较那劲。

“真的假的?”常善蒜头鼻子上因为酒精的缘故变成红色,堆砌起不太信任的表情。也不怪他如此怀疑,现在这年头,都想方设法的捞钱,有权的靠权捞,有后台的靠关系捞,啥都没有的,还能肩膀扛个脑袋靠命捞。有钱能使鬼推磨,戴红领巾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有几个会跟钱过不去?

常善就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地痞流氓,最能知晓钱的妙用。

“善哥,以前也有不少家开发商想打咱街里的主意,但街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哪有那么好拆。这次估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我看这事,悬乎。”赵凤声饮下一杯价格不菲的名酒,摇头说道。

“呵呵,别人你不用管,只要生子你给我个准话,其他人你不用操心。我也不瞒着你,这次开发商是我一个朋友,人够意思,口袋里的钱包也鼓,是诚心诚意想改善老街群众的生活,当然也不是白忙活,也为了自己赚点钱,这点简单道理咱都能理解。既然你把话给我敲定了,哥也不会亏待你,一平米给你们家拆迁费万,想要房子的话,两套100平米的,你看咋样?”

常善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终于表明了邀请赵凤声来家做客的真实意图,不仅昨晚在儿子面前炫耀一番,今天刚一见到赵凤声就开门见山。

他和唐宏图那种xiu liàn成精的老狐狸相比,城府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什么事到了肚子里都搂不住,不然也不会在老街里浑浑噩噩混了这么多年,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还为了买菜的几毛钱和rén dà打出。

胸襟和思维,这种隐藏在人身体里最深处的东西,不是从书本和老师那就能学到,还是要靠个人天赋慢慢体悟。

狼狈为奸?

赵凤声没觉得常善能有开发商这么高大上的朋友,开始梳理起常善和开发商的策略,看来他们已经制定好了战略方针,先把老街里最有可能惹是生非的自己拿下,啃掉这块最硬的骨头,其他人也就顺水行舟,按照制定好的条件,挨家挨户搞定。就算再有刺头出现,凭借着声名狼藉的常善积威多年震慑力,还有开发商各种台上台下的段,想必拆迁也不会那么困难。至于开发商老板是不是常善的老朋友,赵凤声持怀疑态度,在金钱的you huo下,杀妻夺子的仇人,都有可能变成拜把子兄弟。

“给钱就行,不要房子。”赵凤声淡淡说道。

“行,这么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到时候合同弄好后我给你送去!”常善容光焕发喊道。他清楚赵凤声的性格,是个说到做到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肯定不会反悔。

谈好了事情,一个有意要走,一个无意挽留,常善也有些心疼几百块一瓶的天之蓝,赵凤声在他假惺惺的送行下,步入了碎石小路。

路边树荫都聚集着一群群的老街住户,商量着这次拆迁事宜,买房卖房,这对他们无异于婚丧嫁娶的头等大事,都在探听着来源于各种渠道的消息,又在精心拨弄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生怕比别人赔的少,被开发商坑了。

赵凤声脸上挂着烂漫的笑容,和几位相熟的街坊打着招呼。

他对这次的拆迁仍然不看好,桃园街里大部分是没有编制的个体户,再加上岁数大的老头老太太,很难用对付企业职工和行政部门工作的人员那一套来对付他们。居民们几乎都被贫困生活淬练出一身刁蛮,可以说是软硬不吃,冥顽不灵,找不到他们的弱点。

和他们斗?

赵凤声撇了撇嘴。光是李爷爷和姑奶奶就够他们喝一壶。

刚走到八条胡同口,一拐弯,差点和一个步伐快速的行人撞到一起。

赵凤声看清了来人,惊讶道:“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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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猛龙要过江

行色匆匆的男子正是长相阴柔的花脸,除去眉宇间的阴戾和脸上恐怖的刀疤,花脸绝对有校园男神的傲人本钱,可惜他是一个思想境界高于外貌的家伙,对自己一身好皮囊并没有特别看重,按照现在的整容水平来说,肯定能将那一刀骇人的疤痕抹平,但他没有这样做,像是在警戒自己,又像是在恫吓他人。

花脸本想要搬起脸教训不长眼的家伙,发现是一身酒气的赵凤声,眉心的川字型皱纹瞬间变得光滑如镜,腼腆一笑,成了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细声道:“哥”。

赵凤声纳闷道:“回来看你爷爷?”

花脸点头道:“听说咱们街要拆迁,我爷爷叫我回来商量商量。”

花脸的爷爷是桃园街老户,小时候花脸父母离异后,没人愿意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便把他扔到爷爷奶奶家任其自生自灭。当时他因为家变故沉默寡言,再加上身材瘦小,经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辱,已经成为老街一霸的赵凤声发现和他同样命运多舛的孩子后,不仅把那帮小痞子揍得鼻青脸肿,还每天带着他蹭吃蹭喝,百般关照,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给予极大帮衬,所以花脸的亲人名单里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他爷爷,一个是赵凤声。

赵凤声笑道:“走,回家说。”

花脸默默走在赵凤声身后半米的位置,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对于恩情似海的赵凤声,他愿意守护着恩人最容易受到袭击的后背,可以随时变为一把出鞘的噬魂妖刀。

走进小院。

花脸盯着斑驳的砖墙,怔怔出神。

遥想当年他和赵凤声一起在那里练习蹲墙功的场景。

一大一小两个性格都十分倔强的孩子,就为了不肯忍气吞声活下去,面冲墙壁,肩并着肩,一蹲就是十几分钟,咬牙咬到齿间渗出血丝,也不愿放弃让自己努力成长的会。花脸对赵凤声那时的话铭记在心:咱多累一点,就多一点会不让别人的臭鞋踩到头上。

少年辛苦终身事,莫向光阴惰寸功。

千锤百炼之后,这柄妖刀现在已经寒意森然。

“傻站着干啥,进屋。”赵凤声招呼一声,对于半个弟弟没有丝毫寒暄和客气,和别人打交道那种卑躬屈膝或者笑脸相迎都不曾出现,就像是一家人之间的随意。

花脸含蓄一笑,迈步进屋,靠在堪称古董级的沙发正襟危坐,轻笑道:“哥,我听爷爷说咱老街要拆迁了,把我叫回来商量一下,我觉得这事有点玄乎,哥,你觉得呢?”

赵凤声点了一根烟,知道花脸没有抽烟的恶习,没有给他,用拇指划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说道:“常善和开发商勾搭一起了,看样子那边对咱老街挺熟,刚才常善还把我叫过去,说每平米给我多赔偿些,估计是想把难惹的人先都弄走,其他的住户也就不足为虑。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下一个,常善应该会找到你的头上,给你画个大饼,然后说这饼有多好吃,至于这饼能不能吃到嘴里,我相信开发商那边很有诚意,就是不知道常善在间怎么鼓捣了。到时候要钱还是要房子,我觉得把钱拿在里稳妥点。”

花脸整理下前额长发,思考片刻,沉声道:“哥,这几年我给开发商挖过不少槽子,里面乌八糟的事我也见过不少,开发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把拆迁户玩的团团转,承建商更是把成本压到最低,很多房子质量太次,在里面住就是玩命。回迁房咱最好别要了,能拿到钱的话,先给钱后签合同,省的他们间玩猫腻。”

赵凤声点了点头,应和道:“我也是这个打算。”

花脸问道:“哥,拆咱老街的开发商是什么来路?”

“好像是叫康贤吧,健康的康,贤良淑德的贤。”赵凤声回忆片刻,想起了告示落款的公司名称。

“康贤?……”花脸听闻后神情变得凝重。

“你和他们打过交道?”赵凤声悠然吐了个烟圈,他们这些痞子多多少少和开发公司有点关联,很多摆不上台面的事都要由痞子们出面打理,当然开发商也会礼尚往来,把一些利润丰厚的活儿投桃报李,双方蝇营狗苟,很有狼狈为奸的味道。

“没打过交道,但是听说过一些关于这家公司的事迹,传闻康贤公司的背景不简单,后台很硬,挖槽子拉土方从来不让外人插,就连沙霸也不敢在他们的楼盘闹事。这次由他们负责拆迁,依着咱桃园街街坊的脾性,估计得闹出点事,不会善了。”花脸皱眉道。

挖槽子和沙霸大部分是由两种不同性质的痞子分配利益,挖槽子需要具备一定的经济基础,铲车、钩、拉土用的大车,折算下来是一笔大的运营成本,而且基本需要干完活,开发商才会买单结账,普通人就算有关系承包下来,也没胃口去吃进肚子里。所以都是由道上有头有脸的大哥大包大揽,然后具体事项挨个分配,都不会饿着,人人有份,像大刚和花脸就经常参与其。

相比于只和开发商打交道的前者,沙霸就太遭人恨了,哪个楼盘快要完工或者已经交盘,当地的痞子马上纠结一起,用暴力威胁等段,向正在装修的业主强行高价出售沙石料等装修材料,以垄断市场获取高额非法经济利益。沙霸不仅仅是对沙子销售的掌控,还有水泥、红砖等辅助装修材料,他们售卖的价格是外面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业主如果从外面渠道进行购买,连小区的大门都进不去,所以为了房子着想,业主们都会选择妥协,只能暗地里骂娘出出气。

这两种痞子也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混饭吃。

“不是猛龙不过江啊。”

赵凤声眯起双眼,“我这几年不在市里,消息不灵通,让大刚打听打听,看看对方是哪尊大佛。诚心实意来谈买卖最好,想要拿笑里藏刀那一套对付咱们街坊,那也得过得了我这一关。”

赵凤声身为桃园街最大的祸害不假,但他是真拿桃园街当自己的家看待,许多邻居都是看着他长大,在他们家落魄时候都伸帮过一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如果他们家有难,有恩必报的赵凤声不会坐视不管。

听到“佛”字,花脸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抬头道:“听说老佛明天有个店要开张,哥你去吗?”

“哦?”赵凤声感兴趣问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外地,没听说这家伙要开店,就他天天想着当新郎的德行,估计开不了什么正规的店吧。”

花脸浅笑道:“好像是按摩店。”

赵凤声一拍大腿,猥琐笑道:“造福兄弟的好去处啊,那得好好给佛哥贺一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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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祝贺

十八日,宜动土、出行、开工、开市、开业。

老佛的店位置选择了开发区,和一片高档住宅区紧密相连,此地的租金也比市里稍微高出一些,看来老佛也是下足了血本准备来拼上一把大的。

武云市的开业庆典一般安排在11点08分,至于从哪传下的规矩也无从探究,反正就随波逐流这么下来,每家每户都在按照这个时间放炮庆祝,超过时间,就认定为不吉利。这也难怪,买卖人都讲究个彩头,不愿触了晦气,负责放炮的伙计们被千叮咛万嘱咐,认认真真把事做好,生怕时间稍有差池,就得挨上老板一顿臭骂。

老佛今天穿的是西装,国产里的名牌,皮鞋和头发都一样油亮可鉴,派头十足,往日里黑乎乎的肤色也不知被谁涂抹了一层白粉,变成灰白灰白,让人忍不住想到老黄瓜刷绿漆,再继而联想到二婚的新郎。

作为把家底都扔进去豪赌的老佛,对自己的新店不可谓不上心,左瞅瞅,西看看,碰见不合适的地方就亲去规划规划,小短腿迈的那叫一个勤快,遇见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开始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他凉地,都给老子上着点心,咋一个个像是刚从床上爬下来的一样,劲全用到女人身上了,还是昨晚猫尿灌多了?咦!我咋看着玻璃上的字不对劲呢?操,他凉地,你们这些王八蛋是不是给老子贴反了?!那个‘足’字该冲右边,不是冲左边,谁贴的,别他凉地欺负老子不认识字!”

“门口那花篮是谁买的?小五?你他凉地给老子买个白花干啥,老子这是开业,又不是出殡!啥?白花买一送一?你信不信老子往你身上砍一赠一!赶紧拿到后面烧了!不对,直接丢到垃圾场,草,差点自己给自己烧花篮玩,真他凉地晦气!”

“卧槽你个亲妹妹的啊,谁他凉地把bi yun tào和气球挂一起了,还是带狼牙刺的,怕人家看不出来啊!赶紧给我摘下来扔到厕所,要是让我查到是谁干的,把套塞进他嘴巴里!”

怨不得老佛站在那里像个炮筒子似的大发雷霆,实在是小兄弟们做事太不像话,他们这些小痞子打架吓唬人还行,真正干点出工出力的精细活,那就是拿着西瓜刀修指甲盖了,粗狂有余细致不足,没把肉削掉就不错了。

老佛望着被小弟们“糟蹋”过的心头肉,皱起又短又稀的眉毛,点了根烟,突然有些后悔让这帮小崽子来帮忙了……

花脸驾驶着一辆有些年头的大众途锐,载着靠fèng huáng二八为交通工具的赵凤声出现在马路对面。

这辆低调到离谱的豪华越野车,是当年赵凤声带着花脸从一个大混子里抢来的,那时那位江湖前辈仗着人多势众,想赖掉初出茅庐的花脸一笔工程款,不多,十几万,结果被赵凤声和花脸俩人联挑翻十几人,开着这辆车扬长而去,并言明当做了酬金。后来那位前辈技不如人也没有进行什么过激行为,面对着两个出狠辣的年轻后生,连狠话都没放,把被打掉的牙硬咽进了肚子里,成了武云市痞子圈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反面教材。

关于这辆途锐的归属权,花脸一直觉得应该属于挨了两刀的赵凤声,一是赵凤声带他出的这口恶气,二呢,就是因为赵凤声是他的老大。教九流的规矩不同,各家大同小异相差仿佛,作为下九流都没位置的痞子们,也有些没有书面形势的规矩。像大哥为小弟出头又挨了两刀这件事,即便花脸出工出力,但大头也得交到赵凤声里,就算赵凤声把途锐占为己有,旁人知晓后,也不会说出什么赵凤声不讲义气之类的话,大哥为尊,这就是江湖台面上的规矩。

可赵凤声非但没有对价值百万的途锐动一点心,连医药费都是自个掏的腰包,出血出钱不说,还把仇家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仅凭这一点,就能让他贴上个“仗义”的标签。

赵凤声下车后叼上一根烟,望着鲜红牌匾上的“沐莲堂”个字,一阵错愕,老佛虽然在道上人缘不错,却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怎么会这么大笔砸下个店面?稀罕。

他冲花脸轻笑道:“妈的,以为是造福兄弟们弄了个专门做大保健的风流窟,没想到是个洗臭脚丫子的地方,花脸,你说老佛这是要弃恶从善改头换面,还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掩人耳目?”

花脸从车上搬下来一尊玉石貔貅,柔和通透,看起来质地还不错,这是赵凤声刚找了个熟人买来当做给老佛的礼品,000多块,顶的上小卖部一个月的收入了,把赵凤声心疼的鸟啼花怨。本着稳赚不赔的基本原则,赵凤声还准备找会开开荤,找四个水灵妞潇洒快活一下,怎么也对得起000多块钱的礼物了吧?没想到老佛开的是一家洗脚店,这他娘的洗脚能洗几千块?所以赵凤声觉得更加肉疼,光想让花脸把玉貔貅拿回去退了。

听到赵凤声的问话,对老佛知之甚详的花脸撇了下嘴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赵凤声将山寨阿迪达斯的运动外套袖口捋起到肘部位置,大一挥,摆起一个像是要和人干架的凶悍姿态,吆喝道:“走,怎么也得把本钱赚回来,就算是做足疗,也得把脚磨一层皮。”

花脸轻轻一笑,紧随其后。

花脸阴柔的脸庞极具杀伤力,加上笑起来勾勒起的完美脸型,勾的几个路过小妹犯了花痴,全都对他行注目礼,差点撞到路边电线杆,几个小妹叽叽喳喳,继而商议着要不要上来索要电话号码,但是看到花样美男走到马路对面,和新开业足疗店的描龙画虎不良份子交谈甚欢,还是恐惧心理压过了好色心理,只能把那张过分帅气的脸牢记在心,深表遗憾。

老佛见到赵凤声前来祝贺,挤出不少道鱼尾纹,小短腿紧捯饬几步,紧紧搂着赵凤声消瘦的身躯,兴奋道:“生子,这几天和大刚去哪了,电话打不通,问花脸,他也说不知道,是不是你俩偷偷摸摸去外地找凉们了,也不把哥哥带上,不够意思。”

赵凤声好不容易挣脱老佛充满热情的枷锁,赔笑道:“出门去探望一个朋友,没想到遇上点事多住了几天,那边是山沟沟,没信号,还劳佛哥担心了。”

关于唐宏图锒铛入狱的消息,谨小慎微的赵凤声思来想去,对大刚采取了封口令,严禁把这件事捅到道上去,秘不外泄。唐宏图的仇家不少,朋友更多,保不齐哪个吃饱了撑的蛋疼的家伙想要为朋友报仇雪恨,来唱一出义气千秋的《古城会》。所以赵凤声对大刚千叮咛万嘱咐,要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你俩找凉们可不能吃独食,要不然别怪哥哥翻脸啊,哈哈,走,进哥哥店里看一看。”老佛殷勤拉着赵凤声臂向店里走去,瞧见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弟蹲在旁边抽烟,老佛怒从心头起,一记佛山无影脚正倒霉蛋的肩头,骂骂咧咧道:“他凉地,见人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就几把知道吃喝嫖赌,赶紧找个马桶一头闷死算了!平常怎么教育你们这帮兔崽子的,喊生哥!”

“生哥……”倒霉蛋挣扎爬起后挠了挠头,不太情愿喊道。

“算了佛哥,咱们兄弟之间不用那么客套。”赵凤声将倒霉蛋从地上拽起,还不忘帮他拍拍衣服上尘土。

老佛没好气道:“这帮兔崽子,泡妹子耍钱一个比一个拿,让他们出力办点事就吭吭哧哧,连见面打招呼还得要我来提醒,你说我养他们这些窝囊蛋有啥用,烂泥扶不上墙!有那钱我还不如养几条狗呢,见了我都得摇几下尾巴!”

倒霉蛋听到老大难听话之后,依旧是没有半分怒意,重新掏出一根烟,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

老佛气得窍生烟,伸出大脚又要教育小弟如何做人。

赵凤声一把拉住他,在旁劝道:“佛哥,今天开业,就别和兄弟们着急上火了,和气生财嘛。”

老佛骂骂咧咧地嘟囔几句,都是些骂凉的话。

花脸拿出玉石貔貅递到老佛,不卑不亢浅笑道:“佛哥,这是我哥的一点心意,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老佛摸着柔滑清凉的玉貔貅,拿道上风头强劲的花脸和自己狗屎一般的小弟一对比,长叹口气,有些感慨,小弟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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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回本

驴粪蛋表面光。

哪怕“沐莲堂”外面装修的富丽堂皇,和高档会所没啥两样,走进大厅,却充斥着一股廉价油漆和杂牌地板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内外极不协调,彰显老佛无良奸商本质。

嗅觉灵敏的赵凤声还没呆上十秒钟,就被呛得眼泪长流,一把鼻涕一把泪,让不明真相的小弟还以为这位大哥想起了什么悲痛往事,赶忙送上几张随身携带的面巾纸以示殷勤。赵凤声本想着拔腿开溜,可又不舍得刚送出去的几千块礼物,只好掩住口鼻跑到一处窗户前贪婪呼吸,准备前账后账一起结算,忍辱负重后狠狠宰上老佛一刀。

没过多久,那辆挂着v58的丰田霸道就横在沐莲堂门口,车上除了跳出凶神恶煞的大刚,还有一张马脸腮帮子没几两肉的严猛,这俩货正在鼓捣一笔下滥的买卖,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出双入对。

大刚从后座捧出一尊关二爷青铜神像,摘下遮盖住半边凶悍相貌的墨镜,低下头,仔细对着沐莲堂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继而浮现出古怪表情,大大咧咧叫骂道:“操,老佛,你娘的会不会做生意,弄一帮长的比我还凶的小弟站在门口,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开的是黑店?以为消费者都和你一样脑子里都是大便?傻子都能看出来你会玩仙人跳,没带脑子出门吧!也不弄点漂亮小妹妹放到门口迎宾,穿个齐臀小短裙,再露出沟,保准客人挤破头往里进啊,你这弄得,几个家伙一看就是在监狱扔肥皂的货,谁还会来你这里大保健啊,真扯淡,赶紧关门吧!”

“滚一边去!哥开的是正规足疗店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着哥的店像干大保健的?扯几把啥咸蛋啊,别他凉地老看寡妇洗澡了,有空像生子一样多读读书,做个有化的盲。”

老佛没好气道,他自从有了这个绰号以后就开始信佛,最忌讳口不择言,没想到第一天营业就碰见个丧门星,他凉地,这不是惹得老子心里不痛快吗,以为老子不会骂人啊,泥菩萨还有分土性呢。所以哪怕是平日里颇为忌惮的大刚,老佛还是没有示弱,进行一顿气势不弱的反扑。

“正规?你去撒泡尿照照,那丑脸上就仨字,大保健!还开正规足疗店,你咋不说潘金莲是贞洁烈女呢,草!”大刚继续进行不有余力的抨击,然后掐起兰花指,扭着t台女模妖艳的步伐,嗲声嗲气道:“他~~~凉~~~地~~~,这个店里怎么一股杜蕾斯的味道啊,弄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哎呀,正规店啊,足疗店啊,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羞死人啦。”

老佛小弟们听到调侃大哥,想笑不敢笑,捂着肚子浑身抽搐。

一张驴脸的严猛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和阴曹地府里的马面有点神似,笑的恐怖。

一段以假乱真的模仿秀,让本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眼神阴毒地扫着小弟,发誓要把在大厅挂狼牙棒套套的那个憨货揪出来,赏他几顿老佛无影脚。他凉地,大刚这畜生的鼻子比狗都要灵,满屋子油漆味和胶水味,这都能闻得到?

大刚奚落完老佛,进入大厅,看到趴在窗口的赵凤声正拿着几颗西红柿吃的酣畅,吊儿郎当走过去,抢走一个最大的,一口咬掉半拉,汁水四溅,边嚼边嘟囔道:“世风日下啊,卖肉赚钱还想竖贞节牌坊,咋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呢,老佛这抠唆玩意比我还能装。”

赵凤声将最后一个西红柿丢给发小,拍了拍,无可奈何道:“楼上楼下我都转遍了,除了扫厕所的大娘,都是带把的家伙,恐怕老佛说的是真的,开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足疗店。咱俩送出去的礼,怕是打水漂了。”

“操,老子请来的关二爷花了2000多,岂不是亏了!”大刚恶狠狠将西红柿一口吞下。

“我送出去了000多。”赵凤声歪着嘴角心疼道。

相识近十年的兄弟很有默契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齐齐挽起了袖口,准备给以抠门著称的老佛使劲放次血。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没等老街四害挥舞亮蹭蹭的小刀,二皮脸老佛就已经在店内备好菜肴,看情况,连去饭店的钱都想省掉,直接在足疗店里凑合完事,让大刚不断嚷嚷着铁公鸡身上的毛硬的biàn tài。还好一上午没有客人进来消费,否则口味刁钻的赵凤声连菜都咽不下,生怕做菜的大师傅受到剥削后,拿洗脚水舀到菜里泄愤。

老佛的确抠门到吝啬程度,在二楼摆开了待客酒,十几个大老爷们只能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享受这顿来之不易的“盛宴”。

“来佛哥,走一个,祝你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进行完杯下肚的流程,赵凤声率先从主人公老佛那里开始敬酒。

“哈哈,还是生子说话听。”老佛笑吟吟将酒喝干。

“猛哥,咱哥俩有段日子没见了,干一个。”第二杯,赵凤声选择关系最为疏远的严猛。

赵凤声身世凄凉,早早踏入社会后不仅让能养活自己,还学会了世故圆滑,越是交往不怎么亲密的人,他越表现的热络殷勤。熟悉他的人都懂,倘若赵疯子口不择言,和你拍着膀子聊着妹子吹牛皮,那他一定是把你当做自己人。

严猛把酒喝干,马脸上回赠一个瘆人笑意。

这位桥西区的大混子长相就给人一种阴森感觉,出也极其毒辣,当年严猛和一个南方人合伙开了一家餐馆,开业后生意火爆,每个月营业额都在六位数上下徘徊,不过严猛生性贪婪,为了一人独吞所有利润,把那位南方人直接打出了武云市,这还不算完,临了还掰断对方两根指头,段残暴,在道上人尽皆知。可惜严猛自己经营不善,从合伙人里套来的独家秘方也是假的,导致生意一落千丈,赔个底掉。

从那之后,不择段的严猛就被许多痞子拉入黑名单,害怕被这个chi rén不吐骨头的主儿坑的凄风苦雨。

赵凤声举杯向桌上众人挨个走了一圈,连洗厕所的大娘都被他挽着胳膊灌了两杯,按理说应该由东道主老佛先行对在座众人敬酒,但赵凤声送出玉貔貅连盒子钱都没收回,憋了一肚子鸟气,干脆多喝几杯一百多块的白酒,权当利息,总不能啥也捞不着吧。

多半瓶酒下肚,赵凤声脸色微醺。

其他人开始接连冲老佛道贺,拍着不着四六的马屁,大刚也怀着和赵凤声同样的心思,举起杯子挨个猛碰,横肉遍布的脸上神色幽怨,不知道底细的人,还以为他要嫁闺女。一箱白酒很快喝的干干净净,老佛心疼的龇牙咧嘴,有些后悔,非要摆这谱干啥,10块钱的白酒也能喝啊,弄个一百多块的酒排场是足了,可真金白银都得自己掏。为了不让客人扫兴,老佛硬着头皮,又抠抠索索掏出几张老人头,吩咐小弟再去买一箱。

“生子,这一段怎么没见到二哥?听外面传言二哥犯事进去了,是不是真的?”严猛啃着鸡翅膀问道。

“不清楚,自从魅力国汇和小辉发生点误会,我也没好意思再去二哥那里混饭吃,你听谁说的?”赵凤声说完谎话依旧表情宁静,他不想让别人知晓这件事和自己有瓜葛,现在道上传的邪乎,甚至都有人说二哥得罪了一个惹不起的人,直接扔进监狱里,这辈子别想再见到外面的花花世界。赵凤声越来越小心翼翼,唐宏图出事的消息总归是纸里包不住火,明眼人已经渐渐瞧出端倪。

“一个朋友在二哥公司当经理,据说二哥已经很多天没露面了,公司高层得到消息,大老板已经被抓进监狱,究竟是为啥,没有人清楚。生子,你一点传闻都没听到?”严猛擦拭嘴角油渍,满是质疑神情。

赵凤声夹了口菜,缓缓摇头。

“我滴个凉,二哥出事了?!”老佛惊讶喊道。

老佛这一段正专注于自己小店,没有理会道上的流言蜚语,听到屹立于武云市几十年的参天大树摇摇欲坠,第一感受就是不可思议。唐宏图自打踏上赵国都城这片土地,扮演的就是稳如泰山巍峨角色,别的痞子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唯独二哥这艘大船在滔天巨浪愈发沉稳,没想到行驶上岸了,竟然船毁人亡,太令人不可思议。

“你又不是二哥的小弟,碍你蛋疼啊,赶紧弄点妹子安排大保健项目才是正事,咸吃萝卜淡操心!”大刚叫嚷道。

“草,哥问问都不行?好歹跟二哥兄弟一场,出了事,咱出人出力也得把他老人家捞出来啊,我老佛为人你们还不清楚?侠肝义胆,忠义千秋,你们说,是吧?”老佛不甘示弱喊道,还凛然摆出仗义架势。

众人心有灵犀默契地同时瞥了他一眼,眼神玩味。

道上流传着一句名言。

听老佛的话,还不如听鬼的话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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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吹牛

哪怕老佛被鄙视的一塌糊涂,灰白灰白的脸上依旧容光焕发,让赵凤声感慨又遇到个脸皮厚度相当的对,这年头棋逢对不容易,和知音难寻是一个道理,赵凤声也开始对这个操着一口怪异口音的黝黑汉子产生莫名其妙地好感。

随着往肚子里灌下的酒精越多,众人的话语越天马行空,大刚对着老佛的小弟们,红着脖子,大着舌头,开始吹嘘他的光荣事迹,“你们这些小屁孩子也懂啥叫打架?和娘们似的挠人家满脸血印子也敢号称干过硬仗?别他娘的扯淡了!一厂少听过没,张小光听过没,个个都练过,敢打敢拼,以前混的可是牛逼的很,结果呢,号称单挑无敌的张小光,九几年那会就被生子往头上干了刀,发誓再也不进桃园街。后来没想到那帮杂碎玩阴的,直接把我和生子外加那个驴操的郭海亮堵在了迪厅,你们不知道那时候有多危险,对面二十来人,全都带着家伙,我们只有仨人,还他娘赤空拳,咋打?人家光站在圈子外面扔刀子就够我们喝一壶,只有挨砍的份,场面是九死一生啊……”

大佛很有说书先生的潜质,说到关键时刻猛然停顿,悠闲地吃了颗花生米,配上一杯白酒,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老佛小弟们听得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他们也听说过老街四害和一厂少在海后迪厅干过荡气回肠的一架,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年代太久,传来传去都有些武侠的味道,不真实。今天听到当事人亲自口述,这可是探听事件真实始末的好会,全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生怕漏过了每一个细节,一个心思活泛的小弟见到大刚卖起关子,殷勤地上了一根烟,陪笑道:“刚哥,后来呢?”

大刚浓浓吐出一口烟雾,趾高气昂道:“幸亏哥那会老和小姑娘在迪厅角落打野战,知道灯光总闸在哪,我们哥个抄起板凳杀出一条血路,直接把灯给关了。这下那帮王八犊子瞎了眼了,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俺们哥仨从小长大,配合多默契,对面有个虎逼玩意还带个夜光表,哈哈,他娘的,就是盏明灯啊,俺们哥仨背靠着背挨个把他们干倒,当时哥被瞎了眼的家伙们砍了刀,缝了六十六针,吉利不?现在还挂在后背呢。”

小弟们很上道的将大刚前呼后拥,争前恐后观摩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伤疤。

赵凤声默默地喝着小酒,听着大刚把事情全都归功到他自己身上,也没有点破,只是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花脸对这件事也知晓的不离十,摇了摇头,和赵凤声一样,俩人都用笑意来对大刚进行鄙视。

事件的开始和结尾,大刚没有说错,只不过间却有太多惊险历程,对面的又不是傻子,能容他们随意走动?当时赵凤声一人冒着刀光剑影,挨了几刀才把灯光总闸关掉,又是他一人干翻十几人才让人没有陷于围攻,最后和张小光单挑更是险象环生。赵凤声那时候战力值还没有现在这么出众,和骁勇善战的张小光还有一定差距,只不过他身上那股不要命的疯劲把对吓住,用被抹脖子的危险去换对方不敢下死,继而往对方小腹捅了一刀,可以说张小光最后如果没有妇人之仁,现在赵凤声的坟头都长满野草。大刚身上挨了刀,六十六针,赵凤声身上却挨了十几刀,至于多少针他都已经记不太清楚,好像也挺吉利,二八八?八八?和现在电视购物里的台词挺像,牛头马面不用来,自己就能送到家。

往事不堪回首啊……

赵凤声回忆起当年二百五的作风,还有些心有余悸。

酒喝多了尿就多,赵凤声迈着有些晃悠的步伐走出客厅。沐莲堂有个抠唆的老板,导致二楼连洗间都没有,灌了一肚子酒的赵凤声只好跑到一楼方便,刚刚激流飞荡尿的神清气爽,就听见大门口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音。

赵凤声探出头一看,十来个着花臂小青年正堵住正门,和老佛个小弟相互叫嚷,推推搡搡,看样子快要厮打在一起,听口气,好像是让新开业的沐足堂交些“管理费”。

收保护费?

身为资深痞子的赵凤声以前也干过这种没本钱的买卖,不过那时都是针对暴利行业勒索,很少对正规店铺进行敲诈,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有人做这无良勾当,自己回来没多长时间就碰到两次。

前辈赵凤声笑了笑,兜好裤子,冲着人堆大步走去。

老佛的小弟见到大名鼎鼎的“赵疯子”前来助阵,嚣张气焰暴涨,骂道:“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还学人家收保护费,也不打听打听这店是谁开的,佛哥听说过没,吓死你们这帮小崽子,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活得不耐烦了?!”

领头青年由于身高实在有所缺陷,仰着脖子耍横道:“什么老佛老鬼的,没听说过,别几把拿名头来吓唬人,我们不吃这一套,今天只有两条路,要么掏钱,要么砸店。你是老板吧,想怎么地给个痛快话,别墨迹。”

被误认为老板的赵凤声无辜枪,好歹也是老佛的事,他也没置之不理,揉揉鼻子,谄笑道:“哥几个,今天刚开张,你们选在这个日子架难看,是不是不太合适?都是道上混饭吃的,同一个祖师爷,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前面有个饭店,我请几位搓一顿,这事就这么算了,咋样?”

不卑不亢,不温不火。

江湖上混饭吃的都明白一个道理,最不愿招惹的人,不是那些大佬级数的混子,而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这些年轻痞子为了上位不择段,心也狠,也黑,脑袋瓜子一热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以前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哥,就是被一个二十都不到的毛头小伙捅死,死不瞑目,许多猛人也都栽在名不见经传的后辈里。所以有点城府的人物,都不愿意和这个岁数的年轻人发生正面冲突,命只有一条,万一碰见个一根筋的主,把小命交代就太不划算了。

“操,当我们是要饭的叫花子呢?别他娘废话,不给钱,就砸店!”领头青年面目狰狞,掌握着藏在背后的铁棍。

赵凤声无奈笑了笑,他是真不想和差了十来岁的后生动,摆出一个谦和笑脸,询问道:“你们大哥是谁,能不能叫过来谈谈,没准都是朋友呢。”

领头青年不耐烦道:“我们是兄弟会的,老大叫花脸,听说过没?”

花脸?

赵凤声没有笑,反而蹙起眉头。

兄弟会在他的授意下,前一段让花脸解散了,怎么又有人打着花脸旗号招摇撞骗?

赵凤声清楚这种组织根本不会有好下场,迟早会出事让警察一锅端。早些年衍生出无数这种聚集社会闲散人员的团伙,从一开始学习水泊梁山行侠仗义为出发点,到后来吃不起饭基本都以坑蒙拐骗为生,人见人怕,人见人恨,稍微不注意就酿成大祸,凶杀案、抢劫案、入室盗窃案,都是一群吃不起饭又胆大包天的家伙们聚在一起犯下累累罪行。

赵凤声怕花脸引火烧身,已经告诫多次,让他赶紧遣散小弟,别趟这趟浑水。

怎么又蹦出个兄弟会?

赵凤声将拇指和食指放入口,嘹亮的流氓哨响起。

这是老街四害聚集人马独特召唤方式。

还没等赵凤声掏出烟点燃,十几名虎狼猛汉就已经气势汹汹赶到。

首当其冲的大刚见到场面剑拔弩张,还以为要干架,顺抄起一把椅子,准备给对面的年轻痞子来个满面桃花开,还没等凳子抡出去,就被赵凤声拦住,顺势一带,椅子仍回了原位。

前来闹事的痞子们见到对方露出恶人相,不由自主后撤几步。

赵凤声找到夹杂在人群的花脸,努了努嘴,“这些小朋友说是兄弟会的,你来给说和说和。”

一身阴冷气息的花脸眯起桃花眼,挨个扫了一遍,纳闷道:“生哥,我不认识他们。”

领头青年吓得腿都有些发抖。

他只不过是打着兄弟会旗号敲诈勒索的小混混,并不是真正兄弟会里的人,虽然花脸不认识他,可他却对名声响亮的花脸顶礼膜拜,明里暗里见过不少次。见到偶像竟然在对方阵容,马上变得静若寒蝉,危关头脑袋变得异常清醒,迅速转了无数遍,战战兢兢道:“花脸哥,我…我们是吉庆哥的兄弟……都是误会,误会。”

花脸没有应声,视线移到赵凤声脸上,这些人该如何处置,等待大哥给出最后答案。

本想大杀四方的大刚恶狠狠吐了口吐沫,“呸!啥几把事啊……”

赵凤声也是无奈摇了摇头,温言道:“既然都是误会,那就算了,弟兄们该忙就去忙,我就不留大家吃饭了。”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十来个小痞子接连鞠躬致歉。

正当众人转身准备回楼上接着拼酒。

一柄bi shou悄无声息出现在空。

犹如灵蛇出洞。

狠狠扎在赵凤声的背部!

!!

第九十二章 一刀

赵凤声只觉得身后隐隐传来一股阴冷杀气,千钧一发之际向前方45度紧迈一步,即便他的动作动若脱兔,还是浑身一震,后心处传来凉飕飕的轻微麻痹感。身经百战的赵凤声脑海里迅速传递一个信息:被捅了。

虽然赵凤声身上的伤疤数量和逛窑子的次数差不多,但也基本属于挨砍或者板砖木棍留下的创痕,密密麻麻瞅着比较恐怖,危险系数却不大,可刚挨的这一刀,让赵凤声觉得和巴格达被子弹射时的效果相似,勾魂夺命。

赵凤声也记不清人生第几次面临如此重的伤情了,八次?九次?好像老天爷挺不待见自己,警戒自己成长道路上铺满荆棘,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提醒一下“世路风波险”,赵凤声也有些习惯了老天爷给他不时开开恶作剧,风平浪静的生活甚至都让他觉得索然无味,只不过这一次是恶作剧还是勾魂索?赵凤声凭借丰富经验判断,分析这一刀的力度和受创程度,略带眩晕的脑袋给出一个答案:恐怕后者居多。

递出这电光火石这一刀的是位戴着棒球帽的男子,身材等,刚才混迹在小痞子间,一直沉默不语,毫不起眼,碍于戴着帽子的缘故,瞧不出具体容貌,但凭借半个臂上的luo lu青筋,就可判断出爆发力异常强悍。没等他抽出刀进行再一次偷袭,勃然大怒的花脸悄然出现一柄bi shou,划出一道诡异圆弧,阳光照射下妖艳无比,以不按常理的运行轨迹,正行凶者腕,鲜血喷溅,棒球帽男子瞬间被割断筋。

棒球帽男子也是位硬汉,哪怕遭受筋被挑断这样的重创,连哼都没哼一声,腮边的肌肉被他咬成凸起状。眼见补刀无望,又身受重伤,对方还有个身强悍的花脸蓄势待发,棒球帽男子没有半分犹豫,捂着腕爆退,拔腿开溜,直接冲进人群。强大的冲击力把几个小痞子撞得离地而起,扭八歪倒在地上直哼哼,可见棒球帽男子的爆发力和冲击力都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还没等他跑出米,就被一记后发先至的凌厉刀刃划过肩部,出现一个半尺长的口子,紧跟着花脸上演一幕比跆拳道黑带高还要夸张的回旋踢,狠狠砸在行凶男子头部,将他棒球帽也震落下来。

一系列出势若惊雷。

偷袭者颓然倒地,大家伙终于看清行凶者容貌,十来岁,长相普通,只有一双充斥血丝的双眼,泛起一抹阴毒,眉宇间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决然之意,凭借这股对生死淡漠的表情,就可断定是个不怕死的棘货色。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没有印象,包括身受重伤的赵凤声。

花脸带有询问眼神看了赵凤声一眼,赵凤声缓缓摇头,一问一答十分默契,花脸轻轻颌首示意知晓,上前一步,防止凶再度逃窜,咬着嘴唇饱含怒意问道:“谁派你来的?!”

凶无辜地耸了耸肩,好像他是一个被冤枉的路人甲,等到花脸上前准备严刑拷打,他突然露出狞笑,用没有受伤的左撑地,身体猛然前倾,脚底直接踹向花脸膝盖!

这人也是交丰富的家伙,眼见面前俊俏小伙子身强悍的不像话,根本没有破釜沉舟的意思,把花脸的膝盖踹断,没有了奔跑能力,他就能逃之夭夭。

小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在压倒性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别看花脸身材单薄像个任人欺凌的主,赵凤声却知道花脸的绝对力量不在自己之下,常年练习蹲墙功,早已经把下盘打磨的稳如磐石。

一脚对一脚。

两只鞋底轰然相交!

咔嚓。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凶捂着骤然断裂的脚踝低声嘶吼。

花脸刚刚发力过的右脚完全没有受伤的痕迹,继续跺地而起,身体腾空,来了个精彩绝伦的下劈腿,直凶没有受伤的另一处脚踝。

两腿皆断。

凶在地上反复打滚,满头大汗。

花脸四平八稳,挺如一杆标枪。

他,依旧是赵疯子下最闪亮的妖刀。

对于花脸具体的战力值,就连亦师亦友的赵凤声也无法评估,自从被赵凤声传授国术,这个从小沉默寡言的孩子总是在无人角落偷偷练习,没有一天偷过懒,比赵凤声还要勤奋刻苦。以前干架的时候,花脸基本没吃过什么亏,都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到最后,即便受伤,也是无关大碍。道上也有人传言说,里握着刀子的花脸,和武云市天字号打沐金福都有一战之力,这个评价,百分之八十熟悉双方的痞子都认可。

老佛看到赵凤声身上鲜血已经汇集一大滩流到地面,惊慌失措道:“花脸,你去开车,赶紧把生子送医院啊。”

花脸摇了摇头,低沉道:“我哥伤势太重,禁不起颠簸,只能等医生来紧急给他处理伤口和输血。”

往常一言不合就要喊打喊杀的大刚,此刻却异常罕见的镇定,他把白色t恤猛地撕成布条,包扎在赵凤声左臂旁边,阻止血液快速流失,又把外套盖在脸色已经逐渐变为苍白的赵凤声身上,掏出电话,拨通120急救心,没等那边语音甜美的女人把开场白说完,大刚淡淡说道:“我兄弟被捅了,伤势很重,我希望你五分钟内派救护车赶到广泰路48号,多少钱我都肯出,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会感激你一辈子。但是如果我兄弟因为时间问题而抢救无效,你放心,我会拉着你陪他殉葬。”

没等那边女人反应过来,大刚挂掉电话,冲着怀里脸色难看的赵凤声递过去一个凶悍却又温柔的诡异笑容,“撑着点,上次欠你的大保健还没还呢。”

赵凤声软弱无力地眨了眨眼,“太阳岛,哥要p。”

大刚轻笑道:“妹子都给你,哥啥都不要。”

两个都喜欢自称“哥”的家伙相视一笑,尽在不言。

老佛也缓过神,眼见兄弟被偷袭,暴跳如雷,伴随着经典国骂,一拳砸在毫无还能力的行凶者脸颊,没等他进行下一轮狂风骤雨攻击,就听见倒在地上的赵凤声虚弱喊道:“别弄死,留活口……”

众人也明白赵凤声怕他们摊上事儿,可一股子无名之火总得要宣泄出去,老佛带着他的几个小弟,纷纷朝着凶拳打脚踢,但不约而同避开了要害部位。严猛倒没出,双环胸,目光阴毒望着行凶者被胖揍,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来收取保护费的小混子们惊得目瞪口呆,那个贸然偷袭的棒球帽男子不过是刚入伙的新人,和他们只是吃过几次饭,谈不上熟悉,瞧见那人把对方大哥捅了个血窟窿,全都不知所措,跑吧,怕被认定是同伙,满大街被通缉,不跑,也怕对方找自己秋后算账,怎么都不太合适。还是领头青年有点定力,结结巴巴道:“大,大哥们……这个人我……我们不认识啊,能不能让我们先走……”

花脸眯起眼睛,冷冰冰道:“谁敢跑,卸掉一条腿。”

小混子们噤若寒蝉。

花脸狠是出了名的,并且从来不打诳语,说到做到,刚才摧枯拉朽般击倒凶还历历在目,没人怀疑这个标准花样美男的狠毒和他相貌一样成反比。

老佛和小弟们堪堪停,这帮常年干架的家伙下又狠又准,棒球帽男子被打的胖头肿脸,浑身印满大脚印子,估计送到爹娘旁边也不认得,老佛揪住行凶男子头发,一把拎起,凶狠道:“你他凉地是谁派来的,说!”

行凶男子眼眶被打的已经成为乌青色,肿的估计连针都插不进去,但鲜血淋漓的嘴边还是挂起一抹不屑笑容,对老佛的恐吓并不惧怕。

“啪!”

气急败坏的老佛忍受不住这样无视,大力扇了行凶男子一巴掌,捡起旁边半截砖,比划了比划,呲牙咧嘴道:“你他凉地再不说,老子把你脑浆都给砸出来!”

棒球帽男子冷冷一笑,对老佛的威胁依旧无动于衷。

“老佛,别再那费劲了,这小子应该是不要命的家伙,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大刚抱着赵凤声安静说道。

“他凉地,真几把窝囊。”老佛叹了口气,掏出了电话。

大刚对于120报警心女人的一番说辞好像还真管用,不到五分钟,救护车的声音隐隐响彻在耳边,大刚长出一口气,对奄奄一息的赵凤声轻声道:“兄弟,再坚持一下,救你命的人来了。”

赵凤声现在的脸色已经变成煞白,还好神志还算清醒,有气无力道:“太阳岛,别忘了。”

大刚难看地笑了笑,点上一根烟,塞进赵凤声嘴里,紧紧搂住他。

“哥欠你的都记得呢,忘不了。”

!!

第九十三章 抢救

武云市第一医院。

抢救室前宽敞的区域被个男人霸占,丢了一地烟头,医院空间较为封闭,不允许抽烟,可个气息彪悍的男人视若无睹,根本没把医院的硬性规定放在眼里。

花脸身体靠在墙面,双插兜,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英俊的相貌加上忧郁的气质,让许多处在花样年华的小护士过来问他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但换来的却是冷酷无比的闭门羹,一腔怒火的护士妹妹们,只好把气撒在两个坐在地上不停抽烟的家伙头上,可这个一起来的男人好像都是哑巴加聋子,没有一个搭腔,若不是光着膀子的魁梧家伙身上狰狞身加上一身血迹太过恐怖,早就把让保安把不遵守公共道德的两个抽烟男人全都撵出医院,当然,得把帅的一塌糊涂的花样美男留下,就算结不成露水姻缘,放在那里养养眼也是挺好。

“生子都进去一个多小时了,咋还没消息呢。”老佛盯着一地凌乱烟头,局促不安问道。

“生子命硬,多少道鬼门关都被他闯过来了,这点小灾小难,牛头马面留不住他。”虽然大刚语气很淡定,可哆哆嗦嗦夹烟的掌,证明他的情绪不像表面那么平稳。他们这些人习惯了血腥场面,对人体的脆弱程度比一般人体悟更加深刻,即便不清楚失血1500毫升以上会导致人死亡,但心里会有个大概衡量。赵凤声被捅后留下一大滩鲜血,弄得大刚全身上下都是斑斑血迹,比起医院里消毒液味道还要刺鼻,如果流血这么多还能抢救过来,真的算是命大了。

“听说在抢救室里呆的时间越久,死的几率越大,是不是真的?”老佛提心吊胆说道。

按理说老佛是岁数最年长的一位,应该有成熟男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自若,可他每次到紧要关头都惊慌失措,像个小女人似的忐忑不安,心态决定格局,这恐怕也是他不能在武云市道上爬到金字塔尖的重要原因。

“你他娘的听谁乱放的屁,再瞎说八道让你躺太平间里!”大刚本来就惦记着兄弟伤情,又被乌鸦嘴搅合得焦躁难耐,终于绷不住那根弦,开始破口大骂。

花脸睁开双眼,扫了下口不择言的老佛,眼神如刀。

“我这不是惦记生子吗,你冲我发啥火,要是我躺进去能换生子平平安安的,那也行啊。”老佛也觉得自己像是个丧门星,还了句嘴,悻然然缩了缩脖子,不敢乱说话了。

花脸走到大刚旁边,“刚哥,给我一根烟。”

大刚递给他一根,花脸略带生疏点燃打火,深吸一大口,直入肺部,呛得连连咳嗽。花脸是个非常自律的痞子,对赌博抽烟这些不良嗜好不太感冒,若不是大哥赵凤声在抢救室里面生死不知,忧心忡忡的他绝不会沾这些东西。

禁受不住香烟ci ji,花脸被尼古丁引得剧烈咳嗽,刚把那股子劲压下去,然后猛抽一口,仿佛自己在和自己较劲。花脸的世界异常纯净,亲人、赚钱、恩仇,已经是他的全部,赵凤声就在他亲人范畴之内。他的iq达到恐怖的10左右,但他不喜欢费脑子去投钻营,更不喜欢揣度人心,因为这些背后隐藏的肮脏黑暗是他所不喜的味道,还没有用刀子解决问题来的痛快。

花脸抽完一根烟,直到整个香烟燃尽烧到过滤嘴位置,他才把烟屁丢到垃圾桶,蹲在大刚身旁,低着头问道:“刚哥,我哥和谁结过梁子,你告诉我,这一刀的仇你们不用管,我去报。”

哥,没有前缀,这是花脸对赵凤声的特定称谓,不像社会那些某哥长某哥短的场面话,一个哥字含义重大,花脸家人丁单薄,没有大姑八大姨,爷爷,哥,这就是花脸现在的全部亲眷。

“不知道。”

大刚不着声色瞥了老佛一眼,摇头道:“生子那家伙你又不是不清楚,啥事都装在肚子里,不愿意往外说,坏事,烦心事,全都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碰见天大的好事了,才舍得拿出来跟大伙分享。那个捅生子的王八蛋一看就是吃这碗饭的,普通人哪有这样的身和不要命,等他醒了问他吧,就他自己心里明白。”

君不密则是臣,臣不密则,事不密则成害。

赵凤声的叮咛还耳畔回荡,大刚把话牢牢记在了心里。花脸对赵凤声的忠心他丝毫不怀疑,也不会对花脸藏着掖着,可旁边蹲着一个著名的墙头草老佛,大刚心里没谱,不敢把赵凤声和唐宏图的恩怨公布于众。大刚表面上看是个浑人,心里也有一个玲珑小算盘,赵凤声刚回武云市没多久,没招惹过别人,以前那些仇家都是小打小闹,没必要下死,抽冷子雇凶杀人几率很小,否则自己早就被砍死了八回,这次的杀,十有是唐宏图或者他的羽翼派来寻仇,尤其是以睚眦必报著称的唐氏太子爷唐耀辉,嫌疑最大。

花脸看着大刚的细微动作,心领神会。不再问那些敏感问题,又索要了一根烟,开始皱眉猛抽。

个烟枪把抢救室门前弄得像个妖精洞,烟雾缭绕。

抢救室的大门却迟迟不开。

没过多久,走廊大理石地面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响,尖锐而慌乱,大刚扭头望去,披头散发的崔亚卿以百米速度冲到了抢救室门前,往日完美无瑕的脸庞遍布惊恐神色,二妮一把抓住大刚肩膀,死死攥住,颤声道:“赵凤声呢?!”

十指指尖快要刺入大刚双臂肌肤,他却视若无睹,指了指抢救室大门,表情凝重道:“还在里面抢救。”

大刚在赵凤声被推进抢救室的一刻,简单犹豫过后,还是打了个电话通知崔亚卿,反正早晚都得让她知道,还不如让她早点赶到。或许,真有或许,也好让她见赵凤声最后一面。

对于不是妹妹胜似妹妹的崔亚卿,大刚打心眼里心疼她,二妮对赵凤声的一往情深,大刚也都一清二楚,奈何感情这事勉强不得,最怕剃头挑子一头热,赵凤声那时候就像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驴,死气白咧要和从天而降的一身仙气娘们白头到老,大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私下和赵凤声谈过不少次感情问题,说他和二妮最登对,俩人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不比那个不食烟火的仙女实在?可赵凤声每次一笑了之,轻描淡写带过,对这件事从不发表看法。大刚感慨是二妮上辈子欠了赵凤声不少债,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崔亚卿急匆匆冲到抢救室门前,双疯狂拍打钢铁大门,声嘶力竭喊道:“赵凤声,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你要是敢死在里面,老娘去把你祖坟都给刨了!”

没有应答。

一路狂奔加上心力交瘁,崔亚卿浑身没有一丁点力气,顺着冰冷大门缓缓倒地,泪水汹涌夺出眼眶,咬着嘴唇恶狠狠道:“赵凤声,你个王八蛋!你说好要娶我的,现在躲在里面干什么,你是不是后悔了,想要抛下我去找别的女人?你个陈世美,别做美梦了,下了地狱我也要缠着你!……”

大刚看着失魂落魄的二妮,心如刀割。

现在有几个家世容貌出众的女孩,能为一个男人痴痴等候十几年?就算赵凤声小时候对二妮恩情再大,这么多年的一往情深深几许,够了吧?女孩子有几个花信年华可以肆意挥霍。虽然大刚和赵凤声情同足,俩人背靠着背闯过十几次刀光剑影,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但赵凤声和二妮的感情纠葛,大刚以旁观者的角度就事论事,他觉得二妮做的够多了,比起没心没肺的赵凤声强出百倍。大刚常在武云市,知道追求二妮的男人如同过江之鲫,fèng huáng男,博士生,创二代,争先恐后想要夺得美人芳心,哪个不比赵凤声这个穷痞子靠得住?

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

大刚呆呆望着天花板,骂了句娘。

花脸蹲到崔亚卿旁边,递过去几张从小护士里索要到的纸巾,“嫂子,放心,我哥没那么容易出事,你要保重身体,我哥醒了还需要你去照顾。你得挺住,不能俩人都躺病床上。”

心细如发的花脸懂得如何去调整人的心态。

“好,只要他出来,我就好好对他。”崔亚卿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接过的纸巾却忘记去擦拭晶莹泪珠。

分针悄无声息转了两圈,抢救室内毫无动静。

老佛已经从惴惴不安变得心急如焚,像个拉着磨的驴来回乱转,嘴里不停嚷嚷道:“他凉地,大夫都是吃干饭的?!这么长时间了,是死是活给个话啊!”

大刚的心情也渐渐沉到谷底,老佛说的没错,时间越长越对赵凤声不利,只不过他不愿承受这个现实。大刚猛地起身,咬牙道:“花脸,撬门!”

花脸抿了抿嘴唇,出现一柄明晃晃的bi shou,准备强行冲进抢救室,去看看赵凤声究竟怎样。

没等花脸走到大门旁边。

叮。

抢救室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医生服饰的男人从里面走出,从他袖口的斑驳血迹,可以判断是参与抢救赵凤声的医护人员。

个老爷们狂冲上前。

崔亚卿挣扎爬起,一把锁住戴口罩医生的双臂,急切问道:“赵凤声怎么样?”

医生好不容易挣脱二妮的大力拉扯,摘下口罩,擦了擦额头汗水,缓缓道:“那个病人让我给你们带句话,他说你们太吵了,老子要睡觉。”上架了,写书不易,各种求啊,求订阅,求评论。卸甲老卒读者qq群56918424

!!

第九十四章 修养

五天后。

从鬼门关溜达一圈的赵凤声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懒洋洋躺在病床上,享受着秋日里柔和日光浴。武云市是雾霾之都,数不清的钢铁厂在此生根落户,一到十月份就开始黑云重重,不过环保部已经开始大力整治本地雾霾,查封了许多环保设备不合格的工业厂家,颇见成效,今日是个难得好天气,阳光娇媚,万里晴空,让重伤初愈的赵凤声心情都爽朗几分。

赵凤声翘着二郎腿,嘴巴一张,就有芊芊玉递过去一瓣连丝都剥去的鲜嫩橘子,赵凤声咀嚼几口,脸上尽是陶醉神情,望着旁边有些睁不开眼的崔大měi nu,怜爱之心涌起,轻声道:“二妮,你都好几天没回家了,睡也没睡踏实,赶紧回去补个觉,别累着了。”

崔亚卿自从赵凤声出了抢救室,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就连端屎端尿也事必躬亲,累了,爬到旁边病床眯瞪一会,但不敢进入深度睡眠,怕赵凤声渴着了饿着了,又或者是翻身时崩裂伤口。

一个女神级的祸水肯定注意自己的形象工程,但二妮却对女人最关注的问题毫不在意,只是让崔洋给她拿来几件换洗衣物,洗澡洗脸能将就一下就将就一下,根本看过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五天下来熬得出现两个黑眼圈,滑腻似酥的皮肤也不像往日里吹弹可破。赵凤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多次叮嘱她回家休息,二妮倔强的性子又犯了,任凭赵凤声磨破嘴皮子也不肯离开病房半步,很有准备在这里过日子的强硬姿态。

二妮处于什么样的生活水准,赵凤声基本了解,从她父亲在九十年代期在商场站稳脚跟,就不肯让子女受一丁点委屈,在赵凤声兜里揣着一毛钱纠结买糖豆还是买画片的时候,二妮就包里就时常放着刚出的五十块钱大票,闻起来一股纸墨香气,那味道,比起现在最美味的美食更加诱人。老街其他害家里都不怎么宽裕,时常受到二妮接济,买烟买酒买饭,俨然个被bāo yǎng的小打。

学生时代,二妮更加视钱财如粪土,自行车是一千块左右的阿米尼,书包是从京城购买的耐克,赵凤声很好奇画了一个大对勾的书包能和父亲一个月工资划等号。到了近几年,随着二妮父亲资产越来越多,崔家四姐妹的可挥霍程度越来越大,小到服装化妆品,大到汽车洋房,只要他们开口,崔父就尽量满足他们要求。不过老崔家传统,一直信奉穷养儿子富养女的观念,老大老二老都是闺女,要多少钱给多少钱,老四崔洋就比较悲催,去夜店潇洒还要去他大姐二姐那里哭穷,成为一个名不副实的富二代。

一株温室里娇生惯养的花朵,何时干过伺候人的活,所以赵凤声于心不忍,苏醒后就一直把二妮往家里撵。

崔亚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翻涌的困意连嗓子眼都瞧的一清二楚,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噘嘴道:“不走。”

赵凤声指着旁边空荡病床,柔声道:“去睡一会,昨晚你才睡了个小时,这么熬着太伤身体,别到时候我出院了你又生病。反正我能下床走路,去厕所自己就能搞定。”

二妮实在抵挡不住汹涌倦意,点了点头,可怜楚楚躺倒病床上边,秋水眸子半张半阖,呢喃道:“医生嘱咐你活动时候注意一些,不要动作幅度太大,小心牵扯到伤口,药就在抽屉里,吃完饭记得按时服药,切记不要抽烟,要不然别怪老娘黑……”

话还没说完,崔亚卿就酣然入梦。

赵凤声蹑蹑脚下床,来到二妮身边,帮她把被子盖住,对着憔悴的俏脸报以歉意,然后跑到厕所,掏出隐藏在牙膏盒里面的香烟和打火,点燃后贪婪吸了一大口,动作幅度又引起了后背伤情,疼的赵凤声龇牙咧嘴,扭头一看,还好包扎严实的伤口没有浸出新鲜血液,要不被二妮看到又得爱上一顿臭骂,等到一疼痛离去,赵凤声开始愣愣望着地板,陷入沉思。

对于这次àn shā,他至今还心有余悸。

幸亏赵凤声是个平常人,血型是型,没有玛丽苏电视剧里演的大熊猫血那么波折离奇,做完术,输完血,加上他身体素质出众,很快从死亡线挣扎爬回。其实赵凤声的伤势很重,相当危险,刀锋距离心脏只有05公分的距离,若不是他千钧一发之际向前迈了半步,恐怕当场就见了阎王,由此可见凶出相当果断毒辣,根本是想一击毙命。

是谁买凶杀人?

穷凶极恶的唐耀辉?

在牢里思考人生的唐宏图?

还是另有他人?

赵凤声想的脑袋瓜子疼,自己都猜不出个所以然。

有了这一次不成功的àn shā,肯定还有第二次,第次,自己时时刻刻处在悬崖边缘。赵凤声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况且这件事应该和调查19案有关,所以赵凤声苏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张新海打了个求救电话,也让张副队长投桃报李一次。

两人商议完毕,在医院周边布下四个便衣,等待下一波敌人自投罗网。就算幕后主使不会在医院动,也有很大可能性会派人在旁边窥探,再说张新海派人又不花赵凤声一分钱,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但是等了这么久,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只能期待从那个凶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赵凤声这个谨小慎微的家伙对四名便衣身不太信任,还派了傻小子经常在周边巡逻,有了这位近战无双的猛人在身边,他才敢睡得安稳。

抽完烟,赵凤声探头探脑走出厕所,差点和买饭归来的周奉先撞个满怀,赵凤声怕傻小子的奇大嗓门吵醒二妮,赶忙做了个禁声势,傻小子心领神会,放下饭菜,俩人踮着脚尖来到走廊。

“奉先,今天碰到可疑的人了没?”赵凤声满怀期望问道,他恨不得把阴他的人千刀万剐,被一个藏在暗地里的毒蛇盯着,还不如正面面对一头饥肠辘辘的豺狼虎豹,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周奉先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和野兽搏杀的次数比吃饭都多,对危险性的感知也超出常人,如果真有人带有杀意在附近徘徊,傻小子也能凭借敏锐嗅觉能将对方从人群揪出。自从赵凤声下达了这个指令,周奉先就谨遵饭东的话,没事就在附近溜达,对每个人都仔细勘察一番,他这人不怕苦不怕累,对àn shā饭东的人光想扒皮抽筋,一直嚷嚷着要把对方脑袋摁进肚子里,于是每天都要转几十个来回,比医院里的保安还要尽职尽责。

“上午碰到一个大姐,那杀气,好家伙,能把俺顶一个跟头,俺还以为是对面派来的杀,赶紧跟在她屁股后面,没想到那大姐走到旁边病房,进门对着一个水灵娘们拳打脚踢,脱了大皮鞋,招招往要害招呼,看的俺都心里瘆叨叨的,嘴里还喊着啥小,破鞋,狐狸精,名词还挺多,生子哥,那大姐应该不是来害你的吧。”傻小子边比划边说,憨厚大脸上还有点弄不明白的纠结。

“我勒个去,那么精彩的场面你咋不来喊我,错过一出好戏啊,这他娘的,躺在担架上也得去当围观群众啊,对了,最后咋样?”赵凤声拍着大腿道,对于傻小子没有及时叫他十分懊恼,原配大战小啊,听傻小子描述的还是超级本,没准就能看到春光乍泄内衣被撕的场景,这比啥猛片都带劲啊。

傻小子挠了挠头,纳闷道:“那有啥好看的,最后瘦得跟柴火一样的女人衣服没了,跟剥完皮的兔子一样,光溜溜的自个跑了。”

“草!免费的猛片啊……”

赵凤声仰天长叹,后悔自己贪睡耽误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转而诧异道:“你个女人都没碰过的小chu nán,看见不穿衣服的女人没感觉?”

傻小子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脸嫌弃道:“屁股太小。”

赵凤声对于他的口味实在无语,想要纠正他正确审美观,估计也是对牛弹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傻小子的特殊口味也不算太奇葩,大块头找大屁股也无可厚非,小身板的女人恐怕也禁受不住他魁梧身躯,像是妮小巧玲珑的模样,和傻小子站一起,估计像父女多于像恋人。

赵凤声不再找不痛快,正要转身回屋,就听到旁边有人说道:“还有心思谈论女人,看样子恢复的不错嘛。”

赵凤声茫然回头。

张新海。

!!

第九十五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呦,领导,您怎么屈尊纡贵跑到武云市了?难不成是特意来看我的,那多不好意思啊。”就像是小人物碰见大人物的谄媚态度,赵凤声搓着双,弯着腰,眼睛眯成一条弧线,表现的很是受宠若惊。

张新海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个搞科研的工作者和坐办公室的公职人员,白白净净,斯斯,锋芒被平凡的金丝眼镜掩盖的毫不外泄,一眼望去,像个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很难将他和精明强干的六扇门总捕头联系在一起。

张新海这次没有携带看望病人的礼物,两空空,身后跟着一个眼神锐利的年轻小伙子,比起前面多年战斗在一线的老干警,小伙子看起来要精干很多,举投足透露着一股灵劲。张新海轻笑道:“不愧是向黑子带出来的精锐,伤势那么重,没几天就生龙活虎了,年轻就是好啊,身体素质真令人羡慕。不过底子再好也要注意一些,你还没完全恢复,秋风入骨,别一时大意落下病根,还是谨慎为好。”

听着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的嘘寒问暖,赵凤声表面上感动的稀里哗啦,内心深处也被小小牵动,他住院时要求张新海派人在医院门口驻守,其实是个挺无理的要求,张新海下都是xing jing队的行业精英,每人里都有一摊子大事忙活,没必要为他一个痞子充当门神角色,可张新海二话没说,立马派了四个人轮流为他保驾护航,这份恩情,赵凤声牢记在心。

赵凤声用微笑表达感谢,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咱这身体结实得很,跟铁打的没啥两样,现在感觉没什么大碍了,可医生死活不让我出院,估计是那小子想拿回扣。领导,您得跟上面反映反映,这帮医生,不能逮住我们这些没医保的低收入人员死坑啊,我们身上又没油水,充其量压榨几滴油,还不够他们炒个青菜,您说是不?”

“不饶人的嘴。”

张新海摇头浅笑,“你说的这些问题我无能为力,如果有好建议,不妨写成书面材料反映给医院的上级关。”

“您这说话太官方了吧。”赵凤声开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

“去走一走?你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张新海指着前方小花园问道。

“跑个马拉松都行。”赵凤声梗着脖子硬气道,他不愿意跟一个年人在体力上服软。

张新海对随行的小伙子交代几句,小伙子点点头,扭头离去,一个人向小花园默默前行,赵凤声让傻小子先去吃饭,紧跟其后。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率先开口,出奇地沉默。

等到一处走到人烟僻静的地方,张新海指着种植在花丛的菊花道:“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你说它是还未开放,还是过了绽放时期已经衰败?”

赵凤声看了一会,摸了摸下巴,笃定道:“残花败柳。”

张新海略带深意看了他一眼,感兴趣问道:“这么肯定?”

“对我而言,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没开,要么残了,我才不管它一年开几次,开的有多好看。反正我不爱看它,它也不爱看我,还不如摘下泡茶喝,到肚子里和到口袋里那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赵凤声双环胸,吊儿郎当晃着大腿,没有附庸风雅。

“极度的功利主义者,怪不得向黑子那么看重你,你们俩还真像,都属于不肯吃亏的买卖人。”张新海平静说道,给赵凤声下了一个结论。

“买卖人?”

赵凤声浮起一抹苦涩轻笑,刚想仰头活动活动,背后伤势传来剧痛让他痛不欲生,咧嘴道:“被兄弟坑完,被上司坑,坑完钱不算,还坑命,全世界买卖人都像我这样,不得人人拿nuo bèi ěr hé ping jiǎng?”

张新海推了推眼镜,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有意思的年轻人,“从你以前的履历,可不像是一个和平爱好者,对不对,赵疯子?”

听到自己绰号,赵凤声脸上风轻云淡,蹲下身,采下一朵含苞未放的菊花,轻声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对我而言,这辈子没碰上过几次舒心的事,所以把命不当命看待,死了就死了,也许死了比活着还舒坦,我敢拿血去拼,敢拿命去拼,总觉得干倒一个够本,干倒俩赚一个。我命不金贵,别人可没像我这么愣,和我一个不要命的家伙过不去,和傻子讲道理,你一样成了傻子?所以他们不愿意和我较劲,也犯不上和我较劲,或许,这就是别人喊我赵疯子的缘故。”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张新海随着赵凤声说出这句诗词,脑海忽然浮现一个画面:一个枯骨嶙峋的野狗,正在荒凉的土地行走,寂寞、孤独、落魄,行走几百里只为了混上一顿饱饭,受伤了只能默默舔舐伤口,让张新海不由自主地对面前年轻人泛起同情。

张新海整理下情绪,诧异地望着他,“我记得你小学都没有念完,没想到这么博闻广记。”

“咋了,没想到我这么有化?”赵凤声扭头,露出一个得意笑脸。

“真没想到。”张新海实话实说。

“卖肉的商贩里还有名牌大学的博士生呢,痞子堆里就不能出一个喜欢唐诗宋词的?”赵凤声站起身,歪着脑袋得意洋洋。

“向黑子眼光出名的刁钻,看来这一次他仍旧没看错人。”张新海发出感慨,转而话锋一转,正色道:“但是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一个小痞子,而是把你当成一名军人。无论你脱没脱下那身军装,我依旧把你当做一名合格的战士看待,保家卫国,惩凶除恶,这是你的天职,也是你应尽的责任,当一天兵,就是一辈子的兵。”

“上政治课啊?”赵凤声苦着脸道:“您大老远跑过来,又没带礼物友好慰问一下,是不是又说一堆不要钱的话,让我去卖命?您可别空套白狼了,上次向黑子还自己给我掏了点经费呢,您这扛着两张嘴皮子就想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太欺负人了吧。”

“不要老把别人往恶意方面揣度,我这次来是告诉你两个消息。”张新海言辞恳切道。

这也不能怪赵凤声老把人往坏的地方想象,做事小心翼翼。他这辈子啥都没吃,光吃亏了,被人追着砍,被人撵着打,很多件事都是为别人强行出头而惹祸上身,就连同为老街四害之一的拜把子兄弟郭海亮都坑完他后扭屁股走人,所以他对陌生人的信任度几乎为零。向黑子和张新海这些执掌大权的人物,他更惹不起,只能躲,装傻充愣甚至认怂,他都不在乎,小命要紧,还在乎脸皮有几斤几两?

“啥消息?”赵凤声满脸狐疑问道,他已经做好了对方撒下诱饵就扭头狂奔的心态,再好吃的诱饵我也不上钩,任其说得天花乱坠,我就装疯卖傻。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张新海问道。

“能不能只听好消息,不听坏消息?”赵凤声琢磨一下,还是觉得好奇心害死猫,能不接话就不接话。

“好消息就是你所说的内鬼已经被我们锁定了。”张新海抛下的不是诱饵,而是一枚重磅zhà dàn。

“谁?”赵凤声瞳孔一缩。

早在赵凤声在唐宏图办公室交谈完毕,听完二哥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辞,就让善于观察的赵凤声就已经起了疑心。唐宏图是一只老狐狸,和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百般示好,图的什么?又是掏心掏肺的言语拉拢,又是应接不暇的糖衣炮弹,这让自诩为小痞子的赵凤声受宠若惊,如果有一个内鬼提前透露给唐宏图消息,说明赵凤声是负责侦查19案的特殊人员,那么唐宏图所做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等到唐宏图在卓越大厦和赵凤声摊牌时候,赵凤声就彻底肯定,绝对事出反常必有妖。前一刻刚给张新海汇报完情况,下一秒唐宏图就绑了大刚要鱼死网破?

要是没有内鬼,那他妈才是真见鬼了!

“这个人你不认识,究竟是谁,现在不能告诉你,等真相大白告诉你也不迟,放心,他已经被我们密切监视了,不会再对你构成威胁。”张新海信誓旦旦,眉宇间略过一丝愁苦,可见揪出这个内鬼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舒心的事。

赵凤声望了眼神情黯淡的张新海,没有说什么牢骚话,看来当上大官也得发愁啊,也许还没有做个斗升小民活的洒脱。

“这个好消息对我来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赵凤声紧蹙眉头,紧接着说道:“希望那个坏消息,也不是个坏消息。”

张新海抱有歉意道:“估计会让你失望。”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死猪不怕开水烫,说吧。”

张新海长出一口气,沉声道:“沐金福放出来了。”

!!

第九十六章 露馅

“啥?!”

赵凤声一下子从原地跳起尺高,大叫道:“领导,你不是玩我呢吧?一个唐宏图的左膀右臂,为虎作伥坏事做尽,全武云市都知道他沐金福是凶名昭著的家伙,就算没有赏他一粒花生米,也得让他把牢底坐穿吧,就这也能完好无损放出来?你是不是收人家大红包了?五百万还是一千万,好处不能独吞,得分给我这个马前卒一些吧?”

怪不得赵凤声如此怨声载道,他作为一个诱饵,以身犯险单身匹马入虎穴,被人家又是拳打脚踢,又是拿着枪一顿狂射,要不是自己命大,加上傻小子救驾及时,早他奶奶见了阎王。这下倒好,冒着枪林弹雨才把这帮人绳之于法,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就被阴了一刀,人家呢,就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继续招摇过市,硬着头皮换来的艰辛成果,全都付之东流了。

听到赵凤声口的怨气冲天和冷嘲热讽,张新海没有怪罪他的无礼,而是很反常的将目光移动到地面,露出愧疚神色,无奈道:“沐金福的底子很干净,唯一触犯法律的地方就是暴揍了你一顿,你也没有做验伤报告,这让我们很难给他定罪,再加上外面有人请了律师保释,实在没有借口把他一直关押在审讯室。”

“草!”赵凤声像个猴子上蹿下跳,指着前胸、肩部、后背,这些身体被沐金福凄惨蹂躏过的地方,嘶吼道:“那孙子揍得我胖头肿脸,差一点小命就要玩完,到现在我胸口还发闷,跟压了块大石头一样,要不是我耐揍,连头都过了,这都没判他个十年八年?现在法律要是这么宽松,我也上街揍人玩了!”

赵凤声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在长坂坡杀的进出的赵子龙,等打开襁褓才发现抱错了孩子,连他娘的阿斗都不是……

“我们需要讲证据,不能空口无凭,像你这种情况,顶多赔偿几万块或者拘留一段时间草草了事。他打你,后面是唐宏图在指使,主谋是谁,帮凶是谁,这一点,相信你要比我清楚,况且bǎng jià靳军刚的时候,不是由沐金福出,他自始至终都在袖旁观,这从定罪的角度上,实在是抓不到他什么把柄。”

张新海没有在意赵凤声态度狂躁,而是语速缓慢讲述,耐心给他讲解法律知识,一个副厅级的权贵面对一个申请低保户都毫无争议的刁民,摆出这么一副低姿态,的确算是礼贤下士了。

白忙活了……

对着张新海咆哮,赵凤声其实是在发泄心不满,也算是对这个结果表达强烈kàng yi,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残酷事实。饭得吃,日子得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凤声伸出两根指,比划了比划,脸上挂满一夜次房事过后虚弱的无力感,叹气道:“赏根烟抽,就当是安慰我了。”

张新海从裤兜掏出一盒玉溪,连同打火一并递到赵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先派人保护你一段时间,也会让人盯着沐金福,防止他对你不利,但这个时间不可能持续太久,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你们这些当大官的,一个比一个低调,二十多的玉溪?也不怕掉价啊。还准备蹭包好烟抽,最近纪委查的严?玩低调?还没路边看自行车的大爷的烟档次高呢,估计连表和皮带都换成国产货了吧,买的别墅豪车也不敢让人知道吧?你们也怪不容易的,还没我们普通百姓活得舒坦。”

赵凤声盯着烟盒端详片刻,直接巧取豪夺揣进了自己兜里,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最后,不忘进行一顿带有讽刺意味的挖苦。

“尖酸刻薄。”

张新海送上最后一句评语,转身离开了医院,没有进行告别。

赵凤声蹲在菊花旁,愁眉苦脸叼着烟卷,一口比一口吸的猛烈。

一个藏在幕后的黑还没搞清楚是谁,就差点把他小命带走,现在武云市第一打又强势而归,这他娘的以后的日子咋过?沐金福的心意拳凶猛霸道,两个自己绑在一起估计都打不过人家,现在身子骨被揍过得地方还隐隐生疼,虽说沐金福被傻小子瞬间秒成渣渣,但总不能让傻小子整天跟在自己身边,沐金福吃了一次亏,肯定会谨慎小心,不会硬碰硬,除了骁勇无双的傻小子,谁还能降服的了那位悍将?

想一想这事,赵凤声脑袋瓜子连同脖颈子都嗖嗖发凉,光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一寻思到对方可能会再次对身边人上演bǎng jià戏码,赵凤声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赵凤声突然吼起高尔基《海燕》里的名句,吓得旁边散步的大妈浑身一颤,刚练习纯属的广场舞舞步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刚准备冲这个吓唬人的家伙呵斥几句,发现这家伙身上穿的病号服格外显眼。

神经病?

医院大了啥病人都有,不乏神经病人从病房里偷跑出来的前例,大妈为了安危着想,害怕眼前的疯子突然发疯,硬生生咽下这口怒气,拿起粉红妖娆的桃花扇,冲赵凤声后脑勺指指点点,悄无声息做了几个经典国骂口型。

赵凤声蹲在那抽了支眼,几朵含苞未放的菊花被他一瓣一瓣拆成凋零,望着远方烟囱冒出的白烟滚滚,行人络绎不绝走向食堂,赵凤声摸了摸肚子,咕噜噜直叫唤。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啊。”赵凤声拍了拍双,将花瓣留在的痕迹抹去,转身走向病房。

崔大měi nu惦记着赵凤声没人照料,稍微眯瞪一会就已然苏醒,虽然只是一个小时的简短睡眠,却足够让处在最好年纪的她容光焕发。崔亚卿揉了揉眼,从床上一跃而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上衣露出缝隙,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悄然乍泄,风情万种,赵凤声恰巧迈入房门,瞧见了动人心魄的一幕,狠狠咽了下口水。

崔亚卿正准备盘问他去哪里转悠,忽然闻到一股熟悉味道,小巧玲珑的鼻子快速耸动几下,皱起弯如新月的眉毛,厉声道:“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去抽烟了?!”

赵凤声装模作样往身上闻了闻,一脸无辜装,惊愕道:“没有啊。我在外面跟一帮病号在聊天啊,可能是在和几个大烟枪时间呆的久了,被熏了一身烟味,那帮家伙,生病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一根接一根的抽,该死的货,熏死老子了。”

崔亚卿不相信大烟枪能改邪归正,站到他对面,像是老师教育学生一样严厉,呵斥道:“伸出!”

赵凤声乖巧地伸出双。

崔大měi nu仔细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菊花味。

“哼!算你识相,要是被我逮住你抽烟,老娘的段你懂得。”崔亚卿伸出白皙五指,缓缓攥成拳头,皱起眉头做出凶狠状。

“我哪敢啊。”赵凤声点头哈腰答应,肚子里满是庆幸,“还好早有防备。”

“秋天风大,去花园里转也不知道穿厚点,你的伤口本来就受不了风寒,被风吹着了,还不是你自己遭罪。别以为年轻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你都多大了,十啦!真拿自己当小伙子啊。还记得咱们街里的张叔吗,天天喝酒抽烟,把自己身子骨弄得跟痨病鬼一样,四十岁就风躺在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婆跟别人跑,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和他一个下场。连个孩子都没有,老了谁来照顾你,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你怎么办。”崔亚卿梳理着自己秀发,不断抱怨,像个上岁数的大娘一般絮絮叨叨。

面对着似乎是诅咒般的言语,赵凤声心底却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二妮刀子嘴豆腐心,永远是嘴上骂的越凶,越是对你在乎。赵凤声很知足,这样的白富美能鞍前马后伺候自己,实在是让他感激涕零,哪个祸国殃民的大měi nu能做到如此任劳任怨?贴完钱,还把人都贴上。

崔亚卿绑头发的时候,再度露出平滑入境的腰肢,堪堪一握,恐怕两只就能完全掐住,赵凤声爱意加色心同时翻滚,脑子一热,一把将二妮推到床上,轻声细语温柔道:“今天就吃了你,让你给爷生个娃。”

崔大měi nu收到突如其来的袭击猝不及防,又羞又怕,还没想好是拒绝还是接受,就被赵凤声一嘴烟味熏得一个灵。崔大měi nu俏脸勃然变色,“赵凤声,你还说你没抽烟!!!”

赵凤声捂着嘴巴,欲哭无泪。

连续的惨叫持续回荡在整个病房……

!!

第九十七章 睡觉

在菊花盛开那天,赵凤声终于出院了。

病房里的大包小包堆起来像个小山,比起搬家的强度也不逞多让,这全都是崔大měi nu把医院当家对待的后果。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涂的抹的,光是被子床单就有四套,其它的零碎用品更加达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

崔洋刚提的保时捷aan,花脸的大众途锐,大刚的丰田普拉多,辆空间宽敞的越野豪车愣是没把东西装完,把个扮演装运工角色的家伙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崔大měi nu决定剩余的包裹全都扔垃圾桶,人才擦了擦头上的汗,如释重负。

大刚因为常年浪迹花丛,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瞧着最壮,其实底子最差,来回抱着重物跑了四五趟,累了一身臭汗,坐在医院台阶疯狂灌着矿泉水,见到大爷做派的赵凤声在闲庭信步,还附庸风雅地赏花,气不打一处来,喘着粗气道:“他奶奶的,累死老子了。生子,你咋不干活,搬得都是你和二妮的东西,你就忍心光让我们做狗腿子?”

赵凤声温柔采摘一朵雏菊,闻了闻,耸肩道:“哥是病号。”

“草,屁的病号!天前就嚷嚷着要去大保健,那会你咋不说自己是病号,唔……”还没说完,大刚的嘴就被鲜嫩菊花堵住,赵凤声胆战心惊向两边扫了扫,发现没有二妮踪迹,长舒一口气,拧着眉头小声道:“你再大声喊叫,信不信把你菊花插上菊花!不知道二妮耳朵跟兔子一样?离着几百米都能听到,再瞎咧咧,咱俩都会死的很难看。”

“姐夫,我可都听见了,不打算给我点封口费什么的?”在旁边累得直吐舌头的崔洋很有他二姐的天赋,听到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挑着眉头索取着好处。

没等赵凤声动,大刚一把将穿的像韩国小欧巴的崔洋搂在怀里,掏出打火,在崔洋头顶不断点燃,恶狠狠道:“老四,做人要厚道,平时刚哥对你不错吧,每次跟别人干架都是哥带人给你撑场子,比你姐夫都不次吧?你要是吃里扒外敢打小报告,别怪刚哥下黑。”

崔洋被捂住嘴无法说话,只能瞪着俩眼,惊恐地点着头。

崔老四有个不算癖好的癖好,对自己一头秀发极为爱惜,隔差五就要去他二姐那打理打理。在初时,因为学校勒令男生不许留长发,崔洋还干过留发不留校的壮举,并声称: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发型故,两者皆可抛,可见头发在他心目的重要性。见到刚哥掏出打火威胁最在意的秀发,吓得眼泪都差点流出。

大刚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好兄弟,要讲义气。”

崔老四慌忙整理着最前卫的发型,撅起了嘴,表达不满。

赵凤声拨弄着菊花,心不在焉道:“你欺负老四,不怕二妮找你麻烦?”

大刚大大咧咧道:“扯淡!我就不信二妮有千里眼……”

砰!

话没说完,大刚肩部就挨上重重一击,疼得他龇牙咧嘴。

一扭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二妮,正拎着电饭锅,冲他横眉竖目,“靳军刚,你敢欺负我们家老四?!”

“开……开玩笑呢!你妹啊,用不用这么大劲,感觉骨头都裂了,赶紧带我去拍t……”大刚揉着肩头,悲悲惨惨切切,心里把乌鸦嘴赵凤声骂了十几遍。

“以后再欺负我们家的人,老娘让你好看!”二妮掐着腰,警告某人不要欺软怕硬。

赵凤声和花脸对视一眼,笑得比菊花都烂漫。

赵凤声这次住院足有半个月,进抢救室做术的钱,高级病房的每日开销,崔亚卿指定的进口药物,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是笔不小的数目。前面是大刚垫付了一大部分,后面是二妮掏的腰包,赵凤声对每一次花销都心知肚明,但他现在一穷二白,根本没有能力偿还,虽然那俩和他最亲近的人压根就没让他还钱的意思,可赵凤声把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没有感人肺腑的道谢话语,也没有说何年何日还账,表现的像是没收人恩惠一样。

了解赵凤声的都清楚,这个老街里恶名昭著的痞子,从来没有欠别人东西的习惯,包括钱财,恩情,甚至是仇恨。

这次被àn shā的幕后主使,赵凤声没想放过藏在暗处的家伙,他不想借张新海的缉拿元凶,自从他听到沐金福无罪释放,就对张新海存有小小芥蒂,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想,所以他想自己找出元凶,铁证如山下再酌情惩戒幕后黑,绕过警方让军方插也未尝不可,别忘了,他现在还有九大特种部队侦察兵这一特殊身份。

回到老街,崔二妮把赵凤声的狗窝收拾地井井有条,没有找清洁工,也没请钟点工,像是个刚过门的小媳妇拾掇自己的新家,哪怕累的香汗淋漓,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赵凤声则翘着二郎腿,享受着小舅子崔洋孝敬他的德国黑啤,装作不经意地看着电视里的《百家讲坛》,其实一直在斜着眼,余光贪婪地留恋在二妮弯腰间流露出的饱满春色。

以前不是4吗?

现在怎么好像二次发育了,快变成4d了?

这丫头越来越会长啊……

被大刚传授过《相胸术》的赵凤声一边欣赏,一边暗自嘀咕。

在医院十几天的耳鬓厮磨,俩人早就眉来眼去情意绵绵,若不是碍于赵凤声身体还没养好,加上医院人太多影响气氛,一对恐怕早就滚了床单。尤其是憋了大半年的赵凤声,面对着一个任君采摘的水灵大白菜天天在眼前晃悠,还毫无防备地睡在旁边,差点没把鼻血给流干,他是个精壮的大老爷们啊,哪能抵得住这样you huo,每天晚上咚咚咚敲床板,早上就一柱擎天,比起满清十大酷刑还要痛苦百倍。

有几次赵凤声厚着脸皮提出要“友好慰问”一下,结果被二妮义正言辞拒绝,说等出了院再考虑考虑。

今天终于出院了,可以如愿以偿了吧?

赵凤声xié è笑着,憧憬着美好未来。

“在那傻笑什么呢!”

崔亚卿收拾家务已经接近尾声,正在进行最后一项家务活墩地,二妮忙的腰酸背疼,抽空歇一歇,就看见某个家伙正端着啤酒咧嘴傻笑。崔亚卿望向电视,里面有个上岁数的老人家讲述唐太宗的丰功伟绩,她小声嘀咕道:“看老头讲课也能看的流口水,难道住个医院把脑子住坏了?”

赵凤声慌忙擦拭下嘴角口水,干咳几下掩饰尴尬。

窗外艳阳高照,赵凤声明白这时候不是下的最佳时,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夜幕降临。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匆匆吃过二妮准备的精美菜肴,赵凤声急不可耐地钻进被子里,一秒一秒地数着墙上挂钟,等着二妮去收拾碗筷,然后上演一出荡气回肠的香艳战役。

“你坐月子呢?!刚吃完饭就钻被窝?知道不知道医院里都是病菌,就不怕得传染病?赶紧给我出来!”崔大měi nu一进卧室,就看见不要脸的家伙吃完饭就爬到床上,神色诡异,冰雪聪明的她哪能不晓得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想做什么,顿时又羞又怒,挥舞着粉拳,用咆哮掩盖住羞涩。

崔亚卿虽说好几次差点把赵凤声霸王硬上弓,但都是痴恋十几年的少女情到浓时,对那坐怀不乱柳下惠无动于衷的无奈。再怎么说,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平时看着彪悍,到了真刀真枪要动真格的时候,还有些小女人天性的腼腆。

赵凤声极不情愿地爬下床,自言自语道:“早晨刚换的衣服,这还不到一天呢就嫌脏,起来就起来呗,喊那么大声干啥,震得我耳朵都嗡嗡直响。”

崔亚卿也觉得大声叫喊有些欲盖弥彰,替赵凤声披好上衣,耐心解释道:“医院和家哪能相提并论,你如果在家,天不洗澡都没关系,顶多就是脏点臭点,我戴上口罩能忍就忍。但是医院呢,来来回回都是病人,好多都携带传染病菌,就算在空气里也能传播,肝炎,肺结核,甚至还有艾滋病,你不想刚出院就想再住院吧。”

一肚子邪火的赵凤声撇嘴道:“哪有那么倒霉,正好能让咱们碰上,我长这么大在医院进进出出那么多次,就没见过啥叫传染病,瞎操心。”

赵凤声此时此刻正处在精虫上脑状态,嗅着二妮身体散发的醉人香气,这就是最猛烈地chun yào,导致他肾上腺素急剧攀升,偷偷瞄过一眼,二妮令人不可自拔的峰峦叠嶂呼之欲出,每一次不经意地肢体动作都引来一阵颠簸。赵凤声浑身轻颤,他也算浪迹花丛多年的老,见过不少身材和容貌都出众的女人,应该有点老司应有的沉着和冷静,可二妮无意间流露出的风qing shā伤力太大,让他像个将要上阵的初哥一样躁动不安。

崔亚卿似乎没有察觉已经被牲口给盯住,低着头帮他整理好褶皱的裤腿,温柔道:“小心点又不是什么坏事,乖,听话,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再睡觉。”

“睡觉?”

赵凤声堆砌起堪称淫邪的笑容,急不可耐拿起崭新裤衩,向澡堂子壮烈狂奔……

!!

第九十八章 热情的竹竿

一门心思盼着睡觉的家伙,突然发现光拿个裤衩也不是事啊,转头而回,崔亚卿却不让他进门,把赵凤声推推搡搡从屋里赶出。自己在里面换好了一身尽显玲珑曲线的棉质睡衣,将洗漱用品分为两个袋子,一个递给赵凤声,一个自己拎着,关好屋门,二妮挽着赵凤声臂,步伐轻快向澡堂走去。

桃园街的每家每户基本都有自建的洗浴设备,弄个太阳能放到屋顶,夏天依靠着充足的日光,足不出户就能洗去一身污垢。可那些设备冲冲汗简单沐浴一下还行,到了秋高气爽的时节,在家里洗澡还是有些凉意,居民大部分都选择在街里热气蒸腾的澡堂洗个痛快,离得近,价格也不高,一根烟的时间就能走个来回,而且泡澡是一种沿袭多年的生活化,所以老街居民不管男女老少,都喜欢去澡堂子里呆一两个小时,泡一泡,让师傅搓搓澡,再和街里街坊吹吹牛皮,算是市井为数不多的一种低消费享受。

上了岁数的街里街坊都是看着两个祸害长大,见到这一对青梅竹马的金童玉女终成眷属,发来友善的关切慰问。

“呦,这不是二妮和生子吗,看这亲密的劲,啥时候处上对象了?啧啧,生子就是有一套,连咱街里最俊的丫头都骗到了,额,不是不是,是哄到了,看婶子这嘴,连个话都不会说,赶紧成亲啊,别飞到嘴边的鸭子又跑了。”

“生子,终于拿下老崔家二丫头了?能耐啊!等你俩办喜酒的时候给叔说一声,别的不敢保证,给你弄几辆奥迪a6当婚车。”

“切~!你个没眼力价的刚发现?他俩小时候就偷偷摸摸搞对象啦,光我瞅见他俩亲嘴就好几次,那会二妮还上小学呢,你俩倒好,恋的那么早,可熬到现在还不结婚,别学大城市里那些剩男剩女啊,光知道工作不知道为终身大事想一想。哎,我都替你们爹娘犯愁,赶紧努努力,生个孩子,也好替老赵家传宗接代。”

听到街坊们直白且关怀的话语,老街四害里以彪悍著称的丫头竟然浮现一抹动人羞涩,灿烂的如同天边那抹娇艳云霞,这可是稀罕事。

赵凤声笑容烂漫,和大叔婶子们连连道谢,远亲不如近邻,这些几十年的邻居比起远房亲戚也差不了什么,他们不会说场面话,是发自肺腑替命运多舛的生子感到高兴,一字一句,言语由衷。

赵凤声意气风发打着招呼,臂在二妮紧紧束缚,忽然感觉到一团滑嫩,好大,好软,这是赵凤声第一念头,从脚丫子到头发丝掠过舒爽kuài gǎn。为了早点能和二妮颠鸾倒凤,赵凤声连和邻居们寒暄都顾不上了,急匆匆紧走几步,很快赶到了澡堂子门口。

这座澡堂始建于80年代,和赵凤声这一代人共同经历了近十个年头,风吹雨打加上没人修葺,让它略显斑驳,不过这不妨碍赵凤声他们年少时tou kui女澡堂,上了第一堂难忘的生理卫生课。

赵凤声,靳军刚,郭海亮,个臭名昭著的坏蛋比较早熟,在十几岁就开始对女澡堂的风景垂涎欲滴,一到了月黑风高的夜晚,老街四害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女澡堂附近,开始观摩人生最懵懂的女性生理构造,当然,自己家人在里面的时候他们可不敢那么放肆,大娘婶子也没兴致,只对姿色出众的大姐姐进行专注剖析。垫砖头,掏个洞,拿镜子照,各种段无所不用其极,争先恐后探寻春光。二妮就比较可怜了,她对女澡堂没什么旖旎念头,只好充当搬砖头和放风的角色,被人逮住后,就被个坏小子推出去顶缸,分工明确的四害竟然没被人抓住过,这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奇迹。

赵凤声掏出十块钱买好澡票,五块一张,价格亲民,和二妮分别进入男澡堂和女澡堂,刚掀开帘子,翻滚的热气扑面而来,赵凤声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没有任何不适,去储物柜旁边褪去衣物,放进柜子里,把香皂洗发水拎在,毛巾搭在肩头,吊儿郎当走进洗浴间。

洗浴间雾气弥漫,视线都被隔绝在米开外,戴着眼镜进来,会瞬间被弄成瞎子。浴池占了绝大部分的空间,里面泡着几个赤条条的身影,赵凤声小时候还诧异为何只有男澡堂有浴池,而女澡堂没有,到了现在自己才琢磨过味,恐怕是传染病的缘故,所以赵凤声大了以后就不敢在浴池里泡澡,万一碰见个得花柳的家伙没有公共道德在里面散播疾病,无辜枪那多不划算。

赵凤声走入淋浴区,就看到一个胖到离谱、白到晃眼的肥大身躯,在淋浴下面扭来扭去,要多fēng sāo就有多fēng sāo,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赵凤声上去狠狠拍了下大白屁股,啪!清脆响亮,赵凤声坏笑道:“竹竿,你小子在澡堂子里浪啥呢,看你那骚劲,昨晚又尿床了是不是?”

赵凤声口的尿床当然不是真的尿床,男性到了一定性成熟阶段,如果没有发泄途径,会出现“遗精”这种尴尬遭遇,和大刚的擦枪走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为了通俗易懂,也为了朗朗上口,就用尿床二字代替梦遗。

大胖墩竹竿被人偷袭加侮辱,一扭头,露出凶狠状,想教育下不长眼的家伙。他爹在桃园街是一霸,有几个人敢欺负他这个“凶二代”?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没想到看到的是一身交错疤痕的赵凤声,这可是他心偶像啊,比起什么歌星影星都要让他崇拜。怒目相向的胖竹竿如同川剧变脸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脸蛋子堆出谄媚笑意,兴高采烈道:“生子叔,好几天没见你啦,我跟你说,前天我跟兄弟们去use玩,我勾搭了一个胸大腰细的女神,说好晚上和她一起在酒吧约会,生子叔,你去不,我也让她给你介绍一个小女朋友,咋样。”

“滚滚滚!”

赵凤声将离自己不到半尺的大脸一把推开,对竹竿的馈赠毫不领情。

这个小胖子看起来像是个敦厚老实的家伙,心里面可不像表面那么实在,经常卖队友,喜欢拿人当枪使,见风使舵口蜜腹剑,把别人阴死还让别人说他义薄云天,不愧是他老子的种,并且有青竹于蓝胜于蓝的态势。竹竿好心好意要给自己介绍妞,有这好事?扯淡。估计也是想让他当善财童子,垫付酒吧高额费用,要不然就是对方有些来头,把他拉过去撑场面充当打,赵凤声活了一大把岁数了,和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打过交道,能让毛都没长齐的小胖墩耍的团团转?

于是赵凤声享受着热水淋在身上的kuài gǎn,心不在焉说道:“真想给你叔介绍对象,直接把人领到叔家,只要小姑娘让我看上眼,use和魅力国汇随你挑,就连带你去太阳岛开开荤都不是啥难事。”

不上套啊。

竹竿挠了挠头上洗发水泡沫,眼珠滴溜溜乱转,显然赵凤声的提议和他的设想大相径庭,像是用圆规刻画出来的大脸出现敦朴笑容,“叔,哪能第一次见面,就让女孩子去家里呢,那多不合适啊,人家是女孩子啊,不得矜持一些?先浪漫浪漫,吃个饭泡个吧啥的,然后才能生米煮成熟饭啊。”

“你是想让我帮你生米煮成熟饭吧?”赵凤声白了大胖墩一眼。

竹竿嘿嘿一笑,被赵凤声说心事依旧脸不改色心不跳,眉飞色舞道:“我都好几个女朋友啦,主要是替你着想。”

赵凤声瞅了瞅竹竿胯下不足厘米的“小蚯蚓”,哑然失笑道:“不用显微镜还真看不到,你的家伙式还没笑笑的大呢,能用?打个飞都握不住吧。你女朋友是怎么夸奖你的,短小精悍还是小巧玲珑?真秀气啊……”

小竹竿被侮辱到了人格高度,听到男性最不能容忍的话语,顿时脸红脖子粗,不过瞥到赵凤声下身气势汹汹的“庞然大物”,卧槽!还是人吗!差了好多倍啊,做人差距咋这么大呢……

竹竿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头搭脑,不敢吭声了。

啪!

赵凤声拍着他的大肚皮,笑道:“叔给你开个玩笑就愁成这样?你才多大,好好锻炼身体,等你瘦下来就有本钱了,到时候学校里的小美眉任你泡。”

对啊!我还没到十八岁呢,着什么急呢,二十还窜一窜呢,没准到了生子叔那岁数,就能和电影里的黑鬼能一较长短了!小竹竿有了盼头,也不失落了,又恢复起憨态可掬的笑脸。

对于天天精打细算的竹竿,赵凤声谈不上什么恶感,他一直把竹竿当侄子看待。这个胖墩和他一样都是年少时命运多舛,母亲早早就跟别人私奔,父亲又没个当父亲的样子,能活蹦乱跳活到现在而且吃成二百多斤的大胖墩,也算是老街里一大奇迹,要是没点小聪明,在世事浮沉,竹竿也许早就沦落街头,这一点赵凤声能理解。竹竿就像是他小时候的缩影,甚至比他小时候还能适应这个社会,狰狞强悍的外表下裹挟着羸弱凄凉。赵凤声总是怀着感恩的心态来报答老街里每一个人,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他不想带竹竿去夜店潇洒,其实是不想让孩子接触那帮痞子,竹竿是个很善于借势的小家伙,没准等他觉得羽翼渐丰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赵凤声把这个有可能发生的后果,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小竹竿搓着身上肥肉,冲赵凤声神秘说道:“叔,我同学有个姐姐,那长得,我滴个老天爷,太水灵啦!腿又长,屁股又翘,小腰还没俺胳膊粗,跟仙女一样,比电视里的女明星还强多啦,甩她们一条街!现在还是单身呢,叔,要不要介绍给你啊?”

赵凤声对他的话怀着九分质疑,斜眼问道:“真的假的?”

小竹竿使劲拍打8的大胸脯,一阵波涛汹涌,信誓旦旦道:“也就是叔你吧,俺才敢拉皮条,别人我尿他一脸都嫌没空。俺要是骗你,俺就是王八养的!”

“啥拉皮条,会不会说话!不过你爹比王八也好不到哪里去……”赵凤声腹诽一句,转而感兴趣问道:“什么来路?你叔一没权二没钱,人家能看上咱?”

“叔,你咋这么看轻自己呢,在我心目你是最帅的!”小竹竿义正言辞道,神情庄重,像是有人再敢质疑他的话,立马跟人拼命。

“嘿嘿,那倒是。”一个马屁拍的羚羊挂角,赵凤声摸着自己脸庞,十分陶醉。他对相貌还是有几分信心,光凭恩情又不能当饭吃,要不是咱帅的天昏地暗,二妮能对咱死心塌地?没有英俊的相貌,说啥都是白搭啊。

“只不过他姐姐感情之路有点不顺,伤过几次,叔,你能接受不?”小竹竿忐忑道。

“感情不顺?那有啥的,哪个女人不得经历过几次rén zhā才能收获爱情果实。”赵凤声脑补着那个女人妖娆画面,没太在意。但是转念一想不太对劲,小竹竿这家伙贼得很,话里都是藏着掖着,一不小心就得上套,赵凤声瞪着眼睛道:“到底啥情况?”

“我同学他姐是个寡妇……”小竹竿腻腻歪歪说道。

“寡妇?寡妇也挺好啊。”赵凤声想想,也没觉得太过离谱,谁家还没遇上点横祸呢。

小竹竿斟酌一下,终于说出了实情,“她姐嫁过次,个老公都死翘翘了。”

赵凤声一个脚丫子猛地踹到竹竿大屁股上。

“滚你爹的蛋!”

!!

第九十九章 自作孽

死了个汉子的寡妇?

自己这小草鸡的命能禁受住黑寡妇杀命格?

赵凤声可没自信到那种程度。

其实他也就是看看小竹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家里有二妮这一株娇艳牡丹呢,又怎么会留恋田间野花。

赵凤声和小竹竿叔侄俩一边冲澡,一边探讨着男人之间才懂的那点趣事。比如街里谁家的闺女臀部又翘了几分,谁家的媳妇晚上叫的惨绝人寰,谁家的娘们背着老公偷了汉子,赵凤声对身段玲珑的女子更钟爱一些,小胖墩却偏爱彰显女性魅力的大胸脯,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之间达成腰细女人才够味的共识,一对叔侄笑得十分猥琐。

为老不尊的赵凤声根本没有一点当长辈应有的风范,附耳传授几招“独门秘籍”,小竹竿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对本就是心偶像的赵凤声更加顶礼膜拜,非要拜师学艺才肯善罢甘休。

赵凤声没心思收徒,费心费力还不讨好,还不如来点实惠,叮嘱小胖墩去偷他爹的好烟好酒拿来孝敬就行。反正常善和开发商沆瀣一气,以他雁过拔毛的性格肯定没少捞,家里指不定藏着多少私货,不拿白不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结果就是小竹竿说好用两瓶好酒两条好烟的代价,来换取赵凤声口神神叨叨的“房秘术”,小胖墩还怕赵凤声言而无信,伸出胡萝卜粗细的指,签订了一份君子协议,并附加一份额外条件,不许赵凤声传授给老街其他人,生怕被别人抢了饭碗,赵凤声笑吟吟答应。

赵凤声真有增强男人信心的房秘术?那和他关系最铁的大刚绰号被叫成“桃园街火枪”咋解释?

要怪只能怪老司套路太深,小竹竿社会阅历太浅。

憋了一肚子坏笑的赵凤声简单冲洗完毕,跑到搓澡椅子准备好好清理污垢,他在病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没怎么下过地,就更别提洗澡,伸一捻就是一颗泥丸,跟济公和尚似的。虽说有二妮拿毛巾帮他每天擦拭身体,那也就是擦擦汗,祛除异味,身上顽固的污垢,可不是那双芊芊玉用力就能搓掉的。

搓澡师傅没见过桃园街里最凶名昭著的痞子,刚举起搓澡巾,看着赵凤声后背恐怖的疤痕,瞬间呆滞。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雏鸟,着身的,挨过砍的,都享受过他热情服务。但是这个年轻人是从地狱回来的煞神,还是阴曹地府里蹦出的恶鬼?整个后背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纱布包裹着又是一处新伤,瞅着就瘆人。受到这么多致命伤势,还能完好无损的活蹦乱跳,本身就是个奇迹,这家伙不会是个通缉犯吧?要不要报警啊……

搓澡师傅发了半天的呆,见到赵凤声不断跟澡堂子里的邻居亲昵打着招呼,终于明白伤痕触目惊心的年轻人恐怕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于是抬起略带颤抖的,帮他轻轻搓着后背,每一次触碰都小心翼翼,连平时搓澡时力道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赵凤声感受到他的“温柔”,扭头笑道:“师傅,使点劲,除了纱布包着那块,都是老伤,不要紧。你要是再出工不出力,我可就不给你搓澡钱了。”

“哦,好,好的。”搓澡师傅唯唯诺诺答道,思前想后,也只是上稍微加了一点力气,他现在考虑的可不是给不给钱的问题,而是把小伙子搓疼了挨打的后果。

赵凤声无奈了。

为了晚上和二妮颠鸾倒凤时酣畅淋漓,赵凤声伪装成凶狠的模样,厉声道:“你再不用劲,换我给你搓。”

搓澡师傅打了个冷颤,被他搓?那不得掉层皮啊。上急忙加紧力道,施展出十八般武艺,比平时更加勤奋卖力。

随着大片的泥垢瑟瑟掉落,赵凤声心满意足哼起了荒诞不羁的小曲,“一更天里你个张秀才,跳过了粉皮墙儿来,莺莺可就说,小奴家本是那个贞洁女儿那么丫儿呦,跳过来,跳过来,你是白白的跳过来……二更天里你个张秀才,把莺莺搂在怀,莺莺可就说,小奴家本是那个贞洁女儿那么丫儿呦,搂在怀,搂在怀,你是白白的搂在怀……更天里你个张秀才,把褂子脱下来,莺莺可就说,小奴家本是那个贞洁女儿那么丫儿呦,脱下来,脱下来,你是白白的脱下来……四更天里你个张秀才,把裤子脱下来,莺莺可就说,小奴家本是那个贞洁女儿那么丫儿呦,脱下来,脱下来,你是白白的脱下来……五更天里你个张秀才把油条买回来,莺莺可就说,小奴家本想吃那个油条豆浆那么丫尔吆,把油条买回来,买回来,也是白白的买回来……”

一首《张生闹五更》被赵凤声唱的骚气十足,满屋子里的老老少少全都竖起耳朵聆听,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去开水龙头发出噪音,马上被大胖墩呵斥一通,勒令关闭水龙头,这不是影响大家享受嘛。

赵凤声一边唱,一边琢磨着咋对二妮实行战略性攻陷。

这丫头像是转了性子,从不吃到唐僧肉誓不罢休的白骨精,变成了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这样的反差让赵凤声摸不着头脑,咋回事?难道是嫌哥没钱没势没化?也不像啊,脸上那抹欲拒还迎的羞意分明不是装出来的,还有对自己在医院时尽心尽力的体贴照料,如果不是爱之深,哪会不修篇幅同床共枕住上十几天?不管那么多了,一会洗完澡就来个一出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才是驯服女人的最佳方式。

不过想到二妮拍人后脑勺和拧肉的跋扈作态,赵凤声顿时蔫了……

“生子,在呢?”一个声音在赵凤声耳畔响起。

赵凤声抬头,见到一身肥膘的常善正对自己挂满笑容,咧了咧嘴,道:“善哥,带小竹竿来洗澡?”

“那小兔崽子可不愿意跟在我屁股后面,见了我就躲着,要不是他长的跟我一模一样,还真他妈怀疑他娘给我戴了绿帽子,呸!”常善吐了口浓痰,骂骂咧咧道。

这对父子就像是冤家,谁看谁都不顺眼。

一桶温度适的温水倾泻浇下,冲去赵凤声满身污垢,正好搓澡接近尾声,赵凤声指了指排队搓澡的街坊,示意师傅可以去赚别人钱了。满头大汗的搓澡师傅连钱都没惦记着要,慌忙离开两个恶人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招来一顿暴揍。

“那可不,小竹竿一看就是你亲生的,别人生不出这样的祸害。”赵凤声活动着四肢,语气里没有一点应有的恭敬。

“生子你又说笑了……”常善尴尬笑笑,坐到赵凤声旁边,发现那处新添的疤痕,挑眉说道:“这咋回事,又和别人干仗了?需要人的话你跟哥说,别的不敢保证,一个电话喊来五十个敢拼敢打的小伙子还是没问题。”

一个电话叫来五十人?还以为自己是及时雨宋江呢?又不是包工头和工厂领导,哪有那么多闲人供他差遣,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赵凤声暗腹诽,掰了掰指头,心里琢磨着估计连一个人都不愿替常善出头。

“没事,被个不长眼的小子干了一刀。”赵凤声对老大哥的豪言壮语兴致缺缺。要说老街里他最看不惯谁,常善绝对排第一位,这个家伙不仅好逸恶劳,还动不动打老婆打孩子,这还不算,专挑熟悉的街坊坑蒙拐骗,什么在外地有发财的好项目了,又接了一单大买卖需要资金周转了,都是骗人的把戏,坑的好几个街坊叫苦不迭,但都碍于他的恶名,敢怒不敢言。

赵凤声不想理他,站起身,准备去淋浴头再度冲洗。

“生子,等等。”常善大声把他叫住。

“善哥,有事?”赵凤声停住脚步,扭头问道。

常善跑到赵凤声面前,小声道:“哥找了你十来天了,你都不在家,上次咱们不是说好先签订合同吗,我把合同都弄好了,就放在家里,你看一会方便不方便?”

“啥合同?”赵凤声挠着头,装傻充愣。

“拆迁合同啊,咱们不是上次说好了吗,合同一到,就把钱打到你的户头,按每平方万给你补偿,才这么短时间,你忘了?”常善把胖脸伸到赵凤声耳边,悄悄说道,还伸出根指不断比划,好像怕别人听到他口的秘密。

“哦,那事啊,回头再说吧。”赵凤声将毛巾猛地甩到右肩,差点砸到常善胖脸。

见到赵凤声反悔,常善着急道:“生子,咱可是说好的,不能说了不算,只要你跟我回去签了协议,哥去跟我朋友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再弄套房子,你放心,绝对户型和大小都让你满意。”

一套房子?

这绝对是不小的you huo了。

武云市房子jun jià在5000块左右,老街位置又处在繁华阶段,如果按照常善的许诺,肯定不少于50的价格,对现在的赵凤声来说,算是一笔天数字。

但赵凤声依旧不为所动,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不耐烦道:“我现在一堆事,没心思理会房子问题,等咱老街的人都签了合同,我也跟着签,不就一破房子吗,有啥大不了的。”

常善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可依旧不敢和绰号赵疯子的家伙明刀明枪干一场,阴沉着脸道:“生子,这就是你不给我面子了。”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我觉得面子没有房子重要。”

转身离去。

常善盯着赵凤声吊儿郎当的背影,双目透出一股冰冷寒意,刚一迈步,啪叽!脚底板踩到自己刚才吐的浓痰,摔了个四脚朝天。

赵凤声扭头咧了咧嘴,嘀咕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

第一百章 借种

桌子上几十年历史的座钟缓慢摇动,发出均匀的嘀嗒响声。

一个憋了大半年的精壮男人,想到一会有位祸国殃民的大měi nu投怀送抱,头回觉得时间是如此难熬。赵凤声哪怕在澡堂子里聊天搓澡墨迹半天,还是出来后没瞧见二妮倩影。

赵凤声独自回到家,懒洋洋趴在床上,眼神空洞望着电视,的遥控器下意识按着,里面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还没瞧出模样,就被他匆匆按了换台键。

二妮咋还不回来啊……女人洗澡就是墨迹……赵凤声不断发出感慨。

赵凤声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半个多小时,趴着,躺着,卧着,蜷着,啥姿势都用了好几遍,可千等万等就是等不到二妮回屋身影。想到一会就能把二妮推倒颠龙倒凤,赵凤声擦了擦口水,如意棒敲得床板咚咚作响,半个小时过去了……赵凤声从翘棍以待变成了叫苦不迭,下半身都有点麻痹感……

他所期盼的,就是二妮推开房门的天籁之音。对于如何得偿所愿,赵凤声在澡堂子就已经策划的天衣无缝,先是甜言蜜语的一番恭维,把二妮哄得开开心心,接着打感情牌,说一说小时候趣事,再倒一倒苦水,让二妮生出怜悯之心,摧毁她脆弱的心理防线,实在不行,那就硬着头皮霸王硬上弓,怀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坚强心态,大不了挨几下板砖,拧几下嫩肉,反正又不是没挨过……

想到这里,赵凤声心一颤,赶紧寻找屋子里硬度超强的物件,简短的搜索过后,包括收音,烟灰缸,铁盒子,水杯,酒瓶,凡是对他脑袋有威胁的物品,一个不拉,通通塞到床底。

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赵凤声满意地拍了拍,发现心沾染不少灰尘,哪怕刚洗完澡,他跑到水管用香皂又冲洗一次。二妮是有轻微洁癖的丫头,被她瞧见身上不干净,指定今晚没戏,又得一个人咣咣凿床板。赵凤声是个小心谨慎的家伙,马上要抱得美人归,他可不想因为芝麻大点的小事,影响到自己深谋远虑的“采花大计”。

做完一切战斗准备,赵凤声实在无聊,打开了,点到微信,见到“好市民”里不断刷新着语音信息,赵凤声好奇这帮rén zhā们又在划策着什么阴谋诡计,挨个把语音聆听一遍。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大刚,老佛,严猛,个色饿鬼正在商议着去一家刚开的风流场所“盘盘道”。据说场子里都是水灵灵的鲜货,刚刚下海处于青春年华的小姑娘,感情不和误入歧途的小shǎo fu,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大洋马,她们白天打着模特的旗hào接一些拍照的工作,晚上则由间人牵线在高级会所进行“商务活动”,白天夜里做的都是皮肉生意,一天到头能赚不少钞票。赵凤声挺佩服这些人的用词,啥都能和“商务”俩字挂上钩,商务活动,商务会所,商务公关,本来肮脏的交易变成了上档次的说法,挺会用词,让赵凤声发zi you衷地钦佩。

赵凤声撇了撇嘴,他对于不能参加这次活动十分愤怒,直接用语言表达了他的不满:一帮禽兽!

桃园街火枪随即发来语音:病hào伤势恢复的怎么样?要不要我接上你一起去领略异域风情?严猛说那几个外国大妞胸脯和屁股蛋子挺得老高,一个比一个嫩的出水,去不去欣赏一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赵凤声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打在上:爷不是那种人,爷不干那种事。

桃园街火枪传来鄙夷的大笑:哈哈,别扯淡了,是不是二妮在身边不方便啊?没事,哥是大方人,爽完后给你传过去视频看看,让你欣赏哥冲锋陷阵的风采。

赵凤声双目几欲喷火,没忘记打击最好兄弟脆弱的地方:你还是拍照片吧,你的视频长度和拍照是一个速度,去的时候裤裆塞好卫生巾,小心裤子没脱就缴械投降,兄弟为你想的周到不?这样就不用换裤衩了,哇咔咔!

桃园街火枪咆哮喊道:赵凤声,草你大爷!

就在这时,房门推开,让赵凤声望眼欲穿的二妮终于回到家,她迈着小碎步,将洗漱用品放到桌上,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诧异望着赵凤声道:“谁在那鬼哭狼嚎呢?”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女人最动人的时刻,绝对要数刚沐浴完的画面,皮肤晶莹剔透,体内生香,视觉嗅觉带来双重冲击。赵凤声望着清水出芙蓉的二妮,哈喇子都流出半尺长,虽然二妮只是身穿很平常的棉质粉色睡衣,但1米左右的身高衬托的曲线玲珑,尤其是两条能亵玩一辈子的大长腿,简直是最标准的黄金比例,脚腕处luo lu的那一抹触目惊心的白皙,叫人欲罢不能,精致瓜子脸因长期在高温下蒸腾,泛出桃花状,看的赵凤声光想抱住狂啃,尤其是她擦拭头发时的动作,妖娆而妩媚,一静一动,皆是风情。

赵凤声看的目眩神驰,没忘记回答大měi nu问题:“大刚那头畜生,我让他不要祸害小姑娘了,小心得花柳,没想到他竟然问候我大爷,我又没有大爷,随他去喽。你说是不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真的?我怎么感觉不像呢。”对赵凤声斑斑劣迹心知肚明的二妮显然是不信任的表情。因为头发太长的缘故,刚才那条毛巾已经湿透,又拿出一条干毛巾,继续擦拭。

“来,二妮,站着多累,坐在床上擦。”一门心思想推倒二妮的赵凤声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拍了拍旁边床铺,露出一个傻子式的憨态笑容。

崔亚卿没察觉到赵凤声一肚子的龌龌龊龊,扭着腰肢走到床边,轻轻坐下。

赵凤声闻着二妮醉人体香,深吸了一大口,香!正要伸出禄山之爪揩点油,就听到二妮带有悲切意味说道:“你听没听说,四条的宋萍死了?”

赵凤声被这惊人消息吓得打了个灵,惊愕道:“啥玩意?老宋家的大闺女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咋死的?”

崔亚卿似乎对生死之事较为畏惧,不由地主向赵凤声靠近一些,依靠在他的肩头,语气带有哽咽说道:“我也是刚才洗澡时听邻居们说的,宋萍身体有些小问题,不容易怀孕,到了5岁才怀上第一胎,医生吩咐她是高龄产妇需要注意。等到了分娩时候,她突然大出血,怎么也止不住,不到一个小时就失血过多死亡。医生最后解释说,她出现了概率极低的分娩症状,加上年龄过大,身体素质下降,所以才出现母子双亡的惨状。”

赵凤声按耐住心苟且,点了点头,沉声道:“宋家都是老实人,可惜了……”

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讲,无异于走上一遭鬼门关,哪怕是在医疗技术极为发达的现代社会,也频频有产妇分娩时死亡的惨痛事故发生。在古代更是一个令人惊悚的数字,往往喜事会变成丧事,连皇家贵胄也不能免俗,多少妃子皇子就在传宗接代的过程含恨离世。

崔亚卿靠在赵凤声怀里,唯唯诺诺道:“我的年纪也快算高龄产妇了,会不会和宋萍一样啊……”

赵凤声哭笑不得道:“你才26,说这个未免太早了吧。”

崔亚卿嘴角撇出一道凄美弧线,“都2了,你连我的年龄怎么都忘了,我爸我妈都说我是大龄剩女,非要安排一大串相qin ri程,好像跟我嫁不出去似的。”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要逼婚也轮不到你吧,你大姐都0了还没嫁人,你爸你妈不管吗?”

提到自己亲姐姐,二妮马上来了个川剧大变脸,从盈盈弱弱变成了义愤填膺,咬牙道:“她?神经病一样,谁敢要她。天天嚷嚷着要找一个福布斯排行榜的青年才俊,要不就找一个家世深厚的二世祖,都迈入老女人行列了,还像小女孩一样憧憬着公主和王子的童话故事,干脆当尼姑算了,省的追她的那些男人天天被她打击。”

赵凤声也知道二妮和她大姐天两头闹别扭,打小时候起就素来不和,为了一根冰棍就能互相黑着脸怄上几个月的气,根本没有亲姐妹应有的和谐,赵凤声不敢发表意见,所以很知趣的没有插嘴。

崔亚卿忽然正视赵凤声双眼,沉声道:“赵凤声,你会娶我吗?”

赵凤声被二妮天马行空的思维震撼的无以复加,脑袋还没转过弯,愣在当场。

结婚?

仔细揣摩完这个问题,赵凤声竟然给不出答案。

自己会娶二妮吗?

会?

不会?

赵凤声这时,竟然想起了那个仙气十足的女人,罗弦月。

自己爱二妮还是爱罗弦月?

赵凤声默不作声。

如果是罗弦月问自己这个问题,恐怕会不假思索地答应吧?

一个“会”字竟然让赵凤声如鲠在喉,张了张嘴巴,费劲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把那个字说出口。

崔亚卿从赵凤声纠结的神情也猜到他的想法,咬了咬牙,并没有因此放弃,将俏脸一步步伸向赵凤声脸庞,秋水眸子悄然流媚,呢喃道:“那你想不想要我?”

赵凤声瞪大了双眼,胯下如意棒不争气地猛然直立,用着近乎于沙哑的声音答道:“想”。

崔亚卿咬着嘴唇,杏眼迷离,在赵凤声耳旁轻轻道:“我想要个孩子,你想不想?”

赵凤声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但是没有应答。

二妮一把将赵凤声推倒,坐到赵凤声身上,甩开前额如瀑长发,霸气十足道:“今晚借个种。”

老街四害里那个丫头一如既往的彪悍。

赵凤声目瞪口呆。

二妮撕开碍事的睡衣,向赵凤声凶猛扑去……

!!

第一百零一章 梅开二度

崔大měi nu哪怕再彪悍的一塌糊涂,说到底,也是个未经人事懵懵懂懂的小女人,看过听过的再多,初上战场还是褪不去那抹青涩,一切靠着老司机赵凤声殷勤引路,才迈过人生中最甜蜜的关卡。

昨夜并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整个过程如细雨打芭蕉般轻缓柔和,赵凤声倍加呵护地小心采摘,他深知自己本钱深厚,加上二妮又是初经人事,像是对待婴儿一样体贴。崔亚卿能感受到他的温柔如水,除去刚开始的小小不适,后面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二妮知道他在强忍着那股冲动,是怕原始yu wàng喷薄而发伤到自己,所以二妮很满足,心灵和**双重的水ru jiāo融,比她想象中的第一次更加完美无暇。

清晨。

一缕晨曦洒在赵凤声伤痕交错的后背,清瘦的身架没有一丝赘肉,稍微一动,勾勒出来的肌肉轮廓令人惊艳,一如欧洲文艺复兴大师出品的雕塑,强健,苍凉,还有点瑕不掩瑜的残缺美感。一只青葱白玉手掌伸出指尖,带有浓烈爱意,在这件斑斓绚丽的艺术品上轻轻掠过,时而停顿在深陷的伤口,反复摩挲,像是要把触目惊心的痕迹抹平。

这些伤疤,有一小部分,是二妮和他一起经历过的,还有一大部分,是这个男人独自在外面浴血拼搏受到的伤势,尤其是五星冲日的枪伤,耀眼显赫,刺目狰狞,每一处都和无常夺命锁擦肩而过,这是赵凤声经常处在战斗漩涡之中留下的痕迹。但是二妮不怕,甚至有些骄傲,因为赵凤声昨夜欢愉过后,一点一滴告诉了她在战场上的遭遇,她听得毛骨悚然,听得血脉偾张。二妮不是一个以平常眼光看待的女孩,她强势性格中还带着点英气,加上小时候老街四害一起为非作歹,致使她对刀光剑影没有像普通女孩那么抵触,还有点恨不能成为男儿身的遗憾。

赵凤声的娓娓倾诉,让二妮清楚了他三年来的生活,明白了自己男人遭受的恐怖伤情,是为了国家。

图腾。

军功章。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崔亚卿从小就对英雄特别崇拜,看过《鸡毛信》同情着海娃,看过《小兵张嘎》要拜嘎子做大哥,看过《闪闪的红星》哭天喊地要嫁给潘冬子,和一个男孩子一样豪迈。她希望自己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伟岸大丈夫,赵凤声做到了,所以她把身子交给了他,不后悔。

崔亚卿在二十多年最重要的夜晚,一夜无眠,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她舍不得睡,她这辈子深深爱慕的男子就是一株飘摇浮萍,在她的世界里若即若离,她怕稍微一放手,就会像以前一样骤然消失。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想有他每天陪伴,伴随她走完人生剩下的路程。哪怕她昨晚问他会不会娶她,他流露出的迟疑,她都当作视而不见,她相信他爱自己,只不过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心里还对那个飘渺如仙的女人念念不忘。如果他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那也不是二妮所深爱的赵凤声。

流年清浅,不枉锦绣年华。

“下辈子你只许爱我……”崔亚卿蜷着身子,贴在赵凤声不算强壮的后背,轻声呢喃,感受着他身体炙热的温度。

在外面和人掰命的日头太久,导致赵凤声的睡眠很轻,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他杯弓蛇影。崔亚卿的自言自语和细微动作,让赵凤声猛地睁开双眼,惊慌失措起身,发现了旁边一汪秋水的二妮,赵凤声长舒一口气,轰然倒在床上,揉着昏昏欲沉的太阳穴,由于刚起床,声音还有着许久不开口的沙哑质感,“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不困。”崔亚卿怕他担心,并没有道明自己一夜未眠。

赵凤声望着二妮,晨曦在她脸庞镀上一层静谧,清清冷冷,优雅圣洁,还有着初为人妇的小小妩媚。赵凤声爱怜之心涌起,搂住她的香肩,柔声道:“你不后悔?”

这个问题在二妮看来简直有些可笑,她嘟嘴道:“三、四岁那会就被你背在身上满街疯跑,到了十几岁被你洗澡时被你扒着窗户tou kui,该摸得,该看的,早就被你占够了便宜,换成古代的贞洁烈女,要么你被我一剑捅死,要么就娶了我,现在吃进了嘴里,怎么,良心发现装好人了?”

赵凤声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讪讪一笑。

崔亚卿用指肚轻轻抚摸着赵凤声的壮硕胸膛,柳眉勾起,声音软糯道:“赵凤声,你会娶我吗?”

“会。”赵凤声态度和昨晚大相径庭,不假思索答道。

崔亚卿雀跃道:“真的?”

“傻丫头,我啥时候骗过你。也不知你怎么想的,非要看上我这么个穷痞子,难不成你有劫富济贫的嗜好?真是脑袋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赵凤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是他从小起就喜欢做的动作,接着道:“你觉得你父母能让你嫁给我吗?我现在就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如果他们不答应怎么办?我可记得你爸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最怕他了。”

“婚姻自主,爱情万岁,我才不管他们的态度,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跟你私奔。再说你们家以前经常接济我们家,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往我们家送,就连我爸做生意的启动资金,也是找你爸借的,他不会无情无义的。”崔亚卿钻进他的怀里,一脸幸福,对这个问题充满信心。

“傻丫头……”赵凤声轻叹道,神色略带哀愁。

他对崔亚卿父母的态度很在意,他和二妮都是较为传统的思想,遵循着三纲五常、父命难违,二妮在家一直扮演着乖宝宝角色,很少忤逆父母意愿。崔家都是买卖人,说不好听点就是有些功利,哪怕以前赵家对崔家有恩,赵凤声也不确定崔父会不会把二妮嫁给自己,几十年风风雨雨过去,恩情,总没有利益靠谱。

“别想那么多了,悲观的男人。”崔亚卿点着他挺拔的鼻梁,安慰道。

“疼吗?”赵凤声轻轻颔首,不再考虑发愁的问题,语气温柔,询问着刚破瓜的佳人有没有被自己伤到。

崔亚卿嘴角勾起迷人微弧,坚定地摇了摇头。

赵凤声憋了那么久,昨夜一战只是小试牛刀,还没释放压抑许久的yu huo就悬崖勒马,完全是考虑二妮感受而进行的小规模战役,现在香玉满怀,又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赵凤声一柱擎天叮叮当当。

崔亚卿手肘无意间触碰到庞然大物,似乎预知接下来发生的情节,脸蛋瞬间布满一层娇艳云霞,像个红苹果般格外诱人。

赵凤声撑起身体,向二妮急速靠近,坏笑道:“该你伺候伺候爷了。”

崔亚卿急忙用被子捂住了娇羞俏脸。

赵凤声用出一招饿虎扑食,狠狠扑去……

第一百零二章 一个娘们

这段时间,陷在热恋中的一对男女如胶似漆,就算去市场买个菜也是形影不离,崔亚卿需要去店里打理生意,就让赵凤声骑着那辆古董二八载她上下班,坐在车座后面像个傻闺女一样乐呵呵傻笑。赵凤声一开始嫌累嫌麻烦,提出要开最早属于自己的那辆奥迪a4,结果二妮死活不干,撒泼打滚加威胁,非要坐在后面铁架子上,把水灵灵的屁股蛋子咯几道红印子才舒坦,赵凤声不敢怒,更不敢言,任劳任怨充当起马夫角色,只是暗地里嘀咕二妮脑子秀逗了,有车不开,坐个自行车也能坐出劳斯莱斯的kuài gǎn。

赵凤声为了安全着想,一直让傻小子不离左右,天晓得暗地里隐藏的家伙会不会再次派人进行àn shā,再加上把自己揍得胖头肿脸的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强势回归,让他一直把心悬在嗓子眼。有了傻小子在身边,他才能高枕无忧,只要对方不想拼得鱼死网破拿出qiāng xiè,赵凤声尿他没空,自己打不过,还有傻小子呢,这个白山黑水走出的猛人到底有多能打,赵凤声没和啥高人过过招,无法评判,但从傻小子蹂躏沐金福时的表现,估计来多少人都得被他把脑袋摁进肚子里,除非像李爷爷口中所说的那几位不出世的高人,恐怕才能和蛮力无双的周奉先一较高下。

把二妮送到虞美人,赵凤声没啥去处,又不想去小卖部赚那仨瓜俩枣,再说蹬着自行车来来回回也麻烦,于是和周奉先坐在门口的台阶边缘,开始欣赏着路边行色匆匆的měi nu。

一个不修边幅,一个土气憨傻,这对奇葩组合吸引不少行人眼球。

赵凤声探头探脑在虞美人里观望一阵,发现没有二妮身影,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半盒软苏烟,弓着身子点燃,惬意地吸了一大口,烟雾缭绕,赵凤声赶忙伸手扇走烟雾。

二妮为了他身体着想,也为了有个健康的孩子,将他每天抽烟数量下了定额,一根都不许多抽,超出数量就要大刑伺候,所有的烟都归二妮大人看管,统一调配,这让老烟枪赵凤声急的抓耳挠腮,幸好大刚送他的那件苏烟已经被他事先藏在傻小子家,才躲过一劫。每次趁二妮不注意,都要偷偷摸摸享受一根。

虞美人装修风格是崔大老板亲自设计,走的是清新淡雅的古风,小桥流水,绿意盎然,虽然装修花费不小,但闻不到丝毫铜臭气,不像别的店面充满暴发户嘴脸,恐怕这也是能吸引广大消费群体的一个原因。虞美人共分两层,一层是美发,二层是美容,分工明确,颇有商业头脑的二妮把店里每一寸空间都运用到极致,没枉费流淌在血液中的生意天赋。

虞美人的员工,也都习惯了这几天门口经常坐着俩怪人,一个胡子拉碴,一个壮的像座小山,俩人不约而同一副外来务工人员的穿着打扮。虞美人的员工还清楚,奉为天人的老板娘和那个瘦子在谈恋爱,每天都坐着他的fèng huáng二八上下班,在后座上笑的那叫一个烂漫如花。

国色天香的老板娘终于名花有主了?

几个对崔亚卿暗生情愫的男店员子捶胸顿足,恨不得把门口那个邋遢家伙爆揍一顿解解气,有位一往情深的男员工,喝多了以后非要哭着闹着跳进漳河里殉情,被几个室友拉住后才没有成为河中冤魂。

一开始,店里的员工还八卦着能把老板娘勾的颠三倒四的男人是什么来头,富二代?金融大鳄?还是家世深厚的勋贵子弟?一辆五成新的破二八,就能让从不对男人有好脸色的老板娘心甘情愿坐在后座?肯定是位扮猪吃虎的猛人。结果一位男员工壮着胆子前去搭讪,才明白那家伙只是个开小卖部的小老板,或许说他是小老板都算是给面子了,还没一个卖菜小贩收入高,能叫老板?

几个男店员知道真相后愤愤不平,都是身为低收入的diǎo丝人群,为啥那家伙能抱得美人归呢?于是本来关系不睦的几人同仇敌忾,选择一致对外,准备给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结果还没有策划啥时候动手,就看到那家伙和一辆开着丰田霸道的社会颇有名气的大哥勾肩搭背,瞧那架势,社会大哥被他指着鼻子臭骂,还没有一点脾气,乖乖,原来真是位深藏不露的猛人,这下都蔫了,没人再敢去找不痛快。

赵凤声把烟压低到脚脖子位置,贼眉鼠眼观察着虞美人里的动静,见到旁边傻小子挺着胸脯像是傻子阿甘一样的坐姿,赵凤声不由自主笑了笑,拿胳膊肘捅了傻小子一下,询问道:“奉先,你看店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妹子,看上眼的话,跟你嫂子说一声,帮你撮合撮合。”

沐浴在阳光下的周奉先身姿魁伟挺拔,表情肃穆,片片金色点缀在他身上,还真有点身披金甲天兵天将的威严味道,他扭过头,带有遗憾说道:“一个大屁股娘们都没有,都不好看。”

赵凤声无奈了,总不能强行改变人家审美观吧,于是扯开话题问道:“奉先,有没有碰到你打不过的家伙?”

赵凤声前半辈子,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和人交手多次很难遇到败仗,可这段日子让他自信受到毁灭性打击,傻小子,李爷爷,还有那位虎视眈眈的沐金福,每个人都不是他不可攀越的高峰,傻小子出生草莽江湖,被李爷爷誉为十年后天下无双,估计见得世面也比自己多一些,所以他想知道,还有没有傻小子打心眼里发怵的人物,如果真有,赵凤声打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傻小子挠了挠头,用沉闷的嗓音飞速答道:“很多啊,俺小时候淘气,经常被俺俩叔叔拎出去修理。”

“不算小时候。”赵凤声无可奈何道:“就说现在你打不过的。”

傻小子傻呵呵道:“好像没有。”

没有就好,赵凤声把心放到了肚子。

傻小子突然皱起眉头,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一个和俺打了半天,俺打不着她,却被她打的浑身生疼,哥,这算不算?”

还有傻小子搞不定的虎人?那该是如何惊才绝艳?!

赵凤声心神大惊,惴惴不安道:“谁?”

傻小子似乎有点气愤,表情严肃道:“一个娘们。”

第一百零三章 大雪。红衣。

女人?!

“咳咳咳!……”赵凤声一口烟吸岔了气,剧烈咳嗽。

一个柔弱小女人能让神力无双的傻小子吃瘪?赵凤声震撼的无以复加。他脑海里自动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轮廓,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狮鼻阔口,虎目灼灼,估计和庙里的怒目金刚有着相似的体态相貌,若不是体型对等,能敌得过把八大宗师撵的不敢正面交锋的傻小子?

赵凤声被傻小子操练过七天,对他霸道的力量体悟深刻,轻描淡写的一招一式就让自己疲于应付,不小心挨一下,就跟挨了一记大铁锤子,火辣辣的疼。如果是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奇迹,赵凤声还能淡定,可事实是一个女人……这就让赵凤声惊掉下巴了。

赵凤声扔掉烟头,用旅游鞋踩灭,冲着脸色不太正常的周奉先诧异道:“我滴个老天爷,那女人岂不是天神下凡?生有三头六臂?闲的蛋疼跑到凡间找爷们了?怎么会和你交手?”

一连串的问题让傻小子不知该先回答哪个,他纠结地挠了挠头,干脆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全抖落完,一双虎目绽放片刻光芒后归于平静,盯着地面缓缓说道:“见到她的时候应该是去年小寒左右,具体时间哪一天,俺记不太清了,记得那天雪很大,在地里随便踩一脚,雪就埋到波棱盖儿,村子里的徐胖子都不敢出门,他长得矮,比炕也高不了多少,钻进雪地里就只剩下个脑袋在外面晃悠,跟钻地鼠似的。那天俺刚打完猎刚回到屋子,一个白胡子老头就带个小娘们站在俺家门口,俺还以为他们在雪地里迷了路,来俺家要点吃的,三叔说家里来了客人得好好招待,俺也没想太多,就给他们炖了点兔子肉,腾了几个馍,又熬了一锅苞米茬子粥。白胡子老头没咋吃,坐在那问东问西,问俺爷爷和俺爹的事,三叔还跟俺说过,不能跟陌生人掏实底,所以俺就装傻充愣,问啥就说不知道。”

“那个老头挺仗义,吃完后给了俺一个玉佩,说他不止欠了俺一顿饭,还欠俺爷爷一条胳膊,这辈子还不上了,就因果循环还到俺头上,有啥事了,叫俺拿着玉佩去江南找他。那小娘们见到老头送俺玉佩,脸拉得老长,掀桌子摔碗,还嚷嚷着要和俺干一架。俺寻思着干就干呗,山里熊瞎子大野猪见了俺都躲着走,一个小娘们再厉害,还能厉害过熊瞎子大野猪?谁怕谁啊!一开始俺还怕失手伤了她,没敢用力,没想到那小娘们比野狐狸都灵活,俺用尽老大力气也逮不到她,手光往俺穴位上打,生疼生疼的,俺刚准备撸袖子跟她好好干一架,那老头就把她喊住了,瘪犊子!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娘们,早就把她脑袋摁进肚子里……”

傻小子说完这段话语气带着强烈愤慨,还带点技不如人的羞愧,赵凤声很少看到他露出如此神态,更对那对组合充满好奇,问道:“玉佩呢?”

傻小子思考片刻,不确定答道:“好像在俺包袱里,有一次俺饿了,差点拿它换饼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赵凤声相当无语,傻小子的包袱他见过,还好心好心帮傻小子整理床铺时拎过,好家伙,比29寸老式大彩电重量差不了多少,一个玉佩要是放在里面,肯定得被压成碎末渣子。人家千里迢迢来给你送个玉佩,咋能这样对待人家的一片心意呢,就算用不到,那也可以到金店里卖了啊。

赵凤声不再对那枚来路神秘的玉佩感兴趣,转而问道:“那小娘们长啥样,漂亮不漂亮?身上有没有啥特殊标记,我以后见了她得绕着走。”

傻小子敲了敲脑袋,撇嘴道:“长得挺丑,穿了一身大红衣裳,跟村子里嫁人的新娘子一样,那小娘们挺邪乎,站在雪地里,积雪连她脚腕都没到,每跨出一步,都在雪上留下很浅的印子,腿上功夫耍的不赖。要说特殊嘛,就是脖子挂了一串红色佛珠。”

大雪,佛珠,红衣。

北风烈,长空鹰啼霜晨月。

白银泄,一抹腥红艳如血。

女侠啊!……

赵凤声脑补着傻小子在雪地里大战小娘们的画面。

“世界之大,啥事都有啊……”赵凤声轻声感慨,他也就是赞叹一下而已,毕竟那个女人再力拔山河,恐怕也不会和他这辈子有任何交集,就当听了一回武侠小说,膜拜膜拜巾帼英雄,和评书里听到公孙大娘剑舞独步天下是yi mǎ事。

周家是清末时就名动天下的巨寇,属于江湖世家,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几位牛叉哄哄的亲戚朋友也正常,哪像自己,祖上八辈贫农,到了爷爷一辈,才拎着脑袋拼来了吃皇粮的资格。想到这里,赵凤声无奈苦笑,他宁愿爷爷父亲不要那些表面上的殊荣,继续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最起码,自己不会像现在一样孤苦伶仃。

赵凤声拍了拍周奉先雄壮后背,力道柔缓。

这个憨厚小子和自己命运差不多,近亲都相继离世,只有姑奶奶守在他的身边,这对于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来讲,内心肯定备受煎熬,周奉先却从未抱怨过世道不公,依旧见人就没心没肺地傻笑,赵凤声看到他诉说往事时,捕捉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丝凄苦,还有败于女子时的悲怆与不屈,傻小子哪怕再所向披靡气吞万里如虎,可他才多大?二十啊。这个年纪不正是在校园里享受青春的时刻吗?周奉先原先的生活呢?一直在深山老林跟野兽搏命厮杀。

也许比起自己,傻小子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爷们。

赵凤声望着憨态可掬、始终挂有笑意的粗犷脸庞,突然有些心疼,低声道:“奉先,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傻小子用力地挠了挠寸头,对这个深奥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才傻呵呵蹦出三个字,“有饭吃。”

第一百零四章 有饭吃

有饭吃。

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赵凤声却没有一点想笑的意图。

在他看来,这是大实话,权力再大,财富再多,也是先从养家糊口混顿饭吃作为起点,当然家境优越的人群不能算在内。赵凤声是个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觉悟,什么志向和抱负都是通通扯淡,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如果问一个濒临饿死的乞丐梦想是什么,他肯定不会说出希望世界没有战争之类的奢侈愿望,一个馒头比nuo bèi ěr hé ping jiǎng都要实在。在什么位置就要考虑什么问题,赵凤声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攒点钱,娶了二妮,生个娃,凭着自力更生让一家三口有口饭吃,很简单。

“该赚钱了。”

赵凤声锁着眉头道,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就算二妮父亲答应这门婚事,拿啥结婚?拿脸结啊……结婚彩礼,定情信物,房子装修,购买家电,酒宴花费,拍婚纱照,哪怕房子车子不买,林林总总放到一起也是一笔不小开支,虽然二妮不缺钱,但不能让女方大包大揽吧,自己岂不是成了靠着女人吃饭的小白脸了?就连见了二妮家人,也得低下一头,极度大男子主意的赵凤声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赵凤声现在就靠着小卖部那点收入填饱肚子,银行卡余额,也就够买根棒棒糖,上次给崔洋跑路的十万块钱,那小子回来后竟然提都没提,娘的,扔进河里还能听一声动静呢,这倒好,石沉大海了。不过好像是二妮有意为之,估计是怕自己有了钱后,出去找妹子风流快活,把经济命脉斩断就能高枕无忧,手段老辣。其实老崔家财大气粗,哪用自己去装大尾巴狼,指缝间稍微漏一点就不止十万块,这下倒好,自己身家性命全都攥在二妮手里,连去撸个串都得上报等待批准,裤衩子破个洞都没钱买,拿起针线缝缝补补又一年,想到这里,赵凤声心都碎了。

这还只是目前情况,有了孩子花销又是一笔大额支出,假如二妮争气生了个带把的小**,给赵家延续了香火,还得给他准备奶粉钱,上幼儿园的钱,上学的钱,泡妞的钱,结婚的钱,在这个拼爹的时代不给孩子架设一条康庄大道,无异于让孩子自己跋涉泥泞,赵凤声吃过苦,不会让下一代再重蹈覆辙,所以面前最要紧的任务,就是赚钱。

赵疯子前半辈子,基本都在刀光剑雨中渡过,对赚钱没什么太多yu wàng,够吃,够喝,饿不着自己,也就足够。前面积累的财富,也都是靠拼命获得的报酬,要让他为赚钱而赚钱,他还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咋弄呢?……”赵凤声挺发愁。

一辆充满让赵凤声渴望钞票气息的豪车停在虞美人门口,朱砂红颜色的宝马x6,及其吸引眼球。驾驶室走下一位男人,年纪看着和赵凤声旗鼓相当,夹克西裤,衣冠楚楚,梳个背头锃光油亮,估摸苍蝇飞上去就得被黏住腿脚,这个男人穿着打扮精致,皮囊也还不错,肩宽臂长,体态微微发福,有着中年男子应有的沉稳,再加上他百十多万的豪华座驾,绝对是女人心中分数颇高的配偶选择。

中年男子打开宝马后门,取下一束芬芳艳丽的红色玫瑰,看样子得有个九十九朵以上,抱在怀里跟捧个大花盆差不多,把视线都遮盖住七八分,中年男子艰难地把玫瑰摆出一个潇洒姿势,拍了拍衣襟沾染的污渍,扬起自信笑容,朝虞美rén dà步流星走去。

还没等他迈上台阶,就被一个胳膊拦住,“先生,送花的话,给我就行了。”

中年男子微微错愕,对拦住他的人仔细打量,个头不低,足有一米八,干净利落的短发,胡子拉碴的下巴,再加上稀松平常的穿着,很难和一个社会精英挂钩,中年男子微恙道:“为什么要把花交给你?”

赵凤声拍了拍胸脯,倍儿自豪,倍儿骄傲,好像在炫耀自己门庭显赫,“我是这里的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中年男子对面前不大不小的“官职”会心笑了笑。

他叫钟凯,经营家族生意,从座驾就可以判断身价不菲,至今单身,是不少女性眼中的钻石王老五。他自从见到崔亚卿第一眼起就惊为天人,哪怕是见过不少真脸假脸měi nu,钟凯还是觉得崔亚卿力压群芳,身段脸蛋都无可挑剔,尤其是崔亚卿身上带有的冷艳气质,最为让他着迷。打探完二妮背景,老崔家也算在商海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钟凯很满意,简直是门当户对,于是展开一波又一波的强大攻势,非要把这朵怒放的牡丹弄到手不可。

今天钟凯忙完手头工作,精心打扮一番,准备邀请崔亚卿共进晚餐,虽然外面谣传虞美人老板眼光奇高,但钟凯家世容貌都甩出平常人一大截,所以很有信心,甚至,他都意淫着晚餐过后,会有一个更加香艳的夜晚。

“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麻烦让一让。”钟凯微微一笑,很有绅士风度说道。

“我们老板很忙,找她得提前预约,如果没有她的吩咐,我们不能让你进去。”赵凤声嘴里叼着烟,双手掐着腰,左腿还富有韵律抖动,很符合是一个地痞无赖形象。

赵凤声是什么人?和武云市巨枭唐宏图拼智商拼谋略拼命玩的主儿,风里雨里这么多年,啥人啥鸟没见识过?眼光跟从八卦炉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差不多,火眼金睛一看一个准。自从钟凯刚刚下车,他眼神一扫,就知道这瘪犊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妈的,想来挖自己墙角?得问一问赵疯子比榔头还硬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对于心爱的女人,赵凤声向来很小气,连二妮大街上被别的男人看上一眼大长腿,他都有丢了一百块钱的感觉,老想找观众索要精神损失费,还每天像个老太太似的叨叨不停,说啥自己家的东西不能让别人乱瞅,有失体统。崔大měi nu对于这个吝啬的家伙相当无语,干脆渐渐走保守路线,曲线曼妙的身材在秋天就裹得像个粽子,这才让絮絮叨叨的家伙闭了嘴,笑逐颜开。

赵凤声瞥了瞥钟凯怀里的玫瑰,暗骂了一句:大傻吊。

送花?没打听清楚二妮脾气性格?她最讨厌这种败家行为,弄捧破花搁到家里吃也吃不了,咽也咽不下,还得白费工夫养活它,简直是送罪受,还不如给嘴馋的二妮弄只烧鸡或者来盆小龙虾实在。

这傻货抱着一大束玫瑰玩浪漫?**嘛!

被赵凤声鄙视一百遍的钟凯哪知道他肚子里的心思,见到“保安队长”公事公办,他平复心中的怒气,说道:“你就别当我找你们老板,只把我当做你们店里的客人,这总可以让我进去吧?”

钟凯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崔亚卿属下发生摩擦,跟一个平民百姓较真,传出去也对他名声不利,所以极力表现出谦和姿态。大人物有大人物应有的气度,城府,对于他这个年纪而言,还是有或多或少不同程度的积累。

“那也不行,我们老板说了,不能随便放进来一个可疑分子,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找我们老板,现在又说进店消费,分明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你要是对我老板有啥不轨的想法咋办,你要是想骚扰我们店里漂亮的女员工咋办,你要是想骚扰我们店里英俊的男员工咋办,把你放进去,我这保安队长可就没有饭碗了,对不住喽。”

赵凤声扬起下巴,一本正经地满嘴胡咧咧,不忘给对方扣上一顶“断背山”的帽子,揍不了他,也得恶心死他,反正这小子想进虞美人,门都没有。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钟凯彻底怒了,一把推开碍事的保安队长,“滚蛋!”

一推,稳如泰山。

钟凯惊讶望着赵凤声一眼,没想到虞美人的保安队长还真有两下子,身材悬殊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钟凯大步一迈,打算从赵凤声身边绕过。

“副队长,堵门。”赵凤声扯着嗓子喊道。

一个魁伟至极的身躯,严严实实挡在了虞美人门口。

傻小子听到饭东给他封了个官,还张开大嘴不住傻笑,长了这么大,他可是头一次当官,能不这么乐呵吗。

钟凯面对着壮硕不像话的家伙,不由自主愣了愣。任谁面前猛地放个比健美先生还威武的傻小子,恐怕都得吓一哆嗦。

面前傻笑的小子胳膊比自己大腿还粗,看着智商似乎还有点问题。钟凯自付比对方金贵,打也不敢打,走也有些窝囊,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钟凯恍惚片刻,气急败坏喊道:“信不信我找人把你们俩打断了腿!”

没等赵凤声说话,旁边传来一句带有魅惑和不满的声音,“钟少爷,火气挺大呀,我姐店里的员工怎么惹着您啦,要把他们打断腿。”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赵凤声马上怂了,对着来人谄笑道:“三妮来啦。”

第一百零五章 不要脸的三妮

钟凯慌忙扭头,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位女孩,齐耳短发,风衣短裙,一双纤细的i刚出了一款限量版手包,在咱们武云很难弄到,正巧我一个朋友在国外有路子,等过两天给你和亚卿每人弄一个,权当赔罪,怎么样?”

“哇塞,限量版包包哦,得好几万吧?多谢钟少爷慷慨解囊了。”三妮笑得没心没肺。

“小意思,只要你们高兴,花再多钱也是值得。”钟凯笑道。他也算花丛老手,对于女人弱点知之甚详,下到青春校园的学生,上到结婚生子的shǎo fu,没几个女人能顶得住温柔加金钱的猛烈攻势。钟凯是个喜欢你侬我侬玩情调的男人,不爱强人所难,他总觉得脱女人衣服不如被女人tuo yi服ci ji,要女人的精神和**全部臣服于他,才叫灵与肉的升华,这也是一种境界。钟凯凭借金钱和甜言蜜语,让不少女人心甘情愿tuo guāng衣服,鲜有强人所难的劣迹,也算一位口碑相当不错的huā huā gong zi。

“既然钟少爷送包,那么刚才说我丑的事就一笔勾销,不过嘛……”三妮指了指低头坏笑的赵凤声和陶醉在人生第一次当官喜悦中的傻小子,“你刚才扬言要打断他们俩的腿,这笔账怎么算?”

钟凯走到三妮身边,低声道:“不过是两个保安,你不至于让我给他们赔礼道歉吧?怎么说我也是个总经理,传出去的话,实在没有面子。”

“虽然他们俩是保安,但也是保的自己家的安,还不需要让外人来埋汰他们。”三妮阴阳怪气道。

“什么意思?”钟凯有些弄不明白赵凤声和傻小子的身份。

“你欺负我二姐夫,我这当小姨子的应不应该帮他出气呢?”二妮咬牙切齿道,神色浮现一股怒意。

二姐夫?

这个像是进城务工人员的家伙是崔亚卿的男朋友,或者是老公?!

钟凯目瞪口呆。

三妮很隐蔽地拿钟凯的手掠过自己香肩,忽然暴退几步,挥了挥手,颇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哼哈二将,这家伙刚才敢调戏本xiao jie,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赵凤声和傻小子捏着十指关节,狞笑着向仲恺走去。

钟凯扭头逃窜。

三妮像个偷到奶酪的小狐狸,笑的花枝乱颤。

对于从小就给她送肉吃的赵凤声,三妮始终铭记在心底。那会赵凤声家里虽然较为宽裕,但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吃上一顿肉,赵凤声知道三妮嘴馋,每次把来之不易的美食,都要分给三妮一多半,另一小半,则到了二妮碗里。哪怕赵凤声和崔亚卿走不到一起,三妮也会把赵凤声当做亲哥哥看待,谁要是敢欺负赵凤声,三妮敢豁出去一切和他拼命。

三妮不要脸,但重情。

第一百零六章 般配

赵凤声也就是吓唬吓唬钟凯,让他不再对二妮生出非分之想,真要让他出手暴揍钟凯一顿,赵凤声绝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是他不敢和富二代叫板,而是觉得不值,现在打架就是打钱,随便踹上几脚就得万把块。上个星期,大刚手下的一个小弟就是打了别人一拳,嘴唇被牙碰出点血,结果一验伤,派出所进行调解,好嘛,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三万,不交钱就得吃几个月免费馒头。

赵凤声现在兜里的钱连吃顿大排档都不够,哪敢轻启战端,装模作样追了几步就定住身形,冲着比疯狗速度还快的钟凯背影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在团里拿过短跑第一啊,估计都没这孙子快,不会kè yào了吧。”

傻小子又不是真傻,否则武力值哪能达到逆天程度,他也瞧出来这事以恫吓为主,双手交叉放入袖口,赞叹道:“不简单,和俺老白山里的山跳有一拼。”

把钟凯吓走的最大功臣三妮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向赵凤声走去,边走边炫耀道:“姐夫,我替你除掉一个条件不错的情敌,要怎么样感谢我呀?人家出手可是够大方哦,第二次见面就是gucci限量版包包,啧啧,说实话,我还真想把二姐推到他的怀抱,以后岂不是burberry、prada、hermes,这些贵的吓人的玩意,本xiao jie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姐夫,你不会比姓钟的小子还抠门吧?二姐只有我这一个妹妹,你不能亏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唯一的小姨子吧?”

“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三妮啊!”赵凤声拍着胸脯大声喊着,继而讪讪一笑,扭捏道:“老三,你也知道姐夫现在靠着小卖部养家糊口,咱天天吃糠咽菜的小老百姓,比不上那些大老板。放心,姐夫把话给你撂这,只要姐夫有朝一日发了大财,绝对第一个紧着三妮花,要啥买啥,哪怕你想bāo yǎng小鲜肉,姐夫都帮你弄上十个八个!”

狮子大开口加吹牛皮,这就是老街里最不要脸两个家伙的独特交流方式。

“切~~~我可对一肚子草包的小白脸没兴趣,只对你们这种有故事的老腊肉垂涎欲滴。一见到你布满沧桑的脸庞,我的荷尔蒙就急速飙升。姐夫,你啥时候和我二姐分手了,记得招呼我一声,我都暗恋你这么多年了,轮也该轮到我了吧?”三妮背着双手,摇着身子,软软糯糯说道,一副愿君多采颉的清纯模样。

“三妮别乱说……那个……今天天气挺不错的,适合吃火锅。”赵凤声可不愿意上她的套,这鬼丫头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是假的,那半句还是梦话。顺着她的话扯下去,指不定要捅出多大篓子,所以干脆不答,李爷爷传授他太极的精髓很好用在现在这种时刻,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

“没劲。”三妮撇了撇嘴,嘀咕一声,见到傻小子冲着对面的火锅店发呆,走过去,用价值一千多块的精美高跟鞋,踢了下价格相差几十倍的50码大解放鞋,“大个子,一段时间没见,你好像又长高了。”

傻小子面对着穿了高跟鞋也比他低二十公分左右的小女人,低着脑袋,不屑道:“是你太矮了。”

一句话戳到崔家三xiao jie的死穴。

即便大部分女人对自己外貌极度苛刻,脸蛋皮肤三围同样傲人的崔胜男还是自信满满,唯一有怨言的地方,就是比二姐矮了六七公分,让三妮时常感慨着命不好,出生时赶上了家里最穷的那段岁月,别的母亲怀孕吃鸡蛋,自己母亲怀孕吃土豆,能长得高才怪!

虽然三妮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经常去打篮球和游泳,但也无济于事,和大姐二姐站在一起依旧不像一个品种,所以三妮时常感叹着人无完人,再完美的女人也会偶尔有一点点小缺陷。

但熟悉她的桃园街街坊,都明白怎么回事,这鬼丫头光长心眼了,不长个。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三妮被傻小子戳到死穴,气的两眼冒金星,光想把这傻大个蒸了煮了炖了,但硬碰硬不是三妮阴柔风格,再说这傻小子又壮又憨,胳膊比自己腰都粗,硬来肯定没啥好果子吃。三妮强压心头火气,娇滴滴道:“小奉先,我记得你喜欢大屁股女人,本女神心情好,只要你喊一句:姑奶奶我错了,马上给你安排几个外国大洋马伺候你,怎么样?”

开空头支票,崔家三xiao jie的拿手好戏。

傻小子听得云山雾罩,纳闷道:“俺又没干啥坏事,为啥要认错?还有大洋马是啥,能骑不?”

“因为你惹本女神不开心了,所以就要赔礼道歉。”三妮咬着银牙道,为了诱拐傻小子上钩,她耐心解释着:“大洋马就是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妞,胸脯超级大,屁股也超级大,走起路全身都晃啊晃,看的我都眼馋,绝对符合你的特殊口味。只要你喊本女神一句姑奶奶,我就给你找两个,不,是三个,怎么样啊大个子,这买卖多划算。”

周奉先挠了挠头,傻乎乎道:“那不就是生子哥说要带俺去的大保健吗?”

“咳咳……不要乱说,大保健是你刚哥要带你去的,不是我。”赵凤声干咳几声掩饰尴尬,并把屎盆子扣在了大刚头上。

“哦对,是刚哥说的,瞧俺这记性。”傻小子也意识到自己把生子哥卖了,赶紧见风使舵,弥补下过失。

这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住鬼精鬼精的三丫头,她像个刚偷到母鸡的小狐狸奸诈笑道:“姐夫,封口费哦。”

赵凤声挤了挤眼,领会精神。

三妮对傻小子不耐烦道:“大个子,答不答应,一句话就能换一次高级大保健,多合适啊。”

“俺又和你不熟,你舍得花那么多钱请俺?刚哥说去一次就得好几千呢。”傻小子不冷不热道。

“不就是钱吗,瞧不起本女神?!”三妮气鼓鼓地从包里抽出一叠鲜艳钞票,怒气冲冲道:“看见没,本女神可是富二代,拿钱砸死你!”

傻小子伸出手指,疾如闪电地在三妮手肘一弹,一叠钞票一张不落全部落在他的手里。傻小子数着钱,乐呵呵道:“生子哥,咱有钱啦,可以去吃火锅喽。”

“那是本女神买护肤品的钱,还给我!”三妮张牙舞爪向傻小子扑去。

傻小子举起拿钱的手臂来回躲闪,三妮如同动物园的猴子不停蹦跶。

赵凤声瞧着体型悬殊的男女闹成一团,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其实这俩挺般配。”

第一百零七章 筷子

崔亚卿和赵凤声同居了?!

当三妮发现二姐已经和姐夫生米煮成熟饭,恨不得拿起大喇叭让所有人和她普天同庆,大龄剩女摆脱单身,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时刻。

或许是为了能亲眼目睹姐姐姐夫在床上颠龙倒凤,三妮厚着脸皮,提出要和二姐一起住在赵凤声的家里,初经人事的崔亚卿涉及到羞人的问题,哪能如她所愿,冷着脸把心怀不轨的三妮撇下不顾。

脸皮粗糙厚实的三妮不依不饶,软磨硬泡,外加不请自来爬上赵凤声家的墙头,结果就是崔亚卿依依不舍地搬离了老街,和三妮回到自己小窝居住。

赵凤声没了佳人在怀,起得很早,天色微亮就毫无睡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练了一个小时蹲墙功,神清气爽,又开始练了几遍李爷爷传授的太极招式,可反复梳理也摸不到头绪,不是觉得出手力道火候不到位,就是觉得气息紊乱,和出招韵律不在一个节奏。

洗漱完毕,吃罢早饭,赵凤声意识到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入流,碰上了硬茬子只有挨虐的份,再加上那只幕后黑手和沐金福虎视眈眈,没准哪一天就给他致命一击,总不能靠着傻小子保护一辈子吧,于是本着打铁还需自身硬的心态,赵凤声走进了八条十五hào的大门。

老槐,清风,古朴小院。

赵凤声进入李爷爷家的院中,望见和钢铁丛林格格不入的清雅场景,心神一片祥和。

推门进屋,相貌清癯的老人依旧端坐在那张花梨木的太师椅,面前摆放着一张小桌,一碟咸菜,一碗小米粥,半个馒头,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不等师傅招呼,赵凤声自觉搬来那张小马扎,坐在李爷爷对面,殷切笑道:“师傅,今天怎么吃饭这么晚。”

李玄尘头也不抬,对桌上的食物细嚼慢咽,腾出空闲缓缓说道:“不是我晚,而是你早,你前几天不是日上三竿才肯出被窝吗?今天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崔家那二丫头今天没在你屋里过夜吧?”

赵凤声被一语道破真相,尴尬一笑,“师傅,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吧。”

李玄尘夹了块清脆爽口的咸菜放进粥中,筛去略微浓烈的咸味,不紧不慢道:“言语音低,神疲肢倦,面色苍白,爪甲不华,这是气血两虚的征兆。前一段时候又受过大伤?现在正是调养身体的紧要关头,切勿贪图**之快。精、气、血乃人健康之根本,不要仗着年轻就肆意挥霍,伤了根本。一上岁数,身体机能就会急速下降,你身体底子本来就很弱,刚出生时就差点进了阎罗殿,到了十来岁才稍微好转,靠着蹲墙功和不要命的那股狠劲才渐渐趋于平稳,但要论起先天体质,且不说赛金枝家那头天赋异禀的猛虎,就连二妮你都拍马不及,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要以为自己身手不错就出去惹事,一山更比一山高,论身手,你差的太远。”

赵凤声重重点头,正如师傅所说,他小时候就是个病秧子,打出生起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药没少吃,针没少挨,上小学了也因为体弱多病没少受欺负,要不是靠着大刚和郭海亮罩着他,估计早成了班里的出气筒,因此除了兄弟情义,赵凤声还有一份莫名的感激藏在心底。

李爷爷的话里七分关怀三分不满,赵凤声明白师傅是恼怒他不自重,他不生气,反而有种被关怀后的感动。赵凤声笑意然然问道:“师傅,这也不能怪我,我这几天光当缩头乌龟了,谁也没招惹,平白无故挨了一刀,我找谁说理啊。”

李爷爷抬头望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今年流年不利,灾祸频发,疾病缠身,破财破丁,最好关起门哪里也不要去,否则别怪我这个当师傅的没提醒你。”

流年不利?

赵凤声呲着牙挠头道:“有这么邪乎?师傅,能给破一破不?怎么感觉灾星附体一样,走到哪都像长了一张挨打的脸。我记得以前您说过我八字不太好,是不是这几年倒霉啊?”

“要是能破,我还用在老街里安度余生?玉皇大帝早就把我接到天庭享福去了。”李爷爷白了他一眼,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转而正色道:“这不是八字学,而是紫微斗数,两者不是一回事。”

“紫微斗数?啥高科技?”赵凤声惊愕道,他对这四个字不太熟悉,只是记忆中隐约听过这个术语名称。

李玄尘轻咳嗓子,沉声道:“紫微斗数为五代末的陈抟chén xi夷所创,而汉族民间流传一种说法为吕洞宾传给chén xi夷,chén xi夷再将紫微斗数传给其子与徒,而之后数百年间,此术一直以孤本形式在其弟子和后代中秘传,此为其相关文献稀少原因之一。在流传过程中,渐渐被分为南北两派,北派三卷本被道教典籍《续道藏》所收录,南派四卷本,直到明朝嘉靖年间才由江西吉水的地理学家罗洪先刊刻流传,即后来的《紫微斗数全集》和《紫微斗数全书》,但是皆为清同治时期的刻版。从此书内页即可得知其非一时一人一地之作,该书后来曾由江西名hào“负子子”的潘希尹所补辑,亦由福建关西后裔杨一宇所添阅。紫微斗数虽在清末崛起,但是早期的命理学中有八字学独大的情形,随着时代变迁,紫微斗数与八字学并称华夏近代命理学中的两大显学,且凌驾八字学的形势,现在紫微斗数也逐渐被人所重视,普及到大江南北。”

“这么玄乎?”赵凤声对紫微斗数发展变迁颇为震撼。

“你以为师傅阴阳探花的雅hào,是单单指的功夫?”李爷爷靠在黄花梨太师椅中,眯起眼,傲然道。

说实话,赵凤声对于玄学不太敢兴趣,一直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他总觉得人的一生跌宕起伏不能用一堆数据去判断,但李爷爷每次都像个未卜先知的神棍一语中的,让赵凤声不得不信。

但赵凤声不想学那些玄妙深奥的显学,就算有李爷爷这样的名师指点,赵凤声也不愿意费脑子费时间鼓捣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还不如学点功夫傍身实在。赵凤声问道:“师傅,我这几天练太极的时候总觉得不太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臭小子,这才是你今天跑来的主要目的吧?”李爷爷手指富有韵律地敲打把手,没有给徒弟留一点面子。

赵凤声嘿嘿一笑,权当默认。

李爷爷身子前倾,将用来夹菜的筷子举到赵凤声面前,平静道:“这是什么?”

赵凤声清楚师傅不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但前思后想也不知道师傅拿筷子的寓意,只好把答案标精确一些:“吃饭用的木头筷子。”

李玄尘盯着筷子,语重心长道:“筷子,咱们老祖宗几千年用作吃饭的工具,他的标准长度是七寸六分,代表人有七情六欲,可这明明是两根筷子,为何要称为一双筷子呢?”

赵凤声摇头,示意不知。

李爷爷继续说道:“别看一双小小的筷子,这里却有太极和阴阳的理念。太极是一,阴阳是二,一就是二,二就是一,一中含二,二中含一,这是咱们老祖宗的哲学,外国人不懂。筷子在使用的时候,讲究配合协调,一根动,一根不动,才能夹的稳。两根都动,或者两根都不动,那就没办法把东西吃进嘴里,这就是所谓的阴阳原理。你现在练习太极只是照葫芦画瓢,根本没弄懂其中精髓,等你先领悟到何为太极,何为阴阳,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一番含义深刻的太极解释,让赵凤声紧蹙眉头。他是个聪明人,悟性要比普通人高一些,可即便如此,师傅的话他还是只弄懂了两三成,把一门传承上千年的功夫练到登堂入室,这需要长期思考和研究。

李爷爷也没有拔苗助长告诉他如何练功,耐着性子等赵凤声慢慢领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名师高徒之间往往是用一点灵犀来言传身教,急不得。

正当师傅两人陷入沉寂时刻,外面忽然有rén dà喊着赵凤声名字。

“生子!”

“生子在不在?!”

赵凤声从恍惚中惊醒,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一脸焦急的王建设。

这位绰hào王屠夫的邻居是个性格稳重的老法警,平时遇到任何事都是宠辱不惊的神情,但现在王建设的表情很焦虑,还夹杂着一丝愤怒。

赵凤声诧异问道:“王叔,这么急找我,咋了?”

王建设因为声嘶力竭地叫喊弄得气喘吁吁,他喘了口气,严肃道:“于奶奶家出事了。”

第一百零八章 做狗。做人

王建设生性沉默寡言,当上了新时代刽子手后更加木讷肃静。这门送人前往黄泉路的差事,挨枪子的死刑犯有时候直接吓尿裤子,行刑的法警们也不好受,一枪下去,红的白的流成一片,看着跟豆腐炒西红柿一个效果,哪怕胆子再大的猛人,也不敢拍着胸脯说站在刑场脸不变色心不跳,许多人承受不了心理压力,宁愿辞去了这个铁饭碗,也不愿每天从噩梦中惊醒。王建设却任劳任怨,在几十年法警生涯中从未出现过心理问题,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刚从刑场下来也能对着一碗豆腐脑吃的津津有味。

可现在惊慌失措的王建设,和平时遇到任何事都从容不迫的王屠夫,有些不同。

赵凤声将李爷爷家大门关好,疑惑道:“王叔,于奶奶家出啥大事了?”

于奶奶以前是武云市国棉二厂的纺织女工,当过车间副主任这样的“大官”,性格泼辣,敢作敢当,有着不属于男儿的豪气。年轻时甚至和赵凤声奶奶当街吵过几次架,骂得昏天黑地云遮雾罩,不过当天下午,就拿着口味堪比咸菜疙瘩的饺子,端到赵凤声家里。赵凤声清楚,于奶奶刀子嘴豆腐心,和街里谁闹完别扭,都不会让仇恨过夜,第二天依旧笑呵呵打着招呼,典型一枚有口无心的北方犀利老太太,致使老街大部分邻居都和于奶奶关系不错。

王建设擦了下额角渗出的细密汗水,微微喘息道:“于奶奶的小儿子被人打断了肋骨,进了医院,于奶奶也气的一病不起。生子,都是住了几十年的邻居,于奶奶从小就待见你,每次家里有好吃的都招呼你尝一尝,对你和亲孙子差不多。这事,你不能不管。”

赵凤声皱了皱眉,尴尬道:“王叔,虽然我是个小痞子,但也不能杀了于奶奶仇家替她报仇雪恨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您是fǎ yuàn吃皇粮的干部,咋能教唆人犯罪呢?这不是知法犯法吗。这种事最好找咱桃园街派出所,他们那帮dà gài mào专管打架斗殴,我一个社会三无人员,总不能把对方整残吧?不得把牢底坐穿。”

赵凤声知道王建设和于奶奶家仅隔一道院墙,关系好的不能再好,可再好,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指挥自己去杀人放火。赵凤声自从迈入部队大门,做事风格就慢慢趋于成熟,很少像以前一样凭借一股子疯劲为所欲为。省城ktv干倒歹徒,带领众痞子端了带香村,卓越大厦力拼唐宏图,他都站在正义立场和处于法律底线,就算做事稍微出格一点,那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行为而锒铛入狱,这一点赵凤声很清楚。可是现在王建设提出的要求,实在让他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想为于奶奶家出气,而是冤有头债有主,把那些罪犯绳之于法不就完了,何必要用武力解决问题。

“生子,你误会了。”王建设带有歉意道:“咱老街这一段时间因为拆迁问题,闹得沸沸扬扬,有愿意拆迁的已经拿钱走人,但也有不愿意搬的,尤其是老人,非要呆在老街哪也不去。前天于奶奶小儿子和开发商谈赔偿协议,吵得不可开交,其实是于奶奶不愿意搬走,让他小儿子去糊弄一下开发商。可到了晚上,于奶奶家就被泼了粪水,整个家都是臭味熏天,不用想也是开发商干的。于奶奶的小儿子你也知道,是个点火就着的暴脾气,被人骑在脖子拉屎哪能忍得住,拿起菜刀就冲进拆迁指挥办公室,结果表面上康贤房地产公司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一扭脸,于奶奶的小儿子就被一群蒙面人打断了肋骨,送进了医院。于奶奶一气之下报了警,但是咱老街没有监控录像,也没有人证,不能随便找康贤公司要人。其实你在社会上混的年头多了,应该也明白,就算有证据证明是康贤公司的人干的,按照他们的人脉关系,那也对他们产生不了啥影响。”

“王叔,那你想让我咋弄?总不能让我跟开发公司唱对台戏吧,我一个小痞子能和人家叫板?”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赵凤声觉得有些头大。

“叔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王建设说到一半闭口不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到底啥情况啊?”赵凤声无可奈何问道。

“生子,其实有人看见了,说泼粪水和打于奶奶小儿子的人,就是常善带的头。”王建设咬着牙,把实情说出口。

“草,早就知道那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不是个好东西!”赵凤声气的脖子通红,骂骂咧咧道。

“生子,你别意气用事,我找你,是想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不是让你替于奶奶家强出头。你也知道,常善是咱街里的一霸,平时街坊们对他敢怒不敢言,都让他三分,唯独是你,能让常善有所顾忌。咱老街拆迁是大势所趋,适应社会建设发展也无可厚非,况且这个开发商来头很大,估计怎么闹都是无济于事。我盼望的只有一点,和和睦睦拆迁,平平安安回迁,等房子盖好了,咱们还是住在一起做邻居。生子,我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想法吗?”

虽然语气平缓,但王建设表情哀中带伤,他是从光屁股起就在桃园街长大的一代人,拿着弹弓打鸟,拿着铁棍滚铁环,在不大的老街娶妻生子,尝尽世间悲欢离合。论对老街的特殊感情,恐怕他们这些出生60年代左右的中年人最为执着,但是他们过了理智大于感性的年龄,即便要拆去他们陪伴大半生的老街,他们也只会在心底默默悲痛,很难浮现于表象。

王建设今天的惊慌失措,一方面是对于奶奶家的遭遇愤愤不平,另一方面,是悲愤溢于言表的无声宣泄。

赵凤声扭动下脖子,咔咔作响,眉宇间挑起一抹阴霾,狂妄道:“常善那个gou ri de,老子得让他怎么学会做人。”

第一百零九章 利息

桃园街六条。

常善步伐微晃,走在胡同中,从略显耷拉的眼皮和通红的脖颈,就可看出桃园街一霸最少灌进去半斤白酒。他们这个岁数的北方汉子基本对啤酒不感冒,一是成长过程中很少接触,价格也接受不了。二是觉得啤酒度数太低,去厕所解裤腰带的次数比往嘴里倒酒的次数还频繁,费劲。三是喝起来没个滋味,灌了一肚子啤酒反而越喝越清醒,不解馋。所以他们这代人比起赵凤声八十年代出生的年轻人,更加中意味道醇厚的白酒。

常善用武云市的土话来形容就是个酒腻子,早晨睁开眼不喝点就不肯下床,晚上不喝点躺在床上就睡不着觉,白天尤为离谱,不灌进去半斤,好像就连在床上也无法纵横驰骋。其实不少人都会或多或少出现这种问题,用专业解释就是身体和精神对酒精双重依赖,和烟瘾毒瘾一个道理。

这几天常善的生活简直是美得冒泡,好烟好酒管够,百万豪车接送,二十多岁水灵灵的小娘们任他玩弄,再加上账户里多出六位数存款,让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中年男子,有种枯木逢春的舒爽惬意。连他略带蹒跚的脚步中,都夹杂了几分金榜题名时的极致喜悦。

一个鲜艳的大红气球飘飘荡荡,落在了常善脚边,妨碍了他的去路。

旁边十来岁的小男孩追到常善几米远的地方,猛地停住身形,唆着手指头,一对亮汪汪的眼睛充满忐忑,踌躇不前。因为他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面前胖乎乎的男人保持距离,否则就要像小红帽碰见狼外婆一样被吃掉。

常善身躯摇晃着弯下腰,想拿气球,但是酒精作用让他平衡能力远逊平常,竟然第一次没拿到,再捞了一下,才把气球拿在手中。常善踉踉跄跄走到小男孩身前,打了个亢长的酒嗝,双眼迷离,露出个和蔼的笑容:“小亮亮,想不想要气球啊?”

本来遇到父母说的大恶人,小男孩想撒丫子逃跑,可是心爱的玩具在对方手里,这么轻易放弃又不太舍得,小男孩后撤半步,双手食指纠结在一起,怯弱答道:“想。”

常善笑眯眯将气球递到小亮亮伸手可以触及的地方。

小男孩伸手欲接。

啪!

气球被常善用指尖大力捏爆。

小男孩受到骤然惊吓,眼睛一红,嚎啕大哭。

常善没心没肺地咧着大嘴狂笑。

等到小男孩抹着眼泪哀伤转身,常善嘀咕一句“小崽子”,朝着家门口跌跌撞撞前行。

“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去,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我会用我的爱,温暖你的你的心灵……”常善边走边哼哼,这首九十年代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曲,在他嘴里哼出,充满一股下流味道,惹得路边邻居都撤出一定距离,不敢和臭名昭著的恶霸离得太近。

六条相比来讲道路宽敞一些,南北两边都有住户,不像其他胡同北边是住宅院落,南边是厨房储物室。常善家就在北边的一个四合院内,和几户人家共用一个大门,常山家只有两间可怜巴巴的简陋房屋,十分寒酸,满打满算也没三十平方。

常善哆哆嗦嗦掏出钥匙,刚一开门,肩头就被一只有力地手掌拍了个趔趄,常善恼怒回头,看到了赵凤声热情洋溢的笑容,“善哥,刚回来?”

桃园街没人敢这么和自己打招呼,常善刚想教训教训不知轻重的家伙,发现是打架不要命的赵疯子,常善从横眉竖目变得笑容可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呦,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生子吗。”

赵凤声重重拍了几次常善布满肥肉的肩头,“善哥,不请我进家里坐坐?”

“看你这话说的,哥不是看见你激动嘛,平常请你还请不到,今个到了哥家里,晚上不准走啊,必须得和哥好好喝几杯。”

虽然常善言语热络可亲,但心底泛起一股阴冷凉意,赵凤声打小看不上他,他明白。赵疯子的不请自来绝对不是找他喝酒,约莫是因为于奶奶家的事情闹大了,过来讨要个说法。这个狠人,从小就他娘有股子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气息,还喜欢不厌其烦地管闲事,你说你过好自家的日子就行了呗,非他娘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常善腹诽几句,极不情愿地打开屋门。

屋子内依旧飘散着一股垃圾场味道,幸好赵凤声准备充分,早早吸了外面一大口清新空气,在常善开门瞬间已经关闭呼吸系统。

常善殷勤地把堆成小山的沙发清理出空位,热情招呼道:“生子,快坐。”

赵凤声没领情,从兜里找出一张超市广告,垫在小凳子上边,“坐这就行。”

“呵呵,我和小竹竿爷俩住,是脏了点,这也没办法,竹竿他娘跟人跑了,家里缺个女人拾掇。生子,听说你和二妮处对象了?喜事啊,啥时候办婚宴,给哥说一声,要车出车,要钱出钱,要人出人,只要你张口,哥要办不到那就是乌龟王八蛋!”

常善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要多仗义就有多仗义,让别人看到他如此大方,还以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他的这番仁义言辞,却瞒不过心思聪慧的赵凤声,无非就是倾诉生活多么凄苦,然后许诺点好处,把自己糊弄走就算完事。赵凤声没接话,盯着桌上鲜艳烟盒,赞叹道:“善哥,生活不错啊,都抽开硬中华了,这可是处级干部待遇啊,比咱区委shu ji都派气,等善哥发大财了,可得拉扯兄弟一把。”

“想赚钱还不好说,只要你肯跟着哥干,绝对亏待不了你!”常善豪迈说道,胖脸布满惊喜笑意。如果赵凤声的来意不是替于奶奶出头,什么都好谈。

“听善哥这么够意思,我心里还真痒痒。不瞒你说,我现在手头真缺钱,有啥赚钱的买卖记得给兄弟引个路,也让我在善哥的大树下面乘乘凉。”赵凤声不冷不热说道。

“生子,赚钱这事你找哥就对啦!”常善坐到赵凤声对面,神采飞扬道:“康贤老板是我多年的一个铁哥们儿,咱市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出手阔绰,为人仗义,最喜欢和英雄豪杰打交道。上次我把你的事给他说了说,他对你很感兴趣,想和你交个朋友,所以才给你开出了比别人高一半的拆迁费,再给你一套房子做补偿。换成别人,哥才不管那么多的闲事,也就是咱哥俩能说得来,才愿意把你引荐过去。生子,你别管了,晚上我安排,跟康贤大老板坐一坐,认识一下,跟着他干,凭借咱哥俩的能力,以后保管能飞黄腾达!”

常善越说越靠前,脸红脖子粗地吐沫横飞,再加上一股子酒臭气,让赵凤声不断后撤,差点栽到后面墙壁。赵凤声搬着凳子退出两米,擦拭掉喷溅在脸上的口水,仰着身子道:“善哥还有这么厉害的哥们儿?以前咋没听你说过呢。”

常善抹了下额头虚汗,竖起大拇指,得意洋洋道:“康贤大老板是我以前在监狱里的兄弟,那会他还不像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和我差不多,都是混社会的小痞子。我们俩可是一起蹲过大狱的交情,比啥把兄弟都靠谱,就连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的事都给我说过,能不铁吗?!”

“同窗狱友啊!铁,真铁!”赵凤声没有埋汰他的意思,人生四大铁不是随便说说的,共患难的遭遇有时比起利益关系更为牢靠,赵凤声那会就在派出所认识几个哥们,虽说至今不怎么联系,可要是真有事招呼一声,绝对比严猛那些人靠得住。

“我现在就安排,让他晚上定在邀月楼,咱哥几个不醉不归!”常善乐呵呵地掏出新买的高档手机,准备给康贤房地产公司老板打电话。

“不忙,酒可以喝,但有些事咱必须说清楚。”赵凤声语气冷淡说道。

既然弄清楚常善和开发山的关系,赵凤声也就没有交谈下去的必要,这次他来,就是要给于奶奶家讨回个公道,出钱,道歉,或者挨揍,怎么也要给对自己不薄的老人家要个说法。

常善见到赵凤声脸色不善,装回手机,装聋作哑道:“生子,你想把啥事说清楚?”

赵凤声站起身,扭动着肩膀,冲常善缓缓走去,平静道:“公道。”

常善见到赵疯子有出手征兆,惊慌失措后退,“生子,咱有话好好说!”

赵凤声一个冲刺,手臂用力按在常善颈间,嘴角微撇,“先断你根肋骨,这是利息。”

第一百一十章 难言之隐

“生子……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别……别伤了和气。”常善的胖脸已经被赵凤声手臂憋成猪肝色,费了好大力气,才吭吭哧哧把这番求饶的话挤出口。

赵凤声的强势无匹,常善的战战兢兢。两个桃园街新旧一代痞子名头看似旗鼓相当,常善却没有半点想反抗的意思。赵凤声如何骁勇?常善亲眼见过当年赵疯子拎着两把唐刀,把几个蛮横的痞子砍出老街的情景,两把雪白锃亮的凶器,附上一抹妖艳血色的镜头还历历在目。常善狂妄,但不自大,他明白那几个痞子身手不错,自己连一个都对付不了,所以这些年赵凤声再咄咄逼人,再百般凌辱,他也一直隐忍不发,在赵凤声面前始终扮演着和蔼老大哥形象,不敢生出背水一战的心思。

“和气?你打断于奶奶小儿子肋骨的时候想没想过和气?”赵凤声得势不饶人,眯起眼睛,表情阴鸷问道,想起这个家伙干的那些坏事,手臂又加了一分力气。

“冤有头债有主,想打断他腿的人又不是我,咱得讲理吧?生子,你先松开我,我快喘不上气了……”常善像是被丢到岸上的鱼,翻着白眼,拼命挣扎求饶。

赵凤声也怕常善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有个好歹,万一提不上来一口气,死翘翘了,事情可就大条了。赵凤声松开手臂,拿起桌上中华烟,掏出一根,点燃,吞吐一口,烟雾喷薄而出,他沉声道:“常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别怪我不顾街坊交情。我赵凤声你也清楚,说一是一,让我和于奶奶不满意了,你今天别想竖着出这家门。”

“咳咳咳!…”

常善弯着腰剧烈咳嗽,根本没余力答话,直到半分钟才瘫倒在床上,大口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赵凤声也不急,悠闲地叼着烟卷,看看常善能鼓捣出什么幺蛾子。

“生子,何必呢……”

常善望着破旧的房顶苦笑一声,缓缓坐起,双手放置膝盖,低着头,轻声道:“咱桃园街拆迁改造,本就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想着靠拆迁发财的那些人咱先不提,那些老古董死赖着不搬,有用?迟早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康贤公司敢大张旗鼓来吃这碗肥肉,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你也是吃这碗江湖饭的人,哪能不知道里面水有多深,一个光有钱的商人,就敢大包大揽弄下这么大的工程?笑话。不瞒你说,老街是拆定了,你一个人有多大能力和他们抗衡?光是拿钱砸也得砸死你。生子,别闹了,听哥一句劝,拿起钱乖乖走人,该给你的,哥一分不少送到你手里,不该给你的,哥也帮你争取过来放进你的腰包。咱都是几十年的邻居,何必要撕破脸皮动拳头呢?”

面对着常善掏心窝子的话,赵凤声愣了愣,常善基本见了他就是插科打诨,在邻居面前是个人见人恨的痞子,他很少见到常善表现出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这些反常现象,没有让赵凤声内心掀起太dà bo澜,他蹙起眉头,厉声道:“常善,桃园街拆不拆我不管,我今天来,是找你要个说法,把于奶奶小儿子打进医院的人是谁,你给我揪出来,然后做个证,送进监狱蹲几年,我和于奶奶的气就消了。至于老街该如何拆迁,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你别狐假虎威欺负邻居,我也不会找你麻烦。”

常善抬头望了他一眼,充斥血丝的眼睛夹杂着不屑与无奈,“生子,你咋和小孩一样呢?还这么幼稚。”

赵凤声扔掉烟头,挑了挑英挺剑眉,“啥意思?”

“他惹了谁,你应该知道吧?想揍他的人是谁,那还用说吗?你要想让于奶奶咽下这口恶气,也行,我帮你去说和说和。但要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他们家必须在合同上签字,我可以保证他们家的拆迁补偿款比别人家的多,可要想让人家蹲大狱,还是别想了。”说完,常善摇了摇头。

赵凤声双手环胸,微恙道:“你这不是扯淡呢,把人打了,还把人家房子拆了,赔点钱想糊弄过去?常善,你当我赵凤声是傻子呢?!”

常善轻叹一口气,无奈道:“打人也有我一份,你不会想把哥哥也送进去吧?”

赵凤声晃着脚尖,认真道:“那也不错,就当为民除害了。”

不近人情的话让常善微微错愕,“咱几十年的邻居,我在你心里面就这么下三滥?”

赵凤声嘴角轻撇,权当默认。

常善揉了揉枯草丛生的头发,“我到底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了?”

“骗街坊们的钱,和街坊们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就连老婆都受不了你的臭德行被你打跑了,现在又伙同开发商欺负街坊,这还不算伤天害理?”赵凤声怒极反笑。

“呵呵……还真是伤天害理。”常善干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衔在嘴边,喃喃道:“我骗他们的钱?那我的钱被骗了找谁说理去。我只不过是个和他们一样的可怜虫罢了,那些王八蛋跑了,街坊们就说是我把钱全放进自己腰包。生子,你不会想一想?真要是那么多钱被我坑了,他们是**?不会报警?!我还用在这破地方呆着被戳脊梁骨?扯几把蛋!”

掏出打火机,常善把烟点燃,继续说道:“是我把竹竿他娘打跑了,可为啥打她?那个骚娘们趁着老子在蹲大狱的时候,找了个姘头,被我发现后才狠狠教训她一顿。老婆给我戴绿帽子,该不该揍?这事我该找谁说理去,满大街嚷嚷媳妇跟人劈腿了?我没那脸。谁家没点窝囊事,我又能和谁去诉苦?自己忍着罢了。弄得小竹竿以为是我把他娘打跑了,一见我就没好脸色,至今连句爹都不肯叫,可我咋跟他解释?说他娘跟别人滚床单?那得在他心里留下多少阴影。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算再穷再苦,也从没落下过他的学费,想供他上高中,上大学,让他有个出息,别走我的路。生子,你没当过爹,有时候觉得这爹真不好当,看着他天天瞎混,我心里真难受,但又不知道该咋办。爹都这模样了,还指望孩子能光宗耀祖?哎,不奢望了,他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你说我欺负邻居?呵呵。我小时候那会你还没出生,爹又死得早,谁碰见我这个没爹的孩子都想欺负欺负,每次捡完煤球赚来的钱,都被那些坏小子全都劫走,就算放进臭袜子里面也被人家搜去,还挨一顿胖揍。后来我变聪明了,拉帮结伙和他们对着干,让他们见了我就绕道走,也开始劫别的小孩零花钱。其实这坏人当着挺过瘾,比他娘好人舒服多了,谁见了咱不得低三下四喊声善哥?所以你把这事安到我的头上,我认。”

“至于开发商那边,我不当这个负责协调的中间人,也有大把的人去干这出力不讨好的活儿。是,开发商那边承诺给我不少好处,我也确实捞到了不少实惠的玩意,又是钱又是měi nu,比他娘的当官还舒坦。但我这些钱拿的问心无愧,我常善没贪了大家一分钱,只拿我该得的那一份。别的地方拆迁你又不是没见过,又断水又断电,还雇一帮小痞子在半夜三更敲锣打鼓,闹出死了人的大事都不稀奇。可这么多天下去,也就于奶奶小儿子实在太过分被揍了一顿,其他的,还出过啥事?你以为没我在中间左右协商,咱老街能这么安安稳稳拆迁?早他妈乱套了!”

听完常善一通肺腑之言,赵凤声忽然对他泛起一股同情,常善的遭遇确切来讲和他很相似,都是由一个孤苦孩子被欺负后转变为痞子的历程,被人痛恨又带着点小小心酸。

赵凤声平静道:“善哥,你这些话,是让我对你改变一些看法,这可不代表于奶奶的事能糊弄过去。”

常善沉默片刻,低声道:“于奶奶的事只是个开头,后面的事还多着呢。生子,听哥一句劝,拿了钱赶紧走人,别再趟这片浑水。哥跟你实话实说,康贤公司觉得你是个刺头才对你另眼相看,想拿钱摆平你,让你别惹是生非而已。康贤公司财大气粗,你以为他们真怕你?息事宁人罢了,真要硬碰硬对着干,你能弄得过他们?”

赵凤声轻笑道:“吓唬我?我赵凤声可不是吓大的。”

常善直视赵凤声盛气凌人的脸庞,面呈苦涩道:“现在老街拆迁过程太慢,他们估计要有大动作了。”

赵凤声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常善声音低沉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这几天要强拆了。”

赵凤声猛地瞪圆双目。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胡同

凌晨两点。

武云市因为雾霾污染的缘故,不见繁星点点,只有黑沉沉的夜吞噬着一切,偶尔闪烁的灯火也若即若离,在张牙舞爪的灰雾中显得微乎其微。

一辆块头巨大的推土机嘶哑咆哮,打破这种静谧,带着凶悍气焰停到了桃园街西边,后面紧跟着的五菱荣光面包车也止于十米开外,关灯,熄火,跳下来四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不约而同选择黑色服饰,与宁静的黑夜融于一色。

一位男子双手揣入皮夹克上衣兜里,弓着腰,踩着坑洼不平的道路,慢慢走到胡同口,路边偶尔掠过的汽车大灯,将他额角的刀疤映射地分外狰狞。

身后三位男子走到他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搓着手,拽了拽耳朵,呼出一道白气,“张哥,现在拆吗?”

“拆!”

领头男子张哥声音沙哑答道。

“开灯,干活!”獐头鼠目的家伙咧着嗓子喊道。

“开他妈什么灯!”张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九条里还有一半住户没签合同呢,让他们抓住是咱们干的,又得给老大惹一屁股麻烦。不许开灯,能推倒几户就推几户,挨着路边的两户已经归咱们了,只要把第三户推倒就没白忙活,听说里面住着一对老头老太太,就在东边屋子,让小李子干活小心点,别把俩老不死的活埋了,摊上了人命官司,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就算那俩老人被惊醒,也别和他们纠缠,一人按住一个,直接把房子一推,扭头走人。千万别把那俩老不死的伤着了,都八十多岁的老家伙,身子骨脆着呢,悠着点劲!”

“好嘞,张哥,您瞧好吧!”操着一口地道京城郊区口音的家伙,转身冲着推土机一溜小跑。

“张哥,这个九条听说邪门的很,以前每个月都死过人,本来满满当当住了几十户,现在就剩下两户,桃园街的住户都说这是个鬼条,据说从清朝那会就是个埋了上万人的大坟地,张哥,咱这么弄,会不会出啥事?”一位小弟战战兢兢问道。

一阵阴风习习。

张哥忽然觉得脖子被吹进一股凉气,猛地打了个哆嗦,左右惊慌张望一下,发现并没有传说中恐怖的东西出现。他把皮夹克紧了紧,咬牙道:“什么几把神啊鬼的,都是骗人的玩意。里面不是还住着一对老夫妻和一个杀猪的吗?他们在里面住了那么久,也没出什么事,纯粹是自己吓自己,别瞎逼逼。”

虽然口头上硬气,可张哥心里却一直冷飕飕的。他是住在附近的老户,在小时候就听说过鬼条的惊悚传闻,什么孩子被废弃的高压电勒死,行人被窜出的野狗咬死,也有人说亲眼见到过树上挂着一尺多长猩红舌头的吊死鬼,并且越传越邪乎,再加上每个月九条都有人相继离世,更加给这个狭长的胡同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恐怖阴影。

斑驳的围墙,昏暗的街道,呜咽的北风,再加上“哗啦啦”不停响动的白杨树,都给这个凶名昭著的鬼条营造出可怕的立体效果。

一只惨白的手掌搭到张哥肩膀。

张哥正在回忆起鬼条那些惊悚传说,轻微瞥了一眼肩头,如遭雷击!像个兔子跳起三尺高,心惊胆战扭头,发现那只惨白的手掌来自于一个小弟。张哥捂着差点爆裂的心脏,一个大嘴巴子抽到小弟脸上,边打边骂道:“草你妈的!有事不会说话?!瞎摸个几把毛!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妈了个逼的,欠操的玩意!”

小弟捂着脑袋惨兮兮道:“我就是想找你借个火啊……”

张哥狠狠踹过去,咬牙切齿道:“借你妹的火!再他娘的抽烟,老子把你老二给点了!”

一顿精彩的国骂证明张哥心里很恐惧,任谁在鬼胡同被人把手搭在肩膀,恐怕都得被吓出个好歹,也幸亏张哥是位见过大风大浪的硬汉,要不然,不是被吓尿裤子就是被吓破胆子。

“打开手电筒,干活!”

张哥大喊一句,不再对小弟拳脚相加。

在三道手电筒照明中,大型推土机发出沉闷噪音,带着所向披靡的架势,冲着鬼条最西边的民宅径直冲去。

“妈的,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张哥哆哆嗦嗦点了一根烟,自言自语道。

“有鬼!”

刚才被暴揍的小弟嘶哑喊道。

张哥双脚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连烟掉了都顾及不到,惊慌环顾周围,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鬼怪,他冲着小弟狰狞道:“哪他妈的有鬼?!”

小弟抓着张哥手臂,失魂落魄喃喃道:“俺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吊死鬼……红舌头老长……”

张哥压抑住胆怯,声音颤抖道:“鬼在哪?”

小弟伸手指向一棵枝叶茂盛的老杨树,“在……在那。”

一阵野狗咆哮突然响彻四周。

张哥心里疯狂乱跳,但为了办好老大吩咐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望去,除了随风飘荡的树枝,并没有小弟所说的吊死鬼。

“老大,要不咱们白天再来拆吧,这大晚上的拆鬼胡同,谁的小心脏也受不了啊……”另一位小弟也被吓得不轻,心有余悸说道。

张哥咬了咬牙,狠声道:“今天晚上必须拆!谁他妈的敢跑,老子就把你们绑起来丢进鬼胡同里呆三天!”

鬼胡同里呆三天?

跟躺在太平间睡觉是一个感觉……

几个小弟不敢再发牢骚,壮着胆子帮推土机照明道路,还没等大铲子触及到围墙,陡然出现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唢呐声,叫喊声,最刺耳的是声嘶力竭的哭泣声。

张哥活的岁数最久,见识最广,最先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是用作送死人的戏曲。

哀戏。

眼尖的小弟用手电照到刚才的老杨树。

一个长方形物体左右摇晃。

仔细一看。

白衣。

猩红长舌。

吊死鬼。

“鬼啊!”

几个人都同时发现了令人魂飞胆丧的鬼怪,扭头狂奔!

第一百一十二章 厉鬼

等到张哥几人哭爹喊娘撒丫子跑到无影无踪,老杨树上那个“吊死鬼”身形翻滚,从几米高的空中一跃而下,安稳落地,鬼怪面具掀开,赫然是一脸憨态的傻小子。

周奉先兴冲冲跑到杨树边,对摆弄老式录音机的赵凤声,咧着大嘴笑道:“哥,那帮瘪犊子被咱吓唬跑啦,挺好玩的,啥时候再吓唬他们一次,我看有个家伙裤裆都湿透了,屁股那还鼓鼓囊囊的,估计连屎带尿都噼里啪啦蹿出来啦,哈哈!”

害怕那帮家伙伤到街坊,赵凤声提前让两位老人搬出鬼条,然后苦心经营一出恐怖场景。狗吠,哀戏,营造出阴森氛围,最后傻小子吊死鬼装扮的惊艳亮相,逐步击垮对手心理防线,一切都安排地张弛有度。按理说赵凤声应该和傻小子弹冠相庆祝贺一番,而赵凤声只是对傻兄弟会心一笑,笑容却有些凝重。

虽然这次将几个意图强拆的家伙吓跑,但接下来拆迁的强劲势头该如何应对?等到康贤公司办理完拆迁文件,师出有名,明目张胆地施工拆房,自己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纠集一伙痞子和对方硬碰硬。大刚手下小弟不少,花脸也有一帮跟他混饭吃的兄弟,再加上老佛、严猛这些面子上关系不错的朋友,人数总和加起来,敢和武云市道上任何一股势力叫板。但赵凤声已经不是当年和老天爷对着骂娘的赵疯子,是个要娶妻生子的准中年大叔,理智渐渐战胜冲动,明白那样做既害了自己,也害了朋友。

赵凤声拍了拍手,指着傻小子一身白衣,吩咐道:“回去把这身衣服和面具都烧了,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哥,这么好的衣服,烧啥啊,等那帮瘪犊子再来,俺穿上去吓唬他们。”周奉先低头,瞧着仅穿过一次的衣服,显得不太舍得。他常年呆在深山老林,这辈子穿过最贵的行头,也就是几十块的地摊货,哪舍得随意丢弃一百多块的贵重物品。

“这戏演一次行,演多了就不灵了。听话,等哥以后有钱了,给你弄身西装穿穿,让你成为咱桃园街第一帅。”赵凤声没瞎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傻小子这充满阳刚之力的身躯如果配上得体的衣服,绝对是一道威武霸气的风景线,把那些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秒成渣渣。

“好。”

周奉先听到饭东许诺,憨憨一笑。大手随意拉扯,嗤拉一声,质地不错的白布在他身上一分为二,傻小子拿起白布,仔细端详,一脸惋惜道:“其实改成大裤衩也不赖啊……”

赵凤声扫了一眼周围,沉寂到压抑,再加上从小耳熟能详的惊悚传闻,他为了打破这份令人心惊胆战的寂静,颤声问道:“奉先,你在山里遇见过鬼怪吗?”

傻小子还在对衣服扼腕叹息,头也没抬答道:“没有啊,俺还想瞅瞅鸟的鬼怪啥模样呢,看看能挡得住俺的拳头不。”

“这混小子……回家睡觉。”

赵凤声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正要扭头,借着昏暗的月光,感觉身后有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出现在那里,和他仅有几步距离。

赵凤声汗毛乍起!连脚趾头都有些抽筋。

鬼条是啥地方?笼罩赵凤声整个童年的阴戾所在。哪怕梗着脖子在腥风血雨的巴格达跟kong bu fēn zi掰命,赵凤声也不愿意单独在鬼条睡上一晚。最起码前者和自己一样,都是有胳膊有腿、怕死怕疼的血肉之躯,一枪打中也得嗝屁diǎo朝天。可鬼条呢?你根本弄不清这是个啥东西啊!刀也砍不死,枪也打不着,念个《金刚经》或者带把桃木剑也不见得管用。

未知,才是人类内心最大的恐惧。

幸好前方有个周奉先,赵凤声一个踉跄跌倒在傻小子怀里,侧着脑袋,颤颤巍巍呵斥道:“谁?!”

一个谁字绵软无力,还没放屁打嗝的动静大。

“影子”飘荡在赵凤声面前,单薄的身材和满头霜白的扎眼形象,哪里是什么传说中的妖魔鬼怪,分明是高深莫测的李爷爷。

仔细分辨出“鬼怪”是自己师傅,赵凤声摸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大出一口气,耷拉着脑袋,埋怨道:“您老人家大晚上的不睡觉,跑鬼条溜达啥啊,也亏得我胆子大点,不然得被您活活吓死。”

“就你这鸡崽子一样的胆量,还好意思说自己胆子大?”哪怕是夜黑风高瞧不真切,李爷爷鄙夷神色也一览无余。

“您老这是梦游呢?”赵凤声悻然然不敢还嘴。

“你俩小子从晚上起就在那捣鼓,我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李玄尘平淡道,“还行,没枉费我从小对你灌输大道理,知道何为轻重,何为对错。只不过这出戏演的太差,效果不好。应该挖个坑从地底下钻到他们面前,至少吓死一个,那才痛快,别让这帮家伙再为虎作伥,赚着昧良心的钱。”

赵凤声苦笑道:“出了人命。那可就是大事了。”

李爷爷淡然道:“吓死人又不偿命,被逮住了,你就说和傻小子玩过家家,他们挨不住是自己身体不行,哪能真找你们赔命。”

对师傅五体投地的赵凤声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姜还是老的辣!”

李爷爷望着脚下几十年历史的碎石小路,意有所指道:“真出了人命,沾染晦气,就没人想买这的房子了,开发商也就不用绞尽脑汁想撵走咱们。”

高啊!

不愧是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

赵凤声腹诽一句,兴冲冲道:“要不然我让大刚那怂货脸上抹点血,来鬼条扮死尸?”

“什么馊主意!”

李玄尘白了他一眼,转而轻叹道:“万事皆有定数,不能任由自己性子胡来。我老了,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你真要去做杀人越货的蠢事,我也会拦着你。人生苦短,去日苦多。本想着在家里咽下这口气,没想到老天爷竟然不愿chéng rén之美,罢了,死在哪里都一样,两眼一闭不想凡间事,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赵凤声凝视着师傅萧索背影,发现这位一身传奇色彩的阴阳探花老态龙钟。

真的老了。

赵凤声悲怮轻叹。

回去的路上,赵凤声杯弓蛇影地走在傻小子和师傅中间,害怕再蹦出个啥稀罕玩意,让小心灵再度受到创伤。李爷爷精通玄学知晓阴阳,傻小子又不惧鬼怪,是个敢挥舞铁拳和牛头马面叫板的混不吝,挤在他俩中间,赵凤声心里才稍稍多了一些安慰。

走到声名狼藉的九条三hào,阴风阵阵,这所著名的闹鬼老宅,木门被风刮得吱扭轻响,赵凤声顿时觉得腿肚子有点打转,他朝着李爷爷靠了靠,颤栗道:“师傅,你说这鬼条什么来路?咋这么邪乎?”

“就这胆子,以后出门别说是我的徒弟。”李爷爷没好气地数落他一句,解释道:“此地乃是春秋古战场,埋骨无数,致使阴气极重。九条狭窄细长,两侧高楼屏蔽日光,久不见阳气,就形成了风水中最恶的‘天斩煞’。此局大凶,经常在这里居住会沾染血光之灾,官非、牢狱也接踵而至,所以这里的邻居也就频频惹祸上身。当年我也劝过他们早早搬到别处定居,可惜没人当回事,等到阴气秽气深入骨髓五脏,也就晚了。”

赵凤声不解问道:“那住在里面的一对老夫妻和那位杀猪的咋没事呢?”

李爷爷轻言轻语道:“那对老夫妻是战场上走出的老兵,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命硬,再加上八字奇特,常年供奉神佛,不惧阴秽也是情理之中。那位杀猪的则是杀气太盛,凶气屏蔽了阴气,不过他只要偶感风寒或者心生惧意,等阴气入体,就会出大事。其实你和奉先和他们三人情况大致相同,做到心无旁骛,这鬼地方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听到自己不会被妖魔鬼怪附体,赵凤声立马气壮胆粗,直起腰杆叫唤道:“他奶奶的,害的老子差点尿裤子。”

李爷爷不屑道:“就你这胆子,见了厉鬼也得被活活吓死。”

赵凤声目瞪口呆道:“啥?真有厉鬼这东西?”

李爷爷皱起花白的眉毛,神秘兮兮道:“有啊,生前穿红衣被怨气深重的女鬼,都会化作厉鬼,不进黄泉,不入轮回,直到它化解了那股戾气,才会烟消云散。”

赵凤声惊呆了,“你……你见过?”

李爷爷点了点头,笃定道:“见过。”

赵凤声颤声道:“在…在哪见过?”

李爷爷努了努嘴,笑容玩味,“你身后。”

“啊!”

一声凄厉到绝望的叫喊响彻夜空。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速之客

碍于赵凤声那一嗓子鬼哭狼嚎,九条“闹鬼”的传闻不胫而走,老街的人们也习惯了鬼条隔三差五传出离奇事件,吃得好,睡的香,生活照旧,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鬼条放在那几十年了,只要不招惹它,不会弄一身骚,这是桃园街妇孺皆知的深刻道理。

倒是康贤公司负责开导拆迁的员工,神色有些别扭,不像以前传销那种劲头,甚至有几个女性员工直接宣称生病,撂挑子不干了,弄得拆迁办公室没人坐镇,谈判事宜也一拖再拖,拉慢了拆迁整个进程。

常善这位恶霸,不再去挨家挨户软硬兼施宣传着拆迁美好政策,已经搬离了桃园街,带着小竹竿去桥西区租了套房子,也买了辆出租车,干起了普通营生。据说无恶不作的常善临走前还去于奶奶家登门道歉,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骂了顿自己不是人之类的话。常善的一反常态让许多街坊都惊掉下巴,寻思着他是不是被人洗了脑,头顶生疮坏到家的玩意也能转了性子?

浪子回头金不换,恶霸回头该叫啥,金刚石不换?

没了康贤公司员工的死缠烂打,赵凤声乐得清闲,每天跑到小卖部开张营业,由于商铺老板还没把店卖给康贤公司,所以赵凤声赶紧抱着苍蝇也是肉的训诫,能赚一点是一点,要是小卖部也不能干了,连一分钱的进项都没了,光是处理那堆杂七杂八的商品就够他头疼。

小卖部生意不错,一个上午就卖出二百多块,这对于现在的赵凤声来说不是个小数目,若不进馆子不喝酒,足够他小半个月的开销。赵凤声蘸着吐沫数了好几遍,很有一副小市民刁钻嘴脸,心满意足塞进屁兜,拿起旁边一本泛黄书籍,上面写着《平砂玉尺经》,这是从李爷爷那搜刮的宝贝,min guo时期的孤本,老爷子平时都视若珍宝,赵凤声连哄带骗外加撒泼打滚才弄到手。

他以前对青乌堪舆不太感冒,总觉得是骗人的玩意,但师傅都这么极力推崇这门传承几千年的玄学,他还真逐渐有了点兴趣。把里面东西都弄懂了,哪怕不能冒充江湖神棍骗点钱,也能凭本事找一处庇佑子孙的福地,自己这辈子没啥大前途了,得为没出生的小**人生大计考虑考虑。

不过当赵凤声打开书一瞧,彻底傻了眼,书中都是艰涩难懂的古文,而且都是八卦术语,什么平原旷野铺毡,细认交衿,什么极垅平坡月角,详看佳结。

这他娘的啥意思?

他一个小学五年级学历的小痞子,别说领悟其中含义,就连许多字都不认得,咋看?

赵凤声把书丢到一旁,托起腮帮子,喃喃道:“先得买一本新华字典啊……”

随着高跟鞋和水泥地面敲击传出的清脆响声,和一阵浓烈的高级香水味道冲击鼻腔,赵凤声歪了歪脑袋,瞥了眼走进小卖部的客人。

一双水润匀称的měi tui包裹在黑色si wà里面,包臀裙将s型身材最惊艳的部分衬托地玲珑有致,呼之欲出的沟壑晃晃荡荡,再加上浓妆艳抹的精美五官,使得这个女人散发着令男人荷尔蒙迅速分泌的妖艳滋味。

明珠花园里那只鹤立鸡群的金丝雀,张小曼。

赵凤声没动,眼神从颤颤巍巍的大胸脯挪开,擦了擦口水,“买东西?”

张小曼双手放置身前,拎着lv包,把前面巍峨山峰挤得更加饱满hun yuán,微微一笑,“不买东西就不能来进来看看吗?”

声音柔媚似妖。

骚娘们!

赵凤声暗自嘀咕一句。

这个姿容和身材都无可挑剔的女人,确实让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男人抵挡不住,那百分之一,估计也是身体欠安或者择偶要求不同,才不会对她产生旖旎念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问话,都能调动男人最原始的yu wàng。用大刚那头畜生的话就是,‘这娘们浑身上下一股肉味,一见面就想随时随地推到’。

“想买套的话,在你左手第三排。姨妈巾在你左手第四排。”赵凤声指了指计生用品所在的位置,心不在焉说道。

他的想法很实在,也很符合逻辑。一个不缺钱的金丝雀,肯定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追求格调精致,吃的穿的估计都是进口货,不会到他的小店购买生活必需品。无非就是拉不下脸,去人山人海的大超市买套套或者姨妈巾而已,赵凤声开了几个月的店,早就把这帮女人心里的小九九摸得门清。还不买东西?不就是嫌害臊吗,一个换男人比换衣服都勤的绿茶婊,装啥校园清纯小女生,也不看看包臀裙裙边都到哪了,连他娘裤衩子都快露出来了。

听完赵凤声略带嘲讽的话,和看到他不屑一顾的表情,张小曼轻咬嘴唇,保养得当的白皙脸庞升起一抹羞红,她语气不自然说道:“咱们也算是朋友,不用这么挖苦我吧?”

“朋友?咱俩又没睡过,咋能算朋友呢?”赵凤声挤眉弄眼道,“这话让你哥来说,我还认,我们俩白刀子红刀子十几年了,马马虎虎算得上朋友。”

张小曼对他的讥讽依旧忍气吞声,平淡道:“我哥下个星期出狱。”

赵凤声皱起眉头,讶异道:“这么快?我还寻思着能四十岁以后才能见到他。”

张小曼的哥哥张小光虽然身为一厂七少老大,跟赵凤声刀光剑影干了不少次硬仗,但也是多年前的旧事。说到底,俩人也没什么杀父夺妻之仇,基本都是年轻时不懂事的逞勇斗狠,想争一口气而已。打得多了,俩人竟然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如果真见了张小光,赵凤声指定不会像以前一样拿刀就砍,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打个蛋,估计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概率较大。

张小曼拨弄下眼前长发,莞尔一笑,“我去探望他的时候,他说过很多次相同的话,挺想你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故事

“我草,那个棺材脸不会在监狱里养成爱走后门的习惯了吧?挺时髦啊,玩断背山啊!这话咋听着瘆人呢,虽然老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老子是个直男,啥叫直男懂不?就是只喜欢女人,只和女人睡!告诉他给我滚远点,别来恶心老子!娘的,中午又得少吃半斤米饭。”

赵凤声大呼小叫进行kàng yi,张小光那家伙雄性激素分泌太旺盛,十几岁长得就像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毛发浓密,四肢粗壮,瞅着跟个大猩猩似的,被这样的抠脚大汉惦记娇柔菊花,心里能不发毛?赵凤声现在赶紧让张小光从人间蒸发。

对面的张小曼笑得花枝乱颤,前面两座耸立的山峰波涛滚滚,把赵凤声看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小腹一阵燥热,暗骂了句:chi rén不吐骨头的妖精!

张小曼好一会儿才停住笑意,嘴角轻撇,勾勒出风情万种,“你想多了,我哥就是觉得你这个人非常不错,也很有意思。他说你极为聪明,经常有些层出不穷的手段,即便被他逼入绝地好几次,也总能依靠惊人嗅觉和判断能够化险为夷。打得多了,他觉得和你有些臭味相投的意思。其实我觉得男人之间的情谊非常有趣,你打了他,他打了你,最后竟然会成为好朋友。我读过水浒,很佩服那些打完后能成为兄弟的好汉,这在女人之间很难达成共识,根本不可思议。但我比较了解男人,能体会你们之间特殊友情。”

赵凤声摸了摸发亮的后脖子,撇嘴道:“没特殊友情,别瞎说啊。我才不和那只大猩猩成朋友,太寒掺。”

张小曼没理会他对哥哥外貌评价,往前探出身子,双手按到赵凤声从旧货市场花二十块钱淘来的柜台上,娇声道:“你既然是直男,那对我有兴趣吗?”

一道沟渠深不可测泛出细腻光泽,浓烈的香水味道直刺鼻腔,再加上精心打扮后的无暇俏脸仅有一尺距离,给赵凤声视觉听觉以及嗅觉都带有震撼冲击力。

赵凤声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眼神在那堆高耸山峰上流连忘返,擦了擦已经流到胸口的哈喇子,“没兴趣。”

张小曼站直身躯,收回让对面家伙垂涎欲滴的傲人本钱,媚笑道:“望穿秋水也能做到口是心非,不愧是我哥念念不忘的聪明人,桃园街扛旗的赵疯子。”

赵凤声目光继续在巍峨山峰停留,脸不改色心不跳,“真没兴趣。”

“你的店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换个地方聊一聊?”张小曼环顾四周,发出一个近乎于暧昧的邀请。

“这么快就开房?不太好吧?我是穷光蛋,可没开房的钱,要不你先掏?”赵凤声边说边收拾东西,根本没有‘不太好’的意思。

“去旁边咖啡店坐一会儿,我付账。”张小曼双手环胸,无情打击了他的幻想。

“原来这小娘们喜欢这口……”赵凤声小声嘀咕道。

关好店门,赵凤声跟在张小曼后面朝咖啡店走去,一路上赵凤声聚焦点根本没离开张小曼的纤细腰肢和屁股蛋,翘,挺,圆,手感一定绵软又富有弹性,如果用老汉推车或者后浪推前浪两式,恐怕连老司机都很难扛过一刻钟,自己虽然天赋异禀,估计也就撑死二十分钟左右,再长就得kè yào了,赵凤声给出中肯评价。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散发一股魅惑气息,并且不像别的女人离近观察就会发现很多瑕疵,第一眼是尤物,第二眼是祸水,越看越让人按捺不住,很难让男人对她产生抗拒心态。

咖啡店离着小卖部没多远,没等赵凤声欣赏够醉人春色,张小曼已经移步走入咖啡店,老板也是桃园街邻居,见到老街四害首脑赵凤声亲临本店,急忙迎上去摆出个灿烂笑容。俩人跑到最隐蔽的地方依次落座,张小曼要了杯白领间最喜欢的卡布奇诺,赵凤声则要了杯凉白开,等到老板刚转身离开,赵凤声诧异道:“在这咋办事?”

“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别多想。”张小曼脸上笼罩一片娇艳云霞,纠正他的狼子野心。

“大家都这么忙,有啥好聊的,能多运动别动嘴啊……”听到人家不愿意,赵凤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歪在沙发中。

“你们男人,不都是从聊天开始对女人下手吗?”张小曼笑吟吟道。

“聊啥?聊你喜欢啥姿势?”赵凤声见到峰回路转,兴高采烈一跃而起。

“能不能聊点电影,书籍,或者个人爱好?”虽然仅仅半个小时,张小曼已经习惯了他的荒诞不经,听完羞羞答答的话后也没过多表情。

“爱好嘛,抽烟喝酒大保健,有没有共同语言?”赵凤声掏出一根烟,点燃,侧卧在沙发翘起了二郎腿,虽然他脑袋上就悬挂着一条本店不许抽烟的告示牌,但老板一点想要劝诫他遵守公共道德的想法都没有,还伴随着咖啡,毕恭毕敬拿来一个烟灰缸。

“喝酒还行,喜欢喝一点红酒,伴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能提高睡眠质量。张小曼浅尝一口端来的卡布奇诺,姿态优雅,耸了耸肩,“其他两样,没有试过,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对了,你平时喜欢读什么书?”

啥书?

赵凤声被自己烟雾呛得闭起一只眼,斜叼着烟嘴,牛叉哄哄道:“平砂玉尺经!”

张小曼微微错愕,她平时也就喜欢看些村上春树或者张小娴的著作,没有涉猎过风水玄学书籍,听到怪异的书名,加上赵凤声张嘴闭嘴都是荤言荤语,自然而然联想到《yu nu xin jing》或者《yu pu tuán》这些风流大作上面,把赵凤声小小冤枉了一把。

张小曼轻笑道:“你有没有看过张小娴写的《面包树上的女人》?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赵凤声盯着面前白皙深沟,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张小曼意识到这头sè láng的不轨意图,想将外套拉链拉住,可到了最壮阔的部分竟然拉不上去,赵凤声怀着“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外国古谚,急不可耐伸出双手,“我帮你吧。”

“不用!”

张小曼急忙后撤逃过禄山之爪,腮前掠过一抹红晕,把外套恢复原位。

没了便宜可占,赵凤声意兴阑珊掏出了手机,开始翻看每一条短信。

张小曼短暂尴尬之后,整理了下衣衫,一本正经道:“赵凤声,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娘们啥意思?

赵凤声歪着脑袋,认真打量着面前尤物的神色,发现她十分平静,好像没有开玩笑的意图,赵凤声好笑道:“问这干啥,你想泡我?”

“是。”

张小曼给出一个坚定答案。

赵凤声挠了挠头,纳闷道:“凭啥?看哥长得帅?”

张小曼笑容玩味。

赵凤声一拍沙发扶手坐起,“你不会是觉得桃园街拆迁了,我会变成大款吧?实话跟你说,我那房子很小,就算yi ping米赔十万也成不了土豪,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在我身上瞎耽误工夫了。”

想到对面尤物约自己出来原来想坑自己钱,赵凤声兴致缺缺,准备拍屁股走人,自言自语道“我说咋好事往我头上撞呢,还玩浪漫喝咖啡,原来还是被人盯上钱了,哎,难道世间无真爱了?”

“我不是因为钱。”张小曼见到赵凤声要走,急忙拉住他胳膊,慌乱道:“能不能听我讲完一个故事?”

“呦呵,白喝东西还有免费故事听?说吧。”赵凤声觉得继续看大胸脯也比回到店里强,坐回原位。

张小曼把咖啡一饮而尽,盯着窗外落叶,缓缓说道:“那年雪很大,有一个小女孩正读高中,放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遇到几个地痞流氓对她意图不轨。她被几个男人连拉带拽到了一个阴暗小胡同,她本想反抗,可刚一还手就被扇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她很害怕,很无助,喉咙喊到沙哑也没人出现。随着衣服一件件被剥去,她也只能向老天许愿,如果有一个人能在此刻解救她,她愿意把一切都奉献给那个男人。也许是她的祷告感动了上苍,在仅剩内衣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只说了几句话,就让那些地痞流氓落荒而逃。”

英雄救美啊?

赵凤声感兴趣问道:“小女孩就是你吧,那家伙说的啥?几句话就让几个家伙跑了,这么牛逼?”

张小曼眼眸闪烁晶莹泪光,一字一顿道:“打扰老子尿尿的雅兴,赶紧滚几把蛋。”

赵凤声第一次觉得女孩说脏话也挺有意思,哈哈大笑,“那个家伙说话倒是和老子挺像,后面说的啥?不会说我是警察吧?几个流氓够怂的,两句话就不干了,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老子心情不好,不想死的话,赶紧滚。”

张小曼眼角湿润,哽咽道:“老子是桃园街赵疯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婊子和痞子

赵凤声把脑海里的景象翻来覆去搜索一遍,也回忆不到英雄救美的场景,估计是酒醉后的无心之举,听到张小曼把自己形容如此伟岸,他好笑道:“几句话就能吓退那些地痞流氓?我咋没觉得自己那么牛逼呢。”

张小曼驱散伤心往事,拭去泪痕,轻笑道:“能把我哥都砍了几刀的猛人,那些地痞流氓可没胆量招惹你。你的名头其实一直很响,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在附近一带,很多小混子都拿你当偶像,说起你当年的传奇故事,他们依旧热血澎湃。”

一厂七少当初在武云市属于年青一代佼佼者,张小光更是hào称单挑无敌,即便去和道上极负盛名的老痞子对着干,也几乎没有吃过亏。只有到了赵凤声这儿,才被手段层次不穷的江湖后辈赵疯子压下一头。没办法,赵疯子既不要脸,更不要命,不想鱼死网破,就得被他的无赖作风弄得没脾气。

听到有人竟然崇拜自己,赵凤声摸着下巴胡须,喜滋滋道:“呦呵,还真没想到,哥也算一hào人物啊,出门要不要带个墨镜,围个围脖,整的跟电视明星一样打扮,万一哪个粉丝拽着我裤腿要请我大保健,不去的话多扫人面子,盛情难却啊!”

张小曼对着无耻家伙,丢过去一个鄙视眼神,“别得意的太早,你和我哥的交锋中,没发现他根本没对你下过狠手?你真以为他打不过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凤声不再陶醉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中,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就因为我救过你,所以你哥跟我干架的时候,一直让着我?”

张小曼轻轻点头,“我跟他说过这件事,他应该会以德报怨。”

“扯淡!”

赵凤声义愤填膺道:“明明是黑猩猩没老子能打!”

张小曼默不作声,只是报以微笑。

虽然表面叫唤得很凶,赵凤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张小光以前和他交手时,确实不像外面传言那样凶悍,除了第一次被自己用辣椒粉弄成睁眼瞎,战力不可预判,后面几次,基本没怎么展现他单挑无敌的风采,出手都含含糊糊,好像在刻意忍让。赵凤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神功大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让敌人未战先怯,闻风丧胆。现在被张小曼揭开谜团,他才慢慢回味,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使得张小光念及相救妹妹之恩,一直对自己手下留情。

以前武云市江湖色调绚烂,属于群雄割据式的复杂局面,没有只手遮天的鬼狼爷,也没有天字hào打手之称的沐金福,而一厂老大张小光,就是武云江湖中战力值最出众的猛人,任谁和他撞个照面,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拳头有没有人家硬。要不然,也不会让赵凤声借着他的东风声名鹊起,成为武云市江湖又一hào人物。

“我哥下个星期出狱,希望能和你喝一顿酒。”张小曼手指拨弄着发梢,风情万种。

“喝就喝呗,不是鸿门宴就行,去的时候我得先打个110,免得你们对我使绊子。不过事先说好啊,我兜里一干二净,要请得他请,咱这身份,最次也得剑南春,别弄个十来块钱的破酒糊弄人。”赵凤声恢复吊儿郎当姿态,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

“他刚出狱也没有钱,我来请好了。见证以前两位最出名的豪杰杯酒释前嫌,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张小曼颇为兴奋说道。每个女孩都有一个英雄梦,她也不例外。张小光是她儿时英雄,赵凤声是她少女时期英雄,虽然这个英雄有些名不副实,但对她的人生轨迹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如果那时没有赵凤声的出现,她很后怕,预料不到之后发生的恶果,被流氓们先奸后杀抛尸荒野?或者悲愤绝望下跳进无名河洗刷清白?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少女遭遇灭顶之灾,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举动都不足为奇。

所以,张小曼一直拿赵凤声当做救命恩人看待。

可惜这个扶危救难的“大英雄”没有一点应有的气度风采,侧卧在沙发中抠着眼屎,依旧是一副浪荡子形象。

张小曼视若无睹,媚声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赵凤声掏了掏耳朵,正经答道:“哥名花有主,你就别打我的主意了。”

这个答案出乎张小曼的预料,眼眸闪过一丝黯然,但是顷刻间烟消云散,眼波流媚,勾魂摄魄,“那你介意不介意多一个女朋友?”

言辞暧昧。

赵凤声望着红唇沾染的咖啡泡沫,坏笑道:“你要做我的情人?”

张小曼有气无力嗯了一声,声如细丝。

赵凤声坐起身,拿着桌上纸巾,把红唇上那抹痕迹擦去,撇嘴道:“可惜我对biǎo zi没兴趣。”

一句平淡的话如同天雷滚滚,张小曼瞬间呆滞,泪水再度浸入眼眶。

两人沉默不语,场面凝滞。

张小曼紧咬嘴唇,盯着咖啡杯,平静道:“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为了钱,在那些男人面前强颜欢笑,甚至忍着呕吐的yu wàng被他们揩油。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水性杨花,有着自己的底线,有着自己的梦想。一个女人,尤其是有点姿色的女人,你知道活着有多累吗?每天都有男人打你身体的主意,送钱送礼物勾引你shàng chuáng,不听他们的话就威胁恐吓,尤其是我哥不在身边,我该怎么办?难道像你们一样拿着刀,对欺负我的人乱砍一通?!我只是一个小女人,想过幸福的生活,有人说,女人的幸福是丝萝找到可托之乔木,我赞同。《面包树上的女人》里面写得很好,女人最艰难的问题便是面包与爱情之间的抉择,我没有过爱情,只好选择面包,又有什么不对?”

“听不懂。”

赵凤声表示遗憾地摸了摸鼻子,“我觉得吃馒头也能活着。”

张小曼倔强道:“可是面包更好吃。”

“行了,你就别跟我灌输你的思想了,我打小就是个吃馒头长大的痞子,不知道面包是啥滋味。”赵凤声把凉白开一饮而尽,擦拭嘴角水渍,“以后别勾搭我了,没用。我媳妇爱吃醋,手劲也大。”

张小曼望着赵凤声坚毅脸庞,心平气和道:“biǎo zi和痞子,你不觉得很般配?”

赵凤声轻笑着摇了摇头,“一个mài shēn,一个卖命,不一样。”

张小曼皱起眉头。

赵凤声刚走到门口,似乎想起没交代的事情,转过身,指着咖啡杯叮嘱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在他这喝凉白开吗?因为我见过他怎么制作咖啡。”

张小曼忽然很想吐。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玩火

赵凤声对于女人向来没什么底线,刚刚拒绝一位女人投怀送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张小曼是一位绝色尤物,他承认,光是坐了半小时的功夫,他就有一种霸王硬上弓的强烈冲动。反复打击张小曼,也是为了将那股yu wàng转移到不相干的地方。自己生硬的表态,是对二妮确认关系后的改邪归正?或者是碍于对方是亦敌亦友张小光的亲妹妹?再者就是被张小曼的一番遭遇动了恻隐之心?

赵凤声弄不明白,就是打心眼里不想和那个女人共赴巫山**。

电话震动,赵凤声心不在焉按了接听键,对面那头,传来大刚打了鸡血一样的声音问他在哪,赵凤声告诉他地点,大刚兴冲冲嚎了句马上到,电话就被一把挂断,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大刚那头每天处于fā qing期的畜生有啥事这么高兴?无非就是女人、妹子、大保健,三种答案看似如出一辙,却被大刚那家伙分割的极为细致。

女人,大多数情况下指的是结婚后的shǎo fu,或者离异后的单身女性,这种女人往往不需要大额花销,只需要对她们贴心一点或者付出一些关怀,往往能俘获芳心,甚至都有可能倒贴银子。大刚前一段据说勾搭了一位老公常年在国外的出墙红杏,不仅不用花钱,连吃喝拉撒都被bāo yǎng,那畜生还大言不惭喊着人生遇到了第二春。赵凤声相当怀疑,因为就凭着“桃园街火枪手”的美誉,能伺候的了如狼似虎的深闺shǎo fu?扯淡。

妹子,这个含义就稍微广阔一些,校园里花信年华的xué shēng mèi,刚刚步入社会的小女生,还有没结婚的单身女人,凡是年纪比大刚小的,没有生过孩子的,都被他通通归纳到妹子行列。这类妹子比较难搞到手,需要花言巧语外加糖衣炮弹,否则很难让她们心甘情愿脱了衣服。大刚这位花丛老手也屡有失手的时候,经常碰见视钱财如粪土、视他如歪瓜裂枣的贞洁烈女严词拒绝,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大刚很享受泡妹子的过程,让妹子脱了衣服那一刻,就相当于采摘胜利果实,用他的话说,反正碰到谁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事,女神也好,明星也好,一个鸟样。

大保健就比较简单了,无非就是花钱呗,颜值身材好的也就是多掏一点嫖资而已。不过大刚有一次,碰见一位hào称因为家里穷困潦倒而误入歧途的失足少女,对方既善解人意又善解人衣,大刚一个不慎跌入情网,嚷嚷着要把人家拉出苦海,要让她过上幸福生活。结果很奇葩,那女孩骗了大刚一笔钱后人去楼空,将出租屋内的家具都卖了个一干二净,某人欲哭无泪。这件事被大刚藏得很深,有次喝大了才酒后吐露实情,噙着眼泪大骂biǎo zi无情,兜起裤子不认人。

从那之后,大刚就从一位禽兽蜕变为一头畜生,见到心仪女性就不择手段哄骗人家shàng chuáng,到最后又多了一个耀眼符hào:区区都有丈母娘。

这个区,一开始是行政区域的区,现在成为了小区的区。可惜武云市太小,大刚那辆挂着v587的丰田霸道又太招摇,导致那头畜生跑到哪个小区超过半个小时,都有一位买菜回家或者跳完广场舞的大妈跑过来敲着窗户问他:啥时候跟俺闺女结婚。

所以现在大刚换了辆颇为低调的现代,接上了站在路边的赵凤声。

一上车,本着吃大户心思的赵凤声想蹭根好烟抽抽,左右环顾,也只发现了十几块钱的中档烟软盒黄鹤楼,赵凤声望着像是吃了伟哥的大刚通红脸庞,翻了个白眼,“好烟都不舍得拿出来了?用这破烟糊弄谁呢。”

大刚龇着白牙笑道:“刚启动一个大项目,现在手头紧,先凑合凑合,过一阵天天给你抽1916。”

赵凤声纳闷道:“啥大项目?”

大刚神秘兮兮道:“一会你就知道了,我带你去开开眼,保证让你吓一跳。”

“草,我还以为你带我去参观大洋马呢,一个项目有啥好看的。”赵凤声躺在副驾驶,无精打采说道。大刚这家伙别看表面上浑浑噩噩是个大老粗,可心里面有些小精明,仗着跋扈作风无视对方底线,什么生意到了他手里面也很少赔钱。这一段时间大刚很少露面,赵凤声没吭,但心知肚明,这个畜生估计又在闷声发大财。大刚好面子,这次出手连烟都下降了几个档次,从软中华变成了软黄鹤楼,肯定是一笔数目巨大的投资,赵凤声倒有些期待,是啥大生意让他捉襟见肘。

“有了钱,啥时候不能看大洋马啊,赚钱要紧,不在乎这几天。最多等一个月时间,哥把你娶二妮的钱都给你赚到手。”大刚依旧眉飞色舞,跟随dj音乐摇晃着魁梧身躯,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不到半个小时,现代车停到了一栋大厦附近,赵凤声下车,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不陌生,正是唐宏图的老巢——锦江大厦。

赵凤声心潮汹涌。唐宏图即便已经铛锒入狱,可是那抹阴霾始终在头顶环绕,捅了自己一刀的凶手,到现在也无法确定幕后主谋,但是赵凤声更倾向于唐宏图的党羽,为了报仇,而进行的zi shā式袭击。

这个老谋深算的lǎo jiāng湖,会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很难说。

大刚搂着赵凤声肩头进入锦江大厦,到了电梯按了33层按钮。

赵凤声盯着熟悉的楼层,沉声道:“你把二哥的赌场接了?”

大刚抚摸着头顶,嘿嘿笑道:“哥牛逼不?直接把这个聚宝盆搞到手了。”

“牛逼个蛋!”

赵凤声皱起眉头,“你跟谁一起干的?”

大刚不明白兄弟为何会出现这种恼怒表情,诧异道:“跟严猛,还有一个大老板。”

赵凤声问道:“那个大老板你以前认识?”

大刚摇了摇头,“不认识,经过严猛介绍的。”

“赶紧让出股份,把钱弄回来。”赵凤声咬牙道:“你他妈这是在玩火!”

第一百一十七章 豪赌

大刚除了喜欢喝酒玩女人,以前还很爱赌,经常在赌场里红着眼睛鏖战通宵。这些年凭借不俗的运气和无赖的手段,竟然不赢不输,也算是一个不小奇迹。

赵凤声当年也和大刚在赌场里混过饭吃,见识过不少赌徒从家财万贯到妻离子散,吞农药和跳楼zi shā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一个欠了一屁股烂账的家伙,当场撞死在bǎi jiā lè桌角,抽搐身躯和绝望眼神,让赵凤声至今记忆犹新。不停告诫自己这玩意和毒品一样,绝不能沾。

小赌小输,大赌大输,最后的钱全都落入庄家口袋,这是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但是绝大多数赌徒还是抱着我是幸运儿的侥幸心态,前去搏一搏万中无一的极小概率。

大刚在赵凤声的劝解下幡然醒悟,已经不怎么沾赌,也就是和几个不错的哥们打打麻将,输赢最多几千块,赢了钱的人最后请客喝酒大保健,和集资**性质差不多,也算是赵凤声可以接受的底线。

但是拼去身家性命,砸在命运未卜唐宏图所经营的赌场,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输钱事小,要是被唐宏图党羽或者暗中觊觎赌场利润的狠人知晓,很有可能把命都丢掉,于是赵凤声很担心好兄弟的搏命做法。

大刚明白赵凤声是怕他误入歧途,拍了拍兄弟消瘦肩头,宽慰道:“放心吧,哥知道该咋办。”

“你知道个蛋!”

赵凤声恢复到地痞流氓状态,指着大刚鼻子破口大骂,“别以为手头有俩糟钱,后面跟一堆小弟,自己就是天王老子,敢逮谁跟谁叫板!天底下有能耐的人有的是,你他妈kè yào磕多了,敢接这个烂摊子?!唐宏图不比你有钱,不比你人多?就算人嗝屁着凉了,也有一堆人甘心为他儿子卖命,况且他还活的比谁都滋润,判几年都很难说,没准过几天就从监狱里大摇大摆走出来!你这挖人家后家花园,就不怕他们找你开刀?被bǎng jià的事还没过去多少时间呢,被枪顶过的脑袋不疼了?!”

一通连骂带吼的话让大刚也板起脸,怒气冲冲道:“生子,就不能盼着我点好?你和唐宏图之间的恩怨,我又没参与过,顶多是被伤及无辜,他就算能活蹦乱跳从监狱里出来,我这是合法买卖,盖了章的,就不信能把老子咋样。上次绑老子的帐还没跟他结,把老子逼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都是一个脑袋俩胳膊,谁他娘的怕谁啊!”

“真是死都不知道咋死!”赵凤声大口呼吸,瞥了他一眼,眉头拧在一起,“你这次投了多少钱?”

大刚横肉遍布的脸上呈现畏惧神色,“三……三百多万。”

“有钱人啊……”赵凤声撇起嘴角,突然想到这家伙好像不趁这么多银子,惊愕道:“你有这么多钱?”

大刚吭哧半天,憋出一句,“把……把房子和车都抵押了……”

“草!”

赵凤声一记老拳砸在大刚胸口,紧跟着膝盖和硕大肚皮来了个亲密接触,怦然作响!赵凤声冲着弓身如虾的大刚跳骂道:“你一个人死了,老子连坟都给你挖好!可你死就死吧,还他妈连累老婆孩子连个窝都没有,多大的人了,连房子都敢押?!别人挖个坑你就敢跳!李爷爷还说你精呢,整个一大shǎ bi!”

赵凤声暴怒状态中出手极重,哪怕大刚挺耐揍的结实身材也禁不住一拳一膝,蹲在地上小腹剧烈绞痛,缓了片刻才有力气抬头,大刚捂着肚子,咧嘴道:“我……我们把33层全买了,有……有房产证。”

“有证?”赵凤声挽到大刚腋下,一把将他拽起,语气稍微柔和,“有证还好,你嗝屁了孤儿寡母也有个着落。”

大刚佝偻着身子,无可奈何道:“你打哥这两下,就算白打了?”

赵凤声摸了摸鼻子,满不在乎道:“反正你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货,过几天就忘了。大不了哥晚上请你吃麻辣烫,吃完你投桃报李带哥去找大洋马,礼尚往来嘛。”

大刚揉着胸口苦笑道:“真是他娘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一对兄弟的“友好交流”在电梯到达33层时戛然而止,幸亏电梯里就他俩人,没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否则没准会拍下视频,引出“瘦弱男子痛殴社会大哥”这样的标题,掀起轩然dà bo。

俩人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大刚明白生子发飙是为了自己着想,不会心怀怨恨。俩兄弟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摩擦,没少为了争执而报以老拳相赠,打完了,顶着鼻青脸肿,依旧勾肩搭背去喝酒吹牛逼,和两口子一样床头打完床尾和。不过大刚近几年十分窝囊,每次和赵凤声对峙都没好下场,没办法,打不过人家啊!只能嘀咕着:哥比你岁数大,让着你,不和你一般见识,慰籍着受伤的小小心灵。

步入33楼,装修和先前一般无二,处处充满着豪奢二字,门口也有两个小弟低头玩着手机,充当门神角色。大刚被揍了,正窝着一肚子气,上前就狠狠一巴掌拍到左边倒霉蛋脑袋,“妈的,老子给你发工资,不是让你来这玩手机!”

小弟捂着生疼的后脑勺,连连求饶,唯唯诺诺刷了门卡。

赵凤声轻车熟路走进通道,连垃圾桶都没丝毫变动,头顶几个摄像头摆放的位置和以前一般无二,赵凤声刚一走过,忽然心神一凛。

唐宏图是因为没有证据定罪才逍遥法外,33楼的监控都是顶尖设备,电脑配置很高,会不会存放着时间更早的录像?里面是否会拍到唐宏图一些别的犯罪证据?以前身边有刘志勇一直监视,不好下手,现在赌场成了自己家的东西,不用再有所顾忌。

想到这里,赵凤声发疯似的冲向监控办公室,把身边大刚吓了一跳,喊道:“吃错药了?干啥呢?”

赵凤声没理他,脚步减缓,心怀忐忑来到木门前。

轻轻打开门,漆黑的屋子只有一处光亮,电脑前坐着一个干瘦背影。

听到动静,那人回头,分明是一张马脸的严猛,他的笑容始终藏有一股阴森味道:“生子,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十三层

严猛的长相本来就挺瘆人,加上屋里一团漆黑和电脑照射在马脸上的淡蓝色幽光,看着和黑白无常效果差不多,活脱脱一个恶鬼相。

赵凤声打了个激灵,轻舒一口气,“猛哥在呢?大刚那家伙说屋里有个妹子在等他,草,害得我走这么快,还真信了他的邪!”

赵凤声不确定严猛有没有在看监控,自己心急火燎跑到办公室,如果让严猛见到肯定会心生疑虑,干脆胡扯一通,解释自己为何会这么着急。赵凤声只要不触碰到那根敏感神经,就是个小心翼翼的谨慎家伙,一旦底线被践踏,那他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赵疯子。

严猛嘎嘎怪笑,一张马脸更加阴森恐怖,属于不用化妆就能去饰演恐怖片的反面角色,他指着电脑屏幕里男女滚在一起的不堪画面,“大刚说的不会是这里的妹子吧。以前电脑主人还真他奶奶有品位,里面妹子一个赛一个水灵,你来看看这个小娘们,这腰,这腿,这脸蛋,看着就是个炮架子,就是花万把块弄一晚那也值了,咱武云啥时候也弄点这种货色,哎,没生对地方啊。”

好色是男人通病,有点城府和底蕴的人物,还能欲拒还迎装模作样,可到了严猛这种不需要彰显气度的地痞流氓面前,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一番话,恨不得往脑门贴个“老子不要脸”的标签。

赵凤声走进电脑旁,里面正播放着有天使脸庞之称泷泽妹妹的步兵片,混血儿的长相确实艳惊四座,身段温润修长,加上男主角处于紧要关头,泷泽妹妹悲天悯人的表情,再配以耳机传出的靡靡之音,确实是一部可以放在硬盘里永久保存的传世佳作。

把片子下载到电脑里的始作俑者正是赵凤声,听到同道中人不遗余力褒奖,赵凤声嘿嘿笑道:“不赖,下这片的家伙确实有眼光。”

严猛被人打扰,似乎也没了欣赏大片的雅致,“生子第一次来吧?走,带你去参观参观,这以前可是二哥的聚宝盆,咱好不容易才搞到手,这买卖,绝对稳赚不赔。”

赵凤声在严猛殷勤领路进入大厅,格局没有变动,金huáng sè奢靡气息为主色调,六张桌子摆放整齐,椅子错落有致,大红地毯踩上去软硬适中,一切都是唐宏图遗留下的原物。赵凤声走到一张牌九桌停住脚步,敲着质地坚硬的桌面,咚咚作响。赵凤声微笑道:“大理石桌面,好东西,光这张桌子就够一次大保健。”

严猛嘴角勾起,透着一股阴冷寒意,比绷着脸还吓人。武云市江湖都盛传这位桥西区大混子出生时被马蹄子踩过,要不然能和马这么连相?弄张严猛的照片放到门口辟邪,放到床头避孕,贴到屁股蛋子治痔疮,万邪难入,百鬼不侵。不过这些话也就是暗地里嚼嚼舌头根子,法不传六耳,被当事人听见等于惹了dà má烦。严猛的作风和他长相一样阴毒,专挑人软肋下手,使绊子,背后捅刀,都是他的拿手好戏,谁敢当面嘲笑他长得丑,第二天家里就得扔进去一窝死耗子,或者单独出门被打了闷棍。如果不是大刚和他有过命的交情,俩人恐怕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赵凤声装作不经意地走到窗帘前,啧啧惊叹着大厚帘子带回家能当被子用,眼角却漫不经心的朝角落一瞥。不出意料,用来往唐宏图老巢29层销赃通道已经用东西封死,即便赌场开张生意兴隆,没有了转移赃款渠道,直接引颈待戮等人家一勺烩。

用作掩人耳目的古玩会所也是大门紧锁,甚至还拉住了卷帘门,赵凤声隔着门缝瞅了瞅,严丝合缝,看不到一丁点里面玄机。赵凤声明知故问道:“猛哥,这里面是干啥的?”

严猛歪着脑袋解释道:“二哥怕赌场太惹眼,专门弄了个交易古董的地方,别人要查的时候就说整个33层全都是古玩公司,这样也有个正当理由糊弄过去。”

赵凤声点点头,“里面地方不小吧?这么放着也太可惜了。”

严猛一笑,整张脸充斥着古怪味道,“里面还有一千多平方,我们大股东的意思是把这里弄成私人商务会所,说白点就是窑子,一边用作赌,一边用作嫖。进来赌博的基本都是大老爷们,男人嘛,赢了钱后也得让他们有地方花,咱全都替他想好,也不用让他大费周折跑到别的地方,生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赵凤声给出一个赞叹大拇指,“赚钱的路子全在里面了,想不发财都难,以后猛哥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

严猛哈哈大笑,“放心吧,就算我忘了你,大刚也忘不了你,他可占着两成股份呢。”

“整个33楼得有个2000平方吧,再说这是二哥以前的地方,谁那么有钱有本事把这里弄到手的?”赵凤声递给严猛一根烟,不着痕迹打探消息。

“一位姓李的大哥,估计你也不认识,和咱不一样,属于正经买卖人,我帮过他几次忙,他就想帮衬我一把。听说二哥进去了,生意没人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咱怎么都和二哥兄弟一场,不能便宜了外人,也得让咱发发财吧?”严猛阴笑道。

听到严猛死不松口,赵凤声没有深入询问,不住附和33楼确实是个生财的好地方,拍了几下妙到巅毫的马屁。

赵凤声表面看起来笑意然然,眼眸却越来越冷。

他其实和唐宏图做事方法很像,都喜欢给自己留有一条后路,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不会鲁莽行事。现在33楼的情况很糟糕,被人堵在里面如同瓮中捉鳖,一拿一个准,不符合他的做事准则。赵凤声退堂鼓愈演愈烈,瞪了眼坐在椅子中露出得意笑容的大刚,这家伙左看右看,也像被人卖了在数钱玩的傻蛋。

拉开窗帘,艳阳高照,赵凤声眯起眼才逐渐适应。

高楼林立,一览众山小。

整个武云市尽收眼底,让赵凤声平生一股天下皆在我手的豪气。

赵凤声望着仿佛处在脚下的芸芸众生,轻声道:“33层,是否寓意着三十三层天大自在?还是天上地下唯我逍遥?”

一阵凉风,顺着窗户缝隙,吹拂在赵凤声刚毅脸庞。

赵凤声心潮汹涌,喃喃道:“二哥,你自不自在,逍不逍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毒妇人心

御水湾别墅区。

这片别墅群位于武云市黄金位置,每一栋别墅都占地颇广,小区内绿意盎然,栽种着各式各样的树木花草,一股大自然清爽迎风扑面。保安大多二三十岁,穿戴整洁,手中配有甩棍,透着一股精干气息,两人结成一组,走走停停,巡视着每一处有可能让飞贼趁虚而入的阴暗角落。

在郊区,把绿化提高到百分之七十以上已经实属不易,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败家行为。然而建造别墅群的老板并没有亏本,反而大赚一笔,因为这些别墅卖的贵,非常贵,贵到金领阶层都只能望房兴叹,几十栋别墅,足以让老板赚到盆满钵满。所以这里居住的人群非富即贵,被称为武云市站在金字塔尖的佼佼者。

别墅区老板别具匠心,把小区内别墅设计成不同风格,每家拥有独立花园,供应口味刁钻的客人挑选。法国风格,哥特风格,古堡风格,都可以在小区内一览无余。

其中一栋别墅占据面积最大,显示它的主人出手最为阔绰。四方形塔楼,低度坡屋顶,窗户细长,大门上精致雕花和门框繁杂雕刻,尽显意大利浓郁风情。

庭院内,几名健硕男人分布在别墅四周,表情肃穆,眼神凌厉,比起小区保安多了几分彪悍味道。虽然没有戴着黑墨镜穿着黑西装,很明显就是看家护院的保镖角色。

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草地上搭建的狗舍,武云市不乏爱狗人士,有人喜欢体格硕大的猛犬,但大多是阿拉斯加、松狮这样人畜无害的大型犬,有钱人也会弄几只品种不纯的藏獒玩完,而院子里这只长相凶猛的猛兽,竟然是位列世界前五的斗犬——高加索。

高加索是产自于布拉克和里海之间的高地,是大名鼎鼎的家畜看护犬,对主人极其忠诚,近些年由于斗狗市场火爆,战斗力出众的高加索也慢慢被diào jiào成斗狗,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鲜有败绩,就连排名第一的比特犬,也有被高加索开膛破肚的煊赫战绩,是斗狗圈子里炙手可热的宝贝疙瘩。

这只高加索并没束缚绳索,眼睛深凹,鼻孔开阔,毛发细密,四肢修长且健壮,虽然在草坪懒洋洋趴着,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和狮子体型差不多的身躯让人一看就汗毛乍起。高加索啃着盆子里鲜红血块,随意一扯,尖利獠牙就将肉质紧实的牛肋条轻易分开,咀嚼几口吞入腹中。

这头高加索来历颇大,出自华夏名头最响的一头毕加索——伊多拉的后代,传闻伊多拉体重近一百五十公斤,体型出奇,威猛无匹,光是求购这头伊多拉后代的银子,就和整栋别墅造价差不多,再加上每天精挑细选的伙食,和养个豪华跑车的费用相差无几,一般人绝对承受不住昂贵价格。

二楼主卧。

装修风格沿用奢侈的巴洛克色调,金碧辉煌。床头摆放一尊造型古朴的傅山炉,里面点燃着上品老山檀,烟云缭绕,袅袅生香。

宽大的欧式睡床躺着一位男子,平趴在那里瞧不清相貌,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手,仅剩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根手指齐根而断,他也没有欲盖弥彰戴上手套,任由疤痕显露在外。

男子只围着一条浴巾,luo lu的背部筋肉虬扎,最惹眼的就是后背正中的一处文身。这处文身黑红相间,呈圆形,是一个较为模糊的图案,似狼非狼,似鬼非鬼,眼神透露着一股狰狞杀气。

仅凭这处文身,就让武云市有点阅历的人士轻易推断出这位男子的身份——鬼狼爷!

鬼狼爷,真实名字早已被人淡忘,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开口言明。

这位武云市江湖翻云覆雨的大哥,是当之无愧的枭雄魁首。相比于唐宏图的钝刀子杀人,鬼狼爷的手段以凶残暴虐著称,每一位和他有过节的对手,大部分以死亡或者残废告终,就算逃亡外地,也会被莫名其妙的事故找上门而大祸临头。

鬼狼爷自从站在魁首宝座,已经不怎么露面,威慑群雄全靠手底下十几名来历不详的刀客,也有人悄悄猜测鬼狼爷江河日下,没有了前几年傲视群雄的豪气,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挑衅鬼狼爷的霸主地位,这和拿着tnt当麻雷子点是一个后果。

一位体型修长的女人款款走到床边,身上仅披一件若隐若现的蕾丝睡裙,将姣好的身材暴露无遗,尤其是一双无暇měi tui,一步一步迈的血脉偾张。

这位体态婀娜的女人,正是被老公赶出家门的杨璐璐。

杨璐璐将床头进口精油倒入手心,反复摩擦,等到温热后,纤纤玉手贴到雄壮后背,顺着狰狞鬼狼头缓缓向下,到了腰部再渐渐向上,周而复始,进行着充满柔情蜜意的贴心按摩。

“还住的惯吗?”

将头埋在枕头中的鬼狼爷开口询问,声音浓烈低沉,像极了一把锋利厚重的开山刀。

杨璐璐巧笑嫣然,柔腻道:“鬼爷对我那么好,又怎么会住不惯?”

鬼狼爷嗯了一声,“我仇家多,没事不要瞎跑。”

杨璐璐轻笑,娇媚动人,“多谢鬼爷关心。”

鬼狼爷回头,露出阳刚粗狂的侧脸,平淡问道:“你有仇家?”

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却让杨璐璐脸色有些不自然,唯唯诺诺道:“没……没有。”

鬼狼爷眼皮轻微跳动一下,沉闷道:“没有仇家,怎么用我名义去指挥刀客杀人?”

啪!

杨璐璐惊慌失措中,将精油瓶子打翻在大理石地面,香气顿时弥漫。杨璐璐频频后退,一直到达窗台边缘。

齐峰被大刚打得满面桃花开,把前账后账全算到了杨璐璐头上,第二天就办理了离婚手续,把一位年轻漂亮的小三接到家里居住,扶正上位。

杨璐璐自从被老公齐峰扫地出门,便处心积虑想报仇雪恨,最大的仇家,她不认为是每天沾花惹草的老公,也不认为是和她丈夫暗中苟合多次的小三,而是将她推入万丈深渊的始作俑者,赵凤声。

她觉得,如果不是赵凤声和她在商场里的不期而遇,她也不会落得离婚下场,从一个幸福甜蜜的妻子,变成了亲戚邻居口中被抛弃的笑柄。

所以她恨!

恨赵凤声背着她和崔亚卿眉来眼去。

狠赵凤声瞒着她给崔亚卿开了虞美人。

狠赵凤声将她美好生活全部打得支离破碎。

她要报仇!

因此杨璐璐找人打听消息,问这个城市里谁的势力最大,谁的拳头最硬,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借刀杀人,把赵凤声对待她的痛苦以百倍偿还。

杨璐璐处心积虑下终于“偶遇”了鬼狼爷,凭借着不俗长相和床上卖力表现,让鬼狼爷对她颇为满意,取得了一个长期情人席位。

前一段时间,正是杨璐璐假借鬼狼爷的口谕,指使一名刀客去袭击赵凤声。

赵凤声在老佛开业那天无缘无故挨了一刀,也正是这位满腹怨气的女人一手策划。

现在事情败露,会迎接鬼狼爷怎样的雷霆之怒?

如果赵凤声死了,杨璐璐也不会在意任何恶果,反正她的人生已经充满灰色,死着,活着,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可赵凤声还活着,她死不瞑目!

鬼狼爷起身,坐在床沿,雄浑的体魄彰显压迫感,再配上棱角充满阳刚之气的脸庞,极具将帅气度,无愧于以前武云江湖战绩最彪炳的猛人。沐金福hào称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实际战力值据说和鬼狼爷不相上下,但江湖老人对这个说法一笑了之,鬼狼爷已经许久没有出过手,这个结果只是臆测而已,有本事你让绰hào金斧的男人跟鬼狼爷过过招,看哪个能笑到最后。打手再厉害也只是打手,和一代枭雄不可同日而语。

鬼狼爷凝视着浑身发抖蜷缩在窗台边的女人,又黑又粗的眉毛轻微一挑,“你知不知道每一个刀客都是我培养多年的亲信,他们就是我的命根子。”

杨璐璐浑身颤抖,无法预料的可怕后果让她泪如雨下。

鬼狼爷站起,冲着略显卑微的女人缓缓走去,浴巾逐渐滑落,赤身luo ti的鬼狼爷更显男人雄风。他并没有对杨璐璐急于惩戒,而是走到旁边,望着窗外青草茵茵,低沉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目的来到我的身边,只要你对我没有杀心,好好的伺候我,你的仇,都算在我的头上。”

心情跌宕起伏的杨璐璐目瞪口呆。

鬼狼爷慢条斯理说道:“一个女人,别管犯了多大罪孽,想要和人拼命,总有她的苦衷。我以前有一个女人,就是为了我丢了性命,所以我对你这样的女人不反感,还有些敬佩。”

杨璐璐沙哑低泣道:“你不怪我?”

鬼狼爷摇头。

险象环生的杨璐璐平复心境,想到了赵凤声还活蹦乱跳活在这个世上,眼眸里充斥阴毒之色。

鬼狼爷将她秀发一把抓住,靠近下身,一脸陶醉道:“杀人,是男人干的活。”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第一百二十章 工资

严猛和大刚拉着赵凤声在赌场一通乱侃,无非就是吹嘘着开业后生意会怎么怎么好,前途怎么怎么光明,把赵凤声听得点头应承,昏昏欲睡。天色渐晚,严猛提出了要去喝个不醉不归,赵凤声怀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一下来了精神。

也许是几里之外的杨璐璐诅咒生效,坐在火锅店的赵凤声猛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赵凤声哪怕学到了师傅一身玄妙莫测的本事,也算不到想将他置于死地的是老情人杨璐璐,有了崔亚卿一天十几个电话的殷勤联络,他甚至都对这个女人已经淡忘,渐渐从脑海里移除,只有听到某个歌曲或者见到某个场景,才会想起这一段尘封情史。不是赵凤声生性凉薄,而是这段有缘无分的感情,实在太过久远。

怪不得很多人都说,时间是治疗情伤最好的良药。

“生子,啥时候和二妮把证领了?”大刚大口吃着涮羊肉,还不忘关心兄弟的婚姻大事。

“没提过这事,还没和她家人聊过呢,就我现在的情况,哪个父母愿意把闺女跟我过一辈子。”赵凤声漫不经心道。

没钱的残酷现实让他也无可奈何,钱不是说挣就能挣,机遇,资金,人脉,缺一不可。赵凤声现在一穷二白,就连支个水果摊也有心无力。他现在最怀念的就是唐宏图甩出的一千万支票,自己干嘛非耍二百五装大爷,低个头,打个电话,不就把钱装进口袋了?还不用每天担惊受怕遭人暗算。一想到唾手可得的一大串天文数字,赵凤声悔的肠子都绿了。

“不就是钱啊,开业后你就到赌场上班,还能缺结婚那仨瓜俩枣?”大刚拿肘部碰了碰眼光瞄在大胸妹子身上的严猛,“老严,生子到咱场子干,你同不同意?”

严猛回过神,怪笑道:“那有啥不同意,你们哥俩的事自己算,场子再每天发五百块钱工资。”

“五百块?你个抠逼玩意打发叫花子呢?一千!”大刚气势汹汹喊道,为兄弟争取着更大利益。

“刚子,场子不是我说了算,那不还有李哥当家作主吗,生子算咱们的人,我开太高工资也不太合适。这样吧,先定八百,随后我跟李哥说一声,看能不能再往上调一调。”严猛耐心解释着当家不易,给了一个折中价格。

“就一千!”大刚瞪着眼喊道,死活不松口。

“那我先得问问李哥,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严猛太极拳打的那叫一个圆滑。

“二百块还得看人家脸色,你丢不丢人?”大刚扯着嗓子嘲讽道。

一句话,让脾气不好的严猛马脸拉得老长。

赵凤声看到两人僵持不下,举起白酒杯子,笑道:“猛哥,多少都行,你们看着给,我到那就是混碗饭吃,你们发达了拉兄弟一把就行。”

见到赵疯子态度和蔼,严猛脸色稍微好转,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一天八百块,一个月就是两万多,对于赵凤声现在窘迫生活,确实是一笔大数目。武云市属于三线城市,普通人工资也就是三四千,一个月能收入两万以上绝对属于金领阶层,不止能养家糊口,还能奢侈一下包个二奶谈情说爱,偶尔去去大保健潇洒快活也是绰绰有余。

三个家伙又能吃又能喝,十来盘羔羊肉,又干掉两瓶半白酒,意犹未尽的严猛提出要去muse酒吧泡小妹妹。赵凤声喜欢清静,本不想去叮里咚咙的地方遭罪,又想着要套出李哥是何许人物,就得把严猛喝沉,于是三人开着大刚的破现代,朝着酒吧方向一路向西。

muse酒吧。

还没走近酒吧大门,赵凤声就被巨大响声凿的心脏咚咚直跳。他有些纳闷为啥年轻人都喜欢来这种地方消费,酒贵的离谱,还十有**是假酒,喝进肚子里第二天不是头疼就是蹿稀,图啥啊?

问过对此地情有独钟的小竹竿才知道,年轻人追求ci ji,男生想泡女生,女生想勾搭男生,平时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到了这里,喝点酒能壮耸人胆。加上昏暗灯光和暧昧氛围能让人变得比外面漂亮一倍,恐龙变中庸,měi nu变女神,所以这里经常上演男女之间眉来目去勾搭到一块,成为未婚男女友好交流的场所。

赵凤声刚一进门,瞧见舞台上衣着暴露的美眉们卖力扭动腰肢,嘀咕一句:其实这地方也不错……

严猛出手阔绰,直接订了卡包一hào,最低消费两千多,长相清秀的服务员和严猛挺熟悉,简单交谈几句就开始忙活,啤酒,洋酒,红酒,挨个放到桌上。

严猛撸起袖子,喊道:“生子,今晚喝不趴下不许回家。”

酒吧音响声音太大,赵凤声竖起耳朵才听到大马脸喊的是啥,回了一句,“中!”

还没等赵凤声喝完一罐啤酒,服务员就端着一箱东西摆到桌边,从里面掏出三寸来长的玩意顺着卡包摆了一圈。赵凤声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夜店,上一次还要追溯到上个世纪末,所以对酒吧内新式东西有些好奇,伸出脑袋不住研究。

赵凤声琢磨半天,才发现这东西挺像过年时点的二踢脚,挠了挠头,冲大刚讶异道:“现在流行在酒吧点麻雷子玩?挺别致啊。不怕把房顶钻个窟窿?”

大刚像是看bái chi一样瞥了他一眼,“这叫烟花,懂不,一个好几十块呢,严猛就喜欢玩这一套,他那长相太寒掺,就靠这个吸引小妹妹。”

话音未落,服务员就将烟花逐个点燃,光芒四射,炫异争奇。

一个几十块啊,这得换多少大白馒头?赵凤声暗骂了一句烧包。

酒吧突然变得极为宁静,dj用着嘹亮嗓门大喊道:“快看啊,卡包一的严总烟花又燃起来啦。”

整个酒吧将目光全都聚集在赵凤声这一桌。

严猛一张马脸不住怪笑,在烟花照射下十分得意。

赵凤声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裤裆里,暗骂道:“真他娘的丢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店风波

严猛一招“引妞入瓮”似乎不太管用,没有妹子对丑陋不堪的严总投怀送抱,反倒是几个女生对着长相不俗的赵凤声暗抛媚眼,大有一副你敢来泡我,我就跟你滚床单的撩拨意味。

赵凤声视若无睹,和大刚严猛你一杯我一杯闷头喝酒。他也不是不想沾花惹草,实在是二妮看得太严,一个不慎,就得跪仙人掌加拧肉,比起满清十大酷刑下场还要惨烈。可惜了那几个妹子媚眼抛给了瞎子,只能暗骂这个家伙是个性无能。

似乎觉得三个大老爷们喝酒氛围有些尴尬,严猛挥手叫来了服务生,交头接耳几句,刚才在舞台上活蹦乱跳的跳舞美眉,并排挤到了卡包前。

严猛率先挑选一位妖艳的美眉拉到身旁,对赵凤声和大刚豪爽道:“一人挑一个,别客气,出来玩就是要尽兴。”

客气?大刚这头一见女人就兴奋的畜生,字典里就没这俩字。探着腰,眯着眼,色相十足,把面前十来位wu nu仔细审核,挑了位身材火爆的搂在怀里,还不忘选了个身材窈窕的妹子塞到好兄弟赵凤声身边。

酒吧领舞美眉,其实和yè zong hui陪酒xiao jie性质差不多,都会陪客人喝酒聊天应付一下,被搂搂腰,摸摸大腿,看在几百块小费的面子上强颜欢笑。只不过muse酒吧的领舞美眉不是谁都可以陪,服务员对严猛来头心知肚明,清楚这位长相吓人的家伙,不止是位小弟众多的大混子,还和自己老板关系不错,于是不敢怠慢,竭力安排。就算严猛要求和他女朋友喝几杯,也只好忍气吞声低头答应,如果忤逆对方意思,就不止是丢了工作这么简单,很有可能刚出酒吧大门,就被暴揍一顿,下场如何,得看把对方惹恼到什么程度。

不过看严猛的态度,好像不止陪几杯酒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把美眉带走开房。服务员没有那么大权力,跑去跟经理汇报一下,看收多少过夜费合适。其实在酒吧跳舞的女孩没几个矜持到顽固的地步,隔三差五就有大款相中她们提出过夜要求,价格相当诱人,所以酒吧经理为了讨好双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客串“老鸨”身份,为对方牵线搭桥,收取提成,也算是创收的一种手段。

“严猛这鳖孙和老佛一样抠,宰他一顿不容易。”大刚对赵凤声挤了挤眼,一种宰冤大头的神秘表情。

赵凤声轻轻一笑,没有拒绝。

他们这些痞子基本一个德行,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真有面对měi nu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们还怕对方是专走后门的断臂山,早就逐出圈子外面。

没等赵凤声的手搭到身高腿长的美眉肩膀,大门就走进两位摇曳生姿的大měi nu。

崔亚卿,崔胜男。

赵凤声眼睛多贼啊,吊到天上都能当鹰使。二妮还没发现他的时候,他就用一个比躲避沐金福拳头还快的速度,瞬间从大刚后面、顺着沙发靠背来了个懒驴打滚,坐在大刚和老佛中间,然后神速掏出手机,给二妮发了个短信:老婆大人,我在muse酒吧,过来找我玩吗?

字一打出,鬼马精灵的三丫头就率先发现了卡包一的赵凤声,大喊道:“二姐,我姐夫在那呢!”

崔亚卿扭头,泛起冷笑,双手环胸冲着赵凤声步步靠近,风衣加长靴气场强悍,尽显女王风范。

赵凤声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境界,装作不经意间看到二妮,然后马上呈现出惊愕神情,张着大嘴道:“二妮你咋这么快?我刚给你发了短信,这也太快了吧,坐火箭来的?”

崔亚卿面容冰冷掏出手机,打量几人座位,见到赵凤声只是挨着大刚和严猛,满意点了点头,随即翻到短信,冰山烟消云散,变成春暖花开,“挺乖嘛,这次怎么没有找妹妹?不过报告位置的时间太晚,不符合制定的家规。碍于你属于初犯,今天就不惩罚你了,下次注意。”

赵凤声堆着谄笑将二妮扶到沙发,偷tou pāi了拍怦怦乱跳的小心脏。

“二姐,这里坐着三个女人,他们有三个男的,肯定有一个是我姐夫找的陪酒妹妹!”三妮可没她二妮那么好糊弄,鬼精鬼精的,见到卡包里面猫腻,立即汇报情况。

赵凤声光想把鞋塞进三妮讨厌的樱桃小嘴中。

“二妮,你可别误会啊,你也知道哥的爱好,喜欢双飞,这俩妹子都是陪我的。”大刚咚咚凿着胸脯,指头粗细的大金链子差点被拍断。还是大刚够义气,虽然他对二妮最为惧怕,但兄弟有难,不能坐视不管,怎么也得为好兄弟挡上一刀。

崔亚卿杏目含霜,狠狠剜了赵凤声一眼。

她能把虞美人从一个小美容店经营成本市数一数二的美容会所,又怎么会是脑袋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但旁边坐着一个不知底细的马脸男人在场,她也不好让赵凤声下不来台,悄悄掐住赵凤声腰部嫩肉,顺势一拧,柔声说道:“回家了再找你算账。”

赵凤声想叫不敢叫,眼眶泛起晶莹泪光。羊肉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骚,这算哪门子事……

平日里好色的严猛和一对千娇百媚的姐妹花友好问候,态度和蔼,之后便没有把目光再次对准二妮三妮。痞子里有痞子里的规矩,祸不及妻儿,不会对朋友的女友或者家人垂涎姿色,当然也有那种专挑朋友老婆下手的隔壁老王存在,可下场极其惨烈,被痞子们集体讨伐,扔到监狱或者弯男群里菊花凋残,遗憾终生。

三妮是个闲不住的丫头,看到舞池里的青年男女群魔乱舞,处在活跃期的三妮也跃跃欲试,脱了外套一头扎进人海中,小蛮腰疯狂扭动,像是停不住的小马达。

三妮出众的脸蛋和玲珑身段,马上引起几个男人注意,将她团团围住,做出各种下流姿势。

“姐夫!~有人调戏你小姨子!”三妮见到冲不出包围圈,挥手求救。

还在被老婆大人进行思想教育的赵凤声正憋了一肚子鸟气,抄起啤酒瓶,冲二妮挤出一个诚挚笑容,“媳妇,我去打架,你等会再掐。”

第一百二十二章 骂街女王

夜店,本就是荷尔蒙旺盛男女肆意倾泻的场所,碰到看对眼的小妹妹挑逗挑逗也无可厚非,没准可以结下一段露水姻缘滚了床单,缘分这事,谁也说不准。但围在崔胜男四周的几个男人实在太过分,不止伸出脖子要跳贴面舞,还有个戴耳环的家伙跑到三妮后面,对着小翘臀要进行亵渎。

戴耳环男人裤裆缓缓贴近饱满翘臀,距离仅剩1公分,没等他感受弹性是如何惊人,就被一股巨力牵扯到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顿时腾云驾雾一般,头部狠狠磕在大理石地面,传出“砰”的一声响动。

耳环男人摸着后脑勺大包,龇牙咧嘴,忍着剧痛观察让他受伤的男子。一米八左右,小平头,长相清秀中带有一抹沧桑,消瘦的体格穿着身运动装,一双破旧布鞋把应有的潇洒破坏殆尽。

耳环男人挣扎爬起,指着赵凤声挺拔鼻梁,叫嚣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打老子?!”

三妮没了狼群包夹,再有姐夫做靠山,立刻从惴惴不安变成飞扬跋扈,瞪圆眼睛回击道:“打你怎么了?!谁让你敢吃小姑奶奶豆腐!打你都是轻的。再敢找茬,直接把你扒光了,绑到电线杆子供万人欣赏。你顶都快秃了还有脸戴耳环,玩秀气哦,小受吧?估计下面也大不到哪去,顶多也是小蚯蚓级别,广大群众看到也得污了双眼,干脆自己挥刀自宫得了!老婆天天给你戴绿帽子没地方出气,跑到这里撒野了?赶紧回去瞧瞧吧,就你这东西也能有后代?估计你孩子都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做个dna,看看是不是邻居的种,如果和你匹配也别得意,也许是你爸爸恨铁不成钢,亲自上阵播种呢~”

骂街,绝对是三妮强项。几岁就敢和卖给她臭鸡蛋的小贩当场对骂,十来岁在学校骂的老师当场抱头痛哭,十几岁就和老街中著名泼妇对骂几个小时不落下风,二十岁就没人敢在三妮面前逞口舌之快,方圆十里唯我独尊,万千居民俯首称臣,堪称老街里一代骂界奇才。

耳环男人气的脸色由绿转蓝,再由蓝转黑,实在遏制不住怒意,忘记了好男不和女斗的古训,一个巴掌朝着三妮精致俏脸挥去!

到了半途,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

赵凤声可不能让他伤了宝贝三丫头,将手拨开,皱眉道:“女人也打?”

三妮不傻,见到有挨揍的可能性,躲到姐夫身后,阴阳怪气道:“就是,女人也打,真不是男人,哦,也对,你也称不上男人。以前打妈,现在打媳妇,以后打闺女,好一个女人杀手哦。其实也不能怨人家说你不行,谁让你是软软小小的蚯蚓呢~”

三妮一通明嘲暗讽实在称得上尖酸刻薄,几句话把对方祖孙三代损了个遍,无愧于骂街女皇称hào。

二妮的板砖,三妮的嘴,都是桃园街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耳环男人就算是能容天下之事的弥勒佛,也受不了这一肚子的气啊,冲着几个同伴吩咐道:“打!”

同伴们撸起袖子冲到赵凤声旁边。

“哥几个,卖我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严猛双手揣兜,大声喊道,看着挺像底蕴深厚的大哥级人物。

一言不合跟人干架是初级阶段,他们这种级别的痞子已经不再逞勇斗狠,大多过了而立之年,开始追逐财富为主。有钱赚,再考虑是否值得火拼一场。为了吵几句嘴就和人家挥舞拳脚,实在不是上上之选。

耳环男人看到同伴被长相磕碜的家伙一句话喊停,不由得怒火中烧,骂不过眼前的小丫头片子,还骂不过你个丑八怪?吐沫横飞叫嚷道:“你算个什么几把东西,也配管老子闲事?!一张驴脸比动物园大马猴还丑,谁裤裆拉链没拉好让你给蹦出来了!装什么逼!”

驴脸,骂娘,严猛最忌讳的两处逆鳞,被眼前男人戳了个遍。

“我草你妈的!”

严猛终于体会到耳环男人被骂后的痛苦,再也绷不住那根神经,什么忍字头上一把刀,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风平浪静,全他娘抛到脑后。直接抄起被誉为市井巷战的绝佳武器——凳子,夹杂一股怒气,朝着耳环男子肩头悍然砸下!

严猛能成为桥西区痞子头目之一,身手自然不错,再加上几百场战斗积累下来的经验,欺负个普通人犹如砍瓜切菜。虽然耳环男子侧身躲过了第一下,但严猛一脚将他踹到地上,一把凳子耍的舞舞生风,朝耳环男人身上雨点般一下又一下,让对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耳环男人同伴不甘示弱,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把发疯的严猛干倒,可迎接他们的,是被二妮大人欺辱半天的赵疯子,还有一位身型和熊瞎子差不多的大刚。俩人征战多年,配合默契,根本没抄家伙,仅用拳脚就把耳环男子同伴逐个放倒。

赵凤声拍了拍手,见到严猛还在用力砸着耳环男子后背,把凳子一把夺过,“行了,消消气就得了,再打下去就出大事了。”

严猛红着眼睛,朝耳环男子又踹了几下,“妈的,还骂不骂老子?!”

耳环男子躺在那里,不发一言。

一场斗殴归于平静。

除了耳环男子身上有点血迹,他的同伴基本没怎么受伤,赵凤声和大刚下手有分寸,又不是多大的仇,教训一下就算了,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耳环男子同伴将他扶起,跌跌撞撞走向门口,也不知是严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力气太弱,还是耳环男子确实耐揍,他转过头,咬牙道:“有本事你们别走,等老子叫人来收拾你们!”

不走,还等你叫人来堵我们?

赵凤声和大刚齐齐竖起中指。

干!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请佛

酒吧内打架斗殴再也正常不过,三天两头就有人在这里发生摩擦,进而升级到大规模械斗。保安们本来想出手阻止,可被经理拉住,暗地里使了几个眼色,别让他们蹚这浑水。

严猛名头极恶,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在气头上出手揍人,拉架等于拉仇恨,没准迁怒于酒吧人员,那就太不划算了。等到混战结束,保安们扶起桌椅板凳,清扫地上玻璃碎片,也算没白拿一个月两千多的工资。

酒吧的男男女女习惯了这种场面,刚才打架的时候吹口哨加油助威,几个妹子还冲着赵凤声大喊着帅哥出手姿势好帅,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等耳环男人一伙人灰溜溜走掉,他们该喝的喝,该跳的跳,跟没有发生过打架之前一样。

赵凤声带着二妮三妮准备离开是非之地,看到严猛阴沉着脸在一张吧台椅子坐着,举起电话,低声说完几句后又换另外一个hào码,打个没完。赵凤声无可奈何道:“猛哥,走吧,真叫人和那家伙开干呢?那小子估计就是随口一说,没必要当真吧?”

严猛找到吧台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一饮而尽,马脸因为余怒未消,显得比往日更为硕长,和二妮常用的板砖长度有的一拼。他面容阴鸷道:“妈的,不解恨!那小子太嚣张了,敢和老子约架。拼人多还是拼谁拳头硬?武云市让我严猛心甘情愿装孙子的还真没几个。我倒要看看他能拉出哪尊大佛,把我的脸踩到地上。”

这位桥西区的大混子还真不算大言不惭。他的为人处世方针以吐刚茹柔为宗旨,碰到比他拳头硬的装孙子,碰到比他拳头软的当大爷。混得好的大哥,没人对笑脸相迎的严猛动拳头,混得不好的痞子,也不敢和性格暴戾的严猛唱对台戏。这么多年的积累打拼,致使武云市江湖里真没几人敢惹他,成为一个粘上去就扯下一层皮的麻烦人物。

赵凤声有些好笑,这严猛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怎么和年轻时一样脾气暴躁?赵凤声走到他的身边,拍着他肩膀,温和道:“一场普通的打架而已,没必要大动干戈吧?都是要成为千万级大老板的富翁了,怎么还和小朋友一般见识?走吧,吃点夜宵,再去太阳岛蒸个桑拿,消消火气。”

严猛不能惹的人物名单中,赵疯子的名字赫然在列,这位小弟众多而且打架不要命的家伙,从十几年前就如雷贯耳,是他们这一代八零年左右出生的痞子们最大梦魇。虽说赵疯子这几年销声匿迹不知跑到哪去祸害人了,可小时候赵疯子的恶魔印象太过凝重,两把唐刀血色斑斓,已经深深镌刻到灵魂。所以严猛对赵凤声的话还是能言听计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污渍,俩人勾肩搭背出了酒吧大门。

外面秋风萧瑟,已经有些初冬时的凉意。

赵凤声打个激灵,带着二妮三妮和大刚严猛告别。这俩货肯定去洗浴大保健潇洒快活,自己有二妮在旁虎视眈眈,肯定不一路。

赵凤声刚打开崔亚卿的奥迪a4车门,就看到马路乌泱泱走来一批人,看架势得有二三十位,有几个手里还攥着钢管一类的凶器,在昏暗的路灯下寒光闪闪,冲着赵凤声他们气势汹汹不断靠近。

真有两下子啊,才十几分钟,纠集起这么多人?赵凤声嘀咕一句,看见严猛和大刚从现代车里翻出把锁和铁链子拎在手里,没有开溜的意思,赵凤声朝崔亚卿嘱咐道:“你们先撤,去旁边等我。”

“我什么时候打架先跑过?”素来彪悍的二妮白了他一眼,往路边一通乱扫,看看有没有板砖之类趁手的武器。

“姐夫,我也不走,我要看你大杀四方!记得打架姿势帅一点,腿要踢的高一点,我要给你拍成视频放到网上,让你成为打架界的网红!”三妮像吃了xing fèn ji一样充满亢奋神色,翻出包里的手机,左右瞄准,咔,先给赵凤声拍了张战前照片。

赵凤声一阵无语,这丫头思维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好笑道:“还拍视频?老三,你是不是怕警察叔叔抓不到你姐夫打架的证据?”

三妮恍然大悟,挠了挠头,即刻笑容烂漫道:“没事姐夫,我可以把你脸部打上马赛克,这样别人就看不清你长什么样了,警察叔叔也抓不到你喽。不过太可惜啦,没有了英俊帅脸欣赏,怎么能让女粉丝们夜幕降临的时候,畅快淋漓地意淫呢?”

赵凤声大口咳嗽。

“胡说八道什么呢!”崔亚卿拍了下亲妹妹天马行空的脑袋瓜,“想让别的女人挖你姐墙角呢?”

“二姐,就凭你国色天香的姿色,那些个庸脂俗粉哪能和你相提并论呐,我姐夫能看上她们?”三妮双眼一眯,妖魅的像个小狐狸精,“是不是啊,姐夫?”

赵凤声没搭理这对姐妹花插科打诨,走到大刚旁边,仔细瞅了瞅来者不善的几十人,先是惊愕半天,然后笑容满面道:“好像是熟人啊,看来今天这架打不成了。”

大刚伸长脖子,终于看清对方领头的那位衣着相貌,个头不高,皮肤黝黑,穿着一身像是租来的西装,晃着膀子,大步流星走来。

“他凉地,就你们三个敢欺负我兄弟?!”对面人群为首那位大声呵斥道。

卖药的口音,再加上放到煤堆里都找不到的黑脸,不难认出这家伙的身份。

老佛。

赵凤声摸着下巴愕然道:“他没认出来咱们三个?”

对老佛知之甚详的大刚撇了撇嘴,道:“这**,是他娘的近视眼。”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探虎穴

老佛昂首阔步走到赵凤声跟前,终于看清三位敢打完人还不跑的家伙长相啥样,老佛愣了愣神,回头对耳环男子阴阳怪气道:“你要揍的就是他们?”

“对!就是他们。佛哥,快干他们啊!”耳环男子大呼小叫喊道。

“我干你凉地大西瓜!”老佛一记冲天炮狠狠砸在耳环男人脸部,紧跟着来了个老佛无影脚,“连我兄弟都敢惹,你他凉地活得不耐烦了!”

老佛和这位耳环男子属于雇佣与被雇佣关系,经过朋友介绍才认识,五千块车马费把老佛请来充门面,根本算不得交情二字。面对赵凤声三人,老佛当然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调转矛头,把花了大价钱请他的耳环男子痛殴一顿。

大刚抠着耳朵,惬意道:“行了,别把人揍坏了。我们准备去太阳岛玩呢,正好缺个买单的倒霉蛋,老佛,你大老远跑过来当送财童子,这怎么好意思。”

想到兜里白花花的银子不翼而飞,抠门的老佛像是被老婆戴了绿帽子,苦着脸,挥动拳脚的劲道更加猛烈……

赵凤声没跟他们沆瀣一气跑去太阳岛风流,送完二妮三妮,独自回到老街,漫不经心对着电视看了会真人秀,等到时针刚过凌晨两点,赵凤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换了身早已准备好的带帽子外套,又换了双不常穿的旅游鞋,没有熄灯,直接走出家门。

赵凤声没有选择经常走的桃园街南头,而是走到北头绕了几条小路,打了辆出租车,迎着夜色,来到了锦江大厦。

整栋大楼除了外面闪烁的霓虹灯,没有几处亮光的地方,赵凤声戴上帽子,趁着保安打瞌睡的功夫,猫着腰,没有选择电梯,而是跑到楼梯处,踮起脚尖上楼。

赵凤声放着安稳觉不睡,跑到锦江大厦的目的,就是想查看电脑里有没有遗留下的蛛丝马迹,能让唐宏图后半辈子把牢底坐穿。这位江湖大佬一天没有定罪,赵凤声就睡不踏实,总会梦到黑洞洞的枪口朝他开火,瞬间从熟睡中惊醒。那莫名其妙的一刀至今还令他心有余悸,赵凤声不是大罗神仙,压根想不到是前女友杨璐璐雇凶杀人,猜测着事情十有**会和唐宏图有关联,为了和二妮以后甜蜜日子没有后顾之忧,或许还有心里微不足道的正义感,赵凤声还是觉得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才是正途。

遮掩住相貌,也是赵凤声怕有心人看到所做的无奈之举。张新海说的内奸,行踪不明的唐耀辉,还有那一刀的幕后主使,都可能是翻云覆雨的大人物。虽说自己是被推到明面上的待宰羔羊,但万事总归要小心,万一细微末节露出马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多不划算。

赵凤声一直坚信夹着尾巴做人才能活的长久。

一口气跑到11楼,赵凤声长出一口气,走到电梯,摁到33层。

由于赌场还没有开张营业,严猛也没派人在这里值班,赵凤声戴上手套,掏出大刚白天给他的钥匙和房卡,进入漆黑一片的走廊。

赵凤声掏出早已备好的手电筒,借着微弱光线走到办公室,拿钥匙打开门,拿手电筒扫了一遍,里面空无一人。赵凤声打开电脑主机,嗡嗡的启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动静颇大。

点到监控保存的文件,竟然还有几组未删除的录像,赵凤声神情一震,快速浏览着需要寻找的画面。

身为一个现代化侦察兵,赵凤声自然懂得怎样操作电脑,再说以前没少在网吧欣赏爱情动作片,整个过程驾轻就熟。

半个小时过去,里面呈现的都是无关痛痒的画面,甚至连唐宏图的影子都看不到,赵凤声心情渐渐沉入谷底。虽说能查找到有用的东西微乎其微,但就跟买彩票一样,明知概率极小,也会报以一份期待。

赵凤声把所有监控删除,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室,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大刚他们一起弄份夜宵垫垫肚子,忽然手电一扫,看见角落里被封死的运钱通道。

这个通道,好像直通29层唐氏集团内部。

之前赵凤声还去29层溜达过一圈,想看看唐宏图锒铛入狱后唐氏集团是怎样一个下场。结果让他大跌眼镜,唐氏集团照样运营,连前台漂亮妹子都没更换,一片欣欣向荣景象。

赵凤声还跑去问现在的唐氏集团董事长是谁,答案既不是唐宏图,也不是唐耀辉,而是一个陌生名字,宋雪峰,听都没听过,这让赵凤声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宏图一生波澜壮阔,全靠毒辣手段攀爬经营,兄弟们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导致他可用的亲信很少。赵凤声也对唐氏集团重要首脑记忆深刻,并没有宋雪峰这个人,他到底是什么背景身份?唐氏集团分崩离析让人趁虚而入?还是唐耀辉找来个傀儡垂帘听政?都有可能。

赵凤声现在的问题不是解开唐氏集团内部的谜团,而是眼前封死的通道,他拍了拍,咚咚作响,好像是铝合金材质,传出的声音证明封的并不厚,可光靠一双手也弄不开。赵凤声蹲那沉思一会,忽然记得赌场好像有一些工具在一个小屋放着,赵凤声依靠记忆寻找到那里,果然还在,改锥钳子等等应有尽有。

赵凤声力气大,三两下就将遮挡物拆掉,他探出头望向黑黝黝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内侧通体光滑,不太受力。

下,还是不下?

赵凤声犯了难,坐在原地,内心陷入挣扎。

下,要是29层出口拿铁皮焊死咋办?自己到时候上不来,又出不去,那不得活活饿死在里面?就算能完好无损到达29层,时间过了这么久,物是人非,唐宏图办公室也不见得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下,就得洗干净脖子等待一波又一波的伏击,是狼牙棒还是流星锤都得捏鼻子忍着,等唐宏图出狱后,给他描述狱中生活是如何妙不可言。

万般无奈,赵凤声掏出1元硬币,默默念道:“如果是数字,去找大刚吃夜宵,假如是菊花,那就回家睡大觉,倘若是竖着,老子认了,去闯一闯龙潭虎穴又能咋地,我就不信老天爷能这么坑我……”

硬币腾空而起,不断翻腾,闪烁出银色光芒,久久在落到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硬币滴溜溜滚到墙角。

竖在那里。

“握草!这也能行?!非得逮住我一个人往死里坑?!就不能换换人?”赵凤声忍不住跳脚大骂。没想到老天爷天降大任于自己,这么极小的概率都能碰到。

“不行,三局两胜……”赵凤声耍起了无赖,根本不知言而有信为何物。

硬币再次在空中翻腾,落地后再度弹起,竟然飞到了黑乎乎的通道内。

“哎,信物都跑了,这可不能算我赖皮。”赵凤声心满意足笑呵呵道。

还没等他拍屁股走人,就听到传出“咚”的一声细微响动。

赵凤声从小练习国术,五官敏锐,听到响声后渐渐皱起眉头。

按照常识,硬币急速下落,碰到坚硬的金属会发出“铛”的声音,而现在“咚”的一声,下面不像是铁块或者金属物品,倒像是撞击在木头发出的响声。

既然是木头,赵凤声就没那么担心害怕了,自己一膀子力气,还有不少工具拿在手里,就算用牙咬都能钻出个洞,不会残忍的饿死在通道内。

“老天爷,你赢了……”赵凤声长叹一句,把工具全部踹到裤兜,什么带尖的带把的通通带上,小命要紧,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赵凤声把手电筒咬到嘴巴中,身体进入通道,双手双脚撑住光滑两侧,缓缓下移,旅游鞋和手套的摩擦力不至于让他立刻出溜到底。至于上面盖子到了明天怎么解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没监控没指纹啥证据都没有,谁能证明是他干的?

十分钟左右,终于到达底部。

赵凤声拿光线一照,挡住硬币的东西确实是木头做的,好像是椅子一类的玩意,拿脚踹了踹,纹丝不动。

“他娘的,真不是一般的坑。”

赵凤声骂道,提起丹田气,用出吃奶放屁的力道,一脚踹下!

轰然作响!

赵凤声爬出甬道,发现外面使用铁皮封住,里面又放了个木面椅子加固,所以刚才听到是撞击木头的声音。

“亏得老子腿劲大!”

赵凤声捡起硬币揣入裤兜,打量左右,发现是一处空空荡荡的房间。

拉了拉房门,竟然锁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梁上君子

赵凤声并没有因为一道门锁而发愁,翻着兜,寻找能开锁的东西。

他当年在派出所接受思想教育时候,有幸和一位江洋大盗关在同一屋子,据说那家伙一夜连盗十四户人家,每一户都从正门而入,根本没用撬窗户之类的下作伎俩,最后还偷了一辆警车扬长而去,行为及其嚣张,影响极其恶劣。

赵凤声听完派出所干警说完那小偷牛叉战绩之后,佩服的五体投地,怀揣艺多不压身的心思,对那猛人低三下四虚心求教。没想到那家伙敝帚自珍,晃着二郎腿理都不理,任赵凤声软磨硬泡,死活不肯透露开锁绝技。结果赵疯子怒了,露出獠牙,一通老拳砸了那家伙两个熊猫眼,这才把一门手艺学到手。

即便赵凤声没干过梁上君子的买卖,但对付这种简单门锁很有信心。

掏出捡来的塑料饮料瓶,拿工具刀划开,取一半,用刀刻画出一个“7”的形状。顺着门缝把裁剪好的塑料边伸进去,朝锁头那一勾,啪,传出轻微响动,房门应声而开。

赵凤声顺着缝隙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并没有加班的工作人员。他把铁皮和木凳按照原样堆在通道口,轻轻带好房门,猫着腰,进入宽敞的办公大厅。

这种集团性质大公司,按理说都有保安巡逻值班,可唐氏里面连只耗子都瞧不见,鸦雀无声。

赵凤声不敢让灯光太过耀眼,灯头冲下,仅照亮离地面一米距离,摸索了半天,凭借不错记忆力,终于走到了雕刻复杂花纹的唐宏图办公室屋门。

董事长办公室当然不可能用那种价格低廉的普通木门,相应配套设施采用的是新型密码锁,按照上面显示内容,显然是六位数的密码。

以前那位盗中圣手被赵凤声揍得哭爹喊娘,甚至把采花事迹都和盘托出,po jiě密码锁的绝技也一并倾囊相授。不过时间有点久远,而且当时大多是三位数的密码锁,赵凤声不敢确定那时候的法子放到现在高科技上面管不管用,反正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可走,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使用小偷教他的方法开始鼓捣。

赵凤声咬住微型手电筒,灯光聚焦到密码锁转盘旁边,依稀看着一条小缝,这和那位小偷所说的情况一模一样。

赵凤声屏住呼吸,歪着脑袋使劲盯着那条缝,发现有一个白色金属,左手扭动转动密码锁转盘,白色金属也跟着动,看见有凹进去部分时骤然停止,赵凤声喘了口气,其它五个也照葫芦画瓢,得到了一组数据:314253。

这个数据不可能是开门密码答案,而是每个数字必须相加一个数字,才是正确的开门密码。

赵凤声耐心地挨个调试,等到过了几分钟,每个数字加上4,,按下了758697,房门“咔”的一声,开了。

“这样也行?老子是不是有神偷潜质?”赵凤声就像是小时候解开一道艰难算术题,紧张中含有兴奋,可惜旁边没有人共同欣赏他的佳作,只能一个人孤芳自赏。

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赵凤声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尘土过厚产生的粗糙摩擦感,摸了下大理石地面,已经积满厚厚一层灰尘。赵凤声将手电来回查看一番,二百多米的空间略显萧条,豪华家具还是和以前摆放的相同位置,墙壁依旧挂有“用心听石,可聆天籁”那副启功赝品。

时间相隔几个月,两次走进同样的办公室,心境却不可同日而语,赵凤声甚至觉得这八个功底不俗的大字有些讽刺意味。

唐宏图用心听石不假,可惜一开始走的就是弯路,悖逆了巍巍大道,也就当不得可聆天籁的结果。就算唐宏图完好无损从监狱走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枭雄这条路血腥弥漫,就算爬得更高,走的更远,赵凤声也觉得是一条直通黄泉的不归路,所以他没有选择往这个方向发展,宁肯守着小卖部吃糠咽菜,也没有伸手去拿唾手可得的一千万。

赵凤声走到电脑旁边,打开电源,价值几万元的高级电脑动静很小,过了片刻,果不其然出现开机密码。

赵凤声在侦察连就学过这种po jiě方式,既然来当大盗也早就准备充分,不慌不忙拿出u盘,插入借口,启动winpe模式,没用几分钟就进入电脑主界面。这种解锁方式极为隐蔽,就连主人都不会发现有人登陆过他的电脑,十分安全。

电脑界面很简介,财务报表,企业规划,都是些明面的东西,赵凤声没心思去翻一堆头蒙眼花的数字报表,就算账目有问题,他一个经济bái chi也看不懂,而且偷税漏税不算什么大事,行政处罚或者罚款就能把事情摆平,即便数额巨大,也就是让唐宏图坐几年牢的事,没有意义。赵凤声想要的是刑事犯罪的证据,最好是雇人行凶这样的大案,比如719案,直接板上钉钉,让唐宏图再也走不出监狱,也就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粗略浏览一遍,没有赵凤声想要的证据,又精心筛查一遍,竟然发现一个加密文档。

这会不会是唐宏图不为人知的犯罪证据?

赵凤声神情大振。

用技术手段po jiě完毕,呈现出的是一个视频。

赵凤声用略带颤抖的手点开,发现只是一个监控录像的视频。

身高马大的唐宏图不难认出,可令人感到惊异的是,昔日里横刀立马的二哥竟然卑躬屈膝地在前引路,后面一位身型微胖的男人紧跟着出现在画面中。等到十几分钟过后,那位男人又从监控中走出,可惜他一直戴着一顶鸭舌帽,看不清楚相貌。

这个男人是谁?!

是官?

是商?

还是比唐宏图更高一层的江湖大枭?

赵凤声反复播放几遍,也辨认不出男人的面部轮廓。

不管了,把视频交给张新海就行了,反正这位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就是吃的这碗饭,自己一介草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赵凤声将视频拷贝到u盘里,关掉电脑,走向办公室门口。

当灯光照射在大理石地面,发现一双漆黑皮鞋出现在那里。

赵凤声猛然一惊,爆退三步。

灯光扫过不速之客的坚硬脸庞。

很快辨认出将那里的男人身份。

正是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逃

面对着曾经将自己揍得奄奄一息的猛人,况且又是悄无声息出现在漆黑夜里,赵凤声吓得腿肚子都有些转筋,没头没尾蹦出一句哆哆嗦嗦的话,“斧子哥,好久不见。”

说完这句,赵凤声都觉得自己挺**。

但是没办法,全武云都圈子都知道沐金福很能打。传闻当年他背着仅剩一口气的唐宏图,从几十票想要二哥命的刀手包围中,悍然杀出一条血路,赤手空拳,压服英雄无数。二哥在激战过程没有掉一根头发,沐金福却挨了整整七刀,忠勇无双,颇有赵子龙单骑救主的味道。任谁碰到这位战绩彪炳的猛人,都得称一称自己斤两配不配人家出手。

沐金福也被赵凤声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弄得有些fā lèng,古板呆滞的脸上竟然出现一抹微笑,不过这个笑容,在赵凤声眼中却比鬼条三hào还要恐怖许多。怪不得唐氏集团里面连个保安影子都看不到,有了这个猛人坐镇,还需要那些庸手来充门面?

“拿来吧。”沐金福伸出伤人无数的左手,平摊到赵凤声面前,粗糙的大手咄咄逼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冷漠。

“拿什么?”赵凤声睁着一对大眼茫然问道,演技一流。他可不想把来之不易的东西拱手相让,哪怕面对的是片刻能把他揍成猪头的沐金福。

“你半夜跑到这里干什么?”沐金福声音沉重了几分。

“大保健啊,结果发现走错路了。”赵凤声笑眯眯应付,眼睛不断打量着撤退路线。

“u盘,我看到了,在你裤兜。”沐金福回答干脆利落,不再跟他兜圈子。

“啥是u盘?”赵凤声继续装傻充愣。余光瞄着办公室构造,可惜扫了一圈,都没找到有可能逃出生天的路线。宽敞的房间只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大门,被沐金福死死堵住,还有一个是窗户,如果赵凤声有蜘蛛侠那两下子,还可以考虑考虑。29层可不是开玩笑,一百米左右的高空光是坠楼事件就得有十几秒,往下一看就心惊胆战,一不小心失足,连最熟悉他的二妮都认不出尸体主人。

“非要逼我出手?”沐金福眼神逐渐凌厉,悄无声息往前迈了半步,这是他要暴起伤人的前兆。

“你以为我自己来的?太小看人了吧,没有周奉先在旁边守着,我敢跑到唐氏集团撒野?”赵凤声向沐金福身后努了努嘴,信心备至扬起一个得意笑脸。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瞧沐金福的架势,就算自己把u盘交出,估计也没好果子吃,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觅取一线生机。

想到那个曾经把自己差点秒杀魁伟绝伦的男人,沐金福猛然回头。

身后一片黑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被骗了。

哪怕沐金福明知赵凤声单枪匹马来到唐氏集团,不可能携带帮手,但傻小子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太重,甚至对周奉先三个字有种莫名恐惧感。听到这个名字,自然而然下意识回头,选择相信了赵凤声布下的空城计。没办法,傻小子一身臻于化境的十三太保横练,专克沐金福这种以力见长的内家拳高手,啥钻拳寸拳,打到一米九多的霸道身躯,跟挠痒痒效果差不了多少。

沐金福经过卓越大厦一战死里逃生之后,就对周奉先充满恐慌,一口布满灿烂白牙的笑容,跟上了膛的阻击枪一个视觉效果。

国术一途,最怕的就是心障,有了内心深处隐患,就像是被束缚住手脚不敢随性而发。多了胆怯,少了无畏,没有了一往无前的冲劲,武道之路也就走到了尽头,很难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性。

而他身前,却有一记铁拳轰然而至!

沐金福又羞又怒,来不及感慨这孙子真不要脸,夹杂裂空声的拳头奔袭到自己胸口,沐金福侧身避让,想用小臂格挡赵凤声攻势,不曾想那拳头突然变为肘击,狠狠砸在自己肩部。

黑暗中,人的视力都有不同程度弱化。赵凤声在黑暗里面溜达了半个小时,已经逐渐适应,再加上隔着五十米能看清妹子罩杯的一双贼眼,这点劣势可以忽略不计。沐金福从明到暗的时间太短,还没有适应漆黑环境,仅靠模糊视线和拳风感受赵凤声攻击方位,很难和白天一样作出有效回应。

没等沐金福调整呼吸来平缓肩头的麻木感,赵凤声得势不饶人,势若奔雷的鞭腿不期而至,抽到沐金福健硕小腿肚,“砰”,巨大冲击力鞭笞出沉闷响声。沐金福咬了咬牙,腮帮鼓起,不退反进,一双铁手划出先高后低的小立圆形,上下一气,用来抵挡赵凤声如潮攻势。

这种曲中求直的拳法,是心意liu hé拳中视作大纲的五行拳,学名钻拳,注重发力点要与先天之本的肾气配合,看似简单,一口内家气却贯穿整个经络,常年沉溺于酒色的人根本无法练成,经过沐金福这种高手使出,竟然有股山倒岭塌的威猛气势。

面对着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摧枯拉朽式fǎn gong,本来攻势一潮接着一潮的赵凤声骤然收手,身形爆退,旅游鞋和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沐金福恨得他牙根痒痒,快步跟进,赵凤声后退中顺手抄起一把几十斤的厚重木椅,提起丹田气,举过头顶,朝着沐金福宽阔后背凶猛砸下!

沐金福小腿受到重击,灵活性大打折扣,只好双手变掌为拳,以硬碰硬的方式和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椅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咔!”

木屑纷飞,凌乱的木椅残骸散落一地。

坚硬的木椅竟被沐金福一拳炸裂!

赵凤声没工夫感慨这猛人的铁拳真他娘牛叉,身形一矮,宛若灵猫冲向办公室大门。

他攻击沐金福小腿和引诱对方攻向自己目的,就是想让沐金福闪开唯一通道。自从刚才见了绰hào金斧的男人第一面起,赵凤声就没有想要破釜沉舟的意思。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就算对方站着不动,他也没有干倒对方的可能性,一丁点都没有。他绞尽脑汁布置出逃生妙计,引诱对方一步步上钩,目的只有一个,逃!

赵凤声刚经过密码锁大门,还没来得及鼓掌欢呼,就感觉脑后激荡起呜呜风声,一记铁拳如影随影!赵凤声脑门瞬间布满冷汗,咬了咬牙,使了招饿虎扑食,往前纵身一跃,想要避开能要了自己小命的凶悍一击。

脑袋是避过了,可屁股蛋子一紧,传来汹涌推力,赵凤声刹那间感觉像是上了跟斗云,身体不受控制,腾云驾雾飞到半空,重重砸在大厅椅子上!

草!屁股挨了一脚!

浑身跟散了架一样。

赵凤声没敢回头,也没心思查看自己帅气脸蛋有没有被划出伤口,连滚带爬从冰凉地上匍匐前进,穿过几张文员用的办公桌,双足一蹬,向大门敞开的集团出口疯狂逃窜。

要说打架,赵凤声不敢跟沐金福叫板,但要说到百米速度,赵凤声敢拍着胸脯说老子先让你十米。蹲墙功就是着重下盘的功夫,练至大成,双腿足有千斤之力,比起专业足球运动员也不逞多让。赵凤声当年被几十人堵在体育场,对手不乏练田径的家伙,但一大帮子人围追堵截,都被赵凤声从容逃脱,把练田径那小子累得口吐白沫,也没摸到赵凤声一片衣角。最后,赵凤声还悠闲回头,摆出大拇指朝下的动作,说了句:小蜗牛,想追老子?先拿个全省冠军吧!

所以论速度,赵凤声这个专注逃跑十几年的高手,绝对信心十足!

迅速跑到唐氏集团门口,地上躺倒几个昏迷不醒的保安,赵凤声还有闲情雅致望了几个家伙一眼,这是啥意思?老天爷怕自己跑不掉,故意安排帮手把障碍清理掉?可自己也没安排别人来接应啊,傻小子在家呼呼睡大觉,花脸也没待在身边,哪路行侠仗义的好汉来拯救自己了?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赵凤声脚步丝毫没有放缓,身后沐金福的追击愈来愈远,已经拉出几十米距离。马上就要逃离贼窝了,赵凤声心底还有些小激动。

他没有选择电梯,等到电梯上到29楼,估计沐金福都能把自己打成肉饼了,没那工夫。赵凤声一个急转身,直接选择从楼梯下去,但是动作幅度太大,屁股传来嘎巴一声脆响。

沐金福那一脚的威力彰显无疑,加上动作太猛,不知道哪根骨头骨折了……

赵凤声疼的几欲昏厥!

就算死,也不能被沐金福活活打死!

这是他此刻唯一想法。

赵凤声忍着剧痛,扶着楼梯一瘸一拐蹒跚移动,身后沐金福脚步声也渐渐清晰。

25楼……

15楼……

5楼……

望见胜利曙光的赵凤声,有些控制不住身体,他全身被汗浸透,像是个从水里捞出来的,只凭借一股坚韧意志力撑到现在。

沐金福,已经追到6楼。

双方仅有一层之隔。

赵凤声步履艰难跑出锦江大厦,沐金福伸手可及。

一辆出租车在寂静马路上行驶,赵凤声用尽仅剩的一点力气走到这里,神志渐渐不请,看到鲜艳夺目的车头灯闪烁,赵凤声两眼一黑,轰然跌到在柏油路面。

出租车猛地一个急刹车,传出司机骂骂咧咧喊叫。

沐金福闲庭信步走到昏迷的赵凤声身边,刚想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却有一句威猛如洪吕大钟的声音震荡在耳边。

“赵凤声?!”

车副驾驶打开,走出一位气态如山的高大男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硬碰硬

沐金福搜出赵凤声藏在裤兜中的u盘,刚要把任人宰割的讨厌家伙掳走,就听见高大男人沉闷说道:“把他放下。”

沐金福正眼打量从副驾驶走出的男人,双目炯炯有神,四方大脸,络腮胡子,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膀大腰粗,双臂hun yuán几乎撑破衣衫,极富压迫性气势。

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软柿子,但沐金福打遍武云罕逢敌手,除了被傻小子周奉先惨痛蹂躏过,还对一个据说战力强悍无匹的鬼狼爷心里怀揣一份敬畏之外,还真没把别人放在过眼里,也就谈不上对任何小虾米都和颜悦色。

这就是底蕴。

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金字招牌的底蕴。

“你认识他?”沐金福指着昏迷不醒的赵凤声,饶有兴致问道。如果对方想横插一脚,他不介意柏油马路中再躺下一个倒霉蛋。

“认识。”高大男子盯着赵凤声,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你想多管闲事?”沐金福晃动手腕,准备给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认识倒认识,不过我和他确切来说是仇人,不算是朋友。”高大男子笑起来有种小孩子的天真,粗狂外表搭配无邪笑容,看着相当怪异。

“算你识相。”沐金福转身。

“就算是仇人,我也不能让你把他带走。”高大男人声音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很坚定。

“我的耐心一向不太好。”沐金福眉心渐渐蹙在一起,他很少出现愠怒表情。

“我也一样。”高大男人向前跨出一步。

针尖对麦芒。

两人视线全都直视对方,燃起熊熊战意。

“你俩扯啥淡呢。光在那瞎嚷嚷,拍电视剧呢?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直耍嘴皮子不动手,是不是爷们?不打架的话把车钱给了,我还得去拉活呢。”出租车司机探出脑袋,大声喊道。

武云市自古就以民风彪悍著称,本市还是杨式太极起源地,人人喜爱国术,街头巷尾经常出现一言不合拳脚相向的场景。就连看自行车的大娘也不能小觑,前些天,就有一条新闻报道过,三个小伙子仗着酒劲,想要赖掉存车费,看自行车大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诉说生活如何不易,三个小伙子却充耳不闻,临走还狠狠推了大娘一把,骂了几句脏话。结果大娘暴怒,使出一套家传太极,把三个小伙子打的满地找牙,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阅历深广的出租车司机瞧见打架,根本没撒丫子跑路的意思,反而点了根烟,像是欣赏一部美国大片,看一看两个壮汉谁能把谁撂倒,也算大半夜的提提神,不至于疲劳驾驶。他砍人的场景都见过百十回了,还怕这点小场面?即便俩人掏出刀子玩命,他都敢在旁边拍着巴掌叫好。

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警灯,这是巡警在街道巡逻。

沐金福怕被警察缠住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率先发难!沐金福身经百战,从十几岁就浪迹江湖,经历过各式各样的对手,眼力价比赵凤声高明许多。他能看出面前大块头下盘很稳,呼吸强健有力,应该是个练家子,说不定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天字hào打手没有藏拙,怀着速战速决的心态,左足寸踩,左手变为阴拳,向前钻出,顾住对方,后手变为阳拳,用拧丝劲,从前臂肘下横,变为阴阳合抱之势,来了记五行拳中的横拳,冲高大男人肋部肩部双管齐下。

高大男人脸色微变,显然沐金福的高超身手在他意料之外。他左肩微微一沉,腰部一拧,雄壮身躯输出强悍力道,以左拳对左拳,右手对右手,带起强烈破空声响,仗着身材比对方大上一hào,以力压力,完全是以硬碰硬的方式应对。

沐金福神情一凛,他的攻击暗含几种变化,只要高大男子采用任何一种规避防御的守势,他都可以旁敲侧击击中对方脆弱部位,他的攻势都是唬人的虚招,看着吓人,其实力道不足七成,恰恰就怕以蛮力相对。没想到对方以不变应万变,偏偏采取不要命的打法,这是脑袋不开窍的愣头青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对方经验老道一眼看中破绽?

高大男子眼中的促狭意味,很明显是后者。

为了不吃亏,沐金福一咬牙,强行提起一股内劲,输入到拳锋中。

砰!

四拳相撞,发出沉闷巨响。

沐金福倒退三步止住身形。

高大男子则退了四大步。

双方不约而同揉着酸痛手腕。

半斤对八两。

出租车司机口中叼着的烟头上的烟灰,簌簌震落地面。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碰到过这么牛的人干架,这么大的力气,还是人吗?况且还一碰就碰到了俩,出租车司机表情瞬间呈现出呆滞俩字。

警车发现状况,马上拉响警报,冲这里飞速靠近。

沐金福脸色阴沉说道:“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希望你还会这么走运。”

高大男人扬起下巴,骄傲道:“错了,是你走运。”

沐金福没有再进行口舌之争,朝着警车相反方向迅速逃跑,很快消失在漆黑视线。

高大男人探了探赵凤声鼻息,还好,没有挂掉。他笑容玩味说道:“赵疯子,只看见你欺负过别人,今天也被别人踩了?应该给你拍张照片,看你以后还嘚不嘚瑟。”

警车赶到,几名警察将高大男人包围,其中一位警察见到躺在地上的赵凤声,冲高大男人警惕道:“是你把人打伤的?”

打了人还不跑?你见过现场自首的蠢蛋?

高大男子像看傻子似的瞥了问话的警察一眼,摇了摇头。

出租车司机跑下车,仗义执言道:“警察同志,我可以作证,他是我拉的客人,没有打人。我们这叫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要不是我一脚油门把凶手逼退,恐怕这个年轻人早就玩完了,真正的凶手跑进小路了,你们还不赶快去追?!”

“我们会调取监控录像查找证据,希望你们现在配合。”警察对于司机的话不敢全信,只能采取公事公办的态度。他转而对高大男人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刚从监狱出来,身份证正在换新的还没办好。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高大男子无辜摊开双手,道:“我叫张小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仇人

赵凤声做了个一个梦。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草色青青春正浓。几头膘肥体壮的骏马惬意漫步,时而低头咀嚼鲜嫩可口的青草,阳光洒在鬃毛上,映衬出绸缎般的光芒。

小学五年级学历的赵凤声是个没啥大文化的痞子,吟不出优美诗词,就是觉得呆在草原如画景致zhong tè别舒坦,用那首传遍大街小巷的歌曲就是倍儿爽,用笑笑经常喝的饮料名称形容就是爽歪歪,总之一个字,就是爽!

赵凤声没去过草原,不过从小就对草原充满向往,小时候经常跑到公园草坪,幻想着长郊草色绿无涯。不过最后的结局很不美好,直接被戴着红袖的老大爷拿着木棍追的撒丫子狂奔。

眼前的景色就是他垂涎已久的大草原,壮阔,苍茫,雄伟,好像任何词句都形容不出他内心感受,还没等他撒泡尿热烈狂欢,就看到远处出现一位牵马姑娘。她身穿民族服饰,眉目清澈,身材高挑,粗黑油亮的大辫子亮直达腰部,笑起来淳朴动人,还带有一抹忸怩不安的羞涩。

赵凤声生长于都市,哪见过这么浑然天成的璞玉,提好裤子,怕唐突佳人,哈喇子顿时流出一尺多长,掉在胸口处晃晃荡荡。还没等赵凤声问一句姑娘胸脯是啥罩杯,姑娘就矫健上马,回头赧颜一笑,策马奔驰向白云深处。

不见兔子不撒鹰是赵凤声为人处世风格,眼前有一只鲜嫩肥美的大白兔,赵凤声连放鹰的工夫都顾不上,直接拽起旁边骏马缰绳,长腿一迈,矫捷翻到马背,用手使劲抽打马臀,想要追赶远方佳人来一出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没想到手不听使唤,马臀没抽到,直接狠狠打在自己屁股上。

哎呦!

赵凤声从梦中惊醒,感觉屁股被自己打成了八瓣,疼得直钻心。

人在熟睡中下手没轻没重,何况赵凤声常年练习国术手劲奇大,这下可好,屁股像是坐上了放满铁钉的刑具,眼珠子差点夺眶而出,头发根根竖起。

等赵凤声冒出三斤冷汗,才发现身处的环境有些陌生。自己正趴在玫红色大床上,四周家具摆件都像是一个女人的闺房,浓烈的药味中夹杂馥郁香气,仔细爬起回头瞅了瞅,全身除了屁股蛋子绑着纱布,没有一丁点遮羞衣物,跟乞丐版木乃伊即视感差不多。

赵凤声终于回想起自己被沐金福追得走投无路,最后印象,定格在晃眼的车灯。

这是谁的家?

沐金福为何不杀了自己?

整个武云市也就李爷爷和傻小子能打过沐金福,哪位英雄能从天字hào打手手里把自己救出?

一连串的问hào在他脑海回荡。

kàn fáng间里充满红色主色调,主人应该是个女人,若是李爷爷和周奉先出手,现在一定在自己家中休养。难不成是傻小子口中所说的大雪纷飞一袭红衣?那位能让傻小子吃瘪的强悍女人,沐金福遇到绝对只有挨虐的份儿,按照斗兽棋大象吃狮子,狮子吃老虎的食物链,倒也有这种可能,否则寻遍茫茫人海,真想不出第三个人能从虎口拔牙了。

赵凤声脑洞大开地瞎琢磨,房门忽然打开。

“醒了?”

一句充满雄性浑厚的嗓音,烈如金刀铁马。

赵凤声不用扭头,就能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和自己斗了小半辈子的夙敌,张小光!

识别归识别,还是要回头确认一下。赵凤声回头,看到了浑身上下全是腱子肉的标准měng nán,正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一厂七少老大。

“怎么是你?!”赵凤声眼神比看到了外星人还要吃惊。

凭借现在还一息尚存活在世上,赵凤声不难猜测是张小光救了自己。往前翻十几年,从张小光纠缠二妮开始,自己就和张小光积攒下仇恨。俩人没有暗斗,只有明争,谁见了谁都得放点血,不然连吃饭都不香。张小光身上被赵凤声最少砍过十刀,仅是头部就有三刀,赵凤声更不济,背后那几十处伤疤有一多半是拜张小光所赐。俩人砍砍杀杀十几年了,怎么生死关头被一个仇深似海的家伙给救了?

很蹊跷。

“总觉得你死在别人手里不怎么痛快,于是就把你弄回来慢慢蹂躏。”张小光嘴角似笑非笑,双手一捏,咔咔乱响,壮硕身型和满脸大胡子,让人看见就直起鸡皮疙瘩。

“你他娘的在监狱里蹲了几年,不会转行改走旱道了吧?”要说赵凤声不害怕,那绝对是瞎扯淡,任谁毫无还手之力时碰到血海深仇的老仇人,都要吓得屁滚尿流。

他听说监狱里男犯人关的久了,都会对同性产生兴趣,慢慢从直男变成男女通吃。想想也是这个理儿,日久生情这句话不是白说,天天关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丑的人看多了也会顺眼,两个大老爷们同一屋檐下耳鬓厮磨,你侬我侬间碰撞出爱慕四射的火花,也是没准的事。

“你猜?”张小光缓缓走到床边,挑了挑眉头,露出狰狞笑意,给出一个看似模棱两可却又昭然若揭的答案,

“小光哥,咱俩可是老熟人了,你不能落井下石啊!有本事等我恢复了,咱俩再大干一场,呸!说错了,是大打一场!”任人宰割的赵凤声惊恐喊道,唯唯诺诺爬到床边,想要躲避有龙阳之癖的家伙,屁股却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记得以前你没干落井下石的勾当,撒辣椒粉,下暗手,打闷棍,这好像都是你的杰作吧?你阴了我十几年,我以德报怨还你一次,也算够意思了吧?是不是啊,赵疯子?”张小光坐到床脚,搓了搓大手,嘿嘿一笑。

“光哥,兄弟错了,以后认打认罚都行,只要你别走了兄弟旱道,让我天天帮你洗马桶都可以商量啊!”赵凤声话语中满含悲切,若是真被这只大猩猩得逞,他都准备咬舌自尽了。

一双大手按到赵凤声翘臀。

赵凤声汗毛乍起,想到几十年的雏菊就要凋谢,瞬间泪流满面,准备事后以死谢清白。

“老实点。”

张小光嫌弃地后撤出一段距离,“你以为我愿意碰你的脏屁股?老子是在给你换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放下

赵凤声的伤情不重,尾椎骨折,卧床休养就可以,张小光帮他上药也是为了加快伤情恢复。幸亏赵凤声挨沐金福势大力沉的一脚时候往前猛蹿了一步,若是那一脚踢实,估计整个屁股蛋子得全面开花,后半辈子得坐在轮椅上思考人生。

拆绷带,换药,缠好新的绷带,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动作干净利落,很难相信化繁为简的流程出自一个络腮大汉布满老茧的大手。

啪!

“挺嫩!”张小光换好药,恶作剧似的拍了拍光洁屁股,由衷赞叹一句。

“光哥,别闹……”赵凤声面红耳赤扭捏说道。完全没了以往面对张小光时的凶狠姿态,反而像个未经人事的腼腆女儿家。

也难怪他转变如此巨大,任谁成为赤身luo ti的待宰羔羊,都要捏着鼻子低人一头,况且对方还是救了他性命的老仇家。没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就不错了,还指望张小光对待自己像是革命兄弟一样和蔼可亲?赵凤声可没觉得自己脸大到那种地步。屁股是夹不住了,还是夹起尾巴比较好。

“饿不饿,给你弄点东西吃?”张小光没再奚落他,收拾完换药的物品,还不忘小小关怀关怀病hào。

“不用给饭,能不能弄根烟抽?”赵凤声扭着脖子谄媚笑道。

“这是我妹妹的房间,你需要经过主人同意。”张小光没有直接拒绝,指了指外面大厅。

“想抽就抽呗。”

客厅传来一句魅惑声音,紧接着一阵香风飘进卧室,跟赵凤声趴着的大床上面味道如出一辙。

张小曼懒洋洋靠在门框旁边,手里捧个甜筒,她在自己家里没有盛装打扮,仅穿了件连体棉质睡衣,上面印着可爱的哆啦a梦,褪去了以往短裙si wà的火辣xing gǎn。但尤物就是尤物,哪怕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眼角间的悄然流媚,暴露空气中的柔腻小腿和走起路时一颤一颤的高耸山峰,都令赵凤声险些鼻血长流。

“你……你好。”赵凤声吭吭哧哧说道。

想起前些天在咖啡店把人家埋汰的一塌糊涂,现在又在她家里养伤治病,即便赵凤声脸皮厚实到子弹难伤程度,心里还是挺别扭。

张小曼莞尔一笑,走到床头拉开抽屉,掏出一盒女士香烟和打火机,又殷勤在赵凤声面前摆放一个烟灰缸。一系列的举动让衣不遮体的尤物春光乍泄,赵凤声瞥了一眼就急忙收回视线,不敢留恋无边春色,望着前方泰迪熊玩偶,怔怔出神。

张小光对着妹妹皱了皱眉,微微训斥道:“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学抽烟呢?赶紧戒了。”

张小曼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顽皮道:“心烦的时候我才抽,平常不会碰的,我也清楚吸烟有损皮肤和健康,不会像你们一样每天一两盒,以后我答应你,一定少抽。”

往常对妹妹的撒娇卖萌都诸多忍让,但这一次张小光没有丝毫退让的态度,正色道:“一根都不许碰。”

张小曼嘟着嘴,悻然然道:“知道啦,我的好哥哥。”

这一对兄妹成长轨迹和赵凤声极为相似,都是父母早早离世,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兄妹俩互敬互爱,在人生艰险路途中相依为命。张小光一直扮演着长兄为父角色,对妹妹百般溺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从小时候起就对妹妹言听计从,很少违逆她的心思。

不过张小曼长相太过招摇,走到哪里都招蜂引蝶,成批成批的男人趋之若鹜,想要把这位艳丽女人据为己有。一个尤物祸水的妹妹,再加上一个脾气火爆的哥哥,意料之中出现一起重伤害刑事案件,张小光把欺负妹妹的登徒子活活打成残废。念在受害人有错在先,张小光也是愤懑中含恨出手,只是在监狱里蹲了几年接受劳动改造,表现突出后又减刑一年,才在出狱没几天时遇到了赵凤声,也算老天爷待他们家不薄,没弄出人命官司已经算是格外开恩,如果那位受害人身体底子差一点,恐怕张小光这辈子很难见到外面朗朗天日。

察觉到张小曼走远,赵凤声才敢拿起烟盒掏出一根,使劲嘬了一口,薄荷凉意顺着喉咙直达肺部。十几年烟龄的赵凤声对淡雅口味的女士香烟根本不感冒,感觉和吃了个口香糖一个效果,哪有啥烟味啊?还不如卷个树叶抽的痛快。

赵凤声撇了撇嘴,梗着脖子回头,挤出一个讨好笑脸,“光哥,你那有烟吗,这个抽起来太不痛快了。”

张小光翻了翻眼皮,对蹬鼻子上脸的家伙递过去一个凌厉眼神,在口袋摸索半天,才找出揉成一团的东西,朝赵凤声一扔。

赵凤声兴高采烈接过,仔细一看,发现只是五块钱一盒的钻石,不满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赵凤声被大刚那一件苏烟养得嘴有些叼,哪会对价格不足十分之一的低档香烟感兴趣,不过怎么着也比女士香烟有劲,赵凤声意兴阑珊点燃一根,烟雾进入肺部,他长舒一口气,嘿嘿笑道:“光哥,这烟也太对不起你身份了吧,怎么说也是一厂老大,混个玉溪啥的也不过分啊。”

“爱抽不抽!”

张小光没好气回应道,“没钱,抽个屁的好烟。”

赵凤声没有恼怒,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依旧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其实让他自己买烟,也就是七八块左右的劣质香烟,比张小光强不到哪里去,乌鸦笑猪黑,半斤八两。

“光哥,你和沐金福交过手了?”赵凤声惬意之余,没忘记关注两个猛人之间有可能存在的战斗。上次张小曼说自己救过她,所以张小光屡屡放水,赵凤声一直秉承将信将疑态度,他想看看张小光是否也被天字hào打手揍成生活不能自理。但是看着一厂老大毫发无损的模样,好像没被那对铁拳蹂躏过的痕迹,似乎论起身手来说,自己真比对方矮一截啊。

“那人叫沐金福?以前没听说过他。不过他的拳头确实很硬,比我要强上一些。那天只过了一招,他稍占上风,要不是警察赶到,恐怕你活不到现在。你和他有什么仇?我看他的架势,非要把你弄死不可,这一关你过了,以后也要多加注意。”

张小光轻声说道,言语中满含关心意味。

沐金福的刚猛还历历在目,就算他利用丰富战斗经验和对方拼了个旗鼓相当,也不认为能笑到最后。只靠疯劲咄咄逼人的赵凤声,也就是这些年自己念及相救妹妹的恩情没有痛下杀手,真要是玩命,赵凤声坟头早就长满野草了。

“二哥听说过吧?他手里的人。据说一直帮二哥打理外地生意,近几年才回到武云,干了几次架之后,hào称本市第一打手。那时候估计你在铁窗里面感悟人生呢,没见过也正常。”赵凤声解释着,心里却翻江倒海。

张小光平时沉默寡言,不是一个靠着吹牛上位的家伙,能动手绝不哔哔的典型代表,名声都是一点一滴靠拳头积累而得。按照他轻描淡写的说法,好像真有和沐金福一战之力,这么一算,还真不是张小曼危言耸听。

张小光嗯了一声,唐宏图的大名他当然如雷贯耳,只不过双方年龄差了太多,张小光又不善于溜须拍马,求不到二哥,俩人也就是泛泛之交。

“出来了准备干点什么?”赵凤声随意问道。

“只要你不拿刀和我对着干,干什么都行。”张小光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平静道:“小曼公司缺个司机,我准备开几天车试试,在里面呆的久了,得慢慢适应社会。”

“当司机有啥前途?”赵凤声相当嘴欠评价道。

“没前途?那什么有前途,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张小光很惊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家伙能身价倍增。

“昂,超市大老板。”赵凤声自信满满道。

“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张小光感兴趣问道。

“不到五万。”赵凤声盯着烟灰缸,大言不惭放着空话。

“这么多?具体是多少?”张小光对武云市收入有个大概了解,五万块,绝对是高收入阶层了,因此他相当诧异。

“三千……”问及收入问题,赵凤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上,低声道:“三千咋了,那我也是老板,比你这个打工的家伙强多了。”

“哥,别听他瞎说,他就是在咱家对面开了个小卖部。”对赵凤声知根知底的张小曼一下揭穿吹牛家伙的老底,等赵凤声回头瞪着眼珠子恐吓,张小曼歪着脑袋,轻吐香舌,对冰激凌从下到上深情舔了个遍,吓得赵凤声急忙把视线放回到泰迪熊玩偶身上。

张小曼咯咯一笑,花枝乱颤。

赵疯子的伎俩,张小光当然轻车熟路,没有在意他的诡诈狡辩,轻笑道:“司机也不错,虽然收入不多,但守着小曼,我心里踏实。”

赵凤声挠了挠头,纳闷道:“天天被别人管着,你能适应?”

张小光无所谓道:“不能适应,也要强迫自己适应。是咱们要融入这个社会,不是社会选择咱们。以前不懂事,总喜欢拿拳头讲道理,在里面我看了几本书,已经慢慢调整好自己心态,不会再和人斗了。再说用两只手吃饭,不丢人。”

一番肺腑话语,让赵凤声不住点头,轻声道:“真不混了?”

张小光坚定摇头道:“不混了。”

赵凤声叹气道:“那就好,我还怕你找我麻烦呢。”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泯恩仇。

老街四害首脑,赵疯子。

一厂老大,张小光。

在那个群雄四起的年代,他们耀眼璀璨。

而现在,他们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沿着普通人轨迹蹒跚前行。

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

十几年前江湖中最出名的两位猛人,似乎都已学会什么叫做——放下。

第一百三十章 崔家

经过崔亚卿父亲崔立恒二十多年苦心经营,崔家可以在武云市任何一处黄金地段购买豪宅,但老爷子对人声鼎沸的市中心不感兴趣,把家安在了距离公司不远的一处小区。

复式结构,两层加起来二百多平米,老两口只在一层居住,二层则是给每个子女都预留一个房间。本想着家里闺女多,以后回娘家时也有个地方落脚,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悄无声息,三个闺女一个出嫁的迹象都没有。除了二妮买了房子搬到外面定居,老大老三老四都待在家里没挪窝。

眼看大姑娘都已过了三十这个门槛,迈入大龄剩女行列,崔父闭口不言,但把崔母急个够呛。不停向七大姑八大姨打听着谁家有单身的青年才俊,哪怕没自己家殷实那也认了,总不能眼看着姑娘孤独终老一辈子。

儿大不由娘,再加上崔立恒每天拉着脸扮演严父角色,崔洋这个不安生的叛逆青年受不了窝囊气,所以很少回家。每天不是住在宾馆就是在公司凑合一宿,到了经济窘迫或者捅了篓子的时候,才厚着脸皮回家求助。这一点,也是脑子灵光的崔洋从赵凤声身上领悟到的伎俩。

今天崔家格外热闹,除去大妮一个人去外地旅游,崔家其他人悉数到场,把崔母忙得手忙脚乱。崔家富裕,也不是请不起保姆,但是崔家子女的口味极刁,不是母亲做的饭菜根本无法下咽,结果应聘十几个阿姨都被全票否决,连不爱发表生活意见的崔立恒都摇头kàng yi,为了子女们和丈夫每天吃上一桌心满意足的饭菜,崔母只好每天饱受油烟煎熬。

三妮在外面是刁蛮泼辣的骂街女王,到了家里却一直是勤奋伶俐的小丫头,比一回家就闷到自己房间玩电脑的崔洋强出太多。见到厨房里准备盛宴的母亲应付不了复杂局面,三妮自告奋勇承担起洗螃蟹的责任,哪只螃蟹如果不听话溜出盆子,立马迎来三妮一记毁天灭地脚,踩得蟹黄满地都是,未上餐桌身先死。

崔母对三女儿血腥做法视若无睹,温柔道:“你把螃蟹都踩瘪了,一会你二姐吃不到蟹黄该凶你了。”

崔母虽然年过五旬,但举止得体,温婉大方,这些年精心保养,看着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略带皱纹的白皙脸庞依旧光彩照人,仍然能看得出以前是个美人坯子。四个孩子也都随了母亲出众容貌,出落得一个比一个水灵,爹秃秃一个,娘矬矬一窝,这句老话可是不假,如果没有崔母强悍基因,也生不出长期霸占校花排行榜的一堆女神。

三妮拿餐巾纸擦拭地上蟹黄,满不在乎道:“二姐那智商,我碾压她八条街,骗了她都得给我数钱。妈,你怀我二姐的时候是不是地沟油吃多了,咱家好像就她最傻,连楼上那只猴子都比她聪明。”

一句话把屋子里的人得罪三个,这是老三一贯的犀利风格。

崔母摇了摇头,微笑中满含宠溺。全家人都很少见到母亲发脾气,就连崔洋天天惹是生非,崔母都不舍得训斥一句,是一位溺爱孩子到极致的慈母。

每个成功男人都有一个甘于奉献的女人,而崔母,就是那个温柔如水的贤惠妻子。

崔母怕三丫头把一盆上好阳澄湖大闸蟹都祸害完,抢过三妮洗螃蟹的盆子,柔声道:“我来吧,小心你二姐一会拿你撒气。”

崔胜男眼眸泛起贼光,嘻嘻一笑,“就说碰到无良奸商喽,卖的都是公螃蟹。反正我二姐分不出公母,经常指着韭菜说是麦子长得真不错,骗她?还不跟玩儿一样。”

“你说谁指着韭菜说麦子?”

崔亚卿不知何时站到了厨房门口,举着吃了一大半的苹果,眼神凶狠瞪着出言不逊的妹妹。女神毕竟是女神,哪怕是发怒表情,也是眼眉间流露出千娇百媚。

“我说的是大姐啊。”三妮眼珠骨碌骨碌乱转,瞬间栽赃嫁祸到不在家的大妮头上。

崔亚卿咬掉最后一口苹果,丢到垃圾桶,走到妹妹身边,掐住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厉声道:“从你说我分不清螃蟹公母时候,我就站在那里了,现在还敢狡辩?信不信我给你掐出一条游泳圈。”

虽然二妮也不傻,但和鬼精的三妮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档次,往往有争执不下的问题,二妮就对三妮一通乱拧。三妮碍于身高比二姐低了几公分,身材也属于娇小玲珑,力气没对方大,每次只能苦苦求饶。

动粗,是崔亚卿制伏崔胜男的唯一手段。

“二姐,我的意思其实是跟妈说你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你见过哪个仙子认识韭菜和能分得清螃蟹公母?”三妮一通乱扯,急忙向母亲求救,“你说是不是啊,妈?”

对于姐妹间的“友好”交流,崔母向来是隔岸观火,这一次也是充耳不闻,嘴角含笑,专心致志洗着螃蟹。

崔亚卿俏脸阴沉道:“死妮子,怪不得你光长心思不长个,都是被压的,看我今天好好收拾收拾你!”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三妮听到二姐触及到最介意的短处,顿时恼羞成怒,闷头向二妮胸前冲去,口中还嚷嚷道:“敢笑话我矮,我和你拼了!”

俩人口头上要和对方鱼死网破,其实也就是你挠我,我挠你,哈哈大笑,不断求饶,厨房内闹成一团。

客厅中。

阳光沐浴在宽敞大厅,几盆深绿色植物焕发盎然生机。崔立恒端坐在沙发,戴着眼镜看今天的晨报,听到厨房方向叽叽喳喳,抬头看了一眼,轻轻一笑,然后继续将视线放回报纸上。

崔立恒经营的是钢材生意,是本市钢厂协议户,不管市场萧不萧条,都要按照合同定时采购,每年流水高达亿元以上,所以对新政策法规具备敏锐嗅觉。虽然现在新闻信息在第一时间就能从电脑和手机浏览,但几十年养成阅读晨报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好像从手机获得消息,总没有报纸这种传统媒体具有官方效果。

厨房战斗,最终以二妮胜利收尾,三妮倒在地上边哭边笑边求饶,崔亚卿拍了拍手,得意走到客厅,看到父亲神态安详坐在那里,她整理下被妹妹揪的凌乱衣衫,坐在了父亲旁边。

崔立恒秉承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古训,自始至终扮演严父形象,小时候四个孩子不管谁犯了错,都要被他打手心,哪怕是女孩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致使四个孩子对父亲都较为惧怕,一见到父亲都变成温顺小猫咪。

“爸,你吃不吃苹果?”崔亚卿轻柔问道。

大妮特立独行,三妮天马行空,老四惹是生非,就属她在四个孩子当中最为乖巧听话。要不然整个崔家,仅仅是二妮和崔父在经营生意,其他三个爱干嘛干嘛,根本对赚钱营生不感冒。崔洋听了赵凤声一通金玉良言才幡然醒悟,几个月前开起了公司,其实按照那小子的德行,整个吃喝嫖赌的败家子一个。

“不用麻烦。”

崔立恒放下手中报纸,摘掉花镜,冲二妮轻笑道。

对于二女儿,他还是相当满意,刚走出校门就想自己独自闯荡,符合他们这代人个体独立的价值观。崔立恒这位跌宕大半生的富翁知道生活艰辛,一直灌输儿女们自强不息的信念,早早被生活蹂躏远比半路翻船要强出太多,所以只要孩子们开口干正事,他都慷慨解囊地支持,并且在人脉上给予帮助。

崔亚卿的虞美人当初投资需要几百万,放到崔家也不是个小数目,何况当时钢材市场萧条,很多商品都压在仓库卖不出高价。但是崔立恒大手一挥,几百万一分不差从天而降,不管崔亚卿有没有涉及过这个行业,他都会让子女亲自去试一试深浅。

赚了,皆大欢喜。赔了,就当是买教训。

崔家不靠几百万去养家糊口。

“美容店的生意怎么样?需不需要爸爸为你做点什么?”崔立恒最关心的话题就是生意,这一次也不例外,哪怕崔亚卿半个月没回家,他的第一句也总是以赚钱为主。

崔立恒吃过苦,受过罪,为了钱去求爷爷告奶奶,他不希望孩子在经济上遇到难题。

有了钱才拥有一切,这向来是他恪守的观点。

“势头还不错,但是地方有些局限性,很多离得远的客户都嫌麻烦,我想在开发区和桥西区都弄一个分店,这样能照顾到各个区域消费客户。”崔亚卿一五一十将发展规划和盘托出,当然也需要父亲鼎力相助。

崔立恒点点头,反复琢磨女儿提议,手指在膝盖不停敲打,缓缓说道:“开发区弄一个分店还可以,但是桥西区就没有必要了。一来是桥西区生活水平较低,很多有钱人都搬到环境绿化稍好的开发区居住,周围的村子很多,你的定位太高,那些女人消费观念跟不上。二来就是成本偏高,开一个店需要几百万本金,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还必须有相应的服务人员。你的员工不能随便乱招,必须接受正规培训,绝不能出现事故,要知道十万个好评都抵不过一起事故。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幸灾乐祸是人的本性,一夜飘满城啊。”

父亲的点拨指引,崔亚卿频频颔首。

崔立恒喝了口今年新下的梅家坞龙井,尚有余温,清理嗓子继续说道:“你如果开分店,不如选择在县里开,那些煤老板和钢厂老板家的阔太太不差钱。正好我在县里也有不少朋友,可以把她们介绍成为你的第一批顾客,这样你的店可以在武云遍地开花,不愁没有生意上门。”

崔亚卿赞叹道:“爸,还是你想的周到。”

崔立恒轻笑道:“人老精,鬼老灵。活的时间长了,什么都能懂一些,倚老卖老罢了。以前我对你的生意其实并不看好,真没想到你能鼓捣出名堂,这一点,你比那三个不争气的强多了。咱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崔洋那臭小子又不上进,实在不行,你以后就帮他打理。”

崔立恒思想传统,重男轻女,哪怕把家业放到不争气的儿子手里,也不会交到将来成为别人家媳妇精明能干的女儿手中。简单的几句话,也是其中暗含了几层深义。

崔亚卿相当为难,摆手道:“那么大的生意我可不敢碰,你还是让崔洋自己干吧。”

崔立恒含笑不语,问道:“我女儿这么优秀,有没有找到男朋友?你姐那里我就不指望了,每天神神叨叨要享受人生。你呢?什么时候能让我把聘礼送出去?一套门市,一辆百万的车,怎么样,嫌不嫌少?”

崔亚卿十指纠缠,羞羞答答道:“有……有男朋友了,我们想明年结婚。”

“哦?!”听到女儿有了归宿,崔立恒颇为兴奋,笑逐颜开道:“是谁家的孩子那么有福气,能让我的宝贝女儿青睐有加?”

“爸……”崔亚卿扭扭捏捏道:“你……你认识。”

崔立恒眉飞色舞道:“我认识?谁家的男孩?”

崔亚卿停顿片刻,轻声细语道:“赵……赵凤声。”

刹那间,崔立恒脸色阴云密布。

望着父亲阴霾表情,崔亚卿心惊胆颤。

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崔立恒斩钉截铁道:“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父女

崔亚卿没想到父亲一口回绝,俏脸花容失色,没有半分犹豫脱口而出,“为什么?!”

在她记忆里,父亲对于赵凤声的印象相当不错,说他有男儿血性,张扬却不张狂,人又聪明,嘴还甜,会利用优势去掩盖劣势,总之一直像是夸女婿一样赞美赵凤声。

今天开口言明自己和赵凤声结婚打算,父亲应该笑容满面才对,怎么问都不问就断然拒绝这门婚事?崔亚卿百思不得其解。

崔立恒两道浓重剑眉渐渐聚在一起,脸庞棱角分明,不像同龄人看起来老气纵横,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双手放在膝盖正襟危坐,肃容时极为庄重威严,让儿女们不由自主对父亲噤若寒蝉,这是积威多年的后果。

崔立恒语重心长道:“亚卿,我承认赵凤声人品不错,为人仗义,对老人孝顺,不像现在年轻人那么浮躁。先抛开门第之见不谈,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俩般不般配?你是大学毕业,他呢?我记得连小学都没有念完吧。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现在每个月收入几万块,他不过是一个在社会瞎混的小痞子,每个月能赚多少钱拿回家?五千,还是一万,作为一个男人,能不能把这个家撑住?”

“再说两个人居家过日子,观念很重要。一个喜欢吃西餐牛排,一个喜欢吃卷饼大葱,就算前期靠着所谓海枯石烂的爱情走到一起,婚后的柴米油盐磕磕绊绊,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你不小了,应该有自己思维能力,婚姻不是小事,不能光靠一时冲动就盲目选择,需要两个人磨平身上棱角,才能慢慢融合在一起。”

父亲的忠言逆耳没有使崔亚卿改变初衷,她低声道:“爸,我知道您心疼我,是为了我好,可我就是喜欢赵凤声,从小就喜欢他。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彼此了解,您说的那些问题不会存在,或者几率很小。您和我妈不是也不般配吗,一个是大老板,一个是家庭主妇,不也是相濡以沫走到现在。我愿意为了他去改变,他也会为了我努力奋斗,请您相信我的眼光,他是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

父女俩苦口婆心的一番话都没有让对方妥协,崔立恒依旧肃容道:“怎么不般配了?我和你妈以前都是抡大锤的工人,家里都是三代贫农,都是靠种地吃饭的穷苦人家,在那会也算门当户对。当年家里养四个孩子,我们俩工资根本不够家里开销,记得胜男刚出生时候,连买奶粉的钱都是从亲戚朋友手里借的,我想了两天两夜,才抛弃铁饭碗,下定决心辞职下海。如果没有你妈支持我,大半辈子在为这个家操劳,就过不上今天的好日子,所以我们和你们情况不一样。”

二妮倔强抿着嘴唇,以无声表示kàng yi。

崔立恒不想眼睁睁看着女儿深陷泥潭,长叹一口气,道:“散了吧,长痛不如短痛。”

崔亚卿咬着银牙道:“不!”

她在家是个乖宝宝,平时很少违逆父亲意愿,这一次事关她和赵凤声的婚事,出乎预料的变得咄咄逼人。

崔立恒从没听到过女儿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瞪起眼,大声喊道:“我说散,必须得散!”

父女之间的针锋相对,很快引起厨房忙活的崔母和三妮前来一探究竟,连楼上崔洋都把脑袋拔到楼梯间,看看是谁敢和说一不二的父亲针尖对麦芒。

父亲的强横无匹,让崔亚卿眼眶泛起晶莹泪光,抽泣道:“当年你做生意被人骗了,资金跟不上,求了多少人都没人肯帮一把,不是赵凤声父母借给你的吗?赵家等于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做人,知恩总得图报吧?”

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崔立恒终于按捺不住胸中怒火,猛然站起身,暴跳如雷道:“他们赵家的钱我早还清了!轮也轮不到赵凤声头上!他要钱是吧?好,我给!五十万还是一百万,让他随便开价,只要你不和他结婚,多少钱我都肯出!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汤了,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

崔亚卿默不作声,悄然流泪。

崔母眼见女儿如此悲伤,坐到旁边,搂住二妮肩膀,柔声道:“父女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大动肝火伤了和气。亚卿,你也知道你爸的臭脾气,别放在心上,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乖,不哭了。”

“那个……我能说两句吗?”

三妮贼眉鼠眼的走到中间,发现没人搭理自己,小声道:“我觉得姐夫……不对,是赵凤声,他对我二姐挺好。俩人从小青梅竹马,又知根知底,二姐嫁给他,比嫁给那些有钱的huā huā gong zi强多啦,真要是嫁入豪门,二姐不见得开心啊。强扭的瓜不甜,干脆成全他俩得了,呃……我说的对不对?”

“滚一边去!”

崔立恒正在气头上,对平日里最不听话的老三没什么好脸色,愤懑道:“你懂什么?!赵凤声就是个小痞子,从前靠着收保护费和坑蒙拐骗混日子,三天两头拿着刀和人对砍,在派出所吃饭次数比在家吃饭次数还多。他接近亚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们清不清楚?!图钱还是图色?我不是嫌他穷,也不是嫌他没出息,就他那个莽撞性子,我是怕亚卿当了寡妇!”

岁数最小的崔洋本想下楼替二姐说几句好话,但瞅见老爸及其罕见的怒发冲冠,腿肚子都有点转筋,更别说为赵凤声辩解了。崔立恒虽然四个孩子都打过,但老大老二老三毕竟是女孩,也就是打下手心,做做模样。老四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崔立恒恨铁不成钢,下手歹毒,从小就把崔洋吊起来拿皮带抽,或者拿起笤帚疙瘩往身上招呼。积威多年之下,崔洋可不敢在父亲发怒的时候火上浇油,干脆跑到房间继续打lol,戴上耳机,眼不见心不烦。

崔亚卿摇头解释道:“他已经变好了,不是以前那个赵凤声了。他那会做生意也赚了不少钱,只不过被亮子坑了才混到现在这一步,他能凭借自己能力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请你相信他,也相信我。”

崔立恒掐着腰来回踱步,怒不可遏道:“他赚的钱是怎么来的?是偷的还是抢的!狗改不了吃屎!我不信他能踏踏实实跟你安稳过日子。要是以后你俩结婚后有了孩子,他出了事在监狱蹲一辈子,你带个孩子怎么过,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崔亚卿擦干眼角泪水,斩钉截铁道:“那我也认!”

崔立恒高声呵斥道:“你如果跟他过日子,就滚出家门!”

崔亚卿拿起包,愤愤道:“滚就滚!”

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崔母有意挽留女儿,但双方正在气头,俩人又都是拧脾气,不可能现在服软,只好冲女儿使个眼色,意思是先避避风头,她会在中间慢慢劝导。

崔亚卿骤然回头,正色道:“忘记告诉了你们一件事,我已经怀了赵凤声的孩子。”

啪!

茶杯被崔父狠狠摔在地上,骤然碎裂。

第一百三十二章 挑衅

张小曼只要趁着张小光不在家,就在赵凤声旁边卖弄风情,不是跳香yàn wu蹈就是舔冰激凌,很有一股把病hào勾引到欲罢不能的架势。赵凤声对她心怀愧疚,每次桃花当头都视而不见,望着泰迪熊不断念叨南无阿弥佗佛,不肯动一手指头。

今天张小光上班,张小曼独自一人看护病hào,赵凤声实在受不了那位祸水见缝插针的撩拨,不顾屁股伤痛,给傻小子和大刚打了个电话,通知自己在明珠花园,让他俩赶紧来接自己回家,再待下去,屁股好了,如意棒得出事了。

大刚和周奉先一起步入张小曼家门,见到赵凤声捂着屁股躺在这位女人家里,大刚顿时蒙圈,啥情况?

qiáng jiān未遂反被爆了菊花?

看张小曼那体格,也不像能降服得了赵疯子的猛人啊。

大刚的脸皮厚度和赵凤声有的一拼,面对始终求之不得的尤物,挤眉弄眼打探着赵凤声床上功夫咋样,是不是用力过猛扭到了腰。可惜张小曼自始至终没和他攀谈一句,双臂架着沉甸甸的胸脯,白眼满天飞。

从电梯下了楼,一肚子疑问的大刚迫不及待问道:“玩啥高科技姿势了,屁股咋还开了花?”

被傻小子驮在背上的赵凤声见到附近行人太多,挤了挤眼,“回家再说。”

大刚对奇闻异事的过程等不了那么久,心急火燎道:“到底啥事啊,快点说说,又不是在保密局上班,还怕别人听到了告你泄露guo jiā ji mi?”

赵凤声刚想开口,撞到了下班回家的张小光。

赵凤声和对方冰释前嫌,大刚却不清楚里面前前后后过程,见到以前斗了十几年的对手,大刚如临大敌,站到赵凤声身前保驾护航。

本想着赵凤声这位老街四害里的头hào打手菊花有恙,不便动手,大刚以前被张小光揍过不少次,连还手之力都做不到,明知和对手不是一个级数,正思索如何下台,比如说些改日再战,或者今天饶你一条狗命之类的场面话。随后想到旁边有一位能把沐金福揉成一团泥巴的傻小子撑腰,大刚顿时气壮胆粗,仰起脖子,居高临下道:“张小光,冤家路窄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活蹦乱跳没有死翘翘。赶紧喊一声刚哥我错了,立马放你走人,要不然的话,嘿嘿,小心把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张小光四方大脸浮现起一抹戏谑笑意,冲赵凤声努了努嘴,“生活不能自理?说的是他吧?”

赵凤声被殃及池鱼,骂了句娘。

大刚竖起眉毛,瞪眼道:“呦呵,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少废话,赶紧喊哥,再敢嘚瑟,分分钟教你狗吃屎三十八式。”

张小光轻笑道:“你连吃屎都会?不简单啊,你表演一个给我看看。”

大刚气的鼻子都歪了,但他知道自己上去动手也是白给,正想招呼傻小子揍人,就听到赵凤声说道:“行了,我和张小光和解了,以前的事都是闹着玩,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闹着玩?!生子,你脑袋被驴踢了吧!跟老仇人做朋友,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答应,问问你后背的刀疤答不答应。”大刚没看到张小光营救赵凤声的场景,多年的宿怨还是像一股沉重枷锁,让他不能轻易放下心中愤恨。

可大刚转念一想,生子跟张小光的仇恨最大,双方以前一见面就白刀子变成红刀子,今天邪了门了,俩人像是邻居一样见面笑吟吟,比老街西边站街xiao jie从良还怪异。大刚八卦天赋又开始满脑子转悠,忽然横肉遍布的大脸布满惊恐,道:“生子,你不会qiáng jiān了张小曼,然后被张小光反爆了菊花,你俩现在变成一对好基友了吧?”

“滚蛋!”赵凤声劈头盖脸骂了一句,“前几天我差点被沐金福弄死,张小光救了我一命。”

“哦……”大刚恍然大悟,也不能在老对手面前丢了威风,嘀咕道:“今天饶了你,改天再找你算账。”

“就你?”张小光不屑道。

即便他回归正途不再跟人逞勇斗狠,依旧不改血性男儿本色,捅人之类的莽撞行为不去考虑了,但斗斗嘴皮子又不犯法,况且是和嘴里最脏的大刚斗,挺有意思。痞子这个身份放到头上久了,一些习惯很难改变,火爆脾气只能慢慢收敛,但碰上了老冤家,输什么绝不能输了气势。

仅就打架而言,张小光还没怕过谁,赵疯子都是他手下留情饶过的对象,更别说瞧着人高马大却气肾双亏的靳军刚,他自信只用单手,就能把大刚揍成赵疯子瘫痪在床的凄惨下场。

“我才懒得跟你动手。”大刚颇有自知之明,竖起大拇指,指着身后体态魁伟的傻小子,趾高气昂道:“信不信我兄弟一分钟送你进医院。”

听到刚哥赞美自己,傻小子咧着大嘴憨憨一笑,露出白瓷牙齿,挺傻。

“不信。”张小光摇了摇头。虽然觉得大块头身型有些吓人,力气有可能挺猛,但也没觉得身手会超过有过一面之缘的沐金福。

“老子等着回家上厕所呢,别扯了,改天我摆一桌,好好叙叙旧。”赵凤声急着回家办正事,不愿意听这俩家伙打嘴仗,随便找个借口,赶紧回到老窝要紧。

来之不易的线索被沐金福拿走,他得趁着脑子里还记得对方相貌,赶紧告知张新海,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这几天张小曼形影不离,手机又在锦江大厦跑丢了,实在找不到合适机会汇报情况,所以想赶紧回家,别辜负这一次入虎穴的收获。

大刚对擦肩而过的张小光全身戒备。

张小光忽然举起胳膊,像是要动手姿态。

大刚吓了一跳,急忙躲到傻小子身后。

张小光撇了撇嘴,轻蔑一笑。

赵凤声虽然和张小光化敌为友,但目睹兄弟被对方羞辱,心底还是小小愠怒,在傻小子耳边轻声道:“奉先,去教训教训这家伙,别伤人。”

傻小子把赵凤声往上提了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笑容,不断向张小光逼近,走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傻小子仅用左手固定住赵凤声,势若奔雷挥出一拳,带起一股强烈气旋,朝着比他矮半头的家伙腹部猛然砸去!

张小光没想到大个子说动手就动手,仓促间躲避不及,只好以拳招架,用出和对阵沐金福相同的招式,硬碰硬,想把傻大个的攻势化解掉。

可傻小子的拳力哪是沐金福能相提并论,张小光瞬间感觉像是在阻拦一辆气势汹汹的高铁列车,胳膊一麻,身体控制不住腾空而起,狠狠砸在三米开外的花丛中,压倒一片艳红海棠花。

傻小子觉得把对方打到花丛中有些过分,有悖饭东意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憨一笑,“劲使大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打人得吃窝窝头

回到八条十二hào。

赵凤声正巧碰到和父亲闹翻的二妮,一个梨花带雨,一个半身不遂,没想到才几天没见面,双方居然变成这个悲惨模样。俩人全都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赵凤声见到二妮平日里一对秋水眸子变得又红又肿,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调戏自己媳妇。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了得?!于是勃然大怒道:“哪个王八蛋敢惹你?!我去找他算账!看我把他剥了皮抽了筋,再扔进油锅里煮。”

大刚被张小光弄得心里正别扭,碰到亲妹妹一样的二妮被人欺负,撸起袖子露出狰狞刺青,附和道:“你跟我说,是哪个兔崽子招惹你了,哥帮你卸了他三条腿!”

二妮边哭边抹泪,“我爸……”

一对仗义家伙沉默无语。

“额,那个……你车该保养了,轮胎也该换了吧。”赵凤声没头没尾转移话题,摸了摸鼻子,和大刚尴尬对视一眼。

崔立恒在家里一言堂形象,是老街里众所周知的,经常一言不合打孩子,街坊们没少去劝架。赵凤声见过二妮至少被崔父连打带骂,气哭不下五十次,所以也没当回事,哪有筷子不碰碗沿的时候?投胎投错了遇到喜欢动手的爹,也只能自认倒霉。

赵凤声暗地感慨着崔父心黑手辣,家里那么多漂亮不像话的大闺女,也真能狠心下得去毒手?换成是他,可不舍得对自己小棉袄那么残忍。

进屋以后,赵凤声小心翼翼在床上趴好,纱布都从裤衩边缘漏出一截,崔亚卿顾不得自己委屈,坐在床边心疼道:“怎么受的伤?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没有。”

赵凤声怕他们担心,连说带比划解释半天,略去了锦江大厦闯进唐宏图办公室的片段,只说倒霉到了姥姥家,不小心碰到了沐金福,被打成屁股骨折,又恰巧遇到了刑满释放的张小光,这才岌岌可危下保住了一条小命。

“哥,要不让俺把他头摁进肚子里算啦,省的那小子再出来祸害人。”傻小子憨厚脸庞变成微红色,充斥着极为罕见的怒意,左右拳头互相击在一起,砰砰作响。

周奉先的世界里不分是非对错,只认人,谁敢欺负他的亲人,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个差点被他摔成肉泥的家伙,竟然还敢跟生子哥动手,这跟砸他饭碗是一个道理,哪能不勃然大怒。

奶奶,生子哥,嫂子,或许再加上不太顺眼的刚哥,还有那个话挺多的“丑八怪”,也就是鬼马精灵的三妮。这些人按照顺序,在周奉先心中从上往下排列,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那就是跟他结下天大的梁子。

老白山不乏狡诈聪敏的野兽,周奉先年少时也多次失手,等他大些,凡是让他吃瘪的动物们全都下场惨烈,没有一个是完好如初带回家中。

把脑袋摁进肚子里,是他独特的泄愤方式。

“奉先,不能意气用事,以后千万不要随便伤人,否则一辈子只能关在牢里啃窝窝头。”赵凤声怕他听不懂,用了言简意赅的画面描述凄凉后果。傻小子一片稚子之心,说得再多,也体会不到什么叫做共建和谐社会,直接用吃窝窝头表述,才能让他意识到随便动手的悲惨下场。

沐金福险些表演脑袋碎大石和张小光崩飞三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俩人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赵凤声真怕他倔脾气上来捅了大篓子。连张小光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拳砸成轻伤,普通人可没有那俩硬汉抗揍,一个不慎,伤筋动骨事小,弄出人命事大,不能让巨寇唯一血脉走了老路。

“把人揍了就得吃窝窝头?”赵凤声的话起到了效果,傻小子一脸惊惧问道。

“连咸菜都没有。”赵凤声明知监狱伙食不会那么差,刻意把事态说得严重些。

“那有肉不?”傻小子挠了挠耳朵,挺不甘心。

“鸡蛋都没。”赵凤声双手一摊,无情打击着他的幻想。

傻小子不吭声了,坐在八十年代的沙发中,蒲扇大手抠着luo lu出来的棉花,嘴巴撅起老高。他知道生子哥不会骗他,也从来不会克扣他的伙食,唯一情形就是生子哥说的都是正确答案,随便揍人真得吃窝窝头。

这对在山里生活了二十年的傻小子而言,制怒二字有些缥缈。

他在山里,想踹野猪就踹野猪,想吃山跳就吃山跳,心情不痛快了,挥舞拳头去和熊瞎子干一架掰一对熊掌吃,那才是他的快意人生。窝窝囊囊在钢铁丛林里受气,不舒服,确实也不太能接受。

赵凤声没有再对他进行思想教育,这些东西得慢慢来,急不得。在他眼里,傻小子再骁勇无双,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是一个还未走出青春叛逆期的孩子,需要正确疏导观念,不能刻板斧正。

赵凤声望向二妮始终挂在眼角的剔透泪珠,温柔擦去,握住纤细白皙手掌,轻声道:“你爸那脾气你最了解,他就是脸黑心善,你们四个孩子,每个都是他的心头肉。虽然说话难听点,又爱打人,可他们年代的老人都一个样,揍完你,比打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还记得大妮那年被几个小流氓调戏吗,他二话不说就拎着菜刀要剁了人家,要不是我们几个在旁边拼命拦着,指不定得犯下多大的事儿。所以说父爱如山,嘴上骂的再凶,打得再狠,也是望子腾霄的一片苦心。你忍一忍,别往心里去,过不了几天他那倔脾气烟消云散,就没事了。”

崔亚卿有苦难言,泪水再度打转。

总不能说和父亲闹僵,是因为不同意她和赵凤声的婚事吧?

她和赵凤声相处这么多年,清楚这个家伙吊儿郎当外表下有颗敏感的心,要是让赵凤声知道父亲嫌弃他劣迹斑斑,十有**会临阵逃脱,宁肯独自一人承受恶果,也绝不给整个崔家带来伤害。

崔亚卿越想心里越难受,栽到赵凤声肩头失声痛哭。

二十年前,二妮受了委屈,喜欢跑到赵凤声怀里哭诉。

二十年后,依旧如此。

赵凤声早已习惯了她的特殊倾诉方式,拍着后背安慰道:“行了,不就是被爹欺负了吗,不至于这么委屈。我记得你小时候挨过他不少次打吧,没事,挺一挺就过去了,明天又是一条女汉子。”

傻小子不再对老式沙发进行摧残,抬起眼皮,小声嘀咕道:“打人得吃窝窝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杀鸡儆猴

赵凤声对二妮的多愁善感没太上心,不断和大刚眼神交流一下,似乎还带有嘲弄意味。

崔亚卿现在看着是位事业美貌兼顾的双重女神,标准的白富美,可小时候可没这么强势果决,甚至还有些懦弱。她那会每次和家人产生冲突,不管是否会占据上风,都会找到赵凤声哭一鼻子,用来宣泄心中委屈。

久而久之,赵凤声也习惯了她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黯然神伤,安慰话语从绞尽脑汁变成了敷衍了事,说一通套词糊弄着小丫头。反正二妮也就是找个肩膀依靠倾诉,不会真的记恨血脉亲人。

等到了初中那阵,二妮的画风突变,自从无意中拿板砖拍了一位倒霉蛋的后脑勺,不知怎么就上了瘾,每天盯着别人脑袋瓜,琢磨着从哪下手比较有kuài gǎn,既不给对方带去伤害又能过过手瘾,从一个娇柔孱弱的林妹妹变成了彪悍泼辣的王熙凤,典型的双子座双重人格。

不过一遇到家庭矛盾,二妮还是喜欢抱着赵凤声倾诉,这也逐渐演变成为一种习惯。

赵凤声和大刚挤眉弄眼,也是在调侃她拎起板砖的模样和现在伤春悲秋的姿态,似乎有点差距过大。

崔亚卿碰到棘手的难题,不像往常那样哭个一会就消停,反而愈演愈烈,有些“雨如决河倾”的磅礴架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凤声眼瞅着情况不对,不再和大刚进行眼神交流,担忧问道:“你爸把你怎么了?”

崔亚卿抽抽涕涕,不肯说话。

赵凤声皱起眉头,再次询问道:“到底啥事?”

崔亚卿终于抬头,眼睛肿的像个桃子,还有一绺头发跑进了嘴里,看着那叫一个凄惨兮兮。她把流到嘴边的鼻涕往赵凤声衣服上蹭了蹭,有了呼吸的渠道,二妮大口吞吐新鲜空气,抽泣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跟人打架了。”

“打架?”

赵凤声没有心疼五十块钱山寨版运动装,帮二妮擦着眼泪,纳闷道:“我都多少年不跟人打架了,怎么忽然说起这事?”

崔亚卿撇起嘴角,指着赵凤声包裹严实的屁股,不满道:“你刚和人打架成了这样,还敢说自己没打架。”

赵凤声苦着脸道:“我的姑奶奶,我这叫被人打了好不好?你以为我愿意跟那家伙拼命啊,我都恨不得见了人家绕道走,有多远跑多远。打架……你也太抬举我了。”

崔亚卿紧紧攥着他的手,一脸哀怜道:“那你答应我,以后别随便找事了,别人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反正你不能再动手打人。”

“媳妇帮老公出头?那也太不像话了吧。我一个大老爷们躲在你屁股后面看热闹,说不出不得让别人笑掉大牙。”赵凤声没敢轻易答应,他这个人言出必践,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二妮的要求对他而言有些苛刻,虽然他一直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基本原则,但身边都是惹祸精,哪个都不让他消停。再加上唐宏图那档子事没有收尾,一刀之仇还没报,他可不敢轻易拍着胸脯保证,能捏起鼻子任人宰割。

“那你一定答应我,不要惹是生非。”崔亚卿选择妥协,开出了一个比较能接受的价码。

“没问题。”赵凤声信心备至答应。

严格来说,赵凤声很少做出主动挑衅的事情,除非对方触碰到他的逆鳞,他才会摆出一副掰命的架势。

他不喜欢仗着自己能打,兄弟多,就去欺负比他弱小的家伙。以前他们那些痞子经常去校园里敲诈学生的伙食费,或者去挨家挨户收保护费,赵凤声却很少能干出这种事,也就是凭本事混饭吃,替人卖命收取费用,拎着脑袋换钱花,不会主动寻衅滋事,所以二妮提出的这一点小要求,他还自信能做到。

“拉钩。”崔亚卿伸出小拇指。

这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

赵凤声无可奈何摇摇头,同样伸出小拇指,交缠在一起,然后大拇指互相一按,就算订下了君子协议。

崔亚卿灿烂一笑,水面桃花弄春脸。

别样的风情,看的赵凤声狂流口水。

铛铛铛。

破旧的木门传出敲门声。

“我去看看。”离门口最近的大刚起身。

打开门闩,发现是满脸焦急的常善,大刚对这位老街里比他名声还臭的痞子没什么好感,搬起脸,生硬问道:“有事?”

“生子在不在?我找他有急事。”常善顺着大刚魁梧身躯之间露出的缝隙不断张望,想看到他所期盼的身影。

“进来吧。”有自己和傻小子坐阵,也不怕他对生子不利,大刚自信满满让出通道。

常善一溜小跑进屋,望到卧病在床的赵凤声,惊讶道:“生子,你这是?……”

赵凤声自从在常善吐露心事,对他恶意大减,客气道:“善哥来了,坐,我腰受了点伤,小事。”

常善小心翼翼坐在傻小子旁边,察觉到身边大块头体态惊人,挤出一个讨好笑容,可惜傻小子不领情,托着脑袋若有所思,暗自思考着怎么能给生子哥出气,还不用天天吃窝窝头。只不过这个问题对他太过深奥,想了半天都没捋出头绪。

“善哥,听说你开始跑出租车了,今天怎么有功夫过来找我聊天了?”赵凤声心底也有些诧异。

“额……”常善望着一屋子的人吞吞吐吐,不肯道明来意。

“都是自己人,有事直说。”赵凤声示意他可以直言不讳。

“生子,你身体不舒服,先养病要紧,就当哥没来过。”常善屁股还没捂热就打了退堂鼓。

“有屁就放!”大刚最讨厌别人哼哼唧唧,瞪起眼睛进行恐吓。

“哎!……那老哥就不瞒你了。”常善唉声叹气道:“昨天我跟康贤公司的一个员工喝酒,那小子喝多后给我说了一件事。他说公司大老板对咱桃园街拆迁进程很不满意,白花花的银子扔了不少,却没有几户肯搬走,里里外外亏损了不少钱,所以估计要有大动作。”

赵凤声问道:“什么大动作?”

“估计要……强拆。”常善说完了答案,满含忧虑道:“他们这次的强拆,可不像上一次扒几处院墙那么简单。听那小子话里意思,老板已经放话要不择手段,还扔出一大笔钱,召集了不少混混,想强行推倒几处房子,然后把一些带头不愿意拆迁的人狠狠教训一顿,杀鸡给猴看,让咱们街坊们怕了他们,好早点搬出老街。”

赵凤声眯起眼,沉声道:“善哥,你不是和那位大老板关系不错吗,就不能从中zhou xuán一下,多通融一点时间?咱们街里都是老人,思想顽固,让他们搬出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肯定心里不甘。”

常善低下头,无奈道:“那是哥跟你吹牛皮,其实我认识那家伙只是一个经理而已,咱们老街的情况我也跟他反应过了,他一个小经理也无能为力啊。现在同意签合同的不足一半,搬走的也没多少户,咱们不签字,没事,该吃吃,该喝喝。可我听那经理说,公司什么乱七八糟的费用,每天都是几十万往里扔,任谁也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大老板铁了心要用下三滥手段,底下员工谁敢逆了他的心意。”

赵凤声摸着小平头沉默片刻,扬起一个轻笑问道:“杀鸡儆猴?老祖宗用臭的手段了。如果我猜的不错,我就是那只最不听话的鸡?”

常善一声叹息,用力点了点头。

赵凤声不难猜出对方的矛头直指自己。

以前开发公司派常善来循循诱导,给出一个香甜可口的果子,目的就是把桃园街最能玩命的人忽悠走,好让拆迁能顺利进行。

开发公司的姐姐妹妹们快把嘴皮子磨破了,赵凤声一直没有答应搬走,估计大老板暴怒之中就是想拿自己开刀,把自己弄出老街,剩下的工作也就顺风顺水。

听到赵凤声又卷到无名风波,崔亚卿花容失色,冲赵凤声胆战心惊道:“要不就把合同签了吧,你上次说不是给的价钱不错吗?就别再跟房地产商硬拼了。正好我再添点钱,咱们去开发区买一处大房子,住着不比桃园街舒服吗。”

赵凤声平静道:“我搬走了,他们会对下一个不听话的刺头动手,也许是姑奶奶,也许是李爷爷,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街坊,我总不能让老人家和一帮地痞流氓斗法吧?”

崔亚卿焦急道:“那可以报警啊!”

赵凤声摇头道:“你不确定他们什么时间会动手,不能仅靠猜测去指挥警察一直守着老街。”

崔亚卿眼眶又有泪水打转,埋怨道:“你刚答应我不再惹是生非……”

赵凤声爱抚她的秀发,神态宁静道:“傻丫头,这不叫惹是生非。人家想对付我,你让你老公伸出脖子任人宰割?”

崔亚卿不说话了。

赵凤声爬到床沿,伸手拖出一个两尺左右的木头箱子,用力一吹,上面尘土瑟瑟掉落。

箱子没有上锁,往上一翻就露出里面乾坤。

一对漆黑的家伙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唐刀。

赵疯子当年纵横江湖的趁手兵刃。

赵凤声伸手握住刀鞘,拇指一推,泄露出的光芒布满幽寒。

赵凤声对大刚挤了挤眼,轻笑道:“干票大的?”

大刚狰狞一笑,豪气纵横道:“这他妈才是我喜欢的赵疯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狗血

武云市好像没有春秋两季,前一天穿着短袖或者衬衣的天气,第二天气温骤然下降,穿着羽绒服都冻的直跺脚。

这样的大冷天没人愿意出门,恨不得在家搂着火锅取暖,偶尔出现在街道两边的路人也是行色匆匆,有兜的揣兜,没兜的双手放入袖口,朝着目的地加速前行。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桃园街没了白天时的热闹喧嚣,小贩们收起了流动摊位,临街做生意的拉起了卷帘门,除了粉红色小屋里透露出隐约暧昧,四周充满一片寂静萧条。

十几辆汽车呈一字长蛇阵在路上缓缓行驶,到了老街停靠在路边,跳下来几十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车牌用东西遮住,人也瞧不清相貌,每个人身上充满一股气势汹汹的跋扈味道,看着就像是为非作歹的不良份子。

“东西带了没?”为首的男子摘下口罩,赫然是前些日子想强拆九条却被吓跑的张哥。

张哥本名张学永,以前也是位吃江湖饭的痞子,砍过人,蹲过监狱,算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跟了康贤大老板后逐渐淡出视线,从一位司机做起,凭借敢打敢拼和手头不俗的人脉关系,慢慢混到经理位置,专门负责处理公司摆不上台面的一些龌龊事,是大老板手里的一名心腹亲信。

“老大,带了不少呢,这玩意管用吗?”绰hào耗子的小弟提心吊胆问道。他也是上次经历鬼条惊悚事件的目击者之一,再次来到令他终生难忘的地方,自然而然想起了那个漆黑的夜晚,裤裆里至今还留有余味。

“别废话,给每个兄弟都发一些,别嫌脏和臭,多往身上抹点。”张学永吩咐道。

一阵寒风阵阵,脖颈间传来熟悉地阴冷气息,张学永不由地主打了个哆嗦,他往人群里靠了靠,有几十名手下跟在身边,多多少少有点底气。

耗子从车里取出一桶腥气冲天的东西,微弱灯光照射下泛起黑紫色,随着颠簸不断荡漾,看起来和油漆一个效果。耗子捏着鼻子强忍住呕吐yu wàng,往人群中间一扔,嘱咐道:“老大说了,一人往身上抹一点,不听话后果自负,一会撞到邪乎事,可别怪老大不够义气。”

自从张学永那天夜里撞见傻小子假扮的“吊死鬼”,回去后就一病不起,高烧不退,说着胡话,闭起眼睛就想到那条猩红舌头。也不知是碰到了庸医还是真的被邪气入体,跑了好几家医院都没好转,然后经人介绍认识一位道法高深的大师,施展一些手段之后,竟然第二天就活蹦乱跳。

张学永把那位大师奉为天人,并且求教了几招克制阴邪的方法,一沓子老人头下去,那位大师连床地之术都一并传授。今天的张学永脖子佩戴一块hào称经过茅山几十代传人开光的玉佩,怀里还有大师亲自画下的辟鬼符,再加上事先准备好的黑狗血,这才敢闯一闯邪门古怪的桃园街。

那位大师说的像模像样,说鬼是有魂无魄,魄生水。狗血最腥,腥臭属肺,肺属金。鬼的魂属木,金克木,所以怕黑狗血。

张学永不懂阴阳五行,但记得老人说起过黑狗血似乎能驱鬼辟邪,加上大师的点拨指引,张学永弄了一桶黑公狗血,也算有备无患。

几十名手下中也有不信邪的傻大胆,嫌黑狗血腥气,怕弄脏了衣服,翻着白眼嗤之以鼻。张哥没有强制命令他们涂抹在身上,反而有点期盼这几个混不吝最好别涂。人人心里都有个小算盘,张学永也不例外,真要是碰到上次的吊死鬼,肯定往没有涂抹黑狗血的家伙身上招呼,自己没准就能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张学永忍着腥臭,舀起一勺腥气扑鼻的浓稠液体泼到皮夹克和裤子,双手还把液体往脖子和脸上涂抹一些,视觉效果比厉鬼还要阴森恐怖。

“老大,你这……抹的也太多了吧。”耗子忍受住强烈呕吐的yu wàng,跟张学永撤出一定距离。

“别废话,抄家伙赶紧办事。”张学永宁肯在小弟面前丢脸,也不硬着头皮充当好汉。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替康贤公司做了那么多缺德带冒烟的龌龊事,又亲自经历了惊悚场面,最怕因果报应一说。如果不是大老板发了狠话,要他快速处理拆迁问题,他才不愿意踏进桃园街半步,宁肯离着三里开外就掉头开溜。

几十名手下从车里拿出锤子和钢管一类的工具,平添一股凶悍气息。

张学永拎起一根钢管,指挥道:“你们拿锤子的直接去九条拆墙,每家每户都得给我砸成稀烂,遇到有人阻拦,直接把人轰走,实在不行就干倒,别闹出了人命就行。剩下拿钢管的人,跟我走!”

耗子本来是举着和身材极不协调的大锤,听到老大的话,急忙和旁边家伙换了根钢管,他哪怕去跟人拼命,都不愿再跟鬼条有任何牵连。

耗子跟在张学永身后讶异问道:“老大,咱这是干啥去?”

想到那个家伙凶狠残暴的传闻,张学永脚步稍微放慢一些,答道:“去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家伙。”

“打个架还派这么多人?”耗子不太明白老大为何兴师动众,他也算是大小场面经历过不少,自信能独当一面,主动请缨道:“老大,你跟我说那个家伙住在哪里,叫啥,长啥样,我去帮你办了那家伙。卸胳膊还是卸腿?你只要给个话,看我不把那家伙给收拾得死去活来。”

张学永望着漆黑的老街,像是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在等他自投罗网。

张学永停下前进步伐,颤声道:“那个人叫赵凤声。”

耗子拍着胸脯道:“别管了,我去把那小子弄个半残,他在哪个胡同住着?”

“八条十二hào。”

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幽幽传出。

随着“啪”的一声,清脆打火机点燃的响动,老街深处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庞,若隐若现。

清瘦的身影缓慢走到路灯下。

一个留着小平头的男子嘴里斜叼着烟,双手各执一把未曾出鞘的古怪刀具,扛在肩部,举手投足间痞态十足。

男子眯起眼,对手里拿着铁锤钢管的几十hào人群挨个扫了一遍,歪着脑袋,扬起嘴角道:“不用麻烦你们去找了,老子就是赵凤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藏刀

几十名小弟对于赵凤声惊艳亮相没觉得与众不同,反而都在琢磨这傻家伙是不是喝嗨了,敢一个人单挑这么多人,拿着两把破刀就自我感觉良好,真以为自己是杀人如探囊取物的万人敌了?

只有听过赵疯子名hào的张学永倒退一步,对这位十几年前的猛人持谨慎态度。张学永没有和赵凤声打过交道,但听过不少他的事迹,传闻赵疯子打架没有一次不挂彩,出手狠毒刁钻,他的对手往往下场比他还要惨烈,动不动就去医院报道,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狂打法。到了后面几年,没人愿意和一个精神病院里的资深病人过不去,这不是比二百五还二百五?

两把唐刀瞧着不太起眼,但饱饮过不少英雄豪杰鲜血,只要一言不合动起手,赵疯子就会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把唐刀,来上一出乱披风刀法,刀刀伤人。

也不知道他把刀天天藏到哪个犄角旮旯,能把一尺多长的凶器捂的天衣无缝,连精于搜身的警察都找不到凶器确切位置,绝对是有着魔术师天赋的奇才。

裤腿?袖口?或者是……裤裆?

以前有大把无聊的人闲的蛋疼,猜测着赵疯子把刀到底藏在哪里,甚至有人开了盘口,下半身一赔一点五,上半身一赔一点五,真要放到裤衩子里或者能口吞双刀,直接一赔十!

可惜随着赵凤声进入参军浪潮销声匿迹,这个答案就成为未解之谜,等赵凤声复原归来,那两把唐刀就彻底人间蒸发,再也没有重现江湖。也有人难忍心中瘙痒,问过他藏刀的地方,赵凤声却始终笑而不语,像是要把这个谜底永久保存。

张学永现在见到赵凤声的第一眼,莫名其妙想起这件往事,甚至他想赵凤声出现的更早一些,亲眼见到赵疯子抽刀,把那个十几年前的谜团揭晓。

现在唐刀已出。

代表着赵凤声封刀的谎言不攻自破。

难道他又吃错了药,开启了疯子模式?

出鞘后的双刀是否依旧雪亮锋利?

没人知晓。

张学永不由自主地脊梁浮现一股凉意。

若不是他在大老板面前三天两头劝说,康贤大老板哪会知道赵凤声是哪根葱。派常善去游说,许以高额拆迁费,而且价码一涨再涨,都是张学永一人策划的“招安”政策。

张学永明白,赵疯子不安抚好,那结局不用说,自然而然是他这位大老板面前头hào打手出面摆平。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在大老板那里要到随意赔偿的权力,想把赵凤声诱拐出桃园街,也好消除心头大患。可是赵疯子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对掉到头上的钞票不为所动,任张学永出到市场三倍的价格,还是不舍得在拆迁合同上签字。

事已至此,大老板想要今夜拔掉桃园街最大的钉子,死命令不能更改,张学永没有退路,盯着面前赵凤声握刀的双手不断打量,平静说道:“赵凤声,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啥?!”

赵凤声笑了,叼着烟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滑稽表情,吊儿郎当说道:“你们大半夜的不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跑到桃园街来喝西北风啊?一大帮子人拿着叮里当啷的拆迁工具,还有脸到我家门口问我干啥,我在家门口干空气行不行,碍你蛋疼了?”

一大串尖酸刻薄的言语,让张学永当着众小弟的面很是下不了台,涂抹着黑狗血的脸庞一下涨得通红,他微怒道:“赵凤声,我们只是拿着工具,你是拿着凶器,咱们到底是谁违法?”

赵凤声将烟头吐到一边,嘿嘿笑道:“有点法律常识好不好,你们几十hào人深更半夜围成一堆,那叫非法聚会,碰到警察叔叔要被查身份证地。我拿刀咋了,这是我家传的切肉刀,你见哪家切肉犯法了,没有常识的瘪犊子。”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气,何况人多势众的张学永,他不再让步,拧起眉头道:“赵凤声,看在你是以前也是一位人物,我才对你诸多忍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今天要么签字,要么别怪我心狠手辣!”

“要是不签,你想把我咋地?”赵凤声依旧是那副欠揍笑脸,只不过握住刀柄的双手骨节已经变为苍白。

张学永用钢管敲了敲小腿肚,一字一顿道:“家毁,人亡!”

“呦呵,怪吓人的,本人心脏不好,吓坏了你得负全责啊。”赵凤声笑眯眯道:“都是江湖混饭吃的,有啥事可以谈嘛。”

“谈什么?”听着赵疯子口风似乎有松动迹象,张学永悄然出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跟疯狗一样的家伙为敌,哪怕今天把赵凤声揍个半死不活,强迫他签了字,张学永仍然睡不安稳。

赵疯子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很少有人在他身上占到便宜,只要给他留一口气,他就敢拄着拐、拎着刀找你玩命,不把利息本金讨要回来誓不罢休。就像是狗皮膏药牢牢粘在身上,想要拿掉,就要付出一层皮的等价交换。

张学永也是人,也怕痛。

所以他不想招惹呲着牙见人就咬的疯狗。

“谈一谈怎么让你高兴,也让我高兴。最好是开出个条件皆大欢喜,你好我好大家好。”赵凤声不再咄咄逼人,搓着手指头笑意然然,像个市侩精明的小商贩,和他小卖部老板的身份相当契合。

“你想要多少钱?”张学永暗自庆幸着某人的见好就收,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松弛一些。

在他看来,赵凤声也不是不想搬,只不过先前开出的筹码太低,不满意赔偿条款而已。张学永经常跟钉子户打交道,对抱煤气罐威胁和站在楼顶要价的拆迁户早已见怪不怪,赵凤声和他们的意思殊途同归,到了最后再搏一把,看看能不能把好处提到最高,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一个意思,要钱。

不过赵凤声的下一句话,让张学永雷霆大怒。

“我的意思是怎样能让你的人早点滚蛋,别耽误邻居们睡觉。”

张学永瞪圆双目,压抑着怒火,沉声道:“赵凤声,你想好了,真打算鸡蛋碰石头?”

赵凤声揉着鼻子,满不在乎道:“啥叫硬拼,人多就是石头?可我长得这么帅,也不像鸡蛋啊,看你的大肚子圆圆乎乎,倒挺像。”

张学永指着身后一片黑压压的手下,强势道:“我们这里有六十多人,就是一人吐口吐沫也能把你淹死!”

赵凤声颠着大腿,不为所动。

耗子一开始看不出对面的二百五是啥路数,不过他脑子不笨,瞧见平日里脾气火爆的老大都低三下四,扛刀的家伙肯定不是任人欺凌的小虾米,致使他一直不敢插口。

见到已经撕破脸皮,耗子也不再顾忌许多,为了给老大撑门面,叫嚣道:“小子,别他妈太狂,举两把破刀就以为多牛逼了?滚几把蛋!你再敢说一个不字,我把你砍成八断,扔到池塘里喂王八!”

赵凤声拿刀鞘不断砸在肩部,懒洋洋道:“人多说话就硬气?”

张学永似乎察觉到四周氛围不对,没再答话。耗子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仍然趾高气昂道:“咋了,不服?!人多就是牛逼,你要是能叫几十人过来,爷爷给你舔菊花都行!”

赵凤声终于把眼睛睁圆,闪烁出一抹耀眼厉芒,低声道:“你骂我什么都可以,但我最讨厌别人自称是我爷爷。”

“切!”耗子吐了一口浓痰,猖狂道:“老子不止是你爷爷,还是你祖宗!”

话音未落,赵凤声身躯猛地前倾,瞬间爆起,仅用不到两秒的速度,就已经势若奔雷蹿到耗子面前,一柄黑黝黝的刀鞘刮起猛烈狂风,实打实砸在耗子脑袋侧面,发出一声“砰”的沉闷响动,紧跟着一记强势鞭腿,狠狠撩到耗子嘴巴,溅起一篷血雾,顺势还飞出几颗黑huáng sè牙齿。

耗子像是个破麻袋被人随意丢到地上,捂着嘴巴痛苦哀嚎。

赵凤声将带血的刀鞘往耗子身上擦了擦,不屑道:“没两下子还敢装逼,没有雷劈,也有刀劈。”

张学永本打算伸手帮忙,但瞥到赵凤声凌厉攻势和那两柄乌黑刀鞘,心底一阵发毛,悄悄闪出一定距离,挥手大喊道:“给我上,死活不论!”

几十名手下举起武器,向赵凤声不断拥挤。

一声嘹亮的流氓哨,骤然响彻在老街宁静夜空。

黑暗里发出窸窣响动,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一股股人潮,举起各式各样明晃晃的武器迅速向着事发中心靠拢。

西边,大刚老佛严猛三人打头,一人拎着一把砍刀,旁边是赵凤声多日未见的十五弟,举着一把山寨版青龙偃月刀,带着几十hào人气势汹汹冲出。老佛和大刚嘴里不断叫骂,无非就是他凉地和他娘的,两人比赛着嗓门,率领队伍越来越近。

东边,一身戾气的花脸一马当先,手中蝴蝶刀即便在昏暗灯光中也寒光闪烁,足尖一点窜出几米距离,步伐看似柔和却速度极快。他身后也是乌泱泱一大片人群,看情形不少于五十位热血青年。这些人神情都充满亢奋神色,显然为老大和老大的老大效忠是一种无比荣耀的事迹,如果花脸一声令下,估计他们会毫不犹豫将对方剁成肉泥。

南边,人数最少,满打满算只有七人,可这七人隐匿在黑暗里,竟然比几十人的队伍更加气焰彪炳。为首一人体态魁梧,手里转动着一条一米左右的铁锁链,走出黑暗,从浓密的胡须可以依稀看出是张小光,而这七人,正是当年武云市站在痞子金字塔尖的风云人物,一厂七少!

北边,只有单枪匹马的赵凤声。

张学永望着一大片上百人的汹涌rén liu,脑袋嗡嗡作响,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口气叫来这么多出名大混子,还带着这么多手下,哪怕自己队伍人数翻上一倍都没人家小弟多,这他妈怎么打?!

更何况几个凶名昭著的家伙,都是混战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战斗力比起普通小弟强出太多,随便拎出一人起码能干倒五六个。加上对方半路杀出,情绪达到最高值,自己这边士气低落,有几个人连反抗武器都扔到一边,根本是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斗。

张学永万念俱灰中,看到了在那摆出得意架势的赵凤声,张学永也算是个狠人,眼瞅着满盘皆输,陡然生起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心思。

妈的,拼了!

他嘶哑喊道:“抓住赵凤声!”

将乃军中之魂。

几十名手下有了老大指挥,蜂拥向赵凤声冲击,他们也明白胜负在此一举,擒贼先擒王,不把对方领头的抓住,能不能见到明天太阳都很难说。

痞子间争斗,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下手没个分寸,经常出现致人伤残甚至是死亡的恶果。没人不把自己小命当回事,对付一个人还是对付上百人?这是个没有选项的选择题。

赵凤声摇头晃脑走入夜幕。

转瞬间,像是变戏法一样,跳出来一位身高体重都令人咂舌的巨汉。

几十名手下刚靠近到巨汉身前,周奉先伸出双臂,两米左右的臂长宛如阻挡洪水的大坝,岿然不动,几十人竟然被他强横无匹的力量,硬生生隔绝在外面。

双臂拦江!

有个机警的小子挥舞手中钢管,凶猛向粗壮手臂砸去,没想到刚接触到傻小子小臂,猛地传出一股大力,钢管脱手而出,蹦蹦跳跳跌落到地面,仔细一看,钢管竟然有些变形。

巨汉连眼皮都没跳动,一张憨厚脸庞始终挂有笑意。

这还是人吗?!

这他娘的是在拍华夏版绿巨人?

几十人惊掉了下巴,面对巨灵神转世一样的傻小子不敢再造次。

没等打了周奉先的小子愣在那里回过神,他忽然感觉头皮一凉,脖子传来一股磅礴大力,身体不受控制侧倾,轰然倒塌在冰凉地面,跃入眼帘的都是同伴各式各样的鞋子。

花脸杀到!

一副狠人相的花脸阴沉沉道:“谁再敢动,我抹了他脖子!”

几十人噤若寒蝉,纷纷丢下手中武器。他们对赵凤声不熟悉,可对眼前这位不爱说话的刀疤脸如雷贯耳,都听说过这位年轻人下手极狠,最喜欢对人咽喉处下手,虽然只是谣传,可谁都不敢拿自己小命去试探真伪。

上百人的队伍很快将他们层层包围,老佛和大刚吆五喝六道:“都给老子蹲下,不听话的别怪老子不客气!”

张学永内心挣扎一番,还是扔掉了铁棍,膝盖一软。

没了主心骨,几十人也放弃了抵抗,有几人动作稍慢,马上迎来一顿拳打脚踢,倒在地上,抱着脑袋直哼哼。

赵凤声重新回到众人视线,还是扛着双刀的姿势,走到张学永面前,语气平淡道:“还斗不斗?”

张学永苦笑道:“没想到赵疯子几年不在江湖中露面,还有这么多人帮你。”

“现在天有点晚,如果是白天,人数估计还会多上一倍。”赵凤声笑意真诚,让人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赵凤声语气笃定道:“以后再敢玩这种下三滥手段,我赵凤声以百倍相赠。”

张学永无奈点了点头。

“回去跟你们老大带句话。”

赵凤声起身,刀鞘指向刻有桃园街三个字的硕大牌匾,眼睛眯成一条线,傲然道:“这桃园街,是我赵凤声的桃园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故土

张学永带领小弟们灰溜溜走掉,连句场面话都没撂下一句。

他不过是个看主子脸色混饭吃的狗腿子,没必要拼死拼活豁出身家性命,赵疯子扯出一票人跟康贤对着干,他不愿意替人当枪使。张学永活了三四十年早已世故熟稔,不是二十来岁的愣头青,一个月两三万的工资重要还是自己小命重要,张学永连磕绊都不会打,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赵凤声尾椎还没痊愈,怒极出手后旧伤复发,屁股蛋子跟针扎似的,他靠在傻小子身上,嘴里不住倒吸凉气。

赵凤声没让兄弟们白忙活,带着百十hào荷尔蒙旺盛的家伙们,跑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饭馆,摆了一场声势弘大的庆功宴。

饭店不大,满打满算也没几张桌子,还有一桌你侬我侬的年轻人在那互相喂饭,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十五弟没啥公共道德,直接坐到旁边,睁大眼睛欣赏郎情妾意,两位小情侣瞧见势头不对,二话没说就麻利开溜,口袋掉落的套套也不管不顾了。

饭店老板还以为这些长相凶狠的痞子们前来砸店,吓得举着菜单的手都有点哆嗦,好在赵凤声长相没那么狰狞,语气也很和蔼,点了十来样家常菜,又叮嘱老板备好白酒啤酒,一大帮人敲着碗筷等待酒菜上桌。

这些痞子们也不是非要吃这一顿饭填饱肚皮,只是觉得和道上有名的大哥在一起喝酒,说出去脸上有光,牛皮也能连续吹半年。他们不少人家境殷实,甚至都有开着跑车过来凑着热闹,目的驳杂不一,有的纯粹是为兄弟义气,听老大的话奉命行事。而有的是想融入交际圈子,多开拓些人脉,以后互相扶持一把,多个朋友多条路。

老板又加了两张桌子,这才把人都安排好,赵凤声左右张望一番,冲张小光诧异道:“田志清他们呢?”

田志清,一厂七少做第二把交椅的人物,跟老街四害争斗这么多年,赵凤声当然对他颇为熟悉。其实赵凤声仅仅跟张小光说了一嘴,没想到他把一厂七少全部召集过来,这份恩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他人赵凤声都不用曲意奉承,但对老仇人们得表达谢意,双方互相伤害这么多年,总得找个机会化解宿怨。

张小光斜眼道:“你以为他们都和我一样,欠着你一份人情?他们六个哪个身上没有你留下的刀疤,恨你都来不及,能让他们帮这个忙就不错了,还指望坐下跟你和和气气把酒言欢?”

赵凤声陪笑道:“我寻思着大冷天的哥几个别冻着了,过来喝杯酒取取暖也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啥仇化解不了?要是真咽不下那口气,尽管往我身上招呼,我赵凤声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你从来就没当过英雄好汉。”张小光对他无赖作风领悟深刻,给出一个中肯评价,轻叹道:“别费事了,他们六个没有我好糊弄,真要想表示感谢,以后砍他们的时候下手轻一点就行。”

“不会,不会。”赵凤声讪讪一笑。

两位领军人物一笑泯恩仇,他们的兄弟却没有和解的架势。田志清带着其他人拂袖而去,大刚也对着张小光没有好脸色。他们都是成年人,有着自己善恶是非观,你不爱搭理我,我也没空尿你,不拿刀子比划了,不代表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生子,直接把那个姓张的干一顿不就完了,非要弄一出敲山震虎干啥?”老佛歪着脑袋,对赵凤声的做法表示疑问。

“握草,还几把知道敲山震虎,这几天小黄书没少看吧?”大刚对老佛不有余力地冷嘲热讽,“让你叫人你就叫人,叫你打你就打,废什么话,你管好你的大保健店就行了,脑力活不适合你。”

“草,他凉地,大刚你瞧不起哥是不是,为啥你能知道,我就不能知道。”老佛不甘示弱,冲大刚吹胡子瞪眼道:“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哥那是正规足疗店,不是大保健,出去别瞎叨叨,有损哥的声誉。”

“你有个屁的声誉!”大刚翻起一个鄙视的白眼,“你那名声还没狗屎香呢。”

大刚和老佛像是前世冤家,一见面就打嘴仗,众人也习惯了他俩互相攻击,见怪不怪。

“佛哥,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没想把那些人怎么样,都是吃江湖饭的,没必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咱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能每天砍砍杀杀过下半辈子吧,我就是想多弄点赔偿款,多赚点钱而已。事闹大了,咱也不好收尾,你说是不是?”赵凤声给老佛仔细解释前因后果。

“就是,天大地大,钞票最大!”老佛笑逐颜开附和道。

酒菜端上桌,傻小子可不懂得什么叫做谦让,甩开腮帮子一通猛吃,他饭量和力气成正比,刚才出了那么大的力,得好好补一补,不然都对不起生子哥兜里的银子。

张小光慢条斯理喝着白酒,视线始终聚焦在周奉先身上,他对傻小子那一拳还心有余悸,现在身体还隐隐作痛。亲眼目睹傻小子凭借一己之力拦住几十名男子,张小光自付场面见过不少,可也没见过这样的猛人,万人敌有些夸张,以一敌百估计还是很有可能。张小光一直处于同龄人中佼佼者,但他心知肚明,任自己再勤奋刻苦,一辈子也到达不了那种境界。

这叫奇才,也叫天赋,可遇不可求。

瞧见周奉先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张小光发自肺腑敬佩,还有点替傻小子遇人不淑的感慨。

赵疯子有了这员虎将,会不会再次把江湖搅得乌烟瘴气?

张小光扭头望向意气风发的赵凤声,摇了摇头。

除了傻小子动筷子,就是坐在他身边的十五弟接连往嘴里塞着食物,他辈分小,轮不到他说话,敬酒也是最后一个,于是先祭拜五脏庙,也好一会喝多了,肚子里有东西吐。

“十五弟,你那把刀是从哪里弄的?挺唬人啊。”赵凤声微笑问道。

今夜最令人瞩目的除了周奉先,就要数扛着一把青龙偃月刀亮相的十五弟,锈迹斑斑的大刀比人还高出一截,这要是砸到人的脑袋,不用开刃,光是重量就能砸个生活不能自理。

十五弟愣了愣神,没想到赵凤声会和他说话,赶紧吞下口中食物,擦着嘴道:“我老家关帝庙正好拆了,关二爷那把刀扔那没人要,生锈的铁疙瘩一块,连捡破烂的都嫌寒碜。咱是混江湖的,二爷的宝刀可不能随便扔了,我准备弄回家供起来,每天磕个头,也能让关二爷保佑咱平安无事。”

“你这份心意要是让关二爷知道了,肯定保佑你鸿运当头。”赵凤声轻笑道。

“记得拿根绳子绑住,小心放不稳给你天灵盖开了瓢。”身为大哥的大刚叮嘱一句。

十五弟咧着嘴尴尬一笑。

“生子,这一关过了,下面你想怎么办?”大刚罕见的严肃说道。

“该咋办咋办,等咱老街搬得差不多了,我就和康贤的人谈谈,争取多要点钱。”赵凤声夹了一筷子菜,心不在焉答道。

“弄这么大阵仗,总得对得起兄弟们吧?你和张学永闹得有点僵,不然我替你去谈,保准让那帮孙子又出血又赔肉。”大刚正色道。

赵凤声嗯了一声。

一场本该是腥风血雨的碰撞,在赵凤声刻意安排下,显得起伏跌宕,结尾却显得波澜不惊。

将近二百人的斗殴,最后只有两个人身受轻伤。耗子被打掉了两颗牙齿,向周奉先挥舞棍子的家伙掉了一绺头发,脖子挨了一脚,其余人基本没什么大碍,这一切都在赵凤声的计划之中。

康贤公司是本地知名企业,财大气粗,赵凤声自诩斗升小民,知道跟对方硬拼到底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压根就没想以一己之力,去对抗老街拆迁这样国计民生的大事。

他的目的很明确,和煦谈判,和平签字,和谐搬家,皆大欢喜把桃园街拆迁完毕,他也算是对自己良心有个交代。

赵凤声祖孙三代在桃园街居住,如果他结婚早点,甚至四代人都在老街繁衍生息。对于他户口上那个籍贯所在地,他没有回去过,很陌生,谈不上有归属感。老街就是他的家,他的根,是他在外颠沛流离所怀念的故土,因此容不得半点亵渎。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赵凤声当年银行卡七位数存款的时候,都没想到要搬离桃园街,他觉得住在几十层的高楼大厦里别扭,想一想心里就堵得慌,上千人密封在一个水泥大罐头里,哪有在老街逍遥自在。

赵凤声是个没啥大志向的痞子,从未想过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开个小卖部养家糊口,找个温良恭俭的女人过日子,每天小两口互敬互爱,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或者可爱漂亮的小棉袄,就算顿顿萝卜白菜他也能吃的酣畅淋漓。没事了跑到于奶奶家吃顿饺子,去李爷爷家下盘象棋,听姑奶奶诉说秃瓢周的彪悍人生,都是挺有意思的事儿。

赵凤声也有一点私心,他想在老街安静渡过最后一段岁月。

当做祭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献计

一间豪华的办公室内。

张学永站在一个男人对面,垂首躬腰,双手温顺地搭在身体两侧,不停的往裤子擦拭手心渗出的汗水,视线放在脚面一动不动,像是个犯了错误等待家长处置的小学生。

能让张学永局促不安的,就是康贤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大老板,li kāng贤。

这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保养得当,身材清瘦,并没有同龄人中的肥腻,一副黑框眼镜尽显儒雅,阿玛尼休闲装舒适得体,看着不像是一位身家雄厚的富豪,倒像是饱读诗书的教授或者是风度翩翩的学者。

“你的意思是说今晚行动失败,我们的动作早在对方意料之中,五十人被一百人包了饺子,寡不敌众才一败涂地?”

听完张学永的汇报,li kāng贤总结归纳了行动失败的原因。他的语气很柔和,让人感觉像是初春时的一缕微风,吹在身上懒懒洋洋,不由自主会生出好感。

“是。”

二十度左右的室内温度,比室外温暖了许多,但张学永对大老板绵里藏针的作风感悟最深,听完温文尔雅的问话,额角陡然冒出一层冷汗,张学永却不敢擦,任汗水肆意滑落。

li kāng贤面无表情的陷入沉寂,右手反复摩挲着掌中黑红色手串。

琥珀,血珀为上,金珀次之,蜡珀最下。

li kāng贤的琥珀产自波罗的海,通明透亮,血丝均匀,纯天然未经加工的琥珀从不呈现红色,但是却会随着时间的增长,在表面形成一层红色的结痂层,这就是所谓的血珀。

天然血珀产量极其稀少,就连圈子里资深玩家都难得一见,li kāng贤这串天然血珀,不光是产量稀少,还经过岁月沉淀,据说动用不少人脉关系豪掷重金才千辛万苦弄到手,过程相当曲折。li kāng贤也对来之不易的血珀视若珍宝,平日里从不离身,有几位交情不错的富商求购,他也婉言拒绝,hào称女人可以随便给,但这串血珀万万不能拱手相送。li kāng贤此言一出,众人怀揣君子之风,不再夺人之爱,血珀在他心中位置可见一斑。

li kāng贤沉思片刻,抬起眼皮道:“先去查一查是谁走漏了消息,让咱们功亏一篑。一百人而已,我给你一笔钱,你去拉二百人过来,实在不行就三百人,总不能被一帮痞子牵着鼻子走。这不光是钱的事情,还涉及到公司能力问题,桃园街只是个跳板,后面还有很多项目等待启动,不少人在看我出洋相,等着我碰一鼻子灰,不能在小事上折了公司脸面,我说这些你懂不懂?”

“李总,您说的我都理解,可……”

张学永低头咬着腮帮子,用尽不少力气才把话说出口,“他们那边都是江湖里成名已久的大混子,不是咱们以前对付的那些乌合之众。早些年势头最猛的一厂七少,近几年混得不错的靳军刚、老佛。严猛,都在帮着赵凤声撑腰。咱们兄弟一见到那些人,就像是小鬼见了阎王,直接就扔掉家伙,说什么也不敢跟他们硬拼。他们名气摆在那,估计叫再多的人也不管用,没准咱花钱雇来的都是他们的小弟,到时候临阵反咬一口也说不定。要我说,还是从长计议,不能用以前的处理方式……”

张学永说完一大通话,长出了一口气。

利弊已经挑明,话已经说透,大老板要是再强人所难,他也做好了撂挑子不干的打算。自出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犯不着为几万块拎着脑袋玩命,赵疯子他们出了名的下手狠毒,捅了马蜂窝,后半辈子就得噩梦缠身,多不划算。

li kāng贤眉头悄然皱起,他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

张学永跟了他不少年,还算是位有勇有谋的能用之人,li kāng贤能坐拥亿万家产自然是一位善于谋断的智者,驭人手段老练,对手下脾性知之甚详,张学永是个不太爱放空话的家伙,忠言逆耳利于行,li kāng贤对他的说辞反复推敲,思考着事情发展脉络。

过了许久,li kāng贤深思熟虑之后,沉声道:“还得快刀斩乱麻,不能影响拆迁进程。我就不信整个武云市还有他们不害怕的人,学永,你知道不知道谁比他们资历高,兄弟更多?”

张学永想都没有想,果断摇头,苦笑道:“江湖中出名的就那几人,有一半站到了赵凤声那边,真要想硬拼,就算能把他们打服,也得付出不少代价。出人命那是肯定的,搞不好会被省里盯上,再被人拍成视频散播出去,弄不好成为一起轰动全国的大案。”

“那用钱呢?”

li kāng贤问道:“你去拿钱开路,暗中挑拨他们之间关系,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让他们站到赵凤声那边。”

张学永眼睛一亮,兴奋道:“或许能行!”

li kāng贤轻轻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道:“不是听说江湖里最出名的是鬼狼爷吗?找他帮忙可不可以?”

听到那个杀伐狠辣的名字,张学永身体浮现一股凉意,猛然打了个激灵,急忙挥手,“老板,那个人绝对不能碰,赵凤声咱们还有法子对付,大不了下个套把他弄进去。可鬼狼爷就是一只喂不饱的恶狼,真要和他扯上关系,咱们整个公司都得被他吞进肚子,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下套?”

li kāng贤嘴角轻轻扯动,略带深意道:“学永,我对你也算不薄吧,从一个饭都吃不饱的闲散人员,变成一个有房有车有老婆的社会精英,怎么都算你的恩人了。你怎么现在还有事情瞒着我,都说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你再藏拙,有些违背江湖情谊了吧。”

祸从口出,张学永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这种下作伎俩他本不想用,会被痞子集体讨伐,丢了小命都很有可能。但li kāng贤对他恩重如山,话都说出来了,不能在节骨眼上掉链子,他咬了咬牙,道:“赵凤声他们打架厉害,但也有致命弱点,喜欢管点闲事,还对自己身边的人极为看重。”

“哦?”

li kāng贤推了推眼镜,轻笑道:“说来听听。”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暗料理

赵凤声继续卧床休养,二妮和父亲闹了别扭,不愿意回家找不自在,再说心爱的男人天天捂着屁股蛋子喊疼,她这个正牌女友也不好意思坐视不管,干脆搬过来住,一对大龄鸳鸯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崔大měi nu高中起在私立学校就读,大学在省城熬了几年,回到武云市后就买了房子自己居住,多年校园生涯使她生活比较独立,家务什么的信手拈来,就连以前换煤气罐的粗活她都会干。可惜唯有一点,她的厨艺和漂亮脸盘不成正比,做的东西那叫一个惨不忍睹,还不到一个礼拜,赵凤声体重就掉了五斤,看着比受伤时还要憔悴许多。

崔亚卿喜欢吃素和吃辣,这和赵凤声口味严重不符,他本来就是个无肉不欢的粗鄙汉子,每天闻到辣椒炒青菜就想吐。赵凤声身材偏瘦,被二妮“精心呵护”几天,瘦得快没了人样,可他那敢跟二妮提意见,对母老虎敢怒不敢言,不露声色咽下每种菜肴,到了晚上,偷偷摸摸从床上爬起,去厨房煮包方便面加火腿肠,也算是改善伙食。

二妮见到赵凤声望着电视里那些油炸食品直流哈喇子,忽然脑子开了窍,觉得自己喜欢的清淡口味好像不太对他的胃口,于是去超市买来一堆优质牛羊肉和酱料,想给他做一顿丰盛大餐。

崔大měi nu很少做饭,对食材好坏分辨不清,不过她有自己的采购标准,那就是不选最好,就选最贵,只要上面贴了洋文,她就觉得值得信赖。结果千挑万选堆了一座小山,大包小包塞满了后备箱,光是搬东西就大费一番周折,忙得香汗淋漓。

“那个……要不我做?”赵凤声懒洋洋趴在床上,看着二妮踩着高跟鞋忙里忙外。前几天强行出手让他伤势恶化,骨头又有裂开迹象,连走路都有些困难,这些小忙也就帮不上了。

他对崔大měi nu的厨艺持谨慎态度,想亲自上阵弄顿大餐安抚受伤已久的胃,这么多好材料,不能让二妮白白糟蹋东西。

“你伤还没好利索,安安生生在那躺着吧,您老人家身子骨不比从前了,就别逞强了。”二妮瞥了一眼长期卧床的病hào,嘲弄中暗含关切。

“话不要乱说,我哪老了?!”赵凤声摸了摸小平头,一脸猥琐道:“昨晚你不是还扯着嗓子,一直大喊老公饶命?”

想到昨晚颠鸾倒凤时失声大叫,二妮没了往日里彪悍作态,俏脸腾地一下,布满娇艳云霞。

不得不说赵凤声这位老司机技术相当过硬,怀着带新手上路的心态摸索几次,很快找到新乘客二妮喜欢的调调,俩人渐渐熟悉,褪去青涩,尽享鱼水之欢。老司机带领新乘客不断前进攀爬,直至珠穆拉玛。

“不许说了!再胡说八道,老娘天天给你炖萝卜吃!”二妮举着根半尺长的白萝卜威胁道。

她还有点初为人妇的羞涩,听到那个不知检点的家伙在嘲笑自己到达高峰时的癫狂状态,自然而然潮红弥漫到了耳根,口头上却选择强硬打压来保持最后一抹尊严。

“许你叫,还不许我说啊,不知道谁在那死去活来哭着喊着求饶,那嗓门,估计连笑笑都被你吵醒了,呜……”赵凤声在那闭着眼睛回忆起二妮羞人的片段,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一颗大萝卜堵住,呜呜出不了声。

“再敢瞎说,直接塞你下面!”二妮掐着小蛮腰恶狠狠说道,抱着耳不听为静的心态,婀娜多姿扭到了厨房。

赵凤声捧着颗大萝卜,暗自感叹着最毒娘们心。

崔大měi nu做饭不光是难吃,还慢,一个多小时才弄好三个菜,一个是西葫芦炖牛肉,一个是茄子烧猪蹄,还有一个最奇葩,鸡翅爆炒羊肉。

赵凤声坐在饭桌旁边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举着筷子迟迟不敢往嘴里放,三个菜乌漆嘛黑,看着像是一个菜,压根就瞧不出是什么原材料弄出来的。

崔大měi nu夹了一筷子东西放进碗里,隐约能看出是鸡翅,水润双唇咬着焦黑鸡翅,视觉效果那叫一个惨不忍睹,看样子味道好像还不错,崔大měi nu吃得津津有味。

赵凤声还是不敢轻易下筷子,皱着脸问道:“好吃吗?”

二妮一本正经点了点头,诧异道:“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赵凤声为了不破坏家庭友好和睦,硬着头皮夹了一个翅中放到碗里,摒神静气,关闭了视觉嗅觉,刚放到口中,顿时感觉到苦涩、辛辣、咸,各种怪异触觉延伸到神经中枢,呸的一口吐到了地面。

赵凤声慌忙喝了一口水压压惊,五官都凑到了一起,吐着舌头道:“这也能吃?”

二妮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把筷子噼里啪啦摔到桌面,怒气冲冲道:“我就这水平,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要是嫌难吃就自己做去,忙活半天还受人挖苦,我图啥啊?!”

哎!……男人不好当啊。

赵凤声长吁短叹着世道不公,这年头好像没几个能在家里直起腰的爷们,都说男人结了婚就跟变了一个人,他觉得女人比男人还他娘能变,前后脸都不一个颜色,跟西游记里的孙猴子有的一拼。昨晚还依偎在怀里柔腻说着老公你好坏,到了早晨一言不合就大骂着挨千刀的赶紧滚蛋,虽然二妮还没到达那种程度,但赵凤声却对明天不太看好,二妮彪悍脾气不是一天两天了,得把这个苗头趁早扼杀,万一传出去夫纲不振,那就在大刚他们面前抬不起头了。

二妮继续坐在沙发板着脸,赵凤声一瘸一拐挪到冰箱,仔细翻了一遍,好东西基本都被二妮霍霍光了,就剩下一块牛肋条没有惨遭毒手。

赵凤声又挑选了几样佐料,迈着蹒跚步伐来到厨房。

他对别的不太在乎,穿得差一点,住的差一点,都能咬牙忍受过去,就算萝卜白菜能用家常做法烹饪得当,也不是下不去口。可二妮对于做饭实在没有天赋,怎么做都是黑乎乎一团,赵凤声已经忍受了一个星期,不能再糟蹋自己身体。

赵凤声把牛肋条切成长方形大块,用蛋清和迷迭香先进行腌制,又用珍藏的一瓶红酒倒了一两进去缓解腥膻,再放入适当的盐,前期准备工作就算完成。

他在巴格达待了几年,对制作牛排还颇有心得,还好二妮选择牛肋条是极品进口牛肉,没有骨头,光用煎就能煎熟。当年他煎牛肉的手艺,连那个外国小妞都拍手叫好,这一次他决定露一手,让二妮也尝尝啥叫厨艺。

赵凤声找出一个不经常用的铁锅,冲刷着上面灰尘。选用铁锅,是为了传热均匀,热度适中在烹饪中易与酸性物质结合,口感也比较滑嫩。

其实腌制牛肋条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赵凤声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调好了黑椒汁,就开启小火,抹好二妮精心挑选的进口黄油,开始把牛肉放入锅里。

随着铁锅传来“滋滋滋”的天籁之音,牛肉颜色也从红白相间变为黄褐色,赵凤声强忍着口水,不断翻动牛肋条,使它们达到最佳受热程度,等到有六七成熟的时候,赵凤声关火,用刀子切成小块,举着盘子和黑胡椒回到餐桌。

二妮还双手环胸生着闷气,无意中瞥到赵凤声盘子里卖相极佳的牛肋条,瞪圆了眼,确实和自己做出的东西有着天壤之别,本想着尝一尝到底是啥滋味,可二妮放不下矜持,鼓着腮帮子盯着某rén dà快朵颐。

香味渐渐飘入鼻腔,二妮不争气地喉咙一阵涌动,眼看肉已经消灭一小半,再不吃就被那家伙一口气吃光了……

二妮咬着嘴唇问道:“好吃吗?”

崔大měi nu对赵凤声厨艺没有领教过,俩人在一起时候都是下馆子为主,所以她固执地认为赵凤声做饭水平和她处于同一水平线,不过看今天的情况,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乐观……

赵凤声低头狼吞虎咽,等嗓子有点噎得慌了,才抽空喝了一口水,砸吧嘴道:“挺好吃……”

好吃不知道让老娘尝尝!二妮心里暗骂一句。

想到再不尝一口就得被那家伙消灭完毕,二妮再也按捺不住,趁赵凤声不注意,举起筷子偷到一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赵大厨的手艺真不是盖的,牛肋条鲜香滑嫩,表面有些爽脆,咬了里面简直和冰激凌一个口感,比自己做的不知好吃了多少倍……

这要得益于赵凤声的做法,先是腌制进味,最后切块保留住了水份,使得牛肉色香味俱全,牙齿根本不用使劲,轻咬几下就将牛肉嚼烂,满口充斥着牛肉特有的奶香和红酒味道,怎一个爽字了得。

二妮第一次吃到这么鲜嫩多汁的牛肉,再也顾不上娴雅淑姿,双手往前一伸,一个饿虎扑食就要抢走剩余的牛肉。但是赵凤声端着盘子巧妙闪到一边,笑吟吟道:“丫头,想吃?

二妮猛地点头。

赵凤声笑道:“不知道说几句好听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了美食的崔大měi nu把尊严矜持全都扔到窗户外面,秀目含春,轻咬筷子,娇柔道:“老公,喂我吃,好不好嘛……”

赵凤声得意一笑,从头发到脚趾头都透着一股舒爽,把盘子放到桌上,叮嘱道:“沾着黑胡椒更好吃。”

二妮一把将盘子抱在怀里,撒娇道:“老公,你做饭太好吃啦,以后咱家的饭,天天都由你来做!”

赵凤声猛然一惊,似乎觉得做错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聚水

这几天气温急速下降,还没立冬就已快接近零度,老街里没有现代化采暖设施,仅靠小太阳和电热毯凑合将就。娇柔水嫩的崔大měi nu每天在老街过着冻手冻脚没暖气的冰冷日子,一到夜晚就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赵凤声于心不忍,准备过两天去拉一车蜂窝煤,用土法子提升室内温度。

似乎连老天爷都看不了美人遭罪,今天骤然回暖,二妮趁着难得的好天气,赶紧拿出被子放到街中晾晒,找来笤帚,来回清扫被褥上面的浮尘。

二妮这几天好东西吃的不少,加上“体能锻炼”得到充分保证,脸庞养的丰润多姿,身段凹凸有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描绘出风情万种,勾的赵凤声眼睛发直。

赵凤声暗自感慨着色是刮骨刀,不敢再贪图美色,搬出躺椅,在院子中惬意地晒着太阳,手里翻弄着来之不易的《平砂玉尺经》,神情逐渐变为恬淡。

两人无意间眉目传情,构成一幅和谐美满的生活画卷。

这本风水学著作,他本来不想研究,里面连个标点符hào都没有,而且都是专业术语,看起来相当吃力,没一会就昏昏欲睡。可是李爷爷专门嘱咐过他,参书等于悟道,悟道等于习武,想要学好历史悠久的武学,就要领悟不同的国术精髓,并且把里面生涩的词汇耐心给他讲解,什么乾坤坎离,络脉中柱,什么三阳交泰,四伏生嗔,凡是赵凤声看不懂的地方,老爷子戴着花镜一个字一个字解释,连饭都顾不得吃,教徒弟教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呕心沥血了。

不过《平砂玉尺经》对于门外汉来说确实太过繁琐深奥,老爷子又给赵凤声拿了一本《阳宅三要》,此书是清代堪舆大家赵久峰所著,年代较近,遣词用句稍微直白通俗,当做循序渐进的启蒙读物。

赵凤声从小就聪明伶俐,记忆力不错,经过名师传授,这次养病期间把《阳宅三要》好好研读一遍。一本枯燥乏味的古书,他现在读着不怎么费力,慢慢领悟出了门道,反而越看越有意思。要说给人指点迷途还做不到,蒙蒙外行还是可以,一连串艰涩词汇砸过去,肯定能把别人唬的一愣一愣。

崔亚卿干完手头的活,跑到赵凤声旁边,蹲下身,依偎在不算强壮的肩头,亲昵道:“老公,今天中午吃什么?”

自从二妮吃过赵凤声做过的美食,再也没有生起做饭的心思,外卖下馆子也不予考虑,每日三餐都要赵凤声亲自下厨。有了美食打底,二妮连性格也变成温柔可爱的小女人,张口闭口就是老公,估计是害怕赵凤声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

赵凤声被美人柔情蜜意撩拨的心猿意马,小腹一阵翻涌,将书放到旁边,嘿嘿笑道:“吃你。”

二妮头埋得更深了,打了白日宣淫的家伙一记粉拳,娇嗔道:“讨厌!”

“中午想吃什么你随便点,但是吃完饭我得去大刚那里报道,前几天听说场子就开业了,生意还行,我得赚钱养家糊口啊。”赵凤声柔声道。

他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吃软饭,柴米油盐都是二妮掏的腰包,赵凤声是个奉行大男子主义的家伙,不好意思让女人养着。现在伤势痊愈,他得干点正事,去赌场不光是想赚钱,还想去唐氏集团打探打探消息,现任老板和唐宏图是什么关系?沐金福现在在唐氏集团扮演什么角色?都是他想解开的谜底,只不过这件事听起来有些危险,他不敢光明正大说出口。

“哦……那晚上吃不到你做的饭了。”二妮略带遗憾撅起小嘴。

她对赵凤声性格最为了解,不想让他心里憋屈,虽然自己有钱,但赵凤声肯定不会心安理得坐享其成。二妮小事中不拘小节,到了大局观还是相当豁达,她明白一个女人要有恰到好处的温柔,一个男人也要有渊渟岳立的尊严。

“中午吃红烧排骨还是油焖大虾?”赵凤声询问道。他准备一会多做点,给二妮晚上也留出一部分,这丫头嘴养的叼了,估计对外面饭菜难以下咽。

二妮勾住他的脖子,俏脸嫣红,呢喃道:“吃你……”

一顿香艳的午饭享受完毕,赵凤声心神舒畅,抹嘴走出家门,正准备迈步进入姑奶奶家,忽然心里一突,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凤声急匆匆走到李爷爷家门口,摸着胡子不断打量。

天天研究风水堪舆,赵凤声逐渐痴迷,领悟书中一段精要,就要检查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妥之处,结果也没发现有啥纰漏,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很中规中矩的布局。

可是老爷子家就相当蹊跷了。

胡同里和大门相对的一般是厨房,但是李爷爷家没按常理出牌,几十年前把厨房改造成了水池,里面还常年饲养几尾锦鲤,活蹦乱跳,色彩鲜艳,没少遭到顽劣孩子们祸祸。

赵凤声小时候就带着二妮,偷偷捞过几条进行烧烤,但是味道不佳,也就没再打那几条锦鲤的主意。老爷子丢了鱼,也不恼怒,没了就再去买几条回来,反正他家大业大,不在乎那几个小钱。

赵凤声脑海里猛然蹦出来书中那句话:堪舆家谓主生气厚蓄,为吉贵之象。这是否是风水学里的富贵门庭的聚水之相?赵凤声只是一个刚迈入门槛的半个门外汉,看不懂,但琢磨着十有**是这个意思。

还有一处相当诡吊,就是老爷子家不止院子大得离谱,屋顶也要高出一米多,就连大门都比别人家高出一尺。赵凤声没看过《阳宅三要》之前,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现在仔细一想,和书中所述的忌大门主卧低矮昏暗相当吻合。

怪不得李爷爷精神矍铄,没事还开玩笑让自己给他找个俏寡妇,原来还有这个门道在里面。老爷子不止自己老当益壮,一对儿女也都顺风顺水,极少出现祸事,看来老人家早已将庇佑子孙的风水布置妥当。

李爷爷的儿子在省里捧着铁饭碗,很少回家,至于是不是官,赵凤声不太清楚,也没打听过,但逢年过节见过李叔几次,气度城府都极为深厚,不是他这个小痞子能够揣度。

老爷子的女儿在本地打拼,三十多岁就功成名就,现在四十上下就已经是本地知名女企业家,好像还是啥委员代表。闺女经常回家看望老父亲,赵凤声遇上过不少次,一碰面,就堆起笑脸喊一句小姑姑姐姐,把那位从小就是赵凤声心目女神的李穆洁喊得花枝乱颤,抬手敲打一肚子花花肠子家伙的脑袋,不过每次下手都很轻。

赵凤声继而望向枝叶茂盛的钻天槐树,看了半天也闹不清楚在布局里有啥讲究,这颗上百年的老槐到底是个怎样说法?他一个风水菜鸟,搞不懂玄机重重。

但他能瞧出来,李爷爷对老槐树视若珍宝,一到刮风下雨,就拿出防雨器具包裹在树干,平时闲来无事就修修剪剪,跟老爷子凡事都不挂在心上的性格反差很大。说句不太中听的话,就连亲孙子回到家里,都没这颗破树受待见,里面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玄妙。

一肚子疑问的赵凤声推门而入,打算问个清楚。

老爷子正躺在床上准备午休,碰到宝贝徒弟进屋没啥好脸色,心不在焉问道:“你又闯祸了,还是又遇到麻烦事了?大中午不陪着你媳妇甜言蜜语,怎么跑到我一个糟老头子这里嘘寒问暖?”

赵凤声讪讪一笑,跑到床边,替李爷爷轻轻捶着腿,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笑着问道:“师傅,我哪天天跟媳妇腻歪啊,我每天看着阳宅三要都快看成神经病了,现在书里有些东西看不明白,这不来找您给指点迷津。”

李爷爷双眼微眯,像是说着梦话,低声道:“问吧。”

赵凤声好奇道:“师傅,啥叫聚水?”

李爷爷哼了一声,微斥道:“看了这么多天风水著作,连最入门的聚水都不明白,你还敢hào称手不释卷?”

赵凤声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李爷爷将他献殷勤的手掌拍去,解释道:“水本动,妙在静,静则聚,水朝不若水聚,水聚则有财源。五行生克,八卦配九星,九星配八门,根据人的宫位等配合而成格局,风水一门,在于变通,要因人而异,不能生搬硬套,明白了吗?”

赵凤声听得模棱两可,摇头道:“听不懂。”

李爷爷没好气道:“听不明白就去查字典,别浪费我午休时间。”

赵凤声陪笑道:“师傅,我懂得门、主、灶、其中三要需布局合理,但怎么布局,如何布局,还是弄不清楚门道,就像您家里的水池和槐树,在阳宅布局中起到什么作用?”

李爷爷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赵凤声眉飞色舞问道:“师傅,能不能给我那房子鼓捣成亿万富翁的风水住宅标准?”

李爷爷赏了他一个气势如虹的滚字。

第一百四十一章 犯太岁

既然师傅不肯言明其中玄机,赵凤声也不愿强迫老人家透露心底小秘密。

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敢”。

老爷子虽然没有对他实施过残暴镇压,但赵凤声却不觉得有着八大宗师之一美誉的阴阳探花会是什么老好人,这些年要不是自己秉承尊老爱幼的中华美德,估计早被老人家捏成一团烂泥。

以前不少máo zéi觊觎老爷子家宝物,想要洗劫一空大发横财,结果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没有一人能偷走一砖一瓦。还有位倒霉极点的家伙,被丢出来时不小心碰到了墙角,摔断了命根子,也不知现在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方便。

太极宗师的火爆脾性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赵凤声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老爷子不肯说,那就自己领悟,总有一天能从书里瞧出门道。到时候摆个深沉点的姿态,去师傅面前一通显摆,让老爷子大吃一惊,想想也是挺带劲。

李爷爷年纪大了,性格古怪,行事乖僻,这都可以理解。

赵凤声没往心里去,满腹狐疑化作奋发图强的动力。他在某些事上相当执着,一本书悟不透就看十本,十本看不透就看一百本,总有一天能趾高气昂地惊艳四方。

赵凤声妄想到老爷子被惊掉下巴的表情,自己傻笑一阵,去姑奶奶家叫上捧着小人书的周奉先,俩人坐上汽车,带起浓烈白烟,一路上谈笑风生。

碍于赵凤声卧病在床多日,没人带傻小子四处乱转,这个精力体力鼎盛的大块头最多在小卖部撒撒欢,家里小卖部一条线,都快憋出毛病。一钻进车里嘴巴说个不停,问着楼为啥楼要盖那么高,问着铁盒子为啥能跑那么快,问着为啥大屁股漂亮女孩那么少。

赵凤声耐些性子,对前两个问题一一解答,把基本原理概括阐述一番,不过对于最后一道难题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给傻小子灌输着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观点,告诉他苗条女孩其实也挺漂亮。

脑袋始终蹭着车顶的傻小子不敢苟同,歪着头,瞄着车外飘过的丰满女孩,眼睛一眨不眨。他在别的方面都能听饭东教导,可在审美问题上,有着自己判断能力。他是个思想天真的半大孩子,不需要考虑家庭收入等各方面因素,小弟弟喜欢,那才是真的喜欢。

很快赶到锦江大厦,赵凤声带着傻小子直奔电梯,到了电梯以后还犹豫片刻,想着要不要直接去29层探个虚实,顺便再狐假虎威震慑一下沐金福,前思后想之后,赵凤声决定还是先去赌场报到,等天色擦黑之后再去也不晚。

电梯直达33层。

赌场负责看门的两个小弟在电梯旁抽烟,见到前几天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的赵疯子大驾光临,旁边还跟着那位据说以一敌百的猛人,急忙摆出讨好嘴脸,想给新一代领军人物留下个深刻印象。

桃园街一战,痞子圈里传的沸沸扬扬,一厂七少,严猛,大刚,老佛,这些江湖里成名许久的大混子都心甘情愿为赵凤声助阵,其中寓意着什么?是赵疯子已经将他们纳入麾下,还是赵疯子有意改变现有的江湖格局?背后的深意令人值得推敲。

而且版本越传越邪乎,从赵凤声率领众人对kàng bào力拆迁,最后演绎为赵疯子拍马杀入无人之境,再由手下魁伟至极的猛将出手,两人直接干翻前来挑衅的群雄,简直把他塑造成英雄般角色。

痞子们大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基本都有自己所崇拜的江湖人物。赵凤声这一段干的都是露脸的事,拳打带香村,脚踢张学永,中间还成为和沐金福平起平坐的二哥麾下得力干将。

一系列的举动,都让年轻人们听得血脉偾张,参与者在兄弟面前大言不惭吹着牛皮,没有参与者捶胸顿足恼怒自己没有站好队伍。他们心里也有个小九九,跟着赵疯子混,不用担心牢狱之灾,还能名正言顺的揍人泄愤,到了外面,也能让别人高看一眼,何乐而不为?

除去没有工资领,基本百利而无一害,何况痞子们也不缺那百十块钱的出场费,出来混就图个名,真有家里揭不开锅的也都有正经事做,哪有好事可以名利双收?

所以不少痞子们迫切希望,想跟在赵疯子屁股后面混个马前卒当当。

赵凤声掏出苏烟,分给两个小弟一人一根,态度温蔼,聊了几句闲天。两位小弟受宠若惊,腰杆都没直过,有一说一,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简直比对待自己老大还要恭敬。

赵凤声进入大厅前,把半盒苏烟直接甩给了两个年轻人。小弟们谨慎接过,却不舍得抽,揣到兜里放好,半盒烟的意义远比本身价值要高,到了酒场吹嘘着是赵疯子给的烟,绝对能让那帮同行高看自己几眼。

赵凤声没想到一个无心之举,能牵扯到年轻人敏感神经,刚迈入通道,听到大厅里面传出的嘈杂声音,似乎有人在那开赌了。

这么早就有客人上门?这和以前赌场的运营时间不太相符啊。赵凤声在赌场混迹过几年,对赌徒作息时间心知肚明,暗自感慨着哪里都有勤快人。

大厅客人不多,只有一张bǎi jiā lè赌桌前面坐着六个人,每个人脸色都不尽相同,脸最黑的就要数大刚了。他坐在桌子正中,像是发现被老婆戴了绿帽子,一脸狰狞,大手咣咣凿着桌面,看样子输了不少。

大刚虽然在赌场有股份,但分红时候只拿到一小部分,大刚赌瘾大,没事就喜欢玩几把,有了自己开的场子,输了也有分红拿,能把损失降到最低,所以只要一有时间,他就趴到桌前玩个过瘾。

赵凤声对于大刚赌品相当鄙夷,以前输个三五百就无耻到说庄家作弊,继而把桌子掀翻,在人家地盘一通乱砸。以至于后面庄家望到他进门,干脆打烊休息,宁愿不赚钱,也不能坏了赌场氛围。

赵凤声手掌刚搭到赌品不佳的家伙肩膀,就听到大刚头也不回爆吼道:“滚几把蛋,没看到老子正输着呢,再来烦老子,直接把你卵蛋打崩!”

赵凤声笑了笑,坐到他的旁边,伸手拿过软中华,点燃一根,轻笑道:“干嘛发这么大脾气,输了多少?”

大刚听见熟悉的声音,瞥了赵凤声一眼,气呼呼道:“娘的,昨天跟一个胸大的妹子闯了红灯,没想到这么灵验,大半个小时一把没赢,真他娘邪门!”

闯红灯,本地痞子们一种独特称谓,指的是女人来着大姨妈,还要进xing fáng事。不过混江湖的痞子们对这种事相当忌讳,传言只要闯了红灯,半个月都会霉运当头,也有不信邪的顶风作案,结果不是被砍了几刀就是进了局子,传来传去,几乎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冲克岁君,诸事不宜啊……”

赵凤声小声嘀咕一句,见到大刚压了五百块钱庄家赢,他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笑容,拿起大刚前面的鲜红钞票,粗略一看,大概有一千多块,直接压了闲家赢。

大刚没有在意好兄弟拿着他钱随便押注,纳闷道:“冲克岁君?啥意思?”

赵凤声解释道:“专业点就是八字中有与岁君流年天干相冲克的五行,俗话说是犯了太岁。我劝你这几天最好哪也别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碰到天大的好事就当啥也没发生,就算地上摆着几百万也不要去捡,没准下面就是一个坑。”

大刚摸着发到手里的扑克牌,半信半疑道:“有这么邪乎?”

赵凤声指了指庄家的牌,8点,又把大刚的牌摊到桌面,9点。

闲家赢。

赵凤声吐出一口烟雾,歪着脑袋看着大刚,眨眼道:“就这么邪乎。”

大刚摸着扎手头发,没有苦恼自己霉运缠身,反而神采飞扬道:“有哥这个明灯在,你就拿着钱使劲压!娘的,我压一百,你就压两千,咱兄弟俩有一个赢就行,看来犯了太岁也不是坏事啊,总算找到一条发家致富道路。”

赵凤声对于他的小聪明不屑一顾,撇嘴道:“要是那么灵验就好了,我拿你的钱去赌,赚来的钱再还给你,你以为老天爷是睁眼瞎?”

大刚不信,撸起袖子嚷嚷道:“试试!”

赵凤声没敢多压,让大刚压了二百庄家,自己压了三百闲家,最后一翻牌面,庄家赢,等于是净亏几十块钱。

大刚急的两条眉毛都挤在一起,苦着脸道:“这咋弄?难道老子这几天躲到被窝不能出门?”

赵凤声灿烂一笑,“最好去检查一下煤气管道,没准哪个地方就有个窟窿。还有别铺电热毯,新闻里报道过那玩意漏电,直接把你弄成一只烤乳猪。”

大刚别看五大三粗是个糙爷们,可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恐惧感,和他彪悍外形一点都不般配。

听完赵凤声描述的惨状,大刚颤声道:“你可别吓唬我……”

赵凤声阴测测道:“我啥时候吓唬过你?”

大刚猛地打了个哆嗦。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下套

赵凤声陪大刚又堵了几把,意料之中的输多赢少,怎么下注,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亏损状态。赵凤声对于赌博没有兴趣,玩多了反而头疼,走到窗户边假装看风景,视线却朝角落不经意一瞥。

通道又被牢牢封死。

这次不知道是谁大张旗鼓,连整个墙面都焊了一大层钢板。

赌场做的是摆不到明面的生意,赌徒们怕的就是没有安全保障。一个小贼竟然能趁虚而入躲开严密监控,传出去对赌场名声不利,所以严猛和大刚不敢声张,牙掉了往肚子里咽,偷偷摸摸把窟窿补个结实,现在别说是máo zéi,就是江洋大盗也对几厘米厚的钢板毫无办法。

始作俑者赵凤声望着窗外吞云吐雾,灿烂阳光照在脸庞昏昏欲睡,打算去办公室打个盹,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严猛。

“猛哥,刚开张就生意兴隆,可喜可贺啊,啥时候去纳兹达克敲钟了,别忘记拉兄弟一把,给个啥ufo,icu当当。”赵凤声半开玩笑说着应承话,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

严猛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他面前嘚瑟,揉了揉惺忪双眼,见到是笑容可掬的赵凤声,严猛右手一挥,勾住口不择言的赵凤声脖子,“你就埋汰哥哥吧,哎!这几天没把哥累死,走,进屋说。”

一个狠人,一个疯子,勾肩搭背走进办公室。

推开门,赵凤声忽然闻到一股强烈无比的臭味,比他娘催泪瓦斯威力还大,估计是哪个不爱干净的家伙在这里过夜留下的痕迹。赵凤声强忍不适奔到窗沿,把两扇玻璃全都打开,大口呼吸,清新空气沁入心脾,这才把脑中眩晕感觉赶走一些。

赵凤声捏着鼻子,愤愤道:“握草,谁昨晚在这里睡觉了,弄的比化粪池味道还大。猛哥,你就不能管管兄弟,让他们勤洗着点脚啊?客人再多也得被熏跑了。”

严猛一张驴脸红一阵白一阵,浮现一抹挥之不去的尴尬神色。

慧心巧思的赵凤声恍然大悟,感情是这位老大自己带头起到模范作用,赵凤声讥讽道:“看不出猛哥还是位秀外慧中的汉子,这一双脚,不在咸鱼堆里泡几个月,绝对达不到现在杀虫剂的效果。”

“一边去……光知道埋汰哥。”严猛实在没有能逃避的借口,只好摆起老大哥架子,丢给赵凤声一根烟,轻叹道:“这几天忙得我腿肚子转筋,一家银行催贷款,一家银行把我告了,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máo zéi把咱赌场给撬了。再加上你嫂子二胎马上生了,家里老爷子又住院,一大堆烦心事等着我去办,哪有工夫洗澡。今天刚消停一阵,准备忙里偷闲回来睡个午觉,你嘴上就不能积点德?”

想到严猛前几天带着一大票兄弟助阵,给他赚足了面子,今天又对人家冷嘲热讽,赵凤声感觉心里挺不是滋味,略带歉意道:“老爷子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去照顾几天?咱们苦点累点没啥,别让老爷子出啥问题。”

严猛一头扎到松软的单人床,刚想拖鞋,又想到才被人数落一顿,悻悻然把腿敲到电脑桌,疲惫道:“lǎo máo病了,三高,不住几天院不肯消停,这几年赚的这点钱,全砸到家里了。前年开了个砂石厂,赔了,欠一屁股债,银行天天追着要。妈的!惹急了老子,一人给他们捅个透明窟窿!”

赵凤声想弄清楚幕后大老板虚实,于是旁敲侧击问道:“赌场砸了多少进去?”

严猛闭起双眼,神情疲惫道:“三百多万,大部分都是借的,一开始放gāo li dài的那帮孙子还不愿意借,我把家底全压了过去才把钱弄到手。”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赵凤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位李哥投的大头吧,照这么推算得有一千多万?”

严猛心不在焉道:“那可不,整个三十三层面积太大,我和刚子一口气吃不下,只好找个大老板做靠山。李哥那人不错,也觊觎唐宏图留下的肥肉,我们商量了一番,直接把整层楼买下,就算以后干不了赌场,那也亏不了本,收个租金就能过好下半辈子。”

“大买卖,大魄力。”赵凤声砸吧嘴,轻叹道:“那位大老板到底什么来路?”

严猛睁开眼,似乎有些防备,慢悠悠道:“他不是咱圈子里的人,路子很杂,干的都是赚钱的买卖,改天有机会我带你认识认识。”

赵凤声嗯了一声,见到套不出想要的话,推门走出办公室,在三十三层来回转悠,和大刚傻小子聊天打屁。

赌场生意还不错,酒足饭饱后的赌徒陆续上门,有几个还是赵凤声的熟悉面孔。

到了晚上十一点钟,赵凤声怕二妮一个人睡不踏实,告辞回家。严猛没有食言,点了十张老人头,当做赵凤声上班第一天工资。囊中羞涩的赵凤声伸手笑纳,他来赌场泡了一天,就是为了赚这一千块钱,没有假惺惺地婉言拒绝。

有时候,填饱肚子肚子远比脸面重要。

大刚不信邪,赌瘾又大,坐在赌桌旁边输了一天,真应了赵凤声的预测,压啥都不中,简直成了几个脑子转得快的家伙耀眼明灯,指引赚钱方向。

武云市白天还温暖如春,到了夜晚温度急速下降。

大刚走出锦江大厦,寒风萧瑟,他紧了紧衣领,哆哆嗦嗦从兜里摸出几块零钱,秋风入骨人凄凉,不禁爆了几句粗口。

这点钱连吃个宵夜都不够,更别提去找小妹妹潇洒快活。一肚子邪火的大刚无处发泄,朝自己那辆现代车轱辘猛踹几脚,正掏出钥匙想要开车回家,就听到后备箱方向传来一句若有若无的女性shēn yin。

大半夜遇到女鬼了?

大刚打了一个机灵。

现在虽然是深夜,但停车场的灯光还较为刺眼,不太像是出现惊悚场面的那种氛围,大刚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跑到后面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女人蜷缩在后备箱旁边,大口喘着粗气,大刚一靠近,差点被浓郁酒气熏个跟头。这个女人长相不错,用赵凤声的评判标准得有70分左右,双目紧闭,脸色潮红,看样子是个喝多酒的小妞。胸前风光也不懂得遮掩,在灯光照射下泛起油亮光泽,大刚一脸猥琐仔细侦查片刻,得出一个结论,最少34c。

大刚脑海瞬间蹦出一个念头:捡尸?

锦林大厦周围有不少酒吧,到了这个时间,经常碰到喝大了的年轻人在大街胡蹦乱叫,大刚习以为常。

难道这个小妞跑到停车场找厕所,然后被风一吹失去神志?大刚琢磨一下,很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在温暖舒适的环境中,喝到一定酒精数量,不会产生立刻头晕目眩的情况,但是只要被寒风一吹,绝对天旋地转找不到家。大刚是个十几年酒龄的老手,经常出门见风就倒,所以见到个烂醉如泥的小妞,也不奇怪,反而咧着大嘴不住淫笑。

老天爷开了眼哇,这就是所谓的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不能怪哥太禽兽,要怪就怪妹子长得太带劲,到嘴的肉不吃白不吃啊。

大刚一阵窃喜,怀着不轨之心,正想把小妞抱进车里,忽然心头一颤。

白天赵凤声刚嘱咐自己“冲克岁君,诸事不宜”,连喝白水都得塞牙缝,这次会不会占了小妞便宜,再捅出什么天大的篓子?

大刚平时胆大包天为所欲为,可对好兄弟的话言听计从,小时候赵凤声就是老街四害里最后拍板的家伙,大刚习惯了听他命令行事。

前思后想一阵,大刚跺了跺脚,还是没对小妞下手,钻进车里,一脚油门踩到底,就当没见过这事。

等到大刚走远,旁边钻出几个蹑手蹑脚的黑衣男子。

领头的正是在桃园街被赵疯子逼退的张学永,他盯着现代车的尾灯,眉头紧锁,眼神充斥一股复杂神色,整个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旁边耗子恶狠狠道:“妈的!不是听说大刚最好色吗?怎么面对这么漂亮的妞都不眼馋,谁传的假消息!”

耗子的牙齿被赵凤声打掉两颗,导致像是咬着根黄瓜说话,含糊不清。

张学永叹气道:“既然大刚不上钩,回去跟老大说一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能怪咱们办事不利。

这出“美人计”,就是张学永设下的套,醉酒女人就是他布置的诱饵,等到了房间生米煮成熟饭,他们就把大刚堵到那里人赃并获,可以声称女人是被qiáng jiān,来要挟赵凤声就范。有监控,有人证物证,若是告到司法机关那里,大刚在劫难逃。

赵疯子出了名的重情重义,张学永不相信他面对兄弟惹祸上身而视若无睹。只不过这一招太过阴险,违背江湖道义,要不是大老板逼得紧,张学永才不敢跟这帮凶名昭著的痞子作对。

张学永本打算做完这件事后远走高飞,远离武云市,没想到大刚捡到měi nu竟然没有下手,一个痞子变成了正人君子?这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

张学永率领小弟打道回府。

精心布局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按理说张学永心情应该十分郁闷。

可他的脚步看起来有点轻快。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回忆

一千块,虽然不多,可对于赵凤声这个兜里不超过一百块的qiong rén来说,无异于一笔巨大数额。赵凤声收入仅靠小卖部维持,就算每天耐着性子在店里盯一个月,刨去各项开销,手里最多落个三千块左右。现在转悠半天就能到手一千块,说不兴奋那是扯淡,连带着在二妮面前腰杆都能挺直一些,可以拍着胸脯喊着:想吃啥,老公去给你买!

况且这是每天的工资,只要他勤快点,天天在赌场转悠一圈,一个月到头就是三万块。

赵凤声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乐的直露后槽牙。老子现在收入怎么也算金领阶层了吧?可以肆无忌惮享受好烟好酒,没事还能去大保健风流快活一把,酸奶都不用舔盖了,去超市结账敢买塑料袋了。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赵凤声是个没啥大志向的痞子,一个月赚个五六千就觉得不少,以前走了狗屎运赚到七位数的巨款,他存到银行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听了大刚和郭海亮的劝告,赵凤声买了辆奥迪a4装点门面,平时保养都不舍得去4s店,跑到一个痞子大哥开的不足十平米小破门市凑合一顿。那位大哥是修理拖拉机出身,打架倒不怎么出众,但是做人相当仗义,为了给赵凤声省去一大笔开支,就连车膜,也是那位大哥从别的车“省吃俭用”抠唆出来的下脚料,免费帮赵凤声贴到奥迪上面,致使新到手的宝贝疙瘩黑一块青一块,看着跟个乞丐车效果差不多。

当时赵凤声瞅着又漏风又漏雨的破门市,不太放心把新车交到大哥手里糟蹋,怎么说也是四十多万的“豪车”,是他长那么大人生最大一笔开销,交到修拖拉机出身的人手里边,咋想咋不是滋味。

那位大哥看出他心中顾虑,不屑一顾指着一辆招摇过市的玛莎拉蒂,咧嘴道:“别说你一个破奥迪,连那玩意都是来哥这里做保养!”

赵凤声瞠目结舌。

暗自感叹着有钱人的思维,不是他一个市井小民可以参悟。

这辆奥迪a4辗转到了二妮手里,条件大幅度改善,从喝93hào汽油变成了97hào汽油,粗粮变成了细粮,保养也都在4s店经过专业人员伺候。6年的时间,对于汽车来说已经步入中老年,但没出过啥大毛病,一脚油门下去,推背感十足。

赵凤声火急火燎跑到家去炫耀自己收入,二妮善解人意地恭维一顿。心情大好的一对鸳鸯你瞧我也美,我看你也帅,眉目传情,天雷勾地火,急不可耐地关好房门,进行持续半个通宵的盘肠大战。

隔壁傻小子睡得正香甜,被地动山摇弄得从梦中惊醒,仔细观察片刻才发现不是地震,心地纯净的他哪懂得男女之间那点趣事,撅起嘴,抱怨一句谁家不好好睡觉,大半夜的咣咣凿墙,继而蒙住头呼呼大睡。

赵凤声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去老街采购新鲜食材,有鱼有肉,有荤有素,做了一顿丰盛大餐。

崔亚卿不忍独自享受,叫上了傻小子和姑奶奶,老老少少围成一桌,享受着不亚于高档饭店手艺的美食。

周奉先一到饭桌,就变成了闭口不言的哑巴,谨遵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抱起大海碗一顿猛撩。他也不挑食,逮啥吃啥,一双筷子用的出神入化,就连最难夹起的鹌鹑蛋,都在他的大手中乖巧听话,力道角度妙到毫巅。

赵凤声忙活一中午,没有食欲,陪着姑奶奶来一根饭前烟,他盯着傻小子的穿花手法啧啧称奇,难道这也是一种密不外传的国术,筷子夹蛋功?

姑奶奶赛金枝则跟赵凤声关注点不同,望着人比花娇的二妮微笑点头。姑奶奶年纪大了,喜欢谁,不喜欢谁,不用刻意摆出奉承脸色。二妮性格泼辣,身材高挑,跟姑奶奶年轻时很像,加上二妮跟着赵凤声一口一个姑奶奶,把老人家喊得心花怒放,咋看咋对眼。若不是傻小子跟崔亚卿实在不搭调,她都想蹿腾孙子挖了赵凤声墙角。

“二妮,瞧你瘦的,得多吃一点,要不白瞎生子手艺了。这女人啊,不能太瘦,瘦了就看着干瘪,没了韵味。你得向姑奶奶看齐,我年轻那会,一人料理十几亩地,这大米饭啊,我自个能吃三四碗。不是跟你吹,就生子这样的小干巴猴,我一人能撂躺下七八个。”赛金枝笑眯眯说道。

“姑奶奶,这一段我都胖了好几斤了,向您老人家说的那样吃,就没法出去见人啦。”崔亚卿亲奶奶去世的早,没有体会过隔辈亲的特殊感情,她从小把赛金枝当成亲奶奶看待,就喜欢腻在老人家面前撒娇,所以没有生疏感,像是在和亲人一样交流。

“你这瘦的光剩骨头了,还瞎咧咧自己胖,瞪着眼睛说瞎话!你腰细,屁股大,再胖十斤也没事,听姑奶奶的话,想咋吃就咋吃,女人不能憋屈了自己。”赛金枝苦口婆心教育着半个亲孙女。

“其实我都快105斤了,只不过这个衣服不显身材,穿着看不到身材走样。”崔大měi nu委屈地拽着自己小红棉袄。

赵凤声对于自己家东西相当小心眼,生怕二妮被心怀不轨的sè láng占便宜,再加上这几天气温下降,他直接给二妮买了个流行于上世纪农村的棉服,大红底,碎花,绿袖口,再配上颜色布料的灯笼棉裤,要多严实有多严实,要多俗气有多俗气,拍个五六十年代乡村剧都不用化妆。

“生子,不是我说你,你看把你媳妇捯饬的,这破衣裳给我我都不穿。二妮一个俊俏大闺女,正是最好的年纪,你老让她穿这个,也不怕别人戳你脊梁说你抠门!”姑奶奶清楚二妮复古装扮是赵凤声的主意,叼着烟嘴,拿白眼冲着抠唆家伙一通猛翻。

“嘿嘿。”赵凤声挠了挠头,解释道:“这几天不是天冷吗,二妮体寒,现在这衣服都不如以前棉袄顶风,再说我挣这点钱也买不起貂皮大衣,等手头宽裕了再说。”

“我自己买可不可以?……”崔大měi nu可怜兮兮望着赵凤声。她对自己的怪异装束早就不止提出一次kàng yi,可惜每一次都被大男子主义的赵凤声强行镇压。一个女人哪有不爱美的,更何况标准魔鬼身材的二妮,别的女人是身材不好不敢穿,她是老公管得严不能穿。女为悦己者容,女人都想在最美丽的年华,用最美丽的装扮去颠倒众生。

赵凤声大口吸着烟,没有答话。

“俺觉得嫂子穿这身挺好看。”傻小子趁着盛饭的空隙,拿袖口擦拭嘴边油渍,给出一个自己审美意见。

“吃你的饭吧!大肚草包一无是处!光知道吃,吃,吃!”赛金枝恨铁不成钢,对亲孙子恶狠狠地教育道:“没出息的玩意,长这么大了,连个闺女的手都没拉过,还有脸吃饭!换成是以前,光吃不出力干的孬种,早被你爹用棍子打断腿,光着屁股在雪地里站三天!”

傻小子憨憨一笑,他是个心宽体更宽的主儿,对奶奶的恶语相加不以为意,继续将饭盛满。

“那个……姑奶奶,奉先祖上不都是绿林巨寇吗?还用去种庄稼?”赵凤声对绿林强人日常生活相当好奇,诧异问道。

“他曾祖秃瓢周那会,是靠着打劫地主为生,说好听点就是劫富济贫,不好听就是强盗绺子。但是到了后面,地盘就那么大,加上地主们变卖祖产陆续搬走,几百hào兄弟就吃不上饭了。他爷爷有股子韧劲,抢不到饭吃就自己开荒种田,冬天下河捕鱼,愣是靠着一膀子力气没把自己饿死。我那会跟了他爷爷没少遭罪,十几岁的丫头,还不懂事,大冬天光着双手去拉渔网,沾严了蹭掉一层皮,可当时不知道疼,抱着活蹦乱跳的鱼扯着嗓子满处嚎叫,跑到暖和地方才发现连肉都扯下一大块。他爷爷疼我,瞅见了我受伤,背着我在大雪里跑了几十里地去找大夫,汗珠挂在脸上都成了冰渣子,所以我恨那个老不死的把我一个人扔在世上,但不怪他。”

赛金枝轻言轻语地诉说着陈年往事,说到周奉先爷爷背她看医生那一段,脸上呈现出幸福笑意。老人家一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但对自己的灿烂爱情毫不掩饰,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容不得一丝驳杂。

或许她所恨的,是周奉先爷爷不能陪她相伴一生。

崔亚卿望见姑奶奶沉浸在回忆中有些伤感,急忙岔开话题,“上次赵凤声带着奉先去我店里看了,不过奉先眼光高,没有看对眼的小姑娘,等我找人给问一问,看看哪有合适奉先的小姑娘。”

姑奶奶叹气道:“算了,他这个山里的穷小子,哪个闺女也不愿意跟他吃苦,等等吧,我闭眼那天能抱上重孙子就行。”

赵凤声微笑道:“那还叫事?您老人家身子骨这么结实,重孙子结婚您都能看到。”

话虽然这么说,但赵凤声隐隐觉得姑奶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皱纹增加了许多,说话也没以往有底气。

“二妮,生子是个好人,你俩在一起我打心眼里高兴,一辈子有个疼你爱你的男人,不容易,要懂得珍惜。”

咳咳咳!……

赛金枝说完后猛烈咳嗽,往日里挺直的腰杆急剧弯曲。

“姑奶奶,休息一会,要不去医院看一看?”赵凤声帮老人捶着后背,关切问道。

赛金枝挥了挥手,叹息道:“不用了,lǎo máo病,忍一会就好。”

赵凤声皱眉道:“您老身子骨没以前硬朗了,以后少抽点烟,干脆我带您去医院体检一下,免得生了病咱都不知道。”

“不费那事,早死早和老头子团聚。”

赛金枝对赵凤声的提议一笑置之,望着遥远北方,眼神爆出异样光彩,轻声念道:“天凉了,结冰了,九道河也该下网了,河里的鱼,真鲜……”

第一百四十四章 欺负人

赵凤声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媳妇穿个土到掉渣的红绿棉袄有些寒碜,趁着腰包鼓,带着二妮和傻小子跑到离家不远的商场,准备给媳妇换身行头。

一行三人到达天虹广场,很快迎来路人诧异眼光。

周奉先穿着姑奶奶亲手织的褐色毛衣,配一双超大hào解放鞋,很有一股子农民工兄弟风采,再加上他惹眼的雄壮体魄,在街头极为拉风。

赵凤声比他强不到哪里去,360度山寨运动装,搭配阿迪王帆布鞋,整个一假货专业户。

崔大měi nu更加悲催,本来听说今天赵凤声要带她逛商场,心花怒放之下准备精心打扮一番,没想到刚拿出米色低领风衣加灰色打di ku的搭配,就被赵凤声一票否决,不断嚷嚷着上面露脖子,下面露大腿,有伤风化。

你看别人媳妇的时候,眼睛都恨不得塞到人家xiong zhào和裙子里面,现在轮到自己媳妇一展风姿了,就道貌岸然地说着风凉话?!

二妮恨不得把他推到化粪池里淹死!

不过二妮在这方面相当传统,遵循夫唱妇随制度,这和她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有关,崔立恒就是一位脑筋刻板的父亲和丈夫,二妮已经习以为常,要不然,也不会穿着红绿棉袄在老街招摇过市。

崔大měi nu没有和赵凤声硬抗,娇滴滴的讨价还价,想用撒娇卖萌换取魅力四射的机会,而且要用一条爱马仕围巾挡住玉颈风光当做筹码,可是赵凤声不予理睬,翻箱倒柜弄出一套自己十年前的衣服,笑容烂漫,说这身又好看又保暖。

结果,崔大měi nu穿着一件广场舞大妈都不稀罕的李宁牌老款宽大羽绒服,外加一条男士运动裤,出现在天虹广场街头。

一行三人打扮诡异,像是刚进城的山里人来采购年货,吸引路人惊愕眼球。

幸好崔大měi nu硬件出众,一米七的高挑身材穿什么都是衣服架子,穿着男款运动装别有一番风情,惹得大街男人频频回头,暗自骂着被二妮挽着的土老帽走了狗屎运。若不是傻小子霸道身型威慑力太大,估计都有心怀不轨的男人过来索要电话hào码。

进入温度舒适的商场,兜里揣了一千块钱的赵凤声豪气顿生,指着玲琅满目的店铺喊道:“随便挑!”

赵凤声的思维还停留在一百多块一双皮鞋的阶层,完全把四百块钱一条nèi ku的往事忘记的一干二净。

崔大měi nu温柔地瞥了他一眼。

虽然赵凤声口袋里的银子还不够她买一套内衣,但是这份心意却令她心神舒畅。一个男人对女人如何才叫好,需要看这个男人站在什么位置,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一个身家一千万的男人给一个女人花一千块,那顶多叫同事情谊。像赵凤声这种有了一千块,就想给媳妇花一千块的男人,那才叫心疼媳妇。

所以崔亚卿的心里很暖。

逛了半天赵凤声中意的运动服饰,二妮没有购买衣物yu wàng,她对衣物品牌严苛到不近人情,只选择钟爱的几个世界级品牌。而且崔大měi nu眼光极高,颜色,款式,产地,都要认真筛选,差了一星半点,她也不愿意凑合穿在身上。

等走到那几个logo全是字母的店铺,二妮两眼放光,拽着赵凤声和傻小子迈步进门。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店里人手不多,只有一个店员意兴阑珊靠在柜台打盹,见到三位衣着寒酸的客人进店,根本不像能够消费的顾客,店员没有兴趣露出职业笑容前去巴结,双眼紧盯着货物,害怕这三个家伙趁着自己不备,来一出顺手牵羊。店里的衣物都是进口服饰,价值不菲,丢一件就够自己个把月工资加奖金,于是店员像是防贼一样全身戒备。

仔细挑选一番,崔亚卿找到一套棉质睡衣,款式和颜色都比较喜欢,最主要是相当保守,完全符合赵凤声要求,二妮试着问道:“这件怎么样?”

这和大红棉袄差不多嘛,捂得都挺严。赵凤声当着服务员的面,不好意思明说,暗自点头,示意这套睡衣已经通过审阅,准了!

二妮兴冲冲跑到试衣间。

赵凤声望着装修豪奢的店面,心中隐约闪过一丝不安,这和刚才逛的那几家店铺明显要高几个档次,赵凤声悄悄地翻开标签,吓得腿都一软,我滴个老天爷,三千九百多!

兜里的钱,他娘的只够买个袖子!

万一二妮看上这套衣服,自己掏不起钱,咋办?

那不是让自己媳妇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而且刚才还大言不惭地喊着随便买,现在咋收场?总不能买个袖子回去当套袖用。

赵凤声显然对现在商场物价不太适应,虽然他跟着二妮三妮上次血拼一顿,但不是他掏的腰包,只是听二妮说了个大概数目。在他眼里,佩饰和珠宝价格要比衣物价格贵上一大截,二妮三妮那一次又是买表又是买珠宝,贵一点也在意料之中。现在他有点傻眼,没想到一套看似很普通的睡衣,竟然比一串金链子价格都高。

赵凤声举起睡衣,纠结地望着比他还穷的傻小子,撇嘴道:“四千块钱,值不值?”

周奉先在小卖部干了一段时间,清楚四千块钱所含的意义,差不多能买了饭东大半个铺子,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天价睡衣,咂舌道:“四千块?听说一头猪才两千多,这不是顶两头猪的钱了?买这玩意嘎哈啊,不如买头公猪,再买头母猪,明年就能有一窝猪了。”

傻小子也没那么傻,当了几天小卖部售货员,现在很有商业头脑,完全具备养殖专业户潜质。

赵凤声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轻叹道:“换成以前,都能娶个媳妇了。”

周奉先憨笑着点头附和。

旁边服务员望着一对乡下青年进行土鳖式对话,泛起轻蔑神情。虽然她上班没有几天,但见识过不少本店vip顾客,能看出来这三个人衣着打扮,不像是能在店里消费得起的家伙。

赵凤声不愿意让自家媳妇扫兴,笑嘻嘻冲服务员问道:“那个……měi nu,能不能便宜点?打个折啥的。”

“先生,不好意思,咱们店都是进口服装,目前没有优惠措施。”服务员不冷不热解释道。

这种奢侈品店,服务员相貌和身材近乎一流水准,接人待物都有着明确规定,哪怕心里极不情愿,也没有态度冰冷地绷着脸。

但她这三个人从一进店,就能看得出是以长见识成分居多。崔亚卿气质虽然鹤立鸡群,可那一身老款李宁羽绒服充满乡土气息,名字还是俗气到家的“二妮”,顶多算是个村级镇级一类的漂亮村花,跟那些阔太太和富家xiao jie穿着相隔十万八千里。

两个土鳖气息严重的家伙更加别提,一个浑身假冒伪劣产品,一个像是刚从地里干完活的庄稼汉,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的一对泥腿子,估计俩人都是第一次踏进本店大门,购买本店奢侈品简直是天方夜谭。

赵凤声悻悻然放下睡衣,有心无力地摇了摇头,刚准备找一套比较便宜的睡衣看看标价,就听到服务员冷声道:“先生,我们店里都是贵重物品,请你不要随意触摸,弄脏了需要按照原价赔偿。”

赵凤声不知是真是假,急忙缩回了手。

“弄脏了需要原价赔偿?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崔大měi nu俏脸寒霜走出试衣间。

崔亚卿是这家店的常客,听到赵凤声被服务员狗眼看人低,是可忍孰不可忍,还没对着镜子看一下睡衣效果,立马跳出来替老公打抱不平。

“这是我们店的规定,你没有听过也很正常。”服务员皮笑肉不笑说道,面对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崔大měi nu毫不示弱。在她眼里,这个高挑女人无非就是稍微见过点世面的乡巴佬,就算得罪了她也兴不起风浪,用不着殷勤伺候。

“是吗?店里的规定还是你自己的规定?”二妮勾起嘴角,比起服务员还要高傲几分。她是这家店里的钻石vip,介绍过许多虞美人客人到这家店消费,其他服务员和经理见了崔老板全都和颜悦色相待,比见了亲人都热乎,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老街四害里的那个丫头出了名的气焰彪炳,还没人敢在她面前敢甩冷脸子。

“这好像跟你没关系。”服务员双手环胸,语气更冷,打算跟这个讨厌的农村丫头一撕到底。

“小姑娘,不要太欺负人。”二妮眯起秋水眸子,泛起冰冷寒意。

“切~”服务员不屑一顾地翻起白眼,不认为对方能把她怎么样。

“算了吧,二妮,咱换家店买。”赵凤声见到两人剑拔弩张,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进行劝解。

赵凤声的想法是反正买不起,不如赶紧开溜,瞧这架势,估计一会二妮敢开了这个服务员的瓢,弄出血案就不好收场了。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打架成本太高,二妮把人家揍个头破血流,不得赔个几万块当做补偿费?

赵凤声对男人的态度强势无匹,但不爱和女人较真,赵凤声一直奉行着好男不和女斗,何况一个无冤无仇的黄毛丫头,他可没心情去欺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就算和一个女人翻脸吵架,又能如何?总不能拎起唐刀说:老子是赵疯子,赶紧跪下喊爷爷吧?

估计得被女人喷一脸吐沫星子。

崔大měi nu动了真怒,赵凤声的劝说也抛到脚后跟,她一把将旁边的高档睡衣高高举起,猛然甩倒地下,还嫌不过瘾,使劲踩了几脚,撩动略显凌乱的长发,傲然道:“我就弄脏你们店里的衣服,怎么着?!看你能把老娘怎样!”

服务员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真敢撒野,指着崔亚卿鼻子吼道:“你敢弄坏了我们店衣服,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崔亚卿怒极反笑,“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叫我倾家荡产。”

崔家的二闺女,虞美人的大老板,二妮完全有底气敢在钱上拼个真刀真枪。

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很快引来正在后面忙活的店员,见到是刚来的新服务员跟钻石vip发生摩擦,那个脸蛋圆乎乎的店员一阵头大,光想把不懂事的新店员抽一顿响亮耳光,跟她说一句:这是店里的财神奶奶!

圆脸员工赶忙冲过来解围道:“崔姐,怎么是您啊,提前来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小雨是店里刚来的员工,对工作还不太熟悉,有什么意见您跟我说,别和她一般见识。”

名叫小雨的员工脸色瞬间煞白。

她似乎听懂了“崔姐”两个字和同事一番话的含义。

这个农村女人要么就是店里的大客户,要么就是跟经理关系密切的朋友。

小雨只是一个还没转正的临时工,两种人,她都惹不起。后者还好一些,赔礼道歉就能糊弄过去,如果是前者,这份来之不易的体面工作,很有可能不翼而飞。

二妮得理不饶人,笑吟吟道:“你问问她,我弄脏了你们店里的衣服,需要赔多少钱?”

圆脸店员赔笑道:“崔姐,您是咱们店里的钻石vip,怎么可能会让您赔钱呢,今天是我们不对,如果您喜欢这身睡衣,就当我们给您赔罪了,您看怎么样?”

圆脸店员还算是见风使舵的老手,看到崔大měi nu脸色不善,没有询问经理,直接开出了一个自己所能承受的条件。一身睡衣和一个钻石vip,价值高下立判。

崔大měi nu双手插兜,玩味道:“真不用赔?”

圆脸店员尴尬道:“崔姐,您就消消气。”

崔亚卿脸色布满寒霜,阴沉道:“既然不用赔你们,那咱们该商量商量,如何赔偿我的损失吧?”

圆脸店员怯生生道:“赔您什么?”

崔亚卿指着土里土气的赵凤声,又指了指刚才的店员,道:“她侮辱了我老公,你说该不该赔?”

“这……”圆脸店员不知所措,冲着呆若木鸡的小雨狠狠瞪了一眼。

她早就嘱咐过脾气不好的小雨多次,别老是对待客人不冷不热,这下可好,踩到铁板了,自己丢人不算,还把别人也连累进去。

“跟你们经理说一声,再让我见到她,后果自负。别忘了,你们店里的顾客有一半是我介绍过来的,要是让我不满意,我保证你们店下个月营业额直接腰斩。”崔亚卿撂下一句狠话,挽起赵凤声转身离去。

二妮有个信条。

别人欺负她,可以。

欺负从小都守护着她的赵凤声,没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早饭

赵凤声拉着余怒未消的二妮,跑到一处价格亲民的服装店,买了一套款式差不多但便宜十倍的纯棉睡衣,自己又买了一款诺基亚老人机,补办了一张电话卡,林林总总九百多块,让“一夜暴富”的赵凤声瞬间口袋空空。

“这钱真他娘不禁花啊……”

赵凤声站在冷风吹拂的商场门口,心凉,兜更凉。

他记得以前谈恋爱时候,成本压根用不了这么高,吃顿三块钱一碗的拉面,看场五块钱的电影,你情我愿**之后,找个二三十块的小旅馆诉说绵绵爱意。

哪像现在,吃个饭动不动大几百块,一件好点衣服怎么也得上千,别说养活还没出生的小**,泡个妞都得倾家荡产。若不是二妮倒贴,估计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回到生理需求靠手,交通工具靠走的原始阶段。

一想到这里,赵凤声急忙对着貌美如花的二妮大献殷勤,又是亲自开车门,又是拿着水杯问着大美人渴不渴,和平时大男子主义大相径庭。

赵凤声很少给自己买礼物,也就是小时候拿些糖葫芦和巧克力哄自己开心,把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骗上贼船,骗得芳心后就不管不顾,很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成年之后,二妮没收过他送出的价值高昂礼物,顶多一顿小龙虾糊弄过去,比起其他收礼物收到手软的女孩,待遇云泥之别。

二妮很诧异这个神经不正常的家伙怎么突然转变画风,难道是嫌衣服太贵,想让自己去把睡衣退了?很有可能,这和赵凤声平时的无耻作风相当吻合。

二妮似乎觉得到手的鸭子又要飞走,紧紧抱着睡衣,一脸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赵凤声面对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俏佳人,嘿嘿一笑,“没事,就是觉得你太贵,怕你跑了。”

崔大měi nu听得莫名其妙,不敢大意,坐在副驾驶拼命向右边靠拢,抱在怀里的睡衣死活不肯松手。眸子泛起惊慌神色,双手紧紧攥住,青筋都憋起几根,一副谁敢来抢睡衣,老娘就敢跟谁拼命的架势。

赵凤声看到她小题大做,突然有些心疼。

二妮家庭条件和自身资本相当雄厚,按理说应当跟别的白富美一样,享受着肥马轻裘的奢侈生活,享受着青年才俊的疯狂追求。可造化弄人,二妮在小丫头的年纪就上了贼船,跟随着几个痞子漂泊荡漾,到了今天依旧死心塌地的遵循儿时梦想。

赵凤声总觉得二妮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时候,噘着嘴信誓旦旦说要嫁给生子哥,是为了骗根香蕉雪糕大饱口福,没想到这丫头固执的不可理喻,一句话,念叨了十几年,做了十几年。

在崔父发达那一刻,两人的人生轨迹发生强烈差异,赵凤声其实是个自卑的人,从小就很自卑,看着崔家飞黄腾达,于是他不愿意跟地位悬殊的二妮继续产生交集。

自己和二妮能成为情侣,一直是那个不忘初心的小丫头坚持本心而已。

赵凤声温柔望着崔亚卿,想为她付出更多。

二妮蜷缩在副驾驶,余光看到赵凤声脸色不太正常,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害怕这家伙又在琢磨什么鬼主意,干脆闭起眼睛装睡,时不时悄悄眯起眼,观察赵凤声的神态。

崔大měi nu今天要到店里盘点,赵凤声把她送到虞美人,到达目的地还不忘来个深情吻别,让虞美人员工大跌眼镜。二妮满面羞红跑进店里,赵凤声得意一笑,心情爽朗,带着傻小子直奔锦江大厦。

今天客人比昨天多了一倍,开了一台牌九一台bǎi jiā lè,场面挺红火,抽水放钱的盒子,满满当当铺满鲜红钞票。

赵凤声直接进入办公室,见到大刚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看着爱情动作片,赵凤声瞄了一眼,画面呈现的是身材和脸蛋都在90分以上的绝色尤物濑亚美眉,还是步兵片!

赵凤声一屁股把大刚挤到旁边,拿起桌面软中华叼到嘴里,含糊不清道:“看不出来啊,你人长得不咋地,眼光倒不错,一会种子发我邮箱。”

大刚没搭理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生子,你从哪看出来我犯了太岁,到底靠不靠谱,害的我今天连牌都不敢玩了。”

赵凤声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随意答道:“猜的。”

“握草!”

大刚一蹦三尺高,急的脸上横肉不住抖动,“能不能别耍哥玩。昨天晚上一出门,碰到个身材一级棒的妹子,喝多了趴在我车边不动弹。艳遇啊!草!几年都遇不到的好事,要不是你瞎叨叨,哥直接就抱着妹子去开房了。”

赵凤声斜眼瞥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确定是艳遇?印堂比他娘煤球还黑,说你犯太岁都是轻的。没准刚进房间就被警察堵个正着,就算你得手了,过几天去医院检查出花柳,好事?就你一个衰到姥姥家的倒霉蛋,信不信捡个钱都能蹭一shou gou屎?”

大刚挠着脖子,半信半疑道:“不会这么邪门吧?”

赵凤声戴上耳机,“不信拉倒,懒得跟你废话,别耽误我跟濑亚妹子交流。”

大刚在赵凤声脑后做了一个“你妹”的口型,但不敢明目张胆发出声音,来回溜达一圈觉得挺没意思,看到坐在床边捧着小人书的傻小子,大刚脑子一闪,跑到周奉先身边露出一个讨好笑容,笑呵呵道:“奉先,有空吗,教哥几招功夫,最好是练完以后刀枪不入的那种。”

经过桃园街一战,周奉先匪夷所思的抗击打能力一览无余。大刚怀着敬畏心态,暗自里问过赵凤声,知道了傻小子xiu liàn功夫的名为《十三太保横练》,是少林不传之秘。

现实版武林高手啊!

大刚也是一位怀揣武侠梦想的有志青年,不求像周奉先那样所向披靡,只要把裆下练到坚如铁石就挺满足。他琢磨着,反正这门功夫,就是把身体肌肉练得结实,练哪不是练,没准就能甩掉“桃园街火枪手”名头。等到神功大成,谁敢笑话自己,直接拼刺刀看看是谁不行!不得把那些妹子小情人们杀得丢盔弃甲?

傻小子抬起眼皮,严肃道:“你抗揍不?”

大刚如临大敌,倒退几步,谨慎问道:“啥意思?”

傻小子慢条斯理道:“先让我揍一百拳,才能入门。”

被他大铁锤子似的拳头打一百拳?那不是连屎星子都得被打出来?

大刚果断放弃了成为床上无敌小旋风这个念头,悻悻然走出办公室,正准备去牌桌试试手气是否还那么背,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个风姿绰约的shu nu走进赌场。

魅力国汇的大堂经理,玉芳。

玉芳,据说真名叫做柳玉芳,在江湖艳名远扬,交际手腕相当不俗,几个江湖大佬都和她传出过暧昧绯闻,听说还为她争风吃醋打得不可开交。到了现在,柳玉芳也是孤身一人游离在夜场之间,依旧在为魅力国汇摧城拔寨,成为魅力国汇问鼎武云市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柳玉芳不经意间瞥到身材魁梧的大刚,露出一个妖艳笑容,“这不是刚子吗?好久不见。”

这个女人声音柔媚,完全不像她这个年龄所具备的声线。身材成熟到了极致,褐色貂皮围脖遮掩住了胸前大好风光,短裙紧紧裹住娇躯,腰部和胯部呈现出一个夸张弧度,反而让人容易忽略了她的精致脸蛋。

大刚对于女人向来没有底线,一路小跑,颠到měi nu姐姐跟前,奉承道:“芳姐,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啦。”

柳玉芳掩嘴轻笑,“瞧你这嘴巴甜的,我说会所里的妹妹们老是对你念念不忘。”

大刚嘿嘿一笑,“我大刚俗人一个,哪会说什么好听话。在我心里,姐姐可是比她们好看一百倍,要是能跟姐姐吃顿早饭,就是死也值得!”

早饭,言辞暧昧。

大刚的开门见山让柳玉芳花枝轻颤,娇嗔道:“你这话,比姐姐听到所有好听话加一块还要舒服。可惜姐姐已经人老珠黄,恐怕没本钱吃你的早饭喽。”

柳玉芳这种阅人无数的shu nu,早已不像小女生面对男人时有着恐惧或者闪躲,狐媚眼神直勾勾盯着大刚,比起赵疯子的唐刀还要锋利。但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很容易让兜里干瘪的男人知难而退,这种档次的shu nu,早已不是纯凭脸蛋和身材可以征服。

大刚肆无忌惮地浏览面前春色,坏笑道:“只要姐姐陪弟弟吃早饭,哪怕粉身碎骨,弟弟也心甘情愿。”

这一对常年混迹夜场的男女,自然不会陌生,见对方的次数比见家人次数都多,双方也喜欢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

“看情况。”

柳玉芳扭着娇躯走到bǎi jiā lè桌前,从包里翻出一盒绿摩尔,葱白手指上涂抹着黑色指甲油极富野性,熟练点燃zippo打火机,红唇裹挟着咖啡色纤细香烟,缓缓吐出一口浓雾。

浑然天成的媚态,看的大刚哈喇子汹涌溢出,他擦拭着口水,兴奋道:“什么条件才能让姐姐陪弟弟吃早餐?”

柳玉芳又从包里拿出一沓子钞票,看样子得有一万块,她轻笑道:“今天我是来找乐子,如果赢够相同数目,我高兴了,没准会陪你吃早餐。但是输了,姐姐心情可能会不好,连带着弟弟心情也会不好,咱俩都没早饭吃喽。”

大刚嘿嘿一笑,走到荷官旁边,从匣子里拿出一堆钞票,然后回到柳玉芳身边,神秘兮兮道:“我保证姐姐能赢钱!”

“真人不露相啊,原来这家赌场是刚弟开的,我说怎么敢拿姐姐开涮,原来是成了大款。”柳玉芳眼神瞥向大刚轻叹道。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大款,就是在赌场有点股份,混口饭吃而已。”大刚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写意,却在得意忘形放肆大笑。

“都成了日进斗金的大老板,还拿姐姐开什么玩笑,手里的钱多的花不完,有多少水灵灵的大姑娘等着你请她们吃早餐啊。要是想找,姐姐一个电话给你叫来二三十个,身材又正盘子又亮,保准你找到满意的姑娘。”

柳玉芳混迹夜场多年,结识的人三教九流,就连去当个人际关系学博士生导师都绰绰有余,当然明白一个规模宏大赌场堪称恐怖的吸金能力。一个小赌场如果经营得当,每天赚个两三万没有问题,更何况这个看起来奢华的大型赌场。只不过开赌场危险系数太大,很多输红眼的赌徒直接报警,很容易就被警察端了老窝,一般人绝对干不了这个买卖。

“那些小姑娘们哪有姐姐有味道,就算倒贴钱我都看不上她们。”大刚不有余力拍着马屁,这是他对付女人最常用的一招。别看大刚模样长得不咋地,气质更稀里糊涂,但是凭借着一张能让女人心花怒放的嘴巴,拿下美人无数。

柳玉芳这种级数的女人,显然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攻破心理防线,她表情淡然地抽着烟,拿起五百块钱,压了到了“大”上面。

大刚从容不迫的拿起一百块,直接扔到了“小”上面。

柳玉芳对他的行为大感讶异,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大刚咧着大嘴,奸笑道:“想让姐姐陪我吃早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扎针

大刚有着自己的小聪明,赵凤声不是说自己是丧门星吗?那就用自己的霉运去操控赌局,逼着幸运之神降临到柳玉芳身上。她压大,自己就压小,她压小,自己就压大,不信让柳玉芳赢不够一万块钱。反正最后就算不能和这个shu nu不能一亲芳泽,起码能在赌桌上大捞一把,左右都不吃亏。

大刚本来就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对柳玉芳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只不过这个女人道行太深,背景相当神秘,一直没敢下手。许多迷恋柳玉芳风情的痴情男人,大声喊着牡丹花下死的名言前赴后继,结果无一例额外,风流没有捞到,腿和胳膊倒被打成骨折,差一点成为花下冤魂。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柳玉芳和唐宏图之间的传闻。

当年二哥纵横江湖,站到了武云市江湖金字塔塔尖,凭借摧枯拉朽的手段和圆滑世故的作风,做到名利双收,风头一时无两。俗话说美人爱英雄,虽然二哥那时候年纪已然不轻,柳玉芳才二十出头,两人之间看着不太般配,但二哥一表人才又霸道多金,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根本架不住猛烈攻势,两人之间擦出暧昧火花,引得许多人猜测这一对郎才女貌的风流人物是否会步入婚姻殿堂。

结局令人唏嘘,柳玉芳和唐宏图不到半年就分道扬镳,不过随后只要是柳玉芳遇到麻烦,都会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再大的困境也会被迎刃而解。一开始,有人还言之凿凿,判断着是否唐宏图对旧情人念念不忘,进行不有余力的庇护,但是没过几天就被狠狠打了耳光,原因是柳玉芳好像性情大变,接二连三出现在不同大佬豪车中,简直成为人尽可夫的dàng fu。

大众情人沦为浪dàng nu人,令人瞠目结舌。

柳玉芳身败名裂,没人敢娶进家门,只能在魅力国汇守着一个大堂经理的位置,到了现在还是孤身影单独自一人。

大刚想法很单纯,就想尝一尝当年名震武云的风流佳人到底是啥滋味,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柳玉芳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没准寂寞难耐让自己钻了空子。大刚脸皮一直很厚,跟赵凤声旗鼓相当,尤其是泡妞的态度方面,有着到了黄河心还不死的执着,他坚信再难搞定的女人也有软肋,就看男人肯不肯花心思钻营。

柳玉芳有一句没一句和大刚闲聊,视线却始终盯着牌桌,五局过去,或许是赵凤声的“冲克岁君”一语成谶,大刚这个丧门星发挥着倒霉到家的优势,柳玉芳竟然每把都压中结果,赢了三千块。

大刚没有输钱后的懊恼神色,横肉遍布的大脸绚烂如花,翘着二郎腿,声音猥琐道:“姐姐~我这招够灵吧,十分钟就赢了三千块,看来早饭不吃都不行了。让我猜猜姐姐喜欢吃什么,油条,鸡蛋煎火腿,还是德国香肠?”

姐姐两个字被他拉长尾音,后面描述的东西听起来耐人寻味。

柳玉芳混迹夜场多年,什么人物没有领略过,什么挑逗话语没有听过,大刚弦外之音被瞬间领悟。柳玉芳眯起春意眸子,媚声道:“如果我真赢够一万块,姐姐请你吃大白馒头。”

大刚听到大白馒头,两眼放光,有意无意间舔舐嘴角。

两人之间的挑逗撩拨,引起赌桌其他客人关注,全都直愣愣的望着风情万种的柳玉芳,眼睛透露着chi luoyu wàng。一个能被阅遍春色的大佬们争风吃醋的女人,绝对有着傲人本钱,柳玉芳不仅要长得妩媚妖娆,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流露着能让男人们垂涎觊觎的风韵。

很好诠释了两个字,尤物。

泡妞本来就是件惬意的事情,真想找个女人发泄,大刚有的是办法,手机里几十个妹子都和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是图kuài gǎn,他打个电话就能搞定。他就是喜欢泡妞的过程,躲躲闪闪,欲盖弥彰,等妹子tuo guāng了站在他面前,他觉得是人生最绚烂的时刻,心里充满无比满足,比起那几秒飘飘欲仙的过程,还要令他振奋。

泡个艳名远扬的柳玉芳,大刚觉得更加ci ji。这个女人有着数不清的传闻,精彩程度不亚于悬疑大片,要是能和她有过一次鱼水之欢,大刚美得鼻涕都冒泡。

征服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和征服一个普通女人,自然不是yi mǎ事。

大刚根本抵挡不住柳玉芳散发出的女人you huo,闻着散发出来的高级香水味道,眯起双眼,陶醉得一塌糊涂。若不是旁边人太多,他都敢光天化日之下,演一场霸王硬上弓,宣泄小腹yu huo。

有时候不能怪男人们过于饥色,实在是柳玉芳这种级数的尤物太魅惑众生。

柳玉芳赢钱之后心情大好,右手熟练玩起zippo打火机,纤细的手指如蝴蝶穿花翩翩飞舞,技巧一点都不比男人差。大刚怔怔望着那只灵活而且柔腻的纤纤玉手,连赌注都忘了摆到牌桌,忽然咧嘴奸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没了大刚这个倒霉蛋唱红脸,柳玉芳这一次没有压中,两千块打了水漂,致使柳玉芳的弯月眉毛蹙在一起,狠狠拍了下桌子,泄露出的悍气让欣赏妖艳风情的大刚为之一愣。

很多人都只关注柳玉芳的身材脸蛋,大多忽略了她的简历和身份,魅力国汇的大堂经理,唐宏图的老情人,江湖大佬甘心拜倒在石榴裙的红颜祸水。碍于工作原因,柳玉芳每天接触的人士非富即贵,人脉极其恐怖,许多没有路子的土豪,拿着成捆成捆的钞票,来拜一拜这座庙里神通广大的女菩萨,寻找有可能出现的契机。

多年来的积累,柳玉芳的身家相当可观,比起那些亿万富翁还多有不如,但足够她潇潇洒洒过完后半辈子。

大刚笑嘻嘻道:“姐姐,不要着急嘛,不就是两千块,看弟弟帮你赢回来。发脾气对身体不好,你要是气坏了,躺倒医院被针扎,弟弟那该多心疼啊。”

柳玉芳妩媚笑道:“输了钱到医院被大夫扎,赢了钱被你扎,看来今天我在劫难逃了。”

大刚没少在魅力国汇寻欢作乐,和他大被同眠的妹子最起码也是三位数,大刚的“短小精悍”声名远扬,桃园街火枪手的名hào早已如雷贯耳。

现在大刚只要前去魅力国汇,妹子们宁愿少挣一点都愿意跟他去吃宵夜。大刚以慷慨大方闻名,而且人品坚挺,从不欠风流债,妹子们会算账,几分钟就可以赚个一两千块,比起那些动不动要求陪几个小时的客人强多啦,所以都对这位特殊顾客报以好感,哪怕和姐妹撕破脸,也要挣这笔轻松钱。

柳玉芳身为掌管群芳的大堂经理,当然清楚大刚底细,言语间冷嘲热讽,挖苦着某人的硬件设置太差。

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鄙视,大刚急的脸红脖子粗,kàng yi道:“小咋了,小有小的好处,灭火器大,你咋不搂着它玩。”

柳玉芳咯咯娇笑,“姐姐不怕小,只是怕痒而已。”

大刚咬着牙,爆了句粗口。

第一百四十七章 勾引

办公室内。

“哎!……”

赵凤声望着电脑长叹了一口气,抱怨着世道不公。

濑亚妹子多青葱水灵的姑娘,竟然被那些本钱没他一半大的男演员糟蹋,赵凤声仰天长叹着生不逢时,换成他去做男主角,绝对比那些毛毛虫养眼,不要片酬都行啊。这些导演和男演员在他看来,就该下地狱,被油锅炸!

看爱情动作片看到伤春悲秋的地步,赵凤声也算蝎子尾巴独一份了。

关掉视频,取下耳机,赵凤声望着周奉先津津有味地看着小人书,想到大刚问过的那个问题。

那门密不外传的独门绝技,大刚不敢练习,自己前一段可是天天被傻小子蹂躏,被打了几千拳,应该算是奠定根基了吧?于是抱着想当然的态度,问道:“奉先,你那门十三太保横练好不好学?哥有没有可能学到手?”

傻小子把小人书放到胸口,沉思片刻,果断摇了摇头。

赵凤声纳闷道:“为啥?”

傻小子眼珠子飘向斜上方,一本正经道:“这是门费时费力的功夫,不能讨巧。俺刚能下地走路,就被二叔三叔扔到缸里泡澡,冷水一个小时,热水一个小时,十几年没有断过。别说你没时间练习,光那些药材就不好弄,听俺叔说有几样已经找不到了,俺用的还是爷爷那一辈攒下的老本。没有药材淬炼身体,你光挨打没用,时间再长也只是耐揍而已,练不成这门功夫。”

赵凤声无可奈何感慨着国术落寞。

他就是随便问问,没对少林绝技抱有太大希望,国术看似一通百通,但听李爷爷说过,每一门功夫都有不同运气法门。

长期练习一门功夫,久而久之已成习惯,很少能够做到精通百家之长。哪怕是郭云深、孙禄堂这样的国术大家,都不能牛叉到一人修习十几门功夫,最多融合百家之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放到自己武学当中。

自己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庸才,就别做着白日梦想要融会贯通了。

赵凤声伸个懒腰,推开办公室大门,望见大刚和柳玉芳正在打情骂俏腻在一起。

这俩货怎么混到一块了?

赵凤声挺诧异。

他对玉芳印象深刻,唐宏图跟她眉目传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莫非唐氏集团树倒猢狲散,柳玉芳想要傍上大刚做靠山?

赵凤声从小尝遍人情冷暖,喜欢用恶意揣度他人,柳玉芳这位艳名远扬的shu nu虽然过了女人黄金年龄,但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不至于投靠大刚一个社会底层的痞子吧?

赵凤声担心好兄弟被算计,走到赌桌旁边,戳了戳大刚肩头,做了个“跟我过来”的眼神。

大刚还在瞪着俩眼珠欣赏荡漾风景,被人扰了好事,拧着眉头责怪着好兄弟没眼力价,刚要起身,旁边柳玉芳用着甜腻嗓音笑道:“这不是赵凤声吗?”

“你还记得我?”赵凤声惊愕失色指着自己鼻尖。

他和柳玉芳那次在魅力国汇仅仅一面之缘,全程几乎没有交流。赵凤声对于那一天的记忆,除了跟沐金福对了一拳,就是跟那个涉世未深的小妹妹赌了一顿酒,对丰润极致的大美人没啥印象。只记得柳玉芳霸道身材,和她跟唐宏图之间打情骂俏,其他的还真没啥印象,没想到柳玉芳连他名字都能叫得出口。

“赵凤声一表人才,又是二哥手下得力干将,我怎么能把你忘了?”柳玉芳身为大堂经理,过目不忘是必备要素。但是她和赵凤声说话时眼波流媚,比起对待大刚还要妖娆三分。

“呵呵,好多年没人夸我长得帅了,请姐姐继续,不要停。”赵凤声听到一位大měi nu夸赞自己,没脸没皮的开心大笑。心里却在猜测柳玉芳为啥对自己这么好,难道真看上老子长得帅?想要老牛吃嫩草?不靠谱。

柳玉芳轻扬起的嘴角停顿片刻,显然是对赵凤声的厚实脸皮惊呆一下,可柳大经理不愧是在江湖混迹多年的高手,不到一秒钟就恢复常态,媚声道:“我在夜店待了这么多年,确实很少碰到像你这样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能不能交个朋友,喝一杯?”

喝一杯?

喝醉了滚床单?

简直就是艳福高照嘛。

“姐姐盛情相邀,弟弟心领了。”赵凤声揉了揉鼻子,“但是我媳妇管的太严,不让我和别的女人单独相处。”

柳玉芳浅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妻管严。”

赵凤声没想跟她闲扯,拉着大刚往办公室走去,边走边回头笑道:“一会再聊。”

大刚满脑子浆糊,跟着赵凤声来到办公室,没等门关严实,急忙问道:“有事?”

赵凤声冲柳玉芳努了努嘴,“你泡的她,还是她的泡你?”

大刚硬着脖子道:“哥这么帅,当然是那娘们泡的哥,咋了?”

“我怎么觉得她是来泡我的?”赵凤声小声嘀咕一句,用着鄙夷眼神把大刚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屑道:“就你这模样,还指望她泡你?我警告你,就算想和她啪啪啪,也得过了这几天再说。你现在霉运当头,不是玩女人的时候,指不定惹一屁股骚,小心为妙。”

好兄弟的劝告不能不听,但是大刚又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纠结的挠了挠头,忽然灵光一闪,兴致勃勃道:“要不我和她开房,你在外面帮哥放风,有你在,就算有霉运了也不怕啊!”

“滚蛋!”

赵凤声骂了一句,但仔细一想,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看看这位和唐宏图千丝万缕的尤物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赵凤声沉思片刻,答应道:“去吧,我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仙丹妙药。”

正当大刚想要出门一探虚实,办公室大门忽然被赵凤声一下关住,仅留出一条微小缝隙。

赵凤声如临大敌地全身紧绷。

他见到了心惊胆战的一幕。

一个健硕男人出现在大厅。

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

他身后还有一个步履蹒跚的年轻男人。

唐氏集团太子爷。

唐耀辉。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谜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赵凤声被沐金福数次带入鬼门关,心里留下难以愈合的阴影,一见到这个面容肃穆的男人,自然而然心跳陡然加速,就像是青蛙遇见了蛇,兔子碰到了鹰,充满本能恐惧感。

可是赵凤声回头望到手不释卷的傻小子,虎躯一震!

他娘的!

有着和八大宗师一拼之力的傻小子压阵,怕啥?!

只要唐耀辉和沐金福不敢明目张胆动用热武器,尿他一脸!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赵凤声不信唐耀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拿出qiāng xiè一通乱扫。自从719案之后,武云市彻查强制力度空前强大,gong nu和fǎng zhēn qiāng查缴一大批,甚至连打鸟的崩弓子都不允许携带。唐氏集团作为唐宏图的班底更是一查到底,尤其是唐耀辉跟沐金福,被张新海筛查过好几次,如果这样都能让唐氏太子爷举着枪前来报父仇,那张新海省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干脆回家卖红薯得了。

想到这里,赵凤声不免气壮胆粗,连带着腰杆都挺直一点,顺着门缝不断张望,看一看这两个人来到赌场,到底耍的是什么花枪。

唐耀辉作为唐氏集团继承人,衣着打扮自然极为考究,黑色范思哲休闲西装,华伦天奴皮鞋,卡地亚奢侈腕表,搭配从唐宏图那里遗传的不俗相貌,对物质女人具有强烈吸引力。不过这些表面文章,对于土包子赵凤声来讲没个屁用,不管衣服价值五十还是五万,在他看来也就是遮丑避寒的东西,不如换一车排骨大葱实在。

唐耀辉环视一周,视线望向办公室,赵凤声赶紧把门关严,唐耀辉嘴角轻扯,从口袋翻出一根古巴雪茄,以前负责给老主子点烟的沐金福点燃一根火柴,凑到唐耀辉雪茄前端,唐耀辉惬意深吸一大口,浓烟弥漫。

沐金福用食指和中指将火柴捻灭,弹到角落。

沐金福不出手的时刻,绝对称得起稳如泰山。面容一如既往的刻板,举手投足间分寸拿捏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感到曲意奉承,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咄咄逼人,一板一眼做着分内之事,根本瞧不出他是武云市名声赫赫的天字hào打手。

唐耀辉一瘸一拐走到赌桌,坐在柳玉芳身旁,左手搭在香滑柔腻的肩头,xié è一笑,“柳阿姨果然秀色可餐呐,怪不得男人们都想拱了你这棵白菜,我见过不少女人,但对柳阿姨还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柳玉芳还以为轻薄她的登徒子是大刚,听到唐耀辉声音后,娇躯轻颤,愠怒道:“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会办好,这么多人看着,请你放尊重些。”

唐耀辉得寸进尺,指尖缓缓移动到柳玉芳腰部,轻笑道:“佳人在怀,情不自禁。”

柳玉芳脸色阴沉似水,但是很奇怪,面对着唐耀辉的咸猪手,素来以女强人形象著称的她,没有再进行反抗。

两人之间的谈话细不可闻,但映射出的场景却相当暧昧,大刚和赵凤声顺着门缝看的一清二楚。

大刚反应最为强烈,咬着腮帮子低吼道:“柳玉芳可是他老子的旧相好,这小子还是不是人,调戏自己半个后娘?他妈的比我还畜生,光想砍了这个王八蛋!”

“小点声!”

赵凤声用手肘捅了捅低声咆哮的家伙,摸着下巴赞叹道:“父子俩共御一女?怎么跟古代豪门一个德行。这小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鸟,没想到能做到‘大义灭亲’,牛逼!我说刚子,看到一个女人前后服侍父子,你现在对柳玉芳还有没有想法?”

大刚摸着大金链子,浑不在意道:“那有啥的,我又不和她居家过日子,尝尝鲜不就完了,没病就行。”

“给个母猪你都敢脱裤子。”

赵凤声撇嘴道:“你最牛逼!”

大刚冷哼一声,当做kàng yi。

“握草,别他娘顶老子屁股,你看这个场面也能看硬?”

“那是皮带头!”

“我说你本钱怎么大了好几倍。”

“你大爷!”

唐耀辉拿起柳玉芳全部钞票,直接压了庄家,结果很悲催,闲家赢,柳玉芳赢得一万块加上本金全部打了水漂。

唐耀辉拍了拍手,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无视旁边几人瞪大眼睛瞩目,继续对柳玉芳进行侵犯,鼻尖凑到柳玉芳雪白脖颈深深吸了一大口,轻叹道:“难怪唐宏图对你念念不忘,真是个能让男人欲罢不能的玩物。”

“小……小辉。”

柳玉芳颤颤巍巍小声道:“这么多人看着,你别乱来。”

“我乱来?我还有你跟唐宏图乱来?”

唐耀辉眼神渗出一股狰狞,伏在佳人耳边,声不可闻进行交谈,“我给你的宝贝儿子做了dna鉴定,果然是我爸的种,我说你跟老家伙多年前忽然一拍两散,原来是躲到暗地里去生孩子。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我直接改口,喊你叫做……后妈?”

“小辉……我求你放过小乐,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只求你放过他。我保证不会争夺唐氏集团的家产,孩子还给我,我立刻离开武云市。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签订字据。”柳玉芳露出恳求神色,苦苦进行哀求。

柳玉芳和唐宏图当年演了一出戏,看似是两人之间恩断义绝,其实是柳玉芳坏了唐宏图的种,唐宏图深思熟虑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吩咐柳玉芳跑到农村去把孩子生下。

唐宏图狡诈如狐,一生中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睡着觉都睡不安稳,更不敢把孩子放到明面。唐耀辉屡屡遭人暗算,若不是沐金福临危救主,再加上运气逆天,恐怕早就见了阎王。大儿子频频出事足够他担惊受怕,就想把未出世的孩子藏在大幕之下,一来,是怕仇家寻仇,二来,就是怕唐耀辉心怀不满生出怨恨。

唐耀辉从小心胸狭隘,别人嘲笑他一句瘸子,他都敢拿着刀跟人家拼命,如果再有个健康的弟弟跟他争夺父爱,唐宏图很怕他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恶迹,无奈之中,这位纵横江湖的大枭选择隐瞒事实真相。

随后才有了柳玉芳流连于各个江湖大佬之间的绯闻,其实这都是唐宏图授意做出的姿态,就算别人查到柳玉芳有个儿子,也不会怀疑到唐宏图头上,毕竟唐宏图和柳玉芳相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半年时间,很少有人对短暂露水姻缘的两人产生质疑。再说柳玉芳的风流事迹人尽皆知,跟她传出暧昧的不少于几十人,就算唐宏图被人盯住,也不会找柳玉芳泄愤。

唐宏图怕人起疑,又为了经常能见到儿子,刻意对柳玉芳疏远,然后选择让柳玉芳继续在魅力国汇担任大堂经理一职。

不久前,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终于被唐耀辉知晓。前一段唐宏图带着儿子和赵凤声跑到魅力国汇潇洒,也是唐耀辉的投石问路,他只想告诉父亲一句:你做的事我都清楚,我不是傻子。

快要读初中的柳小乐被他掳去,用来当做要挟柳玉芳的筹码。

而唐耀辉要柳玉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勾引赵凤声。

这才有了柳玉芳跑到赌场的一幕。

“柳小乐?……”

唐耀辉神情玩味,浅笑道:“应该改名叫唐小乐吧?我们哥俩其实长得挺像,我也挺喜欢他,不知道我那个经常喜欢玩权谋之术的老爷子对他怎么样?”

“小辉,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柳玉芳滑落两行清泪,低头哭泣。

柳玉芳即便在外面一直以高大的女人形象示人,说到底,她只是一位母亲,为了儿子甘愿献出一切的母亲。没了唐宏图站在身后压阵,这个女人显得更加单薄,许多天见不到儿子,她的内心早已受不了煎熬,面对着可以轻易摧毁她们母子的唐耀辉,再也绷不住心底那根弦,悄然落泪。

“放心,小宝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对亲弟弟下手,你说是不是啊,柳姨~”唐耀辉阴笑着,虽然他口头说着不会加害柳小宝,但言辞间充满阴阳怪气口吻,丝毫没把血脉至亲当一回事。

联想到唐耀辉以前做出的卑劣手段,柳玉芳伏在桌面痛哭失声。

赌客们看的不明就里,但是都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心生同情。

“瞎看他妈什么?!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唐耀辉冲着不断张望的赌客嘶哑吼叫,眼眸泛出阴毒寒意。

众人对唐耀辉倒没怎么惧怕,倒是一言不发的沐金福看着不像是好惹的主儿,大家伙不愿意麻烦缠身,没了赌钱的兴趣,直接拍屁股走人。

唐耀辉扭了扭脖子,缓缓走到办公室门前,怪笑道:“赵凤声,我知道你在里面。看了半天好戏,出来聊几句?”

话音刚落,办公室大门打开。

出来的不是赵凤声,而是一脸憨态的傻小子,站在那里堵住了整个房间大门,压着嗓子道:“咱俩聊聊?”

唐耀辉慌忙倒退,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唐耀辉多次听说过这个魁伟如战争神邸的傻大个战力逆天,连心腹爱将沐金福都差点被他把脑袋摁进肚子里,自己小胳膊小腿,哪能抵得住对方一拳一脚,这傻大个吹口气就够自己受的。

沐金福狂奔到小主人身边,腰部微微弓起,右拳在前,左拳在后,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

唐耀辉喘匀气息,“赵凤声,我不是来找你麻烦,出来见个面?”

傻小子迈出一步,傻乎乎笑道:“咱俩聊。”

沐金福爆退三步,额角渗出汗水,忠心的护在唐耀辉身前。对于傻小子堪称biàn tài的身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不是赵凤声怕傻小子惹上牢狱之灾,自己早就坟头长满野草。赵凤声对沐金福心有余悸,沐金福对傻小子更加噤若寒蝉,宁愿面对多年前几十人狂风暴雨般的围攻,也不想和这个傻大个发生任何摩擦。

唐耀辉见到赵凤声缩头乌龟当到底,咬牙道:“我只和你说一句话,出不出来你自己选择。”

没有应答。

唐耀辉眯起阴冷眸子,低声道:“我从来不吃巧克力。”

不吃巧克力。

旁人听起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令赵凤声瞳孔一缩。

719案,赵凤声就是围绕一片歌帝梵巧克力糖纸展开线索,从案发现场寻找到蛛丝马迹,进而在锦江大厦门口发现相同糖纸,最后在魅力国汇唐耀辉房间发现大量歌帝梵痕迹,这才让赵凤声锁定嫌疑人是唐氏父子。

现在唐耀辉否认吃过巧克力,那么魅力国汇遗留的糖纸,是谁放在那里?

还是说,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被唐氏父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想到这里,赵凤声猛地打了一个机灵。

但唐宏图坐牢,唐耀辉消失无影无踪,都是不可争辩的事实。虽然唐宏图的案子没有定性,可枪手刘志勇已经被确认为凶手,唐宏图作为幕后指使,肯定难逃法网。

难道唐耀辉故意在布下**阵,引得自己上钩,去帮唐宏图洗脱罪名?

不管如何,赵凤声觉得都有必要和唐耀辉聊一聊。

揭开这个谜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密谈

赵凤声从傻小子背后绕出,站在唐耀辉对面,望着昔日为祸一方的唐氏集团太子爷,平静道:“你想聊什么?”

唐耀辉单手扒着比他矮了十来公分的沐金福,稳住身形,回答简单干脆,“合作。”

“合作?”

赵凤声轻扯嘴角,笑道:“你父亲当初跟我谈和平,结果谈到了监狱里蹲着,你现在跟我谈合作,不怕我也把你扔进去父子相聚?”

“我可是一个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良民,就连偷税漏税都没做过,不信的话,你可以派人调查。”唐耀辉无辜摊开双手,虽然他和唐宏图相貌体态有着八分相似之处,但全身弥漫着一股令人不舒服感觉,尤其是微笑时略显轻薄的唇角,带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邪气,很难让人对他生出好感。

“你有没有犯罪跟我没任何关系,想要坦白从宽,出门右转直行五百米有一个派出所,想要探讨人生,对不起,我还得回家给媳妇做饭,恕不奉陪。”

即便赵凤声迫切的想知道唐耀辉的意图,还是摆出一副“老子不愿意伺候”的架势,对付唐耀辉这种人,没必要弯着腰阿谀奉承,不可一世的唐宏图都被他弄到监狱啃窝窝头,还怕一个未成气候的狐狸崽子?

唐耀辉左右张望后,小声道:“这里人多嘴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赵凤声双手插兜,歪着头笑道:“不会想学你老子那套,摆下鸿门宴等我赴约吧?这招用了一次还行,再用一次有点侮辱你的智商。”

一番尖酸刻薄的话使得唐耀辉脸色微变,沉声道:“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时间,地点,全部由你来选。”

赵凤声飞速思考着利弊得失。

整个719案他都觉得不太对劲,查案过程太过顺风顺水,跟随一张巧克力糖纸就掀开幕后大幕?连赵凤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自付不是福尔摩斯,没有那种一叶知秋的敏锐洞察力。

唐宏图在武云市经营多年,怎么会冒着危险殊死一搏?卓越大厦bǎng jià大刚目的究竟何在?怎么会对自己一个和张新海交浅言深的痞子出手?那不是作茧自缚?

想到这里,赵凤声心神一凛。

唐宏图这头道行深厚的老狐狸似乎还没发力,就被张新海绳之于法,最后一次交手草草收场,似乎跟那位往日里只手遮天的江湖大枭作风不太相符。

看唐耀辉的话锋,明显是要将这冰山漏出一角,要想揭开这层谜底,必须要从唐耀辉嘴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上一次偷袭才时隔不久,刀伤还隐隐作痛,赵凤声思维中觉得就是唐氏父子下的手。他不想让自己周围的恋人兄弟再度陷入险境,毕竟老话说得好,不怕贼有就怕贼惦记,每天睡觉睡不踏实。再说有周奉先这位陷阵无双的猛将守护,唐耀辉翻不出什么浪花,除非他敢拿着qiāng xiè玩命,但自己一个兜里干瘪的穷痞子,值得唐大公子豁出身家性命?

赵凤声打定主意之后,淡然道:“现在就聊,地点你定。”

啪,啪啪。

唐耀辉双手击连连鼓掌,露出邪气笑容,“不愧是老爷子看上的赵疯子,果然有勇有谋。”

赵凤声伸出右手,客气道:“唐公子请带路。”

唐耀辉一瘸一拐走向大门。

“等等!”柳玉芳跌跌撞撞跑到唐耀辉面前,一张狐媚妆容现在却已是梨花带雨,她双手拽着唐耀辉西装一角,哀求道:“你吩咐我的事我已经做了,求求你把小乐放了。”

唐耀辉感受到强劲有力的羁绊,扭头道:“柳姨,小乐在我那吃得好,住得好,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等我那老爷子出狱,我带着小乐亲自去给他接风洗尘,一家团聚啊,多感人的场面。”

“我怕他吃不好……”柳玉芳支支吾吾,很蹩脚的一个借口。

唐耀辉脸色由晴转阴,阴阳怪气道:“你这样会让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就会打人。”

柳玉芳清楚唐耀辉的各种残暴劣迹,惊慌失措道:“好……我立刻消失在你面前。”

赵凤声不懂这俩人复杂关系,怀着看戏心态进行观望,等柳玉芳没入大门,唐耀辉摆了摆手,示意叫他跟上。赵凤声迈开步子,一扭头,发现大刚在后面跟着,皱眉道:“你去干啥?”

大刚依旧是一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表情,咧着大嘴道:“你们去找妹子,就不能带哥沾沾光?”

看似是荒诞不经的回答,赵凤声心底猛然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大刚是怕他出事,选择一起面对危险局面。两人从出生就是一起尿床的交情,肩并肩不知趟过多少刀光剑雨,这一次大刚仍旧没有缩着脑袋当孬种,陪着好兄弟一起共进退。

赵凤声在他耳边悄声道:“去虞美人,多带点兄弟,帮我照顾好二妮,我怕这小子玩阴的,有啥情况赶紧给我打电话。”

大刚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涨红了脸,道:“啥叫你的二妮?就算你俩结婚了,那也是我的亲妹妹,俺俩单论,碍你蛋疼啊。”

赵凤声拍了拍大刚肩头,回复一个感激笑意。

唐耀辉座驾从那辆岛国国宝级跑车gt-r,换成了一辆稳重朴实的别克,让人看着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不过唐耀辉开车风格依旧没变,在车海中左突右撞,险些和几辆车发生摩擦。武云市民风彪悍,没人清楚他是唐氏太子爷,惹得司机打开窗户破口大骂,从双亲升级到祖宗十八辈,脾气不好绝对会被骂的吐血三升。

可是往常跋扈猖狂的唐耀辉,像是变成一个聋子,面对众人低俗的辱骂充耳不闻,埋着头默默狂飙。

赵凤声瞧着匪夷所思的一幕,挺诧异唐家太子爷啥时候转了性子,牛叉哄哄的老子被弄进深牢大狱,自己就不敢挺直腰杆欺男霸女了?

赵凤声感慨道:“虎父犬子啊……”

唐耀辉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赵凤声走出车门,发现是一个茶楼,唐耀辉没有废话,直接走进大门,赵凤声尾随前行,这俩人神情倒是挺轻松,但是沐金福一直紧握双拳,不断回头,好像害怕一脸憨态的傻小子暴起发难。

唐耀辉貌似跟这家茶楼挺熟悉,不用招呼就有人过来带路,服务员殷勤带着他们到达二楼,唐耀辉落座后,摆出主人姿态,问道:“喝点什么?花茶,绿茶,还是红茶?”

赵凤声点了一根烟,把桌上烟灰缸拿到身前,盯着一桌子精美茶具,道:“客随主便,我这人野惯了,再好的茶叶也喝不出什么味。再说咱俩的关系,还没好到掏钱请客喝茶的地步吧?弄点白开水,润润嗓子就行。”

“毛峰吧。”唐耀辉对着长相秀丽的服务员嘱咐道,没了往日见女人就想扑倒的那股子戾气,言语间挺平淡,拿出熄灭的雪茄再度点燃,表情黯然道:“这是我以前无意之中弄的一个店,没想到现在成了我账户下唯一财产,呵呵,天理昭昭?扯淡。你说老天爷长没长眼?”

赵凤声听到他话里有话,心里一跳,望着神情落寞的唐耀辉,试探性问道:“老天爷的事咱不懂。唐氏集团资产起码几个亿吧?听说不光有房地产和yè zong hui,还有几家公司运转不错,你是二哥的唯一继承人,没理由变成我这样的穷光蛋,难道二哥进了监狱,财产也打了水漂?”

唐耀辉指着去而复返的服务员手中茶罐,轻声道:“品茶。”

黄山毛峰乃是华夏十大名茶,有着状似雀舌,银毫显露的美誉。服务员手法娴熟,不到几分钟就冲泡得当,说了一声请慢用,转身下楼。唐耀辉没有走喝茶那些繁琐程序,先是拿起紫砂茶壶浇在澄泥金蟾身上一些,然后亲自给赵凤声斟满一杯,接着给周奉先和沐金福倒满,最后再轮到自己,整个过程谦虚有度,完全没了往日里的狂妄桀骜。

“难道这小子真成了家道中落的没落公子哥?不然怎么会成了彬彬有礼的君子?”

赵凤声暗自嘀咕,喝了口历史悠久的名茶,确实如同书中描述那样,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赵凤声在李爷爷的耳濡目染之下,看书较为驳杂,关于传统文化略知一二,十大名茶能如数家珍。虽然喝茶次数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但各种茶叶描述的味道还记忆犹新,教书育人还不够资格,蒙一蒙门外汉还是可以。

“说是合作,其实是我在求你。”唐耀辉开门见山,姿态摆的足够低廉。

“求我?”

赵凤声呛了一口,珍贵茶叶差点破口而出,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边茶渍,惊愕道:“就算唐氏集团不像以前那么有钱,也用不着来求我一个穷光蛋吧?”

唐耀辉摇头苦笑,唏嘘道:“落毛的fèng huáng不如鸡,我真没你过的潇洒。”

赵凤声纳闷道:“我把你父亲关进牢房,虽然不至于是杀夫夺子的深仇大恨,可怎么说也是你的仇家,你没喝多吧?”

唐耀辉正色道:“你只不过是替别人办事,这一点我清楚。”

赵凤声弹了一下烟灰,摸着下巴胡渣,“我怎么觉得,你应该拎着菜刀找我玩命?”

唐耀辉一笑了之,道:“为了显示诚意,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

赵凤声眯起双眼道:“什么秘密?”

唐耀辉直视赵凤声,严肃道:“719案,不是我们爷俩做的。”

第一百五十章 笼中雀

啪!~

质地坚硬的紫砂茶杯,竟然被赵凤声一把捏碎。

赵凤声平时给人感觉较为沉稳,很少出现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场面,低调的如同一条温顺土狗,不像每天把张扬二字刻到脸上的大刚那么招摇。

李爷爷从小灌输赵凤声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道理,告诉他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什么上善若水厚德载物说过一大筐。赵凤声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老爷子的话始终不敢忘记,铭记于心,始终遵循制怒准则,很少出现暴跳如雷的时刻。

但现在的赵凤声,很愤怒。

他觉得唐耀辉是在连蒙带骗,将自己当成一个傻子对待。

赵凤声把烟头狠狠揉进烟灰缸,脸色阴沉似水道:“唐耀辉,枪手刘志勇全都撂了,连ju ji qiāng都被警方找到,作案时间地点全都吻合,成了板上钉钉的铁案。你们爷俩还想从我这找到突破口,寻找一线生机?我劝你别耍花枪,想救你老子,有本事拎着脑袋去劫狱,别拿老子消遣。我赵凤声是个疯子,不是他妈的傻子!”

周奉先见到赵凤声发怒,双腿悄然绷紧,屁股渐渐椅子表面,只等饭东哥一发话,他就在电光火石间教育对面两个山炮,该怎样重新做人。

沐金福拧紧眉毛,不敢大意,死死攥住伤人无数的一对铁拳。

一个护主心切,一个想给饭东哥报仇,狭窄的房间空气中充斥一股浓重huo yào味。

最应该担惊受怕的唐耀辉一脸平淡,给赵凤声换了一个新的茶杯,斟满,自己拿起杯子放到鼻尖轻嗅几次,将醇香四溢的黄山毛峰一饮而尽,整个过程云淡风轻,举着茶壶的右手平缓有力。

唐耀辉双手叠于小腹,大拇指互相绕着圈,慢条斯理道:“刘志勇是杀人凶手,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刘志勇是刘志勇,唐宏图是唐宏图,刘志勇杀了人,不能把罪过全扔到我爸头上。虽然刘志勇在唐氏集团做事,领着我爸发的工资,但不代表刘志勇犯下的罪行让我爸去扛,这不合情,也不合理,对不对?”

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凤声克制住情绪,轻弹烟灰,撇嘴笑道:“死的警察是省刑侦大队的干警,跟咱们武云差了一百多公里,刘志勇为何会跟他结梁子?有必要下死手吗?一个每天跟着老板做事的下属,根本没有作案动机。刘志勇顶多是一只饿狼,主子让他咬谁就咬谁,估计杀了人连死者什么底细都不清楚,稀里糊涂当了替罪羔羊。”

唐耀辉正了正衣衫,诡异笑道:“你猜的不错,刘志勇和死者不认识,他确实只是个枪手而已,不过……杀害那位警察不是我爸的意思,幕后主谋另有他人。”

赵凤声眸子微微眯起,沉声道:“谁?!”

唐耀辉不慌不忙从西装内兜掏出两个体型精巧的东西,摆到桌面,赵凤声仔细一看,其中一个他并不陌生,正是那天冒着危险,跑到唐宏图办公室拷贝的录像,自己想交给张新海的u盘。

另一个,同样是一个u盘,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沐金福好不容易将u盘抢走,怎么今天会完璧归赵?

赵凤声小心试探着将两个u盘拿在手中,唐耀辉没有一丁点反应,嘴角含笑品尝茗茶,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赵凤声刚要装进口袋,忽然将u盘放回原位,笑吟吟道:“老子可不上你的套。”

唐耀辉没料到赵凤声会作出这样举动,手一抖,茶水洒在昂贵的西裤表面,唐耀辉没有在意这些旁枝末节,愕然道:“这个u盘不是你千辛万苦潜入到唐氏集团才弄到手?怎么现在不敢拿了?”

“害怕呗。”

赵凤声给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答案,“你唐公子从没干过好事,也没当过好人,当初我为了这个u盘差点赔了一条命,其实想想挺不值得。现在我过得挺好,不想再惹麻烦,就算里面装着一百万,我也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有话直说,有屁就放,我赶时间,还得回家做饭。”

“真的挺羡慕你的平凡日子,有朋友,有爱人,享受来之不易的生活。”唐耀辉语气夹杂几分苦意,搓着双手感慨道:“如果能选择的话,我宁愿当一个健康的普通人,也不愿意沾染这些是是非非。”

平凡?老子腥风血雨的时候,你还在豪华房间里玩女人呢!

赵凤声暗自嘀咕一句,不满道:“再不说可我就走了,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爷们,跟你老子差远了。”

“好,我说。”

唐耀辉不确定赵凤声话里有几分具备真实性,顾不得在意他的冷嘲热讽,一字一顿道:“其实自从你回到武云市,就被我爸盯住了,你只是一个诱饵,被他一点一点拖进这个漩涡。”

“什么意思?!”赵凤声神色大变,脱口而出。

“他的真实意图连我也不清楚,老爷子嘴很严,就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隐瞒,可能是怕我知道太多被人灭口。但是我可以确定一点,719案的幕后主使不是唐宏图。”唐耀辉使劲抽着雪茄,一口接一口,烟雾缭绕,“刘志勇看似是我爸手中的一条恶犬,实际却是别人安排到我爸身边的眼线,说句不好听的,我爸每天活得挺累。等到真出了事,刘志勇的帐要算到我爸头上,是黄泥还是屎,谁会在乎?”

赵凤声心潮起伏不定。

他阅历不浅,真话假话能分辨出**不离十。唐耀辉说话时语气舒缓,表情宁静,不像是说谎时的惊恐神色,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唐宏图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而他,是棋子手中的棋子?

唐宏图算是武云市顶级枭雄,黑道白道都有不俗的关系网,又有谁能把唐宏图玩弄于股掌之间,让这位城府深厚的戾虎不得不低下高傲的虎头?!

“那种巧克力糖纸,在作案地点埋了最少几十处,你随便踢一脚都能挖出五六张,这些都是我爸布下的局,来引你上钩。你端了带香村开庆功宴,也是他故意露面,使你的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一步一步带你入局。”

“锦江大厦的巧克力糖纸和我在魅力国汇遗留的糖纸,结果和前面大同小异,其实中间还有许多地方布置好糖纸,等你自投罗网,只是你没察觉而已。到了后面,我故意拿酒瓶砸了崔洋,引起你和沐金福大动干戈,都是我父亲的主意。沐金福前去找你小舅子麻烦,就是逼迫你出手的最后一根稻草。说句不好听的话,我真要想弄死他,方法有几百种,何必要去他公司摆开阵势找人?”

唐耀辉表情归于平静,把前尘旧事全都摊开摆到明面说个通通透透。

赵凤声汗毛乍起。

他想起了唐宏图说过的一句话:一石四鸟。

二哥是否少说了一个数字,事实应该是一石五鸟?

赵凤声一直以为自己是翱翔在碧空白云的雄鹰。

想不到,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笼中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木偶

唐耀辉这一番话的声音很轻,如同跟朋友在拉家常,赵凤声听到后却像是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位,面无表情僵直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赵凤声跌宕起伏了小半生,能听出唐耀辉话里情真意切的味道,轻声细语,却发自肺腑。赵凤声一直自负脑袋瓜子比普通人灵光,身手处于中上游水平,胆色也还不错,放到哪里都算是能文能武的那种小半个天才,碰到哪位大枭巨擘都敢提刀相迎。没想到,所有行动都在唐宏图操控之中,自己只是老狐狸控制的一根无绳傀儡。

如果不是唐耀辉今天把话说透,赵凤声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没准哪天回忆前尘往事,想到自己一步步侦破案件真相,把声名赫赫唐宏图送进监狱,估计会浮一大白,跟身边亲人吹吹牛皮。

其实呢?

自己连个屁都不是!

随意被人牵扯摆布的木偶而已!

哪怕他面对以前的刀光剑雨和巴格达血腥地狱,都没感到过这么无力,最起码那时候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活路,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剥光的牲口,被挂在架子等待别人一刀一刀tu shā,任人宰割。

换个角度思考,唐氏父子若是想取他的命,岂不是早已死了几十次?今天的谈话太令他意想不到,想不到开头,想不到过程,而结果呢?或许也是个恐怖的黑洞。

赵凤声越想越怕,脸色从红润转为苍白,哆哆嗦嗦举起茶杯,匆忙倒入口中,颤声道:“唐宏图引诱我把凶手锁定他自己,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让我把刘志勇绳之于法?可是刘志勇都已经交代罪行,他为什么又不将事情真相还原?”

唐耀辉摇头,轻叹道:“我不太清楚,整个过程我没有参与,只是听我父亲偶尔谈起过引你上钩的始末,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父亲让我在魅力国汇跟你闹僵。你身边的人我都了如指掌,那天见到崔洋,正好将计就计和你撕破脸皮。我爸出事前几天,已经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等他重新回到武云市再露面。可是我不甘心,在武云市周围躲躲藏藏,终于等到金斧哥走出监狱,帮我父亲给我带了一句话。”

赵凤声安抚好心中滔天巨浪,脸色稍稍有点血色,问道:“什么话?”

“说是一句话,其实就是一个字,忍!”

唐耀辉神色忽然转变为以前常见的阴鸷,咬牙道:“自从我爸被关进监狱,一个名叫宋雪峰的人从天而降,拿着股权转让协议书,把集团控制到他的手里。随后进行大换血,整个唐氏集团被他拨皮抽骨,就连普通业务经理都被他免职,上上下下乱成一团,我这个应该继承董事长位置的第二大股东,也被他扫地出门。但是老爷子发了话,我不敢出来跟他对着干,只能暗地里调查这个人的底细,但一无所获。”

赵凤声揉了揉脸颊,放松下紧绷的神经,疑惑道:“虽然我不懂公司法律,但一个人拿着几张合同,就能把价值几个亿的集团收回?这有点扯淡吧。”

唐耀辉长舒一口气,解释道:“那是早就确认好的股权转让协议书,上面有我爸的亲笔签名和yin zhāng,在公证处进行过公正,法律方面没有纰漏。但想赶走宋雪峰,太易如反掌,光是打官司我都能拖他几年,到时候将公司弄成一个空壳子,白送他也不可惜。可是我爸叫我忍,所有事都得忍,让我跑到一个偏僻地方做缩头乌龟,我忍了这么多天,实在忍不下去了,看到那个宋雪峰把整个唐氏集团收入囊中的丑恶嘴脸,我恨不得杀了他!那是我父亲一辈子积攒的产业,是我们唐家的命根子!”

终于揭开部分谜团,赵凤声有点明白唐氏集团太子爷为何找他合作,其实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二世祖,想要找人帮他夺回家产。赵凤声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试探性问道:“你找我,就是让我帮你对付宋雪峰?”

“宋雪峰就是一个傀儡,不足为虑,他身后的大人物才是我和我爸的敌人。”唐耀辉狰狞道:“我爸做不到的事,我来做,只要你帮我,肯定会扳倒那棵大树!”

“我只不过是二哥手中的一个棋子,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还能帮你夺回唐氏企业?怎么听都不靠谱。”赵凤声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面无表情的沐金福,撇嘴道:“再说你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前几天小斧子还想要了我的命,准确来说咱俩应该是仇人,今天又要跟我合作,是不是太过儿戏了?我已经被你父亲当了一回枪使,今天你还想子承父业,再把我当枪用,枪口调转到宋雪峰脑袋上?唐公子,有点欺负人了吧?”

唐耀辉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金斧哥那天出现在唐氏集团,其实目的跟你一样,就是想要从我爸办公室里找出有用的线索。”

赵凤声想起那天逃跑时,唐氏集团保安莫名其妙被人打昏在地,当时还有些诧异,不过那会光顾着逃离沐金福魔爪,没想那么多,到了后面昏厥过去,也忘记了这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

现在唐耀辉直言不讳,赵凤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沐金福跟自己同为梁上君子。

唐耀辉继续解释道:“那天我不在场,金斧哥不知道你是对手还是敌人,只想把u盘拿到手,并没有对你起了杀心。再说咱们俩的对手是一个人,对手的对手就是朋友。”

“朋友?他那一脚把我踹到床上躺了半个月。”

赵凤声冷哼一句,玩味道:“我朋友不少,但是觉得唯一的敌人就是斧子哥,还有你这个唐氏太子爷。”

唐耀辉笑了笑,道:“你不想知道719案是谁干的?”

赵凤声双手环胸,晃着二郎腿,“不想。”

唐耀辉指着两个u盘,咬牙切齿道:“那棵大树,就是夺走我们唐氏集团的仇人,也是719案的幕后元凶!”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追尾

赵凤声鬼使神差将两个u盘揣进裤兜,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以身犯险,连他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是想亲自见证719真凶到底是谁,还是为了给老shou cháng一个交待,或者是一分钱都换不了的正义感?赵凤声不清楚。但他就是手欠,把这烫手山芋继续装到了自己裤裆,费力不讨好,没准还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如意棒给烫个燎泡。

犯贱!

赵凤声狠狠骂了一句,光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他倒不是想给唐耀辉报仇雪恨,帮助唐氏太子爷复辟江山。唐耀辉恶名昭著,父子俩招惹的仇家不少于几十位,现在墙倒众人推,没准就有心怀怨恨的家伙过来补一刀,从前江湖的大佬等到归隐田园,惹得仇家落井下石的先例还少了?赵凤声又不是没见过。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武云市有位江湖威名赫赫的大佬,名叫于大炮,在整个上世纪末期稳坐江湖头把交椅,为人仗义,性格豪爽,痞子们都卖他面子,喊他声炮哥,比起现在的唐宏图和鬼狼爷还要威风八面,是江湖公认的道上领军人物。

于大炮当时秉承传统思想,赚到的钱几乎全分给了兄弟,自己留了点养老钱,年过五十后金盆洗手,准备过普通人的小日子。哪曾想退出江湖不到半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人一刀刺中咽喉,死不瞑目。凶手杀了人,没有逃窜,直接奔到警察局投案自首,并且言明了自己作案动机。

原来十几年前,凶手被于大炮当着众人面打得鼻青脸肿,因此结下梁子。其实凶手伤得到不重,可是心胸太过狭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揍,这口气始终咽不下去。等到了于大炮年老体衰,身边又没人保护,凶手才将积攒十几年的怨气宣泄,一刀杀掉了曾经名震江湖的大哥。

唐宏图父子的境地遭遇,比起当年于大炮还多有不如,一个蹲了大牢,一个成了缩头缩脑的乌龟,这爷俩一个比一个能惹事,保不齐哪位和他们有着宿怨的家伙,过来痛打落水狗,以解心头之恨。

赵凤声不想跟他们爷俩扯上关系,只求一个心安理得,把所谓的证据交给张新海,就算完成任务。至于结果如何,赵凤声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驻足观望,绝不会再插一脚,唐宏图都不敢和对方硬拼,选择一忍到底,自己算个啥?一个囊中羞涩的小痞子,去和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叫板,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再去碰这跟导火索,老子就是大棒槌!

赵凤声走出茶楼,暗骂一声。

带着周奉先钻进奥迪,赵凤声给大刚打了个电话,确定虞美人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下一些。他自己倒不怕惹上风波,烂命一条,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自己这条命多年前就该扔掉。赵凤声最怕的就是大刚跟二妮被人盯住,成为要挟他的筹码,一个是家境优越的痴情白富美,一个是上有老下有老家里的顶梁柱,谁出了事他都于心不忍。从719案开始,赵凤声一直忧心忡忡,自己一个命格凶煞的灾星贸然回到武云市,到底对不对?牵连一大批人跟他舍生赴死,赵凤声想想就挺难受。

李爷爷说他八字克六亲,赵凤声开始最开始一笑置之,可奶奶在赵凤声刚出生时就撒手人寰,爷爷,父亲,母亲相继离世,赵凤声不敢不信。如果二妮和自己结婚,成为赵家的媳妇,会不会被自己那个驴草的八字殃及鱼池?赵凤声不敢想象。

也许战死在异国他乡,或者找个山清水秀的乡下孤独终老,才是自己最好归宿?

赵凤声扶着方向盘,思绪百转千回,深深叹了一口气。

“哥,你咋了?”周奉先挺有眼力价,见到饭东哥心情不佳,手里的小人书也顾不得翻看,拖着大腮帮子嘘寒问暖。

“奉先啊……你说人一辈子图个啥?”赵凤声盯着遮阳板,轻声呢喃。

“吃饭,睡觉,找媳妇,生娃。”心地纯净的傻小子掰着布满老茧的手指头,一个一个说出答案。

赵凤声细细一琢磨,话糙理不糙,人这一辈子无非就是这几件基本要求放在重要位置,其他的问题基本围绕这几件事展开。当然也不乏那种胸怀大志和普济众生的大才,想要改变世界或者拯救世人,但赵凤声没遇见过那种心怀天下的人物,揣摩不到人家达济天下的宏伟蓝图。

他自诩一个平头老百姓,老百姓就得有老百姓的觉悟,养家糊口,老婆孩子热炕头,跟兄弟喝多了吹吹牛逼,有个闲钱资助贫困学生读书,到老了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没准那会还能拄着拐棍去太阳岛风流一把,一辈子挺知足。真要到了唐宏图那种地位,每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多累积财富厚度去拼得头破血流,没劲。

再说真到了唐宏图身家几亿的人生巅峰,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日三餐,睡个两米长的铺板,儿子天天被人惦记,雇个保镖不离左右,还没老百姓活的潇洒滋润。五六十了锒铛入狱,照样被权势更大的人碾压的万劫不复。

赵凤声想到这里,心如止水,想到了李爷爷说的那句话:知足、知止、知常,心若磐石,八风不动。

山崩海啸视作清风细雨。

“草,老子这能算得道高人了吧?”赵凤声揉了揉鼻子,自己捧了自己一个臭脚,冲周奉先笑道:“说实话,哥长得帅不帅?”

傻小子面对每顿都能管饱的饭东,憨笑点头。

赵凤声心情大好,神采飞扬道:“晚上想吃啥,哥给你做。”

傻小子搔了搔头,咧着大嘴笑道:“撸串。”

“没出息。”

赵凤声感慨着遇人不淑,自己手艺不比外面流水线出品的食物精致?各种菜系信手拈来,煎炒烹炸样样精通,同样食材能做出几种不同菜肴,跟省市级大厨都有的一拼。可白山黑水走出的傻小子唯独对撸串念念不忘,就连涮羊肉都不怎么爱吃,老是嘀咕那玩意太慢,一筷子下去捞不着啥东西。想到厨艺不被认可,赵凤声心里还有点酸楚,对着不忘初心的傻小子送出一个无奈笑脸。

赵凤声启动汽车,准备先接上二妮,带上每天戴着栓狗金链子大刚,来一顿啤酒小烧烤。烦心事多了,需要自我调节,跟自己亲近的人来一场不醉不归,是赵凤声最好的调节方式。

赵凤声心情逐渐变好,油门无意中加了几分力,仗着对路途熟悉,在小路钻来钻去,遇到一个红灯,赵凤声紧踩油门,突然身体急速前倾,夹杂“砰”的一声,被后面的车直接追尾。

“妈的!”

赵凤声爆了句粗口,念叨着流年不利,老子刚自我má zui到心情良好,就有人过来添堵?真他娘恶心。

赵凤声悻悻然开门下车,观察车辆受损程度。

追尾的是一辆国产越野,块头挺大,但壳子不怎么结实,前保险杠凹进去一大块。德系车确实要硬一些,赵凤声的奥迪车屁股除了蹭掉一大块漆,稍微被撞进去一点,看着没有大碍。

赵凤声摸着被蹭掉的惨白漆面,心里一阵心疼。这辆奥迪可是他当年花了大价钱咬牙买的,虽说二妮成了现在的车主,但那也是自己家的东西,开了几年没出过事故,外观跟新车相差无几。没想到自己没开两天,就被不长眼的家伙给破了处,回到家,不得被二妮拧着耳朵教训一顿?

赵凤声越想越气,皱起脸,冲坐在越野车里大马金刀的司机喊道:“撞车了没看到?你还在里面坐着干啥?拉屎呢?!赶紧下车!”

越野车走出三位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迈着嚣张步伐,金链子搭配拽到天边的面部表情,看着不像是什么善茬。领头一人叼着牙签,看了看自己车头,蛮横道:“喊什么喊,我车都撞成这样了,都没急的要死要活,你瞎比比什么?”

“你追尾,要负全责,交通法规懂不懂?不懂回驾校问老师,别在这丢人现眼。”赵凤声气得直乐,但没想到跟对方发生冲突,追尾而已,犯不着为几句不干不净的话大打出手。

赵凤声很少主动惹事,除了跟一厂七少的宿怨,大部分恩怨是大刚频频招惹。那家伙就是个惹事精,盯着别人女朋友胸脯一个劲猛咽口水,看到人家吹牛逼上去一个大嘴巴子,甚至走路踩他一脚都能大打出手,专业找茬十几年。

惹祸惹多了,碰到过不少位扎手的硬点子,一个电话能叫来几十hào人,以前赵凤声没少被殃及池鱼,被人家一大票人撵着满大街乱跑,鞋都跑丢了好几双,省级短跑水平也是那个时候被逼无奈之下磨炼出来。

“你爹我开了十几年车了,我不懂?!”牙签男瞪着眼珠子怒视赵凤声,吐沫星子四处乱飞。

“有事说事,别喷脏话,妈的,嘴巴比马桶都臭。”赵凤声不幸被牙签男喷了几滴口水,赶紧掏出纸巾擦拭。

换成从前,赵凤声早把辱骂他的牙签男干倒十八回,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赵凤声不愿意跟人发生摩擦,就算打的对方心服口服,也得赔偿一大笔医药费。赵凤声囊中羞涩,能忍就忍,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啥大不了。

“你再给你爹说一句试试!”牙签男露出狰狞表情,一把抓住赵凤声衣领,空闲的拳头不断比划,随时要砸出一拳。

赵凤声眯起双眼,轻声道:“你打了我可别后悔。”

赵凤声打架打多了,很清楚谁先动手谁没理,他不敢先出拳,可不代表能伸着脸挨揍。能欺负赵疯子的人没有几个,前提是牙签男有着沐金福那样的霸道身手。

“我后悔你妈!”

牙签男爆吼一声,朝旁边吐出嘴里牙签,一拳砸向赵凤声眼窝,没等到讨厌的家伙惊呼出声,忽然自己右臂一麻,膝盖酸软无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赵凤声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被人骂两句就算了,被人打成熊猫眼,传出去不得被那帮痞子们笑掉大牙?一拳打到手肘,一脚踹到膝盖,既不会伤了对方,又能消除心中无名之火,火候拿捏及有分寸。

牙签男也是位脾气暴躁的大汉,嘴里边骂边起身,没等他挥舞拳头进行下一lun gong击,赵凤声一脚踢在他的大腿根,狠狠跌落到两位同伴身上。

周奉先从车里走出,不过没敢动手打人,饭东哥的叮嘱他牢牢记在心里,随便打人得关起来吃窝窝头。他可不想天天吃那个难以下咽的粗粮,又担心赵凤声吃亏,只好横跨一步,挡在饭东哥身前,准备替他挨揍。

傻小子的攻击力赵凤声深有体会,一对砂锅大的拳头砸到身上跟大铁锤效果一致,但最令人惊惧的还是他恐怖的防御力,横练十三太保已近大成,全身犹如铜浇铁铸一般。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的铁拳都难伤他分毫,别说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杀人啦!”

对面一个男子失声惊呼。

牙签男脸色忽然变为苍白,嘴巴不断张合,像是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

赵凤声大惊失色。

他看到了地面一大滩暗红色液体,从牙签男腰部汹涌流出,快速布满水泥路的表面。

血。

大片的血。

出事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圈套

眼前堪称诡异的一幕让赵凤声眉头紧锁。

赵凤声对于自己出手力度很有分寸,一记三分力道的弹腿,顶多是踢成软组织挫伤,对方是一位体型健硕的成年男子,连骨折的可能性都没有,被踢到大腿断然不可能流血流到失控局面,难道跌倒时阴差阳错撞到了什么尖锐物体,捅伤了背部?

赵凤声刚要查看牙签男的伤情,突然响起刺耳警笛声,两辆警车出现在视线当中,一前一后堵住街道两端。

现在警察效率这么高了?撞车还没十分钟呢就拍马赶到?而且出现的不像是交警,反倒像xing jing。赵凤声隐隐觉得不安,但没有多想,没准人家凑巧路过这里,遇到冲突过来管管闲事,他见过的蹊跷事还少么?不能以常理度之。

警车走出几位面容肃穆的警官,着装整齐,连帽子都一丝不苟,比起警匪剧里警察的正面形象都要大义凛然。一位国字脸的警察上前查看牙签男伤势,见到牙签男脸色苍白流血不止,警察冲着同伴吩咐赶紧拨打120,随后询问道:“怎么回事?”

牙签男同伴指向赵凤声,急赤白脸道:“他把我兄弟打成这样!”

“你!……”赵凤声本想教育这孩子睁着眼不要说瞎话,但当着警察叔叔的面不敢放肆,辩解道:“年轻人,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就踹了他一脚,这个我承认,没想到踹到大腿会变成这个惨样。事情起因是他先追我的尾,下车后不干不净满嘴脏话,还准备动手打人,我是正当防卫才踹了他一脚,咱脑袋上有监控可以证明。警官,您办理大案要案多了去了,肯定火眼金睛,一脚能踹出这效果?他又不是大肚子孕妇,这一大摊血,不是和流产效果一样嘛,我就算踢他老二也踢不了这样啊……”

赵凤声见到国字脸警察肩膀扛着两杠一星,估计不是普通干警,心思活泛的他言语间不忘拍个恰到好处的马屁,耐心解释着事情过程。

“不管是不是你有错在先,人既然伤成这样,就得跟我们走一趟,有监控,有人证,我们自然能查明事情真相,还希望你积极配合。”两杠一星神色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哦,没问题,能不能允许我打个电话?”赵凤声爽快答应。

他前半辈子没少触犯法律法规,被抓进派出所几十次,最怕跟dà gài mào打交道,见到警察叔叔就双腿打颤。眼前的两杠一星最少副科级,估计是个中队长之类的小头头,赵凤声面对普通民警都能毕恭毕敬,别说有着一官半职的领导,于是除了谄媚就是顺从,不敢挑衅人家底线。

可找谁求救又是个难题。

他的身边都是有着犯罪前科的痞子,跟公检法司的领导很少产生交集,就算一两个特殊背景的痞子家里有警察亲戚,自己没钱没权,估计人家也不会多管闲事。赵凤声脑子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人选,只好准备找张新海这位省xing jing大队副大队长求救,对方还欠着他一个人情,这点小事不会拒绝吧?

虽说县官不如现管,但赵凤声觉得官大一级能压死人,省里压市里,市里压县里,县里压乡里,下面的人总得给上面的人打交道。一个省城最年轻的xing jing副大队长,就连市局领导都得给几分薄面吧?

赵凤声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还没等他拿着新到手的诺基亚老人机拨通张新海的hào码,就

被国字脸警察将手机夺去,“你恶意伤人,属于刑事案件,现在不允许你和外界联系,等我们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咔。

一对冰凉的铁镯子,被国字脸下属拷在赵凤声手腕。

圈套?!

赵凤声脑子再不够数,他也是和警方打过多年交道的社会不良份子,就算不清楚办案具体流程,也判断出十有**落入对方圈套之中。才和唐耀辉密谈完毕,一个屎盆子就扣到脑袋,牙签男伤情多重已经无关紧要,让自己逃不出五指山,恐怕才是对方真实目的。

唐耀辉所说的那颗“参天大树”,究竟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竟然警察都惟命是从?连喘息机会都不给自己留下。

赵凤声额角浮出一层细密汗珠,陷入沉思。

傻小子眼见饭东哥要被人带走,急的在原地不停跺脚,想去相救,又怕被这些人关起来每天吃窝窝头,一张憨厚大脸憋得通红。万般纠结之后,还是觉得饭东哥安危最重要,哪怕吃几年窝窝头他也认了,正准备施展拳脚救人,赵凤声急忙劝阻道:“奉先,别动手!回去找你刚哥说一声,可千万别跟你嫂子提这件事,他该知道怎么做。”

傻小子双手不知所措地交织在一起,骨节泛起苍白。

赵凤声坐进一辆警察开来的小面包车,他的奥迪a4被警察开走,牙签男倒在血泊被同伴搂住等待救护车,赵凤声经过他们时候仔细观望,发现牙签男腰部chā jin一片碎玻璃,而扶住他的同伴注视赵凤声被带走,嘴角若有若无浮现一抹阴笑。

这一细微表情被赵凤声敏锐捕捉到。

果然是套!

撞车,发生冲突,牙签男受伤,警察迅速赶到,自己成为最大嫌疑人被带走询问口供,整个过程天衣无缝,就算被人追查也没有任何纰漏。

对方到底是哪座庙里的神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布置好完美无缺的情节?

指挥人上演苦肉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警察都被如指臂使。这个两杠一星,估计也是“那棵大树”的同谋或者手下,不然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立刻抓人。他们想把自己带往何处,要如何处置?

赵凤声突然笑道:“领导,能不能给根烟抽?我看电视里警察都是大好人,每次犯人要烟都挺大方。再说我这又不是犯人,给弄根烟抽,不过分吧?”

国字脸警察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掏出一根烟塞到他的嘴里,亲自帮赵凤声点燃。

“领导,咱这是去哪啊?我记得最近的是清河派出所吧,以前的所长记得姓王,不知道现在换没换。”赵凤声笑容灿烂说着一通废话,像是坐姿不太舒服,身体轻微挪动几次。

“去九山区公安局。”国字脸警察正了正头上帽子,表情一丝不苟,关于赵凤声后面无关痛痒的问题没有回答。

“分局?!”赵凤声心中小小惊愕,一脸疑惑问道:“虽然我不太清楚规章流程,但打架不会直接关到区一级的公安机关吧?领导,您是不是搞错了?”

国字脸警察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两辆警车很快行驶到九山区公安局门口,蓝底白字招牌十分醒目,赵凤声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对方敢把他带到这里,或许情况没有想得那么糟糕,最起码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人物不会在公安局杀人灭口,生命安全能够得到保障。

国字脸摇下窗户招呼一声,门卫迅速放行。现在已经傍晚六点多钟,天色渐黑,公安局由于过了下班时间,显得空荡寂静,整个办公大楼只有几处房间内还亮起灯光。赵凤声被带下车,随着国字脸来到三楼一个屋子,国字脸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里里外外竟然有两扇大门,一扇是普通木门,一扇是钢制大门,跟监狱里情况差不多。

国字脸刚一进屋,说道:“你身上所有东西先由我们保管。”

两名干警左右包夹,把赵凤声团团围住,双手不断在他身上摸索,香烟,打火机,手机,钥匙,几十块零钱,都被一并搜出,甚至连皮带都被拽走。

“继续搜,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国字脸望着琐碎的东西,脸色渐沉,吩咐手下继续搜查,自己负起双手来回走动,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赵凤声这次倒了大霉,除了nèi ku,就连鞋和袜子都被脱得干干净净,就剩一个huáng sè皮卡丘裤衩当作最后一抹遮羞布。

国字脸亲自去把赵凤声衣物检查一遍,连臭袜子也没放过,可惜一无所获,无意中瞥到赵凤声背后纵横交错的伤疤,国字脸微微一愣,“你这身伤从哪弄的?”

赵凤声挠了挠裤裆,翻了个白眼道:“被人打得呗,还能是我自己砍自己?”

国字脸绕到赵凤声身后,仔细端详他的后背,“这可是枪伤!”

赵凤声打着哈哈,“上次碰到歹徒火拼,不小心被撸了一梭子,警官,您是想补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国字脸没心情听他瞎白活,脸色阴沉似水道:“张开嘴。”

浑身chi luo的赵凤声纳闷道:“现在警察还管看牙?”

国字脸猛然捏住赵凤声嘴巴。

可惜赵凤声嘴里除了口水,没有任何不属于口腔内的东西。

“衣服给他,其余的全都拿走!”国字脸吩咐手下帮赵凤声穿好衣服,重新把赵凤声拷在暖气片,然后三人相继离开房间。

哐当!

钢制大门狠狠关住。

望着三人背影,赵凤声嘴角勾起轻微弧度。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寻找

周奉先迈开两条长腿玩命奔跑,扎眼的体魄和极快的速度,在马路上构成一道奇异风景线,引得路人视线不住洒在大块头有些模糊的背影。

傻小子的世界很简单,听奶奶的话,听饭东哥的话,勾心斗角和阴谋权术对他来说是一道难解的高数题,看不懂,也不想懂。既然赵凤声交代了,他就按照饭东哥的话办事,还好那几个dà gài mào只是抓人,没有对赵凤声构chéng rén身伤害。如果触碰到傻小子的底线,他就会像老白山里面发疯的熊瞎子,用坚强有力的双掌把对手撕烂,不会考虑太多后果。亲人的安危和吃几年窝窝头,对于他来讲是一道没有选项的选择题。

周奉先跑了二十年的山路,一对长满老茧的大脚丫子按说早已经适应各种艰难道路,可他却觉得一马平川的柏油路面有点不舒服,硌脚。

大刚怕二妮受到牵连,听从赵凤声的叮嘱,带了十几个小弟守在虞美人门前。大刚又怕耽误二妮生意,让一大帮子长相凶狠的痞子选择坐在车里守候,等瞧见比他们还有碍观瞻的家伙,不管是不是顾客,上去就是一顿连哄带吓的盘问,惊走了好几拨路人。

痞子堆里最上心的,就要数十五弟。

十五弟一直跟着大刚混,充其量就是在后面摇旗呐喊的小角色,自从跟着赵凤声在带香村露了脸,这个本不入流的小混混声望水涨船高,各个老大见了面都会跟他勾肩搭背调侃几句。老大都这么殷勤对待,别说下面的小弟了,见了面都会笑容灿灿喊声十五哥,俨然成了年青一代混子里的香饽饽。

十五弟虽然跟赵凤声关系不错,但平时还是跟着大刚厮混在一起,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改换门庭乃是江湖大忌。哪怕大刚跟赵凤声伙穿一条裤子,但规矩不能乱,十五弟碰到大刚喊哥,遇见赵凤声得叫生哥,其中差别看似不太重要,却能体现出江湖流传多年的礼仪规则。

江湖虽已不是江湖,可许多规矩还是一脉相传。

“哥,都快天黑了,咱们守到啥时候啊?到时候美容店关门了,咱们把生嫂送回家吗?”十五弟坐在驾驶室,殷勤给大刚上了一根烟。

“看情况再说。”大刚颇为不耐烦地回答着。

赵凤声一走就是几个小时,是福是祸弄不清楚,大刚心里一团乱麻,后悔下午没跟赵凤声一起走,最起码有啥情况兄弟俩可以肩并肩一起扛,但现在只能焦急等待,等待着一个不可预知的结果。

“生哥惹了啥人了,还需要护着点生嫂?这么小题大做?道上就那么点出名的痞子,佛哥猛哥都站在咱这一边,还有人谁敢跟生哥找事?我看他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十五弟愤愤不平问道。他对于大刚是尊敬,对于赵凤声是崇拜,有人惹了他大哥,他敢拿着刀跟人对着干,有人惹到他偶像了,他连小命都敢豁得出去。

“好好盯着点,不该你问的别瞎几把问。”大刚焦躁不安答道。跟唐宏图的宿怨不能公布于众,肚子里又憋了一大团火,致使他对往日里瞧得挺顺眼的十五弟也没个好脸色。

“不就是干啊,谁怕谁,哥,你跟我说是谁惹了生哥,我去捅那王八蛋一刀,大不了蹲几年监狱,总比让生嫂每天提心吊胆强得多。”十五弟还有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对于砍人坐牢不太在意,只要大刚敢开口,他就敢干,完全是一个不考虑后果的愣头青。

“干个屁!赶紧给老子盯紧点,放进去一个可疑分子,我把你屁股干开花!”大刚使劲拍了十五弟脑袋一下,恶狠狠喊道。

十五弟无辜地揉着后脑勺,撅起了嘴表达不满,刚从车窗探出头观察周围情况,忽然惊呼道:“哥!快看!是那个无敌大měng nán!”

桃园街一战,傻小子仅靠粗壮手臂拦住了几十hào汉子,虽然没伤人,但以一敌百的无敌形象达到顶点。江湖中的痞子都知道赵疯子旁边有位战力值逆天的猛人,壮的像个小山,臂上能跑马,把久未露面的沐金福名hào都抢了过去。可大家伙都不清楚他叫什么,只好用无敌大měng nán这几个想象力极致的字眼,去表达心中敬畏。

赵凤声骑着二八fèng huáng带着傻小子转了不少次市区,周奉先的记忆力不错,各个重要的地方他都牢牢记在心里,再加上虞美人离撞车现场不远,满打满算只有两三公里,没用多长时间跑到了虞美人门口。

大刚慌忙打开车门,迎向巨塔一般的傻小子,急促问道:“怎么你自己回来了?生子呢?!”

周奉先擦了擦额头汗水,大口贪婪地喘着粗气,虽然他的体力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可这么长距离的高速奔跑还是令他上气不接下气,傻小子边喘边说道:“生子哥被警察带走了。”

“警察?”大刚愣了愣神。

赵凤声不是跟着唐耀辉沐金福走了吗?怎么会跟警察扯上关系?

这他娘的哪跟哪。

大刚听得满头雾水,忙说道:“到底咋回事,你慢慢说。”

周奉先口才跟身手差了十万八千里,吭吭哧哧憋的满脸通红,用手比划大半天,才把撞车的始末叙述清晰。

大刚又迷糊又担心,自己的好兄弟当然了解,平时不太爱跟人发生冲突,不会像自己一样,像炮仗似的点火就着,撞了车还打架?打个人能打出一大摊血迹?明显不符合赵凤声低调的为人处世风格。

“他被哪个警察局带走了?!交警,片警,还是xing jing?”一个女声从远处急促问道。

崔亚卿忙完店里的事情,刚走出虞美人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听到周奉先用苞米茬子味道浓郁的口音,诉说着生子哥如何被警察弄走。由于父亲不同意这门婚事,二妮最怕赵凤声惹是生非,桃园街群殴的事件还没消停几天,这又被关进局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妮一边暗骂着赵凤声鲁莽行为,一边心急如焚。

傻小子哪能区分警察类别,晃了晃大脑袋,示意不清楚。

“二妮,别着急,我打个电话找人问问,没准就是被录个口供。”大刚安慰道。

“你赶紧打啊!”崔亚卿急的花容失色,站在原地直跺脚。

大刚在武云市待了三十来年,人脉关系很广,即便不认识大队长和局长那一级别领导,但和几个干警还能称兄道弟。可几个电话打完,大刚也没问出赵凤声关在哪个警局,按照常理,打架斗殴会由管辖区内的派出所出面,涉及到刑事案件会被送到分局处理,大刚给当地派出所和分局打了一圈电话,都说没抓过赵凤声这个人。

大刚越想越怕,皱着眉头,抽着烟,本来就挺瘆人的五官凑在一起,视觉效果极为恐怖。

“二妮,我记得你爸跟一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关系不错,要不你打电话问问?生子这家伙跟我不一样,平时不爱跟人急眼,可一闯祸就是大事,没准这次又摸了哪只老虎屁股。惹了道上的人不要紧,找个人说和说和,喝顿酒,赔点钱,就能把事情摆平。就怕他耍起二百五,跟哪个二世祖犯冲,一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不得被人家玩死?”大刚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急的心里七上八下。记得崔立恒跟一个市局领导交情匪浅,看看能不能从那里找到突破口。

崔亚卿攥着兜里的手机,犹豫不决。

自从上次跟父亲吵完架,崔亚卿还没有迈入过崔家大门,慈祥温厚的母亲多次偷偷地劝她回家吃顿饭,以便跟崔立恒缓和关系。可父女俩性子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犟,二妮在婚姻大事这个问题立场坚定,不肯先向一言堂作风的父亲低头认输。

她倒不是跟父亲故意置气,父女俩哪有仇恨可言,而是想等赵凤声人生步入正轨,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抱着外孙外孙女回家先斩后奏。父亲又不是冷血无情的石头人,见到可爱乖巧的血脉至亲,就算再不满意赵凤声的劣迹,想必也会默认这门婚事。

所以二妮不敢去求父亲,怕父亲知道赵凤声又捅了大篓子,怒其不争,继续棒打鸳鸯。可她又担心赵凤声出事,怕这个家伙惹到不该惹的人,想到赵凤声下落不明,二妮心里像是一团乱麻,百转千结。

崔亚卿猛然松开兜里的手机,一把拽住大刚衣领,狠声道:“开车,咱们去找。”

大刚不清楚其中情况,诧异道:“怎么不求求你爸?”

崔亚卿俏脸寒霜,抿起嘴唇,显示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强,道:“求人不如求己,我就不信翻遍整个武云市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大刚冲小弟们大喊道:“去跟兄弟们说一声,每个派出所分局都进去兜一圈,连他娘厕所都不能给我放过,给我找到赵凤声!”

一个脑袋不够数的家伙,伸出脸傻乎乎问道:“哥,咱咋进派出所啊?”

心烦意乱的大刚呼啦就是一拳,赏了傻家伙一个熊猫眼,凶狠道:“去告老子,说老子qiáng jiān未遂,差点爆了你的菊花!”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送你个谢谢

自从赵凤声意识到里面有古怪,他就清楚对方在寻找什么,自己一个一穷二白的小痞子,兜里银子吃顿饭都付不起钱,这伙人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无非想拿到唐耀辉今天交给他的两个u盘,一个能把大人物拖入深渊的致命证据。

赵凤声经过枪林弹雨的洗礼,多年玩命生涯早已淬炼到神经坚韧,他不怵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蛮横角色,就对唐宏图或者警察这样的人心生畏惧。金钱和权力的攻势就像泰山压顶一样,让他无可奈何,不敢跟人家掰命,就只能夹起尾巴当孙子。

早在面包车中,赵凤声趁着要烟的功夫,偷偷地将u盘藏在了车里。那辆破面包有些年头,座位千疮百孔,里面弹簧都斑驳剥落在明面,赵凤声清楚到了地方那两块u盘会被对方拿走,倒不如趁早搏一搏,没准能出瞒天过海,只要对方没找到u盘,自己安全就能得到保障。所以那两块u盘,被他早早塞进了座椅的海绵夹缝中,会不会被人发现,只能听天由命了。

唐耀辉和自己的密谈内容,泄露的机会不大,就算那位大人物再心狠手辣,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杀人灭口。估计唐氏太子爷和自己命运大概差不多,缩头乌龟当了那么久,贸然露面,很有可能会被大网捞个正着,就看唐耀辉能不能选择忍耐,是否会像自己一样束手就擒。

唐氏太子爷为非作歹十来年,养了一身戾气,又被人横生一刀夺走家业,不气炸了肺那才叫奇怪,十有**会拼个鱼死网破,就指望沐金福这位忠心耿耿的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能不能保住主子安然无恙。

自己都成为阶下囚了,还有心思想着别人安危?

赵凤声自嘲一笑。

对方一系列的雷霆手段,比起当年的唐宏图还要老辣凌厉,赵凤声蹲在散发热量的暖气旁边,反复琢磨着事情真相。说实话,他并没有后悔唐耀辉把他拉下水,兴奋的成分居然比懊悔的成分还多,这是骨子里的冒险精神?还是过一段太平日子就莫名其妙的犯贱?

赵凤声自己都搞不懂。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赵凤声开始在屋子四处乱瞄。

这个房间大概十平方米左右,里面空空荡荡,窗户用铁栏缝住,大概是关押犯罪嫌疑人专用的小屋。赵凤声没想逃跑,就算国字脸敞开大门他都不敢溜之大吉,赵凤声心里有个小算盘,自己本来没有犯法,这么一跑成畏罪潜逃了,有理都说不清。

赵凤声将铐子移动到墙角,自己后背贴到墙面,大腿往暖气管子一搭,还挺惬意。这个从小跟人逞勇斗狠的疯子,在派出所居住的时间不少于三个月,以前家里没暖气了或者找不到饭吃,直接厚着脸皮跑到桃园街派出所蹭吃蹭住,简直把那里当成免费旅馆。

久而久之,赵凤声练成了各种睡觉绝技,什么抱着暖气睡,抱着桌子腿睡,甚至还能站着睡,专注睡觉姿势几十年,堪称睡界一位新晋大神。

走也不能走,跑也不敢跑,赵凤声干脆靠在那里打盹,养精蓄锐之后以便深夜再进行下一步打算。

夜幕降临。

距离赵凤声被关押过了两个多小时,大门突然发出“哐啷”响动,赵凤声从睡梦中惊醒,稍微抬起眼皮,观察着开门者是什么人。

这个人正是下午抓他进警局的一位年轻干警,国字脸的下属,看着也就二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手里拿着两个烧饼和一瓶矿泉水。

年轻警察走到赵凤声身边,把东西丢到他身上,语气冰冷道:“有饭有水,别说我们亏待了你。想小便的话就往矿泉水瓶里尿,如果想大便,我现在可以带你去。”

赵凤声拿起矿泉水晃了晃,确定里面没有砒霜鹤顶红之类要人命的毒药,腆着脸笑道:“警官,这瓶子口太小了,我一个手拷在管子不方便,尿到手上多恶心啊,要不然我出钱,您辛苦辛苦,帮我买瓶脉动?”

年轻警察扫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一个怪异笑容,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子体格不行,本钱倒不小,要不然我给你弄个痰盂过来?让你痛痛快快方便?”

赵凤声脸上浮现谄媚神情,点头哈腰道:“那多不好意思,辛苦您啦。”

说是不好意思,可他哪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年轻警察没想到这家伙脸皮厚到无耻的程度,蹲下身,正了正自己帽子,怒极反笑道:“瞧不出啊,还是大爷做派,富二代还是官二代?要不我再伺候你擦屁股?”

赵凤声见他语气不善,怕唯一的食物被收走,大口咬掉半拉冰凉的烧饼,两三口就咽进肚子里,笑眯眯道:“不用劳您大驾了,我会单手擦屁股绝活,您要是兴趣欣赏,我给您现场表演。”

年轻警察皱了皱眉头,作势要解开裤腰带,冷声到:“你小子皮痒痒了,要不要我给你松松骨头?!”

赵凤声又是一大口咬下去,香甜嚼着硬邦邦的烧饼,双眼眯成月牙状,一副与世无争的弥勒佛姿态,嘿嘿笑道:“按摩?稀罕事啊,难道警察还管大保健?我进过局子这么多次都没见识过,看来派出所跟分局待遇就是不一样。估计看你细皮嫩肉的,没少给别人做按摩吧?”

年轻警察瞪圆眼睛,恶狠狠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赵凤声舔了舔溜到嘴边的芝麻,砸吧嘴道:“有酒喝?赶紧拿啊!……这烧饼太硬,噎得我都喘不过气了,小哥,最好拿啤酒啊,红酒葡萄酒啥的我嫌太甜,记住别弄冰冻的,天冷,常温就行。”

年轻警察听到这小子得寸进尺,气的浑身哆嗦,压抑着内心汹涌怒火,但始终没有教训这个说话呛人的滚刀肉。

年轻警察咬了咬牙,呸了一口,转身快步离去。

赵凤声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细嚼慢咽啃着烧饼,眼神直勾勾盯着大门,显得有些空洞。

刚才的无理取闹,实际是赵凤声想要试探这几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换成老祖宗的说法,叫做投石问路。

如果年轻警察禁受不住言语上的羞辱,二话不说就胖揍自己一顿,那么阴自己的可能性非常大,结局肯定没啥好果子吃,弄不好还会被扣个大帽子,送进监狱感悟人生。真要是那样,赵凤声决定一会撬开窗户立刻开溜,去找张新海洗刷冤情,顺便揪出幕后主谋。

但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强忍怒意,自己估计不会有太大危险,十有**就是为了寻找那两块u盘,对自己不会下狠手。

毕竟纸里包不住火,那个被捅到后腰的牙签男,就是一个把自己弄进局子里的借口,证据不足,如何把自己长期关押?而且分局又不是那几人开的,明天一早干警全都上班,自己嚎几嗓子就能让他们事情败露。所以很有可能明天清晨就会放自己出去,赵凤声也就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赵凤声心情稍微平复一些,消灭完两个烧饼,开门声再度响起,国字脸去而复返。

这一次国字脸完全没了公事公办的态度,脸上若有若无挂着一抹笑意,走到赵凤声身前,小声道:“吃饱了吗?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我提。”

赵凤声把身体挪了挪,换了个相对来讲舒服的姿势,皮笑肉不笑道:“天冷了,能不能给弄个火锅解解馋?”

国字脸笑了笑,道:“你真想吃,我可以请你。”

“我不太方便。”赵凤声弹着手腕上的铐子,铛铛作响。

“事情已经查明了,受害者是自己不小心撞到尖锐物体,从而腰部大面积出血,跟你没有关系,是我们误会你了,跟你道个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国字脸略带歉意说道,掏出腰间钥匙,给赵凤声打开手铐。

“误会?”赵凤声皱眉道,活动手腕,站起身,指着大门道:“谢谢警官明察秋毫,还我一个清白。我家里还有事,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火锅,咱们算不打不相识,能不能交个朋友?”国字脸态度真诚笑道。

我和你妈交朋友!

赵凤声被莫名其妙关进小黑屋,吓得差点心脏病犯了,心里暗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找不到u盘就赶紧放走自己,怕惹出更大的麻烦?

或者是杀鸡儆猴,让自己以后安分一点?

再者就是国字脸恰好碰到这场事故,只是秉公执法?不过按照赵凤声判断,这种可能性极小。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赵凤声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大场面见多了,一千万支票都擦肩而过,唐宏图那只老狐狸可比他高明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个国字脸玩的这一套敲山震虎,跟那位名震江湖的枭雄相比,顶多算是小学生水平。

“请客吃饭就算了,不过可以折现。”赵凤声脑海转了几个念头,表面却宠辱不惊,拍着衣服灰尘,笑意然然说道:“你得把手机还给我吧?那可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弄丢了,会被我媳妇罚跪一通宵键盘。”

国字脸从身后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递给赵凤声,“你的东西都在这里。”

赵凤声一点遮拦的味道都没有,直接开始数起里面的零钱,连毛票都数的有滋有味,好像怕国字脸贪图他不到一百块的巨额财产。赵凤声蘸着吐沫数了半天,还好一分不差,手机也完好无损。

赵凤声开心道:“警官是好人啊,果然没有贪污,回头我得给你弄个大红锦旗写个大公无私。既然警官没啥事,我就走了啊,再见,不是……最好别见。”

赵凤声晃着身子走去。

“等一下!”

国字脸喊住他,沉声道:“赵凤声,你的东西我全都还给你了,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需要给我的东西?”

赵凤声挠了挠头,恍然大悟道:“谢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半条命

武云市公安机关今天晚上忙得团团转,一直不消停,各种奇葩案子接踵而至,什么老婆的nèi ku被偷了,小三小四闹到派出所请求青天大老爷断案,两辆自行车相撞大打出手,更匪夷所思的是一个小伙子,hào称差点被一个měng nán爆了菊花,捂着屁股哭哭啼啼跑到分局,让人十分同情他的遭遇。

不过这些报案人说辞含糊不清,不是哭就是闹,受害经过基本不提,倒是带了一大帮亲戚朋友助阵。十几人在派出所左瞅右看,每个屋子都要转一圈,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弄的办案警察大感头痛。

赵凤声当然不清楚闹得沸沸扬扬是大刚和二妮为了找他,走出小黑屋,趁着找那辆奥迪a4的功夫,朝院子内停放的警车扫了一遍,赵凤声多了个心眼,把那辆车的车牌照默默记在心里,可借着昏暗灯光找了个遍,也没发现那辆面包车的踪迹。

赵凤声心底一惊,脸上却不敢露出其他神色,没准国字脸就在后面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暴露目标就不划算了。

赵凤声驾驶汽车刚驶出分局大门,发现门口一大票人围着门卫吵吵嚷嚷。

赵凤声探头一看,一伙人为首的就是大刚,这家伙喊的脸红脖子粗,手里还举着个皮搋子,hào称接到了分局的维修电话,过来修理马桶。

可整个分局都是蹲便,哪有马桶让他维修,再说修个马桶用的了十几个人?一帮人恶气腾腾,长相极为不符合普通市民标准,门卫哪敢放他们进去,在分局大门口不住劝说,然后两伙人推推搡搡,看情况再发展下去就有动手态势。

赵凤声看的挺有意思,也清楚大刚的莽撞行为,是为了进到分局里寻找自己,赵凤声心底涌起一阵暖流,摁了摁汽车喇叭,大声喊道:“修马桶的,我家马桶正好堵了,接活吗?”

大刚正和门卫大哥吵得不可开交,听到赵凤声喊话后瞬间一愣,扭头,看向亮起刺眼灯光的奥迪a4。大刚摸了摸小寸头,横肉遍布的大脸露出一个恐怖笑容,扬起手中的皮搋子,大大咧咧道:“那得商量商量价钱,钱少了可不行。”

赵凤声双手食指叠在一起,笑着问道:“十块干不干?”

大刚歪着脑袋,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傲气道:“最少十五。”

赵凤声撇嘴道:“我家门口都是修理马桶的小工,别欺负我是外行,顶多十二!”

大刚哈哈大笑道:“最少十三!”

两个兄弟耍嘴皮子耍的挺快乐,二妮却在车里求爷爷告奶奶打着电话求助,瞧见赵凤声,火急火燎猛然蹿出,跑到奥迪车内,一把搂住有些茫然的赵凤声,扬起粉嫩拳头,用力锤了赵凤声后背一下,“死家伙,天天没事找事,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赵凤声疼的龇牙咧嘴道:“哪是我找事啊,一个误会而已,警察叔叔请我进去吃饭,顺便把事情说清楚,至于大刑伺候吗?”

崔大měi nu掐住不知好歹的家伙腰间,捏起一块小肉,迅速旋转一百八十度,没有任何防备的赵凤声瞬间失声尖叫,比起警车的警笛还要刺耳,二妮端起一副家长教育孩子的姿态,“这才叫大刑伺候,刚才那叫温柔似水,记住了吗?”

赵凤声含着眼泪,拼命点头。

崔亚卿温柔抚摸着赵凤声脸颊,轻声道:“吃饭了吗?饿不饿?”

二妮几秒钟之内语气的变化,比起川剧变脸也不逞多让,幸好赵凤声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咧着嘴不敢发表意见。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脾气让他捉摸不透,一句话,一个字,甚至一个表情,都能让敏感的二妮态度急转,变成那个敢拍人后脑勺的彪悍丫头。

赵凤声摸着两个烧饼打底的肚子,好像还有点缝隙,赔笑道:“刚才警察叔叔请我吃了一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

崔大měi nu见到赵凤声没事,笑靥如花道:“回家我给你做?”

想到二妮拿手的黑暗料理,赵凤声赶忙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提议,“下午答应了奉先带他吃烧烤,要不咱们去撸串?再说他那肚量太大,你要是想喂饱他得忙活大半天呢。”

崔亚卿葱嫩食指点着尖俏下巴,两眼放光道:“要不咱去武林龙虾?那里也有烧烤,你都好多天没陪我吃了,我都馋死啦。”

对媳妇言听计从的赵凤声哪敢不答应,大刚招呼一声小弟们回家各找各妈,两辆车直奔桃园街。

武林龙虾。

二妮每次选择在这里吃小龙虾解馋,也不全是因为在老街旁边离家近,武林龙虾老板是个注重食物质量的饕餮达人,每一只龙虾,都从有着鱼米之乡的江南空运而来,价格不菲,和口味成正比。

这里的龙虾个头,比起别的店里的要大上一圈,烹饪得当后呈现出健康的浅红色,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虾头略大,虾尾小,最令人垂涎欲滴的是打开虾头,里面挤满一层金光灿灿的虾黄,放进嘴里又香又滑,整个口腔弥漫醉人的鲜香,滋味妙不可言,比阳澄湖大闸蟹的蟹黄还要回味无穷。如果再搭配散发麦芽香味的优质啤酒,给个神仙都不换。

崔大měi nu没忘记嘱咐老板多放辣椒,并且附加一句彪悍威胁:不辣不给钱。

好像漂亮女人都喜欢吃辣,至于敢不敢吃那就要视情况而定。

辣椒容易ci ji脸部油脂分泌,分泌过多自然而然会都塞毛孔,武云市天气干燥外加雾霾严重,很多人吃完辣椒后皮肤会长痘痘。不过崔大měi nu被老天爷垂怜,脸蛋一年四季光滑的如同刚煮熟的鸡蛋,怎么吃辣椒都不会让脸部遭殃,再加上一天豪吃五顿还是一百斤左右的模特身材,很好规避了口福和美丽这一对天敌。

二妮消灭小龙虾的速度堪比傻小子吃串的速度,一对艺术品的精致双手像是练过某种独门神功,去头,剥开最上面一层壳,放入娇艳欲滴的嘴唇中轻轻一吸,龙虾肉全部落到嘴里,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随后剥开龙虾头,食指挑出虾黄,放进赵凤声嘴边,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把二妮手指全部含进嘴里,不忘轻咬美人玉指当作调戏,二妮娇嗔回瞪一眼。一对情侣冲着对方眉目传情,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周奉先下午跑的累了,再加上几个小时寻找赵凤声,一直没时间照顾五脏庙,等到烤串一上桌,傻小子立刻进行残暴式袭击。大嘴一张,六七串烤肉顺势被他拽进嘴里,嚼吧几口就咽进肚子,继而进行下一波攻势。

小龙虾杀手二妮,撸串天王周奉先,两位不为人知的绝世高手,在不起眼的小店内上演消无声息的巅峰对决。

赵凤声和大刚有了啤酒,不太贪图美食you huo,哥俩你一杯我一杯喝的热火朝天,崔大měi nu吃到口腔受不了辣椒ci ji,举起杯子跟俩人连干三杯,然后吐着舌头拿手扇了扇,继续在美食大业里埋头苦干。

大刚趁着二妮不注意,朝赵凤声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声称去厕所方便,俩人怕二妮听到,跑到外面阴暗墙角交头接耳。

“生子,今天这是咋回事?你不是跟唐耀辉谈判去了?怎么又被警察逮进局子?”大刚一脸狐疑问道。

二妮对于今天的事不太清楚,见到赵凤声安然无事也就不再过问细节。可大刚是一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哪能被赵凤声的闪烁其词糊弄过去。

“唐宏图的案子越来越玄乎,好像二哥也是一枚棋子任人摆布,究竟那位摆下棋盘的大人物是谁,我也不清楚。本来唐耀辉给我两个u盘,说能让那位大人物万劫不复,但东西刚拿到手就被人盯住,我估计很有可能是那位大人物的手笔。”

赵凤声平静说道,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继续隐瞒事情始末。

“这么牛逼?!”大刚听得目瞪口呆,“连二哥都是棋子?整个武云市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能量?”

“不知道。”赵凤声摇头道。

“会不会是鬼狼爷?”大刚环视周围,变得小心翼翼,在赵凤声耳边小声道:“前几天有个人在酒吧被捅了,当场嗝屁着凉,传言说那家伙得罪了鬼狼爷,是鬼狼爷手下十八刀客下的手。那家伙被刀子正中后心,一刀毙命,我问了问在场的人具体情况,凶手跟偷袭你的王八蛋所用的刀子差不多,下刀位置也**不离十,你说那位大人物,会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狼爷不?”

“鬼狼爷?应该不会。”赵凤声沉思片刻,语气十分笃定。

大刚对于自己的判断信心十足,没想到被兄弟否定,诧异道:“你又跟他没打过交道,怎么知道下手的人不是他?难道他动手的时候,还跟你汇报是不是他动的手?”

赵凤声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欠我半条命。”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九年前

九年前的某一天。

位于西南边陲的一处县城,风光秀丽,四季如春。

由于此地位于国界线附近,长久以来,频频有贩毒分子拎着脑袋去换取不义之财,光是震惊全国的贩毒大案,就在县城周围查获过十余起,成为公安部重点打击贩毒活动的区域。

虽然驻守此地的武警和公安人员达到相当密集的程度,可还是有不少人贪图其中高额暴利,从事着跨国性质的贩毒活动,打击了无数个犯罪团伙也无济于事,从事贩毒的人员像是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

国家对于贩毒分子的定罪尺度非常严格,走私、贩卖、运输、制造hǎi luo yin或甲基běn bing àn不满零点一克或者其他微量毒品,一般判处拘役或者管制从轻处罚。

走私、贩卖、运输、制造hǎi luo yin或甲基běn bing àn二百克以上不满四百克或者其他数量相当毒品的,一般判处无期徒刑或死刑。

这是贩毒的最大量刑和最小量刑,一克就要拘役,二百克就要掉脑袋,量刑不可谓不重,证明了国家打击贩毒分子的坚定决心。

许多罪犯都是不要命的狠人,多数不会选择坐以待毙,他们清楚被抓住的后果,左右也是一个死,还不如拼命去换取一线生机。随着贩毒分子从各种渠道弄来先进的武器装备,大型枪战屡见不鲜,警察和犯罪分子之间从相对安全的猫捉老鼠游戏,升级为了血腥残酷的激烈厮杀。根据统计,光是县城每年牺牲的一线干警和武警官兵,就达到恐怖的三位数,为这个风景如画的小县城,蒙上一层淡淡肃杀之气。

夕阳西下。

早晨刚倾洒一场濛濛小雨,雨后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大口,沁人心脾,说不出的舒爽惬意。

几辆块头巨大的军用卡车,迎着黯淡日光,悄无声息从东边路口出现,发动机迸发出巨大轰鸣声,打破了小路沉寂许久的静谧。

硕大的轮胎又宽又高,显示出它的承重力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庞大的车身经过的狭窄的道路,湿润泥土瞬间被溅射到旁边绿油油的农田里,惊飞几只觅食的小鸟,顺势带出两道深深轨迹。

卡车随着坑洼不平的小路不断颠簸,车内的人员却鸦雀无声。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坐在运输箱内,一手拿着枪,一手抓住车内的扶手,除去忽略不计的呼吸声,只有装备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动。

士兵泾渭分明坐成两排,面对面正襟危坐,一边是某部侦察营威名远扬的尖刀连,一边是某部大名鼎鼎的特务连。两个隶属于不同部门的精英见面很少,他们正好在附近一同拉练,还没分出高下,突然收到上级指示,说要配合地方警察实施一项抓捕任务。

特务连和侦查连都是部队里的翘楚,平时军事演习和全军大比武,几乎被这两个连拿下了各项冠军,两家轮流坐庄,成为暗中较劲的对手。士兵们都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哪能甘于屈居第二,于是互相都憋了一股窝囊气,准备一会在战场上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现在坐在对面,仇家见面分外眼红,双方都没啥好脸色,你瞪着我,我瞥着你,要不是清楚联手去办一桩棘手的案件,恐怕早就上去拳脚相加。

侦察连带头的是位一毛一的年轻人,脸上稚气未脱,碰见了老对手,眼珠子瞪得溜圆,冲着对面肩扛一毛三的魁梧大汉发出挑衅式的眼神。

魁梧大汉年纪三十上下,长得粗狂豪迈,肩膀的一毛三看起来也比年轻人有底气,他扫了一圈对面十来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嘴角挂有一抹不屑笑容。

两个领头的视线渐渐碰撞在一起,谁也不肯先眨眼,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弥漫出火星四射的浓郁味道。

“你看啥?”

“看你咋地!”

一个具有北地男儿特色的开场白。

“听你口音,你是武云市的人?”魁梧大汉愣了愣神问道。

“额……你也是武云市的人?”年轻一毛一反问道。

“是啊,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一个小老乡。”魁梧大汉笑道。

这个边陲县城距离武云市几千里地,遇到一个老乡殊为不易,要不是俩人互殴的情绪酝酿太久,恐怕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早就勾肩搭背去痛快喝一顿。

“呦呵,大叔,你也是武云市的?我说你长得这么欠揍,原来是从咱那破地方走出来的啊。”一毛一的年轻军官稍微错愕,也对千里之外遇到老乡表示相当诧异。

“就你这个一说话就想让人抽的操行,肯定是咱武云的,错不了,哈哈。”魁梧大汉拍着腿大笑道。

武云市民风彪悍,说话粗粝不堪,一对老好人都能因为话不投机而撸袖子干架,这要得益于武云市独特口音,说出的语气特别冲。大老爷们还好,彰显了雄性荷尔méng du特味道,可水灵灵的小丫头一张口,简直无法忍受,比起当年打家劫舍的土匪婆子都带有几分彪悍气息。

“大叔,你这一张欠打的脸也好不到哪去,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看在老乡的面子上,我早就教育教育你啥叫五讲四美三热爱了。”年轻的一毛一斜眼道。

他在入伍之前就是一个痞子,甩不掉一身的江湖气,虽然不会对老乡施以拳脚,但不能在自己属下面前认怂。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带兵,要的就是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没了这股子精气神,任何虎狼之师都成了待宰的小羊羔,一毛一年纪不大,但对其中精髓领悟深刻。

“小屁孩,先别耍嘴皮子,嘴硬了可不是啥本事,得手头见真章。这次的任务知不知道?听说那几个家伙都是不要命的主,到了阵前别掉链子,你尿了裤子不要紧,咱武云市的脸可不能让你丢了。”魁梧大汉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态势,笑眯眯地调侃着小老乡。

属于魁梧大汉这边的特务连士兵们哄堂大笑。

“切~大叔,你都老胳膊老腿了,还是回家种地抱孩子吧,摧城拔寨这种危险的事,还是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做。到时候别让你媳妇当了寡妇,便宜了我这个小叔子。”一毛一不肯吃亏,进行着不遗余力的讥讽。

侦察连士兵们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别有用心。

“小屁孩,你真长了个欠抽的嘴,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乡的份上,早把你揍成猪头。”魁梧大汉斗嘴斗不过,不再跟小了他十来岁的年轻人一逞口舌之快。

“大叔,不跟你瞎扯,咱动点真格的,一会上了战场,看看谁才是有能耐的大爷。要不咱打个赌,看哪边抓捕的犯罪分子多,当然击毙也算,谁输了,连请一个月的酒,谁不认账谁是孙子!”一毛一揉了揉鼻子,信心十足开出一个赌注。

“行啊,小屁孩,叔叔跟你赌,就怕你掏不起钱,最后不认账。”魁梧大汉很豪爽的答应。

他对于自己身手还是很有底气,别说一个细胳膊细腿的毛头小伙子,就是hào称全军比武大会拿过前三甲的兵王都被他撂倒过,小老乡白白送上一个月的酒,想一想就心神舒畅。

“大叔,胡子都快白了,别那么自恋行不行,您老胳膊老腿的上阵小心别崴了脚,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年轻一毛一翻着白眼说道。

卡车行驶速度渐渐放慢,不再有刚才的剧烈颠簸,经验丰富的魁梧大汉意识到快要抵达目的地,一脸凝重道:“小老乡,玩笑归玩笑,这次的行动不是演习,一会到了地方别犯驴脾气,所有行动归我指挥。”

年轻一毛一皱眉道:“凭啥?”

魁梧大汉拍着肩头军衔,“凭我比你官大。”

年轻一毛一冷哼一声,充满桀骜不驯的顽固做派。

“听说这次的任务是抓捕一位经常在境外活动的大毒枭,犯罪分子数量不少,武器装备精良,他们有多次的交火经验,每个人身上都背负命案,完全是一帮亡命之徒。所以到了地方,要完全服从我的指挥,听明白了吗?!”魁梧大汉语气渐渐变得沉重,带有不可抗拒的命令语气。

抓捕大毒枭?

年轻一毛一心里猛然一惊。贴在八一式半自动bu qiāng的手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汗水。

虽然他们侦察连军事素质过硬,处于团里顶级水平,但顶多就是参加实战演习,很少接触到抓捕犯罪分子的惊现场面。一毛一看似是个谁也不服的愣头青,一股子二百五即视感,可他也明白枪子不长眼,打中要害能带走一条命。

年轻一毛一罕见露出正经表情,严肃道:“只要你下达正确命令,我会保证我和我兄弟都听你指挥,但是你要把我们当枪使,小心小爷翻脸不认人!”

“咱们是军人,说话别跟个痞子一样。”魁梧大汉伸出大手,轻笑道:“认识一下,万一往武云市送骨灰盒时,也知道对方叫啥名字。”

“乌鸦嘴!”一毛一呸了一口,极不情愿伸出手掌,“我家住在桃园街,叫赵凤声。”

两只手掌用力握在一起。

魁梧大汉道:“我住在桥西区,叫肖贵,他们都喊我狼爷。”

一毛一撇嘴道:“没准过了今天,就成了鬼狼爷。”

“这个名字不错,哈哈!”魁梧大汉豪气干云笑道:“要是今天死不了,明天我就改名叫鬼狼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抓捕毒枭(上)

夜幕降临。

由于多云的缘故,今晚的月色一改往日的皎洁,显得有些寂寥,本地缉毒大队大队长杜晨华紧锁眉头,举着望远镜不断眺望,视线锁住几里外一处民宅。

那是一处其貌不扬的民宅,总共三层,带有一个宽敞小院,既没有豪奢的装修,也没有行人进进出出,天色已晚,只有三楼透出一丝昏暗光线,和普通人家没有区别。

杜晨华却深知这座小楼内最少藏有十几名穷凶极恶的毒贩,危险性比起龙潭虎穴也不逞多让,杜晨华观察不到楼内情况,回头望了望身后,只有三个陪他出生入死的干警,想到通缉多年的毒贩不知何时逃走,杜晨华心里难免焦躁不安。

杜晨华和这些罪犯打了几年的交道,无数个日夜在办案中渡过,几名同事在抓捕过程中壮烈牺牲,方便面加凉水吃出了急性胃炎,于公于私,杜晨华都不会放过这次稍纵即逝的良机。

可如果跟对方硬拼,无异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但让歹徒们逍遥法外,杜晨华又对不起自己良心。想到这些歹徒做出人神共愤的恶迹,这次逃脱后又不知何时能再觅得良机,杜晨华咬了咬牙,掏出腰间**式阻击枪,准备以死相搏。

远处隐隐传来发动机轰鸣声。

杜晨华又惊又喜,一溜小跑迎向几辆军用卡车,慌乱中把一只皮鞋跑掉也不管不顾,来到卡车十几米前,双手不断比划,拼命做着禁声的手势。杜晨华怕的是打草惊蛇,万一动静被犯罪分子听到,发起孤注一掷的死亡冲锋,后果将不堪设想。

卡车猛然停住,车上跳下二三十名身着迷彩服的士兵,每个人戴着钢盔,手里拎着八一杠半自动bu qiāng。不用等军官刻意招呼,士兵们整齐有序排成两队,表情庄严,眼睛炯炯有神,从头到脚彰显一股沙场铁血气息。

杜晨华大喜过望。

这队精兵悍卒一个个身手矫健,看起来骁勇善战,不愧是从部队抽调的精英,肯定能抓捕那伙乌合之众。杜晨华扫了一眼士兵们的军衔,冲在场军职最高的魁梧军官走去,敬礼,递过去一个证件,操着口浓郁本地方言道:“我是禁毒大队大队长杜晨华,非常感谢你们来配合这次行动,寒暄的话我就不说了,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毒贩们的情况。”

肖贵谨慎接过证件,来回瞄了三四眼,核对身份无误后,敬礼道:“我是特务连副连长肖贵,负责率领士兵来配合此次任务。”

“这次要抓捕的是一名潜逃国外多年的大毒枭,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名叫刘本旺,光是从他手里走私的毒品就查获过好几吨,其他流入到我国境内的更是不计其数。我们公安盯了他几年,可这家伙比狐狸还狡猾,每次都被他侥幸逃脱,这一次我们接到卧底线索,刘本旺亲自跟国内一个大买家接头,现在就在那处小楼交易。”杜晨华指着几里外的三层民宅,继续说道:“不过他们人数众多,武器配备精良,我们一时抽调不出那么多人手,所以才找你们帮忙。”

“屋子里什么情况,有没有不相干的普通民众?敌人有多少?火力装备如何?假如遇到顽强抵抗,是否选择击毙?”肖贵看似是个粗犷的北方汉子,但能坐到特务连副连长的位置,心思比起外表要细腻许多,仅靠武勇可不能带出一帮尖刀连的精锐。

“这……”杜晨华表情纠结道:“说实话,我们只是侦查出刘本旺在小楼内的消息,具体人数是多少,我给不出一个具体数字,但亲眼看到的不少于十几人。至于里面人员和火力的情况,我们也搞不清楚。”

肖贵皱了皱眉头,杜晨华的一问三不知确实让他生出些许怒意,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个枪子就能带走士兵们一条性命,每个士兵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决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现在月黑风高,敌人情况不明,作为最高指挥官必须要当机立断,肖贵仔细看了看通往小楼的地形,发现小楼周围并没有掩体,这对进攻一方极为不利,还好前面都是大片绿油油的农作物,大约一尺来高,可以用作突击时的掩护。

肖贵沉思片刻,转过身,冲着神情坚毅的士兵们沉声道:“我们现在要执行的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任务,对方很有可能携带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如果遇到反抗,立刻开火,出了任何事老子给你们兜着,但有一点,必须给老子完好无损从战场上下来,少了一根头发,别怪老子翻脸,老子拳头的滋味你们还记不记得?!”

“记得!”士兵们昂首答道,充满亢奋神色。

肖贵这番说辞虽然不太中听,但里面护犊子的味道相当浓郁。用拳头管理,用拳头说话,只能我教训自己的兵,别人想要欺负?得问问老子拳头答不答应,这是肖贵独特的带兵风格。看着粗鲁不堪,却很能赢得士兵们拥簇。

肖贵指着一位上士吩咐道:“三排一班,你们带着全班士兵负责从右翼包抄,进入火力范围要加快行军速度,随时注意我的命令。”

“是!”上士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肖贵又对另一位上士说道:“二排二班,你们班负责左翼,但你那边有条小路,你们不要冒进,死死守住小路即可,以防止敌人逃窜为主,到达位置后听我指挥。”

“是!”

肖贵右手拎起八一杠,凝声道:“剩下连里的人,跟我从正面发起冲锋。检查好你们的qiāng xiè,这是你们拼命的本钱,出了一点岔子自己负责!打开保险,做好战斗准备,遇到歹徒反抗,立即开火!”

“是!”

“肖副连长,你们都有活干了,我们干啥?”脸上涂的都是油彩的赵凤声向前一步,见到肖贵要出发,纳闷问道。刚才肖贵都是对特务连下达任务,他们侦察连还没有接到任何指令。

肖贵望了他一眼,平静道:“你们负责殿后,注意火力掩护。”

“掩护?”

赵凤声笑了笑,道:“好活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抓捕毒枭(中)

一声令下,几十名士兵没入夜色之中,编织成一张大网,缓缓向三层小楼移动。

尖刀连的战术素养不容置疑,每个人的动作放到视频里都是标准教材,但丝毫不影响行军速度。声音也控制到微弱程度,只传出皮鞋踩踏到草地的窸窣轻响,比起田鼠发出的动静大不了多少,根本不会让人想到是几十人在同时推进。

杜晨华见到援兵比想象中的还要精悍,悄然松了口气,擦拭着脑门上的汗水。这次大规模的抓捕耗费了他太多精力,连精锐部队都出动了,总不能让大毒枭再次逃之夭夭了吧?

“老大,特务连那边好像看不起咱们侦察连啊,居然把咱们放到最后闻他们屁味,要不,咱们加快速度绕到他们前面抢个头功?也给侦察连长长脸。”一位人高马大的士兵弯腰靠到赵凤声旁边,小声说道。

“滚蛋!”

赵凤声白了手下士兵一眼,明白这个绰hào“彪子”的家伙是个死心眼,骂骂咧咧道:“你以为这是大保健?还抢着要打头炮。把咱们大老远调过来,可不是为了送给咱三等功,对面啥情况还不清楚,别冒冒失失往前冲,没准前面挖的都是陷阱,不小心栽进去把小命都扔了。”

“不就是抓捕几个毒贩?没啥危险吧?俺手里的八一杠可不是吃素的,哪次不让那帮家伙跪着喊征服?”彪子拍了拍手中qiāng xiè,扬起一个信心十足的笑脸,可惜一脸的青春痘坑坑洼洼,把这个自信的笑容破坏殆尽。

彪子看着是个虎逼,但射击水平真不是吹的,每次打靶成绩都名列前茅,在全团都是稳拿第一名的畜生。赵凤声对他是又爱又恨,这家伙三天两头惹麻烦,不是站岗时打灯泡玩,就是钻进深山里打头兔子回来当宵夜,赵凤声光想把他打脑袋掰开,看看脑仁是不是只有黄豆那么大,要是能把彪子脑子里进的水控一控,早就进了特种大队担任狙击手位置,还用在侦察连当个地位不高的副班长?

“你再胡咧咧,信不信让你门牙提前下岗?”赵凤声举起枪托,做出一个凶狠表情。

彪子急忙捂着嘴,小虾米眼睛瞪得溜圆。

虽然他的长相跟帅哥路线是两个极端,可彪子始终认为自己帅得掉渣,潘安宋玉之流,通通排在自己后面吃土,只有经常把自己修理鼻青脸肿的赵凤声,才能比自己帅那么一点点。当然,这仅仅是口头上的承认,彪子说梦话的时候,亲口放言过老子是天下第一帅哥,显然没把经常恭维的赵凤声放到第一的位置。

“姓肖的狂妄归狂妄,带兵却是一把好手,特务连比起咱们战斗力只强不弱,他们啃不下的硬骨头,咱们未必能消化得了。还是等他们打前站吧,这个时候不适合争强好胜,活着,总比埋进土里当烈士好。”赵凤声悄声说道,一半说给别人,一半说给自己。

虽然他当兵前是个逞勇斗狠的疯子,但不代表把士兵们的安危置之不顾,大敌当前,他还是能分得清主次,他宁愿平平安安活着回到部队,也不愿把兄弟性命换来的勋章挂到胸口。

三层小楼的灯光忽然消失。

赵凤声心底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个黑黝黝的东西伸向窗口。

火光乍起!

一连串呼啸的子弹划破天际,带起尖锐的声响。

“卧倒!”

“寻找掩体!”

几乎同一时间,肖贵和赵凤声不约而同下达指令。几十名士兵初次遇到真枪实弹的袭击,显得还有些慌张,还好有几颗树木和石块体积硕大,容得下几十人隐蔽。

可惜,有两名士兵不幸倒在了血泊当中。

“彪子!点了他们!”

赵凤声大吼一句,即便倒下的两名士兵不是他连里的人,可歹徒及其猖獗的bào xing,还是让他横生一股戾气。

赵凤声迅速露出半个身位,向几百米外的窗口瞄准射击,八一式半自动bu qiāng大肆吞吐着火舌,夹杂一腔怒火,射到窗口周围位置,将惨白的墙面瞬间凿出一个个黑洞。

彪子愣归愣,但射击水平牛的一塌糊涂,有了赵凤声吸引对方火力,彪子迅速举枪射击,侧滚,瞄准,扣动扳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随着枪口猛抖两次,三层小楼立刻回归宁静状态。

赵凤声回到掩体,擦了擦额头冷汗,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对方倾泻的子弹,几乎全打在他的周围,说不害怕那是骗鬼的,没尿裤子已经算是不错。

赵凤声背靠大树,弄了弄头上钢盔,冲着旁边皱眉道:“小灵通,敌人什么火力配置?他娘的,怎么感觉比咱们的还猛。”

一个瘦瘦小小的士兵弓腰跑到赵凤声旁边,悄悄说道:“老大,匪徒用的是m16a4自动bu qiāng,3发点射,有效射程600-800米,射速高,后坐力低,老美海豹突击队的标准装备,比咱的八一杠猛多啦。”

小灵通,南方人,说话细声细语,长得细皮嫩肉,标准的军事迷,赵凤声手下军事类的百科全书。对每一种qiāng xiè都如数家珍,仅凭枪声,就能判断出对方使用哪种qiāng xiè,算是赵凤声手下难得好脾气的一个士兵。

“草!”

赵凤声恶狠狠骂道,“一群贩毒的都能整出美军特种兵装备?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猜把咱们弄来就没啥好事,刚一碰面就是m16a4,没准一会就弄出个迫击炮。彪子,你给我把窗口盯死了,再敢有人冒头直接掀了他娘的天灵盖。”

彪子呲牙一笑,点了点头。

小灵通挠了挠脖子,慢悠悠说道:“老大,万一对方有人质怎么办,咱们不能对普通人民群众下手吧?”

话音未落。

对面小楼突然大喊道:“你们听好了,我们手里有五个人质,你们再敢向前一步,我们立刻杀人!赶紧后退,否则我们把人质通通杀光!”

赵凤声一脚踹到小灵通娇俏的屁股蛋子上,“你个乌鸦嘴!”

第一百六十章 抓捕毒枭(下)

对方声称有人质在手,肖贵不敢拿民众生命去验证事实真相,无奈选择了撤退指令,几十名士兵咬着牙回到了原点。

两位被流弹击中的士兵,被队友从田间扛到安全位置,几名懂得紧急治疗的同伴立刻上前进行救治,发现俩人只是大腿和肩部挨了几枪,还有生命迹象,众人悬着的心才稍微放平一些。

受伤的两位士兵都是特务连的人,肖贵作为特务连的副连长自然是怒不可遏,虎目紧紧望着两名和他朝夕相处的兄弟,喷薄出一股强烈激愤的怒意,这仇,要血债血偿!

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十几辆汽车迅速到达肖贵驻足的地点,走下车的是市局干警和武警官兵。见到有人重伤,医务人员急忙上前查探病hào伤情,经过简单处理,将两位士兵抬到救护车辆,马不停蹄赶往最近的医院。

赵凤声眼瞅着特务连士兵被撂倒,没有弹冠相庆,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较劲归较劲,那只是力争上游的积极态度,不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这几枪现在打在了特务连兄弟身上,下一刻,没准就会往自己身上凿几个窟窿眼。

赵凤声悄悄走到肖贵身边,拿手肘戳了戳神情木然的高大老乡,轻声道:“大叔,现在怎么办?你要说缩起头当孙子,以后别说我瞧不起你,咱那地方名声不强,出过不少土匪恶霸,可没出过一个怕事的孬种。”

肖贵将手中半自动bu qiāng交给一个士兵,沉声道:“我去和他们谈判。”

杜晨华上前一步,正色道:“这是我们公安份内的事,要谈也是我去谈。肖连长,你过来帮忙我已经十分感激,不能让你们再以身犯险了。”

肖贵脱掉迷彩外套,摘掉头盔,话语里有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之意,“杜队长,这和你没关系。半个小时前是国家的事,现在也是国家的事,不过那帮王八蛋伤了我的兄弟,又多了一件我肖贵的事,这是国仇,又是家恨,不把那帮王八蛋抓起来挨枪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杜晨华忽然青筋遍布,咬牙切齿道:“我有五个同事都死在那帮王八蛋手里,说起家仇,我比你深得多,不将他们绳之于法,我对不起死去兄弟家里的那些孤儿寡母。”

肖贵微微错愕,虽然他没有战友牺牲在战斗第一线,但也能体谅到失去战友后的沉痛悲伤,肖贵拍了拍杜晨华略微颤抖的肩头,温声道:“那一起去。”

两人脱去了全身装备,换好防弹衣,跟前来汇合的干警,互相换了一套相对而言有亲和力的服饰,肖贵将军刀塞进靴子,又从士兵那里拿了几颗shou liu dàn放入内兜,最后选择一把小巧的阻击枪别到后腰,幸亏肖贵健硕,借了件宽大外套倒也没有破绽,否则鼓鼓囊囊的东西就能引起歹徒疑心。

杜晨华没有肖贵装备齐全,也没选择借来相对先进的武器,就算给他军刀和手雷都不怎么会用,只把阻击枪放到后腰,当做撕裂对方的唯一獠牙。

“两位大叔……”

赵凤声刚才蹲着观察了一会地形,见到俩人要双刀赴会,摸着鼻子凑到跟前,没好气道:“你俩一副‘老子要干掉你’表情,还敢去谈判?对面能在黑夜中发现几百米外的情况,肯定有夜视镜之类的夜间装备,我估计你们走不到小楼就被人突突了,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啊!……”

肖贵疑惑道:“你有好主意?”

“没。”

赵凤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肖贵皱眉道:“那你什么意思?”

赵凤声伸出脑袋,凑到肖贵面前,摆出一种人畜无害的表情,笑眯眯道:“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肖贵瞥了他一眼,给出一个中肯答案,“挺欠揍。”

“滚。”

赵凤声骂了句,端起自认为很帅气的脸蛋,“没发现我长得挺有亲和力?让人一见面就心生好感吗?不是跟你吹,在我们老街,我赵凤声hào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刚到中秋节,邻居大婶们就开始给我塞压岁钱,还没成年就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们街那个最漂亮的丫头二妮,爱得我死去活来,还没上小学就恨不得嫁给我当媳妇,牛不牛?”

“你想说什么?”

肖贵没心情听他胡扯一通,急忙打断赵凤声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家伙胎毛都没褪去,能有什么好主意?

“我的意思就是我负责谈判,你俩给我当保镖。对方只要一掏枪,你们两位大叔就得给我挡子弹,别把我伤着就行。”赵凤声厚颜无耻开出条件。

“你?”

肖贵两条浓墨重彩的眉毛逐渐凑到一起,反复琢磨着赵凤声的伟大提议,可一看到他的稚嫩脸庞,还是不愿意把这个年轻老乡牵扯进去,直接拒绝道:“不行。”

“咋了?怕我抢你肖连长的功劳?”赵凤声歪着脑袋,吊儿郎当问道。

“肖连长……”

杜晨华插口道:“这位小兄弟口才不错,岁数又小,也许可以麻痹敌人,让犯罪分子生出轻视心态。咱们俩到时候见机行事,确保他的安全就可以,小兄弟的建议,或许可行。”

老子长得有那么轻视吗……赵凤声小声嘀咕道。

既然杜晨华开口,肖贵不好意思再回拒二人共同提议,点头道:“那你准备一下,多带点装备防身。”

其实不用肖贵提醒,赵凤声可比他们怕死多了,光是防弹衣就穿了两件,从士兵那里鼓捣一大堆东西放进衣服内侧,就差压缩饼干没有装进兜里,走起路来叮里当啷乱响,看起来跟米其林轮胎的吉祥物一个效果。

肖贵望着胖了足足三圈的赵凤声,摇了摇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演员

赵凤声叫来彪子耳语几句,对老大言听计从的彪子点点头,从武警官兵那里借来一杆ju ji qiāng,顺着山坡大步狂奔。赵凤声和肖贵、杜晨华围在一块商量到达三楼后的细节,经过简单磋商,三人统一好作战细节之后,赵凤声跑到警车里拽下一个白色座套,拿根树枝举过脑袋,晃了晃,挺稳。

没有人不怕死,肖贵也不例外,不过他是为了替生死未卜的兄弟报仇,才选择独闯龙潭虎穴,肖贵对自己高超的身手有信心,相信能将十死无生的局面变成九死一生。

赵凤声图的什么?

肖贵不清楚,说这小子是忠肝义胆不怕死的好汉?不像。头上顶的两个钢盔看起来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又举个白旗丢尽部队颜面,怎么看都和好汉俩字搭不上边。肖贵报以疑惑心态,冲着检查阻击枪的赵凤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进去以后百分之九十九会丢掉性命,干嘛还趟这趟浑水?”

赵凤声头也不抬,只顾摆弄手中新配备的sw06式58微声阻击枪,子弹填装完毕,打开保险,揣进裤裆前面,咧嘴笑道:“那不是还有百分之一的生还几率吗?我感觉我保命几率挺大啊。”

“我猜你数学一定是门卫大爷教的。”肖贵又无奈又好笑,轻叹道:“小老乡,别装大尾巴鹰。活着,比逞英雄更重要。”

“大叔,你更年期到了吧,絮絮叨叨不像个爷们,劝你少喝乌鸡汤啊,阿胶啊,那些ci ji雌性荷尔蒙分泌的东西。我咋了,不就比你矮一点,瘦一点,可那也不影响我举zhà yào包和堵抢眼啊,我长得就那么不像受人瞻仰的英雄模范?劝你该去看眼科了,都是一个庄稼地里的麦子,谁也别瞧不起谁。”赵凤声摸着些许绒毛的下巴,一通瞎白活。

肖贵对这个年轻老乡嘴冷心热的脾气有个大概了解,拍了拍赵凤声略显消瘦的肩头,诚恳道:“谢了。”

两个字,对于一个三十多年没说过几次谢谢的人来说,重于千斤。

三人出发,踩着田间青苗向小楼走去,耳旁响起几声乌鸦嘎嘎鸣叫,赵凤声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句晦气。

肖贵望着三层小楼,漆黑的令人压抑,如同一头荒野猛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他们自投罗网。肖贵心中难免惴惴不安,一本正经道:“赵凤声,你的情我领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真走进了那扇大门,可没后悔药卖。”

赵凤声推了推掉到眼帘的钢盔,不屑一顾道:“大叔,你废话真多。”

肖贵实在不忍心让小老乡送死,魁梧的身躯横在赵凤声前进的道路,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需要回家孝敬爹娘,以后还要给你们家传宗接代,这么没了性命,不划算。”

“我爹娘早死了。”

赵凤声望向黯淡的月亮,轻声道:“全家死了个干干净净,就我一个人苟活这世上,一条贱命而已,没事。反正活着也没意思,倒不如去九泉之下找家里人团聚,过年过节倒也热闹。”

肖贵心中一颤,有些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看着赵凤声稚嫩但刚毅的脸庞,很难想象出他是战场上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他今年多大?十八?十九?严格意义来讲,不过还是个孩子。肖贵将他领子紧了紧,柔声道:“那你更应该活下去,给你们赵家传承香火。”

“我爷爷和我爸都是笑谈渴饮匈奴血的爷们,身上都挨过枪子,到了我这不能认怂,要不然,得被我那个脾气不好的爹托梦骂死。再说楼里就是一帮毒贩子,咱几个部队里爬出来的měng nán,还怕了他们?尿他们一头!”赵凤声举着白旗,大义凛然道。

“你比我二十岁的时候确实更像个爷们。”肖贵点头道:“要是今晚能活着回来,我请你喝酒。”

赵凤声擦了擦鼻子,笑道:“我嘴叼,只喝剑南春。”

肖贵痛快答应道:“好,就请你喝剑南春,不醉不归!”

三人继续前行,只不过肖贵稍微挨的赵凤声近了一些。

到了四百米左右,赵凤声来回晃着手里的白旗,生怕毒贩们不清楚他们是来谈判的人员,肖贵则走在赵凤声身前,右手靠近腰间,做出随时准备拔枪的动作。

可能是赵凤声卑微的姿态起到了作用,毒贩们始终没有开火,等到赵凤声三人走进小院,几个端着各种qiāng xiè的男子从楼里钻出,每个人脸上的狰狞表情,都和凶神恶煞这个形容词差不了多少,一位手持ak47的男子把枪口瞄准看似威胁最大的肖贵胸膛,厉声道:“你们来干什么?!”

“大……大哥。”

赵凤声哆哆嗦嗦举起双手,堆出一个真诚笑脸,像是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俺……俺们是司机,那帮dà gài mào让……让俺们来谈判,都……都是混口饭吃,能不能让俺跟你……你们领导说几句话?”

赵凤声别看年纪不大,演技堪称影帝水平。手持ak47的男子见到这个土老帽毕恭毕敬,腿都吓得有点抖,想了想,摆手道:“搜他们身!”

几名毒贩挨个冲向三人,赵凤声手里举起一个手机嚷嚷道:“大……大哥,这是我们领导的电话,我这个小兵就是负责传个话,千万不要动手啊!”

根据赵凤声的提议,料到歹徒们会搜身,就算带了火箭炮也解救不了人质,干脆让肖贵和杜晨华将明显的武器全都舍弃。

一个毒贩刚要摸到赵凤声裤裆,赵凤声向后一窜,撅起屁股捂住裆部,脸上笑的像是一朵花,“大……大哥,俺还没娶媳妇呢,您上山能擒虎,下海能捉龙,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俺的家伙式捏坏了,还望大哥手下留情啊。”

手持ak47的男子轻蔑笑笑,率先走进小楼,吩咐道:“三个人能玩什么花招,老大还敢时间,带他们上楼。”

肖贵看着赵凤声谄媚到令人反胃的表情,暗咐道:这小子不去考电影学院,可惜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赵小贵

这是一座典型的西南民居,跟桃园街很明显的北方建筑风格大相径庭,室内以木质结构为主,楼梯被岁月侵蚀的有些斑驳,踩到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赵凤声上楼时挠了挠裤裆,拍着令人倒胃口的马屁,猛然发现脚下颇为粘稠,像是踩到潮湿的泥土。

赵凤声抽动鼻子。

血腥味。

灯光太暗,看不清具体情况,但是从三楼滴滴答答坠落着不明液体,和木头接触发出瘆人的动静,缓缓顺着楼梯流淌。

是人质被杀留下的痕迹,还是两名被击毙的凶犯?

赵凤声咬了咬腮帮子,刺痛感瞬间传入脑部神经,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回归到平静心态。

上到二楼。

十几名举着枪的男人,出现在赵凤声视线中,借着昏暗的月光,赵凤声依稀能辨别出几人端起黑洞洞的枪口,混杂着烟味和臭脚味,还有浓郁的血腥气息,一种压抑到极点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赵凤声左顾右盼,除了手里有武器的凶犯,并没有发现歹徒所说的五名人质,赵凤声第一个念头就是——被骗了。

二楼总共十来个人,算上被击毙的两位歹徒,数目和杜晨华所说的人数一致,三楼有两人被彪子点了天灵盖,污浊不堪,匪徒们搬到二楼也合情合理,没有重兵把守,人质不太可能被关押在三楼,赵凤声脑袋转了转圈,就判断出人质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从角落传出,“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声音的主人年纪不小,透着一股铿锵之音,起码不是二十多的毛头小伙子,赵凤声迎着月色,发现那人坐在一个木椅中,身材偏瘦,幽幽月光照射在一双皮鞋上,油亮可鉴。

“在下叫赵小贵,这位大哥怎么称呼?”赵凤声弯下腰杆,笑意然然说道。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为了麻痹敌人,赵凤声还给自己起了个临时名字,把一个“小”字揉合到里面,又把肖贵的名字借来用用。小贵,赵凤声前几天刚在部队学了心理学,知道这种邻家男孩的名字,会给人一种不由自主的懈怠暗示。赵凤声从小被李爷爷灌输放低姿态的好处,尤其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腰杆能弯多久就多久,说话能多谦卑就有多谦卑。

“我的名字?恐怕你们缉毒大队上上下下都知道吧?”角落男rén dà大方方说出了口,“我就是你们抓捕多年的刘本旺。”

“原来是刘大哥啊。您的名字我还是头次听说,其实我就是公安局混口饭吃的临时工,一个月八百块工资,他们那帮正式工怕死,就派我来给您传个话。刘大哥您可千万要高抬贵手,我上有六十老母,下面连个香火都没传承,您要是看我不顺眼,骂我几句,打我一顿,我赵小贵绝对伸脸接着,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好让我回家给老娘养老送终。”赵凤声点头哈腰说道。

哪怕深陷龙潭虎穴,杜晨华听到他抹黑公安人员的意思,还是不冷不热扫了他一眼。

“哦?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刘本旺终于从角落里走出。

他的身材并不高,甚至相比于肖贵来说还有些矮小,可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强烈压抑感觉。

“小伙子,口才不错,如果你不是公安系统的人,我还真想把你收编到我的麾下。可惜……”刘本旺举起一把阻击枪,瞄准赵凤声头部,慢条斯理道:“可惜你的话太多了。”

赵凤声心神一颤,冷汗汹涌流到脖颈。

“言多必失,你父母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刘本旺迈出半步,冷声道:“面对一个杀人如麻的罪犯,你还能侃侃而谈,可见你的心理素质极佳,应该受过专业训练。唯一的破绽,是你没有一点惊恐的模样,这不符合常理。除非……你根本不怕我。”

妈的,玩大了!

赵凤声被人用枪指着脑袋,汗如浆涌,后悔自己的表现太出格了点,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赵凤声大脑飞速运转,汗珠一滴一滴从下巴滑落到地板上。

“刘……刘大哥啊,你千万不能杀我啊!”赵凤声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道:“俺……俺就是个每个月挣几百块钱的小人物啊,他们说给俺五万块钱,俺才敢过来跟您见面啊,如果不是俺娘急着住院用钱,俺才不敢干这个掉脑袋的买卖,大哥,您行行好,就放俺一马吧……”

说到最后,赵凤声竟然鼻涕眼泪一起喷薄而出,浑身抖动不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刘本旺轻轻念道,阻击枪慢慢放下。

他就是个拿命换钱的典型罪犯,对自己这类人有种天生好感,不排斥。刘本旺人性中唯一闪光点,就是孝顺,这次冒着被抓捕的危险回国,一来,是谈一桩大生意,二来,就是回家看望几年没见到过的老母亲。也许正是这一点,没有让他立刻扣动手中扳机。

“那公安的人吩咐你来做什么?如果猜得不错,你旁边的俩人,不是公安,就是部队里的好汉吧?”刘本旺眼神如同毒蛇,在杜晨华和肖贵身上不断打量。

“我不认识他俩啊,公安局的大门我刚弄清在哪,里面的人不认识几个,不信的话,你问他们认不认识我。”赵凤声抵赖道。

“无所谓,你们来的人越多,我手中的筹码越大。”刘本旺阴险笑道。

草!

真被骗了。

这帮王八蛋手里果然没人质。

赵凤声恨不得拿火箭筒把他们全突突了!

“呵呵,小伙子,引君入瓮这个成语听过吗?我刚才没人质,但是我现在有了你们三个人质。跟你们领导说吧,我需要你们撤出五公里以外,然后需要两架直升机,否则的话,你们活不到天亮。”

“那个……刘大哥,我是专门给您送电话的,那边我们局长等着和您谈呢。”赵凤声指了指怀里,表示手机在里面。

刘本旺点点头,示意这个年轻人可以掏出电话。在场这么多人,还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子翻了天?

赵凤声缓缓把手伸入口袋,掏出一个体积硕大的手机,刚要走向刘本旺,突然摔了个狗吃食,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叮叮咚咚掉在了地板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险象环生

那东西滚到地板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屋内所有人都被这个黑不溜秋的铁疙瘩吸引住视线,除了赵凤声、肖贵和杜晨华。

忽然。

白光乍现!

比起直视烈阳,还要晃眼几十倍!

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震感,直刺耳膜!

闪光弹!

赵凤声敢拼着性命深入匪窝,就是仰仗部队里这一枚现代化反恐武器,闪光弹在15m半径内可产生170-180分贝的噪音,以及6000000-8000000坎的强光,能引起暂时性的失明和耳聋,耳鸣,甚至是内耳损伤,20平米室内作战环境下让敌人失去短暂作战能力,未经训练的人还可能被震晕。

这是赵凤声敢三人早就拟定好的计划,完全放弃阻击枪和手雷容易被查出的武器,赵凤声将闪光弹藏在裤裆,上楼时掏出闪光弹,悄然隐秘到内兜,等到要拿出手机时,再藏在手机后面,用手指的小动作,扣动闪光弹引信,滚落到那里引起敌人注意。

整个过程貌似简单,却需要赵凤声心智达到八风不动的境界,才有可能按照计划实施,中间出了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有可能被对方察觉,遭遇灭顶之灾。

还好,他做到了。

闪光弹拉开引信的爆发时间为2-35秒,幸亏赵凤声拿的这枚不是劣质产品,肖贵和杜晨华等到心中默念两秒,眼睛完全闭合,手指伸到耳朵,燥烈的音波突然炸裂,震得大脑带有强烈眩晕感。

肖贵一个肘击正中旁边歹徒下颚,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歹徒瞬间昏迷不醒,肖贵一把捞过ak47,标准的侧滚姿势,瞬间离开一秒前站立的区域。

杜晨华身为禁毒大队大队长,身手自然也不含糊,一拳击中旁边凶犯小腹,紧接着一记爆发力十足的膝盖砸在凶犯咽喉处,把手里的ak一把夺过,然后用起一个类似于饿虎扑食的动作,滚到相对安全的位置。

处于漩涡中心的赵凤声情况最为危急,大部分的枪口都对准了他,只要谁反应快点,扣动扳机,赵凤声立刻被打成筛子,可以说生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赵凤声不敢堵住耳朵,怕被歹徒们看出端倪,硬生生遭受闪光弹尖锐分贝,似乎是几架飞机在耳边突然启动的感受,大脑骤然眩晕。赵凤声不敢大意,抗住排山倒海的噪音,在闪光弹点燃的一刻,赵凤声凭借多年练就的敏锐身手,飞速趴到地板,拽住后面小子的一条腿,大力拉扯,把那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像是拖死狗一样,堵在自己身前。

紧跟着房间内枪声大作,十来位睁眼瞎,冲着赵凤声三人所在的位置进行覆盖式扫射,枪声带起的音波比起闪光弹启动还要凶猛,子弹打到家具、墙、楼梯等不同物体上面,乒乓乱响,溅起的木屑和桌椅碎片,在整个屋子不断纷飞。

肖贵有了qiāng xiè在手,尽展特务连彪悍的射击水平。强壮有力的双臂,将后坐力强大的ak47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枪都能准确无误射到悍匪要害部位,不到3秒的时间,就有四五个毒贩被他射中,倒地不起。

杜晨华射击水准也相当不错,辗转腾挪击毙了两名歹徒,不过他的大腿被流弹击中,鲜血汹涌流出,虽然杜晨华咬牙继续进行反抗,但无奈灯光太过耀眼和剧烈疼痛的缘故,致使他的枪口歪的有些离谱,后面几颗子弹打在了天花板上。

赵凤声别说还击,连头都不敢露,拉住歹徒当做挡箭牌,大腿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爆发力疯狂后撤,毒贩中也有枪法不错的家伙,几颗子弹覆盖住赵凤声所在的大概区域,交织成一个噬魂夺魄的大网,反复掠夺着赵凤声的小命。

赵凤声感觉自己像是身处钱塘江大潮,铺天盖地的推动力一浪高过一浪,虽然前面死的不能再死的倒霉蛋替他挡住了绝大部分子弹,可两人距离太近,子弹带来的强悍推动力,差点把他掀翻倒地。幸好赵凤声蹲墙功小成,大腿的承重达到相当骇人的程度,他清楚没了前面的倒霉蛋,自己会被打成筛子,所以双手死死攥紧倒霉蛋的腰部,一**弹雨肆意在他周围宣泄,有几颗子弹擦着赵凤声发丝嵌入墙壁,只差一点,赵凤声就得命归黄泉。

闪光弹的威力毕竟有限,扩散的时间大概是在5-6秒左右,剩余几名歹徒已经隐约看清三人动态。毒贩们都是常年拎着脑袋玩命的狠人,赵凤声敢太岁头上动土,引起了他们骨子里潜伏的暴戾,一位毒贩硬撑着眼睛不适,把枪口瞄准到赵凤声露出的额头,拼命扣动扳机!

肖贵枪里没了子弹,正在弯腰捡起匪徒的qiāng zhi,杜晨华连抬手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凶犯为所欲为。

砰!

枪声响起,那名毒贩却感觉世界突然变得黑暗,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直直倒在血珀之中。

他的脑门被一个红点扫了不到05秒,立即像是西瓜被铁锤大力凿开,突然爆裂。

彪子!

早早埋伏好的狙击手。

赵凤声对别人的枪法不敢恭维,就佩服这个脑子缺根弦的憨货,他怕狙击手埋伏多了,不小心把自己也葬在里面,于是就派了彪子一人进行伏击。

赵凤声的明智之举,救了自己一条命。

赵凤声摸了摸钢盔包裹严实的脑袋,完好无损,没有像毒贩一样四分五裂。

哒哒哒!

肖贵迅速调转枪口,击中剩下几个还想反抗的毒贩。

随着肖贵停止射击,整个屋子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寂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赵凤声偷偷摸摸抬起头,四下张望,发现敌人都已经倒下,没人再进行反抗。赵凤声大大喘了一口气,擦拭着被汗水遮盖住的视线。

肖贵猫着腰,观察着毒贩们尸体。赵凤声将手里挨了十几枪的倒霉蛋丢到一旁,哆哆嗦嗦站起身,正当两人庆幸逃脱鬼门关的时候,突然,一句声音幽幽从角落里传出,“你们送了我一个礼物,我也回敬你们一个礼物。”

刘本旺还没死!

一个东西咕噜噜从角落滚到肖贵和赵凤声之间。

跟闪光弹掉在地面的声音极为相似。

不过,这个乌漆嘛黑的东西可不是闪光弹。

而是手雷!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千块

肖贵倒是瞧见了靠在墙角的刘本旺,这位排在国家通缉榜前列的大毒枭被打了一枪,捂着腹部奄奄一息。肖贵的想法,是将这个恶名昭彰的家伙送到公安手里,没准可以顺藤摸瓜,扯出更多的犯案人员,所以肖贵手下留情,没有选择直接将他击毙。

没想到,刘本旺手里还握有一颗手雷!

肖贵是个脾气暴躁的北方汉子,等刘本旺扔出手雷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相当愤怒,紧跟着一梭子夹杂怒火的子弹宣泄到对方身体,刘本旺矮小的身躯迸溅出几股鲜血,脑袋耷到肩头,死的不能再死。

没等肖贵准备将手雷踢到安全区域,忽然一股大力把他扑倒在旁边。

轰!!!

剧烈的bào zhà声骤然作响,无数个规则不等的破片四处飞舞。

手雷的破坏力,是靠huo yào点燃一瞬间的力量,催动破片杀伤敌人,每一块破片的飞行速度极其惊人,不亚于老式阻击枪击发的威力,打在人身体的效果非常恐怖。

肖贵在空中,明显感觉一股气浪将自己再度推出一段距离,左手一凉,鲜血四溅。

肖贵顾不得感受疼痛,因为一个人恶狠狠压在他的身体上,带来的压力比起疼痛还过犹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赵凤声没有独自逃跑,而是将肖贵从死亡线拉回,并用自己身体挡住了数十枚破片。

“你……你没事吧?”肖贵危急关头被赵凤声救了一命,说不感激那不可能,连带着嗓音都带有一抹劫后余生的颤抖。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小老乡?!”肖贵心底大惊!

难道赵凤声为了救他被手雷炸死了?!肖贵顾不得观察左手伤势,双臂一撑就要起身。

“别……别动。”十分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肖贵听来无疑是天籁之音。肖贵刚想起身,耳边再次响起赵凤声的声音,“别动!”

这一次,带有命令口吻。

“怎么不能动?你受伤了吗?”肖贵任由赵凤声趴在他身上,担忧问道。

“小爷屁股挨了好几下,你把我扔到一边,想疼死我?!”赵凤声这一次说话底气足了许多。

“屁股而已,被打成筛子都没事。”肖贵悬着的心放下一些,他可不想一直保持这个暧昧姿势。

被一个男人正面顶住菊花,怎么想怎么别扭,士可杀不可辱,肖贵宁愿挨枪子也不愿意挨如意棒,传出去不得被自己亲手带出的士兵笑掉大牙?这个要求在肖贵看来太过分,哪怕是他的救命恩人都不行,所以肖贵肩膀一抖,赵凤声骨碌碌滚到一边。

屁股的碎片又插入少许,赵凤声疼的眼泪都流出好几滴,哀嚎道:“肖贵,我草你大爷!”

肖贵忍着剧痛检查着赵凤声的伤情,发现他的钢盔被打出好几处凹槽,防弹衣插满了十几个破片,只有屁股蛋子插着三块铁片,泊泊流着鲜血。

“两个钢盔没白戴啊,否则你脑袋得被打成血葫芦。”肖贵挺佩服赵凤声的有胆有谋。

敢陪他深入龙潭虎穴剿灭毒贩,一般人没这勇气,也没这聪明脑瓜,如果换作是肖贵独自面对那些凶狠的毒贩,十有**得魂归西天。

但肖贵更佩服赵凤声的不要脸精神,一个名声赫赫的侦察连军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戴两个钢盔,三件防弹衣,不怕被别人耻笑?军人讲究的是虎胆龙威,宁折不弯,很少有人把怕死两个字摆到明面,而且赵凤声是向双平手中得力干将,刚进新兵连就被眼光极高的向黑脸另眼相加,不到一年破格提拔为副排长。

赵凤声得是多没脸没皮,才能干出来这种事?

“小爷救了你一命,你他奶奶恩将仇报啊!”赵凤声趴在地面,鬼哭狼嚎倾诉着某人不仗义。

“一命?话有点大了。”肖贵勾起嘴角,“如果你不将我扑倒,我自己也能保住性命,严格来讲,你顶多算是救了我半条命。”

“扯淡!要不是我拼了小命救你,你早跟牛头马面斗地主去了,堂堂一个副连长,可别不认账啊!”赵凤声大吼道。

“信不信由你,反正任你说破大天,我就认半条命的恩情,等以后有机会还你。”肖贵扯下自己衣服,不紧不慢包扎着左手伤口。

“救条狗都比救你强!”赵凤声没好气念叨,看到肖贵左手仅剩食指和拇指,惊愕道:“你受伤了?!”

“没事。”

肖贵一脸的风轻云淡,好像在包扎的不是自己断指,缓缓说道:“我肖贵向来不欠别人的债,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赵凤声想了一会,摊开手掌,大义凛然道:“拿一千块钱!”

半条命是一千,一条命不就是两千了?

肖贵没想到自己的命如此轻贱,也没想到不要脸的家伙继续发扬着厚颜无耻的精神,肖贵愣了愣神,平静道:“你想好了,如果我给你一千块钱,咱们可就两不相欠,再次见面就是陌生人。”

赵凤声捂着屁股深思片刻,本想开出五千块的“天价”,又怕这个魁梧大汉不认账,挥了挥手道:“先欠着,啥时候没饭吃的时候,再去找你。”

肖贵被他孩子气弄得哭笑不得,“我的半条命就值几顿饭钱?”

赵凤声斜眼道:“那咋着,我还能让你送我一套房子?咱俩的每个月挣的钱在那摆着,你能给我买个摩托车,我就谢天谢地了。”

肖贵问道:“非得用钱还?”

赵凤声翻了个白眼道:“不用钱还,那用啥还?你可别想请一次酒就算完事,小爷我替你挨了一屁股的伤,怎么也得请个十次八次吧?”

肖贵伸笑道:“请你喝酒算是利息,等回到武云市,你来找我,我请你喝酒。”

赵凤声狐疑道:“怎么,你想复原了?”

肖贵点了点头,伸出鲜血淋漓的左手,轻叹道:“这样在部队也待不住了,不如早点复原回家,没准还能找个好工作,到时候我要是出人头地了,我管你一辈子的饭。”

赵凤声傲然道:“小爷在武云市比你混得好多了,还用你罩?”

肖贵撇了撇嘴,“那可没准。”

“记得欠我的半条命就行,小爷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忘不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欠债的是大爷

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九年,赵凤声仍然记得那时的片段。赵疯子干过的疯狂事迹不胜列举,但抓捕刘本旺算是最疯狂的往事之一,那一晚的跌宕起伏和屁股上三块破片,至今令他记忆犹新。

他还记得那晚月色朦胧,记得被十几名毒贩盯着时汗毛乍起,记得闪光弹爆裂时浑身抖动的肌肉,记得手雷bào zhà时震耳欲聋的声音,还记得肖贵粗狂坚毅的侧脸,记得他包扎伤口时的一脸平淡。

九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特务连副连长匪夷所思转换身份,成为只手遮天的江湖枭雄,狡诈聪慧的侦察连小排长,也变成了一个别人眼中彻头彻尾的痞子。当年携手纵横龙潭虎穴的两位英雄,成了百姓口中的土匪恶霸,不得不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赵凤声前几年远远见过一次肖贵,那个不惧生死的铁血硬汉,依旧是充满铁血气息,不过军装换成了西装,寸头变成了油光锃亮的背头,座驾是一辆百万级豪车,身边还有靓丽女人挽手同行。

经人打听,赵凤声确认了肖贵就是名震武云的鬼狼爷,一个在武云市跺脚颤三颤的大枭雄。

也许是怕人家草鸡变fèng huáng不认旧账,也许是自己混得太差不愿面对旧人,赵凤声始终没去讨要那半条命的报酬,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默默无闻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成了肖贵的绰hào,赵凤声还是忍俊不禁,早知道当初给他起个土鳖外hào了,比如小鬼子之类俗气的名字,看他还像不像今天这么威风。

从名字这件事来看,肖贵应该是没忘记旧情,而且自己对鬼狼爷只有恩,没有仇,他为何要派刀客来刺杀自己?所以赵凤声不相信是肖贵动的手。

吃饱喝足,想到身边围绕着乱七八糟的窝囊事,赵凤声没敢让二妮再跟自己回到老街,开车把她送回了父母那里。崔亚卿一开始还极不情愿两地分居,拉住男朋友的胳膊磨磨唧唧,赵凤声无奈之下选择了吹胡子瞪眼,这才把二妮“哄”回家中。

赵凤声回到八条十二hào,躺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静,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整件事的始末。这件事越扯越大,连警车都牵扯进去,赵凤声一口接一口抽着香烟,揣度这件事的主谋到底是谁。

思来想去,赵凤声依旧毫无头绪,把他认识的人过滤了一遍,都没发现谋人有作案动机,他甚至怀以小人之心,大胆去猜测幕后主使,其实就是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张新海本人。

自编自导自演,上演一出灯下黑来瞒天过海,也很有可能。不过想到张新海救过自己,还委托向双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查案,赵凤声甩掉了这个念头,暗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

等到分针转了一圈,赵凤声决定不去独自寻找藏有u盘的警车,万一对方摆着大网等着自己上钩,那就太不划算了,不仅暴露了u盘行踪,还把自己搭进去。赵凤声最终拿出诺基亚老人机,拨通了张新海的电话。

“喂,领导,方不方便说话?”赵凤声等到电话接通,小心翼翼听着那边动静。

“方便,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张新海语气一如平常般沉稳,而且多年从警生涯养成了干练性格,说话没有拖泥带水。

“今天唐宏图的儿子唐耀辉交给我两个u盘,说是里面是719案的真正幕后主使,如果将u盘交给你们,可以作为证据直接抓人。但我刚和唐耀辉分开,就被人撞了车屁股,肇事司机莫名其妙被弄成重伤,警察没用一分钟就赶到现场,我被他们抓紧警车时,将u盘藏进了警车里。”赵凤声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快速诉说着今天发生的诡异事件。

“警察?!”张新海为之一顿,想了片刻,沉声道:“哪里的警察?市局还是分局?”

“九山区分局,一个二毛一把我抓走的,叫什么不清楚,找不到u盘就把我放了。”赵凤声答道。

“你把车牌hào告诉我,我派人调查。我这边进展也很大,相信这件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你先避一避风头,免得对方狗急跳墙把你也拖下水。”张新海挺够意思,提醒着赵凤声暂避锋芒。

“避风头?我去哪避?对方能让警察随便抓我玩,我一个小老百姓还能跑到哪里?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钻进耗子洞也能把我揪出来啊。要不我去你那消灾避难,顺便管我几天饭,我饭量不大,每顿十个大闸蟹五只大龙虾就行。”赵凤声语气暗含埋怨。

“等案子了结,我请你去省城最好的饭店吃饭。”张新海破天荒的许诺了一个好处。

“得了,你欠我的情还是折现吧,到了饭店又不是你自己掏腰包。”赵凤声说道:“对了,上次让你查一查是谁捅的我,查到了凶手底细没有?”

“查到了。”张新海缓缓说道:“我专门调取过嫌疑人的资料和询问笔录,他是外省人,手头还有两起重伤害案件,属于网上在逃人员。他跟着一位叫肖贵的人,一直跟在他手底下做事,肖贵绰hào好像叫鬼狼爷,你跟他结过仇?”

肖贵,鬼狼爷。

果然被桃园街大湿人一语成谶!

赵凤声没想到肖贵会恩将仇报,派人来àn shā自己,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九年前两人相识的片段,觉得和那位大汉可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怎么会是他下的手?!

赵凤声心里犹如一团乱麻。

“没……没事,我自己会注意安全。”赵凤声匆匆挂掉电话。

自己连肖贵的面都始终没有见过,他怎么会派人àn shā自己?!难道719案连肖贵也参与其中?!或者是自己干涉老街拆迁,无意中截断了肖贵财路?

赵凤声想破脑袋,都猜不到是前女友借鬼狼爷名义下的毒手。

一次àn shā不成,鬼狼爷后续会用出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肖贵可是一个出手狂风骤雨的狠人,从他在抓捕毒贩时,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就可以略知一二。那帮毒贩被他亲手爆了脑袋,那家伙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赵凤声越想越憋屈,咬了咬牙,骂道:“妈的,欠债的都是大爷?!老子救了他的命,他还想要了老子的命?!什么世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爱情和道理

被赵凤声送到家门口的崔亚卿迟迟没有进入家门,坐在走廊内,单手托起香腮,望着熟悉的防盗门怔怔出神。

碍于崔立恒长期灌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的观念,崔亚卿骨子里只是个依靠男人臂膀下的小女人。虽然老街四害里那个彪悍的小丫头,常常做出拍人后脑勺的跋扈举动,但那时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或者是保护赵凤声,强迫自己伪装成chi rén的母老虎。

她跟赵凤声、靳军刚、郭海亮,三个调皮孩子义结金兰,注定了这辈子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波澜不惊。也许是天生的冒险精神,也许是久而久之已成习惯,崔亚卿没觉得跌宕起伏的生活有太大不妥,反而觉得有些ci ji,甚至很享受。在没有赵凤声的日子,崔亚卿觉得生活很枯燥,每天两点一线的日子,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哪怕高档奢侈品都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她想去科罗拉多州的皇家峡谷大桥蹦极,想去里约热内卢海滩冲浪,想去船长峰攀岩,想用双脚去踏遍世界每一寸土地。可是世俗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不能让这只美丽的小鸟去实现奢侈愿望,她要遵循父亲的意愿去做生意,按照母亲的心愿去相亲zhǎo nán朋友。

在没有赵凤声陪伴的时候,崔亚卿觉得很累,觉得生活很枯燥,所以她不肯找个男人将就,宁愿坚持本心去等待那个说过从小会娶她的大男孩,还好,她终于等到了。

美中不足的就是赵凤声每次捅的篓子太大,远不是她一个小女人家能够参与其中,她为了找到赵凤声,束手无策下给父亲打了一个求救电话,崔立恒的态度很冷淡,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只是冷冰冰说了一句:你怎么还跟那个痞子混在一起。

赵凤声为了安全着想,督促她回家,她没有办法将父亲不允许他们俩在一起的话说出口,硬着头皮走到了家门前,却又不知该怎样面对顽固的父亲。崔亚卿内心很纠结,坐在冰凉地面,手指绕着青丝,一圈又一圈。

崔家大门突然打开。

出来倒垃圾的崔母望到靠在墙角的宝贝女儿,惊讶道:“亚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到家了不进门啊?”

崔亚卿满腹哀怨不知向谁倾诉,看着母亲慈爱脸庞,心里阵阵酸楚,秀目一红,喃喃道:“妈……”

崔母急匆匆跑到崔亚卿前面,拽着她起身,心疼道:“你从小身体就弱,坐在地上别着凉了,这么大的人了,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

崔亚卿积攒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宣泄,抱住对她最为疼爱的母亲,泪水决堤而出,将母亲睡衣都浸湿一大片。

崔母拍着崔亚卿略显单薄的后背,长叹一口气,她对于二妮为什么如此难过心知肚明,爱怜说道:“你爸脾气犟,别跟他一般见识,不想理他咱就不和他说话,就当家里没他这个人。”

说完,往常作风柔弱的崔母,强行将崔亚卿拉进屋里。

崔立恒依旧坐在那张木椅上,看着财经报纸,见到崔亚卿回家,本想张口说话,却被崔母狠狠瞪了一眼,悄悄指了指双目通红的二丫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我给公安局领导打电话查过,各个分局和派出所都没有抓过一个叫赵凤声的人,既然没有找到,我也就没给你回电话。”崔立恒斟酌一下说辞,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赵凤声没事……”二妮擦拭脸庞泪水,轻轻说道。

“没事就好。”崔立恒合住报纸,摘掉眼镜,双手叠于大腿处,尽显成熟男人的儒雅之风,崔立恒说道:“赵家毕竟对于咱们家有恩,我不会坐视不管,这个恩情不管多大多小,我会记一辈子。虽然别人看我是个势力的商人,但也懂得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你跟赵凤声说,如果碰到困难,以后可以随时找我,不管是金钱、人脉,我都会给他最大回报。”

“那……我们俩的婚事?”崔亚卿见到父亲语气不像以前那样强硬,带有期望问道。

“坐。”崔立恒示意让女儿坐到对面,亲自起身给二妮倒了一杯水,语重心长道:“亚卿,不是我一个人有门户之见,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规矩,自然有它蕴含的大道理。我不是那种为了钱就棒打鸳鸯的狠心父亲,咱们家衣食无忧,没必要去看别人脸色行事,我只是想让自己女儿过好,可怎么才能过好?这是一个很深邃的问题。”

“何为门当户对?就是你们受教育的程度,家庭背景,消费观念,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需要高度统一。就拿孩子上学来说,一线城市的教育肯定比咱们武云市要好,孩子们的起点在于父母前期拼搏,你赵凤声结婚后,孩子的起点在哪?桃园街吗?跟着一帮穷苦孩子延续着赵凤声的痞子生涯?孩子如果熬到人上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每个人的出身和背景,注定了他的眼界和胸襟,一些人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的塔尖,那样的豪门望族咱们高攀不起,就算你想嫁我也不会让你去,不见得会幸福。亚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小富即安?当一个人拥有一百万会有幸福感,但资产到达一千万,一个亿,却不见得会过得比一百万时更好。你们三个女儿都是我的心头肉,我不需要你们大富大贵,崔家的担子由崔洋来抗,你们只需要找户人家安心相夫教子,我就很满足了。”

崔立恒的一番话让二妮无从反驳,她承认父亲所说的大道理都是对的,可道理归道理,爱情归爱情,要是每一段爱情都在道理基础上反复思量,哪里还有白娘子水淹雷峰塔,哪里还有梁山伯祝英台化茧成蝶?

崔亚卿低头说道:“赵凤声要是走上正途,你会答应我们俩的婚事吗?”

崔立恒没想到自己的劝告还是令女儿不思悔改,斩钉截铁道:“不会。”

“都说没有父母祝福的爱情,不会有好的结局。”崔亚卿掏出包里的银行卡和奥迪车钥匙,放到桌上,“我信这句话,但我更信赵凤声能带给我最大的幸福。卡里有一百多万,买车的钱也是你给我,这些能抵一部分你给我开店的钱,其余的,我会慢慢还给你。”

崔立恒脸色阴沉似水。

崔亚卿平静说道:“我会过好的。”

随后大步离去。

爱情,哪有道理可言?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雾里看花

没了佳rén dà被同眠,赵凤声起床很早,不到七点就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穿上衣服,刚推开房门,一阵浓郁的雾气扑面而来。

赵凤声呆呆望着能见度不足三米的浓雾,瞬间蒙圈。

雾气缭绕的情形根本不用特效,放俩古装měi nu就能拍仙侠剧。

这是咋了,到大雷音寺了?

看今天牛叉哄哄的场景,估计雾霾指数又爆表了……

赵凤声感慨着没生对地方,投胎都能投到全国雾霾常年第一的城市,寻思着要是跟二妮有了孩子,搬到山里去当山野闲人也不错,农夫,山泉,有点田,清苦归清苦,起码下一代的健康状况不用操心,这要是让孩子每天吸着雾霾,不比抽三盒烟的危害还大?

赵凤声品味着长期名列前茅的雾霾,嗓子眼直痒痒,起床烟都没心情抽,简单洗漱完毕,开始在院子里练习蹲墙功。

打铁还需自身硬。

老是靠着傻小子充当保镖角色也不是办法,赵凤声危机感挺强,一有空闲时间就开始练习李爷爷传授的国术。他虽然不是那种惊才绝艳的天纵之才,但胜在勤勉好学,加上脑袋瓜不笨,国术精髓被他慢慢领悟,如果现在再跟沐金福硬碰硬干一场,估计还是输……只是输的没那么难看。

半个小时蹲墙功热身,赵凤声开始摆出一个太极的起势,刚摆出架势,手指肚隐隐臌起,赵凤声大喜过望!李爷爷说过太极不动则已,动则势若惊雷,从初学者迈入小成关键一步,就是气血灌注鼓荡,所谓气遍身躯不稍滞,只要感应到气感,就是成为高手的明显标志。

老子要成高手了?

赵凤声乐的嘴都合不拢,光想掐着腰仰天长啸,喊一句谁敢跟老子干一架?!

不过随即想到两侧住着的是傻小子和李爷爷,赵凤声瞬间泄气,一个半神半仙的老妖怪,一个是以后盖世无双的妖孽,随便拎出来哪一位,都能教育自己装逼遭雷劈的道理。赵凤声收敛好轻狂心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打着太极起手式,十几遍后,心如止水。

吃过早饭,赵凤声还没来得及去给李爷爷请安,手机嗡嗡想起,赵凤声一看是大刚,他挺诧异这个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畜生,今个为啥起的这么早。

等赵凤声带着周奉先坐到现代车里,还没跟大刚打招呼,一股浓重的味道呛得赵凤声差点弃车而逃,赵凤声看着面容憔悴的大刚,用袖口掩住鼻子问道:“这他奶奶啥味?你窜稀窜车里了?”

“滚蛋!哥心情不好……”

顶着俩黑眼圈的大刚前一句骂人的话气势十足,后面一句就有点像被人遗弃的小shǎo fu,充满哀怨口吻。

“咋了?你得艾滋病了?”赵凤声可不相信恶有恶报这句名言,大刚这畜生祸祸多少良家女人了?也没见过老天爷开眼灭了这个祸害。

“都怪这gou ri de雾霾!”大刚恶狠狠骂道。

“难道你看不清路开到粪坑里了?我说咋这么臭。”赵凤声一脸嫌弃说道。

“昨晚约了个妹子,妈的,照片上跟仙女一样,可昨天接她的时候雾霾太大,我都没看清长啥样。我说去开个宾馆,那妹子死活不同意,非要找ci ji玩车震。震就震呗,哥啥场面没见过,现在妹子开放咱也知道。结果那妹子跟吃了chun yào一样,一晚上要个不停,累的哥比跑个马拉松还累。等天亮了一看,卧槽!那娘们原来是个斗鸡眼,脸蛋布满青春痘,简直比老子长得还丑,我说他娘的一晚上要七八次,估计是没人要她,憋得……”大刚鼻涕一把泪一把诉说着自己的惊魂一夜。

“啊哈哈哈哈!”赵凤声根本没有同情兄弟悲催遭遇,笑的眼泪都流出几滴,蜷缩在椅子上拼命捂着肚子,估计很快就能让腹肌再升级一个层次。

“你笑个蛋啊!”

大刚冲着乐成一团的家伙恶语相加,“要不是这gou ri de雾霾昏天黑地,老子能着了道?!”

赵凤声擦了擦眼泪,边笑边问道:“你不是hào称每一个妹子都有值得下手的地方?要么看胸,要么看腿,实在没身材没脸蛋,技术活肯定不赖。这么耷拉着脸,不符合你一贯作风啊。”

大刚揉了揉发黑的眼圈,义愤填膺道:“要是有一个地方能看,老子都认了。胸还没我的大,腿比我的还粗,屁股蛋子上还有俩大坑,你让我玩啥?”

赵凤声被车里呛人的气味弄得头晕眼花,强忍住笑意问道:“我记得你经常洗澡啊,这车里都是啥味?不会是那妹子留下的吧?”

大刚苦着脸道:“那娘们汗脚……”

“啊哈哈哈哈哈!……”

赵凤声差点笑的没背过气,瘫倒在副驾驶中放肆嘲笑着大刚遇人不淑,连傻小子都似乎听懂了两个人之间的“深奥”对话,张开大嘴不住憨笑。

大刚愤懑打开车窗,等充满雾霾刺鼻味道进入车内,赵凤声才感觉头晕目眩的感觉稍微弱了一点,掏出一根烟,点燃后哈哈笑道:“看你个畜生还敢不敢约炮,没准过几天就约上个带病的出来,等到了那会,你哭都没地方哭。”

大刚猛然一惊,挠了挠裤裆,一脸惊恐说道:“我咋感觉小鸟有点痒……”

“我去!”

赵凤声从椅子瞬间弹起,烟头掉到地上都不管不顾,“你不会在这弄过吧?别让老子也染上病。”

大刚嘿嘿笑道:“你猜对了。”

“老子要下车!”赵凤声拼命推着车门,无奈安全锁已经锁住,任他再怎么鼓捣也无济于事。

大刚撇嘴道:“咱以前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时候说过,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都这样了,你不陪哥一起受罪,好意思吗?”

赵凤声怒吼道:“扯淡!你自己干的恶心事,拉老子下水干啥?!”

大刚做出一个你奈我何的表情,“好兄弟,要讲义气。”

“讲你妹个大西瓜!快开门!”

“就不开。”

“你再不开,我把你车玻璃砸了!”

“你有钱赔不?”

“刚哥,我错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锱铢必较

关于武云市雾霾的段子很多,什么厚德载雾,自强不吸,霾头苦干,再创灰黄。什么一个男孩去相亲时,面对一个貂皮女子喋喋不休说了半天,临走发现是条哈士奇坐在那里。传闻省环保厅领导来武云检查雾霾原因,结果雾霾太大,导致司机走错了路,跑到别的市。

这些段子层出不穷,真伪无从分辨,估计大多是市民吐槽而进行的刻意编排。本市的钢厂和焦化厂密集程度令人咂舌,环境污染一直是头疼问题,要蓝天白云还是腰包鼓鼓?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许多身价不菲的富人赚到盆满钵满,陆续搬出武云市,或者定居国外,或者定居南方,不再让自己和家人饱受煎熬。

赵凤声这种连旅游都是一种奢望的穷光蛋,别说定居环境优雅的大城市,就连在本地都能ling qu低保了,所以觉得搬离老街这个事及其遥远,就像是坐在十八层地狱遥想九霄云外,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大刚开了半个小时才到赌场楼下,没办法,能见度太低,只能打开大灯慢吞吞行驶。半路碰见一位穿着灰衣服的大爷过马路,白须飘然,身处浓雾之间,大刚恍惚中还以为碰到传说中的神仙,差点下车顶礼膜拜。

进入电梯,赵凤声突然想去唐氏集团总部瞅一瞅,跟大刚和傻小子招呼一声,独自在29楼下了电梯。

唐氏集团人来人往,员工们走路都带有一股虎虎生风的劲头,在办公楼里不断穿梭,比起唐宏图掌舵唐氏集团的时候,看起来要多了一些积极向上的精气神。

赵凤声双手揣兜,在楼里来回转悠,前台小妹妹对这个33楼的邻居见过几次,没有询问先生有何贵干,反而抛过去几个带有撩拨深意的媚眼。赵凤声跟二妮确立关系之后,不再眠花宿柳,跟二妮一心一意过小日子,就连张小曼和柳玉芳那样的尤物祸水,赵凤声都视若无睹,更别提姿容一般的前台小妹妹。

再说赵凤声亲眼见过这妹子每天坐在不同车里上下班,每个驾驶员都不一样,有老有少,猜测她应该是见着自己开着奥迪a4,还以为自己是个土豪选择勾引,要是弄清楚赵凤声的身家,妹子恐怕避之不及。

转了一圈没发现感兴趣的东西,赵凤声犯了烟瘾,跑到专供吸烟的阳台吞云吐雾。

阳台被隔离成一个独立区域,放有几张藤椅和圆桌,闲来无事可以来这里喝杯咖啡,冒几根烟,供职员和客人欣赏风景或者放松神经。赵凤声记得唐氏集团以前可没有这么人性化的设计,许多职员选择在楼梯间抽烟,弄得满楼道都是烟味。唐宏图是位草莽气息浓重的老板,对职员恶习不怎么在意,只要大家伙给他赚钱就行,公司形象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赵凤声趴在栏杆上,欣赏着天地之间雾影重重,后面突然传出一句声音:“能借个火吗?”

赵凤声回头,看到的是一位略微发福的中年人,五官凑在一起,给人一种敦厚老实的感觉,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这样的形象,很容易俘虏出墙红杏的芳心。

赵凤声掏出打火机递给他,中年男子接过,摸遍全身上下口袋,不好意思笑了笑,“能不能再借根烟?”

“别嫌弃烟不好就行。”赵凤声又把七块五毛钱一盒的红云丢到他怀里。这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典范,不可能是蹭烟抽的穷光蛋。

“红云,不错了。我记得我们小时候抽的是一块钱一盒的四七,还有冰山,你的年纪可能没赶上那段岁月,那种劣质香烟抽到肺里火辣辣的,跟抽树叶的效果差不多。等到过年过节,才买一包石林或者红塔山充门面,专给别人抽,自己可不舍得糟蹋好东西。”

中年男子很健谈,也很会照顾别人情绪,一番话从他的嘴中说出口,避免了赵凤声囊中羞涩的尴尬。

“那会物价贵,五块钱顶现在五十块了,我这烟还没乞丐的好,你就别埋汰人了。”赵凤声没有领情,把中年男子还给他的香烟打火机揣回到兜里。

“呵呵,确实是,那会几千块都能买一套房,现在几十万都打不住。”中年男子和蔼笑道。

中年男子抽烟的姿势很特别,只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烟嘴顶部,牙齿轻咬住过滤嘴,每一口力道都很大,哪怕是低档烟他都抽的如痴如醉。赵凤声对这个抽烟姿势不陌生,他见过桃园街里上岁数的老人有几个是这样抽烟,那会都是没有过滤嘴的香烟,每节省一块空间都能多抽几口。多年养成的习惯不容易改变,赵凤声判断他应该出身草根,否则断然不会培养成这种节俭习气。

“你请我抽烟,我请你喝杯咖啡?”中年男子香烟很快抽掉一半,指着室内的咖啡机问道。

“你这应该算是借花献佛吧?”赵凤声撇了撇嘴。

他自己就是脸皮厚实的家伙,没想到对方比他厚上几分,一杯免费的咖啡都说的冠冕堂皇,又遇到一个脸皮旗鼓相当的对手。

“呵呵,见笑了。”中年男子仪态优雅接好两杯咖啡,递给赵凤声一杯,含笑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劳动力应该算作是一种产生利润的方式,建筑工地工人,快递员工,外卖员工,甚至是性工作者,都是靠着劳动收取应得的报酬。我抽你一根烟,对你造成的损失是三毛七分五厘,价值一块钱的打火机差不多可以点燃一千次,我只用了一次,损失可以忽略不计。而我帮你接一杯咖啡,在国外咖啡馆需要付给我几块钱的小费,换成武云市当然要下降很多,接咖啡的距离过近,也容易影响报酬,但是五毛钱还是应该有的。所以说这次交易,你还是赚了一毛二分五厘。”

赵凤声惊讶地望着初次谋面的男人,没想到这个穿着体面的家伙,竟然锱铢必较到这种程度,这比起桃园街买菜小贩还要抠门多了。

赵凤声愕然问道:“你要是觉得亏了,我再补偿你一根烟?”

“呵呵,跟你开个玩笑。”

中年男子伸出宽厚手掌,“互相认识一下,我叫宋雪峰。”

第一百六十九章 鸠占鹊巢

赵凤声大吃一惊!

他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

宋雪峰,唐氏集团现任总裁,把根基深厚唐耀辉扫地出门的牛人。据传言宋雪峰的来历相当神秘,许多好事者专门查询过他的履历,宋雪峰根本没踏足过武云市,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秘人物。

赵凤声面对宋雪峰伸出的宽厚手掌,揉了揉鼻子,没去接。

根据唐耀辉提供的信息,宋雪峰应该是“那棵大树”嫡系班底,怎么算,都应该是自己敌对一方。哪怕面前这个长相敦厚老实的家伙,手里握有相当恐怖的资金和权力,赵凤声也没想过讨好巴结,反正人家又不会平白无故给自己好处,倒不如远离是非,没准惹得一身骚。

赵凤声拧灭烟头,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赵凤声,我认识你。”宋雪峰面带微笑说道。

赵凤声愕然回头,他没想到一位经常上本市财经报纸的大人物会认识自己。赵凤声自诩小卒子一枚,跟对方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人脉关系和生活水平相差天壤之别,就好像富甲一方的大富翁面对乞丐说咱俩相识,听起来有些扯淡。

“赵凤声,户口所在地桃园街八条十二hào,在西南某部当过侦察兵,复员后迫于生计混迹江湖,攒下一些身家,结果被好兄弟把钱卷走,未婚女友因此拂袖而去。后来凭空消失三年,几个月前又刚回到武云市,在唐宏图手下谋得一席之地。”宋雪峰坐到椅子当中,笑道:“我的这些资料正确吗?”

赵凤声将门一把关住,走到宋雪峰身前,阴沉说道:“既然你对我了解这么清楚,应该知道我是吃什么饭的,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我让你尝尝从29楼摔下去是啥滋味。”

“别那么紧张,有话好好说。”宋雪峰依旧一张胸有成竹的笑脸,指着对面椅子说道:“虽然你有过一大把寻衅滋事的劣迹,但都没构成过刑事犯罪,这说明你做事很有底线,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把我从这里丢下去,可是构成了故意杀人罪,你还不到三十岁,没必要跟我一个快五十岁的半老头子一命换一命吧?”

“不能这么论。我穷的叮当响,裤衩子都打了好几个补丁,早晨多吃几根油条都得回家跪搓板,晚上睡觉都不舍得点炉子。跟一位大富翁一命换一命,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赵凤声摁住宋雪峰椅子扶手,一脸阴狠道:“我最讨厌别人关注我,你把我调查的这么清楚,究竟什么目的?不给我一个满意答案,杀人的事或许我干不出来,但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还是极有可能,我背后站着谁,你心知肚明,相信重伤害的案件还是能帮我摆平。”

既然上来就撕破脸,赵凤声干脆大大方方摆明立场。

他在巴格达腥风血雨闯荡了几年,没想到刚回武云市,就被一群大人物玩弄股掌之间,来回被当枪使,憋了一肚子火气。赵凤声没心情,也没能耐跟这些人精耍心眼,直接一力降十会,用自己另一张面具去对待潜在危险的可能性。

“呵呵,你多虑了,我对唐宏图以前的属下都有一份资料,加上记忆力不错,所以每个人在我脑子里都有详细数据。”宋雪峰摊开双手,表示很无辜。

“记性好,不一定是件好事。”赵凤声举起桌子上的花瓶,来回端详,意味深长说道:“我听说脑子被重击后,大脑会变得迟钝,连带着记忆力都有所下降,变成个bái chi都很有可能。不知道花瓶猛烈击打后脑勺,会不会忘记我所有的资料。”

“我是学数学出身,对医学没有研究,你说的这些画面挺熟悉,好像是韩剧里经常出现的场景。不过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奉劝你,最好别经常看那些无聊透顶的东西,那些情节看多了,比起大脑被重击还要影响智商。”宋雪峰看似语态和煦,但里面的寓意却针锋相对。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没心思跟你耍嘴皮子。”赵凤声眯起双眼。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现在唐氏集团我是总裁,你一个前朝旧将跑到这里撒野,用恐吓语气对唐氏集团最高领导进行威胁,意欲何为?”宋雪峰翘起二郎腿,笑呵呵问道。

“我来这里找厕所,行不?你要是收费,我给你一块钱,不用找了。”赵凤声瞪着眼,耍起了痞子们惯用的二百五伎俩。

宋雪峰笑了笑,站起身,走到瓷砖包裹精致的阳台旁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轻叹道:“酩酊醉时月正午,一曲长歌垆上眠。武云市自古乃是燕赵咽喉要道,人杰地灵之地,多少王臣将相在此指点江山,无数名人雅士争相踏足,没想到如今被一片铜臭气熏染成漫天狼藉。先人们如果有在天之灵,恐怕得大骂儿孙们不孝了。”

赵凤声听着他不俗的谈吐,问道:“你是有钱人,还要骂有钱人,难道同行真的是冤家,明里暗里都得互相捅刀子?”

宋雪峰摇头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把自己的利益作为高点凌驾于一切之上,就有些逐本求末了。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见得非要破坏赖以生存的土壤去杀鸡取卵,其利不足,利其所得,得不偿失,乃下下策。”

赵凤声望着这位新上任的总裁背影,撇嘴道:“你的思想境界倒是挺高,但不知道鸠占鹊巢算不算道德败坏?”

对于宋雪峰和唐宏图两任总裁,抛开触犯法律法规不讲,仅就个人好恶程度而言,其实赵凤声更倾向于攀爬了半辈子,才努力身处金字塔顶的二哥。最起码,唐氏集团是唐宏图一点点心血打造出来的,宋雪峰就显得是坐享其成的大反派了。

“商场如战场,你当过兵,应该明白其中道理。真正的高手并不是刀刀见红的近身相搏,而是谈笑间翻云覆雨。”宋雪峰突然回头,诡异笑道:“再说……我是鸠吗?”

第一百七十章 诱惑

赵凤声是个对经济一窍不通的糙人,宋雪峰则是掌管唐氏集团经济命脉的高人,地位有着天壤之别的俩人聊了半天,最后发现没啥共同语言。赵凤声试着套出“那棵大树”究竟是哪座庙里的菩萨,可惜他的小伎俩在城府深厚的人面前,跟小孩躺在地上耍赖要糖吃一般无二,宋雪峰总是笑而不答。

赵凤声挺有自知之明,闲聊几句就准备回赌场,宋雪峰临别时要了赵凤声的电话hào码,并且递给赵凤声一张名片,说以后有空让赵凤声带他转转武云市。赵凤声没当真,你都总裁ceo了,还缺个引路的司机?所以将名片浑不在意揉进裤兜,漂亮话都没说,拍屁股走人。

宋雪峰这种级数的人物,已经不需要在名片的名贵程度做文章,普普通通的一张卡片,白底黑字,用楷体规规整整写着唐氏集团宋雪峰,连头衔都没有,比起什么业务经理销售总监之类的名hào,档次低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熟悉宋雪峰脾性的人清楚,这位唐氏集团一hào人物主动递名片的次数极少,满打满算不超过两手之数。许多人都说这位武云市的新贵自命清高,架子端的有些离谱,但宋雪峰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商人应有的八面玲珑。

国人做事讲究人情,成功也靠人情,宋雪峰做事风格剑走偏锋,可本事却是一等一的骇人。整个唐氏集团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接手三个月,业绩涨幅就达到恐怖的百分之四十。要知道唐氏集团是一艘大船,唐宏图进监狱的阴霾还挥之不去,各个位置一把手全部辞退,如此风雨飘摇,换成别的企业早就一蹶不振,业绩销售持平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但宋雪峰一系列的强硬举动,使整个唐氏集团焕发出勃勃生机,无愧于他脑袋上达特茅斯学院mba的头衔。

赵凤声没心思关注宋雪峰有多牛叉,他总觉得窃取别人胜利果实有点不人道,不管是主谋还是帮凶,宋雪峰都有点落井下石的嫌疑。赵凤声是痞子,唐宏图也是痞子,一个痞子蹲进笆篱子感悟人生,另一个痞子难免会兔死狐悲。再说唐宏图表面对赵凤声相当不错,又是促膝长谈,又是送名贵跑车,半辈子没有过知遇之恩的赵凤声难免会怀揣感恩心态。

回到赌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玉芳站在玻璃窗前抽烟的倩影,大刚这头畜生在旁边殷勤赔笑,不过看样子,柳玉芳没有想跟大刚探讨床技的心情,一口接一口抽着烟,爱答不理。

赵凤声没空理会这对狗男女,拍了拍坐在赌桌旁边的傻小子壮硕肩头,傻小子抬头咧嘴一笑,白的都有些晃眼,不去做牙膏广告都可惜了。赵凤声准备去办公室,看会濑亚美眉缓解紧绷的神经。跟宋雪峰这种人精打交道,实在是件费心费力的事情,想要套出对方话语里的把柄难上加难,做好防守就已经是非常不错。

“赵凤声。”略带嘶哑的女性声音传来。

赵凤声扭头,发现往日里艳光四射的柳玉芳有些憔悴,眼圈发青,头发凌乱,眼角的鱼尾纹没有精心护理,也带出几道浅浅的痕迹。加上旁边大刚脸上被斗鸡眼妹妹折腾出的颓败神色,俩人一脸的枯槁如出一辙,不明白底细的,还以为这俩人刚刚大战完八百回合。

赵凤声还想着个濑亚妹妹约会,没心情跟半老徐娘扯皮,不耐烦问道:“有事?”

柳玉芳扔掉烟头,急匆匆走向赵凤声,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丝毫没有影响走路速度,赵凤声端详着细嫩腰肢和丰腴适中的měi tui,眼睛一眨不眨。

柳玉芳望了眼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小心翼翼说道:“进去说话。”

柳玉芳不等赵凤声允许,率先走进办公室。

赵凤声闻着浓烈的高档香水味,扫了下前面shu nu蜜桃型臀部,咽了下口水。大刚也兴致勃勃尾随柳玉芳走到跟前,继续对着柳玉芳摆出讨好神色,笑眯眯问道:“姐姐渴不渴?”

对于大刚死缠烂打的泡妞技术,赵凤声打心眼里佩服,无论měi nu摆出什么拒人千里的姿态,大刚都能做到不恼不怒,哪怕měi nu说一句滚蛋,大刚都能笑脸相迎,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用他的话说,就是前面当孙子,后面当大爷,只要滚了一次床单,啥贞洁烈女都得变成dàng fu**,前面受到的委屈,后面自然能弥补回来。

大刚的老婆要比柳玉芳还漂亮半个档次,那是当年大刚穷追猛打近半年才搞到手,每天手捧一束鲜花表达爱意,还拉赵凤声和郭海亮用出苦肉计等策略,好女怕郎缠,这句话可是不假,只要大刚想泡妞,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逃脱不了他的魔掌。

赵凤声怕隔墙有耳,关好房门,问道:“柳大经理每天都来我们这儿报道,魅力国汇的生意岂不是要一落千丈?我这个穷光蛋不要紧,大刚和老佛可没地方逍遥快活了。”

“我求你救救我的儿子。”柳玉芳眼圈一红,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完全没有了以前高傲的姿态。

“救你儿子?怎么救?”赵凤声满头雾水。他哪里知道柳玉芳的儿子是谁,又遭遇什么样的危险,他连柳玉芳有儿子的事情都不知道,更别提扶危救难了。

“我儿子被唐耀辉绑走了……”柳玉芳低头痛哭。

“你儿子被唐耀辉绑票,你去找他要人啊,又不是我绑的你儿子,你找我哭有啥用。”赵凤声自己麻烦一大堆,更不愿意蹚这浑水。

“姐,有啥困难你跟我说啊,兄弟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大刚瞪大双眼望着v领里的一片雪白春色,流着口水保证道。

“滚一边去,就你那几下子还敢跟唐耀辉叫板,不怕沐金福把你打成植物人?”赵凤声白了好兄弟一眼,没好气说道。

“沐金福算个蛋!唐耀辉有沐金福,咱有傻小子,不服单挑!看谁能打爆谁的蛋子儿!”大刚扯着嗓子,豪迈喊道。

自从见识过傻小子的骁勇无双,大刚从来不怕跟人找茬,碰见别人对着他吹嘘如何身手了得,他都会鄙夷说上一句,‘吹几把啥,不服跟我兄弟单挑。’痞子们大多听说过周奉先的霸道身手,没人敢跟人形凶兽过不去。

“你跟唐耀辉结过梁子?他绑你儿子干啥?”赵凤声懒得理这个混不吝,转而对柳玉芳纳闷问道:“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还会惹是生非?”

“小辉他……”柳玉芳掏出纸巾擦拭眼角泪水,支支吾吾道:“小乐是我跟唐宏图的儿子……”

“哦!”赵凤声恍然大悟。原来俩人暗结珠胎,还搞了个私生子出来。

依着唐耀辉阴戾毒辣的作风,估计对这个同父异母的胞弟没啥好感。再联想到唐耀辉想要复辟唐氏集团的江山,如果运气好,除掉了对手宋雪峰,唐氏集团还很难说花落谁家。唐耀辉自己是个身残人士,唐宏图对哪个儿子更加看好,谁也说不准。古代皇子为了争夺皇权,做出手足相残的举动还少了?那么庞大的基业,唐耀辉煞费苦心夺回手里,没准还要分给别人一半,这么一推测,柳玉芳的儿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跟唐耀辉没什么交情,你找错人了。”事关别人家务事,赵凤声才懒得管。唐耀辉不对自己下黑手就不错了,还想让自己一句话,把争夺家产的对手给放了?那不是扯淡么。

“你只要救回小乐,我保证我们母女俩立刻离开武云市,而且我会立下字据,不会要唐氏集团的股份。”柳玉芳可怜巴巴祈求道。

她混迹夜场多年,见识过无数人戴着虚伪面具互相试探,对于唐耀辉的目的,她十分清楚,所以她承诺唐耀辉最担心的问题。窥探人心,对她而言,是必备技能之一,也是她赖以生存的手段。

“我跟唐耀辉没交情,你们家的家事也轮不到我管。”赵凤声冷声道。

“只要你救回小乐,我什么都答应你……”柳玉芳扭捏着风姿动人的娇躯,媚声说道。

一个风情万种的大měi nu,说出这番任君采摘的话语,被心智不坚的男人看见,恐怕立马缴械投降,回应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兴趣。”赵凤声将头扭向一旁。

“我知道你需要钱,我可以让你赚到很多钱。”柳玉芳见美人计没有效果,又抛出一个让男人欲罢不能的you huo。

“生子,你看姐多可怜,咱不能袖手旁观啊!”大刚冲着赵凤声挤眉弄眼,又有měi nu倒贴,还有钱赚,多好的事啊!他恨不得摁着赵凤声的脑袋答应。

“怎么赚?”这句话实实在在击中了赵凤声的软肋,让他没有抗拒的勇气。

“我在夜场混了十几年,手里有大一批客户资源,他们都是口袋不缺钱的成功人士。你们赌场刚开业,生意还很冷淡,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大批客户过来捧场,至于他们会不会长期选择在这里玩,这一点我不能够保证,还要看你们赌场有没有吸引客人的手段。你只要答应救小乐,我会把你们这里引荐到各个夜场,我手里带的妹妹很多,你们应该清楚,相信能给你们带来非常大的好处。”柳玉芳有条不紊说道,这一刻,才让人想起她是那位八面玲珑的大堂经理。

“生子,我去跟李哥和严猛说一声,柳姐带来的客人都算你头上,这样的话,每天提成恐怕能让你赚到五位数。”大刚兴奋道。

想到要和二妮结婚,而兜里囊中羞涩,赵凤声作为一个大男子主义的家伙,想到所有费用都由女方支付,心里挺别扭,确实没脸去吃软饭。

赵凤声沉思片刻,低声道:“我试试。”

第一百七十一章 白发三千丈

钱,活了近三十年的赵凤声,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

严格来说,赵凤声性格有点像无欲无求的修道之士,对什么事都能看得开,兄弟背叛,家底被卷走,未婚妻翻脸无情,一系列的打击,对于别人无异于灭顶之灾。赵凤声基本能以平常心对待,没让他内心掀起太dà bo澜。

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普通人平淡无奇的三部曲,赵凤声却初次觉得距离自己那么近。

他跟杨璐璐那段恋情,基本是以结婚为目的走了一个程序,不相爱,但觉得能凑合过日子,赵凤声那会儿不差钱,没觉得结个婚是如此艰难坎坷。他不清楚爱情后期会不会被柴米油盐淹没,索性不去再奢望那个仙气十足的女人委身下嫁,一辈子总归有个难以如愿的遗憾,不能光为自己yu wàng考虑,也得为别人想想。

赵凤声现在穷的叮当响,二妮每天又端着俏脸问啥时候结婚,这让没脸没皮的赵凤声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的穷光蛋,还有啥资格娶媳妇?

所以柳玉芳开出的you huo,让他很难拒绝。

至于唐耀辉放不放人,赵凤声只能做到努力游说,不敢对柳玉芳进行任何承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赵凤声向来是个重诺的男儿,既然答应,就努力去完成自己的承诺。

柳玉芳似乎是盼子心切,过了中午开始挨个打电话张罗人马,举着手机又是哥哥又是领导甜腻叫个不停,马屁拍的羚羊挂角,说自己弟弟弄了一家赌局,必须、务必、一定、要过来捧捧场。话语里的暧昧程度,令脸皮厚实的赵凤声和大刚,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地佩服柳玉芳的交际手腕。

等柳玉芳给手下美眉打电话,却又是另一番姿态,搬起脸扮成铁娘子的模样,谁敢违逆她的心意,上去就是一通责骂,听得赵凤声和大刚胆战心惊。

柳玉芳的连消带打,到了下午就初见成效,几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艳丽女人接踵而至,手里都挽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用大刚出面,柳玉芳补好妆亲自接待,对每个男人都能笑脸相迎侃侃而谈,辗转腾挪于赌场之间。

柳玉芳脸上布满职业化的笑容和举止得当的优雅姿态,靠在办公室门口的赵凤声发自心底钦佩,不过看到柳玉芳头上的几根银丝,赵凤声心情有些黯然。

社会毕竟由男人撑起大半边天,女性精英占少数,像柳玉芳这种有脸蛋有身材有智商的女人,确实很少见,就算有,也都是男人们奉为明珠的宝贝疙瘩,大多不愿自降身份干起老鸨角色。柳玉芳为了能和唐宏图长相厮守,一干就是十几年,没人知道她遭遇过什么磨难。男人的揩油,儿子的嫌弃,同行的陷害,都没能让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打退堂鼓,哪怕爱人唐宏图锒铛入狱,儿子被他兄长手足相残,这个女人依然挺起胸膛,只为了赵凤声模棱两可的一句承诺,继续在旁人面前惊艳绽放。

苦不苦?

白发三千丈。

大刚啃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大红苹果,捅了捅兄弟腰部,小声道:“严猛那边我都说好了,会有人专门记录这些客人情况,老规矩,见十抽一,你今天能赚多少钱,全看这些人给不给力了。”

赵凤声闻着苹果香甜味道,本想抢过来解解馋,忽然想到大刚和斗鸡眼měi nu鏖战大半宿,天晓得有没有染上不治之症。赵凤声用肘部和大刚拉开距离,斜眼道:“离远点,你这个畜生天天换女人,我可不想无辜中枪。”

大刚无可奈何翻了个白眼,道:“晚上就去钻你被窝!”

赵凤声竖起中指还以颜色。

“今天你要是赚够三千块,记得请哥吃顿好的啊。”大刚咬的酣畅淋漓,吐沫星子加上苹果汁水四散纷飞。

“不请,我得攒点结婚钱。你比我赚的只多不少,就不能出出血弄顿大龙虾啥的?”赵凤声撇嘴道。面对大刚他可不需要遮遮掩掩,有一说一。

“看你抠唆的样儿,哪顿不是哥买单。不过你要说是为了给二妮攒钱,我就饶了你。日子定了没?钱不够了跟我说一声。等你俩的喜酒,等的我儿子都快上大学了,干脆到时候你俩一起办,还省个酒席钱。”大刚大大咧咧道。

“那臭小子还没断奶呢吧?瞎扯淡。就你的遗传基因,能初中毕业都不错了,还大学?你们家就没烧过那柱高香。咱老街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一个秀才,除了二妮三妮,没人能考上大学,难道是风水不好?回头我问问李爷爷,给你们家规制规制,没准让你沾了臭小子的光,成为富一代的爹。”赵凤声这些天一直研究风水学,看的都快走火入魔,什么事都想归纳到风水问题上。

“你那基因好?咱俩都是小学五年级毕业,还好意思笑话我?别王八笑话猪黑了。我觉得风水啥的不靠谱,那么多皇帝都请高人算过风水,不都是几百年就完蛋了,有几个能长命百岁,有几个朝代能坚持一千年以上?我看你还是踏踏实实赚钱吧,别整天琢磨歪门邪道了。”大刚大口咬着苹果,满脸横肉堆出质疑神色。

“你懂个屁啊!”

赵凤声解释道:“风水得和八字结合懂不懂?不是每个八字都适合相同的风水格局,这里面道道太深,给你说也是对牛弹琴。”

大刚愤愤不平道:“你要是真有本事,给咱赌场布布局,让咱每天都赚个十万八万。”

赵凤声顿了顿,仔细观察大厅的几根有棱有角的柱子,这在风水学中不利婚配,想到进门就是厕所,为漏财之宅,而办公室床铺正对着一扇大窗,正是风水大忌。至于家里的风水布置跟营业场所的布置有何差异,他还没学到那一步,弄不清楚其中分别。

难不成要倒霉?

赵凤声忽然浮现一股不祥预感。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早餐

有了柳玉芳不留余力地帮衬,客人接踵而至,把偌大的六张牌桌挤得水泄不通,添了几次凳子才将客人安排妥当。这些人未必喜欢赌博,大多是来捧场,现在混社会就讲究个人脉关系,指不定谁会求到谁。柳玉芳十几年积累的人脉堪称恐怖,心思活泛的主儿都不愿意得罪她,花几千块落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几百人的阔绰出手,赌场一天的营业额相当可观,到了天亮时一盘点,收入竟然达到了六位数,光是赵凤声的抽成就有四万多块。这对于现在的赵凤声而言,实在是一笔天文数字。

上上下下需要安排,三人直接在赌场熬了一通宵,赵凤声给了傻小子一千块钱,让他先回家,姑奶奶这一段老是咳嗽,赵凤声怕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家里没个人他不放心。

赵凤声还好,身体素质在那摆着,就算再熬两天也不至于太疲惫。大刚酒色掏空的身子不堪重负,跑到办公室迷糊一会,算是解解乏。柳玉芳虽然熬到双目通红,但一宿没合眼,绿摩尔一根接一根放到嘴边,到了后来嫌女士香烟没味道,直接抢走了赵凤声的红云,赵凤声提示她赌场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软中华和苏烟,柳玉芳摇了摇头,说那烟没味道,不提神。

等大刚将抽成递到赵凤声的手里,赵凤声望着一厚沓子钞票,怔怔出神。一天四万多,十天四十多万,一年得多少钱?赵凤声不敢想象那道简单的数学题。

赵凤声清楚那些rén dà多数是来给柳玉芳个面子,以后会不会再光顾还很难说,但留下三分之一就让他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过上颇为奢侈的生活。

赵凤声走向站在窗户旁边吞云吐雾的柳玉芳,把三四千的零头留下,其余四万块一股脑塞给柳玉芳,“这些钱给你,你儿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跟唐耀辉说说。”

柳玉芳瞥了眼鲜红钞票,视线迅速收回,继续望向茫茫灰雾,一脸平静道:“这些钱本来就是说好帮你赚的,一分钱我也不要,如果钱能救回我儿子,我会选择另一种方式。”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把钱放到窗台,“总觉得拿这钱有点不好意思,心里不舒服,怎么说呢……就是欺负孤儿寡母的感觉。”

“唐宏图还没死,我儿子还没失去父亲。”柳玉芳很罕见地顶撞赵凤声一句,语态强硬,像是一头护犊子的母老虎在张开獠牙,可下一句就有些心灰意冷的意味,“儿子找不回来,我要钱有什么用?……”

“血脉至亲的兄弟,唐耀辉不会做的那么绝,再说唐宏图定没定罪还很难说,唐耀辉总不能跟他老子撕破脸。”赵凤声开导她道:“我没有唐耀辉的电话,你有吗?我跟他约个时间面谈。”

“我打了几百遍,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柳玉芳神情落寞道:“既然他有求于你,相信很快会再和你联系,到时候你跟他求求情,放我们母子俩一条生路。”

“他的处境很糟糕,估计是怕有人从手机查找他藏身的线索,关机很正常。等见了他时我会劝劝他,并且把你的意思转告,他能不能放了你儿子,我不敢打包票。”赵凤声轻声道。一五一十直言相告,是不愿意这个盼子心切的母亲期待值太高,万一唐耀辉已经下了死手,柳玉芳会怎样?赵凤声毫不怀疑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累了,要回家休息了。”柳玉芳熄灭烟头,转身走人。

赵凤声举起钱喊道:“你的钱还没拿!”

柳玉芳顿住身子,头也不回,“那是我儿子的买命钱,我不敢拿。”

快步离去。

赵凤声望着柳玉芳逐渐消失的倩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宁愿再去一趟巴格达,脑袋别到裤腰赚取卖命钱,也不愿以这种方式捞取好处。柳玉芳的所作所为,赵凤声依稀能感觉得到自己母亲的影子,如果自己被人bǎng jià,性命堪忧,自己那位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母亲,是否会像柳玉芳一样放下所有尊严,只求换回儿子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赵凤声把钱放好,等到找回柳玉芳儿子,再一并交给可怜的母子二人吧。

赵凤声叫醒呼噜打得震天响的大刚,俩人洗了把脸提提神,找家路边早餐摊,要了点豆浆油条,大刚对赵凤声的抠门作风相当不满,啃着油条埋怨道:“你一天赚了好几万,就花几块钱请哥吃早餐?还要不要脸,想攒结婚的钱,也不差这么点吧?再怎么也得去五星级宾馆喝个早茶,弄顿像样的庆功宴啊。”

“庆个屁的功!”赵凤声心里正不是滋味,没心情跟他耍嘴皮子,一把将为数不多的油条盆子夺过去,没好气道:“不愿意就吃自己花钱买,我可没闲钱喂猪。”

“不吃白不吃。”大刚匆忙用筷子抢走一根油条,狼吞虎咽塞进肚子里。

“我总觉得你跟严猛弄得这个赌场不靠谱,容易被人一锅端,你跟幕后老板谈一谈,最好把资金撤出来。现在经济不景气,手里有现金比什么都好使,没必要在这棵树上吊死,毕竟这是违法经营,被人举报一锅端了,得不偿失。不如弄点实体安生,都这么大岁数了,上有老下有小,平安最重要。”赵凤声把心里多日的疑虑一股脑说出口,不想让好兄弟阴沟里翻了船。

“现在刚上轨道,没必要撤这么早吧?我想赚一两个月的钱,把本金抽回,再把股份卖出去,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事把?”大刚正色道。他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可到了正经事,还是能听取赵凤声的建议。

“那个李哥和严猛,怎么不经常在赌场待着?”赵凤声皱眉道。

“他们事多,就光让我在赌场盯着,荷官和看场子的有一半是他们的人,算是他们的眼线吧。”大刚答道。

“小心能驶万年船,别被人家当了枪使。”赵凤声叮嘱道。

“那俩货要是敢跟我玩花的,直接弄死他们!”大刚举着筷子恶狠狠吼道。

“行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天天喊打喊杀,也不怕人家笑话。”赵凤声一脸鄙夷道。

“你赚了几万块,请哥吃这破玩意,就不怕别人笑话?”大刚语气里充满哀怨。他坐直身子,大喊道:“老板,再来五块钱油条!”

赵凤声白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撑死你个畜生。”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来了

桃园街拆迁进程的一拖再拖,最着急的就是康贤公司。

碍于赵凤声的强势无匹,康贤公司没有再选择暴力强拆,只是每天派几个脾气和口才不错的员工,挨家挨户宣传着拆迁的各项好处。可桃园街那些老人的脾气又臭又硬,还没等康贤的员工一条腿迈进门槛,就被笤帚疙瘩、铁锹、皮搋子等十八般家庭用具赶出家门。

谈又没得谈,又不敢使用那些下三滥手段,康贤公司面对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康贤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li kāng贤端坐在宽大的老板椅,脸色涨红,双眉紧锁,手指不断拨弄着爱如至宝的血珀,发出清脆响声。li kāng贤是一位非常自律的成功人士,平时喜欢打打高尔夫和倡导绿色出行,酗酒和烟瘾这两种危害健康的嗜好,全都被他拒之门外。但现在他手里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几千元一瓶的红酒被他一口气干掉一半,眼神里的阴戾显而易见,这和他往日里遇到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作风明显不符。

张学永望着被烟雾环绕的老板,心里一阵愧疚,那次他设下圈套引大刚上钩,实际是出工不出力,摆出阵仗演给大老板看,也算是聊表忠心。没想到好色如命的大刚竟然不上套,这让张学永反而暗自庆幸,既能给老板有个交代,又不用跟赵凤声那帮痞子结下不解之仇。

到了张学永这个年纪,不会再和年轻人逞勇斗狠。他帮康贤公司干的坏事数不胜数,但极少会亲自动手,基本是雇佣一帮社会闲散人员出面摆平,自己冷眼旁观,生怕惹祸上身。冤有头债有主,幕后老板是li kāng贤,动手的又是一帮混混,他只在中间负责发hào施令,对方报仇也不会找到他头上,这笔账,张学永算的很清。

上次硬闯桃园街,是张学永不得已而为之。li kāng贤待自己不薄,就算不是恩同再造,那也能称得起知遇之恩,于公于私,张学永都得硬着头皮亲手操起铁棍,豁出自己半条命,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li kāng贤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表情又阴沉几分,“学永,桃园街的事不能再拖了。每天十几万往里面砸着,银行一大批贷款又快到期,如果不把桃园街拿下,咱们下一块地皮根本无法启动。你给个主意,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拆掉桃园街。”

张学永苦笑。

你一个长袖善舞的大老板都没办法,我一个冲锋陷阵的混子还能妙手回春?

不过这些话他只能在肚子里转转,表面的功夫还是得做到位,张学永想了想,低声道:“那些人就是为了钱,实在不行,就加大赔偿力度,没人愿意跟钱过不去。”

说这番话,其实就是为了敷衍li kāng贤,张学永拿了那么多钱揣进腰包,总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

li kāng贤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座椅扶手,轻叹一口气,道:“武云市前几年爆发那一阵民间借贷,上百家房地产公司倒闭,连全国都知道了,咱们连带着也弄得焦头烂额。从那之后,房地产行业卡的很紧,rong zi不好融,贷款不给贷,拆迁手续也不给批,简直陷入两难境地。今年房地产有回春迹象,市领导班子换了一大批,谁能完美搞定第一批楼,就能吸引新领导视线,很可能被zhèng fu大力扶植,成为武云市房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学永,你说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能错过吗?”

张学永挠了挠头。

li kāng贤的壮志雄心,不是他一个混子可以参与其中。li kāng贤当着他的面说出心事,或许是喝多了,又或许是急病乱投医,反正不可能让他一个扛刀的周仓充当神机妙算的诸葛亮。张学永明知自己的两下子摆不到台面,可又不敢不吱声,硬着头皮询问道:“能不能将别的项目资金,暂时抽调到桃园街项目上面?”

“不能动啊……”

li kāng贤摇了摇头,说道:“每个项目都有既定的战略目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我拿着房子和汽车放到银行抵押,也绝不能杀鸡取卵。”

出了个馊主意,张学永免不了觉得有些尴尬,望向桌上精致茶具,一阵口干舌燥,可大老板正在发愁,他也不敢冒失,只能强忍着喉咙不适,咽着吐沫解渴。

li kāng贤没察觉出张学永的狼狈,不紧不慢喝着红酒,皱眉道:“听说唐氏集团新上任的总裁本事不小,刚来三个月就将一个大企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比起唐宏图在时,更富有凝聚力和竞争力。如果我预料的不错,唐氏集团下一手很可能落子房地产行业,咱们跟他们相比,资金厚度和企业信誉都没有优势。咱们占得的唯一先机,就是已经拆了半条桃园街,他们还没锁定目标,兵贵神速,咱们只要快马加鞭将桃园街变成现代化商业住宅,唐氏集团就只能望其项背,啃咱们剩下的骨头,喝咱们剩下的汤。”

张学永听着li kāng贤规划宏伟蓝图,视线却一直在茶杯里打转,几个亿的大项目对他而言太过缥缈,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喝一杯茶润润喉咙。

两人各有心事,不再说话,只有华丽的落地钟传来滴滴答答响动。

li kāng贤望了眼时针分针,喃喃道:“快到了吧……”

张学永纳闷道:“您在等人?”

li kāng贤推了推黑框眼镜,轻笑道:“我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把你叫来,就是要给你介绍个朋友,有了他的帮忙,相信咱们很快能把桃园街棘手的问题搞定。”

张学永心神一凛,诧异问道:“谁有这么大本事?”

铛铛铛。

大门传出敲门声。

li kāng贤猛地起身,眉飞色舞道:“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刀魁

li kāng贤快步走向门口,反常地亲自开门迎接。到了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很难有人被他奉为座上宾,张学永很好奇大老板请来的是哪座庙里的神仙,视线不由自主地向门口望去。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个头不高,相貌平平,穿的跟卖菜的没啥两样,微微驼背,精瘦的像是一只猿猴,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两撇倒八字眉一样的胡须,贴在嘴巴上方有些复古气息,属于放进黑白照片里都没有违和感,挺可笑。

“李老板,你好啊。”小胡子倒是挺热情,见到li kāng贤主动打起招呼,一口浓郁的外地口音,听起来像是西南一带的俚语。

“吕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吕先生恕罪。”li kāng贤笑容可掬说道。举止得体,语态和煦,很好展现出儒雅气度,最让张学永惊愕的,是li kāng贤话里话外的一抹敬畏。或许敬的成分十不足一,畏的成分占了jiu chéng。

小胡子大笑几声,没等li kāng贤招呼,直接走进屋内,瞟了一眼满脑子疑问的张学永,随后大大方方坐在宽大的沙发中,翘起了二郎腿。

张学永和小胡子的视线接触以后,猛地打了一个机灵。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一条毒蛇,阴鸷,冷酷,还带有不屑一顾的傲慢。

武云市有不少西南地区过来淘金的人群,基本都在矿区一带活动,也许是本地西南地区人少的缘故,那边的人相当抱团,吃住全都在一起,遇到被人欺负,瞬间能叫来上百hào人撑腰。

那边的人能吃苦,手狠,基本负责下煤窑,看场子,干一些苦活累活,但工资不错,每个月能赚个万把块钱,比起建筑工人要强上少。不过西南人难惹,这是武云市江湖都明白的一个道理。传言有一处煤矿发生塌方,十几位西南人被埋在矿堆,再也没能爬出来,煤老板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想拿个几十万草草了事,几位西南人为了给同伴申冤昭雪,直接全身绑满了开山用的léi guǎn,跑到煤老板家抽烟打麻将。

越是有钱的人,越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结果不言而喻,煤老板无可奈何赔了几百万,还让出一成股份,给那些孤儿寡母弄好长期饭票,那些人才肯罢休。从那之后,西南人的不要命的事迹传遍大街小巷,没人敢跟他们掰命,即便是地头蛇都要掂量下自己斤两,看看能不能承受他们的怒火。

“来,学永,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吕帆吕老板,是我盼望许久的贵人。”li kāng贤兴致勃勃道,笔直的脊梁稍微弯曲几分。

贵人?

张学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市的风云人物他见过不少,就算没见过,那也听说过对方大名。吕帆?很陌生,不是道上和shāng quān里的大角色。不过为了照顾老板面子,张学永还是伸出手跟对方友好表示一下。

吕帆仍旧坐在沙发中,心不在焉伸出枯瘦手掌。

啊!~

张学永忍不住开口大叫。

他的右手刚接触吕帆手掌,瞬间像是被机械钳住,一股钻心的疼痛顺着神经传入大脑,让这个混迹江湖多年的强壮男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老板,你的手下不怎么样嘛,我说你怎么找我们来办事,看来是手下无人可用啊。”吕帆收回手臂,继续坐到沙发,二郎腿不住抖动,没有给初次相识的张学永留一点颜面。

“你!”张学永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被人当着老板的面打脸,这口气自然咽不下去,顺手抄起桌上紫砂壶,奔出一大步,要给又黑又瘦的小胡子一点颜色瞧瞧。

“学永,住手!”li kāng贤喊住怒气冲冲的张学永,对小胡子弯腰赔笑道:“吕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学永这个人太莽撞,您别往心里去。”

“赶紧说事,我没闲工夫跟你们闹着玩。”吕帆看了眼手腕精致的天梭腕表,不耐烦说道。

张学永不敢不听老板的吩咐,缓缓放下手里紫砂壶,双目恶狠狠瞪着瘦小的小胡子,眼神透着一股搏命的架势。张学永平时跟人打交道,哪里见过一言不发直接动手的生瓜蛋,这小胡子是他娘的二百五还是缺心眼?活这么大岁数竟然没被人打死?真是奇迹。

li kāng贤小跑到办公桌旁,打开抽屉,拿出一张a4纸,双手捧住,殷勤递给老神在在的小胡子。纸上面只有一个人的照片和名字,以及家庭住址,赫然是桃园街最难缠的祸害——赵凤声。

吕帆简单扫了一眼,抬起眼皮问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买卖,只对付这一个人?”

li kāng贤小心翼翼道:“就这一个人。”

吕帆挠了挠旅游鞋上变成灰色的白袜子,丑陋的五官呈现出一个猥琐的模样,心不在焉道:“要我们出手,价钱可不低,弄的他下不了床还是卸胳膊卸腿?价格不一样。现在不像从前,弄死人的活我们不接,你想好了再说。”

li kāng贤想了想,清雅的相貌露出一丝狰狞,咬牙道:“弄残!”

赵凤声从中作梗,已经使li kāng贤白白花了一大笔冤枉钱,再加上公司后期发展规划不能按照计划进行,li kāng贤简直想把赵凤声杀了的心都有。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赵凤声这根搅屎棍子起码弄没了li kāng贤几百万,这对于追逐名利的商人而言,更加是不共戴天之仇。

“哦?”

吕帆绿豆大的眼睛饶有兴致打量着li kāng贤,调侃道:“没想到李老板一表人才,骨子里竟然还是个狠人,比起我们那帮出死入死的兄弟还要歹毒,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li kāng贤讪讪一笑,没有答话。

吕帆琢磨片刻,伸出五根指头,道:“五十万,不还价,最迟三天帮你搞定。”

li kāng贤皱了皱眉。五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打听过这些人的价码,弄残一个人也就是二三十万的事,小胡子明显是看到自己碰到棘手的难题坐地起价,或者是见到自己身价不菲而强行多要了一半。不过为了让公司尽快按照原定目标进行发展,li kāng贤咬着腮帮子道:“行!就五十万,不过出了事?……”

吕帆听出了他的担忧,咧嘴笑道:“你去打听打听,咱们兄弟办事你放心,被抓后从来不会咬雇主,要是不放心,你可以找别人。”

这黑猴子!li kāng贤暗骂了一句,脸上笑意盈盈道:“我哪不会相信吕老板的为人,五十万,一会就给您转到卡里。”

吕帆没再废话,站起来伸个懒腰,拍屁股走人。

张学永等到吕帆走出门外,急忙关好房门,惊愕问道:“老板,这个人什么来路?我从来没听说过道上有个叫吕帆的人物,您不会被他骗了吧?”

li kāng贤倒在舒适的老板椅中,脑袋枕在靠背上,摘掉眼镜,揉着酸疼的眼角,慢悠悠答道:“一个朋友介绍的,不会错。吕帆这个名字或许你没听说过,但他那个绰hào,估计你会有所耳闻。”

张学永纳闷问道:“什么绰hào?”

li kāng贤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十八刀客排名第一的刀客,吕刀魁。”

“是他?!”

张学永倒退一步,惊骇的无以复加!

传闻在矿上打工西南那边的人,全都被鬼狼爷靠着强势手段一一收编,从中挑了几位身手最好的悉心培养,再加上从外省调来的精兵悍卒,总共筛选了十八位最能打的人出来,被称为十八刀客。这十八刀客个个悍不畏死,身手一个比一个恐怖,成了鬼狼爷定鼎武云的最大屏障。

而吕刀魁,就是身份仅次于鬼狼爷集团的二hào人物,被誉为鬼狼爷的左膀右臂,人称吕大管家。

张学永即便自诩混得不错,可也不敢跟鬼狼爷叫板,俩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惹到人家,肯定下场会凄惨无比。想到差点和出手狠毒闻名的吕刀魁动手,张学永十分后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汗水顺着脸颊不住流淌。

张学永用袖口顺势擦了下汗水,迫切说道:“老板,鬼狼爷咱们可不能沾啊,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咱们是正经八百的商人,这要是搅合到一起,会被他们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li kāng贤长出一口气,轻声道:“事已至此,别再说了。鬼狼爷他们办事有分寸,这么多年没被公安机关一窝端,肯定有着不俗的手段。现在鬼狼爷慢慢站到前台,估计要走洗白的路子,以后大家见面是朋友,你就别以小人之心对待了。”

张学永涨红了脸道:“可是……”

li kāng贤打断他的话,“行了,学永。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张学永束手无策,只能独自走出房门,望着阴沉的天色,张学永喃喃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吕大总管

吕帆作为鬼狼爷手下头hào干将,敛财能力相当可观,座驾是一辆造型拉风的奥迪a5,和他猥琐的外形相当不般配。虽然这辆五六十万的轿跑归纳不到豪车范畴,但凭借抢眼外形和奥迪标志,把妹无往不利,为吕帆的生活增添不少春色。

吕帆发动车子,一脸平淡扬长而去。

收拾一个刺头,对他来讲不是什么难事,随便派出一名刀客,就能轻而易举完成任务。吕刀魁身为十八刀客的领军人物,常年在刀锋上游走,一双干裂的手掌不知浸泡过多少人的鲜血,现在的吕帆虽已不怎么亲自出手,可没人敢小瞧这位出手必见血的吕大总管。

来到武云市最出名的商业街,吕帆把车停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停车位,旁边一对情侣险些被他车子剐蹭到,男青年人高马大,脾气也爆,见到心爱的女友差点被撞,破口大骂道:“你个王八蛋怎么开的车?!”

开门下车,吕帆一溜小跑来到男青年对面,丑陋五官堆出灿烂笑容,点头哈腰道:“哥们,对不住了,刚才没注意,有没有撞伤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男青年见到吕帆笑容可掬,气就消了一半,嘟嘟囔囔道:“不会开车就别上路,撞了人怎么办!我劝你先回驾校重新考一次驾照,免得出来祸害人。”

吕帆不住弯腰赔笑道:“是是是,哥们说得对,明天我就去重新学车。”

吕帆的低姿态让男青年无火可发,再说又没撞到人,男青年没有借口索要赔偿,他拉着女友骂骂咧咧上了旁边汽车,没跟吕帆再进行计较。

等到男青年发动车子离开,吕帆看了眼车牌照,眸子闪过一丝阴戾,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出去。至于男青年的结果怎样,吕帆保证明天的这个时间他会躺在病床上,而且身体会缺失某个零件。

吕帆的老家山里有一种人家人怕的毒物,叫做红巨龙蜈蚣,不会叫,但咬人很疼,一口下去半条命。

远处走来一位身段高挑的女郎,款款走向吕帆的奥迪a5。

女郎身材很好,哪怕现在是初冬时节,一双i,chanel,bubebeey,全是国际一线品牌,能让女人心甘情愿tuo yi服换取的奢侈品。敢在大商场前面拎着东西招摇过市,显然不是高仿货,引来不少同性艳羡以及妒忌的目光。

吕帆屁颠屁颠跑上前,接过了女郎手里的大包小包,眉开眼笑道:“大嫂,没累着吧?”

能让吕帆这位二hào人物放下身段喊大嫂,这个女郎就是鬼狼爷床底新宠,赵凤声的前任,杨璐璐。

鬼狼爷至今没有结婚,潇洒地过着黄金单身汉生活,他的女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光是吕帆就亲眼见证过几十位。鬼狼爷虽然恶名狼藉,但对女人委实不错,吃穿用度全是奢华标准,就算分开了,也会给一笔数额不菲的分手费。致使每个跟过他的女人,都没人说起鬼狼爷的坏话,不约而同怀念那位铁血气概的伟岸大丈夫。

吕帆很会做人,每位鬼狼爷的女人他都会一视同仁喊声大嫂,至于是不是真情实意,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杨璐璐撩开额前长发,妩媚说道:“每次都麻烦你过来接送,那多不好意思。”

尽管杨璐璐已经过了女人最好的年纪,但老天爷似乎对这位命运多舛的女人另一个方面进行补偿。身材没有走样,皮肤依旧细嫩,鬼狼爷的宠爱使她心情不错,加上不用考虑费用的保养,连带着脸蛋也相当光彩照人,只有眉宇间一丝阴暗,证明了她或多或少有些难以释怀的往事。

吕帆笑呵呵道:“大嫂,您这就见外了,能给您做事那是我的福分,有啥不好意思的。以后您有事尽管吩咐,我吕帆要是做不到您就扇我脸,不打肿都不行!”

杨璐璐莞尔一笑,走向副驾驶。

吕帆盯着杨璐璐高翘的臀部和笔直的长腿,吞咽了一口吐沫。

杨璐璐总体而言姿容属于中上等,远不能和崔亚卿那种祸国殃民的大美人相提并论。吕帆玩弄过的女人不在少数,有好几个比杨璐璐更加年轻漂亮。可吕帆仍然对杨璐璐暗自垂涎,鞍前马后此后周到。或许越是高攀不起的女人,越对他有着强烈吸引力,每次面对杨璐璐,吕帆都无法抑制小腹升腾的火苗,烧的他yu huo难耐。

杨璐璐挺会察言观色,要不然也不会成为鬼狼爷的新欢,吕帆淫邪的眼光,她早就心知肚明,可她从没跟鬼狼爷提起过,反而颇为享受别人的爱慕眼神。

跟着前夫齐峰过惯了柴米油盐的平庸日子,杨璐璐起初还有些惊恐不安,但半个月以后,她慢慢适应了纸醉金迷受人仰慕的时刻。她觉得这才是人生,这才是生活,一个女人总要光芒绽放,不能默默无闻安于苟且,哪怕明天瞬间凋零,也不枉白白在世间走一遭。

吕帆望着杨璐璐迷人的侧脸,笑着问道:“大嫂,咱们现在去哪?”

鬼狼爷公务繁忙,基本把家务事和江湖事丢给了吕帆打理,要不然,也不会让吕帆有着吕大总管和刀魁两个名头。

杨璐璐看着吕帆让大多数女人作呕的丑陋相貌,甜甜一笑,“鬼爷今天不回家吃饭,你带我去一个好吃点的西餐厅。”

“没问题!”

吕帆神采飞扬答应着,脚底油门使劲一踩,奥迪a5猛地驶向街道。

“这是谁?”

杨璐璐拿起li kāng贤交给吕帆的资料,疑惑问道。当她分辨出上面的照片,正是她要报仇雪恨的赵凤声,杨璐璐心中大震!细腻的双手不住颤抖。

吕帆随意答道:“有人出大价钱要收拾的一个刺头,鬼爷不在,我就先把活接了。”

吕帆对于江湖事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力,不用鬼狼爷点头就可以自作主张,只要不出人命关天的大案,鬼狼爷不会计较其中过程。

即便杨璐璐拜赵凤声所赐,过上了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豪门梦,可她对于赵凤声依旧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马上将欺骗她感情的前男友挫骨扬灰。

她眯起眸子,轻声道:“这个活,我能帮你。”

第一百七十六章 鹿死谁手

一入冬,那些阔太太大xiao jie们才对粗糙的皮肤赶到紧迫感,促使虞美人这几天出奇地忙,忙得老板崔大měi nu连谈恋爱的功夫都没有。再加上赵凤声没日没夜在赌场赚取结婚所需资金,一对鸳鸯都在为着美好将来奋斗着,天各一方。

崔亚卿将视线从电脑挪开,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伸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懒腰。

碍于吝啬鬼赵凤声不肯把自家的好东西让别人欣赏,崔亚卿继续走保守路线,黑色风衣加寻常的牛仔裤,外加一条花色围巾,没有致使春光外泄。不过崔大měi nu本钱傲人,穿什么衣服都能穿出模特味道,几名女员工对着老板频频瞩目,暗自感叹着老天为啥独独眷顾她一人。

崔亚卿忙完手头工作,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葱白如玉的手指快速打出一行字,发给了网名为超市大老板的赵凤声:赵大白活,在干吗?

赵凤声很快回复:二嘎子,大白活在厕所便便。后面仿佛还嫌光打字没有意境,紧跟着三坨大便的表情发过来。

陷入热恋中的男女,都喜欢给对方起一个暧昧些的绰hào,用来表达不同寻常的爱意。这俩人绞尽脑汁,终于给对方安上一个极为贴切的雅hào,赵凤声仗着口才不错,经常忽悠桃园街里的居民,把白发苍苍的老人和牙牙学语的孩子哄得团团转,所以崔亚卿给他起名叫赵大白活。而二妮小时候相当彪,看完小兵张嘎之后,hào称非嘎子哥不嫁,赵凤声觉得她比嘎子还嘎,干脆给她起个别名叫做二嘎子。这俩人绰hào虽然相当难听,但有钱难买人家乐意,叫得一个比一个甜,好像宝贝亲爱的之类的话,都没两个略显粗鄙的绰hào听得顺耳。

崔亚卿嫣然一笑,没有在意赵凤声恶心的行为,快速回道:大白活,今天你还回不回桃园街了?

赵凤声回复道: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大白活为了给小白活创造一个美好未来,正在努力奋斗。今天客人挺多,场子里人手少,估计回不去了。

崔亚卿做出一个嘟嘴的神情,惹人怜爱。但她也不是那种为了短暂欢愉,而束缚男人手脚的普通女人,回到:那你照顾好自己。好几天没见你老婆了,想不想我啊?

赵凤声回到: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崔亚卿:说人话!

赵凤声:二嘎子,大白活想你想的把床板都怼了个窟窿!

崔亚卿回了一句讨厌,紧跟着是一个害羞的表情。

赵凤声则回了个两眼呈心状,好色的表情。

一对相识多年的男女就这么倾诉爱意,用最直白的话语互相慰籍相思之苦,没有海誓山盟,没有天长地久,还像是他们童年相处时放荡不羁。一个死乞白赖的女神非君不嫁,一个家徒四壁的痞子半推半就,怎么看都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过程如何已经无所谓,最主要现在两人全都放下别的想法,全心全意经营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至少,崔亚卿很知足。

一顿令人脸红的暧昧聊天过后,崔亚卿将手机放回包包,对员工嘱咐几句,驱车去往超市进行每星期一次的大采购。

崔大měi nu自从吃过赵凤声做出的美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的东西那叫一个难吃,再也不好意思下厨展露厨艺。不过崔亚卿是那种传统女人,清楚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对家务活和厨艺还是怀有一颗上进心。转了大半个小时,采购了一大批食材,海鲜肉类蔬菜应有尽有,不乏酱油橄榄油等调味品,她准备回到家悄悄练下手,给赵大白活一个大大惊喜,看大白活以后还敢不敢说自己是黑暗料理专家。

崔亚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小山一样的东西塞进车内,崔亚卿坐进车里擦了擦额角汗水,发动车子回家。

女司机的车速没几个太快的,崔亚卿也按部就班慢慢开着车。

路经一处偏僻的小路,突然传来车辆加速的轰鸣声,崔亚卿顿时感觉后视镜一阵刺眼的强光,她嘀咕了几句后面司机开远光不道德的行为,把车位稍微向右靠拢一些,准备让对方先过。

没想到那辆车超过她之后,突然并到她的前锋,紧跟着一个急刹车,吓了崔亚卿一大跳。她仓促间又是踩着刹车,又是把方向盘扭了一个圈,可前面车刹车太急,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砰地一声,崔亚卿的奥迪a4跟前面车辆来了个亲密接触。

崔亚卿把车停下,打开车门,走下车,怒气冲冲查看着自己车辆受损情况。自己车头有些凹陷,前面的奥迪a5后屁股被撞了一个坑,奥迪兄弟同室操戈,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这辆车赵凤声上次被别人追尾,刚喷完漆,感觉漆都还没干呢,没想到刚几天的时间二度受创,崔亚卿那叫一个心疼,大声喊道:“你开车不长眼?怎么开的车!”

奥迪a5走下一男一女,男的尖嘴猴腮,还配有八字胡,光看模样就值得猥琐俩字。女的高挑靓丽,正是泛着阴冷笑意的杨璐璐。

崔亚卿没想到是男友的前任,愣了愣神,转而讥笑道:“这么巧,这不是齐夫人吗?怎么坐在别人车里了?是红杏出墙还是梅开二度?难道这么快就改嫁了?”

杨璐璐双手环胸慢慢靠近崔亚卿,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反击道:“崔亚卿,真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一会找几个壮汉伺候你,看你嘴还有没有那么硬。”

吕帆摸着八字胡,一脸淫邪笑道:“长得挺不错,我得先尝尝鲜。”

崔亚卿终于意识到这两人好像是要对自己图谋不轨,倒退几步,惶恐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既然你和赵凤声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赵凤声欠别人的债由你来偿还,不过分吧?”杨璐璐不住冷笑,冲吕帆叮嘱道:“赶紧动手,一会小心让路人看见。”

吕帆舔了舔干裂嘴唇,淫笑道:“遵命。”

崔亚卿自然不会束手就擒,迈开长腿玩命狂奔,冷风吹在脸庞犹如刀割,可还没跑几步,就听到身后那个小胡子猥琐的声音,“小宝贝,乖乖等着哥gē téng你吧,嘿嘿。”

吕帆枯瘦的手掌刚要接触崔亚卿的肩头,突然一道幽冷的寒光冲着自己胸口疾驰而来,吕帆大惊!紧急关头一个铁板桥,寒光从自己脑门堪堪飞过,带走了几根发丝,吕帆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夺命一击。

一个单薄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冷冷说道:“拿开你的脏手!”

等男子走到路灯下面,杨璐璐才发现是赵疯子手下的头hào大将。

最锋利的妖刀。

花脸。

吕帆眯起丑陋的双眼,从腰部掏出一把雪亮的bi shou。

花脸挡在崔亚卿身前,缓缓拿出一柄绚烂的蝴蝶刀。

妖刀对刀魁。

北风起,鹿死谁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妖刀对刀魁

依着赵凤声小心谨慎的性格,当然不会让二妮以身犯险,早在他从分局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把花脸这位忠心耿耿的心腹爱将放到二妮身边,来保护她的安危。

花脸的心智武功都是上上之选,深知自己频频露面会打草惊蛇,所以他一直隐于暗处,等待对方的出现。

对于杨璐璐这个女人,花脸不陌生,以前跟着赵凤声时经常见面,还按照江湖规矩喊过几声嫂子,双方相处较为融洽。他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会是大哥的前任女友,花脸挑了挑英挺的剑眉,比女人还秀美的眸子蕴含怒意,冰冷道:“我哥带你不薄,为什么你要和他过不去?!”

“不薄?”

杨璐璐反问一句,咬牙切齿道:“赵凤声为了甩掉我,hào称自己的钱全被亮子骗走,变成了穷光蛋,没想到他把钱都给了这个jiàn rén开店用。散就散吧,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自己过自己的也挺好。可是赵凤声那个王八蛋,前一段时间故意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害得我丈夫跟我离婚,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女人,只能孤零零在城市里游荡,没有家回,没有人关心,比起乞丐都不如!花脸,你是明白人,你说这笔账,我要不要跟他算算?!”

花脸不知道俩人其中恩怨,但他绝对相信赵凤声的为人。花脸抿起红润的嘴唇,斩钉截铁道:“我估计你误会了,我哥不会做的那么绝!”

“花脸,别理她,一个得了神经病的疯婆子而已,天天就觉得全世界对不起她。”

崔亚卿有了花脸挡住那个丑陋的男人,不再仓皇逃窜,俏脸寒霜道:“你去打听打听,赵凤声要和你结婚那会,穷的连饭都吃不起,哪还有闲钱给我开美容院。再说我的美容院投资五百多万,赵凤声有那么多的钱?你的脑子简直比猪都不如,不会动动脑子想一想?要不是你把赵凤声一脚踹开,他能心灰意冷去国外卖命?能差点死在腥风血雨的战场?能身上背了五个窟窿回家?你个疯婆子现在竟然反咬一口,还要不要脸了!!!”

崔亚卿越说越气,到了最后成了嘶哑咆哮。

她最担心的就是赵凤声的安危,每次看到赵凤声后背惊心怵目的伤疤,她都觉得心里一阵刺痛。若不是薄情寡义的杨璐璐不辞而别,赵凤声心灰意冷之下也不会远赴异国他乡。冤有头债有主,崔亚卿觉得赵凤声背后每一个弹孔,都拜杨璐璐所赐,所以连带着对她恨之入骨。

女人一旦钻了牛角尖,肯定不会被三言两语就回心转意,杨璐璐冷声道:“他死了是他活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前夫抛弃了我,可都是你们俩下的圈套,这一点,你不否认吧?”

“我否认你妹!”

往日里彪悍泼辣著称的崔亚卿,自然不能在口头落了下风,“你老公看不上你了,天天出去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也能怪我们?看来你病得真不轻!赶紧去看大夫吧,说不定就是智商癌晚期,做个化疗吃点进口药什么的,还能恢复到跟猪一样的水平。”

两个怀恨在心的女人死死盯着对方,在空中碰撞出激荡的火花。

杨璐璐看见远方的行人指指点点,害怕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急忙冲吕帆嘶哑道:“抓住她!”

吕帆阴冷一笑,手里的廓尔喀军刀用无名指一弹,在手里翻了一个轻盈的刀圈,冲对面一男一女步步逼近。

廓尔喀军刀,刀身弯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因和狗腿的造型相符,俗称狗腿刀。别看这把刀名字低俗,但绝对是闻名遐迩的杀器。廓尔喀弯刀第一次被世人熟知,是在1814年驻守印度的英军士兵在尼泊尔西部与廓尔喀士兵的战斗中,从那就产生了数不尽的传奇故事。在廓尔喀人的手中,这个看上去造型怪异的弯刀,就变成了一把把令人闻风丧胆的收割利器,在数次的战斗中让敌人吃尽苦头,成为了世界公认的十大名刀之一。

望着小胡子手里的幽冷刀光,花脸皱眉道:“嫂子,你往后退。”

崔亚卿这会没犯嘎劲,急忙退出十几米,掏出手机,拨打起赵凤声的电话hào码。

花脸从小就喜欢摆弄刀,看得最多的就是冷兵器类zá zhi,每天都要把刀拿在手里挥舞几下,睡觉也刀不离身。十几年的一成不变,致使他对刀达到了炙爱的程度,因此他对小胡子手里的凶器相当熟悉,心底大大惊讶一把。

花脸手里的蝴蝶刀,是蝴蝶之蝶舞的仿品,虽然蝶舞的观赏性和精巧更胜一筹,但若是搏命厮杀,完全跟狗腿刀不是一个档次,高科技冶炼的十大名刀,刀刃硬度达到恐怖的程度,能轻易砍断钢筋,瞬间将自己手里的玩具砍成两段。

吕帆逼近到枕戈待旦的花脸五步左右,麻杆粗细的小腿猛的一跺,爆发出强大冲击力,狗腿刀的刀尖迅猛刺向花脸心脏部位,出手相当歹毒,分明是想一击毙命!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即便花脸做好充足准备,他还是被吕刀魁的巨大爆发力大吃一惊,身体急速往斜后方撤退,想避开对方势若奔雷的夺命一击。

不料,吕帆根本没有攻击花脸的意图,而是双腿继续一蹬,欺身直进,冲着正在打电话求救的崔亚卿飞速靠近!

虚招!

“嫂子,快躲开!”

花脸情急之下大声爆吼一声,左脚鞋面和路面瞬间发出牙酸的声响,蝴蝶刀划出一道美妙的圆弧,攻向小胡子后心。

吕帆忽然嘴角一扯,泛出一抹阴冷笑意,身体猛然停顿,用一记反手刀,捅向全力救人的花样美男肋部。

又是虚招!

吕帆由于自身缺陷,幼年时经常被人嘲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高大俊美的男人,每个跟他打交道的美男子,都被他或明或暗折磨过。花脸能引起女孩子尖叫的俊俏相貌勾起了他的无名火,这一刀,他要让这个男人开膛破肚!

花脸额头刹那涌出细密的汗珠,用蹲墙功常年累积的腰腹强悍力量,将身子硬生生在空中挪开几寸,手中蝴蝶刀顺势丢出,电光火石飞向小胡子的咽喉。

我这条命不贵。

你敢不敢拿命来换?!

第一百七十八章 厮杀

吕帆从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外地务工人员,熬到住着豪宅,开着进口车,搂着靓丽女大学生的富人,其中经历了多少旁人难以忍受的沉痛往事,不单单是一个苦字可以形容。

人们总是随着身份地位的变换,思考方式和处理问题态度也随之转变。吕帆当年可以为了一百块钱,冒着九死一生的局面,进入坍塌的矿洞背出长满蛆虫尸体,可以为了老板半个月工资的许诺,徒手攀登到几十米高的崖壁塞léi guǎn,为了老乡遭遇不公,拿着凶器去跟大人物掰命。

而现在的吕刀魁,就算是大把钞票摆到他的眼前,他也不会正眼对待。

鬼狼爷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身为左膀右臂的吕帆捞到了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处。这不光是金钱上的满足,还有别人卑躬屈膝的尊敬,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吕帆都把它视作一种享受。

li kāng贤怎么样?身价上亿的房地产大老板,够牛吧?还不是照样毕恭毕敬对待自己。这就是权势,男人梦寐以求的权势,比起女人和金钱,更加令他沉醉。

虽然他自认为鬼狼爷身边的一条狗,但狗也分很多种,有市无价的雪獒跟地里刨食吃的土狗,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个小白脸想以命换命?

吕刀魁根本不予考虑。

吕帆连冒着危险崩开蝴蝶刀的念头都不曾生出,直接大踏步后撤,一退再退。

花脸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不止身手了得,还诡计多端,拿着崔亚卿做诱饵,差点把自己开膛破肚,这勾起了他隐匿许久的怒意。

花脸大口呼吸,平复一下狂跳的心率,呼出的哈气跟零度左右的空气相接,形成一道道白箭。花脸撩开裤腿,解开绑在小腿肚的累赘,随手丢在地面,砰砰两声,荡起薄薄的一层灰尘。

铁砂做成的沙袋?

吕帆见多识广,体积这么小的沙袋丢到地面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分明里面灌得是铁砂。

这个碍眼的小白脸,好像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吕刀魁中指摩挲着狗腿刀曲线惊艳的刀身,战意磅礴。

花脸率先发难,足尖猛地挑起沉重的沙袋,冲着小胡子腹部疾驰而去,吕帆深知被铁砂做成的沙袋跟石头砸到身体效果差不多,急忙做出一个躲避动作,花脸一趟一进,顺势弯腰捞起躺倒地面的蝴蝶刀,一记带起虚影的突刺攻向小胡子肩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速度快到肉眼难以分辨的程度。吕帆心中一颤,没想到小白脸解开绑腿速度会这么biàn tài,简直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吕帆也是常年在刀锋游走的亡命徒,虽惊,但不慌乱,利用身高的优势,矮身躲避凌厉的一刀,手中狗腿刀骤然一撩,想仰仗兵器之利,将小白脸的蝴蝶刀断作两截。

花脸并没有鸡蛋碰石头的打算,蝴蝶刀跟狗腿刀刀锋刚一接触,突然向后一拉,蓄势待发的右腿以一个朴实无华的侧踢,潮鸣电掣奔向吕帆的胯骨方向。

吕帆的廓尔喀军刀扑了个空,蓄力已久的一击打中空气,令他十分难受,没等他生出悔意,胯骨处一阵巨力传来,身体不由自处腾空飞起,狠狠跌倒在五米外的柏油马路上。

空城计。

以牙还牙。

花脸的心肠跟他相貌一样冷艳,得势不饶人,不等小胡子起身,使出一个饿虎扑食,冲着小胡子脚踝处沉重一凿,想要让对方率先失去行动能力。

吕刀魁的瘦小身材,注定了他同样是位敏捷性刀客,选用杀伤力强悍的廓尔喀军刀,是为了弥补自身攻击力不足。吕帆单手撑住冰凉的地面,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撤出危险距离,随后忽然起身,双脚一蹬,廓尔喀军刀侧面捅向花脸太阳穴。

熟悉人体结构的刀客都清楚,太阳穴被刺到十死无生,尤其是以霸道毁灭力著称的廓尔喀军刀,只需要手腕轻轻一抖,再强壮的男人都会瞬间毙命。

花脸的反戈一击,终于激起吕刀魁按捺许久的杀意!

花脸脑袋急速后撤,匆忙间,脚尖疾驰踢向小胡子xià ti,没想到小胡子又露出标志性的阴冷笑意,狗腿刀忽然回转,来到下身部位,花脸的制敌招式竟然成了自投罗网。

将力道十足的一脚撤回,根本是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花脸还没晋升到收放自如的大宗师境界,不可能违背物理力学规则。千钧一发中,只好强行改变足尖的行驶轨迹,蝴蝶刀撩向小胡子肩头。

狗腿刀冰冷的刀锋划过花脸脚踝,在空中喷溅出一道妖艳的血迹。

蝴蝶刀浅浅带过小胡子肩头,鲜血浸透了衣襟。

两人的接触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崔亚卿和杨璐璐根本无法分辨出两人的动作,一场刀刀见红的肉搏战就短暂落下帷幕。

花脸一瘸一拐后退,依旧护在崔亚卿身前。面前的道路被他拖拽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吕刀魁右臂受创,将刀丢到左手,一步一步不断逼近,距离三米左右瞬间一个冲刺,想把行动不便的花脸立刻击毙在眼前!

赵凤声对于花脸恩情似海,崔亚卿也对这个不善言辞的弟弟多加关照,给他补过衣服上的补丁,为他出头教训那些欺负他的孩子,有了好吃的,也会叫上花脸一起分享,长年累月的照顾,给花脸灰色的童年注入一丝不多的艳阳。所以不管崔亚卿是不是赵凤声的女人,花脸都不允许心目中唯一的姐姐有任何闪失。

他不是给赵凤声一个交待,而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花脸深知自己如果继续躲让,那身后的崔亚卿就只能任人摆布。

是被小胡子掳走,还是被捅死在眼前?两种后果,花脸都不可以承受,他紧咬着牙根,做出了一个决定。

花脸桃花眸子泛出及其罕见的宁静,就像是二十公里外古井无波的神女湖,对着无法躲避的一刀,不退反进,在狗腿刀马上要刺入胸膛的时候,花脸陡然张开左臂,身体强行向斜上方一提,用臂膀夹住了廓尔喀军刀,右手蝴蝶刀带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冲着小胡子颈间大动脉狠狠刺去!

血肉之躯和世界十大名刀亲密接触,是怎样的后果?

结果不言而喻。

吕帆的狗腿刀根本没费吹灰之力,就将花脸的左手手臂肌肉组织轻易撕裂,等到吕帆继续抽刀,发现竟然变得异常艰难,刀身传出一阵阵“咯吱”的牙酸响声。

这个小白脸,用手臂骨头夹住了刀身?!

这是刀锋和骨头摩擦出现的响声!

不疼吗?!!!

他怎么能经受起这种人类不可能承受得了的疼痛?!

吕帆震撼的无以复加!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一瞬间,吕帆恍惚的片刻,蝴蝶刀就已经刹那间来到他的眼皮上方,还好吕帆多年来厮杀经验相当丰富,危急关头再也顾不得日夜相伴的廓尔喀军刀,飞速爆退!

可距离太近,吕帆的神速反应只能让他躲过了鬼门关,蝴蝶刀如影随形刺入他的锁骨,深入寸余,喷溅出大蓬血光,疼的吕帆五官抽搐在一起,嘶哑吼叫。

两个女人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哪怕是跟着赵凤声打过不少次架的崔亚卿。她见过拿刀子划开人的肌肤是怎样的场景,赵凤声为她挨的刀伤至今还历历在目。可是花脸面对的,哪里是被砍伤的局面,被杀伤力巨大的刀刃划开肌肉,深入骨头,是怎样难以忍受的疼痛?!

两个人呆滞在那里花容失色,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向自己的男人求救,忘了拨打报警或者急救电话,甚至都忘了失声惊呼。

花脸身体摇摇欲坠,像是一棵被疾风骤雨正在蹂躏的野草,但每次总是在快要倒下的时候,又再度顽强挺起单薄的身躯,哪怕左边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染红,可略显朦胧的眸子依旧露出坚毅神色。

警笛声响起。

吕帆虽然还有一点力气进行殊死一搏,但他不愿意跟这个疯狂的小白脸相斗,就算是他能把花脸弄死,那也只能被警察带走在监狱里渡过余生。两权相害取其轻,吕刀魁哪能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跟一个小白脸以命换命。吕帆没有丝毫停顿,捂着伤口跌跌撞撞跑回车里,喊了声呆若木鸡的杨璐璐进入副驾驶,油门一踩到底,带起发动机轰鸣声匆忙逃窜。

等到奥迪a5刚飞奔出视线之内。

花脸眼前一黑,身体轰然坠地!

廓尔喀军刀还被他死死夹在腋下。

左臂旁边仅露出一寸的刀尖,路灯照射下,耀眼夺目。

第一百七十九章 血债血偿

赵凤声坐在病床旁边,身体斜靠在扶手上,望着病床昏迷不醒的花脸,神态平静。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相当长的时间,小护士进进出出来了两次,赵凤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脸上布满青春痘的小护士审视着那个一言不发的木讷男人,有些好奇他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

躺在病床上男神级别的帅哥被人挑了脚筋,左臂骨头险些砍断,小护士怜悯之余又相当愤慨,是谁辣手摧花,男神都不放过啊?像那种rén zhā,就应该被千刀万剐,然后被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旁边犹如泥塑的男人,虽然长得没男神那么惊艳,但棱角分明的脸庞看起来还是相当顺眼,比起男神多了一股阳刚味道。小护士不挑剔,又心怀大叔情结,腻起嗓子,嘱咐几句病人需要注意的事项,结果没成想那个男人就像是一个聋子,呆呆望着病床,没作回应。

小护士暗自揣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是不是喜欢走旱道的专业人士,腹诽了一顿帅哥不是别人男朋友就是同性恋,心情一片黯淡。小护士刚迈步走出病房,险些和一个魁梧大汉撞个满怀,小护士顿时吓了一跳,正准备张嘴教训人,却发现大汉蛮横的相貌和胸口间的文身,小护士干张了几下嘴,还是没敢跟标准痞子长相的家伙发生冲突,小屁股一扭,转身离去。

大刚进屋递给赵凤声一兜肉夹馍,温声道:“趁热吃吧,都守了一夜,铁人都熬不住,大夫不是说花脸脱离危险了吗?别操心了。实在不行就找个护工,别把身体弄垮了。”

“花脸除了一个爷爷,家里没别的亲戚,找个不知底细的护工,我不放心。”赵凤声一夜未眠,加上许久没开口,嗓音透着一股干涩,就像是铁器摩擦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压抑。

“我把十五弟他们叫过来盯着点,赌场现在客人太多,严猛那王八蛋天天神秘兮兮摸不到人,啥活都得咱哥俩操心,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老子早撂挑子不干了,当牛当马都没这么累。”大刚骂骂咧咧说道。每天熬通宵,铁打的汉子都受不了,何况大刚常年沉溺于酒色之间,身体素质没有以前出色。几个通宵连轴转,弄得他每天恍恍惚惚,白天黑夜分不清楚,连泡妹子的心情都连带着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自己先盯着,等花脸康复后我再回去。”赵凤声拿起肉夹馍,一口咬掉一小半,牙齿机械性的咀嚼,眼神却紧盯着花脸不放。

“这事你准备咋办?”大刚掏出香烟,正要用打火机点燃,扫了眼脸色苍白的花脸,最终还是把打火机放回到兜里,闻着烟味过过干瘾。

“该咋办咋办。”赵凤声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帮孙子可是冲着你来的,一次偷袭不成,还有下次。按照二妮的描述,杨璐璐很可能抱上鬼狼爷的大腿,要不然那个天天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二嘴脸的吕刀魁都会听她指使。生子,这事大了,上一次的刀客差点捅死你,这一次花脸差点又被吕刀魁给废了,杨璐璐摆明铁了心跟你过不去,实在不行,咱就召集人马直接去堵了鬼狼爷,明刀明枪干一场,妈的,我就不信那帮孙子都是三头六臂!都是爹娘生的,他们难道就不怕死?!”

大刚不清楚鬼狼爷和赵凤声九年前结下的交情,他是个脾气暴躁的粗人,觉得江湖事应该江湖了,不管对手是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鬼狼爷。你阴我,我就以牙还牙,打不死你也得咬的你疼,这是老街四害的一贯作风,睚眦必报。

“等二妮录完口供再说吧。”赵凤声吃完一个肉夹馍,没有了胃口,低下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帮孙子没准晚上就动手,咱得提前做好准备啊!要不我先给老佛严猛他们去一个电话,叫点人过来帮忙。”皇帝不急太监急,大刚觉得这件事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必须迅速做出一个决断。

“先报警。”赵凤声揉了揉脸颊,小声道。

“报警?!生子,你脑袋被驴踢了?那帮孙子有的是应付警察的手段,随便找一个属下就能把雷给扛了,鬼狼爷到现在连面都没露过,咋抓他?告他每天大保健?还是去告他偷看老子洗澡?!”

大刚愤愤说道。花脸也是他光屁股长大的兄弟,虽然那时花脸小了他们几岁,没有经常混迹在一起,但老街四害都对花脸印象不错,挺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

大刚的大声嘶吼,是怒其赵凤声的不争,哀其花脸的不幸。

“昨晚刚动了手,他们也怕警察惦记,不会这么快再度找上门。给咱们留下的时间挺多,不急。”赵凤声说出一个令大刚匪夷所思的答案。

“草,被人拿刀砍到脑门了,还不急。这事你看着办,需要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先去赌场盯着。”大刚快步走出病房,砰地一声关住房门,用来宣泄心中难以释怀的愤懑。

赵凤声望着花脸没有血色的侧脸,眉头渐渐皱在一起。

过了不久,崔亚卿回到医院,抱着赵凤声失声痛哭,哭哭啼啼讲述了昨晚惊魂动魄的场景。赵凤声不动声色听完后,嘱咐一夜未眠的崔亚卿先回家休息,二妮不肯,继续陪着替她挨了两刀的花脸。直至到了傍晚时分,崔亚卿扛不住睡意沉沉,托起疲惫的娇躯赶往父母家。

到了深夜,赵凤声叮嘱对他颇有意思的小护士几句,要她好好照顾还在昏迷中的病人,小护士笑着答应。

赵凤声独自回到了老街,进入家里后连灯都没开,熟门熟路走到床的旁边,俯身拽出匣子,把许久未曾出鞘的两把唐刀别到腰间。走到姑奶奶家门口,敲了敲门,一个魁伟的大个子悄然跟在他的身后,俩人默默消失于黑暗之中……

赵凤声没有选择让大刚参与其中,唐宏图的前车之鉴还记忆犹新,或许大刚带人去堵了鬼狼爷,下场比起花脸还要凄惨。他宁愿一个人独自承受恶果,哪怕付出惨重的代价,也不愿意成家立业的大刚受到牵连。

赵疯子从来没有把牙打掉往肚子里咽的习惯。

他信奉的一个准则,叫做血债血偿。

第一百八十章 传奇

御水湾别墅区到了冬季,绿意盎然的风景已然不在,哪怕高价栽种的进口植物,都难挡武云本地呼啸的北风,树干光秃秃的像是掉了毛的锦鸡,树叶转变为暗huáng sè,被风一吹,枯败的树叶迎风飞舞,为整个小区平添几分萧索凄凉。

两位保安并没有因为天气寒冷,就躲在保安室享受舒适暖气,穿着棉服在小区内走走停停,手电光束专往犄角旮旯照射。

御水湾这种超一流别墅区,物业费放到哪里都是天价,保安们薪资比起白领阶层还要可观。既然吃这碗饭,就得对得起业主的钞票,保安怕的就是飞贼趁虚而入,那帮胆大包天的歹人,往往拿完财之后还不肯善罢甘休,竟然还要对艳丽的女主人想入非非,实在该拉出去枪毙一百回。

前几天小区里就出了一件大事,两个máo zéi趁着月黑风高潜入一栋别墅,不仅把值钱的东西塞满几大包,临走时,见到女主人睡觉流露出的曼妙风情,两个máo zéi色心大起,摁住沉睡的女主人一顿糟蹋,其中一个máo zéi怕那女人求救,匆忙之中使劲捂住了嘴,没想到女主人身娇体柔,被qiáng jiān时竟然导致窒息死亡,一命呜呼。

本来普通的一件盗窃案件,变成了性质恶劣杀人案件。

虽说两个飞贼没几天就被缉捕归案,但弄得整个小区人心惶惶。业主们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哪能咽的下这口气,既担心飞贼,又害怕冤死的女鬼,矛头一致指向物业安保部门,把没有做好本职工作的保安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扬言要去fǎ yuàn告物业,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

承受业主大批怒火的物业经理,把气撒到了保安头上,严令他们二十四小时不停巡逻值守,若是再发生飞贼入侵的恶劣影响,保安队上上下下都得卷铺盖滚蛋。

保安们大多是市井百姓,肚子里骂娘的话说了不少,但不敢真的跟物业经理叫板,更别提和身份金贵的业主们指着鼻子对骂。为了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捏着鼻子低头装孙子,一腔怒火堆积在胸腔里面,准备逮住个飞贼好好发泄一通。

“领导,咱都值了十来天夜班了,每天喝一肚子凉呼呼的西北风,见不着太阳长啥模样。俺早晨回到家,对象说俺在家睡觉震天响,能把床板崩出打鼓的动静,这苦日子哪天是个头啊!”一个嘴边还未褪去茸毛的年轻保安双手chā jin袖口,不断感叹着好日子一去不复还。

“谁知道呢……凑合干吧,有饭吃总比没饭吃强,你小子要是没了每个月的工资,保准从网上拐来的小女朋友第二天就跟别人跑了。多发牢骚不如多干点实在事,没准哪天就能飞到枝头变fèng huáng。我们旁边村有个男的,开小卖部没几年,人家没白天没黑夜的干,去年跑到京城去买了套房子。要知道京城的房子最少也得几百万,随便一套比厕所大不了多少的房子,都能在咱御水湾买栋别墅。小刘啊,你还小,好好干,没准三十岁以前就能变成有钱人。”年龄不小的保安队长耐心教导属下的处世准则。

他的学历不高,亲戚朋友也没有那种能上本地报纸的知名人士,顶尖精英在他眼里,无非就是能住进御水湾里面,所以说不出什么警示名言,只好搜罗出肚子里最励志的人物,来阐述着人生需要不停奋斗。

“我滴个老天爷,开小卖部能去京城买房子?他卖啥咋能挣那老些钱啊,不会去抢银行了吧?”年轻保安瞪着眼珠子,一脸的不相信。

“有啥不可能。”保安队长酸溜溜说道:“人家村里拆迁,赔了一千多万……”

“草,我还以为卖卫生巾能赚几百万呢。”年轻保安缩了缩脖子,感慨道:“俺家倒不小,算上猪圈也有个八分地,可俺家在山沟沟里,谁闲的蛋疼会跑那去拆迁。俺还是别去想那好事了,等这个月奖金到手,给俺女朋友买个手机,哄哄她,要不然那浪娘们真敢给俺戴绿帽子。”

“奖金?谁告诉你这个月有奖金?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能把工资拿到手就不错了。那帮业主欺负咱不懂法,还要去fǎ yuàn告咱们,扯淡!把老子惹急了,我就……”保安队长想到一千多块的奖金不翼而飞,积攒许久的怒火在肚子里来回翻滚,放出豪言壮志,要给骂了他们好几天的业主们一点颜色瞧瞧。

“领导,你说咋干?!是把5hào别墅最漂亮的娘们奸了,还是把最有钱的1hào别墅的秃头绑票?只要你放出话,兄弟不动手就是孙子!”

年轻保安正在气血方刚的年纪,平时保安队长对他不错,每次吃饭喝酒都带他一起,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兄弟对待。久而久之,年轻保安认了队长做大哥,就算让他杀人放火都毫无惧意。

保安队长狠狠弹了他脑袋一下,皱眉道:“滚蛋,我是说把他们暖气给停了!你想到哪去了!小刘,咱可是保安,要保护业主们生命财产,不能脑子里老想着违法乱纪的事儿啊,你这种念头太危险了。”

年轻保安点了点头。

经过最豪华的18hào别墅,一到三层灯火辉煌,但却鸦雀无声,年轻保安纳闷道:“领导,别的业主都在小区里散步,俺都见过,这栋房子的业主几乎没露过面,是不是个残疾人啊?”

保安队长急忙捂住口不择言的家伙嘴巴,惊恐道:“别瞎说!没准第二天就被扔进漳河里喂了鱼,你知道这间屋子主人是谁吗?”

年轻保安眼神茫然。

保安队长松开手,反复琢磨一番,没敢告诉他那位大人物的惊人身份,吭吭哧哧道:“反正别惹这栋别墅里的人就行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哦。”

年轻保安心不在焉说道,“俺见过里面养着一条大黑狗,那家伙,个真大,几口就活吞了一只兔子,看着真瘆人。领导,那狗起码得抵得上咱一个月工资了吧?就算白给咱,估计都养不起。”

保安队长也不清楚那条高大有些离谱的高加索价值多少钱,但觉得要比他们工资高不少,没和小刘探讨这个深奥的问题,拿起手电,巡视着有可能出现飞贼的角落。

一道强烈的光束从树林映射出来,两名保安急忙让出道路,气势森然的a8w12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来到18hào别墅前,红色刹车灯亮起,奥迪车上走出一位长相威严的男人,穿着紫色貂皮大衣,气态威猛的摧枯拉朽。

威měng nán人发现两名保安的存在,迈起气态轩昂的步伐,来到呆若木鸡的保安对面,微微一笑,用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嗓音问道,“两位兄弟,有没有火?借一下用用。”

保安队长愣了愣神,掏出买烟送的劣质打火机,双手略带颤抖,恭恭敬敬递给这位声名赫赫的江湖大佬。

威měng nán人伸出左手仅剩的两根手指,熟练点燃香烟,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沓色彩鲜艳的老人头,约莫有十几张。男人笑道:“这么冷的天还要巡逻,哥俩辛苦。打火机当我买下了,多余的钱,就当我请哥俩喝酒,一点小意思,还望笑纳。”

一个开着a8w12住着别墅的男人,会缺一个打火机?

保安队长望着威měng nán人的高大背影,手掌剧烈颤抖。年轻小刘不清楚这位男人的来头,他可是如雷贯耳!

这个男人每一段经历都是传奇。

为了给兄弟报一记耳光的仇,一人独自下江南,剁了一名本地大枭的五根手指头,扬长而去。

一人独闯矿山,面对着上百名不要命的桀骜刺头,半个小时的谈笑风生,把对方全都收入麾下。

巨斧帮几十hào虎狼猛汉围追堵截,一人泰然自若杀了个三进三出,浑身沾满鲜血,最终把对方老大踩到脚下喊爷爷。

这个传奇男人,每次都喜欢独自面对困境,而且都会化险为夷,为他壮阔人生添上绚烂一笔。

保安队长不是道上的人,但他听过对方不少事迹,对这个男人发自内心的敬佩。虽然威měng nán人被很多人说成残暴冷酷的歹徒,但保安队长心知肚明,这个男人从未听说有过仗势欺人的劣迹。

保安队长又惊又怕,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保安,这位枭雄花一千多块买个打火机,图的啥?他平复一下跌宕起伏的心情,看了眼还带有男人体温的钞票,眼神透着一股难言的激动。

一阵凉风从两人后脑勺刮过。

年轻保安反应快,不到半秒钟就迅速回头,隐约看到一个模糊巨影从视线角落里飘过,闪电般钻入丛林。

年轻保安颤声道:“谁?!”

回答他的,只有呜咽的北风。

保安队长谨慎拿起手电,仔细瞅了瞅茂密树林,别说人影,连老鼠的影子都看不到。队长松了一口气,道:“小刘,你看花眼了吧?”

年轻保安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不会是前几天刚死的女鬼吧?”

队长顿时打了个机灵,说道:“别瞎说!那玩意越说越找上门。”

年轻保安将棉服裹紧了点,把注意力转到队长的钞票上,眉开眼笑道:“队长,那个男人出手真阔气啊,一出手就是一千多,肯定是成功人士,你说,他是做买卖的还是当官的?”

队长使劲攥着钱,没敢应答。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讨债

很多人跟鬼狼爷打过交道之后,发现这个江湖大佬很好相处,没有臆测中的跋扈张扬,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和煦感觉,跟他绰hào里的鬼字极不相符。

其实肖贵的上位之路很简单,江湖里谁名气最大,去打谁,谁不服气,就去打到他喊爷爷,再加上以讹传讹的传奇事迹,一个江湖新大佬的伟岸形象也就应运而生,被称为武云市新的hēi shè hui老大。

社会,是指在特定环境下,共同生活的同一物种不同个体长久形成的彼此相依的一种存在状态。微观上,社会强调同伴的意味,并且延伸到为了共同利益而形成联盟。宏观上,社会是由长期合作的社会成员,通过发展组织关系形成团体,在人类社会中进而形成机构等组织形式。

华夏的体制,注定了那些传承多年的犯罪组织,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hēi shè hui,三个敏感的字眼,被安在了一些脾气暴躁的痞子,或者流氓团伙脑袋上,甚至连一些抢包的小偷小摸也被冠以这样的名hào,令人啼笑皆非。

要知道hēi shè hui在国外,是可以真正干涉政策实行的神秘组织。被称为美联储的幕后老板罗斯切尔德家族,不管是否真的掌握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但在各国遍地开花,做到了大隐隐于朝,是欧洲久负盛名的金融家族,资产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创始人梅耶罗斯切尔德放出过一句豪言壮语:只要我能控制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我不在乎谁制定法律。

相比于那些收保护费为生的地痞流氓,也被扣上hēi shè hui的帽子,不知道让国外那些黑帮大佬们听到后是什么感觉,没准会在优雅姿态的进餐中笑破肚皮。

那些经营着违法犯罪活动的大枭,严格意义来讲,顶多是带有hēi shè hui性质的团伙,他们只能被喊做江湖大哥,充当着猫捉老鼠游戏里的老鼠角色。

鬼狼爷从来不认为自己是hēi shè hui,也不会让自己朝着那条不归路去发展。每个行业的顶级人杰智商都很高,鬼狼爷也不例外,挨枪子的事他极少去碰,最多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自己转行积累着原始资本。

鬼狼爷每天回到别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逗一逗血统纯正的高加索,今天也不例外,叼着烟的鬼狼爷拿起属下准备好鲜血淋漓的牛肉,朝着高大威猛的高加索一丢,蹲在那里,看着叫做黑狼的家伙狼吞虎咽,鬼狼爷发自肺腑地笑了笑。

肖贵喜欢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几乎达到痴迷的程度,而且他对狗很专一,连名字都起的和自己差不多,都带有一个狼字。比起他每个月都要换女人的频率,这条黑狼已经精心饲养了好几年,可以说是一往情深都不过分。

别人为了拍他的马屁,送过一些血统纯正的名犬,比如有着斗狗之王美誉的比特犬,还有古老獒犬血统的阿根廷杜高,那些狗随便放到外面都是天价,比起这只来历不凡的高加索还要名贵几分,鬼狼爷却每次婉言拒绝,从没接受过别人好意。

逗了黑狼几分钟,鬼狼爷拿起属下递过来的湿布擦了擦手,冲着大厅高视阔步前行。

早已等待多时的杨璐璐,等到鬼狼爷迈入大门,上去殷勤地脱掉紫貂大衣,顺势挂在衣架,帮自己男人揉着肩头。

别墅内的装修和家具,没有附庸风雅的古典气息,全都是现代欧式风格,整个大厅给人一种金碧辉煌的即视感,豪奢,华丽,像是把钞票都贴到了表面。

杨璐璐穿的是颇显窈窕身段的睡衣,一脸春水,妖娆动人。她深知鬼狼爷跟黑狼玩耍的时候不喜别人打扰,所以敞开大门迎着寒风苦苦等候。杨璐璐尝遍人间冷暖,已经不是那种喜欢撒娇怄气的小女生,这个给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男人对她而言无比重要,哪怕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想要借势,就要有所付出,这种处世方针,杨璐璐深得个中三味。

“吃了吗?”

鬼狼爷舒服地闭起双眼问道。粗犷的嗓子哪怕再柔情似水,也不免给人有些威严的感觉。

“还没,等着您回来一起吃。”杨璐璐没有和鬼狼爷正面相对,笑的依旧灿烂如花。

鬼狼爷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双手扶住进口沙发的扶手,不再说话。

沉默了几分钟,门口传来发动机的声音,还没等车灯关闭,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弓着腰,一瘸一拐跑到大厅,对大马金刀的鬼狼爷谄笑道:“鬼爷,您找我?”

这个男人就是把花脸差点杀掉的吕帆,被刺穿的锁骨还裹满纱布,胯骨的伤势也让他行动不便。但鬼狼爷召唤他不敢不听,还在家中修养躲避公安的缉捕,听到肖贵找他有事,火速找人把他送到老大住处,卑躬屈膝的像是一个小丑。

“伤了?怎么弄的?”鬼狼爷缓缓睁开眼,不带任何感qing sè彩问道。

“接了一个活,点子扎手,不小心被反咬了一口。”吕帆咬着牙,如实说道。

“赵凤声受伤了吗?”

鬼狼爷语气突然变得极其沉重,目光如同一把出鞘利剑,照射在吕帆丑陋的脸庞。

吕帆心中一惊,扫了两眼透露着茫然的杨璐璐一下,还以为她给鬼狼爷说出了事情始末,吕帆小心翼翼道:“我准备拿他女人作为要挟,没想到有一个小白脸在暗中保护,鬼爷,您放心,下次出手我一定干净利落,不给人留下把柄。”

“吕帆,虽然你私自接一些替人出气的活儿,但兄弟们总要吃饭,不仅要吃饭,还要吃好饭,所以我从不过问你们去赚取应得的报酬。即便你们打着我的旗hào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鬼狼爷语态转为凌厉道:“出来混江湖,总归要有底线,常言道祸不及妻儿,拿着别人女人做筹码,犯了江湖大忌,不怕被人在背后诅咒咱们断子绝孙?!”

“鬼爷,您不是要教导兄弟们要不择手段吗?”吕帆额角汹涌渗出汗水,可他不敢擦拭,佝偻的腰身越发卑微。

“你们这些人啊,跟赵凤声的思想境界相比,差太远了……”鬼狼爷摇头叹道。

吕帆瞳孔急剧收缩,杨璐璐也瞬间呆滞,俩人都听出了鬼狼爷的弦外之音,赵凤声似乎跟他……认识?!

“璐璐,我带你不薄吧?”鬼狼爷没头没尾问上一句。

“鬼爷对我百依百顺。”杨璐璐咬着嘴唇,颤抖答道,她隐约能感觉到今晚不太寻常,或许……比她想象的还糟糕。

“我是一个吃江湖饭的,江湖有着江湖的规矩。你害的我跟兄弟前女友有染,是为其一,害的我们兄弟刀剑相加,是为其二,你说,我该怎么做?”鬼狼爷手指轻弹着沙发包裹的小牛皮,眼神黯淡。

杨璐璐双膝一软,如遭雷击!

她万万没想到鬼狼爷跟赵凤声交情匪浅,在她心目中,赵凤声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痞子,而鬼狼爷是位只手遮天的枭雄,两个身份悬殊的男人怎么会以兄弟相称?!

“上一次的事情我查清楚了,原来你冒充我的名义,去指挥刀客想杀的人就是赵凤声。”鬼狼爷柔声道:“璐璐,我欠过赵凤声半条命,你这样做,是让我恩将仇报,陷于不义。”

杨璐璐面如死灰,似乎都忘记了如何哭泣。

鬼狼爷重新闭起双眼,仿佛下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一句话,“漳河的水,挺清。”

杨璐璐终于弄清了鬼狼爷的真实想法,没想到一个男人为了江湖道义,可以将枕边人的生死随意弃之不顾,这让她完全不能理解所谓的规矩。

比人命还大吗?

大难临头,杨璐璐干脆破罐子破摔,抓起头发,癫狂喊道:“男人都他妈一个德行!玩腻了就想换新鲜的女人,还口口声声说我坏了你的江湖道义,我呸!去捅赵凤声的是你手下的人,又不是我!吕帆为了几十万要去卸你兄弟一条腿,我只是带路而已,究竟犯了什么错?!你想要我死,好!吕帆比我的罪大很多,你要怎么处置他?!要是我们俩都要死,我二话不说就去跳了漳河!”

吕帆盯着这个发疯的女人,眼神如同毒蛇一般阴冷。比起小命,往日里垂涎的女人根本不值一提,只要鬼狼爷发话,他马上能抹了疯婆子的喉咙。

鬼狼爷左手拇指扣到手心,解释道:“他和你不一样,他是为了钱,罪不至死。”

“哈哈哈哈……”

杨璐璐仰起脖子大笑道:“兄弟情深,红颜薄命,你们男人就该全部下地狱!”

鬼狼爷给吕帆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阴冷一笑,走到疯疯癫癫的杨璐璐身前,一记手刀将她砍晕。吕帆正准备找麻袋将她沉尸河底,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狗吠,然后飘来一句男人的喊叫。

“gou ri de肖贵,老子来找你讨债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还债

当鬼狼爷站到门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心爱的黑狼瘫倒在那里,长大狗嘴喷出白雾,奄奄一息。

斗狗的战斗力惊人,比普通成年男子要强上不少,更别说斗狗里的佼佼者高加索,就算几个身体强壮的男子都不是它的对手。

把高加索瞬间变成一滩烂泥的猛人,就是白山黑水里走出的周奉先。老白山草密人稀,里面不乏有性格暴戾的棕熊和几百斤的野猪,圈养起来的斗狗,在这些森林强者面前逞威风,估计很快就会以悲剧结束。

曾经手刃熊瞎子的周奉先,对上一条连野猪都打不过的斗狗,结局可想而知。

其实这一段时间,傻小子憋了一肚子火。饭东告诉过他揍人得吃窝窝头,傻小子不敢不听,他除了吃就再也没有其他嗜好,想到干涩寡淡的窝头,傻小子只好乖乖收敛在老白山纵横的气焰,夹起尾巴做人,遇到不平事,也只能瞪着眼干看。

刚才潜入别墅之后,瞧见那条大狗,周奉先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寻思了寻思,揍人得吃窝窝头,揍狗呢?饭东可没说过。傻小子大喜过望,这下终于找到了发泄途径,没等黑狼张口咬人,直接一拳干到了高加索脑门。虽说狗头硬得离谱,那得分是跟什么东西相比,能把铁桦木一拳砸个大坑的粗糙双手,别说狗头,就是铁头都得凿个七荤八素。

鬼狼爷的别墅隐匿着五位黑衣人,常年驻扎在别墅内,负责着鬼狼爷的安全职责。其实最早别墅内是八位,那三人跟着敌人一起长眠九泉之下。

这五人并不属于十八刀客里的其中一员,都是鬼狼爷培养的心腹爱将。几年来,肖贵每天能睁开眼看到太阳,绝对要仰仗这五人的尽忠职守。鬼狼爷仇家如过江之鲫,敢前来寻仇的每年都有十来波好汉,哪怕鬼狼爷个人战力值达到逆天程度,也不可能白天黑夜都得紧绷着神经应付,他是人,总得睡觉休息。鬼狼爷能活到现在,大部分功劳要归于常年藏于暗处的五大护卫。

傻小子的惊艳亮相只是弹指一挥间,五人反应奇快,不等赵凤声和傻小子杀进大厅,五人呈梅花状,将私闯民宅的两人严密包围。

“小老乡,多年未见,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鬼狼爷望着生死未卜的黑狼,心中几欲滴血。黑狼陪伴了他多年,没有子嗣的肖贵简直把它当做儿子看待,没想到连哀嚎都不曾发出,就被人打成这个惨状。

面对九年未见的赵凤声,肖贵百感交集,若不是当年赵凤声挺身而出,冒死带自己进入匪窝,恐怕自己早已化为尘土。而在手雷bào zhà时,赵凤声奋不顾身扑倒自己,又是再度救了自己一条命。

肖贵这辈子仇人很多,但恩人极少,每逢空闲时候,都会不由自主想念那个面容清秀的小老乡。没想到多年不见,赵凤声也从满脸稚嫩的年轻人,变成了胡子拉碴的纯爷们。即便赵凤声容貌变化挺大,肖贵还是化成灰都认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赵凤声欠揍的痞里痞气模样,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准是他,没错。

“大叔,咱俩还没见面呢,你就派人往我背后捅刀子,比起你的见面礼,我的礼物好像没有那么贵重。”赵凤声并不知道被刀客àn shā是杨璐璐的一意孤行,按照他这个悲观主义者的想法,估计是杨璐璐和肖贵共同策划了袭击他的事件,两人狼狈为奸。

睡都睡一起了,肯定一个鼻孔出气。

“你的事,我正要给你一个交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被捅的事我毫不知情,全是杨璐璐自己一意孤行。”鬼狼爷问心无愧,语气自然坦坦荡荡。

“你的话也就骗鬼可以,哦,忘了,你自己就是只恶鬼,没事干每天骗自己玩,也挺有生活情调。”赵凤声一脸的不相信。

鬼狼爷摆了摆手,等到吕帆扛着昏迷的杨璐璐走出大厅,赵凤声看着匪夷所思的一幕,皱起眉头,问道:“这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害的我恩将仇报,陷我于不义。我肖贵这辈子不欠人东西,更不欠人情,这个女人,算是我给你一个交待。”白衬衣,黑西裤,鬼狼爷傲立于寒风中,双手插兜,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枭姿态。

相比于肖贵的大气磅礴,赵凤声就显得有点小家子气,手掌始终没有离开唐刀刀柄,做好随时抽刀的准备。他听懂了肖贵话里的肃杀气息,心中一颤,眯起眼,问道:“你要将杨璐璐怎么样?”

“沉到漳河。”鬼狼爷一字一顿说道。

赵凤声脚底板涌起一股凉意。

他虽然在国外亲手击毙过不少kong bu fēn zi,算是手里沾过血的狠人,但亲眼目睹前女友被丢到河里喂鱼,心里仍然挺纠结。这跟对付杀人如麻的悍匪,绝对是两码事。

赵凤声沉声道:“为什么?就因为她派你的手下去àn shā我?”

鬼狼爷笑容玩味道:“这次你信了?”

赵凤声点头道:“信。”

鬼狼爷扭头道:“吕帆,去吧。”

一脸阴鸷的吕刀魁,扛起杨璐璐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赵凤声紧握刀柄的双手松开,揉了揉脸颊,长舒一口气,做出一个艰难决定,道:“要不……放了她吧。”

“哦?有了新人不忘旧情?”

鬼狼爷轻扯嘴角,走下台阶,油亮的皮鞋踢飞一颗石子,疑惑道:“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不但想把你碎尸万段,还要将你的现任女朋友bǎng jià,让别的男人凌辱。赵凤声,你也是位江湖中出名的疯子,砍过人,杀过人,到了现在怎么成了优柔寡断的娘们?有些不可思议。”

赵凤声也不知为何会冒出这个念头,是同情?还是怜悯?或者是不忍心一个女人被抛尸河底的善念?赵凤声不清楚,但他就是不能眼瞅着杨璐璐白白送命,这里面,有没有夹杂对前女友旧情难忘?赵凤声很确定,没有。

赵凤声没跟肖贵耍嘴皮子,直截了当道:“给我个面子,放她一条生路。”

鬼狼爷昂首阔步走到赵凤声身前,双目灼灼,浮现一抹杀伐果断的凌厉,“她让我变成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必须要她死!”

赵凤声神色坚定道:“你还欠我半条命,放了杨璐璐,我就当你还债了。”

“你确定?”

“确定。”

鬼狼爷仰天叹道:“我肖贵的债,不是那么好欠的,你就这么白白浪费一个机会?还是为了救你的仇家,可笑。赵凤声,我真有点搞不懂你。”

赵凤声迫切问道:“你到底还不还?”

鬼狼爷打了个响指,吕帆将露出一双měi tui的杨璐璐丢到冰凉地面,hun yuán的大腿倒在青色大理石上,白皙刺目。

肖贵摊开双手,感慨道:“还了,你我从此互不相欠。”

“还没完。”

赵凤声眼神突然变得阴冷,盯着差点把花脸捅死的吕帆,缓缓抽出唐刀,声音嘶哑道:“我兄弟的债,也得算一算。”

第一百八十三章 翻脸

赵凤声咄咄逼人,很不符合他平时风格。一般状态,赵凤声更像是个任君蹂躏的小娘子,等到了被扒的仅剩裤衩,才摇身一变,成为母夜叉孙二娘,把一脸懵逼的对手踩到脚下。

如今又是面对本市最出名的流氓头子,赵凤声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仅要人,还要对方交人,实在不符合他一贯作风。

鬼狼爷脸色悄然绷紧,一直放在裤兜的双手叠于身前,愠怒道:“赵凤声,你把黑狼弄得生死不明,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现在你倒要给你兄弟讨债?小老乡,做人不要太过分。”

鬼狼爷的跋扈段位在武云是顶了天的,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哪会被人举着明晃晃的凶器要挟,上一次敢这么跟鬼狼爷说话的爷们,大概还是几年前的事情,现在坟头早就长满了野草,成为人们口中著名的反面教材。没想到赵凤声一而再再而三蹬鼻子上脸,就算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杨璐璐的一条命已经说好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鬼狼爷恩怨分明,yi mǎ归yi mǎ,杨璐璐害得他犯了江湖大忌,他可以不念旧情将枕边佳人说杀就杀,现在的赵凤声可是跟他恩怨两清,凭什么张开红口白牙要人?真当自己是心善的菩萨了?!

赵凤声视线专注于唐刀刀身,久未出鞘依旧雪白锃亮,赵凤声一脸波澜不惊道:“你手下捅了我弟弟两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和你一样,不爱欠别人人情,更不喜欢别人欠我东西,尤其是这种债,比吃了苍蝇还恶心,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鬼狼爷看了眼锁骨处裹满纱布的吕帆,不太乐意说道:“我兄弟也被你弟弟捅了一刀,腿也被踢伤,总体而言属于两败俱伤,谁也没占便宜。赵凤声,我感激你,不代表我能纵容你,你要是能揭过这个梁子,我屋内有上好的酒,咱们哥俩好好叙叙旧。”

肖贵在江湖给人笑脸的次数很多,但请过人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用他的七根手指去数。旁人如果受到鬼狼爷喝酒的邀请,一定会受宠若惊,这表明鬼狼爷开始把他当做朋友,还是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许多江湖痞子都拿鬼狼爷的酒友当作一项衡量标准,声称一个人在武云市混得好不好,可以拿有没有被鬼狼爷奉为座上宾当作评判,假如没有被鬼狼爷请过酒喝,混得再牛逼那也是一纸空话,扯淡。

赵凤声混江湖多年,自然听过这个传闻,但他脸上表现很平淡,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得意忘形,紧盯着吕帆,咬牙道:“我这人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有个亲兄弟是啥滋味,花脸虽然不是我的亲弟弟,可我一直拿他当做亲弟弟看待,他也始终把我当成一个哥哥。谁敢动我,花脸敢跟谁玩命,我这个当哥的没啥本事,不能让他变chéng rén中龙凤,也没能让他光宗耀祖,但替弟弟出气的勇气还是有的。我赵凤声没读过啥书,就认一个死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鬼狼爷没想到赵凤声多年没见,脾气里又多了一股轴劲,他虎视眈眈望着赵凤声,不容置疑道:“还钱可以,还你弟弟的两刀,不可能。”

女人犯了错,肖贵能做到冷酷无情,可他的兄弟犯错,鬼狼爷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璐璐沉尸河底,肖贵却对吕帆连一句狠话都不曾说过,这就是他做人的宗旨,铁血,又夹杂着浓郁的兄弟情义。

混江湖,拼的不是个人骁勇,再天下无双,也只是自刎乌江的西楚霸王,有一帮心甘情愿挡刀的兄弟才叫牛叉。

鬼狼爷自始至终信奉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赵凤声的怨念他感同身受,但体谅归体谅,不代表他能把自己兄弟推出去任人宰割。

铛铛两声,一对唐刀同时出鞘。

赵凤声左手各执一把锋利的唐刀,刀尖冲地,嗓音低沉道:“你不给,我自己拿。”

对于赵凤声的身手,鬼狼爷还是心知肚明,以前最多处在中游水平,这几年除非得遇名师,或者吃过小说里那种平添一甲子的仙丹妙药,否则断然不能瞬间把黑狼撂倒。所以肖贵的目光盯住了体态如山的周奉先身上,一米九多的恐怖身高,双臂能跑马,平坦的腹部没有一丝赘肉,厮杀经验老道的鬼狼爷眯起眼,很强。

赵凤声率先发难,右手唐刀裹挟着呜呜风声,朝着挡路的一名黑衣人当头劈下,黑衣人心底一惊,面对着势大力沉的一刀没敢硬接,侧身躲避,顺势掏出腰间bi shou,护在了鬼狼爷身前。

对于五位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来说,他们只负责鬼狼爷一人安危,吕帆是生是死,完全没有考虑的必要。每个人都有私心,五位常年冷着脸的护卫也不例外,既然鬼爷没发话,那就先采取防守姿态,犯不着和这个身手不俗的家伙硬拼,就算吕帆被砍成七八段,干他们鸟事。

鬼狼爷皱了皱眉,没想到赵凤声说砍就砍,长腿一迈,瞬间奔出一丈距离,还没靠近赵凤声,就感觉一道突如其来的小山横在自己眼前。

周奉先。

鬼狼爷深知这个大个子十有**以蛮力著称,心底犯起了许久未曾出现的好胜心,右手运起八成力道,朝着傻大个胸前打出迅猛一拳,速度极快,比起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的拳头更富有侵略性。

多年日复一日的刻苦训练,使得鬼狼爷肌肉充满巨大爆发力,再配以军中学过的杀敌技巧,肖贵罕逢敌手,闯出了诺大名头。鬼狼爷跟傻小子硬碰硬,是想看看自己老而弥坚,还是江湖后辈青出于蓝胜于蓝。

傻小子标志性的憨憨一笑,完全没有大难临头的紧迫感,面对着力道惊人的一拳,不避不让,仅仅做了一个简单动作,比娘们还鼓的胸肌大幅度朝后一缩,摧枯拉朽的右拳跟傻小子胸肌轰然相撞!

没有发出骨折的声音,也没有传来傻小子的哀嚎。

鬼狼爷顿时感觉自己拳头,像是砸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手骨还隐隐传来疼痛。

没等他惊骇,一只常年跟畜生打交道的巨大手掌,闪电般握住他的手腕,鬼狼爷甚至都能感觉到傻大个手心长满一层厚厚的老茧,接着一股恐怖的力道顺着右臂传到全身,身体不受控制朝着后方飞去。

准确来说就是飞,不是打滚,不是踉跄。

少林寺不传之秘,罗汉堂专研,大摔碑手!

幸好两名黑衣人眼疾手快,接住了悲惨壮烈的老大,没让肖贵脑袋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秒败。

鬼狼爷捂住麻痹的右臂,挣扎起身,一脸不可思议望泛起傻笑的大个子。

自己的拳力自己清楚,800kg的最大爆发力,放到职业拳击手里都是傲人数值。而这个傻小子挨了自己一拳,屁事没有,好像还挺乐呵?

这是从哪蹦出的妖孽?!

被阴阳探花誉为十年后盖世无双的傻小子,兜了兜快要掉到腚沟的裤裆,呵呵一笑,挺尴尬。

周奉先的衣服跟他身手极度不匹配,刚才卸力的时候直接将裤腰带崩断,这下可好,本来可以摆起英雄姿态的傻小子,只能双手攥住裤腰,不让自己春光乍泄。

赵凤声跟吕帆的战斗,结束的更早,腿瘸而且没带兵器的吕刀魁,碰到一腔怒火的赵疯子,直接以两刀草草收场。一刀挑断脚筋,一刀插透左臂,还有一刀轻轻划过吕帆膝盖。

赵凤声不愿意弟弟吃亏,那一刀,权当是利息。

大胜而归的赵凤声屁都没放,脚尖挑起刀鞘,收刀,扛起昏迷不醒的杨璐璐,带着双手死死攥住裤腰的傻小子扬长而去。

鬼狼爷望着略显单薄的背影,苦涩一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这个不要命的赵疯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公子哥

常善拿着拆迁款搬出老街,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胡作非为,赌和嫖全都戒了,唯独喝点小酒,这对于一个回头浪子,算是难能可贵了。心思活泛的他懂得坐吃山空的道理,租了一间房,买了辆出租车,每个月能有个七八千的收入,除去日常开销,还能给小竹竿存一点娶媳妇的钱,小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常善当惯了夜猫子,白天浑身没劲,干脆把车包出去,到了晚上再自己拉活。

这天晚上,他从高铁站拉了两个男子,说话是南方口音,衣着打扮跟老街里的市井百姓有很大差别,浑身带有一股常善读不懂的气度。俩人上了车,直接点名要去本市唯一的五星级大酒店。常善心头暗喜,云都大酒店离着高铁站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再加上俩人看起来富贵逼人,没准到了地方,就能到手一笔小费。在深夜能遇到这样的客人,简直是出租车司机求之不得的好事。常善也没选择绕路,把车开的又快又稳,期待着客人看在自己勤劳的份上,能够出手阔绰,打赏个几十块钱,给明天的餐桌中加个肉菜。

两人一口软糯的吴侬软语,把常善听得云山雾罩,他去过的最南端也就是白县,根本没有接触过长江以南的外地人,所以俩人交谈的内容,比起英语还要让常善头疼。

常善竖起耳朵听,有意无意听到什么crb,什么私募证券基金,什么经济指数,全是新闻联播里面奥涩难懂的术语。常善的学历跟赵凤声差不多,小学毕业,俩人难兄难弟,唯一能听懂的就是乌镇两个字眼,常善的印象,就是那个地方的白菊茶不错,琢磨着俩人估计是从那个地方过来游玩的有钱人。

两人交谈甚密,想毛遂自荐做向导的常善连话都插不进去,偷偷瞄了眼年纪比较大的男子左手腕表,造型复杂,好像是镂空的,跟金光闪闪的劳力士卖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常善觉得俩男子像是大款,琢磨那块表怎么着都得值几千块钱。

到达云都大酒店,计价器显示十八块六,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四舍五入是十九块,年纪稍大的男子掏出一张崭新二十块钞票,坐在那耐心等待司机找钱,见到这个打扮得体的富人比普通百姓还抠门,常善递过去一块钱,暗地里骂了声娘。

常善满腹牢骚开车离去,两个男人进入酒店开了间总统套房,这个时间开房很容易引人遐想,而且又是两位帅气到张扬的男人,窈窕靓丽的服务员不禁多看了几眼,眼神酸楚,感慨着好男人都是基佬,自己结束单身生活,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两人坐电梯抵达总统套房,年轻男人冲服务生要了一瓶柏图斯,服务生尴尬说没有,年轻男人只好选了一瓶本店最贵的红酒,如此豪奢的手笔,被常善看到绝对有砍人的冲动。

年长男子给人第一眼印象,大概二十大几的模样,精心呵护的皮囊看起来绝对比实际年纪小,全身穿着没有任何logo的服饰,一举一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他缓缓走到阳台,望着灰雾中灯火阑珊的武云市街景,神色恬淡,双手扶住阳台台面,露出了江诗丹顿vacheronconstantin-metiersdart艺术大师系列腕表。

“苏知录,你这位大少爷不在江南掌舵,怎么跑到这个三线小城市溜达,莫非这里有你的老相好?这里灯不明,路不平,小妹仔长得又不行,喝瓶柏图斯都没地方卖,简直是人间炼狱啊。”年轻男子一脸厌嫌地打量着豪华套房,倒了两杯红酒,走到江南大名鼎鼎的苏家大少爷身边,递给他一杯。

“武云市小吗?”

苏知录反问一句,接过红酒,牛嚼牡丹般一饮而尽,完全没有世家弟子儒雅风范,否定道:“这里自古人杰地灵,出过不少名誉华夏的大人物。千古一帝嬴政,最早开辟骑兵先河的赵武灵王,廉颇,李牧,赵奢,魏征,名臣将相数不胜数,甚至就连盖世枭雄曹阿瞒都出生在这片沃土建都。你们高家哪怕在江东一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没有出过那样的豪雄人杰吧?”

最后一句话显然有调侃成分,但姓高的公子哥浑不在意,歪着脑袋笑道:“都是几千年前老掉牙的人物,现在拿出来太过时了,近代我可没听说过武云市有什么闻名全国的知名人士,半个都没有。”

“风水轮流转,朝代有兴衰,哪有经久不衰的宝地。不过……”苏知录郑重其事道:“武云市蛰伏太久了,应该出一个人才了。高满仓,你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二十年之内,武云市必然会有一个妖孽横空出世。”

高满仓,土到掉渣的一个名字,在江东地区却是妇孺皆知的大纨绔,自己手里就握着三家上市公司,至于具体身家,就连他自己都算不出个准确数字。传闻他的兴趣就是bāo yǎng明星,一二三线的全都囊括其中,这里的明星是个很广泛的词汇,各种行业都有,而且性别不单单是指女性。

“赌钱还是赌人?”高满仓嘴角浮现一抹坏笑,兴致勃勃问道。他对于赌博相当痴迷,十几岁就在澳门一泡就是半年,结果被高家家主拿拐棍打断了一条腿,拎着衣领拉回江东。到了现在,高满仓对于赌博的要求很高,对赌注的要求更高,钱什么的太过庸俗,比如刚火起来的小明星,嫁入豪门的贵妇人,还有比他们档次低一层唇红齿白的公子哥,通通都是他的赌注。

高满仓滥赌成性众所周知,但高满仓很少惹麻烦。高家树大根深,商界政界都有不少高家人的身影,身世不如高满仓的,只能忍气吞声,身世显赫的,高满仓绝对不会去主动招惹,致使高家第三代的四公子,赚着钞票,吹着口哨,过得逍遥快活似神仙。

“算了,你喜欢的赌注我不喜欢,我中意的赌注你又看不上,还是不赌了。”苏知录指向远方一片低矮的平房,轻声道:“记不记得给我们家看过风水的那位大家,他把宅子就安在了那里。”

高满仓拼命把视线聚集在一处,可500度的近视眼和灰蒙蒙的雾霾,让他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

高满仓撇嘴道:“这尼玛比伦敦都牛逼,看不着!”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武云的一位最大钢厂的老板,曾经去过我们家拜访过老爷子,我和他交谈过几句,据他说,如果全部按照要求排放,一天要多花200万,那可是一天,不是一年,真要那么干,一年到头就赚个馒头钱。要钱还是要命?我相信这年头还是不怕死的多。”苏知录语气平淡解释道。

“苏大少爷,我可是有剑桥大学经济mba的学历证书,经济什么的就不用跟我讲了,我比你专业。你说的那位风水大家好像是李吧?我记得我爷爷当年请过他好几次,但都被他一口回绝,架子大得离谱。”高满仓掏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葫芦,拿在手里不断把玩。

葫芦,谐音福禄,又因葫芦里多籽,被寓意为多子多福,自古就是天潢贵胄的钟情之物。但高满仓手里的个头这么大的冰种玉葫芦却少之又少,价值绝对比苏知录手腕那只江诗丹顿要高上不少倍。

“阴阳探花,李玄尘,挺老派的一位高人,脾气很倔。光用钱不行,得有能打动他的东西,我爷爷用了一件哥窑的老物件才把他请来,代价不小。”苏知录将这件陈年旧事一五一十说道。

“你带着我跑几千里地,就为了看一个快进棺材板的糟老头子?”高满仓不善于克制自己情绪,语气明显带有八分埋怨。

“天天在南方待着,腻了,带你来看看燕赵之地的风土人情。”苏知录紧了紧定制版风衣,朝着嘴巴能栓驴的高满仓笑道:“记不记得江南第一公子哥公然放过话,hào称非她不娶的那个女人?”

“罗家的大xiao jie,罗弦月?”

高满仓一提女人就来了兴致,很有八卦记者天赋,他眉飞色舞道:“能让卢怀远吃瘪的女人不多,那位罗家大xiao jie我也见过,怎么说呢,太仙儿了,不食人间烟火,跟那种女人shàng chuáng,总感觉裤裆里的鸟短一截,连脱裤子的底气都没有。卢怀远不是追了她好几年了吗?还没弄到手?”

“我来武云想看的那个人,跟李玄尘和罗弦月都有关系,他是李玄尘的徒弟,罗弦月的初恋男友。”苏知录轻声道。

“我考,谁这么牛逼,能把那个仙气十足的妹仔给怼了?”高满仓哑然道。

“怎么,你对他有想法?”苏知录深知高家四少爷的龙阳癖好,笑容灿烂问道。

“嘿嘿,如果皮囊过得去,我不介意跟罗家大xiao jie沾亲带故。”高满仓邪气一笑,转而纳闷道:“罗弦月眼高于顶,难道这个家伙的家世比卢家还霸道?不会是京城里跟张烈虎一个级数的牛叉人物吧?”

“他怎么能跟南鱼北虎相比,其实就是一个家世普通的男人,还是个小混混,全部家当估计都超不过一百万。如果江南第一公子哥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气出好歹?”苏知录轻叹道。前面是解析,最后一句就是自说自话。

“那罗弦月怎么会跟他好?七仙女思春下凡间普度众生啊?”高满仓无语道。

他的世界里,没有女总裁嫁给男司机的桥段,就算有,那也是家世不凡的男人出来泡妞的一种手段。豪门xiao jie嫁给男diǎo丝?扯淡。

苏知录像是不太适应北方天气,脸色被凌冽的北风刮出病态的苍白,他眯起迷死江南道无数女人的眸子,道:“当年抗美援朝有一个炮兵连令敌人伤亡惨重,敌军大怒,调了一对轰炸机,对着一个小小的阵地狂轰滥炸轰了四个小时。最后,就两个人走出尸山血海,一个姓罗,一个姓赵。”

高满仓恍然大悟。

苏知录望向老街隐约可见的老槐树,喃喃道:“沾染了李玄尘福宅几十年风水的男人,会不会横空出世?……”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事业

赵凤声扛着杨璐璐出了御水湾,可怎么处置?是个难题。

这位前女友显然想将自己挫骨扬灰,放到家里,无异是埋下一颗定时zhà dàn,指不定睁开眼就拿起菜刀玩命。再说被二妮见到了咋解释?去给花脸报仇,结果扛回来个衣衫不整的前女友?这比捅了马蜂窝的后果还严重。

依着那丫头的醋劲,一怒之下还不得把自己掐成斑点狗?

思来想去,赵凤声选择把她扔到姑奶奶家。一来是同为女性,换个衣服什么的方便一些,自己虽然怀揣君子之心,但照顾起来难免肢体接触,更何况半天前还是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面对面站到那太尴尬。二来,姑奶奶出了名的跋扈,啥生硬的刺头,到了老人家手里都得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有了当年拿着王八盒子纵横关东的赛金枝在旁镇压,想必杨璐璐翻不出什么浪花。

拿定主意,赵凤声回到老街。

姑奶奶瞧见俩人偷偷摸摸扛回家一个大闺女,还以为是抢回来的孙媳妇,又惊又喜,放下手里针线活,匆忙把大门关好,问着俩人事情办得干不干净,后面有没有追兵,若是有,老太太拎起菜刀去以绝后患,一派绿林巨寇作风。

赵凤声相当无语,寻思着您老人家还当是在老白山呢?一五一十把事情解释清楚,老太太顿时泄了气,转而把心中哀怨撒到孙子头上,扭着傻小子耳朵骂了几句不争气的东西,天天就知道吃吃吃,连个大闺女都骗不进家门。

十三太保横练大成的傻小子被拧的龇牙咧嘴,痛心疾首保证过几天去抢回家一个闺女,姑奶奶这才消停。

赵凤声望着祖孙俩特殊的教育方式,会心一笑,迈步走到出大门,徒步一里地,来到了医院。

进入病房,花脸依旧紧闭双目,崔亚卿靠在椅子上沉沉入睡,赵凤声清楚二妮是怕护士照顾不周,亲自来陪床,心中涌起无限怜爱。赵凤声蹑手蹑脚走到睡美人旁边,脱下大衣,轻轻盖住玲珑娇躯。崔亚卿心中惦记花脸,睡眠很轻,大衣刚裹到身体就骤然惊醒,揉了揉惺忪双眼,茫然问道:“你去哪了?”

赵凤声皮笑肉不笑道:“去跟老情人约会。”

崔亚卿不信,冲着赵凤声不断打量,看见了旅游鞋上几滴凝固的血渍,无可奈何道:“你去给花脸报仇了?”

赵凤声嗯了一声,紧跟着问道:“花脸醒了没有?”

崔亚卿不知该怎样面对赵凤声的睚眦必报做法,心底五味杂陈,如果赵凤声不去替花脸报仇,那也不是她单恋二十多年的赵疯子,可接二连三的出事,又怎么过上平淡的生活,再说古板的父亲十分反感赵凤声拿刀子讲道理的方式,这一次的遇刺,迟早会被父亲知晓,该如何糊弄过去?崔亚卿手足无措,心不在焉答道:“醒了,聊了几句天又睡了。”

赵凤声走到二妮身前,笑道:“饿吗?要不要去吃宵夜?”

崔亚卿心如乱麻,哪还有吃宵夜的心思,一个前倾,抱住了不算壮实的腰身,略带哀求口吻道:“你就不能不惹事吗?……”

赵凤声没有直接回答,轻抚着顺滑的秀发,忽然直接将二妮娇躯横起,来了个暧昧异常的公主抱。崔亚卿心里小鹿乱跳,锤了一下好色家伙的肩头,面红耳赤道:“你怎么干什么事都不分场合,这可是医院,花脸还在旁边呢……”

本来没有别的想法的赵凤声被美人娇嗔弄得心潮澎湃,小腹一阵暖流升腾,好笑道:“我是怕你走路累,抱着你能省点力气,你个色丫头脑袋瓜子里都是啥啊,想哪去了。”

二妮羞得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把头埋进赵凤声胸膛,说啥都不肯起来,像是一只如临大敌的鸵鸟。

赵凤声没敢再调笑彪悍的丫头,抱着她走到医院停车场,温温柔柔放到副驾驶,才发现二妮竟然眼眶遍布泪水,赵凤声大惊,急忙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崔亚卿再也绷不住快要扯断的那根弦,使出吃奶的力气抱住赵凤声,哭哭啼啼道:“我爸嫌你每天惹是生非,不肯安心工作,他怕我成了寡妇,死活不同意咱俩的婚事,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赵凤声无奈垂下黯然的双眼。

别说身价不菲的崔立恒,就算普通家庭的父母,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三天两头出事的小痞子,这不明摆着把孩子往虎口里送?赵凤声不怪崔立恒,一点都不怪,他如果有个闺女,打死都不愿找个自己这样的人做女婿,一没背景,二没积蓄,三没上进心,不是寻衅滋事就是脑袋扛到肩头卖命,崔立恒没被气死已经算是大气量了,所以赵凤声能体谅崔父的用心良苦,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溢于言表的疼爱。

赵凤声拍着崔亚卿纤柔的后背,柔声道:“你想怎么办,我听你的。”

赵凤声不喜欢强迫别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假如二妮想分手,赵凤声会立刻答应,并且不会再跟二妮有所纠缠,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我……我不是那意思。”

崔亚卿匆忙抬头,她发现自己的表现和语气很容易引起误会,尤其是对命运多舛的赵凤声说起这种话。赵凤声从小看起来凡事不放在心上,可心里面比小女人还敏感,一句话说的不对,就能触碰到这个男人坚强外表下隐匿的脆弱神经。崔亚卿怕他误解,手忙脚乱解释道:“我就是心里难受,想让你帮忙出出主意……你不要多想啊,我爸那里,我会去开导他,你只要认真工作,做出一番事业,让他们瞧瞧我男人有多么出色。”

事业?对于赵凤声来说是个挺空泛的词汇。

替人看场子能叫事业?赵凤声自己都觉得可笑。人家别的男人都是鲜衣怒马威风八面,自己只能像只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偷东西吃,一旦有人端走那盆赖以生存的食物,赵凤声只能眼巴巴干看着。

赵凤声抱紧怀中佳人,望向远处高大巍峨的云都大酒店,莫名想起那位晚清重臣李鸿章赴京赶考时,做出的那首荡气回肠的诗词: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街兄弟组合

一颗叫做努力的种子在赵凤声内心疯狂滋长,和野心无关,只是想为身边的丫头打下一片天地。

赵凤声今年二十八岁,这岁数,放到古代已经开始蓄养胡须,得摆出老气横秋的姿态,否则会被人指着后脊梁骨骂老不正经。可如今社会,二十八岁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连大龄剩男剩女那道门槛都没迈进去,有些好逸恶劳的,还在父母庇佑下奶都没断,幼稚的像个孩子。

赵凤声没那福分,从小就明白生活艰辛不易,混社会初期干过不少苦活累活。有一次看中一个月900块钱的工资去给人抬钢板,十几米长的钢板仅有一厘米到两厘米的厚度,刚接触行业的他不懂得其中窍门,有位工人打滑摔了一跤,整个半边的重量全要靠还未成年的赵凤声承担,钢板急速坠地,赵凤声还傻乎乎拿手去接,被一位眼疾手快的老工人一把拽个跟头。赵凤声莫名其妙被人撂倒,还想冲对方发火,老工人举起拇指齐根而断的右手,告诉他去接钢板就是这个下场,还有个运气不好的家伙,现在只能坐轮椅行动。所以赵凤声那会就明白一个道理,血肉之躯永远不能和钢铁抗衡,再钝的刀子,也能伤人。

但是赵凤声有自己不能触动的底线,哪怕鬼狼爷是把威猛无匹的开山刀,赵凤声依然会以一往无前的架势,去碰个头破血流。

开车把二妮送回家,赵凤声又像哄孩子一样,拍着肩头哄她入睡,这几天祸事不断,崔亚卿睡眠一直不太理想,有了赵凤声在身边陪伴,崔亚卿彻底放下一切的防备,打着轻鼾酣然入睡。赵凤声听着节奏轻快的呼噜声,会心地笑了笑,哪怕这个虞美人老板再彪悍的摧城拔寨,在他心里也只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

赵凤声惦记花脸,没敢睡觉,又开车跑回医院,身体和精神双重疲惫让他双眼通红。病房内的花脸已经苏醒,见到赵凤声去而复还,面带笑容喊了声哥。

“臭小子,躺了不少时间了,有没有尿床?”赵凤声没有询问伤势,先开了个小玩笑。

“那个小护士好像比你还在意这个问题,一个小时翻了我四次被窝。”花脸虽说重伤初愈,但心情不错,向老大kàng yi着小护士的不轨举动。

“哈哈,谁让你小子长得比娘们还俊,我都有想把你摁到床上的冲动,那个小护士估计是看你身体太虚,裤裆小鸟还没达到最佳状态,估计明后天,就会上演一出弓硬上霸王的戏码。那小护士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好,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赵凤声坐到花脸旁边,一脸欠抽的坏笑,调侃着替他挨了两刀的弟弟。

花脸赧颜笑了笑,竟然有一种漂亮女人脸蛋上才会出现烟视媚行的娇羞。

换成别人敢这么和性格乖僻的花脸说话,身体早就多了几个血窟窿,可换作是赵凤声,花脸除了害羞仍旧还是害羞,反正不会摆出和赵疯子拼命的架势。

“要不你把脸上的疤痕弄平算了,咱也去混混演艺圈,哥给你当经纪人,放心,哥绝对不是姓宋的下三滥,你挣大头我挣小头,饿不死哥就行。要不咱就弄个老街兄弟组合,哥负责唱歌,你负责耍帅,咋地也能和那个啥掏粪男孩平起平坐吧?不过人家三个人,人多势众,实在不行就喊上大刚,这货长得丑贱丑贱的,没准就有小丫头喜欢这一口,臭豆腐还有人爱的死去活来,我就不信比臭豆腐还臭的家伙招不来几个粉丝。”

赵凤声兴致勃勃规划着宏伟蓝图,没觉得自己起的组合名字有多么恶俗。想到台下女粉丝卖力喊着他的名字,美得鼻涕都冒泡,又能赚大钱又不用卖命,比当痞子有前途多了。

“哥,你去帮我报仇了?”花脸当然清楚赵凤声性格,一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证明他的心情很不错,而心情不错的来由,很有肯能那个小胡子比自己下场还要凄惨。

“报了,那王八蛋挨了三刀,咱兄弟只能让别人欠咱们的,不能吃亏。”赵凤声收敛起刚才的长牙五爪,语气平淡答道,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可是鬼狼爷的属下。”花脸眉头渐渐蹙在一起,鬼狼爷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武云市没人能在他手头讨得了便宜。这件事肯定不会以两刀换三刀的结局草草收场,后面会引出什么样的狂风骤雨,慧心巧思的花脸能猜测出个一二三。

“就算他是阎王爷的属下,咱照干他。”赵凤声语气笃定道。紧接着,露出一个自信微笑。

花脸没有询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滔天巨浪,跟赵凤声相视一笑。

“臭小子,两天没进食了,想吃点啥?”赵凤声笑道,准备给花脸做一顿丰盛早餐。

“糖醋排骨。”花脸毫不迟疑说出口,他吃过不少次赵凤声烹饪的美食,唯独对这道佳肴情有独钟。

“呦呵,挺有品位啊,大早晨吃这个不嫌腻?”赵凤声笑着问道。

“再配一盘酸辣土豆丝,一斤米饭。”花脸肚子咕咕直叫唤,哪还有心情客气。

“臭小子,比我还难伺候,等着吧,哥去给你做饭。要是那小护士再来翻你被子,你就把大刚那头畜生叫过来跟她探讨人生。”赵凤声嘱咐几句,走出房门。

花脸望向窗外黎明前的曙光,有一种清澈的蓝,这让他心底像一口无波古井。两个兄弟从小相识,打架,被打,砍人,被砍,什么样的糟糕经历都遇到过,一个鬼狼爷还没能让他们觉得天塌地陷。花脸不善言谈,又长得像个女人,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但文静秀气的花脸拼起命来比赵疯子还疯,俩人都是拿命不当命的主儿,许多人都以鲜血付出了惨痛教训。

“咱桃园街的兄弟,不能让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撒尿,只能喂别人屎吃!”

花脸想到赵凤声十来岁时说起过的豪言壮语,嘴角勾勒起妖娆的弧度。

第一百八十七章 摸一下

赵凤声对厨艺的钻研,严格意义上是种爱好,还有李爷爷这位老饕的耳濡目染,致使他的厨艺日积月累下,不逊色于星级大厨水准。赵凤声觉得任何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主要归根于食材是否新鲜,能把冷冻十天的劣质猪肉做出皇家御厨的感觉,那他妈是变戏法的。

天色尚早,小贩们还没摆摊营业,不过这难不倒在老街住了二十多年的赵凤声,熟门熟路来到三条,来到了一位卖肉的街坊家里,正巧,碰到人家卸货,新鲜的猪肉半扇半扇的在往家里抬。赵凤声问了句是不是注水肉,卖肉的还以为这位老街最大的痞子改行到了畜牧水产局上班,吓得又是赔笑又是敬烟,拍着胸脯说咱不干坑人的买卖,赵凤声本着一闻二摸三看的原则,挑了几斤弹性十足肉色光泽的肋排。

卖肉的不敢收他钱,直接说白送,赵凤声清楚人家赚的是辛苦钱,丢过去一百五十块,比起市场价还要高出一些。卖肉的匆忙找钱,赵凤声大方挥了挥手说不用,卖肉的往袋子里又塞了俩猪蹄,这场交易以皆大欢喜告终。

赵凤声又去五条卖菜的街坊家里买了点蔬菜,拎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走去,还没到达八条,就被一个大嗓门叫住,赵凤声扭头,发现拆迁办公室围满了一大帮人。

这个点起床的大部分是老头老太太,加上今天周末,人群里几乎没有年轻人身影,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在那议论纷纷,唯一夺人眼球的,就是一位胸脯颤颤巍巍到离谱的女人,也就是把赵凤声喊住的黄寡妇。

赵凤声小时候没少偷看女澡堂,印象最深的就是黄寡妇,别的女人有的干瘪,有的下垂,有的含苞欲放,没有几个能从视觉感官带给小凤声深刻回忆。唯独黄寡妇,一对巍峨高耸的丰腴胸脯走路都一荡一荡,脱了衣服直接把别的女人秒成渣渣,用大刚那畜生的比喻就是比篮球小一hào,比排球大一hào,呼到脑袋上,能砸出个大疙瘩。

小凤声那会才十来岁,哪会用正常男人眼光去审视女人,每次偷看完黄寡妇洗澡,就一个感觉,饿,饿的前胸贴后背,回到家能一口气喝一斤牛奶,让他父母都有些纳闷,不好好吃饭的小凤声怎么像是中了邪。

时隔多年,微胖界的女人,似乎青春保持的时间更长一些,四十出头的黄寡妇依旧风韵犹存,一件大白毛衣几欲撑破,说句话,都能震颤出波涛汹涌的感觉。

赵凤声略带腼腆朝着黄寡妇走去,虽说他的脸皮厚实到惊人程度,但每次面对黄寡妇,都觉得裤裆里如意棒短一截,连带着腰杆都挺不起来。

事情起因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赵凤声清晰记得那天下着大雪,刚刚辍学的赵凤声在家闲得无聊,狐朋狗友们又都不在老街,于是独自一人跑去tou kui女澡堂。还没从烟雾升腾的浴室内看清女人轮廓,就被人一脚踹倒在雪地里,小凤声刚想发飙,转脸一看,是经常偷看人家洗澡的黄寡妇,顿时臊的无地自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吧了。

黄寡妇笑着问他看啥呢,小凤声低着脑袋不说话。

黄寡妇问他好不好看,小凤声连流到嘴边的鼻涕都不敢擦。

黄寡妇把小凤声逼到角落,用软绵绵的大胸脯放到小凤声眼前,媚眼如丝,说让他摸一下,小凤声被晃得眼晕,流着哈喇子,举起小手,寻思半天,也没敢触碰朝思暮想的大咪咪。

最后,黄寡妇朝着小凤声裤裆塞了挺大个的雪球,骂了句没长大的小崽子还敢打老娘注意,扭着又圆又翘的屁股扬长而去。

赵凤声至今都清晰记得裤裆里刺骨的冰凉。

从那之后,赵凤声再也没敢去tou kui女澡堂,害怕遇到泼辣的黄寡妇,在街里碰见也是撒丫子就跑,不敢看黄寡妇刀子般的眼神,更不敢扫一眼晃晃荡荡的大胸脯。都被人拿雪球塞进裤裆里了,没摸一下岂不是很吃亏?其实赵凤声后来琢磨过黄寡妇让他摸一下是啥意思,可是想了半年都没弄明白。这件事,成为了赵凤声人生为数不多的一个尴尬污点。

听到黄寡妇喊他,赵凤声不敢不答应,走三步,退两步,硬着头皮往前挪。还没等他走出几米,小时候朝思暮想的大胸脯就横到眼前,黄寡妇一把拉住赵凤声手腕,急冲冲道:“生子,你是有本事的人,快来帮大伙看看,这房地产公司又弄得啥幺蛾子。”

赵凤声撇去乱七八糟的心思,望向墙上贴的黑纸白字,意思很简单,也很明确,只要哪家哪户在三天内和公司签字,一律按照每平米20000进行补偿,回迁户会有大额优惠政策,但是超过三天,还是按照原先的拆迁协议补偿。反正整篇公告就像是商场大促销,告诉老街里的人民群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康贤公司这是要干啥?

赵凤声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搞不懂。

康贤公司这么一弄,以前签过拆迁协议的住户肯定会觉得吃亏,百分百会再杀个回马枪,那群老头老太太光是用吐沫都能把拆迁办公室给淹了,这不是举起巴掌扇自己脸吗。

“生子,你说咱签还是不签?”黄寡妇晃着赵凤声手臂,满脸焦急问道。她似乎已经忘记那年拿雪塞进某人的裤裆,给一个小孩留下刻骨铭心的回忆。

“两万,不少了。”赵凤声没敢下定论,只是给出一个中肯意见。他哪里知道康贤公司万般无奈,才选择抛出重金you huo,拆迁赔偿金涨了这么多,其实全是他的功劳。

“哎!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女人家,哪能做的了这个主。”黄寡妇唉声叹气感慨道。

“我觉得两万差不多啊,拿到钱起码能买一套百十平米的高层了。”赵凤声笑道。

“今天赔两万,没准过几天就赔五万,要是咱现在签了合同,到时候不就吃亏了?”黄寡妇掰着手指头精打细算。她只是个女人,没了丈夫的小女人。拆迁,对她这辈子而言,可能是最重要的一个选择。这关系着儿子娶媳妇的钱,再次买房的钱,还要为老人养老送终的钱,任何一个草率的决定,都会让生活轨迹发生明显改变。

赵凤声没有再发表言论,趁着黄寡妇愣神的功夫,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等走出老远,赵凤声才敢扭头,深深看了眼被柴米油盐常年浸泡着的女人。

黄寡妇依旧泼辣,但是胸脯明显下垂,脱了xiong zhào,耷到哪里都很难说。以前匀称的腰部,比起屁股还粗了一圈,烫着卷的浅黄头发,远不如当年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充满美感。

赵凤声收回视线,笑了笑。

年轻真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砍他娘的一刀

对于诱人的拆迁赔偿条款,赵凤声没搭理。常善前一段代表康贤给他许诺的数额,可比这个多得多。

赵凤声没指望靠着卖房子变成小富翁,他只是想在老街多住几天,赵凤声是个很念旧的人,闲时,总喜欢望着老街里的一草一木怔怔出神,一块砖头,能回忆起父亲当年修葺房子时的场景,一块玻璃,能想起母亲打扫卫生时忙碌身影。赵凤声不舍得将印满亲人烙印的一砖一瓦随意变卖,大厅的吊扇,老式收音机,奶奶当年嫁到赵家带来的红木箱子,母亲经常使用的缝纫机,这些不值钱的玩意,连收破烂的都瞧不上眼,物品本身价值还没运费高,还不如去搬家公司卖苦力来钱快。

平时及其懒惰的赵凤声一有空,就把家里东西全都擦拭一遍,瓶瓶罐罐,桌椅板凳,连比他岁数还大的巨型米缸都不放过。

仿佛没了这些老物件,赵凤声连回忆都变得艰难。

回到八条,赵凤声还记得昏迷不醒的杨璐璐,先去了姑奶奶家瞧了一眼,结果没发现前女友的身影。姑奶奶说那闺女醒来后不知道为啥一直哭,哭的稀里哗啦,哭到没力气了,要了身衣服,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我不后悔认识赵凤声,只后悔没嫁给他。

走就走吧,没事就好,赵凤声没想让她大彻大悟,只想告诉这个不知深浅的女人一个道理,找到一棵大树,平时看起来能遮风纳凉,但当大雨瓢泼电闪雷鸣的时候,它反而会引来灭顶之灾。

面对叼着烟卷、择着豆芽的赛金枝,赵凤声晃着手里的大包小包,谄笑道:“姑奶奶,您就别麻烦了,等会尝尝我的糖醋排骨,绝对比馆子里的味道好。”

姑奶奶斜了他一眼,不屑一顾道:“味道好有个屁用!就这么一点,够那憨货吃的?”

隔壁房间传出排山倒海的呼噜声,赵凤声挠了挠头。

咳咳咳!……

姑奶奶像是被烟呛到,猛然剧烈咳嗽,一张苍白的脸庞瞬间涨成酱红色,赵凤声急忙上前替老人家拍着后背,担心道:“姑奶奶,您这咳嗽有一阵子了,怎么不去医院看看?我给您找个熟人,咱去检查检查,看是哪的问题。身体不舒服可不能耽误,没病成小病,小病成大病,岁数大了您得多加注意。”

赵凤声的奶奶,在他嗷嗷待哺时就猝然离世,赵凤声没体会过那份宠溺。赛金枝跟赵家当了几十年邻居,儿女不在身边的压寨夫人就把赵凤声当成孙子看待。姑奶奶家里穷,但宁肯自己缩衣节食,也要挤出一些钱,给小凤声买点零食,就为听到小凤声甜腻地喊一声谢谢奶奶。

那一年气温骤降,姑奶奶瞧见小凤声冻得小脸蛋变成酱紫色,心疼,操起从来没碰过的女红,连夜赶出一件棉袄,那棉袄大了几hào,上面还遍布姑奶奶食指被针扎破的鲜血,就连扣子都不太对称,可小凤声穿在身上暖暖和和,没有因为遭受寒风而病倒。

等赵凤声年纪越来越大,姑奶奶对他的笑容就越来越少,但赵凤声心里清楚,姑奶奶是嫌他走上歪路,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只能搬起脸教训他为人处世的道理。直到赵凤声踏入军营,老太太才每天变成乐乐呵呵,见到后都要骂一句兔崽子。所以赵凤声最喜欢听到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奶奶骂他,骂的越重,赵凤声越开心,简直成了一块贱骨头。

傻小子长得傻,又不是真傻,不会对着一个只管了他几天饭的人掏心掏肺,一个双粗糙大手碾压无数野兽的老白山之王,自然有着一股子野性气焰。这背后,姑奶奶跟亲孙子不厌其烦说过几百次,要把生子哥当亲哥哥对待,傻小子这才会对赵凤声惟命是从,要不然,流淌着巨寇狂暴血脉的周奉先,哪会那么容易被人收服。

姑奶奶咳嗽停顿,大口喘着粗气,扔掉半截烟,摆了摆手,叹气道:“别花那冤枉钱了,我这是lǎo máo病了,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年轻时候在东北被凉风吹透了身子,落下了暗疾,就算天天吃太上老君仙丹,喝王母娘娘的仙酒,那也除不了根。你连婚都没结,多攒点钱娶二妮吧,往我这老不死的身上花冤枉钱,不值当,啥时候亲眼看到你跟二妮举行婚礼,我这病,也就好了。”

赵凤声蹲下身,依偎在姑奶奶身边,望着双鬓斑白的老人家,耐心说道:“就算是不结婚,也得把您的病先治好,这不是我个人的想法,也是二妮的想法。那丫头蹭了您不少顿韭菜饺子,怎么也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再说我这一段挣了不少钱,给您治病还是绰绰有余,您就别耽误了,下午我就找个医院,您把全身都检查一遍,其实花不了几个钱。检查完了,治好了病,您再给我们包顿韭菜饺子,就当是给我们解解馋。”

姑奶奶笑了笑,笑容饱含苦涩,轻声道:“老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到,我今年整七十三岁,估计被判官盯着生死簿呢,去再好的医院,找再好的大夫,都是自己给自己吃定心丸,屁的用都没有。李老头天天叨叨着生老病死,时至则行,我表面上骂他几句祖宗,可知道这是大道理,咱凡人又不是神仙,哪能逃脱得了六道轮回,活了这么大岁数,其实我挺知足。”

赵凤声好笑道:“您说的都是封建迷信,咱得相信科学,科学说您能活到一百岁,阎王爷只能干瞪眼。”

姑奶奶气的抡起胳膊,作势要打,愠怒道:“你个兔崽子,说话没边没道,仙佛鬼神哪能在背后随意说闲话,小心遭报应。”

赵凤声眨了眨眼,反问道:“姑奶奶,您活这么大岁数了,见过神仙鬼怪没有?”

姑奶奶想了想,随后摇头。

赵凤声眯起眸子,冷声道:“要是判官那个狗杂碎站在我身前,我真想砍他娘的一刀!”

姑奶奶看着孤苦伶仃的孩子,揉了揉他的小平头,充满怜意。

第一百八十九章 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举世闻名的一道菜,用料和烹饪过程都比较浅易,却包含华夏几千年的厚重底蕴,在沪、浙、川、淮扬四大菜系都占据重要位置。

越简单,越受众度高的菜,越考验厨师水平,一个拿着几十万年薪的行政主厨,若是还没有普通大妈做出的好吃,那就贻笑大方了。

赵凤声将排骨剁成一寸多长的小排,放进只有清水的锅里煮半个小时,捞出,然后用老抽、料酒、生抽、和本地特产的香醋进行腌制。赵凤声趁着味道浸入排骨的功夫,开始焖上米饭,削土豆皮,十几年砍人的功底让他运刀如飞,削皮到切成牙签粗细的丝线,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然后将土豆丝泡入水里洗去淀粉。

赵凤声等待调料入味的间隙,还优哉游哉抽了根烟,等到一刻钟左右,往炒锅内倒入油,不多,刚刚漫过锅底,本着热锅凉油的宗旨,把小排似煎似炸,炸至金huáng sè,倒入刚才煮排骨的肉汤,大火把汤烧开,放入半勺盐,盖住锅盖开始用小火慢慢焖。

其实糖醋排骨的做法有很多种,许多名厨都在基础上改良,不过赵凤声还是倾向于传统做法,也不是他固执死板,主要是受到李爷爷影响。前几年,赵凤声总喜欢挖空心思鼓捣出千奇百怪的菜式,还汲取西式餐饮的精髓,喜欢往菜里放黄油和芝士。结果被李爷爷看到后一顿臭骂,说这个激进的不孝子忘了祖宗,赵凤声心说,咋做个菜就被扣上这么大个帽子?明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举着手指头发誓不再离经叛道,从那以后,就乖乖地沿用传统做法。

李爷爷岁数大了,秉承着老派思想也无可厚非,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还能指望他唱着嘻哈歌曲,吃着汉堡?那才叫怪事。赵凤声没有责怪老人家的顽固不化,想吃西餐了,就偷偷摸摸煎点牛排解馋,买个麦当劳肯德基,都得在桃园街门口消灭完,才敢抹去嘴边油渍回到八条。

众口难调,很难说哪一国的菜更美味,自己吃着高兴就行。

时光荏苒,赵凤声快要步入而立之年,在李爷爷的潜移默化影响中,渐渐习惯了流传多年的老派菜系,喜欢上了京剧,很少去听流行歌曲,看电视,也从五花八门的地方台,转移到厚重写实的中央台,这好像是人生一个阶段迈入另一个阶段的显著标志,姑且把它叫做成熟。

一顿饭的烹饪接近尾声,赵凤声火速炒了个醋溜土豆丝,炒着炒着,赵凤声突然发现这俩菜都是酸口,属于女孩子偏爱的家常菜,花脸是不是雌性荷尔蒙激素分泌多了,咋和女人口味一样?赵凤声xié è的想着花脸穿上女装是啥样,凭着那小子漂亮令人发指的脸蛋,魅惑众生啊,会不会把那些女明星的风头都比下去?

拿着锅铲的赵凤声一脸坏笑。

排骨收汁,赵凤声不太喜欢沪菜里放番茄酱的做法,放入最精髓的一勺香醋,赵凤声又撒了点事先准备好的葱花和芝麻,一股使人垂涎三尺的扑鼻浓香,迅速弥漫出厨房。赵凤声刚把饭菜装到饭盒,引来一个虎视眈眈的家伙,厨房门口露出一个流着哈喇子的大脑袋,“生子哥,你在做啥好吃的?”

赵凤声瞅了一眼傻小子,这点东西哪够他祸祸的,害怕两眼放光的大饭桶抢了病hào饭,急忙解释道:“奉先,这菜又酸又甜,不合你口味,等到了中午,哥给你炖排骨吃。”

傻小子听见没自己的份,撅了撅嘴,哀怨道:“俺不挑食。”

赵凤声望着憨态可掬的傻小子,挺好笑,像哄孩子似的柔声道:“一会给你弄红烧排骨,比这个糖醋口的好吃多了,还管饱。”

傻小子大手扒着门框,眉开眼笑道:“真的?”

赵凤声使劲点了点头。

正当俩人讨价还价时候,外面忽然传出一阵嘈杂的喊叫,像是哪家又在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

桃园街都是普通百姓,碰见了不顺心的事情,喜欢以吵架和打架捍卫自己权益,以前没少干出对邻居抡菜刀的恶迹。到了最近几年,赔偿金额一路狂飙,砍个口子得赔好几万,还有蹲监狱的危险,再加上法律的普及,脾气不好的桃园街住户才偃旗息鼓,有什么冤情就跑到派出所和fǎ yuàn讲道理。

赵凤声听着愈演愈烈的打骂声,寻思着是哪个二百五又犯了倔脾气。

其实在一起住得久了,难免会勺子碰到锅沿,邻居们多多少少会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大动干戈。谁家修房子挡住后面人家的采阳了,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打架了,甚至泼水泼到别人门口,两个脾气不好的邻居都能破口大骂。

桃园街里有居委会,专门负责调解邻里之间的不睦,也有不少爱管闲事的街坊充当和事佬角色,给大发雷霆的双方从中调解。

赵凤声就属于闲的蛋疼爱管闲事的家伙,听到争吵声是从十条和十二条的方向传出,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饭盒递给周奉先,嘱咐道:“你去医院把饭给花脸送过去,我去瞧瞧啥情况。”

傻小子接过饭盒,一双大眼分明有种想把盒子打开的企图,赵凤声轻咳道:“花脸还病着呢,先让他吃饱饭,等中午回来,哥给你做的菜比这个还好吃。”

“哦……”傻小子不情愿地应付道,迈起大长腿向胡同口飞奔。

赵凤声无奈一笑,朝着南边寻觅着争吵声的来源,刚进入十二条,看到了几十人围在一处门前,两个年轻人正拿起刀朝着对方脑门比划,那架势,恨不得把对方砍死,像是有着杀父夺妻之仇。

这俩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是王建设的儿子。

亲兄弟咋动刀子了?

赵凤声心底一惊。

*****各位兄弟姐妹,抱歉,这几天家里事多,暂且每天一更,还请大家见谅。

过完这几天,老卒会卖力更新,直到精尽人亡死而后已

第一百九十章 王家兄弟

王建设的两个儿子,完全没有遗传他们父亲的木讷寡言的性格,打小就是愣头青,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这和他们那位能堵着别人门口骂三天的母亲挺像。

大儿子王鲲比赵凤声小三岁,小儿子王鹏比赵凤声小五岁,兄弟俩以前没少惹事,隔三差五就要跟人干架,脸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被派出所追着家都不敢回,也算是老街里出了名的刺头。老大王鲲,岁数跟老街四害差的不多,小时候喜欢跟在大刚屁股后面转,每次被人欺负,哭哭啼啼跑到老街四害面前倾诉一番,赵凤声看在邻居的份儿,都会选择替他出头,光是为他就打过不少次架。

老二王鹏,年纪跟老街四害相差太远,曾经放出过豪言壮志,信誓旦旦说过要做赵凤声的接班人,屁颠屁颠老是往八条跑。赵凤声不愿意跟一个小屁孩天天腻在一起,自己又不是幼儿园的阿姨,哪有心思帮人带孩子,再说赵凤声深知自己德行,哪个家长愿意让孩子跟自己这帮人厮混?王建设碍于情面没提过这茬,赵凤声觉悟挺高,有事了能帮就帮,没事了互不相干,主动跟王家兄弟拉开距离,省的王建设每天提心吊胆,怕孩子走了歪路。

兄弟俩以前都是并着膀子砍别人,今天倒好,没人敢和两兄弟找别扭,寂寞难耐之中,俩兄弟闲的蛋疼,改行成窝里斗了?

武云人发生冲突,一般喜欢以叫骂伴随出手,吼一句草你大爷,然后怼出一记老拳,把对手打得鼻血长流,自己立在那里摆个造型,旁边人拍着巴掌叫好,倒也彰显北地男儿血性豪迈。赵凤声以前有位战友,是苏杭那边的人,卖相极佳,长得五大三粗,充满阳刚味道,身手也不错,分分钟能撂倒五六位大汉。但是有一处死穴,那就是嗓音太细,一张嘴,跟十几岁的小姑娘差不多,加上一口嗓音柔腻的吴侬软语,让人瞬间喷饭。

赵凤声他们班跟另一个班,双方谁看谁也不顺眼,由一根黄瓜点燃导火索,双方于是约了个时间地点,准备像个爷们似的进行了解。双方迎着月黑风高,到达指定地点,十几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撸胳膊挽袖子,迅速进入战前准备。双方刚要动手,那位苏杭汉子突然捏起嗓子,喊出一句江南经典叫骂。没人听懂他在喊啥,可那语气像极了秦淮河香艳女子揽客时的媚态,本来是剑拔弩张的局面,偏偏让他喊出搞基的暧昧,双方笑的捂着肚子不停抽搐,谁还有心思打架,结果一场干戈至于玉帛。

武云市的地方话比起苏杭那边的语态,显得粗鄙不堪,王家兄弟身为市井泼皮的代表,骂街功夫比起动手功夫,强的不是一点半点,仅和骂街女王三妮有着一线距离。王家兄弟挥着菜刀,涨得面红耳赤,嘴里吐沫星子横飞,句句脏话不离对方祖宗十八代。可俩兄弟是同一个娘胎蹦出来的血脉至亲,同样的父亲,同样的祖宗,怎么骂,都像是自己往自己脑袋泼脏水。

街坊们一边劝解,一边偷着乐,赵凤声瞧得也乐呵,但是好笑归好笑,脚底下没敢松懈半分,万一这俩二货蛋脑门充血不管不顾,手里菜刀抡起来没个把门,伤了人那就不好了。

赵凤声一个箭步冲到俩人中间,大吼道:“先把刀放下,有事慢慢说。”

王鹏比起亲哥哥脾气还爆,见到有不长眼的家伙过来劝架,满肚子怒火没处发泄,还没看清那人长啥样,直接伸出大脚丫子蹬出一脚,顺带跳出一句经典国骂。

赵凤声哪会想到会被人暗算,人潮拥挤中视线被挡,猝不及防下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老子来劝架,还被揍?

老街里最大的祸害哪吃过这种亏,脑袋噌的一下填满怒火。

街坊们见到王鹏捅了马蜂窝,干脆也不拦了,立刻呈鸟兽散,万一赵大祸害发起彪,连带着自个都遭殃,那多不划算。王鹏没人拦着,身体不由自主像个脱缰野驴向前猛冲,发现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还堵在路中间,挥起菜刀就要砍人。

菜刀在空中砍到一半,王鹏终于看清了那个碍事的家伙,竟然是脸色铁青的赵凤声,王鹏瞬间呆了,眼珠子瞪得溜圆,还没等他收起菜刀,手腕突然传来剧痛,菜刀脱手而出,跌落到地上叮叮当当乱响。王鹏下场比菜刀更惨,体验到了云霄飞车的kuài gǎn,一秒钟之后砸在木门上,后脑勺顿时撞出个大包,王鹏没敢爬起,怕继续承受赵凤声怒火,一半是真疼,一半是演戏,趴在地上直哼哼。

“亲哥俩,有啥事不能好好说,犯得着动刀子?!想打架是吧,行啊,孙叔,你把王鲲放开,让他砍,先让他把亲弟弟砍死,然后大家伙把他绑到公安局挨枪子。好大的脾气,到了公安局看你还牛不牛比!”赵凤声皱着眉头喊道。虽然他不清楚兄弟俩是为了啥事要拼个你死我活,但肯定不是啥大事,一奶同胞的兄弟俩能有啥仇?扯淡。

王鲲当然不敢对心中偶像赵凤声发火,顺势扔掉水果刀,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不打了?”赵凤声冷哼一声。

王鲲垂下脑袋。

“不打了就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赵凤声语气蛮横说道。

王鲲撇了撇嘴,极不情愿走出家门。

赵凤声走到爬在地面鬼哭狼嚎的王鹏身边,踢了踢他的小腿肚,“说吧,你家出了啥事,惹得你哥要剁了你个小崽子。”

王鹏止住卖力的叫喊,梗着脖子,硬气道:“生哥,就他那操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行,比王八蛋还不如,还配做我哥,我去他奶奶个腿!”

赵凤声赏了他一记清脆板栗,“有这么说自己亲哥哥的?他是王八蛋,你是啥?”

王鹏捂着脑袋,埋怨道:“反正他就是rén zhā、畜生、狗……”

“说正事!”

赵凤声见到这小子又要破口大骂,赶紧制止他的二百五行为,赵凤声没好气道:“到底啥事能让你俩动刀子,难道他抢了你女朋友?”

“他有那本事?我呸!”

王鹏指着家里大厅,悻然然道:“你去问我爸……”

第一百九十一章 都是钱惹的祸

赵凤声走进里屋,发现王建设坐在椅子上,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叼着香烟,挺像出自大师罗丹的那座著名雕塑《思想者》。

王建设平时对烟酒的yu wàng不大,一天几根烟就能满足烟瘾,可他现在脚底铺满一层烟头,屋里的烟味,呛得老烟枪赵凤声都接连咳嗽,呼吸都变得困难。

赵凤声坐到王屠夫旁边,望着额角一道道皱纹,轻声道:“叔,小鲲和小鹏打架,你咋不出去劝一劝?”

王屠夫嗓音透着一种粗糙沙哑,答道:“打,使劲打,打死活该!”

赵凤声没想到平时的老好人,能将自己孩子生死置之不顾,心底大大惊讶一下,那俩惹事精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恶迹了,自己亲爹都没心思管了?蹊跷。

赵凤声愕然道:“叔,到底啥事?”

王建设大口猛抽着烟,眉头形成一个川字,没有回答。

王屠夫平时话不多,见人就摆出笑眯眯姿态,虽然他在fǎ yuàn工作,吃着皇粮,但从没有过仗势欺人的行为,谁家有个官司缠身,他都会伸手帮扶一把,是桃园街里著名的老好人。赵凤声父亲和王建设岁数差不多,属于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跟老街四害性质相仿,可以说是共富贵共患难的交情。赵凤声儿时那会,经常趁着父亲和王建设喝酒的时候,去索要一把带皮花生米,轻轻一搓,花生皮剥落,放进嘴巴里嘎嘣嘎嘣乱响,回味无穷,比起小卖部里的儿童食品还解馋。

自从赵凤声父亲去世,王建设对他们家没少照拂,买煤球,扫屋顶,砌墙,遇到这种苦力活,哪怕是赶着去上班,也要过来搭把手,干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连口水都不喝,扭头就走。赵凤声母亲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人家帮我,永志不忘,我帮人家,莫记心上。赵凤声是个孝子,母亲的教导谨记于心,所以对王建设很感恩,连带着对他两个儿子都多加几分照顾。

现如今王建设老了,铁铲挥不动了,蜂窝煤也搬不动了,甚至家里出了事都疲于应付,赵凤声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把王建设手里燃到尽头的烟头一把夺过,踩灭,劝解道:“叔,没啥过不去的坎儿,我那俩兄弟要是不听话,我帮你去管,还不听,我就揍他们,揍到听话为止,只要您别心疼就行。如果家里有困难,您尽管说话,我那还有几万块,不够的话我再帮您凑。”

王建设摇了摇头,苦笑道:“要是没钱,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赵凤声纳闷道:“有钱还打架?那俩小子吃饱了撑的?”

王建设轻叹道:“今天看到康贤公司贴出通告,每平米赔到两万,我寻思着这价格不错,于是就去拆迁办公室签了字。我家土地面积六十多平方,总共能补偿一百二十多万,在咱这能买两套房子,以后等我入土了,他们俩一人一套,也算是尽一份当爹的责任。”

“这不是挺好吗?还打啥架?”赵凤声制止住王建设掏烟举动。

“王鲲不是处了个女朋友吗,打算过完年就结婚,他媳妇家张口要彩礼二十万,还要一套一百平米的我房子和一辆二十万的车,总共下来差不多要一百万。”王建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赵凤声如实相告,“咱是小门小户,平时没攒下多少积蓄,再加上王鲲前几年犯事赔了十几万,这家里也就几万块家底。现如今老大结婚要一百万,我就想拿出钱先给他结婚用,可老二不干了,嚷嚷着要我也给他留一百万,生子,你叔我吃了一辈子死工资,从没做过买卖,我去哪再弄一百万,这不是要我的命啊?!”

赵凤声终于弄清了俩兄弟刀剑相加的脉络,原来都是拆迁款给闹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哪一家都难免事事顺心,赵凤声不敢在这件事发表意见,只好给出一个合理建议,“叔,你把钱留一部分买个房子,其余的,平分给他们俩不就完了?”

“要是这么简单,我也不用这么发愁了。”王建设唉声叹气道:“王鲲急着要结婚,说最少要拿走八十万,要不然女方家不嫁闺女,他不答应,老二更不答应,王鹏又把前几年的旧账翻出来,嫌他哥光惹祸,把十几万都打了水漂,现在要是分钱,必须把那十几万补进去,最多让老大拿走五十万。老大当然不会按照老二意思行事,把银行卡直接抢走,老二瞧见了,拿起菜刀就追,这才让邻居们看了笑话。其实没有这笔赔偿款,我们家也不会弄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生子,我老了,管不了他们,你帮我去劝劝,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不能拿着刀子成了仇人啊。”

“那俩兄弟想把钱全都平分,不给您留一点养老用?”赵凤声最讨厌那种不管父母死活的王八蛋,听到王家兄弟自私自利,不考虑老父亲死活,眉头悄然皱起。

“我有退休金,租一间小点的房子,凑合着住,闭了眼就行。他们俩还年轻,现在没钱哪能娶上媳妇,我这当爹的没本事,给不了他们大富大贵,就只能给他们这些了。”王建设不光是对邻居们好脾气,对孩子们也是极为纵容,要是他是那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作风,想必王家兄弟也不会做到这种份上。

“叔,这事好办,我给您出个主意,您别愁了。”赵凤声平静道。

“咋办?”王建设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迫切问道。

“给他们俩一人一万,其余的您去买栋大房子,娶个年轻小媳妇。”赵凤声斩钉截铁道。

王建设目瞪口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百善孝为先

提议王建设续弦,并不是赵凤声恶作剧式的调侃,他是真想让辛苦大半辈子的老好人,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王建设妻子过世的早,在王鲲十岁左右就得了绝症撒手人寰。怕两个孩子遭罪,他不敢找个半路夫妻,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每天下了班,担心孩子挨饿,第一时间赶回家做饭,应酬推掉,家庭重担全都落在他的肩头。

按理说他从业近三十年,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熬个法警政委支队长的级别,可王建设的心思都扑在家里,确切的说是在两个孩子身上,对那些官场攀爬并不热衷,战友们几乎都混个局长副局长之类的名头,再不济也能弄个派出所所长当当,可王建设的身份一直是普通法警,普通三年是正常,但是普通三十多年,就有些不普通了。

机关单位无非就是熬资历,讲背景,论人情,头脑啊手腕啊,稍微灵活点就能提个芝麻绿豆小官。王建设对这些东西不敏感,对待领导、同事和街坊都一个态度,毫无城府的笑容,木讷到呆滞。邻居们都说王建设是个好人,可赵凤声最讨厌这两个字,三十年前顶着好人的帽子能被人高看一眼,说亲的媒人能踏破门槛,现在呢,好人就意味着平庸,好人就代表着没出息,好人潜台词就是坏人可以随便骑在脖子拉屎。

“叔,拆迁款你收好,一分钱都不给他们,把钱存到稳当点的银行,利息和退休金一年也不是个小数,足够你自己开销了。没事了就出去旅旅游,去青山绿水的好地方转一转,哪都比咱霾都强,等上了岁数,就去养老院呆着,估计那俩玩意娶了媳妇转眼忘了娘,别说孝敬您,不把您老底挖空就算好的。您都付出了大半辈子,天天操心白眼狼,我都替您不值,得为自己活一活了。”

三岁看老,王鲲王鹏兄弟俩完全没继承王建设憨厚老实做派,都是拼命往自己兜里捞好处的主儿,赵凤声和他们接触这么多年,哪能不清楚王氏兄弟的秉性。为了几十万能冲亲兄弟动刀子,要是甩出个千八百万,估计都敢跟自己老爹翻脸。

“哎!……”

王建设愁眉苦脸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我也想落个清静,可他们俩还没成家立业,到了下面,我咋跟他们过世的母亲交待。我自己日子过得紧巴点,我自己咬咬牙能挺过去,给他们娶妻生子才是大事。生子,你去帮我劝劝,兄弟俩动手归动手,可不能伤了和气啊,只要他们俩不打架,拆迁款我一分钱不要,全给他们平分。”

“叔!您这叫姑息养奸懂不懂?!他们俩成这个德行,都是您给惯得,慈母多败儿,慈父更败儿,要是您天天拿着鞭子伺候,那俩货敢伸手找您要钱?借他们俩胆!”赵凤声义愤填膺喊道,当着老子面怒斥儿子品行不端。没有子女的赵凤声,根本体谅不到王建设的舔犊之情,以旁观者姿态,站在中间立场看待是是非非,只有对与错,没有父与子。

王建设手臂沉重伸向烟盒。

赵凤声前先一步夺过。

王建设揉了揉眉心。

“只要您舍得,我帮你教训他们。”赵凤声自己点燃一根烟。

“咋教训?”王建设分明担心赵凤声硬来,一脸担忧问道。

“玉不琢不成器,您就是太溺爱了,弄得那俩货自私自利,完全不考虑别人感受。傻小子经常说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话糙,理不糙,他俩就是欠收拾。您要是点头,我先修理他们一个月,去病床上好好想想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美德,他们要是不懂,我就去给他们讲故事,卧冰求鲤,埋儿奉母,芦衣顺母,别看你侄子学历不高,但有文化啊,这些东西咱都懂,给他们上一上思想品德课,这对他们也是好事,挨自己人的拳头,总比挨别人刀子要强。”

赵凤声大言不惭吹着牛皮,一个五年级辍学的小痞子跟文化毫不沾边,但他跟王氏兄弟相比,自我感觉良好,起码在李爷爷熏陶下,百善孝为先的大道理还是铭记于心。

李爷爷经常念叨素质和学历不搭边,不少顶着硕士博士光环的才子才女,连爹娘都不孝敬,这在古代受到万人唾骂,甚至有些朝代还会对不孝之人的惩罚相当严厉。从战国时期的《周礼》就记载有关刑法记载,《周礼》有八刑,首当其冲就是不孝之刑,别说杀伤父母会处以极刑,就连不赡养父母,殴打辱骂父母,严重些都会处以极刑。现在网络传播速度惊人,nuè dài父母的事情频频曝光,这些rén zhā在赵凤声看来,都是该下地狱的货色,得凌迟处死,挨千刀万剐的那种。

“生子……光给他们调解,能别动手么?”虎毒不食子,对孩子百般疼爱的王建设当然不想让孩子遭罪,哪怕刚才还咬牙喊着让他们打死活该,可那也只是气头上的话,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王建设还是不舍得动一手指头。

“您就别管了,包在我身上!”赵凤声拍着胸脯保证道。

王建设望着他,有期盼,有怜悯,有不舍,反正是说不出的纠结。

赵凤声迎着王建设复杂的目光,走出大门,转眼来到王鹏屋子,王家老二刚才被赵凤声一脚踹出老远,额头撞到了木门,现在还在那捂着脑袋龇牙咧嘴,赵凤声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走,到哥家喝酒去。”

王鹏察觉到赵凤声脸色不善,哪敢去赴鸿门宴,被大力拉扯控制不住身体,急忙挤出笑脸道:“生哥,我还得上班呢,等晚上下班了,我请你。”

赵凤声手里又加了点力气,边走边斜眼道:“你一个临时工,上个屁的班,还怕领导开除你?”

王建设给两个孩子都谋了个差事,一个在热力公司,一个在派出所,但王建设能力有限,兄弟俩都不是那种正式编制,这对于没有学历的两兄弟,还算是不错的工作了。

王鹏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走到街口,赵凤声突然看到一辆挂着警灯的面包车,随意扫了一眼后,心中大骇!

正是他把两个u盘藏在后座里的那辆警车!

第一百九十三章 柳暗花未明

这辆警车怎么会在这里?!

赵凤声自从离开分局,怕对方派人跟踪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境地,再也没有打过这辆车的主意,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反正这事已经汇报给了张新海,幕后黑手能不能查到,全指望省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能不能道高一尺,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可不敢再掺和。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大人物相互角力,自诩为平头百姓的赵凤声可不敢一脑袋扎进风暴漩涡。拼命耍横,赵凤声不怕,怕的就是被权势打压,随便跳出个摇旗呐喊的伍长就够自己喝一壶,更别提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赵凤声敢和鬼狼爷讨回三刀,不假,但这只是道上清算宿怨的方式,江湖事,江湖了,站在武云江湖塔尖的鬼狼爷属下被砍,肯定不会找警察伸张正义,传出去,不得被整个江湖人士笑掉大牙?所以赵凤声敢带着傻小子去索要三刀的债务,大不了被砍回去呗,江湖事不就是你砍完我,我再去tong ni,等到双方都觉得吃不消了,再找个中间人言和调节,只要不是深仇大恨,极少去下死手。

赵凤声敢和鬼狼爷叫板,不代表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犯刑法。这一段时间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味,唐耀辉就像是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幕后黑手也没有步步紧逼,用东坡居士那首《定风波》里的一句诠释最为贴切——也无风雨也无晴。

双方是不是已经短兵相接?赵凤声不知道,也没人来叨扰,仿佛这个过河卒走到了底角,没人去关注一颗死棋的动向。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妖出在哪里,赵凤声弄不清楚,总觉得透着股邪乎。他在战场出生入死,闯过了无数道鬼门关,多多少少积累一些身处险境的敏锐触觉,用专业点说法就是第六感,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感觉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赵凤声盯着眼前这辆破旧面包车足足有一分钟,也没下定决心去拿回藏在座位里的u盘。他是真不想再以身犯险了,不光是为自己,更主要是为了二妮和未出生的小**。一个杨璐璐就整的自己险象环生,差点把媳妇都赔进去,跟大人物斗?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可不拿,赵凤声又不甘心,就像是一个衣着寸缕的艳丽女鬼不断在撩拨几年没碰过女人的抠脚大汉,心里如同百爪挠心,明知风流过后很有可能毙命,但也耐不住心中饥渴,想要一亲芳泽,宁肯做一个牡丹花下死的孤魂野鬼。

旁边王鹏见到赵凤声如老僧入定,慢慢后退想溜之大吉,这点动静瞒不过感官超常的赵凤声,面对两难境地,本想放这小子一马,忽然想到老街里只有王鹏在派出所工作,赵凤声平复翻腾的情绪,指着面包车问道:“这车是你开回来的?”

当年赵凤声跟人打架,把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子撵出十几里地,两人一追一赶,结果把那位身体素质出众的小子活活累的当场吐血,赵凤声大气都不带喘,也没可怜那人有伤在身,上去又招呼一顿老拳,潇洒走人。最后一打听,那小子原来是市田径队的中长跑冠军,能把全国二级运动员跑成内伤,这得是啥水平?!惊得吃瓜群众目瞪口呆。从那之后,没人敢在赵凤声眼前卖弄脚丫子功夫,还不如硬拼呢,没准还能换取一线胜利的机会。

王鹏深知赵凤声这段牛叉哄哄的历史,不敢跑,更不敢还手,谄笑道:“是啊生哥,我现在给我们副队长开车呢,你需要开车去办事?别管了,我带你去,别看咱这车破,跑个山路啥的绝对没问题,前几天我去了一趟山里,颠的车轱辘都掉了一个,照跑不误,不是我跟你吹……”

“别废话!把钥匙拿过来!”赵凤声没心思听他瞎白活,伸出手掌强势说道。

既然是王鹏开回家的车,安全性肯定没有问题,起码被人下套的可能微乎其微,既然没有危险,赵凤声迫切想一睹对方庐山真面目。每个人都有探知欲,女人尤为强烈,跟对方暗地里打了这么多次交道,赵凤声现在比一个娘们还要八卦,很想知道那位大人物是哪尊庙里的神仙,哪怕挨一刀都认了。

明争,比起暗斗,喜欢逞勇斗狠的赵凤声更加倾向前者。

王鹏怕被揍,不敢不听话,乖乖掏出兜里钥匙,没等他告诉赵凤声这车有毛病,必须得二档起步,面包车带出滚滚白烟猛地窜出十几米,王鹏挠了挠头,感慨着生哥就是生哥,生猛的一塌糊涂,开个昌河面包都能开出f1风采。

赵凤声激动地心潮澎湃,油门直接踩到底,不停向后座频频回头,那个破窟窿,似乎比起漂亮女人脸蛋还要让他留恋。当初把u盘藏在里面的时候,赵凤声特意塞到弹簧侧面,塞得很紧,死死顶住座椅布料后端,只要不是拆开后座仔细查看,应该没人察觉。就算是路途颠簸,掉落的可能性也不大。

来到一处位置偏僻的家属院,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停好,赵凤声连火都顾不上熄灭,迫不及待跳到车后座,伸手一摸,卡在那里的两块u盘空空如也,赵凤声心底一凉。

赵凤声不甘心,再摸,还是什么都没找到,赵凤声急了,干脆把整个后座拆开,每个犄角旮旯和弹簧缝隙都不放过,可依旧没有他想寻找的那两块u盘。

赵凤声无力瘫倒在车里,充斥着一种浓烈的失落感。

到底是谁将东西取走了?

是719案幕后黑手还是张新海的人?

或者是被人无意拿到?

赵凤声心中一团乱麻。

怀着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心态,赵凤声拿起手机拨打张新海电话,不在服务区,他也猜测到u盘落入张新海的手里几率很小,否则张新海怎么也会给他招呼一声。

难道真落入幕后黑手的五指山了?

赵凤声失魂落魄开车回到桃园街,刚走到八条,看到傻小子火急火燎从胡同飞奔而出,怀里还抱着白发苍苍的姑奶奶,赵凤声一脚刹车踩下去,面包车顿住,从车窗露出脑袋急忙问道:“奉先,怎么了?!”

傻小子听到是生子哥的声音,脚底板搓出一道弥漫灰尘,停住身子,扭头,憨厚的脸上挂着两行滂沱泪水,嘶哑着嗓子,嚎叫道:“哥,俺奶奶不行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抢救室

姑奶奶快不行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模样?

赵凤声一开始还以为傻小子关心则乱,随口冒出的胡言乱语,可一看到老人家昏迷中的惨白脸庞,伸手测了测老人微弱的呼吸,才意识到傻小子没有信口雌黄。

赵凤声没敢耽搁,飞速拉开车门,等到周奉先钻进车里,一把关住,钻进驾驶室将油门踩到底。所幸医院离老街只有一公里的路程,赵凤声开车又跟发了疯似的,撒泡尿的功夫就见到急诊室三个血红的大字。

旁人看到赵凤声开的是警车,没人敢训斥这家伙不遵守公共道德堵了急诊室大门,再加上体态如山的傻小子浑身充满狂暴气焰,所有人都选择退避三舍。

“大夫,大夫,救救俺奶奶!”

傻小子跳下车不知该如何处理,见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就扯着嗓子喊救人。

秃瓢周世代为寇,几十年扎根大山,习惯了自给自足,吃穿用度全都要靠自己勤劳双手。东北本来就是气候寒冷的苦地,一年中,有一半时间都要承受呼啸北风,在山里居住,条件更加恶劣,跟野人差不了多少。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更没有铺天盖地的网络信息,通讯ji běn kào hou,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交通基本靠走。

不仅是衣食住行堪称凄风苦雨,就连医疗条件,都要靠自己身体底子硬抗,或者沿用祖上遗留下来的药方治病。巨寇周家自打min guo起就定居山中,身体孱弱的胡子经常患病,俗话说久病成医,近百年的沉淀,流传下来不少岐黄养生术。胡子后代们还有一小部分不愿走出大山,选择继续在老白山附近繁衍生息,如果生病,依照祖宗传承下的瑰宝,去山里找点草药,或内服,或外敷,再不济去赤脚医生那里开个偏方,十有**能药到病除。他们没有都市人的恶习,吃的喝的也都是绿色食品,常年捕鱼打猎,身体素质相当扎实,除非遇到大城市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绝症,否能都能活个大岁数。

周奉先身体不是一般的彪悍,从出生起,就被叔父们摁到冰天雪地里打磨根骨,再配以濒临灭绝的珍贵草药洗经伐髓,还没学会走路就开始xiu liàn少林不传之秘十三太保横练,比起牛犊子都瓷实,活了二十年从来没生过病,也从来没去过医院。他自己对医生的认知,只是来到武云市在赵凤声住院时的耳濡目染,知道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会治病,能将奄奄一息的病人治成活蹦乱跳。

现在姑奶奶眼看进气多出气少,傻小子心乱如麻,随意抓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攥住一位男医生胳膊死死不放,声泪俱下求着对方救救他奶奶。

傻小子的力气有多恐怖?连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都要避其锋芒,更别提一个养尊处优的普通男人,男医生顿时被掐的泪流满面,赵凤声赶紧上前,把钳子般的大手扯开,带着傻小子往急诊室里跑。

姑奶奶被医生和护士抬到移动病床推走,傻小子依依不舍抓着奶奶床脚,病床被他拉拽的差点散架,赵凤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劝开,傻小子眼巴巴望着什么也看不到的抢救室缝隙,一动不动。

赵凤声劝他坐那等待,傻小子充耳不闻,赵凤声无奈,先在医生催促中交了押金,姑奶奶家过得拮据,肯定拿不出住院费用,幸亏自己还有点闲钱放在口袋,要不然还得张口去借。医生说看情形不太乐观,先交两万块,赵凤声不敢不听,乖乖刷卡,加上花脸住院的费用也是他垫付,前几天刚到手的四万块所剩无几,赵凤声在医院收费处冲着收银员感慨了一句话:还是你们赚钱容易。

回到抢救室门口,傻小子依然对着门缝望眼欲穿地眺望,赵凤声强行把他拉到座椅中,点燃一根烟,烟雾袅袅,两个人出奇地沉默。

“哥,给俺一根烟吧。”傻小子侧着头,红着眼圈说道,嗓子有一股悲怆到极点的沙哑。

“抽烟伤身体。”赵凤声不愿意让他触碰难以戒掉的香烟,耐心劝解道。

“可俺心里难受。”傻小子把头埋进手臂,语气有些哽咽。

“没事,姑奶奶福大命大,以前大风大雨都熬过来了,这点小病小灾不叫事,很快就能挺过去。”赵凤声明知老人家处境糟糕,还是柔声开导着傻小子。

姑奶奶娇惯了他这么多年,把他当亲孙子对待,现在老人家生死不明,赵凤声心情也极其沉重,要是虚惊一场还好,老人家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赵凤声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他毕竟大了几岁,傻小子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心中情绪,他不能,还要伪装成波澜不惊的表情,去安慰提心吊胆的周奉先。

傻小子没有像平时那样对生子哥言听计从,把头埋得很低,他在山里经常捕捉野兽,一双大手扼杀过成千上百条畜生性命,从生到死见的多了,能察觉到奶奶的气息,跟以前掉进陷阱十来天濒死的一头东北虎很像,死气沉沉,危如累卵。

“奉先,抽一口吧。”赵凤声不忍心傻小子伤心难过,递过去了抽剩的半支烟,拍了拍雄壮的肩膀。

周奉先抬头,伸出袖口,擦了擦憨厚大脸遍布的泪水,手忙脚乱接过半支烟,动作生疏放入嘴里,深吸一大口。

咳咳!……

浓重的焦油味道呛得他连续咳嗽。

“奉先,别抽了。”赵凤声夺过香烟。

低头抽噎的周奉先,庞大的身躯不住轻颤,豆大的泪珠点点滴滴洒落在地面,这时的周奉先,不再是那位叱咤老白山的王者,只是一个惦记奶奶安慰的孙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片赤子之心的半大孩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饭劫

姑奶奶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推出抢救室,依旧昏迷不醒,医生说还没脱离生命危险,需要住进重症监护室,随时要有医护人员监测和救治,否则后果不可预料。赵凤声不敢怠慢,连忙答应,这种结果比他预想要好一些,起码老人家还有一线生机。

傻小子不懂住进icu病房的概念,站在玻璃窗外,望着奶奶浑身插满医疗用具,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在原地跺脚,询问旁边的赵凤声到底什么情况。

赵凤声没敢跟他说明实情,怕无人能挡的周奉先把整个医院给拆了,言辞恳切说姑奶奶的病就快要好了,最多三天可以出院,到时候就能给傻小子炖肉吃。周奉先信以为真,憨厚脸庞上上下下散发着心情大起大落的庆幸,连眉毛都充斥着喜意,他耐不住心中亢奋,抱起赵凤声在空中转了十几圈,直到饭东哥大喊大叫才堪堪停手,傻小子无法宣泄狂喜心情,只好两个拳头相互撞在一起,震得整个走廊都回荡起铁锤敲击的动静,怦然作响。

已经是下午2点,赵凤声没心情吃饭,但不能让傻小子饿了肚子,赵凤声强颜欢笑告诉他在原地呆着,哪里都不许走,傻小子点头含笑答应,答道连尿尿都忍着,赵凤声稍微宽心,迈步离开重症监护室。

花脸和姑奶奶同在一家医院,相距只有几百米,赵凤声顺道走进外科病房,去看一看花脸情况。不得不说年轻人恢复力强悍,花脸的脸色从昨天的苍白转为红润,瞧不出来前几天刚被人砍断脚筋,几乎和健康人没啥区别。花脸正靠在床头,拿着一本印有漂亮女孩封面的《昕薇》翻看,见到赵凤声进门,花脸合住zá zhi,向上挪了挪身体,浅笑道:“哥,来了?”

“赶紧钻进被窝,别着凉了。”赵凤声掩住房门,示意他躺好,坐在床边,视线望到洗的干净的餐具,问道:“糖醋排骨怎么样,合不合你胃口?”

“哥,你不去当厨师太可惜了,那味道简直绝了,唯一的缺点就是量太少,不够吃。”花脸摸着滚瓜溜圆的肚皮,半开玩笑道。

“养了一堆吃货。”赵凤声轻叹道。

傻小子的肚量堪比神兽饕餮,从没听他喊过饱,要是甩开腮帮子猛吃,拿个省级吃饭冠军还是轻轻松松,甚至全国都能排上hào。别看身段窈窕的二妮腰围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尺九,消灭起美食也是风卷残云,赵凤声总是纳闷,那么点的地方咋能装进去和身型不符的一大桶食物?很蹊跷。大刚更别提,光看个头长相就是个吃货,生啃馒头,都能云淡风轻塞进去五六个,碰到包子之类带馅儿的东西,那就是论锅吃,老街里通常蒸面食的大锅能放十二个包子,正好够他一顿饭,最后还得喝两碗米粥,大言不惭说着还得灌灌缝。

现在倒好,模样俊俏的花脸又加入食神军团,四个家伙一个比一个能吃,一顿饭需要几个菜几斤米能喂饱这几个大肚货?似乎已经从数学常识上升到哲学范畴。赵凤声考虑着自己累chéng rén干,也管不动他们的一日三餐,估计一天到晚在厨房渡过,似乎都赶不上他们吃饭速度。

听李爷爷说过八字中有名利劫,桃花劫,杀身劫等各种劫,自己是不是也碰到了一种稀奇古怪的劫数,饭劫?

赵凤声心有戚戚然。

拿起印着dà bo妹子的《昕薇》,赵凤声百无聊赖翻看几页,里面都是令大老爷们血脉贲张的大měi nu,穿着都挺“简单”,露脖子露胸露大腿,至于里面最重要的衣服款式,则被赵凤声自动忽略。他的观念里女人服饰只有露与不露的概念,品牌产地啥的没个鸟用,几万块的衣服咋就那么贵?二百多斤的大胖娘们穿上还能变成维秘模特啊?花个几百块买身衣服挺好,没必要大把大把银子砸在行头上面,不值当。

其实最主要的一点,赵凤声没那闲钱。

“我记得你不是爱看历史吗?最崇拜那位封狼居胥的霍骠姚。怎么摆弄起女人喜欢的zá zhi了?难道准备改行当职业小白脸?”赵凤声纳闷问道。

花脸家里堆满了各种历史类书籍,以名将传记占了多数,其中最令花脸崇拜的,就是束发之年被任命为骠姚校尉的霍去病,人称霍骠姚。十七岁两出定襄,十九岁三征河西,二十一岁纵横漠北,身居大司马高位,杀到匈奴胆寒,甚至影响西亚历史进程,古往今来,没有一人能在他的年龄拥有如此成就,说是千古难得的奇将都不为过,只可惜天妒英才,二十三岁就猝然离世。

“那个护士看我闲的实在无聊,就给我拿了一本zá zhi,反正有书看比没书看要好,欣赏一下不同行业的文字,也挺有意思。”花脸微笑解释道。

“给你刷饭盒,还给你找书看,约莫还扶着你上厕所,小护士对你这么殷勤,你不会给人家许诺啥好处了吧?”赵凤声挑眉道。

“哥,你不是说任何事,都要利用自身优势去博取最大利益吗?这可是你教我的。”花脸嘴角含笑,带有一种女性的妩媚妖娆。

花脸不是那种一味装酷耍帅的二货,遇到仰慕他的女性,不会像那些冰山帅哥一样爱答不理端起臭架子,把那些心智不太成熟的小妹妹们糊弄的团团转。能在武云市风起云涌的江湖站稳脚跟,心智武功缺一不可,赵凤声出走武云之后,花脸混得风生水起,说明手段比起相貌还要高明一筹。不过他不是那种玩弄女性的败类,很有底线,没有仗着自己脸蛋出众去恣意花丛,比起大刚那头畜生,简直就是大善人。

“你答应出院后和护士妹妹约会了?”赵凤声猜测道。

“约会倒是答应了,只不过我留得是刚哥的hào码。”花脸眨了眨眼,笑得很调皮。在别人眼中阴狠果决的妖刀,面对着自己哥哥赵凤声,完全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换作平时,赵凤声会选择哈哈大笑,附和一句让那畜生沾便宜了,可姑奶奶生死未卜,赵凤声实在笑不出来,望着窗外枯败的树枝,一脸落寞,怔怔出神。

“哥,出什么事了?”花脸看出赵凤声满腹愁绪,轻声问道。

“姑奶奶病了,很重。前些天我就看着老人家不对劲,脸色不好,经常咳血。我让她去医院检查,姑奶奶推三阻四,估计是家里没钱,怕拖累了奉先。刚才在家昏倒了,我把她送到了医院,刚抢救完,是生是死还很难说。”赵凤声哀声说道。

听到姑奶奶命悬一线,花脸大惊,都是住在一起多年的邻居,他挺喜欢性格豪爽的姑奶奶,花脸挣扎起身,准备拔掉手背针管,却被赵凤声拦住,“姑奶奶在重症监护室,你去了没用,好好养你的伤,或许情况没那么糟糕。等你输完液,再去探望老人家也不迟。”

花脸点头答应。

“你好好养病,下午我过来给你送饭。”赵凤声起身准备离去。

“不用麻烦了,小护士答应帮我买饭,我还有几个兄弟过来探望,有人照顾我。姑奶奶那离不开人,你先忙。”花脸示意老人家那边要紧。

赵凤声没跟他客气,走出医院,到门口买了五个驴肉卷饼,香气扑鼻的驴肉卖相极佳,搭配大葱缓解油腻,被誉为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是以前老街四害经常惦念的美食,此刻的赵凤声却连一点胃口都没有,拎着卷饼回到重症监护室。

傻小子吃的酣畅淋漓,赵凤声望着依旧昏迷的姑奶奶眉头愈发沉重,一个小时去门口抽了五根烟,这比他平时的抽烟速度多了一倍。

等到天色渐暗,一位白白胖胖的男医生走到两人身前,“谁是赛金枝的家属?”

赵凤声不知道老人家的真名,只好拿这个名字应付医院程序,反正老人家没有医保,不需要报销,真名假名也就无所谓了。

听到医生语气不善,赵凤声心底一突,急忙答道:“我是。”

男医生摆了摆手,“跟我来一下。”

赵凤声忐忑不安跟在男医生身后,傻小子神色迷茫望着离去的饭东哥。

来到医生办公室,白胖男劈头盖脸说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把老人家送到医院?!”

赵凤声紧蹙眉头,迫切问道:“大夫,我奶奶究竟得的什么病?”

男医生拿起病历,沉声道:“肺癌,晚期。”

第一百九十六章 借钱

肺癌,晚期。

四个字犹如一把大锤狠狠砸在赵凤声天灵盖。

他对医学不精通,甚至连经常使用的青霉素和柴胡都弄不明白,但他知道,癌症就是无常的勾魂索,没有人力可以挽回,而晚期,证明黑白无常已经跨过奈何桥,离姑奶奶的身边,只有一步之遥。

医生没有婉转的单刀直入,使得赵凤声茫然无措,饶是他的血脉至亲相继离世,还是难以承受姑奶奶患上不治之症的噩耗。

鳏寡孤独,难道李爷爷的一语成谶就那么灵验?身边亲人都得承受命运这个gou niáng yǎng deqiáng bào?!

赵凤声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结果发现喉咙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哪怕一口气能做二百多个俯卧撑,还是没力气将那个令他心碎的问题说出口。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对着电脑忙活几分钟,看到赵凤声依然呆若木鸡坐在对面,劝解道:“很少见到孙子和奶奶关系这么好,孝心可嘉。你父母呢?最好一起商量商量,老人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恐怕时日无多,要有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弄得措手不及。”

“我奶奶真的没救了?”赵凤声挤了挤嗓子,发出艰涩的声响,没有去解释赛金枝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在他心里,老人家就是他的亲奶奶。

“虽然咱们医院不是三甲医院,但医疗条件还是不错的,老人家的身体机能正在飞速衰退,很快要不行了。如果能早来一段时间,再加上精心治疗,也许还能多活几年,可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就算是跑到国内治疗肺癌最顶级的医院,那也没有办法,顶多是帮助老人多延长几天寿命,但那样成本太高,不划算,我劝你们还是做好思想准备,不要浪费钱了,吃一些中药,保守治疗吧。”医生耐心解释着姑奶奶的状况,给出一些诚恳建议。

“假如去最好的医院治疗,能让我奶奶生命延长多少时间?”赵凤声听出医生话里的弦外之音,急切问道。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要姑奶奶多活一天。

“最多一两个月。”医生摇头道。

“我奶奶什么时候能转院?哪家医院最好?”赵凤声不肯放弃老人家的一线生机,问出关键性的两个问题。

“你真要这么做?”医生正眼看向赵凤声,察觉到他眸子中的坚定神色,靠在椅子后背,双手交叉耐心说道:“我知道你们祖孙感情深厚,可感情归感情,要理智面对这种事情,不要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如果你们家不差钱,就去省城第一医院,那里的医疗设施属于国内顶尖水平,和起国内最好的癌症医院水平相当,就是专家少。小伙子,我把丑话说在前面,真要把老人家送到那里的话,每天的花销最少上万块,结局就是让老人家多活几十天,而且途中病人清醒的时间很少,还要承受相当大的痛苦,花钱买罪受,得不偿失啊。”

“啥事都得试一试,没准能起死回生。”赵凤声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心一意要将姑奶奶性命留住。

“那等老人家脱离危险期,你们可以把她带到省第一医院治疗,正好我有个同学在那里当科室主任,我给他招呼一声,就当是为你这个孝顺的孙子尽一些微薄之力了。”医生无可奈何道。

“谢谢大夫,整个治疗费用大概需要多少钱?”赵凤声问道。

“很难说,化疗占据一大部分费用,十万到二十万,靶向治疗的费用和化疗费用相等,也得那个数,再者就要看你用什么药了,进口药的价格非常昂贵,价格不等,但总体没有几十万打不住,你要仔细斟酌好啊。”医生苦口婆心劝说道。

赵凤声再度感谢,艰难起身,一步一步挪向走廊。

“老人家有福气,摊上一个好孙子……”医生望着赵凤声背影,由衷感慨道。

赵凤声步履蹒跚行走在医院通道,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脑海里都是姑奶奶酣畅大笑的音容笑貌,转弯时,不小心踩到一位长相凶狠的男人脚面,男人跳起来破口大骂,赵凤声充耳不闻,依旧耷着脑袋默默前行,男人见他不理会自己,气的胡子炸起来,一拳砸向肇事者后背,赵凤声猝不及防被dǎ dǎo在地,额头磕在凳子边缘,瞬间起了鼓起大包。赵凤声茫然回头,发现并不认识怒目相向的男人,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姑奶奶从黄泉路拉回来,没有心情跟人打架,双手撑起身体,继续踉跄前行。

男人得势不饶人,呸了一口浓痰,骂了一句shǎ bi。

赵凤声仍然没有搭理,继续走向重症监护室,等模糊看到傻小子魁伟的身躯,赵凤声强打起精神,做了几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揉了揉脸颊,缓解脸部僵硬的肌肉。

“哥,俺奶奶刚才醒了!还冲俺眨眼了!你说三天就能好,真准!”傻小子兴高采烈朝赵凤声冲去,一把举起一百三十多斤的身体,往上一抛,差点没把赵凤声脑袋磕到天花板。

赵凤声七荤八素落到地面,扬起一个生硬的笑容,“是吗?那就好,等姑奶奶能起床了,我带你们去旅游,你们不是都没去过海边吗?咱去那里转转,吃海鲜,吹海风,潇洒几天。”

“真的?!”傻小子两眼放光问道,吹海风倒是次要的,最主要是吃到活蹦乱跳的海鲜,那对他是种无限大的you huo力。周奉先又涌起把赵凤声丢到天空的举动,想了想,还是强忍住,瞅见赵凤声脑门鼓起的大包,傻小子惊愕道:“哥,你头上咋回事,被人给打了?”

赵凤声摸到已经变为青紫色的创痕,疼的龇牙咧嘴,“没事,刚才不小心撞到门框了。”

“哦……”傻小子没在意,急切问道:“哥,咱啥时候去海边啊?”

“等姑奶奶能下地了,咱就去。”赵凤声没有骗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姑奶奶的梦想是什么,他不清楚,但总想为老人家做点什么。大海,对于海边居住的人来说,是个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对于白山黑水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来讲,应该是个极其向往的神秘天堂。

周奉先冲着病榻上的奶奶没心没肺地傻笑,赵凤声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哪怕是伪装都强拉不起嘴角弧度,怕傻小子看出端倪,赵凤声借口去外面抽烟,跑到医院僻静的花坛来回踱步。

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钱,赵凤声刚从贫困阶层迈入小康阶层,身边两个重要人物相继住院,一下把他打回原形。

姑奶奶治病所需的巨额费用,如同一座巍峨大山,压的他难以喘息。

从哪里弄这笔钱?赵凤声陷入思考。

两天没有去赌场拿分红,估计有个两三万左右,但这点钱对于几十万的治疗费,无异于杯水车薪,连零头都不够。唯一办法,只能先豁出脸面借了。

身边不乏有钱的金主,除了自己和傻小子,好像都是有钱人,花脸这些年做工程,应该攒下一定身家,前几天的住院费是赵凤声垫付。可赵凤声没脸让人家替自己挨了刀子,还自己掏钱养病,哪怕是亲弟弟都不行,至于借钱,更加没脸去开这个口,臊得慌。

李爷爷不缺钱,家里随处摆放着价值几十万的物件,把屋子卖了,都能去京城换处大别墅。但师傅好像把钱都砸在购买古董上面,似乎并没什么积蓄,要让李爷爷去拿心爱的古玩换现钱?赵凤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能从二妮和大刚那里借了。

赌场那边有自己分红,大不了先预支,等以后慢慢从自己那份里面扣,赵凤声想好后,打给大刚,不接,再打,直接被挂断,赵凤声急的光想把那畜生暴揍一顿,平时没事的时候老在眼前晃悠,现在有急事却连电话都不接,真是纸链子一蹬就掉。

赵凤声心急如焚,接着给二妮打通了电话,解释了姑奶奶病情,二妮一开始惊慌失措,接连问道老人家状况,等到赵凤声张口借钱,二妮却支支吾吾说自己手头也没多少,能不能缓几天,让她去借借。赵凤声并不知晓她把银行卡给了崔立恒,还以为二妮不舍得花冤枉钱,心烦意乱之下干脆挂了电话。

赵凤声坐在花池旁边抽了三根烟,大刚电话响起,赵凤声急忙摁了接听键,劈头盖脸喊道:“你他妈的掉粪坑里了?怎么不接电话?!”

大刚那头语气出奇地沉重,“生子,出大事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卖房

大刚没有在电话里言明出了什么大事,只是问赵凤声现在在哪,见了面后详谈,赵凤声告诉他地址,挂掉电话,蹲在台阶上,望着池子里被冰块覆盖住的金鱼,若有所思。

大刚那头畜生看起来鲁莽霸道,但做起事情相当有分寸,极少出现纰漏,刚才打电话时的语气夹杂一股愤懑和哀凉,估计碰到焦头烂额的麻烦事。出了事,要么找关系,要么花钱,这是恒古不变的硬道理,大刚把家底全砸在了33楼,手头没闲钱,现在又出了大事,十有**还得找自己开口要钱,从他那里接到银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凤声对着缓缓游动的金鱼凝神半天,没有想到搞到钱的好办法,唯一的途径,就只能卖房子了。

赵凤声一家祖孙三代都在桃园街居住,五口人守着破旧的老屋住了几十年,爷爷在这里娶了奶奶,父亲在这里娶了母亲,那处巴掌大的小院见证了赵家的露往霜来。赵凤声是个很念旧的人,断然不可能贪图富贵,卖了承载祖孙三代记忆的家,哪怕给他个金窝银窝,赵凤声都不愿意换掉自己的土窝。

可如今城市规划建设日新月异,桃园街占据了武云市黄金地段,就算没有康贤开发公司来拆迁,也会有这个康那个贤的公司,来打这块fēng shui bǎo di的主意,桃园街肯定保不住,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左右要被惨遭荼毒。

早拆是拆,晚拆也是拆,还不如给姑奶奶增添几天的寿命。

赵凤声脸色悲怮地望着池子里惬意的小鱼,喃喃道:“还不如你们呢……起码你们还有个窝。”

赵凤声在院子里伤春悲秋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大刚身影,黑色貂皮大衣,敞着怀,露出比栓狗链还粗的大金项链,搭配兜里万把块钱的三星手机,座驾再换成路虎揽胜或者奔驰gl级别越野车,一副事业有成的社会大哥形象,可惜他的现代汽车太掉价,档次直接掉到裤裆下面。

赵凤声丢出一根烟,气喘吁吁的大刚狼狈接住,一屁股坐在布满尘土的台阶上面,双手支住大腿喘着粗气,赵凤声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香烟,大刚猛抽一大口,突然左手扶住额头,低吼道:“全他妈完了!”

“到底啥事,难道天塌了?”赵凤声望着他颓败的模样,讶异问道。

“今天下午,一大群警察跑到场子里,把看场子的兄弟和赌资全扫了,十几位客人也被带走。这几天的营业额没去存银行,几百万啊!这下倒好,啥他妈都没了!”大刚痛苦地摇头道。

“你咋没事?”赵凤声很好奇他咋没被一网打尽。

“我刚走到大厦门口,就看到一排警车停在楼下,楼里除了咱干的是违法生意,别人都是正规买卖,谁能吧警察招来啊?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躲在旁边藏了半天,等警察走了之后我上去一看,草,大门都给封了!”大刚五官扭曲在一起解释道。

“当初干这个的时候,我就劝你别弄,这玩意赚的就是暂时的钱,客人们输红眼了肯定要去tong ni一刀,二哥都夹着尾巴偷偷摸摸干,你倒好,又是放炮又是挂彩旗,当正经买卖干呢?你再牛,还能比二哥牛?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赵凤声没安慰他,上去就是一顿埋汰,反正33层的房屋所有权上面有大刚名字,再亏也亏不到哪里去。赵凤声印象中聚众赌博也不是砍头的大罪,找个路子,罚个钱,最后就会不了了之,没必要像死了老婆似的哭天喊地。

“这事,没那么简单。”大刚拧起眉头道。

“啥意思?”赵凤声惊愕问道。

“严猛那驴操的消失好几天了,我去他家找过他,没人,老婆孩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给他打电话还关机。严猛找不见人,姓李的也联系不上,没有证据能指明他俩是大老板,到了最后,这口黑锅只能我一个人背,要是没钱疏通关系,最少进去蹲三年。”大刚一五一十陈述着严重后果。

赵凤声沉默不语,他没想到整个事态会朝着最坏的方面发展,如果追究刑事责任,自己这个看场子的也逃脱不了干系,前几天还数钱数到手软,现在面临蹲大狱的境地,这就是所谓的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这片诡异的宁静,大刚看了看,沉声道:“座机hào,会不会是警察找上门?”

赵凤声思索片刻,掏出兜里家门钥匙,嘱咐道:“把手机关了,先去我家躲几天,我去探听探听消息,钱没了可以再挣,千万别把自己栽进去。姓李的和严猛由我去找33楼在那摆着,我就不信那俩货能为了这点小事能舍得上千万,钱是他们投的,生意是他们做的,咱不能当了替死鬼。”

大刚关掉手机,接过钥匙,沉声道:“生子,这事全靠你了。”

赵凤声没好气喊道:“赶紧滚吧!成天拉屎擦不干净屁股,以后干啥事多用点脑子!”

兄弟两人说谢谢有些矫情,大刚抿了抿嘴,把两个字咽到肚子里,大步流星离开医院。

大刚当初为了自己和二哥的恩怨,连命都可以不顾,赵凤声自然会投桃报李想办法帮他摆平,可如何下手,又成了难题。赵凤声不清楚自己行为构没构成刑事犯罪,前几天风平浪静还被警察惦记,要是真成了通缉要犯,那不得被幕后黑手玩死?现在赵凤声只期望人家尽快忘记自己这个马前卒,忘的越干净越好,最好把自己当个屁给放了。

自己假如没事,大刚可不像自己一样是个马仔,都知道他是赌场合伙人,十有**会被抓进去,法律法规在那摆着,赌场的事总要有个人顶缸。反复琢磨一阵,赵凤声撇了撇嘴,拨出电话里存的一个hào码,上面写着张新海三个字。

自己帮这位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舍生赴死,几次三番差点丢了小命,是该还人情的时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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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绿毛王八

一个人的出身,往往决定了他日后的人脉关系网。

赵凤声的交际圈子都是痞子或者草根百姓,权贵人物极少,任职特种部队的副大队长向双平算一个,关系也不错,几年在部队朝夕相处,亲昵到可以一起泡吧一起看máo piàn的那种程度。但军政毕竟有别,即便赵凤声不清楚官场规则,一位上校插手地方警务,还是觉得不太妥当,再说事情不大,没必要一层一层往下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张新海,本市刑侦支队的顶头上司。

张新海表现的很够义气,没有打官腔,也没有伸手索要办事费,满口答应帮赵凤声解决问题,只不过他说县官不如现管,招呼归招呼,得看市局的人会不会卖他面子。印象中的张新海是位铁面无私的清官,属于包黑脸和狄仁杰那类天王老子都不买账的牛叉人物,赵凤声没想到他会帮这个忙,所以感恩戴德,接二连三表达谢意,锦上添花是人性,雪中送炭就是人情了。

赵凤声见过的人不说犹如过江之鲫,那也成千上百,碰到不少那种嘴里喊着要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遇到事情马上掉头就走的奇葩,眼光随着阅历的积累慢慢升华,话语中基本能听出是敷衍还是虚情假意。刚才寥寥几分钟的简短通话,张新海把事情脉络问的很到位,出事时间,出事地点,涉案人员,出动警察的所属单位,事无巨细,全都梳理一遍,甚至把大刚的身份证hào都要求赵凤声给他发过去,能看得出张新海投桃报李,要打定主意要帮一帮同门师侄。

放下电话,赵凤声心情略微舒缓,回到重症监护室,远远见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站在傻小子身边。

二妮?

赵凤声还在为她不肯出钱帮姑奶奶治病而怨声载道,翻了翻眼皮,直接拉出个大长脸。

崔亚卿瞅见了赵凤声,迈开大长腿慌慌张张跑上前,高跟鞋踩出富有节奏的韵律,边跑还边从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卡,微微喘息道:“时间不够,我临时找同学凑了十几万,姑奶奶治病要紧,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赵凤声摸着冰凉的银行卡,心底涌起一股暖流,还是自己媳妇好啊,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二妮同志,没看走眼,绝对是上的了厅堂,打得过流氓的贤内助,只不过下得了厨房这一点不敢恭维。赵凤声微笑道:“十几万呐,估计我半辈子都还不上,你不怕这钱打了水漂?”

崔大měi nu挎好包,语不惊人死不休,“钱债肉偿。”

赵凤声嘴里能塞进去一个大鹅蛋。

崔亚卿手臂环在高耸挺拔的xiong bu下方,扯起嘴角道:“继续生气啊,怎么不甩脸子了?刚才不是还拉出个大驴脸吗,转眼的功夫就笑靥如花了?给了钱就笑脸相迎,不给钱就摆臭脸,你不去zuo tái都可惜了这一身本事!下午竟然敢挂我电话,这笔账怎么清算?”

二妮劈头盖脸的讥讽,哪怕赵凤声城墙一般的厚脸皮都招架不住,他将银行卡揣入兜里,讪讪一笑,指着额头道:“我那不是被人揍了,心情不佳嘛,你看看我这的大包,好家伙,差点被人开了瓢,力气再大一点得被揍成植物人,媳妇大人不知道心疼心疼?”

苦肉计,赵凤声的惯用伎俩,每次理亏或者被抓现行的尴尬时刻,都用这一招瞒天过海,屡试不爽。这一次仍旧奏效,崔大měi nu脸色一沉,伸出葱嫩的手指,轻轻摩挲在青紫色的创痕处,担心道:“你怎么成天惹事?把别人揍了也就算了,那是你能耐,现在倒好,罐子里养王八,越活越抽抽,打个架都打不过,还是不是爷们!谁伤得你,老娘去找他算账!”

赵凤声缩了缩脖子,摊上这么个彪悍媳妇,何愁坐牢无门?就算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木头疙瘩,放到二妮手里几个月,保准培养成骂街打架全能型人才,难怪三妮骂遍桃园街无敌手,有这么个惹事篓子的二姐,日积月累不变成悍妇才怪,赵凤声暗自祈祷,得为三妮未来的夫婿上柱香了。

这些话,赵凤声也就是心里嘀咕一通,当着二妮的面断然不敢说出口,怕挨揍。赵凤声挠头道:“媳妇大人,绿毛王八谐音绿帽王八,这词是形容被戴了绿帽子,不能乱用。”

“德行!”

崔大měi nu白了他一眼,嘟起粉嫩欲滴的双唇,“还疼不疼,在医院里就不知道去上点药?这么大个人了,就不知道自己心疼自己?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老街里最大的痞子被说成孩子,恐怕只有二妮大人敢这么理解了。

赵凤声赔笑道:“咱这体格比大石头块子都结实,一点小伤,挺一挺就过去了,没必要花冤枉钱。姑奶奶得了肺癌,干啥都得花钱,不能大手大脚乱造,咱得把钱花到刀刃上。”

听闻姑奶奶的状况,崔亚卿俏脸一黯,转身望向昏迷不醒的老人家,轻声道:“姑奶奶年轻时候就从东北跑到老街定居,虽然看着蛮横跋扈,但连我爷爷奶奶都说她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那时候崔洋被同学打破头,正赶上那一年雨势最大的一天,站在学校门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姑奶奶看到了,冒着瓢泼大雨背着崔洋去医院,把雨伞全放在崔洋头上,自己全身被秋雨浇个通透,回来后一病不起,高烧四十多度,估计现在崔洋都把这件事忘了,我都还记得。”

赵凤声疑惑道:“这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崔亚卿轻叹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挂在嘴边没意思,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就行,就算你不张口借钱,我也会千方百计去筹钱给姑奶奶治病。老人家半辈子孤苦伶仃,好不容易盼来大孙子,舒心日子没过几天,就要被病魔夺走生命,你说,为啥好人总没有好报呢?”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坚定道:“黑白无常瞎了眼呗。”

崔亚卿恶狠狠道:“绿帽大王八!”

赵凤声打了一个机灵。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安

或许是张新海的帮忙起到了效果,这几天警察没有找上门,大刚老婆说家里相安无事,一场风波才趋于平稳。赵凤声带着大刚去堵了几次严猛,找不到人,家里亲戚也说一直没见过他,其间还找老佛打听过,都是徒劳无果,严猛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茫茫人海。

老佛听说大刚被严猛坑的不浅,义正言辞骂着那个狗下的不是好鸟,一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驴脸,搭配色眯眯的三角眼,长得就违法,估计是他爹妈走后门弄出来的产物。

赵凤声纳闷了,问道:你俩不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兄弟吗?咋还暗地里捅刀子?

老佛红着脸吭吭哧哧半天,才吐露实情,原来俩人其实没拜过把子,只不过同时和一个女人滚了床单,这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干兄弟还能这么论?

赵凤声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老佛正气凛然说兄弟归兄弟,道义归道义,哪怕严猛是他亲小舅子,也得秉承江湖规矩把人揪出来。赵凤声嘴上领情,心里也领情,说过了这一段请老佛喝大酒,老佛笑眯眯答应,还神秘兮兮给赵凤声介绍个外国dà bo妹子,没想到被拒绝了。

姑奶奶重病在身,几十万的医疗费没着落,24小时还得惦记警察上门,赵凤声哪有心思沾花惹草。再说有个法力无边的二妮大人虎视眈眈,就算把妞送上门,他都不敢碰,前脚占了便宜,后脚就要遭殃,这是赵凤声挨了几百次纤纤玉手又拧又掐,才总结出来的大道理。如果赵凤声弃武从文,肯定先写一本《斑点狗的悲凉人生》,控诉二十多年辛酸血泪史,用来警戒世人。

碍于大刚这个无敌大灯泡白天黑夜都在家里窝着,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只好劳燕分飞。

二妮回家做起了乖宝宝,每天死缠烂打逼着父亲答应婚事,但崔父铁了心要棒打鸳鸯,任大妮二妮三妮加起来哀求都无动于衷,崔洋更别提,还没张口就被骂个狗血淋头,崔老四心说我招谁惹谁了?混口热乎饭吃还能殃及池鱼,后来干脆赌气在公司睡,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没想到在微信群闲聊,阴差阳错接了几个大单,把崔洋美得鼻涕都冒泡,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崔老四一时成了崔家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家伙。

姑奶奶已经脱离危险期,但医生说还不适合转院,得等老人身体指标达到平稳数据,才适合前往省城治疗。由于两个大老爷们伺候姑奶奶不方便,二妮天天熬夜又顶不住,赵凤声请了一个护工,白天时候他和傻小子轮流守着,到了晚上护工陪伴,算是把二十四小时捋顺。傻小子不放心,白天黑夜都要蹲在奶奶旁边,赵凤声咋劝都没用,到了晚上只好自己回到桃园街。

大刚正搓着脚丫子,对着电视里的光头强哈哈大笑,看架势很快就能出现八块腹肌。

赵凤声挺佩服这畜生的大心脏,被警察撵在屁股后面追,依旧做到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该吃吃,该喝喝,饭量不减反增,睡的天昏地暗,放屁打呼噜磨牙一样不少,倒是把赵凤声折磨的每天早晨顶着俩黑眼圈,恐怕再过几天,就得弄出脑血栓心脏病啥的。

也难怪,一个对着动画片都能打出飞机的家伙,还有其他干不了的事?

赵凤声丢过去几个驴肉火烧,飞到搓臭脚的家伙身上,没好气道:“赶紧吃,吃完滚蛋!你不是小情人多吗?咋不去那里蹭吃蹭喝蹭觉睡?”

大刚兴高采烈拿起火烧,一口咬掉大半拉,嘟囔道:“现在一分钱没有,谁愿意待见我?都是一群拔奶无情的biǎo zi,还指望她们赏我口饭吃?不把我举报给公安局就不错了。”

赵凤声倒了杯开水,递过去,凶狠道:“活该!让你每天糟蹋大闺女,这就叫报应!”

“不说这个了。”大刚急忙制止好兄弟的嘲弄,转移话题道:“姑奶奶今天咋样?有没有好点?”

“还那样,眼睛是睁开了,可嘴里说不出话,我说啥她都能听懂,下午拉着我手一直掐,我明白是啥意思,大概是不想让我花这冤枉钱。”赵凤声拿起自己钢质水杯,轻叹道:“老人家一辈子怪可怜的,不能叫她寒了心,咱不帮一把,谁帮?指望着红十字会?扯淡。”

大刚诡异一笑,似乎是对红十字会四个字有种讳莫如深的感言,自己乐呵一阵,问道:“花脸呢?出院没?”

“出了。”赵凤声靠在老式立柜,答道:“花脸今天塞给我五万块钱,说是他的一点心意,我寻思着拿就拿了,自己兄弟不在乎这点钱,到时候还给他就行。”

“哎!……还是咱们兄弟够意思啊。”大刚抬起眼皮道:“姑奶奶病了,你知道老街里那些人都咋说的不?”

赵凤声没心情听这种八卦,撇嘴道:“嘴长在人家身上,随便说呗,又掉不了一两肉,怕啥。”

大刚长出一口气,道:“他们都说女土匪终于要被阎王爷弄走了,看样子还挺高兴,连带着把你都捎上,咱街里那些人都怕你,说你是最大的祸害,可暗地里嚼舌头根子的那些人都是啥东西?卖地沟油的,卖注水肉的,还有专门扔钉子补车胎的,一帮子挨千刀的玩意,掏出良心比一比,哪个比你心善,就他们也配说三道四?前一段你为了桃园街跟开发商拿刀对着干,哪个念过你一句好话?生子,不是我说你,该为自己想一想了,哪怕不为自己,也得为二妮和将来的孩子某个出路,你做这一切,图啥啊?”

赵凤声双手捧起水杯,轻缀一口,平静道:“图个心安。”

大刚摇了摇头,使劲咬了口香气四溢的火烧。

赵凤声轻声道:“他们不待见我,是他们的事儿,我又不是为了他们豁出命跟开发商对着干,李爷爷,姑奶奶,于奶奶,王叔,都是看着咱长大的邻居,现在他们老了,没力气给咱包饺子吃了,但遇到麻烦了,咱不能坐视不管,那不成了白眼狼了?”

大刚吃的酣畅淋漓,抽空道:“好人没好报。”

赵凤声瞪了他一眼,“乌鸦嘴。”

嗡嗡嗡……

老款诺基亚想起,赵凤声摁下接听键,没有几秒钟就挂掉电话,抄起外套,飞速说道:“老佛小弟见到严猛了,走。”

大刚直接从沙发一蹦三尺高,袜子都不穿,直接蹬上皮鞋,横眉竖眼吼道:“老子要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第二百章 癞蛤蟆

一栋占地颇广的建筑坐落在武云郊区,表面用红色广告灯作为主色调,尽显暧昧。正中挂有四个大字,在水一方。

现如今是冬季,这里又离市中心较远,按理说该到了门可罗雀的境地,可是门口摆放的十几辆汽车,证明生意没有想象中的惨淡。

在水一方洗浴中心,规模勉强算是二流,环境接近二流,但是每天有大把的客人驱车十几公里跑到这里送钱。这和老板定的路线不无关系,妹子漂亮,服务相当到位,最重要的就是便宜,花个五百块就能体验到双美在怀的kuài gǎn,要是想玩更ci ji的项目,不到一千就能搞定,比起太阳岛价格更加亲民,是那些工薪sè láng的首选目标。在里面进行服务的小妹,都是县里或者外省来的打工妹,普通话好多都说不标准,但胜在一个热情,这是老板强行制定的标准。

没几个色中饿鬼讲究品位这东西,非要注重气质、学历、智商这些虚无缥缈的附加要求,那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才追求的苛刻条款。女人嘛,就是看身材看脸蛋,再进一步看肤质,摸着水缎光滑的杨柳小腰,还管是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盘靓条顺才是硬道理。说追求内在美的清高人士也不是没有,在大刚看来,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就是胡几把扯淡,给你一个天天扶着老太太过马路、具有内在美的三百斤大胖妞试试,天天趴在分不清大腿和腰部的娘们身上,能撑一个月算你牛比。

这样的言论,赵凤声不敢苟同,他反驳道对比是在一定区域里的,不能拿条件悬殊的两人进行比较,比如一个三百斤内在美的大胖妞,一个二百八十斤外表美的大胖妞,他毫不犹豫会选择……自己的双手。

一辆现代轿车停在偏僻角落里,避开了灯光笼罩范围,车里两个红点不停闪烁,窗户边缘冒出袅袅白烟。乍一看,车辆上下有些起伏,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里面的妹子跑出来挣外快,其实是两个兄弟为了心灵美还是外表美的问题,争论的不可开交。

“生子,别跟我扯没用的,我就不信二妮变成麻子脸你会娶她,心灵美有啥用?我要的是给我生娃的大胸脯大屁股,又不是找一个思想品德课的教授。你喜欢有内涵的,行啊,去找一个博士回来当祖宗供着,天天教你天文地理,那显得多有文化。”大刚扯着嗓子喊道。

两人在这里蹲了半个多小时,聊着聊着扯到了女人话题,大刚是颜控,喜欢胸大无脑的傻白甜,赵凤声则倾向于精神层次的交流,兄弟俩一言不合,开始辩论大赛,可说到吐沫横飞天花乱坠,谁也没有说服对方,双方始终保持初衷立场。

“有一位意大利诗人曾经说过,人不能像走兽那样活着,应该追求知识和美德。再说学历和素质无关,学识和品德无关,我想找个能够进行精神交流的伴侣,不过分吧?”这些话说完,赵凤声就有些后悔,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跟大刚这头精虫上脑的畜生怎么会讨论如此深邃的问题,瞎耽误工夫。

“谁说的,你把他叫出来,让我把他摁到地上,教教他啥是走兽。”大刚扭了扭挺大的拳头嚷道。

“意大利十三世纪的诗人,但丁。”赵凤声吐了一口烟圈,挺圆,飘到车外被一阵风骤然吹散。

“十三世纪?嗝屁了?那说个毛啊。还但丁,看我不把他蛋子捏爆。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咱们那会是唐朝还是宋朝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咱俩都是小学五年级毕业,指着打架吃饭,为了一百块钱能把脸扔到裤裆里,现在岁数大了就忘了本了?我明白你对那个姓罗的女人念念不忘,可咱就是个痞子,人家啥背景,咱啥出身,别妄想着攀高枝。二妮又不比她差,长得漂亮,本科学历,家里有钱,自己还每个月赚大几万,哪个爷们碰上这样的女人倒贴不得笑死?就你个家伙不知足,一个没钱的穷痞子,妄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够得着?天上的仙女好,能过日子不?”

旁观者清,大刚对于赵凤声的感情倾向性,甚至比赵凤声本人还要透彻,能看得出他爱那位仙气十足的女人更多一些。大刚比起他的年纪还要大两岁,见惯了世态炎凉,有几对情侣是为了爱情走到最后?还不是为了钱而结婚,为了找个心疼自己的人而结婚,甚至为了结婚而结婚,就像是几年前的赵凤声和杨璐璐。

现在好不容易跟二妮修成正果,这只癞蛤蟆还偷偷摸摸翻看那女人的照片,大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是迫切想让这对青梅竹马的情侣步入婚姻殿堂,所以今天摆出了哥哥架势,教育赵凤声该如何做出正确抉择。

赵凤声不说话了,闷头抽着烟。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会望眼欲穿,这是人的天性,从生理学和心理学都能很好阐述。赵凤声的念旧,不止体现在对亲人和桃园街上,对前女友概莫如是,要不然,也不会拼着跟鬼狼爷翻脸,去救出杨璐璐的一条命。这或许和爱情无关,只是和赵凤声的做人理念相悖。

大刚不再劝告,明白什么叫点到为止,赵凤声不是小孩,是非对错有自己的价值观,结局如何,还要靠他自己斟酌。

两人相继沉默。

过了几分钟,在水一方走出几位男子,首当其冲的就是消失一段时间的严猛,这位桥西区大混子看起来有些警惕,左瞅瞅,右看看,确定没有危险性后,快步走向汽车。

“上!”

赵凤声低吼道,狠狠扔掉烟屁,推开车门,一马当先冲向人群。

大刚不甘示弱,一股子憋了十几天的怒火喷薄而出,连带着步伐都比平常利索几分,紧紧跟在赵凤声后面,相隔只有几米距离。

严猛本来就处于警备状态,听到皮鞋频频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慌忙侧身,望见了两张霓虹灯照射下的狰狞脸庞,严猛身体哆嗦了一下,慌慌张张冲小弟吩咐道:“拦住他们!”

严猛出了名的狡诈,嘴上吩咐小弟去挡刀,自己飞速跑去汽车,准备溜之大吉。

几名小弟常年动手,身手还算不错,可那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遇到了赵疯子,只有惨遭蹂躏的份儿,最前面的小弟还没掏出腰间的bi shou,就被一记凌厉的手刀砍在脖颈,轰然倒地,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紧跟着刁钻的两拳,狠狠砸在体型壮硕的大汉腹部,发出惨痛的喊叫,趴在地上不停吐着酸水。

赵凤声赶着抓严猛,陡然加速奔向汽车,让过最后一名小弟,那人被大刚捡漏,用起了屡试不爽的铁头功,瞬间赏了他个满天星,捂着脑袋在冰凉的地上滚来滚去。

严猛见势不妙,发动汽车已经来不及,干脆关上车里的门锁,但换来的却是“砰”的一声巨响,车窗粉碎,玻璃碴子四下溅射,有一块堪堪划过严猛下巴,流出了滴滴鲜血。

赵凤声砸开玻璃,弄开车门,一把将严猛提溜出来,为了防止他逃跑,不忘在他膝盖处踹了一脚,严猛双腿支撑不住身体重量,突然一矮,蜷缩在汽车边缘,疼的冷汗汹涌流出。

大刚举起一块砖头就要开了严猛的瓢,赵凤声掐住他的手腕急忙制止,万一这畜生激愤之中下手没轻没重,出了人命就没法收拾了。以前道上打架没少出过人命,其实大部分都是无意为之,越打越气,越气手越黑,专挑要害招呼,到最后只能以命抵命,害的两家人都陷入劫难。

大刚丢掉板砖,大脚使劲跺在严猛肩头,用来宣泄无名之火。

“见了我们跑啥?”赵凤声蹲到严猛面前,眯起眼睛问道。

“你们追,我就跑呗。”严猛用衣袖擦了擦下巴鲜血,一张驴脸泛起怪笑答道。

“他妈的再装傻!信不信老子直接废了你!”大刚被坑的最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再度拾起砖头,倘若严猛再敢死鸭子嘴硬,绝对会挨上劲头十足的半截砖头。

“别绕圈子了,说吧,找你一趟不同意,我们哥俩都没啥耐性,一怒之下把你弄死也说不准。虽说大刚没有过杀人先例,我的手里却沾过不少血。”赵凤声沉声道,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势,这是他在战场杀了十几条人命的后果,能辟邪祟的煞气。

“我要是说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信不信?”严猛被赵凤声的煞气不由自主吓得缩脖子,本来驴脸上的怪笑突然呈现出苦涩状,看起来比起马面还要瘆人。

“说来听听,没准就信了。”赵凤声冷哼一声,沉声答道。

“赌场被封了,我听说了,可我从十几天前就消失在武云市,我又不是诸葛亮,哪能未卜先知算到警察会找上门,你们不想知道这是为啥?”严猛轻叹道。

赵凤声仰了仰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位赌场投资人,前一段把我弄到西北,好吃好喝好招待,可偏偏把我手机扣留,不允许我和外界联系。咱在道上混得久了,啥世面都见过,一开始,我还以为人家是怕我跟警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弄这一出,人家是大户人家,这么谨慎也无可厚非,我就照做,没去多想。可临走前一天,他才跟我吐露实情,这事,没那么简单。”严猛苦笑道。

“说的什么?”赵凤声皱眉道。

“三十三楼的所有权是假的,咱们都被骗了。”严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严猛,我草你妈!”大刚听到所有家底付诸流水,勃然大怒!砖头猛然砸向严猛脑袋,赵凤声伸手一拦,砖头转弯砸向水泥地面,迸射出无数碎石块。

“既然他想坑你们,为何还对你说实话?”赵凤声找出严猛话里的语病,谨慎问道。

“对方是本地的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一开始,他让我什么事都不许说,包括他的名字都不许提。世家子弟啊,咱一个小人物能跟人家攀上关系,还不跟孙子一样巴结?我还以为馅饼砸到了脑袋,没成想,落到脑门才发现是一块铁疙瘩,躲都没法躲。最后,他说事后会对我补偿,不会让我和大刚亏本,咱一个小混混,又是在人家地盘,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我刚回到武云,就听到赌场被封了,怕你们把账算到我的头上,只能躲起来,等拿到补偿后再对你们有个交代,前后就是这么回事,信不信随你们。”严猛愁眉苦脸道。

“你不是说对方是一位本地姓李的大老板,咋跑西北了?”大刚咬牙切齿问道。

“那是他让我瞎编的一个身份,你见过的那人,只是他的一个手下,其实真正的大老板是西北人,姓雷。”严猛一五一十解释道。

雷,这个姓并不多见,况且位于西北的名门望族更加稀少,大刚恼怒之余还不忘想想为啥会遭此横祸,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几个挣扎于底层的小痞子,人家有必要千里迢迢跑来使绊子?听起来很扯淡。

大刚想着想着,突然心底一惊,想起了赵凤声已故的母亲好像就是这个姓氏,转而望去好兄弟,却发现,他的神色相当难看。

赵凤声浑身颤抖,一脸惨白。

第二百零一章 雷家

兄弟俩没将严猛拉到公安局顶缸,都是朋友,既然不是他下的套,没必要撕破脸皮。带香村和对抗康贤公司,严猛都出过力气,赵凤声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小人,干不出落井下石的勾当。警察真要追究责任,再把严猛推出去也不迟,反正这场祸事由他主导,锅,当然也得由他来背,这是江湖流传多年的规矩,是另一种衍生出来的道义。

大刚开车带着赵凤声往老街行驶,一个变成了家徒四壁的穷光蛋,一个比起穷光蛋只多出一个小卖部,两人转瞬间被打回原形,跟十年前快去要饭的状态,如出一辙。

大刚不住打量冰山脸的赵凤声,自从上车后他就没说过话,咬着手指,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大刚满不在乎道:“我几百万打了水漂都没哭,你在那哭丧着脸干啥,又不是天塌地陷了,不就是钱吗,没了再去挣,咱兄弟俩安安稳稳活着,比啥都重要。”

赵凤声扭过头,嘴角扯了扯,但怎么看,也和笑扯不上关系。

他挺佩服大刚的豁达心态,几百万,说没就没,从一个小富翁变成落魄中年大叔,任谁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惨烈后果,包括赵凤声他自己。当年就是郭海亮将他的家底卷走,才一气之下远赴巴格达,虽说不全是因为郭海亮的见利忘义,那也起码占了七成。

可大刚依旧是爱咋咋地的表情,没有骂娘,没有动拳头,看起来跟丢了二百块钱一个模样。这叫海纳百川还是傻人无忧?赵凤声更相信前者。李爷爷曾经赞扬过大刚有程咬金八分神韵,赵凤声原先以为老人家说的是长相和暴躁脾气,仔细一琢磨,原来说的是俩人的大度心态和泰然自若的临危不乱。

态度决定一切,赵凤声懂这句话,可他没法做到大刚的程度,现在不能,以后也够呛,这是一个人出生起就定下的性格,很难改变。

“生子,咱没招谁惹谁,一个大西北的权贵人物,干嘛千里迢迢跑来跟咱过不去?看情况不是冲严猛来的,否则直接把人留到那了,还用好吃好喝好招待?可我连那个地方的人都不认识,不可能拿我当出气筒啊!”大刚挠着鬓角,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望向一言不发的赵凤声,试探性问道:“是不是你以前弄出的桃花债,弄大了别人闺女肚子,人家拿你没辙,干脆过来拿我撒气?”

大刚的想象力,是出了名的天马行空,什么事都能猜的比电影剧情还跌宕离奇,赵凤声常说他不干编辑可惜了,大刚说老子一不会写字,二必须沾黄,没几个电影导演愿意收留这么一个常年污污污的老司机,赵凤声笑着说岛国需要。

对于赵凤声的母亲姓雷这件事,大刚的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并没有往那边胡乱猜测。在大刚印象里,赵凤声母亲是个温婉爱笑的女人,从来没跟人红过脸,见了谁都是抿起嘴唇,给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很大方,很得体,是桃园街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他听父母说过,赵凤声母亲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大美人,桃园街里首屈一指的街花,这一点大刚十分赞同,他清晰记得赵凤声母亲长得很白,一双经常抱着赵凤声的手,比起黄寡妇的胸脯还细嫩。可后来,赵凤声父亲瘫痪在床,他母亲承担起家里所有劳务,一双吹弹可破的柔腻手掌渐渐变得粗糙,到最后简直跟枯皱的树皮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赵凤声没有回答,盯着不断飞过的梧桐树,怔怔出神。

“生子,咱下一步该咋办?”大刚每当下决断的时候,都会询问赵凤声,这是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也没理出头绪,姑奶奶马上要去省城治疗了,别的事暂且放一放。”赵凤声眼神闪过一丝哀愁。

他的心思全都飘在严猛口中的雷姓老板,思考着对方下一步会走出什么棋,现在收入被fēng shā,等于相士被屠,只剩光杆将帅任其宰割,他倒想看看那位名义上的舅舅,是用马后炮还是双车错,来进行最后杀招。

“哎!~他娘的,没钱了连出去喝个花酒都没底气啊,要不咱先去老佛那里蹭顿酒喝?据说那个家伙生意不错,每天都能进账个一两千。嘴里闲的淡出个鸟,亲不到小妹妹,弄点酒解解馋也行啊!”大刚长吁短叹道,他以前都是胡吃海喝后去yè zong hui潇洒快活,然后找个洗浴中心泡泡澡,跟小妹妹探讨人生,很久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受到窘迫。

“想喝酒?那还不好说,我小卖部里有的是,不过没啥好菜。姑奶奶那花钱的地方不少,我得把钱留着。”赵凤声不忍心逆了兄弟酒兴。

“别说二锅头,给我一盘花生米,工业酒精都能咽进肚子里。”大刚流着口水道。

回到老街,兄弟俩去小卖部拿了三瓶价格亲民的二锅头,也不是赵凤声小气,他的小卖部最顶级的就是二三十块的低档酒,喝着还不如二锅头口感浓烈,干脆选择二哥钟情的白酒,。随后又去砸开邻居大门,买了一斤酱驴肉和十块钱的带皮花生米,回到八条十二hào。

俩人心情不佳,话少,酒多,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倒,后来嫌倒得麻烦,干脆举着瓶子碰。驴肉没吃半斤,三瓶白酒已经喝完,大刚扎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赵凤声却越喝越清醒,一双眼睛瞪得比灯泡还亮,给鼾声如雷的大刚盖上被子,收拾完残羹剩饭,赵凤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赵凤声始终无法入睡,起身来到上锁的抽屉旁边,拿出钥匙打开,翻出一个小匣子,轻轻翻起,绸缎里裹着一对有些年头的翡翠镯子,这是赵凤声母亲当年的唯一嫁妆。

赵凤声拿着镯子缓缓擦拭,自言自语道:“雷家……别逼着我赵疯子把你们咬死。”

第二百零二章 卖祖宗

赵凤声一夜未眠,等到太阳露头,跑到院子里练习一会蹲墙功,又打了一个小时初窥门径的太极。虽然在外行看来,赵凤声的太极架子有些简练,甚至姿势有些怪异,无法跟印象中阴阳交融的太极拳相提并论。

但是内行的人却能一眼瞧出门道,赵凤声的太极中架平圆已经达到圆润境界,别看这两个字简单,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走到这一步,天资,名师,勤勉,缺一不可。

圆,在卦象上是指天,也就是乾。杨式太极在练习时,先求形似,后求神似,在手、眼、身、步皆能合度的基础上,做到圆活连贯,上下相随。由松入柔,运柔成刚,渐至轻灵不浮,沉稳不僵,加之推手练习,是太极各种派系中最注重实战的路子。

赵凤声的进步神速,一方面得益于每天坚持不懈的联系,另一方面,就要归功于阴阳探花的言传身教。别的功夫不提,单就太极拳来说,李爷爷是宗师中的宗师,比起体育总局封的那些国术九级高手要强出太多。

洗漱,吃早点,赵凤声按部就班地开始日常生活,到了**点钟,大刚依旧睡得天昏地暗,赵凤声拿出抽屉里一个小红本,带好身份证,走出大门。

姑奶奶再过两天就要去省城治疗,赵凤声没有去挨家挨户借钱,早就打定了主意把房子卖掉,赶晚不如赶早,就算他再不舍得,拆迁是大势所趋,现在不卖,以后迟早要卖,还不如给姑奶奶平添一些阳寿,也算他尽一点绵薄孝心。

赵凤声步伐沉重走到拆迁办公室门口,深呼一口气,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腿。

“生子,大早晨来这干嘛?”一位晨练回来的大爷笑着问道,穿着练功服,拎着一把花哨的宝剑,看起来比赵凤声专业多了。

“过来签合同。”赵凤声满脸堆笑答道。

“咋着,想通了?我记得你死活不肯卖啊,今天稀罕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爷笑道。

“平方住着不舒服,想换个带电梯的楼房住。”赵凤声并没有说急用钱姑奶奶治病,而是给出一个合理借口。

医院紧挨着桃园街,姑奶奶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桃园街都知道了土匪婆子得了肺癌。可人清淡如水,除了李爷爷、于奶奶、王建设去探望了老人家,还有居委会主任表面应付了一下,再也没有人去看姑奶奶一眼,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赵凤声知道,人走茶凉,没人愿意给一个将死之人花冤枉钱,心里埋怨归埋怨,但也无可奈何。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要怪,只能怪姑奶奶家太穷,又没个有权有势的孩子孙子撑门面,谁愿意巴结一位行将朽木的孤僻老太婆。

大爷调侃几句,拿宝剑舞出一个蹩脚的把式,大喊道:“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当百万兵~”

赵凤声目送大爷远去,嘀咕道:唱个穆桂英都能唱的这么霸气……

一名康贤女员工骑着电动车,晃晃悠悠来到拆迁办公室门前,伸手打了个哈气,望到了站在那里的赵凤声,对于老街里最大痞子的恶名,康贤员工比派出所警察了解的都详细,大老板甚至放出话,谁要是把赵凤声的房子谈妥,直接奖励二十万奖金!

哪有不爱钱的主儿,况且这笔钱挣得名正言顺,员工们趋之若鹜跑去游说,希望赵凤声能跟自己签了合同,可是赵凤声很少在家,几乎摸不到人,就算有幸遇到,大部分也吃了闭门羹。女的还好,被一张冷冰冰的脸说声不卖,换成男的,直接被菜刀撵的满街跑。有几位姿色不俗的女员工,见到赵凤声似乎对女人态度要和蔼一些,豁出去使出美人计,想用屡试不爽的糖衣炮弹把难啃的骨头拿下。反正这个痞子相貌也不错,身材也好,陪睡几次又能赚大钱,顺便能解决寂寞空虚冷,何乐而不为?但没想到,这几天去八条十二hào敲门,遇到的都是一位满脸横肉的抠脚大汉,流着口水问五十块干不干。

到后来,员工们明白这笔横财不好赚,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前的赵凤声,手里提着房屋所有权证,难道是来签合同的?

女员工愣了愣,手忙脚乱跑上前,激动道:“赵先生,您是来?……”

她没敢把卖房子三个字说出口,怕挨揍。

赵凤声笑道:“你们不是早就惦记我的房子了?现在收不收?”

女员工心底瞬间涌出一股狂喜,表情变得眉飞色舞,剧烈幸福感让她语无伦次,道:“收收收,可是…不是……您,您跟我来。”

二十万,白白从天而降的二十万呐!女员工差点没抱着赵凤声亲一口,如果这个人提出点什么过分要求,她绝对毫不犹豫答应。女员工边走边跳,把赵凤声带到办公室里面,摆出一堆资料,双手颤抖递给赵凤声面前,“赵……赵先生,这是我们拆迁赔偿合同和赔偿规定,您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额外要求?”

换成别人,康贤公司才不会询问附加条件,但是面前的是赵凤声,那就另当别论,女员工生怕他反悔,干脆让对方开出价码,公司只是言明赵凤声签了合同就可以,没说赔偿额度,女员工也有小聪明,赔的再多又不是她掏钱,赵凤声只要签字画押,二十万就落到自己腰包,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循循诱导:您可以多要点。

赵凤声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烟,随意翻看了几页密密麻麻的合同,然后合住,往那一丢,大气道:“我数学不好,你们拆迁补偿又老是变,我不会算。我房产证上建筑面积是336平米,你就直接说能赔多少钱。”

女员工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立刻堆出一个灿烂笑脸,“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还需要向上级沟通一下,但您放心,赔偿金额一定会让您满意。”

赵凤声点了点头。

女员工如释重负,拿起电话飞速拨通上司电话,轻声交流几句,女员工挂掉电话,笑意盈盈道:“赵先生,您的房屋按照我们公司的正常规定,能拿到672万,但我们老总说过要给您最大补偿,所以我们公司决定给您补偿一百万现金,外加您可以任选一套100平米以内的回迁房,您看,这个条件怎么样?”

“哦?”赵凤声小小惊异了一下,没想到康贤开出这么大的价码,还真是摆出送神的架势,要把自己以最快速度赶出桃园街。赵凤声没有犹豫,直截了当道:“可以。”

女员工激动地跺了跺脚,雀跃道:“如果您同意,那我给您准备合同啦。”

赵凤声回了个:行。

女员工一跃而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填写赔偿条款,不到5分钟就搞定所有事项,赵凤声刚准备拿起钢笔签字,就听到耳后响起一声巨吼:“你个不孝子,敢卖祖宗!”

第二百零三章 谁是胳膊谁是大腿

赵凤声匆忙回头,迎接他的是李爷爷一张阴沉如水的脸庞,赵凤声心里犯了嘀咕,卖个房子,咋还扯上卖祖宗了?有些莫名其妙。他从来没见过师傅如此愤怒过,豁然起身,弯下腰,撅起屁股,摆出一副恭顺的姿态,赔笑道:“师傅,您怎么来了?”

李爷爷拧起眉头,训斥道:“拿起房产证,给我滚回家!”

赵凤声不敢不从,跟在老人家后面屁颠屁颠走出大门,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女员工,眼底还噙着大喜大悲后的泪水。

回到李爷爷家里,赵凤声见到师傅神色不善,怕挨训时的丑态被别人瞧见,自作主张关好大门,李爷爷回身瞥了他一眼,这点小伎俩,哪能瞒过老爷子一双洞悉人心的火眼金睛?李玄尘好笑道:“你的脸皮不是一直很厚吗?还在乎自己形象?”

赵凤声讪讪一笑,“有时候也薄。”

李爷爷冷哼一声,迈步进屋,端起桌上造型典雅的青瓷茶碗,轻吟一口。这个小动作却令赵凤声头皮发麻,训人前还得喝水?这得挨多少吐沫星子啊!

赵凤声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急忙胡扯道:“七条那位爱去老年模特队的孙奶奶还没搬走,是不是暗恋您老人家,不舍得自己搬出老街啊?其实孙奶奶长得不错,年轻时绝对是个大美人,那个头,快赶上我了。我见过她自己扛煤气罐,身体指定差不了,您老就别端着架着了,改革开放都多少年啦,没必要守个贞节牌坊过日子。找个老伴每天唠唠嗑,不比您自己一人在屋里闷着有意思?您要是点头,我立马跑去给您牵线,孙奶奶如果不同意,我再去找王奶奶……”

没等他扯完,李爷爷插嘴道:“你就不能给我介绍个五十以下的?”

赵凤声嘿嘿笑道:“四十的都没问题!”

“滚一边去!”

李爷爷闷着嗓子骂道,翻起眼,瞅了瞅嬉皮笑脸的赵凤声,带有怒意问道:“住了几十年的祖屋,说卖就卖?不怕你爷爷和你爹托梦骂你是败家子儿?换成你爹的暴脾气,把你腿都得打断。”

赵凤声挠头道:“这是开发公司要拆咱桃园街,又不是我要拆。早晚都得卖啊,换成我爹在,他也没招,能顶住开发建设的大潮大浪?”

李爷爷问道:“是不是赛金枝那需要钱,所以你才生出卖房的打算?”

赵凤声耷着脑袋,不置可否。

李爷爷叹气道:“一门三英烈,却走到卖房帮邻居看病的地步,你爷爷泉下有知,是该夸你还是骂你?说你傻吧,有时候比猴子还精,说你聪明,时不时干出没脑子的傻事,真不知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浆糊。赛金枝病了,不会开口求人?兵仙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你一个穷困潦倒的痞子,心气就那么高,不肯拉下脸去借钱?”

赵凤声解释道:“师傅,这不是几十块,随便求个人就能拿到钱,那可是几十万,谁家有闲钱等着我去借?我一没工作,二没收入,就算借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还上,您不是经常说求人不如求己?”

“榆木疙瘩!”

李爷爷痛骂一句,无奈道:“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你见过哪位帝王将相一生全都顺风顺水?挫折是常事,遇到一点难处就临阵脱逃,算什么大丈夫!赛金枝病了,你去卖房,我若是病了呢,你还有什么家底去卖,mài shèn吗?心宽一寸,受益三分,等你真正做到万事都宠辱不惊,才能体会到诸般好处。”

赵凤声十指交叉,正如同他的内心一样纠结,“师傅,我知道您说的都有道理,我不是觉得自己脸面金贵,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二妮那的资金周转困难,大刚家底又打了水漂,我是确实没有办法才把房子卖了,真有别的出路,我也不舍得卖祖宅啊。”

咣当!

李爷爷将茶碗狠狠摔在桌面,怒目圆睁道:“赵凤声,你这一句师傅是白喊的?!你怎么不向我开口!”

赵凤声被师傅吓得倒退几步,悻然然道:“您老人家缩衣节食过得又不容易,我哪好意思跟您借钱。”

“缩个屁的衣!节个屁的食!那是老子不愿意吃的太油腻!”

李爷爷完全抛弃了阴阳探花应有的气度风范,指着屋子里的瓶瓶罐罐,像是泼妇一样大骂道:“我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钱,随便拿几件出去都能换百十万,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能相提并论?!你以为我是那种把家底非要带进棺材里的老古董?!碰上你这么个给师傅架难看的徒弟?我得被你活活气死,混账玩意!”

赵凤声听到师傅生气,不敢反驳,望着屋子里年头久远的奇珍异宝,细声道:“这都是您老人家积攒一辈子的宝贝,您舍得,我还不舍得。”

李爷爷花白的眉毛一挑,吹胡子瞪眼道:“摊上你这么个徒弟,活不了几天!”

赵凤声心平气和道:“师傅,我明白您老人家一片苦心,这事还是我自己看着办吧。现在房子能卖不少钱,签了合同能落套回迁房,好事一桩。我劝您也别较劲了,开发商有钱,胳膊拧不过大腿,干脆咱爷俩一起签字,然后找两套挨在一起的房子,我也能孝敬孝敬您。”

李爷爷满脸肃容,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家,谁都拆不了。”

赵凤声苦笑道:“整个桃园街都拆了,不可能只留您一家啊。”

李爷爷怒极反笑道:“谁跟你说开发公司是大腿,我是胳膊?不就是比钱多吗?你忘了我还有个女儿?”

赵凤声一愣,突然想到那位从小奉为梦中女神的李穆洁,小姑姑不仅长得如诗如画,资产好像也相当恐怖。听师傅念叨过几次,女儿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能把康贤公司能甩出几条街,绝对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但有钱归有钱,李穆洁会为了父亲,动用大笔资金去让对方偃旗息鼓吗?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可能性不大。

赵凤声诧异道:“小姑姑能听您的?”

李爷爷反问道:“丫头不听爹的话,难道听你的?”

赵凤声尴尬一笑。

李爷爷问道:“差多少钱?说个数。明天你去丫头那里拿。”

赵凤声想了想,伸出五个指头。

李爷爷大手一挥,“先给你拿八十万,不够再说。”

赵凤声惊掉了下巴。

第二百零四章 女神姑姑

动物之间有天敌相克,老鼠怕猫,蛇怕鹰,羊怕狼,老天爷很公平,人也不例外,再强悍一塌糊涂的家伙,都会指定一人能掐住他的脉门,比如大刚和二妮,比如沐金福和傻小子,比如赵凤声和眼前的这位女人。

二十岁的肌肤,三十岁的妩媚,四十岁的风韵,很难从外表判断她的实际年龄,就好像无情的岁月从未在她身上侵蚀过,依旧摇曳动人。说她是一位被上天格外眷顾的宠儿,一点都不过分。

李穆洁,李爷爷的女儿,武云市最成功的女企业家之一,凭借一己之力,用了不到十五年的时间,率领团队打造出一艘商业巨轮,每年的纳税额度都名列前茅,是武云市的纳税大户。令人感到诧异的是,李穆洁并不是商学科班出身,大学专业选的是心理学,后面又拿下美学硕士,乍一听,两门学问跟做生意风马牛不相及,细细一品,才能感觉出这个女人的可怖之处。

“小花生,喝点什么?”李穆洁签完桌上厚厚一沓文件,抬起头,发现对面正襟危坐的赵凤声,面对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大男孩,李穆洁没有摆出霸道总裁范儿,笑起来,宛如一位温良和蔼的邻家姐姐。

小花生,李穆洁对赵凤声的专属称谓,这个形容词,是她对赵凤声穿开裆裤时的调侃,一直沿用至今。虽然当年袖珍的小花生变成了轩然的如意棒,但李穆洁就喜欢这么叫,带了点亲昵,带了点调笑,还顺便带了点暧昧。

赵凤声双腿并拢,跟当年被老师发现尿裤子时的窘迫如出一辙,本来偷偷瞄着小姑姑峰峦叠嶂凸起的视线,突然挪到脚尖,怯弱道:“不……不用。”

李穆洁是老街四害幼年时高山仰止的女神,不单单三个男孩对她暗生情愫,连二妮都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大姐姐瞻仰膜拜。二妮的彪悍,一小半是性格使然,大部分是从李穆洁身上偷师,李家的闺女出了名的难惹,看着是一位人畜无害的仙女式人物,可惹到她的没一个好下场,没准一转眼,仙女就变成了母夜叉。

阴阳探花的丫头,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女子?谁信。

当年桃园街有位和她年纪相当的青年,爱的李穆洁死去活来,每天不是送情书就是送玫瑰,弄得李穆洁烦躁不堪。等青年追求了一个多月,李家丫头再也压抑不住伪装出来的好脾气,一脚踹在像个苍蝇一样的家伙肋部,断了八根肋骨,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从那之后,但凡有人听过李穆洁暴脾气事迹,没人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踹个肋骨能踹断八根,要是踹到命根子,那该是怎样的惨烈后果?

“你个臭小子,平时不是敢把天捅个窟窿吗?今天到我这里,怎么开始装大家闺秀了?”李穆洁秋水眸子微微一眯,笑着埋汰道。

赵凤声用食指蹭了蹭鼻头,还是没敢抬起脑袋。

“小花生,过来帮我捏捏肩膀,忙活了一上午,肩膀酸的要命。”李穆洁扭了扭修长的脖子,语气里含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额……合适吗?男女授受不亲啊。”虽然赵凤声心里乐开了花,恨不得立刻为暗恋多年的女神服务,可表面却装作懵懂无知的雏儿,看着跟未经人事的童子鸡一样。赵凤声贼得很,算盘打得啪啦啪啦,万一摸来摸去弄得女神翻脸,会不会挨上一记后悔终生的断子绝孙脚?很难说啊。

“就你还敢跟我谈男女授受不亲?”李穆洁笑容玩味道:“从你刚出生我就给你换尿布,毁了我三四条裙子。现在长大了,出息了,还跟我玩装大尾巴狼那一套?我可是你姑姑。”

“您长得比我侄女还嫩,哪像姑姑啊!”赵凤声腆着脸,拍了一记羚羊挂角的马屁。

“少废话!赶紧来给我捏捏脖子和肩膀。我那秘书,平时逛商场劲头挺大,几个小时都没喊过累,但让她出点力,打个苍蝇胳膊都能抽筋,捏的我光痒痒。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有点力气的苦工,怎么也得享受享受。”李穆洁笑的很像是一位剥削阶级的资本家。

赵凤声欲拒还迎走到女神姑姑身后,盯着惊人白皙的脖颈,偷偷咽了咽口水,双手放到脖子和肩膀连接处,刚一触碰,滑,真他娘的滑啊!如果赵凤声对面有面镜子,绝对知道啥叫色态毕露。

暗爽归暗爽,赵凤声可不敢只轻薄不干活,双手加了几分力,在肩膀附近不断揉捏,还没按几下,紧闭双眼的李穆洁皱眉道:“没吃饭?手劲这么小。”

赵凤声提心吊胆加了两分力,还是迎来李穆洁一句窝囊废。

雄性牲口涉及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力量时刻,竟然被雌性说自己窝囊废,是可忍孰不可忍,赵凤声有点恼羞成怒,力气加到七成,李穆洁轻声说再重一点,八分,李穆洁笑了笑,终于没再数落。

怪不得女神姑姑单身到现在,哪个爷们能有这么大力气降服她?

赵凤声一双手的极限力量虽然不如傻小子biàn tài,但长期苦练之下,比起三铁专项的运动员还要出众,怎么也能打败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要清楚这只是按摩,不是掰腕子,每一次几百公斤的巨力,捏在百十来斤的苗条女人肩头,李穆洁竟然还露出陶醉的微笑,想一想就瘆人。

还埋怨秘书力气小?换个男秘书都不顶用。你就算把全国女性举重冠军弄来,都不见得能按爽你!……

赵凤声小小腹诽了几句。

“小花生,负责桃园街拆迁的那个公司你熟悉吗?”李穆洁边享受边问道。

“了解一点。小姑姑,难道你真要听师傅的话,阻止那家房地产公司?师傅岁数大了,做子女的尽孝本是无可厚非,但是花那么大一笔钱去讨老人家换新,代价太大了吧?”赵凤声原以为李爷爷说要保住桃园街是气话,没想到李穆洁对这事上了心。

“师傅?你小子是在暗示我,不认我这个小姑了?从今起咱俩以平辈论?”李穆洁扭头,嘴角含笑。

“江湖辈,各论各的,就算您长得比我年轻三十岁,那也是我小姑。”赵凤声笑容谄媚道。

“什么是孝顺?孝顺就是得顺着老爷子心意来,不顺他的心,那还叫什么孝顺?老人家高兴了,我和我哥都高兴,这不是光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老爷子一辈子吃了不少苦,抚养我们两个孩子长大不容易,临老了,就这么一点愿望,做子女的不能不答应,这和你卖房子去救赛婶子是一个道理。“”李穆洁解释道。

赵凤声点了点头。

“再说投资房地产,也算我们公司开辟的新业务,一大块地皮放到公司账面,是固定资产,可以让股东安心,还可以去银行贷款,何乐而不为?现在武云市的房地产行业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周边地市的房价节节上涨,比起去年涨幅大概在百分之二十左右。省会更离谱,在半年的时间,房屋实际交易价格已经翻了一番,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现在的武云市,已经有全国前三的房地产商相继在这里落地生根,表明他们也看好这里的前景,我们现在动手买下一大块地,明年或许就能翻倍,留在手里当做投资也不错,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纯粹为了哄老人家开心,烧钱玩。”李穆洁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说出了公司董事会刚制定的规划。

赵凤声就是一个痞子,哪懂市场经济,听完女神姑姑的长篇大论才恍然大悟,可康贤房地产公司哪会平白无故让出到了嘴边的肥肉?他挠了挠头,问道:“康贤公司已经收了一大半地,不会半途而废吧?”

“一个资产几个亿的民营企业而已,对付他们易如反掌,大不了让他们闻闻味,再给他们一口汤,想要咽进肚子里?呵呵,怕他们没这个胃口。”李穆洁睁开双眼,气势陡然攀升,这才让人忽略她的女神外表,想起她头顶上的无数耀眼光环。

赵凤声吓得不敢捏了,手心往裤子蹭了蹭汗,摸到了七块五一盒的红云香烟。

“怎么不干活了?继续按摩啊,你要是敢偷懒,一百万别想从我这拿走。”李穆洁扭头,恢复了邻家小姑姑的温和形象。

“咋成一百万了?”赵凤声错愕道。

“你不是要八十万吗?那二十万,当是我自己孝敬给赛婶子的。”李穆洁毫不在意答道。

这父女俩啥人啊,头次见到被借钱的人陆续涨价……

赵凤声没有拒绝,他打算把这笔钱都花在姑奶奶治病上,剩下的,直接还给女神姑姑,反正不会贪污里面的一分钱。

看到赵凤声还在那里发呆,李穆洁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数字,“九十九万。”

赵凤声摸不着头脑。

李穆洁继续说道:“九十八万。”

赵凤声懂了,急忙给女神姑姑揉肩捶背,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一百万

赵凤声恋恋不舍告别了女神姑姑,溜达到人潮汹涌的马路,赵凤声小心翼翼回头张望,没人注意,偷偷闻了闻指尖残留余味,香!

每个人,幼年时都有遥不可及的梦想,比如想要得到某一种美食,或者想要得到一件贵重玩具,梦想再大一些,想要过年时把小猪存钱罐的肚皮塞满。

赵凤声从小是个吃货,那时候的梦想,就是在南头烤羊肉串的摊子前,能一口气吃到肚皮炸裂。再大一些,有了男女有别的概念,赵凤声就对喜欢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姑心生涟漪,每天坐在家门口晒着太阳,只盼能见到小姑姑骑着自行车的倩影,阳光洒在青春洋溢的脸庞,圣洁的如同木槿花,刺的小凤声眼睛都睁不开。如果小姑姑能过来捏捏自己小脸蛋,再喊一句小花生,小凤声悄悄地闻着她身体弥漫开的迷人味道,淡淡的,很温暖,能让他连续几天都神采飞扬。

可惜那袭白衣要去出国留学,小凤声很难再碰到小姑姑身影,那一朵木槿花偶尔从胡同里昙花一现,小凤声都要痴痴凝望许久。或许赵凤声养成在胡同里吃饭的习惯,大部分要受小姑姑影响,天天蹲在门口翘首以盼,只为能看到白裙女神嫣然一笑。小凤声那会儿不懂什么叫做一笑倾城,就觉得小姑姑的微笑咋就那么好看。

时光荏苒,女神姑姑身体已经没有清淡的香皂味道,取而代之的是量身定制的私人香水,虽然价格天差地别,赵凤声还是觉得那会女神姑姑的味道比较好闻。

是那时候的李穆洁青春逼人?还是赵凤声童年印象太过模糊?

其实已经无从考究。

总体而言,赵凤声今天还是极其兴奋,解决了姑奶奶的燃眉之急,还跟小姑姑亲密接触了大半天,美得走路都一颠一颠,情不自禁哼起了《霸王别姬》的念白: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嗡~~~嗡~~~嗡~~~

兜里老款诺基亚继续散发余热,赵凤声掏出来一瞅,陌生hào码,仔细看了看,尾hào4个8,肯定不是诈骗电话,赵凤声心不在焉摁下接听键:“喂,哪位?”

“生子吗?我是你崔叔。”一个富有男人魅力的嗓音响起。

虽然赵凤声近些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但前二十年没少打交道,很快能分辨出是崔亚卿父亲,崔立恒。

老丈人啊!

我滴个老天爷!

“崔叔啊,您有啥吩咐?”赵凤声咧起嘴巴,露出了后槽牙。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谄媚到令人反胃。

“现在有空吗?咱爷俩很久没见过面了,过来聊一聊?”电话那头的崔立恒语气很和善。

“叔,您开口,就算有天塌了,我也得先去见您啊。”赵凤声笑容可掬道,把准女婿的姿态摆得很低。

崔立恒随口报出一个地址,赵凤声挂掉电话,急忙打了一辆出租车,半秒钟都不敢耽搁。坐在车里,赵凤声反复揣摩崔立恒的用意。崔父不同意这门婚事,赵凤声听二妮说起过,这次邀请,难道二妮说动了父亲,崔立恒同意了他们俩领证?前瞻后顾怕自己闺女吃亏,所以老丈人先给女婿来一顿萝卜加大棒的下马威?

没等赵凤声想通透,出租车来到了一处环境优雅的咖啡馆门前,崔立恒那种身家,肯定不会选择三块钱一杯的路边摊,这家咖啡店,是武云市第一家西式文化餐馆,在赵凤声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在本地落地生根,现如今,已经发展成武云市象征品位的所在地。

赵凤声早就对这里如雷贯耳,但没来过,一杯咖啡几十块钱,超出了他对食物定义的范畴。他在巴格达听说过一斤好几千的猫屎咖啡,当初还怀疑外国佬的品位,一个猫拉出来的屎粑粑,还当金子卖?在外国小妞的劝说下,赵凤声捏着鼻子喝过一次,感觉就那样,稠不拉几,像是把榛子松子捣碎了弄在一起的味道,不解渴,还没他幼年时喝过的北冰洋带劲。他觉得饮料这种东西,就图个爽快,大夏天弄瓶冰镇的雪碧咕咚咕咚闷一瓶,实惠又痛快,咖啡和红酒不在他的爱好范围之内,换言之,他的鼻腔口腔还没到达养尊处优的境界。

走进店内,赵凤声一眼望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崔立恒,弯着腰快步走过去,笑道:“叔,您早到了?”

崔立恒一如既往的标准成功人士形象,手表、手机、衣着打扮,凡是露在外面的东西,对奢饰品专注的人肯定会暗自咂舌,全身加起来,比起外面那辆大奔还要贵上一些。

“坐。喝点什么?”崔立恒面含微笑道。

“白开水就行,咖啡啥的喝不习惯。”赵凤声答道。

“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喜欢舶来品,所以挑了这个地方。其实我也不怎么爱喝咖啡,岁数大了影响睡眠。早知如此,咱们爷俩还不如去找一家茶馆,喝点清茶调养身体,没必要在这里遭罪。”崔立恒笑容满面道。

崔立恒是一位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早已摆脱了逢人就摆出一副阿谀奉承的阶段。不过多年经商,还是养成了一种习惯,言语中不由自主带有客套意味,跟二哥唐宏图很像,都是同一类干大事的买卖人。

赵凤声含笑道:“叔,您太客气了,我是个糙人,渴了,去撅尾巴管对付几口都行,肚子里真要塞点好东西,没准还闹肚子。”

崔立恒轻轻一笑,挥手招来服务员,点了一杯鲜榨橙汁,赵凤声连道不用,说喝白开水就行,崔立恒还是执意让服务员去弄,随后柔声说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还不错。你小时候喜欢喝橘子汁,隔三差五弄一大杯,跑到我们家找大妮二妮分享,记得你和大妮那会懂事,舍不得喝,大部分都让给二妮。说实话,那会我们家穷,连橘子汁都买不起,现在日子好了,我这当爹的,得给闺女们还还债。”

赵凤声受宠若惊,没想到多年前微不足道的小事,崔父都记忆犹新,他笑了笑,道:“不值钱的橘子汁而已,又不是啥稀罕东西,您这么说,有点言重了。”

崔立恒扫了下裤子沾染的灰尘,心平气和道:“不重,在我心里,你的那些橘子汁,比起现在几千块一瓶的好酒都珍贵。”

赵凤声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

崔立恒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放到赵凤声面前,“生子,叔感谢你为我们家二妮做出的一切,你父亲当年帮我渡过难关,我做梦都想还那份天大的人情,但人鬼殊途,阴阳两隔无法相见,这债,我只能还给你了。”

赵凤声看了眼金卡,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安,急促问道:“叔,您这是?”

崔立恒不敢和他视线相对,望着旁边桌子上的花团锦簇,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太好,想帮帮你。卡里有一百万,一部分当作我还你们赵家的人情,另一部分……我想谢谢你替我照顾二妮这么多年。”

赵凤声如遭雷击,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是个聪明人,听懂了崔立恒的弦外之音,还债是假,分明是他不同意这门婚事。赵凤声也想到过崔父不会对一个痞子青睐有加,可没想过如此直接,用钱把自己赶走。

赵凤声心里百转千结,愤怒、失望、不甘、留恋,各种心态,反复冲刺着他的大脑。即便赵凤声对二妮念念不忘,但他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收入两三千的痞子,天天惹是生非麻烦不断,今天被人砍,明天被派出所传唤,再过几天,恐怕连安身之所都得还账用,弄的连个窝都没有,哪个父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这样的男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门不被父母同意的婚事,始终和幸福无缘。难怪这一段二妮恍恍惚惚,秋水眸子始终红彤彤的,看来这事早就盖棺定论,只是二妮不愿放弃而已。崔立恒的脾气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二妮孝顺,对自己又爱的死心塌地,夹在中间肯定痛苦万分,指不定暗地里伤心欲绝过多少次。

赵凤声举起服务员端过来的大杯柠檬水,如鲸吞牛饮般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苦笑道:“叔,我懂您的意思了,知道该怎么做。”

崔立恒点点头,道:“钱拿好,你是明白人,很高兴你能体谅做父母的苦心,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赵凤声骤然起身,笑容烂漫道:“钱就不拿了,您欠我们家的东西,不值那个价。”

崔立恒执意要给,赵凤声铁了心不拿,两人推来推去,金灿灿的银行卡,最后停留在桌子正中。

崔立恒电话响起,赵凤声点头告别。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崔立恒大吼道:“什么?!咱们砸了大价钱拿下来的项目,鬼狼爷要拿走七成?!”

赵凤声顿住身子,扭头,看到崔立恒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庞,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几岁,呆在那里,举着手机犹如泥塑。

难怪崔立恒如此失态,鬼狼爷身为武云市顶级大枭,做事风格出了名的跋扈,被他盯住的生意,没人能逃脱他的五指山。以前也有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想跟风头无双的鬼狼爷叫板,可下场都一样,很惨,要么成为户籍科的失踪人口,要么断胳膊断脚灰溜溜离开武云市,没有一人能完好无损活到现在。

崔立恒只是一个生意人,被江湖大佬盯住,能不大惊失色?

赵凤声叹了口气,走到失魂落魄的崔立恒面前,情真意切道:“崔叔,这事,估计我能帮上忙。”

第二百零六章 好狗不挡道

崔立恒被鬼狼爷盯上的大项目,是他砸下重金才拿到手里,光是前期上上下下用来打点的铺路费,就达到了惊人的七位数,加上已经采购好的钢材、电缆、等等各项项目材料,几千万都打不住,如果鬼狼爷横刀夺爱掳走七成,崔立恒将赔的血本无归,连跳楼的心都有。

鬼狼爷肯定不会实实在在干工程,假如因为质量问题出了岔子,那位江湖大佬铁定会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所有祸事都得由自己顶缸。

拒绝?

鬼狼爷的对手,有几人落得好下场?!

崔立恒开着车,视线时不时飘向坐在副驾驶的赵凤声坚毅脸庞。

在他印象中,赵凤声就是靠着收保护费的末流小痞子,也许凭借个人骁勇赚得一些名气,但怎么也不会和只手遮天的鬼狼爷相提并论,就像是一个牵马坠蹬的小卒子,信誓旦旦要帮自己摆平一位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简直匪夷所思,可笑。

可崔立恒没有别的路子可走,他的人脉主要是在商界和官场,托关系找门路,这些他拿手,但要找人说服鬼狼爷放自己一马,难如登天,谁会卖一个面子而放弃几千万利润的生意?亲爹都不行!

崔立恒面色纠结地又扫了一眼赵凤声,这个小混混,到底行不行?

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不过赵凤声做人一向谦卑谨慎,很少吹牛,有十个说八个,从没见过他大言不惭放过空话,就连喝多了,也只是笑眯眯,逢人就点头哈腰,不是那种爱炫耀的浮夸家伙。况且跟鬼狼爷打交道,跟裤裆里耍大刀一个道理,稍微不小心,就得抱憾终身,赵凤声刚被自己拒之门外,没必要替自己卖命啊。

崔立恒心里有些愧疚,但多年经商养成的冷酷心态,让些许愧疚一闪而过。

鬼狼爷直接言明了在崔立恒办公室谈判,很符合嚣张跋扈的一贯风格,崔立恒到达公司,几名员工焦急地跑上前汇报情况,崔立恒不耐烦挥了挥手,紧走几步,望见了门口站立的几位气焰嚣张的男子,崔立恒心底一紧,瞅了瞅赵凤声,依旧是古井无波的表情,崔立恒挺佩服二妮选择男人的眼光,别的不提,光是这份定力,比起自己就要强出太多。

没等崔立恒迈步,赵凤声率先走到那一帮牛叉哄哄的家伙对面,竟然看到了人群里缠着纱布的吕刀魁。

这货挺耐揍啊,被自己砍了三刀,还没几天呢,就敢出来继续嘚瑟,恢复力牛的一比啊!难道是传说中打不死的小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吕帆一对三角眼几欲喷火,死死盯着赵凤声,恨不得用眼神把这个年轻人砍死。不过恨归恨,吕帆没敢贸然动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当着鬼爷的面都敢砍自己三刀,现在重伤在身,刀都拿不稳,万一这家伙犯了神经病,再砍往自己身上添几个口子,那多不划算。鬼爷那天的态度,让他大跌眼镜,他跟了鬼爷好几年,刀光剑雨碰过不少硬茬子,从来没见过老大冲别人服过软,这小子不仅砍了自己,还有一位傻大个揍了鬼爷,一向以暴戾著称的老大,竟然让他们大摇大摆走出大门?

这其中的道道,耐人寻味。

吕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咄咄逼人,小眼睛急忙看向自己裤裆,不敢跟赵凤声对视。

“好狗不挡道,滚开!”赵凤声对伤害过自己兄弟的人,没啥好脸色,用了极尽侮辱的语气,冲着大名鼎鼎的吕刀魁骂道。

吕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还口,不敢还,想动手,又怕被这个疯子再捅几个血窟窿,吕刀魁纠结了一秒钟,侧身,闪出一条通道。

后面的崔立恒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吕刀魁他当然听说过,也见识过,从来都是别人对他低三下四,何时被别人骂的狗血淋头?!上一次崔立恒出席酒会,亲眼见到一位比自己身家多出几倍的大老板,被吕刀魁拿刀子在脖子绕了一圈,吓得浑身哆嗦,当场尿了裤子,吕刀魁大笑着扬长而去,颇有一股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气,那一串桀骜的笑声,至今都令崔立恒记忆深刻。

以霸道张扬闻名的吕刀魁,竟然被一个小痞子指着鼻子骂,还不敢还嘴?

崔立恒震撼的无以复加。

赵凤声走进大门,一眼望见了锦衣貂裘的肖贵怔怔出神,正欣赏墙壁挂着的泼墨山水画,赵凤声晃着膀子走到真皮沙发,一屁股坐下去,晃着二郎腿道:“大流氓开始学文化了?”

鬼狼爷转身,一张威严的脸庞有点无可奈何的味道,“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你个阴魂不散的臭小子?”

赵凤声点燃一根廉价香烟,悠闲地吐出一个眼圈,“天天巧取豪夺,不怕生儿子没pi yǎn?”

鬼狼爷耸耸肩,道:“我这辈子作孽太多,怕子孙后代跟着我遭殃,所以从来没想过要孩子。”

赵凤声赞叹道:“挺有自知之明嘛。”

鬼狼爷走到办公桌,大马金刀坐在主人位置,“你到这里来,什么目的?”

赵凤声指了指噤若寒蝉的崔立恒,“当个和事佬。”

鬼狼爷轻笑道:“这事怎么和?”

赵凤声笑道:“请你喝顿酒,你把你爪子拿开,然后别再跟我崔叔过不去,简单吧?”

鬼狼爷手指有韵律地敲着大腿,哭笑不得道:“你这一句话,就让我白白损失几千万,你赵凤声的面子有这么大?”

赵凤声堆砌灿烂笑容,“是你肖贵的命值钱,不是我赵凤声的面子大,你鬼狼爷的半条命,怎么不值个几千万?”

鬼狼爷哼了一声。

“要不……”

赵凤声抠抠索索拿出一根三毛多钱的红云,丢到鬼狼爷面前的办公桌上,“再给你一根烟,中不?”

崔立恒急的百爪挠心,不知该如何评价赵凤声的作风,几千万的生意用一根破烟就想摆平?这是整个武云闻风丧胆的鬼狼爷,又不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再这么胡闹下去,两人的小命都得交待到这里。来的路上崔立恒想过,自己最大的底线是三成,被鬼狼爷盯上,只能认倒霉,做到不赔不赚就已经是谢天谢地,如果赵凤声能谈到四成,他也能接受,大不了赔个几百万,就当是花钱消灾,总比赔个倾家荡产要好。

崔立恒刚想说点缓解尴尬局面的话,就听到鬼狼爷一句令他震惊的答案。

“行。”

第二百零七章 大红门料理

赵凤声和鬼狼爷勾肩搭背离去,崔立恒始终没有说话,望着消瘦的背影,呆若木鸡,甚至忘记道一声谢谢。

作为女婿,赵凤声肯定不称职,但作为邻居,崔立恒很喜欢他。历经风雨几十年,崔立恒很少见到像他一样的年轻人,果敢、义气、谦卑,这些出现在上世纪江湖里的优秀品质,赵凤声一样不缺,还做得很出色。

赵凤声跟鬼狼爷交情莫逆,崔立恒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从没听说有人敢在鬼狼爷面前说一个不字,更何况赵凤声摆出比人家还跋扈的气势,用几句话就劝其收手,这可是几千万的生意,不是几千块的小孩子过家家,交情得好到什么程度,才能让鬼狼爷放过自己一马?恐怕就算是亲生父子,面对这么一个天文数字,会不会反目成仇?见多识广的崔立恒没少见爹和孩子为了几十万,闹得不可开交。

想要在社会上站稳脚跟,三教九流都得有关系,官场和商场不用说,崔立恒在里面如鱼得水,但如果是江湖,他一直洁身自好,没有踏足那个云谲波诡的圈子。鬼狼爷是武云市江湖扛鼎的牛人,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哪怕是手底下的小弟,随便拎出一个,都能在武云市横着走,绝对有人每天请他吃香的喝辣的,夜夜笙歌。

更何况是和鬼狼爷称兄道弟的赵凤声,有了这个强硬的后台,真要是打着鬼狼爷的旗hào进入shāng quān,凭借鬼狼爷积攒多年的威压,有几人敢不给他面子?哪怕去空手套白狼,都有人心甘情愿笑脸相迎,忍痛挨上一刀也在所不惜。经商的大多是聪明人,脑子灵,花点钱,换取一柄江湖中遮天蔽日的保护伞,多划算的买卖。

可从来没听说过赵凤声跟鬼狼爷有交情,二妮也从没提过。崔立恒为了女儿煞费苦心,派了人专门调查过赵凤声,很清楚他的日常动态,无非就是在小卖部蹲着,然后去外面吃吃喝喝,典型的二流子做派。前一段傍上了唐宏图的大腿,崔立恒还以为他要飞黄腾达,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被人家“扫地出门”,继续回到老街当个地痞小流氓,让崔立恒大失所望。

今天的赵凤声,确实让崔立恒大跌眼镜。

强行拆散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崔立恒头一次对自己的决定,充满疑问。

一口吐沫一个钉,赵凤声言出必践,既然说请肖贵喝酒,哪怕外面下刀子,也得请。

两人在一帮如狼似虎的猛汉拥簇中,钻进了宽敞豪华的奥迪a8,给司机指定了一个地点,赵凤声靠在舒适的座椅中,赞叹道:“有钱就是好啊!一百多万的豪车果然名不虚传,一坐上去就打瞌睡,比那些ān mián yào还管用。老肖,你咋不弄个‘怕你**’或者宾利啥的,泡小妹妹手到擒来啊。这车,有点太低调了,别人还以为a6呢,不拉风啊。”

“怕你**是什么?”鬼狼爷诧异问道。

“就是那个保时捷的跑车,底盘比马路牙子还低,你没见过?”赵凤声看到副驾驶前面有一盒黄鹤楼1916,毫不客气地拆开,点了一根,剩下的,顺其自然地踹进自己裤兜。

“那叫帕纳梅拉吧?”鬼狼爷很纳闷一辆名字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轿跑,怎么到了赵凤声嘴里,味道差了这么多。

“不是叫怕你**吗?”赵凤声也觉得这名字稍显下流,自己都底气不足。但回想到这名字的始作俑者是大刚起的,立刻释然。那畜生别说英语,连拼音都吃力,十有**是对着帕纳梅拉的字母,自己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出来的,panamera,怕你**,确实挺像。

“豪车对我没什么吸引力,几百万买一个代步工具,还不如干点别的。再说干咱们这行,枪打出头鸟,真要是开着豪车招摇过市,迟早得坏事,为了一辆车栽了跟头,不值得。”鬼狼爷解释道。

“话不能乱说,我是小卖部的大老板,你是有犯罪先科的涉黑人员,咱俩尿不到一个壶里,别让警察叔叔听到,要不得把我抓进去审问审问。再说了,武云市的混子,哪个不知道你鬼狼爷的大名?你这鸟还不算出头?再伸伸脖子,都能看见天上的仙女洗澡了!”赵凤声一脸鄙夷说道。

“我知道你过得不太好,手头挺紧,要不然你跟着我干?别的不敢保证,一年换一辆豪车,还是没问题。”鬼狼爷一本正经问道。

又碰到一个想招揽自己的枭雄。

难道都看上老子国色天香的相貌?

赵凤声很自恋地摸了摸胡茬,随后神秘兮兮道:“你这话,唐宏图跟我说过,现在他正在笆篱子里面思考人生。”

鬼狼爷呸了一口,白了他一眼,“真晦气。”

赵凤声和肖贵之间的相处模式,跟九年前一模一样,赵凤声没有为了双方地位悬殊,就刻意摆出巴结的姿态,依旧我行我素,该嘲讽就嘲讽,该埋汰就埋汰,从没把对方当成一个江湖大佬。

肖贵好像也挺吃他这一套,还是像以前一样,跟这个奸诈油滑的小老乡耍着嘴皮子功夫,即便赵凤声前些天拎着刀要找自己玩命,把最得力的干将砍了三刀,肖贵还是没有嫉恨他的意思,这或许跟两人携手走过龙潭虎穴有关。一个人再冷酷无情,面对着以前为了自己舍生赴死的朋友,那一抹感激之情始终散发着醇厚味道,浓烈的令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来到赵凤声请客的地方,肖贵望着刻有“大红门拉面”的店面,皱了皱眉,冲赵凤声摆出生气的架势,怒气冲冲道:“我替你扔掉几千万的生意,你就请我吃拉面?!”

赵凤声自始至终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嘿嘿笑道:“面馆咋了?面馆就不能喝酒了?我刚才又没说请你在那吃饭,是你自己太随便,又不能怪我。我就是一个穷光蛋,能请你喝酒,你就谢天谢地吧,别人抽我一根烟,我都得唠叨他大半年。弄瓶老村长,拍个黄瓜,再来个油炸花生米,最后吃碗拉面,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肖贵斜眼道:“你这啥神仙……”

赵凤声挥挥手,笑嘻嘻道:“走,请你去大红门料理搓一顿!”

肖贵怒目圆睁道:“屁的料理!”

第二百零八章 一饭千金

正如赵凤声承诺的那样,十块钱一瓶的老村长,油炸花生米,拍黄瓜,再也没有多余的菜肴,俩人吃了几口,或许是赵凤声良心发现,加了一盘酱牛肉。肖贵没有指责他抠门,慢条斯理品尝着粗劣的饭菜,每一口都嚼的相当仔细,脸上表情波澜不惊。

武云市想要宴请鬼狼爷吃饭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谁都想把这位江湖大佬奉为座上宾。能保平安,还能攀交情,最不济,跟朋友们吹牛的时候也有了炫耀的资本。但是鬼狼爷为人一向低调,很少赴宴,长此以往,能跟肖贵坐在一起吃饭的,都成了江湖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谁会想到,深居简出的鬼狼爷会窝在这个简陋的饭馆内,跟一个没钱没势的小痞子抢菜吃。

赵凤声没有“受宠若惊”的觉悟,看都不看肖贵一眼,闷着头,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好像生怕自己花钱买的酒菜让肖贵占了便宜。一盘酱牛肉刚端到桌子,被他瞬间消灭掉了八成,剩下的一成,被他挪到自己跟前,马上有下手的态势。

“你是饿死鬼投胎?就不能给我留几块?”肖贵抢不过他,不太乐意说道。

“咋了?我又没捆着你的手,筷子耍的不利落,你怪谁?”赵凤声像是要展示自己精湛的功夫,一筷子夹起三个花生豆,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的挺带劲。

“这盘牛肉上来还没一分钟,就被你吃的露出盘子底,这能怪我慢?!我饶了你老丈人几千万的买卖,你就不能客气客气?”肖贵无可奈何道。

“我可没说过崔立恒是我老丈人,你怎么知道?!”赵凤声眯起眼问道。

肖贵干咳几声,神色尴尬。

赵凤声见他不答,也不再问,他打过交道的那些大人物,好像都有未卜先知的手段,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对方掌握之中,向双平如此,张新海如此,唐宏图也如此,现在就连肖贵也盯着自己。

还能不能过日子了?!大人物不去花天酒地找妹子,干嘛非跟一个小痞子较劲?

赵凤声苦笑连连。

“能不能加一盘牛肉?看你吃,我也有点馋。”肖贵理亏,语气都变得唯唯诺诺,如果这幅姿态传出去,肯定会让人惊掉下巴。说一不二的鬼狼爷,还有求人的时候?

“想吃牛肉还不好说?自己点啊,厨房里拴着好几头牛呢。不过丑化说在前面,谁点谁付账,我可没那么多钱,傻啦吧唧当冤大头。”赵凤声抬起眼皮,撂下一通不近人情的话。

肖贵又好气又好笑,真拿这个滚刀肉没办法,找来服务员又点了一盘酱牛肉,可刚端上来,就被赵凤声风卷残云干掉一半,肖贵叹了一口气,暗自感慨着遇人不淑。

俩人自顾自喝着小酒,压根没有碰杯的yu wàng,赵凤声胡吃海喝了半天,酒足饭饱,擦了擦嘴,打了个亢长的饱嗝,赞叹道:“大叔,我挑的馆子不错吧?菜量足,味道也不赖,比在大饭店强多了。”

肖贵深知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搭理他。

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赵凤声叼着烟,把腿盘到凳子上,时不时还冲着天花板吐个烟圈,要多欠抽就有多欠抽。赵凤声突然扫到肖贵手腕佩戴的猩红手串,两眼一阵放光,伸出脑袋瞅了半天,感兴趣问道:“这东西不赖啊,几百?”

肖贵强压住想动手的冲动,咬牙道:“这是产自波罗的海的血珀,有钱都没地方买。”

赵凤声装模作样点了点头,然后附和道:“好东西。”

肖贵搞不清他是不懂,还是装懂,想到这串血珀的来历,富有雄性威严的脸庞沉了几分,“这串珠子,其实是用来买你命的报酬。”

“想要买我命的多了,你说的是哪个?”赵凤声梗着脖子硬气道,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觉悟。

肖贵对自己没有杀意,赵凤声能感觉得到。那天去肖贵别墅里讨债,赵凤声也是心怀忐忑,虽然有骁勇无双的傻小子保驾护航,可肖贵是什么人?武云市坐镇江湖的大佬,别说qiāng xiè,估计手雷迫击炮都能弄到,两人拎着一对破刀就想跟人家掰腕子?扯淡。

但是赵凤声察言观色还有几把刷子,肖贵的虎目始终没有杀人灭口的戾气,所以他才敢蹬鼻子上脸,扛走杨璐璐,还砍了吕刀魁三刀,假如肖贵起了杀心,赵凤声二话不说就拔腿开溜,别弄得仇没报成,再把自己小命搭进去。

今天的肖贵,仍然没有杀意,所以赵凤声选择耍赖撒泼,想摸一摸对方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说实话,想要你命的起码有三个人,开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高,也不知道你小子捅了什么马蜂窝,竟然这么多人想做掉你,幸好他们找到的是我,否则,你小子想要活命,难如登天。”肖贵平静说道。

“我可是正义的使者,想干掉我的都是魑魅魍魉。三个人?有两个人我能确定,一个是杨璐璐,另外一个是719案的幕后黑手,至于最后一个嘛,呵呵,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十有**是康贤开发公司的大老板吧?”赵凤声笑呵呵问道。

肖贵默不作声,摩挲着li kāng贤视如珍宝的血珀手串。

“就算他们给的钱再多,哪有我救你命重要?是不,鬼大哥?”赵凤声吐沫横飞道:“再说你听没听过一饭千金,我请你吃这顿饭,起码值一千两金子,一千两金子多少钱?不比那个破珠子贵重?做人得厚道,你欠了我一千两的饭债,可不能忘恩负义。”

肖贵皱眉道:“我只听说过一诺千金,哪有一饭千金的说法?”

赵凤声撸起袖子,咧起嘴角笑道:“露怯了吧?来,文化人给你讲一讲这个典故,传说当年韩信……”

咣当!

大门被一脚踹开。

一位双眼通红的醉鬼闯进房间,粗略环视片刻,见到两个家伙望着自己,醉鬼晃晃悠悠扶住墙壁,骂道:“都他妈给老子滚远点!老子要撒尿!”

呦呵?还有人敢跟只手遮天的鬼狼爷叫板?

哪蹦出来的牛人?!

赵凤声乐了,指着肖贵油光锃亮的大背头,眉飞色舞道:“来!大哥,往他头上尿,我请客!”

*****这几天实在是忙,请大家见谅,老卒准备觉都不睡了,以精尽人亡谢大家!

第二百零九章 正道

鬼狼爷面对着醉酒男的叫嚣,猛然起身。

赵凤声怕那个倒霉蛋遭了毒手,正准备拉架,没想到肖贵笑容可掬说了句:兄弟尿急?我带你去厕所。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肖贵姿态放的如此低,让醉鬼男顿了顿,看到这个男人比自己高了大半头,衣着打扮透着一股逼人的富贵,醉酒男还是没把到嘴边的脏话说出口,晃着身子走出包间,任由鬼狼爷在前面引路。

等到肖贵回来,赵凤声讶异问道:“你不会把那人扔到厕所里毁尸灭迹了吧?”

鬼狼爷笑道:“你说的那是杀人狂魔,又不是我。”

赵凤声双手环胸,撇嘴道:“你以为你的名声比杀人狂魔差?拉倒吧。你在武云随便拉个人问问,看他愿意遇到杀人狂魔还是愿意遇到你,要是有人选杀人狂魔,我把老村长瓶子当场咽进肚子里!肖老大,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塑造的良好形象啊?我给你形容一下啊,就是杀得东吴血流成河的名将张辽那种感觉,一提你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寡妇悬梁,大汉跳井,广场舞大娘连收音机都不拿了,撒腿就跑。懂了不?”

肖贵喝了一口酒,皱着脸道:“你小子本事没什么长进,那股痞劲儿,可比以前欠抽多了。我有这么吓人?要是真有这么厉害,你干脆跟老板提一提我的名字,没准还能让你省一顿饭钱。”

赵凤声摇头道:“不行,我请你喝酒,你欠我的人情。要是提你的名字,就等于你请我喝酒了,这个买卖不划算。”

肖贵轻叹道:“就你小子精。”

赵凤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一笑,想到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开口问道:“我说老肖,你在部队干得好好的,都快要提营级干部了,咋还走了这条路?再熬几年可就是团级了,放到地方都是县长一类的大官。你现在虽然看着风风光光,可没准哪天就被人抓住把柄吃了枪子,咋这么想不开,当官不比当混子舒坦?”

肖贵晃了晃左手仅剩的两根手指头,安静说道:“枪都拿不了了,还当什么兵。”

啪!

赵凤声拍了下额头,恍然大悟,可还是觉得肖贵变成鬼狼爷有些匪夷所思,接着问道:“部队没法待了,可以转业回地方啊,以前我们团里有个人腿被炸飞了,随后由部队出面,给他在残联安排了工作,听说现在又熬了个官当,混得不赖。你只是断了三根手指,连dǎ fēi ji都不耽误,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啊,有胳膊有腿,当个苦力都比混黑道强,又招人恨又招人骂,这不是作践自己?”

肖贵瞪了口不择言的家伙一眼,“你不也是个痞子,还有脸说我?”

赵凤声笑了笑,颇为神秘,“咱俩不一样。”

肖贵停顿片刻,苦笑道:“是啊,咱俩不一样。”

肖贵拿起半瓶老村长,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倾泻而下,在赵凤声看来,这个杀伐果断的威měng nán人,脸庞似乎呈现一丝苦涩的味道,滑落的酒水更像是泪水,想到他那些颇为传奇的故事,再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有点不可思议。

肖贵把空酒瓶放回桌上,轻声道:“当初转业安排回到地方,分了一个挺不错的单位,我一个没背景没钱的困难户,能到那个单位已经很知足,准备放手闯出一番事业。可当时科里的领导看不上我,嫌我是个残废,本来是坐办公室的清闲工作,却安排我去烧锅炉、扫厕所,每天值夜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苦点累点我都能忍,那个王八蛋却在我值班的时候去调戏我女朋友,害的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差点zi shā!我一怒之下,狠狠揍了他一顿,于是顺其自然丢了工作。”

“可没想到,那个科长不肯放过我,竟然找了几十个痞子找我报仇,拎着菜刀棍棒过来堵我。哼!咱们连拿着ak47的毒枭都杀过,还怕打架?!那几十人被我放倒了五六个,其他的看我出手太狠,夹着尾巴跑了。从此以后,就有传闻说我打架厉害,别人见了面都对我客客气气,害怕我找他们麻烦,还有人花大价钱去找我看场子。那时候穷,父母都撒手人寰,穷的揭不开锅,找亲戚借钱都没人肯借。有人对我好,当然要报恩,替人收账,替人打架,一来二去,就渐渐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赵凤声安静地听着这位江湖大佬诉说往事,没有讥讽,也没有赞叹,每个人的成长轨迹都无法复制,别人很难体会其中难言之隐。只不过这事没摊倒他的头上,换成他赵凤声被逼的走投无路,肯定要比肖贵做的还绝,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赵疯子。

肖贵拿过去赵凤声面前的红云,抽出一根,没有点燃,叼着烟卷轻叹道:“小老乡,你走的才是正道,不要在意旁人眼光,继续走下去,哪怕搬砖和泥都比吃这碗饭舒服,辛苦钱,赚的踏实。别人看我每天风风光光,其实很少能睡上一顿好觉,光是被人àn shā就不下十几次,要不是练得一身扎实功夫,早就被人捅死,闭起眼想起的是刀子,睁开眼看到的也是刀子,所以我不敢要小孩,怕他们比我先走。”

肖贵点燃香烟,把烟盒丢给赵凤声,站起身,说道:“只要你继续安安稳稳不找事,我保你全家平安。我肖贵一辈子没欠过人情,唯独欠过你半条命,老实说,其实是一条命,我怕欠的太多,还不完,这是跟你小子学的耍赖手段。”

赵凤声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

肖贵大步走到门口,扭头道:“好好做人,你比我有远见,脑子也比我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不能碰什么,前途不可限量。今后武云市有人想要你的命,先过了我鬼狼爷这关!”

王图霸业,豪气冲天,都在他的一语之间,

现在的肖贵,才是那位纵横江湖的鬼狼爷。

赵凤声目送高大的背影离去,呢喃道:“老肖,谢了。”

肖贵骤然回头,笑道:“这种话,以后可以大声点说。”

第二百一十章 四面楚歌

肖贵来找崔立恒麻烦的目的,赵凤声能猜个**不离十,估计是想让未来老丈人念自己个人情,好让以后在崔家的日子更好过一些,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撑腰,崔立恒想要欺负女婿,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得起鬼狼爷。肖贵一个人挣扎在俗世,见惯了人情冷暖,也许是不想让恩人遭罪,所以才敲山震虎,警告lǎo jiāng湖崔立恒别狗眼看人低,拿社会那一套去对付未来女婿。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是肖贵劝告自己消停点,现在已经有三个人惦记自己项上人头,再捅出篓子,难保不会再有别人加入到“杀声”大军。这一点,赵凤声心知肚明,也没打算再闯进无底洞,里面弄出个耗子精、琵琶精就够自己手忙脚乱,继续深入,蹦出个牛魔王咋整,自己又不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没有火眼金睛也没有铜皮铁骨,何以震慑群魔?

赵凤声在大红门料理吧嗒吧嗒抽了三根烟,给出一个结论:老肖是个好人。

姑奶奶病情稍微稳定,已经可以去省城进一步治疗,赵凤声开着破现代,大刚陪同,带着傻小子和姑奶奶前往省第一医院。由于雾气太大,高速封路,赵凤声又怕姑奶奶病情起伏不定,只好冒着危险从国道出发,反正才一百多公里,赵凤声又对自己的驾驶技术超级自信,一行四人踏上车辆稀少的569国道。

“生子,你和二妮咋回事?你小子玩失踪,眼不看心不烦,她揪住我一个人往死里弄啊,睡个觉都能打百十个电话,吓得我连手机都不敢开。你个不要脸的家伙,是不是干了啥对不起二妮的事?惹得俺家二妮发怒了?”大刚才坐上副驾驶,劈头盖脸问道。

老街四害,从小光着腚长大,不仅仅是赵凤声和崔亚卿这一对恋人的爱情,更多的其实是亲情和友情。大刚对于二妮,比起亲妹子还亲,当然这个“妹子”不是他风流快活时找的“妹子”,而是妹妹,亲妹妹。在赵凤声离开武云市的日子,崔家孩子闯的祸,全都是大刚义无反顾地去擦屁股,从不计较任何回报。

崔老四爱泡吧,几乎成天腻在夜店,里面都是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灌了一肚子酒水,直接变身天是老大地是老二我是老三,一群年轻人都成了这鸟样,免不了磕磕碰碰,痛死人的事也时有发生。跟人产生摩擦后,为了彰显自己有能耐,崔老四每次都打电话找刚哥来平事,不少人认为,大刚是他三个měi nu姐姐某一个中的裙下之臣。

二妮也不消停,长成一副祸国殃民的美人相,身材好,又有钱,就算不去主动勾搭别人,狂蜂浪蝶也源源不断想要采摘这朵娇艳鲜花。被弄得烦了,就指挥大刚去吓唬人家一顿,碰见不服软的主儿,还得浪费大刚一顿拳脚,直到揍得人家对着电灯泡发誓再也不骚扰二妮,才肯善罢甘休。

三妮这个骂街女王更别提,简直就是个惹祸精,挤个公交车,都能找个对手切磋半个小时,把老太太骂的气吐过血,把中年妇女骂的心脏病犯过,堪称潜伏在中老年身边的隐形杀手,医院把她当成财神爷。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全都得去医院里乖乖报道。赔钱的事,由崔立恒掏腰包。协商赔偿和道歉的问题,崔父年纪大了,挨不了那个伤脸,崔老四不靠谱,去那了没准还跟人家家属干一架,几乎都是大刚去办。

崔家,除了外表文文静静的大妮极少惹事,这些捅篓子大王只要遇到一点难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刚,所以说,大刚比起赵凤声,更像是崔家的女婿。

“二妮要是打电话,你别说跟我在一起。”赵凤声叮嘱道。

“为啥?你俩又闹别扭了?不过你俩都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啊,不会是那个仙女回来找你了吧?你个没良心的准备跟人家私奔?”大刚胡乱猜测道。

“私奔个大西瓜!”

赵凤声没好气吼了一句,觉得自己声音太大,扭头看了看躺在傻小子怀里熟睡的姑奶奶,把声音压低道:“崔叔来找我谈过话,不同意我们俩的婚事。”

大刚饱含深意望着赵凤声的坚毅轮廓,想说点暖心的话,安慰安慰好兄弟,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赵凤声虽然平时在老街里嘻嘻哈哈,见到长辈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大刚清楚,这个从小孤苦伶仃的兄弟,内心十分敏感,稍微触碰到他脆弱的神经,赵凤声就能闷闷不乐好几天。更何况是崔父直言不讳拒婚,对他而言打击太大,大刚能体谅到他的心情,也能猜到崔父为何不同意赵凤声入赘崔家,无非就是门户之见,嫌弃赵凤声是个拿不上台面的小痞子。

大刚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准备和二妮咋办?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赵凤声沉声道:“还没想好,只能先躲着。”

大刚皱眉道:“你这么做,让二妮多伤心啊,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你得把话跟她说清楚啊。那丫头脾气倔,万一弄出点啥事,咋收场?”

赵凤声神色笃定道:“我如果跟她说实话,她们父女俩怎么相处?你也知道她倔,知道了崔叔找我谈话,百分百会和她父亲闹僵。父母把咱们养大不容易,恩情似海深,咱不能害的二妮不孝。再说我仔细琢磨过,崔叔说的没错,我现在一事无成,还惹了一屁股麻烦,真要和二妮领了结婚证,生了娃,会毁了她一辈子,我不能去当那个罪人。”

大刚摇头道:“天天为别人着想,你都奔三的人了,啥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下。”

赵凤声扯了扯嘴角,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笑。

吱!~

轮胎与地面突然传出急速摩擦声音。

雾气太重,能见度很低,赵凤声刚看到前方车辆影子,发现前方车尾近在眼前,赵凤声大惊,一脚把刹车干到底,猛打方向盘。大刚瞅了一眼,自己车鼻子离前面车辆距离,恐怕都塞不进去一根手指头,堪堪躲过了一起追尾事故。赵凤声吓了一跳,急忙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把速度放慢。

“慢点开。”大刚嘱咐道。

赵凤声点点头,将车速定格在20迈左右。

后面陆续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四辆汽车飞速靠近现代,大刚笑骂道:“肯定是一帮毛头小伙子,这帮兔崽子,这么重的雾都敢飙车,胆子真他娘大!”

四辆汽车并没有急速驶离,而是全部靠近赵凤声的车,有一辆车卡在前面,左右分别有两辆车包围,连后路都被一辆车封死。

赵凤声皱起眉头。

这么明显的架势,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天情不自禁哼了一首《霸王别姬》,这么快就遭到现世报?

楚霸王四面楚歌?

第二百一十一章 闷宫

这才刚出武云市,就被人拦截,除了那位手眼通天的719案幕后黑手,谁还有这个能耐?自己的行进路线是省城,估计是对方害怕自己去跟张新海高密,才做出灭口的举动。

大刚那一次沉痛的约会经历还历历在目,现在的视线能见度,比起那会稍微强点,但强不到哪去,放个小姑娘在眼前,也认不清是měi nu还是老大爷,天网系统根本是摆设,看到的都是一团白雾。就算对方用车把自己撞死,事后,也可以扯个车祸的大旗瞒天过海,反正死无对证,放到哪里都能说的过去。

正面捉对厮杀,有个近战无敌的周奉先保驾护航,没人能伤自己一根汗毛,可在皮铁罐头碰撞中,天生神力的傻小子也束手无策,只能眼巴巴坐以待毙。对手这一招闷宫,是想把自己和傻小子一勺烩,歹毒至极,不知处心积虑了多长时间才等到这一步。

好一条杀人不见血的绝户计!

越是危急时刻,赵凤声越冷静,哪怕裤裆里湿了一片,他都要强迫自己脸不变色心不跳。一个命运多舛的男人,没有靠山供他遮风挡雨,所有的难关都得凭借一己之力,小时候如此,巴格达亦如此,心智不坚的话,早就横死在异国他乡。

“生子,这帮家伙想干啥?!”大刚抓紧扶手,慌张问道。

赵凤声顾不上回答,掏出兜里的诺基亚老人机,想给张新海拨打求救电话,哪怕自己嗝屁着凉,也好让张新海帮自己报仇雪恨,不能便宜了那帮孙子。

手机没信hào。

妈的!

赵凤声爆出一句粗口。

这帮孙子,连他妈信hàogān rǎo qi都用上了!

“抱好姑奶奶!”赵凤声把手机扔到旁边,大吼一句。

后排的周奉先严肃地点点头,左臂搂住奶奶腰部,瞟了眼旁边步步紧逼的汽车,闪过一丝从未浮现过的厉芒,将脸庞常年挂有的憨厚驱散一空,换而代之的,是巨寇秃瓢周血脉里流淌着的狂暴。周奉先平时瞧着浑浑噩噩,见谁都是个傻呼呼的模样,那是没有触碰到他的逆鳞,白山黑水里被冷冽寒风鞭笞出的胡子后代,能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四辆车分明是冲着生子哥来的,搞不好还会伤到奶奶。

两个最亲近的人生命受到威胁,周奉先哪能不怒!

如果这些人停车,傻小子绝对会让对方尝尝脑袋摁进肚子里的美妙滋味。

赵凤声猛踩油门,两辆车“咣当”撞到一起,保险杠的碎片满天飞舞,正如赵凤声所愿,前方的车被顶出一段距离,随后赵凤声向右猛打方向盘,狂踩油门,想从旁边的缝隙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右边的车迅速补住空档,车身一撞,硬生生的把破现代别回原位。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无奈。

大刚这辆破现代是赵凤声入伍那年的车,没有报废就已经谢天谢地,动力压根不是跟对手一个档次,任凭赵凤声把方向盘转了好几圈,油门踩到底,可这台老爷车依旧没有半分火气,慢慢吞吞任凭对方撞成稀巴烂。

赵凤声没辙,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就算是能逃离四辆车的包围圈,走不了几步就得被对方再度包了饺子。

赵凤声想了想,还是决定停车肉搏,这帮家伙既然没有开枪射击,说明没拿qiāng xiè,自己有骁勇无双的周奉先做后盾,还怕他们动刀子?沐金福和肖贵都被傻小子秒成渣渣,整个武云市还有谁能望其项背?当然,阴阳探花是自己的师傅,不能算在其中。

打定主意之后,赵凤声悄然加速,右手握紧手刹,到达一定速度,赵凤声脚刹和手刹猛踩!刺痛耳膜的声音骤然响起,车胎瞬间在柏油路划出一道深色痕迹。

没等赵凤声高兴太久,车身猛地顿了顿,然后不由自主地向前行驶,赵凤声拼命拉手刹,不管用,后面那辆30排量的六缸发动机,显然要比这辆破现代要强悍太多。

左右两边的车缓缓靠近,前面的车也逐渐减速,看来对方想要把自己活活挤死,车里的人一个都没想放过!

怎么办?!

事态紧急,赵凤声脑子也乱成一锅浆糊,自己死就死了,反正多年前就该去陪伴父母,可车里还有好兄弟,还有傻小子和姑奶奶,他们是被自己扯进漩涡的无辜受害者,不能做了冤死鬼。赵凤声颤声道:“赶紧跳车!是死是活各安天命了!”

跳车,看似是九死一生,但还有一生的可能性,被四辆车碾成碎片,绝对是十死无生。大祸临头,赵凤声只能赌一把,看一看老天爷能否眷顾大刚和傻小子,一个体态魁梧,一个身体素质biàn tài,没准就能寻觅一线生机。对手见到自己死亡,或许会格外开恩饶了傻小子和大刚。再说站在地面上,有谁能伤得了周奉先?来多少灭多少。姑奶奶时日无多,自己就陪着老人家一起做个伴,去看一看是否真的有奈何桥。

大刚见到赵凤声没动,他也没动,神态自若道:“好兄弟,死也要死在一起,哪有一个人独活的道理,传出去,不得被人说我是王八蛋?再说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后半辈子不踏实,怕你隔三差五来梦里找我要妹子,这车,我不跳。”

赵凤声劝不动他,只好扭头去劝傻小子,结果刚一回头,就看到一脸肃容的傻小子拿起自己随手扔掉的诺基亚手机,左瞅瞅,右看看,好像挺感兴趣。

这都啥节骨眼了?还有心思玩手机?!

赵凤声还没开口,周奉先右手慢慢拉出一道圆弧,像是将士在张弓搭箭,他的做法,弄得赵凤声云山雾罩。

周奉先深吸一口气,手臂风驰电掣留出一片残影,强烈的劲风刮得赵凤声脸部生疼,诺基亚以电光火石的速度破开玻璃,带出强烈的气旋,狠狠砸去一直顶着自己的车辆!

傻小子的力气有多大?赵凤声给不出一个准确数字,但一只手能把一米八五的大刚当个小鸡崽子蹂躏,一只手能败退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一只手能搞定纵横睥睨的鬼狼爷。

这次扔手机,也是用了一只手。

轰!

比起手雷bào zhà的声浪还要强大。

诺基亚穿过两层玻璃,余力不减,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准确无误砸中了驾驶员身体,有幸挨了周奉先一手机的倒霉蛋顿时砸出个大血窟窿,脑袋歪倒一旁,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古有李广射虎。

今有奉先扔诺基亚。

傻小子惊天动地的一扔,赵凤声目瞪口呆。

周奉先憨憨一笑,问道:“哥,还有手机没?”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官

大刚兴致勃勃摸出水果手机,递给傻小子,“扔他个驴操的!”

赵凤声急忙伸手阻止。

周奉先下手没轻没重,刚才那一投的威力,跟子弹差不了多少,后面那个倒霉蛋被砸的稀里哗啦,生死未卜,继续扔下去,闹出人命麻烦可就大了。再说老款诺基亚硬度超强,比起板砖还结实,堪称街头打架必备杀器,砸到脑门就是个头破血流,砸到身体就是筋骨断裂,硬的一塌糊涂。这个破水果,软不拉几,扔出去估计也没啥效果,窗户都砸不破,白白浪费几千块,还不如找个三星试试。运气好的话,碰到个万里挑一的极品,连车都给他炸上天。

后面的车没了驾驶员控制,撞到了旁边护栏,三辆车也没法堵住现代车的路线,赵凤声刹车,拐弯,顺势进了一条羊肠小道。

赵凤声的目的很明确,这条小路狭窄,仅仅可以容纳一辆车行驶,你要是有g55那样强悍的越野能力在庄稼地里横行无忌,老子认了,没有,那就乖乖跟在老子后面吃土。

三辆车匆忙调头,跟随现代车的行驶轨迹拐入小道,有辆车试图把现代顶翻,但多次无果,现代车跑的比狗还欢,在村子里绕来绕去。

赵凤声的驾驶技术,是在部队里摸了几百次军用卡车锻炼出的扎实功底,比起驾校拿钱买证的二把刀,远远甩出他们几条街,现代车在小路里左冲右突,表演了几个标准的漂移动作,然后消失在茫茫白雾中。

甩掉尾巴,大刚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长出一口气,满脸横肉呈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擦了擦额头虚汗,心有余悸道:“你又惹到哪位神仙了?派出这么大的阵势要干掉你,他娘的大西瓜,差点没把老子吓尿了。咱武云谁有这能耐,不会是鬼狼爷的属下吧?”

死里逃生之后,哪怕赵凤声身经百战,双手还是不由自主有点软,心脏砰砰跳的跟打鼓一样,赵凤声颤颤巍巍点了根压惊烟,说道:“你问我,我问谁,自从被人关到分局一次,我恨不得每天在家闷24小时,除了医院家里两头跑,几乎就是个看si wà打dota的宅男,哪还有心情惹祸。那帮孙子,估计是719案元凶派来的杀手,咱们冒着大雾去省城,他们还以为咱们去省里告状,想要来个一网打尽。”

大刚拍着大胸脯,骂骂咧咧道:“这帮王八蛋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灭口,还以为公安局是他们家开的?不行,得赶紧报警,要不还得被他们算计。”

赵凤声沉声道:“公安局没准真是他们家开的。”

大刚吓了一跳,张大嘴巴道:“啥?!”

赵凤声猛抽几口烟,解释道:“上次我被警察抓走,就怀疑那位719案跟警察有关,一般人,根本指挥不动分局干警替他们办事,也不敢让警察帮他们办事,谁犯了fǎ hui去让警察帮忙擦屁股,那不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了?结局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幕后黑手本身就是警察。”

大刚听得汗毛乍起,帮警察查jing chá bèi杀的案子,查到最后查出来是警察干的,这他娘跟绕口令一样啊,听着脑袋晕晕乎乎,大刚瞪大眼睛问道:“不能吧……你的意思是警察杀了警察,然后警察找你帮忙破案?”

赵凤声点头道:“警察只是一个群体,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有忠有奸,有善有恶,有七情六欲,有野心也有贪婪。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都被人牵着鼻子走,有用的证据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没用的证据却接二连三跳到我的面前,知道我为什么去二哥那卧底吗?就是二哥本人想引我去,拿着几块棒棒糖哄着我这个傻孩子,一步一步按照他的思路走下去,直到唐耀辉那天跟我捅破窗户纸,我才明白自己身份。整个局,其实是几伙人在博弈,有幕后黑手,有唐宏图,好像还有鬼狼爷,都是咱武云市的大佬。我呢,是一个不知自己是红是绿的小卒子,被人像个木偶扯来扯去,到现在也没弄清是啥身份,人家咋出招,我咋走,一步都不能停,也停不住。”

大刚挠了挠头,说道:“你咋说的跟天书一样,听不明白。唐宏图和鬼狼爷都是混江湖的,咋能跟警察扯上关系?”

赵凤声笃定道:“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张新海,认为他贼喊抓贼。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死者是省城的干警,跟咱武云市应该没有利益关系,八竿子打不着,为何要对他下死手?所以我把目标锁定到张新海身上。但是在大厦那次,张新海在危急关头救了咱俩,真要是凶手,恨不得咱俩早死早超生,于是排除了他是主谋的可能性。能致使警察为所欲为的,应该就是警察,而且还是警察里的高层。”

大刚磕磕绊绊道:“瞎……瞎说呢吧。”

赵凤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唐宏图的发家史是从黑到白,辛辛苦苦打拼了几十年才积累了雄厚的资产。一个小混混熬到资产上亿的企业家,其中有多少心酸多少苦泪?他们那个年代是拎着脑袋换钱,比起现在要残酷得多,一将功成万骨枯,唐宏图风光无限的表面,后面埋着多少累累白骨?无法预计。换成是你在二哥的位置,别人要是把你全部身家夺走,你会不会跟他拼命?”

大刚瞥了后座傻小子,憨厚的大脸恢复了往常的笑意,大刚借用他的名言答道:“把他脑袋摁进肚子里!”

傻小子咧开大嘴,竖起一个大拇指。

赵凤声轻笑道:“唐氏集团被人鸠占鹊巢,二哥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乖乖躲到省城监狱里消灾避祸。他是啥人?当年敢拿枪跟人掰命的狠人!如今家产和儿子都不管不顾认了怂,这么做你不觉得奇怪?还有刚才明目张胆地进行截杀,没有后手,谁敢拿命开玩笑,不怕惹祸上身?综合所有的线索,我确定那位幕后凶手,十有**就是警察里的大官。”

大刚惊愕道:“大……大官?有多大?”

赵凤声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连省xing jing队副大队长都摆不平的大官。”

赵凤声转而望向大刚惊恐的丑脸,饱含深意道:“你说该有多大?”

第二百一十三章 笔和刀

省会万林市跟武云市是一对难兄难弟,哥俩为争夺全国雾霾魁首争得鼻青脸肿,今个你当了老大,行!明天我拼了老命,砸锅卖铁也得坐上头把交椅,看看到底谁才是王者荣耀,不过结局很遗憾,你争我夺最终打成了平手,哥俩轮流夺魁,至今也没分出个胜负。

俨然是米氏笔法,若云若雾,一片弥漫,这是省城给人第一眼的即视感,挺像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伦敦,朦朦胧胧,飘飘渺渺,拎个古装打扮的小姑娘往雾里一扔,都不用化妆打光,瞬间能变成九天之上的仙女。

好色如命的大刚一见到街头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立刻把遭遇伏击的胆战心惊抛到脚后跟子,趴在车窗边缘,探出头,一双色眯眯的小眼冲着女性挨个审视,赞叹道:“不愧是省城啊,比咱武云强多啦。”

赵凤声瞪了一眼这头牲口的宽大后座,好笑道:“这么大的雾你能看清楚?不怕再碰到个对眼妹?”

“滚滚滚!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提及尴尬往事,大刚义愤填膺道:“那是哥喝多了,才在阴沟里翻了船,你要是再敢提这事,我跟你翻脸啊!好不容易来趟省会,你就不能让哥饱饱眼福?看前面那人,小腰扭得多带劲,肯定是个大美妞,赶紧开过去,凭借咱这嘴皮子不用三分钟就能拿下!”

赵凤声顺着大刚指引的“大美妞”望去,乐的喘不过气,鄙夷道:“你确定那是měi nu?”

大刚斩钉截铁道:“昂!”

赵凤声笑道:“赌不赌?”

大刚把赌这个字刚送到嘴边,突然想到这个家伙的视力相当biàn tài,当年入伍体检时测试过,2个53,隔着几十米远,都能看出对面妹子穿啥颜色内衣,简直比自己还牲口。那个年代,不读书的孩子其实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很少出现近视眼,除非天天趴在电子游戏机前玩的天昏地暗,否则极少出现视力下降的情况。再者,赵凤声做事相当靠谱,很少去打没把握的仗,他既然敢打赌,说明他看清那人不是měi nu。

大刚想了想,问道:“赌啥?”

赵凤声没好气道:“赌你闭嘴!”

大刚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赌啥呢,就这个啊,赌啦!”

“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凤声嘀咕一句,为了让这头畜生死心,缓缓开到“měi nu”旁边,赵凤声喊道:“请问一下,几点钟了?”

“měi nu”扭头,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太,看起来比姑奶奶年纪都大,老人家掏出手机,操着一口地道的万林市土话,认真答道:“差十分十二点。小伙子,咱这雾太大,开车要小心啊。”

赵凤声道了声谢谢,扭头再看大刚,已经尴尬地把头差点埋到裤裆里,赵凤声没讥讽他的意思,继续前行。

两人之间闹出的小插曲,其实是赵凤声在自我调节,姑奶奶急着看病,完全不用搭理大刚的无理取闹,这么做,赵凤声是在宣泄压抑的恐惧。面对危险时刻,不会立刻吓得手足无措,总是在事后琢磨过味儿以后才会后怕,可能是肾上腺激素当时分泌过多,遮盖住了恐惧感,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

赵凤声以前每次死里逃生,都会失眠好几天,梦到死人,梦到尸山血海,梦到死去的kong bu fēn zi化成厉鬼前来找他复仇,等到后面适应了,才稍微好一点,起码不会时常从梦中惊醒,但骨子里还是会怕。

赵凤声不是拔剑啖肉的猛汉,恰恰相反,他从小就是个安安静静的小孩子,说话细声细语,见人咧嘴就笑,碰见毛毛虫都会吓得脸色苍白,是老街里出了名的乖宝宝。赵凤声不止是乖,还聪明,小学三年级以前的课本,从来不用大人教,无师自通,街坊们都夸赵家出了个小状元,说他以后是当科学家的胚子。也许是成长的轨迹改变了他的性格,从一个性格懦弱的状元之才,变成了手持两把唐刀混迹社会的痞子,不得不说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笔和刀,如果可以选择,或许赵凤声更加倾向于前者。

可惜没有如果。

赵凤声来过几次省城,对路线还算熟悉,七拐八拐找到了省第一医院,傻小子和大刚小心谨慎扶着姑奶奶下了车。没有了手机里的通讯录,赵凤声没法跟武云市负责治疗姑奶奶的医生取得联系,还好他记得省城医生姓名和科室,找了几人打听,终于找到了眼前这位石医生。

据说石医生是全国著名的肺癌专家,长相也符合他的身份气质,典型的北方大汉骨架,鬓角斑白,戴着老花镜,医术暂且无法评论,光是感官,就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赵凤声毕恭毕敬地介绍老人家的情况,双手递过去姑奶奶的病历。

石医生仔细看了看病历,赵凤声弯着腰等待,几分钟后石医生合住病历,望着赵凤声笑容可掬的脸庞,略带讶异说道:“小伙子,病人的情况我都了解,不太乐观,还要做一遍检查才能知道具体情况。而且就算不计成本的治疗,恐怕也熬不到过年,这么做,得不偿失啊。听说你只是她的邻居,有必要这么又出钱又出力吗?”

赵凤声赔笑道:“老人家一直把我当孙子,我也始终把她当奶奶。我知道老人家病入膏肓,也没奢望把她治好,就是想一家人高高兴兴过完这个年,也算我这个当孙子的尽一点孝心。”

石医生点点头,感慨道:“像你这么好的邻居真不多见呐!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争取让你们一家人过个好年。”

赵凤声四周打探一番,没人注意,悄悄地掏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进石医生口袋,笑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您可别嫌少。”

石医生好像经常遇到这种事,不乐也不恼,平静道:“一个邻居都能做到如此程度,我活了60多年都没见过。一名医生,本职就是救死扶伤,有什么脸收红包?你这么做,是让我良心收到谴责吗?”

赵凤声含笑道:“辛苦费而已,您多虑了。”

石医生态度强硬把红包还给赵凤声,“如果真是想表示感谢,就去好好照顾你奶奶。”

赵凤声见他决意不收,无可奈何放回口袋,问出最关键的问题,“石医生,老人家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石医生运笔如飞,闷头答道:“现在。”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一见钟情

在石医生的关照下,姑奶奶检查流程全都受到特殊待遇,不用排队,还有热情的小护士见到三个大老爷们不方便,过来进行贴身照料。

办完所有手续,赵凤声卡里的数字大幅度缩水,还好他事先心理有所准备,没有心疼白花花的银子不翼而飞。在医院找了个护工,买了些日常生活用品,赵凤声带着大刚来到外面寻找落脚的地方,准备做好长期抗战的打算。

医院附近一般都有宾馆旅馆,为病人的亲戚朋友提供住宿。省第一医院,是全省最著名的医院,每天求医问药的患者不计其数,许多都是外地慕名而来的患者,由于接待人数超高,导致附近的宾馆天天爆满。

生老病死乃是大事,有钱没钱,都想找个好点的医院治病,这是人之常情,有些老人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苦哈哈攒了一辈子钱,等岁数大了,才发现黑白无常围着自己成天转悠,怕啊,咋办?于是将棺材本慷慨解囊送给医院,比对亲孙子还亲。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享享福,把身体调理好点,也许那才能益寿延年的妙法。

赵凤声边走边看,见了宾馆望而却步,不敢进,打算找一家价格相对便宜的旅馆。姑奶奶瞧病不知要住多久,一百万看似是一笔巨款,可钱到用时方恨少,花着花着就不剩啥了,没准这个数都打不住。赵凤声本着操持家的小媳妇心态,能省一点是一点,宁肯自己受点罪,也不能让医药费没有着落。

走了几里地,来到一处城中村,上面牌匾篆刻着“秀才庄”三个字,赵凤声打量了几眼,里面都是平房或者是二层小楼,跟桃园街的环境极其相似,简陋却又弥漫着淡淡人间烟火。赵凤声挺中意这地方,挥了挥手,“走,进去看看。”

紧跟其后的大刚一头雾水道:“进去干啥?这和咱桃园街没啥两样,有啥看头?”

“我……”赵凤声刚张嘴应答,大刚接着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你和二妮几天不见,饥渴难耐了吧?是不是想进去找个小粉屋风流一把?生子,哥得教育教育你了,这种地方不干净啊,当年我就中过招,半年才他娘治好,还不如去洗浴中心看看,我听老佛那个卖套的说过,省城有家yè zong hui不赖,里面还有棒子妹妹,咱去那玩玩?”

赵凤声瞪了流着口水的家伙一眼,怒道:“玩你妹的玩!咱是出来给姑奶奶看病的,不是带你花天酒地!你要是兜里有钱,自己想去潇洒,我不拦着你。”

大刚摸了摸口袋,掏出皱巴巴的两张钞票和一个钢镚,加起来两块五毛钱。

哎!……大刚深深叹了口气,没钱难倒英雄汉啊。

来到一家挂着“幸福人家”招牌的小旅馆,赵凤声迈步进门,刚走进院子,还没瞧见屋里的人是男是女,“哗啦”,铺天盖地的水幕冲着自己身上泼来,赵凤声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蹦出三米远,凭借敏锐的反应,堪堪躲过了一盆势若惊鸿的洗脚水。扭头看去,一位比大刚还胖,比大刚还丑的凶悍女人,正端着水盆、翻着绿豆小白眼盯着他。

这娘们得200斤吧……

赵凤声目测出一个大概体重。

“干啥?!”胖女人不仅身材彪悍,嗓门也出奇地大,震得院子里的俩人脑袋瓜子嗡嗡响,丝毫没有将洗脚水差点泼到人家身上的愧疚感。

“额,那个……大姐。”赵凤声笑容烂漫问道。

“谁是你大姐!本姑娘今年才25,还没嫁人,你别瞎喊!”胖女人掐着腰吼道。

“哦,xiao jie……”刚说出口,赵凤声瞬间悔的肠子都绿了,喊个大姐都差点挨骂,喊成带有隐晦意味的xiao jie,这个胖婆娘不得把自己吃了?赵凤声急忙改口道:“小解的地方在哪里?我水喝多了,尿急。”

“只要别尿到老娘门口,爱尿哪里尿哪里!你这人脑袋是不是不够数?尿急找到我们家?我们这是旅馆,不是厕所!再敢乱放屁,老娘把你命根子剪了!”胖女人凶巴巴喊道。

这比三妮都凶。

赵凤声扭头准备走人。

“你个娘们嘴里干净点,是不是找揍呢!这么大个人了光会吃饭,不会说话?信不信老子把你房子拆了!”大刚拿出社会大哥架势,吐沫横飞喊道。

赵凤声对付男人还行,嘴上骂不过,可以动手啊,但要对付女人,大刚比他有的是办法。既能低三下四扮孙子,还能破口大骂装大爷,能屈能伸,所向披靡。脸面?这东西早在小学时,就被大刚扔进茅坑里了,赵凤声偶尔耍起不要脸的劲儿,都是拜这位师傅所赐。

胖妞狠狠剜了口不择言的家伙一眼,貂皮大衣,大金链子,装的跟个熊似的,满脸横肉,咋看咋不像好人。可胖妞皱在一起的稀疏眉毛突然往两边一扯,眼睛露出桃花状,摆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甜腻腻说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去!

啥情况?

难道这个胖妞对大刚一见钟情?!

赵凤声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我叫你大爷!神经病!”大刚也嗅到空气里的暧昧,骂了一句,拉住赵凤声就往外跑,可还没走出门口,就被一股大力拉回原地。

胖妞死死握住赵凤声的手臂,笑的那叫一个妩媚,“大爷哥哥,你们不是来找厕所吗?我们家厕所很多,我带你去。”

“我们是来住店的。”赵凤声尴尬笑道。这胖妞力气真猛,肩膀都快被拉脱臼了,比自己都不差啥。

“住店啊,那还不好说!我们家屋子多得是,快跟我进来。”胖妞死气白咧往屋子里拉。

“我们不在你这住!”大刚哪能不明白羊入虎口的道理,一个劲的拉着兄弟往外走,可两个人加一块都不是对手,被胖妞拽的节节败退。

“一天多少钱?”赵凤声被两股大力拉的满头汗水,不忘问到最关心的问题。

“别人住一百,你们嘛,看在大爷哥哥的份上,二十!”胖妞拍着波澜壮阔的伟岸胸脯,豪气冲天说道。

赵凤声两眼放光,二十,找遍整个省城都找不出这个价钱啊,他意味深长地给好兄弟使了一个眼色。

大刚跟他厮混了近三十年,哪能不明白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这分明是让自己委屈一下,来换取低廉的住宿费。

换言之,自己被好兄弟给卖了……

大刚欲哭无泪道:“赵凤声,你大爷!”

第二百一十五章 段美人

幸福人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日常用品应有尽有,集体浴室还有24小时的热水可供洗澡,20块的白菜价能找到性价比如此高的旅馆,赵凤声很满意。

屋子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小点,除了两张单人床,就只有一台电视和一张茶几。胖妞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勤快人,否则也不会胖到那种程度,她既当老板又当服务员,床单被褥肯定不怎么干净,上面还有一些令人作呕的斑块。赵凤声没有挑三拣四,20块,连打个车都不够,还想享受五星级宾馆待遇?瞥了下在胖妞魔爪里挣扎的大刚,会心一笑,放下旅行包,收拾起随身衣物和洗漱用品。

听胖妞在大刚身边腻乎的时候自我介绍道,叫做段茹诗,名字挺有诗情画意,可加上她的姓,倒也符合字面中的含义。

段茹诗相当健谈,好像是孤独寂寞了二十五个春秋,第一次找到梦中情人,迸发出跟她体重一样的ji qing,拉着大刚的手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嘴里回荡着吃了一头蒜的余味,牙齿还沾有韭菜叶,说着说着打了个悠长的饱嗝,弄得满屋子都弥漫着浓浓的恶臭。赵凤声看的触目惊心,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韭菜馅的饺子了,顺道很同情兄弟遭遇,打开窗户,暗咐着哥们儿只能帮你到这了。

大刚此刻连杀了赵凤声的心都有,靠在角落里,像是位刚被糟蹋过的小媳妇,眼里噙着泪,心里淌着血,嗅觉、听觉、视觉、享受着三重ci ji,还好外面有人喊着投宿,段茹诗列行公事要了俩人的身份证,晃着肥硕的臀部扭身出屋。

赵凤声掏出烟,递给梨花带雨的大刚,劝道:“行了,忍忍吧,找个便宜的地方不容易,等以后条件好了,我请你去七星级酒店潇洒。赶紧抽根烟,顶顶味,其实这丫头不错,能说,能干,还富态,估计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看了她五官,都是富贵相,娶回家了肯定旺夫旺到爆。咱都塌锅塌到脚底板了,要不你考虑考虑,收她当个侧室,没准咱兄弟就能起死回生,再恢复到以前抽中华喝剑南春的水准。为了顾全大局,你得具有牺牲精神。”

赵凤声边说边笑,乐的直露后槽牙,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在调侃。

大刚怒目圆睁道:“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现在拍立马走人!”

赵凤声连连摆手道:“不敢了,不敢了,现在你是财神爷,啥都听你的。”

大刚闷头抽着烟,突然蹦出一句,“这事以后跟谁都不许提,提了别怪兄弟翻脸!”

赵凤声刚想问一句连二妮都不能提?又想到被崔父棒打鸳鸯,神情一黯,靠在床头,望着掉皮的屋顶发呆。

说实话,他想跟二妮双宿双飞,迈入婚姻殿堂,生个娃,打份工,一辈子糊弄糊弄也就过去,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成云烟,不用刻意追求更高层次的水准。他自诩是位小市民,没有太大的奢望,找到一个爱自己,自己又爱的人,不容易,荣华富贵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平平淡淡才是真。至于那位可望不可即的罗仙子,赵凤声越来越觉得是一场自己虚构的环境,犹如镜花水月,一捅就破,反倒是相识相伴了二十多年的二妮,触手可及,融入到血脉里的真实,是最适合自己的归宿。

但是崔父看不上自己,二妮又是个孝顺的丫头,强撑到最后,自己一个没钱没势的光棍没有任何损失,二妮夹在中间可就遭了秧,赵凤声懂礼义廉耻,不会只顾自己利益而做出害了二妮的事。

难道又要找一个杨璐璐那样的女人,为了结婚而结婚?

赵凤声深吸一大口烟。

“握草,生子,二妮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要不要给她回一个?”赵凤声让他撒谎,说俩人没在一起,大刚又不忍心骗二妮,干脆关了电话,刚一开机,铺天盖地的信息占满屏幕,有短信提示,有微信,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你手机有位置显示,她能查到你在哪里,赶紧关机!”赵凤声对于二妮的手段心知肚明,急忙喊道。

大刚按照他的吩咐关闭手机,叹了口气,道:“哎!~咱兄妹四个小时候穷,可我觉得数那会过得最痛快,打雪仗,玩捉迷藏,搂着一个烤地瓜都能美滋滋乐上大半天。还记得那年跟一条的大脑袋**仗不?那帮王八蛋敢拿二踢脚吓唬二妮,咱四个人拿着闪光雷蹦的他们嗷嗷乱叫,大脑袋脸都被炸黑了,有个倒霉蛋还掉进粪坑里差点淹死,哈哈哈!想起这事我就憋不住。那次回到家,挨了我家老爷子一顿扫帚疙瘩,亮子被他娘扇的脸都肿了,二妮听说被饿了一晚上,你回家挨揍没?”

想起母亲那天温柔地擦拭自己脸上灰尘,赵凤声心里一痛,摇头道:“没有。”

大刚感慨道:“后来日子好了,也没觉得有多大意思,吃肉肉不香,喝酒酒没味,干啥都没心劲,还没咱小时候痛快。亮子那个王八蛋卷了你钱跑路,害的咱兄妹四个见不着面,等到那个王八蛋回来,我先砍他两刀再说!”

赵凤声问道:“亮子父母怎么样?你去看过没有?”

大刚答道:“两个老人都是下岗职工,过得不容易,逢年过节,我都去给买点东西送过去,留个几百块钱表示心意。生子,郭海亮是郭海亮,你记恨他,我二话不说,可郭叔对咱不错,你咋不去看望一下?”

赵凤声苦笑道:“我要是上门,郭叔咋面对我?就算不把我当成讨债的,老两口心里肯定也别扭,不如不去,你跟二妮就费费心,替我和亮子多尽点孝道。”

大刚纳闷道:“你不恨亮子?”

赵凤声认真说道:“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有啥恨不恨的,亮子是啥人,你我还不清楚?他真要是想坑我,有的是办法,用不着干出这么下作的事情。他从小就聪明,咱俩加一块都没他心思活泛,房谋杜断,李爷爷说他夸他有点房玄龄的意思,善谋,有大才,这么一个精明的脑袋瓜顶在头上,在外地混得铁定不差,咱们不用提他操心,也别骂他,就等那小子风风光光衣锦还乡。”

大刚呸了一口,“就他那操行,没被人砍死就算烧高香了!”

赵凤声置若罔闻。

两人稍微休息一会,准备回医院陪床,还没出门,段茹诗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前来表达爱意,赵凤声捏着鼻子撒丫子就跑,可怜的大刚被段美人强行拦住,一口接一口地享受柔情蜜意,含着泪,痛斥着某人不讲兄弟义气。

赵凤声独自逃出虎口,想起要给姑奶奶买点零食,找了家大超市,挑了点进口水果,还没了点东北特产榛子松子一类的坚果,挑了箱价格最贵的牛奶,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医院。

周奉先见到饭东哥,没有像往日那样咧出白瓷牙齿,而是默默低着头,两只大手纠结地握在一起,表情极其凝重。

赵凤声从没对他说起过姑奶奶患的是绝症,天真的他还以为奶奶到了省城就能立刻康复,掰着手指头,算着奶奶何时能出院。可听到护士的闲言碎语,傻小子终于意识到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问了问医生,得到的消息如同五雷轰顶。

赵凤声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魁伟的身躯,“奉先,吃点东西。”

傻小子缓缓抬头,往日里笑容烂漫的脸庞尽显悲凉,抽泣道:“哥,你跟我说实话,我奶奶还有救吗?”

赵凤声不忍心再骗他,搂着宽阔的肩头,没有回答。

傻小子懂他的意思,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奶奶,泪水凝聚成一团,迅速坠落到地板上,溅起无数水丝。

赵凤声叹气道:“奉先,姑奶奶得的这个病很麻烦,需要很长时间的治疗过程,能不能治好,全要看老人家心情如何,咱们要是哭丧着脸,姑奶奶看到就会难过,一难过,她的病就很难治好。所以咱们不能哭,只能笑,要让姑奶奶每天看着咱开开心心,她心里一高兴,这病,治愈的希望就大一些。”

傻小子用袖口慌忙擦去眼泪,“真的?!”

赵凤声点点头,“哥不骗你。”

傻小子揉了揉脸,努力把笑容最大化,冲饭东哥问道:“这样行吗?”

赵凤声看着跟哭没啥两样的笑脸,表扬道:“很好,不过可以笑的再灿烂一点。”

傻小子忽然垂头丧气道:“俺真笑不出来。”

赵凤声没有再勉强傻小子,因为这一刻,他自己也忘记了该怎么微笑。

第二百一十六章 秀才庄

病魔在金钱的摧枯拉朽攻势下,暂时偃旗息鼓,姑奶奶神志渐渐恢复清明,拿着化疗后遗症掉落的一绺一绺花白头发,姑奶奶唉声叹气,她说死就死吧,还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到了阴曹地府,被周奉先爷爷见到自己狼狈模样,肯定不爱搭理,又去宠幸二房。赵凤声笑着说您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老太太,就算头发全掉光了也像是女菩萨。姑奶奶佯装发怒揍了他一下,说你小子有张最会哄女人开心的嘴,只不过下手很轻,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不舍得。

赵凤声了解女人心思,给老人家买来镜子和牛角梳子,又采购了商场最贵的假发套,姑奶奶瞥了一眼,随手丢到一边,赵凤声纳闷问为啥,姑奶奶说骗人容易骗鬼难,她要给死鬼看,又不是给活人看,牛头马面还能让你戴着假发去阴间?赵凤声讪讪一笑,说很多人烧纸钱烧汽车,还有孝顺孩子给老爹烧去měi nu,总归能送过去点,姑奶奶却叹气说阴阳两隔,烧啥也送不到,烧的只是自己的良心。

赵凤声没有在这个虚无缥缈的问题上纠结,默默剥着榛子,去掉外壳,再把里面紧贴果实的一层薄膜碾碎,吹一吹,放到老人家手心。姑奶奶尝了几个,摆手示意不要了,说这榛子没有老白山的味道好,旁边的傻小子要回老家给奶奶拿,姑奶奶笑道榛子味道好不好,得看什么人剥,再好吃的榛子,没有了那个人剥,都会黯淡失色。赵凤声一愣,突然想起了时常给自己剥虾的二妮,以后吃虾,会不会也像姑奶奶一样索然无味?

除去治疗和休息时间,赵凤声都会家长里短陪着姑奶奶唠嗑,听老人家念叨念叨关东旧事,说一说桃园街里的闲言碎语,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哄老人家开心。病由心生,他对傻小子说的是实话,姑奶奶心境祥和,才有可能赶走病魔,尽管这样的几率万中无一,赵凤声还是乐此不疲,病房内时常回荡起欢声笑语。

就这样,赵凤声过起了两点一线的平淡生活,旅馆医院两头跑,没事的时候就去秀才庄里溜达一圈,领略一番省城的人情风俗。

赵凤声出身于草根,对于草根文化相当感兴趣,尤其喜欢蹲在街边看老人们下象棋,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一红一绿惨烈搏杀,斗智斗勇其乐无穷。每一次落子,都能体现执棋者的性格特点,只攻不守大多是性格有些乖戾,剑走偏锋的大部分是自视清高,稳扎稳打的基本是踏实肯干的老好人,棋品如人品,观棋如观人,这是李爷爷几十年的人生感悟。

赵凤声下了这么多年棋,并不清楚自己处于什么水平,听师傅讲过,国内象棋最高的称hào叫做特级大师,不过需要参加全国比赛拿到冠军,才能享受这份殊荣。老爷子还说人心无算数,国手有输时,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有一帮棋力超群的老家伙怕参加比赛输了丢人,再者年纪大了,没脸去跟年轻人争那个名头,始终隐匿于茫茫人海,真要是论棋艺,那帮老家伙,起码能把所谓的特级大师干掉一半。

古代围棋的国手称作棋待诏,到了唐宋时象棋逐渐活跃,也渐渐有了象棋的棋待诏,老爷子最佩服一位名叫沈姑姑的国手,说她巾帼不让须眉,以一介女儿身压服众国手,胆量心智百年难得一见,若是有缘,一定要会一会这位女国手。赵凤声开玩笑说您是想看人家长得俊不俊吧?李爷爷赏了他一记脑瓜崩。

眼前的两位老人,肯定和国手二字无缘,下的那叫一个臭,上来就是大刀阔斧的互换车马炮,看谁运气好,剩的子多,对面的人立刻投降认输,看的赵凤声频频皱眉。

这是下棋?比混子们干架还简单粗暴啊。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一对臭棋篓子像是伯牙与子期,互相赞叹着对方手段高明,恨不得来壶美酒把酒言欢,赵凤声实在忍受不下去,站起身,拍屁股走人。

突然。

叫喊声大作。

一个人从街里蹿出,脑袋和肩膀血里呼啦,比起兔子蹦跶的还快,后面跟了十几位横眉竖目的大汉,手里都拎着流淌着鲜血的凶器,气势汹汹冲着前面那人追赶。

眼见那人要撞到自己,赵凤声急忙来了招大挪移身法,快的在空中只留下一串影子,迅速跳到下象棋的两位老人家身后。

秀才庄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紧挨着老火车站,很多都是在省城讨口饭吃的外来人口,由于秀才庄的租金廉价,这里成为市井百姓扎根的首选目标。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更何况汇集了三教九流,导致这里鱼龙混杂,隔三差五上演一出恶性案件,赵凤声住了没几天,光是打架就见过三次,每次都抄着家伙干的热火朝天,比起桃园街还要热闹。

砍人,赵凤声不怕,他的痞子生涯前半部分基本都围绕着砍人和被砍事件,要是看见个砍人就吓得屁滚尿流,那赵疯子早被人砍成了八段。他是心疼自己刚买的阿迪王牌羽绒服,一百多块呢,标签刚摘了,溅上去几滴洗不掉的血渍,那多恶心。

不得不说挨砍的小子腿脚神速,跟自己有一拼,刚眨了几下眼,飞速消失在视线尽头,后面的人群三条腿并用都无济于事,领头大哥摆了摆手,十几人停下脚步,累的双手支住膝盖,吐出舌头,大口喘着粗气。

赵凤声感慨着中隐隐于市,那小子要是去参加田径队,肯定能为国家短跑队拿下一份殊荣。

砍人的十几人铩羽而归,其中一位光头大汉瞧见赵凤声一直盯着他们,晃了晃手里血迹斑斑的杀猪刀,“看他妈什么!想找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老刘

换成五年前的赵凤声,立马喊一句“看你妹子洗澡”,然后撸袖子开干。

十几个壮汉,赵凤声浑然不惧,当年又不是没有过以一敌十的先河,虽然结果会挂彩,但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总不能被人家指着鼻子骂还继续当缩头乌龟,不符合赵疯子的一贯作风。

可现在的赵凤声,早就褪去一身倒刺,看起来跟心平气和的老好人没啥两样,只要不是触及到他的底线,骂就骂了,犯不着大动肝火。再说这是人家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打了十个,再来二十个,总归有打不过的时候。赵凤声眨眨眼,双手依然揣在袖子里,弓起腰,堆出个卑微到xià jiàn的笑容,道:“大哥,您英武不凡,是人中豪杰,用不着跟打工的小人物过不去吧?传出去,有损您的名望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光头大哥见到这小子还算识趣,冷哼一声,“算你小子有点眼力价。在秀才庄混,得低着头做人,我看你长得只比我差那么一点点,也算个帅哥,我大老刘就喜欢俊俏的小伙子,以后遇到啥麻烦事,提我大老刘的名字,保管你平平安安。”

赵凤声望着大老刘惊悚的脸庞,呦呵!又尼玛遇见个脸皮相当的对手,比大刚那畜生还丑,竟然还敢自称帅哥,大刚那个没脸没皮的货都不不好意思说自己帅啊!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嘀咕归嘀咕,赵凤声可不敢当着人家的面说出口,笑靥如花道:“我哪能跟刘哥相提并论,充其量就是不丑,哪像您一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朵梨花压海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说完一大通恭维话,赵凤声掏出红云恭敬递过去,大老刘也没嫌弃他的烟次,点燃,吸了一口道:“继续,别停。”

额……

赵凤声挠挠头,他一个小学五年级毕业的痞子,肚子里就那点墨水,一口气全都倒的干干净净,虽说后面读过不少国内外名著,但跟专业院校的大学生没法比,吭吭哧哧半天,还是想不到还有啥夸人的好话。

大老刘见他憋得脸红脖子粗,没再强人所难,又短又厚的手掌拍拍赵凤声的肩头,“行了,小伙子,相遇就是缘分,客气的话就不说了,有空了来古树胡同找哥喝酒。”

大老刘耀武扬威离去,十来个小弟屁颠屁颠紧随其后,颇有点九十年代港台电影里黑道大哥风采。

赵凤声挺纳闷,省城的治安应该比武云市要强,这帮家伙敢光天化日拎着刀砍人,砍完人还大大方方走回家,不怕被警察一勺烩?

旁边的下棋大爷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解释道:“小伙子,算你运气好,大刘可是庄里头hào人物,黑白两道通吃,有了他给你撑腰,你在这片地盘横着走都没人管。”

我勒个去,误打误撞还碰见个二哥式的牛人?

赵凤声惊愕道:“大爷,刘哥有这么厉害?”

大爷神秘兮兮左右张望,附耳道:“大刘的小舅子的三姨夫的亲表弟,就是咱秀才庄派出所的干警,只要不是杀了人的大事,准能摆平!”

赵凤声惊骇的无以复加,“这都行?!”

我连省城xing jing大队的副大队长都认识,在省城岂不是能横着走了?

赵凤声了暗自犯起嘀咕。

又跟大爷闲聊了一阵,赵凤声对秀才庄有了个大概认知,原来十几年前这里的治安,达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分成不同团体争名夺利,天天都有人寻衅滋事,甚至拿着自制tu qiāng对着干,经常出现恶性重伤害案件,成为市局重点盯查的对象。可那会没有先进的侦查设备,庄里的民风又彪悍,闹事的人群抓了一茬又一茬,总是如雨后春笋冒出新的势力,等到前几年大老刘在庄里称霸之后,把庄里零零散散的势力揉合到一起,反而平安了一段时间,秀才庄的刑事案件竟然一降再降,成为市里模范小区。既然大老刘办事漂亮,警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触犯重大刑事犯罪,也不动他,双方就这么默契地维持和平,心照不宣。

至于刚才明目张胆的犯罪,其实是在追捕一个惯偷,大老刘他们习惯了舞蹈弄棒,所以看起来跟黑道帮派砍人一个效果。

民兵?

赵凤声脑海里蹦出了这个词汇,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妥帖,干脆不费那个劲,是骡子是马关自己鸟事,自己就是个暂时住在庄里的旅客,哪有心思咸吃萝卜淡操心。赵凤声跟大爷道别后,回到幸福人家。

刚推开大门,差点跟一行人装个满怀。

对面是五男二女,看年纪都在二十上下,领头的青年显然被赵凤声吓了一跳,骂了声“草”!,狠狠瞪了赵凤声几眼,扭头对两个女孩训斥道:“赶紧走!”

七人鱼贯走出旅馆。

接连两次被人骂,赵凤声依旧古井无波,注视着七人背影,摸着胡子茬若有所思。倒不是他见了漂亮女孩走不动道,说实话,那个女孩姿色一般,仅仅胜在青葱水嫩,赵凤声一大把年纪了,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充满邪念。有个女孩临走时若有所思看了赵凤声一眼,那种眼神,充满无助与绝望。

算了……别瞎惹事了。

赵凤声悬崖勒马,走回住处,冲着躺在床上哼哼的大刚腿部踹了一脚,“那七个小孩是刚住进店里的旅客?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大刚把丑脸埋到枕头里,有气无力道:“我陪段美人去看了一下午电影,哪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哦?”赵凤声一下提起了兴致,忘记了刚才那个女孩,神采飞扬问道:“看你这怂样,不会被段美人拿下了吧?”

大刚摆手道:“哥就是反抗了一天,才弄得浑身没劲。”

赵凤声笑道:“人家大姑娘率先表露爱意,多不容易,要不你就从了算了,那丫头屁股大胸大,不是正好符合你的审美要求吗?”

大刚突然蹦起来,瞪眼道:“要去你去!别成天拿哥开涮!”

赵凤声摊开双手,无辜道:“可惜段美人看不上我,否则我就去牺牲色相了。”

大刚瘫倒在床上,惆怅叹:“头一次觉得被娘们看上,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赵凤声嘿嘿笑道:“习惯就好,啥事都得试一试,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大刚咬着牙,怒气冲冲道:“你跟我说,咋试,从哪下手?他娘的胳膊都比我腰粗,楼都搂不住,二百多斤的体格,一屁股不得把我坐骨折?前几天看新闻,说有个外国娘们把老公坐死了,我还不信,这回倒好,直接给我来了出真人版,估计我要是从了,比那死鬼好不到哪去!”

赵凤声捂着肚子,笑得喘不上来气。

大刚垂头丧气道:“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治了,哎~”

赵凤声躺倒床上,枕着双手,轻笑道:“佛家讲因果,你祸祸女人在先,老天爷瞅你不顺眼,就派个段美人治你,这是因果,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扯淡吧……”大刚哭丧着脸道:“这能和因果有关系?再说强扭的瓜不甜,老天爷不会强人所难吧?”

赵凤声翘起二郎腿,晃晃悠悠,“是不是强人所难我不清楚,但我明白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但是顶饱。”

大刚拎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我他妈宁愿饿死!”

赵凤声哈哈大笑,笑得没心没肺。

没过多久,段美人拿着一盆葡萄过来倾诉爱意,赵凤声为了不让兄弟遭罪,故意在身边充当电灯泡,并且有一句每一句跟大刚扯着闲篇。可段美人视若无睹,依偎在大刚身边你侬我侬,把葡萄剥了皮,喂到心上人嘴里,大刚含着眼泪咽下。到了后来,段美人心血来潮,提出了要两人一起吃葡萄的想法,看的赵凤声直反胃,还好大刚视死如归拒绝后,段美人没有咄咄逼人,问了句亲爱的晚上想吃什么?赵凤声急忙答道我们约了人要出去吃,段美人悻悻然说爷们要以事业为主,只好作罢。

俩人去医院赔了会姑奶奶,到了十二点才敢回到幸福人家,本来大刚泪流满面说要去住火车站,赵凤声开导他说那的女流氓也挺多,大刚喊了声扯淡,哪个女流氓不比段美人水灵?真要是再有个这样的主儿,老子认了!赵凤声使出怀柔政策,软磨硬泡才把大刚弄回小旅馆。

摸着黑,踮着脚尖走到房间,大刚长出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灯,忽然听到女人隐隐哭泣的声音,凄厉环绕在小旅馆内,草木皆兵的大刚一蹦三尺高,差点钻进赵凤声怀里,惊恐问着是不是女鬼?

赵凤声没听到动静,好笑道:“你这啥破胆子?当年住坟地那股牛叉哄哄的劲头跑哪了?还女鬼,李爷爷说都是吓唬自己的玩意,要是真有女鬼,我先……”

没等赵凤声吹完牛皮,又回荡起凄凉的哭泣声,伴随着一股阴风阵阵。

这回赵凤声听得一清二楚,汗毛乍起,以前在九条扮鬼时他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现在没有师傅和傻小子撑腰,一下扑到大刚怀里……

快开灯!!!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女鬼

砍人,赵凤声不怕,遇到再大的阵仗,他也敢跟对方比划比划,大不了手底见真章,都是肩膀扛个脑袋,谁怕谁啊?可对这些玄之又玄的邪门东西,赵凤声从小就怕,看得见,摸不着,打也不敢打,跑也跑不过,咋和人家叫板?所以打心眼里发怵。

姑奶奶经常大肆宣扬着封建迷信,经常给小凤声讲一些鬼怪志异,什么舌头一尺多长的吊死鬼了,棺材里蹦出僵尸了,回家太晚会遇到鬼打墙了,新娘子撩开盖头变成骷髅了,虽然老人家都是以开玩笑的口吻在讲故事,可小凤声听得一惊一乍,再加上有个常年阴风恻恻的九条杵在旁边,小凤声对这些玄幻莫测的东西毛骨悚然,整夜整夜吓得睡不着觉,每次夜色降临时经过那条鬼胡同,小凤声都要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嘴里大喊着“我乃天蓬元帅麾下马桶将军,妖魔鬼怪速速回避!”然后用起百米冲刺的速度,拼命迈开大腿,一股脑蹿回家里。

至于他嘴里喊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是因为觉得猪八戒比较可爱,而且听李爷爷说过,猪八戒在电视里窝囊,在天上可是大官,掌管十万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别说妖精小鬼,就连千年道行的老妖精都打不过他。小凤声信以为真,再给自己扣了个能辟邪祟的马桶将军称hào,琢磨着这样一喊,鬼条里的小鬼就不敢打他的主意。也许这个称hào真起了作用,小凤声一直平安无事,他长大后堪比国家一级运动员的匪夷所思速度,有一多半,是鬼条帮忙打下牢实根基。

刚才幽幽的女声哭泣,在漆黑的夜里甭提多瘆人,要不是大刚在旁边站着,赵凤声真敢从带着铁栅栏的窗户跳出去。

老街四害对鬼条都留下深刻阴影,大刚也好不到哪去,靠着墙根瑟瑟发抖,忘记了赵凤声前一刻还嘲笑他胆小怕事,兄弟俩很识趣的没有在这个节骨眼耍嘴皮子,大刚硬着头皮打开房间灯,赵凤声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才算放回肚子,颤声道:“他妈的!这是人还是鬼!”

很久没有爆粗口的赵疯子,终于忍不住破口咒骂,这时候,他甚至有点想念段美人,那娘们虽说姿容难登大雅之堂,可人家长得辟邪啊,浑身透着一股凛然煞气,像是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眉头一拧,啥妖魔鬼怪都得望风而逃,有她坐镇,万鬼避让!

大刚抹了把额头冷汗,心有余悸道:“听动静好像不愿,应该就是隔壁,要不咱俩去瞅一瞅?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赵凤声打死都不想去,可接连被这动静骚扰,睡觉都不安稳,想换地方,又不舍得,患得患失之后,赵凤声还是很没义气说出一个办法,“你在前面打头阵,我断后。”

“滚蛋!”大刚白了他一眼,意思是小样我还不知道你的小九九?气呼呼道:“有个蛋的后路让你断啊,谁家女鬼站在院子里喝西北风?你是怕我块头大,挡住你逃跑吧?”

被一语道破心机的赵凤声嘿嘿一笑。

“老样子,猜拳。”大刚想起了小时候发生争执后的管用伎俩,给出一个折中方案。

“猜就猜,就你那黄豆大的脑仁,还敢跟我足智多谋的小诸葛斗?”赵凤声撸起袖子傲然道,大有一回合将对方挑落马下的势头。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大刚出剪子,赵凤声出布。

大刚笑的露出了嗓子眼,大手一挥,趾高气昂道:“生瓜蛋子,赶紧前面带路。”

赵凤声垂头丧气郁闷一会,眼珠滴溜溜转,翻来覆去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干脆破罐子破摔,发扬着你奈我何的不要脸精神,“谁赢谁在前面!”

大刚气的眉毛都飘了,大吼道:“你个骚爷们!说话还没放屁管用!”

赵凤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姿态,扭了扭拳头,挑着眉头说道:“要不咱俩干一架,输的在前面带路?”

大刚心知打不过这个biàn tài,直接往床上一倒,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抓鬼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小子看样子比自己还害怕,没准一会就得吓尿裤子,谁也别去,到头看谁忍得住。

又是一阵啼哭声传来,赵凤声这回听得很清楚,八分像人二分像鬼,没有刚才那么瘆人。谁家娘们大晚上不睡觉在那吓唬人?赵凤声突然想起了白天碰到那个眼神复杂的小妹妹,思前想后,好奇心作祟,赵凤声叫起大刚,准备去一探究竟。

室外温度达到冰点以下,寒风呜咽,光是这种氛围就挺恐怖,俩人心里还有点小怕,走三步退两步,磨磨蹭蹭,用了几分钟才挪到隔壁房间。

见到房门拴着的将军锁,赵凤声头皮都炸了!

一个看着很普通的锁,却蕴含着几条信息,房间十有**是空的,否则谁会没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

只有一个可能性,哭的是女鬼。

不是人。

赵凤声魂飞胆裂,正准备提着绵软的双腿逃跑,听到里面隐隐喊道:“救命……”

这次听得真真切切,绝对是人,只不过语气有些模糊,像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

赵凤声顿住身形,强忍着恐惧感,提着胆子问道:“里……里面有人吗?”

“有!快来救救我们!”还有些稚嫩的声音传出,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救?

里面的人已经连续用了两次这个字眼。

赵凤声哪怕是个不入流的痞子,但他有自己的底线,从不会干昧良心的勾当,依然怀了一份侠义心肠,最见不得别人身陷囹吾,仅凭声音猜测,应该是白天里的那个小妹妹,难道她们是被坏人劫持了?

赵凤声不再多想,找了根铁丝,用起屡试不爽的开锁技巧,几下就把将军锁捅开。

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惊!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人渣

借着微弱的亮光,赵凤声依稀看到两张床上躺着两位女孩,全身都被麻绳捆住,还有两条绳子将她们固定在床板,看起来就像是待宰羔羊。赵凤声一个箭步跨进房间,打开灯,发现两个女孩嘴巴都被胶带粘住,有个女孩用牙齿将胶带咬出个小口,若即若离的哭泣和救命声,就是她所发出来的。

赵凤声赶紧给她们撕下胶带,松开身体麻绳,没有了束缚禁锢,女孩扑进赵凤声怀里嚎啕大哭,另一个女孩被大刚所救,同样是瘫倒在救星怀里,哭的一塌糊涂。

“谁把你们绑在这里?”赵凤声等到女孩发泄的差不多,稍微把她推出些距离,沉声问道。

可是女孩还处于惊吓状态,光抹眼泪不说话,赵凤声又反复问了几次,女孩才断断续续说出了实情。

原来她们外地人,在某个聊天软件结识了一位叫佳宇的小伙子,对方不仅长得帅,资料照片里还配有各种豪车,把他爹快吹成了世界首富。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顶级高富帅一口一个老婆叫着,把其中一位女孩弄得意乱情迷,睡觉都做着阔太太的美梦,对方打了几次电话,两个不知深浅的女孩就结伴来到省城。没想到迎接她们的不是豪车别墅,而是面目狰狞的一帮rén zhā,不但没有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一下车就被那伙人控制住,有位女孩吵着要回家,却迎来一顿暴揍,几个年轻人把她们带到一处鸟不拉屎的地方轮流糟蹋,这还不算完,这伙人并没有网开一面,而是逼她们跟几个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睡觉。

即便是脑子不够数,两个女孩也明白已经羊落虎口,试图逃了几次,都没有逃脱魔爪,佳宇他们下手极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不仅对两个女孩拳打脚踢,还用皮带抽,用烟头烫,用牙签扎手指,两个女孩遭受了惨无人道的nuè dài,而且佳宇还恐吓道,如果再敢跑,直接把她们扔进山里活埋。

两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哪见过这种场面,直接吓破了胆,害怕自己被杀,只能听从这伙人的吩咐,每天辗转在各式各样的客人之间遭受凌辱,吃也吃不饱,有家不能回,每天还要受到佳宇和他小弟的发泄,那些人只要是出门,就把她们像牲口一样绑在小旅馆内,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赵凤声听得暴跳如雷!

这还能叫人?比他娘畜生都不如。武云市的江湖里也有专营皮肉生意的家伙,可都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家庭条件不好的女人甘愿失足,有俩糟钱没处花的男人愿意**,都是心甘情愿的买卖,从没听说把人囚禁后强迫接客,这不就是逼良为娼?比起古代的黑心老鸨还令人发指。赵凤声自诩不是好人,喜欢沾花惹草的大刚更谈不上,俩人经营过违法生意,拎着刀砍过人,隔三差五还去销金窟里风流快活,但他们从没干过这种龌龊勾当,也没见那些恶名昭著的痞子们干出这种恶心事,不怕shēng hái zi méi pi yǎn?不怕天打五雷轰?!

赵凤声嘱咐她们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心里起伏不定,望着两张稚嫩的脸庞,柔声问道:“你们多大了?”

“我十九,她十七。”跟赵凤声有过一眼之缘的女孩如实答道。

十七十九都是应该在校园里享受青春的孩子啊。

那些畜生真能下得去手?!

赵凤声拇指狠狠捏着食指,泛出苍白颜色。

两个女孩被折磨了多日,早已如同惊弓之鸟,迫切希望离开不堪回首的小屋,赵凤声本想教训那帮rén zhā该如何做人,可看着两个女孩望眼欲穿的眼神,还是决定先带她们吃顿好的,然后去公安局报案,就不信那些王八蛋能有好果子吃。

四人在黑夜中离开了幸福人家,顺着秀才庄的小路默默前行,到达街道拐角,发现对面走来了五个人,赵凤声眼尖,记忆力也好,即便是月色朦胧,也能看出是跟女孩在旅馆一起出现过的青年。

两个女孩长期遭到他们凌辱,很快判断出是那五个恶魔,吓的急忙躲到赵凤声和大刚的身后,攥着衣襟瑟瑟发抖。

赵凤声和大刚没动,站在那里稳如泰山,兄弟俩心照不宣地想教训这帮畜生,眼神一个比一个凌厉。

五个人走近,领头的小青年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一进一出玩的挺溜,恶狠狠道:“你们是不是他妈的找死?敢把我女朋友拐出来?赶紧乖乖的滚蛋,否则老子的刀子不长眼,小心在你们身上划拉点零件下来。”

放狠话,吓唬人,这都是老街四害十几岁就已经掌握的基本技巧,这伙年轻人说是他们的徒孙都算高攀,关公面前耍大刀?兄弟俩对视一眼,笑容灿烂。

大刚踏出一步,露出一个狰狞笑意,“小王八羔子们,天天欺负小女孩,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来来来,爷站着不动,有能耐跟爷比划比划。”

领头青年咬牙道:“你真活得不耐烦了?站着不动让我捅?!”

大刚敞开貂皮大衣,指着心脏部位牛比闪闪道:“孙子!老子吐口吐沫是个钉,来往这捅,不敢的话跪下喊爷爷!”

领头青年就是佳宇,把两个女孩拐来的主谋,二十出头正是无法无天的年纪,听到大刚叫嚣,是可忍孰不可忍,佳宇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挥舞着弹簧刀冲着大刚心脏扎去!

赵凤声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没有出手帮忙的意图,大刚的身手他心知肚明,跟自己和沐金福这种级数的人物叫板差了好几条街,可以前没少干架,混战经验已经积累到大师级水准,对付一个脚步虚浮的瘦弱青年,太简单,绝对手到擒来。

等到刀光刺向大刚身前一米左右距离,大刚忽然闪身,膝盖一提,飞速撞到佳宇xià ti,伴随着凄厉哀嚎,大刚又用出一记痞子们常用的黑虎掏心,凿在佳宇后背,直接让对方上演一出标准的狗吃屎动作。

佳宇吐出嘴里黄土,扭头,泛起阴毒的眼神,好像是质疑这个男人说话跟放屁一样。

大刚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咧起大嘴笑道:“shǎ bi,你不是喜欢骗女孩子嘛?老子就让你尝尝受骗的滋味。你问问我兄弟,老子啥时候说话算过数?跟我斗?再活二十年再说吧!啊哈哈哈!”

第二百二十章 无知须有报

其余小弟很没义气的撒丫子就跑,四面八方呈鸟兽散。

赵凤声没追,追也追不上,他的脚力逮住一个两个还行,一口气能抓回四个腿脚麻利的大小伙子,那是闪电侠。盯着罪魁祸首佳宇,抓人的事交给公安去办。

大刚外表是位粗鄙的恶汉,做事却谨小慎微,用脚把佳宇的弹簧刀踢开,生怕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拽住染得花花绿绿的头发,露出凶相说道:“小子,老子也算见过大世面,可像你这么王八蛋的却是头一次遇到。把人家妹子糟蹋了,还逼着人家mài shēn给你挣钱?能耐不小啊,不把你放到岛国可惜了,你这东西比生化武器还恶心人,保准能为咱祖国做出卓越贡献。”

佳宇输人不输阵,仰着脑袋咬牙道:“有本事弄死我!否则你们休想走出秀才庄!”

大刚乐了,冲赵凤声递去一个玩味眼神,好笑道:“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像不像你当年跟张小光干架时的牛劲?”

赵凤声蹭了蹭被冷风撩出来的鼻涕,无语道:“我可干不出来这事。”

好人,大刚不沾边,倘若说起为非作歹,他是侵淫此道几十年的老手,没顾忌两个妹子在场,一只手就娴熟解开裤腰带,赵凤声明白这畜生要干啥,用手掩住两个不知所措妹子的眼睛,皱眉道:“行了,大冷天的别嘚瑟,赶紧把人弄到警察局,以免夜长梦多。”

啪!

大刚用力抽了一下佳宇后脑勺,骂道:“娘的,便宜你小子了!再敢跟老子耍横,直接喂你一泡长生不老尿,瞅啥瞅,不服?!真以为老子不敢弄死你?”

不怕死的好汉毕竟是凤毛麟角,弹簧刀仅仅在佳宇眼睛珠子晃了一圈,立马哭天喊地求爷爷饶命,大刚得意一笑,把刀反过来,拿刀背冲他来了记狠的。

地面陡然轻微震动。

赵凤声回头。

远方涌来一大票人,气势汹汹冲着自己步步逼近,为首一人脑袋锃光瓦亮,在寂寥月色中极为惹眼,不难认出是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大老刘。

这帮rén dà晚上不睡觉,又出来抓小偷?

真当自己当成民兵了?

赵凤声本来在腹诽,可扫向旁边的人,立刻眉头紧锁。大老刘身边,是刚才逃跑的佳宇小弟,指向赵凤声咬牙切齿嘀咕着什么,看样子跟大老刘关系挺密切。

趴在地上的佳宇大喜所望,本想说几句挽回颜面的话,可弹簧刀近在咫尺,把这个凶人惹恼了,没准被他一怒之下抹了脖子,佳宇张了张嘴,又把到达嘴边的狠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大刚见到来者不善,皱眉问道:“本事不小啊,这么快就搬来了救兵?”

赵凤声拉开了羽绒服拉链,弯腰捡起几根树枝,塞到袖子部位,又给大刚递过去几根,如此举动,是为了迎接火拼做出的战斗准备。当年老街四害跟人对砍,喜欢在袖子里垫几本厚厚的书籍,比如金瓶梅和yu pu tuán那些风流读物,别小看一本书的威力,有了它,赵凤声才敢在人群里冲锋陷阵,寻常刀刃根本破不开纸张叠在一起的防御,除非是吕刀魁拎的那种狗腿刀,否则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赵凤声的后背满目疮痍,两条胳膊却鲜有伤痕,这都是几百本英勇就义的书籍立下的汗马功劳。

找不到书本,只好拿树枝将就,再怎么说,也比拿血肉之躯跟人家刀子对碰要好一点。两人将树枝垫好,赵凤声神色如常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刚活动活动被低温冻得僵硬的腿脚,怪笑道:“很久没和你一起砍人了,还有点小激动,这比找妹子还ci ji,以后要是老二不听话,还得去打打架才能找回感觉。”

赵凤声学着电视剧里骂了一句:jiàn rén就是矫情。

大刚以牙还牙,竖起一个中指。

大老刘有点近视眼,等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是盛赞过自己的俊俏小伙,大老刘愣了愣,晃着大秃瓢说道:“后生,咋跟我侄子干起来了?都是自己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赔个不是,哥把这篇翻过去。”

赵凤声清楚这帮痞子没那么好糊弄,收敛起白天时的恭维姿态,一字一顿道:“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何谓无知。善报、恶报、速报、迟报,终须有报。”

大老刘比他学历还低,就是个没念过书的大文盲,不懂绕来绕去的机锋,摸了摸大光头,纳闷道:“啥意思?”

赵凤声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侄子拐骗未成年少女,不但糟蹋了她们,还强迫她们接客,这事,你知不知道?”

大老刘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不就是弄了俩小姑娘赚点钱花啊,有啥大不了,这俩小女孩又不是你家亲戚,管那么多闲事干啥?”

“放你娘的螺丝拐弯屁!”

大刚实在受不了大老刘无所谓的态度,插口骂道:“我说这个小王八蛋怎么干出生儿子没pi yǎn的事,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有闺女不?你有侄女不?把她们扔进窑子里看你还笑不笑!都是爹娘手里的心肝宝贝,到了你这就得活该被糟蹋?我去你娘个西瓜皮!活了这么大岁数连人都不会当,还活着干啥,直接跳到茅坑里把自己淹死算了,省的你家人在阴间做鬼都抬不起头。”

论起骂人水平,大刚是仅次于三妮的桃园街好手,骂的活人想跳楼,骂的死人想投胎报仇,一通粗鄙叫骂中涵盖了多重诅咒信息。往常老街四害跟人发起冲突,都是由他点燃导火索,稍微发生点摩擦,大刚都能噼里啪啦骂个半个小时不重样,脾气再好的老实人,都能被他骂的生出杀人的心,更别提秀才庄里为祸多年的大痞子。

大老刘气的脑门都蒸腾出丝丝热气,咬牙切齿道:“年轻人!你是不是想死?!”

大刚没法跟叔叔撒气,但能拿侄子泻火,大脚猛地压住佳宇的后脑勺,结实闷进土里,大刚兜了兜没系好皮带的裤裆,摆出一副欠揍的表情,“叔侄俩吓唬人都一个路数,真差劲。你问我想不想死?让爷仔细考虑一下啊,嗯……说实话还真想!想跟你妈一起yu xiān yu si。”

大老刘彻底疯了,拿杀猪刀的刀尖指向出言不逊的家伙,暴跳如雷道:“给我砍死他!”

几十名小弟举起刀,疯狂冲向大刚。

大刚慢慢悠悠蹲下身,弹簧刀在佳宇的喉咙处比划了一下,咧嘴道:“看谁先嗝屁diǎo朝天。”

事关老大侄子的性命,几十名小弟不敢擅自做主,齐刷刷望向大老刘,询问的眼神都透露出一个意思:砍,还是不砍?

大老刘迟疑片刻,多年的痞子生涯,让他深知失去先手的后果,咬了咬牙,挥手喊道:“砍!”

没等几十人再度冲锋,弹簧刀在佳宇脖颈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鲜血流出。

啊!!!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在寂静的秀才庄。

佳宇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跟大刚这种lǎo jiāng湖无法相提并论,这一刀,其实也就擦破点皮,伤势很轻,贴个创可贴,几天就能痊愈。大刚这一刀攻心为上,恐惧感要远远大于痛感,撕破天际的嚎叫,有九分是吓得,只有一分,才是疼的。

几十人停驻脚步,再度回头问询。

自己的侄子在人家手里,大老刘陷入纠结。

这个嘴比茅坑还臭的家伙,看起来比自己都像痞子,估计是位见过血的狠人,否则面对拎着刀的几十人,吓都能把他吓死,还能像现在一样若无其事的威胁自己?硬来,这个大块头面对生死存亡,很有可能把侄子当成殉葬品,唯一的方式就是和谈,还好自己跟俊俏后生有点交情,看许下重诺,能不能让他们放过侄子一马。

打定主意之后,大老刘强迫自己堆出个笑脸,冲赵凤声和颜悦色说道:“后生,年轻人犯点错,当大人的得给他擦屁股,不能见死不救啊!谁家都有调皮捣蛋的孩子,不能一棒子打死,要不你说个法子,认打,你去狠狠教训他一顿,认罚,我出五万块当作赔罪,两样加一块处罚都可以。你看这主意行不?”

好话,利诱,全都拱手奉上,大老刘不信这个年轻人无动于衷。毕竟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又没结过死仇,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不至于非得到玩命程度。

赵凤声望了眼身后两位脸色苍白的女孩,心底犹如被针尖扎下,缓缓道:“你如果把自己放在大人角度,就得为她们的大人着想,我不清楚她们家人想要钱还是想让你侄子坐牢,但是身为一个男人,自己犯得事,就得自己扛,我不要你的钱,只想给她们讨一个公道而已,该怎么处罚,fǎ yuàn说了算。”

大老刘没想到这个古板的后生无动于衷,面容渐渐变为阴鸷,狠声道:“我侄子死了,你们也别想活,今天这事,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哼!……你们别想走出秀才庄。”

赵凤声一脸平静道:“今天的事,其实也好办。”

大老刘没想到柳暗花明,讶异问道:“怎么办?”

赵凤声微笑道:“我说一个法子,您看行不行。”

大老刘迫不及待道:“说说看。”

赵凤声一本正经道:“咱们都是江湖人,既然是江湖人,那就用江湖的规矩,用拳头来讲道理,俗话就是单挑。谁赢了,就按谁的意思办。”

大老刘瞅了眼在羽绒服下依旧略显单薄的身躯,不知道这个后生战力如何,万一真是个练家子,这么多小弟看着,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输了后还真能放任他们离去?以后老大还怎么当,自己侄子又该如何处置。左右为难,大老刘思前想后琢磨出了一个主意,谨慎说道:“后生,我们人多,算是占了上风吧?既然占了上风,那可不能白占,得沾点光,你也是江湖人,不能坏了江湖规矩,是不是?”

赵凤声心平气和说道:“放心,我说的办法,你们肯定会接受。”

大老刘眯起眼睛,拭目以待。

赵凤声嘴角勾勒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伸出手指,挨个扫向对面几十hào人,

“我一个人,挑你们全部。”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怒了

单挑所有人?

大老刘打量下后面乌泱泱的小弟,人数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七八,就凭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后生,敢以寡敌众?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以为自己是那位被誉为万林恶来的**iàn tài?

呸!

不仅大老刘不信,大刚也没看好赵凤声,摆平几十名亡命之徒,整个武云市只有鬼狼爷和沐金福有过如此耀眼的战绩,赵凤声能打,不假,但要是跟那两位牛人相比,还是差了几个级数。虽然眼前的二十多人跟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有一段距离,但手里明晃晃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一个不留神,就得被放点血出来,痞子们冲锋陷阵可能不拿手,落井下石都是一等一的熟稔,只要躺倒在地,绝对得被剁成肉泥。

赵凤声的战斗力究竟处于什么样的水准,大刚知根知底,以前干架时,顶了天能撂倒四五位,自己还得背一身伤。就算吃了天山雪莲或者千年人参那种暴涨一甲子的灵丹妙药,把战斗力翻翻,算你能对付十个,可其他的二十来口子人,咋办?

大刚看了看波澜不惊的赵凤声,心急如焚,丧气话却不敢说。大刚是个没啥文化的痞子,书读得不多,但在社会中参悟的道理不少,明白阵前厮杀,最重一个“势”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赵凤声此刻势头正猛,压的对面连大气都不敢喘,自己若是奉劝兄弟收手,会打破好不容易造下的压倒性气势。大刚将弹簧刀抵住佳宇喉咙,心想着真要是赵凤声寡不敌众,秃瓢投鼠忌器也不敢下死手,这是唯一能给兄弟续命的手段。

大老刘阴沉着脸道:“后生,你真敢一个人单挑我这么多兄弟?”

伴随着一句“废话真多”,赵凤声的身形爆起,前脚掌接连踩踏地面,冲着大老刘大步突进。他的想法很简单,擒贼先擒王。

大老刘看模样是个粗鄙的杀猪汉,能将鱼龙混杂的秀才庄握在手中,不单单是靠武力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眼力,头脑,手腕,缺一不可,再加上对阵经验相当丰富,一眼就判断出这个奔若惊雷的后生是个练家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老刘不敢硬碰硬,很没骨气地钻进人群,吼道:“砍他!”

赵凤声面对着群情激奋的痞子,突然改变行进路线,选择薄弱的肋部当做突破口,轻松躲过势大力沉的一刀,赵凤声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顺着刀的来势,手臂一进,一扭,西瓜刀顺势夺过。

赵凤声从小对刀较为偏爱,刀乃百兵之胆,善于劈斩,有敌无我,拎在手里仿佛胆色都平添一大截,这给小时候胆小怕事的赵凤声注入很大勇气,所以才会对两把唐刀情有独钟。

一刀在手,赵凤声底气十足,冲着愣在那里的小混混肩部来了招力劈泰山,刀光掠过,鲜血和哀嚎同时涌现,带来视觉和听觉的双重ci ji,赵凤声用拳头直接将他放倒,躺在地上像是具死尸,一动不动。

刀刃仅仅砍下半寸,避开了动脉血管,那一拳也是砸在百会穴,不会造成太大伤害,昏迷不醒的倒霉蛋顶多醒来去医院缝两针止血,再回家睡个大头觉,过几天就能大声喊着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赵凤声之所以制造出惨烈的感觉,意在敲山震虎,他可没想把二十多人挨个放倒,只是想吓唬住他们不敢动手。

果不其然,有几位胆小怕事的家伙,亲眼目睹同伴惨状,吓得不敢动弹,他们只是摇旗呐喊的虾兵蟹将,跟在大老刘后面混口饭吃,混口酒喝,没到两肋插刀程度,颇为能打的同伴一个照面就被人揍得生死不明,贸然上前,能有好果子吃?

唬住了七八人,赵凤声暗自松了一口气,可轻松只是刹那间,迎面而来的刀光又让他如芒在背,撤身避过三把刀,又用右手的西瓜刀扛住两把,剩下一把实在无法避让,赵凤声一咬牙,用左臂挡住力道不弱的刀锋,树枝顷刻间被斩成数段,赵凤声手腕处一热,挂彩了。

以一敌五和以一打十,绝对是不同概念,对方都是身手矫健的大小伙,挥起刀子,速度一个比一个快,况且大多数是有过混战经验的痞子,见过血,时常经历以多打少的局面,早已默契形成包围圈,将赵凤声包了粽子。再者,赵凤声虽然会一击致命的窍门,但是跟这帮痞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下死手。

可手臂滴滴答答的鲜血和劈头盖脸的刀光霍霍,激发了赵疯子蛰伏许久的凶性。

老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赵凤声挥起拳头,直来直去,隐约带起破空声,砸在伤了自己家伙的面门,鼻涕,眼泪,鲜血,门牙,像是杂货铺清仓大甩卖,连卖带送,一股脑洒向空中,没等他叫出声,41码的鞋底凶猛踹在小腹,跪在地上,滑出去三四米远,将土地带出两道深深痕迹。别看他还神志清醒,但还没早早昏迷的倒霉蛋幸运,赵疯子蕴含怒意的一脚没那么好受,至少得躺在床上修养几个月才能康复,没准还会留下暗疾。

赵凤声含恨出手,把注意力集中在揍人上面,没有进行防御,换来的又是背部和头部各挨了一刀,幸好没伤在要害部位。赵凤声背部伤痕纵横交错,早已习惯了被人从后面偷袭,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慌忙扭头,而是顺着刀刃传来的力量,往前一趴,卸去大部分力道,随后单手撑地而起,一记回头望月,深深刺入偷袭者的大腿,手肘在后脑勺一磕,那人栽倒在地。

这次,赵凤声没有手下留情。

赵凤声脚尖挑起那人留下的砍刀,握在手中,头部流淌的鲜血,使他看起来像个从地狱里跳出的恶鬼。

赵凤声擦去流进眼睛里的鲜血,冲着众人阴恻恻道:“再玩下去,出了人命可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第二百二十二章 花红

赵凤声此时的恶人厉鬼相,把几位胆小的痞子吓得一愣一愣。不要命的狠人毕竟太少,三五年都蹦不出一个,眼前的家伙不要命,还他娘能打,简直就是位生瓜蛋子,若不是老大横着眉毛站在最后,恨不得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大老刘见到军心不稳,跳出来喊道:“谁能砍死他,老子出五十万!”

五十万,对于生活在底层的痞子们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老话不假,几位痞子挥起刀冲着赵凤声要害刺去,是刺,不是砍,出手相当歹毒,似乎害怕同伴抢了五十万的花红。

杀人灭口?

赵凤声眸子眯起,身体突然矮了一半,迅速向左前方四十五度角奔袭,犹如离弦之箭,刀尖将对方势在必得的一击偏离轨道,用起半步崩拳里的混合劲,电光火石间砸在对方胸口,一百多斤的大小伙子像是被行驶快速的汽车撞个正着,直挺挺飞出几米远。

赵凤声气不外泄,猛跺地面,向下一位痞子欺身直进,堪比国家短跑运动员的biàn tài速度,使得对方的刀还滞留在空中,赵凤声的拳头已经来到他的脖颈部位,那人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然后两眼一黑,不省人事,记忆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双阿迪王牌的白色旅游鞋。

剩余一位想要拿花红的痞子,下场最惨,被赵凤声用膝盖砸中他的下颚,无意中还咬到了自己舌头,鲜血不要钱的往外喷溅,赵凤声用脚背将他踢进痞子堆,指着大腿被捅了一刀的家伙语气平静道:“他俩撑不了多久,送他们去最近的医院。”

躲避,出手,伤人,动作一气呵成,三位壮汉没有一位能站起来继续动手。敢拿花红的人,在秀才庄的痞子里都是身手拔尖的,可总共没用几秒钟就先后倒下,比起幼儿园的小朋友还要不堪一击。几名小弟摄于赵凤声的手段,连跟老大打招呼的意思都欠奉,抬着伤者退出战斗圈,玩命冲医院狂奔,至于他们是想营救同伴还是想远离恶魔,恐怕后者的成分居多。

刀剑无眼,赵凤声没想跟这帮萍水相逢的痞子们死磕,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值当下死手,可这帮人出手忒狠,两刀下去皮开肉绽,逼的赵凤声露出獠牙。他不是佛门高僧,做不出被人砍了还能笑脸相迎的举动,割肉喂鹰那是佛祖,不是他赵疯子,他认的是一报还一报,一刀还一刀,不占人便宜,但绝不吃亏。还好赵凤声没到歇斯底里的程度,最后阶段还保持神智清明,否则这几人远不止是受伤,而是丢命。

赵凤声潇洒地挽出个刀花,瞪着一脸懵逼的大老刘,仰了仰头,道:“还打不打?”

大老刘扫了眼狼藉的战场,跑了几个,躺了几个,还有几个干脆把刀扔进草丛里,背着手冒充天真无邪的红领巾,其余的人都躲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不敢应战,还打个屁啊!

大老刘堆起了跟赵凤声白天时一样谄媚的笑容,缩着脖子道:“后……后生……不,老弟,你武功出神入化,万夫莫敌,勇冠三军,所向睥睨。我们服,真的服了,佳宇你说咋办就咋办,我绝不说二话,就算你把他煎了炸了,也是他小子坏事做尽,活该受罚!”

被大刚摁在地上的佳宇带有哭腔喊道:“叔!咱家就我一棵独苗了,你得救救我,不能让刘家绝了后啊!”

呸!

大老刘厌嫌地吐了一口浓痰,“你个王八蛋成天就会惹是生非,早就该把你扔进监狱里好好改造,今天幸亏碰见了惩恶除奸的侠客,要不然连我都被你蒙在鼓里。大侠说得对,像你这种王八犊子就得自己拉屎自己擦,挨了枪子都不冤!”

赵凤声一愣,大老刘啥时候摇身一变,成了大义灭亲的明白人了?

这个痞子看起来是个粗鄙汉子,没想到肚子里墨水还挺多,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估计跟平日里爱听奉承话有关,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嘛。赵凤声把刀丢在一旁,简单处理着伤口,所幸那几个痞子是普通人,只是劈开了皮肉,没有伤及到筋骨,去医院缝合伤口,再抹点消炎药,几天就能痊愈。要是想省钱,大刚就能把这事办了,久病成医,他俩那会去医院的次数比回家都勤,治疗刀伤的过程比医生还熟悉,如果不嫌伤口被缝的丑陋不堪,去药店几十块钱就能搞定。

大老刘说了几句好听话,转身就走,小路中忽然出现了隐隐约约的身影,大老刘张望一番,眉目中尽显喜意,吩咐小弟们把刀扔了,冲着来rén dà步跑去。

赵凤声眼神不错,能分辨出来那几人穿着警察zhi fu,看到大老刘见了亲爹似的模样,突然想到他的亲戚就是派出所干警,赵凤声眉头一皱,这帮警察帮理不帮亲还是帮亲不帮理?很难预料。

大老刘指向赵凤声,冲着警察嘀咕几句,警察们直接冲着赵凤声步步逼近,有位年纪最轻的干警还掏出手铐,二话不说赏了赵凤声一对银镯子。

赵凤声没躲,更不敢还手,袭警跟寻衅滋事性质完全不一样,再说这是省城,人生地不熟,躲都没地方躲。赵凤声心平气和问道:“为什么铐我?”

年轻警察正了正dà gài mào,义正言辞说道:“有人举报你把几人打成重伤,是不是真的?”

赵凤声辩解道:“他们几十人拿着刀砍我,不允许我正当防卫?刀是他们拿的,又不是我拿的,你看看草丛里的刀具,起码有二十多把,我们俩人可能拿着这么多凶器出门?警察同志,你得先调查清楚情况之后再铐人吧?”

大老刘摸着大光头,嚣张笑道:“后生,我们这么多证人亲眼看到你砍人,就别抵赖了。”

赵凤声瞪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厉芒咄咄逼人,大老刘还对他的身手心有余悸,撇开脑袋不敢直视。

年轻警察说道:“先跟我们hui pài出所,到里面再说。”

赵凤声清楚这人恐怕就是大老刘的亲戚,否则不会如此袒护他,按照目前情景,进了派出所不死都得掉层皮,绝不可能完好无损走出来。

赵凤声无奈道:“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年轻警察大义凛然道:“我们是秉公执法,你找谁都不管用。”

赵凤声道:“他叫张新海,是你们同事。”

年轻警察刚要回答说没这个人,旁边的老干警面部抽搐一下,插口道:“哪个张新海?”

赵凤声挠挠头,回想着张新海的身份,片刻后恍然大悟道:“省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

第二百二十三章 落网

众人一个不拉被带到派出所,赵凤声一五一十说出事情始末,派出所老干警听得冷汗直流,差点用眼神把大老刘和他亲戚剜死。涉及到**未成年少女和强迫未成年少女卖淫,性质极其恶劣,放到省里都是大案,两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还敢张开羽翼庇护?不怕把自己也牵扯进去?纯属找死!

赵凤声讲完,老干警允许他去打电话,赵凤声电话被傻小子当暗器扔没了,只好拿着大刚的手机拨出记在脑海的hào码,那头的张新海好像处在熟睡状态,迷迷糊糊问道哪位,赵凤声自报家门,张新海略感诧异,询问好地点,连什么事都没问就说马上到,差点感动心思细腻的赵凤声热泪盈眶。

此事惊动了派出所所长,碍于张新海一会大驾光临,把赵凤声“请”到了所长办公室问话,一番试探性的刨根问底,赵凤声太极功夫相当纯熟,只是说跟张新海是莫逆之交,派出所所长不仅赔笑脸,还搭了三根玉溪,最后连个底都没摸清楚,郁闷至极。

不到十五分钟,张新海带着几位省厅干警出现在派出所,赵凤声直接用一个熊抱表示亲切问候,把张新海弄得云山雾罩。听完赵凤声讲述完前因后果,张新海眉头皱起,人畜无害的脸庞布满威严,简短考虑之后,下令把有关人员带到市局进行询问,一场令人发指的罪案,最终以恶有恶报收场。

张新海带着赵凤声和大刚离开派出所,来到最近的医院停下,体贴入微地带赵凤声处理伤势,医生望到后背密密麻麻的恐怖伤痕,还以为遇到了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找个借口溜出去准备报警,张新海看出了他的顾虑,亮明了自己证件,医生这才哆哆嗦嗦坐下缝针。

缝合完毕,背部缝了七针,头部缝了六针,赵凤声讨厌七这个数字,嘱咐医生多来一针,医生怕恶人找麻烦,不敢不从,又给补了一针。

头部需要缝合伤口,医生帮赵凤声剪了头发,本来挺长的寸头变成了平头,赵凤声还挺美,没想到缝个针还能省个理发的钱,多划算啊。周围找不到镜子,于是赵凤声指着新出炉的发型问大刚帅不帅,望着脑袋顶酷似姨妈巾的造型,中间还渗出几滴血迹,大刚笑的肚皮都快破了,说头次见到包扎能包出卫生巾效果的医生,牛的一比,赵凤声很生气,赏了笑的肝肠寸断的畜生一脚,扭头要找医生撒气,顺便换个造型,张新海却把他拦住,捂着肚子违心笑道:包扎的挺好。

等到赵凤声上了车,从后视镜中瞅见自己“别致”的造型,脸都绿了,当着xing jing副大队长的面,发誓要把那医生砍成八段,然后把他扔进油锅再炸一遍,张新海一笑了之。

这时已是凌晨,张新海想尽地主之谊,问他们饿不饿,闹了一晚上的赵凤声肚子咕咕直叫唤,hào称能吃一头牛,张新海又问他们想吃什么,答案却很下作:越贵越好。

来到一处装潢奢华的茶餐厅,三人迈步进门,张新海选择一处僻静的地方就坐,一脸倦容的服务员递过菜单,张新海推到赵凤声面前,微笑道:“随便点,其实早该请你一次。”

赵凤声没客气,自己在武云市拼死拼活,都是为了719案瞎忙活,于公于私都得狠宰一顿,可赵凤声见到大部分都是三位数的菜品价格,没好意思下狠手,伸出具有滑稽性的脑袋,悄悄问道:“能报销不?”

张新海哭笑不得,大大方方说道:“你们大老远来到省会,一顿饭我还是能请得起,放心,我的钱都是国家给发的工资,纪委不会找你们麻烦。”

赵凤声踏实了,可既然人家这样坦白,自己哪还好意思再吃大户,点了几个不到一百块的家常菜,要了双份米饭,最后看着进口黑啤不错,价格也合理,笑容腼腆点了两桶。

张新海倒没嫌他胃口大,而是关心问道:“你刚受了伤,能喝酒吗?”

赵凤声豪迈道:“那有啥的,以前砍完人都得来顿酒庆祝庆祝,不仅能止疼,还能消炎,第二天活蹦乱跳,比起吃啥药都管用。”

似乎觉得当着xing jing副大队长的面说起砍人有些不妥,赵凤声突然闭起嘴巴,讪讪一笑。

张新海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没去深究赵凤声以前砍人的问题,岔开话题道:“当初向黑子推荐你当719案的突破口,我看完你的档案还有些疑虑,说实话,从数据上分析,你跟涉黑人员没有任何区别。等接触几次之后,我才觉得你这个人有点不太一样,有胆,有谋,还有血性,但是跟某种界线泾渭分明,向黑子对你的评价很贴切,踩在法律底线和道德高度的聪明人,所以我今天没有问你什么事就赶了过来,因为我清楚,你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更不会做出越界的蠢事。”

赵凤声呵呵轻笑,作为回应。

酒菜上齐,张新海替两位客人斟满啤酒,举杯说道:“没想到你今天又见义勇为了一次,从犯罪分子手中救出两个小女孩。来,我代表我个人,敬你一杯,行侠仗义不失英雄本色,不愧是咱们燕赵的铁血男儿。”

饶是赵凤声脸皮厚实,还是挡不住直来直去的夸赞,红着脸把酒喝干,一杯醇厚的啤酒下肚,赵凤声坏笑道:“领导,你们当官的喝酒开车,是不是没交警敢拦啊?”

张新海无语道:“可以找代驾。”

赵凤声挠了挠头。

三人一个比一个海量,菜没吃多少,酒却要了八桶,张新海趁机会给赵凤声使了个眼色,估计是想和他私密交谈,赵凤声心领神会,借口两人搭伴厕所,跟张新海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张新海小心翼翼巡视一番,双手揉着太阳穴,饱含岁月的脸庞突然呈现出及其疲倦的神态,轻叹道:“我三天没合眼了。”

赵凤声这才注意到金丝眼镜后面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诧异道:“为了办案?”

张新海摘下眼镜,拿衣襟擦拭掉上面的朦胧雾气,点点头道:“嗯。719案。”

赵凤声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颤声道:“怎……怎么样?”

张新海摇头苦笑道:“这个案子我忙活了一百多天,十几名干警没日没夜的工作,有家不能回,孩子哭着喊着找爸爸,还差点把你的命给弄丢,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对不住你们,不过幸不辱命,就在今天下午,主犯落网了。”

赵凤声心潮汹涌,一蹦三尺高,“是谁?!”

张新海语气平静道:“你见过他,就是带香村那次,你去市公安局接受褒奖,是他给你颁发的锦旗。”

赵凤声想起了前尘旧事,唐宏图办公室录像里的背影和那人的形象重叠在一起,忽然茅塞顿开,张大嘴巴喃喃道:“那……那位姓贾的副局长?!”

张新海戴好眼镜,仰天叹气道:“就是他。”

第二百二十四章 水落石出

结局出乎情理之外,却在赵凤声意料之中。

719案自始至终透露出吊诡的味道,看来在带香村那次受到褒奖之后,自己就已经进入了大人物视线范围。唐宏图当晚就找上门意图招揽,不答应,那就一步步引诱自己上钩,整个事情的脉络走向,全都按照唐宏图的诱拐中发展,巧克力糖纸,魅力国汇发起冲突,然后指使沐金福去崔洋那里耀武扬威,把自己逼到不发飙不罢休的地步,最后bǎng jià大刚,在烂尾楼里一起清算。

至于二哥的真实目的,赵凤声猜测不到,约莫是幕后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想到其中一些细节模糊不清,赵凤声询问道:“杀手是不是刘志勇?”

“铁证如山。”张新海点头道。

“我听唐宏图的儿子唐耀辉说过,刘志勇是那位大人物的亲信,派来监视唐宏图的一举一动,既然杀人的是刘志勇,幕后主使是贾局长,那么唐宏图跟本案就没有关系了?”赵凤声很想知道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二哥,最终能否走出高墙。

“唐宏图确实在本案中撇得很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和本案有关,不过他bǎng jià了靳军刚,还是要接受法律制裁,因为他的行为涉及不到bǎng jià罪,只能以非法拘禁罪量刑。非法拘禁罪的量刑很轻,中间又没有殴打和侮辱情节,最多就是缓刑,甚至是拘役,等到我们把证据呈交给fǎ yuàn,宣判完毕,估计很快就能走出看守所。怎么,你和他有仇?”张新海一五一十给他普及法律知识,不忘记关心他的个人安危。

“仇?”

赵凤声细细回忆起跟二哥相处不多的时间,陷入思考。凭良心讲,唐宏图给他红酒喝,给他雪茄抽,每天纸醉金迷都是二哥掏的腰包,还要赠与他几十万的奔驰小跑,换成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赵凤声也是人,也会感情用事,或许是chi rén嘴短拿人手短,他对豪迈慷慨作风的二哥没有恶感,还有些小崇拜。一个毫无背景的外地人在武云市混到金字塔尖,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尽管二哥好像是在利用他,赵凤声还是生不出怨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又不是心怀苍生的慈悲菩萨,谁还没有点私心呢?

抽了半根烟,赵凤声有些反胃,扔进烟灰缸里拧灭,轻声道:“仇,谈不上,朋友嘛,也不算,就是有点交情。不过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唐宏图拿我当狗还是当牛,那就不得而知了,那种擎天架海的猛人,咱一个普通老百姓可望不可攀,只是问问而已。”

“我很喜欢你的自谦,但不要太过,否则就成为自大了。”张新海笑道,给出一个中肯建议。

“自大?我拿啥自大?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除了脸皮瓷实一点,全身上下所有零件,还真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嗯,也不对,还有一点,那方面也挺自信。”赵凤声眨眨眼,笑得很猥琐。

张新海转过脸,懒得搭理他。

“贾局长跟死者虽然同是公安人员,但他俩级别悬殊,一位是市局副局长,一位是省厅普通干警,又不在一个地方混,为啥要对人家下死手?”赵凤声想起了案件最关键的地方,那就是杀人动机。

“贾局长的儿子和死者是同事关系。”张新海苦笑道。

“我靠,老子替儿子出气啊?惊天大新闻啊!是为了抢妞还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杀人,不是过家家,总得有深仇大恨才能下得去毒手吧?”赵凤声听到nèi mu八卦,两眼直放光,迫不及待问道。

“嫌疑人和死者都是我的属下,平时关系闹得很僵,谁看谁都不顺眼,有几次还大打出手,甚至都动了凶器。”事关御下不严的问题,张新海表情尴尬。

“我滴个老天爷!打架都能打出这么大火气?直接动用ju ji qiāng?这他妈玩的也太大了吧?”赵凤声惊得目瞪口呆。

“其实最核心的问题,我们局里有个晋升指标,他们两个都是备选,但是指标只有一个,我们权衡再三,准备把机会留给工作能力稍微强些的孙晨,哦,就是死者。我们把贾局长逮捕之后做过询问,他把整个事情全都扛在自己身上,说是为了儿子的人生修桥铺路,咬死了他的儿子不知情。可是在我们调查719案的过程中,贾局长的儿子多次干预,包括你的个人信息,也都是通过他传递到武云市。人命关天,不能漏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贾局长的儿子到底是不是主谋,我们后面还要仔细调查,就算他没有参与其中,行为也构成了违法犯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会公正判罚。”张新海缓缓说道。

“娘的!我说放个屁都能被人知晓,原来是有内鬼啊!能不能让我揍那小子一顿,老子差点被他玩死,得讨回点利息,要不然睡觉都不踏实!”睚眦必报的赵凤声咬牙切齿道。

他心有余悸摸了摸脖子,挺后怕。怪不得一举一动都在对方掌握之中,还被分局警察一直盯着,后面有位副局长遥控指挥,没被玩死,就算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不是张新海在后面撑腰,自己早就被弄了十次八次,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从武云赶到省城的时候,应该是那位副局长以为自己拿到了证据来通风报信,所以才撕破脸皮痛下杀手,若不是傻小子大展神威杀出一条血路,自己早就和牛头马面在斗地主。差点见了阎王,赵凤声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恶气。

“是我工作出现了疏忽,将你的信息泄露出去,在这里,我要对你说声抱歉。”张新海话语饱含真诚道。

“哎!……算了,老张,我不是小心眼的人,折现吧。”赵凤声怨声载道。

“这个需要申请。”张新海愣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折现’是什么意思,无可奈何道。

“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怎么抓住的犯罪嫌疑人?对方又有势力又有内鬼,你们省厅xing jing还能把他们一锅端,真有本事啊!”赵凤声感叹道。

“难度确实很大,每次我们有些进展,都被内鬼抹去痕迹,当我们锁定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又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条作为抓捕依据,幸好,你给我提供的那两个u盘,被我们找到了。”张新海解释道。

“就是面包车里的那两个u盘?被你们找到了?我随后摸进去看了一眼,以为被幕后黑手弄走了呢。老张,我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帮你们做事,算不算是居功至伟?咱别拿一句谢谢糊弄人,我自己也会说,不稀罕听。来点实惠的,咋样?”赵凤声像个斤斤计较的小贩,拼命索取好处。

“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能答应。”张新海对这个痞子的作风习以为常,没敢轻易允诺。

“小气。”

赵凤声撇了撇嘴,大人物就是不好打交道,还没痞子们好骗,换成是自己如此对待张小光肖贵他们,早就拍着胸脯大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赵凤声低头沉思一会,沉静说道:“其实,我想见一见唐宏图。”

第二百二十五章 礼重情更重

对于赵凤声的小要求,张新海没有摆出铁面无私的姿态,点头答应,人家为了你的案子几次三番差点丢掉小命,总要报答一番,况且还有向双平摆在那里,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情于理都要帮他完成心愿。

幕后黑手落入法网,赵凤声心头最沉的石头被挪开,心境发生很大变化,一口气喝了好几桶黑啤,笑容愈发灿烂,甚至和张新海勾肩搭背问哪个yè zong hui的妹子漂亮,大刚怎么劝都不管用。张新海开玩笑说我们警队的警花不错,赵凤声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在太阳岛被警察妹子抓个正着,心里还留有阴影,咬牙切齿诅咒罪魁祸首向双平变成秒男,出乎意料之外,张新海竟然微笑附和。

一顿夜宵喝的昏天黑地,快天亮时才鸣金收兵,张新海打车把烂醉如泥的赵凤声送到一家四星级宾馆,并且自己掏腰包付了房钱,身无分文的大刚本想巴结巴结这位大人物,万一日后犯了事,也好留下个情分,自己经常惹是生非,肯定会跟警察打交道,有这位年轻高官守望相助,比啥保命符都好使啊!大刚伸进口袋,掏出揉的皱巴巴的毛票,加起来不超过十块钱,大刚叹了口气,进退两难,扶着赵凤声只好装醉,大声高歌,唱着妹妹你坐船头哦~,哥哥我后面吼~,恩恩爱爱,船身颤悠悠。几句惊悚的鬼哭狼嚎,引得素质不错的吧台小妞差点报警。

回到房间,把赵凤声扔到床上,大刚收敛起装疯卖傻的模样,点燃一根香烟,坐在床边望着流着口水傻笑的赵凤声,怔怔出神。

赵凤声卸下沉重枷锁,大刚也替他高兴,虽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但大刚能猜到和案情有关,自从赵疯子陷入到719案泥潭里,多久没笑得如此开心了?一个月?还是半年?从夏到冬,印象已经模糊。

还好,暴风骤雨已经过去,兄弟俩不用再担惊受怕,又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可一想到生子和二妮之间的婚事恐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刚眉头悄然皱起,拿出手机开机,进入微信,几十条信息不停闪烁。

“大刚,赵凤声呢,你和他到底在哪?”

“你俩是不是去外地大保健了?哼!就你们俩的德行,肯定没干好事,老娘不是小心眼的人,记得让他注意安全,弄一身病回来,我去你家闹个没完!”

“奉先和姑奶奶也消失了,你们带着姑奶奶看病了吗?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难道那个没良心的生我气了?”

“这都几天了,你们俩是死是活?赶紧给老娘回话!否则我把你的小兔崽子卖到山沟沟里给别人当儿子!”

“靳军刚,回话!!!回话!!!回话!!!”

二妮的信息无一例外是在寻找赵凤声,大刚看的心里阵阵酸楚,这丫头这么多天没见到生子,该是如何饱受煎熬?他担心性子倔强的二妮出事,想要打电话报个平安,可一想到生子千叮咛万嘱咐暂时别和二妮联系,大刚心里百转千结,接连抽了三根烟,终于做出一个决定,调到二妮的聊天窗口,回到:我们很好,放心。

六个字,一个标点符hào,大刚却像是经历一场火拼,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迅速关掉手机,躺在那里大口喘气,瞥了一眼睡姿古怪的家伙,想骂几句,却挑不出他的过错,想打几拳,又不忍心下手,大刚万般无奈,只能哎了一声。

张新海第二天下午赶到宾馆,接上赵凤声去看守所,探望一位罪行不大的嫌疑人,xing jing总队副队长手到擒来,跟民警打了声招呼,来到一处僻静的小房间,张新海嘱咐了几句,然后很识趣的走出大门。

啤酒的后劲比起白酒要大,而且是进口的外国啤酒,效果更加霸道。赵凤声喝惯了本地村子里生产的假冒伪劣产品,猛的喝次高级啤酒,难免会水土不服,坐在那里头晕目眩,光想找个地方把胃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听到脚步声,赵凤声赶紧打消这个念头,目光向通道望去。

唐宏图在两位民警押送下出现在门口,手腕戴着手铐,穿着橙huáng sè马甲,挺像是马路上的环卫工人打扮,气态没怎么变,依旧是不怒自威的典型东北大汉,只不过变成了想过昭关伍子胥,满头霜白。往日里熠熠生辉的双眼也饱含倦意,脸上的皱纹更加深邃,看起来苍老了不止十岁,如果被武云市那些旧人见到二哥现在的状态,不禁会感慨良多。

也许是二哥的余威尚在,赵凤声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诚恳笑道:“二哥。”

唐宏图显然没有认出他,揉了揉老花眼,望着头上裹着一块姨妈巾的家伙,审视半天,不确定问道:“生子?”

赵凤声走近几步,含笑道:“是我,二哥。”

两位民警被张新海打过招呼,扶住唐宏图坐下后就离开小屋,二哥扭头望了一眼,确认屋子里没有旁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赵凤声,苦笑道:“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赵凤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软中华,恭敬给唐宏图递去,态度谦卑拿打火机点燃,坐好后答道:“正好来省城办点事,顺道来看看您。”

唐宏图盯着过滤嘴下面鲜红的“中华”二字,叹气道:“挺长一段没抽过好烟了,生子,你有心了。”

赵凤声笑了笑,道:“以前抽过您不少好烟,我这人不爱欠别人恩情,就当还债。我在干警那还留了十条给您,估计够您抽到离开这里的时候。”

唐宏图终于露出笑意,“百里送中华,礼重,情更重。”

第二百二十六章 道高五十丈

赵凤声没去碰奢侈的软中华,而是掏出兜里的红云,熟练点燃一根,屋内烟雾缭绕,两人默默不语,互相打量着对方。赵凤声见到唐宏图心情似乎不佳,率先打破沉默,“二哥,您都快要出去了,怎么还不高兴?难道在‘hào里’收了窝囊气?我回头跟张新海说一声,看他能不能帮帮忙。”

hào里,指的就是看守所,痞子们流传下来的别称,具体什么时候用到这个名称,无从考究,反正在六七十年代那会就普遍沿用。赵凤声对看守所很熟悉,虽然没进去过,但经常去探望武云市的痞子们,老佛三进三出,严猛去那比回家都勤,长年累月还勾搭了一位女警做情人,所以赵凤声对里面的龌龊事有所耳闻。

“开hào”,意味着进去后先挨打,如果是不老实的刺头,会被一帮大汉轮流侮辱,不甘屈辱的家伙甚至还有过咬舌自尽的先例。“炸hào”,指的是犯人不老实,会被管教拿棍子揍。“hào长”,就是牢头,主要是配合干警管理犯人,如果有犯人违反规定,hào长就回去打小报告,在看守所里面权力很大。老佛和严猛是武云市出名的大哥,进去以后都是hào长级的人物,据说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看谁不顺眼就一顿拳打脚踢,除了摸不到女人,比在外面还潇洒快活,老佛当初还邀请赵凤声一起进去享受享受,结果被赵疯子认为晦气,往屁股蛋上赏了一脚。

二哥在武云市呼风唤雨,可到了省城未必管用,里面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二哥奔六十的人了,凭借武勇肯定干不过对方,难免会吃亏。一位名震江湖的大枭,在看守所被小混混们侮辱,那多有损颜面,同是武云市江湖里的人物,没有情谊还有道义,因此赵凤声想帮他排忧解难,滴水之恩放在那里,有恩必报的赵凤声不忍心他落难,能帮一点是一点。

唐宏图深吸一大口烟,抬起眼皮,沉声道:“生子,先谢谢你了。我唐宏图跌宕一生,爬的不算高,但也不算低,能欺负我的人还真不多,就凭里面那些小崽子,想弄我?哼,瘦虎,恶虎,那也是老虎,还轮不到野狗在我面前亮爪子!”

赵凤声望着当年使得无数英雄低头的二哥,想到他戾虎的绰hào,竖起大拇指报以微笑。

唐宏图收敛起摧枯拉朽的霸气,接着说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我交下的朋友三教九流,怎么也得千儿八百,可来到省城看我的,你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祖宗几百年的话都是至理名言,其实我早就能预料得到这种后果,但谁还没个盼头呢?别多,哪怕三五个兄弟过来跟我照个面,说一句二哥受苦了,我唐宏图这辈子都觉得挺值,没想到……呵呵。”

赵凤声以缄默当做回应。

唐宏图这棵大树倒了,没人理睬,自己呢?如果自己犯事进去,会不会像二哥一样落个悲凉下场?别人不敢保证,起码大刚和肖贵会来送几条香烟,老佛和张小光再不济,也得托人捎来几百块钱,应该比起二哥处境要强一些。

唐宏图目光蕴含怒意道:“那帮吃里扒外的东西,以前他们落魄的时候,我拿好烟好酒伺候,还帮他们赚钱买房买车,如今倒好,我唐宏图还没到穷途末路呢,就一个个把自己撇的干净,外面有裤子挡着,裤裆里的屎就不是屎了?!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我完蛋,他们以为能善终善了?做他妈的春秋大梦!把老子惹急了,我……咳咳咳……”

赵凤声站起,走到剧烈咳嗽的二哥身后,很识相的把他手里的半截烟抢过,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道:“二哥,身体最要紧,不值当动气。”

唐宏图连连挥手,对赵凤声示意无碍,喘着粗气道:“当年我老觉得小富即安是不求上进的话,在hào里蹲了几个月,没事的时候老瞎琢磨,现在想想,才明白这句话的本意。我这辈子赚到了很多普通人梦寐以求的银子,自己才花了几个?进了棺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有啥用?到最后朋友不亲,儿子不孝,万贯家产又能留给谁?还不如安心做个小富家翁,起码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活的踏实。”

赵凤声没有理会二哥的人生感悟,他本来就不想爬到金字塔尖,小富是他终极目标。一句儿子不孝,让他想起了唐耀辉的所作所为,说道:“小辉找过我一次,把两个东西交给了我。”

唐宏图一直待在看守所,还不了解外面的风云突变,猛然一惊,匆忙问道:“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赵凤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轻轻一笑,反问道:“里面是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唐宏图浓眉蹙在一起,紧张兮兮道:“生子,那可是烫掉手的山芋,你把它咋处理了?”

赵凤声摊开双手,“刚到手,还没热乎,就被一帮警察抓进局子,丢了。”

唐宏图猛地靠在木椅中,自言自语道:“丢了?……不出所料啊,还是魔高一丈。”

赵凤声笑道:“魔高一丈不假,可前面那句有点错误,道高了不止一尺,而是五十丈。”

唐宏图听到他话里有话,慌张问道:“啥意思?”

赵凤声不再和他绕圈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两个u盘最后都到了张新海手里,就在昨天,719案的主使,武云市公安局的那位贾局长,被抓了。”

“什么?!”

唐宏图直接从椅子中跳起,抓住赵凤声的手,颤声道:“真被抓了?!”

赵凤声感受着他双手的凉意,认真地点了点头。

唐宏图如释重负地闭起双目,把头冲向天空,喃喃道:“老天有眼,我唐宏图终于可以出去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唐宏图所说的“终于可以出去了”,显然不是指看守所围困的囚牢,赵凤声望着沧桑脸庞上布满狂喜神色,似乎明白了他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试探性问道:“难道二哥在躲那位贾局长?”

唐宏图喜形之色溢于言表,像是穷diǎo丝中了几亿大奖一样手足无措,围着椅子走来走去,双手不停击打在一起,听到赵凤声的询问,几十年的lǎo jiāng湖瞬间一愣,终于从狂喜归于平静,拿起桌上的软中华,赵凤声殷勤点燃,唐宏图挑着还略带喜意的眉毛,笑道:“生子,你想听实话?”

被他牵着鼻子溜了小半年,赵凤声当然想明白他的真实用意,想到委屈了那么多天,他也叼了根软中华犒劳自己一下,情真意切道:“二哥,您放心,咱们出来混的,讲江湖道义,就算您犯下滔天罪行,我也不会告诉外面的张新海。我这人说话算话,您给我讲讲里面的门道,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想明白您兜了一个大圈子,图的是啥。”

唐宏图老而弥坚的双目盯着赵凤声真诚的眼睛,足足盯了一分钟,呵呵笑道:“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呵呵,开个玩笑。既然你了解幕后黑手是贾局长,那么他肯定在劫难逃。算了,我就从头到尾全都吐了,憋在肚子里挺难受,反正犯法的事我不会说,也不怕你高密,再说你是个实诚人,我信得过。”

赵凤声尴尬一笑,竖起耳朵拭目以待。

唐宏图一口气抽掉三分之一的香烟,缓缓说道:“当初我来到武云市没几年,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比你现在还年轻,凭借着敢打敢拼,在武云市闯出了一些名堂,勉强能混个温饱。后来有次跟汽车站一帮混混起了冲突,为了钱干过几次架,论打,他们不行,五六人都被我们干进了医院,可是他们仗着在派出所有人,下了个套,把我一大半兄弟都抓了进去,有俩人至今还在笆篱子蹲着。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江湖里混,不仅能打,还得有人罩着,才能混得风生水起。”

“我明白了其中道理,托关系走门路,认识了一位市局xing jing队干警,就是现在的贾局长。我那会没啥钱,又急着跟警察攀交情,于是把手里生意六成股份给了他,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我运气好,我们俩相识之后,贾哥拿着钱去上下打点,官运一路亨通,从中队长、大队长、支队长,最后爬到市局副局长。我呢,有了这柄保护伞,更加顺风顺水,从一个小混混熬到了今天的位置,总体而言,我出钱,他出关系,慢慢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合作关系。”

赵凤声恍然大悟道:“现在的唐氏集团总裁宋雪峰,就是贾局长的亲信吧?”

唐宏图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这个人,应该是他从外面抽调的人手,整个武云市就那么大,他又不是一手遮天,不会再用熟面孔。”

赵凤声问道:“既然你们都是好朋友,为什么要躲着他?”

“钱,儿子。”

唐宏图带有深意道:“唐氏集团每年的收益,他要拿走六成,这可不是几百万的小数目,我唐宏图拼死拼活攒下的家底,为啥要拱手送人?因为钱的问题,我们俩起了争执,基本很少联系。到了719案之前,他找过我,说他儿子被一个同事抢走了实职正科级指标,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出人头地,最少要再熬五年。你也知道,在官场想平步青云,太难,不是光用钱就能所向披靡,不仅要靠关系,靠手腕,还要靠契机,贾哥在武云市待了一辈子,他也想让儿子更进一步,于是跟我商量,看能不能做掉他儿子的对手。”

赵凤声突然想到二哥被捕前给他说过的那番话: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成为人中龙凤?总想着让孩子省点心,为他们铺就一条康庄大道。就算位置再高,手中权力再大,都不能免俗。

当时赵凤声还认为唐宏图说的是唐耀辉,怒骂道二哥说的是狗屁不通的歪理,没想到弦外之音指的是贾局长和他儿子。

赵凤声暗自感叹着这些老油条的话得细细品味。

唐宏图抽着烟,轻轻一笑,“我到五十岁以后,钱多的花不完,就算每天在海边搂着嫩模晒着太阳,都够我挥霍几辈子,所以没想着再扩大规模,渐渐放弃了违法的生意。别说杀人,就是让我去闯个红灯,我都得琢磨一下值不值当,贾哥开口就叫我当杀人犯,我当然不答应,他登门说好几次,都被我婉言拒绝,到后来,我觉得事情不对劲,于是留了个心眼,录了几份我们两个谈话的内容藏了起来,就是你拿到手的u盘,他不想风平浪静,我也得做两手准备。刘志勇一直跟在我身边,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属下,没过多久,他派刘志勇下手了,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这个不安生的瘪犊子,找死还要拉我垫背!”

“后来他说省厅负责719案的张新海,找了个心思活泛的侦察兵准备从黑道下手调查案件真相,叫我来会会你,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就干掉,绝对不能让你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于是就有了咱哥俩在酒场的相遇。他在那个位置坐一天,我就得乖乖的当一天孙子,早想逃脱他的控制,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一丝希望,想借用张新海的手,把他杀人的事情公布于众,可他眼线太多,别说刘志勇,就连沐金福我都不太信任,稍微不小心他就得怀疑到我在搞他。权衡再三,我不敢明目张胆跟你坦白,只好慢慢引你上钩,巧克力糖纸,魅力国汇叫沐金福对你小舅子出手,最后大厦bǎng jià大刚,让你查到贾哥头上。”

赵凤声连连苦笑,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过河卒确实只是个小卒子,被大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傻不拉几的埋头乱拱,二比一个!

想到大厦里的惊魂一幕,赵凤声纳闷道:“那您为何要bǎng jià大刚?还指使刘志勇对我下死手?”

唐宏图笑的很诡异,玩味道:“韩信功高震主还清高自傲,被嫉贤妒能的刘邦杀了以绝后患,杀神白起建立盖世奇功却被秦昭襄王雪藏,岳飞百战百胜所向披靡,而被赵构指使秦桧杀害。我没事的时候爱看点书,名将的悲惨遭遇我总结归纳一下,都是威胁到皇位惹上杀身之祸,能平平安安活到善终的,几乎是那些善谋善断的文官,他们能认清形势,敢于自黑,我唐宏图虽然不是聪明人,但活了一大把岁数了能算得清账。bǎng jià大刚,是我自黑的手段,最多判一两年就出来了,贾哥那会已经退休,我在笆篱子吃一段苦,换取后半辈子平安,何乐而不为?刘志勇杀你,得归到贾哥那里,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哪怕他把天捅个窟窿,关我屁事!我在里面该吃吃,该喝喝,出去以后,咱们再仔细算一算旧账,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二哥的如意算盘让他汗毛乍起,不愧是精于算计的老狐狸,整个事情发展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每个人的心态都被他一目了然。不仅能看透人心,还能做到忍气吞声,难怪唐氏集团上亿的资产,二哥说不要就不要,这份隐忍和豁达心态,有几人能做到?

唐宏图把心中谋划一股脑吐露的干干净净,望着赵凤声失魂落魄的表情,不免有些小得意。这些东西闷在他肚子里很长时间,不能说,更不敢说,有了赵凤声这位倾听者,大有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的感触。

唐宏图香烟一根接一根,大马金刀坐在椅子当中,道:“生子,等二哥出去以后,跟着二哥干吧,放心,这次我是掏心窝子给你说这句话,不会再把你当枪使。唐氏集团所有位置,全部任你来挑,薪水你随便开,二哥要是压价,你可以指着鼻子骂我不念旧情。”

赵凤声能听出他的诚意,欠了一百多万的债,赵凤声不爱欠别人东西,确实迫切想还上这笔巨款,再说二哥不会再碰违法的事,跟着他干也能接受,于是答道:“等您出去了,我来接您。”

唐宏图粗犷大笑,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纵横豪迈。

两人谈话接近一个小时,赵凤声清楚干警看在张新海的面子已经格外开恩,打开了心中疑惑,他起身道别,跟二哥握了握手,说了句保重。

张新海仍然在门外等待,地面散落几枚烟头,看得出他也在期盼一个结果,见到赵凤声后问道:“怎么样,谈了这么久,掌握到有用的信息了吗?719案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赵凤声扭头望向步履轻快的二哥,在几名犯人中显得鹤立鸡群,摇摇头,“对我很有用,对你们没用。”

张新海笑道:“只要他不犯法就行。”

赵凤声面带苦涩道:“老狐狸道行太深,把我弄得杀人越货,他也犯不了法。”

张新海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跟唐宏图擦肩而过的一位犯人,突然挣脱了民警控制,从兜里掏出一根头部尖锐的筷子,对着唐宏图心脏部位狠狠刺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一次比一次出手凶狠!

赵凤声远在几十米外,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眼巴巴望着唐宏图倒在血泊之中,惊恐吼道:“二哥!!!”

第二百二十八章 祭台

唐宏图死了,就在赵凤声眼皮子底下含恨离世。

一代枭雄最终被一位无名小卒了结性命。

是谁派人下此毒手?

二哥以前的仇家?贾局长布置的杀手?还是他在hào里新结的仇人?

赵凤声无从知晓。

人走茶凉,赵凤声就算知晓是谁在幕后主使,也不会以命换命替二哥报仇雪恨,最多把线索丢给警察,父债子偿,父仇也应该由子报,唐宏图两个儿子在那放着,轮也轮不到他赵凤声越俎代庖。

葬礼由赵凤声和大刚操办,张新海也出了不少力,碍于唐宏图在省城没有亲戚朋友,遗体没按照规矩摆放七天供人吊唁,直接火化,一缕青烟袅袅,俗世功与名随着烟消云散,换而代之的,是小小木盒里的细骨碎末。

老天爷似乎也在同情唐宏图的悲惨遭遇,这几天淫雨霏霏,里面还夹杂着纤柔雪花,天空阴暗的使人喘不过气,唯一的好处,就是雾霾没那么严重了,使省城人民不用再武装成kong bu fēn zi出门。

幸福人家。

骨灰盒暂时放在赵凤声那里代为保管,他拿凳子弄了个简易祭台,前面摆放着苹果香蕉,还买了一瓶唐宏图最喜欢的二锅头,赵凤声挖了点土装进饮料瓶里,插了三根软中华,全部鼓捣完毕,简陋的祭台才算有模有样。

赵凤声和大刚坐在骨灰盒两旁,闷头抽烟,谁也没心思开口说话,一位痞子中的佼佼者最终以惨淡结尾收场,他们这些小痞子呢?结果会是如何?别说踩着千万尸骨上位,能活到二哥那岁数就是烧高香了,赵凤声和大刚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难免会有些兔死狐悲的哀伤。

几天没日没夜的操劳,赵凤声双眼布满血丝,他打开二锅头,往瓶盖里倒满,然后将酒泼洒在地上,接连三次,这是武云市对死者的哀悼的做法。赵凤声端起酒瓶,仰起脖子,咚咚咚一口气干掉一半,擦去嘴边酒渍,他轻声道:“二哥,赵凤声敬你。”

大刚不像赵凤声那样跟唐宏图交情匪浅,喝了一大口就此打住,冲装着二哥照片的骨灰盒举了举酒瓶,以示敬意。

姑奶奶病情不容乐观,石医生说很难撑到年后,一个走了,一个危在旦夕,赵凤声生命脉络里的两位重要老人都要相继离世。每人对生死离别的态度不尽相同,有人看的淡,有人看得重,孤苦伶仃的赵凤声对这些亲情友情倍加珍惜,脸上布满浓郁哀伤。

“生子,咱得为自己规划下后面的事了,不能老是在家闲着。昨天我跟老佛聊了会,他的店生意不错,每个月纯利润能有个2、3w,我琢磨着等咱把姑奶奶送走,回到武云,咱也开个足疗店,就用老佛的店名,生意应该不会差。”

大刚见到兄弟心情不佳,想要找点话题岔开他的注意力,大刚不傻,如果提起二妮和姑奶奶,生子更加难受,所以很巧妙地把话锋转移到事业上面,可谓用心良苦。

“你有启动资金?”赵凤声想到最关键的问题,抬头问道。

“严猛个龟孙是没钱了,指望他?不太靠谱。可以去老熊那借点gāo li dài,要不弟兄们凑凑,实在不行,我把房子放到银行抵押贷款,怎么都能折腾出一笔钱,这事,你不用操心。”大刚拍着胸脯保证道。

大刚和严猛之所以被人下套,都是西北雷家对付自己的手段,他们俩无辜群众被殃及池鱼。至于雷家的险恶用心,赵凤声猜测不到,他很少跟雷家人接触,只是十几岁那会,跟某人打过一个照面,那位当年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笑眯眯的,很帅气,当时就已名满西北,关于他的动态,赵凤声在《经理人》zá zhi中见过几次,赞誉如潮,被捧为商界的西北候,风头一时无两。

其实按照辈分,赵凤声得管他喊声舅舅。

赵凤声的母亲出自雷家,但极少跟雷家来往,小凤声五六岁那会,天真问道别人都有姥姥和姥爷,为什么我没有呢?平时对小凤声溺爱娇惯的母亲却第一次打了他的屁股,咬着牙说他只有姥爷,没有姥姥,姥爷已经过世,你跟雷家人没有丝毫瓜葛,他们找你,是要把你抓去卖给坏人,如果有雷家的人找上门,你就还手打他,打不过,用牙咬!

那次挨打让赵凤声终身难忘,也对讳莫如深的姥姥产生深刻烙印,他把最讨厌的人物跟姥姥重叠在一起,跟动画片里的狼外婆一样,长得凶恶,还会chi rén。

西北大名鼎鼎的雷家,怎么会跑到千里之外跟一个外姓人过不去?

赵凤声满头雾水。

母亲的叮嘱还言犹在耳,赵凤声孝顺,最听母亲的话,不敢跟雷家人产生交集,可人家拎着刀子登门拜访,总不能洗干净脖子挨刀,这不符合赵疯子的一贯作风。坐以待毙也好,以不变应万变也罢,赵凤声拭目以待。说得不好听点,也只能做一只待宰羔羊。

大刚的钱绝不能打了水漂,三百多万,不是小数目,大刚能认栽,他赵凤声也不同意,等到送走姑奶奶,怎么也得让雷家把钱吐出来。用拳头,用刀,甚至用牙咬,赵凤声都会拼了命去要回这笔钱,不能使兄弟遭受无妄之灾。

“房子不能动,那是嫂子和儿子的根,你要是敢抵押给银行,我找你玩命。”赵凤声瞪了大刚一眼,叹道:“咱们还年轻,没必要破釜沉舟殊死一搏,先等等看,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总会给条活路。”

“哎!……”大刚躺倒在床上,唉声叹气道:“他奶奶的,这辈子就没这么穷过,摊个煎饼果子都不敢放俩鸡蛋,更别提去yè zong hui跟妹子喝酒划拳,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一切都会好的。”赵凤声望着窗外的阴云压城,神情坚定说道。

“那你给我说个准确点的时间,我好有个盼头。”大刚晃着二郎腿,意兴阑珊道。

“晚上。”

“啥?!”

“我请你吃三个鸡蛋的煎饼果子。”

“我去你大爷!”

第二百二十九章 山庄

除去每天上午和下午在医院陪姑奶奶,赵凤声把时间梳理的有条不紊,没把功夫耽搁,天色尚早就从床上一跃而起,在房间内练习会蹲墙功,等到大汗淋漓,又跑到院子里温习温习太极,一天都未曾懈怠。习武之路,不进则退,幸好赵凤声韧性惊人,无聊时候想起那些有趣的往事,比如小时候偷看黄寡妇洗澡,带着二妮去李爷爷的门前水池抓金鱼烤着吃,想起二妮皱起小脸呸呸乱吐,枯燥乏味的过程也没那么难熬。

由于没有电脑和手机,赵凤声体会不到读书的乐趣,去书店转悠半天,想起师傅的谆谆教诲,没有去碰祖宗不同的外国名著,而是挑了一本晚清重臣曾国藩的《冰鉴》。

有了《阳宅三要》打磨古文功底,这本洞悉人心的心法要诀读起来才没那么深奥,赵凤声手不释卷看了三天,然后拿大刚做范例,观皮,观骨,观气色,观行为,最后下了一个结论:大sè láng一个。

曾大人诚不欺我啊。

赵凤声由衷感慨。

大刚这几天被段美人频频骚扰,有事没事拎出去享受热恋氛围,虽然段美人长得有碍观瞻,但出手大方啊,每天啤酒火锅小烧烤,连带着赵凤声都沾了不少光。俩人比起刚来时面黄肌肉的难民模样,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脸也圆了,皮肤也有光泽了,撒个尿都能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大刚对这种当小白脸的日子,喜忧参半,伙食档次扶摇直上,节操问题可就摇摇欲坠,段美人几次三番勾引,大刚宁死不从,气急败坏的旅馆老板娘来了一出霸王硬上弓,幸好大刚养了一段身体,力量大有起色,用出吃奶放屁打嗝磨牙的力气,堪堪逃离魔爪。

段美人勃然大怒,掐着腰喊道老娘就是养头猪都比养你强,索性将每天的烧烤小火锅取消。

要贞操还是要美食,这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赵凤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那闺女看面相应该是个雏儿,这年头碰到个黄花大闺女比见个大熊猫还稀罕,劝导着好兄弟弃善从恶,干脆推了人家丫头得了。女人嘛,比起眼睛还不都是一回事,又不吃亏,不比人尽可夫做皮肉生意的妹子强?

大刚咬牙切齿说要去你去,老子下不去手。

赵凤声笑嘻嘻答道人家闺女看不上我,白白送到门口都没人稀罕。

大刚头一次觉得赵疯子笑起来的模样,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到了周末,张新海邀请他们俩去农庄泡温泉,以尽地主之谊。段美人这天恰逢生日,说要跟心爱的人做最疯狂的事情,拉着大刚非要玩蹦极。天天chi rén家的住人家的,大刚也过意不去,硬着头皮陪段美人赶赴峡谷,赵凤声则跟着张新海,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山庄。

山庄占地面积颇广,游人却很少,进门的时候也不需要繁琐的手续,门岗看了一眼车牌照后快速放行,这让赵凤声猜测到山庄应该是类似于私人会所的性质,不是熟客根本就进不来。

两人没有先去享受温泉,而是先解决肚子问题。

来到环境雅致的山庄酒店,张新海点了一桌子菜肴,都是山里的特产,hào称纯天然无公害的野猪肉,野花椒叶子炒土鸡蛋,泉水饲养的鲟鱼。食材堪称顶级,厨师的功底也不错,每一道菜都鲜嫩可口,辅料用的恰到好处,相得益彰,使得味蕾充分感受到食材本质的味道,哪怕在厨艺中容易吹毛求疵的赵凤声,都找不出任何缺陷,一个劲的叫好,大呼过瘾。

张新海像是经常在这里食宿,不像赵凤声那样大呼小叫,胖乎乎的脸上挂着微微笑容,浅尝几口就放下筷子,品味着山庄自酿的枣酒,一杯接一杯。

“大刚那畜生没口福喽,还去玩蹦极?真是不怕死。段美人二百多斤的体重,人家同意她蹦?就算同意,绳子也承受不住两个胖子的重量,估计直接殉情也说不定。”赵凤声一边吃,嘴里还不闲着,像个絮叨的大婶,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你在路上已经提过大刚三次,说明你很担心他,而且面对美食还要与其分享,我可以认为你们关系很好吗?”张新海喝着美酒问道。

“好?光屁股长大的兄弟,没啥好不好的。有钱一起花,有妞一起泡,遇到难事了,俩人并着肩膀一起扛。”赵凤声心不在焉答道。

“那你们已经脱离了朋友这个层次,直接上升到兄弟的高度,很难得。我其实非常羡慕你们这种异性兄弟的手足之情,在浮躁的社会不多见了。我从前在基层当xing jing的时候,遇到过几起凶杀案,有情人,有夫妻,甚至还有亲兄弟,他们为了钱,为了yu wàng,不惜用尽一切手段达到自己目的,如果你们能抵抗住所有you huo,肝胆相照走完一生,真是不容易。”张新海缓缓说道。

“领导,看你说话透着股酸溜溜的味道,难道你没这样的兄弟?”赵凤声用筷子夹起三四片野猪肉,放到嘴里一顿咀嚼。

张新海将50多度的烈酒猛地倒进喉咙,置若罔闻。

“领导,为啥你对男人之间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不会有啥特殊癖好吧?”赵凤声挑了挑英挺的剑眉,笑的十分古怪。

“你平时就这么跟向黑子说话的?”张新海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笑脸相迎,脸部除了微醺的酒意,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背地里会这么说,当着他的面嘛……小声嘀咕还可以,或者肚子里悄悄的说。”赵凤声嘿嘿笑道。

“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你们俩除了长相不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家伙。”张新海摇头叹道。

“哦?向黑子不是天天板着脸吗?还能和我一个德行?”赵凤声惊讶问道。

“我和他当过三年战友,他的糗事我知道的不少,怎么,想听一听?”张新海推了推金丝眼镜,微笑问道。

赵凤声疯狂点头。

第二百三十章 作茧自缚

张新海喝了口上好的普洱压制酒意,开口道:“我和向黑子新兵连就分在一起,上下铺的交情。他的底细你应该有所了解,属于京城根红苗正的大院子弟,爷爷是将军,父亲是上校,虽然不算顶级的红三代,但在那个圈子也能站住脚,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那家伙还不像现在黑的发亮,反而白白净净的,身材也没这么结实,见了我们头一面,就撂下一通狠话:你们丫的都给爷消停点儿,别给爷玩鸡贼,爷可是在紫光阁里撒过尿,如果丫掉腰子,爷教教你们京城爷们有多血性。”

张新海模仿向双平的口音惟妙惟肖,赵凤声乐的不轻,放下筷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随后撇了撇嘴,“向黑子当年这么二?比我欠抽多了。”

张新海含笑点头,十分同意他的观点,回忆道:“我们部队在沿海驻防,离京城一两千公里,新兵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人清楚紫光阁意味着什么,见到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京片子在那叫嚣,谁还去管他的背景和来头,几人撸起胳膊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没想到向黑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打起架真不含糊,他力气不大,可下手极黑,拿起板凳开了两个战友的脑袋,向黑子的绰hào,也因此而得名。”

赵凤声瞪大了眼睛道:“我还以为是惨遭蹂躏的老兵们给他起的呢,原来这绰hào早有了?”

“嗯。”

张新海喝了杯琥珀色的枣酒,肯定他的说辞,继续道:“别看向黑子那股跋扈劲头不招人待见,可相处多了之后会发现,他这人其实不错,挺够意思,属于外冷内热能交心的朋友。有一次,我们部队的一位战友跟当地流氓团伙发生冲突,被捅了三刀,差一点就有性命之忧。向黑子听闻那位战友的悲惨遭遇,二话不说就拿着枪闯到人家老巢,要不是我们几人拼命拦着,流氓头子险些掀了天灵盖,不过命保住了,左耳朵却被子弹带走了,吓得如同一滩烂泥,后来流氓头子精神出现异常,稍微有点大动静就嚎啕大哭,钻进被窝不肯出来,彻底变成了神经病。”

“老向回来背了很大处分,京城那位老太爷特意坐了两天的汽车赶到部队,当着我们的面,拿拐棍抽的他鬼哭狼嚎。从那件事之后,我们对向黑子的印象大有改观,觉得他是可以过命的兄弟。其实被捅的那位战友,跟向黑子关系不太好,两人甚至还翻过脸打过架,只不过向黑子那会儿扯着嗓子喊过一句话,爷们抛头颅洒热血,为你们坚守国门,回头还得受你们这帮孙子欺负,哪他妈的有这种道理?!”

赵凤声听完向黑子的事迹,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作风沉稳的特种部队副大队长还有这种彪悍往事,这可比自己虎逼多了!

赵凤声感慨道:“怪不得有次我们跟地方起了冲突,向黑子不仅不惩罚我们,还帮我们背了黑锅,原来有这段往事作为前缀。”

张新海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们俩很像,做事不拘小节,热血易冲动,有自己明确的是非观。难怪我一开口找他要人,他没有犹豫就把你推荐给我,看来他把你当做亲信培养,确实很喜欢你。”

赵凤声脑瓜突然灵光一现,问道:“向黑子第一次跟你们见面打架,你没动手吧?”

张新海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答案在赵凤声的意料之中。

张新海身为省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大队长,出身估计相当不俗,即便赶不上向双平,那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否则光凭能力就扶摇直上?赵凤声打死都不相信。别人没听过紫光阁的大名,张新海未必没听过,他应该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在打向双平的主意,战友情里面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假意?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而张新海平步青云的背后,又有向双平的几分功劳?耐人寻味。

赵凤声读过《厚黑学》,这几天又在研究《冰鉴》,越来越喜欢探究人心,他是一个善于以恶意揣度别人的家伙,认为凡事都有其功利的一面,天真无邪的友情爱情只能在幼儿园才能找到,在看脸看钱看背景的社会,许多事背后隐藏着种种玄机,比如张新海去找向双平帮忙侦破719案,背后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赵凤声甚至不敢去大胆猜想。

往事已成云烟,凶手落入法网,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赵凤声自付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式人物,就不再去考究深邃的问题,大擎枭雄之间的交锋博弈,超出他思维的极限。李爷爷常说人要学会自知,市井小民有着豪门贵胄的心智眼界,不应该庆幸,而是该叫做作茧自缚。

张新海和赵凤声吃喝完毕,两人在羊肠小路步行了十多分钟,路边的野草渐渐变得油绿,宛如初春时的娇嫩,赵凤声猜想着应该是温泉的功劳,果不其然,又走了几步,两人来到了山庄里的特色温泉。

进入换衣间,赵凤声感受到了温度飙升的燥热,两三下tuo guāng衣服,仅披了件浴巾护住关键部位。

张新海望着赵凤声伤痕斑驳的后背,饶是他见多识广,也震惊了片刻,尤其是五处无法愈合的枪伤,狰狞刺目,反倒有些西方雕塑大师所追寻的残缺感。张新海皱眉道:“挨了五枪你还活蹦乱跳?真是命大。”

赵凤声回头笑道:“运气好而已,没有打中要害,我们老街有位老人算命相当准,他说我属猫的,有九条命,再挨三枪都没事。”

以为子弹是qiǎng gou大白菜啊?还再来三枪。

张新海一阵无语。

第二百三十一章 警察和痞子

不知是山庄偏远还是门槛过高,整个温泉内只有四个人占据宽敞的地方,三位男士,一位女士,下身空荡荡的赵凤声透过稀薄的雾气,看到温泉里若隐若现白花花的高耸xiong bu,愣了愣,惊愕问道:“泡温泉还有女人?”

穿了一条泳裤的张新海反问道:“你没泡过温泉?”

赵凤声摇了摇头。

张新海用肩膀搭着的浴巾擦去眼镜浓雾,好笑道:“就算没泡过温泉,也应该在电视里看到过吧?又不是澡堂子,男女不用分开,我还以为你是人体行为艺术大师,不受世俗羁绊,原来是无知者无畏。”

赵凤声脸色微微涨红,将身前的激凸归置平整,厚颜无耻道:“其实我想光着屁股进来,怕男同胞们说我炫耀本钱,堤高于岸浪必摧之,我又不傻,把你们弄急眼了合伙揍我一顿咋整。再说浴巾咋了,捂得严丝合缝不怕zou guāng,顶多就是下水湿身后让那女人饱饱眼福,算她今天烧了高香,能亲眼目睹‘伟岸’男人,我都羡慕她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张新海白了他一眼,“真像二十年前的向黑子,用他那口京腔描述就是一个操行。”

赵凤声撇开大脚丫子冲着温泉走去,痞态十足。

温泉里的女人体态稍显丰腴,该鼓的地方鼓,不该鼓的地方同样鼓,哪怕是泡温泉也选择了带妆上阵,媚眼如丝审视着纤瘦却又精壮的男人,舔了舔唇角,撩人心弦。

赵凤声进入水池,舒服地打了个哆嗦,感受到侵略性极强的目光,扫了微胖界的美人一眼,眼观鼻鼻观心,闭起眼睛爱答不理。

用大刚那头畜生的话形容,这种体能出众的fēng sāo娘们yu wàng强烈,娶回家不出半年,保准给老公戴绿帽,没准还是帽子戏法。不过如果当做情人培养,还是很不错的伴侣,处在如狼似虎的年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能体贴入微还会卖弄风情,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在床上能把爷们抽chéng rén干,没本钱的千万别招惹,否则下场比起武大郎还悲凉。赵凤声问他咋知道这么清楚,桃园街大湿人捂着脸、颊痛心疾首的拽了句诗词:昨夜小楼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

从那之后,赵凤声谨记兄弟的人生感悟,对身材火爆的女人唯恐避之不及,能离多远就跑多远。

酒乃穿肠药,色乃刮骨刀。酒这玩意是戒不掉了,yu wàng还是得控制控制,自己还是未婚的单身人士,把身体搞垮了弄不出小**咋整?传承了这么多年的赵家,不能在自己这里断了血脉啊。再说赵凤声口味偏淡雅一点,二妮,罗仙子,杨璐璐,全都是身材高挑长相古典的女人,说白了,他就是喜欢腿长腰细的,从来没跟傲人身材的尤物有过鱼水之欢。大刚问他为何对“炮架子”情有独钟,赵凤声说他不尊重女性同胞,得被妇联抓过去千刀万剐。

身材火爆的女人不是独自前来,旁边还有位男人相伴,不过从相貌分析,男人比她小了不少,肌肉隆起,表情倨傲,双臂刺有稀奇古怪的图案,看模样不是文身发烧友就是社会痞子,反正不像善茬。文身男察觉到火爆女人视线始终围绕着赵凤声打量,皱起眉头,双目喷火,狠狠剜了印象中“小白脸”一眼。

被殃及无辜的赵凤声挠了挠头,自己招谁惹谁了?管不住你家娘们放浪形骸,瞪老子干啥?没见到老子把你家娘们的暗送秋波都视若无睹?自己长得丑,还怪老子英俊潇洒英武不凡?奶奶个腿。

赵凤声没心思教育文身男如何夹着尾巴做人,像他那种吃激素催起的肌肉,中看不中用,花架子一个。赵凤声当年在巴格达,跟一位嘲笑华夏功夫的外国大兵动过手,一记半步崩拳打的铁塔似的家伙飞出去七八米,惊得旁边围观群众直呼买噶的,眼前这位文身男从外表分析,气血亏损,肌肉僵硬没有韧性,比起外国大兵都多有不如,用赵凤声小时候的话来说,打他就是个玩儿,划他就是个船儿。

赵凤声侧过脸,望向张新海略显富态的肚子,笑道:“您这才叫领导气度,向黑子土里土气的煤气罐身材,看起来比您可差远了。”

“这么嘲笑你的上司,不太好吧?”张新海笑眯眯说道,可表情很同意赵凤声的观点,拍着自己的肚皮,摇了摇头,“近些年确实缺乏锻炼,当兵打磨出来的底子早就挥霍一空了,不像老向,天天充当魔鬼教官角色,跟战士们一起训练,一起吃苦,精神头看起来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没有那份耐性,也没有时间,带你来山庄过周末,算是忙里偷闲了,也算给自己放个假。”

赵凤声将身子侧趴到大理石上,诧异问道:“像您这种级别的领导需要当牛做马?我总觉得您这样的干部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每天喝喝茶水,看看报纸,有事了叫下面的人去办,顶多开会勤点,平时没啥大事吧?”

“照你这么说,是个人都能当领导了。”

张新海嘴角勾起,笑了笑,轻声细语说道:“别的职业我不清楚,但警察的岗位很少有轻松的工作,尤其是xing jing,非常苦,24小时日夜不停需要做好随时去缉拿嫌疑人的准备,别人都说我们睡觉都睁着一只眼,虽然有些玩笑成分,但间接说明xing jing的工作特质。苦不怕,既然吃这碗饭,就要有吃苦受累的心理准备,最可怕的是时刻面临着危险。每年牺牲的警察高达几千人,负伤率达到十几万人,全国的警察总共才有多少?这个数字其实很恐怖,而xing jing,占了其中绝大部分。”

“需要我们省公安厅侦办的案件,都是大案要案,嫌疑rén dà多数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身边携带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他们意识马上要落网的时候,根本不会坐以待毙,被捕后挨枪子死路一条,侥幸逃脱却能保住性命,所以大部分都会选择殊死一搏,他们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土制liè qiāng,sàn dàn qiāng,甚至还有léi guǎn和定时zhà dàn,使我们xing jing防不胜防。仅仅去年,我同事牺牲了两位,算上被害的孙晨,总共三位,这三人都是年轻的少壮派,敢打敢拼,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前途无量,这么年轻就撒手人寰,可惜了……”

张新海语气轻缓诉说着警察幕后的艰辛,令赵凤声很触动,虽然痞子和警察是天生冤家,但赵凤声很钦佩为国捐躯的烈士。一个人,做出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不容易,可一辈子坚持在抓捕歹徒的第一线,常年和死神打交道,那就需要用伟大来形容了。

“以前我隔三差五被警察逮到派出所赏俩窝头吃,挺怕警察,也有点记恨,今天被你提起警察背后的辛酸苦辣,觉得你们挺不容易。赚的钱不多,受的罪不少,拿着阻击枪去抓捕凶犯,结果发现人家拎着加特林要和你玩命,不冲,对不起国家和百姓,冲,又对不起自己和老婆孩子,冲还是不冲?左右为难。有首歌里唱到峥嵘岁月,热血铸就,现在琢磨琢磨挺悲壮的,谁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凭啥非得人家去玩命?以后见到警察叔叔,我得先敬个礼,不为别的,就为这份爷们的工作。”赵凤声缓缓说道。

张新海用略带讶异的眼神望向他,“听你夸一次人,可真不容易。”

赵凤声又堆起看似无赖的笑容,“您要是喜欢听,我给您先来上十斤,不要钱。”

“赵凤声。”

张新海神情凝重问道:“想不想当警察?”

“我?!警察?!!!”

赵凤声指着自己鼻子,下巴快掉到了引以为傲的裤裆里,“您没开玩笑吧?我这样的也能当警察?您不怕给警察群体抹黑?不怕我知法犯法?”

一连串的反问,并没有让张新海表情发生变化,他轻声道:“每个岗位都有害群之马,贾局长,前去抓你的分局队长,还有秀才庄的几位民警,他们不约而同触犯了法律法规,受到了应有的惩处。虽然你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做起事胆大妄为,但心里有条底线,分寸掌握的很好。其实我最欣赏你身上那股向双平带出来剑走偏锋的风格,还有一腔血性,再加上富有正义感,确实是当xing jing的料。你考虑考虑,不急着回答。”

“警察……”

赵凤声揉了揉脸颊,苦笑道:“当了二十多年的贼,你突然叫我去当抓贼的兵,领导,您这赌注下的太大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本钱

张新海抛出香气四溢的馅饼,赵凤声却不敢张嘴去接。

当警察,意味着捧上铁饭碗,只要不挥霍,一辈子衣食无忧,不少人做梦都想身披警服去光宗耀祖。

赵凤声从小没有远大志向,辍学少年,街头混混,社会痞子,干的都是下九流的勾当,好不容易光荣参军,那也是硬着头皮去完成爷爷遗愿,不是他心甘情愿向往军旅生涯。因为爷爷和父亲的亲身经历,赵凤声对参军很抵触,一不小心就身死在异国他乡,运气好的捡条命回来半身不遂,弄得不人像人鬼不像鬼,不仅害了自己,还拖累了别人。警察,和参军概念一样,吃着皇粮卖命,没准哪一天就身赴黄泉跟家人团聚。如果是坐办公室的那种行政人员,赵凤声当然来者不拒,乐得清闲,喝着茶水看报纸,又没有危险,谁不想干?可是张新海会把他弄过去当大爷供着吗?答案显而易见,做你的春秋大梦。只是帮警察做了一段时间的卧底,就被人家像团烂泥一样揉吧,真要天天奋战在和亡命徒的较量中,能活过半年就是奇迹。

倒不是赵凤声胆子小,而是老赵家只剩了他一根独苗,这香火,得传下去。

古语道学而优则仕,赵凤声五年级学历的痞子,跟这个“学”字霄壤之别,就不去仕途里蹚浑水了。

张新海提完这一嘴后就闭口不言,他明白赵凤声脾性,跟向双平一样,如假包换的一头倔驴,谁劝都不管用,这么大的决定还要靠他自己斟酌。

赵凤声摊开双手架在池子台阶,将肌肉轮廓展现的淋漓尽致,轮廓分明的五官和轻蹙眉头沉思的表情,很好体现了一位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男性魅力。

如果问男人最xing gǎn的瞬间是什么,答案驳杂不一,环肥燕瘦各有所好,最佳答案就是雄性荷尔蒙爆发的那一刻。没有几位女人能抵挡住男人沉思时的you huo,深沉,专注,还有一丝外泄的煞气,霸道的摧枯拉朽。

对面的丰腴shu nu显然过了迷恋小鲜肉的阶段,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摆出再霸气的poss,也只是可笑的孩子,没有成熟男rén dàn指一挥间展现出的味道令人陶醉。这种男人对女人而言,就像是罂粟,明知陷进去之后会坠入万劫不复境地,可还是抵挡不住盛开时艳色绝世的绚烂。

丰腴shu nu撩起大腿,本就洁白的肤色加上温泉长时间浸泡,更加显得柔滑细腻,虽然她的体型偏丰满一些,但大腿相当紧实,不是那种虚胖,很有弹性,看得出来经常做运动。女人风情万种地一撩,能将初出茅庐的初哥勾引的瞬间喷出鼻血,旁边几位男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被勾引者赵凤声自始至终盯着裤裆部位,跟老二怒目相向,似乎哥俩起了什么争执,譬如他喜欢温柔细嫩的左手,二弟更青睐粗糙有力的右手,使人遐想连篇。

赵凤声无动于衷,旁边几位男士没这么不解风情,这女人很明显是摇曳红杏,在等待男人采摘,文身男看样子保镖成分大于情人身份,不太可能是女人老公,否则早就制止女人fā làng献媚。

在场男人见到好事上门,全部蠢蠢欲动。

有位体态肥胖的中年男人sè yu熏心,甩了甩头顶稀疏头发,挺着将军肚,潇洒地走上前,摆出自认为很潇洒的姿势说道:“这位美丽的女士,鄙人绿意公司总经理白守全,能与měi nu共浴,万分荣幸,能否赏脸一起用膳,月下小酌几杯?”

看似文雅的用词并没有使丰腴shu nu侧目,总经理的名头唬一些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还行,对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没有丝毫杀伤力。这年头,花十几块就能去印张牛叉哄哄的头衔,什么环球公司董事长,金融领域ceo,新三板大鳄,天晓得有没有桃园街那些菜贩子兜里殷实。真正的猛人不需要这些前缀作为噱头,比如那位行事低调的唐氏集团董事长宋雪峰,名片只有名字和电话,虽然他只负责企业掌舵,不是股东,那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望其项背的人物。可不相识的人,谁会相信他是年薪几百万的海归精英?

旁边女伴频频对赵凤声眉目传情,文身男看在眼里,可自己的女人骚,又不能对别人发火。

文身男积攒了一肚子窝囊气,正好无处发泄,见到有出头鸟送上门,骤然起身,带起激流水声,一把抓住白经理的脖子,脸色阴沉似水说道:“死胖子,活得不耐烦了?”

白经理望着精壮的凶悍男人,说不发怵那是瞎话,但佳人在侧,还是让他硬着头皮道:“怎么?想打架?别以为能打就了不起,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来几百hào兄弟把你剁成肉泥!”

呦呵。泡温泉都能遇到万林市的社会大哥?

赵凤声感兴趣望着口出狂言的白经理,看看跟武云市的枭雄们有何不同之处。

很可惜,无论是气度还是风采,远不及肖贵和唐宏图的万一。

丰腴女人眯着杏眼不肯离开赵凤声的脸庞,头也不回道:“算了,小勇,不要惹是生非。”

名叫小勇的文身男恶狠狠地将白经理推了一下,将对方摁进水池,溅起一片水花。

“你?!”

白经理挣扎站起身,咬牙切齿只吐出了一个字,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回到原地。

见到没干起架,赵凤声兴致缺缺,又不想惹事上身,跟张新海走出温泉。在赵凤声离开水池的一刹那,春光乍泄,丰腴女人眼睛一亮,暗咐道果然不出老娘所料,本钱大得很呐……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少爷

晚饭时,张新海出手阔绰,要了只本地特有的烤全羊。

这种彰显野性和豪迈的菜肴,原先叫做“唔本”,是草原民族招待贵客的名菜,近些年在全国各地渐渐普及,征服了全国大半饕客刁钻口味。赵凤声在武云打过几次秋风,印象很差,那几次不是烤焦了就是里面烤的不到位,有一次用刀划破羊肚后还渗出血水,恶心不拉几的,为此还跟烤全羊的老板干过一架,所以赵凤声对这种东西兴趣不大,还不如来盘蛋炒饭能勾引肚里的馋虫。

可当烤制金黄的羔羊放到餐桌的时候,赵凤声神情一震,闻了闻,香气扑鼻,光是卖相就比以前吃过的强出太多。他拿着刀子拉下一小块羊肉,放入口中,特有的羊肉鲜香充斥在口腔每一个角落,牙齿轻微咀嚼几下,羊肉一触即化,嫩!

像这么好吃的烤全羊赵凤声头次遇到,不免胃口大开,左刀右叉挥舞的及其迅猛,刀子旋转画个圆形,叉子一挑扔进嘴里,没有哪块肉能挡得住一刀之威,噼里啪啦没用几分钟就干掉只羊腿,充分体现到赵疯子玩刀的绝技。张新海对他下作的吃相付之一笑,想起了当年更胜一筹的向双平。

问过大厨,赵凤声才明白烤全羊如此美味的奥妙所在。

这里的羊选用的是40天以下滩羊的羔羊,没有吃过草,于是不含腥膻味,烤之前不用任何调料腌渍,醒4个小时,用果木炭煨烤4个小时,烤熟之后再加自制调料。整个过程老板亲自把关,羊大了不行,时间不够不行,调料多了也不行,每一道程序都体现了严苛二字,赵凤声恍然大悟,感慨着果然是慢工才能出细活。很多饭店为了增加营业额,糊弄老百姓,买最便宜的东西,假冒的配料,把粗制滥造的食材滥竽充数,还将上拨客人的剩菜端到下张桌子。殊不知糊弄来糊弄去,最终倒霉的是自己,老百姓又不傻,好吃难吃还吃不出来?你不用心做,我们就不吃呗,一系列饭店的倒闭,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赵凤声吃的风卷残云外加专心致志,丝毫没注意到丰腴女人已经站在身后,等到迪奥香水浓烈的味道被风一带,盖过了羊肉本身香气,赵凤声扭头回望,一对呼之欲出的大胸脯距离鼻尖不过几公分距离,满目雪白,还带有走路引起的轻颤,赵凤声咽了口吐沫,填了八分饱的肚子又饿了……转过身,端起烤全羊配有的羊奶“咕咚咚”一饮而尽。

“帅哥,这张椅子有人坐吗?”丰腴女人媚声说道,语气透着股令人酥软的暧昧,她撩拨沐浴后略显湿润的长发,携带香味的几滴水珠说巧不巧,正好落在赵凤声衣领里面。

“有。”赵凤声被冰凉水渍弄得打了个机灵,抽出餐巾纸,急忙往后脖领子擦拭。吃得正爽被个fēng sāo娘们打断,赵凤声回答时不免带了股受气小媳妇的哀怨。

“那等你们的人来了,我再给他让座。”丰腴女人灵活的腰肢一拧,坐在赵凤声左手边的座位当中。

得。碰到比自己脸皮还厚实的娘们了。

赵凤声对这类女人心有余悸,不敢招惹,继续风卷残云消灭着鲜嫩羊肉。

“来瓶红酒。”丰腴女人打了个响指,冲服务生喊道。

“找她买单啊!”赵凤声可不愿意让张新海当冤大头,自己惹祸自己扛,不能让朋友吃亏,于是指着丰腴女人,急忙补了一句。

“你桌上所有的东西,我请客。”

丰腴女人自信满满地将右腿叠到左腿上面,浴袍下两条雪白大腿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神秘部位露出若隐若现的黑色布料,引人浮想联翩。

噗!

赵凤声一口气没运好,嘴里羊肉喷了个山呼海啸。

他眼睛多贼啊,就算没拿正眼瞧,该看的还是一丝不落,旖旎春光一览无余。

咯咯!~

丰腴女人笑的花枝乱颤,嗯,是颤,那种波涛汹涌的颤。

赵凤声尴尬地擦拭着嘴角,心里想着应该把大刚那头畜生带来就好了,不就是耍流氓吗?谁不会啊。那畜生敢在凌晨五点裸奔,还怕眼前眼前娘们的微末道行?除了段美人这种级数的猛女不敢降服,大刚怕过谁?!保准让这娘们见识见识啥叫武云市地痞流氓风采。

“桌子所有的菜再点一次,记我账上,红酒要最贵的。”丰腴女人娇声喊道。

还是个富婆?

见到她大手大脚,赵凤声仔细看了她一眼,在李爷爷熏陶下,赵凤声对古玩珍奇的眼力价还不错,捎带着对玉石类也略有涉及,她脖颈中的翡翠佛像挂坠,似乎是冰种,体积不大,但水头极足,如果是真货,最少得值个大几百万。

“不需要破费了,我付账。”始终一言不发的张新海站起身说道,冲桃花临门的赵凤声丢了个玩味眼色,迈步离去。

赵凤声本想逃离虎口,却被丰腴女人掐住手腕,“有缘千里来相会,喝一杯。”

娘的,喝就喝,谁怕谁啊?!

赵凤声被一个女人三番五次调戏,体内的暴戾蠢蠢欲动,他在武云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痞子,还怕被女人逆推?!惹急眼了床上见真章,赵疯子可没在这方面服过软。

等服务生将打开瓶盖的红酒摆在桌上,赵凤声连啥牌子都没看清,夺过酒瓶就往口里倒,如鲸吞牛饮般干掉半瓶,咣当,赵凤声把红酒推给对面女人,“该你了!”

“好酒量。”丰腴女人拍着双手赞叹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爷们,骨头硬,不饥色,假如你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我想我应该喜欢上你了。”

略带讥笑的话语使得赵凤声瞪眼道:“爷们就爷们,啥叫小爷们?别废话,你不是想喝酒吗?赶紧喝,不敢喝哪凉快哪呆着,别来跟我腻腻歪歪。”

“咯咯!~”丰腴女人笑的颇有几分小女人姿态,“不就是喝酒嘛,小意思,姐姐奉陪到底。”

说完,丰腴女人一口气将剩余的红酒喝干,极为豪爽,她将酒瓶倒着晃了晃,笑道:“小爷们,姐姐厉害吗?”

“敢不敢再来两瓶?”赵凤声语气不善道。

“干嘛?你想把姐姐灌醉意图不轨吗?咯咯~真是个小坏蛋。”丰腴女人因为喝酒太猛的缘故,腮边泛起两朵桃花,她用手拖住下巴,眼神迷离道:“女人第一次跟男人喝酒,不能喝的太多,你懂不懂?”

“现在好像是你想灌醉我,不是我想灌醉你。”赵凤声半瓶酒下肚,也有些酒意上头,眯起眼睛说道。

“你说话真有意思,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丰腴女人探出脖子,缓缓靠近赵凤声。

“喜欢我还不好说啊?一次五万,bāo yè十万,我们做少爷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如果想包月的话,还能享受九折优惠,姐姐,先来半年的?弟弟伺候过不少深闺怨妇,功夫一流,绝对能让姐姐满意。”赵凤声一把攥住丰腴女人的香滑手掌,挑着眉头,嗓子媚声媚气笑道。

少爷?!

丰腴女人一愣,手掌像是碰见了恶心东西,迅速收回,还往浴巾使劲蹭了蹭,神色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匆忙起身,连走带跑离开了是非之地。

恶心人谁不会?

跟我斗?

赵凤声“妩媚”一笑。

回到房间。

张新海惊讶问他怎么这么快就逃离魔爪?赵凤声义愤填膺表示某人不够意思,张新海笑着解释我最怕跟女人打交道,最终还是迎来了一通白眼。

晚上还有篝火晚会供游客体验,赵凤声没兴趣,半瓶红酒勾出了肚子里蛰伏许久的酒虫,要了点啤酒在房间内自斟自饮,张新海明天要开车,不再跟他拼酒,躺在床上拨弄着手机。赵凤声喝到兴头,色心大起,眨着眼问这里有没有“特殊服务?”张新海好笑道这种问题别问我,要是被我知道,全都被扫得干干净净,你小子也得被我抓进去感悟人生。赵凤声纳闷问道xing jing还管扫黄?张新海勾起嘴角,说了句令赵凤声哭笑不得的话:憋得狠了你可以去找那个女人,zi you约炮我们不管。

赵凤声其实就是耍耍嘴皮子,没想过要颠鸾倒凤,再说丰腴女人不是他的菜,真要是想发泄yu huo,在温泉就跟对方眉来眼去了,不至于苦巴巴熬到现在。

一夜相安无事,赵凤声被酒精弄得呼噜震天,吵得张新海临近清晨才进入梦境。

等到天色渐亮,赵凤声睁开双眼,第一感觉就是尿意冲天,坠的小腹都有些胀痛感。

赵凤声匆忙换好衣服,撒开大脚丫子往公共厕所飞奔,还没到达目的地,耳边听到了鬼哭狼嚎的喊叫。

“杀人啦!!!杀人啦!!!”

第二百三十四章 山庄凶杀案

杀人?!

赵凤声也不知是憋得还是吓得,猛然打了个机灵,忍住汹涌尿意飞奔到喊话的方向,经过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道,视线开阔,一位山庄的清洁工瘫软在地上,冲奔袭而来的赵凤声爬了几步,拽住对方裤脚,指着房间哆哆嗦嗦说道:“死……死了。”

赵凤声眉头紧蹙,小心翼翼推开虚掩房门,哪怕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肚子转筋,差点没憋住尿意而一泻千里。

顺着地面蜿蜒的血迹看去,一具男性的尸体直挺挺躺在床上,额头正中有个血洞,现场鲜血正是顺着这个洞留向地板,呆滞的双眼盯着大门位置,赵凤声一进屋,跟死人四目相对,头发瞬间炸开,鸡皮疙瘩遍布全身,要不是他见过大风大浪,估计比门外清洁工还多有不如。

赵凤声忍住惧意,分辨出尸体是昨日温泉里那位白经理,大白肚子跟嗝屁的金鱼一样,想认错都难。他沉思片刻,退出房间,把大门掩住,对那位瘫软如同烂泥一样的清洁工凝声道:“我是警察,别放任何人进去,保护好现场,一会我就回来。”

清洁工哪敢在死人的地方待着,哭天喊地要赵凤声带他一起走,赵凤声无奈,把他扶到十几米外的石墩,又再三嘱咐了几句,清洁工抹着泪答应,赵凤声这才回去寻找张新海。

凶杀案,犯罪现场是重中之重,破坏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将唯一证据毁坏,赵凤声不懂刑侦,但懂几分其中道理,不会冒冒失失地去越俎代庖,再说身边守着位省里六扇门总捕头,这可是刑侦的大行家,有几分能耐不清楚,但总比一般干警多两把刷子。

张新海被赵大呼噜骚扰了一晚上,此刻睡意正浓,被赵凤声强行晃醒后,胸膛积攒呼之欲出的起床气,几乎要翻脸不认人。赵凤声连说带比划,三言两语把事情叙述清楚,多年来的职业惯性让张新海猛然抬头,揉了揉脸颊强迫自己清醒,穿好衣服,戴好眼镜,跟着赵凤声急匆匆赶往事发地点。

清洁工的大嗓门招来不少围观群众,围着房门指指点点,还有几位拿着手机拍摄视频,幸好赵凤声吩咐的事情清洁工没忘,挥舞双臂维持秩序,大声喊着警察马上到,不准擅越雷池一步。

山庄的经理也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听闻山庄出了这么档子事,一边打哆嗦一边跳脚骂娘,服务业最忌讳营业场所出了人命官司,一来安保问题不到位,需要被警察勒令需要整改一段时间,几个月都算轻的,不仅不能营业,还要养活几十hào员工,里里外外赔一大笔银子。二来现在的新闻传播速度太快,发几下朋友圈就能满城皆知,即便正常营业之后,谁愿意大老远跑到山庄寻晦气?除非有那种神经大条的探险人士趋之若鹜,想来探索神秘的鬼魂,否则普通老百姓还敢来这住?躲还躲不及,挥泪大甩卖都没人要。

张新海亮明身份,山庄经理更加欲哭无泪,本想着心怀侥幸拿钱蒙混过关,看能不能把事情捂住,或者下血本息事宁人,换一种官方说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山庄住着位警界大佬,如意算盘摔个粉碎,他可不敢拿钱妄想摆平对方,十有**被弄成行贿罪,赔了夫人又折兵。

丰腴女人和文身男也被惊动,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丰腴女人双臂撑住36d的伟岸山峰,似乎明白了昨天酒意朦胧时被赵凤声刻意捉弄,盯着某人似笑非笑,眸子里尽是哀怨。

张新海给附近的分局打了个电话,要他们立刻派专业人员赶赴现场,然后对经理下了死命令,一个人都不许离开山庄,否则他要承担刑事责任,经理唯唯诺诺答应,张新海又要来几个塑料袋和白手套,驾轻就熟穿戴到手脚上面,赵凤声也像模像样套上,跟着张新海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张新海并没有立即勘察死者,而是弓起腰,精细地巡视每一寸角落,哪怕是一根毛发都放进塑料袋里装好,几步的距离,用了十来分钟才走到死者的床边。

“领导,咋不等你同事来了再进行侦查啊?这么大的官还需要亲自上阵?”赵凤声闻到一股尸体散发的气息,急忙捏住鼻子,瓮声瓮气问道。

“干刑侦是我的老本行,跟当不当官没有关系,我在一线干了七八年,算是半个行家,这种事赶早不赶晚,看能不能找出有用的证据。分局离这里太远,现场必须第一时间寻找有用的线索,凶手极有可能还逗留在山庄里面,我们不能扣留这么多旅客,所以必须尽快锁定几个犯罪嫌疑人,否则山庄大门一开,凶手就逍遥法外了。”张新海一五一十解释道。

“哦。”赵凤声恍然大悟,暗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这一层面,他指着血迹凝固的尸体问道:“领导,能不能看出他死亡时间?”

张新海用手轻轻触碰尸体各种部位,从上到下认真检查一番,沉声道:“尸体面部肌肉、咬肌、颈肌全部僵硬,下颌关节固定,死亡时间应该是2到4个小时,从现在的气温判断,血迹凝固大概需要2个半小时,照此推断,可以精确到2到2个半小时之内。”

张新海看了看手表,断定道:“现在是7点40,死者是5点10分到5点50分时被害。”

赵凤声瞠目结舌道:“这么牛?”

张新海微笑道:“我复员后就开始接触刑事侦查学,干了这么多年xing jing,连这点技术活都不懂,用向黑子的话说,还当个屁的队长。”

赵凤声嘿嘿一笑。

张新海又反复观察起死者的容貌,赵凤声望着死者额头被钻出来的小洞,惊讶问道:“白经理脑门被钻了个窟窿,凶手咋用这么奇怪的手法杀人?又费力又麻烦,不会是biàn tài杀人狂魔吧?可也没听说过有人对钻脑门有癖好啊,莫非凶手是位装修工?打眼打惯了?”

张新海缓缓摇头,笃定道:“死者的致命伤不是额头的小洞,而是被人拿绳子勒死,窒息死亡。”

第二百三十五章 嫌疑人

张新海指着死者又胖又圆的脸部,对疑惑不解的赵凤声分析道:“白经理虽然人比较胖,脸部的赘肉较多,但死亡后脸部显然又再度膨胀,这是颈部受压,颈静脉被压闭,而颈动脉、推动脉压闭不全,血液只能流向头部,但不能回流至心脏,结果头部郁血,导致面部肿胀。毛细血管中还原血红蛋白增多,使颜面出现青紫,嘴唇、指甲发绀等,此现象多见于扼死、勒死和**型缢死的尸体。”

赵凤声捏着鼻子点头称赞。

张新海又将指尖移动到死者颈部,“这里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印记较粗,但痕迹较浅,比较难以发现,可以肯定凶手使用的凶器是偏粗一些的绳索,比如藤条,麻绳,或者是腰带一类的物体。死者只有颈部前面有勒痕,而颈部后面没有,由此推断出凶手是位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从后面勒死白经理,死者体重在180斤左右,高于普通人,能在力量强度上比死者占优势的人,山庄里并不多,这样范围可以缩小一些。”

赵凤声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道:“换成我,还以为他是被人拿电钻开了瓢。领导不愧是领导,我以为需要先进的高科技手段才能提取证物,没想到看了几眼就能猜个**不离十,厉害!一会等咱抓到罪犯,您回去又得lun gong行赏了吧?没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弄个总队长当当?”

张新海轻笑道:“术业有专攻,在犯罪现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总能领会点窍门,高科技手段也是由人创造,不能太仰仗先进仪器。破案其实跟阵前交战很像,战机稍纵即逝,有些证据保留时间极短,等到拿回局里就变成没用的废品,因此就要靠我们人为的经验推断,这也是xing jing的天职。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现在的信息量太广,我们这些后人只花点时间读书就可以,再加上去现场实际勘查几次,一来二去也就慢慢懂行。从南宋时期宋慈写下第一本法医奇书《洗冤集录》起,古人就开始对验尸这方面施以笔墨记录在案,后面还有《平冤录》,《无冤录》,《洗冤法录》等等法医学著作,为后人道尽各种玄奇案件。如果真要lun gong行赏,古人们功不可没,我们xing jing入门学科就是法医学,每个人都会点验尸的手段,仅凭这点微末道行就想混到大队长位置?你太小瞧xing jing了。”

赵凤声频频点头。

张新海跟李爷爷脾性有些相近,不约而同崇拜古人传承下来的瑰宝。赵凤声以前总喜欢翻读外国名著,什么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巴尔扎克,这些名人的书籍在他家里都能找到。归根结底,他的目的是想抄袭些浪漫诗句,去糊弄糊弄情窦初开小女生,引得女孩双手捧心两眼放光,然后他故作高深翩翩离去,说白了就是想装逼。

经过张新海的授业解惑,赵凤声怀着技多不压身的心态,回去还真想买本《洗冤集录》看看,没准以后真能用得到。

张新海举起带有十几根毛发的塑料袋,借着日光反复观看,皱眉道:“作案现场有好几种毛发,估计是前面旅客遗落的。死者又被人拿钉子大费周章钻开额骨,明显是画蛇添足,额骨很硬,还会传出响动,凶手不怕惊动旁边旅客?仅靠这样想吸引警察的注意力吗?这桩案件透着一丝古怪啊……”

钉子凿开额骨?

赵凤声脑海闪过一丝明悟,可转瞬即逝,翻来覆去怎么也抓不到。

娘的。

昨夜喝多了?脑子咋还不好使了。

赵凤声懊恼地敲了敲天灵盖。

xing jing大佬身边出现凶杀案,这是分明是打分局xing jing的脸,附近干警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拍马赶到,走下一群气喘吁吁的dà gài mào,张新海顾不得跟对方寒暄,将塑料袋交给二毛一的中队长,把有用的线索一一说明。赵凤声趁着两人交谈间隙,先去厕所把憋了半天的磅礴尿意给解决掉,再不嘘嘘,膀胱快他娘炸了,没准就得步白胖子的后尘,成为山庄里第二个冤死鬼。

中队长按照张新海的指示,把山庄里成年男性聚集到一起,总共有二十多位,去掉不到一百斤和年老体衰的几位,还剩十几人,张新海逐个盘问他们凌晨5点到6点的动向,有几人熬夜打牌,相互之间可以证明,暂且排出他们的作案嫌疑,还有几位支支吾吾眼神飘忽,问了半天才说跟xiao jie在一起,张新海紧要关头没心思去管扫黄打非,把他们放到一边等待处理。剩下几人是身价不菲的大老板,白经理死后,现金和值钱物品全部消失,图财害命的概率较大,这些人身家比高经理强出太多,没必要为了那点小钱铤而走险,再度被张新海移出嫌疑人队列。筛来筛去,仅剩四人的作案动机比较大。

头hào嫌疑人就是文身男,他身强体壮,脾气暴戾,昨天下午还跟白经理争风吃醋发生争执,很有可能杀人泄愤,据称他是单独居住,丰腴女人并没有和他同居一室,没人可以证明他在凌晨5点到6点的具体去向,成为了赵凤声首选目标。

赵凤声走到文身男身前,摸着冒出胡茬的下巴,绕着人家走来走去,从头到脚打量着对方,就差没叼个烟斗装福尔摩斯了。

赵凤声故作高深地凝视对方双眼,文身男视线飘忽闪躲,始终不和他接触。赵凤声心神一凛,猛地跟对方脸对着脸,只有几公分距离,赵凤声狰狞一笑,吐沫星子喷了文身男一脸,“小子,白胖子就是你做的吧?别装了,老子早瞧你不是个好玩意,还纹个大泥鳅,显然就是主刀的料儿。坦白从严,抗拒从宽,赶紧给老子撂了!否则老子点了你的天灯!”

一通黑话不但听得文身男云山雾罩,张新海也极其无语,坦白从严?还让不让人招供了?就这架势还去审问嫌疑人?……

张新海捅了捅赵凤声的腰部,悄悄咬牙道:“半只烤全羊,买你闭嘴!”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审问

第二位嫌疑人是白经理同行的朋友,名叫褚山,四十多岁,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一米八多的大个,典型的北方大汉,像个雕塑般站在那里,没有好友去世时应有的哀容,神情很淡定。张新海问一句,他答一句,仅从外表分析,是位不善言谈的老实人。

褚山居住在白经理的旁边屋子,只有一步之遥,按理说白经理被杀时的动静不小,又是拿钉子钉额骨,又是濒死挣扎,他应该有所耳闻,可当张新海询问他有没有听到异常响动,褚山淡淡地说了一句山里人睡觉死,啥也没听到。

第三位嫌疑人是位练健美的měng nán,壮的没个人样,夸张的臂围比赵凤声大腿都粗,绝对是古语中臂上能跑马的硬汉,放倒白经理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张新海问他凌晨5点在哪里,他慌慌张张答道在睡觉,善于捕捉细节的赵凤声见到他闪躲的眼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道:“再说瞎话,信不信把你扒光了绑到树上喂蚂蚁!”

张新海双眉紧蹙望了赵凤声一眼,“临时工”都敢玩刑讯逼供,真让他当上了xing jing,指不定捅出多大篓子,怎么选择他当警察?张新海有些懊悔。

一把拽过赵凤声,张新海急忙制止了某人的嚣张姿态,健身měng nán汗如浆涌,大口喘着粗气。

第四位嫌疑人就是清洁工老许,五十多岁的年纪,常年干重活弄得身体挺结实,摆平个虚胖的男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虽然老许表现出足够恐惧,腿软的都站不起身,但张新海见惯了贼喊抓贼,并没有因为老许是报案人就排除他的嫌疑。很多刑侦学的书里都提过,凶手喜欢杀完人后去而复返,混在人群中欣赏自己杰作,还可以提供假信息迷惑警察,又可以洗刷自己嫌疑,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张新海遇到过近三成这样的罪犯,于是把百分之三十的注意力放在了老许身上。

四人都有作案嫌疑,张新海不敢大意,急忙召开临时研讨会,赵凤声背着双手参与其中,但是会议极其短促,他就听到了一个字:搜!

杀人肯定会有动机,也会留下线索,被害者的钱财,杀人使用的凶器,不可避免地会遗落某些东西,十几名干警倾巢出动,在四人房间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张新海为了安抚大家情绪,微笑道:“这里出现了凶杀案,希望大家配合我们警方工作,凶手穷凶极恶又狡猾多端,为了大家伙的人身安全着想,大家还是暂时委屈一下,在院子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等抓到凶犯之后,我再给大家赔礼道歉,对不住了。”

张新海和蔼的态度使得众人没有怨言,再说他刚才自报家门,大家都清楚他是仅次于xing jing总队长的实权人物,几位腰间鼓鼓的富豪也不敢造次,借来军大衣披在身上,乖乖地站在院子里饱受冷风摧残,冻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赵凤声身体素质不用说,再加上他不走风度路线,把双手揣进羽绒服袖口,暖和,得劲,晃着大腿,注视着四位嫌疑人神态。

文身男低头看着鞋尖,褚山面容冷峻,健身měng nán冷汗直流,清洁工蹲在地上一个劲的抹泪,四人举止千差万别,都呈现出凶手杀人后应有的特征。虽然赵凤声没学过犯罪心理学,但他常年和罪犯打交道,严猛、老佛都是天天蹲监狱的主儿,很清楚那帮家伙犯罪时的心态,见了警察都会做出有悖常理的动作,这些人的行为行为举止分成不同等级,在赵凤声心里一字排开。

赵凤声用逆向思维和个人感觉推断,健身měng nán和文身男的嫌疑最大,他晃晃悠悠走到文身男面前,啪!打了个响指,文身男愕然抬头,赵凤声笑眯眯道:“兄弟,杀人的滋味咋样?”

“我……我真没杀人啊。”文身男双眼含泪,语气里夹杂了强烈哀求,昨日里的飞扬跋扈丢到了脚后跟子,哪还有半点社会大哥的做派。

“那你说话颤个毛线啊?”赵凤声挑眉问道。

“我……”文身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小帅哥,我司机胆子比较小,遇见了死人,声音当然会发颤,再说他又和你有点私人恩怨,怕你借着抓凶手的由头而公报私仇,这么解释合理吗?”丰腴女人披着一件雪白貂裘婀娜摇曳走到赵凤声面前,不卑不亢进行着辩护,并没有因为死人而变得胆战心惊,从容不迫的气度比许多男人都要出色。

“屁可以乱放,但话不能瞎说。”赵凤声摇头晃脑,没好气道:“我跟他话都没说过,凭啥说我跟他有恩怨?昨天下午大家伙都看到你司机跟白经理发生冲突,谁不明白咋回事?如果你能举出他不在现场的证据,我给你赔不是。”

“男人伶牙俐齿不是好习惯。”丰腴女人摇头轻笑,娇声说道。

赵凤声缩了缩脖子,懒得搭理。

丰腴女人挤了挤含春杏眼,妩媚一笑,在赵凤声耳边悄声道:“警官去兼职当少爷,算不算知法犯法?”

赵凤声后撤一步,嘴角勾起微妙弧度,“你说反了,本人本职是少爷,兼职才是警察。”

丰腴女人翻了个白眼。

正当俩人打情骂俏的时候,一位警察大步流星飞奔到院中,大喊道:“张队,找到一些线索!”

张新海重新戴上手套,谨慎接过那团黑色物品,慢慢伸展,是长度足有几米的皮革绳索,张新海拿着绳索迅速走进房间,在白经理脖颈间比对一番,痕迹惊人吻合,张新海阴沉着脸走回院子,沉声道:“这是凶手杀人时所使用的凶器,从哪里搜出来的?”

干警快速答道:“5hào房间。”

张新海双目圆睁,冲着健身měng nán凛严一望,5hào房间的住客,就是他。

健身měng nán如丧考妣,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哭天喊地道:“人不是我杀的啊,冤枉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是凶手

张新海蹲下身,将绳索伸到健身měng nán眼前,语气平静问道:“绳子是不是你的?既然在你房间找到证物,你就是本案最大嫌疑人,警局有先进的指纹鉴定仪器,是无辜,还是清白,自有公论,如果你的回答依旧不能消除我们的怀疑,我们会把你带到分局进一步讯问,不急,想好再说。”

张弛有度却又步步紧逼,这叫审讯技巧,严格来讲是门科学。

张新海从业几十年,早已对犯罪分子心理到了若指掌的境界,被询问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金丝眼镜后面一双看似平淡的双眼。他使用的技巧叫做《里德九步审讯法》,最普遍的审讯技巧之一,虽然技法简单,但每个人的领悟力不同,所达到的效果也参差不齐,张新海这种级数的宗师巨匠,使用九步审讯法信手拈来,跟关二爷耍菜刀一个道理。

健身měng nán被强大的压力折磨的虚汗遍布,接连挥舞双手,哭诉道:“警官,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我哪有那个胆量啊……绳子是我的,没错,可不是用来杀人的,您得明察秋毫啊。”

张新海快速说道:“你来山庄度假,拿绳子做什么?”

“我……”

健身měng nán欲言又止,张新海猛然起身,斩钉截铁道:“抓起来!”

“我说!”

健身měng nán最后的心理防线被摧毁,再也守不住心底秘密,向后心有余悸看了一眼,面红耳赤道:“绳索是我拿来用作kun bǎng用的,只是绑自己,没想过要勒死别人啊!”

绑自己?

张新海听得莫名其妙,疑惑问道:“你自己拿绳子绑自己干什么?”

“不是我绑……是他……”健身měng nán指向身后一位穿着打扮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是他来绑我……就是……sm。”

不明就里的张新海弄得一头雾水,阅遍爱情动作片已经达到眼中you mǎ心中**境界的赵凤声却茅塞顿开,断臂山?还玩s……m?重口味啊!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位s一看就是有钱人,锦衣貂裘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跑百十里地在这里跟“老相好”演出ji qing场面,有情千里来相会啊。

赵凤声笑的肚子疼,丰腴女人也听懂了深奥话语,杏目满含笑意,一对“轩然dà bo”起伏跌宕、汹涌澎湃。

最**的生活被人当众爆料,任谁都下不来台,更何况是有钱有身份的社会精英人士。那位s铁青着脸,咬着腮帮子吭吭乱响,眼睛死死盯着健身měng nán,泛起阴毒神色,如果所料不差,健身měng nán回去以后估计比白经理死的还难看。

赵凤声捂着肚子在张新海耳边悄悄嘀咕几句,后者心领神会之后,表情相当古怪,可找到凶手迫在眉睫,张新海赶走心头不适,继续问道:“案发前一天,绳子在不在你手里?”

健身měng nán明知回去以后下场凄凉,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有气无力道:“不记得,从前天起我们就没用过绳子,放到哪里也没有印象了。”

张新海精于察言观色,能感受到他语调虽然哀凉,但目光沉稳,应该没有说谎。以前案情中出现过不少次栽赃嫁祸的先例,拿着别人手里的东西去作案,到头来再塞到主人手里,阴险程度可见一斑。再说没人会傻乎乎做完案后,把凶器又放回自己居住的屋子,这不是彪么,不符合常理。

健身měng nán的嫌疑降到最低,张新海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三人身上。

清洁工依旧悲惨兮兮地抹泪,那架势,看起来比窦娥还冤,拍着大腿哭喊道:“青天大老爷,俺真的不是杀人犯啊,您可得明察啊。”

“老哥,地上太凉,站起来说话。”赵凤声由于自己母亲常年靠摆摊养家糊口,还经常做针线活贴补家用,所以对劳动rén min bào以亲近心态,清洁工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在靠扫地为生,能是图财害命的坏人?瞎扯淡。所以没将他列入嫌疑人名单。

赵凤声扶他起身,帮他拍拍衣服灰尘,态度和蔼道:“老哥,您一般几点起床?”

清洁工受宠若惊,后退几步,不假思索答道:“现在是冬天,天亮的晚,俺到了六点多才起床,要是夏天,五点多就得起来干活,小警官,你问这个干啥?”

赵凤声点点头,继续询问道:“那您五点多的时候,听没听到啥动静?”

清洁工想了想,摇头示意没有。

赵凤声又走到褚山面前,这位北方大汉自始至终低着脑袋沉默不语,似乎在为朋友离世感到难过。赵凤声弓起腰,歪着脑袋,打量褚山的神色,很平静,赵凤声沉声道:“你的朋友死翘翘了,你怎么不哭几声?”

褚山嗓音和身材一样给人厚实的感觉,沉闷答道:“人都死了,还哭啥,到时候给他多烧点纸钱就行,不枉我们兄弟一场。”

赵凤声又问了几句他们什么时候到达山庄,其间有没有跟人结怨,但都一无所获,褚山是前天才来找白经理汇合,前面几天的情况完全不知道。

盘问完文身男的张新海沉着脸站在那里抽烟,一口接一口,很凶。

山庄地处偏僻,没有大巴和汽车带路,不可能走回市里,再说住宿时登记很明确,没人在早晨失踪。第一现场最容易抓捕凶手,况且凶手极有可能就在人群里站着,如此的破案良机稍纵即逝,可现在任何线索都找不到,无法指认嫌疑人是谁,破案顿时陷入僵局。

张新海指挥干警道:“再去找,看谁的房间里有大量现金,仔细搜查一遍!”

警察们忙的焦头烂额,赵凤声坐在花池跟清洁工聊着闲天,问问人家每天都干些什么活,问问人家工资多少,问问山庄里伙食咋样,全都是跟本案无关的芝麻小事,清洁工如履薄冰回答着“小警官”提问,不敢有丝毫懈怠。

“老哥,今早你打扫卫生时,有没有发现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赵凤声掏出红云,递给清洁工一根,笑容灿烂问道。

“没有。”清洁工恭敬地接过香烟,摇头答道。

“咦,好像有一点不对。”清洁工又矢口否认了前面的话。

“哪里不对劲?”赵凤声眯起眸子问道。

“俺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味,嗯……不是香水味,就是拜佛时烧香磕头用的那个香,味挺浓,可被风吹过了一阵就没了。”清洁工老实巴交说道。

香。

死者额头被凶手钻出小洞。

两者联系在一起,赵凤声想起李爷爷当年说过的一件吊诡往事,恍然大悟!

赵凤声丢掉刚点燃的香烟,跑到三位嫌疑最大的人前面,拿起他们的手掌挨个放到鼻尖闻一闻。

健身měng nán手掌是腥味,赵凤声一脸厌恶地蹦出三尺远。

文身男手掌是骚味,赵凤声差点恶心地吐了。

轮到最后的褚山,他还有点不情愿,赵凤声力气比他大很多,一把就将手掌强行扭到鼻子附近。粗糙的大手有些淡淡的香味,不是香烟的味道,是木屑和香料掺杂一起的味道。

赵凤声放下手掌,高深莫测一笑,“原来你才是凶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分魂

赵凤声冷不丁蹦出来这么一句,褚山听后,淳朴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平静道:“我和白经理是好朋友,为什么要杀他?你们警察不是凡事都要讲证据吗?没有证据就血口喷人,算不算知法犯法?”

“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凤声哼了一声,“要证据?好,我给你。”

褚山微微扬起头,表示在洗耳恭听。

赵凤声勾起右边嘴角,胸有成竹道:“我听师傅说过,在北方的偏僻农村,流传一种长达几百年的邪术,此法极为阴毒,不是杀父弑子的深仇大恨,绝不可用。传闻凶手将仇家杀死不久后,在死者的额头正中凿开一个小口,随着鲜血流失,会取得死者的魂魄,然后找一株大树,把鲜血埋在树根地下,这样死者的灵魂进入不了轮回六道,生生世世缠绕在树干中,等到树木枯萎老死,死者灵魂随之魂飞魄散,消失在茫茫天地。这种古怪邪门的法术,叫做——分魂。”

褚山终于不再是镇定自若的架势,听完赵凤声最后所说的“分魂”二字,脸色大变,浑身剧烈颤抖。

赵凤声自信满满道:“想要证据?来人,把每棵树的树根附近都搜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出证据!”

赵凤声喊得挺有气势,可十几名干警尿他没空,一不是上司,二不是同事,谁会听他吩咐?全把他当做空气看待。张新海见到木已成舟,一声令下,干警们倾巢出动,四面八方朝着大树跑去。

赵凤声为了防止身材结实的褚山铤而走险做出暴起伤人的勾当,离他始终只有半米左右距离,走来走去,眼睛盯着他的鞋面,心里紧紧绷着一根弦。赵凤声忽然挑眉道:“看不出来啊,你人长得老实巴交的,下手不是一般的毒,白经理到底和你有啥深仇大恨,非要用出这么阴毒的手段,你老婆被他搞了?”

褚山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赵凤声又嘀咕了一句不到黄河不死心,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呼啸北风中。

不到十分钟,有位干警举着一团东西,卖力喊道:“张队,找到啦!”

张新海急忙走上前迎接,谨慎接过干警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枚被鲜血浸透的铁钉,还有包裹着的几团棉花,两样东西都沾染着已然凝固的血迹,透着一股诡异味道,看得人头皮发麻。张新海走南闯北见过太多恐怖场景,对此并没有感到恐慌,而是悄然松了一口气,这案子,终于破了。

赵凤声得意洋洋道:“分魂,你还真信啊。都二十一世纪了,哪有妖魔鬼怪,还玩这一套玄乎玩意,不怕丢人现眼?”

这货完全忘记了自己被鬼条吓得连滚带爬时的惨样。

褚山泛起苦笑,摇了摇头道:“是啊……妖魔鬼怪,山魈树精,都是人臆造出的假象,这些妖怪再可怕,哪有人可怕……”

赵凤声听出他话里有话,蹙眉问道:“你有冤情?”

褚山轻轻一笑,“人都死了,一了百了,哪还有什么冤仇,我就是为俺那几十hào同乡出口恶气,顺道替俺死去的老娘讨回公道。”

赵凤声问道你和白经理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褚山却不再多言,赵凤声又死缠烂打问了十几次,褚山才慢慢吐露实情。

原来褚山家住在贫困县的贫困村,白经理是一位包工头,跋山涉水来到褚山所在的村子,信誓旦旦要带他们发家致富,褚山好奇问着咋发财,白经理打包票道跟着我干就行,一个月1500。褚山留了个心眼,去隔壁村子打听了一番,发现白经理许诺的工资有点低,但比起种地要强出不少,山里人不爱争强好胜,低就低点,有钱赚,总比在家里放羊种庄稼要强,再说白经理拍着胸脯说管吃管住,年底还有奖金,一行人怀揣美梦走出大山,来到灯红酒绿的都市里当起了建筑工人。

本来是一件利人利己的好事,可褚山等人走到城里才发现,生活条件异常艰苦,跟白胖子许诺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同,住的是牛马不如的简陋帐篷,吃的是清汤寡水的馒头咸菜,比起在老家还多有不如,不过山里人能吃苦,看在工资的份上没有计较太多,硬着头皮忍了下来。

褚山和老乡埋头苦干了一年,跟随白胖子转战了几个城市,吃尽了各种苦头,有位同乡在施工过程中还被钢筋扎进了小腹,至今还在医院里躺着,白经理说他不按施工规章制度进行操作,纯属咎由自取,不归公司管。同乡们不能见死不救,跑回山里挨家挨户东拼西凑借了几万块钱,这才保住一条性命。到了年底,褚山和老乡们等着拿钱还账,才发现每个人到手的工资只有几百块钱,褚山找到白经理对峙,问他为啥只有这点钱,白经理回道你们吃的不花钱?住的不花钱?你们去打听打听,城里房子的租金是多少钱,一个馒头多少钱,所有吃住费用都得从工资里扣,能发给你们几百块钱,都是我拿自己的钱倒贴,你们就烧高香吧!

山里人老实,但不笨,褚山找到一位老乡打听了一下,自己这种遭遇,在城里有律师免费提供帮助,叫做法律援助。褚山将希望全部寄托于律师身上,又学人家城里人办事,买了好烟好酒悄悄送到律师家门,可本来说好帮忙的律师,不到几天又变卦了,说他们没有签劳动合同,不受法律保护,去哪里告状都不会有人受理。

山里人哪会清楚白胖子给那位律师塞了几千块钱?众人的心情瞬间坠入谷底。褚山的老母亲又因为邻居的指责郁郁而终,给褚山疯狂的行径加上最后一块砝码。

于是,走投无路的褚山,再一次要账未果之后,选择了用杀人这种最原始的手段,作为自己泄愤的途径。

赵凤声听完褚山的话,低着头一直处于沉默状态。他不知是该笑话这帮人懵懂无知,还是该憎恶白经理的盘剥压榨,可是事已至此,白经理一死了之,褚山杀人偿命,没有余地可以挽回。

赵凤声递给褚山一根烟,当做送行,褚山摇摇头,表示不会,小声说道:“小兄弟,俺看你像是个好人,看在就要被枪毙的份上,俺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帮俺最后一个忙?”

赵凤声用力点点头。

褚山小心翼翼说道:“俺把白经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藏在厕所旁边的大石头缝里,你能不能帮俺卖了,换成钱,还给乡亲们不?”

赵凤声没有犹豫,表情坚定道:“好。”

等到褚山说完他家的地址,几位警察给他戴上手铐。褚山咧嘴一笑,露出没有被香烟熏染的瓷白牙齿,这是赵凤声看到他露出的唯一一次笑容,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丰腴女人莲步款款走到赵凤声身边,时常妖艳的笑容并没有出现在脸上,而是充满肃容神情,丰腴女人向褚山挥了挥手,像是告别,然后打开大红色爱马仕钱包,拿出一沓子钱,大概有四五千块,“他说的我都听到了,这不是bāo yǎng你的小费,只是我个人对他们老乡的一点心意,劳烦你帮我一起送去。”

赵凤声没想到她会助人为乐,很出乎意外之外,不露声色接过厚厚的纸钞,内心小小翻涌了片刻,问道:“怎么署名?总不能叫无名氏吧?”

丰腴女人轻笑道:“你是在套我的名字吗?”

赵凤声苦笑道:“山里人实在,我把钱送去以后,他们肯定会为你焚香祈求平安,钱是你的,总不能把恩情记在我身上,我可承受不起。”

丰腴女人似乎被风吹的有些发冷,紧了紧白色貂皮大衣,盖住了胸前绚烂春色,“被别人拿对着佛像提自己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如果是你想知道我名字的话,我叫花姐,如果他们问,你就说是你自己出的钱,几千块钱的小事,没必要当做恩情看待。”

赵凤声向来做事雷厉风行,没有像小女儿家一样矫情,干净利落答道:“好。”

丰腴女人感兴趣问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应该把你名字也告诉我吧,否则太不公平了。”

赵凤声把钱揣进内兜,“你只告诉我你叫花姐,那我也只能告诉你我叫赵疯子。”

丰腴女人撅起鲜红嘴唇,骂了一句小气。

警察们走得一干二净,张新海也打算踏上行程,对赵凤声说道:“fǎ yuàn那里,我会替褚山证明杀人属于另有隐情,应该不会判死刑,差不多是死缓,在监狱表现良好,应该能保住一条性命。你去办褚山交代的事吧,但别叫我看见,否则我会当成证物没收,动作快点,我在车里等你。”

赵凤声望着他的背影,叹道:没想到铁面无私的包龙图也有人情味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又见故人

张新海开车带着赵凤声赶往市区,两人都因山庄杀人案致使心头阴云笼罩,路途中交流很少,褚山打着补丁的衣服和淳朴的笑容始终挥之不去,在赵凤声心头交缠萦绕。一位老实巴交的山里人究竟受到多少屈辱才会走到杀人这一步?淡淡的一句老娘被气的赶赴黄泉路,浅浅的一句邻居们骂我不是人,后面是否隐藏着遮天怨气,才摇身一变成为臭名昭著的杀人犯?

值得同情吗?至少赵凤声觉得不值。

或许,褚山真不该走出那座大山,不应该接触见利忘义的白经理,不应该触摸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一辈子跟庄家牛羊打交道,娶个梳着黝黑大辫子的姑娘相伴终老,那才是由衷的幸福。

张新海最终还是把褚山藏好的赃物要了过去,不过按照市价的两倍,给赵凤声转了一万块钱,说那钱脏,别污染了世外桃源里的那片青山绿水,多余的钱,是自己一点心意。赵凤声不是那种迂腐的家伙,没有拒绝,褚山的卖命钱,能多一点是一点,没必要在乎是不是他亲手从白经理那拿回应得的工资。

褚山哪怕能保住一条性命,也注定在监狱里渡过后半辈子,谁还会在意这笔钱的来路正不正。

接近市郊附近,张新海才开口问道你真不想当警察?赵凤声果决地摇了摇头,说自己不是那块料,无拘无束散漫惯了,猛地换上警服听从别人指挥,不适应,兵不象兵贼不像贼,同事瞧不起,兄弟看不惯,活成个孤家寡人多不划算。张新海说想通了来找我,赵凤声付之一笑,把嘴边那句“这辈子恐怕想不通了”咽进肚子里。

赵凤声在秀才庄下车,先跑到银行,把花姐的钱存到卡里,然后转给褚山的同乡,自己又垫付了5000,凑了个整,总共两万块。

等到交易成功,赵凤声放下心头重担,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探望姑奶奶。老人家别看岁数大了,但素来喜爱干净,衣服总是一尘不染,每天拿着牛角梳打理苍白头发,见到院子里飘落的树叶第一时间马上清理,赵凤声了解姑奶奶的脾性,不愿蓬头垢面去见她。

走进幸福人家,一位身材不高但极其雄壮的后背矗立在院中,赵凤声对这个背影不陌生,掏心窝子来讲还有点被揍怕了的恐惧,那人回头,见到赵凤声后,万年不变的棺材脸嘴角轻微上扬几度,像是在笑,但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正是武云市响当当的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

“你怎么来了?”赵凤声面对着数次被人家蹂躏的猛人,急忙挤出一个灿烂笑容,要多讨好就有多讨好,恨不得将屁股再撅高一点。这其实跟巴结奉承无关,完全是耗子见了猫的那种畏惧心态。

沐金福依旧是惜字如金,脑袋一指,示意正主在房间等他,赵凤声跟他身型交错时拍了拍宽阔的肩头,谄笑道:“又结实了,看样子斧子哥功力大进啊!”

“确实比以前能多吃三个馒头。”沐金福用沙哑的嗓音答道。

赵凤声愣了半天,才琢磨过来金斧哥是在开玩笑,急忙干笑几声,发现沐金福表情跟看shǎ bi一样,赵凤声挠挠头,尴尬的不要不要的,灰溜溜地转身进屋。

屋子里烟雾弥漫,把老烟枪赵凤声呛得接连咳嗽,挥手驱散眼前浓烟,看到唐氏太子爷坐在老爹骨灰盒对面,叼着烟卷,还算明媚的阳光照在和二哥八分像的侧脸,呈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股戾气。

赵凤声并不诧异缩头乌龟从窝里爬出来招摇过市,幕后黑手贾局长绳之于法,相应的涉案人员全部抓捕归案,武云市天下太平,没人会令唐耀辉感到惧怕。唐氏集团的宋雪峰不知有没有锒铛入狱,但肯定不会在董事长位置继续鸠占鹊巢,随着二哥身死,那么唐氏集团只有唯一的人选掌舵,那就是眼前的唐耀辉。至于他为什么能找到这里,赵凤声早已习惯了行动被别人了如指掌,也不差这一次了。

“节哀顺变。”赵凤声沉痛说道。

眼前的唐耀辉刚刚得到父亲离世的消息,父母双亡的他当然明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由于找不到好的安慰话语,只好拿语气来弥补文化上的缺失。

“听说我爸被杀的时候,你在场?”唐耀辉并没有失去父亲应有的哀容,神色异常平静,指缝中的香烟都不曾抖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是。”

赵凤声走近,缓缓说道:“可惜那天我离得太远,没有来得及出手相救,二哥被一名hào子里的犯人捅到心脏,当场死亡。事后警察对那名犯人进行过审讯,可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二哥生前得罪过其他人没有?如果你有可疑的人选,我可以让警察帮忙调查。”

“我爸的仇家比朋友还多,找起来无异yu dà hǎi捞针。不管怎样,我还是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现在还在贫民窟里扮演乞丐。”唐耀辉古怪笑道。

“扮演乞丐?”赵凤声惊愕问道,搞不清楚他在耍什么花枪。

“不扮演乞丐,我怎么逃过仇家的追杀?”唐耀辉指着自己小儿麻痹症折磨后萎缩的腿,侧身,冲赵凤声笑道:“似乎没人比我更适合演乞丐,这个职业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制,弄身脏衣服,每天能在大街要个百十块钱,其实我觉得当乞丐挺不错,晒晒太阳就能不劳而获,运气好的话,比起社会白领赚的还多。真到了走投无路那一步,我比你具有先天优势,呵呵……”

赵凤声能听出来他是苦中作乐,不仅感慨着造化弄人,一位挥金如土的二世祖摇身一变成为令人唾弃的乞丐,想必心中的积怨沟壑难填。这次唐耀辉的fèng huáng涅槃,究竟会造就出什么样的唐氏集团大佬?是洗心革面还是不择手段?武云市能否再出一个唐宏图?很值得期待。

唐耀辉从皮衣内兜掏出一张支票,两指伸出,递给赵凤声,“多谢你帮了我们父子的大忙,虽然你的出发点不太友善,但yi mǎ归yi mǎ,最后还是靠你搬到那座大山。你是第一位去看守所探望我父亲的人,说明你把他当做朋友看待,既然你把我爸当作朋友,那我也把你当成朋友。唐氏集团正在重整旗鼓阶段,我能掌握的现金十分有限,钱不多,只有五十万,但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你收下。”

五十万,对于赵凤声简直是一笔巨款。尤其是姑奶奶处于治疗的紧要关头,借来的钱花掉一部分,每天医院的费用清单都是五位数起价,进口药物比起他娘的毒品都贵,账面只剩六十多万应急,有了这笔钱,赵凤声起码能喘上一大口气。

赵凤声不是视钱财如粪土的风流侠客,那个境界对他而言太过遥远,五百块都能叫他去搬一天砖,何况五十万。

赵凤声正要接过支票,突然想到柳玉芳对他的央求,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怕赌场被查封,赵凤声还是谨记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犹豫片刻,赵凤声开口说道:“柳玉芳找过我,想知道她儿子的下落。”

唐耀辉收回手臂,皱眉道:“这时候还在替别人着想,难道你和柳玉芳有什么特殊关系?”

赵凤声笑了笑,摊开双手无辜道:“你别瞎想,我就是欠过她一个人情,在江湖混饭吃,得说到做到,前一段我找不到你,可电话始终关机,今天见面,总得替人家完成心愿。她把和二哥之间的事多多少少跟我说了一些,说实话还挺感人,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小心,二哥走了,她儿子还小,对你根本构成不了威胁。她保证带着儿子离开武云市,绝不会贪图二哥一分钱的遗产,小辉,你们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就放她们母子一马吧。”

唐耀辉阴恻恻一笑,“柳玉芳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游走在夜场的聪明人,我爸都不敢说在心智上稳胜于她。放虎归山的道理谁都懂,她有儿子在手,几亿资产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信吗?”

说实话,赵凤声心里也没底,毕竟是可以改变人一生的天文数字,谁会做到言出必践?王屠夫的两个儿子为了拆迁款拔刀相向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亲兄弟都能为了几十万打的头破血流,如果是上亿,估计俩人能生出把对方生吞活剥的心思。

赵凤声叹了一口气,诚恳说道:“要不让她写一份证明,确保唐氏集团的钱跟她们娘俩没有关系,这样就不怕她们觊觎二哥的资产,你看怎么样?”

唐耀辉歪着头问道:“你非要管我的家事?”

赵凤声赔笑道:“就当卖我一个面子,放她们一条生路。”

“你的面子可关系到我的财产啊……”

唐耀辉晃着手里的支票,为难道:“如果放了柳玉芳母子,这五十万可就不能当成感谢费了。”

这哪跟哪啊?

给钱和放人有什么关系?分明是抓着老子命根子不放啊……

赵凤声光想痛殴这小子一顿。

唐耀辉见到赵凤声纠结的表情,爽朗笑道:“拿好钱,别操这份闲心了。毕竟是我的家事,你只是一个外人,咱们踏踏实实地做朋友,对你我都好。”

赵凤声想起柳玉芳担心儿子时的百般折磨,两条剑眉蹙在一起,沉声道:“我不要钱的话,你真放人?”

唐耀辉脸上浮现怪异笑容,点了点头。

赵凤声举棋不定的揉了揉脸颊,半天才蹦出三个字,“放人吧。”

第二百四十章 谁死

唐耀辉用诡谲的眼神打量着这位出自桃园街的痞子,很诧异。他对赵凤声的底细了如指掌,靠着小卖部为生,一天能赚一百块就是财神爷赏脸了,虽然和靳军刚在三十三楼过了几天日进斗金的日子,但仅仅是昙花一现,还没来得及挥霍就打回原形,继续扮演能ling qu低保的草根一族。

五十万,唐耀辉深知对一位qiong rén意味着什么,买车买房,娶妻生子,从此踏入另一个阶级。在江湖中,不少痞子染指“打手”这门特殊行业,二万可以买条腿,五万能弄得对方下不了床,二十万,打手直接转换为杀手,冒着挨枪子的危险殊死一搏,只为那份沉甸甸的花红,五十万,两条半人命的价格。

赵凤声傻了?将唾手可得的银子拒之门外?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唐耀辉沿袭了他老子口味,抽出一根被誉为古巴国宝的帕特加斯雪茄,并未点燃,而是拆开外层金箔,凑到鼻尖下享受浓烈香气,逐渐沉醉,和他在床笫间蹂躏女性的表情如出一辙。

“凭借咱俩的交情,能不能又给钱又放人?”赵凤声发扬着恬不知耻的做派,想要人财两得。

“贪得无厌可不是好习惯。”唐耀辉嘴角微微勾起,呈现出一股邪气。

“没有人不贪心。”赵凤声厚颜笑道。

“世上没有后悔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唐耀辉站起身,微笑着等待赵凤声给出最后答案。

时间滴滴答答过了一分钟,赵凤声缄默不语。

他是一个善于下决断的人,很少惧怕面临选择题,否则老街四害人人都有两把刷子,不可能让一位年纪和身手都处于弱势的家伙当老大。而面前的题目却叫他进退两难,诺言和钱,就像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说心里话,他和柳玉芳只有几面之缘,朋友都算不上,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一诺千金,大不了就说自己没见过唐耀辉,或者说人家不同意放人,什么借口都能够搪塞过去。可一想到柳玉芳为了儿子的安危饱受煎熬,他有些不忍心,忽然想到了自己母亲面临这样的困境,会不会变成一位寻找儿子去不择手段的疯狂女人?

赵凤声又揉了揉脸颊。

唐耀辉没有再问,把价格昂贵的雪茄丢进垃圾桶,找到一条毛巾,仔细擦拭骨灰盒上面灰尘,等到黑檀木质地的盒子一尘不染,用两手小心捧起,将唐宏图的照片冲向外面,脚步蹒跚走出大门。

“等等!”

赵凤声猛地喊道。

唐耀辉骤然回头,笑容玩味问道:“后悔了?”

赵凤声咬着腮帮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放人?”

唐耀辉轻蔑地哼了一下,扭动脖子,漫不经心道:“看心情吧。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也没准半年,或者等到我觉得他没有威胁的时候,再把他放回去母子团聚,那也说不定。”

唐耀辉的口碑极差,不仅仅是玩女人玩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传闻他有过许多仗势欺人的恶迹,上到八十老叟,下到学步稚童,凡是他觉得不顺眼的,通通伸出大脚丫子踩几下。在夜店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是家常便饭,洗浴中心几乎都被他砸过,武云市几乎有点名声的痞子都吃过不大不小的亏,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的金子招牌,大部分要仰仗唐耀辉的功劳,若不是唐氏太子爷飞扬跋扈,哪轮得到沐金福出手收拾烂摊子。

赵凤声深知唐耀辉的为人,就算把小乐放了,没准弄成瘸子傻子,按照唐耀辉劣迹斑斑的做事风格,可能性很大。反正他只是答应放人,又没说是活人死人,钻漏洞的功夫谁都会,就看他安的是什么心了。

想到这里,赵凤声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人,不能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我放了小乐,回去后应该说到做到,而且不能玩阴的下黑手,人抓起来是什么样,从你手中出来也得什么样。”

新任唐氏集团掌舵人脸色突然一沉,冰冷的如同十二月份的北方雨夜,语气不善道:“赵凤声,你是在命令我?”

赵凤声缓缓摇头道:“不是命令,是请求。”

“请求?”唐耀辉冷冷一笑,“我头一次见到请求是这种态度。别说是你,就连鬼狼爷都不会这么跟我说话,真拿自己当成大人物了?呵呵。赵凤声,你不过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痞子,兜里的钱超不过4位数吧?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扯淡?!我搭理你,只不过是看在唐宏图的面子上才跟你好好说话,没了这层关系,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院子里的沐金福悄无声息的站在主子背后。

一番能让人生出拔刀子心思的咒骂,赵凤声听完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双手由放松变为紧握,变成了能随时出手的架势。

赵凤声调整呼吸,十指放松,把胸腔积攒的阴霾随着一吞一吐释放到空气中,反复几次,他终于心平气和,说道:“小辉,你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咱们混江湖的,最重一个诺字,靠着诺字交朋友,靠着诺字闯天下,就算是二哥在这里,他也会同意我的观点。我不知道你有着什么打算,可能会以绝后患,也可能我小人之心,你回去后就会放了小乐。不管怎样,看在柳玉芳为你父亲苦苦过了十几年的份上,给她们母子一条活路,你父亲泉下有知,会很高兴你的大度。”

唐耀辉神色浮现出一种阴狠的戾气,用力挤压着质地坚硬的骨灰盒,面目狰狞道:“别他妈的拿唐宏图来压我!他活着我不怕,死了更不怕!赵凤声,你别给脸不要脸,仗着没人能收拾你,嚣张惯了是吧?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死在这个院子里?!”

善于察言观色的沐金福轻跨一步。

被欺辱多次的赵凤声匆忙倒退三步,如临大敌。

“你要谁死?”

一座巍巍大山出现在唐耀辉的身后,堵住了整个大门。

*****马上过年了,比较忙,更新不太准时,各位兄弟姐妹请见谅,晚上12点左右再更新一章。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蛮腰

周奉先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并没有说出那句“俺把你们脑袋摁进肚子里”的招牌恫吓,一张憨厚的大脸布满悲怆,喷薄欲出的怒气搭配恐怖的身型,任谁也不敢轻易造次。尤其是尝过十三太保横练大成滋味的沐金福,脑后感觉掠过一阵刺骨凉风,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但不管用,还是很凉。

赵凤声并没有因为傻小子撑腰而变得咄咄逼人,依旧是语气平和说道:“小辉,兄弟既翕,和乐且湛。二哥留下这么大的家业,光是员工就上千人,你又不是三头六臂,能有几分心力去操持?小乐是你血浓于水的亲弟弟,等他大了,你也有个信赖的帮手,不比外人要靠得住吗?常言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亲兄弟携手打天下,多好的事,别把你唯一的亲情斩尽杀绝。”

唐耀辉望向魁伟如同佛门大金刚的傻小子,哼了一声道:“现在你的拳头大,道理站在你那边,我是不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赵凤声摇了摇头,轻叹道:“话我已经说尽,完全是好意,听不听在你。”

唐耀辉撇嘴道:“我要是不听劝呢?”

赵凤声没想到这玩意死猪不怕开水烫,比起大刚还像滚刀肉,简直比劝dàng fu**从良都难。他眉头一拧,沉声道:“二哥就是因为bǎng jià罪栽了进去,我不想你重蹈覆辙,如果再添一项杀人罪,你这辈子还想再坐上唐氏集团董事长位置?孰轻孰重,你看着办。”

唐耀辉纵欲过度,一天内梅开三度都是常有的事,端着几斤重骨灰盒站在大冷天冻了半天,有些吃不消,将盒子递到沐金福手里,紧了紧大衣,苍白的脸上尽是讥讽笑意,道:“吓唬我?你还嫩点。杀人越货这方面,我可比我老子有本事,几十万就能买条人命,我还需要亲自动手?”

赵凤声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我和张新海关系不错。”

唐耀辉刚想回一句“你找死!”,突然意识到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傻小子在旁边枕戈待旦,这时候放狠话不太明智,于是把大衣领子竖起,把赵凤声的威胁当成耳旁风,闭起了眼,爱答不理。

赵凤声慢悠悠地点了一根烟,不见兔子不撒鹰。

两人陷入了僵局,没人先开口妥协。

北风呜咽,为本来焦灼的局面更添紧张氛围。

门外突然有人唱起了小曲,“三百六十五秒,让你受不了,站在麦上顶你,继续我的小蛮腰,真的受不了,真的好想要,摸着你的腰,哦~绝对受不了。”

几句搞笑加暧昧的唱腔,将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不少。

赵凤声听了一个字就知道是大刚那头畜生在卖弄歌喉,及其的骚,及其的浪,一首夜店里耳熟能详的《小蛮腰》被唱的猥琐到无耻阶段,关键演唱者还是位相貌凶狠的抠脚大汉,这就叫人无法接受了。

过了几秒钟,哼着荤黄小曲的大刚出现在门口,满脸幸福的段美人挎着他的手臂。几天不见,幸福人家老板娘似乎又胖了一圈,二百斤几乎都打不住,大衣扣子被肥肉蹦的不知所踪,露出里面白色毛衣,一层一层形成褶皱,看起来和米其林代言人挺像。这身材,别说是小蛮腰,水桶腰都算是奉承话了,不过赵凤声可不敢嘴贱,万一段茹诗犯愣,耍上一通泼风拳法,小命都得交待。

段美人见到院子里挺热闹,一口咬掉糖葫芦上的两颗山楂,嚼吧嚼吧顺进肚子,腻着嗓子笑道:“呦,一口气来了这么人,你们都是来住店的?”

大刚见过唐耀辉几次,印象深刻,一巴掌拍在段美人肩头,引得肥膘滚滚,“该干啥干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爷们说话,娘们少在这插嘴。”

“好嘞!~”段美人乖乖地答应一声,快要迈进门时扭头问道:“用不用给他们准备饭啊?要是在家吃,我去买点韭菜猪肉,咱们晚上包饺子。”

“不用麻烦了,我们出去吃!”赵凤声想起在他心里留下深刻烙印的食材,急忙拒绝。

“那我请你们吃火锅。”段美人豪爽说道,颤着肥肉走进房间。

大刚嗅出空气中残留的huo yào味,走到赵凤声旁边,悄声道:“他来干啥?”

赵凤声悄悄回道:“接他老子回家。”

“本事挺大啊,竟然能找到这里。”

大刚小声嘀咕道:“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鸟,比他老子差远了,虽然二哥做事不择手段,但起码有底线,讲道理讲规矩,还有点人味。这个王八蛋净干一些生儿子没pi yǎn的事,专门欺男霸女,好几个闺女被他逼的跳了楼,见了鬼狼爷恨不得舔人家鞋底子。要我说啊,直接揍这俩人一顿得了,就当为民除害了。”

儿子?

赵凤声突然想到唐宏图当初为了还未出世的孙子而欣喜若狂,也就是说唐耀辉的儿子应该出生了,他不肯放了小乐,是否为了自己儿子接管唐氏集团在修桥铺路?可他的小不点才多大啊?现在顶多不到几个月,距离chéng rén还有二十来年,有必要这么未雨绸缪?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么一寻思,赵凤声反倒有些体谅他居安思危的做法。

想到肖贵能降得住唐耀辉,赵凤声不再跟他对峙,自己费尽口舌也无济于事,用武力解决也不是办法,只好回头把这件事托付给肖贵,让他从中调和,想必唐耀辉会给鬼狼爷这份面子。

“怎么样,还不肯放人?”即便赵凤声打定主意,还是想争取唐耀辉回心转意,求人的事能不做尽量不做,毕竟欠了人情还得还。

“我没说过不放,只是没想好什么时候放。”大势所趋,唐耀辉也明白必须给个准话,不再耍横,否则今天很难走出这间旅馆。赵疯子是什么人,他清楚,以前没少拎着刀子打打杀杀,碰见再硬的茬子都敢用刀子讲道理,虽然现在看起来像个老好人,但真要是逼急了,就算他不出手,傻大个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这一点沐金福深有体会。

“那你现在可以想。”赵凤声漫不经心抽了一口烟,悠闲说道。

“最多三个月。”唐耀辉终于确定了一个大概时间。

“一个月内放人。”赵凤声面容冷峻说道。

“行。”唐耀辉沉思片刻,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我们俩现在可以走了吧?”

“别忘了你的承诺。”赵凤声又嘱咐一句。

唐耀辉撇了撇嘴,一副欠揍的表情,带着忠心耿耿的沐金福扬长而去。

等到主仆俩消失不见,大刚摸着几天没刮的胡子茬,充满疑虑道:“我咋不信他的话呢?感觉还没你放个屁有谱。”

“我也不信。”

赵凤声扔掉烟头,使劲踩了一脚,“他要敢玩阴的,到时候有人治他。”

第二百四十二章 哥

三个超过一米八的大老爷们挤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里,有点下不去脚的窘迫。

现在还好,再怎么挤也能凑合,到了晚上就比较尴尬了,两张床并在一起根本不够那俩长相粗bào xing为更加粗暴的家伙折腾,不过傻小子有时候在医院睡,不至于天天被房梁粗的大腿折磨的从梦中惊醒。赵凤声想着是不是该把大刚赶到段美人的屋子去睡,反正俩人瞧着挺腻乎,应该是生米做成熟饭,没准把老板娘伺候好了,还能再来个折上折,房间费从二十降到十块,为省钱大业继续添砖加瓦,那也说不定。

赵凤声搬了张小马扎靠在墙壁,首先询问着姑奶奶的病情,傻小子答道和前两天差不多,精神稍微好点,就是老人家经常发呆,嘴里老是念叨前尘旧事,反复说着老白山六十年代那场百年难遇的大雪,九道湾冬捕时那条罕见的金色大鲤鱼,还有当年周奉先爷爷带着十四位兄弟,荡气回肠踏平了藏有几百凶匪的燕来山。

听到姑奶奶病情好转,赵凤声稍微安心,去浴室洗了个酣畅淋漓的澡,换了身干净爽利的衣服,带着大刚和傻小子一同去往医院。

赵凤声记得进门时段茹诗挽着大刚手臂幸福的像花一样,兴致勃勃问道进展如何,是不是在蹦极的时候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糟蹋了?

大刚怒气冲冲回道蹦个屁的极,员工见到她那身材哪敢让她蹦,没曾想到段美人当场发飙,说人家有种族歧视,死活要跟老子玩情侣跳,谁拦跟谁急,吓得人家员工差点报警,最后我死拉硬拽又许诺了几个烤鸡腿,才把她从台子忽悠下去。

赵凤声笑的没心没肺,又继续问了遍关键的问题:推倒了段美人没?

大刚心有余悸说我哪敢推她?你不在旁边当电灯泡,那娘们好几次差点把我逆推成功,要不是哥急中生智撒谎有病,她恨不得就着韭菜饺子把我吃了。

赵凤声哈哈大笑道人家还是没结婚的大姑娘,“娘们”这俩字用词不当。

大刚义愤填膺道她长成那样,谁信她是个姑娘!

赵凤声求知欲极强,笑眯眯问道你说自己得的啥病?

大刚贼眉鼠眼回道男人的难言之隐。

赵凤声竖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路过超市,赵凤声准备买些姑奶奶喜欢吃的零食。老人家岁数越大好像越喜欢甜口,在桃园街的时候就经常买些糕点解解馋,只不过她收入微薄,仅靠着给别人打零工养家糊口,实在是买不起像样的食品,大多是几块钱一斤快过期的蛋糕,那也不舍得吃,常常放到发霉长出绿毛。

赵凤声记忆力不错,还记得姑奶奶的口味,在超市里转悠半天,专挑价格最贵的进口货下手,什么巧克力、饼干、蛋糕,曲奇,通通扔进篮子,长得便宜的一概不要,最后结账时候,一千多,提里嘟噜整了好几大包。

傻小子深知饭东哥过得不容易,平常节衣缩食连块肉都不舍得给自己加,一千多块足足是半个月的伙食费,他想起生子哥吃着馒头喝凉水,第一次感觉食物拎在手里会变得沉重,就像是老白山里的铁桦树。傻小子于心不忍,劝道:“哥,少买点,奶奶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别糟蹋东西。”

赵凤声麻利地刷卡付钱,丝毫没有心疼的表情,他侧过脸,笑道:“傻孩子,姑奶奶爱吃,咱就买,这不叫糟蹋。不过是千把块钱的事,哥以前喝顿酒都不止这数,你问问刚哥,以前他花天酒地的时候,光是往妹子内衣里塞的钱都好几万。嗯……不对啊,妈的,我怎么越说,自己越来气了?”

无辜躺枪的大刚盯着柜台琳琅满目的计生用品,假装没听见。

周奉先一改往日的傻彪气焰,低着脑袋装扮成乖宝宝状,轻声道:“哥,俺知道你对奶奶好,是真好,等俺以后有钱了,俺还给你。”

“小孩别老说大人话。”赵凤声见到插科打诨都没能转移他的视线,使劲拍了下雄伟的后背,震的手腕发麻。

尽管周奉先力拔山河气盖世,能媲美率军两万大败四十万秦军的项霸王,可他毕竟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在社会里束手束脚。他没赚过钱,对金钱有种本能敬畏,总觉得一米九多的身高在十几厘米长的钞票面前有些直不起腰。

以前有位邻居看自己体格结实,还介绍自己去当保安,说一个月能赚两千块,不过被生子哥拦住了,他说不忍心看着秃瓢周的后代替人看家护院,辱没了祖宗威风,想赚工资?行,在我门市干,一个月两千,还管吃。

生子哥赚钱的门路他了解,抛去赌场风风光光那几天不谈,仅就小卖部而言,进价三块的东西卖到五块,还要承担租金和穿着zhi fu的人来收各种费用,一天挣不了几个大子,再给自己发工资,剩不了什么钱。在赌场那几天,自己啥也不用干,每天看看漫画发发呆,平白无故拿几百块,心想着这都是生子哥暗地里在帮自己。

即便如此,饭东哥还是隔三差五带自己去撸串,尽心尽力招待,虽说大部分时候是刚子哥和嫂子买单,但这份心意,外憨内慧的周奉先当然能体会得到,他不傻,真懂。

奶奶这次病倒后,不止一次说过,等她跟爷爷团聚了,要让自己以后跟着生子哥混饭吃,吃点苦,受点罪,都不是大事,生子哥有能耐,早晚能带自己过上好日子。

其实周奉先对生活质量要求的并不高,不想成为开着铁罐子住着大房子的有钱人,每顿能吃饱,有个地方睡,挺知足。

周奉先望着走在前面略显单薄的身躯,默默地喊了一声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回光返照

到达医院,赵凤声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姑奶奶睡容安详,蹑手蹑脚放好东西,叫出来那位一天二百块钱聘请的陪护大婶,笑盈盈递给对方这几天的工资,还自作主张多加了一天工钱。小恩小惠笼络人心,赵凤声还是拿捏得很到位,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花点小钱就能使得对方尽心尽力,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照顾人,自己三个大老爷们都是外行,也不方便,不如请个专业护工伺候老人家。几十万的钱都花在刀刃上,不在乎这点小钱了,挑来选去,赵凤声靠着从《冰鉴》里学来的识人术,找了位性格温和的大婶,手脚勤快,人也干净利落,姑奶奶还算满意。

大婶一开始还说不用,可耐不住赵凤声死活要给,盛情难却下,大婶“勉为其难”揣进兜里,随后噼里啪啦一顿猛夸,说赵凤声又孝顺又懂事,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如果不介意女方是农村户口,我那侄女长得比城里人都俊,保证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

自己和二妮的事都举棋不定,姑奶奶又重病缠身,赵凤声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婉拒了大婶好意。

给姑奶奶打好开水,赵凤声揣好在超市买好的茶叶,敲响了石医生的办公室大门。

房门只是虚掩,随着一声“请进”,赵凤声面带笑容,冲着伏案动笔的老人点了点头,石医生示意他先坐,然后继续忙活手头的工作。

“石医生,来到医院后光麻烦您了,也不知该怎么表示感谢,送钱您不要,送卡您得揍我。见到您平时爱喝铁观音,我就照着您桌子经常摆放的牌子买了一盒,不贵,才200多,就是想表达一下,这不能算送礼,就当是我孝敬您了。”赵凤声看到老医生忙完,大大方方地将茶叶摆在桌面,丝毫不怕有心人当成行贿捅出去,笑容可掬说道。

“有心了。”石医生没说要,也没说不要,摘掉老花镜,揉着酸疼的太阳穴。

“我的按摩手法不错,享受过的人都说我能去开按摩店了,专门缓解头疼,要不,我给您按一按?”赵凤声笑道。

对于老医生的万般照顾,他不知该怎么报答,只能竭尽所能为对方着想,这完全不是社会阿谀奉承那一套,而是发自肺腑的想为石医生做点什么。

这个出自桃园街的痞子不喜欢欠东西,尤其是人情。

“不用了,我先给你说说赛金枝的病情。”石医生重新戴好老花镜,拿出病历,语气沉重说道。

赵凤声他话语间流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悲切味道,心头一紧。

“她的身体健康状况每天都在急速下滑,根据我的判断,大概就是这几天了。”石医生在医院干了一辈子,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可他最不愿面临就是这个时刻,当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具枯骨,他觉得无法面对病人家属,尤其是对着孝心可嘉的年轻人,有些不忍心说出这句话。

“还……还有几天?”赵凤声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完全没做好充分思想准备,张着大嘴喃喃道。

“或许明天,又或者是三天,再熬,也熬不过五天。”石医生低着头轻声道,不敢直视年轻人落寞的双眼。

“可姑奶奶看起来比刚来的时候气色好了很多,听护工说一天能吃两碗米饭,我来之前也见过老人家,完全不像那……那种情况,您……您是不是记错了,说的是另外一位病人?”赵凤声攥紧了拳头,紧张兮兮问道。

“是赛金枝,没错。”石医生笃定说道。

“我姑奶奶活的好好的,为啥说不行就不行了?!”赵凤声双目充斥着血丝,扯着嗓子咆哮道。

“小伙子,别这样,我当了几十年的医生,还没出现过将病人混淆不清的状况。你应该听过一个词,叫做回光返照,主要的依据是人体内有种叫做三磷酸腺苷的物质,当人长期生病后,身体极度虚弱,特别是临死的人,体内的能量存储消耗将近消失的程度,这时需要能量来维持生命,体内的调节功能就使三磷酸腺苷的末二键崩裂释放的能量比末一键崩裂时释放更多的能量,人反而会更精神,表现出比平时更多的活力。当这一能量释放后,也就像我们将一张纸燃烧,最后的一阵火苗的跳动是最明亮的,这一明亮的背后,也就意味着火焰的很快就要熄灭了,人的这一最后能量完全释放,也就意味着这人将近死亡,这个现象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反照。”

“一个人行将就木,同死神抗争时,并没有用尽全力,体内还有蓄留的能量,等到知道必死无疑了,马上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彻底绝望,死了心了,背负着生前没有完成的遗憾,把最后仅有的能量集中起来交代后事,算是尽心尽力,死而无撼了。”石医生缓缓解释道。

“医生,您行行好,再给姑奶奶续几天的命,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个年,用进口药,化疗,只要您说,我马上去办,花再多的钱都没关系,就让我和姑奶奶过完这个年……石医生,我求求您……”这位极少开口相求铁骨铮铮的男人,终于不再绷紧那根笔直脊梁,眸子涌起泪光,进行着苦苦哀求。

“小伙子,去陪一陪老人家吧,时间不多了……”石医生轻叹道。

赵凤声失魂落魄走出办公室,这里距离病房仅仅十几米的距离,可他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迈不出去,这条明净的走廊比起刀山火海还要荆棘难行。

赵凤声的前半生充满灰色基调,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血脉至亲相继离他而去,每隔几年就要上演一出人间离别,医院,火葬场,捧骨灰盒,十几年内连续四次重复这个过程,导致他对这种事有种病态的厌恶,胸口的烦闷比起涨潮时还要汹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冲击着他脆弱的心理防线。

赵凤声猛地扶着墙壁,突然有种呕吐的冲动。

第二百四十四章 压寨夫人

赵凤声跑到住院部外面,吸着雾霾吸着香烟,等小半盒红云抽完,才会用冻得僵硬的肌肉学会微笑,对着镜子照了照,脸红鼻涕流,分辨不出是寒冷还是心酸,又去水房抹了把脸,走回病房。

姑奶奶已然苏醒,半靠在床头,脸色如同婴儿般红润,指尖还夹着香烟,笑吟吟地跟大刚唠着闲嗑,眉飞色舞,完全不像是寿命只剩几天的将死之人。

赵凤声本想提醒老人家不要吸烟,可一想到所剩无几的相处时间,立即释然,强行堆砌起笑脸,问道:“姑奶奶,您和大刚聊啥聊的这么开心?”

“生子,来啦?两天摸不到你人影,还以为你个瘪犊子忘了姑奶奶,快来,坐姑奶奶身边。”赛金枝拍着病床一角,热络笑道:“刚子这个小崽子,岁数不大,忘性不小,还记得我家以前种过那颗梨树不?要不是这小崽子一泡尿给我浇黄了,咱每年都能吃到新鲜大鸭梨。今天倒好,问他,还不承认,硬说是亮子尿的。这兔崽子,还是不是裤裆里带把的爷们,敢做不敢当?还怕我讹你钱咋地?”

“姑奶奶,您记差了,把您梨树尿没的真是亮子,那王八蛋小时候吃羊肉吃多了,尿里火气大,碰庄稼庄稼不长,碰闺女闺女不孕,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大刚连说带比划,一脸委屈解释道。

“呦,欺负你姑奶奶脑子不好,是不是?我告诉你,你那会喝凉水喝多了,在胡同里拉了一裤裆,大冬天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是我给你擦的屁股换的裤子,你说,有没有这事?!”姑奶奶两眼一瞪,散发出在老白山压寨夫人纵横睥睨的嚣张气焰,劈头盖脸指责着面前小子不厚道。

赵凤声对这件往事记忆犹新,清晰记得始作俑者是郭海亮,为了让姑奶奶舒心,他给大刚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恍然大悟,急忙拱手求饶,“姑奶奶,您明察秋毫,我还以为您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没想到您比年轻人记得都清楚,其实啊,两件事都是我干的,就是怕您秋后算账,这不是都三十的人了,当爹了,好脸面嘛,嘿嘿。”

赛金枝大胜而归,重新靠回到床头,眉开眼笑道:“瘪犊子,就你个怂样还跟你姑奶奶斗,换成在我的地盘,早把你当柴火给劈了!当爹咋了,当爹你在我面前也还是孙子。”

大刚嬉皮笑脸,说了句那是当然。

赵凤声见到老人家手指尖的香烟燃尽,替她丢到窗外,把被子四个角掖了掖,轻声道:“您老说了大半天了,困不困?还想吃点啥,我给您去买。”

“不饿。”

姑奶奶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笑道:“亮子当初为啥要弄死我种的梨树,我知道,他说每天看着梨啊梨啊,不吉利,姑奶奶走南闯北见过太多世面,哪会相信这些邪门歪道,于是没放在心上。那孩子犟,明着不行就来暗的,拿着敌敌畏浇了梨树大半瓶,还不忘撒泡尿留个记hào,要不依着你姑奶奶的脾气,能饶的了那小兔崽子?不把他家房子点了才怪。你们哥仨,都是好孩子,二妮那丫头也不差,一个比一个孝顺,姑奶奶能遇到你们,高兴,打心眼里高兴。唯一的遗憾啊,就是看不到你和二妮成亲,给我弄个小生子带,用那个咬文嚼字的李老头的话说,就是阳间多有憾事,强求不得。”

赵凤声心头涌起一股酸楚,故作轻松道:“姑奶奶,您老还能活几十年,别这么早说丧气话,等我有孩子了,还得靠您来带。”

赛金枝轻轻摇了摇头,展颜一笑,尽是苦涩,转而向傻小子和大刚说道:“你们俩先出去,我跟生子说会话。”

满脸哀愁的傻小子和大刚相继走出房间,没忘记把门带上。

姑奶奶长出一口气,红润的肤色渐渐转为灰白,似乎是体力不支,老人家躺到那里,缓缓道:“生子,你不用瞒我,我自个的身子骨,比谁都清楚,估摸就是这几天的事。”

赵凤声使劲咬着牙,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泪水,装腔作势掏出塑料袋里的糖果,打开一包,剥去表皮的包装,递给老人家,强颜欢笑道:“姑奶奶,甭老说丧气话,马上要过年了,不吉利,尝尝我给您买的糖,比桃园街里卖的好吃。”

姑奶奶瞥了一眼色彩鲜艳的糖果,皱起沟壑纵横的眉头,道:“生子,你赚点钱不容易,我这一病,全都得你操持,花了不下几十万吧?我没啥积蓄,还不上你的人情,等我闭眼了,你去把我房子卖了,不够的话叫奉先慢慢还,有多余的,你就帮傻家伙弄个窝。家里没啥人了,谁都指望不住,还好他有膀子力气,也听你的话,以后,还得靠你多费心了。我赛金枝这辈子没说过一个谢字,生子,我先替他死去的爹娘,谢谢你了。”

赵凤声慌忙阻止老人家要起身的意思,斩钉截铁道:“奉先以后就是我的亲弟弟,有我一口吃的,不会叫他饿着,姑奶奶,您放心。”

赛金枝拍着赵凤声温暖的手背,微笑道:“有你这句话,我蹬腿都能蹬的顺溜点,真要有阴曹地府,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保佑你们俩大富大贵。牛头马面厉害?呵呵,我就不信那俩玩意不怕菜刀。”

赵凤声擦了擦眼角抑制不住的泪水。

赛金枝笑道:“从小就很少见你哭,怎么大了反而不争气了?大老爷们,别学女人家哭哭啼啼的,不像话。你们老赵家啊,全是好人,你爷爷不必说,咱国家的大英雄,打过小鬼子,在上甘岭拼过命,据说部队在阵地守了三天三夜,被炮弹都埋进了土里,整个团满打满算活了俩人,比起奉先的爷爷,更叫人佩服。我糟老婆子虽然没啥本事,可眼界高,这辈子心服口服的人没几人,你爷爷,头一个。”

“你爹也是好人,不爱说话,简直是个闷葫芦,我常说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虽说他话少点,可说到做到,吐口吐沫是个钉。你爷爷当初让他参军,他二话不说,卷起铺盖卷就跑到前线,命大啊,肺叶都被打穿了,愣捡回一条命,可惜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窝窝囊囊做人。”

“还好有你娘不嫌弃,吃糠咽菜跟了他一辈子。你们赵家真是烧了高香,不知从哪蹦出个漂亮大闺女,死心塌地要跟你爹过日子,祖宗积德?我还记得你娘刚来的时候,穿金戴银,满身富贵,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不怕你笑话,我们邻居们瞅着眼馋,都说是老赵家捡了个林妹妹,恨不得把那么好的闺女抢到自己家当儿媳妇。可肉捏成的人,毕竟不是画上不食烟火的仙女,自从你出生之后,你娘就肩负起整个家的重担,四十多岁就撒手人寰,可惜了……”

“生子,你们赵家出了几代好人,老天爷是时候该开眼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赵家的列祖列宗?姑奶奶眼光准,你小子懂得大是大非,做事有分寸,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等那时候,去我坟前磕个头,喊声姑奶奶,我在阴间都觉得脸上有光。”

赵凤声泪流满面,拼命点头。

赛金枝放下心头最大的重担,视线飘向回忆道:“快过年了,仔细算一算,奉先爷爷走了三shi bā nián了,咱也做了三十多年的邻居了,哎!~两代rén dàn指一挥间,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么多年没回老家,还真有点想吃九道湾里的大鲤鱼,又鲜又嫩,用大铁锅慢慢炖,整座山都能闻到那香味,当初啊,他爷爷就是拿着五条大鲤鱼把我拐到手的,想想挺后悔,这么大个闺女,连聘礼都没下,稀里糊涂就跟他回到土匪窝当了压寨夫人,过了几年还添了二房,这老王八犊子,俩人到死了还双宿双飞,一起闭了眼,等老娘下去了,看怎么跟他们算这笔旧账!”

赛金枝攥紧埋头痛哭的赵凤声手掌,神色凝重道:“生子,不要给我办什么丧事,直接塞进炉子里烧了,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挺好。告诉奉先一声,我的坟头不要写赛金枝这个名字,就写长白山压寨夫人周赛氏之墓,我怕到时候进了阴间,连家都找不到。女人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我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

赵凤声泪如泉涌,嚎啕大哭。

赛金枝轻叹道:“一辈子,找个对你知冷知热的男人不容易,嫁给奉先的爷爷,我从没后悔过。生子,以后对二妮好点。”

一大串的话语耗尽了赛金枝积攒许久的精气神,老人家合住眼帘,呢喃道:“困了。”

赵凤声双目赤红,发疯咆哮:“姑奶奶!!!”

当年纵横关东三百里的压寨夫人赛金枝听不到了,缓缓闭起双眼。

好像是想起了年少时光,老人家嘴角扬起笑意。

神态安详。

第二百四十五章 时代

关东多响马,土匪、绺子、胡子、这些带有强烈草莽气息的词汇,都是对那些绿林人士的称谓。

这些生活在白山黑水中的硬汉,给人第一感觉,就是杀人越货的强盗,留着络腮胡子,骑着烈马奔驰,肩头不是背着浸满鲜血的大刀就是背负着三八大盖,见人杀人,见货掠货,做着人神共愤的恶迹。比如现代京剧里座山雕和许大马棒,都被塑造成十恶不赦的匪徒,成为印象深刻的反面人物,遭人唾弃记恨。

但鲜有人知道土匪里也分三六九等,不能一概而论,他们也会嫉恶如仇,他们也会杀富济贫,他们也会在国难当头时,流尽身体内最后一滴鲜血。

姑奶奶生前跟赵凤声讲过,秃瓢周年幼在少林寺出家,受过佛门熏陶,心有慈悲,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从来不为难qiong rén,衣食住行自给自足,不会觊觎别人白花花的银子就做出打家劫舍的无良勾当,是关东著名的“侠匪”。

姑奶奶还说,日寇在关东作威作福那几年,周奉先的祖先气不过鬼子对着民族同胞烧杀抢掠,组织起老白山老幼妇孺总共七百八十六人,一声令下,倾巢而出,向鬼子发动zi shā式冲锋!

炸铁路,偷袭矿山,甚至在日寇的必经之路上进行狙击!

无奈武器装备和人数都处于极度劣势,七百八十六人,回到老白山的,不足百人。

秃瓢周第一个身死,以死誓师。

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着华夏三万万人皆有龙胆!

在赵凤声心里,秃瓢周和他的爷爷一样,是位顶天立地威武不屈的铮铮男儿。

兵有恶念,匪有善心,不能以职业去划分是非善恶。

关东最后一代压寨夫人含笑九泉,恐怕不会再有这个特殊的称呼流传于世,赛金枝的死,宣告了一个无法复制的时代悄然谢幕。

一个令赵凤声心驰神往的铁血时代。

……

……

赛金枝的葬礼很潦草,潦草到只有三个大老爷们坐在灵堂喝酒,七天,五十瓶烈酒,八顿饭。

周奉先从撕心裂肺的哭喊归于平淡,大刚则是从头嚎到尾,赵凤声最沉着,端着酒瓶子回忆起和老人家的点点滴滴,三人组成一个很特殊的祭奠仪式,用于缅怀他们心底位置不同的姑奶奶。

其间张新海来过一次,献上两个花篮,为凄凉的灵堂徒增一份色彩,不至于到了无人送花的尴尬境地,赵凤声也想过自己去买几十个花圈花篮把灵堂布置的有声有色,可想了想还是作罢,老人家最讨厌弄虚作假那一套,若是她在天有灵,肯定又掐着腰骂自己这个瘪犊子骗了活人还骗死人,欠揍!

想起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赵凤声灌了小半瓶酒,笑了笑,酒和笑容,尽是苦涩。

周奉先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成熟稳重,经常挂在嘴边的憨笑消失得无影无踪,换而代之的,是冷静到深沉的脸庞,看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了。赵凤声却对他的转变颇感欣慰,人总是要不断成长,顺流很难见到暗礁漩涡,而处于逆流,体会过人情冷暖,经历过生离死别,一个男孩才会蜕变为男人,虽然过程很残酷,但每个人都不可避免要走完这个过程,尝遍人间苦果,终会修身成佛。

周奉先要回老白山带奶奶入土为安,赵凤声塞给他三万块钱,当做路途奔波的盘缠和安置老人家的费用。傻小子没有拒绝,甚至连谢字都没说出口,他觉得生子哥的恩情太大,仅靠一个谢谢过于虚伪,老白山的人们从不靠着嘴巴偿还人情,要么用粮食兽皮,要么用金银细软,如果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还有命。

三人来到火车站检票口,赵凤声没有车票进不了站,只好在门口依依惜别。

赵凤声缓缓伸出手,将傻小子大衣领口的尘土拍去,轻声道:“钱放到内兜,不要露财,现在都赶着回家过年,人太多,注意别叫小偷盯上。要是真有不长眼的家伙掏你钱,你也别打人,车厢里有乘警,喊一声就行。要是饿了,列车中间车厢有卖饭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别舍不得花钱。”

周奉先虎目中泛出晶莹泪光,哽咽道:“哥,俺知道了。”

赵凤声又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他的外衣口袋,叮嘱道:“这些钱是你这几天的饭钱,里面的钱别乱动。到了老家,先买口棺材,把姑奶奶的骨灰放里面,然后在你爷爷坟头左边从新起一座新坟,姑奶奶是正室,按照老规矩,应该这么摆放。千万别动二房的坟,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爷爷的侧室,属于周家的人,姑奶奶都不计较这么多,咱也别忤逆老人家心愿,上香摆贡品的时候,给人家也捎一份,咱做后辈的,不能让老人家寒了心。”

周奉先沉沉地点了点头,把生子哥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大刚和他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熊抱,神态罕见地一本正经,轻声道:“早点回来,别忘了替我上一炷香。”

周奉先认认真真说了一声好。

赵凤声用拳头狠狠砸在傻小子壮硕的胸膛,咚咚作响,后撤几步,微笑道:“办完了事再来找哥,哥在桃园街等你。行了,不说了,火车快开了,走吧……”

周奉先动了动厚实嘴唇,欲说还休,最终还是没说出那句话。

穿过熙熙攘攘的rén liu,周奉先挪到检票口。

扭头望去,两人还在寒风中站立,不停地挥着手进行告别。

傻小子忍了许久的眼泪随风洒落,他红着眼,张开干裂的嘴唇,自言自语道:“生子哥,你是俺一辈子的哥……”

第二百四十六章 蚂蚁。蚂蚁。

大刚开着破现代在高速公路龟速行驶,这辆寿命近十年的老爷车确实动力衰竭,随便过去辆比亚迪f3都敢扭头呸一口,喊声大爷你好,气的脾气暴躁的大刚咬牙切齿,咒骂一句赶着奔丧啊,无奈车辆性能太差,踩油门踩到大腿抽筋都无济于事,眼睁睁被国产小车肆意践踏。大刚边骂边竖中指,顺便挺怀念自己那辆中东版丰田普拉多,他娘的,要不是赌场塌锅,哪轮得到这些河沟里的臭鱼烂虾横行霸道,老子才是v587的霸道好不好。

赵凤声单手拖着腮帮子,微眯双眼,望着路边寒冬导致的枯败景色,怔怔出神。

本来挺装逼的姿势,但他眸子里浮现的浓郁愁绪,说明不是为了耍酷而摆poss,的确心事重重。

亲眼目睹唐宏图和姑奶奶离世,赵凤声又对李爷爷那四个字的批注重新审视,“鳏寡孤独”,读法拗口,听起来就不像是好词,鳏夫,寡妇,孤单,这些乌七八泱的词组到一起,能是好事才怪。

赵凤声以前读过一本书,连哪国的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书里写到孤独是自成世界的一种独处,是一种完整的状态,所以孤独者是自成世界,表现出一种“圆融”的高贵,没有缺失的遗憾。孤独有时候也是一种财富,是一种境界。

高贵?

财富?

还境界?

用傻小子的话,那就是扯几把犊子,赵凤声光想拿大耳光子抽他,你一个人打一辈子飞机试试。

其实作者寓意本不是如此,但赵凤声一个小学没读完的痞子,哪会窥探到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深境界。他就是一冥顽不灵的糙人,跟狐朋狗友喝喝酒,搂着老婆热炕头,没事了跟小**吹嘘他老爹当年还拿过三好学生奖状,挺好,没必要成为九霄云外道法深厚的大罗金仙,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自己和二妮关系究竟该怎样处理?

果断分手?

还是不顾她父母反对一意孤行?

按照二妮的说法,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去逼着崔立恒就范?

哪一种做法他都于心不忍,到现在也没缕出头绪。

省城一行,总共花掉七十多万,这代表着一个月收入三千的赵凤声债台高筑,不吃不喝需要十年才能还清。虽说女神姑姑肯定不会追着自己屁股后面要账,但赵凤声不愿欠别人钱,哪怕债主是二妮和李穆洁,yi mǎ归yi mǎ,先还钱,再谈情。母亲在世时经常教导自己,欠什么都不能欠钱,亏什么都不能亏心,赵凤声是个听话的孩子,把母亲每一个字都牢牢谨记,宁肯自己多吃点苦,多受点累,也要先把别人的钱还上,尽量做到无愧于心。

“卧槽!这他娘啥车?后腚长得跟前脸一样,难道这神经病在倒着开?”旁边一辆小车飞驰而过,大刚望着人家造型诡异的车尾灯,一脸愕然说道。

“qqme。这车就长这德行,前脸和后屁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平时对车很有研究的赵凤声扫了一眼,很快分辨出小车的品牌和型hào。

“qq?操!老子竟然被qq给超了?这他娘传出去了还咋混!回去了先去找严猛那个王八蛋,就算是卖儿子卖媳妇,也得让他把三百万吐出来!娘的,再这么憋屈下去,老子得比他先蹬腿!”大刚骂骂咧咧嚷道。

面对大刚的勃然大怒,赵凤声心怀愧疚,他深知严猛不过是个枪杆子,被人操控朝自己兄弟开了一枪,真正扣动扳机的人,是大西北一流的名门望族雷家,至于真相,或许只是那位无所不能的小侯爷临时起意,想玩自己这个名誉上的外甥一把。赵凤声可没想象过自己是人家的对手,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对弈,挥挥手就能立起个上市公司的牛人真要对付自己,何至于做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就像大象遇见了蚂蚁,没必要费力气卷起一棵大树去砸。

可是,自己也许连做蚂蚁的资格都不配。

但又有什么关系,蚂蚁也有蚂蚁的尊严。好兄弟的三百万不能白白打了水漂,再说这事完全是被自己牵连,就算是掰命,赵凤声也得叫那位小侯爷把钱给吐出来,一分都不能少。眼见着大象将蚂蚁耗尽心血筑起的巢穴踩踏蹂躏,明知不敌,蚂蚁还是要张开嘴去咬大象一口,哪怕人家毫无痛觉,但疼不疼是一回事,咬不咬又是一回事,这是态度问题,符合赵一贯作风,叫做以牙还牙。

“段美人呢?你打算怎么处理?”赵凤声撇去这些烦心的问题,想起小旅馆的胖老板,微笑问道。

“我去,你还真好意思叫我把她收了?该咋办咋办呗。你是没看见,胖闺女在我走的时候,哭着喊着要跟我回武云,要不是我跑的快点,指不定现在就成肉馅了。我是为了你的省钱大计舍生取义了,你就能不能补偿补偿哥?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没有疲劳也有慰劳啊,不安排个魅力国汇或者太阳岛啥的?”大刚满腹哀怨说道。

“有劳了。”赵凤声轻描淡写答道。

“你大爷!”大刚恶狠狠伸出中指。

“其实我觉得段美人还不错,胖是胖点,可对你死心塌地,没准减肥成功就是位祸国殃民的大měi nu。你现在收了她,叫做稳定投资,亏不到哪去,人家如果真成为女神级别的祸水,看你咋哭,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赵凤声一本正经胡扯道。

“滚滚滚!一想起那身韭菜味就难受,咋投资?你给我投一个看看。”大刚翻起白眼道。

“别提韭菜……”赵凤声苦着脸,似乎车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韭菜馅饺子味道,急忙打开车窗吸吸雾霾。

“昨天我偷偷开了下手机,本来想跟我那臭小子通个电话,没想到满屏都是二妮发的信息,她说你再不露面就报警。生子,我是你俩的哥,只能站在中间不偏不向说句公道话,你要真不想跟二妮好,别托,男人三十了一朵花,女人可禁不住岁月摧残,二妮过完年都二十八了,成老姑娘了,你就不能为她想一想?依我看,快刀斩乱麻把事情说清楚,毕竟咱们兄妹一场,没了爱情,那还有亲情呢,不能像郭海亮那个驴操的一样把事做绝。”大刚皱着眉头认真说道。

“还是说说韭菜饺子吧……”赵凤声捂着脑袋轻叹道,宁肯鼻子遭罪,那也比头疼好的太多。

“别扯淡!我跟你说正经的,少打马虎眼。你到底想咋处理,我要的是准信,再跟我嬉皮笑脸,别怪我靳军刚翻脸不认人。”大刚极少在赵凤声面前态度强硬,事关到生子和二妮的终身幸福,他不得不摆出老大哥姿态,提醒兄弟尽快做出决断。

“不知道……”赵凤声靠在车厢,有气无力答道。

其实他已经想好要分手,并且计划了一个方案,只不过这个方案太过于阴毒,容易给二妮造成终身阴影,可不这么做,痴痴情深的二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丫头心思玲珑,一个不慎就弄巧成拙,自己身体青一块紫一块都是催人泪下的血泪史,挨过她的毒手还少吗?说心里话,倒不是赵凤声怕二妮发飙,反而怕那丫头哭,如果真要是挨顿打能一拍两散,赵凤声宁肯挨几刀狠得,一想到二妮哭的撕心裂肺,赵凤声自己更难受,比起挨沐金福的拳头还要让他痛苦百倍。

“真拿你个滚刀肉没办法……”大刚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到达武云市,已经是黄昏时分,赵凤声没心情在外面吃饭,直接叫大刚把他送回到桃园街。

走进自己家所在的八条,赵凤声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二妮在不在,还好,胡同里没人,家里也没有灯光闪烁,赵凤声小心翼翼走到家门口,大门紧锁,证明了二妮不会在这里守株待兔。

赵凤声安抚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感觉比做贼还虚。

轻车熟路打开灯,房间内一尘不染,比起离开家时还要干净整洁,只不过年代久远的茶杯和暖壶消失不见,变成造型别致的崭新器具。

赵凤声不难猜测出是二妮大人找不到自己之后,跑到家里泄愤,逮住啥摔啥,撒完气又害怕自己没东西用,所有又买了套新的放在那里,咬牙切齿中又饱含着浓浓爱意。

赵凤声坐到沙发,拿起白瓷茶杯仔细端详,上面印着年少时和二妮共同的偶像阿拉蕾,戴着黑框眼镜,胖嘟嘟的,很可爱。

赵凤声瞬间明白了二妮的小心思。

阿拉蕾最喜欢玩啥?大便啊……

这丫头肯定在变着花样折磨自己,估计自己喝着喝着水,二妮突然来一句注解,看到自己喷得一塌糊涂,她能捂着肚子笑岔气了。

赵凤声望着阿拉蕾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摇头苦笑道:“这丫头……”

第二百四十七章 狗熊

赵凤声坐在沙发默默抽了三根烟,视线始终凝望着崭新的大红色烟灰缸,等到老迈的座钟敲响整点钟声,赵凤声飘忽不定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了看,八点,想到师傅和姑奶奶交情不错,生离死别这么大的事,其他邻居不用通知,还是要跟李爷爷说一声。再说一百万的巨额借款虽然从女神姑姑那里拿的,可始终还是给的师傅面子,于情于理也要说句谢谢。赵凤声对于礼数总会做到滴水不漏,否则桃园街那么多孩子,唯独他讨老人欢心,这人见人爱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奥妙。

赵凤声坐起身,拍散大腿烟灰,几步走到十五hào,大门一推就开,穿过小院,赵凤声敲了敲正厅房门。

“进。”李爷爷特有的苍劲嗓音响起。

赵凤声推开门,弓着腰迈进屋子。

李爷爷和往常一样,端坐在有些年头的黄花梨太师椅中,老爷子抬起眼皮,瞥了眼宝贝徒弟,放下手中乾隆粉彩牡丹花卉纹碗,摘掉老花镜放置到一尘不染的桌面,语气夹杂一抹哀凉,道:“土匪婆子走了?”

土匪婆子,李玄尘对赛金枝的特殊称谓,听起来不太尊敬,但赵凤声清楚两位老人家私交其实挺不错。听邻居说过,李爷爷年轻时对赛金枝颇多照顾,好像对身段高挑的大辫子泼辣女人有想法,要不然无依无靠的寡妇能在桃园街扎根?若不是姑奶奶对周奉先爷爷念念不忘,或许可以成就一段佳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姑奶奶铁了心要做周家的鬼,誓死捍卫着藏在心底的贞节牌坊,使得几十年前名动江湖的阴阳探花也毫无办法。

赵凤声搬来属于自己的马扎,一屁股坐下,揉了揉脸颊,平静道:“走了。”

李玄尘闭起眼,将身体重心缓缓靠在太师椅,轻叹道:“走了好,一了百了,神仙不愁凡间事,我还真想跟在土匪婆子后面走一遭。”

赵凤声心跳迅速升到一百八,瞪着眼道:“师傅,您?……”

李爷爷察觉到宝贝徒弟对自己的安危担忧,摆了摆手,安慰道:“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结实着呢,不活到一百岁不肯蹬腿,不用为我瞎操心。”

赵凤声满腹哀怨看了师傅一眼,有您这样吓唬人的?数一数,身边的长辈除了李爷爷,都去阎王爷那报道了,老爷子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连个孝敬的人都没有了,真成孤零零的光棍鳏夫了。他缩着脖子,心有余悸道:“您以后别这么吓唬人,多瘆的慌。”

李爷爷笑着摇了摇头,“怕什么?生老病死人之常态,能活千年的那是王八。古代皇帝享尽人间富贵,哪个不想长生不老?秦始皇派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去蓬莱寻药,被骗了,唐太宗一世英名,却被天竺和尚哄着吃了颗所谓的仙丹,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可笑不可笑?嘉靖帝呢,被誉为历史最聪明的皇帝,政绩也不错,严以驭官,宽以治民,整顿朝纲,减轻赋役,到头来却被一群庸人蒙蔽,弄出‘青词宰相’这么荒谬的事迹。我这个糟老头子,岁数不小,野心不大,能活到这个年纪挺知足了,人呐,知足才能常乐。”

赵凤声想到死去的亲人,悲戚戚道:“我可不知足。”

李爷爷浑浊的眸子飘向窗外,回忆道:“我只是觉得土匪婆子一辈子挺不容易,跟着姓周的土匪吃了不少苦。关东穷山恶水,气候恶劣,千里迢迢跑到咱桃园街,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遭受过无数白眼,没过一天舒心日子。赛金枝脾气不好,在老家当压寨夫人又养了一身的戾气,一言不合就拿刀子讲道理,要不是你奶奶苦口婆心在旁边劝说,恐怕几十年前就出了大事,所以她把你当亲孙子一样疼你,也是在报恩。”

赵凤声神情暗淡道:“我明白。”

李爷爷叹气道:“行了,入土为安,说什么都是后话,不提了。你天天为别人考虑,现在自己怎么打算的,难道还继续瞎混?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家人相继去世,枉费你喊我一句师父,我不能撒手不管,咱们爷俩不要藏着掖着,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赵凤声想了想,自己跟二妮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哪有心思大展人生宏图,他低下头,轻声细语说道:“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的问题,先把小姑姑的钱还清,我不喜欢欠别人钱,姑奶奶看病花了不少,还余几十万,明天我给小姑姑打个欠条,争取早点还上。”

李玄尘皱了皱眉,微恙道:“你这年纪,正是敢闯敢干的阶段,别一天到晚像看破红尘的老头老太太一样,什么事都往后躲,又不是土埋到脖子的将死之人,跟他们学什么与世无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婆婆妈妈,办事拖拉,心肠柔软,不像是老赵家的种。男人一辈子,得活出点人样,想要,就去拿,想做,就去做,前怕狼后怕虎,靠什么出人头地?!不求你成为人杰鬼雄,那也总要给师傅脸上贴贴金,干出点轰轰烈烈的大事,让归隐多年的那些老不死的看看,阴阳探花diào jiào出的徒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这是啥路数?

怎么听起来是教唆自己去砍人时的前兆?

赵凤声听得晕晕乎乎,琢磨半天也没明白个中三味,一脸愕然道:“您是叫我继续混江湖?然后当上武云市大佬后替您撑门面?”

“你脑袋被驴踢了?!”

李老爷子气的脸都白了,指着不识好歹的家伙劈头盖脸怒斥道:“三十岁的人了,话都听不明白?!我是去叫你违法犯罪吗?三百六十行,哪一行不比地痞流氓有出路,你怎么光盯着下九流不放?当痞子当上瘾了?你如果真能走到杜月笙王亚樵那一步,我也认,教导出一位绝代枭雄给我披麻戴孝摔罐子,我李玄尘死而无憾,可xiàn zài de shè hui体制和那会能一样么,允许你那么做?所谓时势造英雄,金戈铁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是聚集几百hào人马就能雄踞梁山,我一个糟老头子都明白路该怎么走,你个聪明人还在泥塘里滚来滚去,不嫌丢人?”

赵凤声最怕老爷子发火,一番指点迷津的话语,含义又很晦涩,本来晕乎乎的脑袋更懵了,他挠了挠小平头,尴尬笑道:“没听懂……”

李玄尘怒极反笑道:“你平时脸皮不是很厚吗,怎么关键时候比女人还薄。刘玄德欠了荆州想要还过吗?曹阿瞒还欠汉朝一座江山呢!他还吗?!谁对他们说三道四了?欠个钱就要了你的命?谁追着你屁股后面要账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赵凤声听得晕晕乎乎,张大嘴巴,傻乎乎道:“您天上一脚地上一脚,说的啥意思?”

李爷爷气不打一处来,急忙挥手撵人,“听不懂就回家琢磨去,别在我这装傻充愣。”

“哦。”

赵凤声不敢再触师傅的霉头,把马扎搬回原位,跟师傅告辞,恭恭敬敬退离屋子。

李爷爷举起几百年历史的小碗,深吸几口气,还是压制住了摔杯子的冲动,自言自语道:“一步枭雄,一步英雄,你站在路口哪里也不敢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到头来却成了一只狗熊,不开窍的小子,哎……”

借着惨淡月色,挨了一顿训斥的赵凤声垂头丧气回到自己家。

其实老爷子的话他能听懂一些,借钱只是引子,借势才是重中之重,古往今来那些名臣将相,都把借势演绎到炉火纯青,有的借婚姻踏入仕途,有的借钱赴京赶考,等到了稳坐庙堂,甚至借皇帝之手打压同朝官员,当面笑盈盈,背后捅刀子,阴毒伎俩无所不用其极,无非是不择手段壮大自己,这些史书都有记载。赵凤声在李爷爷熏陶下,读过堪称说尽天下阳谋的《资治通鉴》,读过权谋之术的鼻祖《韩非子》,虽然只是囫囵吞枣翻过几次,但也能看出古人对于人性的拿捏已经妙到毫巅。

赵凤声又不傻,能读出字里行间蕴含的大智慧。

只不过第一步就要拿小姑姑开刀,赵凤声暂时还没到达那种厚黑程度,所幸用出师傅最擅长的太极来装疯卖傻。

小姑姑可是师傅的亲闺女啊……

怎么老爷子把胳膊肘往外拐?

难道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李爷爷老糊涂了?怎么对待一个外人比对自己亲闺女都亲?

赵凤声对师傅的做法相当无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李观音

李穆洁很头疼。

她的煊腾集团发展至今,遇到过不少难题,资金链断裂,投资人难找,股权代持没有及时解除,甚至上市前经验不足导致资产重组差点崩塌,一系列的问题接踵而至。李穆洁凭借灵活的头脑和异于常人的镇定,使出层出不穷的手段,将难题一一化解,成为了武云市为数不多的上市公司董事长之一。同行们都称赞这位才貌无双的女神级人物是“千手观音”,见招拆招,深得太极精髓,不管遇到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这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各种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状告自家产品侵权,要求赔偿一笔天文数字,并且需要煊腾登报道歉,本来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那家小公司有理有据,拿着一大堆物证递交给了fǎ yuàn。公司律师接手案件之后,没日没夜忙了三天,黑着眼眶只给李穆洁说了一句话:他们胜诉的几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这还不算,股东们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纷纷表示出要转让股权的意思,好想把钱投在煊腾比投到利比亚还危险。李穆洁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清楚圈子里无情的一面,只要有钱赚,那些老狐狸平时把你当菩萨供着,恨不得跪下当孙子,一遇到麻烦事,翻脸比翻书还快,光想拔腿开溜置身事外。

还有一件事最令李穆洁揪心,公司高层接二连三出现辞职现象,先是下面的部门经理,接着是各个部门副总,今天倒好,连自己的心腹爱将担任总裁助理的孙欢都说要回家生二胎。46岁的老女人了,大姨妈都忘记你家住哪了吧?用那句流行的广告语就是潮都退了,良田变成了旱地,生他妈什么二胎!

李穆洁有种想砍人的冲动。

烦归烦,日子还得过,死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宁折不弯的李家xiao jie字典里从没有服输二字。

李穆洁端起提神醒脑的咖啡,莲步款款走到窗户旁边,望着外面难得的蓝天白云,眉头蹙起,浮现一抹忧虑,咖啡杯暂时放置到窗台,双手顺势环在了令无数男人朝思暮想的一对挺拔山峰下面。

不得不说赵凤声的眼光相当老道,不到十岁就能分辨出女人长成啥样才好看。李穆洁哪怕过了女人黄金年龄,依旧没有出现姿容衰退的迹象,如诗如画的五官赏心悦目,皮肤还像二十多岁的小女生一样吹弹可破,尤其是包裹在一身夏奈尔职业装下的曼妙玲珑,该挺的挺,该翘的翘,比起曲线生涩的小女孩,反而多了一种成shu nu人才会具有的风韵,怪不得武云市男人都对这位祸水级女神情有独钟,撕心裂肺吼着非李观音不娶。只可惜这位祸国殃民的女强人唯独对感情不太开窍,一直独身到现在,引得群狼们更加趋之若鹜,眼睛泛起绿光,紧盯着这一块悬在空中的鲜嫩大肥羊。

需不需要找老头子算算时运?

李穆洁当然对自己亲爹的本事了如指掌,虽然不是那种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神仙般角色,但在风水堪舆的圈子,绝对是宗师级水准。从一家小公司经营到上市公司规模,和父亲的帮助不无关系,办公室和卧室的物品摆放都由老头子亲自操刀,准不准无法推测,但从没出过大事,几乎是一路平坦走到现在。

老头子的功劳究竟占了几分?很难说的清楚。

“董事长,有位先生想见您。”娇俏可人的小秘书轻轻敲响房门,恭敬说道。

“不是说过了吗,谁也不见!”李穆洁心情不佳,没什么好脸色。自从出了这么多事以后,她懒得和圈子里的人精们虚与委蛇,要么是贪图她的钱,要么是贪图她的姿色,极少有为她着想的朋友,与其忍着干呕的yu wàng打交道,倒不如索性不见,李观音的霸气众所周知,还差这点微不足道的口碑吗?

“是。”秘书见到面若寒霜的大老板有发怒迹象,赶忙倒退出门,可一想到那位男子人畜无害的脸庞,她还是不忍心把帅哥拒之门外,内心煎熬片刻,小秘书破天荒的鼓起勇气,再度走进温暖如春的办公室,唯唯诺诺道:“董事长,他说他叫小花生,如果您在忙,他会改日再过来。”

小花生?

这不是自己给臭侄子起的绰hào吗?

想起赵凤声一天到晚有些欠揍的模样,李穆洁嘴角勾起一抹迷人弧度,“你怎么不早说,叫他马上滚进来!”

小秘书暗自松了一口气,貌似董事长和他关系不错,要不然也不会用到滚这个字眼,是恋人?不像,两人年龄有些差距。亲戚?没听说董事长家里有弟弟啊,难道是……情人?喜欢八卦的小秘书对自己的推论大吃一惊!

李观音从来没在男女之情上出过绯闻,感情生活如同一张白纸,很多人都嘀咕李穆洁其实是拉拉,不然这么多年都不曾嫁人?甚至连男友都没交过,上下班都是自己开车独行,而且身边秘书和助理,清一色的娘子军,极少出现过男人身影。有人开玩笑说买了煊腾的股票,等于一帮花枝招展的měi nu们帮自己赚钱,赔钱都乐意干啊!

若是董事长有了男友或者是小情人,这可是天大的新闻,整个武云市金融圈子,不得炸了锅?!

小秘书嘀咕归嘀咕,能打败无数的莺莺燕燕坐到月薪上万的秘书位置,还是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急忙调整心态,恢复微笑灿灿的模样,打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小秘书光顾着胡思乱想,一不留神,高跟鞋着力点有些偏差,身体不由自主向旁边倒去。

啊!!!

小秘书花容失色大喊道。

等她有些懊悔今天的高跟鞋过高,突然一只大手托在腰间,感觉和腾云驾雾一样,轻柔地将她身体扶起。

“小姑娘,大白天的别老想男人哦。”一张亲和力十足的笑脸距离自己不过几公分距离,淡淡的香烟味道迎面而来。

腰部还有些亲密接触后的酸麻,小秘书又羞又臊,红着脸跑出老远,连董事长的嘱托都丢到脚后跟。

“活雷锋”闻了闻指尖残留的香味,嘿嘿一笑。

第二百四十九章 腿论

当李穆洁看到大侄子笑意然然的脸庞,突然回忆到他小时候坐在台阶流着鼻涕的憨傻模样,虽然现在是位棱角分明的帅哥,但总能和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重叠在一起,唆着手指头,大眼睛对着自己一眨不眨,有时口水流到“小花生”上面都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经常以冷面示人的李观音噗嗤一笑,大有雪云散尽,放晓晴池院的温润春色。

即便赵凤声偷偷注视过小姑姑不少次,可大美人就是大美人,每一次颦轻笑浅都有不同风情,嗔也美,笑也美,掏耳屎剔牙打嗝都是另一种另类美!

还好赵凤声的自制力远胜儿时,喉咙咕咚一声,没让口水顺着嘴角溢出。

“赛姨的后事办完了?”李穆洁心思聪慧,能想到他不请自来的目的。大侄子和自己相识这么久,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都有些浮夸,简直是玩起了消失。一个月内两次上门,第一次是借钱,这一次,恐怕是来还债了。

“嗯。办完了。”小姑姑的话又勾起了赵凤声的哀思情绪,他收回视线,从兜里掏出银行卡,顺带还有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他把东西放到宽大的老板桌上,“总共花了六十多万,其余的钱还在卡里,我不知道你卡hào,没法转账,所以就把卡拿来了。花去的钱,我打个欠条,时间不敢说,只能争取早点还吧。”

“赛姨刚走,我心烦的不行,别再来恶心我。”李穆洁对这个做事死板的大侄子很有成见,干脆不搭理他,扭过身子,继续望着窗外的白云朵朵。

赵凤声挠了挠头,不知该怎样打开话匣子。

他当然明白小姑姑是嫌他太见外,一百万,对掌管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老板来讲,九牛一毛的小事,按照李穆洁借钱时的说辞,权当她掏腰包了,没必要放在心上。可带着姑奶奶去省城看病是自己主意,总不能让别人买单,赵凤声从小被母亲教育拿人手短的道理,哪能不明不白受人惠泽。思来想去,赵凤声冲着曲线诱人的背影诚恳说道:“小姑,这事是我张罗的,于情于理也该由我承担,让您出这笔冤枉钱,不合适。”

李穆洁头也不回,冷哼一下,嗓门提高八度,大刺刺道:“亏你还喊我一声姑姑,在我面前装什么秃尾巴鹰。我问问你,你一个月能赚多少,打算多长时间还清,照你现在的收入,等欠条烂了都够呛,不想娶媳妇要孩子了?再说赛姨是你姑奶奶,就跟我没关系了?她老人家照顾我那会,你小子还在你妈肚子里待着呢,拿个破欠条还跑到我这撒欢,嫌我没给老人家送终,故意打我脸来了?”

犀利的言辞使得赵凤声无所适从,后脑勺都快挠成秃头了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总不能脚底抹油开溜吧,以后还怎么面对女神姑姑?

要怪只能怪老街里那条鬼胡同弄得整条街阴盛阳衰,养出来的闺女一个塞一个彪悍,姑奶奶,二妮,三妮,还有眼前这位论起凶悍当然不让的小姑姑,个顶个的生猛,愁人呐。

娇俏动人的清纯女神,一言不合就变身成为龇着獠牙的母老虎,谁他娘吃得消?

看来回去得问问师傅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得改一改老街的风水了……

“我……”

“闭嘴!”

赵凤声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李穆洁打断,只好低着脑袋继续装乖宝宝。

“上次你给我按摩效果还不错,让我睡了几天好觉,比秘书的手法强多了,你要是不急着走,过来给我按按,叫我再享受享受。”

李穆洁边说边走到椅子方向,捋着裙边坐好,将左腿随意搭在右腿上,包裹在打di ku下面的大腿修长hun yuán,矫健的动作显示出腿部惊人韧性,很容易使男人浮想联翩。

阅遍春色的sè láng都懂得“巨胸易碰,měi tui难求”的道理,现在的生活条件优越,随便吃点营养丰富的食品就能改善xiong bu规模,比如木瓜,橙子,西柚,通通是丰胸食品,吃个半年一年就能提升罩杯,再不济还有硅胶等辅助产品,拉个口子,塞点东西进去,不使劲摸几下谁知道是滥竽充数的假玩意?所以大街蹦出好多dà bo妹子,一到夏天,波涛滚滚,汹涌壮阔,着实为广大男性提供大饱眼福的机会。像大刚那种自私自利的快枪手,稍微不注意就会擦枪走火,所以到了夏天,他宁愿在空调房内看会爱情动作片,也不愿意出去丢人现眼,用赵凤声的话来说,这畜生在为构建shè hui zhu yi和平建设尽些绵薄之力。

胸好糊弄,腿就不一样了,虽然有美容机构推出重塑腿型甚至拉长双腿的系列方法,可治疗方案太残酷,把腿直接打成粉末性骨折,然后一点一点拼成大长腿,弄不好就在轮椅中度过后半辈子。哪怕广大女性再爱美,也不敢轻易尝试啊,这不是玩命么,没听说哪位měi nu敢豁出命去造一双假腿回来,所以欣长完美的腿型,在人群里可遇不可求。

而且再傲人的双峰,随着岁月侵蚀会渐渐下垂,保持到四十岁已经是极限,嫁做人妇,生完孩子,会更加悲惨,尤其xiong bu越大后果越惨烈,简直和二十岁时的挺拔伟岸天差地别。

腿呢,跟xiong bu大相径庭,基本不会有变动,除非身材走样到人鬼难辨的地步,否则一直保持高水准,享受着男人觊觎目光。

赵凤声走到女神姑姑身后,瞅了眼大腿柔美曲线,哈喇子哗哗地往外涌,他这个老司机当然知晓**的妙处,能攻能守,能进能退,床榻厨房,车内草地,万般身姿皆是风情。

赵凤声还偷偷摸摸给女神姑姑长相打过分数,95分,这里面自然还包含了他幼年时的情愫,腿嘛,满分,100!足够亵玩一辈子,综合分数975,位列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榜眼位置。

“磨磨唧唧干什么呢?快点!”李穆洁没好气喊道。她哪清楚小侄子在对她品头论足,顺便欣赏诱人měi tui。李观音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最讨厌别人像个娘们似的墨迹,虽然她自己也是位女性同胞。

赵凤声被吓了一大跳,打了个哆嗦。

女神姑姑哪里都好,就是点火就着的脾气太愁人,二妮三妮也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可一对比,跟女神姑姑提鞋都不配,见了面直接变身成为邻家乖巧小侄女,扮演傻白甜角色,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由此可见,李穆洁的生猛霸道可见一斑。

还是给95分吧……

赵凤声心里默默重新打了分数。

第二百五十章 臭流氓

李穆洁享受着大侄子手法独到的按摩,公司里的烦心事渐渐抛之脑后,跌宕翻涌的情绪归于平淡,柳眉间的杀气也消失不见,保养丰润的嘴唇悄然勾起,似笑非笑,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表情。

女人还是温柔点好啊,比如罗……

怎么又想起那位遥不可及的翩翩仙子?

赵凤声笑容呈苦涩状,摇了摇头。

宽敞的办公室内静寂无声,一个全心全意的按摩,一个悠然自得的享受,十指修长的双手划过太阳穴,李穆洁舒服地嗯了一声,可房间内掉个针都觉得动静挺大,这一声略带娇喘意味的shēn yin,自然而然变成晴空霹雳,炸响在安静的空间里。

李穆洁的脸皮没有xiu liàn到赵凤声那种刀剑难伤的境界,发出像是床笫间欢愉喘息,她也意识到空气充斥着浓厚暧昧氛围,俏脸一下变得嫣红,娇羞无双。赵凤声眼睛不由自主向女神姑姑望去,他哪里见过李观音从不示人的小女儿状,这下倒好,不仅白里透红的精致脸蛋落入眼帘,那一道深深的沟壑瞬间引起了瞳孔百分之九十九的兴趣,肌肤雪白柔腻,诱人无比。赵凤声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双眼瞪得比铜铃都骇人,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一点不落尽收眼底,今天的喉咙出奇地繁忙,一下接一下吞咽着口水。

李穆洁似乎察觉到大侄子的窥探目光,向前挪了挪身位,为了缓解尴尬,急忙干咳几声,正色道:“小花生,反正你也没工作,等公司里乌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干净,你干脆来我公司帮忙,没事了还可以当我的私人按摩师。钱呢,不用还,也不能叫你白白出力,按摩一百次以后,赛姨看病花去的钱一笔勾销,省的你在我这矫情,怎么样?”

李穆洁不愧被誉为道行深厚的千手观音,处理人情世故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本来是双方都没打算让步的死结,却被她巧妙的手法迎刃而解,既保全了赵凤声面子,又不会叫他砸锅卖铁死活非要还上这笔钱,可谓一举两得,不愧是顶着名牌大学双硕士学位的学霸级女神。

赵凤声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而是前面那句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问道:“小姑,你的公司都上市了,怎么还有烦心事?难道还有人吃里扒外背地里捅刀子?”

管理公司,赵凤声一窍不通,但他对人情世故还是比较熟稔,经营一家规模宏大的公司,好比是一艘大船扬帆起航,老板是船长,员工是船员,最可怕不是大海里的惊涛骇浪,而是有内贼把船板打个窟窿,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女神姑姑乘风破浪这么多年,什么凶险的场面没见过,不是照样把公司挂牌上市?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船上的员工出了问题,精明强干的小姑姑才这样头疼不已。

李穆洁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股东们接二连三作出股权转让的小动作,负面新闻铺天盖地,甚至连市里电视台都报道过,弄得大家人心惶惶,股票一跌再跌,再这么下去,哎!~后果不堪设想。”

赵凤声从没见过女神姑姑唉声叹气,这个记忆力争强好胜的女强人还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稀罕事。赵凤声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不由生出为她排忧解难的想法,皱眉道:“所有股东撂挑子?这不符合常理啊,公司只要正常运转,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是不是你无意间得罪过什么大人物?所以他们才集体倒戈,把矛头对准你?”

李穆洁睁开秋水眸子,迸发出一片精光,手指有韵律在弹性十足的大腿反复敲打,想了片刻,沉声道:“商场如战场,我在里面熬了这么多年,哪怕再低调做人,抢人饭碗的事情也不可避免,夺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多多少少会引起别人不满。但如果是为了报复我进而打击煊腾,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等于白白把钱扔进水里,后果就是宋江打方腊——两败俱伤。除非……那人不缺钱,宁肯玉石俱焚也要拉我下水,再说我做事从来不会赶尽杀绝,还没有竖立过要和我玩命的对手,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凤声点点头,他对女神姑姑的关系网不了解,也无法推测,只好手上加把劲,来替女神姑姑的身体排忧解难。

李穆洁将散落的青丝顺到耳后,一脸惆怅道:“不仅仅是股东要撤资,煊腾的管理层有一半要跳槽,估计是有人在幕后捣鬼,小花生,你如果真的无事可做,就到公司来上班,实在腾不开身,哪怕给我推荐几个人才也好。”

说完这个提议,李穆洁自己都有点后悔,赵凤声是什么人?恶名昭著的地痞流氓啊,哪会结识管理型人才?把一帮豺狼虎豹弄进公司,这不是自己砸自己饭碗?没事拿屎盆子往身上扣?

一个女人再强悍无匹,归根结底还是女人,xiu liàn到成佛成仙的女菩萨能有几个?面对难解的困局,李穆洁实在是有心无力,走投无路才会选择向大侄子开口,这或许只是女人的一种本能反应,和社会地位无关。

没想到赵凤声大言不惭道:“别的不敢说,有能力的家伙嘛,我还真能给你推荐一个人才。”

一个痞子能结实什么高人?

李穆洁还以为他在吹牛皮,心不在焉问道:“谁阿?不会是大刚或者亮子吧?那俩家伙打架还行,管理公司?去一边玩花生米吧。”

“那俩货我哪敢跟你推荐啊。”

赵凤声轻笑道:“唐氏集团前任董事长,宋雪峰。”

“宋雪峰?!”

李穆洁惊得瞠目结舌。

她在武云经商这么多年,当然听过宋雪峰的名字。

那位唐氏集团前掌舵人在武云市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执掌唐氏集团不足半年时间就做出傲人业绩,营业额不但没有下滑,反而呈现出上升趋势,稳住了军心,还把唐宏图在位时的弊病一一化解,同行都笑称宋雪峰是位合格的补锅匠。李穆洁却对这个称呼不太认同,觉得他们都轻视了这位毕业于世界顶尖名校的商界人才,如果真要给宋雪峰下个定论,李穆洁觉得他属于李靖那样的全能型帅才,能统帅三军的那种。

李穆洁回头惊愕问道:“听说那人相当孤傲,谁的面子都不给,你怎么认识他的?”

“一面之缘而已。”

赵凤声实话实说,微微笑道:“我没说过和他很熟啊,你不是需要人吗,我只是给你推荐一下,唐耀辉拿回了唐氏集团,宋雪峰肯定被扫地出门,听说他没有牵扯到案子里面,应该没有大事,如果你对他有兴趣,我负责出面帮你沟通沟通。那家伙确实有股子牛逼哄哄的劲头,不过听别人说能耐不小,你要是想招揽他,我去帮你打前站,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拿什么筹码钓这条大鱼,你得给我个鱼饵,要不咋谈啊?”

鱼饵?

不就是薪酬吗。

李穆洁犹豫片刻,一字一顿道:“总经理职位,二百万年薪,另加百分之一的股份。”

这次换赵凤声掉下巴,“卧槽!二百万年薪?还给股份?!买个大熊猫都用不了这么多钱啊?不就是一个中年大叔,值不值啊?小姑,你不会发烧了吧”

李穆洁推开他殷勤的手掌,像看bái chi一样丢了他一眼,“这是初步接洽的价格,我的底线是再翻一倍。现在他这样的人才太难挖,放到一线城市几乎是千万级年薪,你没听说几年前咱们国内那位打工皇帝的mài shēn契?说出来能吓死你。这才几百万,别大呼小叫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怎么也是桃园街有名的臭流氓,丢不丢人啊。”

“流氓倒是一语中的,可咱身上不臭。”

对商界一窍不懂的赵凤声揉了揉脸颊,调侃完后痛定思痛道:“当初真该好好学习啊……一个下岗的中年大叔都能卖这么贵,有没有天理了?像我这么人见人爱的帅哥……”

李穆洁打断他的自我陶醉,厉声道:“别瞎琢磨了!赶紧去帮我挖人,真要是把他弄来,亏不了你。”

赵凤声神秘兮兮道:“能不能再给我一份你们股东的资料,我去帮你查一查是谁在后面捣鬼。”

李穆洁对他的手腕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拿刀子和拳头逞强斗勇,圈子里最反感跟痞子们勾结,弄不好就身败名裂,成为商界公敌,运气不好,还得被大侄子连累蹲几年苦窑。

李穆洁没敢轻易答应,蹙起眉头,“这些都是正经生意人,你可别乱来。”

赵凤声轻轻一笑,透着一股xié è的味道,“我就是想知道有没有人在背后玩阴的,不会伤人。放心吧小姑,做买卖我不在行,但要说起下三滥,嘿嘿……那是你侄子几年前就玩烂的套路,别人想骑到咱脖子上拉屎?那得看看能不能过他祖宗这一关!”

*****过年了,老卒祝兄弟姐妹新年快乐!!!!!

写书以来,几乎没和大家伙沟通过,连上架感言都没写,实在抱歉,主要是诺基亚手机不给力,没法进行回复和交流。

谢谢大家陪老卒走过这半年,说实话,写书不易,胳膊和背部的病情越来越重,每天一睁开眼,都感觉一大票兄弟姐妹拿着刀枪棍棒在后面催着更新,痛并快乐着。

最后恳求大家一点,能不能别给一星评价每次看到后心都哇哇凉,没有了码字yu wàng,再次谢谢大家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苏胖子

苏胖子身为煊腾大股东之一,钱自然不缺,早年靠着在钢厂偷钢材赚取人生第一桶金,然后买了大车跑运输,那年头只要关系打点到位,赚钱比脱女人裤子容易,虽然苏胖子人长得比猪头强不到哪去,可心思活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舍得下血本疏通人脉,九十年代初期成为了大名鼎鼎的万元户。

后来苏胖子涉足矿产领域,重金砸了几个煤矿铁矿,钱哗哗流进腰包,可前几年电煤一跌再跌,铁精粉也一路下滑,苏胖子干脆找了个冤大头,把铁矿煤矿一股脑打包全身而退,见到煊腾前景不错,将大半家产压了进去,做起了每年只伸手拿分红的闲散富家翁。

男人有钱肯定会变坏,这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苏胖子的爱好离不开吃喝嫖赌,到了年底拿了分红,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阿姆斯特丹风流快活。灯红酒绿的温柔乡不见得如同表面般光鲜亮丽,苏胖子赌钱输了几百万,忍了,找个外国大洋马还惹到了当地黑帮,若不是当时有位手眼通天的牛人帮衬一把,小命可就交待到那里了。

回忆到黑洞洞的枪口,苏胖子至今裤裆里还飕飕灌凉风,打死都不会再去那个鬼地方!

人越有钱胆子越小,苏胖子还没活够,既然外面有危险,那就在家里玩,反正大洋马的型hào和自己那根小泥鳅也不匹配,经常遭到外国妞嘲笑,索性在本地找乐子。

苏胖子在五星级大酒店包了间套房,吹着口哨洗着澡。

刚才他找魅力国汇的大堂经理柳玉芳点了两个妹子bāo yè,条件挺多,胸大,腰细,长腿,大学生,长得漂亮,不超过二十五岁,价格在1000之内,还必须同意双飞,这样苛刻的条件连苏胖子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哪有这么好的货色等着让他拱?可做生意做了几十年,狮子大开口已经成为本能,没成想,昔日里有些不近人情的柳经理连还磕巴都没打,竟然一口答应,这让苏胖子实在是喜出望外。

别看苏胖子长的磕碜,又胖又丑满口黄牙还秃顶,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洗完澡还不忘喷点国外带回来的高级香水,拿鼻子闻了闻,满脸肥肉堆砌出陶醉神色,最后还不忘对着镜子梳理惨不忍睹的头发,把旁边头发全都堆到中间,遮盖起地中海式发型,捣鼓了半天,苏胖子信心十足,万事俱备,只欠大美妞。

苏胖子扭着骚气十足的步伐走到豪华的大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蓝色小药丸服下。

说起玩女人,苏胖子堪称花丛老手,金钱在他丑陋的外表贴上鲜亮标签,土豪,只要是他看中的女人,很少能逃脱魔掌,从外表清纯的女大学生,到放浪形骸的夜场公主,甚至公司里几位qián tu hou qiáo的职场ol,无一例外都被他摁倒在床上。

虽然苏胖子遍阅花丛,可有两位女人觊觎已久始终没有得手,一位是高冷犀利的董事长李穆洁,还有一位就是八面玲珑的柳玉芳,苏胖子玩了大半辈子女人,深知两位尤物的妙处,只不过那俩女人背景深厚,李观音钱比他多得多,柳玉芳和江湖大佬关系亲密,远不是他这位暴发户可以轻易染指,无往不利的金钱攻势在这两位大美人面前简直是笑话,不值一提。

所以苏胖子每次猎艳,都会把胯下的玩物幻想成吃不到嘴里的女人进行亵渎,眉眼端庄一些的,当做李穆洁,五官妖娆一些的,当做柳玉芳,有时他还会强行命令服务对象,把两位女神的名字贴到自己身上任他蹂躏,biàn tài的无以复加。

可以说苏胖子把意淫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一次叫了两位měi nu过来服务,再也不用纠结是扮演李穆洁还是柳玉芳了。

嘿嘿。

苏胖子摸着胖脸,泛起yin dàng笑容。

铛铛铛。

轻缓适中的敲门声响起,在苦苦等候的苏胖子耳朵里如同天籁之音。

苏胖子神情一震,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想到即将坐拥双美,臃肿的身材竟然能体现出矫健的动作,几步跑到门前,急不可耐打开房门。

大美妞没见到,眼前出现的是两位身高超过1米8的měng nán。

还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

苏胖子吓得差点失声求救,头皮一阵发麻,收敛起僵硬的笑容,边后退边哆哆嗦嗦说道:“兄……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咱们好像不认识啊,你们是不是进错屋了?”

自从在国外被人拿阻击枪顶过脑袋之后,苏胖子胆子越来越小,最怕的就是和江湖中人摩擦冲突,这些人又狠又愣,一言不合就干出重伤害的蠢事,完全不顾及蹲大狱的后果。他自付比那些痞子的命金贵,这辈子还没潇洒够,大笔的钱存在银行里面还在琢磨怎么花,哪会跟小命过不去,所以对江湖人士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眼前的两位男子一个面容冷峻,估计是个硬茬子,另一个简直比通缉犯还凶悍,标准的恶人相,肯定不是一般的小混混。苏胖子怕死,也怕疼,已经做好破财消灾的打算,准备花钱送瘟神。

“少废话,蹲到墙根,抱住脑袋,敢废一句话,老子给你来个血窟窿。”凶神恶煞的大刚拿着刀子嚣张说道,在苏胖子圆滚滚的肚皮来回比划。

苏胖子哪敢不从,乖乖地跑到墙边抱头蹲下,小眼睛急的直冒眼泪,像是在询问俩人意欲何为,但又怕随便说话,被凶悍男捅上一刀,只好摆出我为刀俎的诚恳态度,请求俩人放自己一马。

赵凤声蹲下身,拍了拍苏胖子脸颊,肥肉乱颤,“你是苏老板吧?”

苏胖子慌忙答道:“我就是,敢问……两位大侠找苏某有何贵干?”

赵凤声回头冲大刚笑道:“还挺能拽词。”

大刚撇起大嘴,瞪起眼珠子怒道:“老子最讨厌比我有文化的家伙。”

苏胖子脸部肥肉横向扯了扯,笑容尴尬。

*****谢谢各位兄弟姐妹的打赏,等忙完这几天,老卒一定加油更新,不会辜负你们的厚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扯虎皮当大旗

苏胖子活了五十多岁,明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至理名言,当时在国外出手相救的那位高人,不就是一位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式的人物?谁能想到几句话就能让气焰熏天的鬼佬们捏鼻子认怂?眼前俩人绝非善类,但似乎是长相文静一些的男人负责拍板,苏胖子倒没觉得太过诧异,走的路多了,总能碰见邪乎事,难道每个混江湖的都具有鬼狼爷那种枭雄气魄?不可能啊,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其中不乏吕刀魁那样其貌不扬的狠人,看着跟庄稼地靠天吃饭的老实人一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见血封喉。

赵凤声猜不出眼前胖子心里的小九九,掏出一把弹簧刀,腾地一下推出刀刃,漂亮地耍出几个绚丽刀花,没有伤人的意图,而是刮起手指甲,漫不经心说道:“苏老板,你放心,不要害怕,我们过来是找你问你几句话,问完就走。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们俩兄弟脾气不好,如果有一句假话被我们戳穿,呵呵,你身上得卸个零件,谎话多了,零件不够,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苏胖子吓得肝胆欲裂,不敢瞎白活了,用武云市标准方言答道:“你问吧,俺绝对有啥说啥。”

赵凤声满意地点点头,心不在焉道:“我们俩不是那种劫道的máo zéi,相信苏老板能看出来。其实我们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想找条发财的路子,听说苏老板放着有钱的买卖不干,要去做大生意,先恭喜了。不过一个人闷头发大财也没啥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兄弟很好奇,到底是多大的生意,能让苏老板放弃一年几百万的利润呢?你放心,不要瞎想,我们兄弟俩是准备跟着苏老板混口饭吃而已,赚点养家糊口的小钱,换句话说,我们不要钱,而是跟着苏老板一起投资,听懂了吗?”

这番说辞,是赵凤声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女神姑姑毕竟和苏胖子还没撕破脸皮,如果被他知晓自己是小姑的人,其他股东知道后会怎么办?没准会给煊腾带来负面影响,赵凤声掂量一番,还是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另类身份——带有江湖气息的投资人。

这是啥路数?不抢钱反而给自己送钱?

苏胖子初次听说有这么志向远大的土匪,脑子还有点蒙圈,愣了愣神,答道:“兄弟……我准备撤出煊腾还没几天,你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一把bi shou势如破竹扎在苏胖子脑袋旁边木柜上,尾部不停抖动。

苏胖子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俩家伙不是以往那些背后使绊子的生意人,而是明面捅刀子的狠人,举起双手,带有忏悔意味赔着笑。

“鉴于苏老板是和我们第一次打交道,这一刀当做见面礼,下次如果再东扯西扯,我可不敢保证会偏这么多。”赵凤声一脸凝重说道,还不忘解开苏胖子的心中疑虑,“整个武云市都有我们的眼线,苏老板不用大惊小怪,我们兄弟俩跟着大哥吃的就是这碗饭,煤炭钢材,绿化建工,只要是赚钱的买卖,我们都干。其实我们大哥你应该听说过,要不叫他过来跟你谈谈?”

苏胖子不敢随便说话,用好奇的目光进行询问。

赵凤声绷直身板,傲然笑道:“狼爷。”

扯虎皮做大旗,当了这么多年痞子的赵凤声当然清楚鬼狼爷三个字在武云市是什么概念,来之前打听过苏胖子的弱点,一提江湖中人就像是老鼠见到猫,既然如此,赵凤声干脆把肖贵搬出来吓唬人,相信以他和老肖的关系,哪怕日后被肖贵听到,肯定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苏胖子差点没把膀胱吓炸,顺着墙角瘫软在豪华的地毯上。

武云市谁敢自称狼爷?

除了那位杀伐果断的江湖大佬鬼狼爷,还有谁?!

别说他这样没什么根基的生意人,就算唐宏图那样黑白通吃的枭雄,不是照样在鬼狼爷面前装孙子?谁敢逆了狼爷的意思,不怕第二天沉进漳河里喂鱼?

苏胖子怕死,连个小痞子都不敢招惹,更何况名震江湖的江湖魁首,他又畏惧又害怕,但丝毫没有怀疑两人的真实身份,整个武云市谁敢拿狼爷开涮?活腻歪了?!

苏胖子颤颤巍巍道:“兄……兄弟,你咋不早说是狼爷的吩咐啊,我苏胖子最佩服的就是狼爷,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认识,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兄弟,你随便问,我苏胖子今天要是有一个字的谎话,天打五雷轰!”

“那就先谢谢老兄了。”赵凤声笑道:“苏老板准备投资到什么方向?”

“秦木集团。”苏胖子连个磕绊都没打,飞速答道。

秦木集团……

赵凤声在脑中仔细搜索一遍,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公司的任何信息,皱眉道:“我没听说过,做哪行的?”

“兄弟,不瞒你说,秦木集团不是咱本地企业,你没听过实属正常。”苏胖子滔滔不绝说道:“我前一段在外地捅了篓子,被几位国外黑帮拿枪顶住脑袋,要不是有位贵人拔刀相助,恐怕这把老骨头就丢到异国他乡了,哎!~我苏胖子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可像恩公那样啥事都云淡风轻的气质,我这辈子都……当然,他跟两位兄弟和狼爷还差一点点,呵呵。”

对于苏胖子一百八十度的漂移马屁,赵凤声一笑置之。

苏胖子挺满意自己的反应神经,嘿嘿一笑,继续说道:“后来听说恩公来头不小,我就寻思着抱抱大腿,一来报恩,二来跟着人家投资点别的生意,没想到恩公叫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我把煊腾的股份转让,然后联合其他股东入股秦木集团。说良心话,我在煊腾一年能分不少钱,没打算改投门户,可我一打听恩公的身份,吓了一大跳,你猜猜他是啥来路?”

赵凤声淡定道:“不会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吧?”

“兄弟猜得真准!”苏胖子竖起大拇指,骄傲说道:“西北雷家唯一的继承人,雷斯年。”

赵凤声如遭雷击,一脸惨白。

雷家,又是雷家。

李穆洁和雷家八竿子打不着,肯定又是自己祸水东引,让小姑姑遭受无妄之灾。雷家是经营几十年的煊赫家族,财力在全国都能数得着,煊腾是刚上市嗷嗷待哺的婴儿,连走都不会走,两者无法相提并论。雷家真要和煊腾死磕,玩手段,玩人脉,甚至干脆拿金钱碾压,用不了几天煊腾就会以惨淡收场,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

被誉为西北小侯爷的雷斯年吃了他娘的秤砣了?非要铁了心地跟自己过不去?!

“兄弟,你还年轻,可能没听说过雷家,不知道雷家在金融领域的份量。我苏胖子好歹做了几十年买卖,也能称得上见多识广,不是跟你吹牛,雷家在金融圈子可是响当当的大鳄,涉足的领域海了去了,随便跺跺脚,股票都得绿几股,哪个买卖人不想抱上这条大腿?我苏胖子能认识雷家公子,那是三生有幸,别人几百年都修不来的福分。狼爷和两位兄弟要想赚钱,我苏胖子当个引荐人,跟着雷公子混,保准错不了。”

苏胖子没意识到赵凤声脸色不对,不停地夸夸其谈。

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把雷家继承人介绍给鬼狼爷认识,算是结实鬼狼爷的筹码,有了这位江湖大佬给自己撑腰,在武云市还需要看谁的脸色行事?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李穆洁再高不可攀,柳玉芳再推辞委婉,照样得乖乖成为床笫间的玩物。

一想到两位风情无限大美人和自己双宿双飞,苏胖子幻想的yu xiān yu si,再加上之前吃的蓝色小药丸药效起了作用,面对两位凶神恶煞,裤裆竟然支起了小帐篷。

“妈了个逼的。”

赵凤声恶狠狠骂出一句久违的难听话。

这当然不是说给苏胖子听的,而是骂的那位西北小侯爷,雷斯年。

苏胖子还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狼爷的左膀右臂,丑陋的胖脸浮现惊恐神色,裤裆瞬间痿了。

赵凤声深吸几口气,将怒火一点一滴消弭,过了片刻灿烂如花道:“能不能把雷公子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回去好给狼爷一个交待。”

苏胖子哪敢不从,竹筒倒豆子似的爆出一串hào码。

赵凤声把十一位数字牢牢记在心里,指着对面胖子凸起的大红裤衩,笑道:“就不妨碍苏老板寻欢作乐了,改日狼爷做东,还请老兄赏脸。”

苏胖子受宠若惊,急忙回道:“哪能叫狼爷破费,还是我来请。”

赵凤声打着哈哈告辞,大刚依旧一言不发充当冷酷打手角色,苏胖子恋恋不舍送客,说着热情的客套话,三人之间完全不像是刚经历一起入室xiàn zhi人身zi you的恶性案件。

赵凤声一转身,脸色阴云密布。

第二百五十三章 雷斯年

出了酒店,俩人钻进现代车里,大刚丢给赵凤声一根烟,讶异问道:“生子,雷家到底什么跟谁卯上了劲?前一段把我和严猛坑了,不算完,现在又跟咱小姑对着干,草,至于这么没完没了?娘的,难道哪个牲口把他们家的闺女糟蹋了?家里面的大老爷们前来报仇雪恨?”

“我妈就是雷家的闺女。”

赵凤声像看shǎ bi似的瞪了大刚一眼,“你说的那个牲口,是我爸。”

“卧槽!”

大刚吓得嘴里点燃的烟都掉到裤裆里,急忙对老二来了顿痛殴式的摧残,还好他本钱小,没有殃及二弟,扑灭了火星子,张着大嘴喃喃道:“原来咱爹还有这么牛逼的历史?!不对啊……按照苏胖子的说法,雷家可是大门大户,随便扔出个小猫小狗都富得流油,咱娘虽然姓雷,但你们家自从咱爷爷和咱爹去世,穷的叮当响,咱娘天天靠着摆地摊养活家,雷家富了几十年了,再怎么不喜欢闺女,也得不管不顾吧?眼睁睁看着闺女遭罪?或者……咱娘是私生女,不受雷家长辈待见?要不然是二房生的,用宫斗戏里面的话就是庶出,所以才遭人记恨?”

赵凤声挺佩服这牲口的想象力,任何事经过他的雕琢,都能扯出一大堆狗血剧情,不去当小报记者可惜了。

赵凤声深吸一大口烟,缓缓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妈很少跟我提起雷家的事情。雷斯年倒听我妈说过几次,按照辈分,我得喊他一声舅舅。”

大刚挠了挠寸头,惊愕道:“舅舅?千里迢迢跑过来专草大外甥?啥几把事啊!不给点好处也就算了,背后还来一记闷棍,还是照死里打的那种,连带着我也挨一棍子。草!我说生子,你这啥他娘的烂命,还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啊……”

赵凤声语气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坚定味道:“就怕他下手太轻,打不死我。”

哎!~

大刚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自己兄弟的前半生,简直可以用凄风苦雨来形容,除了小时候享受过几天好日子,后面跟街头要饭的叫花子差不多,不过生子骨头硬,从不低三下四伸手要饭,仗着敢打敢拼,拿小命去换馒头米粥,不至于饿死。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祖宗给留了个窝,没有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好不容易盼来个实打实的亲戚,没成想还是揣着大铁棒来的,谁给大外甥饭吃,就揍谁,这是舅舅?黄世仁对待白毛女也不过如此。还不如碰见土匪呢,打家劫舍的绺子都不会赶尽杀绝。

望着沧桑越来越浓重的脸庞凝聚成一种悲怆,大刚莫名生出一股怜悯之心。

这个从小命运多舛的兄弟,外表看似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嗜血利刃,经常给人一种见血封喉的感觉,可大刚明白,这柄刀里面其实是泥塑的,面捏的,脆弱的一碰就碎,捅到人身体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

没有野心,没有梦想,没有期许,甚至连最基本的志向都从没听他描绘过,好像他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活的苍白无力。

赵凤声默默抽着烟,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体会不到大刚的人生感悟。

雷家如同无法撼动的大山,一寸一寸向着自己头顶碾压,想躲避,大山的覆盖范围太广,绵延千里无边无际,根本看不到山体的边缘在哪里,想硬抗,自己孱弱的身板对抗巍峨山川,又是痴人说梦了。

在武云市,唐宏图能算得上顶级江湖大佬,黑道白道混得如鱼得水,可武云毕竟只是个三四线城市,放在名震西北的望族雷家眼里,无疑是小鱼小虾米,些许浪花都翻不起。赵凤声连二哥都斗不过,频频被人家玩弄于鼓掌之间,又拿什么跟虎踞鲸吞傲视西北的雷家对抗?随便跳出个小角色都能将自己玩死。

更况且是雷家继承人,闻名商界的小侯爷雷斯年?

赵凤声无奈地丢掉烟头,拿起大刚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hào码,正是苏胖子刚才说出口的一串数字。

不管怎样,先投石问路也好,自投罗网也罢,总得看看那位便宜舅舅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赵凤声心怀忐忑地等待那边接听,可是响了四五声之后,挂断了。

赵凤声倒没有觉得太过诧异,自己和身边人所有的资料,恐怕早在手腕通天的雷斯年掌控之中,真要是想玩死自己,没必要花这么大代价,又是阴大刚,又是剥离煊腾,财大气粗的小侯爷何必要大费周折?花个百十万雇几位杀手就能摆平一切了。

娘的个蛋,只能洗干净脖子等待人家拿刀上门了。

赵凤声摇了摇头。

看到手机里一个联系人的名字,赵凤声心底一突,思考片刻,还是把那个hào码拨了出去。

大刚挺好奇一脸愁绪的兄弟在给谁打电话,探头探脑问道是不是打给二妮,赵凤声晃了晃手机,上面赫然写着张小曼的名字。大刚瞬间脸红脖子粗,表现的相当愤怒,激昂慷慨训斥着某人见异思迁的行为,并为自己妹妹打抱不平。尽管他平时寻欢问柳天天大保健,比起对方还渣,但涉及到二妮的幸福问题,大刚始终扮演着大舅哥的角色,立场坚定。

如果是为了生理需要去找个女人发泄,大刚不会说三道四,他是一个晚期直男癌患者,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在他看来,大老爷们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啪啪啪和白头偕老绝对是两个概念,yu wàng是yu wàng,爱情是爱情,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就算带着生子去花天酒地,那也是逢场作戏,第二天提起裤子连对方长啥样都记不清楚,无所谓的小事。

可张小曼的性质完全不同,那个一身妖娆的女人对所有男人具有强大杀伤力,没有几个柳下惠能扛得住所向披靡的魅惑,二妮和张小曼的姿色在伯仲之间,但问起男人们会挑选哪个作为泄欲对象,十个里面有八个会挑选更富有女人味道的张小曼。

所以大刚很怕,怕兄弟抛弃二妮,选择跟那个浪蹄子私定终生。

赵凤声懒得搭理他,把那张丑到惨绝人寰的大脸推到车窗外面,眼不见心不烦。

电话打通。

“喂,约一下?”

“不约。”

“我是赵凤声。”

“哦?哪家宾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孤魂野鬼

自从赵凤声玩起了消失,崔亚卿始终愁眉不展,食欲一蹶不振,吃什么也没有滋味,加上伴随二十多年的胃病作祟,原本还有点粉嫩的脸色直接成为病怏怏的蜡huáng sè,盈盈一握的腰肢更加纤细,哪怕穿上宽大的羽绒服,也遮盖不住被相思折磨出的病态,整个人散发出鸿归蛩病可相思的黯淡感觉,让人不禁大感怜悯。

对于赵凤声的失踪,凭借女人奇妙的第六感,崔亚卿多多少少能察觉出跟父亲不无关系,否则那个脸皮厚实的家伙能不吭不响人间蒸发?崔亚卿问过父亲是否见过赵凤声,可崔立恒昧着良心说没见过,态度很笃定,宁肯让闺女恨自己一时,也不能恨自己一世。

崔亚卿尝试着从各种渠道打探他的消息,可惜都一无所获,若不是大刚发来微信报个平安,作风泼辣的二妮真敢督促警察找人,她深知赵凤声做的事情危险性极大,光是自己就遭受了几次无妄之灾,身处漩涡中心的家伙该是怎样危机四伏?或许一个不慎,等待她的将是发臭发干发白的尸体。

活着就好。

提心吊胆的二妮只好这样聊表安慰。

情场失意,事业反而顺风顺水,也许是到了年根的缘故,那些太太xiao jie们为了迎接新年新气象,不计血本地改头换面,虞美人从早八点忙到晚十二点,就这还有人经常排不上hào,不断抱怨着老板应该开个分店。

台下青鸾思独绝的二妮哪有心情扩大经营,再说为了婚事和父亲关系僵硬,财力难以为继,只能把开分店的打算一再搁置。

这天晚上,崔大měi nu心情出奇地烦躁,在店里听完几名大妈要给她介绍对象一波接一波的劝说,崔亚卿隐隐有发飙的迹象,幸亏老街四害里这个彪悍丫头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的圆滑,没有拿板砖招呼,而是牵强地笑了笑,快速走出店里。

崔亚卿心情不佳,不想开车,顺着人行道缓缓踱步,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为了舒缓想砍人的情绪。

清瘦身影搭配幽暗月色,凸显寂寥二字。

一位眸子比女人还兼葭秋水的男人紧跟其后。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一天没有进食的崔亚卿实在没有力气宣泄,找了个台阶坐下,隔着牛仔裤揉着酸疼的小腿。

即便赵凤声不在,崔亚卿还是秉持他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穿衣风格,臃肿的羽绒服,宽松的牛仔裤,价格昂贵却极其舒适的休闲鞋,玉颈间还用一条爱马仕围巾挡住些许风光,不该露的地方一点不露,比起广场舞大妈们穿衣还要保守,根本不像是处在花信年华的窈窕淑女该有的装扮。

“花脸,过来陪嫂子聊会天。”崔亚卿冲着隐于暗处的男子说道。

生有一双桃花眸子的男人走出黑暗,来到崔亚卿三步距离后停驻,不暧昧,又不会显得疏远,心思聪颖的花脸懂得什么叫做分寸。

“跟你嫂子还见外?坐吧,每天你暗地里保护我,总不能老叫你受委屈。”崔亚卿轻叹道。嫂子这个称谓,也表明了她那一颗非他不嫁的决心。

“小时候跟着我哥练功那么多年,走路还没累过。”花脸婉拒了崔亚卿的好意,嘴角轻微勾起,瞬间能迷倒无数颜控女人的芳心。

“你和他的功夫,谁更高一些?”每次提到赵凤声,崔亚卿都会扬起微笑,这一次也不例外,愁眉不展的脸上立刻笑靥如花。

“五五开吧。”

花脸斟酌片刻,没有故弄玄虚,给出一个比较靠谱的说法,“每次交手,人当时的状态起伏不定,得出的结果也不尽相同,反应,力量,速度,这些重要的依据,都要根据每个人当时状态而定。这不是加减法,不能用数据衡量,比如一个人吃得很饱,另一个人吃了八分饱,只要身手不是差的太多,八分饱的人能完胜行动不便的那个人,再比如一个人喝的烂醉,另一个人喝了一瓶啤酒,结局也显然可以预料到。再说打架和拼命是两码事,前者需要身手,后者,就需要勇气了。”

崔亚卿点点头,她对于打架没什么兴趣,而是想听到关于赵凤声的只字片语。

“你和你哥练的都是蹲墙功吧?是不是专门练习腿部力量,走多远的路都不会累吗?”崔亚卿继续问道。

“不仅仅是练下盘,对全身都有好处,最主要是增强腰腹和大腿的力量,手臂略微少些。走路的话,只要不是快速行走,几十里地还是没什么感觉。”花脸一五一十解释道。

“这么厉害?”崔亚卿愣了愣,随后咬牙道:“那个混蛋,一逛街就喊累!又是喊腿断了,又是喊脚腕扭了,照你这么说,分明是装模作样!”

“那个……我以前也试过和女朋友逛街,比起练蹲墙功确实要累。”忠心耿耿的花脸不忘替大哥辩解。

“花脸,他这几天跟你联系过吗?”崔亚卿不再对某人口诛笔伐,而是带有期盼的眼神问道,她想寻找一切有关赵凤声的踪迹。

“没有。”花脸悄然低下了头。

崔亚卿不再询问,起身,默默地进行毫无目的地游荡,挺像是找不到奈何桥的孤魂野鬼。

花脸抿着纤薄的嘴唇,和她保持在十步开外的距离,继续充当着保镖角色。

两人走到一处公园,树高叶茂,地广草盛,这里以“野战圣地”闻名遐迩,许多情侣为了寻求ci ji跑到这里来一次ci ji体验,天当被,地为床,做着蝇营狗苟的下作勾当。只不过现在气温低于零度,穿着大棉袄都冻得瑟瑟发抖,鲜有野鸳鸯来寻欢作乐,就算妹子不怕冷,老二能不能听话还很难说,这玩意不仅是考验身体素质,还考验神经强度,没有几位大侠能做到随心所欲,所以公园里人迹稀少,走上几百米都见不到一位行人。

崔亚卿脑海里都是赵凤声的影子,没有考虑到和小叔子来到野战圣地妥不妥当,她只是觉得公园里比外面寒气浓烈一些,吹在身上不仅躯体麻木,连带着想念他的念头也一起冻结,用自虐来驱散思念之情。

走到人工湖旁边,崔亚卿想起那家伙最擅长拿石头子打水漂,随便捡起石块,都能打出十几个漂亮水花,一个接一个目不暇接,绚烂异常。每次使出看家绝活,那家伙都会扬起下巴,骄傲的像是一只雄性孔雀,等待着其他人的啧啧称赞。

崔亚卿捡起一枚石子,卯足了力气向湖内丢去。

铛。

可惜湖水边缘结起了冰面,只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崔亚卿搂着发抖的娇躯,唉声叹气。

动静惊起了草丛里一对野鸳鸯,整理着衣衫狼狈走出。

崔亚卿借着昏暗的月光,扫了眼和那人极其吻合的身型,就连提裤子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崔亚卿失声尖叫道:“赵凤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分手

等到那人走到路灯下,崔亚卿才看清他的相貌,小平头,胡子拉碴,略显沧桑的脸庞,不是赵凤声还能是谁?化成高乐高都能认得出来!以前老街四害跟人干架,都是由二妮负责放哨打探,如果连相识二十多年夺取自己第一次贞操的男人还能认错,崔亚卿妄称为火眼小哨兵了。

正在兜裤子的赵凤声听到震耳欲聋般娇叱,吓了一哆嗦,拎起裤子就往黑暗跑去,可还没奔出几步,再次听到音浪稍弱但极其坚定的喊话,“你再跑,我就跳湖!”

二妮深知这家伙的biàn tài速度,背着自己,都能甩出体校专业生一大截,追,肯定追不上,花脸也不会替自己抓捕奸夫而跟大哥过不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用出以死相逼的办法。

赵凤声清楚她倔强的性子,犟起来比驴都难哄,这丫头从来没说过谎话,没准暴怒中真跳了湖。赵凤声来了个急刹车,拎着裤子悻悻然走到二妮大人面前,打着哈哈道:“这么巧。”

崔亚卿紧锁柳眉,没有答话,视线转向打野战的女人身上,波浪长发,身材霸道,一脸狐媚子的妖气,比起自己稍显纤细的身材,多了几分丰腴肉感,显然是男人心目中的极品尤物。而且这个女人并没有被正室抓奸后的惶恐,反而不紧不慢整理着衣衫,目光和自己短兵相接,丝毫没有闪躲的味道,这让二妮大人本来怒火滔天的心情更加浇了一桶油,还是98hào最顶级的那种。

“她是谁?!”崔亚卿咬着银牙,双目喷射处犹如实质性的怒火,冲着摆弄腰带的家伙宣泄出去。

女人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碰到了日思夜想的赵凤声,二妮根本没心情问他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显然是眼前的jiān qing比较重要,估计任何女人遇到了这样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恶心事,也要先把小三问题解决清楚,这就是女人的特殊思维。

“朋友。”赵凤声揉了揉鼻子,兜好了裤子,竟然还有心思咧嘴憨笑。

“你消失这么多天,一直和她在一起鬼混?”崔亚卿的俏脸愈来愈沉,冲着一对抓奸在床的狗男女不断怒目相向,终于想起了他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鬼混?说的太难听了。”

风情无限的张小曼上前一步,娇声说道:“我们这叫zi you恋爱,怎么能用粗鄙不堪的词汇来形容?”

“我头一次见到当小三当得这么理直气壮!”崔亚卿恨不得把面前妖魅女人一砖头拍死,杏目圆睁道:“还zi you恋爱?你和他才认识多长时间?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十来年吧。”

张小曼甩了甩波浪长发,妩媚一笑,像极了祸国殃民的妲己,颠倒众生,“比起你们相识的时间当然不值一提,但感情这种东西不能用时间衡量,相处多了,感情慢慢会变淡,是兄妹之间的亲情还是恋人之间的爱情,这得需要当事人盖棺定论。再说女朋友怎么了,你和他结婚了吗?只要一天不领证,你们在社会中不存在任何关系,现在提倡恋爱zi you,别用指腹为婚的老一套来羁绊一个男人对令一个女人的憧憬,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公平,对吗?”

饿得头蒙眼花又气的晕头转向的崔亚卿,在嘴皮子上自然斗不过社会经验丰富的张小曼,骂街女王三妮又不在场,没法给姐姐出气,束手无策的二妮只好拿默不作声的家伙开炮,“赵凤声!你长本事了?从窑子里弄出个女人来羞辱我?你到底什么意思!不把话说明白,老娘跟你没完!”

“二妮,别这样。”

赵凤声悄无声息瞪了张小曼一眼,似乎在责怪她言辞太过锋利,转过脸对气急败坏的二妮故作轻松道:“其实她说的没错,我们俩真的认识了十来年,只不过你不了解而已。”

“你们偷偷摸摸在一起鬼混了十年?!”崔亚卿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个消息,转而变为震惊,俏脸更加苍白。

赵凤声细不可闻地点点头,用沉默当做应答。

“玩够了吧?玩够了就跟我回家。”崔亚卿并没有用出往日彪悍的架势,用略带哀求的口气说道。因为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赵凤声的态度不太寻常,对手也过于强大。

赵凤声低头看着鞋尖,继续缄默不语。

“你到底想干什么?真想和她在一起吗?”崔亚卿声音夹杂着哭腔,心跳的厉害。

“二妮,咱们……分手吧。”赵凤声憋了许久,才憋了一句蚊子哼哼式的回答。

这句话在崔亚卿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煞白的嘴唇颤抖半天,“你是说……真的?”

风情万种的的张小曼顺势挽住旁边男人的手臂,赵凤声则闭起眼睛,嗯了一声。

“你被她灌了**汤了?!赵凤声,我是二妮啊,陪你一起长大的二妮。”伤心欲绝的崔亚卿略显哀求哭诉道,伸手一拽,上前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男人,可是对方却坚若磐石,任由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撼动不了分毫。

“赵凤声,跟我回家好不好?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啊,我一定会改。我知道你嫌我脾气不好,以后我肯定不会对你乱发脾气了,要是你嫌我做饭难吃,那我就去学啊,别闹了,行不行?”崔亚卿眼圈一红,揪着赵凤声手臂,楚楚可怜说道。

赵凤声狠心把柔弱无骨的白皙手掌打落,转身,带着张小曼一步一步离去。

“赵凤声!”

崔亚卿泪水滂沱,滴滴答答落在围巾上,边哭边喊道:“你离开我了,以后谁给你剥虾吃啊?”

赵凤声仰起脖子,像是生了一副铁石心肠,对二妮的喊叫充耳不闻,步伐又加了几分速度。

崔亚卿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会不会做的太绝了?”就连请来演戏的张小曼都看不下去,皱着眉头悄声问道。

赵凤声强忍住汹涌的泪水,离去的脚步更加决绝。

她肝肠寸断。

他又何尝不是肝肠俱断。

第二百五十六章 羞颜难尝开

这一场被抓奸的自黑桥段,是赵凤声冥思苦想出来的结果,不仅自编自导自演,还让花脸当作内应,告知二妮的动向,然后邀请风情万种的尤物张小曼来助阵。

他清楚二妮不傻,如果随便找到一位欢场女人过来演戏,她铁定不信,再说那些女人风尘味太浓,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赵凤声为了达到逼真效果,只好求助于张小曼,整个过程煞费苦心,但却两败俱伤。

赵凤声明白钝刀子割肉的道理,长痛不如短痛,在他印象里崔立恒是位精于算计的商人,生了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肯定会奇货可居找到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攀亲家,最不济也得和崔家门当户对,不可能把女儿白白便宜一个收入微薄的穷小子,真想入赘崔家,那不叫白日做梦,而是叫做天方夜谭。

再说赵凤声穷归穷,但是脊梁硬,只能打断,不能掰弯。

现在分手,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北风呼啸,赵凤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了几条街,衣衫单薄的张小曼怕他出事,忍着寒风刺骨在他后面紧紧跟随,腮若桃花冻成了脸色青白,令无数男人欲罢不能的měi tui边走边打哆嗦,引得傲人胸围颤颤巍巍,春情浓郁。可惜五官僵硬的赵凤声视若无睹,始终低着脑袋,盯着地面方砖砌成的方格子前行,每一步都准确无误地踩进方块里面。

可能这样分散注意力,才不会回忆起刚才二妮伤心欲绝的死寂眼神。

路过一家小饭店,赵凤声闷头走了进去,他倒不是想填饱肚皮,而是脑子里只有一个东西,酒。

现在喝酒,当然不会有新丰美酒斗十千的潇洒意境,赵凤声只想求醉,喝成烂醉如泥,喝成酩酊大醉,来祭奠自己和二妮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

可青梅凋零,竹马毁坏,谁还会和他一起羞颜未尝开?

当赵凤声向老板提出只要三瓶二锅头的要求,老板像看神经病似的打量着貌似囊中羞涩的客人,带着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下馆子,光要酒,不要菜?灌醉了好去宾馆和醉美人颠鸾倒凤?这居心太他妈不良了,瞎子都能瞧得出来,想泡妞还不舍得下血本,脸皮贼拉拉厚啊?

老板意图推销出本店成本低廉但价格昂贵的菜肴,可赵凤声不断摇头拒绝,大美人也没有责怪他抠门的神色,拖着腮帮子深情款款,老板收回菜单,暗骂了一句好白菜都让shǎ bi拱了。

白酒上桌,赵凤声连一次性餐具都没打开,像是吝啬到了铁公鸡程度,拧开瓶盖,咕咚咚往嘴里倒,一口气干掉大半瓶,酒精飞速在血液里流淌,眼睛瞬间被血丝占据,看谁都像要咬人的前兆,挺瘆的慌。

张小曼打开一瓶,学着赵凤声对瓶吹,虽然不如他那样的鲸吞牛饮,但慢慢悠悠喝进去四两多,青紫色的嘴唇恢复成鲜艳欲滴的娇俏颜色,舌头舔去遗落在唇边的酒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风情,妖娆魅惑。

旁边一桌的客人连酒都顾不得喝了,全部对着祸水级女人行注目礼,这年头还有难得一见的大měi nu来小饭店吃饭?哪位女神不是坐着百万级豪车出入在高档饭店?稀罕啊,那小子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一位视金钱如粪土的尤物另眼相加,比中个彩票头奖都他娘的难得,人比人,气死人啊。

“要不要喝点白水?光喝酒太伤身体,虽然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张小曼扮演着贤惠女友角色,满含关切问道。

赵凤声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毫不领情。

张小曼不是二妮那种对他言听计从的性格,招手找来老板,要了一壶开水,打开一次性餐具,拿两个杯子反复倒来倒去,等水温下降到能入口的程度,摆在赵凤声面前,柔声说道:“喝吧,身体是糟蹋自己的本钱,要不然你连三天都撑不下去就得进医院。今天想喝多少,我陪你,以后找我喝酒,随叫随到。”

这一次赵凤声没有拒绝,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张小曼又倒了两杯晾着,拿勾魂摄魄的嘴唇慢慢吹走上面的雾气。

温柔贤淑的大měi nu到底有多么强悍的杀伤力?光看旁边几位瞠目结舌家伙的表情就能略知一二。

“你和她分手了,以后有什么打算?找到合适的备胎了吗?”张小曼柔情似水问道。

“没有。”即便一杯水刚润完喉咙,赵凤声的嗓音依旧干涩,听起来让人极其不舒服。

“那你可以考虑我当备胎。”张小曼面带微笑道:“反正我家是普通百姓,没有大户人家挑三拣四的资格。再说我的婚事由我哥做主,他可是把你夸得像朵花一样,恨不得一个头磕在地上当把兄弟,如果咱们俩结婚,他肯定不会拒绝,没准还倒贴一笔嫁妆。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千娇百媚的大měi nu在冲对面的**求婚?旁边小青年全都傻了眼。难道那家伙是扮猪吃老虎的富家子弟?可哪个二世祖会抽着红云来小饭店吃饭?还抠抠索索的一个菜都不点,没这么装qiong rén装到穷鬼阶层的富二代吧?完全没有合理性。

赵凤声拿起红云烟屁股朝着烟盒怼了怼,随手点燃,歪着脖子反问道:“我可是一个痞子,你不怕孩子生出来连爹都见不到?”

“你不是说过吗,biǎo zi配痞子,天生一对。”张小曼同样歪起脑袋,和他四目相对。

“抱歉,那时候说话太刻薄了。”赵凤声苦笑道:“而且你记错了,biǎo zi配痞子是你说的合适,不是我说的。”

“那你的意思是嫌弃我,不肯给我机会喽?”张小曼手指绕起波浪长发,没有被人当面拒绝后的懊悔神色,继续笑靥如花。

没等赵凤声回答,旁边一位小青年走到张小曼身边,光看长相,有大刚的五成凶悍,脖颈间的链子金光灿灿,露出又黑又黄的牙齿笑道:“měi nu,这家伙不给你机会,哥们给你机会啊,过来喝一杯。”

赵凤声瞥向前来搭讪的家伙,眸子透出惊悚的血红色。

第二百五十七章 陪你玩

前来调戏张小曼的男人不仅和大刚的横劲儿像,丑脸更是神似,仔细瞅了瞅敢和他瞪眼的牛粪,除了长得稍微帅一点点,衣着打扮简直是标准的diǎo丝形象,既不像本市出名的痞子,又不像有钱有势的权贵人家,活脱脱受气包嘛。

丑男自付在江湖里有点名hào,跟老佛严猛这些成名已久的人物都坐在一起吃过饭,虽然没到达和大哥们称兄道弟的地步,可哪会对一个小diǎo丝认怂,眼神犀利些就认为自己是江湖大哥了?那岂不是长俩牛眼就能冒充是鬼狼爷了。呸!

再加上刚才喝了半斤酒,丑男撸起袖子就要开干,歪着大嘴牛气冲天道:“看啥,不服?再几把瞎看,信不信把你腿卸了!”

都说酒这东西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在北方尤为凸显,没喝酒前我是武云市的,喝完酒后武云市是老子的,谁不服弄谁!

赵凤声没心情和他耍嘴皮子功夫,端起酒瓶,把剩余的一小半白酒喝个精光。他并不是那种对酒精敏感的人群,一喝酒就变成红脸关公,喝得越多,喝得越快,脸色反而越白,几分钟内干掉一瓶酒精度数颇高的二锅头,赵凤声瞬间变成了京剧里的白脸曹操,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张小曼拿高跟鞋鞋尖捅了捅赵凤声膝盖,玩味笑道:“有人当众打你脸,还能忍?即便我不是你的女人,但怎么都能称得上朋友吧?再说我长得还算漂亮,就没有点英雄救美的觉悟?这可和你以前作风天差地别。”

身为一厂七少老大的亲妹妹,张小曼见惯了刀光剑雨,光是亲眼目睹哥哥砍人就不下十余次,打架对她而言,当然不会像普通女人那样心惊胆战,小菜一碟而已,有本事掏出五连发对着干,那还算有点老爷们的血性。别说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她面前扯淡,就是大刚那种lǎo jiāng湖都占不到她一丁点便宜,门子砸坏了俩,可大刚那头畜生进过屋子?见过她家的床长啥样?一个刚刚xiu liàn成精的小妖怪在千年道行的狐狸精玩媚术那一套,除了贻笑大方就是丢人现眼。

曾经以两把唐刀闯出赵疯子偌大名hào的男人眼皮都没抬,又打开一瓶酒,继续豪饮。

武云市江湖一hào人物鬼狼爷前几天放过话,赵凤声是我肖贵兄弟,谁敢动他,就是跟我鬼狼爷死磕,我的十八刀客死了七个,但还有十一人等着给我卖命,我这人怕死,被仇家报复怕了,近几年喜欢做出斩草除根的无良行径,想惹我?行,十一人手里都有刀子,就怕你全家上上下下不够偿命。

武云天字hào大佬鬼狼爷何时有过兄弟?!

肖贵这种庇护含义浓郁的话一放入江湖,顿时引起轩然dà bo,没有听过赵凤声名头的人,争相打听鬼狼爷的兄弟是何许人物,长什么样子,开什么车,免得到时候不小心惹到他的头上,遭受无妄之灾,成了漳河里无数冤魂之一。

所以现在赵疯子三个字,江湖地位绝对要比老佛严猛大刚高出一大截,纵横武云多年的唐宏图在世也要暂避锋芒,几乎坐到江湖第二把交椅。

可惜赵凤声连他自己都没品尝坐在巨人肩膀的滋味,他刚回武云没几天,又忙活女神姑姑和二妮的事情,跟江湖痞子鲜有交集,没想到肖贵还半条命的恩情还到这种地步,一不小心成了本市著名的流氓头子。

张小曼见他还是不理不睬,抿起鲜润嘴唇,微带怒意道:“你就不能再扮演一回救世主?让我回忆一下青春岁月?”

自从赵凤声那年在混混手里救出了她,那个单薄却伟岸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尽管时隔多年,赵凤声身材和长相都有了明显变化,可那句“老子是桃园街赵凤声”,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梦境里重演,等半年前见到本人,张小曼才把他的声音和形象重叠在一起。是为了报恩喜欢他,还是单纯的喜欢而喜欢,连阅历丰厚的张小曼都弄不清楚,再精明强干的女人也有晕头转向的时候,尤其是面对错综复杂的感情问题。

赵凤声酒劲上头,双眼不由自主眯成一条缝,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想打架。”

旁边跟着丑男一起喝酒的几个小混混哄堂大笑,笑声刺耳,对于他们的理解,不想打架跟不敢打架是yi mǎ事,当着一位大美人给别人认怂,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太掉价了,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不要了?

尤其是丑男,笑的前仰后合,指着赵凤声鼻子骂道:“小子,装孙子就装到底,女人留给我,让她感受感受啥叫纯爷们,喊声爷爷赶紧滚蛋!别几把在这碍事!”

张小曼依旧没有动怒,饶有兴致打量着以疯劲出名的男人,莞尔一笑,“我倒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你要真能坐视不管,被他们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那我认栽,就跟他们走一趟。”

赵凤声打了个酒嗝,眼神空洞望着热气腾腾的水杯,屁都没放。

“哈哈哈!大měi nu,这小子就是银枪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还是跟我们哥几个走吧,保证你爱的我们死去活来。”丑男伸出双手,立刻抱向张小曼柔若无骨的肩头。

“赵凤声!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一群王八蛋糟蹋?!”张小曼咬紧银牙怒斥道。

一对肮脏的手掌马上要触及张小曼娇躯。

等到只有几公分距离。

啪!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一个酒瓶电光火石在丑男脑门炸裂,玻璃碴子刺入肌肤,丑男捂着血如泉涌的脑袋大肆哀嚎。

“你赢了。”

赵凤声摇摇晃晃站起身,赤红的双眼散发出一股冲天戾气,一脚踩在地上打滚的丑男面门,指向几位抄家伙的小混混沉声道:“老子今天心情很不好,就陪你们玩到底。”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只鸡

几位小混混还算有情有义,见到同伴挨打,纷纷抄起家伙,啤酒瓶、板凳、盘子、各种武器应有尽有,一个接一个朝着赵凤声身上砸去,还有一位长相凶神恶煞的家伙,直接举起小煤气罐,势大力沉呼向赵凤声头顶,出手那叫一个毒辣,若是砸实了,头破血流都是轻的,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群战是赵凤声强项,尤其是以寡敌众,当年经常有以少胜多的耀眼战绩,一斤白酒,根本影响不了赵疯子的战斗数值,再说对付几个普通小混混,对于他而言和成年男子对付幼儿园小朋友概念一致,一记苦练多年的鞭腿使出,两个冲在最前方的家伙,立刻扑倒在墙壁学壁虎状,门牙磕掉一半,估计补牙费用都是一笔昂贵开支。

赵凤声晃了晃脑袋,战意凛然,半步崩拳紧跟其后,一蹚,一进,摧枯拉朽的拳头迅猛轰在几人胸膛,小混混们顿时哭爹喊娘,把桌子椅子放倒一堆,噼里啪啦演奏出干架时特有的音效。

想用煤气罐暴起伤人的家伙最倒霉,罐子在空中还没砸下,就感觉印有阿迪王logo的鞋底闪现在自己面前,两眼一黑,身体腾云驾雾飞到墙角,手肘与墙壁相撞,顿时没有力气控制煤气罐,十几斤重的东西急速跌落,不偏不倚,正中自己老二,一声没吭就昏死过去,估计后半辈子很难再享受鱼水之欢。

还好赵凤声神志清醒,没下死手,拳锋一触即收,仅仅与肌肉和骨骼相撞,没有用暗劲渗入到五脏六腑,闹不出人命。但赵凤声侵淫多年的国术底子在那摆着,力度太过霸道,死是死不了,但最少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具体要和护士妹妹耳鬓厮磨多长时间,就要看挨揍的人身体素质了。

赵凤声视线扫向东倒西歪的小混混们,拍了拍阿迪王鞋面,沉声道:“还打不打?”

小混混们见到这猛人出手强悍,敢怒不敢言,拿起手机各自求救,有的打给自己老大,有的打电话报警,有的打给亲戚朋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反正不能揍人的家伙一走了之。

赵凤声不会傻到等着他们喊人,掏出兜里钞票,数出五百块,拍到呆若木鸡的老板柜台前,“够不够?”

赵凤声做人很有底线,从不欺凌弱小,这几个家伙在饭店挨了揍,肯定不会再赔偿老板桌椅板凳的损失费,依照这几人的无赖性格,没法找自己撒气,也许还会敲诈老板一笔钱。以前打架,赵凤声不管打赢打输,经常赔给老板一些钱,多了多给,少了少给,多多少少都是心意。赵凤声的母亲冬霜雨雪在外打拼,清楚做小买卖的都不容易,不能叫别人吃哑巴亏。

亲眼目睹一堆混混被揍的胖头肿脸,老板哪敢收小霸王的钱,堆起笑容说这顿算我请,桌子凳子是破的,早就该换了。赵凤声急着要走,不跟他磨叽,强势把钱塞进他的手里,弄得老板退也不敢退,收也不敢收,将五百块钱举在空中,挺尴尬。

张小曼从名牌包包拿出一沓百元大钞,大概有几万块,朝小混混们一挥,钞票雨纷纷洒落,妩媚笑道:“想报警的就别瞎忙活了,跑到派出所也是赔这些钱,本姑娘嫌麻烦,先给你们付了,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陪护费,通通都在里面。想要玩狮子大开口那一套,我劝你们还是别做白日梦,玩黑的白的,我们全都奉陪到底,但丑话说在前面,惹得我们不高兴,下场比今天要凄惨百倍,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这个男人擅长的不是拳头,而是刀。”

领头的丑男受伤不重,只是牙齿掉了几颗,他也算江湖里小有名气的头目,被人当众打成这个惨样,肯定咽不了心中恶气,见到俩人要走,不忘漏着风撂下场面话,“是男人就留下名字,看看谁的下场更惨!”

“咯咯……”张小曼笑得花枝乱颤,她社会接触面极广,自然明白赵疯子名hào近些天在江湖中扶摇直上的地位,别说赵凤声,就是她亲哥哥张小光,都不是这些小混混能够惹得起的大哥级人物,张小曼将长发甩出风情妖娆的姿态,傲然说道:“你们以为老娘随随便便能看上一个男人?就你们这些人,呵呵,加在一起都不够他玩的,想报仇?行啊,我给你们说出他的名字,就怕你们不敢来哦。”

赵凤声已经走到了门口,转过身,皱着眉头冲耍嘴皮子的张小曼问道:“你还走不走?”

一身妖娆的张小曼撒娇道:“等等嘛,打脸就要打响一点,甩个闷耳光子有什么意思,得让人家心服口服嘛。再说我很多年没见过你逞威风了,就喜欢看你欺负人的酷劲,太帅啦!”

赵凤声对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娘们相当无语,翻了个白眼。

“不敢?呸!”

丑男露出凶狠目光,咬着后槽牙狠声道:“他是市长孙子还是公安局局长儿子?一个穷酸diǎo丝样,我就不信他是啥牛逼人物,你说说看,老子这个仇非保不可,谁他妈的不敢谁是孙子!”

“好man哦,有骨气,我很欣赏你,不过大老爷们必须要说到做到哦。”张小曼张开樱桃小嘴,一字一顿道:“他是鬼狼爷的兄弟,叫做赵——凤——声。”

鬼狼爷的兄弟,赵凤声!

武云就那么大,宁肯冒充唐宏图的私生子,都不会有人敢冒充狼爷的兄弟,那不是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了?

别说江湖天字hào大佬鬼狼爷,就是十八刀客随便跳出来一位,丑男都吃不消,不仅当祖宗供着,扇了脸都得赔笑。

丑男也是混迹江湖的痞子,当然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鬼狼爷前几天还放出话,敢和赵凤声过不去的就是跟他肖贵死磕,这还没过多长时间,难道自己就是第一位敢忤逆狼爷的倒霉蛋?

惹了鬼狼爷兄弟的后果是什么样?

丑男甚至不敢想象。

杀鸡儆猴,鬼狼爷常用的手段,自己很“荣幸”当了那只鸡。

丑男吓得差点没把膀胱看住,尿意顺着小腹来到老二前面,哆哆嗦嗦哀求道:“生……生哥,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几个有眼无珠,能不能放兄弟一马……”

张小曼咯咯娇笑,挽起赵凤声手臂飘然离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苍蝇拍

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草草收尾,赵凤声并没有再羞辱这帮小混混的打算,杀人不过头点地,赵疯子又不是小肚鸡肠的恶人,被骂几句,用拳头讨回本钱利息,足够了。

他很少与人结怨,只要不涉及到骂爹骂娘的根本原则,基本不会发火,又不是杀妻夺子的深仇大恨,没必要结下梁子,要是为了骂几句狠话就往死里招呼,赵凤声早被枪子崩了百八十回了,哪能活到现在。

以前和人干架,都是由二妮和大刚吸引仇恨,这俩一个长得招男人爱,一个长得招男人恨,用毫不夸张的形容词就是惹祸大师,惹得一大群苍蝇嗡嗡乱转。赵凤声则充当苍蝇拍角色,驱驱赶赶,拍拍打打,光干些类似于擦屁股的脏活累活。

有二妮那位惹祸小能手珠玉在前,张小曼这位风情尤胜半筹的祸水引得祸起萧墙,倒也在情理之中。说白了,赵凤声还比较能适应大美人的惹祸能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求之不得厚着脸皮来拱,大刚就是那德行,习惯了。只是有一点弄得他不太适应,就是张小曼绵软挺秀的山峰不断在肘部剐蹭,赵凤声推了一把,张小曼又含情脉脉凑了过来,任哪个铁石心肠的爷们都吃不消。赵凤声板着脸让她拉开距离,没想到张小曼得寸进尺,直接把凹凸有致的身躯挂在赵凤声身上,高级香水和体香夹杂一起成为强烈的攻击信hào,遇到信念不坚定的男人,直接临阵倒戈,还好赵凤声有过抵抗二妮you huo的前车之鉴,轻车熟路,默念了几句道德经,脑海里又勾勒出宝相庄严的菩萨相,这才把yu huo死死摁住,天雷没有勾起地火,也没上演一出轰轰烈烈的野外战役。

张小曼作为受无数男人追捧的对象,深知自己对异性的杀伤力,没想到喝了一斤白酒的家伙能够坐怀不乱,很是诧异。自己都把身体最敏感部位贴过去了,依旧束手无策,难道真要逆推了他?虽说张小曼脸皮不薄,但还没厚颜无耻到当街扒男人裤子的阶段,那不是真成biǎo zi了?左右想了想,张小曼丢了个哀怨的眼神,埋怨着某人不解风情,可惜赵凤声是个睁眼瞎,望着广场舞大妈的身影无动于衷。

“你还是不是男人?!”张小曼再怎么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说到底也是女人,没有男人那种沉着,遇到这种尴尬问题,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和怒火,语气含有相当大的zhà yào成分在里面。

“不一定非要脱了裤子才能证明自己是男人,那是幼儿园小男孩的行为。”赵凤声走到桥边,点燃一根烟,凝视着波光嶙峋的漳河,将雾气和烟雾吐出,一脸风轻云淡说道。

“那你这种中年大叔怎么能证明自己是男人呢?”张小曼听他说的有趣,盯着刚毅还带点的俊俏侧脸,俏脸微微含笑,乌云尽散,冰雪尽消,顿时如同诗里描写的那句:二月初惊见草芽,春意浓浓。

赵凤声深深吸了一口烟,表情凝重道:“去男厕所。”

张小曼有种想把他推进漳河里的强烈冲动。

“太晚了,回去吧,否则你哥会拎着刀去我家要人。”赵凤声将烟头用中指一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火光,落在缓慢流动的河水里面,消失不见。

“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他不会介意,真的。”张小曼言辞恳切道,还带有一点希望对方点头的急迫感。

“我刚刚和二妮分手,现在谈这些不合适。”赵凤声转过脸,还带有血丝的眸子如同河水一样波澜不惊。

“那我可以等,一个月的时间让你抚平创伤,够吗?”张小曼听出他口风松动,暗自欢呼雀跃了一番。

“你这个大měi nu想嫁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干嘛非和一个痞子谈情说爱?”

赵凤声小臂搁在栏杆,摇头轻叹道:“难道你真想孩子生下来看不到爹?每次过年过节开家长会,只有你一个人陪着他,别的孩子会骂他gou zá zhong、没爹的野种,到时候他哭着问你爸爸在哪,你该怎么回答?说他爹被枪毙了,还是蹲在监狱里一辈子出不来?你岁数也不小了,别天天幻想着爱来爱去那一套,为孩子找个好爹才是正途。其实一开始我挺反感你这样的女人,zhou xuán在各种富豪权贵之间,靠着自己的姿色混吃混喝混老公,但仔细琢磨琢磨,女人活得不容易,投胎投不到富贵人家当闺女,再找个不正经的男人过日子,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具备智商胆色的那种女强人当然我更加钦佩,可这世上毕竟男性成功者要比女性成功者多了很多,没脑子没毅力,不能刻意强求。我以前对你不了解,说过伤你的话,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在这里给你说一句对不起,希望你能谅解。”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也没有嫉恨过你。”张小曼手指绕着柔顺的长发,喃喃道:“你说的没错,女人活得挺难,如今找个工作,都得先看你长得漂不漂亮,进了公司还要提防上司和同事骚扰,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难得你能从我的出发点考虑,我也应该谢谢你。”

“骂人还能被感谢?你这有点诛心了。”赵凤声半开玩笑说道。

张小曼凄苦一笑,柔弱风姿惹人怜爱,轻声道:“我上半辈子吃得苦足够多,就想找个自己爱的男人过下半辈子。我不是那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傻女人,守着爱情当作柴米油盐过下去,害人害己。我其实有一项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那就是眼光奇准,能预料到你日后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窘迫,飞黄腾达不敢说,最起码也是中产阶级。我现在下手,权当是投资,赢了,半辈子靠着心爱的人衣食无忧,赚的盆满钵满。输了,是我自己的选择,谁也不会怪罪,人生就是一场赌局,你不用担心,我拿得起,也放得下。”

赵凤声摇头苦笑道:“可我这样的人,连当爹都不配。”

张小曼柔声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配不配?”

赵凤声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张小曼摁到里面,微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傻女人。我实话告诉你,我头上有座山,无边无际,谁离得近,谁就会被碾压成粉身碎骨。你只不过是道行微末的小狐狸,不是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又没有钢筋铁骨,抗不住的。”

张小曼刚想反驳,赵凤声拍拍车门,挥手道:“走吧,爱情这玩意就是公鸡下的蛋,别找了。”

随着出租车启动,张小曼回头,俏目所见,发现这个男人的身影被路灯映射下,看起来异常孤独,就像是桃园街街口孤零零在那卧了几十年的石碑,寂寥,苍凉。

第二百六十章 早茶

事关女神姑姑企业运营状况,赵凤声不敢耽搁,即便他昨晚回到小卖部又灌进一瓶本地赵王酒,抱着酒瓶扯着嗓子嚎了半宿《大登殿》,第二天还是早早爬起,雷打不动的晨练过后,找出宋雪峰给的名片,拿出新买的诺基亚老人机拨出那串hào码。

等电话接通,赵凤声没敢开门见山直接抛出橄榄枝,怕人家啊一口回绝,而是笑呵呵说想请人家喝早茶,宋雪峰很诧异,问道你又不是粤东人,怎么吃个早饭还拽那边的名词?赵凤声身为一个资深痞子,吹牛扯淡的本事不是盖的,草稿都没打,拍着胸脯说自己在那边生活过几年,养成了喝早茶的良好习惯,炖母鸡,木怪,类好,说了一大通,都是从电影里剽窃来的俚语,不仅生硬,还牙碜,听得宋雪峰犯起了尴尬癌,急忙阻止他在那大肆卖弄,让他干脆说明地点,言明半个小时内肯定到。

赵凤声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咬了咬牙,订了家小茶楼,邻居铁蛋哥开的,离桃园街不远,估计能打个九折八折甚至一折。

几步走到茶楼,铁蛋哥正好拉开卷帘门准备营业,见到街里恶名昭著的痞子大驾光临,吓得他还以为要来收保护费,腿肚子都打颤,赔着笑聊了几句,才明白这家伙是来喝茶,铁蛋哥热情备至把他迎进店中,手脚麻利沏好一壶上等普洱,赵凤声问道这茶叶沫子咋卖,铁蛋哥笑容可掬说你来了还收钱,不是打哥哥的脸?赵凤声想到铁蛋二十年前抢过自己一串糖葫芦,白喝几杯茶也不算太过分,权当还债了,两不相欠,也就顺水推舟笑纳了。

等到赵凤声喝了五六杯茶另加一趟厕所的功夫,宋雪峰姗姗来迟,平庸的五官没怎么变化,小肚子却愈发隆起,当初在唐氏集团那股子所向披靡的锐气收敛许多,更像是桃园街里修自行车和卖烧饼的邻家大叔。

其貌不扬而且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一年给他好几百万工资?

赵凤声替女神姑姑不值啊。

嘀咕归嘀咕,宋雪峰推开大门的时候,赵凤声就已经起身相迎,恭敬姿态做的十分到位。不明白真相的铁蛋哥惊爆眼球,还以为眼前大叔是不是江湖中哪位不出世的大佬,能让赵疯子迎奉献媚到这种程度,肯定不是寻常小角色,没准就是鬼狼爷唐宏图这种级数的枭雄,放个屁武云市震三震的人物。铁蛋哥不敢怠慢,匆忙拿出珍藏二十年以上的普洱,准备学学赵凤声炉火纯青的马屁功夫,看看能不能捞到些好处。常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铁蛋哥懂,天上掉馅饼也得有大嘴接着,闭着嘴还想吃到馅饼,那不是笑话?百分之百的可能性就是糊一脸大酱。

宋雪峰坐好,指着桌上玲琅满目的喝茶器具,好笑道:“你不是说喝早茶吗?”

赵凤声嬉皮笑脸道:“大早晨喝茶,不就是喝早茶?”

宋雪峰摇头苦笑道:“要知道是喝这种早茶,我出门前就先垫点东西了。这茶越喝越饿,要是把我低血糖喝出来,你还得垫付医药费。”

“铁蛋哥!”

赵凤声掏出十块钱,“帮忙买两斤油条,记住千万别去老王家买,他家的油拿去喂猪,猪都不喝,指不定从哪个下水沟淘的。你受点累,多走几步,跑到大婶子家买,她家的油还好点。”

铁蛋哥哪敢收他的钱,连道不用,风驰电掣跑出店铺,一百八十斤的身板跑起来比练跑步的小伙子还利索。

“谢了啊。”赵凤声挥了挥手,转过身,把十块钱垫到杯垫下面。

“第一次吃到这种早茶。”宋雪峰举起茶盅,轻品一口上等普洱,慢条斯理说道,眉宇间的小褶皱证明他现在很无奈。

“那是你以前没遇到我,早点遇到我,早就能享受武云市的早茶了。”赵凤声嘿嘿笑道:“入乡随俗嘛,要不中午我带你去喝羊汤,十几年的老字hào了,羊肠汤,羊眼汤,味道一级棒!”

“不用了……”宋雪峰突然觉得香气四溢的普洱有些反胃,把茶盅丢到桌上,“我没那福气享受。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可以明说。而且据我了解,你很少请人吃饭,说是铁公鸡都不为过,我可不想到时候吃完饭还得由我付账。”

又一头老狐狸。

赵凤声暗骂一句,表面上却笑容灿烂道:“哪能叫您掏钱呢?我请,我请。”

“九点我得去接我夫人,现在八点四十,我希望你能长话短说。”宋雪峰抬起手腕,看了眼天梭力洛克系列精致腕表,造型大气内敛,不像劳力士金表那种浮夸张扬,很符合他们这代人的价值观。

赵凤声很少和商界精英打交道,但他清楚这种人对时间概念很精细,甚至到了吝啬阶段,赵凤声急忙收起玩世不恭的嘴脸,一本正经道:“前一段贾局长被抓,您有没有牵连其中?”

“你的背后应该站着省厅高官,消息来源比我更准确,我有没有犯法,早就有了定论,否则我能坐在这里跟你喝茶?今天你叫我来,对我问这些话,是不是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再把漏网之鱼一个不落全部绳之于法?”宋雪峰表情严肃说道。

“您误会了。”

赵凤声见到他神色紧张,笑了笑,缓解剑拔弩张的氛围,改口说道:“我当然明白您底子清白,就是想问一问您卸任唐氏集团董事长位置之后,有没有找到新工作。”

“没有。”宋雪峰沉思片刻,挑眉问道:“难道你想给一位社会闲散人员,介绍下岗再就业的机会?”

“对对对,是这么个说法。”赵凤声拍着桌子大笑道:“还是有学问的人说话到位,我就是给您找个新工作。”

赵凤声就坡下驴,其实就是想给女神姑姑省点钱,给一位刚下岗的老员工介绍工作和挖一位商界精英是不同概念,后者需要几百万的年薪,前者估计给个三瓜俩枣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代价自然不一样。赵凤声感觉大家伙都是人,一个脑袋两条腿,女神姑姑给出的筹码太高了,下岗工人还要三顾茅庐拿着几箱钞票去请?不值那个价啊。

“你在帮哪个公司挖人?”宋雪峰含笑问道。

“我姑姑的公司,规模不大,前一段时间她公司总经理回家生孩子,没人可用,总不能抓个扫地大婶摁到总经理的位置吧。我寻思着你也干过管理,现在又赋闲在家,就想给你谋个出路,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朋友,好事先紧着朋友来,怎么样,够意思吧?”赵凤声把公司故意说小一点,又把“赋闲”二字咬的很重,目的很明确,省钱。

“你总得给我说明公司名称和具体职位吧?不然过去扫厕所,那就丢人现眼了。”宋雪峰嘴角始终挂有微笑,他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价和应得的报酬,就是想看看赵凤声这小子能扯淡到什么程度。

“煊腾,在咱这有点小名气。职位绝对是经理级别,我对公司那一套不熟悉,什么总监总裁总统的,弄不明白,到时候你再跟我姑姑谈。至于薪水嘛……”赵凤声伸出五个指头,晃了晃,“你看这个数怎么样。”

赵凤声是想让对方开价,如果宋雪峰开出五万或者五十万年薪,那不是省老鼻子钱了?

“煊腾?李穆洁是你姑姑?”宋雪峰饶有兴致问道。

“是啊,我干姑姑。”赵凤声见到他成竹在胸的模样,小心回答道。

“煊腾可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小企业,武云市为数不多的上市公司之一,比起唐氏集团规模大了十几倍。李穆洁我也久仰大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作风果敢凌厉,出手也阔绰,前几天刚斥巨资拿下桃园街,令观望的家伙们捶胸顿足。”宋雪峰侃侃而谈道,忽然话锋一转,身体前倾,距离赵凤声只有十几公分距离,小声问道:“这次谈话,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

“我请你喝早茶,当然是我的主意。”赵凤声面不改色心不跳答道。

“那你今天请我喝茶的意思,是要把我挖到煊腾,职位是总经理,然后给我年薪五十万?”宋雪峰捋顺这家伙的用意,给出一个总结性答案。

“你要是嫌少,可以再加点。”赵凤声和他只打过一次交道,摸不清他的脾气,没敢把路封死,留出了一定余地。

“那我知道了。”宋雪峰将茶一饮而尽,站起身,笑道:“等我回去想一想,改日给你答复。”

“那个……老宋。”

赵凤声怕这位武云市经济领域风云人物不上钩,慌忙说道:“薪水这事可以谈嘛,你想要多少,我去给我姑姑汇报一下,争取让你满意。”

宋雪峰头也不回走到门口,推起自行车,说出一番让赵凤声吃惊的言论,“我这人不缺钱,做事全凭自己喜好,看对眼的人,一分不给我也愿意干,看不对眼,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乐意去。昨天我刚收到一封邮件,是全国五百强发来的,年薪千万以上,其他福利也很多,但被我回绝了。李穆洁的脾性我了解,和我路子不对,再说我宋雪峰从不给女人打工,算了吧。如果你有了自己公司,我倒是可以帮你掌舵,薪水什么的都不重要,因为你合我的胃口。希望那时能喝到你请的羊汤,再见。”

赵凤声目瞪口呆。

气喘吁吁的铁蛋哥拎着一袋子油条跑过来,目睹“江湖大佬”骑着fèng huáng二六自行车远去,心想着这大哥级人物就是牛逼到了一定境界,座驾都与众不同。

“生子,油条咋办?”铁蛋哥喘着粗气问道。

赵凤声抽出一根油条,一口咬掉半拉,搭住铁蛋哥肩膀,“进屋,吃早茶!”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举荐

宋雪峰直截了当的拒绝,弄得赵凤声有些不知所措,年薪几十万砸不动一位下岗大叔?太匪夷所思了,这和小粉屋里的姿色平庸的娘们要价五千过夜费是一个道理。

至于宋雪峰所说皇城有人给他开出千万级年薪,没经过商场沉浮的赵凤声半信半疑,要不是那家伙面相敦厚老实,不是那种狡猾性格,赵疯子光想把吹牛皮的玩意揍一顿,你说千万就千万,老子一晚上还赚八个亿呢,信不?

不过既然宋雪峰不同意,赵凤声也没强买强卖的心思,吃完油条喝完普洱,他又给女神姑姑物色了新员工,那就是张小光和张小曼兄妹。一个骁勇忠义,可以当司机或者保安队长,一个风情妖娆,交际公关之类的工作不在话下,都是独当一面的角色,在他看来,比起宋雪峰那种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强出太多。

说干就干,赵凤声办起正事雷厉风行,立刻拨通张小曼电话,几句简单的交流过后,张小曼连工资都没问,欣然同意,她现在打工的公司只是中小规模的企业,比起煊腾那种庞然大物绝对不是一个档次,再说是梦中情人赵凤声相邀,于情于理也不会推脱,俩人商议好时间地点,订好了一会在女神姑姑办公大楼入口见面。张小光一个月薪不到三千块的司机,更加没有回绝的道理,工作前途被亲妹妹一口承包,怎么看都像是买一赠一的赔钱货色。

赵凤声溜溜达达来到大厦门口,打扮得体的张小曼已经在那里等候,妆容清淡,穿着黑色风衣搭配打di ku,一改往日的狐媚路线,展现了冰洁高贵的另一面,看的赵凤声暗自咂舌,寻思着人长得漂亮,弄身地摊货都瑕不掩瑜,穿个军大衣都能穿出无限风情。

“我这一身怎么样,会不会引起你小姑姑反感?”张小曼走到赵凤声身前,扭动杨柳细腰,略带担忧问道。

她选择保守风格,主要是为了女老板考虑,说到底,一个女人再有钱,也是女人,心胸达不到男人的豁达程度,哪个女强人愿意被属下抢走风头?不被穿小鞋已经是格外开恩,张小曼为人处世较为圆滑,当然不会给女老板留下一个不好的初次印象。

“不错。”赵凤声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翘臀蜂腰,摸着胡茬赞叹道。他最喜欢腰部和臀部剧烈反差呈现出来的惊人弧度,光是看一眼就妙不可言,如果讨回家每日每夜亵玩,该是怎样的yu xiān yu si?换个神仙都不干啊。

欣赏归欣赏,只可惜妾有情郎无意,赵凤声刚经历过失恋打击,没那么快接纳其他女人的想法。

“不错是什么意思?假如满分一百,你能给多少分?”张小曼很不满意他的含糊其辞,嘟起鲜润嘴唇,非要刨根问底弄得清清楚楚。

“一百五。”

赵凤声不愿跟她纠缠,随便说出个能让她崩溃的数字,走向张小光,瞅着这位标准的北方大汉,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块的棺材脸一成不变。赵凤声丢出一根烟,笑着问道:“你这是去应聘,不是砍人,别拿出对付我的那一套,要是再绷着脸,我保准你连扫楼梯的机会都没有。”

张小光接过烟,面部肌肉牵强地扯动几下,像是在努力学会微笑,可惜他那张脸吓唬人没的说,堆出个笑容可掬可就差强人意了。摆弄一番,赵凤声急忙阻止,无语道:“让你笑,不是叫你龇牙咧嘴咬人,把你那牙看紧点,别露出来吓到小孩子。”

张小光揉了揉脸部酸疼肌肉,哼了一声,压制住把死对头揍成猪头的冲动。

赵凤声带着兄妹俩直达煊腾所在的楼层,满眼望去都是脚步匆忙的员工,说明煊腾的工作节奏确实达到了国内一流企业,比起浑浑噩噩的小公司,更加富有朝气蓬勃的活力,跟李穆洁的大刀阔斧的作风很相近,果然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成功的背后隐藏着无数可以探究的细微末节。

赵凤声边走边看,很快到达前台,说明自己来意,不到一分钟,李穆洁的小秘书款款走来,黑框眼镜,黑si wà,挺能勾起男人yu wàng的清纯加ol类型,赵凤声不加掩饰的上下打探,笑着说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见到和董事长颇为暧昧的男人,小秘书不敢怠慢,红着脸颊,带他们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轻声细语说了一句请稍等。

赵凤声大大咧咧坐到舒服的椅子中,翘起二郎腿,端详着75分左右的窈窕身姿,揉了揉鼻子。

“你平时都这么看小姑娘?”张小曼对他的好色嘴脸一览无余,皱着眉头问道。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看,你哥不也是在看吗?别老拿我说事。”赵凤声满不在乎说道。

“我哥不是那样的人。”张小曼辩解道。

“哦?”赵凤声拿手肘戳了戳一言不发的张小光,“一厂的老大,你刚才有没有看人家小姑娘的měi tui?要实话实说,别藏着掖着,谁要是说瞎话,出门就被人砍成七八段。”

“我跟你不一样。”

张小光正襟危坐,语气也和他身材一样沉稳刚烈,透着一股厚重感,想到赵凤声这个王八犊子说起的毒誓,对鬼神敬畏的他又补了一句,“我只是偷偷摸摸的看。”

“哈哈!”赵凤声笑的前仰后合。他跟张小光打打杀杀斗了十几年,当然清楚一厂领军人物的弱点,说别的,可能被他蒙混过关,但要是发起毒誓,绝对会有一说一,不敢跟老天爷较劲。

张小曼没想到平时被视作好男人的亲哥哥都被赵凤声带坏,信念瞬间崩塌,咬着银牙,狠声道:“男人都一个臭德行!”

小秘书连跑带走来到三人身前,微微喘着粗气道:“久等了,董事长有请。”

第二百六十二章 霸王枪

如果说张小曼是一朵娇艳玫瑰,那么李穆洁就是一朵冷艳清莲,当两种风姿不同的绝色相遇,似乎都被对方的美貌震惊,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阅历尤胜一筹的李穆洁,秋水眸子的惊艳色彩转瞬即逝,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掌,大大方方说道:“你就是凤声说起的小曼吧,长得真漂亮。我是他的姑姑李穆洁,你们随着他称呼也行,叫我李姐也可以,大家都是凤声的亲人朋友,不用客气,坐。”

有外人在,李穆洁略去了“小花生”这个专属称谓,快三十的大老爷们了,总要留些面子给他。李穆洁亲人极少,除了哥哥和侄子在省城,家里都是些贪图权贵的远房亲戚,见了面,要么有事相求,要么张口要钱,不给的话得罪亲戚,给了的话又得寸进尺,弄得李家xiao jie大感头痛。自从赵凤声认了李玄尘师傅那一天起,李穆洁一直把他当成亲侄子或者亲弟弟看待,李家人出了名的护犊子,自己怎么拿捏摔打都不过分,别人想欺负她的小花生,没那个门!

两名在江湖中以出手狠辣闻名的资深痞子,望着一对大měi nu争相斗艳,全都变成了呆头鹅,瞪着大眼,在那傻站着,屁都不敢放。

谁能想到这俩傻玩意一个名叫桃园街赵疯子,一个hào称一厂大少?

没想到本市著名企业的大老板,只是一位外表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大měi nu,张小曼震撼的无以复加,伸出手,两只各有千秋的玉手浅尝即止,保持着社交应有的基本礼仪。

张小曼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玲珑角色,很快回过神,微笑道:“您看起来跟我岁数差不多,我们还是称呼您李姐吧,这一声姑姑太违心,实在喊不出口。”

李穆洁浅浅一笑,“按照我的年纪,你们喊我姑姑也不为过,既然你们喜欢占凤声的便宜,那就随你称呼,反正受委屈的是他。”

张小曼神情玩味瞥了赵凤声一下,水汪汪的杏眼带着嘲弄意味,含义不言而喻,喊声姑姑来听。

一下多了俩长辈的赵凤声不干了,撇起嘴,咧咧道:“就你这黄毛丫头还想当我姑姑?先把这二十多年的压岁钱补了再说,红包让我满意了,那再考虑考虑。”

两位大měi nu相视一笑,美艳不可万物。

第一次见面时的尴尬,就在赵凤声的插科打诨中消弭。

随后几人忙起了正事,张小曼介绍自己履历,言明自己在一家公司担任公关经理一职,职场经验丰富,手里有一定的人脉关系网,李穆洁不断点头,神色间恢复了煊腾大老板沉着矜持一面。两人围绕着武云本地架构开始互相探讨,张小曼对煊腾的产品知之甚详,把地域独特性结合现在市场波动,进行一番简明扼要的剖析,一针见血,侃侃而谈,令李穆洁大加赞叹,她是女人,了解女人,见过太多空有脸蛋却一无所长的草包,没想到这位光鲜亮丽的大花瓶还是位胸有乾坤的实干型人才,一下子提起兴趣。张小曼不愿给赵凤声丢人,把准备好的战略前景都一一道来,两人相谈甚欢,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赵凤声在旁边不停打着哈欠,到了最后,李穆洁当场拍板,给了张小曼商务部二把手的职位,年薪三十万,并许诺半年内如果业绩出色,会把她提升到总经理助理职位,再往上攀爬一步也说不定。

至于张小光的安置则比较头疼,他砍过人,坐过牢,恶名狼藉,换成别的大企业,根本不会允许有犯罪前科的人在公司里面影响声誉。但李穆洁看在赵凤声的面子上,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司机岗位,薪水比起以前多了一倍左右,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李穆洁做事风格出了名的雷霆万钧,崇尚闪电战,问清楚兄妹俩的意见,立刻呼唤小秘书带俩人前去熟悉工作业务,赵凤声被她留下充当劳工,继续享受香艳待遇。

“小姑姑,苏胖子那里我替你弄清楚了,他们转让股份的举动,全都是一个人在背后操纵,至于对方的真实目的,恐怕不是冲您,而是冲我来的。”赵凤声卖力揉捏着香滑脖颈,把隐情和盘托出。

股东集体转让股份和煊腾屡屡被人下黑手,对于刚上市的企业来说无异于一刀子插在肋部,不见得会毙命,但肯定元气大伤,李穆洁早点知晓,也好做出相应措施,不至于被西北小侯爷牵着鼻子团团转。

“哦?”李穆洁微微侧身,诧异道:“冲你来的?你小子办事向来有分寸,怎么惹到了难缠的大人物?那边什么底细,竟然能游说我公司所有股东,看架势来头不小啊?”

“西北,雷家。”赵凤声眯起眼睛沉声道。

“雷家?!”

李穆洁大吃一惊,她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自然听过如雷贯耳的西北豪雄,不仅在当地如同庞然大物,放在国内都是一流的商业巨贾,比起煊腾超出了太多层次,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

李穆洁骤然回头,一脸狐疑道:“你小子难道把雷家闺女霸王硬上弓了?吃完抹嘴走人不给人家交代?弄死你吧,怕闺女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办你,又下不来台,所以把气撒到我身上?”

怎么和大刚一个说辞?

自己就这么像诱骗少女的无良大叔?

赵凤声悻悻然缩着脖子,有气无力道:“我招谁惹谁了?拐卖雷家闺女,那是我家老爷子干的坏事,老子惹祸被算到了儿子头上,我是纯属被殃及池鱼。”

“对了,你母亲姓雷!”李穆洁恍然大悟,摇头笑道:“没想到嫂子还是出身名门大户。不过想想也是,你母亲那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言谈举止优雅婉约,绝对不是穷苦人家能培养出来的雍容风范。比如刚才的张小曼,漂亮是漂亮,只不过少了一些豪门蓄养的贵气,轻浮了点,但这不能怪她,气质这东西,是几代人努力耕耘的结果,光学是学不来的,需要长期累月的熏养。”

“小姑。”赵凤声正色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怕雷家把我吞了不成?他要打,咱们就刀枪棍棒伺候着,他要玩,咱们就看他们唱的是哪一出,见招拆招呗。”李穆洁晃着**měi tui,语气淡然,没有一丝身处暴风雨中应有的恐惧。

“雷家是我招来的,所有的事情得由我来抗。”赵凤声思咐片刻,轻声道:“要不找苏胖子拐弯抹角问一问雷斯年,看他到底有什么要求,实在不行,就把我交出去,再怎么说也是亲戚,估计他们不会赶尽杀绝。”

“说的什么屁话!”

李穆洁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眼口不择言的家伙,脸色阴沉道:“自打你被老爷子收为关门弟子,身上就有我们李家的烙印,俗话说一个徒弟半个儿,眼见老头子行将就木了,你想拔腿开溜?做你的千秋大梦!我告诉你小花生,他雷家在八百里秦川作威作福,小侯爷雷斯年风头无双,到了咱们燕赵,是龙得盘着,是虎得窝着,还以为咱们这是他们家的后花园?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呸!小侯爷嘚瑟一个给老娘瞧瞧,真以为老娘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把老娘惹急了,直接把那孙子给阉了,还小侯爷,当太监去吧!”

雪藏许久的李家霸王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杀机滔天,方圆百里可闻可见,依旧是彪悍的摧枯拉朽!

赵凤声挠了挠头,为难道:“可咱不是人家对手啊,雷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光是拿银子就能把咱砸趴下,我一条烂命不要紧,小姑,煊腾是你的心头肉,不能叫我给葬送了。”

“看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往常真是抬举你了!”

李穆洁压制住想揍人的暴戾,皱起恰似新月的蛾眉,怒气冲冲道:“亏你还是阴阳探花的弟子,能不能跟你师父学学?老爷子年轻那会,一个人,一把剑,只身前往黄浦江单挑南方江湖巨擘,虽然被砍成了血葫芦,但那位在整个华夏排名前三甲的高手被他一剑断了小拇指,能不能有点你师傅的风采啊?”

“我滴个老天爷。”

赵凤声张开大嘴道:“没想到老爷子看着文绉绉的,还干出过这种轰轰烈烈的大事?”

李穆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要不然阴阳探花的名hào是怎么来的?光靠吹牛啊?你师傅不仅跟当时江湖天字hào人物赌过命,还跟江湖地位超然的司徒老爷子立过生死状,八大宗师魁首金臂状元吴少侯都对他礼让三分,就你天天干的那点偷鸡摸狗的屁事,还敢hào称赵疯子?切!不嫌牙碜!”

赵凤声惊得连连卧槽,联想到师傅青灯黄卷的儒雅作风,喃喃道:“老爷子真他娘猛地一塌糊涂,真人不露相啊……”

李穆洁冷哼一下,不再理他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痞子,自言自语道:“雷斯年……於万斯年,受天之祜。名字倒不错,可惜心胸狭窄了点,连自己的后辈都不放过,活该只能当个小侯爷,在老佛爷操控中的傀儡,登不得大雅之堂。”

第二百六十三章 答谢

兄妹俩在煊腾安营扎寨,从中牵线搭桥的赵凤声功不可没,兄妹俩选择了去烧烤店答谢恩人,赵凤声秉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一口答应,最爱撸串的傻小子还没从老家回来,只好便宜了大刚这畜生,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烧烤店,开始了醉生梦死的夜生活。

烧烤店环境优雅,装修风格另类,到处都是和饭店不搭调的物件,什么老式砖墙,几十年前的旧收音机,黑白小电视,中间还有乐队演唱,到店里消费的大都是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充斥着一股浓郁的小资风格。

赵凤声不难猜测出是张小曼挑选的地点,张小光一个神经大条的社会大哥,肯定不会来这地方消费。他们这些痞子,酷爱梁山好汉的豪迈作风,最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搓着花生米,喊着行酒令,悠哉快哉。这地逼格太高,泡妞还行,喝酒就差了点,不符合他们的豪爽口味。

“这么多妞,我喜欢,嘿嘿。”雄性激素分泌过多的大刚左瞅瞅,右看看,专挑女孩敏感部位行注目礼,笑得极其yin dàng,顺便还兜兜裤子,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别惹事。”赵凤声嘱咐一句,怕这畜生影响自己形象,急忙紧走几步,表示和长得像通缉犯的家伙没有一点关系。

女孩旁边的护花使者们见到这帮人长相绝非善类,敢怒不敢言,胆子大点的,皱起眉头用眼神回击,胆小的则直接低下脑袋默不作声,惹得旁边měi nu们一阵鄙夷。

四人依次落座,菜单在三个大老爷们手里晃了一圈,谁都不愿意承担点菜的苦活,张小曼自告奋勇拿起先进的触屏菜单,大包大揽,一口气点了十几道硬菜,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光是时价的大闸蟹就点了八只。听得赵凤声暗自咋舌,心想这女人也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主儿,好像对钱没什么概念,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张小曼还给他们点了三瓶几百块的白酒,自己要了一瓶红酒,赵凤声偷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一桌起码得两千多块,看来自己实在没有出路了可以开个餐厅啥的,不用多,一个月碰见几次张小曼这样的冤大头,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等到酒菜上桌,赵凤声尝了尝本店招牌菜,叫什么跳钢管舞的鸡,名字挺暧昧,实际就是弄个不锈钢钢管,上面插一只烤鸡,光看名字跟太阳岛大保健似的,其实只是噱头,鸡肉夹到嘴里,味道不错,但比起自己手艺还有一定差距。

酒过三巡,大刚打开了话匣子,冲着对面求之不得的尤物抛了一个反胃的媚眼,坏笑道:“小曼,我说你咋看不上我呢,原来喜欢生子这一口,不过既然做不成情人,成了我弟妹也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哎!~老天不公啊,你俩进展到啥地步了?啥时候给我弄个大侄子?”

“你得问他。”张小曼指了指闷头吃鸡屁股的赵凤声,轻笑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他要是今晚想当爹,我不介意帮他生个一儿半女。”

咳咳咳!

赵凤声被鸡骨头卡住了嗓子,满脸通红,往喉咙里灌了一大杯水。

“就你那大屁股,比起小腰宽出去一多半,百分百是儿子!”大刚嘿嘿笑道:“红包我都准备好了,儿子一万,闺女五万,我这哥当的够意思吧?”

“你还有钱?”赵凤声悄悄问道:“先给我拿出一百块看看。”

“喝多了不允许吹牛比?”囊中羞涩的大刚挤眉弄眼道:“放心吧,你要真有了孩子,哥就是出门抢劫也得把红包备好,丢不了你的人。”

赵凤声无奈地说了句你还用吹?自己就是牛比。

“生儿子随一万,生女儿随五万?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张小曼好奇问道。因为红酒的缘故,香腮升起娇艳云霞,本来就吹弹可破的肌肤更加诱人,引得无数sè láng垂涎觊觎,只可惜三个男人太过扎眼,没人敢过来玩火中取栗送死的勾当。

“生了女儿,给我那臭小子当媳妇啊,就当是聘礼了,才五万块而已,不多。现在光棍太多,娶个媳妇真不容易,我这叫提前投资,你俩长得都不差,生出的闺女肯定水灵,错不了。”大刚当老公不行,寻花问柳大杀四方,可说起当爹,那是一等一的好父亲,儿子还在上小学就已经操心起了婚事,生怕以后抱不上孙子。

“喝酒!”久未开口的张小光冷不丁蹦出一句。

张小光总体而言属于老派的江湖人士,为人仗义,身手不凡,敢为兄弟两肋插刀,最看不起薄情寡义的同道中人。张小光就这一个妹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怎么娇惯怎么来,养了张小曼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只要张口,有求必应。妹妹三番五次说过喜欢赵凤声,张小光愿不愿意,都得点头答应,他暗地里也想过,如果赵凤声成为他的小舅子,还是比较满意,俩人打打杀杀这么多年,比起亲兄弟还熟悉,赵凤声的人品,脾性,处世,全都符合他的价值观,挺喜欢这个骨头硬嘴更硬的死对头。

张小光对于钱没什么追求,跟赵凤声概念差不多,够花就行,不奢望大富大贵,不像别的哥哥一样,有个漂亮妹子就觉得奇货可居,想要卖到权贵人家换一条富贵大道。张小光想的很简单,只要妹妹自个高兴,哪怕找个叫花子,他也没有怨言。

所以大刚跟小曼东扯西扯荤素不忌的孩子问题,张小光没有发飙,换成别人敢来调戏妹妹,早就一拳抡上去了。只不过他觉得八字还没一撇,一个女孩子家当面谈论没羞没臊的婚后生活,毕竟有些不妥,出于保护妹妹的念头,他还是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干了!”赵凤声和他一样,都想回避尴尬的话题,急匆匆把白酒一饮而尽。

这时店里走进七八位男子,仰着头,叼着烟,一个个手臂脖颈带有文身,走起路把客人的杯子都撞倒几个,带有气焰滔天的跋扈意味。

领头男子看见张小曼,眼光一亮,随即见到旁边沉稳雄健的张小光,色眯眯的眼睛随即一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前,冲着张小光低头恭敬说道:“大哥。”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田麻子

田志清,一厂七少的智囊,凭借和张小光门对门邻居的关系坐上了第二把交椅,一厂七少没有全部折进苦窑里思考人生,田志清功不可没,他年幼时最喜欢秉烛夜读《三国》和《孙子兵法》,发誓要做孙斌和诸葛亮那一类羽扇纶巾的谋臣,想到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他就激动的放个二踢脚庆祝一下。可惜志向远大,智商余额不足,连初中都没考上就辍学在家,发现邻居张小光有项羽式的英雄气概,田志清铁了心要做那居巢人范增,无奈那会碰上严打,处心积虑攒下的五连发和民间工匠偷偷摸摸铸造的gāng zhu qiāng成了蹲大狱的通行证,若不是田志清忍痛割爱把枪扔进了小河沟,一厂七少差点被一勺烩。经过那件事,田志清有了炫耀的资本,逢人就夸自己神机妙算,如果不是大势所趋,自己肯定能辅佐老大定鼎武云,但多数人一笑了之,心想着按照你的套路走下去,早就一人赏了一颗花生米尝尝。

“老二?这么巧,快坐。”张小光表达感情比较含蓄,哪怕偶遇和自己出生入死的二弟,长满络腮胡子的大脸依旧波澜不惊,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嘴角稍微勾起,带了点平易近人的和气。

田志清吩咐小弟们去旁边开了一桌,自己挨着大哥落座,扫到对面的老仇人老街四害里的二位主要首脑,田志清眸子一缩,透出一股阴狠神色。

虽然老街四害和一厂七少冰释前嫌,但田志清是位爱记仇的家伙,二十年前骂过他长得难看的人都能如数家珍,更别提对面俩家伙合在一起砍过他五刀,这简直是他人生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田哥,好久不见,上次劳烦你出马,还没跟你说一声谢谢,今天碰巧遇到,我借花献佛,敬田哥一杯。”赵凤声举起杯子,笑容烂漫说道。

跟康贤公司在桃园街上演大规模械斗,田志清也参与其中,不管是不是出自真情实意,毕竟人到了,赵凤声感恩怀德,把这份恩情埋在心里。

对于仇人,赵疯子会亮出两把唐刀。

但对于恩人,赵凤声总会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田志清一张痘印遍布的丑脸往旁边撇开,视线飘忽不定,鼻孔冲天,根本没有跟赵凤声碰杯的打算。

“田麻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生子跟你喝酒是给张老大面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大刚怒气冲冲喊道。

张小光和赵凤声之间的仇怨并不大,也就是为了二妮发生过一次摩擦,到了后来,基本是各自集团的二hào人物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想方设法要把对方摁下一头。所以张小光和赵凤声一笑泯恩仇,不见得大刚和田志清能和平相处,这俩家伙长相一个比一个丑,脾气一个比一个爆,简直是猛张飞遇到了活李逵,只要一见面,哪怕是相安无事也得整出点动静。

“操你妹的大傻刚!谁的裤裆没缝好把你漏出来了,赵凤声找我喝酒关你蛋事!你他妈皮痒痒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今天干断你那小鸟!”田志清瞪起眼珠子,以牙还牙骂了过去。

他和大刚脾气相近,骂人的套词都基本一致,句句离不开对方近亲,而且田志清自诩智勇双全,专挑人的短处下手。桃园街火枪手的绰hào名满江湖,田志清自然知晓,言辞阴损直指某人痛处。

“田麻子,老子日你祖宗十八代!你个几把玩意哪次干架不是跑的最快?怪不得别人都喊你田娘们,就你个娘娘腔还跟老子咋呼,啊呸!不服就干,谁输了跪下喊爷爷!”大刚毫不示弱叫嚣道,呲着大黄牙,恨不得把田志清一口咬死。

不能怪大刚喊田志清为田娘们,一厂七少的二当家每次火拼都藏在后面,骂人阴损,但跑路最快,不止自己兄弟对他不待见,连对手都十分鄙夷他的猥琐作风,如果不是张小光念及旧情百般袒护,田志清早就在一厂七少中除名。他今天敢跟大刚硬碰硬,一方面是大哥张小光在场,另一方面还有几位小弟虎视眈眈,左右都吃不了亏,田志清稍微一算计,就明白优势在自己这一方,不仅想踩对手一次,还要踩得夯实。

田志清带来的几位小痞子眼见大哥和人发生冲突,抄起家伙围了过来,只要大哥一声令下,他们可不管对面是什么人物,绝对会从对方身上卸点零件下来。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怕是天王老子都敢捅上一刀。

张小光自然不会让事态蔓延,冷着脸吩咐暴躁的小伙子们坐好,年轻人脑子发热,但不傻,对于老大的老大还是心生敬畏,加上田志清挥了挥手,六个毛头小伙子本本分分回到了座位当中。

“田哥,赵凤声是我男朋友,今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火,您冲我发,妹妹先给您赔罪了。”张小曼清楚哥哥不善言辞,急忙跳出来打圆场。一杯红酒倒进鲜润红唇,惹人浮想联翩,美酒配佳人,相得益彰。

田志清是她从小长大的邻居,相当于半个哥哥,张小光蹲大狱那几年,都是由田志清保驾护航,这才使得一位祸国殃民的尤物没有被人用权势逼迫。两人之间类似于大刚和二妮的兄妹情,但来往较少,感情程度还是差了一些,所以张小曼语态略感生疏,不像二妮对大刚那样大刀阔斧般的直来直去。

男朋友?!

田志清瞥了眼笑意然然的赵凤声,眼神中充满阴鸷。

他从小就爱慕一身媚骨的张小曼,只是碍于张小光震慑,不敢明目张胆的追求,再说他长相有碍观瞻,泡个寻常姿色的女人还得大费一番周折,更别提一厂厂花了。田志清有自知之明,知道表ming xin迹也会被人拒绝,闹不好还把第二把交椅丢了,于是把这份浓浓的单相思埋在心头多年,未曾吐露心声。这几天田志清时来运转,赚了一笔大钱,正准备对张小曼展开攻势,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被赵疯子横刀夺爱,这他妈算什么事?!

田志清心怀怨恨喝完一杯酒,拿手肘戳了戳张小光,两人之间也相处了几十年,心有灵犀,张小光推脱去厕所方便一下,跟着田志清来到洗手间。

“大哥,你怎么跟赵凤声他们尿到一个壶里面去了?又是喝酒,又是把小曼送给他当女朋友,不合适啊。你忘了他们当年怎么阴咱的?撒石灰,撒辣椒面,大刚那个王八蛋还用尿泼过我一身,咱不和他们对着干了,行,但这么多年的恩怨放在那,咋能当朋友啊?下面兄弟会怎么看?”田志清皱着稀疏的倒八字眉说道。

他的五官没有一处能看过眼的地方,分开来看,丑,凑到一起,更丑,再加上坑坑洼洼的皮肤,长相比起大刚还要恶心一些,最起码还有段美人这种有特殊癖好的女性喜欢大刚的阳刚霸气,田志清放在女人堆里,根本无人问津,属于处在食物链最底层的那种悲催人士。

“老二,你说的都是陈年旧事了,别太往心里去,其实赵凤声人不错,可以深交,主要你和他打交道太少,不了解他的做事风格。现在把那一章翻过去,咱们坐下来好好相处,仔细算算,大家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哥们,得饶人处且饶人。至于其他兄弟怎么想,还要靠你在中间调解。”张小光撒完一泡气势如虹的尿,拍着田志清的肩头,语重心长说道。但手指尖的惊鸿一蹭,才明白这位沉着冷静的男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巴交。

“大哥……”田志清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唉声叹气道:“算了,我也不劝你了,劝也劝不动。这一段我认识了一位大老板,手里面要钱有钱,要人给人,你跟我过去和他见个面,拜一拜山头,他最喜欢你这样的豪杰。工资的话,我不敢保证太多,一年几十万还是小意思,咱们兄弟在一起干,肯定发大财!”田志清眼神闪过一片炙热。

“哦?这么多钱?需要做什么?”张小光没有想象中的亢奋,反而神色愈发镇定。

“还是老本行呗,咱还会干啥?老板指哪咱们打哪,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他都能保咱平平安安。”田志清耐心解释道。

“那不就是给人当枪使吗?用命换钱花。”张小光微微摇头,一本正经道:“老二,咱们老大不小了,该找一条正路走了。你说的事情我没有兴趣,我也劝你悬崖勒马,你没在里面待过,我可是吃了几年窝窝头,那滋味,不好受。”

“大哥,都啥年代了,一切得向钱看,手里没钱谁会看得起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田志清焦急说道。

“老二,回头吧,等出了事就晚了。”张小光用力拍着兄弟肩头,“赵凤声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他说这江湖里,站在高处逐鹿天下的,都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枭雄,咱们只不过是一杆枪,一支箭,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枪断了,箭折了,没人再去看你锋不锋利。”

“可是……”

“老二,听哥一句劝,这个江湖里卧虎藏龙,如果没有擒龙捉虎的本事,咱们玩不起。”

田志清望着张小光离去的雄壮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夜情

赵凤声悠悠转醒。

脑袋七荤八素,肚子里翻江倒海,强烈的不适冲刷着他的感官神经。

昨晚在烧烤店,田志清铁了心要和自己过不去,虽然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但那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可还记得被刀子砍过的疤痕,举起杯子朝着自己狂碰。拼酒,赵凤声不怕,一斤两斤随便灌,可猛虎架不住群狼啊,田志清还带了一帮小弟,那帮生猛的毛头小伙拿起酒瓶子跟自己玩命,隐约记得有位小胡子当场喝吐了血,个个端起拼命的架势,任酒量再大也顶不住车轮战术。

大刚跟田志清宿怨颇深,成为了重点照顾对象,俩人谁也不服谁,直接约好对瓶吹,大刚喝到一半就坐在原地狂喷,大有黄河怒浪连天来的磅礴气势,田志清坐在他的对面,不幸躺枪,从头到脚都被喷的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坑坑洼洼的丑脸上还挂了两片香菜,没心没肺的赵凤声笑的差点断气,把人家弄成惨状的大刚更不要脸,笑的直接在地上打滚,险些被饭店员工当成精神病抬了出去。

如果不是张小光从中阻挠,烧烤店肯定会上演一出大规模械斗。

还好,十几年恩怨的两拨人最终以相安无事告终。

赵凤声扭动酸痛的脖子,咔咔作响,估计是睡觉姿势不当导致,比起傻小子打一拳的效果还难受。

赵凤声摸黑下床,左手刚想支撑床板,硬邦邦的木板没摸到,触手满是嫩滑,还带有火热的体温。

嗯!~

一声暧昧到灵魂深处的娇喘在耳边响起。

可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恐怖的感觉要远远大于香艳感觉。

卧槽!

啥玩意?!

赵凤声吓得头发根根倒立,大脑瞬间清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拽起被单护住身体,两只眼睛瞪成铜铃状,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在作祟。

借着惨淡的月光,依稀可以辨别出旁边躺着一具玲珑有致的躯体,朦胧月色洒在上面,七分像鬼三分像人。

畏惧鬼神的赵凤声看的头皮一阵发麻,全身涌起鸡皮疙瘩,颤颤巍巍道:“谁?……”

“醒了?”

她的嗓音透着一股刚起床的沙哑,翻了个身,面冲赵凤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这才几点啊,困死了,再睡一会……”

“张小曼?!”

赵凤声很快从音色辨识出女人的身份,悬着的心放下一些。可手臂触及到自己滑溜溜的大腿,一股不安在心头逐渐蔓延,摸了摸裤裆,还好,最后一抹遮羞布还在,联想到自己和她赤条条地大被同眠,哪怕赵凤声脸皮厚实到岿然不动的境界,还是有些尴尬,他把仅有的一床被子盖回到张小曼身上,防止美人zou guāng和感染风寒,赵凤声搓着劣质裤衩露出的线头,沉思片刻,说道:“我……”

“大灯开关就在你的右手边,喝水的话,床边就有,想去厕所,出门右拐。哦,对了,你不是在我家住过几天吗?应该熟悉我家环境。”张小曼抱起被子喃喃说道,语气迷迷糊糊,看样子还没从熟睡中彻底清醒。

自己遇到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神经大条?

赵凤声不住摇头苦笑。

孤男寡女睡在同一个被窝,就算没发生点什么香艳的战斗,有意无意也得进行一些亲密接触,听张小曼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倒像是占了便宜的一方,自己一惊一乍,反而像是吃亏的小女人?这他娘的啥事啊……

张小曼似乎察觉到赵凤声的异常,坐起身,随手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照射在肌肤胜雪的肩头,呈现出诱人的色泽,可惜被一条黑色吊带从**的锁骨沟穿过,破坏了原始美感。张小曼被骤然提升的亮度晃得睁不开眼,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拨弄下有些凌乱的长发,轻声道:“在那盘腿坐着干嘛,参禅呢?”

都说女人起床时慵懒的一面最为动人,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段茹诗那样的巨胖界美人,恐怕只会带给男人惊悚,张小曼这样的祸水尤物,才可称得上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额……”

赵凤声急忙把视线从曼妙的躯体上挪开,调整姿势,找了块印有粉色hellokitty的靠枕,塞到自己蠢蠢欲动的裆部,一脸为难说道:“那个……昨晚……咱们有没有?……”

张小曼看见他吭吭哧哧的窘迫模样,噗嗤一笑,半遮半露的高耸胸脯波涛滚滚,差一点就春光泄露。张小曼枕住自己手臂,含笑道:“结巴什么?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还怕我把你逆推了?”

“不是……”赵凤声神色跟便秘一样纠结,皱着眉说道:“我这不是怕酒后乱性嘛,要是我做出人畜不如的事情,没法跟你和你哥交代……”

张小曼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香肩一扭,露出黑色蕾丝花边,从旁边床头柜拿起一盒女士香烟,姿态优雅点燃,递给赵凤声,“抽不抽?”

赵凤声接过,深吸一大口,没啥味道。

张小曼又点燃一根,葱葱玉指搭配水润丰唇,道不尽的无限风情。张小曼把波浪长发放置耳后,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你这种人,还会做出羞羞答答小女儿状?奇怪啊。按理说你们这种社会大哥不是后宫佳丽成群吗?怎么像个初哥一样扭扭捏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就yi yè qing嘛,至于大惊小怪的吗?十几岁的中学生也没你这样傻乎乎的。”

“yi yè qing?”

赵凤声听出了她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张大嘴巴,皱着脸道:“咱们俩……shàng chuáng了?”

“干嘛,想吃完抹嘴不认账?”

张小曼鄙视地白了他一眼,“我对你有好感,我承认,但没想拿这个拴住你,提上裤子你还是单身贵族,不用担心我缠着你死乞白赖非你不嫁。”

赵凤声揉了揉酸疼眼眶,“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张小曼吐出一个烟圈,哀怨道:“一晚上祸祸了人家五次,弄得死去活来,到现在我全身都跟散了架一样。”

五次?!

赵凤声重重地拍了拍脑门,欲哭无泪。

“哈哈哈!”

张小曼突然爆发出遏制不住的笑意,“傻样,逗你玩的!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哪有空跟我缠绵啊。”

赵凤声长舒一口气,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也回归正常频率。

“不过说真的,你本钱不错啊。”

张小曼望向hellokitty方向,咬着鲜润欲滴的嘴唇,双眼含春道:“要不,咱们来一次?”

第二百六十六章 抢早餐

面对着骨子里都散发一股妖气的狐狸精,赵凤声怕把持不住,没敢在暧昧的氛围内多待,找到床脚的衣物,抱到怀中,弓着腰,灰溜溜走出房间。

还没关好门,客厅一声沉闷的嗓音响起,“醒了?”

赵凤声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把衣服丢出去,转过身,看到沙发有处红点,体态魁梧的张小光正坐在那里抽烟。赵凤声捂着自己不断受到创伤的小心脏,苦着脸道:“大哥,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人吓人会吓死人,深更半夜不睡觉,你在那cosplay钟馗呢?”

不能怪赵凤声神经脆弱,张小光五大三粗的身材和满脸的络腮胡子,跟钟馗还真有几分神似,再加上刻板僵硬的棺材脸,如果瞪大眼睛露出恶人相,根本不用化妆,穿上一身道袍就能降妖捉怪。

张小光打开大灯,弹了弹烟灰,脸上波澜不惊道:“什么是扣死破累?”

“洋文,说了你也不懂。”

赵凤声三两下套好衣服,坐到张小光旁边,拿起桌上五块五一盒的哈德门,把脚敲到桌面,悠闲地点燃香烟,吐出一口袅袅烟雾,诧异道:“你昨天喝的也不少,怎么还有精神充当门神?难道你怕我对你妹妹非礼,所以守了一整夜?”

“不是。”

张小光缓缓摇头,表情凝重,沉声道:“喝多了,拉肚子。”

赵凤声望着他像是入党宣言时的庄重,一阵无语,拉稀都能拉出严肃效果,绝对是天生干政工的料,不去官场攀爬一番,可惜了。赵凤声半开玩笑道:“自从咱俩认识以后,几乎没见你笑过,你那根笑的神经,是不是被我小时候砍你头的那次砍断了,所以才天天绷着脸?”

张小光摸向头顶那处伤痕,至今还凹下一条长长印记,指肚划过,有一种生涩的摩擦感,看起来触目惊心。张小光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渐渐聚在一起,脸色不善道:“你当初可不是砍,而是捅,要不是我脑袋硬点,真被你拿刀子开了瓢。说句实话,如果我那会不求饶,你会不会真捅进去?”

赵凤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笃定答道:“会。”

张小光挺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好奇道:“那时你才15、6岁,真敢下死手?”

赵凤声诡异一笑,神秘莫测道:“那会我还没成年。你会死,我可死不了。”

张小光终于笑了笑,不过遍布苦涩,“那我还要多谢赵大侠不杀之恩。”

赵凤声反问道:“要是我没有救过小曼,你后来会不会置我于死地?”

张小光手指有韵律地敲打着膝盖,沉沉点了下头。

赵凤声感慨道:“没想到一对死敌最终成了朋友,造化弄人啊。”

张小光语重心长道:“其实,我更想成为你的大舅哥。”

赵凤声嗖的一下站起身,火急火燎跑向厕所,“妈的,昨天那只会跳钢管舞的鸡用的是地沟油做的,我也拉肚子。”

张小光无奈叹了口气,“这个赵疯子……”

赵凤声躲在厕所里当了缩头乌龟,张小光也较上了劲,坐在厕所门口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一对老冤家不会再用刀子问候,但来来回回斗了十几年,谁也不肯服输,还是想在别的事情压对方一头,这和小肚鸡肠无关,完全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烈性。

燕赵自古便是名将辈出的地方,仅在三国时期,就出过刘备、张飞、赵云、公孙瓒、袁绍、颜良、文丑等一干睥睨纵横的豪雄,其他时代更是数不胜数。于是燕赵男儿骨子里便像烈马一样,桀骜不驯,狂放不羁,很少能找到驯服他们的骑手。赵凤声和张小光作为痞子里的代表人物,性格更加鲜明,经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

两人在守着厕所斗了十几分钟,谁也没先投降的想法,倒是卧室里的张小曼走出房间,只穿了一件睡袍,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měi tui,光是酷似羊脂美玉的肌肤就引人浮想联翩,更何况腿型纤腴有度,多一分则丰,少一分则柴,把女人艳色绝世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张小曼见到哥哥和赵凤声斗气,莞尔一笑,并未嘲笑两个三十来岁的爷们在玩小孩子斗气那一套,她明白男人年纪再大,位置再高,有些时候也会平白无故生出一些孩子气,这和一切外在条件都没关系,只是天性而已。

两个男人昨晚都吐得山崩海啸,现在肯定饿的前心贴后背。张小曼在伺候男人方面,比青涩懵懂的崔亚卿强出太多,脑子稍微一转,转身走到厨房忙活起来,牛奶加麦片,香煎德国香肠,洋葱煎鸡蛋,又伴了一大份蔬菜沙拉,没用多长时间,烹饪出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营养早餐。

张小曼出身贫寒,早早学会照顾自己,长年累月的淬炼,致使她的手艺和容貌成正比,香肠刚放到桌上,厕所门就缓缓打开,赵凤声探出头,堆砌出讨好的笑容,傻笑道:“啥好吃的?这么香。”

张小光鄙夷道:“有本事你在厕所里呆一辈子别出来。”

赵凤声叉着腰道:“有本事你来厕所闻闻老子味道。”

“赶紧吃饭吧,一会凉了。”张小曼望着自己精心烹制出的德国香肠,突然有点恶心。

一对老仇人最终被美食摆平,面对着面,吃的狼吞虎咽,速度一个比一个快,你敢一口吞掉整个煎鸡蛋,老子就敢咬掉半截香肠,张小曼刚夹了几筷子蔬菜沙拉,鸡蛋和香肠就被瓜分一空,两人开始为几片洋葱展开激烈搏杀,结果以赵凤声抢先一步夺过盘子而告终,张小光习惯了这家伙不要脸的行为,并没有挥出拳头,而是咬着牙骂了几句,赵凤声始终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欠揍表情,摇头晃脑,边吃边嘚瑟。

吃完早饭,赵凤声又去卫生间梳洗完毕,甩着头发上的水珠向兄妹俩告辞。

张小曼纳闷问道:“这么早就出门?我还泡了茶,你不再喝点?”

赵凤声整理着羽绒服,笑道:“不早了,欠了别人一屁股恩情,得去帮人家办事。”

张小光斜眼道:“你还欠了我一条命呢,什么时候还?”

赵凤声清楚他指的是从沐金福手里救出自己那一次,皮笑肉不笑道:“啥时候啊?我咋忘了?”

张小光彻底怒了,起身就要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赵凤声像个泥鳅一样钻出门外,挥手笑道:“等我有命回来,先还你老张的债。”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小偷

赵凤声走出明珠花园,并未回桃园街,拿出手机拨出一个hào码,上面赫然写着肖贵名字,赵凤声举着电话聊了几句,挂断,走向老街南边的公交车站牌,开始了耐心的等车过程。

肖贵所说的位置在郊区,打车过去起码二三十块,赵凤声不爱花冤枉钱,801的终点站直达那里,两权其害取其轻,赵凤声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公交出行,现在是上班时间,路途中还能遇到形形sè sè的měi nu,又省钱又养眼,何乐而不为呢?

柳玉芳的儿子还在唐耀辉手里,这件事也只有鬼狼爷能迫使唐氏集团新大佬就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虽然赵凤声自己头上悬着一柄达摩利斯之剑,但还是受不了一个母亲每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对付雷斯年毫无头绪,干脆就先把欠别人的人情还了。赵凤声不爱欠别人东西,总觉得chi rén嘴短拿人手短,个子到了债主面前会矮一截,尤其是人情。

听到旁边小贩的卖力吆喝,赵凤声注意力被勾起,他忽然想起既然要请人办事,多多少少得带点礼物,礼多人不怪嘛,于是跑到水果摊前,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十块钱的价格买了四斤葡萄,嘀里嘟噜一大堆,看起来倒是诚意十足。

这么低的价格当然不会买到好东西,大部分都是快要烂掉的过期食品,赵凤声倒不在乎,反正他又不吃,肖贵吃的可能性也极小,一堆葡萄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放在那里烂掉,倒不如省点钱,娶媳妇用,相信老肖也会体谅自己这位qiong rén苦衷。

臃肿的公交车缓缓驶来,桃园街距离始发站较近,车上还没有多少乘客,赵凤声上车投了两个钢镚,坐在宽敞的最后一排,二郎腿一翘,开始欣赏着赶着上班的大姑娘小媳妇。

武云市地处华北,雄踞中原,此处人杰地灵,不仅孕育了无数英雄豪杰,滋养出的女人也窈窕妩媚各有千秋,像李穆洁、张小曼、崔家三位姐妹花,都是美人中的翘楚。只不过彪悍的民风不光是注入到男人血脉,还蔓延到女人身上,经常在街头看到长相柔美的大家闺秀玩起真人格斗,出手那叫一个狠毒,专挑人要害招呼,打不过就拎家伙,逮啥拿啥,生猛的一塌糊涂。

赵凤声所认识的优秀女性,也就张小曼和大妮性格温柔一些,其他几位都宛若女霸王转世,一个赛一个彪悍,板砖、菜刀、凳子腿、玩的比自己都溜,跟扶风弱柳的卖相一点都不般配。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众多母老虎争相仰望的女神姑姑。那时他还是吃着棒棒糖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无意中进入到李爷爷家里,见到了女神姑姑拿着一杆大枪舞舞生风,谁知道长得跟小龙女一样的柔弱女子,穿着白色连衣裙、娴熟地玩着一杆梨花枪是啥感觉?还他娘的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比起电视里那些花架子强出无数倍,那绝对是比见了真老虎还要让人震撼!小凤声差点把棒棒糖的棍子都吞进嗓子眼,吓得尿了一地,在那时候,他就悄悄地发下毒誓,以后跟小姑姑打交道,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俗话说年棍,月刀,久练枪,玩刀和玩剑的名家不少,少林寺里的高僧也出过许多精通棍法的高人,可一位枪法大家,在江湖里寥若星辰,在追求武道的茫茫人群中,近百年来都没出过几位宗师级人物,就像是书法里最难练习的草书,天资悟性勤奋缺一不可,一旦大成,定然可俯瞰天下。

赵凤声自付不傻,在李爷爷的教导下,十八般兵刃都摸过一遍,女神姑姑的枪也玩过几次,结果令他非常沮丧,不是打到玻璃,就是捅到老槐树斑驳的树干,心疼的李老爷子跳脚骂娘。赵凤声倒有自知之明,从那以后再也没碰过枪,而是选择了唐刀作为武器,想到儿时亲眼目睹的白衣如雪、翩若游龙的身姿,恐怕这辈子都无法企及。

赵凤声收回思绪,视线飘到一位身材和女神姑姑有八分相像的女孩身上,短裤,ku wà,还有纤瘦的小蛮腰。赵凤声没想到在公交也能碰到měi nu,开心地吃起了葡萄,专注着相当有you huo力的小翘臀,笑的十分猥琐,看的旁边大妈暗骂一大早就碰到神经病。

公交车上面乘客渐多,熙熙攘攘的身影挡住了那位měi nu,不过这挡不住实力超群的赵凤声,稍微变换一下身位,就找到了人群中的缝隙,一口一个葡萄进肚,味觉和视觉进行着双重享受。

正当他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向女人的翘臀摸去。

卧槽?!

光天化日碰到了传说中的公交sè láng?

这简直比大刚那头畜生还畜生。

等赵凤声准备出声呵斥,才发现那只手绕过了翘臀,伸进了女孩价值不菲的名牌包包里。

小偷?!

赵凤声瞬间反应过来。

痞子堆里从事各行各业的人员都有,不乏靠着小偷小摸为生的家伙,不过赵凤声从小被父亲谆谆教导:咱们赵家穷归穷,但有骨气,我不怕你打架,也不怕你惹事,可你千万别去偷东西,我宁可你去打破别人的头,也不愿意你因为偷盗而入狱,这就是咱们家的家风。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赵凤声对长辈的话向来是惟命是从,所以从少和这些人打交道,以前倒认识一位小偷界的大哥,被奉为武云市的盗中圣手,赵凤声开锁的本事就是从他那里学到手的,只不过后面那人蹲了大狱,再也没有见过。

路遇不平事,赵凤声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从塑料袋里摘下一颗葡萄,现在正是数九隆冬,本来柔软的葡萄被冻得像是铁疙瘩,当做暗器倒也顺手。赵凤声将葡萄扣在手心,手指一弹,多年的习武生涯还是学会一些发射暗器的小技巧,葡萄疾若流星飞驰而去,正中那人手背。

小偷吃痛,啊了一声,攥着的水果手机再也拿捏不住,咚的一下掉落车内。

第二百六十八章 欺负和被欺负

乘客们都被闹出的动静引起注意,纷纷对事发地点行注目礼,捂着手腕的小偷和掉落在地面的手机,现场一目了然。

被盗女人发现自己手机掉在地上,失声惊呼,急忙捡起来拿在手中,望着身形高大的小偷,女人犹豫片刻,没敢开口斥责或者报警,拿回手机就好,谁能预料到那人会不会暴起伤人呢?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孩都明白的道理,女人作为弱势一方,自然不敢去和人高马大小偷纠缠,女人偷偷溜到了前门,打算找个人多的地方赶紧下车。

“谁干的?!”

小偷大约三十来岁,留着一撮小胡子,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一米八的个头,很容易横生一股人见人怕的跋扈气焰。到手的几千块被一颗葡萄阻止,小偷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见到事主不敢报警,证明此事不了了之,小偷立马气壮胆粗,朝着发暗器的方向怒目相视,打算把丢葡萄的家伙教训一顿。

整个后排就一个傻家伙抱着一大袋子葡萄吃的津津有味,除了他还能有谁?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小偷哪能咽下这口恶气,快步走到多管闲事的家伙面前,狠声道:“小子,就你闲得慌,别人都不管,你管个屁的闲事,是不是活腻了,想死?!”

“能不能说点有营养的场面话,你脑子被驴踢了?谁活着好好的想去阎王爷那报道。”赵凤声特别鄙视这种没技术含量的说辞,依旧抬着二郎腿,塞进嘴里一颗葡萄,大刺刺说道:“现在小偷都这么猖狂了?被人逮住跑都不跑,不怕警察抓住赏你一对银镯子?厉害啊,比混黑道的社会大哥们都嚣张啊。”

“谁能证明我是小偷,证据呢?!”三十来岁的男子环视左右,眼神透出望而生畏的阴毒。十几名乘客全都唯恐惹祸上身,闪开一大段距离,居然没人敢来上前指责,。

小偷见到众人震慑于自己yin wēi,胆气更胜,手掌探入怀里,叫嚣道:“小子,敢不敢跟我下车?让我好好教育你怎么做人?!”

赵凤声望到他把手伸入怀里的姿势,估计怀里揣着bi shou和弹簧刀一类的凶器,这年头小偷厉害哦,比起当年人人喊打的局面不可同日而语啊,看着比只手遮天的鬼狼爷都嚣张。赵凤声感叹几句,愣头愣脑说道:“我在终点站下车,要不,你跟我一起坐到那里再教育我如何做人?”

“好!爷爷就跟你玩到底,看看你小子到时候是怎么死的!”小偷撂下狠话,继续盯着不知死活的家伙。

“那个……丑话我说在前面,我劝你还是别教育我了,到了终点站,有位朋友来接我,他脾气不好,兄弟也多,下手狠,见我被你欺负,估计要反过头欺负你。我劝你还是赶紧下车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遇到我了,再去慢慢找机会欺负呗。”

赵凤声当然不会怕挨揍,凭借他的身手,对付普通成年人还是手到擒来,即便打不过,可他跑得快啊,一拳砸过去,打了就跑,谁能追上比兔子还快的家伙?他是担心肖贵下手没轻没重,万一鬼狼爷心气不顺,拿这些倒霉蛋开刀,后果不堪想象。

“嘿嘿,小子,还跟老子玩这一套?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到了那里,让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小偷并不领情,张狂笑道。

“那你最好自求多福。”赵凤声揉了揉鼻子。

小偷怕这家伙拔腿开溜,走到后车门堵住去路。察觉到这家伙气定神闲的模样,小偷不敢大意,拿起电话乱打一通,估计是怕自己不敌,又叫了一堆帮手,等到几个电话打完,小偷盯着依旧悠闲吃葡萄的家伙,心想一会要把他揍成残废还是随便打一顿教训教训,这家伙长相和架势太气人,小偷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前者。

其他乘客不愿多生事端,早早下车,即便是急着上班的人士也改乘下一辆公交,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叹了几口气,说了几句世态炎凉之类的话。

到达终点站,四周聚集了几辆摩托车和国产汽车,面相不善的小伙子们围成一堆,场面宏大。

小偷朝赵凤声努努嘴,得意道:“小子,既然想当英雄就得有牺牲的觉悟,下车吧。”

赵凤声似乎不知死活的憨憨一笑,挺有傻小子的风采,跟着小偷身后走下公交车。

小偷一挥手,十几名偷盗集团的成员气势汹汹围了过来,手里拿着钢管,木棍等凶器,一位四十多岁的矮壮男人率先发问,“铁娃,就是这小子坏了你的好事?”

小偷点了点头,笑容狰狞。

呸!

矮壮男人吐了口浓痰,钢管一指,“干他!”

还没等他们动手,一辆小车在土路荡起茫茫烟雾,冲着人群拍马杀到,走近一看,是一辆低调得令人发指的a8w12。

十几名男子不由自主望向豪华座驾。

等到车辆停稳,鲜衣怒马的威严男人从奥迪a8走出,大背头,紫色貂皮大衣,气度沉稳如同巍峨山岳,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赵凤声冲那人哈哈大笑,晃着塑料袋里吃的仅剩十几颗的葡萄,“老肖,我来看你啦。”

武云市天字hào枭雄双手插兜,打量了一下周围态势,无奈笑道:“你小子别的本事没有,拉仇恨倒是一流。”

赵凤声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做好事未遂,被人堵了。”

当啷。

小偷集团的首脑矮壮男人手臂一软,钢管丢到地上,露出比死了爹还难看的表情,“狼……狼爷。”

身为本市混江湖的人物,谁不知道以铁血手腕著称的鬼狼爷?!就算没打过交道,也得通过各种渠道熟悉狼爷的衣着相貌,更何况车牌99999的奥迪a8本市仅此一辆,谁嫌命长了敢假扮鬼狼爷招摇过市?

矮壮男rén dà难当头,反应神速,夺过旁边同伴的木棍,冲着惹是生非的铁娃后脑勺甩了一棍子,喊着小王八蛋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惹到了狼爷头上,这一滚砸的极为结实,铁娃应声倒地,后脑勺顿时涌出一股鲜血,跟地面黄土交织一起,又是嚎叫又是翻滚,场面惨不忍睹。

鬼狼爷指了指这群人,示意赵凤声该如何处置。

十几双目光齐刷刷望向刚才还要揍人家的年轻人,充满怜悯和祈求。

赵凤声不愿狐假虎威,慷慨一笑,和肖贵勾肩搭背坐进奥迪a8。

身后,只留下十几名肝胆欲裂的男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归隐

a8沿着羊肠小路驶过荒芜农田,路边北方寒冬的萧条景色实在没什么看头,赵凤声和肖贵嚼着跟糖葫芦硬度差不多的葡萄,嘎嘣乱响,大约行驶了5分钟,仅剩的十几颗葡萄被俩人消灭一空,车辆来到一处庄园门口停驻。赵凤声望着“八十八hào庄园”的铝合金牌匾,诧异问道:“放着别墅不住,怎么跑这里受罪?难道里面暗藏乾坤,有天上人间退役的小妹妹?”

“走,我带你开开眼。”肖贵没有直接回答,故意卖了个关子,含笑说道。

一腔热血的赵凤声迫不及待打开车门。

穿过一片水泥路,肖贵带他来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低矮平房,空气中游荡着令人反胃的恶臭,使得对气味敏感的赵凤声急忙掩住口鼻,嚷嚷道:“卧槽,这啥味?比他娘猪圈还臭啊。”

“你的鼻子还真灵,属狗的?”肖贵笑道,顺便补了一句,“这里就是猪圈。”

“猪圈?”赵凤声气不打一处来,皱着脸道:“老肖,你真不够意思!我大老远跑到郊区,你不拿水灵灵的妹子招待也就算了,还带我跑猪圈受罪,枉费我带着礼物来看你,可惜我那几百块一斤的葡萄了。”

“进去看看。”肖贵清楚他喜欢一本正经的扯淡,不和他打口水仗。都快放烂的葡萄,还几百块一斤?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嫌他智障。

赵凤声走进稍微暖和点的屋子,气味更冲,熏得他频频吐口水,望向猪圈里粉色和黑色相间的小猪,大约只有三四十斤,和平常见的几百斤大肥猪大相径庭。赵凤声捏着鼻子好奇问道:“这是啥玩意,宠物猪?”

“巴马香猪,猪中的名门贵族。”肖贵耐心解释道:“这种猪肌纤维细嫩,脂肪洁白,味美甘香,营养丰富,比起吃饲料的猪各个方面都要强出不少,等会我让人给你弄点尝尝,好吃的话,拉回去一车,送人或者自己吃都可以。”

“这一大片屋子里养的都是猪?”亲眼目睹江湖大佬跟田间老农说话一个调调,赵凤声下巴快掉到地上。

“也不完全是,我带你去转转就明白了。”肖贵笑了笑,威严的脸上布满和煦感觉,跟他平时的狰狞形象简直天差地别。

等赵凤声跟着肖贵溜了一大圈,才知道农庄里应有尽有,大棚里包裹着各式各样的蔬菜,砖房里养着鸡鸭鹅等家禽,还有一处占地几十亩的水塘,听肖贵说现在里面没啥东西,等到开春的时候再进行大面积饲养鱼类。

逛完农庄,赵凤声举着一根从地里顺来的黄瓜,往胳肢窝一蹭,塞进嘴里,边走边说道:“老肖,这片地方都是你的?”

肖贵点点头算作回应,“现在时节不太好,到了春天我再弄些树苗,梨树、桃树、苹果树、能栽多少栽多少,赏景采摘两不误,咱也学一学古人悠然见南山的意境。”

赵凤声嘎嘣嘎嘣吃得香甜,“光养猪养鸡种瓜种豆,那多耽误工夫,公司那一摊子事怎么办?不过这黄瓜味道真不赖啊,又甜又脆,比起市面上那些软了吧唧的黄瓜强多了。”

“那当然了,我们农庄种的都是有机产品,家禽喂的是五谷杂粮,喝的是河水泉水,口味当然比饲料催出来的要好。像你吃的这种蔬菜,从不打农药,全靠人工施肥,保证绿色环保口感纯正。”肖贵神色玩味说道。

人工施肥……

赵凤声举着仅剩的黄瓜尾部,脸色比黄瓜都绿。

呸呸呸!

赵凤声急忙吐着口水,如果不是昨晚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这会保证能来个一泻千里。

“哈哈哈!……”肖贵坐在这个位置傲视武云,很久没有开怀大笑过,难得能把猴精猴精的赵疯子坑一把,笑的脸上都出现几层褶皱。

“你妹的老肖!”赵凤声欲哭无泪道:“还不如让你被毒枭给崩了!”

“没你想象的那么脏。”肖贵依旧笑的前仰后合,没忘记给他一个台阶下。

“**才信!”

赵凤声跑到水管漱漱嘴,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可胃里还是翻江倒海。这事归根结底,都怪自己嘴馋,人家又没强迫他生吃黄瓜,所以谁也没法埋怨。

赵凤声用袖口擦拭嘴边水渍,轻叹道:“你天天在农场泡着,公司那摊子事谁管?”

“这么大岁数了,就不和你们年轻人争名夺利了。”肖贵语气淡然说道。

“你这是要金盆洗手?”赵凤声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皱起眉头问道。

“算是吧。”

肖贵走到水塘旁边停下脚步,望着结起冰层的水面,轻声道:“打打杀杀活了半辈子,说实话,烦了。不是惦记着算计别人,就是怕被别人惦记,总不能靠着逞勇斗狠走完一生,这几天忽然想要个孩子,男孩女孩无所谓,总得留个香火传承下去,要不然心里不踏实。我准备以后专心经营农庄,其他事情交给别人打理,有朋友劝我去国外定居,但咱吃过皇粮的人,看不惯外国佬那一套,牛排面包,我咽不下去,洋房洋妞,我也没什么兴趣。想到把攒了十几年的积蓄,扔到异国他乡给外国佬买飞机大炮用,咱扛过枪的人,心里还是转不过那根筋,腻歪。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家国情怀,完全就是觉得对不起自己和祖宗,这一点,你在国外待过几年,想必要比我感触更深刻一点。”

“嗯。”

赵凤声琢磨一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缓缓说道:“马放南山是好事,七十多岁跟人再拿着刀子耍横,那就是二百五了。洗就洗吧,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你这人经历的事多,看的比我通透,既然这么选择,肯定有你的道理。常言道四十不惑,你快到四十了吧?到了这年纪没心思祸祸了?”

“哈哈,是这么个理儿。”

肖贵再一次豪爽笑道:“下面的兄弟没有一个人同意我归隐山林,没想到你是头一个,我还以为你要劝我再熬几年,为你小子保驾护航一段时间。小老乡,我老肖还真没看走眼,把你当成兄弟对待,不亏。”

“切!也就你是小肚鸡肠,我是那种自私自利的玩意?”赵凤声打击别人时,顺便给自己竖立一个光辉形象,“我就是怕你金盆洗手后被别人算计,老肖,你的地位在武云市江湖举足轻重,想巴结你的,想踩你上位的,想置于你死地的,想靠你庇护浑水摸鱼的,跟你狼狈为奸的,还有跟着你混饭吃的兄弟,这些人在你归隐后到底会采取什么态度,人心隔肚皮,谁也摸不透,你要考虑清楚后再做打算,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

肖贵面带感激望向赵凤声,诚恳道:“很少有人对我推心置腹,包括吕帆都没对我说过掏心窝子的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看来不枉我对你的一番苦心。凤声,也许我的结局不是你的结局,但总归有个前车之鉴,你的路比我要坦荡,可不论是商场,职场,官场,总要跟人勾心斗角生死相搏,明的,暗的,硬的,软的,十八般兵器围着你乱转,防不胜防。你不犯人,别人未必会领你的情,除非你想做个窝囊蛋憋屈一辈子,我阅人无数,对你的了解要大于你自己,其实以你得性格,很难做到自制二字,也许会走上我的老路。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很难说。”赵凤声想到小侯爷雷斯年步步紧逼,唉声叹气说道。

“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谁?”肖贵蹙起眉头,气势一凝,恢复了叱咤江湖的枭雄气概。

“家事。”

赵凤声极不情愿把这事说出口,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换成谁都不愿意吐露心声,他自嘲一笑,道:“一个舅舅费尽周折非要跟外甥过不去,你说扯不扯蛋?我他妈就纳了闷了,我一不图他的家产,二没张口给他要过钱,凭啥非要跟我死气白咧一磕到底?要不是那王八蛋跟我沾亲带故,我早拎着刀去找他要个说法,大不了鱼死网破呗,我一条烂命,还怕跟一个身价不菲的世家子弟拼个你死我活?!去他奶奶个腿!”

“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肖贵听得云山雾罩,又不好意思直接打听别人的家事,给出了一个相当够义气的答案。

“老肖,我怎么感觉你如果洗手不干,比我处境还危险?”赵凤声面对并肩战斗过的兄弟,设身处地为对方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

“我肖贵这辈子做事坦坦荡荡,从来没怕过事。”

肖贵微微弯曲的脊梁悄然绷直,宛如一杆噬魂夺魄的钩镰枪,狂放的五官释放出一种自信满满的神情,道:“想来取我肖某项上人头的,随时奉陪。这几年从来没消停过,想要我命的人一波接一波,哪天断过?结果呢,我活着,他们却扔进漳河里成了鱼饲料。我就站在这里,大大方方告诉那些想要我命的鬼魅宵小,我肖贵每天在农庄引颈待戮,就怕他们没胆子也没本事来拿!”

赵凤声见识到鬼狼爷雄魁武云的自负气度,挑出大拇指,沉声道:“牛逼!”

第二百七十章 阴德

赵凤声没忘记此行目的,把唐宏图和柳玉芳的风流往事一一道明,并且添油加醋说着那对鸳鸯如何如何不易,二哥客死他乡,柳玉芳为了爱情隐姓埋名多年,好不容易留下后代,还被唐耀辉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囚禁,母子俩不能团聚,怎地一个惨字了得。

肖贵对他向来是有求必应,拿出电话找到唐耀辉的hào码打了过去,客套话也没说,直接让对方放人,唐氏集团掌舵人比他更干脆,磕绊都没打,说马上去办。

在别人眼中难如登天的事情,被鬼狼爷分分钟摆平。

等肖贵挂掉电话,赵凤声狠狠呸了一口,自己也算对唐耀辉有恩在先,哪怕费尽口舌,那二世祖死活不肯买账,难如登天的事情被肖贵几句话搞定,这他娘的!待遇差的也太大了吧。

比如来的路上和小偷团伙发生摩擦,如果将自己换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下场会怎样?会不会现在躺在医院里靠着氧气瓶呼吸?

男人,还是得靠权势力量来撑起腰杆,这是古往今来恒古不变的硬道理。

肖贵察觉到某人心情不佳,拍了拍一脸萎靡的赵凤声肩头,笑道:“依着我如今的江湖地位,什么角色都会卖我几分薄面,可这后面,自己流了多少血,多少兄弟为我丧了命?没人知道。权势这东西,就像是毒品,只要是尝到其中滋味,人就会欲罢不能,再自诩英雄,也逃不脱它所带来的you huo。我这人自制力还不错,染了几年的瘾,已经幡然醒悟,在这个年纪选择急流勇退,大大小小能算是真豪杰了吧?”

“我又没尝过啥味,你跟我说等于对牛弹琴。”赵凤声白了没有眼力价的家伙一下,捡起一颗又圆又薄的石子,拿在手中左右瞅了瞅,悻悻然道:“天天吃龙虾的人,跟我一个每天啃大白菜的家伙说龙虾吃多了也会吐,你说欠抽不欠抽?”

石子飞射进入水面,破开了上满覆盖的薄薄冰层,却没有预想中的溅起层层涟漪。

“平平淡淡才是逍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倒想和你互换身份,过几天舒心日子。”肖贵背起手,望着比他稍矮一些的小老乡,带有提醒语气说道:“唐耀辉这人做事阴险歹毒,比起他老子还要狠上几分,虽然出身富贵,但始终透着一股下三滥作风。前一段他有求于我,从我这借了一条人命,换句话说,他有把柄捏在我的手里,所以我的话他不敢不听。他的性格注定了和咱不是一路人,以后你得防着他点,这人不择手段,加上现在大批的资金和人手供他调遣,恐怕作风更加嚣张,小心驶得万年船。”

“借了一条人命?啥意思?”赵凤声神色一凛。

“行有行规,混江湖的最重一个诺字,你又不是不清楚规矩,少打听别人家的闲事。”肖贵一口堵死了他的好奇心。

鬼狼爷在江湖中有如今的地位,不仅是靠出类拔萃的身手和铁血狠辣的手腕,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每个行业都有其特殊性,肖贵混江湖混的有口皆碑,重诺,重情义。上次杨璐璐迫使他破坏江湖大忌,哪怕再恋恋不舍,肖贵还是选择把她扔到河里喂鱼,这就是他信奉的规矩。

肖贵靠着帮人消灾解恨赚取雇佣金,严格意义来讲,已经脱离了痞子范畴,上升到杀手集团的层面。只不过他选择顾客也选择下手对象,普通老百姓不会出手,小孩不会出手,警察军人不会出手,前面是过不去自己良心那道坎,后面是不愿袍泽相残。

既然肖贵不肯说出实情,赵凤声也懒得再继续追问,只要不涉及自己安危,唐氏集团掌舵人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又关他个鸟事。

到了中午,肖贵大摆筵席,安排属下烤了一只巴马香猪,又弄了些庄园特产,炖土鸡,炒笨鸡蛋,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看的赵凤声哈喇子哗哗流个不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等第一口菜肴放进嘴里,赵凤声居然吃出小时候的味道,筷子陡然加速,朝着盘子疾风暴雨般扫荡,肖贵每天都吃这些无公害产品,吃相不会像他那么下作,一口酒,一口烟,一口茶,一口菜,悠然自得。

“老肖,你这的东西真不赖,要不咱俩合伙算了,我把菜和肉带到桃园街去卖,肯定每天都卖个精光。”赵凤声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不忘记寻求发财之道。

“我不缺钱。”肖贵笑了笑,“你想吃的话,打电话说一声,我派人给你送去。现如今产量还不大,几位朋友订了一些,光是给他们的货都供不应求,没有多余的产品放入市场。”

“别老巴结达官显贵,也让老百姓享享福。你前半辈子造的孽太多,积攒点阴德吧,我师傅说过人这辈子做善事,一是积攒功德,二是积攒阴德,功德是改变你这辈子的气运,阴德是改变子孙后代的气运。你一双手沾满血腥,别祈祷能善始善终了,能活到头发白了,就算烧高香,既然想生个一儿半女,那就多行善事,弥补造下的杀孽,生个儿子也不怕没有小**。”赵凤声丝毫没有chi rén嘴短的觉悟,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说着人家生儿子没pi yǎn之类的丧气话。

“哦?该怎么积攒阴德?”

肖贵倒没有嫌他乌鸦嘴,感兴趣问道。

人爬的位置越高,越对玄妙不可知的命运因果产生浓厚兴趣,历朝历代的王侯将相概莫如是。

“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多有奇祸。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子孙往往骤发,阴阳之际微矣哉。”赵凤声像是江湖神棍一样拽了一大通文言文,见到肖贵被他唬的一愣一愣,咬着大鸡腿,笑道:“这是明朝大思想家袁黄写过的《了凡四训》,听没听过?”

“没。”肖贵摇头道。

“五头巴马香猪,本大师替你答疑解惑。”赵凤声伸出大手,厚颜无耻地对江湖大佬提出条件。

“胃口太大了吧?”肖贵无奈笑道:“最多给你三头。”

“我这身能耐,放到道观里都是观主水平。四头,少个猪尾巴都不干!”赵凤声不留余力地讨价还价。

“好,成交。”肖贵倒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多做好事。”赵凤声剔着牙,说出简洁的答案。

“没了?”肖贵张开大嘴道。

“没了。”赵凤声笑靥如花。

“四个字就要我四头猪?”肖贵光想往他嘴里再塞一根黄瓜。

“别看字少,字字珠玑啊,换成别人我还不愿意告诉他呢,这都属于友情价。”

“……”

“嗯?老肖,你抄凳子干啥?卧槽,别打我英俊帅气的脸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扫把星

享受完肖贵的饕餮大餐和一顿带有打闹意味的拳脚,头发凌乱的赵凤声带着四头猪回了老街。

他和肖贵之间的感觉很复杂,战友,恩人,朋友,接触的时间不算多,但掺杂着各式各样的情愫,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经历过人性最纯粹的洗礼,总会衍生出不同寻常的感情,很奇妙。

把小猪弄回家,赵凤声犯了难,他不是素质主义者,也不愿为了积阴德把四头鲜嫩可口的美食放生,不过要是让他屠宰活蹦乱跳的活物,有些于心不忍,下不去手。眼瞅着满院子跑来跑去的小猪崽,赵凤声采取了折中的办法,跑到卖肉的街坊家里,塞给人家一百块钱辛苦费,这才把活物变成新鲜食材。

别看赵疯子打架砍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亲眼目睹四条鲜活生命转瞬即逝,他还是觉得太过残忍,走到门口抽了几根烟,念了几句南无阿弥陀佛,这才把一百多斤的猪肉扛回家。

怎么分配?

赵凤声望着案板上堆成小山的猪肉,挠了挠头。

自己吃肯定吃不完,冰箱塞也塞不下,傻小子不在,消灭食物的水准下降了好几个档次,赵凤声孝顺,第一个想到师傅,想着先给李爷爷送去三十斤,当赵凤声拎着一麻袋鲜血淋漓的猪肉放到李家厨房,眼神不太好的老爷子还以为他摇身一变成为杀人狂魔,吓了一大跳。赵凤声说明原委,李玄尘好气又好笑,说你见过一个八十岁的老头能吃几十斤猪肉?这不是送礼,这是送命,所以李老爷子只留了两斤尝尝鲜,把赵凤声连撵带赶轰出家门。

无奈之下,赵凤声一个电话喊来大刚,让他拉走五十斤,又想到二妮为了自己这个陈世美伤心欲绝,食欲肯定一蹶不振,闭起眼,勾勒出二妮杨柳弱袅袅的身姿,赵凤声一阵心疼,于是把花脸叫到自己家中。

这位被赵凤声百般照顾的年轻人,如今看起来却是混的最好的一位,座驾是大众途锐,衣着打扮也比赵凤声的阿迪王系列高了几个档次。小伙子本来就帅的一塌糊涂,再搭配鲜衣怒马,对老中青三代女人具有强悍杀伤力,小妹妹们一见到那双桃花眸子就犯了花痴,中年女人最喜欢这口小鲜肉,有了儿女的长辈,只要眼光毒辣一些,别把百十来万的途锐当成二三十万的途欢,肯定对他的豪华配置产生浓厚兴趣,恨不得赶紧抢到家里当女婿。

花脸把车停到八条街口,刚一下车,一位暗恋他好几年的街坊妹妹瞬间扑了上来,梨花带雨哭诉着思念之情,花脸跟半个师傅赵凤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女人没辙,笑容尴尬回答着邻家小妹的问题,不笑不要紧,一笑如美人般倾国倾城,小妹妹张大嘴巴犯了花痴状,手攥的更紧了,恨不得把他推进车里先把种播了。

这年头,拴住男人的胃不太靠谱,小妹妹们比起先辈们作风更加泼辣开放,直接拿儿子栓,就不信你能做出抛妻弃子人神共愤的恶迹,生猛的摧枯拉朽。

花脸且战且退,挪到了十二hào门前,才被居委会大妈解围,小妹妹恋恋不舍退出胡同,大声喊着晚上一定要来找我。花脸长出一口气,完美的脸庞透出一股侥幸神色,感慨着和女人斗可比和男人斗难多了。

“哥,你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有事?”花脸刚迈进大门,见到屋子里坐在马札上闷头抽烟的赵凤声,思索着他是不是遇到了难处,还没进屋就急切问道。

“先坐,我给你倒杯水。”赵凤声指了指沙发,站起身,拿起二妮买的崭新水壶,哆哆嗦嗦倒进印有阿拉蕾的杯子,睹物思人,本来轻松无比的动作却感觉手里沉甸甸的,几斤重的水壶仿佛重于千斤。

花脸最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中,盯着行为古怪的赵凤声,眼睛一眨不眨。

“你嫂子……不是,二妮最近还好吧?”赵凤声说惯了口,一不小心把平常称谓挂在了嘴边。

跟二妮分手以后,赵凤声依旧不敢大意,继续派花脸每天暗中保护,这样做不是怕有人bǎng jià要挟,而是怕二妮想不开做出懊悔终身的大事,赵凤声还悄悄给崔洋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以后,让他盯着点姐姐,往常吊儿郎当的崔老四不敢大意,全家商讨完毕,直接让大妮二十四小时全程陪护,不敢有一丝的疏忽。

“不好。”花脸轻轻摇头,面对着恩重如山的大哥,没有选择用谎言去掩盖事实真相。

“怎么不好?有人欺负她?”赵凤声担忧二妮的状况,急促问道。

“嫂子一开始天天哭,饭也不吃,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谁看了都心疼。后来又找了个名誉上的男朋友,每天逛街看电影,只要是在出现在我视线范围之内,就一直有说有笑,动作举止很亲密,不过我看到嫂子在车里,她和那个男人相处时,始终冷着脸不近人情。嫂子这么做,十有**是想气你,利用妒忌心里想让你回心转意,哥,嫂子这么做,你会不会恨她?”

两人之间的小故事,花脸最清楚,然而旁观者清的人却不知该怎么处置这种伤透脑筋的男女之情。花脸夜深人静时也琢磨过,哥哥和嫂子分道扬镳,这事到底谁对谁错,最后发现谁都没错,错的,只是金钱至上的拜金现象。

妖刀锋利无双,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可在感情问题上,他是个雏鸟,比起早恋好几次的中学生还不如,所以他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只能站在一旁暗自焦急。

“我哪有资格恨她?”赵凤声苦笑道:“有人陪陪她也不错,起码多吃几口饭,身体健康能得到好转。我刚弄了几十斤猪肉,你帮我给崔洋,那小子浑归浑,办起正事还是挺靠谱,会想方设法遮掩过去。你以后忙你的吧,别操心你嫂子的事了,耽误你这么多天,少赚了不少钱吧?”

“应该的,她就算最后成不了我嫂子,也是我姐。”花脸一脸黯淡答道。

“这里是二十万,还你的五万,还二妮的十五万,你再帮我拿给崔洋。”赵凤声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

“哥,嫂子的钱我会拿给崔洋,我的钱是我对姑奶奶的心意,不能收。”花脸神色凝重说道。

“拿去吧,别让我欠了你们的情,还欠你们的钱。”赵凤声轻声道。

“哥,你这钱怎么来的?剩下的钱不是还给小姑了吗?”花脸皱起英挺的剑眉询问道。

“别问。”赵凤声长舒一口气,“你哥想弄点钱还不是手到擒来?以后你嫂子遇到难事了,你多帮衬着点。”

“哥,我怎么觉得你有托孤的感觉?有啥大事?”花脸终于意识到赵凤声所作所为可能另有隐情,和崔亚卿分手,还钱,一环扣这一环,给人一种上刑场的前奏。

“乌鸦嘴!”赵凤声笑骂了一句,自嘲道:“你哥乃是扫把星转世,谁敢惹我?”

第二百七十二章 枭雄末路

现如今退隐江湖,不会武侠小说那样给每个江湖门派发个请柬,然后大张旗鼓宴请四方豪杰,肖贵退隐,选择了无声无息进行,不再跟江湖人士打交道,推掉所有触犯法律的生意,在庄园里每天跟悠闲地享受生活,和那种臆想中金盆洗手的方式不一样。

肖贵爬到江湖金字塔的顶端,全是靠着一拳一脚拼杀而来,含金量十足,不像别人那种靠钱靠手腕上位,除了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家伙,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尤其近几年,那些敢拼命的仇家,不是被扔进漳河喂鱼,就是被弄成植物人或者精神病在医院待着,极少有人再对他构成威胁。肖贵这时候抽身,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逐渐切断了与别人利益往来,又磨光了仇家玉石俱焚的勇气,时间掌握的妙到毫巅,能保障自身最大限度安全。

江湖大佬,可不是光凭借身手强悍就能上位,譬如说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身手再了得,也只能待在主子旁边保驾护航。

肖贵过上了真正意义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每天在庄园泡着,不社交,不进市区,所有的事情都由吕大管家操办,古人是浮生偷得半日闲,他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休闲程度更高一筹,过着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爱好,黑道头子也不例外,只不过肖贵的爱好有些剑走偏锋,养狗这个爱好还普遍一点,插花这个爱好就让人匪夷所思了,谁能想到令人闻名丧胆的武云市江湖魁首会每天摆弄些花花草草?用赵凤声的话就是蛋都扯碎了啊。

插花,给人第一感觉就是挺娘炮挺新潮,其实由来已久,在唐朝时已经开始盛行,起初只在宫廷中小规模流传,成为天潢贵胄喜爱的一种艺术形式,到了宋朝,被文人雅士接纳,渐渐在士大夫阶层延伸,所以这项陶冶情操的艺术形式,其实并不是由女人引领潮流,而是和高跟鞋一样,初始阶段是被男人带起一股风气。

大棚种植着各种蔬菜,温度适中,不用担心花草的成活问题,肖贵当初以田园选择落脚点,就是考虑到自己的兴趣爱好,庄园占地近百亩,别说养狗,养马都不在话下,大棚又满足了插花的原材料供应,可以说一举两得。

肖贵沾满血腥的双手握着一束康乃馨,眼神专注,用阶梯式将花束插在专门烧造的花瓶中,层层递进,错落有致,显示出肖贵侵淫时日不短的功底。

插花需要手脑结合,更需要静谧的空间,内心要做到古井无波,山庄的员工都清楚鬼狼爷的爱好,只要肖贵不走出房门,没人敢去打扰。

肖贵将花瓶布置妥当,长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望着自己的作品会心一笑,心不在焉端起桌上的茶杯,才发现杯中空无一物,茶壶摸上去也已经冰凉。肖贵清清嗓子,朝门口喊道:“吕帆。”

吱扭。

木门推开,露出了吕刀魁瘦小的身躯和阴狠的脸庞,“狼爷。”

“弄点开水。”肖贵仔细观赏着自己作品,指了指茶壶,漫不经心说道。

吕帆弓着身走到桌旁,姿态恭敬地端起茶壶,小心翼翼退出屋子。

肖贵伸个懒腰,壮硕的四肢伸展到最大程度,举手投足间尽显男人特有的雄性阳刚。

等吕刀魁再度进门,肖贵斟满茶水,举着花瓶自信满满说道:“吕帆,你看我插花的功力有没有进步?效果比上次更好一些吧?”

“嗯。”吕帆轻轻应了一声,三角眼却始终盯着自己脚面,将声音压低了说道:“狼爷,有位大老板想做掉同行对手,问我们接不接单,价钱是平时的三倍,况且这老板跟我关系还不错,信誉度很高,愿意先支付百分之五十佣金。狼爷,您觉得怎么样?”

“让他找别人,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咱们从今往后不做打打杀杀的买卖,全忘了?”肖贵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皱起眉头,不满意吕帆自作主张的态度,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呵斥。

“狼爷,难道以后这样的买卖都不做了?”吕帆视线望向高不可攀的雄壮男人。

“庄园的生意够咱们兄弟开销,虽然不如以前赚钱,但胜在一个安稳,兄弟们岁数都不小了,得为以后的路考虑,替人消灾的生意是好赚,可哪次不得折损人手?不是被仇家做掉就是挨枪子,你们肯出命,我舍不得。自从搬到庄园不碰生意,你们的收入不及原来的五分之一,在背地里埋怨我几句,我清楚,但不怪你们,谁愿意跟钱过不去?现在你们嘀咕,没事,等以后就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常言道福兮祸所依,人啊,不能老想着大富大贵,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说良心话,我寻求退路,也是在给你们寻找退路,明白吗?”肖贵一五一十耐心解释道。

“狼爷……”

吕帆舔舐着嘴唇,猛地抬头,佝偻的腰杆破天荒地绷直,“兄弟们跟你混,就是求财,如今你赚的盆满钵满想做本本分分的富家翁,可以,但总得为兄弟们着想,你吃肉,只让我们喝汤,不仗义吧?”

“你们想做什么?!”肖贵头一次听到吕帆敢顶撞他,虎目圆睁,散发出一股刀光剑影里淬炼出的锋芒。

面对着鬼狼爷积攒多年的威压,吕帆大吃一惊,匆忙后撤,直接退到了门口才堪堪停住,吕帆咬咬牙,右手伸向腰间,握住廓尔喀狗腿刀,激荡迭起的心神这才安稳下来,冷声道:“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图财而已。你不让我们碰生意,还不许我们自立山头,兄弟们早有怨言,本来吃香的喝辣的,如今跑到田间当农民,肖贵,你对得起我们吗?!”

“怨气这么大?都敢直呼我名字了?”

眼见属下有谋反的意图,肖贵临危不惧,继续坐在木椅上老神在在,拿出一支康乃馨插在花瓶顶端,轻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所有兄弟意思?按照你的性格,隐忍了多长时间了?半个月,还是三个月?今天我要是不死,你恐怕以后就寝食难安了吧?”

“从跟了你第一天起。”吕帆抽出狗腿刀,摆出一个攻守有度的架势。

“你们那会,只不过是钻煤窑的地老鼠,靠着拿命换钱,一个月不过几千块。自打跟了我之后,你们买房买车,娶妻生子,享尽一切荣华,谁敢不拿正眼瞧你们?没想到学会恩将仇报了,呵呵,挺有本事。你们以为混江湖那么简单?靠着刀子就能扫平天下?要不是我在前面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你们能坐享其成?”肖贵端起花瓶,没有臆测中的恼怒,神色波澜不惊道:“吕帆,你跟我的时间最长,赚的最多,按理说你最应该知足,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反我,我都不吃惊,唯独是你。威风八面的吕刀魁,现在翅膀硬了,敢对我出手了?”

“威风八面?呸!那次赵凤声砍我三刀,你怎么不拿我当自家兄弟?赵凤声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痞子,还懂得为兄弟讨回公道,你一个江湖大哥,我受伤就是活该?!不出头也就算了,还不许我去找他麻烦,肖贵,你这么维护别人,兄弟们心都凉了,谁还愿意替你做事!”吕帆摸着肩头被赵疯子撕裂的伤口,三角眼充满阴毒。

“原来还憋着这口恶气,依着你有仇必报的性子,难怪想扳倒我了。”肖贵光然大悟道。

门外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伴随着清脆的兵器碰撞声。

“动手这么快?”肖贵一脸肃容望向窗外,站起身,脱掉貂皮大衣,甩到地上,沉声道:“凭借你们想将我置于死地,还差了点火候。”

“谁不清楚你鬼狼爷身手了得,我自己哪敢自取其辱。”吕帆诡异一笑。

“还有后手?”肖贵挑眉道。

一位身材结实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方脸,短发,木讷呆滞的五官拼凑出富有强烈杀气的效果。

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

“连唐耀辉都和你联手了,看来你们早有预谋,两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想独吞武云整个江湖?可我鬼狼爷还没死!”大敌当前,肖贵缓缓握紧拳头,神经崩起,将身体调整到战斗状态。

噗!

一口鲜血喷溅在地面,绽放出妖艳色彩。

肖贵顿时觉得五脏六腑犹如刀绞一般,全身机能在飞速衰退,连站立都难以做到。

肖贵双腿一软,魁梧身躯瞬间崩塌,瘫倒在冰凉的水泥地,肖贵将虎目眯成一条线,血水顺着嘴边流淌,费劲力气才跳出虚弱的两个字,“下毒?……”

“国外进口的顶级毒药,狼爷,这份待遇,我也算对得起你了,到了阴间可别怪吕某不够情义,安心上路吧!”吕帆阴测测一笑。

一柄狗腿刀飞入鬼狼爷胸膛。

紧跟着,还有沐金福伤人无数的铁拳。

肖贵瞳孔渐渐放大,能恫吓武云市无数江湖人狰狞虎目失去了光芒,也许是心有不甘,也许是痛恨吕帆卑鄙手段,最终定格在那里,没有合住。

一代枭雄含恨九泉。

不过他还是用另一种反抗,结束了他的一生。

到死也不肯闭眼。

那是最后一份骄傲。

第二百七十三章 春暖花开

一个人能否获得最终胜利,隐忍是关键。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成为春秋时期最后一位霸主,刘邦忍气吞声,最终扳倒项羽一统天下,孙膑遭受膑刑,辅佐大将军田忌击败老对手庞涓,古代有的是忍辱负重的典例,他们都把隐忍做到了极致,并且笑到了最后。

吕帆这条隐忍了几年的走狗,最终还是露出锋利爪牙,将自己的主人送往阴曹地府黄泉路。

肖贵死亡的消息被刻意隐瞒,忠心耿耿的属下也被一网打尽,整个农庄血流成河之后,改换门庭,但是对外继续扯起鬼狼爷苦心经营多年的大旗,做着神不知鬼不觉的阴谋交易。

江湖不会为了某人离去而改变运行轨迹,巨大的齿轮依旧刻板地运转。

没有鬼狼爷的江湖,多了些阵阵微风,冰冷且粘稠,这是狂风暴雨来临前夕的征兆。

二十三,小年。

武云市的痞子们有着在小年聚会的传统,忙了一年,总要跟朋友同行打个照面,告诉一声自己没有蹲了大狱也没被人捅死,依旧活蹦乱跳留在武云祸祸人,每一年都概莫如是,哪怕再忙再累,也要见一面,在网上的通缉犯也会想方设法前来赴会,雷打不动。

这是爱吹牛皮的家伙们最喜欢的一天,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准备给别人显摆,所以这次的聚会由老佛发起,想必开小保健的老板今年确实收成不错。

其实除了他,没人有底气大包大揽,赵凤声、大刚、严猛,三人一条绳上的蚂蚱,让西北巨贾拎起绳子一头摔了个七荤八素,塌锅塌到脚底板,别说设宴,就是赴宴的车费都没着落,花脸承担起司机的职责,去老街接上赵凤声,顺道拐到了大刚家里,低调的途锐加大马力朝郊区驶去。

“老佛这个下三滥选的什么鸟地方,聚会还得跑二十里地,不知道我连油都加不起了?妈的,欺负老子落毛的fèng huáng不如鸡啊!想耍派头,他咋不在京城请,那地方多派气。这个缺心眼的玩意,一会非把那龟孙喝的搂着马桶睡一夜。”囊中羞涩的大刚怒气冲冲喊道,一张丑脸因怒火而变得狰狞。

其实怪不得他发飙,往常的聚会都选择在市中心,来来回回用不了几十块钱,这次一竿子快扯到县里,如果不是花脸接他,兜里的银子连来回打车费都不够。

“又没叫你请客,能混吃混喝就相当不错了,老佛平时抠唆惯了,你又不是不清楚,难得他出次血,咱们尽管吃尽管喝。对付他还不好办?拿出你不要脸的劲头,多点几道硬菜,回家再给嫂子孩子捎一份,保准让他第二天悔的肠子嗷嗷绿。”坐在副驾驶的赵凤声给好兄弟指点迷津。

“草!还是你脑子够数!”躺在后排的大刚发自肺腑感慨一句,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啪啪直响,恶狠狠道:“好几天都没见到荤腥了,馋的我天天见了卖烧鸡的光想打劫!奶奶的,一会老子酒都不喝了,光吃菜,看怎么吃哭那个下三滥!”

“刚哥,我那份也给你。”开车的花脸灿烂一笑,绝对当得起娇艳不可万物的评价。

“花脸,你最近忙啥呢,我和你生哥都快饿死了,咱们老街里现在数你最出息,赶紧弄点活干啊。”大刚揉着大脸不客气说道。他平时就没把脸皮当一回事,面对一起长大的小兄弟,自然不用藏着掖着。

“煊腾集团收购了一大块地,马上要进行开发,地点就在咱们今天吃饭的地方附近,听说是三建承包主体建筑,我和里面一位科长关系还不错,到时候问问,看能不能揽点活干。”花脸轻声道。

“煊腾?那不是咱小姑的公司?”大刚拿手敲了敲前排座椅,“生子,你和小姑关系最好,去打听打听,有活了赶紧攥在自己手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赵凤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那里挨着小马庄,听说庄里的候氏兄弟作风相当嚣张,谁的面子都不卖,这片开发区域在他们地盘动工,十有**得分他们一杯羹。”花脸一本正经说道。

痞子们赚钱的方式简单粗暴,基本都在开发商下面混饭吃,挖槽子,拉土方,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上沙子和上水泥的活儿也都由他们承包,这是暗地里生成的潜规则,如果有人想破坏流传几十年的规矩,自然会有人跟他争论,不过不是用嘴,而是用刀子。

“分他们个蛋!”大刚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道:“想要从咱手里夺食吃,得看他们有没有那本事,咱兄弟们怕过谁?!”

“候氏兄弟前几年还惹过鬼狼爷,候老大被吕帆捅了一刀,差点把命都丢了,虽然他们不敢再跟鬼狼爷叫板,但其他人恐怕还不放在眼里。村里的痞子多,心又齐,候氏兄弟敢跟鬼狼爷明面上死扛,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想要把他们撇开,很难,百分百得干一架,才能确定这个工程的归属权。”花脸严肃说道。

“干就干!不就是大家吗?谁发怵谁是孙子,咱兄弟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那些村痞?”大刚冲前排诧异道:“生子,你咋不吭声,这活你不想干?这么大的工程量,咱们每人最少能分几十万啊,想啥呢?”

“村痞大战街痞?”赵凤声回头张望,好笑道:“拼上了就得分出个你死我活,弄不好就得搞出人命,值不值?”

“当然值,我反正是穷疯了,老婆孩子每天伸手要钱,再这么下去,老子都想卖屁股了。”大刚捂着额头,唉声叹气道。

“刚哥,你用多少?我先给你拿点。”花脸轻轻一笑,似乎在嘲笑后排的丑家伙卖屁股会不会有人要。

“别急,撑过了这个年,应该会春暖花开。”赵凤声认真说道。

大刚点点头。

像是在承认熬过这个寒冬,必定会春暖花开。

第二百七十四章 对掐

等车辆行驶到目的地,赵凤声才发现是一处农家院,几间平房分别是大厅和雅间,院子倒挺大,停放了各式车辆,从国产车到豪车应有尽有。最扎眼的是一辆保时捷卡宴,赵凤声最大的爱好就是车,对车辆参数价格如数家珍,一眼就能看透撑门面还是真土豪,这台卡宴后面印有turbos的标记,说明这台车最少得二百多万,还不包括其他费用和改装价格,再添点钱,直接能换台水货宾利了。

赵凤声小心脏抽搐了一下,暗骂了一句壕无人性。

客人到的已经差不多,赵凤声属于最后一批,进入雅间,里面坐着都是武云市臭名昭著的社会大哥们,张小光,田志清,严猛,还有不太熟悉的熊伟和鱼头,当然还有主人老佛。

赵凤声挨个打着招呼,大刚勒住比他矮了一头的老佛脖子,模仿着对方独特卖套的口音,“他凉地,你选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难找,一会得给我补一补,先烤一百串肥腰,再来一百串羊白,我可半个月没见到荤腥了,不宰你一刀都对不起花脸的油钱。”

“吃东西没问题,后面泻火的事可别怪哥哥管杀不管埋,弟兄们都离这头畜生远点,小心殃及无辜,他憋疯了连自己都捅。”即便桌上坐着两位打扮时尚的女性,老佛依旧口无遮拦,翻着白眼一顿埋汰。

混江湖的嘴皮子最重要,荤的素的信手拈来,两位小三早已习惯了痞子们粗鄙的玩笑,笑的花枝招展,看起来比男人们还要豪爽。

“你妹个蛋!”大刚笑骂一句,坐在赵凤声旁边,手指熟练地摆弄起筷子,二十多厘米长的木筷在小萝卜粗细的手指接连飞舞,比起花脸玩刀的技术还要娴熟,这要得益于小学坚持不懈的苦练。

大刚冲闷头玩手机的严猛喊道:“哎!丑八怪,看见我来了装没秃尾巴鹰呢?那钱有信没信?再不还钱,我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到时候可别怪我耍不要脸那一套啊,带着老婆孩子去你家蹭吃蹭住。”

最讨厌别人说他丑的严猛抬了抬眼皮,一张驴脸更加阴沉,嘀咕道:“我比你都穷,就你一天吃五斤米饭的饭量,到我家也得饿死。”

“嘿!~这年头欠账的比债主都横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他奶奶属大爷的?”大刚怒极反笑道:“要是你欠我三百多万,老子连大保健都管。”

“话得说清楚,我可没欠你钱,是姓雷的欠咱俩钱,我那几百万还打了水漂呢,其中二百多万借的gāo li dài,弄得我连家都回不了,你找我要钱,我找谁说理去?”严猛缩了缩脖子,吐着一肚子的苦水。

“你个驴操的,当初要不是你蹿腾我投资赌场,我能把棺材本都扔进去?!我不找你要钱,找谁要钱?我连姓雷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长三只眼还是五条腿?咋他娘要钱?!”大刚嗓门高了八度,怒不可遏道。

“要回来钱第一个给你,行了吧?”严猛自知理亏,不再跟他打口水仗。

“能要回来才有鬼。”大刚低声嘀咕道。

赵凤声将雷斯年下套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大刚也明白这个屎盆子不能全扣在严猛头上,但任谁几百万打了水漂,都不可能吃哑巴亏硬咽了这口恶气,更何况这是他的全部家底。

大刚吃了亏,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每次看到严猛那张驴脸,就联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不翼而飞,豪车,美食,美酒,青葱水嫩的妹子,儿子的奶粉钱,通通没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变成勒着腰带过日子,买个馒头,还得打听街头的便宜还是街尾的便宜,连卖菜大妈都看不过眼从不找零的土豪变成落魄穷鬼,每次买菜多给一些,能帮一把是一把。几百万啊,不是几百块,放在一起能堆成个小山了,大刚每每想到大捆钞票和自己说拜拜,光想咬自己两口发泄,但日子该过还得过,于是从天堂掉到十八层地狱的倒霉蛋,凄凄惨惨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总听说由奢入俭难,可大刚没想到会这么难,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打死都不会投这么多钱进去。

人的一生总要经过跌倒才会幡然醒悟,这是无法更改的铁律。

“不就几百万吗?至于这么大呼小叫?”

说话阴阳怪气的正是大刚死对头黄志清,这俩人像是天生八字不合,见面就掐,以前用刀子拼,大刚稍占上风,上次用酒拼,黄志清被喷了一脸香菜,输人又输阵,这次难得见到老对手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心肠狭隘的一厂二当家当然不能错过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呦?!往常大保健都要偷妹子一个xiong zhào的田麻子今天是怎么了?摆阔?我记得你前几年还骑电驴子泡妞呢,现如今几百万都不放在眼里,牛大发了啊!”大刚斜眼道。

田志清轻蔑一笑,晃了晃手里印有保时捷logo的车钥匙。

外面的保时捷只有一辆价值二百多万的顶配卡宴,他这么显摆,意思不言而喻。

“哪个富婆眼睛瞎了让你去抱大腿?你田麻子干啥啥不行,就**好,咋样,洗脚水的滋味好不好喝?看你那一脸青春美丽疙瘩豆,瞧着跟马蜂窝一样,傻了逼眼了吧,中梅毒了吧。”大刚被老对手压了一头,嘴上还是不有余力讥讽,论打架,他甘拜下风,可论骂街,他只对三妮俯首称臣,别人根本不在话下。

“靳军刚,你他妈找死!”田志清一拍桌子猛然起身。

“不服单挑!”大刚哪会怕他,撸起袖子下战书。

张小光和赵凤声当然不会让事态蔓延,各自安抚着兄弟,旁边几位痞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喝着茶水欣赏好戏。

“佛哥,人都到齐了,怎么还不上菜?”赵凤声为了缓解紧张气氛,冲着站在屋门口张望的老佛问道。

“还有一个人没来,这次聚会他买单,总不能不等东家啊。”老佛黝黑的脸庞充斥着笑眯眯的模样。

赵凤声点点头,很诧异还有谁没到场。

院内突然响起了几辆马力强大的轰鸣声。

领头的奥迪a5。

居中的玛莎拉蒂总裁。

还有一辆陆地巡洋舰紧跟其后。

老佛堆起谄媚笑脸跑去迎接。

从奥迪a5走出的男人精干瘦小,浑身带有一股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喜意,吕刀魁。

玛莎拉蒂走下两位男人,衣冠楚楚的唐耀辉和始终落在主子后面半步的沐金福。

陆地巡洋舰则下来一群面色不善的黑衣人,仅剩六位的十八刀客。

赵凤声见到这个阵容,眸子骤然眯起,内心浮现强烈不安。

就像是在巴格达挨了五枪时的前兆。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平。

第二百七十五章 绝户计

唐耀辉和吕帆,一对匪夷所思的组合,一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二世祖,一位是靠着拿命换钱的挖煤仔,出身天壤之别,怎么拼凑都没有咬合的迹象,可偏偏勾肩搭背比起亲兄弟还亲,如果不是清楚这俩人好色如命见了女人就扑,还真以为这俩是玩断背山的一攻一受。

可两人热络亲密的态度,让鼻子敏感的赵凤声嗅到一丝狼狈为奸的味道。

鬼狼爷偃旗息鼓做了闲散富家翁,按理说吕大总管应该在庄园尽忠职守,大老远跑到几十里地以外的痞子饭局掺和什么?莫名其妙。

唐宏图在掌舵唐氏集团时就已经往漂白的方向努力,前些年二哥根本不会参加这种聚会,这要是被警察堵住,用那句歇后语形容就是黄泥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可唐耀辉居然会大张旗鼓地来参加。老子拼命往岸上划,儿子拼命往深水里游?显然不符合唐耀辉阴戾的作风。

望到六位刀客腰间鼓鼓囊囊,双手有意无意按在那里,赵凤声心中一紧,悄悄对旁边的花脸和大刚小声道:“形势不妙,带没带家伙?”

二十四小时刀子不离身的花脸袖口一甩,蝴蝶刀握在手中,点了点头。

大刚别看平时鲁莽张狂,到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他不留声色地将凳子腿掰下来,放在自己右腿旁边,调整到能最快抡起凳子腿的姿势。

唐耀辉一瘸一拐率先步入房间,冲着众人扫了一圈,在赵凤声身上多停留了半秒钟,快速收回,跟二哥八分相似的豪迈脸庞挤出略带温暖的笑容,“老哥几个都在呢?今天这局,其实是我委托佛哥安排的,事先没跟大伙说清楚,先给大伙赔礼道歉了,见谅。”

众人望着拱手含笑的二世祖,没人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些痞子都是人精,一个赛一个世故圆滑,这伙人显然来者不善,谁都不愿做出头鸟,都等待着唐耀辉自己掀开幕后面纱,然后再做打算。

“唐总,您大驾光临,是给我们面子,哪还用得着赔礼道歉啊,太客气啦。”田志清迅速站起身,矮着身子,笑容灿烂说道。谄媚的神态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看着令人反胃。

“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吕刀魁,想必大家都认识吧。”唐耀辉搭向吕帆肩头,拍了拍,微笑道:“狼爷有事脱不开身,委托吕哥给咱们打个照面。”

吕帆诡异一笑,“狼爷托我给哥几个问声好,今天所有吃的喝的全算在吕某账上,想玩的话,等喝完酒我带大家去太阳岛快活,随便玩。”

武云市的痞子比较排外,对外地人隐隐含有敌意,虽然老佛也是外来人,但他跟随父母十几岁就定居到武云,严格来说还算是本地土著。吕帆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个酷爱用刀子说话的狠人在本地混了几年光景,在江湖里名声极臭,仗着鬼狼爷的威风狐假虎威,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经常把人往绝路上逼。所以即便他抬出鬼狼爷的遮天字hào,然后又用糖衣炮弹迷惑引诱,众人依旧不尿他那一壶,抽烟的抽烟,喝茶的喝茶,两位浓妆艳抹的女人玩着手机,根本没人搭理。

张小光和赵凤声一个去了国外,一个在监狱里蹲着,对他的劣迹不熟悉,可严猛和熊伟这批人吃了不少暗亏,被抢完生意不算,还被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脸,尤其是熊伟,这位脾气暴烈的痞子被吕刀魁砍在后背一刀,至今疤痕难消,现在仇人相见时分眼红,熊伟瞪圆了眼,摸了摸腰后的bi shou。

“唐总,吕哥,先坐,有什么话坐下再说嘛。”田志清见到场面尴尬,急忙跳出来打圆场。

唐耀辉和吕帆都是不擅长隐匿情绪的家伙,众痞子不赏脸,两人目光多多少少带有一丝阴毒,找到座位坐下,六名黑衣人走出门外,但不离大门三步左右距离,像是在保驾护航,但更像是在监视众人一举一动。

老佛挺有眼力价,挥着手让服务员上菜,房间内各忙各的,寂静无声,十分的压抑,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道道用料地道的农家菜端上桌,作为半个主人的老佛端起酒杯,清咳嗓子,大声道:“哥几个,一年到头了,难得咱们还能活蹦乱跳地在这里喝酒,不容易。上个月二哥驾鹤西归,咱都是他的老兄弟,最后一面没赶上,可惜,这第一杯酒,先敬二哥一杯,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也求他老人家以后多保佑咱顺风顺水,来,干了!”

精于交际的老佛搬出二哥,众人不好意思再装疯卖傻,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熊伟喝完了酒,站起身拉着女伴就要告辞,吕帆一个箭步拦住去路,阴恻恻笑道:“想走可以,等唐总说完话再走也不迟。”

熊伟犯了倔脾气,厉声道:“腿长在我身上,老子愿意往哪走就往哪走,还用你说三道四?!”

吕帆飞速掏出狗腿刀,反手握住,阴阳怪气道:“你再敢说走,腿可就不在你身上了。”

熊伟咬牙切齿地攥住了腰间bi shou。

“好了。”唐耀辉走到两人中间,打着哈哈道:“先坐下,有话好好说,老是动刀子的多不文雅。”

剑拔弩张的二人回到座位,唐耀辉环视众人,语气和煦道:“今天喝酒为主,但我还有一件小事要说。我们唐氏集团准备大力开发小马庄一带,在座的都是老大哥,人脉关系比我强出太多,我呢,也想学我父亲做一回善财童子,只要老哥们跟着我干,所有的活都由你们来挑,项目很大,赚钱的路子很广,哥几个不要怕不够分,就怕你们胃口太小吃不下。”

“真的假的?”穷得快逼上梁山的严猛挑眉问道。

“要是我唐耀辉说了不算,你们拿刀子砍我都行。”唐耀辉坦然答道。

开发小马庄?

这不是抢煊腾的生意?

赵凤声终于明白了唐耀辉此行目的,其实就是想联合江湖人物对付煊腾,在座的人资金不多,可手里面小弟加起来起码几百hào,光是一人吐口痰都能淹死人,更何况这些痞子作风一个比一个辛辣,泼大粪扔老鼠等肮脏卑劣无所不用其极,玩硬的更是拿手好戏,煊腾不和江湖人士打交道,唐氏集团在背后玩阴的,煊腾肯定招架不住节节败退。唐耀辉想用几块诱饵迫使痞子们誓死效忠,逼迫煊腾最终放弃开发小马庄的打算。

好一条绝户计!

第二百七十六章 割袍断义

赵凤声喜欢以恶意揣度他人,甚至怀疑肖贵为了钱和唐耀辉沆瀣一气,派吕刀魁来逼迫众痞子们就范,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想想也是,这年头为了钱连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对付煊腾,赚取丰厚回报,听起来貌似不错。痞子们各怀鬼胎,严猛一张驴脸阴晴不定,熊伟放下了恩怨陷入沉思,老佛眉飞色舞,掰着手指头算能往兜里捞多少银子,田志清早就和唐耀辉搞在一起,那辆卡宴就是从唐氏集团获取的第一笔好处,所以情绪最为高涨,冲着唐氏新大佬gē gong song dé,说着跟随唐总有肉吃之类的话,马屁一浪接着一浪,只有张小光板着棺材脸,阴沉似水。

现场只有他是煊腾员工,一厂老大出了名的仗义,面对唐耀辉想纠集众人抢自家公司饭碗,当然不可能让他阴谋得逞,张小光沉声道:“老二,你要趟这浑水?”

二十年多老大的威严根深蒂固,深入到骨子里,田志清对他打心底里发怵,见到张小光面色不善,田志清犹豫片刻,白花花的银子还是促使他硬着头皮道:“大哥,你就别在煊腾赚那仨瓜俩枣了,说出去都嫌丢人啊,还是跟着唐总干吧,保证你今年就能发大财。”

“老二,你这样会陷我于不仁不义。”张小光嗓音一沉,含怒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认钱,还是认我?!”

原本稍微轻松的场面被这句话带起紧张氛围,所有人都清楚一厂老大是位能动手绝不哔哔的痛快角色,他这样不顾兄弟情谊当众叱责田志清,说明一厂老大真的怒了。

张小光步步紧逼,田志清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这么多年刀光剑影攒下的过命交情,任谁也不能轻易丢弃,可当他瞥到院子里那辆几百万堆起的卡宴,金钱的yu wàng还是压制了兄弟之情,田志清咬咬牙,道:“老大,咱就跟着唐总干吧!你别犯犟脾气了!”

“好。”

张小光轻声细语念出一个字,大手猛然转向桌上的白酒瓶,朝桌角一磕,啪!变成无数玻璃碎片,张小光拿玻璃朝自己无名指一划,鲜血涌出,张小光语气淡然道:“咱们以前一个头磕到过地上,当了二十几年的兄弟,你既然不认我这个大哥,我就把当初歃血为盟的血还给你,从今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见面即是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大哥!”田志清欲哭无泪道:“你这是何必呢?!就算不在一起发财,那也不用不认兄弟啊!”

“田志清,你还看不透今天的鸿门宴?”张小光更改了称谓,威猛的眼神扫向唐耀辉和站在身后的一干人等,凝声道:“唐总布下这么大排场,自然不会光用嘴巴说话。我想唐总今晚只会留下朋友,不会留下敌人。”

唐耀辉双手揣兜得意一笑,对张晓光的话不置可否。

赵凤声一言不发目睹完一厂老大割袍断义,还是极为庆幸,他早对双方战力值进行着大概评估。花脸和吕刀魁半斤八两,大刚能干倒田志清,自己撑死能顶住沐金福五分钟狂轰乱炸,对方还有六位刀客枕戈待旦。就算严猛和熊伟站在自己一边,这俩社会大哥吃喝嫖赌是高手,打起架可不像在床上一样勇猛,俩人能撂倒一位刀客就算烧高香了,不能指望他们大展神威。十八刀客战功彪炳,上次背后那一刀就是拜他们所赐,真动起手,赵凤声自信能秒杀一人,两个就有些吃力,三个估计能战平,四个得看老天爷帮不帮自己,一下上六个,赵凤声直接生起逃跑的心思。

有了张小光这员虎将加入自己阵营,形势稍微好点,当初张小光和沐金福短暂交过一次手,好像张小光略逊半筹,但比起自己要强得多,如果张小光能拖住沐金福,自己再人品爆发碰见六位刀客有人闹肚子拉稀,至少还有一拼之力,不再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哥几个,考虑的怎么样?已经给你们几分钟的时间了。”

唐耀辉抬手看了看昂贵腕表,“我急着赶回市里,你们给个痛快话,我可不想把你们都当成敌人对待。”

“唐总,你的意思是顺你者昌逆你者亡?”严猛气的大驴脸都有些变色,“我们都是江湖里的老人,手里加起来几百hào小弟,连二哥都不敢说一网打尽,你凭什么?!”

“卧槽,小猛子,没想到你还有点骨气啊,真让老子刮眼睛相看。”大刚豪爽大笑,卖弄着小学五年级的文化水平,道:“以前真小瞧了你,过了这一关,老子不找你追债了,有钱还给老子就行,妈的。头一次觉得你是个带把的家伙。”

“凭什么?”唐耀辉好笑道,挨个指向在座的痞子,“就凭我能把你们赶尽杀绝!”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这才明白今天摆下的还真是鸿门宴。

“再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想跟着我干的,站到我这里,想做我的敌人,继续原地不动,包括两位美丽的女士。”唐耀辉笑容阴鸷说道,他端详着手表指针,“现在还有五十七秒,请自便。

沐金福攥起拳头朝前跨出一步。

吕刀魁继续摆弄着狗腿刀。

六位刀客终于掏出寒光闪闪的bi shou,把房门牢牢堵死。

见到要动手,两位女人呆在那里。瞬间她们就明白那个男人话里的意思,两人惊恐相视,手拉着手,绕过前面的熊伟,朝着门口挪去。

“妈的,臭biǎo zi!”丢人现眼的熊伟吐了一口痰,含恨骂道。

两个女人都是他从夜场泡到的绿茶婊,平时有钱了把你当大爷伺候,十八般武艺样样殷勤到位,就连双飞都能满足。可生死攸关,谁会陪着逢场作戏的男人殉葬?其实也怪不得biǎo zi无情戏子无义,人心而已。

“很好。”

唐耀辉满意道:“还有三十秒。”

赵凤声大刚和花脸稳坐diào yu tái,没有起身的前兆,张小光盯着流血不止的伤口陷入沉思,严猛拉着脸好像要死扛到死,跟吕刀魁素有间隙的熊伟也没打算投靠敌人,剩下的,只有一脸纠结的老佛摇摆不定。

今天的局是他张罗,可他也没想到唐耀辉会摇身一变露出狰狞爪牙,想到兄弟们会因为自己惹祸上身,这他妈的啥事啊?老佛悔的肠子都绿了。

“三。”

“二。”

“一”

“他凉地!数个大几把啊!就你小子会数数是不是?!老子当了十几年墙头草,今天也难得有骨气一次,就跟兄弟一起见阎王。”老佛黝黑的脸庞泛起暴怒后的潮红,“妈的个逼!老子也是混江湖的,敢把老子当枪使,唐耀辉,我草你祖宗十八代!”

一把凳子劈头盖脸朝唐耀辉脑袋砸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混战

可凳子刚出手,老佛就被一股大力扯住衣领倒飞出去。

老佛正准备骂几句是谁不长眼敢拽老子,定睛一看发现是赵凤声,转眼再瞅到吕刀魁的狗腿刀横在唐耀辉身前,老佛这才明白赵凤声救了自己一条命。

“非要赶尽杀绝?”赵凤声怕吕帆暴起伤人,跨出一步挡住狗腿刀锋芒。

“别人我可以放过一马,但你赵疯子……今天必须死。”唐耀辉胜券在握,将心中所想一股脑丢出,神色倨傲说道。

“再怎么说我也帮你把贾局长扳倒,让你重新入主唐氏集团,于情于理你也不应该恩将仇报,难道有人暗中怂恿?”赵凤声不傻,今天这场鸿门宴十有**是冲自己来的,或者是肖贵逼迫唐耀辉放人,他怀恨在心,于是做出疯狗一样的举动,唐宏图还是太子爷时就飞扬跋扈,如今大权在握,心如蛇蝎的唐氏新主子做出任何疯狂行径都不足为奇。

赵凤声此刻不再怀疑肖贵,只是感觉吕帆自作主张和唐耀辉狼狈为奸,依照老肖和自己的关系,断然不会取自己小命。

“废话真多。”

唐耀辉漫不经心的撇了撇嘴,“现在傻大个不在你身边,我看谁能挡住沐金福的铁拳。”

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不愧被称为最称职的走狗,听到主子发话,双拳一提,一个箭步向赵凤声冲刺,这一次沐金福没有留手,直接把心意liu hé拳提到最高杀伤等级,等到距离仅有三米远,狭隘的空间使得赵凤声无处可躲,赵凤声正准备拿出吃奶放屁的劲硬拼一记,比起沐金福拳头大了一圈的铁掌及时赶到。

砰!

双拳对双掌。

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沐金福微退半步。

双掌的主人接连倒退,被赵凤声拽了一下才没有磕到墙壁。

唐耀辉眯起阴戾的眸子,毒蛇一样扫着那位拦路虎。

身材魁梧,气态沉稳,当年武云市痞子堆里单挑无敌的张小光。

赵凤声打架经验丰富到车载斗量的地步,清楚沐金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刻气血翻涌,紧绷的神经处于最为松懈的时刻,赵疯子抽冷子玩阴的那是一绝,要不然当年会跟张小光拼得旗鼓相当,还隐约胜出一筹,靠的就是临场应变的能力。虽然落井下石那是小人做法,但现在关头是明哲保身的举措,赵凤声清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趟,一进,身体爆发出强大推动力,用起半步崩拳前所未有的强度,朝着沐金福胸膛电光火石奔袭。可他有张小光保驾护航,对面也有吕刀魁隐忍不发,狗腿刀划出阴风阵阵的斜线,强迫赵凤声改变行进方向。

一柄蝴蝶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比起狗腿刀的阴沉显得绚烂夺目,刀锋直指吕帆最薄弱的环节。

妖刀出手。

正中吕帆手肘,血花四溅。

花脸终于亲手报了三刀之仇。

老街四害打架的配合天衣无缝,花脸成天跟他们一起混在一起,耳濡目染,自然会懂得什么时候下刀最为得当,这一刀火候掌握的妙到毫巅,早一点晚一点都伤不到动作宛如灵猴的吕帆,只可惜花脸察觉到刀子轻轻一带,入肉不深,几乎没有伤到对方,要是吕帆动作再慢一点,整条胳膊都能卸下来。

吕帆捂着肘部连撤带退,跑到门外。

唐耀辉也被忠心耿耿的沐金福拉出屋子。

赵凤声不愿被关门打狗,随手抄起一把凳子当起了先锋官,将凳面朝向几位刀客铺天盖地的刀光,身体呈斜线飞速前进。赵凤声跑步水准得天独厚,这次面临生死关头,哪敢马虎?爆发出超乎寻常的速度,几乎跑出了残影,刀客们的武器全部砍偏,撤出一定安全距离,赵凤声神经稍微放松,终于觅得了大口喘息的机会。

花脸第二个跑出屋门,蝴蝶刀舞起一往无前的架势,为后面的同伴扫除一条障碍。张小光将涌到嘴边的鲜血喷到地面,调整好惊天骇浪般的气息,见到花脸一把刀子寡不敌众,张小光选择从旁边夹击,身体猛地撞向窗户,玻璃碴子四下飞溅,张小光对插在身体里的碎片视若无睹,悍然冲向准备出手的沐金福。

大刚拎起凳子腿,着急忙慌赶去救援,刚才的战斗转瞬即逝,以他的打架技术根本插不上手,眨了几下眼就已经落下帷幕。兄弟们去冲锋陷阵,大刚当然不会在后面加油助威,义无反顾扑向了一位刀客。

严猛这位心性狭隘的痞子从没被人欺负到这种份上,愤怒导致情绪暴走,抄起凳子跟在大刚后面,眼瞅着大刚上来就被一刀伤到手腕,严猛心知自己跟他半斤八两,最弱的一人还这么厉害,那跟谁交手都是送命,干脆二打一得了,爆吼一声支援大刚,两人配合默契地挡住了刀客手里的钢刀。

屋里只剩下老佛和熊伟,这俩痞子一个拿起门口的铁锹,一个掏出腰间的bi shou,学习大刚和严猛,朝着一位刀客发出挑衅的信hào,紧跟着你来我往战在一团。

就这样。花脸对吕刀魁,张小光抗住沐金福,赵凤声独自面对四名刀客,其他两位被痞子们瓜分,只剩下无所事事的唐耀辉没有对手,搂着两位绿茶婊欣赏捉对厮杀。

“你们猜谁能笑到最后?”目睹着一片腥风血雨,唐耀辉竟然还有心思对女人感兴趣,对两位身材妖娆的女人上下其手。

“当……当然是您了。”一位女孩怕的嘴都不太利落,颤颤巍巍答道。

“我喜欢你的答案。”唐耀辉用力掐了一下小蛮腰。

“啊!”女孩吃痛,条件反射下失声尖叫。

“喜欢归喜欢,不过嘛……只怪你们俩生不逢时,好好的人生还没开始享受,就得凋零败谢。到了阴间,别怪我唐某人辣手摧花,要怪就去怪你们今天不该进入到这个死局。”唐耀辉双手突然掐住女孩们的纤细脖颈,不断发力,浮现出狰狞神色。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天昏地暗

残阳如血,映衬在农家园内的刀影重重,更添杀机。

农家院的厨子和服务员,早在屋子里谈话时刻已被刀客们摆平,大铁门用链子锁扣住,想跑?行,你要是能在刀客们围追堵截中一口气翻过三米高的砖墙,算你能耐。

院子里连吼带叫正在激烈拼杀,每个战团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让对方躺下,不过其中有所差别,唐耀辉率领的人马只为求财,不愿跟痞子们以死相拼,赵凤声他们则不同,这种局面输了只有嗝屁着凉的份儿,所以痞子们把伺候老婆小三的劲头都拿了出来,既不要命又不要脸进行着反抗,本来战力一边倒的局面渐渐变成持平状态。

战场唯一没有用武器对阵的就是张小光和沐金福这对猛人,两人全靠肌肉强横的爆发力冲撞,招招到肉,视觉感极为震撼。

沐金福师从名门,心意liu hé拳快要练到炉火纯青境界,举手投足皆可伤人,张小光并未系统学习过国术,全靠天赋和实战积累中的经验应对,十招之后渐落下风,幸好他的**力量丰沛,抗击打能力极为出色,比起沐金福要强出半筹,左支右绌抵挡着犹如滚滚长江之势的铁拳,基本挨三招能还一招,攻多守少,如果不是沐金福一心二用顾忌着主子安危,恐怕一分钟内就能主导战局。

花脸和吕刀魁宿怨极深,都想把对方立刻毙于刀下,双目通红进行着刺杀。两人都是玩刀的行家,一来一往有攻有守。花脸上次武器吃了大亏,想方设法弄来一把正版的蝴蝶之蝶舞,刀身强度和刀刃锋利度突飞猛涨,根本不怕和吕刀魁的狗腿刀硬碰硬,两把十大名刀的刀锋凛冽,稍微不留意就有可能被对方刺中,比起其他场面更加凶险。两人身法不约而同走的是灵敏路线,步伐落点至关重要,踏错半步都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这一点身材矮小的吕帆占据天然优势,虽然他刚才受了一点轻伤,但丝毫不妨碍攻击频率,相反却激发了吕刀魁的凶性,咬着腮帮子专攻花脸下盘,刀刀往大动脉招呼,阴毒至极。一米七八的花脸胜在腿长腰韧,足尖一点蹿出几米距离,动如脱兔,蝶舞白光闪耀围绕在吕帆的上三盘,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大刚和严猛这对长相丑陋的难兄难弟,实在不是打架的材料,俩人体型都属于干架时的弱势群体,一个偏瘦,一个偏胖,一个有力量没有敏捷度,一个逃跑还行,厮杀只能玩蛋去,看着像是胖头陀和瘦头陀在对付笑傲天下的红花会舵主陈近南,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幸亏俩人床shàng chuáng下配合默契,一个受到刀客bi shou威胁,令一个奋不顾身前去营救,这才没有被出手歹毒的刀客串了糖葫芦。不过几个照面之后,严猛稍不留神被bi shou划了一刀,鲜血长流,严猛这下连头发丝都气直了,怪叫一声,用出街头巷站惯用的绝技大风车凳法,一把木椅被他舞成水泼不进,战力值飙升。刀客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心生惧意进行本能的后撤,生来就会趁人之危的大刚哪能错失良机,拎起凳子腿朝着对方肩头来了一棍子,砰的一下正中目标,二十来岁的刀客被两位长相凶狠恶煞的家伙瞪的心慌意乱,肩头又挨了一下狠的,频频后退,眼见就要靠近墙根。两个从不要脸的玩意最会痛打落水狗,哇哇怪叫,撵的刀客满院子乱窜,等到人家逃到十几米外,大刚和严猛实在没体力追赶,吐着舌头大口喷着白茫茫的粗气,俩人生死攸关中还默契地相视一笑,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过了今天这一关,你得给我找俩大洋马。”大刚气都喘不匀,面对着九死一生的局面,竟然还有心思zhǎo nu人。

“找你妹啊,凭啥叫我给你找?”严猛翻着白眼,也不知是累的还是被某人脸皮打败,翻得黑眼珠不知所踪。

“你欠老子钱!”大刚恢复了一点力气,扯着嗓子喊道。

“行行行,要是能活着出去,老子给你当大洋马都行。”严猛又好气又好笑答应道。

“上次揍你揍得疼不?”大刚想起了追债时还踹过大驴脸几脚。

“没有现在疼。”严猛捂着胳膊流血不止的伤口,龇牙咧嘴道。

“看你那怂样,老子当初被砍了三刀都没哼哼过。”大刚埋汰一句,然后神色变成极少流露出的正经模样,轻声道:“熬过了今天,老子请你喝酒。”

严猛没想到这畜生转了性子,还真不太适应,愣了片刻,大驴脸灿烂一笑,“好。”

老佛和熊伟联手对付一名刀客,这仨人打起架来的场面竟然有些搞笑,熊伟五大三粗典型的北方大汉形象,举着一把十几公分的bi shou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老佛不足一米七的身高却拿着两米多长的铁锹当做武器,有种小驴拉大车的即视感,还没挥几下就直骂真他凉地沉,俩人被刀客各自放了几次血,终于意识到武器不趁手,熊伟拎起院内炖肉用的铁锅狠狠一丢,迫使刀客后撤,急忙跟老佛互换武器,这下俩人总算找准了人生方向,熊伟扮演起了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舞着泼风锹法得心应手,老佛心知自己远距离不占优势,小命要紧,也不会惦记风度问题,干脆猫着腰,专玩下三滥猴子偷桃和扎脚面的把戏,从远处看就是鲁智深带着地老鼠在打怪兽,又激烈又好笑。

赵凤声这个战圈人数最多,他独自要承受四位刀客的攻击,原本赵凤声打算以守带攻,找机会脱身寻觅战机看看能不能擒贼先擒王,把战力孱弱的唐耀辉先搞定。但吊诡的是压力不像他意料之中那么大,其中一位长相清秀的刀客好像出工不出力,压根没发出有效攻击,举着刀子像是大妈们在跳广场舞。

还没等他琢磨过来其中滋味,无意中扫了一眼唐耀辉方向,让他大吃一惊!

唐耀辉目露凶光,一手挽住一个女孩的喉咙,进行着惨无人道的虐杀。

女孩们连惨叫都没办法喊出口,bái nèn的脸庞青筋暴露,吐着舌头拼命呼救,手脚并用争取能逃离死神的魔爪。可男人的臂力毕竟要超出柔弱女子数倍,唐耀辉铁了心的要掐死她们,女孩们根本无力回天,眼见着手脚渐渐瘫软,已经快要到达濒死阶段。

眼见女孩们要香消玉损,赵凤声又同情心泛滥,亲眼目睹唐耀辉杀人,总不能见死不救。赵凤声一狠心,一咬牙,从那位态度消极的刀客找到突破口,举着凳子横扫一圈,挡住其他三名刀客的攻击,那位眉清目秀的刀客竟然突然后退,跟他一起并排冲刺,惊得赵凤声差点没回过神。

“生哥,狼爷死了。”那名刀客悲痛欲绝说道。

“什么?!”赵凤声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唐耀辉和吕帆联手杀了狼爷,那两个王八蛋不得好死!我们全靠狼爷养家糊口,没想到那些杂碎竟然为了钱把狼爷卖了!生哥,我活着,就是要给你说一声,无论如何你要为狼爷报仇!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清秀刀客咬牙切齿说道,。

肖贵的死,使得赵凤声陡然生出滔tiān nu意,眯起赤红眸子怒视着罪魁祸首唐耀辉,身体因为暴怒产生急速颤抖。

虽然总是嚷嚷着肖贵欠了自己半条命,可那些都是自己仗着年纪小耍无赖,总体而言,肖贵付出的比他付出的多几倍,从肖贵得知自己回到武云市之后,一直像个老大哥一样百般照顾,找吕刀魁讨债时故意放水,为了不让自己良心谴责又违背秉持的江湖道义放走杨璐璐,随后放出话谁敢动赵凤声就是跟我鬼狼爷找麻烦,最后又像人生导师一样告诉他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这些恩情,即便肖贵表面不说,赵凤声心知肚明,他表达方式比较内敛,不喜欢把感谢和报答挂在嘴边,总觉得以后能还上这一笔账,没想到农庄一别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老肖那张威风八面的脸庞。

老肖,你费尽心思还了我半条命的债。

可你的恩情,让我怎么偿还?

赵凤声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如刀,刺向还在享受杀人kuài gǎn的唐耀辉。

这是赵疯子第一次横生出主动杀人的念头!

赵凤声双腿剧烈踩踏地面,爆发出一往无前的架势,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冲向杀死老肖的罪魁祸首。

可当他距离唐耀辉还有十几步,唐氏集团新大佬放开手中生死不知的女孩,不急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黝黑的铁疙瘩。

枪!

原来这才是唐耀辉敢血洗江湖的最大屏障。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忠义

自从719案以后,武云市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新上任的公安局长勒令彻查qiāng zhi,别说五四**这种大火力杀伤武器,就连拿绷弓子打鸟,都得被警察叔叔带到局里盘问清楚,然后没收打鸟工具,写一封痛心疾首的保证书。

唐耀辉竟敢顶风作案,冒着蹲大狱蹲到菊花盛开的危险,弄来一把枪?!

就连鬼狼爷都不敢碰严令彻查的热武器。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要不然唐耀辉怎么会大张旗鼓扫平一些障碍,原来这个王八蛋枪杆硬了,腰板也硬了。

赵凤声没工夫感慨他胆大包天,枪声一响,他绝对比唐耀辉先见阎王。

论起qiāng xiè,在场没有人比赵凤声更熟悉qiāng zhi,他在部队和巴格达天天手里摸着枪,打出去的子弹足够消灭一个加强团,熟能生巧,赵凤声不仅会用枪,还会躲枪,他清楚怎样做才会让射击者大感头痛。现在扭头往回跑,绝对是脑子秀逗的选择,整个院子都在阻击枪覆盖范围之内,子弹的速度可比他脚丫子跑得快,赵凤声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冷汗直流,硬起头皮冲刺,奔跑中,微微倾斜的躯体猛然低了一半,缩成虾米形状,朝着侧前方玩命狂奔。这样的做法当然是要缩小子弹覆盖面积,利用速度降低对方射击精准度。

唐耀辉手里握的是一把七七式762毫米阻击枪,属于华夏公安武警标准装备,体积小,重量轻,别看拿在手里像个孩子玩具,火力跟外形不成正比,每秒318米的极致速度能撕裂人体每一处坚硬骨骼,打中了非死即残。

唐耀辉见到赵凤声略显滑稽的姿势,嘴角悄然勾起,准星随着赵凤声身影不断晃动,有种猫捉老鼠的biàn tàikuài gǎn,“跑啊,再跑快点,我倒想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赵凤声默不作声继续绕着圈子,每迈出一步,距离唐耀辉更近了十几公分。

原地打转很容易引起头晕,再说唐耀辉腿脚不灵便,跟着小老鼠转的头晕眼花,神情一凛,终于耐不住性子扣动扳机。

砰!

击针击发底火后点燃发射药,弹头脱离弹壳,挤入线膛,声音并没有预料中的大,想必是经过玩枪高手的改装。可威力依旧凶悍,比起改装前速度起码高出三成。

院子内灯光耀眼,能见度挺高,赵凤声视线一直盯着唐耀辉的右手,身体速度保持在极限的百分之八十左右,见到唐耀辉右手青筋暴起,赵凤声咬牙往前一滚,唯一希望这小子枪法不要太偏,自己误打误撞成了冤死鬼。

子弹在赵凤声脚跟炸裂,带起一蓬黄土。

妈的!

赵凤声脚腕被小石子溅射时擦掉一块皮肉,痛彻心扉,暗自骂着那王八蛋枪法真他娘扯淡,阴差阳错差点把自己废了,如果换成有射击功底的射击者,扣动扳机时机成为习惯,这一枪赵凤声利用时间差躲避,肯定不会让自己挂彩,真是不怕行家就怕愣头青,摸不透唐耀辉到底按什么路数出牌,差点把小命搭上。

唐耀辉一击不中,没有像预料之中将赵疯子身体打出大窟窿,撇了撇嘴,心生不满,端起阻击枪再度瞄准。赵凤声突然改变行进路线,扭头开始反转着圆圈,这一下弄得唐耀辉极为别扭,痛恨这个家伙太过狡猾,一下子恶向胆边生,砰砰就是两枪。

赵凤声没有像刚才一样倒霉,两发子弹都从他几米开外掠过。

只有十米远了。

这是赵凤声可以攻击的距离。

近身肉搏,赵凤声能完虐这个身手一般的菜鸟二世祖。

正当赵凤声准备以一个饿虎扑食欺身直进,肋部骤然遭到一股大力突袭,身体像是被一个几百斤的巨锤狠狠凿中,不由自主扑倒在地面,黄土漫天,划出一条长长痕迹。

赵凤声肋骨好像断了两根,疼的连呼吸都无法顾及,扭头一看,望到气势稳若山岳的沐金福。

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经受过系统磨炼,张小光这位野路子行家前三板斧还能折腾折腾,后面气息不稳,也不懂得节省体力,越打越处于下风,十招还一招,只有还手之力。沐金福见到赵凤声想玩擒贼先擒王那一套,这条一片丹心的走狗自然不会让他得逞,虚晃一枪脱离战局,朝着赵凤声空档狠狠一击。

赵凤声只顾盯着唐耀辉右手,完全没有防备其他人偷袭,剧痛之中,还寻思着当初还不如让傻小子把小斧子撕碎,免去今日的险境。

赵凤声这时十分想念以后盖世无双的傻小子。

有他在,哪还能轮得到沐金福耀武扬威。

天下哪有后悔药?想念傻小子的思绪转瞬即逝,唐耀辉的准星已经挪到赵凤声脑门,阴鸷一笑,“去死吧!”

还没等他扣动扳机,一道寒光直直刺中他的手腕。

“啊!!!”

唐耀辉疼的捂住手腕大步后退。

千钧一发之际营救赵凤生的,正是那位面容清秀的刀客。

清秀刀客得势不饶人,正准备拿刀子划破唐耀辉的喉咙,去报狼爷不共戴天之仇,却被惦记主子安慰的沐金福一脚踹在后心。

清秀刀客被踹成重伤,倒在地上,危急关头依旧没忘记鬼狼爷待他视如己出,把他当做亲弟弟看待,这里既有养育之恩,又有兄弟之情,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从来没有忘过。清秀刀客举着刀子,嘴里不断喷涌出血水,在地面匍匐出一条血路,虽然重伤在身,但从没影响他报仇的决心,双目喷火,死死瞪着距离不远的唐耀辉,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誓死也要为恩人报仇雪恨。

沐金福一记夺魂脚,如泰山压顶一样轰然踩踏在清秀刀客背部。

清秀刀客终于没有力气再挪动自己身躯,视线望向躺在不远处的赵凤声,喃喃道:“记得报……报仇。”

艰难说完这句话,清秀刀客跟他的大哥一样,死不瞑目。

“兄弟……”赵凤声咬破了嘴皮痛苦喊道。

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为了给鬼狼爷报仇送掉性命,赵凤声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只明白他的死,是为了两个字,叫做忠义。

第二百八十章 左屁股蛋子

沐金福杀了一个不肯作罢,反身冲着赵凤声步步逼近,平庸的五官浮现一股嗜血后的狰狞,没用几秒钟,来到目标躺着的地点,左脚一点,抡起刚刚夺取一条人命的粗壮右腿,腰部骤然发力,瞄准的正是赵凤声脖子,准备给这位打了数次交道的对手来个一脚断恩仇。

如果踢实,赵凤声九条命都得撂这。

赵凤声连呼吸都感觉吃力,更别提起身抵抗,眼睁睁望着沐金福硕大的皮鞋飞速逼近。

危急关头,突然灯光熄灭。

原本灯火通明的院子漆黑一片。

众人还没适应光线的剧烈反差,全都成了睁眼瞎。

原来是大刚和严猛这对丑男组合打跑了刀客,还吓得胆小如鼠的田志清满院子乱窜,本来想关掉电闸开关好进行浑水摸鱼,可院子里房间太多,谁也不清楚电闸开关在哪个犄角旮旯,大刚不愧被李爷爷夸赞为大智若愚的程咬金,急中生智找了把刀,砍断了电线,迸溅的火光差点波及到大刚胳膊,吓得他赶紧扔下刀子扭头就跑。

“大家分头跑!左屁股蛋子方向集合!”院子里回荡起大刚鬼哭狼嚎般的叫喊。

左屁股蛋子,武云市痞子们的黑话,寓意是朝东南方向集结。

痞子们二十来岁那会干架多了,吃亏挨打后总能归结出一些经验,得喊点别人听不懂的暗语出奇制胜,攻守之间也好相互照应,比如右屁股蛋子是西南方向,左胳肢窝是东北方向,右咯吱窝是西北方向,其实这样的暗语大家伙心知肚明,武云市上点年纪的痞子大部分都听过,平常只是喊着玩玩,干起架基本没什么用处。可今天的形势相当微妙,吕刀魁和刀客们都是外地人,没听过痞子们年轻时玩起的把戏,唐耀辉这个二世祖不在江湖涉足,也没有听过粗鄙的黑话,沐金福是唐宏图从外地重金聘请的好手,听到大刚这句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起眼珠子,依稀能辨别出赵凤声还躺在那里,大腿狠狠一抡,空了,赵凤声被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千钧一发之际掳走,扛在肩头,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

“张老大,你能不能换个姿势?老子不被小斧子踢死,也得被你折腾死。”赵凤声摸了摸这位出手相救好汉的下巴,都他娘的是毛,除了喜欢留着大胡子的张小光还能是谁?急速奔跑中,赵凤声断裂的肋骨正好卡在张小光肩膀部位,每一次颠簸,赵凤声疼的光想骂娘,可他清楚张小光这样做是逃命的不二法门,只好央求张老大格外开恩,把自己身体翻一下,哪怕拎着自己脚丫子跑都行啊。

“忍一忍。”张小光沉声答道,忽然停住了脚步。

前面就是三米高的砖墙,张小光自己倒是能翻过去,但是带着一个拖油瓶,打死他都没那轻功飞檐走壁。张小光沉思片刻,明白多逗留一秒钟就多一分危险,右腿一抬,风驰电掣朝着砖墙轰去。

哗啦啦。

砖墙的承受力毕竟不是水泥墙能够比拟,加上年久失修,整片砖墙应声而倒,露出几米宽的通道。

“我去他奶奶个腿啊!”赵凤声痛哭流涕道:“快快快,赶紧给老子翻个身,肋骨又他妈断了一根。”

张小光踹墙引起的反作用力强悍无匹,他本人抗击打能力强,没觉得有大碍,可百分之八十的劲道全都传到赵凤声肋部,刚才沐金福那一击余威犹在,加上这一脚的威力,两根断骨变成三根,赵凤声没有当场昏厥过去,算是承受力相当不错了。

“小声点!不怕被沐金福听到?!”张小光虽然让他小点声,可自己嗓门比赵凤声还大,右肩一挑,把哭爹喊娘还掐着自己胳膊肉的家伙挪到左肩,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往田间一通狂奔。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痞子们打架不行,但是论起逃跑那都是大师级别,以前不光跟仇家赛跑,还和警察赛跑,日积月累锻炼出一身不俗的走为上计功底。老佛别看身材矮小,可熊伟手里有铁锹啊,当然他不可能像撑杆跳选手那样轻松跃过围墙,只是把铁锹戳到围墙旁边,一蹬,一扒,猴子一样跐溜爬上了围墙,老佛还不忘坐在墙头拉体态憨笨的熊伟一把,追兵逐渐逼近,俩人也不管围墙外面是化粪池还是泥塘,叮里咣啷翻了下去,不过全都是背部着地,幸好外面都是土地,没有摔出个好歹。

大刚多精啊,他早在砍电线之前就找好了退路,喊完那一嗓子,拉着血流不止的严猛来到一处狗洞,用手拔掉上面几块砖头,量了量,刚好能过,于是两位以跋扈著称的痞子从狗洞里逃生。俩人逃出生天之后,还不忘互相发下毒誓,这个事以后谁说出去谁是孙子!

花脸和吕刀魁这一对仇敌积怨太深,都想用刀子割破对方喉咙,出手一刀比一刀辛辣,看架势如果没有一人躺下,另一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俩人互相挨了对方十几刀,浑身成了血葫芦,花脸听到大刚发起风紧扯呼的口hào,无可奈何放弃了一拼到底的打算,刀锋舞出炫目的寒光,身形向后一撤,退出战局,朝着围墙一踏一蹬,身体灵活地翻身上墙,仓促间也尽显潇洒飘逸,比起大刚钻狗洞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活高明一百倍。

痞子们不要命地向西南方向狂奔,仅靠遥远的路灯和吝啬的月光辨别道路,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荒芜的庄稼地,逃命要紧,什么风度啊,大哥形象啊,统统不顾了,就连老佛踩了一鞋臭狗屎也当没看着,暗自安慰着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张小光扛着赵凤声跑得不快,被善于逃命的老佛逐渐追上,不到一分钟花脸赶到,大刚拉着受伤的严猛气喘吁吁赶上大队人马,等到他们聚在一起,发现前面的国道只有几十米距离,路过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

终于逃出来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横刀向天笑

赵凤声趴在张小光肩膀后面像一只树袋熊,扫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人,肋部的疼痛使他有气无力问道:“熊伟呢?”

老佛左右环顾一番,愕然道:“刚才还跟我一起跑呢?咋没人了?不会掉粪坑里了吧。”

大刚一脸鄙夷道:“就你逃命那速度,踩俩风火轮还以为是哪吒,老熊平时开着车都嚷嚷累,挺着大肚子能追上你才怪。”

严猛皱眉道:“生子,还等不等老熊?再待下去,大家伙都得送死,我感觉没必要为了一个人牺牲大家伙。”

众人都清楚他话里的意图,现在情况十万火急,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熊伟跟他们平日里来往不多,见面打个哈哈,喝酒碰几杯,提到对方名头赏点脸面,总体而言属于点头之交。严猛的弦外之音无非是没必要为了一个路人赔上所有兄弟性命,虽然大家表面不会做出不仗义的举动,但肚子里都打着小九九,既然严猛开了这个难开的口,众人放下一口气,齐齐望向主心骨赵凤声。

赵凤声跟熊伟只见过几面,还是小时候那会落下的情分,出于大局观考虑,六个人的命绝对比一条命值钱。可赵凤声还是面带纠结道:“再等一分钟,如果还等不到熊伟,咱们再跑也不迟。”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砰砰两声枪响,还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嘶吼,在寂静的黑夜极为瘆人。

痞子们心中闪过同一个念头:熊伟死了。

“这帮王八蛋!下手真他妈毒!”大刚咬着后槽牙愤恨道。

“先跑吧,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老佛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赵凤声脸色苍白点了点头。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吕刀魁赫然出现在不远处,惨淡的灯光照在他阴毒的脸庞,更添几分恐怖意味。

“妈了个巴子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非要赶尽杀绝?!”严猛捂着伤处狠声道。

“你们都得死。”沐金福紧跟而至,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没人觉得轻声细语跟雷霆万钧有什么差别,天字hào打手的金字招牌本身就带有一股自信,相反,也带给别人莫大的压力。

局势危如累卵,张小光无法对沐金福构成威胁,花脸跟吕刀魁半斤八两,赵凤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坐在旁边丢石子,其他三位都是白给,沐金福站着不动让他们砍都砍不死,更别提能帮上什么忙。

唯一的可行性就是四面八方各自逃窜,看哪位幸运儿能躲过沐金福和吕刀魁的追击,毕竟对方现在只有两人,不可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赵凤声不愿牵连旁人,自己重伤在身,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但他不愿牵连旁人,花脸和大刚几十年的兄弟,断然不会临阵脱逃,没必要连累到其他三人把小命葬在这里,唐耀辉本来就是冲自己来的,让别人殃及无辜,不合适。赵凤声轻声道:“张小光,你放我下来,赶紧带着老佛和严猛逃命,以后我们的仇就指望你们去报了,记得再捎带肖贵那一份,就当帮我还债了。”

张小光棺材脸罕见地露出和蔼笑容,轻轻道:“你赵疯子跟我打了几十年交道,什么时候见我跑过?”

赵凤声清楚他的犟脾气和他做人的信条,整个一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二百五,于是不再相劝,转过脸冲老佛和严猛道:“赶紧走,我们替你们争取最大的时间,不求别的,以后记得逢年过节给兄弟们上一炷香。”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仇,赵凤声是不打算让他们报了,他俩人也没这个能耐,只求到了阴曹地府在阳间有个亲戚朋友惦记着孤魂野鬼,烧点黄纸送瓶白酒。赵凤声这一次遭受灭顶之灾,亲人朋友几乎死绝,再没有别人依托,除了师傅和二妮,只能拜托这两位平日里一起酒池肉林的狐朋狗友了。

老佛黝黑的脸庞在黑夜里亮的发光,透露着一股哀怨之气,“生子,今天我可是第一个动手的,还他凉地怕死?!你再这么说,我可不认你这个兄弟!”

严猛一字一顿道:“一条命而已,咱们吃江湖饭的从没怕掉脑袋,也没丢弃过兄弟。”

“哈哈。”大刚拍着严猛肩头狂放道:“从来没觉得你帅过,今天头一次发现你长得还挺顺眼。”

严猛铁青颜色的大驴脸阴灿灿一笑,哪个角度都看不出帅这个字眼。

几人铁了心地要陪自己殉葬,赵凤声又是无奈又是不舍,苦笑道:“我欠的债够多了,你叫我怎么还你们这份天大的债……”

“哥,一世人两兄弟,说那么多见外了。”守护在赵凤声左右的花脸轻轻一笑,笑容羞涩淡然,犹如邻家青春懵懂的小妹妹,有赧颜,有倔强,但丝毫没有畏惧死神的恐惧。

“好。”赵凤声豪气顿生,从张小光雄壮的背部走下地,颤颤巍巍绷直腰杆,浑然不惧道:“那咱们兄弟就一起找阎王讨酒喝!”

“就怕阎王爷跟老佛一样抠。”大刚大难临头还不忘记某人的铁公鸡作风。

“抠咋了,那叫会过日子,总比你这个桃园街火枪手要强。”老佛反讽道。

六人哈哈大笑。

六位异性兄弟放弃了昔日里的仇怨,放弃了荣辱尊卑,也放弃了绝处逢生的希望,他们肩并着肩,心贴着心,坦然面对这没有生还余地的背水一战!

横刀向天笑,视死如初归。

“看不出你们还挺仗义。”唐耀辉幽灵般从黑暗里现身,身边跟着五柄寒气逼人的bi shou,最扎眼的还是手里的七七式阻击枪,这才是噬魂夺命的利器。唐耀辉啧啧叹道:“既然你们情同手足,那我一会顺水推舟送一个人情,把你们的尸体放到一起烧掉,也好让你们路上有个伴。”

唐耀辉还摇头晃脑陶醉在掌控社会大哥生死的美妙感觉。

六人齐刷刷送了他一句经典国骂:shǎ bi!

唐耀辉怒目圆睁,大手一挥,咬牙道:“杀!”

第二百八十二章 出

唐耀辉的优越感和自我陶醉被一帮痞子嘲讽的体无完肤,这位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枪口来回扫着面目可憎的家伙们。忠犬沐金福心意liu hé拳练到大成境界,察言观色的本事比起拳法更胜一筹,得知主人暴怒,心领神会,亮起獠牙,身体朝着人群中冲刺,准备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临死前上完生动一课,让他们尝尝拳头硬比起嘴硬可要让人心服口服。

张小光挺身而出,把对方最猛的重型武器大包大揽。

老话说哀兵必胜,破釜沉舟的张小光把生死置之度外,使用出只攻不守的疯狗式打法,稳操胜券的沐金福断然不会跟他拼命,几招过后竟然被张小光压制,完全处于下风,一个不小心,脸颊被撩出一道青痕,气的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不断咬牙切齿,拳头劲道一加再加,终于在张小光后继无力的时候以牙还牙,拳头砰地一声砸在对方前胸。

在铁拳接触到胸口那一刹那,张小光憋住呼吸,汗毛倒立,胸前肌肉急速收缩,将对方拳头威力削弱到最小程度。但是沐金福的铁拳不是任何人都能经受得起,张小光嗓子眼一甜,噗的一下喷出漫天血雾,双臂抡的密不透风,沐金福怕他再次拼命,抽身撤退,张小光漫不经心擦拭着络腮胡子上面的血渍,目光燃起强烈战意。

这一拳幸好伤势不重,他调整好呼吸,再度朝着沐金福冲去,双臂大开大合,只攻不守,完全是以命换命的姿态。

沐金福一击得手变成平心静气,张小光急于拼命变为心浮气躁,临阵对敌最忌讳心智紊乱,张小光犯了大忌,立刻承受到应有的后果,胯骨处被沐金福一记鞭腿抽中,疼的铁汉张小光直嘬牙花子,匆忙大步后撤,沐金福得势不饶人,拳头挥舞频率渐渐加快,或多或少砸在张小光躯干,还好他护住了要害部位,凭借着钢铁一般的意志,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张小光对敌经验丰富堪称宗师级别,以他的天赋如果经过李玄尘diào jiào,能甩赵凤声十条街,可惜璞玉没有遇到名师,只能任由沐金福欺凌。

妖刀和刀魁再度碰撞出剧烈的火花,狗腿刀和蝶舞在一尺范围内进行凶险搏杀,每一次邂逅,都会传出令人泛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响,狗腿刀刀刀阴毒,蝶舞攻守俱佳,一时间打得不分上下。

如果想造就一位高手,悟性、勤奋、经验缺一不可,花脸的悟性和勤奋都是上上之选,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太轻,对敌次数太少,没有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给他练刀。跟吕帆的对决,花脸这辈子从没经历过如此难缠的对手,换言之,这也是他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磨刀石,如果能将对手击败,对厮杀的领悟势必会再提高一个层次,功夫再上一个台阶。

花脸聪明,属于那种一点就透的明白人,在交锋中不仅能张弛有度的挥刀躲避,大敌当前还能不断领悟用刀的要诀,满打满算三场仗打过,吕刀魁的刀法路数被他熟稔,下刀轨迹越发从容,每一刀的力道火候掌握的羚羊挂角,从第一次交手时的三七开,到现在稍微占据上风成为四六开,使得摸了三十年刀的吕帆大感头痛,躲避的狼狈不堪。

花脸愈战愈勇,蝶舞突然刺向吕帆手腕,对方匆忙收刀,没想到花脸这一招还有后手,中指一弹刀背,蝶舞如穿花蝴蝶般飞速旋转,锋利的刀刃划过吕刀魁的小臂,空中洒落鲜艳的血珠。吕帆手臂一凉,大吃一惊,慌忙后撤,可蝶舞像是附骨之疽再度围绕着手臂做文章,每一下都冲着手筋方向划过,吕刀魁面对阴魂不散的蝶舞恨得牙根痒痒,但技不如人,没好的办法应对,一退再退,呈现出无法挽回的颓势。

唐耀辉身边只留了一位刀客和田志清保护,其余三位刀客分别扑向了三位痞子。

这下大刚他们倒了大霉,若是二打一,他们还能依靠各种无赖手段zhou xuán,一对一,手无寸铁的他们连逃跑都做不到,才刚照面就有人挂了彩。

老佛还好,平时为了去泡妹妹报了跆拳道班,就算没学到真功夫,经常挥动拳脚至少体力和敏捷能得到锻炼,面对着凶神恶煞一样的刀客,老佛压根没想正面对敌,撒开脚丫子绕着圈狂奔,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老子有一百多个小弟,小心他们以后把你们家妻儿老小全剁碎了喂狗,几句话正中刀客下怀,害怕着家人被殃及无辜,不敢亲手了断他的性命,所以一个一本正经的逃,一个三心二意的追,基本上俩人相安无事,各自耍着花枪。

大刚没舍得将刚才的凳子腿丢弃,始终拎在手里,一棍在手,再仗着人高马大力气不亏,还能抵挡一阵。

最要命的就是严猛那里,他把前半辈子的功夫都花在了女人肚皮上面,不能打,不能跑,刚才还不小心挨了一刀,碰见的刀客还是昨夜被戴了绿帽子的家伙,这一通火气无处发泄,全洒在严猛身上。刀光一闪,严猛胳膊就挨了下狠得,还没等他张嘴骂起祖宗十八代撒气,小腹感觉一阵冰凉,半尺长的刀身完全捅了进去。

严猛顿时弓身如虾,双手捂住了鲜血狂涌的小腹,张了张嘴,“操……你妹。”

痞子们奉行的一贯准则,头可破,血可流,气势不能丢。

那怕是死,也得逞一逞口舌之快。

眼见这个丑八怪临死前还敢骂街,刀客暴跳如雷,沾满血迹的刀子再度挥舞,朝着严猛心脏部位狠狠刺去!

还没等刀刃靠近严猛,砰!一块大石头不偏不倚砸在意图行凶的刀客面门,连带着门牙都掉了两颗。

重伤在身的赵凤声出手了。

幸好他小时候喜欢玩丢沙包之类的游戏,大刚的丑脸长成这个惨状,或多或少得拜好兄弟所赐,这个手黑的东西每次丢沙包时只朝着脸蛋子呼,这家伙手黑,准头还他娘奇准,弄得老街孩子谁都不喜欢跟他玩丢沙包的游戏,怕鼻青脸肿丢人现眼。当然遇到二妮三妮之类的女孩了,赵凤声则会手下留情,朝着含苞欲放的小胸脯和小翘臀进行精准射击,二妮和三妮如今有点小霸道的身材,和他的悉心培养也不无关系,全仰仗赵凤声一手栽培。日积月累下,赵凤声养成百步穿杨的绝活,指哪打哪,精确度十分惊人。

时隔多年,赵疯子又耍起儿时的小伎俩,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欺负兄弟,而是为了救兄弟。

赵凤声迅速爬行到严猛身边,尖锐的石块划破他的皮肤也不管不顾,带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赵凤声晃了晃疯狂喘气的严猛肩膀,焦急道:“老严,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撑着点!”

严猛大驴脸一片惨白,睁大眼睛,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伤口,苦笑道:“肠子都他娘出来了,恐怕活不成了……”

赵凤声对待自己堪称残酷,经常在枪林弹雨中闲庭信步,可他最受不了跟同伴阴阳两隔,每次遇到这种场面,赵凤声都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兄弟的命,望到严猛苟延残喘的模样,赵凤声心如刀绞,流出两行滚烫热泪,安慰道:“谁说肠子流出来就必须得死?!你得给我撑住,不许他妈的自己先走!”

严猛丑陋的五官挤出一抹笑容,气息微弱道:“好……”

张小光等人急忙回撤,围在了严猛四周,花脸的刀,大刚的凳子腿,老佛蹩脚的跆拳道把式,形成了一张荆棘密布的大网。

“死人了?呵呵。”唐耀辉举着阻击枪幸灾乐祸道:“你们还真耐揍啊,折腾了一晚上才死了两个,不过下一分钟,很有可能是三个。”

黑黝黝的洞口朝着众痞子不断瞄准。

“shǎ bi玩意,来朝你爷爷开枪!”大刚怒吼道。

“别打他,他皮糙肉厚的打不死,有本事你他凉地崩老子!”老佛气急败坏喊道。

张小光和花脸两位不善言辞的实诚人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站在赵凤声和严猛身前,用行动去捍卫自己值得去保护的兄弟。

唐耀辉猖狂大笑,“好感人的兄弟情,不枉费我布下天罗地网陪你们玩。”

六人神色如铁。

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千年以后的今日,是否能再续写一曲雄浑悲烈的《荆轲歌》?

摆平了公司里杂七杂八的琐碎小事,李穆洁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展宏图,第一步,煊腾的目标就是房地产,但现在市区地皮高的离谱,前几年三十多万一亩的土地涨到了几百万,如果按照煊腾的全面绿化的指标,得不偿失,所以煊腾的战略方针很明确,朝拿地便宜的郊区发展,第一个目标就是拿下小马庄。

跟村支书扯了几个小时的皮,订下了基本拆迁补偿措施,李穆洁还算满意,只不过那位村支书色眯眯的眼神始终不离自己敏感部位,弄得李穆洁数次生起揍人的心思,还好结局皆大欢喜,李穆洁强行压制住滔tiān nu火,坐上了自己那辆宝马760。

“董事长,您是不是不高兴啊?”身材和脸蛋被赵凤声评为75分的小秘书怯生生问道。

“别废话。”李穆洁还为那位色大叔耿耿于怀,语气带有一股浓郁火气,“再说话我可把火撒你头上!”

小秘书从没见过董事长如此火大,吓得一哆嗦,急忙捂住了自己口无遮拦的樱桃小嘴。

李穆洁眯起冰冷眸子,若有所思望着路边景色。

忽然看到了地里若影若现的几处人影。

李穆洁以为村民在聚众斗殴,没当成一回事,可仔细一看,瞅见了酷似大刚扎眼的身躯。

“停车!”李穆洁杏目一睁,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急速喊道。

司机吓得一脚闷向刹车。

李穆洁下车,仔细观望了一番。

还真的是大刚。

旁边的是花脸?地上搂着人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像是小花生呢?

“这帮不争气的东西,干架都干不过别人,还让人家包了饺子!丢不丢桃园街的人!”李穆洁气呼呼地骂了一通。

打开后备箱,李穆洁从最里面抽出尘封已久的盒子,上面遍布着灰尘,盒子开启,竟然是木棍之类的东西,其中最耀眼的就是一截闪着寒光的钢铁枪头!

每一节棍尾处都有凹槽,李穆洁熟悉地将木棍组合在一起,不到几秒钟,一杆阴沉木做成的大枪赫然出世。

这是李穆洁找匠人专门打造的乌木枪,枪身的韧度和重量,都和她小时候吓唬赵凤声的那杆大枪相差无几,用起来极为顺手。

小秘书尾随董事长下车,见到她不可思议地变出一杆大枪,惊掉了下巴,“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李穆洁单手一抖,沉寂多年乌木枪嗡嗡作响,枪头巨颤,用极其亢奋的状态迎接出世的喜悦。

李穆洁傲然一笑,“害怕打架吗?”

小秘书胆战心惊地点点头。

李穆洁斜眼道:“那就捂住眼睛。到时候做噩梦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煊腾集团的董事长要拿着大枪去打架?

小秘书愣在那里,脑袋都秀逗了。

李穆洁脱掉碍事的高跟鞋,露出一双堪称冰肌玉肤的雪白双足。

“这帮不争气的小崽子,还得靠姑姑给他们擦屁股。”李穆洁没好气嘀咕道。

吹弹可破的玉足一跺,曲线妖娆的身子掠起,每一次落地都踩得翩若惊鸿。

李家那杆摧枯拉朽的霸王枪。

李家那杆曾经被八大宗师交口称赞的霸王枪。

李家那杆把江湖无数后起之秀压的俯首称臣的霸王枪。

十年前被誉为可挤进宗师行列的霸王枪。

出!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不作死不会死

严猛呼吸逐渐微弱,大驴脸转为死寂的灰色,其他痞子没有痛哭流涕迎接兄弟死亡的噩耗,而是斩钉截铁怒目望着对面虎视眈眈的群狼。他们清楚,严猛的死只是一个序曲,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下一刻,对手的屠刀会朝着他们脖子抹去,或许,他们死状的比严猛还要凄惨。

唐耀辉拿着阻击枪耀武扬威的模样实在让人恶心,赵凤声眯起眸子道:“你已经开了六枪,七七式阻击枪的dàn jiā只能容纳七发子弹,你最多还有一枪的机会。既然你的目标是我,那就来吧,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免得被我逃走后你睡觉都睡不踏实!”

“哈哈!”

唐耀辉猖狂大笑道:“没想到你赵疯子还有今天!一心求死?好,我成全你,到了阴曹地府记得把账记我头上,变成鬼魂了要记得冤有头债有主,我会找几百个和尚道士等着你的阴魂,到时候再继续狠狠折磨你,啊哈哈哈!”

大刚呸了一口,不屑一顾道:“别举着铁疙瘩装大尾巴狼,没了阻击枪你连个蛋毛都不是。我们这些兄弟全是风里来雨里凭能耐闯出的名堂,你算个什么几把东西?不就仗着老子留下的家底作威作福?我去你奶奶个腿!有本事你朝老子开枪啊,让老子尝尝挨枪子是啥滋味,不敢开是不是?不敢的话哪凉快哪待着!biǎo zi裤裆里钻出的玩意嘚瑟个什么劲!”

大刚的用意就是要挨了最后一枪,给兄弟们逃生留出一丝虚无缥缈的机会,今夜自己和生子铁定是跑不了了,张小光和花脸还有可能逃出生天,他不怕死,但是就怕没人给他报仇雪恨,如果他们以后能拿下唐耀辉的狗命,大刚死了都觉得挺赚。

他一番恶毒的叫骂,老实巴交的窝囊蛋都得生起砍人的心,更别说从小落下残疾变得阴毒狭隘的唐耀辉,脸庞泛起狠色,枪口猛然指向大刚脑门,拇指肌肉绷紧,下一秒就要了结破口大骂的那人性命。

“唐耀辉!”

赵凤声不愿目睹好兄弟比自己先走一步,爆喝一声,缓缓说道:“在我临死前,能不能回答一个问题?就当了去我生平最后遗愿,你不会连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吧?”

见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赵疯子立刻要被自己亲手杀死,唐耀辉咬着嘴唇,得意一笑,“看在你们都要嗝屁的份上,允许你问。”

赵凤声表情严肃道:“你了解我的底细,既然不怕张新海和向双平的报复,仅靠你的根基远远不够和他们掰腕子,想必幕后另有其人吧?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身后的那棵大树……应该姓雷?”

赵凤声的猜测不无根据,别人可能不清楚他和向双平张新海的关系,唐耀辉可是心知肚明,今天敢设下鸿门宴刺杀自己,按照两人打交道的历史来看,并没有痛下杀手的缘由。唐耀辉先是杀了武云市江湖大佬鬼狼爷,然后对付这帮痞子,表面上是血洗江湖觊觎魁首的宝座,可每一件事好像都跟自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肖贵摆明了立场要护着自己,痞子们又和自己情同手足拉起一条战线,想要拔掉自己这根肉中刺,必须要搞定这些难缠的人物,这是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因此赵凤声可以断定,这件事有人从中作梗,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一直暗地里捣鬼想把自己玩死的舅舅,西北小侯爷,雷斯年!

唐耀辉微微一愣,紧扣的扳机略微松缓,讶异道:“赵凤声,说你聪明还是说你未卜先知,连这么隐晦的事情都猜得到?也不知道你小子闯了什么祸惹恼了雷家,引得小侯爷都亲自出手,还真是个惹事精。不过这些事都已经不重要,你死了,才最重要。”

赵凤声沉沉点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最多就是一把屠夫掌中刀,哲别手中箭,既然你痛痛快快给了我答案,那我也会领这份情。等老子死了,只去找正主寻仇,不会纠缠着你这个被利用的人不放,来吧。”

“小兔崽子们!打个架都被人揍得满地找牙,还是不是桃园街的种!”

一声娇叱从远处飘来,与其相伴的还有速度极快的窈窕身姿。

众人齐齐望去,目睹着飘逸如仙的一袭白衣和那一杆漆黑如墨的乌木大枪从天而降。

“小姑?!”

赵凤声光听声音,就能分辨出来人是儿时最崇拜的女神姑姑,一颗本来准备赴死的心骤然激活,高兴的光想抱住旁边的大刚狂啃两口。别人不清楚这位煊腾集团大老板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可知道啊,说到打架,阴阳探花费尽心血雕琢出的美玉,会是什么水准?用屁股都能略知一二。就连吝啬说出溢美之词的李老爷子都对自己这位宝贝女儿赞不绝口,说她的枪术已然登峰造极成为枪法大家,八个土埋到脖子的大宗师都不一定能是宝贝女儿的对手,可惜这臭丫头一门心思去海外留学,要做经济领域一剑出天下惊的公孙大娘,再加上如今的江湖不是以前的江湖,打打杀杀没什么好出路,李玄尘只好如她所愿,暗自感慨着这丫头生不逢时,没遇到冷兵器的铁血时代,否则又是一位名动天下的巾帼女将。

只是眨几次眼的功夫,一袭白衣飘到众人面前,李穆洁呼吸根本没有疾行后的喘息,杏目蕴含冰凉寒意,竖起大枪,冲着唐耀辉一行人厉声道:“赶紧滚!否则别怪老娘出手太狠,打得你们连亲妈都不认识!”

说到出场亮相,李穆洁足够惊艳,可当众人看到她的白色职业装和光着两只脚丫子的模样,有些啼笑皆非,也就是手里的乌木枪有点震撼力,扶风弱柳的外表完全是一个羸弱女子。吕刀魁和刀客们都是刀头舔血的狠人,绝不会被一个女人吓跑,甚至还庆幸着杀人之后还有一朵生有倒刺的玫瑰可以采摘,几人露出淫邪目光,朝着一双笔直修长的měi tui和傲人的双峰不断打量,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心思,够味!

只有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脸色阴沉,没敢小瞧了这位女性,甚至拳头紧握,两腿微曲,完全是如临大敌时的慎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沐金福师从名师,见识过高人风范,不会像只靠逞勇斗狠的刀客们一样没有眼力价,这位漂亮女人身法罕见地迅疾,一杆几斤重的乌木枪握在手里丝毫不会颤抖,每一个动作从防守形态来说都无懈可击,如果不是赶巧,那么这女人肯定是扎手的硬点子,极有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硬!

唐耀辉是个色坯,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货色,刚从李穆洁的美貌中缓过神,桀桀怪笑道:“这不是煊腾公司的李老板吗?怎么跑到这来了?难道是暗恋我唐某人,所以大老远跑来以身相许?哈哈,今天真是双喜临门,我唐耀辉既有财运又有桃花运,难得的好日子,一会弟弟就在野地里好好陪你玩一玩,绝对让你死去活来不知人间愁滋味。”

赵凤声捂着肚子着骂了一句不知死活的shǎ bi。

女神姑姑最讨厌对她露出色相的饥色家伙,以前没有乌木枪在手时就揍了不少倒霉蛋,这次大枪在手,唐耀辉凭借沐金福和吕刀魁还真以为能降服得了这位生龙活虎的母夜叉?十年后冠绝天下的傻小子都不敢说能赢得了一枪在手的李家大xiao jie啊。

果不其然,听到唐耀辉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李穆洁气的脸色铁青,她心知在这方面女性始终处于下风,也不跟他耍嘴皮子功夫,手腕一翘,寒光四溢的枪头乱颤,怒不可遏道:“再胡说一句,老娘把你舌头穿个窟窿!”

唐耀辉放肆大笑道:“我的舌头是伺候姐姐用的,可不是让姐姐串糖葫芦玩,如果想要我的舌头,姐姐尽管吩咐,保证让你yu xiān yu si~”

赵凤声呵呵一笑,挺有傻小子的八分风采。

察觉到李穆洁玩枪的微妙手段,再见到自己主子还在挑衅人家,沐金福心中一紧,有点想哭的冲动。

不甘人后的吕刀魁跨前一步,淫笑道:“唐总,这个女人吕某看上了,你要是不介意,咱们俩一会可以一起玩玩。嘿嘿,煊腾的大老板?超级大富婆啊,我这辈子还没玩过这么高端的女人,唐总,怎么样?能不能满足我这个不情之请?”

想到吕帆代表雷家跟自己接触,怎么也能算上雷家的走狗,唐耀辉不敢违逆他的心意,频频点头道:“好啊,既然吕兄喜欢大被同眠,那咱们得使出全身功夫伺候姐姐,否则都对不起李总长途跋涉献身的美意。”

吕帆舔舐下刀身,满脸猥琐下流。

暴怒中的李穆洁悍然出手,一杆大枪如同蛟龙出水,带着气吞山河的霸道,直冲吕刀魁!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女战神

一寸长,一寸强。

枪被冠以百兵之王的美誉,自然有其背后蕴含的大道理。

当李穆洁裹挟着滔tiān nu火刺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枪,吕刀魁才明白踢到了铁板,这个外表素雅高洁的女人,绝不像表面那么柔软娇弱,这一次恐怕不仅提到了铁板,还是长满倒刺的铁板。

吕刀魁猛然俯身,想凭借身材矮小的天然优势,来化解风卷残云般的攻势,用一寸短一寸险贴身近战。他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枪道大成的李穆洁焉能如他所愿,枪身以不可思议的走势改刺为压,一记羚羊大挂角的泰山压顶,枪身凝成巨大爆发力砸在吕帆背部,轰然作响,把为祸武云多年的吕刀魁夯在地面。

吕帆只觉得被一座大山砸在背部,脑袋瞬间失去神志,狂喷出一口老血,脖子一歪,趴在地面动也不动。

秒败!

李穆洁轻松收枪,挽起漂亮枪花,乌木枪立在身后,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如同一位女战神。

卧槽!!!……

痞子们也就赵凤声对女神姑姑的身手略知一二,其它几位根本不晓得优雅如兰的大美人身手这么强悍!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吕刀魁,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战力不俗的花脸也才和他平分秋色,女神姑姑只出了一枪,那个成天见谁都想捅一刀子的跋扈家伙,跪了?!

众痞子大快人心,都以最真诚的膜拜目光对女中豪杰行注目礼。

赵凤声露着大白牙在那傻笑,比自己击败强敌还乐呵。

李穆洁弯如弧月的精致玉足一磕枪身,接近两米的枪身刮出凛冽风声,枪尖指向罪魁祸首唐耀辉,沉声道:“下一个该你了!”

唐耀辉哪曾想到煊腾大老板是一位默默无闻的枪法大家,见到吕刀魁秒败,再被寒光闪闪的枪头一指,腿肚子都转起了筋,连滚带爬匆忙后撤。李穆洁晚上窝了一肚子火,又是无良村长的好色目光,又是对面俩人的口无遮拦,被一群sè láng弄得心里及其不舒服,正好没处发泄,干倒一个不知死活的倒霉蛋,连一半火气都没泄出去,脚尖轻轻点地,乌木枪舞起一圈,用出枪法里相对于平稳的中平扎枪式,风驰电掣冲着唐耀辉手臂刺去!

杀人,功成名就的李穆洁不会去做那样的糊涂事,但连自己的小粉丝二妮都敢论起板砖拍人后脑勺,偶像当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大善人,杀人不会去做,还不敢扎别人几个透明窟窿?李家大xiao jie从小跟人动刀动枪,打伤打吐血的不计其数,日积月累下脾气变得冲动易怒,可不会大发慈悲做那观音大士。

忠字当头的沐金福硬起头皮充当起了炮灰角色,使出心意liu hé拳中空手夺白刃的功夫,蹂躏过无数英雄豪杰的铁手奋力转向枪身,李穆洁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多年没有和人交手还是在经验上略有欠缺,枪头竟然被一把抓住!

不过李穆洁艺高人胆大,虽惊不乱,用出崩字诀,枪身强烈震颤,就算以沐金福扎实的功底也被震得虎口出血,手腕发麻,枪身再也拿捏不住,大踏步后撤,挡在唐耀辉身前面呈颓色。

哪里跳出来一位女夜叉?怎么强的一塌糊涂!

“心意liu hé拳?”李穆洁收住枪势,定住娇躯,微感诧异道:“小花生的身手还算马马虎虎,对付几个臭流氓还不在话下,我说怎么会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原来有一位高手在这里坐镇。罢了,后辈被人欺负,当长辈的不能袖手旁观,就让我称称你的斤两,看你心意liu hé拳练到哪一层了。”

小花生?

听到这个略带嘲弄意味的绰hào,痞子们不怀好意往赵凤声身上看去,视线全都洒向他的裆部。

赵凤声脸皮不愧有铁皮城墙之称,坐在那里老神在在欣赏着女神姑姑的飒爽英姿。

枪若出海蛟龙,抖起无数枪花,朝着对方武云市作威作福的天字hào打手大肆宣泄。

李穆洁终于用起了真功夫。

沐金福侧身直进,想跟对方近身搏击,用起了跟吕刀魁同样的方式应战。李穆洁不屑冷笑,身为用枪的行家,这样的敌人见多了,那一次被他们得偿所愿了?最终结果不都是躺在那里鬼狐狼嚎?!李穆洁手腕发力,大枪改刺为挞,如大江东去,奔流不息往对手肩头狠狠一抽。沐金福眼疾手快,使出了懒驴打滚的无赖招数,躲过了凶狠一击,一滚再滚,离女夜叉的距离不足一米!

“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liu hé枪!”

李穆洁娇叱一声,乌木枪不可思议地骤然后撤,她握住枪头,单足跺地,利用地心引力使得乌木枪弯起巨大弧线,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手腕猛挑,枪身电光火石蹿出,正砸在沐金福壮硕的胸膛。

噗!

沐金福鲜血狂喷,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轨迹,直接飞出十几米远,瘫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通!

李穆洁枪身驻地,嘴角勾起迷人笑容,傲然说道:“只练了外三合的门外汉,内三合一窍不通,还敢跟姑奶奶动手?不知死活的玩意!”

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就这么被收拾了?……

众痞子惊得狂吐舌头,连拍巴掌叫好都忘了。

“臭biǎo zi,去死吧!”唐耀辉见到本来的胜局因为一个女人的到来变成败局,表情转为歇斯底里的疯狂,举起手里黝黑发亮的铁疙瘩,不计后果地朝着李穆洁发出致命一击!

“姑姑小心!”

赵凤声用一小部分心思观看着李穆洁大展神威,但是大部分精力专注着唐耀辉的动向。那颗子弹一朝不发,始终是他的心头巨患,见到唐耀辉临死前还要拖人下水,赵凤声不顾一切地扑向李穆洁。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回荡在广褒的土地上。

那颗子弹电光火石飞到李穆洁面前,但是被一个略显单薄的身躯挡住死神锋利无比的镰刀。

他就是从来不把命当命的赵疯子。

第二百八十五章 噩梦

苟延残喘的老街被初春时的风情激发出一股久违的活力,整条街沐浴在懒懒洋洋的春风中,显得安逸宁静。

一位背着书包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赶往回家的路,苹果脸洋溢着小屁孩不知愁滋味的幸福感,忽然脚底一滑,噗通摔了个狗吃屎,引得旁边戴着红领巾的小胖墩捧腹大笑,小男孩满含哀怨瞪了他一眼,不顾手掌伤口的疼痛,急忙拍去新裤子上的灰尘,刚一低头,才发现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这可是今天刚换上的新裤子啊!想到母亲白天替人家缝被子补贴家用,晚上还要熬着夜裁剪衣服,小男孩眼圈瞬间变得通红,心疼的扑簌扑簌直掉眼泪,小孩的心事藏不住,一张欢天喜地的笑脸立刻变成垂头丧气的模样。

走拐到胡同口,从里面冲出来一位横冲直撞的小家伙,咣当撞在小男孩怀里,没等小家伙七荤八素摔个屁股墩,小男孩急忙扶住她,这是一位比他小了两、三岁的小女孩,家人怕倒春寒引起发烧感冒,还给她裹了一身大红大绿的棉袄,两个牛角辫冲天直立,脸蛋被冬天里的彻骨北风掠出了红彤彤的颜色,要多俗气有多俗气。

小男孩发现是每天站在胡同口等他放学的邻居小丫头,颓败的脸色挤出一抹强硬笑容,问道有没有事,小丫头捂着晕乎乎的脑袋,晃了晃牛角辫,憨憨一笑,缺了两颗门牙,挺傻。

小丫头从打着补丁的棉袄中掏出大白兔奶糖,剥去外面塑料纸,咿咿呀呀地要放进小哥哥嘴里,小男孩含笑推诿,嘱咐让她先吃,小丫头挠了挠牛角辫,挺纠结,干脆放进嘴里一口咬成两半,还拿出来比划了大小,或许是小哥哥给她讲孔融让梨的故事起到了效果,她沉思片刻,然后把小的丢进嘴里,大的递给小哥哥,小男孩这次没有拒绝,从脏兮兮的小手接过奶香四溢的糖果,吃的异常开心。

小男孩牵着小丫头的手走进胡同。

青梅竹马你侬我侬的场面几乎每天都在这里上演。

小男孩把小丫头送到她的家里,独自走回十二hào,刚一进门,碰到了经常挂有慈祥笑意的母亲,小男孩胆战心惊示意着裤子破了两个大洞,小脸布满委屈和诚惶诚恐的神色,母亲惊慌失措,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见到小手擦出几道血痕,母亲火急火燎跑到里屋,匆匆忙忙拿出毛巾、棉球、紫药水,先是擦去表面泥垢,然后给儿子拿棉球涂抹紫药水,心疼地泪水在眼眶里晃悠,蹙起细长蛾眉问他疼不疼?小男孩坚强摇头并奉献出一个灿烂笑容,母亲怜悯地爱抚着他的额头,说我们家凤声最乖了。

弄好伤口,母亲把他裤子脱下,又找出剩余的布头,一针一线打着补丁。母亲怕儿子在学校被人瞧不起,用出最大的耐心,想把接口处织补的天衣无缝,争取不留下补丁的印记。

一位母亲或许没有让儿子过上丰衣足食的能力,但是她们一言一行都浸透着什么叫做无微不至。

这就是母爱,伟大却又显得有些普通的母爱。

小男孩从书包里掏出一样东西,穿着秋裤跑到父母房间,着急忙慌到达父亲轮椅旁边,邀功似的扬了扬手里的考shi juàn子,父亲不露声色接过,望见右上角用红颜色圆珠笔写出的98分,心中涌起一股骄傲,可严父的形象浇灌在这个传统男人的血脉里,绷起脸,问他是不是答卷时马虎了,为何没有考100分?

拿到全班第一的小男孩没想到父亲会如此态度,呆在那里犹如泥塑,片刻后,冤屈和不忿冲刷着他的大脑神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这边的响动引起了旁边屋子里老人家的注意,七十多岁的爷爷拄着拐棍急匆匆赶到现场。他是一位握了一辈子枪的老兵,最耀眼的战绩一人砍翻过三个精壮的鬼子,别以为小鬼子都像媒体里渲染的那么不堪一击,那会柜子门可是经受过地狱式训练,射击格斗样样精通,最可怕的就是悍不畏死的武士道精神,那会我**人吃穿用度都不和敌人在一个档次,身体孱弱,没受过正规训练,五个打一个都有可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老人家能正面以一敌三,那绝对称得上是值得炫耀一辈子的彪炳功绩。

走完跌宕起伏的大半生,老人家颁发的军功章不计其数,但是耳朵在朝鲜战场被大炮震得不太利落。别人在耳边说什么都听不清楚,唯有孙子的哭声能引起他老人家的注意力,只要小凤声一亮嗓子,老人家就像年轻时听到了冲锋hào,不顾一切冲向敢惹孙子的牛鬼蛇神。

拐杖雨点式地打在轮椅周围,吓得在老山前线敢抱着炮弹跟敌人玩命的男人推起轮椅抱头鼠窜,小男孩用力拽住爷爷衣角,老人家怒目圆睁,骂着中年男人自己不中用光拿儿子撒气,有本事去揍鬼子去,欺负自己的心肝宝贝算什么能耐!再敢欺压小凤声,老子把你手都打断!曾经拿过国家一等杀敌英雄的男人揉着火辣辣的肩头,呵呵一笑,解释着我是在逗他玩,老人家耳背,还以为他在狡辩,气得吹胡子瞪眼,论起拐棍就要继续替孙子出气,怕父亲挨揍的小男孩在爷爷耳边急忙小声嘀咕了几句,老人家这才收手,恨铁不成钢说了几句难听话,拉起孙子的小手,准备带他去买最爱吃的包子。

当爷孙俩走到门口,一群膀大腰圆的黑衣人忽然冲进家里,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在阳光照射下极为耀眼,晃得小男孩眼睛都睁不开。

父亲和母亲听到动静匆匆忙忙赶到院中,那群黑衣人一声不响就挥起刀子冲父母恶狠狠砍去!

躺在病床上的赵凤声陡然睁开双眼!

噩梦带来的恐惧感还未远离,使得他汗如浆涌,大口喘着粗气。

挨了一枪,没死?

赵凤声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脑海中闪过第一个念头。

第二百八十六章 鸡蛋碰钢板

噩梦带来的惊悚还未远去,后背的疼痛一波接一波从脊髓传入大脑,弄得赵凤声痛不欲生,浑身轻微颤抖,汗水汹涌流出,苍白病态的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潮红,密密麻麻遍布着汗珠。

经过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赵凤声才逐渐适应这种最少能达到十级的痛感,他吃力地扭动脖子,撩起手背阻碍视线的输液器,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是一间整洁素雅的病房,光线格外明亮,只有自己所躺的一张病床摆在中间位置,标准的高干待遇,赵凤声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思考着这间病房恐怕比起五星级宾馆都贵,十有**是财大气粗的女神姑姑掏的腰包。

嗅觉灵敏的赵凤声突然嗅到一阵淡淡花香,抽动鼻子,顺着花香飘散的方向望去,发现是一大捧象征健康意义的粉色康乃馨,赵凤声猜测着是谁附庸风雅给自己买那么多能看不能吃的花,不知道自己喜好的是农民阶级的实用主义路线?还不如买点猪蹄或者肘子呢,那多实惠啊,又能解馋还能滋补受到重创后的身体,一举两得嘛。

想到美食,赵凤声肚子咕咕直叫唤,估计最少一天没进食了,他艰难伸出手臂,捅了捅坐在椅子上不停打盹的大刚,用干涩沙哑的嗓音轻轻说道:“喂……能不能别跟周公闺女约会了,先醒醒,给我倒杯水,嗓子都冒烟了。”

“哦。”

听到兄弟的要求,大刚迷迷糊糊答应一声,下意识站起身,忽然意识到好兄弟竟然苏醒了,茫然失措地揉揉眼眶,丑陋的大脸浮现惊喜神色,冲着好兄弟的脑门咣咣亲了几口,“卧槽!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下半辈子得跟床过了。”

“滚一边去!”

赵凤声用尽全身力气反抗才逃离魔爪,拿手擦拭下湿漉漉的脑门,全是吐沫星子,赵凤声反胃道:“老子还没嗝屁着凉,用得着这么早哭坟?”

大刚狂喜之色溢于言表,拉着兄弟的手死攥着不放,甚至眼眶里都晃荡着晶莹泪水,“那个赤脚医生就是个王八蛋!说什么子弹擦伤了脊柱,你后半辈子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得坐在轮椅上代步,娘的,要不是小姑死活拦着,我非卸了那孙子两条腿先让他柱上拐!”

坐轮椅?

那不是和父亲结局一样?

难道这玩意还能遗传?……

赵凤声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自己沦落成和父亲同样悲惨结局,心慌意乱朝自己大腿狠狠掐了一下。

疼!钻心的疼!

赵凤声疼的面部肌肉抽搐,可他还是露出得意的傻笑,疼归疼,最起码不会靠着轮椅度日了。

大刚给他倒了一杯水,赵凤声鲸吞牛饮般一饮而尽,喝完后不过瘾,嘴唇还是干,又要了一杯,接连三大杯下肚,赵凤声干裂的嘴唇才水润起来,他忽然想到严猛那天晚上命悬一线,急冲冲问道:“严猛呢?他怎么样?”

“你都快嗝屁着凉鸟朝天了,还有心思惦记别人死活。”大刚撇嘴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那个犊子命硬着呢,肠子都流出来了愣是没死,医生说他的伤势比你还轻,就是流血流的多了点,过两天伤口长好就没啥大事了。”

赵凤声听闻自己没害死朋友,心中放下一块重达千斤的石头,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问道:“唐耀辉那帮人呢?”

大刚幸灾乐祸大笑道:“全他奶奶进了局子,一个没落。那帮王八蛋犯了命案,不是挨枪子就是蹲大狱蹲到菊花开,这辈子甭想再出来祸祸人了。到时候我再找人好好‘招待’他们一下,娘的,差点把咱们一窝端,咱兄弟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这个仇,咱们得血债血偿!不过老熊的兄弟们得到了信,他们要亲手为老大报仇,已经有人开始下手了,能不能轮到咱还很难说,等你出院了咱们再合计合计,杀他一个回马枪!”

“老熊白丢了一条命。”赵凤声难掩朋友因他而死的痛苦,带有悲怮口吻轻叹道。

“这谁也不能怪,这年头在大马路闲逛都有可能被马路杀手一击毙命,要怪只能怪命,用李爷爷的话就是万事皆有定数。咱这么多人没人对不起老熊,你那会冒着危险还要等他,够仗义了,别太往心里去。”大刚清楚赵凤声有点慈悲心的儿女情长,怕他内疚,急忙开导他这事谁也不能埋怨。

“等我能下地走路了,你带我去给熊伟上柱香,也不枉朋友一场。”赵凤声脸色黯淡道。

“好。”大刚答应道。

“我受伤的事,你没跟二妮说吧?”赵凤声想起噩梦里呆萌的小丫头,心中一阵刺痛。

“没你的吩咐,我哪敢张口。”大刚长吁短叹道:“一开始我还不理解你的做法,现在倒是有点懂了。咱们这种人刀里来枪里去,指不定哪天就被仇人了下绊子,你回来这大半年啥都没干,光跟人家掰命了,换成我是崔叔,我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谁愿意闺女跟着亡命徒担惊受怕过一辈子?那不是找ci ji嘛。你俩既然走到这一步,就别想着重头再来了,只可惜那么多年的光景白瞎了,确实可惜。除非你屁股上的屎擦干净,想踏实下来本本分分过日子,如果那会你还想跟二妮和好如初,到那时候,我去当媒人,保准你们俩还跟以前一样。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当一天的赵疯子,我始终不会去开那个口,别害了你,还害了二妮。”

一番话看似不近人情,但赵凤声懂得大刚心底的纠结。自己和二妮就像是他手心手背的肉,伤了哪个都不舍得。

“放心。我自有分寸。”赵凤声攥着大刚手腕轻声道。

“那个姓雷的你准备怎么应付?”唐耀辉这帮人绳之于法,可大刚还是惴惴不安,西北那棵遮天大树一天不倒,生子一天就不会脱离险境。但是说反戈一击,又谈何容易,至少他自己没那底蕴去跟对方搏杀,就算想拼命都找不到途径。这不是鸡蛋碰石头,这是鸡蛋碰钢板,还是几千吨重的庞然大物。

“还没想好。”赵凤声实话实说。严格来讲不是没想好怎么应对,而是找不到一个正确有效的办法去咬对方一口。

“你会想方设法帮老熊报仇吧?”大刚对他的性格心知肚明,提心吊胆问道。

赵凤声没有回答,只是缄默不语。

赵疯子何时吃过亏?

哪怕豁出性命都得让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一次依然如此。

第二百八十七章 尴尬

随着鬼狼爷集团覆灭,唐宏图一脉全部被扔进监狱里感悟人生,以赵凤声为首的痞子们俨然成为江湖里最有话语权的新贵。听闻这帮大哥在医院里养伤,脑子稍微灵活点的人们托关系找门路也要跟江湖大佬攀上交情,不为别的,就想混个脸熟。以后想要在武云市这一亩三分地混饭吃,哪座庙里的的菩萨都不能得罪,而且赵凤声他们出了名的好打交道,极少有仗势欺人的劣迹,于是心思活泛的人群接踵而至,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礼物争先恐后踏入病房大门,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抱紧这座大佛的腿,大树底下好乘凉。

赵凤声遭了秧,背部的伤情还没完全康复,每天还得像是秦淮河畔最受欢迎的花魁开门迎客,笑的肌肉都开始抽筋,唯一的收获就是堆如小山般的礼物,赵凤声半开玩笑说道小卖部一年都不用进货了,光靠这些就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花脸见到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怕他伤势恶化,干脆充当起了门神角色,礼物可以留下,但人不能进,谁敢贸然闯进房间,得问问他手里的蝶舞同不同意。

有了锋利的妖刀把守大门,赵凤声难得清静,托大刚去买来了几本书,想充实充实自己空虚的头脑。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刚子问他想看啥书,赵凤声笑道别买黄书和漫画书就行,等大刚准备动身,赵凤声又嘱咐一句:你觉得什么书看的想睡觉就买什么书,大刚挠挠头,若有所思离开房间。

赵凤声小心翼翼伸了个懒腰,阖住眼睛闭目养神。

唐耀辉那一枪打在脊柱附近,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和脆弱的神经系统,凭借他强悍的恢复力,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就连见多识广的医生都说他体质异于常人,普通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不卧床休养一两个月,根本下不了床。其实这要得益于赵凤声勤奋练习国术的结果,流传多年的瑰宝既可以健体强身,还能激发身体细胞活力,再加上李玄尘在他小时候经常喂一些不知名的草药,虽然赵凤声武术没有练到一流水准,可恢复能力那是嗷嗷biàn tài,只要不是伤及要害,基本可以称得上是打不死的小强。他那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疤,换作旁人早见了阎王,赵凤声依旧活蹦乱跳撑到现在,堪称一大奇迹,这其中煞费苦心的李爷爷功不可没。

等赵凤声酣然进入梦乡,眼睛突然被一双冰凉柔腻的手掌捂住,经过特意变声后的娃娃音响起在他耳畔,“猜猜我是谁?”

赵凤声闻了闻飘散在空气中浓郁的香水味,“巴宝莉红粉恋歌,除了你个狐狸精还有谁会用?”

被一语识破身份的张小曼懊恼地松开双手,跺脚道:“你就不能猜错一次,让我高兴高兴?!”

赵凤声转过身,看到了包裹在灰色si wà里的玲珑双腿,再往上瞧,挺拔的山峰从领口挤出一道雪白深沟,搭配着张小曼精心打扮后的妆容,活脱脱一个chi rén不吐骨头的女妖精。赵凤声可是很久没碰过女人了,被一帮痞子伺候着天天胡吃海喝,送礼的也多以滋补品为主,鲍鱼鹿茸不要钱似的往肚子里扔,不仅使得伤口恢复速度奇快,雄性激素也在体内疯狂蔓延,随便看上一段暧昧文字都能一柱擎天,望到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的尤物站在自己身旁,赵凤声下意识咽了口冒到嗓子眼的口水,悄悄地把被子盖住下半身。

张小曼专心致志摆弄着康乃馨,没有察觉到登徒子的不轨企图,询问道:“晚上想吃点什么?听说天虹那边开了家法式餐厅,用料很地道,你有没有兴趣尝尝?那里有巴黎龙虾,马赛鱼羹,鹅肝排,还有生蚝也不错,我去给你买点?”

赵凤声斜眼tou kui着凹凸有致的翘臀,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口水,暗骂了一句自己真他娘不争气,看女人都能看湿了。现在这情况都已经yu huo焚身了,晚上再吃点生蚝啥的,小弟弟不得zào fǎn?总不能叫花脸带自己去大保健吧?他肯定怕耽误身体健康不答应啊。

赵凤声心不在焉答道:“吃什么都行,不用太破费。”

张小曼将鲜花归置好,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双手,一扭头,正好望见赵凤声擦拭嘴角的小动作,好笑道:“说了几个菜名就把你馋成这样,太不争气了吧?”

赵凤声怕帐篷被对方发现,偷偷侧过身,无可奈何道:“是挺不争气……”

张小曼从包里掏出两条ck男士nèi ku,亲密无间的坐在赵凤声旁边,拍了拍他肩膀,“把裤子脱了。”

脱裤子?

赵凤声背着身,没瞧见她手里拿的东西,心中一惊,暗咐这狐狸精难不成会读心术?准备雪中送炭以解哥哥的燃眉之急?

张小曼对自己一厢情愿,如果开口要求来一次鱼水之欢,她肯定不会拒绝。可赵凤声不愿对不起命运多舛的兄妹俩,推到了人家妹妹,怎么向张小光交代?总不能半推半就成为糊涂夫妻吧?婚姻大事总得有感情基础支撑,决不能这么草率。

赵凤声打定了主意不碰张小曼,支支吾吾道:“不……不脱。”

“怎么,还害羞啊?”张小曼烂漫一笑,带出万种风情,“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竟然比我女人脸皮还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脱个裤子至于这么难吗?没出息。”

被侮辱到人格高度的赵凤声差点气的吐出一口老血,老子连枪子都敢撞,你一个狐媚子咋呼啥,还真以为老子不敢推倒你?

“赶紧脱,要不然我可亲自动手了。”张小曼食指晃着大白裤衩,往凶猛的火焰里又浇了一桶油。

“操!来就来,谁怕谁啊!”赵凤声大喊一声,猛然转身。

当两人一个望着对方手里握着用来换洗的裤衩,一个盯住呼之欲出的如意棒。

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第二百八十八章 马屁精

赵凤声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拿被子盖住重型武器,动作太过于急促导致后背伤口崩裂,疼得他龇牙咧嘴。

张小曼惊呆片刻,眨了眨硕长睫毛,玩味道:“这是得憋了多久啊?人家是轻伤不下火线,你倒好,重伤都不下火线啊,不怕用力太猛,把伤口弄成大出血?”

赵凤声羞得直接拿被子盖住头,学习鸵鸟那样,来了个掩耳盗铃眼不见心不烦。

张小曼狡黠一笑,“如果不是你卧病在床,我倒可以半推半就,可你伤势太重,我都不忍心下手,门口那位小鲜肉估计也不允许你苦中作乐,要是咱俩在屋里弄出动静,他非得拿刀子捅了我。要不这样,等你出院了,咱们约一次?也好给我一个报答恩人的机会,好不好?”

此刻的赵凤声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哪敢答话,捂住脑袋一动不动。

还好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响打破了他的窘境,小姑李穆洁拎着造型精美的饭盒来到房间门口。那晚惊鸿一枪还历历在目,守在门口的花脸不停用笑容表达自己的敬意,李穆洁驻足,颇感兴趣地掐了掐那张妖魅的脸蛋,说你小子怎么长的,越长越漂亮,比大闺女都俊。如果换成旁人敢说花脸长得像娘们,见血封喉的妖刀早已出鞘,可换成是桃园街大姐大李穆洁说出这番话,花脸笑容逐渐变得尴尬,左手摸右手,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茫然无措。

李穆洁得寸进尺,继续摸向花脸长期锻炼积累起的强健胸肌,啧啧赞叹,视线从花脸的头发到脚底板仔细一顿审视,进屋前留下一句令妖刀癫狂的结论:不去当小白脸可惜了。

张小曼见了大老板后略显拘谨,清楚赵凤声和她关系亲近,没敢打扰两人谈话,寒暄几句,撂下裤衩起身告辞,临行前,还不忘朝向某人的帐篷部位流连忘返,媚眼弯成一轮弧月。

“你这是在装死还是在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大美人都跑了,还装个屁啊,赶紧起来把药喝了!”李穆洁见到张小曼眉目含春,清楚赵凤声没睡,俩人十有**没干什么好事,一把撩开棉被,果不其然,被子下面露出一张谄媚巴结的笑脸。

李穆洁打开饭盒,里面盛放着气味刺鼻的黑色液体,浓烈的气味熏得她皱了皱眉,爆喝一声,“喝!”

赵凤声打了个颤,迅速从床上爬起,抱起饭盒,关闭嗅觉系统,咕咚咕咚喝个精光,完事后还心满意足打着饱嗝,看他意犹未尽的模样,比吃法国大餐还要惬意。

“这么难喝你都能咽得下去?”李穆洁捏住精巧鼻子愕然道。

“师傅熬的中药,再难喝也得喝啊,要不然都对不起几个小时的柴火钱。”赵凤声嘿嘿一笑解释道。

“哼!我们家老头子就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李穆洁撇了撇嘴,心怀不满道:“我可是他亲闺女,这么多年都没见他亲手给我熬过药,哪有这样当爹的?”

“额……您那身体素质还用喝药?老虎都没您体格结实啊。”赵凤声哭笑不得。

“不是有那种美容的中药吗?我怎么就不能吃了?”李穆洁心里酸溜溜的,继续埋怨着亲爹,发扬着桃园街里以她兴起的无赖风格。

“小姑,要是我跟您走在大街上,别人都以为我带着妹妹在遛弯,谁敢说您岁数比我大,那绝对是个睁眼瞎,哪还用美容养颜啊!”赵凤声不有余力拍着马屁,还不忘替师傅辩解一番,“再说有的中药对男性效果极佳,但是不适合女人喝,喝了反而会长胡子长腿毛。术业有专攻,师傅他老人家专门研究旺气血的草药,对滋阴的路数不太懂,您这有点强人所难了。”

“就你小子油嘴滑舌。”李穆洁赏了他一个风情无限的白眼。

赵凤声偷偷摸摸长出一口气,总算帮师傅把这篇翻过去了。

当徒弟容易嘛。

李穆洁电话响起,用客套的语言交流一会,始终扮演冰山美人形象的她渐渐浮现笑容,善于察言观色的赵凤声稍微一琢磨,明白女神姑姑只对公司感兴趣,煊腾恐怕迎来了柳暗花明新的契机。

想要浑水摸鱼的唐氏集团群龙无首自顾不暇,吕刀魁和唐耀辉相继入狱,会不会咬出雷斯年还很难说,躲在暗处放冷枪的西北小侯爷哪怕再手眼通天,估计也得暂时避避风头。没有了这些人充当拦路虎,煊腾就像是摆脱缰绳的良驹可以肆意驰骋。

等李穆洁挂掉电话,嘴角依然带有笑意,赵凤声询问道:“小姑,有好事?”

“前一段时间我和小马庄的支书谈过几次,对方仗着买家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高地皮价格,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意思。没想到唐耀辉进了局子,其他公司纷纷退出土地争夺战,刚才助理给我打电话说小马庄村支书坐不住了,想跟我谈一谈,并且承诺价格极为优惠。小花生,没想到你那一架打的整个武云市都轰动了,地产商们没人敢啃这块硬骨头。算起来,小姑还得沾你的光。”李穆洁微笑道。

“那是您的大枪一出天下惊啊。”赵凤声称赞道:“要不是您出手相救,我连小命都保不住,这块军功章可不能记我头上,完全是您自己居功至伟,比起穆氏桂英都让人佩服啊。”

小马庄的冲突又是动刀又是动枪,引发了全武云市人的关注,并且越传越邪乎,传到最后,说是仙子从天而降祭出了法术降妖伏魔,简直成了仙侠故事。对于知晓内情的人而言,明白后面将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江湖将会重新洗牌,煊腾的身份也会蒙上黑道色彩,只要是赵凤声一天坐在这个宝座,煊腾的腰里就会别着一把锋利无匹的杀人刀。能惹得起煊腾的大人物,不会去跟痞子以命换命,惹不起的小角色,自然会灰溜溜绕道而行,这对于摇摇欲坠的煊腾而言,暂时来说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

“马屁精。”

李穆洁先是骂了一句,随后莞尔一笑道:“不过我喜欢听。”

第二百八十九章 潼关豪门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这首《潼关怀古》寥寥几笔勾勒出西北壮阔河山,引人心驰神往。

在苍凉辽阔的大西北,提到雷家,人们自然而然会想到潼关旁边那栋占地几百亩的豪华别墅群,这里面的业主不约而同全部姓雷,也正如人们猜想的那样,这是一个同宗同源的庞大家族。

别墅群很大,出奇的大,放辆公交车在里面都不稀奇,占地面积跟雷家恐怖的资金成正比。

雷家世世代代在这片黄土地经营,min guo时,靠着聪慧的祖先留下的秘方织布染布,成为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整个华夏动荡不安,雷家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几代人的耕耘毁于一旦。但在八十年代初期,雷家在那一代英明睿智的家主带领下,从新进军纺织行业,靠着骨子里遗传的经商天分,雷家慢慢做大,重现往日辉煌,坐到了城里首富的宝座。而到了九十年代,雷家决策层毅然决然开始大规模扩张,定下了把鸡蛋放在多个篮子里的基本路线,收购了许多矿业,并且不惜下血本招贤纳士,创办了雷一重工,多年的经营发展,雷家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终于在二十一世纪初期,雷一重工成为在国际上都名声斐然的巨型企业,排在全国五百强的上游位置。

一辆黑色的宾利欧陆gt3缓缓驶向别墅群,带有英伦皇家气质的豪车尽显低调奢华风范,身价不菲的雷姓别墅业主,见到这辆行驶龟速的宾利,全都露出笑脸,微微弯下高傲的身躯。

其实这辆车的本身价值,对他们每年能分红几千万的雷家人来说,并不值得毕恭毕敬,每个人的身家都能买起这辆昂贵的玩具,甚至有的人座驾价格比起宾利还要高出一大截,他们之所以迎奉献媚放下身段,是因为宾利前面5个8的牌照。

这代表着车主在雷家尊崇的身份。

他人称西北小侯爷。

他叫做雷斯年。

宾利慢慢悠悠来到位于别墅群中心点的一栋别墅,这栋别墅面积最大,造型却有些古朴,布满爬山虎的墙壁略显沧桑,与旁边现代化设施的别墅格格不入,极为另类,可懂风水堪舆的大家会发现这座别墅并不简单,整座别墅群全是以它为中轴线逐渐延伸,背靠一座青葱巍峨大山,这是风水学中相当明确的玄武之势。左边种植着茂密的小树林,这是青龙。右边也是山,不过山势较矮,不像后背那座大山翠绿挺拔,反而露出huáng sè石块,白虎山。前面是开阔平缓的小广场,是为明堂,也被人们称作藏风聚气的朱雀,远处用一条狭长的护栏围住,使得这块fēng shui bǎo di不会气运涣散,牢牢地纳为己用。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典型的四灵山诀。

好大一块福地!

宾利进入别墅后停下,从驾驶室走出一位男子,不高不低,不瘦不胖,一身裁剪合体的中山装,相貌清俊,身材挺拔,仅从外表来看,撑死了也就三十多岁,可浑身散发一种四五十岁男人才会养成的沉稳气度。他就是雷氏企业内定好的继承人,现任雷氏企业ceo,西北女人心目中排名第一的钻石王老五,雷斯年。

“来了?”一位站在门口的干瘪老头含笑问道。不谄媚,不讨好,就像是对待子侄一样亲切。

“冯叔。”雷斯年浅浅一笑,声线异常浑厚,跟新闻联播主持人有的一拼,绝对是那种一说话就有女人倒贴的磁性嗓音,具有相当大的杀伤力。

雷斯年走到老人面前,缓缓低下头行礼。

按说以他的身份,不应该冲一位管家行后辈之礼,可只有雷家内部的人才清楚,这位姓冯的老人从出生起就在雷家长大,忠心耿耿做了雷家六十多年的家奴,年轻时就坐上了雷家大管家的位置,一生未娶,全心全意为雷家尽职尽责,在整个雷家威望德尊望重,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由他发hào施令,成为地位仅次于老佛爷的摄政王。

小侯爷如何能与摄政王相提并论?

于是雷斯年如此放低姿态,也就在情理之中。

况且雷斯年还知道一件秘闻,这位看似被风一吹就能刮走的老人,实际上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当年有位大宗师级的高人,被生意对手许以重金,想来刺杀雷家的关键人物,没想到豢养的那些退役特种兵完全抵挡不住敌人攻势,稍一交手就土崩瓦解,没用一分钟,十几位自称兵王的家伙被打的倒了一地,眼瞧着那位宗师高人要屠掉雷家满门,危急关头,是这位冯管家挡住了敌人势如破竹般的攻势,并且一番恶斗之后,将对方打成重伤,为雷家保住了一丝颜面和为数不多的血脉。

换言之,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是能比肩江湖中八大宗师的超级高手!换成是谁,都不敢轻视他瘦小身躯里蕴含的恐怖能量。

“几天不见,您可还安康?”雷斯年继续保持恭敬态度,举手投足流露出豪门宦室才能培养出的优雅仪态。

“还好。”冯管家清风细雨答道,身材干干瘦瘦,脸庞皱纹纵横,完全看不出一丁点高人风采。冯管家扭头瞥了屋内一眼,“老太太刚睡完午觉,应该还在卧室,你脚步放轻一点,在客厅耐心等会,我去给你泡一杯武夷山的大红袍。”

“有劳冯叔了。”雷斯年轻笑道。

两人相继进屋,雷斯年坐在红木椅子上正襟危坐,跟冯管家聊了会家常,喝了三杯堪比黄金价格的大红袍,终于听到了卧室方向传来响动。

雷斯年骤然起身,双手抚平并不褶皱的衣角,用最好的仪态迎接那位老人的到来。

小侯爷,西北一流世家子弟,雷氏集团ceo,这一串响亮名hào都是拜那位老太太所赐。

因为她才是整个雷家真正的掌门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手握生杀大权的太上皇。

老佛爷。

第二百九十章 老佛爷

一位老太太步伐极缓步入客厅,气色红光满面,一头白发规规整整盘好,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鹤发童颜。老人身形娇小,并不是典型的西北女人身材,保养得当的皮肤延缓了岁月侵蚀,看着也就六十来岁,其实这位老人已经早早过了古稀之年。

老佛爷并不姓雷,她只是十二岁就进了雷家大门的童养媳,当时她的丈夫性格呆板执拗,对经商缺乏天分,在群星闪耀的新一代人里并不被人看好,可这位老佛爷天资过人,商业嗅觉相当恐怖,收购煤矿铁矿,打造雷一重工,全部是出自她的手笔,为丈夫谋取雷家家主的位置立下汗马功劳。当初也有人反对她和他的丈夫执掌雷家,说雷家要是到了外姓人手里会改朝换代。

这位战功彪炳的铁娘子只说了一番话:我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雷家的媳妇,呕心沥血为雷家打下一片江山,现如今兜里银子都鼓了,想玩良弓藏走狗烹那一套?你要是比我能赚钱,我把把家主的位置让给你,赚不到钱,你就乖乖地给我闭嘴!

她璀璨的战绩摆在那里,雷家都清楚从七位数的资产增加到八位数的资产有多biàn tài,那可是**十年代,万元户都敢自称富翁,一大串的数字放到哪里都能算得上富可敌国。这番话,让那位雷家嫡系灰溜溜走掉,从此以后,谁也不敢质疑这位不姓雷的老佛爷在雷家的话语权,而当年不到五十岁的铁娘子,俨然成为了经济帝国的精神领袖。

随着老佛爷气度沉稳走向那张独属于她一人的明朝红木椅,西北小侯爷雷斯年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婶娘”。

婶娘,挺奇特的称谓,却是体现了雷斯年傲人情商。

雷斯年父亲和老佛爷的丈夫是亲兄弟,他父亲最小,独得全家恩宠,不仅长相讨人喜欢,天资也聪慧,是一位经商天才,原本可以竞争家主的位置,可惜跟那位战功赫赫的霍去病一样,雷斯年出生后就英年早逝。成为雷家一大憾事。

雷斯年母亲不到四十岁就随着丈夫命归黄泉,雷斯年一下子成为了无根浮萍,老佛爷论智商论才华都是不输于男儿的巾帼英雄,唯有一处致命弱点,接连生了三个闺女,没儿子。在那个年代,没儿子几乎跟绝后没什么分别,更何况地位尊崇的雷家家主,于是老佛爷将他过继到自己膝下,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也没叫他改口,继续喊自己婶子。雷斯年在小时候就展露过人的另一面,定下了“婶娘”这个表达亲近和敬意的特殊称谓。

“回来了?”老佛爷面含微笑问道。眼角依旧留有风韵,不难猜测她年轻时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是。”雷斯年轻声答道。脊梁比见到冯管家时更加弯曲。

“惜梅儿子怎么答复的?”老佛爷双目精芒一闪,显然对结果翘首以待。

“我没见到他本人,只是找了位朋友询问他的意见。”雷斯年波澜不惊答道,说到关键时候顿了顿,“他似乎脾气很犟,对我开出的条件并不感兴趣,而且……”

“而且什么?”老佛爷语音一沉,饱含执掌雷家几十年的强大气场,等她露出锋芒,旁人才不会联想到她是一位普通的邻家老太太,而是手中掌握着可怕财势的雷家家主。

“他的态度很不好,说自己从没有姥姥姥爷,以前没有,今后也没有。还有更气人的话,有碍观瞻,斯年不敢乱说。”西北小侯爷微微叹气道。

老佛爷紧蹙眉头,拨弄着手里佛珠,这是她每次陷入焦虑时的下意识动作。

佛珠全部是由天价的沉香木雕琢,大小一致,造型精美。沉香被誉为众香之首,视为敬奉神灵的至高形式,更是个人修行时不可或缺的圣品,天地间之奇物,古语有云其香能通三界,很有灵性。老佛爷从小信佛,不仅自己信,还强制孩子们也随波逐流,可没想到大女儿雷夕竹信得太深,年纪轻轻就皈依佛门,出家当了姑子。那可是雷家嫡系大公主,下一任雷家家主的最佳人选,这下倒好,她心灰意冷削发为尼,弄得竞争对手乐得隔岸观火,雷家上上下下抬不起头,哪怕金山银山也挽回不了大xiao jie一心向佛的决心,不得不说天道不测,造化弄人。

佛珠有一百零八颗,寓意是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可是真的能断吗?

老佛爷藏而不露的杀气证明根本没个鸟用。

“百分之一的股份都不能让那小子低头?他清不清楚那是多少钱?!要不是看在他母亲的面子,我会平白无故给他一笔天大的好处?!”老佛爷蕴含怒意说道。佛珠轻轻翻滚,她的怒气缓缓飘散,叹气道:“罢了。当初惜梅铁了心要完成老头子的遗愿,去跟坐轮椅的瘸子完婚,我费尽口舌也无济于事,不仅吃苦受罪了半辈子,还当了几年寡妇,最后郁郁而终。她的儿子怪我没有接济过他的母亲,对我有怨言,那也是应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呵呵,挺像老赵家的种,要是他为了钱一口答应改性归入雷家,我还真有些瞧不起他,这事不急,慢慢等吧。”

雷斯年愣了愣神,突然想到一句诗词:无心插柳柳成荫?

老佛爷对时间观念精确到以秒计算的地步,雷斯年不敢耽搁她的时间,答复完毕后告辞。

“老冯,斯年的心性咱们都清楚,你说我让他去跟那孩子打交道,是不是下了一步臭棋?”老佛爷望着走远后脊梁逐渐绷直的身影,若有所思问道。

“或许是件好事。”忠心不二的老仆悄无声息站在主子身边,慢悠悠道:“左宗棠当年说过一句话,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斯年跟那孩子争斗,对于双方都有利弊,我就是怕那孩子禁受不住斯年的手段,步了他母亲的后尘。”

“雷斯年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真敢下死手?!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外孙,他真敢无法无天到那种程度?!”老佛爷寒意凛然道。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冯管家忧心忡忡。

“老赵家积了三代的阴德,全都到了他的头上,我那外孙命大着呢,死不了。”老佛爷破天荒地开怀大笑,“听说还是个遭人恨的痞子,哈哈,有意思,我就喜欢男孩淘气一点,最好是那种油盐不进的滚刀肉,现在这世道正人君子没几个有好下场,笑到最后的大部分是混世魔王,我倒希望他能弄出点动静让我瞧瞧,看看能折腾到什么级数,天塌了,有我给他撑着!”

豪言壮志笑看天下英雄。

率领杨门女将抵抗契丹的佘老太君有那资本。

第二百九十一章 斗地主

赵凤声继续在医院过着逍遥似神仙的小日子,吃得好,睡的香,送礼的人把病房堆得满满当当,什么稀罕补品都能见到,没事了还能欣赏张小曼和女神姑姑的身姿大饱眼福,弄得他生活条件直线上升,整个人都胖了几分。

张小曼笑着称赞道胖点更帅,以前太瘦,怕几次就把你吸干,都不忍心下手。赵凤声愤怒回击道老子这体格,稍微使点力气你那小腰就能断成两截,要是使劲了,能把你怼上凌霄宝殿信不信。张小曼摇头晃脑持否定态度,赵凤声怒了,说你要是喜欢胖子,我把大刚送给你天天陪睡,惹得美人频频祭出白眼不屑一顾。

女神姑姑这几天很忙,来医院探望病hào的次数逐渐减少,没有雷斯年在后面玩阴的使绊子,煊腾终于挣脱束缚翱翔天际。小马庄的农业用地已经十**稳,略低于市场价,这在地皮不停打滚往上翻的阶段,绝对是不可能出现的数字,李穆洁对这个价格很满意。宅基地的赔偿价格,就要靠员工挨家挨户宣扬政策,有赵凤声这些痞子们的名头摆在那里,相信以候老大为首的村痞们也不敢扎刺,哪怕他们骨头再硬,也不会跟接替鬼狼爷的江湖大佬对着干,真要是纠结一帮村民,跟占据武云半壁江山的江湖人士叫板,那不叫有骨气,那叫缺心眼。

煊腾的股东苏胖子也来探望过赵凤声,拎着一大包补品,阿胶,长白山野参,什么东西贵买什么。苏胖子不缺钱,出手相当大方,得知那会警告他的歹徒摇身一变成了江湖魁首,苏胖子又惊又喜,惊的是赵凤声的上位速度,喜的是自己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在家里前思后想挠破了头,苏胖子决定还是拜一拜山头看看对方态度,结果赵凤声挺好说话,一口一个老哥叫的苏胖子受宠若惊,立刻拍板往煊腾追加股份,等走出医院,苏胖子乐得屁颠屁颠,恨不得告知全天下赵凤声跟他以兄弟相称。

赵凤声扭头让花脸把价值不菲的补品换成现金,换成了更为实惠的酱牛肉和水果。

赵凤声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家伙,自己在病房坐不住,跑到严猛病房溜达溜达,最主要的是负责照顾严猛的小护士有一对堪称霸道的36e大胸脯,让他艳羡万分,再一对比照顾自己的小护士比大刚还丑的脸庞,还有比大刚还粗的腰,所以愤愤不平的赵凤声待在严猛病房的时间比待在自己病房时间都多。虽说赵凤声更喜欢腰细腿长的炮架子,但在这方面他立场很不坚定,得陇望蜀是男人本性,琢磨着大胸脯也不错,心想着大胸脯和měi tui都长在一个女人多好,可惜到现在他也没碰到一个这样的绝色妖姬。

二妮属于骨骼纤细型身材,腰和腿完美无瑕,就是xiong bu规模不太引人入胜。张小曼他没碰过,不晓得xiong zhào里的乾坤,仅从外表目测,身材大概能达90分的级别,唯一缺点就是腿没那么长。现如今妹子们的穿衣术和拍照术都是宗师水准,弄得老司机大刚都没法判定罩杯大小,他的徒弟赵凤声也就更无法靠眼力目测出里面规模。

赵凤声走进严猛病房,开门见山问道36e的护士妹妹在不在,躺在病床玩手机的严猛说人家没上班,赵凤声怅然若失,准备回去蒙头睡大觉,严猛小声嘀咕着这家伙太他妈直接了,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妹子不再,拍屁股就走。

才走出门口,正好碰到老佛来探望病hào,三人闲来无事,拿出扑克开始斗地主。

赌博那是痞子们的强项,牌九bǎi jiā lè拖拉机样样精通,至于更费脑子的斗地主,那就要靠个人天赋而定。

第一把赵凤声摸了3个2,双王,其他牌型也不错,都是3张为主,底牌很有可能凑成两炸或者三炸,高兴地他直露后槽牙。可上家严猛拿到了明牌,二话不说把底牌捞在手里,赵凤声有股揍人的冲动,骂骂咧咧道:“你他娘活够了是不是?!什么他娘的鸟牌都敢要?明目张胆地抢生意,信不信把你中腿打折!”

“咋啦,谁规定我不许叫的?哥连主都没有,照样叫!气死人又不偿命。”严猛苍白的大驴脸露出得意笑容。

他的恢复力没有赵凤声那样biàn tài,一刀捅进小腹放了不少血,拿着牌都有些吃力,手腕不停哆嗦。

“你妹个腿!”赵凤声吼道:“底子多少?先说好软翻还是硬翻!奶奶的,输死你个龟孙!”

“一块,软翻。”严猛摇头晃脑耍着无赖。

“他凉地!谁跟你玩一块的。”老佛用他那口卖药的口音叫唤道:“最少两块!”

老佛出了名的铁公鸡,输了钱比砍掉肉还心疼,从不掺和赌资超过一百块钱的局。

“滚!”赵凤声被这俩家伙惹得怒气冲天,面露狰狞道:“一百,硬翻!不敢玩的生儿子没pi yǎn!”

严猛摸出枕头底下的钱包,把钱全部掏出来,五十三块,无可奈何道:“输一次我就得出去卖屁股,咋玩?”

三人进行着激烈的讨价还价,老佛和严猛想着越想越好,摸了一把好牌的赵凤声其实兜里也没钱,决定赢一次扭头就蹿。三人不忘初心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经过一番激烈争吵,决定以10块硬翻成交。

严猛先出了飞机挂翅膀,3张3,3张4,带56,赵凤声咬了咬牙,没要,老佛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也不管。严猛继续一个jq带910飞机,赵凤声暗自给老佛使了个眼色,让他有炸赶紧炸,老佛领会精神,4个a强势出手,严猛管不起。

老佛根本没算对方几张牌,打出三带一,严猛怪叫一声,3k带一张7,走完了……

赵凤声有种想咬人的yu wàng,望着猪一样的队友布满无辜表情的黝黑脸庞,咆哮道:“你他娘的摇着铃铛送牛奶啊?!送到门口还不算,直接送到人家嘴边。你的脑子干嘛使得,里面全是大便?!”

老佛一脸委屈道:“我哪知道他有三带一?”

赵凤声狂吼道:“你数学是门卫大爷教的?!一共20张牌,8加8等于几?傻子都知道他还剩4张,你他娘的出个3都行啊!老子双王三张二,白他娘瞎了!”

老佛晃了晃手里的牌,“那个2在我手里。”

“滚你妹妹个腿!”赵凤声一脚踹过去,火急火燎冲出房间。

严猛和老佛对视一眼。

“他发那么大的火干啥?”

“他穿着病hào服,连兜都没有,钱装哪啊?十有**估计没钱付账,想玩无赖那一套。”

“卧槽,那他还敢指着鼻子骂咱俩?干他去!”

“对,干死他个不要脸的东西!”

第二百九十二章 烟花

大年三十。

暴雪。

辞旧迎新的一天,赵凤声不愿在医院迎接新年的到来,这是老赵家的传统,即便一年中每天都在外奔波忙碌,到了年根,也要回家跟家人团聚。虽然赵凤声亲人早已亡故,但他还有个小窝可以挡风遮雨,最主要是想回家给家人上一炷香,陪伴触不可及的家人。

赵凤声跑到医生办公室,心平气和问着医生可不可以出院,也不知是心怀妙手仁心还是想从他身上搜刮点药品回扣,主治医师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任赵凤声磨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赵疯子连枪子都敢撞,还能被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牵着鼻子走?气呼呼回到病房,吩咐花脸收拾东西,拔掉针头,走出病房大门。

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医生哪能容他随心所欲,带着小护士和保安进行围追堵截,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片人马,赵疯子怒了,眯起眸子问道老子又没拖欠你医药费,这是要干啥?想跟我比人多?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来几百口子人把你医院堵了!整个年在床上躺着过!

花脸审时度势地亮出蝶舞,在大雪映衬下,刀身更为闪亮刺目。尤其是额角的伤疤,为他俊美的面容平添几分凶狠色彩。

赵凤声真没瞎白活,以他现如今的江湖地位,只要敢开口,能轻轻松松叫来一大票人马,几百人有些藏拙,上千人都有可能,哪位混江湖的痞子不卖他三分颜面?抱一抱大佛的腿。

看望赵凤声的人群创造了医院历史新高,几乎以描龙画凤的社会不良分子为主,用脚趾头想想也清楚他是位社会大哥。医生见他翻脸,顿时怂了,急忙让出通行道路,目睹他坐上大众途锐飞驰而去。

赵凤声坐在副驾驶位置,见到烟花接连把漆黑的夜渲染成五彩缤纷的璀璨,他不顾寒风刺骨,将车窗全部打开,单臂搁置在车窗,脑袋放在右手上,左手伸出窗外,用掌心感受着雪花冰凉,面带微笑欣赏着一年一度的惊艳画面。

这一刻,他哪里还是以凶残闻名武云的赵疯子,分明就是一位带有孩子气的邻家大男孩。

“哥,你伤还没完全康复,小心着凉。”花脸担心道。

“你哥没那么娇气,皮糙肉厚连枪子都打不死,还怕这点小风小雪?”赵凤声大大咧咧道。

话还没说完,鼻腔突然痒的出奇,赵凤声遏制不住汹涌的神经反应,阿嚏!打了个荡气回肠的喷嚏。

现世报,直接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知道劝不住他,花脸无奈,只好把座椅加热和暖风开到最大,以免他明天再去医院报道。

望见路边几位孩子在点烟花,赵凤声轻笑道:“花脸,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那会,每次见到别家孩子点炮,咱都眼巴巴在旁边看着,等到人家点完,咱们跑上去翻看一下有没有哑炮,然后当宝贝一样放进兜里,等到攒一大堆,把里面huo yào倒在一起,嗖的冒出一大团火光,呵呵,一秒钟的事情,却要耗费半天的功夫,现在想想那会真的挺傻。”

老街里大多数是困难户,很少有闲钱让自己孩子过年时买烟花炮竹,就算给个几块钱,也只是让他们高兴一会,两三分钟就完事,满足不了一颗颗向往炫目色彩的赤子之心。

花脸点头笑道:“我记得有次你辛辛苦苦攒了一大堆,刚哥非要坐享其成,结果huo yào太大,把他眉毛都烧掉一半,后来他干脆把眉毛都刮了,削了把木刀,安了几根铁丝放在上面,hào称那是金丝大环刀,还非说自己是白眉大侠转世。”

“哈哈!……”

赵凤声捂着肚子忍俊不禁道:“你要不说这事,我还真忘了。那个畜生仗着人高马大,天天没少欺负咱俩,不仅抢我东西吃,还蹿腾别人不跟我玩,害得我每次有好吃的都藏起来,没人跟我玩。娘的!如今琢磨琢磨还挺憋屈,要不咱俩现在去揍他一顿,出出气?”

“好。”花脸一口答应,精美的五官被缤纷的色彩照耀的异常俊美,比烟花还要璀璨。

“晚上你去哪过?”赵凤声问道。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并没想找那畜生清算前账。而且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大过年的就不去添堵了。

“去我爷爷家。哥,要不你去我家过年?”花脸明白他孤家寡人一个,好心发出邀请。

“不了,先带我买点香烛一类祭祀用品,得给家人上柱香。李爷爷儿子听说今年又没回武云,小姑忙的焦头烂额,估计也没时间陪老人家,我这当徒弟的不能忍心让师傅一个人守岁,得回去陪陪老爷子。”赵凤声婉言拒绝。

两人转了大半个武云市,可都没找到赵凤声想买的东西,眼看春晚的时间都要到了,花脸急的直接给小弟们挨个打起了电话,幸好有人亲戚是干这一行的,俩人问清楚地址,快马加鞭杀了过去,不仅买了黄纸香烛,还瞧见旁边有人卖烟花。俩人童心泛滥,想弥补儿时的遗憾,于是采购了一大堆烟花爆竹,把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赵凤声的宗旨,放烟花的地点选在了桃园街,俩人又马不停蹄杀到老街街口,等花脸卸下一箱一箱的烟花爆竹,雪地周围沾满了老街里的孩子。有位胆大的小男孩壮起胆子问生子叔能不能由他操刀,赵凤声对孩子向来慷慨大方,点头同意,小男孩乐的鼻涕都冒着泡,拍手给生子叔喊着新年快乐,提前拜了早年,赵凤声抹不开面子,往孩子们兜里一人塞了一个红包。

孩子们兴奋的小脸在寒风中冻得通红,可依旧阻挡不住向往绽放的童心。等孩子们和花脸把烟花爆竹点的差不多,赵凤声留了个最大的过瘾。

一道道炫艳争齐的烟花划过天际。

赵凤声望着鲜艳的红绿色交相辉映,瞥了一眼崔家方向,喃喃道:“也不知二妮能不能看到……”

*****第一卷进入尾声,好累。

包月全部由编辑安排,我都不清楚什么时候进的包月。

说实话我更新的不快,包月没有一章一章看的划算,在此提醒一下大家。有的时候出包月了,刚刚购买包月的朋友就不合适了,千万别恨我

不求打赏,只求评分,点开书籍给个五星评分就好,撒泼打滚各种求。

第二百九十三章 绽放

崔家。

一心向往诗和远方的大妮在年根回到家中,三妮据说跟那位和父亲差不多岁数的教授男朋友分手,进到家里就像是点燃的炮仗,逮谁跟谁置气,留守在家里的二妮和崔洋没有过年出门的习惯,不到小年就来到家里居住。崔家迎来了久违的团圆,热热闹闹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

崔家虽说家底殷实,但也没有脱离大年三十晚上吃饺子的习俗,崔家秉持着君子远包厨的家风,两位男性十指不沾阳春水,坐在那里看电视玩手机,包饺子的活由女性成员大包大揽。四位明媚皓齿的女人围在桌子旁边,和面,擀皮,调馅,分工明确,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聚在一起当然更加呱躁,其中话最多的就是刚失恋的三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满腹哀怨吐着苦水。

“那个老不死的真不是东西,把私房钱全都给了前妻和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本姑娘都没花过他的血汗钱,他倒好,离婚不离家,自己都不舍得添件衣服,把工资全养活了两个寄生虫,这和没离婚有什么区别?气死小姑奶奶了!”二妮长牙五爪喊道。

自从李穆洁开创了本姑奶奶的叫法,老街女孩子们几乎都学会了这句口头禅,尤其是顽劣的鬼丫头三妮,通彻其中精髓,只不过她可不敢跟打架高手的姑姑抢生意,前面加了个小字,也算是对心中偶像表达敬意。

三妮一番话说出口,没人回应。

崔母不善言辞,含笑揉面,听着女儿发牢骚,只是爱怜地望着她大倒苦水。大妮性格安静沉稳,说话极少,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类型。平时最喜欢跟她打嘴仗的二妮,因为跟赵凤声分道扬镳,没心思和她胡搅蛮缠。所以场面相当诡异,就像是ss-18洲际弹道导弹轰然命中目标,然后哑火了……

“你们都哑巴了?!我可是年纪最小,受到失恋这么沉重的打击,你们有点爱心好不好!”三妮彻底疯了,歇斯底里地大声咆哮。

“小点声音,你爸本来就不同意你找年纪那么大的男朋友,被他听到又得数落你。”崔母善意提醒道。

“听到就听到呗,反正都分手了,他听到了不得高兴的当浮一大白?!”三妮嘟起鲜艳欲滴的小嘴道:“你们这些没有同情心的姐姐,太坑妹妹了,我正面临着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人家。还是不是亲姐姐,这么冷漠无情,我不会是捡来的吧?”

“你失恋了那么多次,不是照样活的多姿多彩?”大妮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第几次失恋?连手带脚都数不清楚了吧?你二姐可是第一次失恋,比你要难受多了。”

大妮的相貌不及两个妹妹出彩,但比起普通姿色还是高出一大截,约莫是清心寡欲的生活注入到全身细胞,连带着五官走势都朝着平淡方面发展,不是那种第一眼měi nu,可越看越顺眼,属于耐看型的贤良女性。

崔家不差钱,有资本允许子女们胡作非为,大妮想不想赚钱全看心情,去年刚换了份记者工作,或许是对父母的催婚进行无声kàng yi,一年到头摸不到人,到了年根,才回家意思意思,拎着昂贵的外地特产,也算是当子女的尽一份孝心。

“啊?”

三妮失声惊呼,扭头望向旁边擀饺子皮的二姐,平时呈现出健康状态的红润肤色却变成淡huáng sè的憔悴,失去了往日光彩照人的骄人色泽。三妮瞪大眼珠子,咋咋呼呼道:“二姐,你和赵凤声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啊!我说你忽然瘦了好几斤,还以为你在减肥呢,原来是失恋了啊,谁踹的谁啊?快给我仔细说说。”

二妮一脸黯然,眼神空洞,盯着墙上龙飞凤舞的难得糊涂四个大字怔怔出神。听到有人喊道赵凤声的名字,她猛然一惊,侧过颓唐的脸庞,发现是脸蛋沾满面粉的亲妹妹,颇有些滑稽,换成平时她肯定讥笑一番,没想到二妮嘴角僵硬缓缓回头,一言不发,继续如同行尸走肉擀着饺子皮。

“我嘞个亲姐姐啊,看来真出大事啦。”

见到二姐失魂落魄的模样,三妮顾不得自己被冷落的待遇,撂下手里面团,着急忙慌道:“你跟生子哥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说散就散啊?是不是被哪个狐狸精第三者插足了?其实怪不得姐夫寻花问柳,混江湖的都那德行,哪个大哥不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啊。没事,你带我去找狐狸精,看我不骂的她心肌梗塞突发脑淤血,这年头气死人可不偿命。回头我再去找姐夫给你们俩牵线搭桥,顺便给他个台阶下,男人嘛,比咱女人要面子多啦,大过年的你就别耷拉着脸了,看的我都瘆的慌。”

崔亚卿面部肌肉轻轻一动,欲言又止。

“亚卿的事情由她自己处理,你别越帮越忙。每个人感情具有独特性,不能拿你那套世界观一概而论,照你那么说,赵凤声找小三还有理了?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就算他们俩走到最后也没办法过日子,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和平分手。”大妮拿出大姐风范,教育着鬼马精灵的丫头为人处世的大道理。

“切!女人如果都像你一样憧憬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谁给男人们生孩子带娃,人类早灭绝啦!”三妮反唇相讥道。

她在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除了崔立恒能降得住大闹天宫的孙猴子,其他人对她束手无策。而且她对斗战剩佛的大姐颇有微词,总是说她自私,一人吃饱不顾全家饿不饿,三十来岁的老女人了还玩清纯主义路线,非要找到白马王子再以身相许,脑残的不是一点半点。

“爱情需要感性,但最后得归于理性。赵凤声合不合适当丈夫,亚卿不是小孩子了,心中有数,你就别在那里添油加醋,这反而会惹得她心里更难受。”大妮脾气相对平和,没跟妹妹计较,轻声分析着利弊得失。

“你一个三十岁都没谈过恋爱的老chu nu,还懂得什么是爱情啊?”三妮翻着小白眼说道。

“你!……”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弥勒佛,也受不了三妮的三寸不烂毒舌功底。大妮实在承受不住她的冷嘲热讽,挥动手里沾有韭菜猪肉的筷子就要出手。

“行啦,老大回家一趟不容易,老三你就少说几句。”崔母见到亲姐妹要动手,急忙从中调和。

三妮冲大姐吐了吐鲜红小舌头,意思是不服你来打我呀。

大妮咬着银牙放出狠话,一会等着瞧!~

厨房弥漫着火星四射的杀机,客厅却静的出奇。

崔洋半躺半坐蜷缩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玩着手机。崔立恒四平八稳端坐在沙发正中,有滋有味看着春晚前奏。

崔立恒始终扮演一言不合就抽皮带的严父,导致子女们不太敢跟他唠家常,再加上年龄太大产生代沟,父子俩人将近一个小时没有交流。

要说关系铁,那非崔洋跟赵凤声莫属,崔老四上学那会沾了不少赵疯子的光,全学校没人敢跟他叫板。听到姐姐们说到赵凤声,崔洋也听说二姐跟他分手了,崔老四心性不坏,懂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于是想为准姐夫说点好话。可刚一张口,就被父亲一个凌厉眼神相赠,崔洋急忙把话题扯到生意上,崔立恒面色稍缓,崔老四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挺憋屈。

意味着团圆的饺子上桌,一家六口人却话语极少,基本是三妮和大妮在打嘴仗,暗度陈仓还在桌子底下踩对方几脚,其他人默默无声挥动筷子,一顿团圆饭吃的索然无味。

崔亚卿没有胃口,吃了几个饺子就把筷子放下,给父母打声招呼,起身回到自己房间,躺倒舒适的大床上闭目沉思。

外面爆竹声不绝于耳,吵得人无法安宁,崔亚卿走到窗台,撩开窗帘,双臂搂住有些寒冷的娇躯,注视着五彩缤纷的壮丽景观。

说实话,三妮的提议确实让她动了心,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不能让一个狐狸精搅局。可女人的自尊又使她放不下身段去主动联系负心汉,再怎么说全是赵凤声的过错,沾花惹草还想等自己主动登门认错?但是坐等右等,都等到过年了,也没有等到赵凤声来找自己赔礼道歉,那个家伙像是石沉大海了无音信,就连经常和稀泥的大刚都没说一句宽慰的话。自从给姑奶奶看病开始,赵凤声的举止极为反常,根本不像是以前热恋时的状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秀外慧中的二妮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等过完年去找他好好谈谈吧。

二妮好不容易下定一个决心。

崔亚卿凝视着老街方向,清澈眸子包含相思之情,她在想着孤苦伶仃的赵凤声会跟谁在一起过年。

或许还是跟往常一样,一个人守岁?

不知是怜悯还是痛恨,崔亚卿长长叹了口气。

一束烟花直冲云霄,到达顶峰后骤然爆裂,红绿相间的烟花如银河倾泻,美不胜收。

二妮嘴角悄然勾起。

她似乎能感应到那束烟花出自赵凤声之手。

为她而绽放。

第二百九十四章 祭拜

赵凤声点完烟花,从小卖部里拎了两瓶最贵的白酒,见到在雪地里嬉闹的孩子,赵凤声仿佛想起童年时无忧无虑的岁月,琢磨着那时最想干的疯狂事迹,赵凤声突然滋生出奇怪念头,大发慈悲让孩子们进到小卖部里挑选爱吃的东西,随便拿,分文不取。

这帮野性难驯的小崽子们起初还有点发懵,不懂生子叔啥意思,赵凤声连说三遍,他们才明白让他们扮演土匪,顿时风一样地席卷小店,见什么都放兜里放,不到几分钟就满载而归,有个小男孩甚至顺走两包姨妈巾,赵凤声感慨道这孩子日后必成大器。

充当完送财童子和圣诞老人双重角色,在孩子们gē gong song dé中,赵凤声独自回到家里。

穿过历经磨难的石板路,赵凤声没有回到主卧,而是直接推开东屋屋门,打开昏暗的吊灯,才发现这间他很少踏足的小屋及其简单,一张床,一张年头已久的桌子,还有东墙上挂着四张斑驳的黑白照片。

赵凤声将塑料袋里的贡品小心翼翼摆到桌面,蜡烛,水果,香,白酒,祭拜用的物品基本备齐,赵凤声先是拿出白布擦拭着相框和桌面灰尘,然后一一摆好,掏出打火机和六根香烟,点燃,chā jin香炉里,后撤几步,一米八多的身躯猛然跪倒,一叩,再叩,三叩,每一次都把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水泥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三个头磕完,赵凤声面向四张发黄的照片,缓缓说道:“爷爷,奶奶,爸,妈,过年了,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凤声不孝,一年到头没什么长进,反而三番五次差点丢掉小命,爸……你如果知道了,肯定又会拿皮带抽我屁股,说我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吧?”

赵凤声望着下方左侧位置的相框,那里挂有一位表情庄严的男人照片,眉眼跟赵凤声很像,五官相当出众,不难看出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又不像现在男人那样浮夸轻佻,很具有正义感的形象。

赵凤声轻笑道:“爸,小时候您嫌我跟别的孩子打架,嫌我小学五年级就辍学在家,嫌我早早学会了抽烟喝酒,说我烂泥扶不上墙,丢了赵家的脸面,没想到一语成谶,快到三十岁了,我还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模样,丢了您和爷爷的脸了。我承认我没出息,也怪自己不求上进,年根了,就是想真诚给你道一句歉。那会小,我脾气拧,从没给您低头认错,现在想想确实挺后悔,不管您能不能听到,我都想给您说句,爸,对不起。”

赵凤声深深鞠了一躬,继续轻声说道:“爸,其实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本来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爷们,见了天王老子都不跪的硬汉,突然从老山前线溜了一圈,摇身一变成了废人,换成谁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厄运。您那股子气没处发泄,又看到我逃学打架,伸出手,揍几巴掌,那也是应该的,老子打儿子那是天经地义,我要是您,恨不得把臭小子揍个半死。可结果呢,你就揍了我几次,每次都不舍得用力打,说明您还是挺心疼我的,要不然早就把我揍得鼻青脸肿了,是不是?”

赵凤声转而将视线挪到上方两位笑容安详的老人,笑道:“爷爷,奶奶,今天是除夕夜,孙子给您拜年了。可惜今年依旧没让您二老抱上孙子,是凤声的错,明年一定加油努力。可这活我一人也干不来,您二老在天之灵也就别盼重孙子心切,等我安安稳稳扎住了根,混出个人样,再给您二老讨来个青葱水嫩的孙媳妇,要不连自己都养不活,咋养活老婆孩子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等赵凤声最后看向右下方位置,那里是他母亲的遗像,那会嫁入了赵家,没钱去照相馆挥霍,依旧还是二十来岁的青春脸庞。这还是赵凤声母亲在雷家时照的,锦衣貂裘,娇俏动人,双眼波光流转,光看气质打扮,就能判断出是名门望族里的千金名媛。

可惜这个形象,跟赵凤声脑海里的母亲千差万别,在他的记忆中,母亲眼角的细纹和经常抚摸自己额头的手心老茧遍布沧桑,还有指尖千疮万孔的针眼,瞧见自己打架受伤后心急如焚的焦躁神色,别人孩子被打,家长找上门时,拼命张开羽翼护着自己的娇小身影,这才是他记忆中的伟大母亲。

一个被狗娘养生活狠狠践踏的纤弱女子。

赵凤声完全遗传了母亲脸部轮廓,不用动刀磨骨天然的瓜子脸,却因为他经常留着胡茬不易被人发现,反而多出截然不同的阳刚味道,如果他刮掉胡茬,打理好形象,肯定又是一位能靠脸蛋吃饭的帅哥。

赵凤声目光在母亲遗像停留的时间最久,望着命运多舛的母亲恍惚出神,喃喃道:“妈,又是一年过去了,你不会怪我这么久没来看您吧?”

“其实我到现在也挺替您不值,为了遵守诺言千里迢迢嫁给我爸,图啥?您可是雷家二xiao jie,一掷千金都能逍遥一辈子的雷家闺女,难道就为了老人们的一言九鼎把自己白白葬送掉?您傻不傻啊……”

“枝头上的金fèng huáng,偏偏要到鸡窝里吃苦受罪,您不仅自己历经磨难苦了半辈子,还生出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天天气您。说实话,赵家真对不住您,要是有来世,我当牛做马也得替老赵家还上您这份天大的恩情。”

赵凤声望着照片上清秀婉约的女人,竟然流出两行热泪,喃喃道:“妈,你想不想凤声?我想你了……”

照片里那位一诺千金的女人,哪怕翅膀折断,跌落在草窝里,依然骄傲地抬着头,用她铮铮铁骨活给世人看。

因为她本身就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五彩fèng huáng。

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无愧于本心。

赵凤声。

凤生。

第二百九十五章 状元红

祭拜完家人,赵凤声擦干眼泪,拎起事先准备的好酒,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走到李爷爷家里。

老爷子家里没买电视,自然看不了春晚,也没手机电脑这些现代化电子设备,唯一先进点的电子产品就是陪伴了十几年的收音机,望着垂垂老叟孤独地坐在椅中,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着结局凄苦的《洪洋洞》选段,赵凤声心生悲凉,噗通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个响头,“师傅,给您拜年了。”

老爷子睁开浑浊的双眼,枯皱的脸上呈现出满足笑意,“起来吧。每年都是你第一个过来磕头,比我那一双儿女还勤快,也算没白疼你。”

赵凤声轻轻一笑,搬来桌子马札,又轻车熟路拿出酒杯,给师傅斟满,端起杯子道:“师傅,大过年的,咱爷俩喝点。”

李爷爷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端起杯子喝了一半,轻轻皱起了花白眉毛,感觉味道差了点火候,指着角落里陈放几十年的红木橱柜,“去最底下找瓶好酒。既然过年,就得吃好喝好,再去厨房找找,又什么好吃的全端过来。我也不管那俩不遵孝道的玩意了,好东西留着也是白留,咱爷俩该高兴还得高兴,今晚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赵凤声很难见到师傅心情爽朗,屁颠屁颠跑到橱柜,发现里面放着各种珍藏几十年的美酒,满满当当塞了一柜子。赵凤声选了半天,拿了一瓶价格不太昂贵的九几年五粮液,老爷子喊了声又不是喝你家的酒,一股子小家子气!吓得他一哆嗦,急忙换了瓶八几年的茅台,李爷爷又阴阳怪气说道你小子就这水准?赵凤声咬咬牙,捧出放在最里面那坛雕龙画凤的紫砂陶坛,这是被师傅珍藏半个世纪的状元红。

老人家眼睛一亮,这才笑逐颜开,说就喝它了。

状元红,酒坛上一般刻有漂亮的彩绘图案为装饰,故称花雕,是历史悠久的传统名酒,从前每户江南人家诞下婴孩后,都会将一坛花雕酒埋在地底。如果生的是男婴,便盼望他长大后饱读诗书上京赴考,到有朝一日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即把老酒开瓶招呼亲朋。话虽如此,能够真正考上状元的人万人无一,因此实际上状元红一般都是在儿子结婚时用来招待客人而已。至于为女婴埋的花雕酒,叫做女儿红,同样也是在她长大chéng rén后的出嫁之日作迎宾之用。

关于这坛状元红的来历,赵凤声听师傅念叨过几次,话语间流露出少见的卖弄标榜,说这坛酒出自一位酿酒名家,他在整个酿酒界无人能出其右。老爷子收藏的这坛,是那位名家给自己儿子精心准备的状元酒,从粮食选材到山泉位置的挑选,都是顶尖酿酒材料,加上名家登峰造极的酿酒工艺,这坛酒一出世就引来众人疯抢。

那位名家铁了心要给儿子留着高中状元时庆贺,别人出再多银子也不屑一顾,只可惜他的儿子早早夭折,那位名家悲痛欲绝下命归黄泉,这十几坛状元红成了千古绝唱,经过多年的辗转反侧,这坛状元红被李玄尘以一件吴越时期的青铜剑换到手里。当时酿酒时期粮食金贵,而且不掺杂转基因,这批状元红出自名家手笔,喝一坛少一坛,每年的价格都会翻番,放到拍卖场绝对会遭到哄抢,说是千金难买都不为过。

赵凤声蹑手蹑脚把紫砂陶坛搬出橱柜,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坛稀世名酒砸个稀巴烂,等把酒搬到桌面,赵凤声盯着这件名家孤品,一脸纠结道:“师傅,真要喝啊?我咋觉得跟做梦一样呢?”

“少废话,赶紧打开!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亏你还敢自称混江湖的爷们,这点胆色都没有,拿什么跟人动刀动枪。”李爷爷目含夷色瞪了他一眼,“我活到这岁数了,再往后没几天活头了,就算能强撑一口气多熬几年,味觉难免退化,想品出滋味都难。反正我也不想给那俩不孝顺的玩意留啥东西,干脆便宜了你小子,也好给你小子开开眼,免得出了门丢我的脸面。”

喝就喝!

赵凤声平生一股豪气,却对严丝合缝的泥盖束手无策,只好找来一把小刀,慢慢地将上面泥封清理干净。

弄清表面泥土,才发现里面内有乾坤,坛口被荷叶包裹的严严实实,赵凤声抽丝剥茧地一层一层揭开,直到揭了十来层,坛口才呈现在眼底。

一股沁人心脾的浓郁酒香顿时扩散在屋内。

赵凤声贪婪地大口吸气,还没入口就已然有些醉意。

坛口太大,如果倒进酒盅,喝的还没洒的多,赵凤声不敢浪费弥足珍贵的美酒,又找来两个瓷碗当做酒器,小心翼翼将状元红倒进碗里,一滴都没有洒出。当窖藏几十年的琥珀色液体缓缓流出坛口,嗅到渗进五脏六腑的醉人香气,赵凤声狠狠咽了下口水。

赵凤声倒好酒,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像是懵懂小学生问道:“师傅,这酒该咋喝?”

李玄尘一把抄起碗底,仰起脖子鲸吞牛饮喝个精光。

赵凤声看呆了。

这也行……

他也想学师傅那样豪迈狂饮,又不舍得糟蹋来之不易的好东西,干脆学小狗喝水,把脖子挪到碗边,轻轻浅浅舔了一口。

这坛状元红放了半个世纪,酒精挥发的十不存一,味道不如他想象那么醇厚,甚至还没嗅觉感官来的猛烈。但这酒毕竟出自名家手笔,进入到口腔里逐渐扩散,一呼一吸都能感觉到花雕特有的绵绸,回味无穷。

赵凤声砸吧砸吧嘴皮子,果然是好酒,随后学师傅那样一饮而尽。

一老一小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豪饮,在除夕夜的皑皑白雪中进行着推杯换盏。

“师傅,过完这个年,我得出趟远门。”赵凤声脸色微白说道,经常跟他喝酒的人都清楚他有些醉了。

“哦?”李玄尘喝的较少,脸颊微红,反而焕发出神采奕奕的精气神。老人家平静问道:“是出去避祸还是替人消灾?听人说,你在江湖里也是有一hào的人物了,怎么突然玩急流勇退那一套?”

“还债。”赵凤声前思后想,还是说出了一半实情。另一半实情,则是他担心雷家继续针对他的亲朋好友展开打击报复。大刚和小姑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雷斯年根本没有露面就差点将两人的生活轨迹毁于一旦,真要是不留余力地下死手,难保有人会栽在权势无匹的西北小侯爷手里。到那时,赵凤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去跟人家玩命都找不到对象,怎么跟雷斯年抗衡?所以他想着先离开武云市一段时间,避免殃及池鱼,换成他自己面对强敌,也好放手一搏,不用考虑后顾之忧。

“穆洁那丫头说你把钱还清了,你是在拆东墙补西墙?”李玄尘微微皱眉道。

“算……算是吧。”赵凤声支支吾吾道。他不愿意欺骗师傅。

“凤声,我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你这人哪里都可圈可点,就是太优柔寡断,不像成大事的材料。借势借的稀里糊涂,逞勇斗狠又斗不到节骨眼,你这种性格放在别人眼里,完全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大丈夫仗剑江湖,最怕就是被仇家看透,一旦发现你的弱点,他们可不会像你一样心慈手软,你这毛病,该改一改了。”

曾经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独自单挑黑道巨擘的老人并未开口斥责,而是轻声细语地教导着徒弟江湖险恶的大道理。

“师傅,您不是说三岁看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性格这种东西咋改啊?”赵凤声唉声叹气道。

“我又没叫你改变天性。没有人做事方法是一成不变的,这点需要你慢慢自省,火候到了自然而然会大彻大悟,我现在给你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李玄尘轻叹道:“既然你要出远门,这坛状元酒算是给你践行,另外送你几句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赵凤声正襟危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师傅教诲。

“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罪过,当不得一个悔字。你做人做事我看在眼里,属于谨小慎微类型,后面一句我不用担心,就是怕你以后飞黄腾达后自负自满,这是枭雄颈边刀,我不得不早早给你上一课,这也是做师傅的本分。”李玄尘凝视着徒弟年轻脸庞,饱含深意说道。

“飞黄腾达?”赵凤声指了指自己鼻尖,“我以后能飞黄腾达?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气运命数摆在那里,想躲都躲不掉。”李玄尘语气笃定道。

“我不信……”

赵凤声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了自己后背枪伤,急不可耐道:“师傅,您不是说我背负五星冲日吗?咋又挨了一枪……您老能耐这么大,肯定能算出来我哪天要倒霉,你既然不肯给我说清楚,不会是故意在瞒着我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气运达到极点就会否极泰来。”李玄尘浅尝一口状元红,微笑道:“你小子有大阴德在身,且死不了,放心吧。”

“师傅……”赵凤声听到师傅答非所问,眼神哀怨道:“那您给我说说,我到底是五星冲日还是六星冲日?以后还会不会挨枪子啊?”

“我要说你命里有十星冲日呢?”李玄尘半真半假道。

“啊?!真的假的?”赵凤声惊呼一声。

李玄尘笑了笑,神色玩味。

赵凤声可是欲哭无泪。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再见老街

大年初一。

雪停。

从清晨五点开始,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桃园街的隔音设施实在是差,羊肠胡同更是传播声音的极佳方式,几十米外放个鞭炮,跟在耳边放二踢脚的效果几乎差不多。即便赵凤声昨天喝的酩酊大醉,还是顶不住盘旋在脑瓜子顶上震耳欲聋的bào zhà声响,将被子枕头塞进耳朵里也无济于事,赵凤声迷迷糊糊抬起眼皮,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目,嘀咕一句过年了。

带着一身宿醉酒气的赵凤声推开大门,昨天的暴雪在地面铺满一层厚厚银霜,格外耀眼,冰凉刺骨的空气顿时让他打了个机灵,哈了哈手心,摸了摸耳垂,感觉稍微暖和一些。

踩着积雪来到厨房,煤炉子自从二妮走后再也没有点燃过,他也不愿意新年第一天去邻居家借蜂窝煤引火,人家估计嫌晦气,拿电水壶做水又太麻烦,热水懒得弄了,干脆拿冷水洗漱一番,刮胡子,刷牙,洗脸,一通折腾下来,没想到反而神清气爽,就是双手变成乌青色,冻得直哆嗦。

这玩意跟武术造诣没啥关系,全靠本人身体素质,有的人火气足,耐寒,有的人体虚,耐热,体质不同,导致承受极限也不能一概而论。

赵凤声心想着武极天下的八大宗师在三九天用凉水洗漱,也得和自己一样冻成孙子。

一溜小跑钻进卧室,赵凤声翻箱倒柜想找点干净衣服,再怎么说也是大年初一,新年讲究新气象,平时再窝囊,也得在今天把面子挣足。翻来覆去找了半天,刨到一件八年前的鹿皮大衣,好像当初还花了他不少银子,可是几乎没怎么穿过。

赵凤声对着镜子比划比划,一股乡村非主流中二气息扑面而来,赵凤声急忙塞到犄角旮旯,生怕被人看到,恨不得现在点把火毁灭证据。又翻腾一阵,终于找到像样的外套,不浮夸,不鲜艳,很符合他一贯低调的价值观。

幸好他昨天从医院出院时蹭了一顿热水澡,不至于挠个痒痒抠出几两泥,从包里找出张小曼给他买的内ku wà子,从里到外捯饬的干干净净,赵凤声打死也想不到那条nèi ku比他一身行头都金贵,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衣物。

对着镜子,摸着光洁的下巴,望着镜子里神采飞扬的男人,赵凤声臭美地扬起笑容,心说这小伙子帅呆了,难怪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要倒贴,连他娘我自己都想捅了自己。

不知是他的臭屁熏天引得tiān nu人怨,还是空气流通导致温差太大,咔嚓一声,几十年寿命的镜子突然开裂,从上到下呈现出一条长长裂痕。

赵凤声猝不及防,吓的双腿一软。

难道连老天爷都妒忌老子帅得睥睨纵横?

大年头一天这么不吉利。

念了句岁岁平安,最怕鬼神的赵凤声心有余悸走出屋门。

到了门口他才发现楹联不知哪位好心人帮他贴的整整齐齐,看笔力虬劲的字迹,像是出自师傅墨宝,对联内容也很有寓意,上联是水如璧玉山如黛,下联是凤有高梧鹤有松,横批是境胜仙山。

赵凤声仔细琢磨其中含义,又对老爷子增添了几分感激之情。

点完一挂一万头的鞭炮,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赵凤声顺着胡同往东边走去。

每年初一,礼数周全的赵凤声都会挨家挨户去拜年,但是亲人不断离世和他在外面漂泊太久,致使他没给街坊长辈磕上几回头。有些邻居在他小时候给赵家进行过无私帮助,赵凤声记恩,那些送过粮食送过牛奶的邻居他都记在心里,没有遗漏过一个人。

今年既然在老街过年,赵凤声不介意把往年的礼数补齐,从师傅家开始,每一户都没落下,王屠夫,于奶奶,笑笑家,花脸爷爷家,见了长辈扑通一下就跪倒在那里,见了小孩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红包,见了同辈则拿出准备好的软中华递过一根,街坊的老人们都挺喜欢这位马屁拍的天花乱坠的祸害,拼命往他口袋里装糖装瓜子。弄得他还没串完两条胡同,兜里就沉甸甸的放不下任何东西,不得不回家“卸回货”,然后重整旗鼓继续笑呵呵地去表达自己敬意。

桃园街的街坊走了一批,还有一批新搬来的赵凤声不认识,到了上午十点总算把这些年该补的补齐。

赵凤声腰酸腿疼地拜完年,没有清理膝盖上的污垢,这些东西在过年时没人笑话,反而会说这孩子懂事懂礼数。

赵凤声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大刚家,一大家人都在,赵凤声进了门就对大刚父母咚咚咚磕头,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赵凤声陪着老人们聊了会家常,对他感官极好的老两口非要留他吃饭,赵凤声婉言拒绝,说还有别的门没串。临走前不忘沾点小便宜,对着大刚那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崽子板起脸让他喊爹,没想到大刚儿子骨头挺硬,宁死不从,害的大刚差点暴揍儿子一顿,等虎头虎脑的孩子委屈地喊了声爹,赵凤声笑得没心没肺,递给他一个薄薄的红包,塞进口袋里说给你娶媳妇用,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扬长而去。

等到大刚媳妇发现红包里的乾坤,皱着眉头拿给大刚,原来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写着密码的小纸条,大刚急忙跑到楼下银行查询,里面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

大刚忽然心中泛起一股酸涩,赵凤声的经济情况他一清二楚,根本没有积蓄让他挥霍,这笔钱恐怕是生子想弥补雷斯年给他带来的灭顶之灾,换句话说,是赵凤声于心不忍牵连到自己。

大刚没感受到贫困交集时雪中送炭的温暖,反而心惊胆颤,因为他清楚他兄弟的钱,每次都是拿命去换来的。

赵凤声离开大刚家,又去了老街四害里那位坑的他惨无天日的郭海亮家里,望着躺在病榻上的老两口,赵凤声于心不忍,留下了仅有的一万块。

办完这些琐碎事情,赵凤声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该还的,都换了,不该还的,也还了,柳玉芳,大刚,郭海亮,邻居,自己好像该还的都还清了,哪怕客死异乡,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唯独二妮对自己的痴痴情深和肖贵的血海深仇他束手无策,不知该用什么去偿还。这两份恩情他也只能埋在心底,等到有能力那天再去报答。

又去痞子们家中拜访了他们家人,赵凤声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了半天,快到天黑时才回到桃园街。

看了看老款诺基亚手机上的时间,赵凤声整理好包裹,说了句该走了。

轻轻关好房门,背着一款老式背包的赵凤声缓缓穿行过狭窄胡同,惨淡月光将他身影拉的无比硕长,凄厉的北风刮过,一个禹禹独行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寂苍凉。

赵凤声走到街口,盯着篆刻桃园街三字的石碑清浅一笑,扭过头,望向隐匿于黑暗中陪伴他小半生的简陋建筑,呢喃道:“再见,老街。”

*****第一卷完了,感谢兄弟姐妹们不留余力地支持。

原本第一卷的篇幅还要长一点,结局更凄凉一点,可是老卒怕挨骂,更怕挨打,所以没敢写的那么富有悲qing sè彩。原本设定的结局是死好几个,老卒怕自己先被你们打死,所以就

第二卷要拉开序幕了,第一卷的坑陆陆续续要填上,或许你们都忘记坑在哪里了这个可以回头看一眼,或者以后我再在文中提到一下。

最后说一句写书真心不容易,身体各种疾病,跪求继续支持。

第二百九十七章 阿美发廊

省城。

万林市。

城市越大,似乎过年的味道越淡薄,在省会打工的外来人群大部分选择回家团圆,喧闹的城市骤然变得有些冷清,只有店铺挂满的大红灯笼和孩子们崭新衣服,才提醒人们到了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

一个清瘦身影在火车站游荡,全身行头都是b版和清仓大甩卖时都没人要的次品,加起来不超过二百块钱,模样看起来倒是跟帅哥沾点边,就是乱糟糟的发型破坏了整体形象,再加上后背灰不溜秋丢给乞丐都嫌磕碜的旧书包,标准的diǎo丝,连蹲守在火车站趴活的小偷都懒得朝他下手。

有谁会想到,这个男人是在一百多公里以外的武云市搅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然后霸道上位的新魁首?

赵凤声望向广场标志性建筑大钟表,跟那人约定好的见面时间还差两个小时,从玻璃窗瞅见自己发型有碍观瞻,琢磨着找个理发店改善下形象。

其实他还存了另外一个心思,武云市流传一个约定俗成的老规矩,正月里剪头死舅舅。这事放谁身上都挺忌讳,大刚有次在大年初十剪了头,被他舅舅看到之后大发雷霆,说你小子是不是想咒我早点死,差点跟他断绝关系,谁劝都不管用。由此可见,人们都对正月里剪头讳莫如深到骨子里。

别人怕,赵凤声可不怕,他恨不得把那位名誉上的舅舅雷斯年克死,还省的他亲自动手替肖贵报仇了。

赵凤声精心谋划着克死舅舅的大事,满大街溜达找理发店,碍于兜里的钱不太宽裕,他可不愿意在装修豪华的美发店里当冤大头,那地方没个百八十块出不了门,于是光往羊肠小道里钻,哪显得寒酸往哪走。赵凤声当了十几年痞子,当然对城市贫民窟的蝇营狗苟了如指掌,在这里不仅干什么都能找到最低价,甚至一夫双妻都不是稀罕事,肮脏贫瘠的土壤滋生出无数为五斗米折腰的人群,只要有钱,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

赵凤声在又脏又乱的平房建筑群里转了半天,一个理发店都没遇到,估计是店家都回到老家过年去了。正当赵凤声嘀咕着让雷斯年那个王八蛋多活几天,突然眼睛一亮,看到前面街道旁有家小店的大门稍微露出一条缝隙,招牌写着“阿美发廊”四个大字。

粉红的牌匾油漆已然剥落,但上面丰乳肥臀的女郎依旧能看出搔首弄姿的模样,再看到大红帘子后面隐约透露出暧昧色彩,老司机赵凤声瞥了一眼就清楚里面内有乾坤,如果不是包含sè qing服务的洗头房,他敢把书包吃了!

武云市对这种廉价的小发廊统称为十元店,有次痞子们聚会时喝的神志不清,老佛喝大了,非要吹点牛皮过瘾,说要改天请兄弟们大保健,没想到大刚不尿他那壶,直接将了他一军,说必须要今天请,要不你就直接改了绰hào,别叫老佛改叫老抠。

老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然下不来台,拉着一大帮人跑到位于hong dēng qu的十元店里消费,等到兄弟们享受完香艳风情,老佛将银行卡拍到桌子上,喊出一句泰语,刷我滴卡!

那会还是十年前,pos机没那么普遍,哪个二货会去小粉屋里刷卡?

气的来自于川西的泼辣老板娘大骂gou ri de贼娃子,拿老娘开心撒。

一大帮老爷们被臊的无地自容,最后还是大刚自掏腰包解的围。

回忆起大刚说那件事时又羞又气导致五官扭曲的丑脸,赵凤声呵呵一笑,大大方方拉开推拉门,伸腿迈进屋内。

他可不像是第一次寻欢作乐的初哥在门口犹豫不决,在这方面脸皮向来很厚,再说他就是想让妹子大姐们给剪下头克死舅舅,出发点很纯洁,于是心怀坦荡,兰心傲骨。

掀开厚厚的门帘,赵凤声盯着屋子里唯一的女人,瞬间一愣。

不是他臆想中涂脂抹粉令人作呕的臃肿大姐,而是一位身材堪比维秘模特的窈窕女人。

女人二十多岁,鹅蛋脸,短发,手长脚长,目测身高得有一米七八左右,跟自己站一起个头都不相上下,小腰盈盈一握,包裹在si wà下的大长腿简直称得起是勾魂摄魄,尤其是一张不施粉黛的俏脸,绝对跟赵凤声印象中风月场所的艳俗女人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xiao jie?

赵凤声有些发懵。

按照这个女人的姿色,别说放到太阳岛,就是放到京城艳名无双的天上人间都是顶级水准啊。

怎么跑到小粉屋里当站街女郎了……

赵凤声除了惊艳还相当惋惜。

“你……你干嘛?”女孩惊愕问道。

她的声音有种天然的沙哑,这估计跟身高有关。赵凤声所认识的高个女人当中没有一个是清脆娇柔的靡靡之音,也就身高一米六五的张小曼和一米六出头的三妮嗓音娇腻一些,其他měi nu一个赛一个嗓音刺耳。但是眼前的女孩嗓音蕴含一种独特的慵懒和金属质地,听起来不仅不会烦躁,还会令男人生出一些心猿意马的旖旎。

“剪头啊。”赵凤声赶走女孩姿色带来短暂的失魂落魄,甩了甩脑门乱糟糟的留海,别有一番风情。

“剪头?”长腿女孩不确定问道,仔细打量了赵凤声浑身上下寒酸的行头,纠结道:“我不会剪头,你去找别人吧。”

“你别误会。”赵凤声摊开双手解释道:“真是剪头,不是洗头,我想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

赵凤声这时还寻思着女孩如果说要提出为他服务,憋了老长时间的自己会不会拒绝?

赵凤声有意无意瞥向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这对于恋腿癖来说是一个百爪挠心的严肃问题。

“我也真不会剪头……”女孩面露难色,听语气挺真实,她好像真不会剪头。

“你家有剪子吗?借用一下就可以,我自己会剪,然后给你点工具磨损费,这样总可以了吧?”赵凤声提出一个女孩不忍拒绝的好办法。

“你还是赶紧走吧……”女孩听到墙上挂钟响起,惊慌失措望向门外,一脸焦急说道。

赵凤声眼尖,看到了桌子上用来欲盖弥彰的剪头工具,卸下肩头背包,毫不客气拿起剪子,笑道:“给你二十块钱,让我用几分钟,这总可以了吧?”

“你赶紧走!”长腿女孩急着直跺脚。

赵凤声没理她大呼小叫,掏出二十块钱摆在桌上,对着镜子一通乱剪,嘴里还念念有词,“雷斯年?西北小侯爷?雷一重工的ufo?牛啊,大人物啊,你再牛,我看能不能顶的住老天爷的威力,他娘的,我让你拽,让你坐着二踢脚上西天,克死你个龟孙王八蛋!”

头发伴随着赵凤声的叫骂一绺一绺垂落,没用几分钟已经搞定,比平头稍长一点的发型新鲜出炉,几处像狗啃的地方,还带有不拘一格走在时尚前沿的别致味道。

赵凤声撂下剪子,拍掉落在手背上的发丝,照了照镜子,挺满意。

还没等他跟长腿妹妹道声谢,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堆虎狼猛汉,严严实实把门堵死,领头男人尖嘴猴腮,相貌阴狠,衣着打扮花里胡哨,带有强烈的地痞气息。

他撸起袖子,露出小臂蝎子文身,盯着赵凤声恶狠狠道:“小子,敢欺负我媳妇,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凤声望向低着头十指纠缠的长腿měi nu,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一直撵自己走。

混了十几年江湖的赵凤声哪会弄不清里面的猫腻。

仙人跳呗。

用武云市的话那叫弹脑瓜嘣,赵凤声这帮下九流痞子都不稀罕玩的下作伎俩。

“我没碰你媳妇。”赵凤声波澜不惊答道,没有对方想象中的不知所措。

一个敢撞枪子的疯子害怕现在的小场面那才叫见了鬼。

“小子,碰没碰你说了不算,公了还是私了?”蝎子男审视一下赵凤声不起眼的行头,暗呼倒霉,十有**又遇到一个穷光蛋。

“公了如何,私了又是啥样?”赵凤声想清楚省会的价格会不会比武云高一点。

“公了我就把你送到公安局,告你qiáng jiān未遂,私了的话,拿两千块钱当作精神损失费。”蝎子男露出被烟熏黄的恶心牙齿,耀武扬威说道。

“倒是不贵。”赵凤声挺鄙视这帮地痞,还没十年前严猛弹脑瓜崩弹的狠呢,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一张嘴就五千,少一个大字都不干。

“拿钱吧。”蝎子男见他答应的挺痛快,后悔价码开少了,不过能赚一笔是一笔,等钱到手了再继续敲诈也不迟,他们这帮靠仙人跳为生的地痞,可从来没讲过江湖道义。

“我没钱。”赵凤声揉揉鼻子,“要不……你报警公了吧?”

“小子,你是在玩我?”蝎子男怒目圆睁道。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揍我?”赵凤声笑容可掬问道。

“你骂了隔壁!”蝎子男大吼一声,使出一记黑虎掏心,琢磨先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赵凤声双眼一眯。

他最受不了别人辱骂在心中敬若神佛的母亲。

蝎子男触犯了他的逆鳞!

宛如女子一样的白皙手背突然青筋狰狞。

不到半分钟,确切来说是28秒,一帮地痞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哀嚎,蝎子男受伤最重,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嘴角流淌着鲜血,半死不活的直哼哼。

赵凤声脚尖一挑背包,动作潇洒地挎在后背,正要迈步出门,身后响起动人心魄的沙哑嗓音,“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赵凤声很诧异,指着躺在地上的蝎子男问道:“你不是他媳妇吗?”

长腿女孩疯狂摇头,哭泣道:“我是被他们骗来的……”

于是,赵凤声不仅白剪了一个头,还顺道拐走了一位身材堪比维秘模特的失足女人。

赵凤声感受着长腿妹依偎自己身上规模不小的胸脯,这是找到靠山时的依赖,还有逃离魔窟的战战兢兢。

自己还不知道明天的路怎么走呢,身边又多了个拖油瓶。

这是亏了还是赚了?

赵凤声目光不停地将落在纤细窈窕的双腿。

哎!

就让我独自一人承受磨难吧……

*****不能分卷,好心塞,兄弟姐妹们别怪我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薛如意

赵凤声跟长腿妞交流半天,弄清了她不叫阿美,而是外地县城的打工妹,被一则高薪招聘的小广告吸引,做着月入十万的美梦进入发廊。那帮流氓见到肥美羔羊自投罗网,把她强行拘禁,坐在小粉屋里吸引客人,扮演诱饵角色,只要是敢说个不字,立刻有人拿出刀子威胁。

大长腿一介女流之辈,确切点说是年纪稍大点的女孩,哪敢跟一群虎狼反抗,迷迷糊糊任人摆布,屁股还没坐热,急着克死舅舅的赵凤声冒冒失失闯了进去,歪打正着救出了一位将要被rén zhā摧残凋零的娇柔花朵。

观察了一会长腿妞,熟读《冰鉴》的赵凤声感觉她语句颠三倒四,说话不着四六,倒不是那种说谎时的躲闪,似乎是脑子不太够数,说白了就是傻,难怪幼儿园小朋友都不会相信的轻轻松松月入十万广告,她能奋不顾身扎进狼窝。

长腿妞的傻,跟傻小子胸怀若谷的傻不太一样。

是真傻……

不过她有个秦淮河畔烟花柳巷雅致名字,叫做薛如意。

地痞们为了揽客上门,逼迫她穿着暴露的服装招蜂引蝶,xing gǎn是xing gǎn,就是不耐冻。俗话说下雪不冷消雪冷,零下十来度的天气裹上貂皮都不暖和,纤薄的si wà根本不具有御寒功能,上身的蕾丝衬衣还没秋衣厚,这样的行头,待在阿美发廊的暖气房里还凑合,在布满积雪的大冷天里,跟光屁股没啥区别,冻得长腿妞瑟瑟发抖,不过路边男人有了眼福,回头率达到百分之百,猥琐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看向薛如意的大长腿。

赵凤声于心不忍,带着傻丫头跑到商场里转悠一圈,买了些价格便宜但抗寒的棉服,傻丫头倒不像那些公主病女生一样挑剔,赵凤声指向哪件衣服她都点头,说试哪件试哪件,挺听话。赵凤声没好意思带她买内衣,只是选了保暖裤、牛仔裤、毛衣、羽绒服,看她可怜,又加了一顶盖住耳朵的兔头帽子,满打满算花了小一千,这对于赵凤声干瘪的钱包来说又承受一次暴击伤害。

长腿妞拥有九头身黄金比例,天生的衣服架子,一条质地粗糙的牛仔裤套在腿上曲线毕露,将大长腿和小蛮腰衬托的无比妖娆,甚至完爆那些露胸露大腿的fēng sāo女人,多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纯情you huo。

赵凤声看了眼手机,跟那位大人物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十几分钟,于是准备跟她分道扬镳。

长腿妞身上连个兜都没有,更别说钱,赵凤声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又掏出五百大洋让她买车票回家。诧异的是长腿妞严词拒绝,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帽子上两只兔子耳朵拼命晃荡,说要报答恩人以谢相救之恩。赵凤声心说我连自己都要养不起了,有你这个拖油瓶得一起饿死,搬起脸叫她赶紧走人。

长腿妞发挥了傻人特质:犟。

撅起嘴一声不吭,搂着赵凤声胳膊死活不肯撒手,毛绒绒的兔子耳朵挠的赵凤声脸颊痒的不行。

眼瞅着时间不等人,赵凤声不愿初次见面就迟到,给人留下不好印象,长腿妞又油盐不进什么话都不听,无奈之中,只好带着她,打车来到约定地点。

这是一家连服务员都及其养眼的西餐厅,装修风格另类中带有欧式奢华,赵凤声向服务生说出预订人的姓名,长相清秀的男孩笑意然然带他来到一处颇为隐蔽的房间,动作语气带有毕恭毕敬的态度,不知是那位客人来头太大还是本性使然。

包房空无一人,赵凤声带着长腿妞坐下,不停打量挂满油画的墙壁,举起镶着金丝的刀叉左瞅右看,感慨着富人生活就是他娘的好,吃个饭都能吃出帝王般享受。

“咕噜噜……”

原本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刺耳。

“你饿了?”赵凤声望向长腿妞不争气的肚子。

脑袋缺根弦的人,跟正常人差别挺大,长腿妞大义凛然地点了点头,鹅蛋脸上没有一丝羞涩的赧颜。

“那我先给你叫点东西吃。”

赵凤声对于女人素来没有抵抗力,出门叫来服务员,让他们拿菜单来看看。

等到赵凤声打开精美的菜单,见到后面一长串的数字,吓得手一抖,险些把菜单当成烫手的山芋给丢出去。赵凤声心想既然是那位大人物预订的地点,单理应由他来结,硬着头皮递给长腿妞,“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长腿妞毫不客气,冲着菜单一通乱指,忙的服务员都跟不上她的速度,直到九个菜以后才偃旗息鼓。

赵凤声眉头渐渐蹙起,粗略估计一下长腿妞点的菜品,大概得几千块,吃大户也没这么个吃法啊。

赵凤声提醒道:“你光点你自己吃的就可以,不用替我做主。”

长腿妞忽闪忽闪着长睫毛,憨头憨脑道:“我就是自己吃的啊。”

又碰见个大肚货?

瞧着身板不太像啊。

不过有二妮珠玉在前,赵凤声对于外表漂亮纤柔女人的胃口不敢小觑,挥挥手让服务员下单,他倒想看看这个傻丫头是不是有傻小子的肚量。

做工精致的菜品很快端到桌上,澳洲牛排,焗龙虾,法式面包,焗蜗牛,香煎猪肋排,蔬菜沙拉,长腿妞点菜的功底相当不错,专挑贵的点,啥贵吃啥,荤素搭配合理,没有肉类重叠的菜品,赵凤声甚至大胆猜测这傻妞是不是从豪门里离家出走的闺女,怎么对消费惊人的西餐厅这么熟悉?

可是当长腿妞以一分钟的飞快进食速度干掉一盘牛排,赵凤声把她身世的问题丢到一旁,惊得眼珠子快从眼眶掉出来,长腿妞风轻云淡地擦了擦嘴边油渍,抓起龙虾尾巴直接往嘴里塞,这次速度稍微慢些,一分半钟,赵凤声心中一紧。等长腿妞把九个菜基本消灭干净,用时也没有超过十五分钟,赵凤声心脏病都快犯了,捂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看着她悠然自得地吃完最后一口面包。

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和食神犯了冲?

咋碰见的都是大肚货?

刚跟傻小子分别,如今又碰见个长腿妞,一个塞一个肚量大。

赵凤声望着长腿妞依旧平滑的小腹,咬了咬后槽牙。

亏你还叫薛如意,能有点小女儿家的矜持作态不?!

白瞎了一个锦绣江南的好名字。

正当他感慨万千的时候,房门缓缓打开。

一句如沐春风的问候声音传来。

“是赵先生吗?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钱胖子

门口出现一位人高马大的胖子,五十来岁的模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油亮可鉴的大背头连蚊子都站不住脚,笑起来挺像是庙里供奉的弥勒佛,摇摇欲坠的大肚子险些把西装里的白衬衣撑破,可略带慈悲笑意的平易近人却让赵凤声不敢小瞧,因为这位胖子自带一种处之泰然的大气象,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赵凤声,姑且把这种气象,归于上位者的底蕴。

胖子名叫钱宗望,有一大串响亮头衔,最出名的有两个,泰亨集团董事长,燕赵商会副会长,其它获得的名誉不计其数,用钱堆出了几十个唬人的称hào。泰恒集团是全省制药行业的龙头企业,光是每年纳税就达到恐怖的十几个亿,比起唐氏集团和煊腾那种刚刚渡过婴儿期的企业,简直是庞然大物,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位给人第一感觉挺平易近人的钱姓胖子,在全省富豪座次都能混在前列,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金主。

当初赵凤声迫于无奈,从女神姑姑那里借走一百万给姑奶奶看病,他不是一个喜欢当欠债大爷的家伙,总是感觉别扭,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睁开眼睛就觉得惴惴不安。

前一段时间,他暗地里跟老上司向双平张了口,说我赵疯子命卖给你了,你给我联系一位大款,当牛做马都行,挨枪子咱都能称得上行家,看能卖多少钱回来。于是,手腕通天的向黑子给他联系了急需人手的钱宗望,看在特种部队副大队长的面子上,钱胖子二话没说,相当阔气,先出了一百五十万当做劳务费付给赵凤声,至于要做什么,钱宗望倒没说,只是言辞和蔼,说等赵凤声忙完手头的事情再来帮忙也不迟。

当初花脸和二妮在姑奶奶生病时候垫付了一笔钱,赵凤声一分不差还了回去,小姑的钱也完璧归赵,临走前给生活窘迫的大刚扔了二十万,又给郭海亮父母丢了一万块,身上所剩无几,如果这顿饭由他来买单的话,结果无非就是洗几个月盘子,或者被打断腿丢出去。

换言之,赵凤声现在的身份是打杂小厮,而眼前这位体态肥硕的钱胖子就是他新雇主。

人家哪怕叫他去卖命,他也得硬着头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到正主到来,赵凤声豁然起身,急忙迎向热情备至的肥厚手掌,脸上呈现出带有感恩的笑意,不管怎么说,钱胖子在他危急关头伸出援手,于情于理也得心怀感激。

“钱总,前一段时间多亏您的慷慨解囊,多谢了。您喊我凤声或者生子都可以,不用那么客气。”欠钱的家伙很好摆出孙子模样,卑躬屈膝说道。

“唉!~哪里的话,既然是小向手里带出来的兵,那跟我自己徒弟没什么两样。”钱宗望哈哈笑道,热情地握住赵凤声手掌,“赵先生,你也别那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不要钱总钱总的叫,太生分。若是不介意,你喊我老钱,我喊你小赵,如何啊?”

小向,一个简单的称谓,却让善于捕捉细节的赵凤声察觉到向双平和钱宗望的关系应该不简单,否则按照两人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断然不会亲密到这种程度。虽然两人都是站在金字塔的顶尖人物,可一个从军,一个从商,很难产生交集,如果不是发小,应该做过同学或者战友,不过看钱胖子二百多斤的霸道身材,怎么都不像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的铁血硬汉。难道是同学?钱宗望一口地道的万林方言,也不太像。

“钱总,您太客气了。恕凤声唐突,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赵凤声拿不定他和向双平的关系,决定还是亲自投石问路,“您和老连长关系这么好,应该很早就相识了吧?”

“还喊钱总,喊我钱哥老钱都行,你再这样喊,我可就翻脸不认人了。怪不得小向说你小子有股子倔劲,看来还是他了解你啊。”钱宗望忽然扳起了脸,可那张类似盘子的大圆脸怎么都不会让人觉得生分,反而有种自来熟的亲切感,他笑着解释道:“我跟老向一起扛过枪,那会我还是他的老班长。别看咱现在翻个身都费劲,可那时候咱也是一百来斤的精瘦小伙子,跑五公里能甩小向一泡尿的功夫。现在条件好了,但疏于锻炼,肉蹭蹭往身上贴,每个月都得踩坏好几个电子秤。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战友,还是老班长。

怪不得敢称呼肩膀要换金星的向黑子为小向,赵凤声心知肚明,这种一起扛过枪的交情,跟亲兄弟差不多,最让人难忘。比如他当初在部队时的那些老伙计,无所不知的小灵通,弹无虚发的狙击手彪子,已经入土的庞巍,赵凤声时常会想念他们,有时做梦还会梦到一张张青涩笑脸,想到一起流血流汗的峥嵘岁月。

战友情,一辈子渗透在血脉里,忘不掉。

钱宗望略带自嘲的说话方式,很容易获得别人好感,赵凤声默默地记下这种为人处世的态度,说是圆滑也好,说是世故也罢,但是结果却能带给人春风化雨般的舒爽。

赵凤声作为十几岁就在社会底层挣扎攀爬的痞子,察言观色已经升华为本能,再加上李玄尘不有余力的教导,可以说他很会跟人打交道。但是赵凤声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太极再怎么炉火纯青,还是比不上这些老于世故的人尖子。唐宏图,张新海,宋雪峰,还有眼前的钱宗望,都没有那种上位者该有的倨傲,反而一个比一个亲顺温和,棉柔有度,豪爽近人,这让赵凤声十分受用。

这种根植在骨髓里的恭谦,是任何书里都不会记录在籍的社会经验,或者换一种措辞,叫做城府。

第三百章 大学生

成功者必然会有相同的优秀品质,现在的赵凤声或许不需要,但他将这些特质一点一滴捏碎揉合,像是文身一样深深烙在自己身体里,等待着某一天的厚积薄发,做着一飞冲天的绸缪。

两人进行完初次见面后的寒暄,分宾主落座,赵凤声懂礼数,早已经把主位留出来,钱宗望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拿出主人架子,二百多斤的身躯坐在主位稳若泰山。

“这位是?……”钱宗望带有善意眼神看了下还在品味沙拉的长腿妞,没有男人瞧见漂亮女人时的饥色,对于他这种身份的大富豪来说,女人,比挑选一件衣服还要简单。

“一个朋友。”赵凤声没敢说他和长腿妞今天刚认识,初次见面就带陌生人赴宴,这是对钱宗望的不尊敬。反正长腿妞傻啦吧唧,不是那种心机重重的聪明女人,又是萍水相逢,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待会各走各的阳关道,出门即是不相干的路人。

“呵呵。赵老弟的眼光确实厉害。”钱宗望不着痕迹拍了两人的马屁,功夫很见火候。他扫了眼一片狼藉的桌面,诚恳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按理说应该带赵老弟去我的公司,或者让老弟莅临寒舍,在家里吃顿便饭,但这段时间老哥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等以后再带老弟去家里和公司参观,还望老弟见谅。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只好选你们年轻人相对中意的西餐厅,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钱总,您客气了。这里的菜品相当不错,在全省都能数一数二了吧?”赵凤声不敢顺杆往上爬,依旧用略显陌生的称谓。

一个大人物自谦,是礼下庶人,一个小人物不知进退,那就叫不分尊卑了。

赵凤声清楚跟对方地位云泥之别,所以很好站在自己应该保持的立场。

“赵老弟,你朋友如果不够吃的话,再点一些合口的菜。不瞒你说,这间西餐厅是我投资的,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要不,我带你转一转,顺便给老哥提出宝贵意见?”钱宗望微笑道。

赵凤声点头答应。

提意见是假,忌惮隔墙有耳是真。自己的底细恐怕早被人家摸得清清楚楚,冷不丁蹦出一位陌生女性,换谁都得加倍提防。

赵凤声甚至后悔刚才说长腿妞是自己朋友,这不是第一次撒谎就被揭穿了?

还是社会阅历有所欠缺。

臊的脸颊微微涨红的赵凤声跟随钱宗望走出房间,阿迪王旅游鞋刚迈出门口,突然感受到右边方向传来一股浓烈杀机,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受过的场面,就像是被一头嗜血猛兽锁定目标,哪怕当年在异国丛林挨枪子时都没有这么毛骨悚然过。

赵凤声如临大敌,头皮发麻,浑身渗出细密汗珠,脚步匆忙爆退,双臂横于胸前,摆出以纯防御姿态的架势迎敌。

那里只是站着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修长身影。

男人背部紧贴墙壁,姿态慵懒,让赵凤声诚惶诚恐的是那一双好像没有睁开的眸子。

一条缝隙泄出的精芒狰狞毕露!

“小赵,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得力干将,陈蛰熊。”钱宗望指着他,一脸骄傲介绍道。

赵凤声稍微放下戒备,将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放回原位,仔细打量着有生以来遇到最令他感到惊惧的男人。

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八左右,不壮,但是很结实,五官属于俊朗类型,除去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整体给人的感觉还算温和。

赵凤声自付见过些猛人,师傅,周奉先,沐金福,肖贵,打起架来都能算得上好手,可没有一个能像这位男人给他带来危险气息。或许是师傅和傻小子对自己没有敌意,才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恐怖,沐金福气场虽然强大,但赵凤声能勉强应付,不像刚才瞬间传来的不寒而栗。眼前的男人,就像是随时随地要张开獠牙的野兽,但凡有人被他盯住,那就是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估计我年纪没有你大,喊我小熊就可以。”夸张的身高连带着步伐都比普通人幅度要大,五步的距离三步走到,陈蛰熊笑了笑,伸出手,整洁的白牙勾勒出一种温顺笑意,给人十分亲和的印象。

随着陈蛰熊灿烂一笑,空气里弥漫的杀机骤然消退,赵凤声同样伸出潮湿的右手,脸部僵硬挤出笑意,“你好。”

没有想象中的短兵相接,两只手掌一触即退。

即便陈蛰熊手掌没发力,赵凤声还是察觉出了宽大手掌蕴含的蛮横力道。

很强。

或许一分钟就能撂倒自己。

赵凤声估量一下战斗力,发现了这个挺残酷的事实。

三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办公室,陈蛰熊悄然关住房门,钱宗望开门见山道:“小赵,不瞒你说,这些年我钱赚了不少,可也勾起了某些人的红眼病,有几个对头联起手要跟我唱对台戏,甚至还用出勾结黑道的下三滥伎俩对我打击报复,贪婪的yu wàng可以迫使人做出禽兽一样血腥的手段,这话不假。”

“我旁边有蛰熊保护,安全性可以得到保障,可我还有个孩子在学校里读书,从社会招人手我又觉得不太踏实,所以就求小向给我推荐一个可靠的人选。小赵,钱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是我支付给你的佣金,也不用你一直守在校园里,最多半年,我就能把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到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帮我做事,我热烈欢迎,若是你想回老家发展,那我再赞助你一笔启动资金,帮助你在生意场站住脚跟。你意下如何?”

当保镖?

大富翁一番贴心的话让赵凤声心生好感,但他意识到这件事没想象那么容易,一百多万砸进去,不会只让他陪太子读书,十有**是扮演挡子弹的炮灰角色。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赵凤声没有拒绝的借口,点头答应道:“好,我明天就去办。不知道您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以什么身份进入到学校里?”

赵凤声这时还有心情猜测,会不会上演一出白富美爱上男保镖的狗血桥段?

不过看钱胖子二百多斤的模样,生出来的闺女也好看不到哪里……

钱宗望笑道:“是儿子,叫钱大宝。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给你安排个大学生身份进入到大宝宿舍,到时候还麻烦小赵替我管教一下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什么?”

小学五年级学历的赵凤声惊魂未定道:“我去当大学生?”

第三百零一章 野蛮

虽然清楚自己是去给钱大老板的儿子当肉盾,可赵凤声还是对大学生这个角色发怵,他所认识的人里面,上过初中的严猛都算是文化人,更别提凭本事考入到高校的莘莘学子,在他眼里那跟文曲星下凡没啥区别,真要是跟那帮大学生混在一起朝夕相处,赵凤声感觉个头都矮了几分。

钱宗望告知他学校名称和位置所在,把儿子的电话hào码丢给了赵凤声,又和那些关怀子女的父亲一样,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好听话,无非就是犬子顽劣,让他多担待一些。

顽劣?

赵凤声倒不是很介意,他连唐耀辉那种作风跋扈的二世祖都遇到过,钱宗望的儿子难道比唐耀辉还阴狠?再怎么说只是一位校园里的大学生,能扯淡到哪里去?

收了人家老爹一百多万,理应付出同等代价的回报,十块钱的牛肉和一千块的牛肉味道肯定不一样,既然拿了这辈子最高的报酬,赵凤声有奉献的觉悟,骑在脖子上拉屎他都能一笑了之,所以倒不担心富二代的专横嚣张。

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怕自己这只闯进校园里的恶狼会不会原形毕露,饱含沧桑的中年大叔貌似放到哪里都不吃香,被学生们口诛笔伐给轰出去那可咋整。

脸皮再厚,也架不住那么多人痛打落水狗啊。

一头雾水的赵凤声和钱宗望告别,一身锋芒如同绝世宝剑出鞘的陈蛰熊始终眯着丹凤眼。

回到包房,薛如意还坐在原地胡吃海喝,手里拿着根羊排,弄得嘴边汁水四溅,从桌子上又多了两个空盘的情况来看,估计不止几根羊排那么简单。

赵凤声惊讶道:“你又点菜了?”

长腿妞频频点头,道:“那个胖叔叔不是让我随便吃吗?我都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这里的菜这么好吃,我忍不住啊。”

这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就是被卖了还被人数钱的晕乎蛋。

赵凤声无奈道:“那你吃吧,吃完记得去火车站买票回家,切记别再相信任何陌生人的话。我有事,先走了。”

薛如意惊慌失措丢掉羊排,迈起修长hun yuán的měi tui一溜小跑,双手拉住赵凤声胳膊,撅起油乎乎的小嘴道:“我跟你一起走。”

赵凤声瞧见羽绒服都是她擦拭的油渍,皱了皱眉,心想这丫头也不傻啊,还知道找地方擦手。他无语道:“我真有事,不能陪你了,赶紧回家吧,你一个人出门在外,父母肯定不放心,先回去报个平安再说。”

长腿妞绷起脸,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样说道:“我哪里也不去,就跟着你!”

赵凤声望着一张充满孩子气的绝美脸蛋,苦笑道:“你怎么跟无赖一样?咱们俩又不认识,你赖上我干嘛?我把你从魔窟里救出,还带你吃了一顿大餐,怎么说都是你的恩人吧?有你这么报答恩人的?”

长腿妞眨了眨眼,道:“我要报答你!”

赵凤声好笑道:“怎么报答?”

长腿妞扬起小脑袋呈45度角,想了想,笃定道:“我会洗衣服做饭,还会擦桌子擦地!”

自己是去保护人,不是去当大爷,赵凤声可没心思享受měi nu周到服务,摇头道:“我一个人住惯了,不需要有人伺候。”

听到自己的条件一再被拒绝,长腿妞急的涌起晶莹泪花,“我还会给你暖床,你别丢下我啊……”

暧昧的念头一闪而过,赵凤声奋力挣脱她的纤柔手掌,“回家吧,跟着我没好日子过。”

长腿妞重新抓住衣角,拿出一往无前的架势,“我就跟着你!”

赵凤声急着要去跟钱宗望的儿子见面,实在不想跟她纠缠,用出三分力道摆脱了她的双手,一个箭步冲向走廊,几步以后消失不见。

薛如意一双大长腿不是白给的,奋力奔跑比起男人速度都不差,可赵凤声媲美国家一级运动员的速度哪是一个女孩能望其项背?等她冲到饭店门口,左右望了望,连赵凤声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委屈,不甘,无助,彷徨,各种念头一起涌进薛如意的小脑瓜,像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抱住膝盖嚎啕大哭。

路人还以为这个高个女孩经受了失恋打击,站在旁边不停品头论足,还有位油头粉面的青年似乎想趁火打劫,走过来笑嘻嘻问道需不需要帮忙,哥哥可以陪你一醉方休。

长腿妞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埋着头继续失声痛哭,仿佛天塌下来都不管不顾。

五分钟之后,赵凤声从柱子后面悄然现身。

他可没铁石心肠到任长腿妞自生自灭的地步,把小姑娘丢到陌生的地方不管不顾,如果薛如意哭了一会就去火车站,他也就顺其自然,但看到薛如意又要被人占便宜,赵凤声还是硬不起心肠不去管大傻妞。

青年只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拽出几米远,刚想发火,又看到对方不像好惹的主,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扭头走人。

赵凤声没跟青年一般见识,蹲下身,叹气道:“你赢了……”

薛如意听到梦寐以求的声音,猛然抬起头,一下子抱住赵凤声脖子,悲悲切切道:“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呜……”

赵凤声顿时觉得鼻涕眼泪穿过羽绒服,把秋衣都弄湿了。

赵凤声恶狠狠道:“你再哭我就自己走了!”

疾风骤雨顿时烟消云散。

薛如意委屈地撅起小嘴,愣是没哭出一个音符。

等走出半里地碰到一处卖糖葫芦的小摊,长腿妞一手举着一根糖葫芦,笑得花枝招展。

赵凤声怀疑这傻丫头是不是戏剧学院毕业的……

自己囊中空空,又要养活胃口奇大的薛如意,赵凤声被逼无奈又给钱宗望打了一个电话,张口又借了十万块。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十万块对于钱宗望那种级数的大富豪九牛一毛,大不了把恩情报答到他儿子身上,也算是父债子偿了。

钱宗望只说了一句话,“钱的事,都不叫事,以后需要钱尽管开口。”

赵凤声望着提款机里醒目的二十万余额,心想有钱人太他娘野蛮了。

第三百零二章 大宝

赵凤声原以为大学建在市中心繁华地段,没想到位置远比他设想的偏僻。先是花4块钱坐着204来到郊区,然后找人打听还有几公里路程,见到旁边有十几辆三蹦子亲切招呼,赵凤声只好入乡随俗,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3块钱成交,赵凤声带着长腿妞进入狭小的车厢,四条大长腿交织在一起,免不了产生点小暧昧,赵凤声眼观鼻鼻观心,硬着头皮当起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路面坑洼不平,俩人随着三蹦子上下起伏,把赵凤声的胆汁都快颠了出来,长腿妞挺适应,似乎很享受三蹦子富有节奏的韵律,笑得花枝乱颤,颇具规模的小胸脯跟她头上的大白兔帽子一样兴奋,欢天喜地跳个不停,倒不是她乐意如此,而是车厢叮里咣啷的震荡,想不颤都绷不住。

这傻丫头刚才吃了不少,哪怕她食量超群,可肚子摆在那,空间始终决定容量,坐在三蹦子上颠一颠,正好促进消化了。

赵凤声望着两旁的建筑物渐渐消失,换而代之的是荒芜的庄稼地,赵凤声微微错愕,心想着这是啥高级大学,咋在荒郊野地建学校,半夜不怕可爱的学生们被狼叼走?没等他像肱骨忠臣一般忧国忧民,前面驾驶三蹦子的大叔喊了声到了,七荤八素的赵凤声下车,递出事先商量好的零钱,转过身,望着刻有省政法大学银光闪闪的牌匾一阵失神。

自己要上大学了?

省政法大学啊,这放到古代可是相当于中了秀才。

咋跟做梦一样。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他妈曲折的狗血。

赵凤声冲着牌匾愣了半天,直到长腿妞嫌天太冷,边跺脚边拽了拽他的衣角,这才回过神,掏出手机,拨通钱大宝的电话,几秒钟后接通,里面传来稚嫩的声音,听着就带有一种青春活力,赵凤声语态柔和说自己到达大学门口,那边ji qing四射说了句高手请稍安勿躁,在下马上到!赵凤声琢磨这位二世祖是不是kè yào了,挂掉电话,望着学校里进进出出的一张张稚嫩脸庞,感叹着要把自己上大学的事说给武云市那帮痞子听,他们会怎样吃惊?打死都不会信吧?

隔着一百多里地,赵凤声似乎都能听到一片肆无忌惮的嘲笑。

没等多久,校园里刮出一阵黑旋风,确切点说是一个胖子骑着一款女式自行车风驰电掣冲到学校门口,车主用出漂亮的甩尾刹到赵凤声面前,擦了擦脑门虚汗,兴奋道:“高手,是你吗?”

赵凤声一脸懵逼看着他,圆脸,圆眼,鼻子圆,脖子圆,体型更别提,完全是一个球形物体,跟他老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绝对不用去检验dna是不是亲生的。

赵凤声不着痕迹瞅了瞅他胯下的自行车,又破又烂,丢给收破烂的都没人稀罕。

这就是整个燕赵家世一流的富二代?

太他娘低调了吧!

赵凤声还寻思着二世祖开着兰博基尼或者法拉利来个惊艳亮相,最差也来辆怕你**啊,自己这个当保镖的也能沾点光,以后进进出出开着豪车,多拉风啊,没想到这小胖子比他还低调,骑着乞丐都看不上眼的小坤车,喜欢玩扮猪吃虎那一套?

赵凤声干咳几下,“你是钱大宝?”

小胖子拼命点头,扬起一个跟他老子神似的人畜无害笑容,“是我啊高手。初次见面,十分荣幸,以后还蒙你多多照顾了。”

赵凤声下意识跟他握了握手,想着电视剧里那些不带脑子出门的富二代都是骗人的,自己所认识的二世祖里面,就没有脑袋缺根弦的主,唐耀辉即便跋扈嚣张,但一手漂亮的闷宫险些把自己玩死,智商手段都超出常人不少。崔家老四喜欢玩,这不假,可做起生意那也是信手拈来,很好继承了崔家的高智商高情商基因。眼前的小胖子论资产,要超出那俩人不少级数,在钱宗望这位商界大师的点化下,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很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强悍的基因注定了聪明人不会糊涂的活着,如果有,那也是疏于管教或者成长过程中遭受过波折,富二代们真要是自强不息刻苦自励,比起赵凤声这样的草根百姓舞台要宽广很多。

钱大宝望了眼长腿妞,目光透露出惊愕,这种维秘身材的大美妞,在校园里近乎绝迹,难怪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初哥呆在那里。钱大宝匪夷所思道:“高手,你出门办事还带女朋友啊?太牛逼了吧?”

没等赵凤声开口解释,长腿妞自己说道:“我不是他女朋友,我只是他保姆。”

保姆?!

这年头当保镖的都带保姆出门了?

还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让不让单身狗有活路了?

钱大宝想到追了半年的女神还没有同意跟自己约会,神情悄然黯淡,伤心道:“高手,你是来保护我的还是来ci ji我的?我长这么大连女朋友都没有交过,你这等于骑在我脖子上放大招啊!”

赵凤声从他语言和神态判断,应该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不过内心里面是不是八面玲珑,那就等待进一步了解。听到用钱能砸死人的超级富二代没交过女朋友,赵凤声绝对不信,心想着你就是长成牛粪,估计都有měi nu前赴后继往上插,大刚那头畜生每个月花三千块还能bāo yǎng到清纯美少女呢,钱大宝胖归胖,长得不算差,光凭敦厚的长相,也能泡到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大妞啊。

初次见面,赵凤声不敢言辞太过锋利,笑道:“你家里那么有钱,不会找不到女朋友吧?”

钱大宝仰望星空,单手托腮,沉思道:“我追求的是那种圣洁的爱情,不能拿钱去衡量。”

纯属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放到武云市,这种装逼犯能一天死三次。

赵凤声压抑住想抽他胖脸的冲动,翻了个白眼。

一段赵疯子人生中最难忘的经历,堪称荒诞不羁的校园生涯,就此拉开序幕。

第三百零三章 抠门

对于钱大宝的安危问题,应该是他父亲怕儿子被仇家阴一把,做出的未雨绸缪。

事情应该没有想象中的急迫,否则钱宗望断然不会还让小胖子大大方方在校园里晃荡。钱家那么多金山银山,什么高手找不到?光是那位气焰锐利的陈蛰熊,分分钟能撂倒自己,许以重金,不怕找不到那种不出世的宗师级高人。钱宗望剑走偏锋,偏偏花一百多万雇佣自己,其中含义耐人寻味,十有**是跟向黑子示好,而不是钱大宝处境岌岌可危。

战友情归战友情,再送一份人情过去,岂不是亲上加亲?

赵凤声稍加思索,判断出了钱宗望帮助自己的缘由。

不过那些大人物打交道时的机锋,暂且不是他一个痞子可以妄加揣测,赵凤声就是想一想,借鉴一下上位者的手腕,现在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先把保镖这一职业干好,干一行爱一行嘛,赵凤声没有本钱可以挥霍,这是一个草根小民最起码的觉悟。

时间比较仓促,现在是放假时期,入学手续还没办好,赵凤声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是正式大学生还是旁听生,其实对他来说无所谓,有没有那纸wén ping,影响不到他的人生轨迹。他也不会考虑去考公务员,那纯属瞎扯淡,不去给百姓添乱已经是皆大欢喜,还指望着他扮演人民公仆?估计办公室天天演奏出哀嚎如雷的交响乐。

薛如意没办法进入大学就读,怎么安置成了难题,一说让她走,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跟死了老公一样惨烈,赵凤声怕她再被坏人拐走,想方设法套出她老家在哪和她的家人联系方式,长腿妞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赵凤声没办法,只好租了间民房,又去市里采购一些日用家电,一个像模像样的小窝暂时搭建起来。

赵凤声跨入校园第一步,深吸一口气,似乎连带着心情都爽朗几分。只不过今天pm爆表,路过的行人见到他像个傻子一样大口吸着雾霾,纷纷投来惊惧目光,暗自想着这家伙是不是疯子,别人带个口罩都不敢喘气,他倒好,吸得如痴如醉,这是活够了要玩zi shā?

赵凤声漫步在校园里,发现根本没有几个学生身影,想想也难怪,现在正是过年,有同学那才叫不正常,可小胖子怎么不回家享受锦衣玉食?偏偏在学校呆着,里面有什么猫腻?

赵凤声顺着大宝给他指点的宿舍楼所在方向,慢慢悠悠前行,还没走到目的地,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嘶哑的鬼哭狼嚎,“欣欣!你就下来见我一面吧!我承认错了还不行啊!你再这样我会疯掉的!”

这不是小胖子吗?

赵凤声寻着声音源头,来到几百米外的女生宿舍楼,见到小胖子泫然欲泣冲着楼上大喊大叫,旁边还摆放着鲜花摆出的心型图案,活脱脱一个示爱现场。

“那个……大宝,没打扰你吧?”赵凤声小心翼翼道。

“高手,欣欣又拒绝我了……”钱大宝趴在赵凤声肩头默默抽泣,梨花带雨,比起林妹妹的娇柔姿态还要凄惨兮兮。

你一个富二代还怕失恋?

甩出一套豪宅,啥妞泡不到?

原来不回家过年,是为了陪伴梦中情人啊。

赵凤声暗骂一句卑鄙下流无耻猥琐,可不敢表现那么明目张胆,咬牙切齿宽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哭,没准下一个比这个更好,凭你的长相,还怕找不到女朋友?老天爷不会瞎眼的。”

“真的?”大宝抬起头,露出急切盼望的通红双眼。

赵凤声使劲颔首。

“可我就是喜欢欣欣,怎么办啊……”大宝继续趴在赵凤声肩头痛苦抽搐。

赵凤声没话说了,总不能蹿腾二世祖霸王硬上弓吧,钱宗望知道了不得弄死自己?

“她因为什么不理你?”赵凤声探起了口风。

“我也不知道啊,或许她嫌我太胖,长得不够帅……”大宝委屈地抹了一把泪。

“那是她没眼光,不怪你。”赵凤声瞅着一张大饼子脸,昧着良心安慰道。

“谢谢你说出真相,我的心里好受多了。”大宝恬不知耻地收住哭声。

两个男人不要脸的对话,ci ji到了楼上的某位女性,一阵拖鞋踩踏地面的急促声音传来,从女生宿舍风一样地刮出一位女孩,手里还举着毛绒抱枕,女孩走到大宝面前,将熊猫图案的抱枕劈头盖脸摔过去,大声骂道:“钱大宝!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你做出哪件让我开心的事情了?!每次出去吃饭要aa制,做个三蹦子还要凑份子,我过生日时候,你才舍得送我一个小卖部促销的抱枕!你叫我在舍友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赵凤声后撤几步,生怕这丫头把火撒到围观群众身上,听到女孩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富二代还真不是一般的抠啊。哪对恋人不是由男方先用出金钱攻势开拓疆土?到了瓜熟蒂落那天你再拔鸟无情也不晚啊,这小胖子倒好,比老佛那个玩意还抠,能找到女朋友才怪。

赵凤声仔细端详女孩,发现属于中等偏上姿色,身材微微发福,脸蛋有些灵秀,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能勾搭人灵魂出窍的祸水,体态圆润,五官舒服不张扬,跟大宝倒是挺搭,俩人还真有点夫妻相。

“欣欣,人家国外的情侣不都是这样吗?你老说你的梦想是出国,我是在帮你适应国外生活啊……”大宝慌忙解释道。

“那你去找外国女人,别再我面前丢人现眼!我姜欣蕾就是当一辈子老chu nu,都不会瞎了眼找你这样的男人!”女孩恶狠狠撩完这通话,大步流星走回女生宿舍。

“高手,你给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啊?”大宝痛哭流涕道。

“那你就给她买个像样点的礼物,哄她开心?”赵凤声目睹小女生的彪悍,心有余悸答道,没想到大学妹子说话也这么肆无忌惮。

“但是我怕她喜欢我的钱,不喜欢我的人啊……”大宝急的抓耳挠腮。

“那你打一辈子光棍吧。”赵凤声没那耐心伺候太子爷,语气生硬回道。

钱大宝仰望星空,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女孩都喜欢钱呢?我只是憧憬一次不掺杂任何物质条件的爱情,怎么就这么难呢?”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表情僵硬。

心中却想起了二妮,一阵刺痛。

她不就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傻丫头吗?

别人翘首以待的爱情,自己却让她从指缝中默默溜走。

赵凤声眺望南方,双眸饱含相思之情。

丫头,还好吗?

第三百零四章 埋刀

保镖是个很体现军事素养的职业,不仅能攻,还得善守,赵凤声侦察兵出身,学过各种战斗技巧,不会太过陌生。他做的第一件事,先查勘学校环境,把每一个地点记在心里,刻画出大概轮廓,到时候逃跑也会选择合适路线。还好政法大学占地面积不大,不需要太费鞋底,慢慢吞吞溜达小半个小时,走遍了学校每一处角落。

学校西边是师范大学,南边是学院路,北边是庄稼地,东边是果园,一目了然,结构清晰。听钱大宝说,上学期他们同学眼馋果园里种植的草莓,组织过一次不太成熟的盗窃活动。

不过结局很悲惨,先是一位同学跳墙头时,脚面被高压电勾住,电是没电死,但是落地的时候是用脸部作为支撑点,门牙没了,胸骨还断了一根,立马被人抬到急诊室救治。几位热血青年很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坚韧,继续摸黑向果园吹起冲锋hào角,可大学生们动动笔杆子还行,农业实在不擅长,根本不清楚草莓是跟小麦一样的高度。

几位大小伙子仰着脑袋光往上瞅,围着苹果树乱转,草莓一颗没找到,还被看守果园的老农发现,拎起斧子追着他们抱头鼠窜,最后清点战场,一个耐克鞋跑丢了,一个新买的几百块牛仔裤划破了,还有一个最倒霉,跑进了粪坑里,差点没被淹死,被同学们笑话了整个学期。草莓没偷成,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果园成了他们心中惊悚的梦魇,几人连续做了半个月的噩梦,梦到明晃晃的斧子跟老农刺耳的叫骂声。

赵凤声听完后笑得没心没肺,偷鸡摸狗对痞子来讲根本不叫事,赵凤声在十岁的时候就敢带着其他三害去工地偷铐子,胆大包天,转过身卖给收废品的小贩,小的能卖一块五,大的能卖三块,那是他们小时候改善伙食的最大收入。

自从被父亲发现他有偷东西的陋习,抽出皮带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赵凤声再也不敢去偷去抢,因为那是父亲下手最黑的一次,令赵凤声永生难忘。

从此以后,赵凤声没有干过鸡鸣狗盗的勾当,怕父亲寒心。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既然要当保镖,得先有趁手的家伙才行,碰见硬茬子了也好有一拼之力,要是遇到怀揣阻击枪手雷的刺客,那赵凤声自认倒霉,你敢掏出阻击枪,我就敢举手投降,绝不做负隅顽抗的傻事。

撞枪子这事跟撞大运一样,不能每次都叫他中奖。

自己已经过了六次鬼门关,天晓得老天爷会不会再赏一次脸。

手无寸铁的赵凤声先买了一麻袋砍刀,并没有放在一处地方,先往怀里踹了一把,在租住的民房里放了三把,又放了几把在宿舍和走廊不显眼的位置,然后在学校转了半天,往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藏了几把刀。干完活,赵凤声满足拍了拍手,整个学校都有了他布置好的暗雷,心里总算有点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赵凤声习惯把细节尽量做到滴水不漏。

为了承担起钱大宝安全问题,赵凤声决定和他住在一个宿舍。长腿妞居住的小窝虽然很诱人,但他不愿趁人之危,救了měi nu就要以身相许?那不是跟强盗一样行径?再说长腿妞脑子不够数,傻啦吧唧,贸然推到人家,跟欺负幼儿园小朋友是相同的道理,赵凤声可没那种娈童癖好。

即便那双一米好几的měi tui很**,赵凤声还是当起了不会趁人之危的正人君子。

其实赵凤声暗地里望着长腿妞摧枯拉朽的身材,和不设防的姿态,纠结过很多次,每一次理性都战胜了yu wàng,这让他光想抽自己耳光……

当赵凤声第一次踏入110宿舍,刚一吸气,捂着鼻子抱头鼠窜,直接败退到走廊里。

他清楚几个大老爷们的房间不会太整洁,可没想到狼藉到这种程度,能当笔筒用的袜子丢的满地都是,直溜溜竖在那里,白的穿成黑的,黑的穿成灰的,看着跟他娘靴子一样,大部分刺鼻气味,就是从那几个毒气弹里传出。

房间里不仅臭,还乱,方便面盒子丢的到处都是,里面长满绿毛,有的盒子里还塞着满满的烟头,针插不进,连个缝隙都没有,如果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一眼,能直接晕过去。

赵凤声鼻子比狗都灵敏,闻到臭气熏天的气味,脑袋嗡嗡乱响。虽然他对穿着打扮不太讲究,几十块钱的衣服都能凑合,但部队熏陶出来的良好习气,致使他对生活环境要求比较高,简陋一点没关系,干净就行。

比猪圈还埋汰的房间,咋住人?

赵凤声捏着鼻子重新杀进110,对躺在床铺淡定自若玩手机的小胖子相当无语,这也行?自己又是流眼泪又是产生轻微昏厥,小胖子看起来老神在在,丝毫没有不适,神经也太大条了吧?

赵凤声捏着鼻子,导致声音瓮声瓮气,“你不嫌臭?”

钱大宝没听清,关掉游戏声音,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赵凤声大吼道:“太脏了!”

钱大宝呵呵一笑,跟大圆盘子十分相似的脸蛋看着挺喜庆,“习惯就好。”

习惯你妹啊!……

老子住大街都不会住这猪圈。

赵凤声压抑住火气,带有商量口吻说道:“要不咱们打扫一下,看着太别扭了。”

小胖子挠挠头,极不情愿说了一句好。

俩人找来口罩,蒙上头巾,挺像是打劫银行的歹徒,开始进行着大扫除。

可是钱大宝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世祖,对家务一窍不通,扫地扫的满屋狼烟,丢个垃圾还把烟灰缸撒的满地都是。赵凤声无奈,既然拿了人家老子的一百多万,就得对得起巨额报酬,让小胖子继续休息,自己大包大揽干起了家务活。

是不是来给小胖子当保镖暂且不说,这保姆肯定是没跑了。

一个多小时的热火朝天,宿舍终于焕然一新,赵凤声累的腰酸腿疼脖子抽筋,捅了捅打着轻鼾的小胖子,“少爷,去不去洗澡?”

钱大宝猛然惊醒,见到赵凤声狞笑着发出特殊邀请,他一个小chu nán哪遇到过这种场面,把油光锃亮的被子盖住一百八十多斤的娇躯,颤声道:“你想干嘛?”

“小胖子,挺白挺嫩啊。”

赵凤声故意恶心他,嘿嘿一笑,露出sè láng一样的嘴脸,“想。”

第三百零五章 兵王

学校澡堂没有开张,俩人跑到外面的公共浴池。当赵凤声脱掉上衣,常年习武练出的八块腹肌极为夺目,xing gǎn的人鱼线和前胸斑驳的刀伤一览无余,惊艳的像是欧洲文艺复兴大师静心雕琢的杰作,顿时让钱大宝不断惊呼买噶的。赵凤声转过身,六个触目惊心的枪眼,比起那些描龙画凤的文身,震撼力强出十条街。钱大宝还是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男孩,见到这个男人恐怖的伤疤,吓得差点摔个狗吃屎,衣服也顾不得穿了,转身就要抱头鼠窜。

老爹从哪个阴曹地府给自己弄回一尊凶神恶煞?

太他娘吓人啦!

赵凤声一把揪住惊慌失措的钱大宝,“干嘛去?”

小胖子汗如浆涌,苦着脸道:“大哥,我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您老就饶过我吧……”

眼前抠门的小胖子,又被赵凤声贴上一个胆小怕事的标签。

“你老子找我来保护你,又不是来要你的命,怕啥!这么大的老爷们,还怕我把你吃了?”赵凤声饱含鄙夷语气说道。

钱大宝想想也是,老头子对自己百依百顺,哪会找尊杀神来要自己小命,刚才纯属是看见惊悚一幕太过害怕,导致有逃跑的念头。小胖子缩着脖子,心情稍微平缓,但小心脏依旧扑通扑通乱跳,面呈苦色道:“高手,您老杀没杀过人?”

恐怖蔓延全身,导致他说话都带上了敬语。

“没有。”赵凤声怕他再跑,没敢说出正确答案。

“高手,您是不是那种传说中的兵王啊?”小胖子驱散走惧意,眨着圆溜溜眼睛问道。

“兵王不敢当,倒是在部队里混过几天。”赵凤声走向淋浴,开始冲洗一身污垢。

“我去!”小胖子颤着肥肉跑到赵凤声旁边,感兴趣问道:“我最喜欢看那些兵王小说了,您是不是那种十八岁成为华夏龙组老大,然后一个人把国外黑恶势力全部铲除一干二净,外国总统见了你恨不得跟你拜把子,无数金发碧眼的洋妞爱得你死去活来,最后左拥右抱,找个小岛隐居?高手,你是不是那种牛逼人物啊?”

赵凤声凝视柿饼子一样的圆脸,翻起白眼,“你脑子被驴踢过?”

钱大宝惊愕道:“难道我猜错了?”

“十八岁成为龙组老大?你在秀智商下限吗?那岁数刚够参军,正在新兵连被老家伙们修理呢,兵王?单枪匹马铲除国外黑恶势力?就算是赵子龙再世也得被打的屁滚尿流,以为外国人拿拳头跟你生怼呢?人家有枪,懂不懂?那玩意比拳头好使多了,你咋不说他能放个屁把太阳给崩了呢。”赵凤声没好气说道。

“玄幻的我也爱看啊,消灭太阳算什么,林家子弟挥手间湮灭日月,分分钟战胜苍穹,你知道简介怎么说的吗?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天不容我,我必弑天!我才是天!”钱大宝想起某位作者激昂慷慨的陈词,平生一股豪气,光着屁股耍了一个蹩脚的把式,可惜胯下仅仅比小朋友略大一点的“毛豆”,把整体形象拉低了不少。

“孩子,以后带脑子出门吧,他要是把太阳消灭了,咱们人类就灭绝了。您还是请那位高手手下留情,给咱人类留一条活路。”望着大宝的小毛豆晃晃悠悠,赵凤声笑得肚子直抽抽,轮廓分明的腹肌极为耀眼。

“切!~你这种大叔太没有血性了,没察觉到字里行间的热血澎湃吗?”钱大宝还以一个嘲弄的眼神。

赵凤声轻轻摇头,莞尔一笑。

他不太懂年轻人的思维方式,年轻人也体会不了一位历尽坎坷老男人的心态。双方毕竟年龄差了七八岁,对事物判断有着不同理解,简单说就是有代沟,这是成长轨迹淬炼出的心态,也是生活阅历导致的结果。

两人洗完澡,买了些菜,跑到租住的小屋生火做饭,这片平房跟老街有点相似,只不过条件设施差了一点。赵凤声住惯了平房,无所谓,长腿妞大大咧咧,也没嫌弃肮脏的公共厕所和垃圾遍地。钱大宝能在猪圈里活的有滋有味,当然不可能对环境更胜一筹的地方产生厌恶。

薛如意虽然人看着傻了一些,但家务活样样精通,洗衣服做饭,擦桌子墩地,从没叫苦叫累,这几天伙食全由她一人承包,赵凤声乐于坐享其成,钱大宝则艳羡妒忌,感慨着自己咋遇不到这样的好女人。

长腿妞的厨艺不错,即便称不上色香味俱全,但比起一般水准还是强点,赵凤声有的吃,不会挑三拣四,钱大宝光看体型就是个吃货,吃货的特点就是啥菜都能咽得下去,有双绝世měi tui放在那里大饱眼福,三位食神一顿饭能干两斤米饭外加五个馒头。幸亏赵凤声兜里宽裕,不至于被一天百十块的伙食费给愁死。

钱大宝吃的肚皮滚瓜溜圆,望着长腿妞勤快地收拾锅碗瓢盆,冲着美滋滋躺在床板上抽饭后烟的赵凤声悄悄问道:“高手,你的保姆从哪弄来的?多少钱一个月,还有没有这样的货色啊?有的话帮小弟弄一个。”

赵凤声眼睛张开细微缝隙,瞥了他一眼,“你不是hào称从不拿钱砸人吗?怎么又反悔了?”

“女朋友可以不用钱砸,但是保姆不一样。”钱大宝嘿嘿笑道:“这身材老霸道了,长得又漂亮,放到我们学校绝对是校花级别。”

还憧憬着多姿多彩校园美眉的赵凤声转过头,愕然道:“这就校花了?你们学校没有漂亮妞?”

钱大宝摇头道:“我们学校人少,还都是些歪瓜裂枣,有好的也被畜生霸占了,要不然我能对欣欣一往情深啊。”

赵凤声笑道:“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长相淳朴些的女生。”

钱大宝仰起胖脸,显摆道:“淳朴?高手,你会不会说话,欣欣那可是我们班的班花,要是被我追到手了,那些傻家伙得羡慕死。”

那模样就能称得起班花了?

如果把二妮三妮张小曼放到学校里,岂不是能叫天仙了?

赵凤声被烟呛了一口,顿时剧烈咳嗽。

还憧憬着校园爱情的他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稍微有些黯然神伤。

第三百零六章 人民

钱大宝接了他老子一个电话,要回家一趟,赵凤声趁着来之不易的空闲功夫,准备跟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叙叙旧。以前在武云的时候赵凤声还狂拍马屁,想建立一层牢固关系,现在到了省城,更不会像个不谙世事的愣头青无动于衷,毕竟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办事,该拜佛拜佛,该烧香烧香,自己干的都是你不弄死我我还想弄死你的行当,以后免不了跟公安系统打交道,把人情做在前面,比出了事再求爷爷告奶奶要好,这是赵凤声十几岁就懂得的深刻道理。

两人见面地点,选择在钱宗望上次带他去的西餐厅,一是环境优雅,尽量体现自己诚意,二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从钱老板借来的钱,再变相送到他的手里,也算是投桃报李。虽然钱宗望家大业大,看不上这点毛毛雨,但这是赵凤声的一片心意,他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目前的小恩小惠,如果以后能像师傅所说的飞黄腾达,赵凤声必定会以十倍还之。

随后赵凤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是觉得两倍比较现实……

想着张新海的社会地位,赵凤声来到西餐厅后要了雅间,那么大的领导,怎么也要找个雅致的地方,否则都对得起人家肩膀上耀眼的星星。

赵凤声在包房里抽了两根烟,张新海推门而入,很罕见地穿了警服,肩章两杠三星,一级警督,很好体现了他处级干部待遇。虽说张新海体态和长相偏向于那种老好人,可穿上警服立马不一样,多了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心生敬畏。

“领导,大过年还穿zhi fu来吓唬人,你不知道我最怕警察吗?你这架势,是想来抓我认罪伏法吗?”赵凤声跟他打了几次交道,不像以前那么疏远,一见面就敢开玩笑。

“难道你还有什么小秘密?说来听听,我看够判几年。”

张新海摘掉警帽,头发比往常稀疏了不少,鬓角泛起霜白,证明他这段时间日子不怎么好过。

“我可是知法守法的良民,没干过丧尽天良的坏事。”

赵凤声帮张新海倒了一杯咖啡,望着他瘦了一圈的脸庞带有憔悴,双眼布满血丝,认真问道:“领导,遇到什么难事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啊。”

“忙。”

张新海简洁干练答道,一口闷掉咖啡,举了举杯子,示意赵凤声再帮他倒满,“你们最闲的时候,我们反而最忙,今年年底刑事案件比往年多了百分之十,领导们眼睛都盯着xing jing总队,你说我难不难?不瞒你说,我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要不是为了见你,我还得再熬一个通宵。你干脆把咖啡壶给我拿过来,别一杯一杯倒了,费劲。”

张新海竹筒倒豆子一样快速说道,或许熬夜熬的肝火旺盛,今天见到赵凤声,也没有往日里清风细雨般的和煦态度。

赵凤声顺从地递过去咖啡壶,没有去问犯罪率高了百分之十意味着什么,官场数据他不懂,也不会问,毕竟自己一个草根小民,跟领导们八竿子打不着,就算张新海愿意去说,他未必能听懂,干脆装聋作哑,对双方都是利大于弊。

赵凤声招呼来服务员,全找贵的菜点,弄了不少硬菜,张新海咖啡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也没阻止他破费。一壶咖啡喝完,张新海拿干净的白布擦去嘴边残留咖啡沫,问道:“听说你去老钱那干了?”

“领导消息这么灵通?”

话一出口,张新海赠与他一个bái chi眼神,赵凤声瞬间恍然大悟。张新海和向黑子是战友,既然钱宗望是向双平的老班长,那肯定也是他的老班长,两位战友同在一个城市,又都是行业里精英人物,自然会有所交集。赵凤声轻笑道:“我这脑子最近不够数,被一位傻妞给带坏了,您多见谅。”

张新海浮现起古怪的笑容。

“领导,钱总遇到什么麻烦事,您应该知道吧?”赵凤声想尽量摸清楚钱宗望的对手,做到有备无患。

“知道。”张新海点点头。

“对方什么来头?”赵凤声伸长脖子问道。

“听他说,都是一个圈子的人,非富即贵。”张新海略带忧虑答道,眉头悄然皱起。

“那他咋不跟你求助啊?找点警察去保护家眷,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效果不比我这个痞子要强得多?”赵凤声怕隔墙有耳,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

“找不到确凿证据之前,警方没办法干涉。”张新海摇了摇头。

“你们俩这关系,还用啥证据?”赵凤声眨着眼睛,笑的十分含蓄,“钱总有的是钱,扔个几百万,弄堆警察守在身边,天王老子也不怕啊。”

“虽然我们警察的天职是守卫人民财产安全和生命安全,但需要相关的程序,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有钱能使鬼推磨。”张新海好笑道。

“我觉得有钱能使磨自个转。”赵凤声对于这套说辞相当不满意,声音细若游丝道:“我觉得您这话太官方了。您别害怕,我可没有录音的习惯,领导,说点掏心窝子的实在话呗。”

“我说的就是实话。”张新海推了推金丝眼镜,大义凛然道:“你不要忘了,警察的前缀是人民,我们的天职是保护每一位人民群众,不是某个人想用就用的工具!”

“领导,您就当我刚才是在放屁。”

赵凤声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算马虎,换成别人说这种话,他早开始冷嘲热讽,可张新海倾诉的时候不娇柔,不造作,语气相当沉稳,能听出来他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所以诚恳道歉。

或许这位握了半辈子枪的男人心中真的富有那种使命感,在军营和公安系统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耳濡目染,具有那种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就像是当年牺牲的战友庞巍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保家卫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在青春飞扬的岁月埋骨异国他乡,年仅二十三岁。

其实不止是庞巍,有多少年轻战士抛头颅洒热血,牺牲在遍布硝烟的战场。

从他父亲那一辈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再到九八年抗洪救险,然后川西地震,甚至前些日子葬生火海的消防官兵,国泰民安下有多少年轻战士慷慨赴死?!

哪一位不是盖世英雄?!

可有谁能记住他们的名字。

赵凤声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军人,前面也有人民两个字的光荣前缀。

人民jiě fàng jun。

第三百零七章 反击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经常跟死神打交道。

一种是合法持枪的,军人或者警察。

一种是违法持刀的,痞子。

赵凤声两种都占,枪子没少挨,险境没少遇,活蹦乱跳熬到这么大岁数简直是奇迹。

如果让他选择一种身份,他也搞不清楚更偏向于哪一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令行禁止的军人,但更长时间扮演的是痞子角色,身份的转换更多的是心态变化。穿上军装那一刻,赵凤声由内而外感觉肩负一种使命感,自然而然转换为另一种心态,很玄妙。

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端上桌,张新海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吃饭基本拿方便面对付几口,遇到西式大厨精心烹制的佳肴,这位正处级实权干部把自矜抛到九霄云外,撸起袖子埋头苦干,一手龙虾,一手鸡排,一块往嘴里塞,很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睥睨气势。

这就是麾下三千英杰的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

赵凤声脸部肌肉直抽抽。

上次长腿妞独自把十来盘菜扫荡一空,这次又被张新海风卷残云,自己来餐厅两回了,不能连一筷子都不动啊,况且这次是自己买单,一桌子菜怎么也得千把多块,连颗花生米没尝就花那么多冤枉钱,那他娘多亏本,根本不是他为人处世的风格。

赵凤声打定主意,刀叉在手,甩开腮帮子一通猛干,看那劲头不比张新海差多少。

西餐本来菜量就少,哪经得住两位猛汉敞开胃口胡吃海喝,不到十分钟洗劫一空,两位男人都是五分饱,各zi mo着不太舒服的肚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再来点?”

两位地位悬殊的男人开怀大笑。

“领导,刺杀唐宏图的凶手找到幕后主使了吗?”趁着等菜上桌的功夫,赵凤声想解开二哥死因的谜团。

“没。”张新海摇头道:“那个凶手没几天撞墙zi shā了。”

“zi shā了?!”赵凤声失声惊呼。

他是江湖中响当当的疯子,论手黑,在武云市绝对能排的上hào,算是敢打敢拼的狠角色。可即便如此,赵凤声也觉得zi shā需要莫大勇气,换成是他,绝对做不到自己把自己送往黄泉路的惨烈事迹,哪怕挨枪子都比撞墙的后果要好。

zi shā跟杀人绝对是两码事。后者需要心黑手辣,前者需要无惧无畏,所需要的气魄不可相提并论。

恍惚中,赵凤声突然想到和肖贵最后一次见面时,鬼狼爷无意中说起的一件事,唐耀辉曾经从他手里花高价买走一位刀客,去刺杀了某位大人物,自己问过到底是谁,肖贵却闭口不言,心有余悸地奉劝他小心唐耀辉,说那王八蛋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刺杀二哥的凶手杀人后畏罪zi shā悍不畏死的作风,很像是出自十八刀客手笔。

难道唐宏图的死,是唐耀辉一手策划?!

为了能独断乾坤,把唐氏集团掌控在自己手里,不惜将血脉至亲残忍杀害?!

弑父?!

那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还真能下得去手!

赵凤声汗如浆涌,头皮感到一阵发麻。

“怎么了?”张新海从事刑侦工作二十多年,一双眼睛老辣无比,察觉到赵凤声失态,诧异问道。

“唐宏图是被他儿子杀的!”赵凤声使劲咬着后牙槽,笃定说道。

“什么!”

哪怕张新海亲手承办了无数大案要案,荒诞离奇的狗血故事屡见不鲜,兄弟之间手足相残的,情人之间因爱生恨痛下杀手的,生意往来分赃不均的,可从没听说过儿子杀害老子耸人听闻的惨案,这简直比畜生还畜生啊!

张新海颤声道:“你确定是唐耀辉干的?”

赵凤声脸色阴沉似水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张新海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他清楚赵凤声的为人,有十个说八个的主,典型喜欢藏拙的家伙,不可能无的放矢,既然他敢一口咬定唐耀辉是幕后主使,很有必要去查一查。

“上次唐耀辉要杀我的事,你应该清楚吧?”赵凤声沉声道。小马庄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整个武云市都轰动了,张新海坐在这个位置,肯定会略知一二。

“知道。”张新海如实答道。

“那帮王八蛋下场会如何?”赵凤声问道。

“现场死了几个人,而且还涉及到qiāng xiè,简直是无法无天,省厅领导很愤怒,严令要彻查到底。具体量刑,要根据每个人所犯罪行审判,不归我们管,我们只负责抓人,最后还是要看fǎ yuàn判决。”张新海点燃一根烟,郑重其事道。

“唐耀辉用枪杀死了熊伟,不会被放出来了吧?”赵凤声眉毛挤在一起,显得心事重重。

“证据确凿的话,死刑,剥duo quán利终身,立即执行。”张新海一五一十给他普及法律知识。

“那幕后的人呢,会不会追究法律责任?”赵凤声一脸肃容道。

“幕后?……”张新海听到他话里有话,惊愕道:“你是说唐耀辉是受人指使?主谋另有他人?”

“不仅唐耀辉被人当枪使,还有吕帆也是那人的走狗,肖贵被àn shā就是那人设的局,或许是想在武云市搞点名堂,又或许是针对我,先把眼中钉老肖干掉,再一步一步逼我走投无路。总而言之,不管是吕帆还是唐耀辉,都属于那人的马前卒,甚至那把七七式阻击枪,应该也是那人提供的武器,领导,如果情况都如我所说的那样,那人会不会被判刑?”赵凤声说出了把张新海约来最想说的话。

“比唐耀辉的罪行还大,死刑。”张新海一本正经道。

“哦?”听到西北小侯爷要倒霉,赵凤声嘴角浮起一抹好看弧度,“有劳您费心了,那人是西北人,雷一重工的ceo,叫做雷斯年。不过他家的势力很大,在全国商界都是能排上hào的角色,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秉公执法。”

“小子,别用激将法。真要是有人犯了罪,天王老子我们也敢抓。”张新海终于弄清了他此行目的,心想这小子无利不起早,怎么会请自己来高档西餐厅?绕了半天的圈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那就好……”

赵凤声点点头。

雷斯年,老子就算扳不倒你也得恶心死你。

先送你一个铁面无私的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尝尝滋味。

权当是反击前奏曲。

第三百零八章 压岁钱

吃完饭,赵凤声办完想办的事,张新海又急着回去工作,喊叫服务员买单,眉清目秀的服务员说经理有吩咐,这一桌免单,赵凤声纳闷问道为啥,服务员笑而不语,很有一股子讳莫如深的神秘味道。

赵凤声在李爷爷教导下,思维渐渐转变,虽然还是不愿欠别人人情,但在钱这方面,他向来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主儿,欠债是欠债,占便宜是占便宜,两者不可混为一谈。于是赵凤声连道谢都欠奉,披上廉价羽绒服,昂首阔步走出饭店大门,短暂的寒暄之后,跟张新海分道扬镳。

关于能在流金淌银的西餐厅刷脸,钱宗望是看在谁的面子下过这条规定?可能是自己,但更大可能是张新海,大富豪和处级干部究竟谁得社会地位高?赵凤声这种小人物弄不清楚,决定过两天再来大饱口福,答案到时候也就昭然若揭。

来到跟小胖子约定好的地点,赵凤声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钱大宝,这位每天笑容灿烂的小胖子很罕见地嘟起了嘴,看着比没吃饱还要委屈,赵凤声很好扮演了豪仆走狗角色,问道:“咋了,无精打采的,难道你老子揍你了?”

钱大宝有气无力靠在公交站牌,悻然然道:“不是,收压岁钱收的太累了。”

收钱收到手软?

香蕉你个巴拉!

赵凤声气的光想挥拳头,他家人相继过世后从没享受过压岁钱待遇,这小胖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也好奇钱家那种顶级商贾子女压岁钱到底是什么级别,几万,几十万,还是几百万?按照钱家在全省的影响力,怎么也得六位数起步吧。

“以后这事你要是不愿意干,我可以代劳。”赵凤声气呼呼道:“看把你累的跟孙子似的,到底收了多少钱?”

“钱?”大宝斜过眼,像是在审视刚进城的乡巴佬,“高手,现在谁给压岁钱还给真金白银啊,太俗啦,那帮老家伙可拿不出手。”

“那给啥,难道给你送měi nu?你家老爷子估计不答应吧。”赵凤声撇了撇嘴。

“要是给我送měi nu就好喽。”小胖子唉声叹气晃着大脑袋,神色中有股子遇人不淑的无奈,“喊声叔叔伯伯,磕几个响头,尽是给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给车,给房,给股票,还有位爷爷送了我一张字画,草!有个蛋用啊,能吃还是能喝,还不如给我一本小泽姐姐的写真集呢。”

“谁的字画?”

赵凤声在李玄尘熏陶下,对文玩字画有所涉猎,混迹在顶级圈子的富豪,不可能拿默默无闻的书画家或者赝品来糊弄人,压岁钱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看出这些有钱人底蕴如何,到底有什么惊人手笔。

“忘了……反正是一幅画。”

小胖子摇了摇头,随后摸着肥嘟嘟的下巴,“那位作者好像姓李,画的花里胡哨的,把山涂成红色,看着跟大姨妈喷潮一样,血里呼啦,瞧着还挺瘆人,估计值不了几个钱。”

画家,姓李,擅长山水,以红色为主色调。

赵凤声脑子飞速运转,用这些条件尽力筛选,片刻后惊呼道:“作者不会是李可染吧?!”

“李可染?”小胖子眨了眨眼,胖手一拍,啪的一声,“对!就是他!听名字就是近代画家,又不是齐白石和张大千,肯定不值什么钱。”

“你懂个蛋!”

赵凤声眼珠子快瞪得脱离眼眶,恨不得暴揍一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胖子,红着脖子喊道:“那是书画界的大师!在书画界被誉为北李南陆,齐白石老先生的弟子,还不值什么钱?他娘的把你卖了都没一张画贵!你知不知道他的画拍出过18亿的天价?!最普通的画也得十万块yi ping尺!换成钱堆到一起,比你块头都大!”

怪不得赵凤声如此失态,李可染是师傅赞不绝口的一位书画界大师,在他耳边没少夸赞这位名家的笔墨,说李可染重视意象的凝聚,作品整体单纯而内中丰富,浓重浑厚,深邃茂密,乃是不可多得的奇才。或许是两位老人都姓李的缘故,赵凤声曾经大胆揣测过师傅跟李可染是否有血缘关系,但就是在心里拨打拨打小算盘,不敢明说,怕挨揍。

“十万块yi ping尺?”

钱大宝掰着粗如小萝卜的手指,茫然道:“那也就几十万的事儿,没多少钱啊,还没卖房子的张老五送我那辆法拉利限量款贵呢。”

法拉利限量款……

这可不是光拿钱就能买到手的玩具,必须是法拉利资深会员才有购买资格。

赵凤声脸色由白转青,从愤怒到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比长腿妞模样还傻,嘴巴吭哧半天才挤出来想说的话,“你所说的送车,是……是法拉利限量版?……”

“还有绿色的兰博基尼和银色的阿斯顿马丁,都被我扔到车库了。”小胖子抠着鼻子浑不在意说道,就像是别人送了几颗大白菜一样若无其事。

“那……你咋不开一辆来学校?”

赵凤声眼神喷薄出yu wàng火焰。他是一位汽车狂人,对车达到痴迷程度,虽然对世界名车如数家珍,但没有摸过一辆世界名车。这和sè láng对着极品女人一样垂涎,见到绝色尤物难免会手痒。赵凤声倒是开过价格不逊色于豪车的大块头,造价达到咂舌的五千万,但是不能上马路,因为它叫做99式主战坦克……

“我没驾驶证。”小胖子摊开双手,挺无奈。

“我有!我当你司机!”赵凤声为了摸到梦寐以求的豪车,不惜豁出脸扮演司机,反正马路上小妹妹又不知道他是不是车主,够拉风就行,再说还能享受豪车顶级驾驶感,叫他当孙子都心甘情愿,反正他也没什么脸皮可言。

“那多扎眼啊,被歹徒看到,不得bǎng jià勒索我这位貌美如花的大帅哥?万一劫完财又劫色,我咋对的起挚爱的欣欣啊。”钱大宝揉着胖脸忧心忡忡。

赵凤声冲他狠狠竖起中指。

第三百零九章 花式泡妞三十六式

出身卑微的赵凤声,无法探知到堆金积玉富贵人家里面的壮阔风景,不清楚富豪圈子交际手腕,也窥探不到有钱人的生活。他们既然肯花几百万取悦钱大宝,那么肯定在钱宗望手里赚取的钞票要远远超出这个数字,赵凤声从来不相信朋友之间可以慷慨到一掷千金的地步,要么有所图谋,要么是在报恩,没有其他可能性。

钱家在全省富豪榜都能占有一席之地,钱大宝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爷,估计从出生起就享受豪奢生活,鲜衣怒马纸醉金迷,光是过年时的礼物,足以抵得上小康家庭一辈子的收入,普通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吃苦受累一生,都抵不上人家一天赚到的钱。赵凤声甚至自己都想绑了小胖子,所得报酬远远要超出付出的代价,这可比卖命划算多了。

三蹦子上下乱颠,大宝似乎察觉到赵凤声目光里呈现的贪婪yu wàng,脖子一缩,本来没有一寸的脖颈立刻变成酱缸模样,心跳加速导致声音有些颤抖,“高手,你……你想干啥?”

“我在想你的一斤肉能值多少钱。”赵凤声摸着扎手的下巴嘿嘿笑道。

“我的肉不好吃……”大宝心有余悸靠到三蹦子角落,肉呼呼的双手护住老二,“高手,你别这么看我,怪吓人的,要是真的饿了,我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小胖子,对男人有没有兴趣?喜不喜欢长得跟李逵一样的měng nán?如果心动,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老司机认识认识。”赵凤声坏笑道。

既然不敢绑票,他决定给小胖子找个伴侣,谋求一条快速发家致富的道路,自己身边的女人没有合适的,干脆把大刚卖了,摇身一变成为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暴发户。反正那畜生穷的叮当响,为了白花花的银子,绝对不介意牺牲色相,再说钱大宝生的白白胖胖细皮嫩肉,不会下不去手。

“我没那爱好……”小胖子听到这尊脱了衣服比厉鬼还恐怖的家伙惦记自己某个**部位,更怕了,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赵凤声不到黄河不死心,继续追问太子爷的爱好。

“好像都不太感兴趣。”大宝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欣欣算不算?”

“你小子没救了。”赵凤声叹气道。

小胖子用暗骂表示强烈kàng yi。

“我如果帮你搞定欣欣,你会给我多少钱?”赵凤声开门见山问道,他想用智慧和经验,赚取小胖子手里的第一桶金。

“搞定?”

大宝一头雾水,瞬间想到高手的本事肯定不俗,难道要绑来欣欣让自己霸王硬上弓?那可怎么使得。小胖子苦着脸道:“你不会bǎng jià欣欣吧?不行啊,我是学法律的,bǎng jià罪最少五年起判,再加上有强jiān qing节,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了,玩完啦!”

“滚蛋!老子是那种人?你肯干我还不肯绑呢。”赵凤声狂翻白眼,“我是说帮你追到手。”

“你还会追女孩?小说里的兵王好像只会打架啊。”大宝挠挠头,“大叔,你交过几位女朋友?”

赵凤声伸出大手,在小胖子眼前晃了晃。

“五个?”钱大宝惊叹道。

“五十个。”诱拐刚成年的小朋友,对于赵凤声这种lǎo jiāng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我靠!真真真真的假的?”三蹦子颠的大宝牙齿上下乱打架。

“少废话!你到底想不想搂着欣欣睡觉。”赵凤声懒得跟他墨迹,狠狠说道。

“高手,不要这么直接嘛,人家还是纯情小少年,能不能含蓄一点。”小胖子十指交叉不知所措,想到在床上跟欣欣颠鸾倒凤,柿饼子脸升起一朵因羞涩而绽放的娇艳花朵。

“那你还继续当小chu nán吧,我那花式泡妞三十六式只好另找传人。”赵凤声慵懒地翘起二郎腿,不再扮演人生导师角色。

“别啊!”大宝失声道。

长腿妞那种顶尖měi nu都心甘情愿给高手当保姆,chi luo裸的现实摆在那里,估计眼前的家伙有几把刷子,不像是糊弄人的骗子。听到撂挑子不干,大宝顿时心急火燎,抓着赵凤声膝盖道:“高手,求花式泡妞三十六式啊,名字就挺唬人,像我这种骨骼清奇的徒弟去哪里找啊,整个燕赵都找不出第二个,只要能把绝技学到手,你开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赵凤声不屑地撇起嘴,泡妞三十六式那是子虚乌有,可某些方面跟自己有的一拼,稍加diào jiào,小胖子脸皮厚度倒是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的泡妞三十六式可是花高价买来的,不能白白叫你占便宜吧,说说看,能出多少钱?”见到鱼咬上了钩,赵凤声泛起坏笑问道。

“钱?”钱大宝听到这个字眼不太高兴,板起了胖脸,或许越有钱的人越不愿意被人惦记兜里银子,吭吭哧哧道:“你想要多少钱?”

“一万。”赵凤声没想一口气吃成胖子,细水长流嘛,反正这点钱对于钱大宝老爹来说,打个喷嚏的功夫就能赚到手,卖药那可是上百倍利润,他自己就贡献过不下几千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会受到良心谴责。

“太贵啦。”钱大宝噘嘴道。

“那你肯出多少?”坐地起价落地还钱,赵凤声明白这道理,费费嘴皮子的事,又不需要本钱,能赚一分是一分。

“一百吧。”钱大宝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试探性问道。

“靠!有你这么砍价的?!照着脚脖子砍?!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子那么会做生意,儿子也是个奸商!”赵凤声没好气道。

“要不我再加二十。”钱大宝怕挨揍,还是开出了超过心理底线的报价。

“二百,少一分都不干!”赵凤声哼哼道。

“最多出一百五。”小胖子在钱的问题上向来是锱铢必较。

“奶奶的!成交!”赵凤声咬牙切齿道。

一对狼狈为奸的家伙以泡妞方式进行首度合作。

开启了他们的彪悍人生。

第三百一十章 抓小偷

一辆红皮列车驶向武云方向,比起旁边风驰电掣飞过的高铁动车,速度显得十分缓慢,这在交通出行倡导高速的今天,显然跟不上硬性需求,生活宽裕的小康百姓不会选择它作为首选的交通工具。但穷苦人群毕竟占据社会大部分比重,高铁车票价格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就算能,精打细算的人们也要掂量下划不划算,时间和价格成不成正比。

红皮列车唯一的优势就是便宜,票价大概是高铁的三分之一,艰苦节俭是华夏美德,没多少人愿意跟银子过不去,所以车厢里人满为患,喧闹声震得人耳根子发麻,肩挨着肩,腿碰着腿,连趁着停站时偷偷溜到车里的苍蝇也只能在空中盘旋,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人如潮涌的环境,只有一种人乐于如此。

小偷。

一位獐头鼠目的男子游荡在人群之中,眼神迅速飘过每个人行囊口袋。

他踏足小偷这个行当不少年头,从前辈那里学来丰富的偷盗经验,成年累月流窜作案,得手次数无数,眼光手法达到业界一流水准,随便瞄一眼行头,就知道每位乘客的身家如何,奢侈品包包瞬间能分辨真假,值不值得出手,眼光堪称老道毒辣。

如今高铁站查的太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甚至逢年过节时候有荷枪实弹的武警官兵执勤,这对于梁上君子们无异于灭顶之灾,谁敢跟拿着chong fēng qiāng的武警叫板,那不是找死啊,

于是警力相对于薄弱的红皮车,成为了他们的首选目标。

小偷晃了几节车厢,没有找到值得出手的“肥羊”,不是太“柴”,就是旁边站着膀大腰圆的男人,人挤人的场面跑都没法跑,逮住后就是老鼠过街下场,他可不敢贸然动手。一天没开张,倒是赔了两张车票钱,肚子里难免憋出一股无名之火,正想去餐车碰碰运气,忽然三角眼一亮,就她了!

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紧邻走廊座位,貂裘大衣,lv正版包包,手指戴有起码15克拉的钻石戒指,典型的肥羊装扮。

像这种阔太太极难遇到,她们出门几乎都是豪车接送,要么飞机要么高铁,很少能在平民列车碰见。此时正值大年初十,人们赶着上班上学,高铁票一票难求,阔太太估计找不到心仪出行方式的门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红皮火车。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小偷歪了歪嘴角。

随着“盒饭啤酒矿泉水”的吆喝声,售货员推着小车出现在车厢一头,可现在车厢里人满为患,赛条腿都嫌挤得慌,哪能容得下这么个大家伙横冲直撞。无奈售货员铁了心要赚钱,根本不会顾及现实状况,旅客们暗骂了几句,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玩金鸡独立的,有表演轻功抓住旅行架的,还有位彪悍女人一屁股坐在餐桌上,露出鲜艳的大红nèi ku,惹得对面的男人们大饱眼福。售货员见多识广,边推边赶,以每分钟05米的速度,慢慢杀出一条血路。

等到售货车推到阔太太身边,小偷装作打瞌睡,靠在阔太太相邻的座椅,闭起双眼仅露出一条缝隙。

人们各自腾地,小偷借着涌动的暗劲一下扑倒在阔太太怀里。

右手藏有的锋利小刀急速贴进包包,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好几万的奢侈品,两条在油锅里能捞起肥皂的灵活手指,在包里面闪电般夹出一样东西。

“你干嘛呢!”阔太太被一位丑陋邋遢的男人吃了豆腐,养尊处优的她哪能答应,本来护住包包的双手急忙推搡男人,鲜艳的红唇喷出无数点吐沫星子。

“měi nu,实在不好意思,正睡着觉呢,被人推了一下。”小偷连连道歉,顺势把偷来的钱包放入兜里。

“困了去找地方睡,别在我旁边站着。我这大衣好几万呢,被你脏手摸了还能穿吗?!”阔太太心疼地抖落貂裘上的尘土,完全没发现坤包旁边多了一道口子。

“我这就走,这就走。”小偷低头哈腰赔笑道。

正等他要拔脚开溜,突然感觉一股不可抗拒的恐怖力量拽住了自己肩头。

小偷惊慌扭头。

眼前站着一位身形如山的魁伟男人。

军大衣,五十码的解放鞋,套着件大黄毛衣,再加上面相憨厚,洋溢着一股傻不拉几的味道。

“你……你干什么?!”小偷强迫自己镇定道。

“俺饭东哥说过,遇到坏人可以出手,不用吃窝窝头。”傻大个蹦出一句不知所云的话语。沉闷的嗓门传出来竟然是不成正比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根子发麻。

“你放开我!你这是在欺负人啊,再这样我可喊警察了!”小偷惊慌失措道。

蒲扇大的手掌依旧搭在他的肩头,纹丝不动。

“快来人啊,大块头欺负农民工啦!大伙管不管啊!”小偷扯着嗓子大喊道。

他遇到过不少次被人抓现行,久病成医,胡搅蛮缠的经验丰富,望到这大块头长得傻乎乎,心里顿生一计,想利用人们的怜悯心拖住他,自己也好浑水摸鱼溜之大吉。

“大个子,你怎么能欺负人呢!”

“赶紧喊乘警,这里有人打架。”

“你这人怎么这样,连农民工都欺负!”

小偷混淆黑白的计谋得逞,众人出于同情,纷纷指责傻小子冒失举动。

笨嘴拙舌的傻小子不太适应这种场面,挤着眉头神色凝重,憋了半天才蹦出几个字,“你偷东西!”

“你说偷东西我就偷了,有什么证据?我还说你是强盗准备抢我钱呢!刚才你在那一节车厢就勒索我,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啊!”小偷见他不善言辞,立刻生出侥幸心思,准备反咬一口。

众人激愤,继续笔诛口伐傻大个的强盗作风。

傻小子虎目闪过一丝暴戾凶光。

猛然矮身。

单手直接抓住小偷脚腕,向上一提。

一百多斤的身体被他仅用右手拎在空中。

察觉到傻大个要暴起发难,人群不断传出尖叫,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小偷最为害怕,嗓子喊出破锣般的失声惊呼。

单手一抖。

名贵钱包从小偷裤兜里掉到地上,连带着几枚刀片也一并掉落。

“啊!这是我的钱包!”阔太太大声喊道。

人赃并获,众人这才明白行为莽撞的傻大个是见义勇为的好人。见风使舵似乎是他们强项,根本没有在乎刚才冤枉人家,不留余力抛出经典国骂,叱责小偷生儿子没pi yǎn的行为,甚至还有人过去踹几脚解解闷,法不责众这道理谁都明白,况且小偷犯错在先,只要不打死,几乎是打了也白打。

人们乐于痛打落水狗,傻小子满不在乎拍了拍手,背起旁边的寒酸行李,头也不回走向车厢连接处。

小偷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面,一会还要承受牢狱之灾,他也是位狠人,又羞又怒导致行为失控,眼神盯住傻大个的背影泛起一抹阴毒,捡起旁边的锋利小刀,朝着爱管闲事的家伙狠狠刺去!

“小心!”在小偷旁边施以拳脚的男人怕殃及池鱼,连滚带爬闪到一旁,反倒是有几位小朋友彰显童心提醒道。

傻小子在这一刻像是聋子,听不到传来的提示声音,压根没有转身的迹象。

刀锋结结实实捅在他的腰部。

人们不忍心目睹傻大个的凄惨下场,有几位女士慌忙捂住了眼。

并没有想象中的流血场面,反而出奇的平静。

小偷感觉手里的刀子,像是捅在了一块粘滑的石头上面,仅仅撕破了军大衣,连一毫米都没有刺进傻大个的身体。

傻小子回过头憨憨一笑,“俺饭东哥说过,谁先动刀子谁没理,把他屎打出来也不用吃窝窝头。”

小偷一脸懵逼。

一只打断老白山几十颗树木的雄浑手掌,夹杂着连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都不敢正面抗衡的彪炳气焰,电光火石间飞到了小偷的脸颊部位。

不是啪,是轰!

小偷身体带起了一条凄美弧线,二十多颗焦黄牙齿一并跟着主人散落在空中,硬生生抛出了好几米。

人们急忙让出一片空地,防止衣服上沾染污血。

这还是人么……

不仅刀子捅不伤,甩个耳光,还能把人家的一口牙齿全给甩出来,这也太凶悍了吧?

众人目瞪口呆愣在那里,现场鸦雀无声。

傻小子心疼地看着自己军大衣破洞,叹气道:“又得麻烦嫂子了。”

随着列车乘警赶到现场,一场风波很快偃旗息鼓,傻小子不愿惹事,溜到前面车厢连接处,随着标识武云市三个大字的站牌出现在站台外面,傻小子笑了笑,露出一口被松花江水浇灌出的瓷白牙齿,“哥,俺回来啦。”

第三百一十一章 当归即好

周奉先回到老白山之后,踩着摸到波棱盖的皑皑白雪,按照奶奶吩咐将骨灰放置爷爷坟冢,在墓碑上歪歪扭扭刻了周赛氏三个字,关东最后一代压寨夫人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守灵期间,那些远房亲戚还来到墓地探望,美其名曰前来祭奠,装模作样磕了几个响头,眼神却朝旁边不断打量,其实是怕傻小子拆了其他两位侧室的坟茔,那里面埋得可是他们的祖宗。

这位在老白山所向披靡的愣头青,不止会让猛兽望风而逃。

老白山地处偏远,丛林茂密,乃是杀人越货的绝佳之地,土匪后代们遇到纠纷,也会按照祖先流传下来的规矩用拳头讲道理,等周奉先十岁的时候,他们发现道理的天平渐渐倾斜,似乎都在向傻家伙靠拢,等到周奉先十五岁的时候,他们也就不喜欢讲道理了,谁都清楚喜欢把猛兽脑袋摁到肚子里的猛人本身就是道理,拿命去验证真知,显然是不划算的买卖。

周奉先对于同宗同源的亲戚相当厌恶,因为他明白奶奶就是被这伙人逼出老白山,不过生子哥发话劝他少惹事,他言听计从,不理不睬,不问不说,默默在奶奶坟前jing zuo半个月,最后添了一把新土,踏上回到武云的归程。

经历亲人离世的悲痛过程,傻小子似乎成熟稳重一些,嘴边的绒毛显然厚重许多,把这张稚嫩憨厚的脸庞平添一抹庄严,傻气溜走一小半,如果换身像样的行头,想必说他跟赵凤声年龄相差仿佛都有人信。

那一大半的傻气,也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显露。

傻小子下了火车,步履如飞朝着桃园街方向走去,路人望着体态霸道的大个子,全都愣在那里行注目礼,这年头个子高的人不少,块头大的也不缺,可又高又壮还能健步如飞的大汉,听都没听说过,哪个跑步健将不是匀称身材?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说是走,其实跟普通人跑步的速度差不多,在高山深涧的老林里都如履平地,一马平川的柏油路面自然更加如鱼得水,不到十分钟,桃园街牌匾隐约可见,想到跟饭东哥相逢,周奉先露出久违的招牌式笑容,步伐又加快几分。

其间遇到过几位邻居,喊着赛金枝的大孙子回来了?周奉先急于回到八条,挥着大手简单寒暄,几经周转,终于走到羊肠胡同,傻小子急不可耐,一个冲刺到达十二hào。

房门大开。

傻小子将不值钱的行李丢到院内,兴奋吼道:“哥,俺回来啦!”

卧室内却有个形单影只的消瘦娇躯,坐在沙发中默默低泣,宛如一朵凋落的颓败牡丹。

周奉先没想到饭东哥的人影没见到,而是看到嫂子在那伤心欲绝,琢磨着俩人吵架了?他愣了愣,把嗓门压低,“嫂子,你咋自己在这哭呢,谁惹你生气了?俺哥呢?”

傻小子可不敢把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豪言壮语说出口,万一是饭东哥把嫂子弄哭的,还真要把他脑袋摁进肚子里啊?那结局咋收场,不是糗大了?

谁说傻小子傻了,这点弯弯绕绕他通透着呢。

崔亚卿抬起头,原本流波婉转的清澈眸子布满通红血丝,暴瘦致使圆润的脸颊陷入两个深坑,她咬着纤薄苍白的嘴唇道:“你哥……走了。”

走了?

一句耐人寻味的答案。

刚刚经过丧失亲人痛苦的傻小子,见到嫂子悲痛欲绝的模样,再听到不太清晰的答案,竟然联想到饭东哥英年早逝。傻小子如同五雷轰顶,嘶哑着嗓子问道:“俺哥死了?!”

这回换崔亚卿呆滞片刻,摇了摇头,“不是死了,是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死就好……

傻小子哪怕练过佛门绝技十三太保横练,也差点吓得腿肚子转筋,傻乎乎挠了挠头,“嫂子,那咱该去哪里找他啊?”

崔亚卿摇头表示束手无策,昔日里吹弹可破的脸蛋呈现一种黯然神色。

自从过完正月初三,崔亚卿怕那家伙一人过年寂寞,放低身段想来冰释前嫌,毕竟自己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被一个狐媚子搅黄了那算怎么回事,既然赵凤声像死猴子一样执迷不悟,二妮不介意去扮演指点迷津的guān shi yin。

崔亚卿的心态远不是一般女人比肩,这和老崔家家风有关,重男轻女,三位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可孩子多了毕竟会分散父爱母爱,宝贝不当宝贝捧着,这和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女,待遇肯定相距甚远。

qiong rén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崔家飞黄腾达,但二十多年前崔家可没这么阔气,扳着手指头过日子,三姐妹吃了不少苦,历经磨难,宝剑锋从磨砺出,三姐妹尝遍人情冷暖,当然不会像三十岁了还让母亲洗内衣的老姑娘一样矫情。

不就是偷腥吗?这年头不偷腥的猫还有几只?更何况是江湖成名的大哥。

老娘亲自给你台阶下,这总可以了吧?

崔亚卿想过万千种结局,但从未想过他会远走高飞。

究竟因为什么,与她亲如兄妹的大刚也说不清楚。

不止是她傻眼了,傻小子听完后也懵了。

唯一的靠山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毕竟只是位二十郎当岁的大男孩,人生规划和职业前景两眼一抹黑,饭东哥走了,自己该何去何从,难道回老白山面对那帮不近人情的家伙们,当一辈子山大王?

一个茫然无措。

一个万念俱灰。

气氛陡然变得粘稠凝重。

“你们俩都在呢?”一句饱含沧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玄尘干瘪的身躯出现在大门口。

瞧见老人家,傻小子虎目一亮,别人不晓得饭东哥下落,这老头可是他的师傅,约莫清楚他人在哪里。

“李爷爷,俺生子哥去哪了?!”傻小子以前从来没对老人家用过敬语,后来饭东哥告诉他奶奶治病的钱都是出自李爷爷的手,傻小子才重新把李玄尘的位置抬高,喊一声爷爷,发自肺腑,出自真心。

“他没跟我说。”李玄尘迈步进屋。

“去警察那里,能找到他吗?”傻小子想起了电视里经常播放的寻人启事,挠着大脑袋问道。

“他临走前,给我交代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李玄尘平静道。

“啥事?”傻小子一头雾水。

“跟他一样,去当兵。”李爷爷负起双手,白发苍苍加上仙风道骨,挺有高人气派,换身道士装束,肯定能唬的人家一愣一愣。

“当兵?”傻小子茫然问道。

“这是我和他一起商量后的结果。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又冲动易怒,放到哪里都是定时zhà dàn,我和他怕你闯出大祸,还是决定让你去军营里比较合适。那里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本事自然会出人头地,等你当上大官光宗耀祖,对你和他,都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李玄尘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他老连长的电话hào码,你去给人家沟通一下,记得语气要和善,用词要恭敬,这可是莫大机缘,不是谁都有机会在大树底下好乘凉,千万不要辜负了凤声的一片苦心。”

周奉先拿着小纸条,心里百感交集。

饭东哥对他恩重如山,不仅四处筹钱帮奶奶治病,临走前还不忘帮自己铺好后路,这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谢意。

可没想到傻小子顽固地摇了摇头,“俺不去。”

李玄尘挑起花白的眉毛,等待他的下文。

“俺奶奶说了,以后必须要跟在生子哥身边,就算把俺腿打断,也得一瘸一拐跟着他,不能昧了良心。俺奶奶说生子哥对俺家有恩,做人亏啥不能亏心,这恩比天大,必须报!一天找不到,俺就去找一个月,一个月找不到,俺就去找一年,俺就不信把全国踏遍了也找不到他!”

周奉先很反常地绷起脸,略带幼稚的脸庞勾勒出一往无前的架势。

“傻孩子。你知道全国有多大?”李玄尘苦笑问道。

“俺不管,俺反正有的是力气。”周奉先顽固答道。

“罢了……天生的倔脾气,我也不劝你了。”李玄尘又掏出一把钥匙,“我和他早料到你会有这一出,还好定下了第二条路。你也不用去找他,他肯定会回来,这是小卖部的钥匙,拿着,你对那里轻车熟路,就先替他打理生意,平时吃饭可以在我那里凑合,一个月的钱应该够你花销。”

“好!”傻小子如获至宝地接过钥匙。

接管生子哥留下的小卖部,显然比去部队要符合他的心意,起码守在桃园街,能等到饭东哥回家。

老白山有句俗语,飞得再高再远的苍鹰,终究会在日落前归巢。

李玄尘走到默默落泪的崔亚卿身前,问道:“丫头,你呢?”

崔亚卿轻声哽咽道:“我等他。”

喃喃细语却如珠盘玉落。

李玄尘轻叹道:“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崔亚卿低语道:“苦又何妨,当归即好。”

二十多年,她还是那个倔强到不碰南墙不回头的傻丫头。

第三百一十二章 装逼犯

等钱大宝忍痛割爱掏出一百块钱学费,得到所谓的花式泡妞三十六式,只有六个字:胆大,皮厚,心细。

网上随便搜搜,就能看到一箩筐比这更好的答案,不是坑人么?

钱大宝气得脸都绿了,义愤填膺让恬不知耻的家伙还钱,无奈赵凤声将泡妞六字真言用到他的身上,脸皮发挥到极致,摇头晃脑说这是乞丐版,想要学到顶配版,一万!少一分钱都不干!

小胖子出身巨贾世家,就算智商低于30,也得被钱宗望一掷千金天天喝脑白金补成高智商,何况他抠门是抠门,又不傻,一百块钱换六个字,明显被坑了。小胖子把一百块钱看得比天都大,要不然遇到心爱的女生依然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气急败坏之下,哪怕骗子比恶鬼还恐怖也不管不顾,抱着大腿撒泼耍赖加打滚,很有一副你不还钱我就死给你看的磅礴气势。

赵凤声一瞧,呦呵,又遇到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自己脸皮就算是逆天了,没想到小胖子当仁不让啊。收个压岁钱都能收到千万级别的顶级二世祖,竟然为了一百块豁出脸面,躺在地上当泼皮,不愧是做生意的料,他老子的产业交到他手里肯定亏不了。

惊叹归惊叹,赵凤声可没打算还钱,据说顶级大学的教授一堂课好几万呢,自己也算是泡妞大师了吧,出场费怎么还不给个百八十块?要不然都对不起那帮红颜尤物青睐有加啊。

可是小胖子死活不肯撒手,赵凤声又不忍心痛殴这块狗皮膏药,再怎么说也是雇主,没等出手保护,却被先暴打一顿,太不像话了,对不住人家老子的一百多万啊。结果两人讨价还价,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钱是不还了,赵凤声帮忙约出欣欣,权当劳务费,钱大宝拖着腮帮子前思后想,终于点头同意。

骗个二八韶华的小妹妹,老司机赵凤声还是手到擒来,宣称钱大宝父亲在泰亨某得了职位,日后必定会迈入小康家庭,钱大宝痛定思痛,要一改往日抠门形象,想好好表示歉意当做补偿,至于怎么道歉合适,那就要看欣欣你本人喜欢什么方式了。

至于为何赵凤声要这么说,完全是小胖子以前信口雌黄,hào称父母亲是下岗工人,每个月仅靠低保养家糊口。听完这话,赵凤声又气又笑,给小胖子扣上一顶“装逼犯”标签,怨不得人家欣欣不把他当盘菜,哪个大闺女愿意跟你个臭diǎo丝谈恋爱啊,肯跟你搭腔都算是劫富济贫了。

泰亨集团在全省都是闻名遐迩的大企业,员工待遇比公务员还高出一个档次,不仅五险一金保障完善,工龄到了之后,还有低价房的购买资格,比起市场房价便宜一半,所以想进入泰亨大门的人群如过江之鲫,不夸张的说,能从省城排到京城。下岗工人摇身一变成为泰亨员工,怎么看也像是鲤鱼跳龙门。

其实赵凤声也没说瞎话,钱宗望是泰恒集团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反正他又没说是董事长还是普通员工。

万一欣欣跟钱大宝真的步入婚姻殿堂,成为枝头上的金fèng huáng,一跃变为泰亨少奶奶,那他也有挽回的余地。

这种利己利人的小算盘,他一个江湖浮沉的痞子,能拿捏好其中分寸。

欣欣跟钱大宝准确来说不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好意思开口要东西,小胖子更是乐于如此,陪在佳人旁边连说带笑,那张谄媚到欠抽的胖脸,看的赵凤声直反胃,长腿妞也毫不掩饰丢过去一个嫌弃的白眼。

四人都没有掏钱的打算,只好选择了光磨脚皮的逛街。

不买东西也就算了,还不请客吃顿便饭?欣欣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冻得,脸色浮现出黑青色,碍于钱大宝老子进了泰亨入职,还是忍着如刀北风,没有像以前一样拂袖走人。

小胖子见到佳人神色不对,又瞥到旁边的台球厅,心生一计,对赵凤声笑道:“高手,咱们去打会台球?”

“随便。”赵凤声无所谓道。他只是保护小胖子安危,跟在身边就行,去逛窑子也得跟着。

“咱先说好,谁输谁掏钱啊!”钱大宝抬起胖脸道。

“行。”赵凤声呵呵一笑,立刻明白了小胖子打的什么鬼主意。无非是想把那一百块钱赢回去,然后在欣欣面前露一手,一箭双雕嘛。

“你打得好不好?”钱大宝似乎察觉出这家伙的笑容不怀好意,担心问道。

“马马虎虎。”赵凤声拉了拉肩头,心想很久没有碰台球了。

作为一个资深痞子,不会打台球简直是天方夜谭,那个年代几乎没有娱乐项目,喝酒,录像厅,游戏厅,台球厅,后来有了电脑就泡到网吧,把学习的劲头放到玩的上面,能不精通才怪。赵凤声对于圆形物体极有天分,足球,篮球,乒乓球,台球,样样精通,仅就台球而言,打遍老街无敌手,十四岁时拿过武云市青少年比赛前三名,没事了就去台球厅去赚点闲钱花花。以前有位小弟是他台球方面亲传弟子,后来弃恶从善专心练习台球,现在已经是职业si nuo克选手,拿过全省冠军的耀眼成绩。

徒弟如此,当师傅的能差到哪去?

钱大宝hào称宿舍小丁俊晖,虽然察觉到赵凤声笑容古怪,但他对于台球有莫大信心,左右权衡一番,还是准备从这方面打击一次骗钱的家伙。

四人进入台球厅,钱大宝跑到吧台,下血本要了两杯热饮给女士们享用,赵凤声暗骂了句抠唆玩意,自掏腰包买了瓶可乐,一口气干个精光。

学校附近的台球厅又脏又破,环境奇差,好在欣欣这种大学妹子早已习惯,坐在沙发上跟长腿妞聊着家常。欣欣对于长腿妞摧枯拉朽的身材相当艳羡,拉着手问道她是如何保养,长腿妞实话实说,告诉她一顿饭吃三个馒头,体态略微丰腴的欣欣把这个答案当成是讥讽,脸色阴沉如水,不再闲聊,将注意力放在了钱大宝身上。

赵凤声去球杆架子选了半天,拿在手里,仅仅睁开右眼观察,终于找到一根比较直溜的球杆。小胖子看他动作挺专业,心虚问道:“高手,你不会在扮猪吃老虎吧?”

一语中的。

不过赵凤声可没打算言明,将球杆反握,在款式老旧的台球桌比划了一下,嘿嘿笑道:“我只会用大头怼,你说我会不会?”

还以一招姜太公钓鱼。

“你是说你只用大头跟我打?”钱大宝惊愕问道。

“可以。但是打台球的钱得你付,然后再去给我买瓶可乐。”赵凤声悄悄地冲欣欣努了努嘴,意思很明显,我包你在女孩面前露脸,你得给我好处费。

钱大宝纠结地想了半天,琢磨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终于蹦出一个字,“好!”

一场肮脏的交易就此诞生。

开杆。

中式8球。

最简单的台球比赛方式,赵凤声当年可是做出过单手清台的惊天举动。

清脆的开球声响起,俩人围着台球桌战成一团。钱大宝的自信不是凭空而来,技术在普通人里面算是中上游,基本容易的都能打进,加上运气奇佳,信奉大力出奇迹的准则,难打的也能蒙进,仅用四杆结束第一场战役。

赵凤声机会不多,好几年没摸过杆导致有些生疏,再加上前面有君子协议在先,站在那里球杆反握,打的漫不经心,最终只进了一个球。

难道这家伙是在吓唬我?

小胖子突然有点懊悔答应他的条件,本来就该自己赢,这回不仅让他做了顺水人情,还搭了一瓶可乐,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喂,你刚才是不是在吓我啊,我怎么觉得你压根不会打台球呢?”钱大宝趁着摆球的机会,低声问道。

“那要不咱们俩挂杆?”赵凤声泛起坏笑。

“挂杆?”钱大宝纳闷道:“啥是挂杆?”

“就是赌钱,一局一百块。但是里面打球的规矩很多,比如白球落袋是zi you球还是罚两杆,无意将黑8打进球洞,是判输还是罚zi you球,我不清楚武云市跟省城是否一样,需要咱俩协商。”赵凤声为了即将到手的钞票,颇有耐心解释着。

“要不……试一把?”钱大宝跟他的想法南辕北辙,想把自己被骗的一百块钱赢回来。

“那我让你先开杆。”赵凤声不忘抛出一个诱人的馅饼,双手环胸自信满满。

“你必须还用大头怼。”钱大宝不愧是合格的小奸商,关键时刻不忘占个大便宜。

“条件不对等,怎么能成赌局?”赵凤声摸着胡子茬,皱眉道:“要不这样吧,我拿大头怼,输了的话,给你一百,如果侥幸赢了,你得给我二百,这样才算公平。”

小胖子咬牙纠结半天,考虑到不能老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狠声道:“行!跟你拼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挂杆

钱大宝率先开杆,肉呼呼的胳膊发挥出不同寻常的力道,猛然一击,十六颗石灰疙瘩来回相撞,可就是没有一颗落袋,倒是huáng sè2hào球在洞口晃荡几下,最终也没变成拔得头筹的砝码,停在洞口不远处。

捡漏那是赵凤声强项,扛着球杆晃悠到球台旁边,单手端起大头,美滋滋地一桶,咣当,球应声落网,坐收渔翁之利。

钱大宝嘀咕一句瞎猫碰到死耗子。

赵凤声继续架起略显滑稽的姿势,母球撞向3hào球,球在袋口晃了晃应声入网,长腿妞端着热橙汁没心没肺地拍手大笑,比吃了糖醋排骨还高兴。

望着比欣欣长出十几公分的修长měi tui,钱大宝又一语双关暗骂了声傻人有傻福。

用球杆大头击球,准确度**不离十,就是无法打出一些高超杆法,高杆,低杆,侧旋,甚至是难度极大的跳杆,无法一一呈现,赵凤声只是控制力度,使白球自然走位,达到最好的连续进攻契机。

赵凤声进了两颗球之后,下一杆故意放水,他制定的方针是险胜,最好只赢一球,怕小胖子一怒之下不肯付账,这样还有第二次赢钱机会,细水长流可比一锤子买卖合适多了。

换成钱大宝击球,一连打进三颗,然后进球无果,赵凤声发挥无赖战术,就算打不进也得把白球打到边库,不给小胖子可乘之机,急的钱大宝直跺脚。

经过十分钟惨烈厮杀,赵凤声最终还是以一球之差险胜。

钱大宝虽然抠门,但生意人奉行的是一诺千金,乖乖掏出二百块认栽,赵凤声准备再扩充一下腰包,殷勤摆好台球,没想到钱大宝将球杆一丢,气呼呼道:“不玩了!”

“怎么了?”赵凤声自认为让球让的天衣无缝,不可能被他看穿啊。

“我已经发挥了最好水平,就这还被你赢了,再打下去肯定输,我可不想当送财童子。”钱大宝撇嘴道。

赵凤声眉头一挑,重新审视着钱大宝平凡大脸。

小胖子能屈能伸,输钱后也淡然自若,不会像输红眼的赌徒急于翻本,一般人谁能做到悬崖勒马?光是这份定力就不可小觑,这位外表普普通通的二世祖,绝对没有表面那么敦厚,比起唐耀辉和崔洋要更胜一筹。或许,这只是冰山一角,钱宗望悉心培养的接班人究竟如何出类拔萃,还有待进一步观望。

“喂,要不要赌一把?”

说话的是邻桌的一位年轻人,相貌普通,动作举止流里流气,一条大金链子挺像是大刚b版风格,看样子不是痞子就是无业小青年,跟青涩的大学生还是有很大差别。赵凤声早注意到他一直盯着长腿妞流哈喇子,心里憋了一股无名火。虽然长腿妞不是自己女人,但名誉上是自己的贴身小保姆,被人占了眼睛便宜,心里难免别扭。赵凤声出了名跋扈,这是桃园街几十年的优良传统,正犹豫着怎么教训好色之徒,没想到这家伙自己送上门,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

“好啊,赌注多少?”赵凤声心里厌烦,但是表面还是笑容可掬问道。

“五百块,敢不敢?”小青年猖狂叫嚣道。

赵凤声击球时候的表现一目了然,大头怼的是准,但在他眼里属于希拉平常的门外汉,不会走位,不会控制白球,再准也是菜鸟级别。自己可是学院路的台球小天王,打遍高校无敌手,虐个菜鸟还是手到擒来。

没等赵凤声应战,小胖子紧张兮兮说道:“高手,这个人台球打的很好,我们学校打台球最牛的家伙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你还是别赌了。而且他是附近的痞子,跟着大铁牛混得,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算了吧。”

“大铁牛?李逵啊?”赵凤声听到俗不可耐的绰hào,笑的前仰后合,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位莽汉,这比鬼狼爷和老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大铁牛是这一带的大哥,下手很黑,去年把几个体育学院的学生揍了,有一位打成了植物人,现在还没苏醒。这一带不管做生意还是上学,都得乖乖听他的话,否则在学院路根本混不下去,高手,咱还是走吧。”钱大宝不愿惹是生非,心有余悸劝着赵凤声离开是非之地。

“没事,我去赢个晚饭钱。”赵凤声笑道。不管小青年是痞子还是高手,都不在他的退让范围之内。

“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敢不敢赌?!”小青年气焰嚣张道。

“来了来了。”赵凤声举着球杆屁颠屁颠跑过去,看模样很像是一头毫无反抗能力的待宰羔羊。

钱大宝摇了摇头。

见识过赵凤声一挑四的长腿妞倒不担心他会出意外,依旧晃着两条招摇的大长腿优哉游哉。

制定好台球规则,还学正规比赛猜硬币争夺开球权,结果赵凤声猜中,他活动一下双臂,伸个懒腰,查看好球堆其中玄机,调转球杆,趴到台球案上,比起职业选手姿势还标准。用起比拳击手力量不逞多让的右臂陡然一戳,白球带起强烈气劲冲向球堆,轰的一声,台球四散炸开,十几颗球在桌台不停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最后有三颗球落袋,赵凤声摸了摸下巴,凑合。

信奉大力出奇迹的钱大宝愣在那里,这他娘是巨灵神下凡吗?劲这么大!还这么准!刚才绝对是引本少爷上钩啊!

“你不是只会用大头戳吗?”小青年皱起八字眉。

“偶尔也会用小头。”赵凤声嘿嘿笑道。

小青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台球案情况比较复杂,虽然有两颗花球落袋,但单色球局势更明朗,赵凤声观察一番,选择单色球发起进攻,低杆,1hào球进,白球正好停在有利于进攻6hào球的位置,中高杆,再进,准的一塌糊涂。

赵凤声以秋风扫落叶的架势打进七颗单色球,只留一颗黑球停在那里,况且走位发生偏差,中间有花色球阻碍路线,再进球的话比较困难。

小青年冷汗直流,一杆清台那可是要赌资翻倍,五百变成一千块钱!

钱大宝连大气都不敢喘,憋得大脸蛋泛起通红。

赵凤声用球杆比划一下白球和黑球角度,俯下身,并未选择高难度的跳球,而是瞄向边库,轻轻一击,白球经过反弹后准确无误勾中黑球。

黑8柔柔缓缓滚向角袋。

球进。

一杆清。

第三百一十四章 套路

台球是一项精细的技术活,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每一块肌肉发力产生偏差,都会改变球体的运行轨迹。世界顶级高手也不敢夸下海口保证一杆清台,不仅需要技巧,还需要几分运气庇佑。

钱大宝亲眼目睹一杆清台的伟大壮举,连连爆着粗口,无非是握草加买噶的,没啥惊艳词句,很懊悔没将精彩一幕用手机记录下来,这要是给宿舍那几头恶狼看看,不得吓得他们前列腺增生?

长腿妞表现更为直白,抱起赵凤声沧桑的二皮脸,使劲啄了一口,并且大呼主人最棒!一头扎到不算宽阔的胸膛里。

就连欣欣都显露出讶异神色,饮料流到裤子上也没发觉。

“给钱吧。”赵凤声享受着长腿妞的香玉满怀,伸出一只手,笑意然然讨要着自己赢得的赌注。

“再来,打完一起给!”小青年只觉得这家伙运气爆棚,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咬着牙坚持再来几盘,他有信心在接下来的几局翻盘逆转。

“小本生意,概不赊欠。”赵凤声手掌又向前伸出几厘米,态度相当顽固。

“要不算了……他们可是hēi shè hui,咱们惹不起啊。就算你是高到天上的高手,那也别太招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得饶人处且饶人嘛。”钱大宝在赵凤声耳畔嘀咕几句。

hēi shè hui?

赵凤声望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小胖子,实在不明白省城顶级富二代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地痞流氓竟然贴上黑道标签,将那帮动不动杀人越货的大流氓置于何地?单说武云市鬼狼爷和唐宏图两位枭雄,谁的手里没沾过人命,上位后屁股底下垫了多少累累白骨,监狱里蹲着多少位昔日风光无限的大哥?漳河里那些无法辨认身份的尸体都是假的?

赵凤声本人亲自参加过几次大规模械斗,见识过血流成河哀嚎如雷,真正敢打敢杀的猛人,往往瞧着不太扎眼,可一动起手来,专往要害处招呼,一人拎着砍刀追着十几人砍都不算稀罕事。比如花脸和张小光,从来不会耍嘴皮子功夫,你喜欢哔哔我就拿拳头相迎,手底下见真章,最后再看谁是孙子谁是大爷。

连鬼狼爷都以流氓强盗自诩,眼前不入流的小混混哪能当得起hēi shè hui称hào。

而且赵凤声混迹江湖二十载,眼神毒辣,能分辨出小青年是什么货色。

“别害怕,高手保你平安无事。”赵凤声报以微笑道,转过身换了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兄弟,愿赌服输,出来混的图个好名声,不能不讲究吧?旁边都是你的街坊四邻,输了就赖账,以后还怎么直起腰杆做人,不怕他们戳你的脊梁骨?”

一语穿心。

忍受着周围不屑目光,小青年咬着腮帮子考虑片刻,最后还是掏出了十张老人头,丢到台球桌上散落一大片,瞪眼道:“再来!”

“哈哈!谢了!”

赵凤声不慌不忙捡起钞票,沾着吐沫数了数,一张不差,把钱揣进兜里,挥手道:“谢了啊,我还得回去写作业,改天咱们再玩。”

赢钱就跑?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小青年气的嘴斜鼻子歪,想要教训眼前的小子,又怕寡不敌众,打台球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开球时的爆发力证明这家伙有膀子力气,他可不敢冒冒失失挥出拳头,输了钱,再输了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小青年狠声道:“小子,你敢不敢告诉我是哪所学校的?!”

“师范大学啊。”赵凤声指着政法大学旁边的建筑物,说谎时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你的长相我记住了,以后再找你算这笔账!”小青年用鼻孔哼了一声。

老子被人拿枪口顶住脑袋都高唱《十八摸》,还怕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恐吓威胁?

赵凤声嗤之以鼻。

四人走chu tái球厅,钱大宝越想越不对劲,一杆清台的技术还拿大头怼,这不是存心骗本少爷钱吗?张口问道:“高手,你技术比职业球手还厉害,故意玩我的吧?如果咱俩再赌下去,你是不是会让我输到倾家荡产啊?”

“倾家荡产?我活活累死也赢不走你家一辆车。”

赵凤声小声念叨,怕欣欣听见,不过对于小胖子提出的问题,还是如实答道:“没打算一直赢,大概是赢两局输一局,反正我赢了你掏200,输了给你100,十局里面赢五局就够。吊住你胃口,还不让你感到绝望放弃赌球念想,这是赌场里的小技巧,严格来说是心理学,可是万万没想到你不上钩,这让我很吃惊。既然你看到了我的台球水平,以后肯定不会再跟我赌球了,告诉你也没事,就当200块钱交了学费。”

“妈蛋啊!……”

小胖子歪着脖子,欲哭无泪,引用网络里的名言说道:“我钱大宝这辈子走过最难的路,就是你这位老司机的套路。”

赵凤声哈哈大笑。

日头渐沉,寒冬萧索逐渐浓郁。

两位女孩衣衫单薄,冻得白皙脸蛋转为紫红色,赵凤声不忍佳人受罪,选择不远处金桂园作为宴请饭店。

这家高档餐厅以湘菜为主,是学院路顶级中式餐厅,校园女生全都以在金桂园吃顿饭为荣,回到宿舍能显摆好几天。据小胖子说,带xué shēng mèi来里面吃一顿可以大被同眠,吃五顿可以双宿双飞,吃十顿可以不把她们当人看,天天带她们在这里吃,没准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你生个小**。

赵凤声不信,吃顿饭也就千把块,岂不是比太阳岛便宜多了?

结果小胖子忧国忧民蹦出一句话:现在的女孩子,多数只认钱,不认人,管你臭皮囊里面是人是鬼,有钱就是人,没钱就是鬼。

跟小女生没打过交道的赵凤声接连摇头,还是不怎么相信类似于信念崩塌的残酷现实。

钱大宝望着前面步履匆匆的欣欣,叹了口气。

在赵凤声的青葱岁月里,关于爱情的画面寥若星辰。一位三岁起举着棒棒糖守在胡同口的固执丫头,一位从天而降的惊鸿仙子,两个生命印记里的女人,和钱没有划过等hào,从不会为了钱去吵架拌嘴,泡面地摊照样吃的有滋有味,也没有说过羡慕有钱人之类的话,做派行为,就像是上个世纪黑白照片里跳出的古董女人。

赵凤声始终把钱和爱情分开看待,不可混为一谈,但是自从他思想越来越成熟,也对钱的概念有所改观,譬如大刚bāo yǎng的大学妹,张小曼每天穿梭于不同男人之间,还有痞子们辉煌时身边围绕的形形sè sè女人,都会带来一些轻微触动。

究竟是钱改变了人,还是人改变了钱,这是深邃的哲学范畴,远不是他一个痞子能够研究的命题。

欣欣自从踏入金桂园第一步起,拿起手机到处乱拍,金碧辉煌的装饰和色泽艳丽的菜肴,都成为她摄影素材,就连爱慕者小胖子都沾了不少光,享受到了心中挚爱的笑脸相迎。

长腿妞却显得和平时不大一样,盯着一道剁椒鱼头,举起筷子半天也没有动手,吹弹可破的小脸呈现出一股黯然神伤的味道。

“没胃口?”赵凤声被称为老司机,自然会有察言观色的本事。

“不是……”薛如意撂下筷子,低头喃喃道:“我想家了……”

“你家是湘西人吧?”赵凤声战友很多,全国各地都有,堪称见多识广,对口音有所了解,长腿妞经常把“南”读成“兰”,典型的湘省西部卷舌音。

长腿妞嗯了一声,咬着纤薄的嘴唇,一脸黯淡道:“我妈妈最拿手的菜就是剁椒鱼头。”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回家。”

几天的朝夕相处,薛如意又是十分讨喜的性格,说起离别,赵凤声还觉得有些恋恋不舍。

“我不走。”薛如意缓缓摇头,声音饱含一种和外表不匹配的倔强。

“儿行千里母担忧,就算闹了别扭,只不过是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哪有娘真跟姑娘记仇的?”赵凤声柔声道:“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甭说你,我都有点想那间破屋子,你都出来这么多天了,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惦记。”

一番肺腑之言依旧没有让长腿妞回心转意,用沉默当做抗拒。她端起筷子,抄起一大块鱼头,吃的撕心裂肺。

赵凤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慰藉。

一顿饭,有人欢喜有人愁。

钱大宝要和欣欣单独约会,hào称去野电影院观看新上映的大片。赵凤声不愿充当电灯泡,乐于chéng rén之美,送长腿妞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屋,独自回到政法大学的男生宿舍。

走进大楼,20瓦的电灯泡实在谈不上什么照明度。

赵凤声一拐弯,见到一道硕长的身影隐匿于昏暗当中。

体态慵懒,却带有一种藏在犄角旮旯都泯灭不了的锐利气焰。

赵凤声眯起眸子,冲那人望去。

陈蛰熊。

第三百一十五章 传人

说实话,赵凤声挺怕眼前的俊朗男人,那双半睁半合的丹凤眸子,总会给他一种如芒在背的威胁。

赵凤声自付第六感还算敏锐,对潜在威胁的感知比普通人强大,是天赋还是常年游走险境累积的经验,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但是有一点,对他充满敌意的对手,他能嗅到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huo yào味。

眼前的陈蛰熊,在他看来就是瞬间可以bào zhà的tnt。

他跟陈蛰熊只是萍水相逢,至于一见面就想拔刀子开干?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对于小混混,赵凤声可以不理不睬,但遇到能压制住自己,并且杀气泄露的猛将,赵凤声还是率先摆出讨好嘴脸,伸出手笑道:“陈老弟,什么时候来的,久等了吧?”

陈姓男人收起了在钱宗望面前的温顺,平淡如水回了句不久,并未和热情的家伙手掌相交,依旧靠着墙壁摆出挺深沉的姿势。

赵凤声听小胖子说过陈蛰熊的来历,据传他是省会一位黑道大哥的金牌打手,五年前那名大哥遭遇仇家陷害,陈蛰熊不在身边,回家后听到大哥遇害的消息,他单枪匹马揣了把三棱刺独闯虎穴。在密林中蹲守了半个月,以为风平浪静的仇家终于露面,陈蛰熊全然不顾周围保镖威胁,毅然决然冲向人群,结果就是仇家被他捅了十三下,刀刀致命,每一次都选择在大动脉处下手,而陈蛰熊捅出十三刀的速度,据他亲口陈述,只用了25秒。

三棱刺是古代兵器巅峰之作,血液随血槽排出,肌肉收缩时无法贴紧刺刀面而不会吸住刺刀,这样刺可以从容的从人体拔出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换成别的刀,根本无法将速度发挥到极致,但是三棱刺完全可以。

仇家伤势那么重,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救,当场把血流干,死的不能再死。

陈蛰熊也挨了十几刀,被保镖们砍的奄奄一息,撑起一口气跑了出来,瘫倒在马路上,被路过的钱宗望所救。

虽然保住了命,但陈蛰熊成了江湖花红里头hào人物,钱宗望不忍心一位忠心耿耿的好汉死于非命,拿出了不少钱息事宁人,最终保住了陈蛰熊一条命,而这位类似于锦马超的风流人物,也就顺其自然成为了钱家的忠实走狗。

娘的!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早就教训教训你什么叫礼让恭谦了!

赵凤声干笑几声,问道:“大宝去约会了,你找他有事?”

“我找你。”陈蛰熊不冷不热说道。

“找我?”赵凤声愣了一下,陪笑道:“进屋说。”

“不用。”陈蛰熊阻止了他的迎奉献媚,神色凝重道:“你这几天小心一些,钱总针对生意对手制定了一系列打击手段,他怕那些家伙狗急跳墙,把大宝绑了当成筹码,所以安排我接他回去避避风头。你在学校呆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钱总汇报,最好能录下来一些有用的东西,这样我们可以变被动为主动。”

一款最新式的智能手机丢到赵凤声怀里,“你的诺基亚恐怕没有录像功能,用这个。”

赵凤声接过价值不菲的电子产品,心想无非就是录下意图行凶家伙的相貌,以后可以用于递交给司法机关作为证据,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公事说完了,聊点私事?”陈蛰熊掏出常年藏在裤兜的一双手掌,十指纤长,青筋luo lu,一看就是爆发力恐怖的致命武器。

“啥私事?”赵凤声见到他脸色不善,后退一步,全力戒备。

“听说你是杨式太极的传人?”陈蛰熊扭动修长的脖颈,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是。”赵凤声心想这是哪跟哪啊,如果说他是大保健传人他倒是当仁不让,自己都没听说过自己是杨氏太极传人,急忙摇头否认。

“难道李玄尘那个老不死的不是你师傅?”一双丹凤眸子猛然睁开,精芒乍泄,带有强烈的训斥口吻。

“我师傅确实姓李名玄尘,但不代表我是杨式太极传人。别说话那么难听,你家难道没有老人?我要是喊你祖宗十八代都是老不死,你愿意听?”

听到锋芒毕露的陈蛰熊侮辱到最敬爱的师傅,赵凤声皱起眉头反击。士可杀不可辱,自己这个当徒弟的没孝敬过师傅什么,但绝不会让别人羞辱老人家,这是赵凤声做人的底线,哪怕明知不敌,可能会被揍得屁滚尿流,也得帮师傅争取回颜面,和那于事无补的口头便宜。

“你手底下的功夫怎么样,我不清楚,但这张嘴实在是讨厌。”

话音未落,陈蛰熊脚跟离地,仅用前脚掌蹬踏,如同离弦之箭射出,接近一米九的硕长身躯瞬间奔袭到赵凤声面前。

快!太快了!

赵凤声只感觉眼前一花,连对方伸出的是拳头还是手掌都没看清楚,劲风迎面扑来,赵凤声根本做不出有效还击,下意识用出了半步崩拳里的守势,双臂呈十字护住头部,全身弯曲缩小防守面积,唯一守中带攻,就是脚尖涌起暗劲,向陈蛰熊膝盖部位悄悄一踹,做着鱼死网破的垂死挣扎。

偷鸡摸狗的小伎俩使得陈蛰熊冷哼一声,拳头在空中忽然停顿,以左腿撑住身体,脚掌一拧,右腿骤然划出一道凛冽直线,类似于散打中弧线腿法的侧踢,脚面实打实轰在赵凤声肩头。

赵凤声感觉被一辆时速超过一百码的汽车撞在左肩,略显单薄的身躯狠狠砸在墙面,脑袋咣当一声凿在墙壁上,嗡嗡作响。

赵凤声这时候还有心情拿沐金福的拳头比较一番。

姓陈的小子腿法给力多了。

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擦去额角流出的鲜血,咬牙道:“妈的,还敢跟老子玩偷袭那一套,再来!”

可赵凤声还没站稳,脑海里依然回荡着不知从哪传出的嗡鸣声,45码的大脚丫子正中胸口。

倒飞出去。

这回换成后脑勺着地。

“还来不来?”陈蛰熊一脚踏在毫无还手之力的家伙小腹,眼神阴冷问道。

赵凤声这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可是骨子里那股疯劲,促使他脊梁只会被掰断,但从来不会压弯。

“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恩怨

赵凤声这辈子从没遇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境地,哪怕在巴格达被一群kong bu fēn zi堵在丛林,也没有感到束手无策过,陈蛰熊一条并不粗壮的大腿,就像一座五行山压住了自己这只孙猴子,有心,而无力反抗。

不管陈蛰熊是否偷袭,赵凤声都自认不是对手,用师傅对国术高手的归纳总结,恐怕陈姓男人到了一品巅峰,甚至摸到了宗师门槛,达到了内外兼修阶段,自己只不过是位在二品晃荡的菜鸟,刚步入一品的沐金福都能玩死自己,何况更高一筹的陈蛰熊,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级数,咋跟人家打?

但是桃园街出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有一股悍不畏死的刁民习气,女神姑姑的乌木枪,二妮的板砖,三妮的三寸不烂之舌,连女人都敢祭出武器殊死相搏,赵凤声身为老街凶名昭著的痞子王,就算明知打不过,也得拼了老命咬一口肉下来,这不是赢不赢的问题,而是敢不敢的问题!

所以赵凤声用左拳做出了奋力反击。

可是拳头刚挥出去,就被陈蛰熊的脚尖点在手腕处,顿时如遭电击,又酸又麻,瘫软在地上,完全提不起力气。

“不知死活的东西!”

陈蛰熊脸上挂有漠视与冷淡,双手重新揣回裤兜,不屑一顾说道:“你再练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劝你还是放老实点。如果不是看在钱总的面子,早把你弄死了。”

“这句话我记着。”赵凤声吐出嘴里血沫笑道。

他没敢说出老子下次弄死你之类的豪言壮语,不现实,更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报不了仇就记在心里,等有能力的时候,再找回场子也不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凤声的气量等不了十年,但能熬个一年半载。

“别以为在武云市混得不错,就敢来省城撒野,自以为是过江龙?哼!不过是一条小泥鳅,省城这潭水远比你想的要深,想要赢得立足之地,得拿出真本事。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陈蛰熊冷笑道。

“我没想翻云覆雨,就是混口饭吃。”赵凤声的回答略显底气不足,但这是实话。

“省城单挑能稳赢我的不少于五人,劝你以后老实点,别出门乱找事,被人当蚂蚁踩死,钱总也救不了你。”陈蛰熊冰冷说道。

这个数字让赵凤声大吃一惊。

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远远不是武云市巴掌点的地方能够相提并论。

“跟李玄尘那个老不死的说一声,当年他在苍崖山削去了一人左手,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如今那人的徒弟来报仇了,叫他洗干净脖子等着。”陈蛰熊离去后留下一句狠话,也解释清楚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我怕你不敢去。”赵凤声苍白无力笑了笑。

健硕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楼道。

赵凤声顺着夜色眺望南方。

突然很想念周奉先。

那傻小子,该回来了吧?

赵凤声又躺到熟悉的病床,好在陈蛰熊不是那种一味将仇恨放在头名的莽汉,大局为重,并未下重手,结果也就不需要去医院里捐献巨额医药费。

薛如意见到赵凤声受伤,很诧异地没问缘由,只是鞍前马后做好后勤保障工作,赵凤声在床上躺了三天,薛如意殷勤伺候了三天,比起贴身护士还要尽职尽责,累出了两个黑眼圈。赵凤声心里过意不去,又不懂得该怎样表达谢意,长腿妞除了吃,对别的事兴趣不大,赵凤声投其所好,许诺伤好以后带她去吃大餐,长腿妞笑的花枝招展。

卧病养伤其间,赵凤声琢磨过陈蛰熊的功夫,腿法朴实工整,气势连贯,很像是出自名师雕刻出的优秀璞玉,不是那种部队里淬炼过的杀人术,好像类似于十二路谭腿,然后揉合了泰拳技法在里面,不华丽,但实用,经受过他腿法力量和速度的人,才知道爆发力出众的双腿有多恐怖。

至于手上功夫,陈蛰熊没用,赵凤声无法判断,听他师傅被李爷爷削去手腕,估计手上功夫有心也无力。国术一途必须言传身教,否则天资再聪慧,也不可能光看书就能看出门道,要不然熟读《黄帝内经》和《道德经》之类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有谁练成过修仙神通或者活个几百岁?师傅领进门才能一览全貌,没师傅,门都没有。

周奉先的《十三太保横练》,被李玄尘誉为近战无敌,hào称一切外家拳的克星。

陈蛰熊哪怕腿法再犀利霸道,也属于外家拳巅峰,到不了内家拳范畴,跟周奉先硬碰硬,得被傻小子把脑袋摁进肚子里吧?

想到陈蛰熊被傻小子揍得满地找牙,赵凤声美的鼻涕直冒泡。

可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不准备把周奉先弄到省城,万林市的水究竟多深,他自己都弄不明白,哪怕傻小子是纵横睥睨的万人敌,在上位者看来也不过是位有勇无谋的愣头青,对付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子,再简单不过,随便栽赃嫁祸点芝麻小事,就能关到大牢里啃窝窝头。万一傻小子栽到里面,怎么对得起驾鹤西去的姑奶奶?

而且赵凤声不准备在这里长待,报完了一百多万的恩,拍屁股走人,不想把傻小子牵连其中。

挨揍而已,背后六个弹孔的仇都没报完呢,这点伤算什么。

息却雷霆之怒,罢却虎狼之威。

赵凤声常听师傅念叨,懂得其中含义。

“想什么呢?快擦擦鼻涕。”薛如意递过一张抽纸。

“感冒了。”赵凤声突然望见毛衣领口里活蹦乱跳的小白兔,鼻腔瞬间感觉到一股热流,这可不是鼻涕,而是鼻血。

“你……怎么不穿内衣?”赵凤声仓皇仰起脖子,身为一名资深老司机,当然明白衣服里那具娇躯如何**夺魄,柔腻光泽,纤柔有度,手感绝对一流,可他别说碰,看都不敢看,那叫一个痛并快乐着。

“胸好像大了,以前的内衣太勒,不舒服。”长腿妞傻里傻气解释道,还伸手去捏了一把,引得颇具规模的小兔子上下乱颤,完全不顾及男女有别的概念。

“我给你买……”赵凤声怕自己变成禽兽,不敢望向旖旎风景,急忙转过身。

“裤子肥了,也不合适。”

“好,买!”

“能不能帮我再买条nèi ku啊,屁股好像也变大了。”

“再帮我拿张抽纸……”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天之骄女

过完十五,整个年才算过完,空气中有了一丝能让许多牲口们fā qing的春意,但花依然未开。

进入了大学生们返校高峰期,三蹦子迎来一年之中最为活跃的时刻,铺天盖地在学院路横冲直撞,弄得坑洼不平的土路尘土飞扬,拍个妖兽出世都不带用特效。赵凤声租住的小屋紧邻路边,遭受到灭顶之灾,一天到晚享受几百次“路震”,睡觉都睡不踏实,随便抠一抠鼻子,都能弄出颗“九转还魂丹”,使得赵凤声经常从床上蹦起来,指着窗口骂娘。

薛如意倒是表现很淡定,隐忍功夫超乎赵凤声意料,哪怕正在院子里生火做饭,被三蹦子带起的烟尘刮进锅里,照样不急不缓掩住口鼻,盖住锅盖,柳眉都不曾皱起,这让赵凤声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薛如意癖好很少,经常坐在床上怔怔出神,赵凤声劝过她回家看看,最不济也得打个电话报声平安,但长腿妞每次都以摇头回绝。阅遍小沧桑的赵凤声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一位女孩千里迢迢跑到陌生的城市,肯定在家过得不怎么样,光从她干活时的麻利劲儿,就能管中窥豹,谁家的千金xiao jie不是作威作福的小姑奶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倒个垃圾都算是为家里增添贡献了,家务活信手拈来?只有穷苦人家的孩子才会如此样样精通吧。

薛如意,如意吗?

赵凤声觉得挺讥讽。

还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同身受。

等到赵凤声伤势康复,他就带着长腿妞到处乱逛,今天也没有例外,吃完一顿丰盛午餐,赵凤声提出去师范大学溜达一圈的想法,长腿妞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收拾好锅碗瓢盆,对着镜子梳了梳头,这就算是化妆了。

好在长腿妞天生丽质,又处在女人最好的年华,根本不用拿化妆品来画蛇添足,一颦一笑皆是天然风情。

赵凤声有时想想,以后谁娶这么个媳妇,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又省钱,又顾家,还听话,闲来无事还能捧着一双堪称稀世珍宝的měi tui亵玩,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这点龌龊勾当也就是在肚子里发酵,他可不敢表达出一丁点的邪念,雷斯年藏在暗处隐忍不发,现在又多了个挡刀子的差事,更添一分危机,跟哪个女孩子交往,都算是害人家当寡妇未遂,属于耍完流氓还要逼人家陷入囹圄,太不人道。

恶鬼相,菩萨心。

不管是怒其不争还是赞赏有加,反正这是李玄尘对宝贝徒弟的定论。

一对外表看似登对的男女进入师范大学,径直走向操场,望着擦肩而过的青涩面孔,赵凤声感慨道:“小胖子净胡诌,学校妹子不是挺漂亮吗?哪像他说的那么不堪,我看刚刚经过的那个妹子就挺好,腰细屁股翘,脱了衣服绝对比穿着衣服更有味道。这小子做事风格,可远远没有表面忠厚老实,简直比他无良老爹还圆滑,难道怕我抢他生意?嗯……有可能。”

薛如意戴着兔头帽子,两只耳朵一走一蹦跶,可爱的姿态和霸道的身材,引来无数校园小男生垂涎,但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和旁边胡子拉碴的大叔成为拦路虎,没人敢来搭讪。听到赵凤声说起别的女孩漂亮,薛如意琼鼻皱起微小细纹,眼神满含哀怨,瞥了一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顿时顾盼生姿仪态万千。

造型宏伟的图书馆跃入眼帘,赵凤声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道:“大学的藏书肯定多,这些年看《金瓶梅》看烦了,我去瞅瞅有没有《***》和《玉娇丽》,记得小时候在李爷爷家翻到过一次,可惜看了三分之一就被老爷子逮个正着,娘的,那可是我的性启蒙读物啊。”

薛如意倒没感叹遇人不淑,一把抓住兽心大发的家伙衣角,柔声道:“看书得有学生证,要不然看不了的。”

“学生证?”赵凤声挑起英挺的眉毛,“你咋知道看书需要学生证?”

“我上过大学啊。”薛如意眨了眨眼,理所当然说道。

“上过大学?你咋没跟我说过?”小学学历的赵凤声很吃惊,在他看来大学生是天之骄子,放到古代那叫秀才,见了皇帝都不用cān bài的牛人。

“你没问过我啊。”薛如意嘟起了嘴,显得有些委屈。

“你上的啥学校,不会是混wén ping的野鸡大学吧?”赵凤声很为长腿妞的智商担忧,作为一个差点成为失足女人的傻丫头,能混个毕业证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浙大。”长腿妞平平淡淡答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凤声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不太熟悉全国几百所大学哪所比较牛叉,但在新闻联播听过无数次浙大的名头,仅次于四大名校的所在,甚至有些系在全国名列前茅,多少莘莘学子挤破头要考进浙大,远不是省师范大学这种全国三流院校可以相提并论。

“你……确定?”赵凤声比听到大刚弃恶从善还惊愕。

长腿妞点点头,平静的俏脸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这智商,咋考进浙大的?”赵凤声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心想老子那会要是努把力,凭借咱的脑袋瓜,是不是轻轻松松能考进四大名校了?

“就那么考的啊,我语文和英语不太好,数学还不错,帮我添了不少分。”薛如意拍着规模不小的山峰,似乎也在暗自庆幸。

“你高考数学考了多少分?”赵凤声咧起嘴角,他可不信大傻妞有什么惊人手笔。

“你猜猜。”长腿妞吐出鲜红小舌头,非常罕见显露出独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调皮。

“130?”赵凤声清楚高考每门满分是150,听到长腿妞说到加分,大胆地猜出一个挺高的分数。

薛如意摇了摇头,尖俏的下巴往上一挑,示意他往上猜。

“140?!”赵凤声惊呼出声。

薛如意笑的十分含蓄。

“卧槽,不会是145吧?!那智商不是比还恐怖?”赵凤声张大了嘴巴。

“都错喽。”薛如意率先走向操场,只留下一个令无数学子赶到惊惧的答案。

“150。”

薛如意脚步轻扬,双手在背后十指紧扣,带有一抹独属于她的骄傲。

第三百一十八章 舍友

150

满分。

一个放在四大名校都能直起腰杆说老娘看不起你们这帮学渣的彪炳成绩。

理科和文科不一样,不仅需要大量的知识积累和刻苦研读,更重要的是可遇不可求的灵犀,或许天资只占百分之一,但就是这百分之一,划分了天才和庸才,成为了日后晋级大师领域最重要的筹码。

薛如意从未骗过赵凤声,至少目前没有,对于她的信口开河,赵凤声信了九分,那一分踌躇,是担心这傻丫头这几天太忙,是不是累的得了妄想症?

如果真的如她所言,其它科目平庸,唯独数学出类拔萃,赵凤声或许能够理解。造物者在某些方面相当公平,它让你失去什么的时候,也会给予另一种方式作为补偿,比如视觉有障碍的人群,往往听觉和嗅觉异常灵敏,音乐大师贝多芬如果不患有中耳炎,会不会创作出宏伟壮阔的《第九交响曲》?阿炳如果双目不失明,能否创作出民乐瑰宝《二泉映月》?就拿赵凤声身边的人来说,火枪手大刚在泡妞领域无人能及,小chu nán周奉先却被师傅誉为十年后天下无双第一骁勇,骂街女王三妮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却在身高上略有缺陷,这林林总总,难道是造物者另一种公平?

情商世故跌破下限的薛如意,是数学领域不可多得的奇才?

赵凤声现在还无法判断。

可自己有啥天赋?

光见老天爷整自己玩了,似乎没啥格外恩宠啊。

赵凤声眼神不经意瞄向裤裆。

恍然大悟!

钱宗望那里的风波告一段落,没引起太大动静,那种级数的神仙打架,肯定不会像痞子们大动干戈,风平浪静中暗伏杀机,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多不为人知的勾当,都在一堆看不见的硝烟中呈现结果,赵凤声他们的江湖恩怨,可以称为故事,但钱宗望那种老妖跟人掰命,或许只能叫做新闻了。

钱大宝返校,一张大柿饼子脸平添几分柔腻,瞧着比小姑娘还水灵,下了三蹦子就给赵凤声一记熊抱,喊着高手我想死你了,赵凤声咬牙挣脱二百来斤的纠缠,说你这不是想死我了,而是想我死了,钱大宝立刻还以哀怨眼神,说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无良大叔,赵凤声冷笑道你小子先露出良心,啥时候把法拉利开出来让叔叔兜一圈,钱大宝撇了撇嘴,声情并茂讲述着财不外露的大道理,赵凤声没等他白活完,将胖脸一把推开,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宿舍,已经有两名舍友返校,钱大宝人际关系处理的相当有分寸,热情介绍着新成员赵凤声,并且言明他是老家表叔,以后大家多多照顾。

两名携带着青春洋溢的年轻小伙子,见到跟宿管大爷差不多年龄的家伙要做他们同学,一脸懵逼。

瘦瘦小小戴着眼镜的叫做于青甫,江南人,名字带有文人雅意,长相皮肤也如同江南女子一样秀丽,给人第一眼就是小受,据说是小宅男一枚,技术控,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全集,hào称电脑里有60g……种子。父母都是公务员,家境不错,性格比较内向,不过带了点官宦人家的傲气,总而言之是位可以深交但不能挡刀的朋友,因为名字和外在条件,被宿舍其他人暧昧称为“小qing fu。”

另外一名舍友叫做孙志飞,生的高高大大,不过长相太过磕碜,属于光头强放大后那种版本,老家在省城附近县城,地地道道的八辈贫农,性格外向,见了谁都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很好打交道。但是由于家境和相貌原因,孙志飞半年追了十四位女生,但都竹篮打水一场空,是110宿舍里最为悲催的男人。

“老……赵,你好,我就不和大宝一起喊你表叔了,太别扭,咱江湖中人讲究江湖辈,既然住在一个宿舍那就是缘分,今晚我安排,东北人家,咱们一醉方休。”孙志飞笑道,眼角挤出和他年龄不符的鱼尾纹,大嘴,小眼,加上地包天下巴,显得十分豪爽。

“谢谢你了,小孙。”赵凤声报以感激微笑,真诚致谢道。

听小胖子再三提起过,孙志飞最向往打打杀杀的好汉,并且以江湖中人自居,吹牛不打草稿,每次喝多了都把自己当成黑道枭雄,身边朋友不是十步杀一人的冷血杀手,就是江湖威名赫赫的大佬,有一次喝多了,大庭广众之下说政法学院是自己罩的,结果被高年级学长一顿胖揍,可最后也没见到他所谓的那些江湖朋友替他出头,典型的外貌和智商成正比,都处于负数水平。

“得了吧你,哪次请完我们吃饭,月底了不从我们这里借钱?上次欠我的五百块还没还呢。”于青甫摆弄着电脑,话中带刺说道,声音也跟外表一样,走的是轻轻柔柔路子。

“草!你个骚娘们,是不是后门不舒服了!上来就揭本帅哥的短!”孙志飞猛地掐住于青甫脖子,长牙五爪喊道。

赵凤声初来乍到,不好意思上去劝阻,向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小胖子使了个眼色,没想到钱大宝不屑地瞟了一下,继续玩手机,爱答不理。

“你才是娘娘腔!”于青甫哪怕被掐的青筋暴露,吐出舌头,还不忘记出言反讽,“你个丑八怪要是再掐我,以后天使萌姐姐的片子不给你看啦!”

“奶奶个熊!每次都拿这招对付本帅哥!”孙志飞气呼呼说道,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掌离开了比女人还白皙的脖颈。

“赵哥,老孙请你喝酒,我请你看片,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御姐?萝莉?护士?教师?还是空姐?只要你能说出名字,我都能给你找到。”于青甫推了推黑框眼镜,用另一种方式欢迎着新室友。

额……

赵凤声略感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大学生活,远比他想象的多姿多彩啊。

第三百一十九章 女朋友

一个下午的初次了解,赵凤声觉得学生党们和痞子们交流话题不一样,游戏,服装,体育,校花,小说,这是学生们感兴趣的方面,而痞子们更注重生意,大保健,最近收了多少小弟,新上位的狠人,相融话题很少,只有一个,那就是女人。

政法大学男女比例失调,僧多粥少,像110宿舍的一大堆歪瓜裂枣,胖的胖,丑的丑,处于食物链底层的觅食者,只能挑些别人瞧不上的女同学。长相斯文的于青甫虽说生的白白净净,但一米六多的身高,阻碍了他朝男神方面发展,只能对着电脑幻想海市蜃楼。

宿舍还剩一位同学没有返校,因此于青甫还和孙志飞设下赌局,如果那位同学十天以后报道,于青甫赢,赌注就是一盒中华香烟。城府老辣的小胖子则倾向于青甫那边,原因无他,那位同学家里居住在草原,属于游牧民族,第一次返校时就迟到了半个月,但是人家有充足借口搪塞,hào称回到草原后,父母因为天灾搬迁,找不到家了……

赵凤声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性格,再加上年龄相差悬殊,插不上话,基本以听为主,时不时发圈烟刷刷存在感,依旧是七块五的红云,学生们经济条件一般,平时以三五块的劣质烟作为精神食粮,也不挑,扔进嘴里开始吞云吐雾。

钱大宝对烟不感兴趣,但不反对他们抽,只是在旁边说着吸烟会导致男性功能障碍之类的风凉话,一对三,下场可想而知,b罩杯大小的胸脯被捏的乌青紫红,小胖子鬼哭狼嚎喊着亚麻跌,也不知是苦中作乐还是真的挺享受。

天色擦黑,孙志飞热情张罗,一是庆祝兄弟们团圆,二是要为新同学赵凤声接风洗尘,豪气干云说要去东北人家搓一顿,准备完成自己中午时的诺言。

赵凤声的任务就是保护钱大宝安危,去不去无所谓,瞥了一眼雇主,小胖子一个野狗撒尿从床上跳起来,喊着今晚谁不喝醉谁是孙子!

我这酒量,你们几个雏鸟能把我喝醉?

赵凤声心说这不是在指桑骂槐么。

四人杀到学校附近的东北人家,赵凤声惦记薛如意晚饭还没着落,就把她一并叫来,等到长腿妞惊艳亮相,牛仔裤下包裹的玲珑**霸气外露,立刻让于青甫和孙志飞一傻一呆。

连阅遍美色的赵凤声,初次见到薛如意时都颇为震撼,更别提见了女神连屁都不敢放的青涩小男生,孙志飞哈喇子流到领口,于青甫眼镜掉在地上都不管不顾,只有跟长腿妞打过交道的钱大宝神色平静,耀武扬威骂了句:一对土鳖。

“měi nu……你脚好长……”于青甫说话变得吭吭哧哧。虽然他的身材被舍友嘲笑成二等残废,但身残志坚,发誓要找到一位一米七以上的女人娶回家里当老婆,美其名曰要为后代基因着想。薛如意无论身材还是颜值,都远远超出他的硬性指标,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三杯酒下肚,即便性格比较内向的他,也敢第一个开口搭讪。

“**!你tm***看多了吧,脚好长?在咱国家这得叫腿!脚长你妹啊,大猩猩才脚长!”钱大宝吐沫星子乱喷,不留余力讽刺着室友。

薛如意莞尔一笑。

本来就腼腆的于青甫羞得无地自容。

“这位是?……”孙志飞相继从震惊中回过神。

“薛如意。”赵凤声做起介绍,想了片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补充道:“她是我女朋友,已经大学毕业了,过来找我玩几天。”

女朋友?!

这位大叔不仅超龄上大学,还带个维秘身材的女神在身边?

真他娘的牛!

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的两位同学悲愤欲绝,暗自痛斥天道不公,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都能泡到校花级别的大美妞,为何自己还过着单身狗生活?难道老天爷每次让自己扮演路人甲?

“丑话放在前面,你们两个土鳖可别打如意的主意,否则别怪我拔diǎo……不是,翻脸无情!”钱大宝大义凛然道。

“滚蛋吧,本帅哥是那种人?”孙志飞撇嘴道。

“既然是老赵的女朋友,那我们肯定拿如意当嫂子对待。”于青甫拿起眼镜,擦拭着上面灰尘,语气有种酸溜溜的醋意。

“来,喝酒!”赵凤声不愿场面冷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于青甫和孙志飞把一腔愤慨化作酒量,不停朝着赵凤声频频敬酒,一瓶老白干很快见底。赵凤声的酒量哪会怕他们?来者不拒,挨个跟他们酒到杯干,两瓶白酒下肚,酒量不佳的于青甫率先败下阵,当场吐的稀里哗啦,赵凤声摇摇头,准备扶他去洗把脸,醒醒酒。

正当赵凤声搀着于青甫要迈出大门,突然听到一句男声冷哼道:“就这酒量,还喝个屁的酒!”

赵凤声抬头,发现是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年纪应该比钱大宝他们略大,面容冷峻,嘴角挂有一丝讥讽。

“学长……”孙志飞急忙起身,战战兢兢像是老鼠遇到猫。

“以后不能喝别乱逞强,喜欢喝酒那就在宿舍里喝!在外面喝的烂醉如泥像什么话,不仅丢了自己面子,还丢了咱们学校的面子,让师范那帮家伙看到了,肯定笑话咱们政法一茬不如一茬!”高瘦男人丢下几句话,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孙志飞表面上听恭敬,可等人家走远了,冲着大放厥词的家伙呸了一口。

赵凤声看他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尤其是背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刚才那人什么来路?”赵凤声把于青甫弄回房间,冲小胖子问道。

“大四的学长,倔驴一个,不过为人挺仗义,经常带头跟外校人干架,hào称拳打师范,脚踹体校,整体是一位想荡平江湖的猛人。遇到学弟被欺负了,也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他性格太乖张,不怎么受待见。”钱大宝耐心解释道。

打架?!

赵凤声突然茅塞顿开。

是他!

第三百二十章 老教授

当初带姑奶奶看病的时候,在秀才庄小住了一段日子,第一次见到恶霸大老刘时,十几位地痞追着一位小伙子猛追,赵凤声还感慨着小伙子跑的比野驴都快。

而刚才出言不逊的大四学长,不就是当时被追的抱头鼠窜的家伙。

可大老刘扬言他是个小偷啊,怎么没有被弄到局子里思考人生?

不过地痞流氓的话听听也就算了,信他们的话不如看会爱情动作片,武云市那帮痞子说起谎话连自己都骗,这一点赵凤声深有体会。

虽然那家伙是个惹事精,但只要惹不到自己头上,赵凤声懒得跟他计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胖子安危暂且放在首要目标。

三人继续推杯换盏。

钱大宝酒量不佳,但有自知之明,喝到一定数量猛甩腮帮子,肥肉乱颤,hào称宿舍老大的孙志飞以江湖人自居,当仁不让扛起进攻大旗,又是劝酒又是要玩游戏。赵凤声见到天色将晚,怕横生变故,不愿跟他墨迹,直接端起满满一杯白酒,往嘴里轻松一倒,杯口冲向孙志飞,先干为敬。

此时孙志飞已然喝了不少,赵凤声受到照顾,比他喝得更多,孙志飞没想到大叔竟然还有酒量一口干,脸色由红转白。他还是有点江湖中的小硬气,咬了咬牙,仰起脖子喝完。这杯酒,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咣当一声,趴到桌子上不省人事。

做东的人醉成一摊烂泥,小胖子又抠抠索索,赵凤声只好自掏腰包结了这顿饭钱,倒是不贵,才八十多块,看来商人们对学生党没有压榨太狠,还是讲究薄利多销的商业策略。

薛如意独自回了小屋,赵凤声扶起膀大腰圆的孙志飞,小胖子搀着跟小鸡崽子差不多的于青甫,四人歪歪扭扭往学校走去,刚走出东北人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吵闹声,时不时伴随震耳欲聋的经典国骂。

才开学就干仗?

学生党似乎比痞子们脾气还火爆。

“小胖子,你们学校经常打架?”赵凤声侧身问道。

“还可以吧,基本上一个月打个两三回。”钱大宝怕于青甫身上的呕吐物牵连到自己,二百来斤的身躯不停躲避,回答的心不在焉。

“你们可是政法大学,公检法司的摇篮,没准以后就跳出位省公安厅厅长,还学地痞流氓打架?”赵凤声惊愕道。

“屁的厅长,公安那是和警校对口,我们学校毕业的基本在司法局和fǎ yuàn混。打架咋了,外国的国会议员还打架呢,就不许我们大学生发泄发泄啊。上次有个愣头青,跟教刑诉的老教授找茬,不仅上课睡觉,还公然传播huáng piàn,结果气的老教授抡起凳子砸他一个破头,喊道不服气出来单挑。老师都这么牛掰,我们做学生的也不能怂包啊。”钱大宝怪笑道。

“这么彪?”

赵凤声愣了愣,他原以为大学是圣洁纯朴的一片净土,没想到如此荒诞不羁,问道:“你们打架警察不管吗?”

“管啊,但是只要事情不闹大,派出所才懒得管。老教授说过,如果有人胆敢挑衅咱们政法学院,该出手时就出手,只要咱们占理,只要别下手太狠,出了事老子给你们顶缸!”说起老教授,钱大宝挺直腰杆,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一个学校里的老教授,又不是什么大官,有那么大能量?”赵凤声感到不可思议。

“别人不敢,他敢,人家桃李满天下,教了几十年的书,学生遍布省内的公检法司机关,就连省司法厅的厅长和省高院的副院长都是人家得意门生,过年过节,家里比省政法委开会还热闹,你说老教授能不能说这话?”钱大宝嘿嘿笑道。

“卧槽!超级大腿啊!”听到老教授惊世骇俗的背景,赵凤声张大了嘴巴,这可比张新海牛叉多了。

在李爷爷的悉心教导下,赵凤声懂得借势的奥妙,他一个毫无根基的痞子想要平步青云,必须要有贵人扶持,这是恒古不变的硬道理。赵凤声的野心其实不大,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家有良田十亩,枕边有糟糠之妻,也就足够。但现实逼的他无路可走,想要他小命的人层出不穷,跟那些人逞勇斗狠之后,心态也随之变化,总归要为仙逝的家人争一口气,让街坊四邻真心实意说一句赵家的人没有孬种。再说雷斯年在暗中蓄势待发,多一条门路,毕竟多一条保命手段,赵凤声不想踩着万千尸骨上位,但更不想英年早逝成为一缕冤魂。

雷斯年究竟是试金石还是夺命剑,这需要若干年后再盖棺定论。

赵凤声正琢磨如何讨论巴结老教授,一群人踏着夜色,气势汹汹朝他们发起冲锋,赵凤声眉头一皱,抢先一步护在钱大宝身前。

江湖里的尔虞我诈数不胜数,仇家很有可能借学生打架的名义,对钱大宝一击致命。赵凤声不敢怠慢,如临大敌,将全身肌肉调整到最佳战斗状态,以防对方暴起伤人。

“你们见到符永伟没有?!”领头的人跑到赵凤声前面来了一个急刹车,手里拎着根凳子腿,面色不善问道。

“学长,符永伟是谁啊?我们只是大一新生,谁都不认识啊。”钱大宝从赵凤声肩膀探出头,小心翼翼赔笑道。

“那有人从这边跑过去了吗?!”领头的人继续问道。

“没有。”钱大宝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妈的!那小子没从这里跑,咱们去别的方向追!”领头rén dà手一挥,十几名男子顺着另一条小路狂奔而去。

“符永伟是谁?”等到那帮人走远,赵凤声问道。

“就是在东北人家遇到的大四学长啊。”钱大宝左右环视一番,察觉没有危险之后,悄悄说道。

“小滑头。”赵凤声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小胖子城府深着呢。

“靠!万一说认识,那帮人把咱打一顿,我找谁哭去。好不容易减到一百九十多斤,再把我揍回到二百斤咋办,我心爱的欣欣肯定会抛弃我。”钱大宝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挺担心自己的外貌形象受损。突然转念一想,赵凤声是老爹派来的保镖,应该打起架来所向披靡啊,于是好奇问道:“高手,如果刚才那十几个人动手,你能打过他们吗?会不会保护我的安全啊?”

“打不过。”

赵凤声摇头否认,“我连对付两个人都吃力,咋跟十几个人叫板?我劝你以后见到这种场面,自求多福,赶紧抱住头装孙子,这样还能激发他们同情心。既然有人挨揍,他们肯定不会费力气去追我,我的目标嘛,就是能跑过你就行。”

“靠!十几个学生党都打不过?还hào称自己是高手?!”钱大宝鄙夷道。

“我是台球高手。”赵凤声眨了眨眼。

“妈蛋!我这辈子最恨老司机!”钱大宝一脸委屈。

第三百二十一章 英语

赵凤声迎来了人生中第一堂大学课。

当他享受几十hào青涩面孔的瞩目,踏足在心中遥不可及的教室,老脸微微涨红,手心渗出汗水,比起第一次拿刀砍人时还要胆战心惊。

他这时的感觉,就像是腹中空空的草包去ling qu诺贝尔终生成就奖一样忐忑。

虽然他的前半生贴有很多标签,但和知识分子无缘,等步入省城最高学府,赵疯子将那身江湖锋芒丢到茅坑里,乖巧温顺的如同比熊犬,是狗,可看起来比兔子还萌,见到学生和老师都露出一口没有被烟草熏黄的洁白牙齿。

不管是不是凭借真才实学进入政法学院,赵凤声都把他看成是一种人生重要经历,争取在有限的时间里,汲取到更多知识。即便他对公安的程序和相应法律法规比学生们熟稔太多,但一个命运多舛的小人物,明白切身须要急思量的道理,会珍惜每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一位在巴格达血腥战场都要秉烛苦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家伙,自然不会放过太平盛世里的刹那逍遥。

赵凤声只觉得教室里被桌椅板凳堆积的小路很长,非常长。

十几米,相比被唐耀辉拿着七七式阻击枪追击的几里地,还要走的艰难。

赵凤声坐到最后一排,长舒一口气,发现腿有些发软。

跟人搏命厮杀浑浑噩噩过了三年多,竟然要在大学上课了?

恍如梦一场。

赵凤声摇头苦笑。

“高手,你这是咋了,看起来脸色不好啊,难道来大姨夫了?”同桌的钱大宝看到他的异样,带有关切意味问道。

“没事。”赵凤声平复跌宕起伏的心境,望到钱大宝塞满书本的课桌,问道:“今天第一堂什么课?”

“英语呗,哎!要不是教英语的老师有几分姿色,我才不来上这鸟课。”英语从未及过格的钱大宝痛苦地捂住大脑门,唉声叹气道。

“政法大学还学英语?难道以后去外国打官司?”赵凤声不了解大学体系,但他明白每个国家的法律相差甚远,比如荷兰和葡萄牙吸食dà má合法,但在多数国家严令打击,尤其是东方和西方文化背景不同,导致法律一直存在明显冲突,国家各项指标注定了法律制定基础,求存同异而已。

“咋不学啊,去蓝翔开个挖掘机都得学英语,现在从幼儿园开始,哪个阶段不得学外国话?我就纳闷了,咱国家的话多好听啊,而且富有内涵,比如我爱上你了,完全可以翻译成不同含义嘛,多有意思,不比一堆鸟语隽永含蓄?非得学外国话干啥,哎!~叽哩哇啦的,弄得我天天头疼。”钱大宝拖着肉呼呼的大胖脸长吁短叹道。

“ifyoutalktoamaninalanguageheunderstands,thatgoestohishead。ifyoutalktohiminhisownlanguage,,thatgoestohisheart。”赵凤声冷不丁甩出一堆地道的伦敦腔。

“我去!高手,你在说英语?”钱大宝瞪大了眼珠子,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赵凤声说的一大通鬼话,明显是过了yǎ si的那种牛人才敢口若悬河卖弄的伎俩。

赵凤声翻看着小胖子刚掏出来的大学英语课本,点了点头。

“你刚才说的啥意思?”钱大宝愕然问道。

“如果你用别人能理解的语言与对方谈话,那么谈话会进入对方的大脑。如果你用对方的语言与之谈话,那么谈话会进入对方的心里。”赵凤声笑道:“现在国际最主流的语言就是英语,受众人群最广,如果多掌握一门语言,那么人生会开启另一条崭新通道。”

“老司机,你啥学历啊?英语这么溜,难不成我老爹给我找了一位牛津剑桥的牛人来当私人老师?我说你怎么打架不行,见了人比我笑的都谄媚,原来是来教我学习的啊,怪不得老爹让我对你尊敬一点。哎!你们这些人串通好了来骗我,有没有意思啊。”钱大宝小声嘀咕道,语气相当不满。

“不瞒你说,我的学历是小学五年级。”赵凤声笑的十分真诚。

“我要是再相信老司机的话,我就是脑袋被驴踢了!”钱大宝撇了撇嘴,他可不再相信赵凤声嘴里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赵凤声摇了摇头,这年头说真话比说假话还要让人容易误解。

“你小学五年级毕业,英语这么牛叉?别老拿我当傻子玩。”钱大宝丢了一个斜眼。

赵凤声懒得理他。

巴格达跟外国大兵打了三年交道,英盲也得变成口语八级,更何况和一位法国小妞腻乎了半年,别说易学易懂的英语,就连拗口的法语也难不住他。只不过实战演习信手拈来,换成纸上谈兵变成两眼一抹黑,赵凤声望着如同鬼画符似的课本,一阵头大。

“这个单词怎么读?”赵凤声指着封面,向小胖子虚心讨教。

“language啊。”钱大宝还以为他拿自己开涮,可一张沧桑脸庞十分认真,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彰显低级恶趣味的模样,讶异道:“你口语那么好,竟然连这个单词都不认识?”

“如果拿起卷子考试,我比你差远了。”赵凤声如实说道。

“别扯了,我英语在全系倒数第一,英语老师恨不得把我赶出校门,就你那一口流利的英语,能比我还差?”钱大宝哼哼道。

“你英语考多少分?”赵凤声想摸清倒数状元的成绩,以免自己垫底以后丢人现眼。

“能不能换个话题。”钱大宝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扭过去胖脸。

“40?”赵凤声猜测道。

小胖子爱答不理。

“30?”赵凤声继续刨根问底。

小胖子趴到桌子上。

“20?”赵凤声能察觉到二百斤身躯蓄势待发的怒火。

“8分,行了吧!满意了吧!”钱大宝脖子遍布青筋吼道。

赵凤声发自肺腑露出了嘲笑。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响彻在走廊,喧闹嘈杂的教室瞬间变成古井无波,只有小胖子的嚎叫回荡在空气中,成为最刺耳的音符。

“钱大宝,考了8分你还有理了?”一位身穿职业装的女性出现在赵凤声视线之中。“来,把我上学期布置的25页读一遍。”

钱大宝欲哭无泪,有种想把身边高手揍成猪头的冲动。

第三百二十二章 斗战剩佛

等一位莲步款款的女性走进教室,赵凤声略微失神,在他印象里,大学教授大部分是白发苍苍的刻板教书匠,偶尔出现小胖子嘴里和同学大打出手的性情老人,那也是凤毛麟角,几百人里未必能遇到一个。而眼前的英语老师,颠覆了他对大学教授的认知。

身材不高,长发飘飘,在高跟鞋辅助下也没超过一米七的海拔线,典型的江南女子小巧骨架。但是全身凸显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内秀,不张扬,不媚俗,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五官并不是初次见面就惊为天人的完美轮廓,鼻子小巧,眼神内敛,反倒显得温婉如水,安安静静中酝酿着温润的淡泊。

大气磅礴的小家碧玉?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

赵凤声脑海里突然冒出互不相融的形容词。

很怪异。

钱大宝被点名背诵课文,他可没心情欣赏丽人雅姿,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就跟便秘时看sān ji piàn一样难受,该进的进不去,该出的不出来,极不情愿站起身,把大学英语翻到二十五页,立刻傻了眼,一大串英语词汇有百分之九十都不认识,只有少数的常用单词有点眼熟,但熟归熟,还没到达称兄道弟的份上,忘记了怎样发音。

小胖子吭哧半天,还是没有朗读出一句英文。

静可闻针尖落地之声。

几十位同学暗含嘲笑行注目礼,导致柿饼子大脸泛起酱红色。人在危急关头总会做出一些始料未及的举动,比如现在的钱大宝,胸中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无处宣泄之后,悄无声息从后门溜出一股气体,恶臭迅速蔓延,熏得赵凤声捏住鼻子急忙挥手,驱散着可以媲美毒气弹的攻击,完全不顾及此时还在上课。

赵凤声的动作,被讲台上的程白露一览无余,昨夜失眠导致她的内分泌完全失调,头疼欲裂,食欲大减,见了谁都带有三分火气,英语学渣连最基础的课文朗读不了,还有人胆敢指手画脚挑战课堂权威?程琳相当愤怒,冷声道:“旁边那位同学,你帮他朗读一下。”

谁又惹到了斗战剩佛头上?

学生齐刷刷将目光转向倒霉蛋赵凤声。

“你在喊我?”

赵凤声二十来年没有被老师点过名,早已忘记了被点名时,应该起立并且带有恭敬态度,手指点住自己鼻尖,一脸茫然反问道。

“钱大宝旁边除了墙就是你,难道还有其他生物?”程白露语气不善道。

这女人看着挺斯文,可惜外表跟脾气不搭调,白瞎了一幅锦绣温润的好皮囊,赵凤声暗自叹气,将刚才小家碧玉的评语从她身上摘除,重新换上了母夜叉标签。

“那位同学,你不知道跟老师说话需要起立吗?!”望见赵凤声被点名后依旧无动于衷,程白露是可忍孰不可忍,声音蕴含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怒火,犹如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哦,不好意思。”赵凤声匆忙站立,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解释道:“我新来的,不懂规矩,有惹到您的地方,多担待着点。”

一番带有市井气息的言辞使得学生们哄堂大笑。

程白露盯着大放厥词的家伙,秀目泄出一抹厉色,可125的智商瞬间让她觉得此人不太寻常。

这个胡子拉碴和自己岁数相差仿佛的男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面生的很,从岁数判断,应该不是学生,难道是别的学院旁听老师?或者是教育厅派来的考核人员?

程白露不傻,不管是情商还是智商处于上游水平,要不然硕士毕业就能在省政法学院任职,而且工作六年提拔到副教授职称?

大学人才济济,别说硕士,就连博士学历都不容易迈进这道门槛,许多人过了不惑之年也熬不到副教授待遇,这可不仅仅是靠背景就能扶摇直上,更需要个人能力和攀爬手腕。

赵凤声打算装聋作哑,把此事揭过不提。程白露对他身份模棱两可,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两rén dà眼对小眼,看着挺像是某台相亲节目场面。

“您要是没啥事,我就先坐下了,站着怪累的。”赵凤声含笑提出建议。

程白露微微错愕,先前的火气消散一些,不想在广庭广众之下发飙,影响自己形象,况且赵凤声身份没弄明白,深究下去意义不大,只要是学生,反正逃不出自己五指山,示意让两人坐下,开始讲授新年第一节课。

“老司机,有一套啊,竟然让有名的斗战剩佛不敢对你下手,厉害啊,快给小弟传授点技巧,以后见了程老师咱也不用发怵了。”钱大宝趁着程白露不注意,挤眉弄眼说道。

“斗战剩佛是什么意思?”赵凤声不懂流行的网络用语。

“剩女啊,27岁是剩斗士,31岁是必剩客,像程老师这种35岁还不结婚的就称为斗战剩佛。”钱大宝笑着解释道。

“那40岁还不结婚的女人该叫什么?”赵凤声好奇问道。

“剩者为王啊!”钱大宝嘿嘿笑道。

赵凤声笑不出口,自己年纪在这摆着,快要步入必剩客行列,不像钱大宝二十啷当岁有青春可以挥霍,想到大刚的儿子即将进入小学,赵凤声揉了揉脸颊,挺伤感。

程白露的英语发音相当标准,不愧是大学中的肱骨栋梁,赵凤声打开课本,程白露念一句,他记一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向钱大宝不耻下问,一节课下来,记忆力不错的他竟然认识了不少单词。

赵凤声现在的英语水平,跟许多不经常与文字打交道的人群一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许多艰涩词语也能信手拈来,但毕竟长久以来疏于练习,如果写在纸上,那就成了提笔忘字,书写成功率,连小学生的水准都很难达到。

赵凤声挥舞碳素笔,默默在书中做好标记,凡是弄不清读音的意思的地方,全部圈好,等到私下再向别人请教。

钱大宝不明白一个保镖为何要好学不倦,难道保护完自己还要出国留学?这岁数了有点晚吧?小胖子拖着腮帮子满头雾水,不断询问其中玄机。

赵凤声合上书本,轻舒一口气,对钱大宝的频频发问,只是扬起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这位从桃园街走出的痞子,命运多舛,老天爷并未给他铺就一条康庄大道,或许是好梦难圆,又或许是后知后觉,赵凤声从不会浪费一丝从身边溜走的机缘,在部队,他认真学习各种擒拿格斗还有侦查技巧,在社会,从各式人物身上学习着不同闪光点。进入大学,他当然不肯放过来之不易的恩赐,此时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不留余力吸收着来自各种渠道的水份,然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海纳百川,把一点点知识纳为己用。

赵凤声正在厚积薄发,做着一飞冲天的厉兵秣马。

第三百二十三章 带刀侍卫

一天的课程上完,赵凤声每一节课全力以赴,认真听讲外加详细笔记,临近黄昏才堪堪结束。只有一点略微遗憾,钱大宝口中那位性格豪放不羁的老教授没有出现,这让打着小算盘的赵凤声有点失落。

回到宿舍,赵凤声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蒙眼花,还有种想呕吐的yu wàng,向来引以为傲的耐力,被大脑透支折磨的苦不堪言。这种感觉,比起身体被掏空还要难受,就像是后脑勺被人用锤子砸,用铁棒揍,完事后,再让容嬷嬷拿针尖戳几下。

看来还是更适合跟人掰命,脑力劳动实在不合适自己。

赵凤声自嘲一笑,各行各业都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出人头地,成功背后隐藏了无数艰辛磨难,一天的大学生活就如此难以忍受,何况日复一日的头悬梁锥刺股?回头想想,他挺心疼熬了十几年的莘莘学子。

钱大宝上午拿手机看小说,下午趴在课桌呼呼大睡,到了傍晚,反而精神抖擞,精力无处发泄,带着宿舍里两位歪瓜裂枣,跑到操场释放积攒了一天的体力。

赵凤声尽好保镖指责,坐在操场旁边,监视着附近的风吹草动,嘴里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不停吞吐着烟雾,倒不是他的烟瘾太大,而是用脑过度后遗症还未离去,这样能让头疼得到有效缓解。

钱大宝最大的体育爱好就是足球,可他的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注定了和运动健将无缘,百米二十多秒的速度还没小姑娘跑得快,还喜欢踢后卫,一道肉墙成为了后防线最大隐患,别人用脚一趟足球,稍微加速就能qing song guo掉,小胖子用尽放屁打嗝的力气也追不上。就像法拉利超越夏利,踩点油门就能甩出十条街,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较量,哪怕手脚并用也于事无补,只能冲着对手的背影望洋兴叹。

三岁起接触足球的赵凤声看着直摇头,他的运动天赋超出小胖子太多,十岁时能颠球不落地,十五岁时在体育场踢球时,被本市青少年教练相中,破格招致麾下。可进队没几天,赵凤声就和队员发生冲突,在足球场上演血腥一幕,老街四害里的一对璧人放倒十几名足球队员,还敲断了几名主力的腿骨,气的足球教练当场报警,非要把忘恩负义的家伙绳之于法。

但是等调查结果出来,才发现赵凤声属于被挑衅一方,球霸们嫌新来的家伙不懂规矩,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没想到踩人踢到了铁板,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做“带刀侍卫。”

足球队老队员早就商量好围攻策略,把新来的刺头围成一圈,挨个用出佛山无影脚,一顿猛踢,狠狠教育他该如何做人。看似消瘦寡言的家伙挨揍完毕,拍了拍身上灰尘,鼻青脸肿默默走到场外,然后从青葱水嫩的小姑娘身后抽出两把雪亮唐刀……

双眼猩红的少年,寒光乍泄的一对唐刀,还有坐在旁边吃着棒棒糖的无知少女,组成了极其怪异的画面。

足球老队员全部蒙圈,不被吓死也得吓傻啊!

那天下午,一个少年手持双刀,追着十几名威猛高大的师兄抱头鼠窜,刀起刀落,哀嚎如雷。

十几年后的今天,体育场还有人谈论着江湖里现任大哥赵疯子的传奇往事。

许多人猜测着赵凤声将刀藏在哪里,但所有人忽略了经常黏在他身边的小丫头。

换言之,并非是赵疯子藏刀有术,而是身边常常跟着一位“带刀侍卫。”

这一点,武云市痞子了解真相的人很少。

思念着背后经常负担起几斤唐刀的傻丫头,赵凤声嘴角勾起,轻轻一笑,不知是幸福还是苦涩。

“你好,请问你有时间吗?”

甜美的女声打断了赵凤声的回忆。

赵凤声转过身,发现是一位长相温和的小女生,衣着朴素,五官敦厚,微胖的脸蛋带有一些婴儿肥,用李爷爷眼光就是有大富大贵之相,不仅旺己,还能旺夫,娶到家里跟捡到聚宝盆效果差不多。

“你有事吗?”赵凤声语态轻柔说道。初次接触校园女生,他还有点莫名的小紧张。

“那个……我有道案例题不会做,老师能帮我解答一下吗?”小女生举起书本,怯生生说道。

老师?!

哪跟哪啊,我长得有这么沧桑吗?赵凤声手指摩擦着下巴胡茬,心里挺不是滋味,自己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远没到大叔大爷地步,虽说奔三近在咫尺,但赵凤声还是青睐于二十九岁这个称谓,显得年轻嘛。

“抱歉,我只是新学生,不是老师,而且我的成绩很差,帮不了你。”赵凤声轻叹道。

“你是学生?”小女生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对小虎牙。

“嗯,如假包换的大一新生,或许我得喊你学姐。”赵凤声揉了揉变红的脸颊。

“啊……那实在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是新来的老师。”虎牙女生频频道歉。

“没事,以后见了我喊学弟就行。”赵凤声牵强附会笑了笑。

“打扰了。”虎牙女生神态尴尬抽身退去。

哎!~还以为是看中本帅哥过来搭讪的小妹妹。

赵凤声本来就有点小自恋,原以为是桃花运临门,没想到反被打脸,心里还有点小纠结。

等到虎牙女生走远,眼尖的赵凤声发现她和另一名女人在交头接耳,以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当然能发现那位女人是英语老师程白露。

赵凤声自然不会明白程白露是派人来打探他的底细,看他是哪路神仙,也好做出相应对策,等虎牙女生汇报完毕,程白露俏脸寒霜,飞来一记以后走着瞧的凌厉眼神。

赵凤声心神一凛,琢磨着哪里得罪了母夜叉,可还没想通其中恩怨,程白露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赵凤声缩了缩脖子,继续望着小胖子在场上被人蹂躏,叹着一口又一口的气,对手很喜欢从钱大宝的防守区域突破,加速过人,挑球过人,甚至玩起了极其羞辱的穿裆过人,小胖子一次又一次遭受屈辱,可他每次跌倒后,迅速艰难爬起,继续冲着足球奋勇直追,从不会因为追不上而放弃奔跑步伐。

赵凤声收回怜悯目光,反而有种发自肺腑的敬意。

一个人,从很小的方面能体现出性格特点,譬如球场,有的人喜欢踢前锋,说明他进攻yu wàng比较强烈,有的人喜欢踢中场,则倾向于控制大局,智商眼光往往要超出常人一线。钱大宝虽然平时看着其貌不扬,但踢起球,骨子里有种不同于常人的坚韧,跟和善的外表远远不符,光是那份锲而不舍的精神,就击败了无数同处在起跑线的对手。

一个衣食无忧的超级富二代,干嘛这么拼命?

赵凤声问过他为何放弃去国外留学,非要选择三流的省政法学院,按照钱家的财力,就算是世界顶级名校也不是难事。小胖子给出的答案啼笑皆非,说自己英语一塌糊涂,不愿意去国外遭罪,学理科,又没长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如果去外地,老爹对他的安全问题实在不放心,干脆在家门口找家大学混个wén ping,以后咱也能拍着胸脯,骄傲称呼自己为大学生。听说政法大学的měi nu如云,于是一个猛子扎了进来,可到了校园,才发现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赵凤声眉头逐渐锁起。

这个小胖子,一肚子弯弯绕绕,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想到学校内根基深厚的老教授,赵凤声突然嗅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自己想借势,难道钱大宝进入政法大学,也是在寻求借势的可能性?

省政法大学虽说在国内大学里排不上hào,但在省内的人脉资源堪称恐怖,自从恢复高考以来,省里绝大部分的法律精英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别的院校毕业的高材生,想要在司法口站稳脚跟,也得来这里镀镀金,拜拜佛,不为别的,光是那几位桃李满天下的老教授就让人受益匪浅。

钱家在商界不缺乏人脉,政界的话估计也有三五好友,唯独在政法口关系淡薄,钱宗望下这一步棋,是为了大局所做出的战略部署?自古以来得人心者得天下,钱大宝亲善的笑容很容易带给人好感,况且连自己这位保镖都一视同仁,搭着肩膀称兄道弟,对其他同学更是平易近人,谁见了他都会捏一下胖乎乎的脸蛋表示慰问,而小胖子每次笑靥如花,从不生气。

钱大宝的年纪还小,有无尽的可能性,如果所料不差,小胖子的下一站,很有可能是国外闻名遐迩的经济学院,一是学习先进的管理知识,二是和商界巨无霸后代处好关系,三是用来开拓吸纳海外经济精英的渠道,这样的话,凭借钱大宝独特的交际手腕,肯定能为日后执掌泰亨打好牢实根基。

这盘棋,太大了。

想通这些,赵凤声深吸一口烟,望着操场跟队友勾肩搭背的小胖子,感叹道:“钱宗望,好大的国手。”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交际手腕

踢完球,钱大宝张罗大家伙一同吃晚饭,顺便喝点小酒,联络一下感情。

赵凤声经过几天的校园生活,清楚同学之间流行相互请客制度,昨天是自己,今天是小胖子,明天和后天轮到于青甫和孙志飞做东,实际是一种变相aa制,谁也不沾谁的便宜。只不过听小胖子腹诽过几句,说“小qing fu”骨子里有种市井小聪明,每次点菜时比别人少点两道菜,还以青菜为主,太抠,赵凤声笑道按照你的家底,还计较几十块钱?小胖子非常严肃地摇了摇头,说于青甫家庭条件表面上在宿舍最好,可每次都变着花样少掏钱,说这不是钱的事,而是人品问题,赵凤声思咐片刻,深表同意。

即便钱大宝对于青甫颇有怨言,但是见了面你摸我一下,我tong ni一下,看着比亲兄弟还亲,赵凤声对小胖子的阳奉阴违领教一番,把这种年纪轻轻养成的城府,归根为钱宗望的特殊教育方式。

豪门望族总会培养出矫矫不群的继承者,哪怕遇到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也会有方法把他变chéng rén中龙凤,这就是大家族的大底蕴和大气魄。

钱大宝继续隐藏超级富二代光环,选择一处小饭店作为请客地点,只不过添了几道硬菜,既不脱离群众,又让人感到他出手阔绰,心理落差拿捏得很到位。

赵凤声冲着压岁钱都能收个千八百万的小胖子,狠狠比划出一个中指。

除去110的四位男人,钱大宝还邀请了一同在场上挥撒汗水的队友,大四师兄符永伟和几位高年级学长,赵凤声见到清一色恶狼,没有呼唤长腿妞,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对身材霸道的薛如意一见钟情,展开强烈追求攻势,那多恶心。赵凤声在这方面相当自私,从他对二妮的衣着要求就可见一斑,自己家的东西,从不轻易展示给别人,虽然薛如意还不是他的女友,但保姆也可以算作自己人嘛。

宾主落座,钱大宝举起酒杯,冲在座同学中威望最高的符永伟笑道:“师兄,今天踢得太爽啦,对面都被咱成怂蛋了,您进那三个球简直是神来之笔啊,那过人,比起梅西还要牛叉!不愧是咱们学校足球队队长。等高校春季联赛开始以后,咱们学校在您的带领下,绝对砍瓜切菜势如破竹,能杀进前三名啊!”

符永伟淡淡一笑,默默接受了钱大宝的马屁,不管是强行装逼还是真的从容,反正很有高深莫测的学长风范。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这个大漏斗水的一比,咱们能被对面灌进去五个球?春季联赛你可别上场,要不然咱学校连突围小组赛都够呛。”孙志飞撇着大嘴,对小胖子的球技十分鄙夷。

“哎!我昨天不是拉肚子了嘛,两条腿没劲儿,导致今天发挥失常,大家放心,要是能让我入选校队,我一定勤加练习,顺便保障好后勤工作。符队长,您就高抬贵手,把我弄进校队吧。”钱大宝两眼放光。

看来还应了那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坐在角落里的赵凤声叹了口气。

“能不能入选校队,取决于你自身的实力,现在快要进入春季联赛了,许多爱好足球的同学都想加入校队为学校取得荣誉,我是你们的师兄,也是他们的师兄,不能厚此薄彼,还是要择优录取。”符永伟chi rén家的嘴也没短,打着官腔夹了一口菜。

“队长,您的球靴也该换了,毒蜂还是刺客,随您挑,最高端的那种哦。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就给我一个为学校效力的机会吧。”钱大宝在符永伟耳边小声说道。

哪怕他城府再深,毕竟还是少年心性,遇到了展露峥嵘的机会,毫不犹豫丢出一块蛋糕,违背了不打金钱攻势的原则。

足球靴贵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随便一双国际品牌的靴子也得一千多块,这对于学生党来说是笔不小开支。

望经拜道,各有一好,侠客爱剑,美人爱妆,身为资深球迷的符永伟很难抗拒球靴you huo,况且他家境贫寒,平时生活窘迫,吃顿肉都不容易,钱大宝的提议实在令他无法拒绝,陷入两难境地。

“两双。”小胖子瞧见符永伟面带纠结,阴险地又丢出无法抗拒的诱饵,有种精明商人的老辣手段。

“明天开始,你跟随球队一起训练。”符永伟终于抵挡不住金钱攻势,做出一个违背良心的抉择。

钱大宝阴谋得逞,笑容呈现一种老练的奸诈。

赵凤声亲眼目睹一件龌龊交易,暗自皱眉。小胖子不仅能屈能伸,还能看窥探到别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再加上钱家带给他旁人难以企及的平台,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实在不好妄下定论。赵凤声盯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胖脸,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他是不是能够成为在商界能够翻云覆雨的大神仙?

钱大宝搞定符永伟,笑容愈发烂漫,举着酒杯左右逢源,见谁都能说出一堆肉麻的奉承话。清楚赵凤声不爱交际,小胖子只做了简单介绍,说是远方表叔来到学校深造,请各位学长多多照顾,符永伟等人也装模作样敬酒,酒桌弥漫一种祥和氛围。

酒席持续一个小时,符永伟显得心不在焉,脸上倦意浓厚,频频打着哈欠,一张嘴反而挤出几滴眼泪,根本不具备二十出头应有的青春活力。虽然说踢了一下午球有些疲惫,可连钱大宝都眉飞色舞精力十足,他这位球队队长,难道体力连小胖子还不如?很蹊跷。

他的一举一动全部映入赵凤声眼底,想到武云市那些人人喊打的家伙,赵凤声手腕一颤,洒落半杯酒水。

第三百二十五章 瘾君子

喝完酒,符永伟并未和学弟们一起回宿舍楼,而是推脱有事,跟众人挨个打完招呼,率先独自离开。

走在路上,符永伟脸色越来越差,本应是喝完酒后的潮红色,被月光一照,反而变得带有铁青的苍白,看起来宛如十八层地狱里的厉鬼。

似乎是寒意太盛,他边走边颤抖,不由自主缩起脖子。

符永伟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在附近,慌忙蹲下身,右手急不可耐地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塑料袋,烟盒,还有一根细长的吸管。

符永伟哆哆嗦嗦将塑料袋里的白色粉末倒在烟盒,形成一排横条状,将吸管插入鼻腔,贪婪地用吸管凑到白色粉末上,刚准备享受飘飘欲仙的kuài gǎn,砰的一下,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袭击,白色粉末随着冷风飘散,全部落在了被寒冬冰封的土地上面。

令人诧异的是,符永伟没去管是谁偷袭,而是四肢并用,拿起吸管朝着地上粉末扑去,撅起屁股,连滚带爬,比起地里觅食的野狗看起来还要卑贱。

还未等他将白色粉末吸进鼻孔,脑袋突然向后一仰,头发被人拽住,随后耳边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再吸下去,你会没命。”

符永伟毒瘾发作,鼻涕眼泪横流,艰难扭过头,发现竟然是钱大宝的远方表叔,他喘着粗气道:“别……别多管闲事!”

赵凤声自从发现符永伟在酒桌时的异常,就对他上了心,从这位天之骄子的种种行为判断,很可能是毒瘾发作前的征兆。

对于毒品,赵凤声不陌生,他当兵时的部队位置就处在西南边境,见识过太多嚣张猖獗的毒贩,也亲眼目睹过不少人因为毒品家破人亡,许多父母沾染毒品的孩子成了孤儿,只能无依无靠活在世上,令人为之心酸。

国家对于毒品是零容忍,不惜用强硬的法律法规制裁,并且祭出铁血手腕,不管是贩毒还是制毒,都要一网打尽,派出无数精兵强将布下天罗地网,态度相当坚决。可毒品带来的暴利,使得某些人铤而走险,不顾法律严惩也要赚取丰厚利润,走向祸国殃民的犯罪道路一去不回头。

赵凤声所在的部队虽然不是专职的缉毒战士,但多次配合缉毒警察行动,抓捕过数位贩毒份子,也品尝过战友牺牲在缉毒战线的痛苦,跟肖贵的相识,就是因为抓捕跨境毒枭才结下生死之情,光那一次,就有几位战友倒在犯罪分子的枪口之下。赵凤声读过历史,了解鸦片战争,清楚外国佬用鸦片侵蚀着四万万华夏同胞,还有那一纸丧国辱权的《南京条约》改变了历史行程。

赵凤声家里三代戍守边疆,从血液里就流淌一种家国大义的使命感,或许他算不上好人,也没有做出轰轰烈烈的事迹,可他对罪恶之源的毒品极为痛恨,恨的牙痒痒,恨到骨子里。

混迹江湖,免不了跟形形sè sè的人群打交道,痞子这一群体性质特殊,属于毒品受众最广泛的人群,赵凤声见过别人嗑过yáo tou wán,见别人溜过má gu,甚至还见过有人注射hǎi luo yin,眼前的符永伟携带的毒品应该是k粉,像这样的瘾君子,赵凤声一概不打交道,哪怕许以重金他都视作过眼云烟,原因无他,人一旦沾染毒品,这辈子就废了,为了毒资,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符永伟察觉到那双钳子般的手掌抓住他的头发始终不放,毒瘾发作带来的痛苦又无法忍受,一狠心,不顾头发遭不遭殃,拼命往前面扎去。

赵凤声叹了口气,明白符永伟再不吸毒就要面临崩溃,强行控制也于事无补,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把他扔进戒毒所或者医院也不太现实,只好将手一松,任其为所欲为。

符永伟举着吸管,贪婪地将粉末吸进鼻腔,连泥土捎带进去也不管不顾,打了几个喷嚏,靠在墙角,眼睛紧紧闭住,脸上洋溢一种及其满足的喜悦。

“什么时候开始碰这玩意的?”赵凤声点燃一根烟,紧锁眉头问道。

“三……三个月。”符永伟蜷缩一团,浑身被汗水湿透,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休息半天才有力气回答。

“k粉毒性不大,比较好戒,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进戒毒所。”赵凤声不愿看到一位大学生深陷泥潭不可自拔,张新海完全有能力帮这个小忙。

“我还有半年毕业,进了戒毒所就得被学校开除,十几年的书白读了,连毕业证都混不到,拿什么去找工作?拿什么去养家糊口?你还是省省吧,这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害我。”符永伟懒洋洋道。

“再吸下去,毒瘾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不仅仅是丢了毕业证那么简单,而是把小命都丢了。”赵凤声苦口婆心劝道。

“反正是烂命一条,死了倒也干净。”符永伟凄凉一笑。

“筹不到毒资,所以你就去偷去抢?”赵凤声肃容道。秀才庄的那一幕没有过去多长时间,被十几名痞子追着拿刀砍,想必他也不是为了学费去做梁上君子,很有可能是没钱购买k粉,而去做出无耻勾当。

“你听谁说的?!”符永伟陡然睁开双眼,里面只有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秀才庄。”赵凤声缓缓吐出三个字。

符永伟再也无力反驳,全身力气被抽空,瘫软如同一滩烂泥。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吸毒,第二恨的是小偷小摸,你全占了。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我把你扔进派出所,要么我把你丢进戒毒所,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赵凤声语气冷冰冰说道。

“如果我两条路都不选呢?”符永伟悄悄握起旁边的半截砖,面容阴狠道。

“想杀人灭口?”赵凤声讥笑道:“那可是比吸毒和偷东西罪名大得多,你一个学法律的高材生,还不懂这点简单道理?”

“咸吃萝卜淡操心!”

符永伟挣扎起身,抡起砖头往赵凤声头上砸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社会主义接班人

赵凤声如果被一个毫无国术根基的瘾君子偷袭成功,那也就没脸回去面对悉心培养他多年的李老爷子了,在常人看来挺有气势挺有威胁的半截砖,对于赵凤声来讲,实在和幼儿园小朋友拿滋水枪要跟他拼命一个道理,不闪,也不避,使出三成力道,只用一只大脚丫子蹬过去,正中符永伟胸口。

在学校里德高望重的大四学长,立刻倒飞出去,趴在地上久久难以动弹。

“吸毒,偷窃,事情败露后还想用武力威胁?你这大学生比hēi shè hui都嚣张啊。”赵凤声眯起眸子,胸中积攒一团怒火。

“你到底是谁……”

符永伟捂住如遭巨锤重击的胸口,不相信一位临近三旬的老汉来学校是为了混wén ping,况且这家伙身上一股痞气,大腿爆发力相当强悍,根本不像是普通人拥有的力量,作风既不像兵,又不像匪,还喜欢多管闲事,从哪跳出来这么一位奇葩?

“shè hui zhu yi接班人。”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信口胡诌一个身份,符永伟阴狠手段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本打算劝你小子弃恶从善,结果倒好,你竟然想开了老子的瓢儿,他奶奶的,我找谁说理去!走吧,别趴那了,地上怪凉的,难道还想碰瓷?!我这暴脾气,草,乖乖起来,老子带你去重获新生。”

“你要带我去哪里?”符永伟战战兢兢问道,拼命后撤,像是被歹人即将凌辱的娇俏小女人。

“警局,我不知道你这种情况该咋弄,先判刑还是先扔到戒毒所?弄不懂。没文化太可怕,我得找个内行问问。”赵凤声伸手抓住符永伟衣领,稍微用力,一百多斤的身躯被拽起,完全丧失反抗能力。

“不……不要!”

听到自己即将面对牢狱之灾,符永伟惊恐失声。

“别叫的那么暧昧,老子对抠脚大汉没兴趣。”赵凤声拖着他大步流星,在地上划出几米长的印记。

“你这样会毁了我一辈子!我求求你,放过我一次。”符永伟察觉到衣领手掌的坚定霸道,想到惨痛后果,终于顶不住强大压力,语气夹杂哀求,抱住赵凤声大腿鼻涕眼泪齐流。

“把老子形容的跟土匪恶霸似的。”赵凤声撇了撇嘴,“我这是为你好,懂不懂?”

“我妈会气死的……”符永伟声泪俱下。

“明明知道家人担心,还要去碰毒品,去偷鸡摸狗?!你一个大学生干什么不好,多少人想上学却无能为力,身在福中不知福,真不知道你咋想的。”赵凤声停下脚步,回头皱眉训斥道。

他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亲眼见过在山沟沟里受尽磨难的庞兰花,一个失去哥gē téng爱的可怜小女娃,只是想和普通孩子一样享有读书权利,可对于她而言,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你以为我想吸毒?!我愿意去偷去抢,然后被人追着满街跑?!”符永伟脖子青筋暴露,歇斯底里喊道。

“哦?”

赵凤声诧异道:“听你喊的比窦娥还冤,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迫你吸毒?”

“虽然不是你描述的那种情况,但也相差无几。”符永伟凄苦一笑。

“说说看,本人最喜欢听别人编故事。”赵凤声掏出一根香烟,点燃,蹲下身,颇有兴趣当起了热心听众。

“三个月前,在朋友介绍下,认识了一位省城有名的江湖大哥,他为人豪爽,出手阔绰,刚见面就送了我一zhāng jiàn身卡,还带我去最豪华的yè zong hui一醉方休。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下岗工人,家庭条件很差,从没进过yè zong hui,甚至想都不敢想。等我看到无数佳人美酒的销金窟,眼睛都直了,还有一种强烈满足感,当然,附加一些望眼欲穿的野心。”

说到这里,符永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搂着měi nu唱了很多歌,等到最后,那位大哥拿出一袋白色粉末,说是神仙粉,抽了以后给个神仙都不换,问我敢不敢试试。我那天喝多了,没想到白色粉末竟然是毒品,再加上不服输的劲头和好奇心作祟,阴差阳错吸了第一次。”

“从那之后,大哥经常带我去yè zong hui,给我k粉吸,等我发现那是毒品以后,晚了,一切都晚了!”符永伟抱头痛哭流涕。

“谁家大哥那么好?花大把银子就为了让你快活?慈善家啊,改天给我介绍认识认识。”赵凤声吐出浓郁烟圈,暗含讥讽说道:“后手是什么?你可别说他相中了你,邀请你做入幕之宾。”

“他没那么好心!”

符永伟咬牙切齿道:“他所做的一切铺垫,就是让我帮他销售毒品!”

“真是涉世未深的好孩子……”

赵凤声轻叹一口气,转而问道:“接着你就上了贼船,帮他做起丧尽天良的勾当?”

“没有。我是学法律的,明白贩毒要判死刑,我宁肯去偷去抢,也不会去他那里卖毒品赚钱。”符永伟否定,然后惨淡一笑,“说是不会,其实是不敢,贩毒罪量刑很重,卖不了几次就得挨枪子。偷盗还好点,就算被抓住,判几年就能放出来,孰重孰轻,我懂。”

“草!”

赵凤声气的爆了句经典国骂,“你学法律,还真没白糟蹋东西,老师们应该给你颁发一个最佳活学现用奖。”

符永伟默不作声。

“那你想怎么活下去?一直偷,一直抢?直到东窗事发被警察抓走?”赵凤声猛抽了一口烟。

“熬到毕业吧……”

符永伟表情木然,喃喃道:“我妈生病了,很重,我想拿着毕业照片给她看,也不枉她含辛茹苦把我带大。”

“但愿你能把事情捂到毕业。”

赵凤声弹飞烟头,转身没入夜幕,“希望你说到做到。如果你到时候言而无信,我就把你绑到戒毒所。我这人就一个优点,记性好,放心,我会一直盯着你。”

符永伟年轻的脸庞渐渐晦暗,彰显一种无力的惆怅。

第三百二十七章 王者荣耀

赵凤声回到宿舍,发现三位舍友正在连吼带骂问候着别人亲戚,小胖子骂娘,孙志飞问候别人老婆,于青甫最可恨,专挑妹妹和女儿下嘴。听到一浪接一浪的叫骂,刚迈入屋门的赵凤声瞬间一愣,还以为是三个毛头小伙子在内讧,正准备劝架,仔细一看,三人哪是拌嘴,而是拿着手机围成一团玩游戏。

“草!小qing fu,你丫一亚瑟,躲我安其拉屁股后面干啥,想玩性骚扰啊?!知道自己干啥吃的不?你是肉盾,是mt,比我法师藏的都深,会不会玩啊!”小胖子扯着嗓子冲于青甫喊道。

“对面火力太猛,出去也是送死,孙猴子的大圣不来,没有输出,咱们怎么开团?”于青甫一脸哀怨说道,挺像是被人调戏后的模样。

“等我清完上面一波兵,出件破甲弓,看本帅哥怎么干死那帮孙子!”孙志飞咬牙道。

赵凤声对现在挺流行的游戏不感兴趣,拿起洗漱用品,往水房走去。

他在二十来岁那会,痴迷过一阵游戏,经常带着一帮痞子在网吧通宵鏖战,组过战队,下过苦功,甚至一度想要去做职业玩家。无奈队友一个比一个坑,大刚显然觉得玩妹子比玩游戏要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场后被人虐的死去活来。郭海亮脑瓜灵光,倒是挺有游戏天分,可他一心扑在动漫上面,天天抱着七龙珠和火影忍者不撒手,对游戏根本没有专注力,孤家寡人的赵凤声,只好放弃了成为职业选手的梦想。

等赵凤声从水房回来,发现三人耸着脑袋,搭着脸,一副发现老婆劈腿的衰样,赵凤声暗自好笑,这仨家伙十有**让人虐的不轻。

“都怪刚才的**赵云,要不是他太怂,咱早赢了!”孙志飞嘀咕道。

“后羿也是坑货。”于青甫轻轻摇头。

“表叔,来,和我们一起玩游戏。”钱大宝城府颇深,柿饼子大脸没有呈现输人又输阵的懊恼神色,招呼着赵凤声一块并肩作战。

“我不会,你们玩吧。”

赵凤声将毛巾搭到铁丝上,瞄了眼窗外,他没忘记自己职责,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每到一处地方都要先注意周围环境,担心有人对钱大宝意图不轨。

“一起玩,不会的话我们教你,反正被别人坑还不如被自己人坑。”孙志飞挥着手,热情招呼道。

“我连你们玩的游戏怎么操作都不知道,怕你们埋怨我,还是算了。”赵凤声笑道。

“我帮你下载!”

钱大宝跑到赵凤声床边,拿起陈蛰熊送来最新款的智能手机,轻车熟路进入到下载页面,“表叔,一会你听小qing fu指挥就行。”

赵凤声哦了一声,关好门,拿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铁片,悄悄夹到门缝,这样凭借他超常的感知力,就算在熟睡中也能惊醒,不怕敌人趁虚而入。

“表叔,好了,输入你qqhào和密码。”钱大宝把手机递给赵凤声。

“qq?”赵凤声摇头道:“好多年不用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有富裕的,我帮你。”于青甫自告奋勇,把账hào密码填写好。

赵凤声举着花里胡哨的手机页面,一阵头大,以前的手机也就是玩个é luo si方块或者贪吃蛇,哪会想到如今的游戏制作如此精良,他盯着王者荣耀四个大字,想起了带着二妮玩cs时的欢乐时光。

二妮玩游戏实在没有天分,可赵凤声喜欢,她也就硬着头皮陪着一起玩,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精通,每次要跟赵凤声处在同一阵营。一开始,二妮枪法奇臭无比,一梭子下去连人家衣角都打不到,被对手拿着小刀捅死,气的又是摔键盘又是摔耳机,最后二妮学聪明了,专门跑到犄角旮旯躲起来,自己躲还觉得有点害怕,拉着赵凤声跟她蹲在一起,每次遇到倒霉蛋从他俩旁边擦肩而过,一对早已准备好的阴险家伙齐齐开火,阴死人还不算完,专门还跑过去喷图鞭尸,看着赵凤声为她专门下载的“老娘天下无敌”logo,二妮笑的花枝招展,笑的没心没肺。

回忆起二妮篆刻青春印记的张扬笑容,赵凤声嘴角悄然勾起。

“表叔,开始啦,你在那傻笑啥呢。”钱大宝翻着小白眼喊道。

赵凤声望着十几个卡通人物,挠了挠头,“怎么玩?”

“你选亚瑟,操作简单,他的特点就是专门在前面扛伤害,我们让你上你就上,听我指挥就可以。”作为宿舍里的指挥官,于青甫推了推眼镜,握住手机沉稳说道。

“行。”赵凤声满口答应。

进入界面,赵凤声挨个点了一下应用图标,看到炮塔和标志性的上中下三路,画面相当熟悉,惊愕道:“这不是真三吗?!”

“啥是真三啊?”钱大宝对十年前风靡网吧的游戏听都没听过,他那会还穿着开裆裤在女澡堂进进出出呢。

“以前玩过的一个游戏。”暴露年纪的赵凤声揉了揉鼻子,挺尴尬,“dota你们应该玩过吧?”

“表叔,现在都出dota2了……你说的真三是老古董,现在找都找不到了。”作为dota的资深粉丝,孙志飞听过真三,也玩过,清楚有些职业dota选手是从真三跳槽过来的,据说那里的大神操作极其精细,每一下a兵和走位都相当讲究,甚至严苛到有效操作达到每分钟200多次地步,比起现如今的快餐游戏要复杂许多。

“时间过得真快。”赵凤声悻悻然道。

“表叔,你还玩过真三啊?技术咋样?”孙志飞清楚真三选手的技术水平,随便拎出一位就能甩王者荣耀顶级玩家十条街,所以对于赵凤声还有点小小期待感。

“这个……咋说呢,以前还有人专门称赞过我。”赵凤声得意洋洋笑道。

“他们咋夸你的,难道你还是传说中的大神选手啊?”孙志飞眼睛一亮。

“控人人亡,控车车亡,双控双亡。”赵凤声挺起胸脯骄傲说道。

“切!”

三人齐齐比划出一个中指。

游戏开始,三人不清楚他的深浅,不敢贸然开启排位赛,怕被坑,于是先开启对战模式。

赵凤声找了半天才选到亚瑟,明白中路是法师天下,自己这个肉盾去了也是找虐,于是跟在钱大宝的荆轲后面,片刻不离左右,比起职业保镖还要敬业。

“表叔,你老跟着我干啥啊?”钱大宝纳闷问道。

“大胸脯,罗圈腿,挺够味,我多欣赏欣赏。”赵凤声嘿嘿笑道。

钱大宝胖脸浮现一种遇人不淑的无奈感。

赵凤声在二妮影响下,玩什么游戏都是猥琐流,既然自己是近程攻击,打不到别人,那就在炮塔附近乱晃,屁股扭得那叫一个fēng sāo,气的对面差点越塔强杀。等到适应操作以后,他没事出去骚扰一下,打完就跑,回去加满血再出来,绝对把自身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有了经济支撑,赵凤声专挑铠甲下手,哪件血多买哪件,把生命值堆得快要突破天际,使得三位大学生频频送来鄙夷目光。

哪怕开启团战,赵凤声也是浪一下扭头就跑,看那架势像是临阵倒戈的反骨仔,呜呀呀喊得挺瘆人,吓得钱大宝以为他要投降变节,差点把手机丢到地上。

第一局由于赵凤声这个叛徒的加入,110宿舍不出意料遭遇到惨败,钱大宝望着赵凤声战绩相当无语,“表叔,0杀1死3助攻,你可是肉盾,小qing fu的法师还死了8次呢,你能不能刷点存在感啊?”

赵凤声轻轻一跃,坐在小胖子上铺,把腿一盘,“这把荆轲给我,让你们也见识下中老年人风采。”

钱大宝深知他的手段,敢怒不敢言。

第二句开打,赵凤声的荆轲选择单上,三人也权当陪太子读书,在中路和下路展开抓人与被抓,没人把他当回事。等到十分钟之后,中路下路杀得热火朝天,上路一片风平浪静,荆轲依旧顶着0杀0死0助攻活的相当滋润。十八分钟,对手压迫到最后一道炮塔,形势相当危急,于青甫怀揣破釜沉舟的心态,指挥四人在中路展开殊死一搏,可四打五毕竟劣势明显,三人也没有高超技术翻盘,直接被对手砍瓜切菜宰个精光。

“哎!又输了。”孙志飞丢下手机,一头闷到床上,丑脸完全展现出生无可恋的哀容。

“不玩了!气死了!跟我家欣欣谈恋爱去。”钱大宝鼓着腮帮子退出游戏。

只有于青甫盯着手机屏幕,眉头渐渐皱起,似乎预料到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要发生。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侧方迂回到中路,身影一闪,躲过对方三人联手攻击,直接冲血最少的法师跳起就是一刀,秒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血量第二少的韩信身边,又是一刀秒死!接着对方的娜可露露,李白,程咬金,全都被鲜红的身影跳到身边挨个捅死。

1v5!

拎着双刀的女侠身形一转,顺着兵线强势无匹冲对方老巢冲去,在对方复活的前一秒钟,直接把对方老家干掉。

我方胜利。

于青甫望着战绩表,看到荆轲5杀0死的战绩,还有默默打钱攒下的六件顶级攻装,面部肌肉抽动一下,“真他妈biàn tài!”

“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孙志飞顺势栽到在床上。

“表叔,原来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小胖子张着大嘴再也合不住。

“以前你表叔可是职业dota选手,就这游戏,我闭着眼睛都会玩。”赵凤声高深莫测笑了笑。

“敢问表叔以前id是什么?”孙志飞一脸崇拜问道。

“我逮什么就叫什么,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玩真三时收过一个徒弟,后来貌似去打职业联赛了,应该混得还不错。”赵凤声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谁阿?”三人一起开口。

“zsmj。”

“……”

第三百二十八章 游乐场

赵凤声终于等到了刑事诉讼法必修课,见到了桃李满天下的老教授,姓黄,叫黄煜,和赵凤声印象中的仙风道骨不一样,衣着邋遢,不苟言笑,八字胡颇有些复古风,横看竖看,也不像是在省内司法口呼风唤雨的大牛人。

黄教授的专业知识还是相当恐怖,讲起课来口若悬河,喜欢拿古代刑法作比较,旁征博引,生动,不古板,甚至比年轻老师思想还要开放,荤段子毫不忌口,弄得女同学们面红耳赤,雄性牲口嗷嗷叫好,赵凤声大开眼界之余,还想着自己以后是不是也能吃上这碗饭,凭借咱的“底蕴”,混个大学教授也不是啥难事。

一节课上完,大家意犹未尽,黄教授并未快速离去,端着水杯润了润喉咙,坐在讲台老神在在,回答学生各种问题。赵凤声初来乍到,也不想立刻跟对方搭上关系,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按部就班,拔苗助长反而会适得其反,时间还充裕,不急。

恰逢周末,一帮荷尔蒙无处发泄的年轻人百无聊赖,提出去游乐场享受人生,赵凤声觉得薛如意天天在小屋窝着太过烦闷,正值妙龄的女孩老是在家憋着也不是个事儿,正好带她出去散散心,于是110宿舍四个大老爷们带着欣欣和薛如意,兴致勃勃向游乐场杀去。

三蹦子转乘几次公交车,历经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预定地点。

赵凤声困得睁不开眼,下了车伸个懒腰,望见高达几十米的摩天轮,又瞅到七扭八拐的过山车,瞬间一愣,指着庞然大物,面带纠结道:“咱们玩这个?”

钱大宝点头道:“是啊,不玩这个玩啥啊?”

赵凤声缩了缩脖子,这和武云市的游乐设施明显不一样嘛,以前顶多坐坐几米高的飞机,或者跟小朋友一起坐坐小火车,哪遇见过这么大的家伙?

赵凤声听到云霄飞车上传来刺耳的尖叫声,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笑道:“里面有没有打qi qiāng或者碰碰车一类的项目?”

“qi qiāng不知道,碰碰车应该有。”

钱大宝愕然答道。自从被赵凤声游戏水平征服以后,态度变得极其恭谦,可听到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是不敢尝试ci ji游戏?这才是他的短板?小胖子脑子一转,笑着问道:“表叔,你是不是不敢坐过山车啊?”

“敢……”赵凤声含含糊糊答道,谁的能听出来他的底气不足。

“那就一起玩呗,今天我请你,咱俩一起坐。”钱大宝摸着圆乎乎的下巴,笑的相当奸诈。

“中午吃多了,你不怕我吐你一脸?”赵凤声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没事,我有帽子和口罩。”钱大宝从口袋掏出家伙式晃了晃。

“哎呀,头疼,估计高血压犯了,快扶我去旁边坐会。”赵凤声捂着脑袋左摇右晃,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薛如意急忙扶住演技稀松平常的家伙,一脸担忧道:“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没事,lǎo máo病了,休息一会就好。”赵凤声不留痕迹瞟了一眼小胖子,后者笑容吊诡,赵凤声故作虚弱说道:“你们先玩,我休息一会就去找你们,哎,岁数大了身体就是不行,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连于青甫和孙志飞都能看出来表叔在打退堂鼓,暗自鄙视了一下,俩人勾肩搭背,朝过山车走去。欣欣等的不耐烦,钱大宝典型的见色忘义,也不戳破赵凤声的小伎俩,陪着心上人屁颠屁颠摆出阿谀奉承的模样,临走前还做出一个大拇指朝下的羞辱动作,举止嚣张。

老子行走江湖多年,竟然被一帮小屁孩瞧不起。

他奶奶的!

赵凤声呸了一口,力道十足,哪还有病怏怏的柔弱模样。

说起打架砍人,赵凤声不含糊,哪怕是刀山火海都敢走一遭,可他唯一弱点就是患有恐高症,别说坐几十米高的摩天轮,就是趴在四楼窗户往下看一眼,小心脏都扑通扑通乱跳,大腿直抽抽。当年在部队时,还专门找专家克服这个毛病,不料越治越重,现在趴在三楼心率就开始不正常,弄得他相当郁闷。

“你好点了吗?”薛如意似乎也察觉到他在推诿,眼睫毛眨的频率极快。

“好多了,你想玩什么,我陪你。”赵凤声讪讪一笑,快速站起身。

“咱们也去玩海盗船吧。”薛如意迫不及待说道。

“这傻闺女……真没眼力价……”

赵凤声腹诽一句,挠了挠头,“那个没意思,咱们先转转,看哪个好玩我再陪你玩,好不好?”

薛如意哦了一声,鲜艳的嘴唇撅起老高,把委屈哀怨全挂在了脸上。

俩人的对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无良老爹在诱骗无知丫头。

薛如意挽着赵凤声手臂,在游乐场边走边停,虽然她全部行头加起来也就几百块钱,可堪比维秘模特的身材穿什么都是衣服架子,成为游乐场的一道惊艳风景线,惹得雄性牲口频频瞩目,视线不约而同落聚集在牛仔裤下面包裹的修长měi tui。

薛如意来到游乐场,激发了未泯的童心,她情商不够数,胆子倒挺大,见到高空游戏就走不动道,缠着赵凤声陪她一起坐,弄得恐高症患者欲哭无泪。

赵凤声本想找些打气球之类的游戏,来展示自己高超的射击水平,顺便挽回一些颜面,可逛了一大圈也没看到qi qiāng,找管理人员问过之后,才了解那些老古董早已不复存在。

“贱呼呼的非来这干啥,在宿舍看电影也比丢人现眼强啊。”十几年没进过游乐场的赵凤声悲怮叹道。

走到一处角落,赵凤声终于遇到自己熟悉的游戏,双眼爆出精光,拍着大腿笑道:“来,哥陪你玩这个。”

薛如意皱起俏脸,扭捏道:“我不要坐……”

赵凤声抛出重磅诱饵,“棉花糖加冰激凌!”

小吃货薛如意面对无法抗拒的you huo,迫不得已点了点头。

二个小时之后,钱大宝找到了消失许久的赵凤声。

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坐在旋转木马上面,笑容灿烂。

第三百二十九章 啤酒王

几人走出游乐场,实行aa制,跑到饭店大搓一顿,兴许是酒精的缘故,喝了三瓶啤酒的欣欣提出要去酒吧见识见识大场面。

钱大宝胳膊拗不过大腿,为了讨好心上人,对舍友发起众筹,hào称要为他们谋福利,去酒吧帮他们泡妞。几人不傻,你家欣欣想去那里玩,关我毛事啊,哪会掏这份冤枉钱,全都摆起爱去不去,不去拉到的幸灾乐祸模样。

钱大宝找不到盟友,又不愿跟欣欣好不容易积攒起的暧昧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好自己独自承担价格不菲的酒水费,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酒吧。

赵凤声坐在靠近舞池的座位,望着年轻男男女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放肆地扭动身体,打开服务生刚刚送到的啤酒,倒进嘴里,突然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酸涩,噗的一下喷成天女散花状。

这啥啤酒?

赵凤声拿起易拉罐,迎着闪烁的灯光不断打量。

pijiuking

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个牌子压根没见过啊,这段时间狂啃英语,也找不到相应的词组,难不成是法文或者是德文?

等瞄到产地,原来是附近县里出产的低档货,赵凤声再用小学知识从新翻译一下,尼玛,原来是汉语拼音和英文结合的啤酒王。他以前听业内人士说过,酒吧里的啤酒,大部分都是滥竽充数的假酒,产自附近小作坊,里面不仅漂浮着皮鞋烟头,甚至有bi yun tào出现,还是用过的那种……

想到这里,赵凤声顿时有些反胃,将易拉罐一丢,在小胖子耳边说道:“这啤酒多少钱一瓶?”

钱大宝生怕吃亏,瓜子嗑的噼里啪啦,心不在焉答道:“5块啊,怎么了?”

酒吧里还有5块钱一瓶的啤酒?赵凤声头回听说,肚子里跟喝了过期食品一样难受,“富二代,咱商量个事,能不能要点百威或者科罗娜,这啤酒王比马尿还难喝,你也能喝得下去?”

“那有什么不能?”

钱大宝悠然自得喝了一大口啤酒,舔了舔嘴角酒渍,“挺好喝啊。”

你赢了……

为了自己的生命健康考虑,赵凤声咬了咬牙,威胁道:“给我弄瓶好点的洋酒,否则把你富二代的隐情公之于众!”

“高手,要不要玩的这么大?”钱大宝撇了撇嘴。

“你说呢?”赵凤声还以一记凌厉眼神,这小胖子扮猪吃老虎都算轻的,简直是扮猪吃大象,放在武云市得被人打的连亲娘都不认得,典型欠收拾类型。

在赵凤声的yin wēi之下,钱大宝挥手招来服务生,按照他的意愿点了瓶杰克丹尼,这下便宜了于青甫和孙志飞,两人都没有喝过世界十大名酒之一,不过听到这酒得四百多一瓶,争相恐后往嘴里灌去,看那架势,恐怕很快要让小胖子再度破费。

赵师傅丹尼不醉司机。

赵凤声想起了自己那个久违的绰hào,浅浅一笑,将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欣欣属于比较外向型性格,加上酒精作用,抛去在钱大宝面前故作的矜持,腰身一扭,跳到舞池当中,做出青涩又有些大胆的舞蹈动作。

“高手,欣欣的身材多好,qián tu hou qiáo,绝对的女神级别啊,我的眼光不错吧?”钱大宝喝着啤酒王,一脸骄傲说道。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赵凤声丢了颗蚕豆扔进嘴里,呈现出不屑表情。

“真话。”小胖子答道。

“再来一瓶杰克丹尼。”赵凤声指了指被宿舍俩人糟蹋光的空瓶子。

等到钱大宝肉痛地按照他的意愿买了酒,赵凤声懒洋洋道:“你家欣欣虽然身材不高,但骨架较大,声音低沉,嘴边绒毛比较丰盛,屁股大,稍微吃点东西就使得小腹突出。从各种迹象判断,这种女人属于雌性激素分泌过多,有男人婆倾向,极少会出现bo bà,如果脱了衣服,不见得比你xiong bu雄伟,所以我劝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难免到时候产生失落感。”

“不是吧?”

b罩杯的钱大宝捂着经常被室友蹂躏的xiong bu,“比我的还小?真的假的?”

“你仔细看。”

赵凤声指着疯狂扭动身姿的欣欣,一本正经道:“她跳舞的时候,xiong bu幅度明显比动作幅度要小,这说明外面扩的再大,里面也是真空,要是真有料,那么边角的幅度会相当汹涌。你不信的话,咱赌一把,如果xiong bu规模能超过你,这顿酒钱我赔给你,但要是她的身材和我的说法一致,那你得再请我一顿。”

钱大宝对于老司机的手腕感触颇深,每一次都是自己吃亏,哪还敢跟他打赌,双手托着胖乎乎脸蛋,悲悲切切说道:“就算她是平胸,我也要坚持我最纯真的梦想。”

“她喝多了,祝你今晚能够美梦成真。”赵凤声坏笑道,很有喜欢教唆小朋友的隔壁大叔无耻嘴脸。

一语惊醒梦中人。

钱大宝腰杆猛然挺直,一对小眼睛绽放出奇异色彩。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赵凤声已经尽心尽力,是非成败全要靠小chu nán自己领悟。

赵凤声望到薛如意充满亢奋神色,明白这只笼中鸟关久了,实在需要渠道宣泄一下,柔声道:“你去跟欣欣一块玩吧。”

薛如意先是点头又是摇头,拽着赵凤声袖口,撒娇道:“我想和你一起跳。”

赵凤声笑道:“我只会老年迪斯科,就不去吓唬人了,你去找欣欣。”

薛如意答应一声,如蝴蝶般飞进舞池,赵凤声望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扭得勾魂摄魄,纠结地兜了兜裤子,猛吸一口烟。

一帮男人气势汹汹闯进酒吧,最起码十来hào人,善于察言观色的服务生急忙一溜小跑前去招呼,态度恭顺,哪怕比领头男人高了一些,也要双膝弯曲扮演孙子角色,估计遇到自己老爹也不过如此。

这帮气焰嚣张的男人们挨个坐进一hào卡包,不用刻意吩咐,服务员殷勤送来酒水,其中一位相貌猥琐的小弟眼神敏锐,一眼瞥到在舞池里最靓丽高挑的身影,冲卡包正中坐着的男人叫道:“老大,今天运气真好,那里有个极品妞啊!”

大哥摸了摸大光头,嘴巴一歪,透出毫不遮掩的淫邪笑容。

第三百三十章 又见故人

“大哥,那妞仔细看看还真够味,光是腿就得一米多了吧,这要放到床上,不得把您弄chéng rén干啊?”小弟猥琐笑道。

虽然大哥的身材连一米七都不到,但对长腿女人情有独钟,耳濡目染下,他当然深知大哥口味癖好。

“东子,哥今晚能不能当上新郎,全靠你了。”光头大哥拍着得力干将肩头,眼睛眯成一条缝。

“老大,您瞧好吧!”

别看东子模样差强人意,但是靠着一股刻苦钻研的精神和坚持不懈的二皮脸,再加上借来的豪车伪装成富二代,泡起妞来无往不利,尤其是对付懵懂无知的校园女生,几乎是手到擒来,摧残过不少含苞欲放的娇嫩花朵。

光头老大干掉一杯洋酒,望向长腿妞的目光充满侵略性。

等到东子想帮老大搞定长腿女人,才发现她已经回到座位当中,旁边还有几位男性陪同。常在社会厮混的小痞子们扫了一眼,判断出几个稚嫩的大男孩恐怕是大学生,只有一位胡子拉碴的清瘦男子似乎是社会人,瞧着身材希拉平常,也不像是能以一当百的猛汉。

稍加思索,东子将他们归纳到不堪一击的待宰羔羊,迎着几道戏虐眼神和鼓噪声响,三位小痞子走到赵凤声酒桌旁边,其中一位冲着薛如意嘿嘿笑道:“měi nu,我们老大想和你认识一下,喝杯酒,交个朋友,能否给哥哥面子,去给我们老大打声招呼?”

感受到这几人的不怀好意,薛如意面带惊恐,下意识抓住赵凤声手掌,掌心布满汗水。

走到哪都有恶心人的家伙。

赵凤声望向小痞子们大哥方向,一颗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在射灯下熠熠生辉。

呦呵,这不是秀才庄扛把子大老刘么,熟人啊。

“她有男朋友了,抱歉,恕不奉陪。”钱大宝嗑着瓜子风轻云淡说道。

小胖子自然晓得老爹派来赵凤声的真实用意,教他泡妞是假,充当保镖是真,一身疤痕纵横交错的恶人,能怕这些底层打熬的小痞子?那才叫怪事。尤其是当着欣欣的面,逞回大英雄,没准晚上就能抱得美人归,告别苦苦保存二十年的贞操,女人心海底针,开房这事谁能说得准呢?小胖子稍微一合计,立刻明白孰重孰轻,当了出头鸟也有高手在旁边护着,不怕对方拿他开刀,无愧血液里流传着巨贾天赋,贼着呢。

“死胖子,你是她男朋友?”东子眼神阴鸷问道。

“不是。”

有了赵凤声在旁边撑腰,钱大宝语气不善道:“你可以喊我胖子,也喜欢欣欣叫我死鬼,但本少爷最讨厌别人喊我死胖子,你再喊一句,信不信我把你那张丑脸打的满面桃花开!”

“草!老子头一回遇到这么牛逼的小胖子,你老大谁啊!”

省城的水太深,多少猛人被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玩死,前一段时间在秀才庄,不就碰到两位打架摧枯拉朽的虎逼?尤其是那个瘦子,竟然以一己之力干翻自己十几hào兄弟,真他娘瘆人!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见到其貌不扬的小胖子竟然敢叫嚣,东子害怕惹到不该惹的大人物,小心翼翼试探道。

“我老大是公安厅厅长,怕不怕?!”钱大宝笑的那叫一个欠揍。

“我信你个娘!”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以脾气火爆著称的痞子,东子深知自己成为调侃对象,恶向胆边生,抄起凳子恶狠狠砸去!

于青甫和孙志飞哪会想到,往常人畜无害的室友胆敢挑衅社会人士,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于青甫这辈子还没跟人打过架,吓得瑟瑟发抖,但胸中兄弟义气迫使他没有拔脚开溜,颤颤巍巍随便拿起一个顺手家伙,准备拿出不多的勇气奋起反抗。

孙志飞自诩在江湖是一hào人物,在宿舍里数他身材魁梧,俨然以老大自居,小弟落难,老大的当然不能认怂,硬起头皮捞起洋酒瓶,大步一迈,前去协助队友。

可没等他雪中送炭,一罐未开封的啤酒王电光火石轰在东子面部,顿时炸裂,啤酒沫子和鲜血混淆一起,从东子丑脸流到全身,看起来惨不忍睹。

“我草尼玛!”

东子连偷袭的人长啥模样都没看清,一不小心受到暗算,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掏出怀里的弹簧刀,拇指一推,锋芒毕露,长牙五爪冲着对方阵营杀去。

酒吧的青年对于打架已经司空见惯,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一个个被酒精冲昏头脑,一个星期内总要上演几次斗殴,东子手里的弹簧刀掀起了他们亢奋状态,男的吹口哨顺带嘶吼,女的卖力尖叫脱下外套,注视着即将上演的大规模械斗。

没等东子论起胳膊暴起伤人,一只印有阿迪王标志的旅游鞋正中他的小腹,百十来斤的身躯倒飞出去,卧倒在舞池中央,几束强烈光柱,正好照射在他龇牙咧嘴的丑脸,将丑陋面目一览无余,绚丽灯光外加痛苦表情,看着倒有点黑色小幽默。

“动不动就掏刀子,幻想自己是梁山好汉啊。你们这帮家伙,还没有被关进苦窑弃恶从善?稀罕。”赵凤声走到痛苦哀嚎的东子身边,悄无声息捡起一包东西,攥在手心。

“是……是你。”东子听到声音有些熟悉,努力睁开眼,立刻分辨出眼前清瘦男子是前段时间以一敌十的好汉,吓得浑身哆嗦,暗咐自己咋这么倒霉,走到哪里都能撞到这个虎逼?

“走吧,带我去见见大老刘,好几天没看到光头哥了,还挺想他。”

赵凤声揉捏着手心软绵绵的粉末,摆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东子不敢反抗,乖乖地当起了引路人。

等大老刘望见一脸笑意的赵凤声,光想把东子这个小王八蛋捅死!

你不是去帮老子泡长腿妞吗?咋把这个煞星带了回来?

还嫌上次被砍的不够舒服?!把他叫来再敢咱们一次?!

“兄弟……好久不见。”大老刘哆哆嗦嗦站起身,面部表情复杂,不知是哭还是笑。

第三百三十一章 熊罴虎豹

酒吧男女见到两帮人马的核心人物似乎相识,坐在那热情攀谈了起来,大失所望,不再加以关注,令人血脉沸腾的电子乐轰然响起,大家该跳的跳,该喝的喝,继续享受酒色迷醉的夜晚。

“大宝,你表叔什么来头啊?”孙志飞惊得目瞪口呆。

不论是赵凤声强悍的身手还是让社会大哥卑躬屈膝的态度,都间接证明了这位高龄舍友来历不凡。黑道头子?不太像,成天吊儿郎当,没有那种江湖大佬应有的气度。分分钟撂倒小痞子,难道是传说中的武学高手?一心向往仗剑天涯的孙志飞不断猜测赵凤声的真实身份,起伏不定的心情,导致眼神忽明忽暗。

“他就是乡下种田的,练过几天庄稼把式。”钱大宝心不在焉答道。

他把注意力全放在欣欣身上,用高手教他的泡妞dà fǎ,询问着佳人有没有受惊,如果没事,今夜可不可以受精。

庄稼汉能和社会大哥把臂入林一见如故?你当我是二百五呢?

孙志飞翻了一个白眼,明显不相信这套说辞。

卡包内,大老刘胆战心惊伺候着这座煞星,不想笑也得挤出笑脸,端起酒杯,阳奉阴违说着兄弟好久不见之类的奉承话。大老刘或许在省城江湖排不上hào,但拍马屁的功夫很有一套,赵凤声喝着洋酒,听着恰到火候的马屁,笑靥如花,暗自感慨今天没白来。上次秀才庄的冲突,既然大老刘不提,他也不会点明,双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实际上各怀鬼胎心照不宣。

小弟们挨个敬酒,赵凤声酒到杯干,每一次酒杯碰撞,他都会说点能让对方心里舒坦的场面话,练了十几年的社会太极打的炉火纯青,小弟们受宠若惊,态度更加谦卑。

“刘哥,小弟我在省城初来乍到,有什么得罪的,您多担待。既然您看得起我,以后用得着我生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先干为敬,您随意。”

赵凤声仰起脖子,将没有搭配绿茶的芝华士一口喝干,豪气干云的作态,立刻引起小弟们一片掌声,大喊生哥威武。

“生弟你说笑了,我大老刘在省城混了四十年,怎么也得尽些地主之谊,有事的话,直接给哥哥打电话,能出上力的,哥哥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句不夸张的话,哥哥在shè hui hun的年头挺久了,像你这么能打的人物还真没见到几个,以后省城这片天下,迟早有你的立足之地,以后还要拉老哥一把。”大老刘相继干掉洋酒,姿态豪爽。

经过秀才庄一战,大老刘不仅见识了赵凤声超绝的身手,还目睹了省xing jing总队的二把手前来助阵,大老刘不傻,清楚这位过江龙不只会用拳头说话,背景也相当恐怖,他是诚心诚意说出这些肺腑之言,想把赵凤声拉拢成一个战壕的朋友。

这年头,只愿意享受包不完的二奶,哪会竖立杀不尽的仇家。

没脑子的家伙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哥,向你打听个人。”赵凤声轻声说道。

“谁阿?不是老哥跟你吹,只要是省城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哥绝对能把他祖宗三代底细给你刨的一干二净。”大老刘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陈蛰熊你认不认识?”

赵凤声慢悠悠喝着芝华士,那天的羞辱牢记在心,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姓陈的家伙暴揍一顿,这事不仅关乎到自己,还有师傅那一份在里面,赵凤声不是好徒弟,但是个孝顺的徒弟,这仇,得报。

“他?!”大老刘失声惊呼,脸色剧变。

“老哥认识?”赵凤声含笑道。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不少传闻。”大老刘摇头苦笑道:“老弟,不瞒你说,那种熊罴虎豹,不是我这种级别的小人物能够跟人家称兄道弟的。”

“熊罴虎豹?”赵凤声细细咀嚼这凶意大盛的四个字,再把陈蛰熊强势无匹的身手进行对照,倒是很形象。

“陈蛰熊在江湖称作大佬杀手,光是有名有姓的黑道头子,栽在他手里的就不下五位,无一例外全都以死亡告终,最惨的那位挨了二十九刀,最轻的那位挨了十三刀,大佬们死的死,埋得埋,可陈蛰熊还继续在省城耀武扬威,多少人想杀他却不敢杀他,你说吓不吓人?”大老刘心有余悸说道。

想杀他却不敢杀他?欲诛而不得诛之?

功成见忌是强秦,何不埋名去护身。

威震四邻主亦震,兵权自古惧人臣。

颇有些杀神白起的盖世风采啊。

看来这个对手还不是一般强大。

赵凤声摩挲着兜里的k粉,本来想问一些有关毒品的线索,但初次打交道就明目张胆地问这些敏感问题,相信大老刘也不会轻易开口,再说他清楚自己和张新海交情匪浅,敢拿小命开玩笑?所以毒品的事情,还得找到恰当的机会再寻找突破口。

赵凤声寒暄了几句,见到天色已晚,带着钱大宝等人走出酒吧。

“你今天好帅啊!”见识到赵凤声一人独断乾坤,薛如意将兔头帽子枕在他的肩部,望着轮廓分明的侧脸,满眼闪烁着小星星。

“那是当然。”赵凤声继续发扬厚脸皮精神,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将长腿妞的赞美全部收下。

“不要脸。”钱大宝啐了一口,其实是羡慕的成分居多,因为他旁敲侧击打听出欣欣的大姨妈来了,今晚又得继续坚守贞操。

“你怎么说表叔不要脸?有本事你去一个打十个啊!”欣欣一脸鄙夷说道。

在她心目中,赵凤声显然已经竖立起高大形象,比起光说不做的死胖子,要更加富有男人味。

“我……”钱大宝无法反驳,更不敢和心上人耍嘴皮子功夫,耷着脑袋走向路边。

这时,停在几十米外一辆轿车突然启动,灯光不开,在夜幕下宛如一条矫健猎豹,距离酒吧门口越来越近,速度不减反增,沉闷的发动机声响划破宁静夜晚,亮出獠牙,目标直指钱大宝!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扶我起来

等到赵凤声发觉汽车的不轨意图,钢铁猛兽距离钱大宝已经近在咫尺!

小胖子完全没有意识到汽车冲他奔袭,感受到呼啸狂风,抬起胖脸,望着风驰电掣的漆黑轿车,表情一片茫然。

距离只有五米。

死神正挥舞着镰刀,准备收割一条鲜活生命。

欣欣等人也意识到钱大宝危在旦夕,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彻在寂静的夜空,徒增几分凄厉感。

赵凤声瞳孔一缩,双腿爆发起前所未有的力量,毅然决然冲向即将引颈待戮的少年,眸子里写满义无反顾。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钱宗望扔给他一百多万,要的就是危急时刻让他当盾牌使,赵凤声心知肚明,也具有舍生赴死的气魄,钱大宝死了,他没脸去见小胖子的富豪老爹,倘若自己死了,也对得起一大袋子钞票,起码自己良心不用受到谴责。

在汽车撞倒钱大宝的那一刹那,小胖子觉得一只大脚踹在自己屁股蛋子,身体恍若腾云驾雾,趴在地面摔了个难堪的狗吃屎,下巴磕出一条鲜红印记。

七荤八素的小胖子不顾自己伤情,匆忙回头,望到赵凤声单薄的身躯被汽车前保险杠狠狠咬了一口,呈现出剧烈痛苦的表情,千钧一发之际,并不强壮的单手撑在车头,身体横卧,从前挡风玻璃滚到车顶,不知翻了多少圈,最后从后备箱滚落下来,然后重重地轰然倒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肇事汽车扬长而去。

“高手!”

钱大宝声嘶力竭发出巨吼,连滚带爬扑向赵凤声,常年挂着伪善面具的脸庞,竟然透露出浓烈的伤心欲绝表情。因为他清楚,赵凤声用自己的一条命,保住了他的一条命。

薛如意望到赵凤声倒在柏油路面生死不知,如五雷轰顶,娇躯一软,瘫成一片烂泥,身边的欣欣急忙扶住她,两人一瘸一拐向赵凤声挪去。孙志飞反应最快,迈开大步冲向伤员,于志飞紧随其后,一双短腿不甘示弱,不约而同显示出焦急神态。

“高手,你醒醒啊!”钱大宝盯着嘴角挂有鲜艳血迹的赵凤声,泪流满面喊道。

“小qing fu,快打120!”孙志飞探了下赵凤声鼻息,相当微弱,回头喊了一声,撸起袖子,想要模仿记忆中的急救方式进行抢救,眼前的情况,没有任何医疗条件,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死马当成活马医。

“你别死……别死……”薛如意泪如泉涌,抓住赵凤声冰凉的左手,翻来覆去只是念叨这一句。一个月的耳鬓厮磨,从感激到爱慕,让薛如意这位涉世未深的傻丫头暗生情愫,目睹心上人遇难,长腿妞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哭的撕心裂肺。

“高手,呜呜呜……你还答应我去大保健呢,不能说了不算啊!你挂了,谁带我去po chu啊……呜呜呜……你要是现在醒过来,本少爷天天请你啊……”钱大宝脑子像是被摔晕了,当着欣欣的面也敢口不择言。

然而,奇迹出现了……

“大保健?”赵凤声睁开虚弱的双眼,挣扎起身,“扶我起来……”

“我靠!你没死啊?!”钱大宝又是兴奋又是惊愕,各种情绪和鼻涕眼泪齐齐挂在柿饼子大脸,看起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只是晕了……”赵凤声晃了晃脑袋,“啥时候去大保健?”

“额……”钱大宝偷偷瞟了一下欣欣,后者正不断送来刀子一般的凌厉眼神。

见到心爱的男人死而复生,薛如意喜极而泣,倒是没太在意他嘴里的话,猛地扑向他的怀抱,只听见“啊”的一声鬼哭狼嚎,赵凤声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捂着肋部龇牙咧嘴道:“别动我……肋骨断了……”

薛如意慌忙起身,不知该如何处理伤情,蹲在那里手足无措。

“肋骨断了还惦记大保健……”钱大宝嘀咕道。

“轻伤不下火线嘛。”赵凤声咧出一个凄惨笑容。

“牛笔!”孙志飞和于青甫一起竖起大拇指。

这次车祸,谋杀概率的可能性极大,在赵凤声授意下,钱大宝悄悄给老爹拨通了电话,把真实情况简单说明,钱宗望在电话那头语气蕴含疾风骤雨,只说了一句话,“哪里都不要去,原地等待。”

不到五分钟,一辆奥德赛夹杂着一往无前的彪悍架势,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到达事发地点。车门打开,从车里走出一位气度锋利的高大男人,不由分说把赵凤声抬到车上,钱大宝和同学们嘱咐几句,让他们暂时先找一家宾馆居住,等待他的电话,然后坐到副驾驶,飞速驶离众人视线。

“这事怎么这么邪乎啊?”孙志飞望着车尾灯喃喃道。

不管是酒吧斗殴还是赵凤声搂着社会大哥谈笑风生,到发生车祸,然后神秘男人出现,钱大宝淡定自若上车,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他的认知。这还是平时为了一块瘦肉和自己破口大骂的小胖子?他家里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么?孙志飞挠了挠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青甫扶着眼眶说道,当起了事后诸葛亮。

奥德赛车速很快达到150,可赵凤声没有感到太大颠簸,而且发动机声浪远比普通奥德赛要强劲,推背感十足,从这几点分析,这辆商务车恐怕经过了改装,恐怕改装花费要远远超过车辆本身价格。

“肇事车辆详细情况。”陈蛰熊声音平平淡淡,却含有一种不容抗拒的跋扈意味。

“老款福特蒙迪欧,黑色,没有悬挂牌照,前保险杠受损,但应该不重。”赵凤声捂着肋部耐心说道,关于怎样查找肇事车,这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钱家在省城呼风唤雨,不管是黑道白道都具有相当大的能量,查一辆肇事车还是手到擒来,关键是何人胆敢刺杀钱大宝,不怕钱家疯狂的反扑手段?

“有没有看清司机的相貌?”陈蛰熊丢给后面一盒软中华。

“撞击时车速太快,不是很清楚,但我有心朝他看了看,别的没有看仔细,好像脖子周围有处文身。”赵凤声握着香烟,回忆片刻,认真答道,

“脖子处有文身?”陈蛰熊皱了皱眉,“什么样的文身?”

“好像是修罗?要不就是厉鬼,我不敢下定论,反正是个面部图案。”赵凤声模棱两可说道。

“你确定?”陈蛰熊从后视镜望了一眼赵凤声,眼神饱含嗜血的杀气。

赵凤声从脚底板涌出一股凉意,打了个哆嗦,点了点头。

“难道是他?!……”陈蛰熊自言自语道,眉头渐渐皱在一起。

“谁?”赵凤声察觉到陈蛰熊的凝重,他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仙能让大佬杀手都惴惴不安?按照陈蛰熊的慎重表情来看,难道自己中了头彩,遇到了陈蛰熊口中比他还要牛叉哄哄的五人之一?

“万林恶来,楚巨蛮。”

陈蛰熊咬着嘴唇,心有余悸答道,随后又补了一句,“那个王八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iàn tài!”

第三百三十三章 众生平等

被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惶恐不安称作**iàn tài?

看来那位有着万林恶来美誉的楚巨蛮,还真不是一般的恐怖。

李爷爷不止一次奉劝赵凤声夹着尾巴做人,说江湖之大,浩渺如烟,隐藏着无数能人异士,就连江湖稳坐探花高位的李玄尘都不敢说一览众山小,赵凤声心有戚戚焉,打算离那位凶人越远越好,在某些时候,他还是秉承小心谨慎的做人风格,可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肋部的疼痛愈演愈烈,可赵凤声依旧和小胖子谈笑风生,这点痛楚对他而言,远远达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只要不碰到伤处,还没有刀伤痛感强烈,更别提震撼神经的枪伤。赵凤声六颗枪子不是白挨的,别的不说,起码提升了疼痛忍受能力,这就和要练拳先要挨揍一个道理,疼得多了,也就相对适应一些。

问完赵凤声肇事者细节,陈蛰熊用命令式口吻打了几个电话,无一例外是查询福特车信息,不论是官方或者非官方都布下天罗地网,挂掉电话,陈蛰熊拧着眉头缄默不言,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应对手段。

赵凤声不屑和仇人攀交情,眉飞色舞和小胖子谈论着大保健奥妙之处,吐沫星子乱飞,将宝贵经验一一传授,钱大宝听得两眼放光,小腹燃起汹涌火焰,捂着裤裆向老司机虚心讨教。不过他的口味跟赵凤声大相径庭,偏爱体态丰腴饱满的女子,从欣欣的审美视角就可见一斑,通俗点说,就是喜欢胸大屁股大的胖妞,显然不中意瘦骨嶙峋的排骨架子,俩人为了女人胖点好还是瘦点好,争论的脸红脖子粗,看那架势就要拳脚相向。

经历惊魂动魄的一晚,钱大宝对赵凤声的隔阂渐渐消失,革命友谊如春风细雨蔓延开来,无关乎年龄和财富,只为了舍生忘死的那一段珍贵友情,感激,在他青春飞扬的内心里暗自萌芽。

到达钱家灯火通明的别墅,意料之中的豪奢,赵凤声望着经过宗师巨匠之手精心打造的亭台楼榭,一阵恍惚,这和桃园街市井嘈杂的环境云泥之别,感叹着有钱人的生活真他娘带劲。

钱宗望在外地出差,没有在家,但是听小胖子说明天就能赶回省城。宝贝儿子差点被人弄死,想必钱大财主也没心思谈生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望子成龙应该比开疆扩土具有吸引力,再说钱宗望的生意已经到达瓶颈,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上加难,并不是刻苦努力就能够迈入全国顶级富豪圈,天资,机缘,命数,缺一不可,已经不是仅凭人力所能改变,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赵凤声来到富丽堂皇的客厅,等待许久的私人医生展开救治,初步诊断,只是两根肋骨发生骨裂,固定,涂抹药膏,包扎伤口,整个过程驾轻就熟。等到黑漆漆的膏药涂到伤处,赵凤声感到一阵清凉,痛感顿时下降到三分之一,为了日后考虑,赵凤声迫不及待问着老医生用的是什么灵丹妙药,也好以后受伤时候少遭些罪,老医生笑了笑,说这是祖传秘方,没得卖,如果你有需求,可以随时找我来取,赵凤声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讨要人家传了几代的命根子,只能作罢。

处理完伤势,钱大宝换了身derekrose睡衣,货真价实的驴牌拖鞋,diǎo丝形象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富贵气息。赵凤声虽然不识货,也能判断出这套行头价值不菲,怎么也得值个大几百块,撇撇嘴,嘀咕着那句老话,人靠衣装马靠鞍,老子是不是也该改善形象了?否则都对不起自己这张惊天地泣鬼神的帅脸。

小胖子将顾影自怜的赵凤声搀扶到二楼,选择一间宽敞的卧室作为他养伤的地方,赵凤声躺在舒适的欧式大床,左瞅瞅,右看看,赞叹道:“你家的客房还真不赖,比起五星级宾馆也差不了多少,等我赚了钱,也弄套别墅爽爽,像你家这样的房子得多少钱?”

“我老爹弄得,不知道。”钱大宝趴在赵凤声旁边,抠着手指甲,心不在焉答道:“不过这可不是客房,二层是我们自己家人住的。”

“你家三口人,住这么大一层?”

赵凤声读过《阳宅三要》,屋大人少为凶,清楚卧室并不是越大越好,用科学解释,就是屋子越大,人体能量消耗越多,反而不利于聚财和阳寿,连古代帝王的寝室也不过十几平米,必有其背后原因。钱宗望这位省内顶级富豪,不像是抠抠索索的人,随便请个风水大家布局,都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家人多啊,我,我爷爷,我爸,我妈,我姐,全在二楼住,我还嫌挤得慌呢,光想跑到一楼跟熊哥凑合。”钱大宝解释道。

“你家人不少啊。”赵凤声挺羡慕一大家子人欢聚一堂,这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听到钱大宝说道上面还有位姐姐,赵凤声挤了挤眼,坏笑道:“你姐漂亮不?”

“你也不看看咱这玉树临风的模样,这么优良的基因,我姐能差到哪去?”钱大宝摸着柿饼子大脸,相当自恋。

“嗯……挺美。”赵凤声点头附和道。。

“高手,你今天救我的时候,害怕吗?”钱大宝脸上显露出罕见的认真神色。

“差点尿裤子。”赵凤声抿着嘴唇胡说八道。

“我也是。”钱大宝可不像他一样胡咧咧,是真的快尿了裤子。

“你有没有后悔?如果下次再遇到危险,你还会像今天一样出手相救吗?”钱大宝拖着下巴,一本正经问道。

“会。”赵凤声玩弄着手机,随意答道。

“为什么?”钱大宝一脸好奇。

“因为你的命值钱,我的命不值钱。”赵凤声轻声道。

“可法律讲的是人人平等,没有说过谁的命值钱,就应该受到特殊照顾啊,更别提为别人丢掉宝贵的生命了。”钱大宝摇头,赵凤声的这句话,和他二十年受到的思想教育反差相当巨大。

“众生平等?”

赵凤声失神片刻,想起母亲以前经常翻看的佛教典籍,轻叹道:“诸法相状各自不同,皆有如来智慧德相?”

“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钱大宝愕然问道。

“睡吧,其实我也不懂。”赵凤声微笑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楚巨蛮

第二天一早,钱宗望踏着朝露赶回钱家,先是探望钱大宝,见到宝贝儿子躺在床上平安无事,钱宗望终于放下悬着许久的心,转身走向赵凤声房间,发现房门虚掩,已经洗漱完毕,钱宗望一把抓住赵凤声手腕,感激涕零道:“赵老弟,这次要多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冒死相救,我钱家可就绝后了。你放心,这份恩情不管是我还是大宝,一辈子都铭记在心,需要钱的话,尽管开口,我老钱别的没有,钞票管够。”

“钱总,您太客气了,我从您这里拿了不少,再要的话那就叫贪得无厌了。这是我份内的事,您不用太放在心上。”不管钱宗望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流露,赵凤声听到言辞质朴的感谢,心里还是暖洋洋的,或许这就是钱宗望的驭人手段,但没有几位道行高深的能人可以抵挡得住。

“我再给你打一百万,聊表心意。”钱宗望大手一挥,身后的陈蛰熊点头会意。

“钱总,您这钱我不能要,您已经给的不少了,我再要的话都对不起自己良心。”赵凤声这话确实发自肺腑,该拿的一分不少,不该拿的分文不取,这是他做人一贯准则。

“老弟,不要推辞了,我钱胖子的儿子怎么也值几座金山银山,钱一会打你卡里,你要是拒绝,那就是看不起我们钱家爷们。”钱宗望给钱都给的霸气十足,随后贴心问道:“你伤势怎么样?能不能来一趟我的书房?”

赵凤声说道没问题,跟着钱宗望来到二楼正中的房间,陈蛰熊把门反锁,迫不及待递给赵凤声一张照片,“认识吗?”

赵凤声来不及欣赏省城大富豪的书房布置,接过照片,一位男人的头像映入眼帘,浓眉凶目,狮鼻阔口,脖颈间有尊厉鬼文身,两只硕长的犄角尤为显眼,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人鬼相加,更添几分凶意,哪怕只见到照片,都能嗅到一股浓郁的杀戮戾气。

赵凤声盯着照片仔细端详,过了一阵说道:“这人的文身和昨晚的肇事者很像,但灯光太暗,车辆经过时只是一瞬间,五官没有看清,他是?”

陈蛰熊拿回照片,俊朗的脸庞流露出一种心有余悸的忐忑,“省城头hào凶人,楚巨蛮。”

赵凤声感慨一句人如其名,问道:“他和你们有宿怨?为何要痛下杀手?”

“没有。”

大佬杀手陈蛰熊在主子面前相当乖巧,完全丢弃掉痛殴赵凤声时的锐利气焰,一举一动温文尔雅,耐心说道:“楚巨蛮这人身手超凡,喜欢独来独往,做事全凭自己一念之间,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简单点形容,就是一位乖张跋扈的独行侠。惹过的祸事数不胜数,可江湖大枭没人敢动他,因为以前敢打他主意的人,全被扔进炉子里提前变成一堆灰尘。补充一句,楚巨蛮十几岁时在火葬场工作,烧人的流程十分娴熟,以前是推死人进去,现在酷爱把活人绑住四肢,慢慢推进去。”

“真他娘狠!”

赵凤声夹着烟的手指明显抖动一下,掉落些许烟灰,终于明白陈蛰熊为何称呼那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iàn tài。

“楚巨蛮行事无迹可寻,我们无法判定对手是否将他招致麾下,如果昨晚真是他动的手,那么事情将会变得相当麻烦,最起码,我们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他的单挑杀伤力,在省城无人能出其右。”陈蛰熊皱眉道。

“你身手这么强了,也打不过他?”赵凤声好奇问道。

“我有武器,他赤手空拳,我有信心临死前戳他几个窟窿,可他要是带着武器跟我玩命,我应该撑不过十招。”陈蛰熊一脸黯然答道。

“那就找公安抓他呗,身上有命案,还怕他能逃出五指山?”

赵凤声听到分分钟干倒自己的陈蛰熊都打不过那位凶人,惊骇的无以复加,担心自己被人家惦记小命,急忙寻找能将他绳之于法的方案,丢不丢人倒是其次,别丢命,那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他被警察调查过几次,可最多一次只是重伤害判了三年,并没查出有命案在身。江湖的传闻你也清楚,很多都是以讹传讹,不能依靠道听途说就抓人,究竟他有没有犯过命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陈蛰熊摇头道:“再说……你觉得从一捧骨灰上面,能得到什么线索?”

赵凤声打了个激灵。

“赵老弟,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如果惹得你不高兴,希望你别见怪。”钱宗望坐在老板椅上,语气和善道。

“钱总,您说。”赵凤声客气回道。

“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处在被动状态,不是钱某想跟人逞勇斗狠,而是生意场正常交手,打翻了某些人饭碗,对手才不留余力想至我于死地。说实话,商场如战场,弥漫着不可察觉的硝烟,谁胜谁负都实属正常,假如我钱某技不如人,那我认栽,大不了砸锅卖铁卷土重来,我就不信输了一次还能再输一次。但是那些人不遵守规则,想用非正常手腕逼我就范,我无可奈何选择自保,这也是人之常情,幸好有蛰熊保驾护航,否则,我钱胖子活不到今天。”

钱宗望略带感激看了一眼左膀右臂,陈蛰熊洒脱一笑,钱宗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现在人手吃紧,想寻找几位高手保护家人安全。我听说,你有几名手下功夫相当了得,能不能请他过来,暂时充当保镖角色,价钱的事你放心,随便开,绝对包你们满意。”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凤声有点清楚一百多万砸到脚后跟的用意。

钱宗望到底打的是谁的主意?

向双平?张新海?周奉先?花脸?张小光?

不论是职位还是身手,这几人都有可能被他惦记。

赵凤声飞速考虑着利弊得失,抽完一根烟,他熄灭烟头,平静说道:“钱总,十分抱歉,这事我做不了主。”

钱宗望看似无所谓的浅浅一笑,可眸子里惊鸿一现的失望与落寞,被善于察言观色的赵凤声轻易捕捉到。

第三百三十五章 姓陈的生儿子没屁眼

即便钱宗望开出令人无法拒绝的筹码,赵凤声依旧心若磐石。

现在局面模糊不清,自己连对面那帮人的底细都没摸清楚,是人是鬼还是神仙?搞不明白。自己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嗝屁着凉鸟朝天也不发怵,死了就死了,武云那帮兄弟拖家带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咋跟他们家人交代?

赵凤声喜欢钱,但不爱钱,比起兄弟们安危,赵凤声宁愿舍弃这份唾手可得的银子,嫌烫手。

在钱家过了几天肥马轻裘的好日子,始终也没见到钱大宝的爷爷和姐姐,据说一位常年隐居深山老林,一位还在国外深造,这让喜好和睿智老人聊天的赵凤声有点小遗憾。

养伤期间,赵凤声读了几本名著,又温习了一下大学课程,以至于躺在床上没那么枯燥,钱大宝时不时过来慰问慰问恩人,拿着各种美食殷勤周到,但实际是想让赵凤声带他打王者排位。虽然想静下心研读名著,可耐不住小胖子死缠烂打,不到三天,在赵凤声高超技巧带领下,极少打输,可110宿舍其他几位太坑,导致带不动的情况发生,小胖子从白银直接升到铂金,经常在欣欣那里耀武扬威,吹嘘自己如何如何骁勇善战。

其实这类对战游戏,都是从dota模式套用得来,一通百通,意识,走位,操作,如出一辙,赵凤声仅用了几天就驾轻就熟,几乎场场mvp,引得110宿舍其他三位室友顶礼膜拜。

这天一早,陈蛰熊大步流星走进赵凤声房间,火急火燎说了三个字,“跟我来。”

啥情况?

一头雾水的赵凤声匆忙披好衣服,走出别墅,坐进奥德赛,陈蛰熊跟他说那辆黑色蒙迪欧找到了,带他一起去辨认肇事车辆。

“这么长时间才找到?”赵凤声对于陈蛰熊的能力相当鄙视,寻找一辆车而已,在武云市随便打几个电话就能完成任务,看来姓陈的家伙打架还行,办事的话,实在没那帮痞子靠谱。

“找遍整个省城,都没有发现那辆车踪迹,然后我们把搜索范围加大,直到搜完下面十几个县,这才找到条件符合的车辆。”陈蛰熊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随后眉角一挑,沉声道:“最后在苑县才找到那辆车,那里是楚巨蛮的老巢。”

“你妹个大西瓜!我说你怎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清早地跑到我屋子献殷勤,原来是带老子去送死,停车!我要下车!”

赵凤声听到要面对那位省城头hào凶人,厚颜无耻地想拔腿开溜,双手慌忙扯动门把手,脸色又青又白,相当难看。他的任务只是保护钱大宝安危,跟楚巨蛮掰命的差事,不在他的职能范围之内,天晓得活活被推进火葬场是什么滋味,妈的,想想就瘆的慌。你陈蛰熊拿着高薪厚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就应该有送死的觉悟,把老子拉下水算是怎么回事?!

“晚了。”陈蛰熊俊朗的脸庞阴恻恻一笑,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信不信老子把你车窗户给砸了!”赵凤声扬起拳头威胁道。

“这是防弹玻璃,普通qiāng xiè都打不穿,你要是有那份能耐,还不如去对付楚巨蛮,十个万林恶来也不够你一拳受的。”陈蛰熊玩味笑道。

“我祝你天天都来大姨妈!”赵凤声爆喝一声,顺手抄起水杯,装腔作势道:“赶紧停车,否则老子赏你脑袋几个甜枣尝尝!”

“你再废话,我现在就送你见阎王。”陈蛰熊从怀里掏出一把漆黑精致的三棱jun ci,看着比叫嚣的家伙手中武器牛叉多了。

赵凤声蔫了,肚子里对旁边挨千刀的玩意,暗自嘀咕了一百多遍经典国骂。

车辆进入高速之后,赵凤声垂头丧气闭起了眼睛,甚至想着要不要写封遗书交代后事,万一真的挂了,自己微不足道的遗产也好有人继承。可由谁继承又成了难题,大刚,二妮,还是师傅?很纠结,没等他考虑好遗产分配问题,车身缓缓减速,猛地一顿,“到了。”

自困愁城的赵凤声向窗外瞟去,发现是一条荒僻的小路,大白天的几乎没什么行人,荒草丛生,枯叶遍布,简直是杀人越货的绝佳地点,旁边有一大片用砖头垒砌的院子,上面写着修车和换轮胎等字样,十分简陋。

赵凤声揉揉鼻子,打个哈切继续装睡,权当没听到。

陈蛰熊掏出那把三棱jun ci,递给赵凤声,“一会万一出现险情,也好有自保能力。”

赵凤声不敢再装聋作哑,怕挨揍,接过来后掂量一下,很沉,不难猜出是见血封喉的利器,这把刀究竟带走多少条大佬的性命?无从考究。赵凤声将三棱jun ci揣入怀里,探头探脑问道:“有枪没?微冲和阻击枪都行,哪怕是王八盒子也中啊。”

近身肉搏,赵凤声可没想干倒省城单挑排名第一的虎人,但要是给他一把枪,他相当有自信将不法之徒一枪爆头。部队打熬那么多年,搏击技巧马马虎虎,唯有射击水平是他赖以生存的屏障,枪杆子傍身,就算是八大宗师站在面前叫板,赵凤声都敢骂骂咧咧放出大话,说老子尿你一头,前提是要距离十米以外。

陈蛰熊像个bái chi似的斜了他一眼。

赵凤声讪讪一笑,挑出大拇指,“你打头,我殿后,不过你得把车钥匙给我。”

傻子都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

陈蛰熊含笑道:“你自己负责打头和殿后。”

赵凤声愣了愣神,指着鼻尖,不可思议道:“你是叫我自己去独闯龙潭虎穴?”

陈蛰熊点点头,“没错。”

赵凤声气的火冒三丈,大声喊道:“你个瘪犊子还有没有点人性!老子陪你赴汤蹈火,够意思了吧?你竟然还想让我自己送死?!去他娘的!老子才不干!”

陈蛰熊轻声道:“道上的人基本都认识我,没有你去合适,只不过是去寻找肇事车辆,确定目标就好,用不着你打打杀杀,放心。”

赵凤声双手环胸,脸红脖子粗道:“你说破大天来,老子也不去!”

一只大脚正中他的臀部,赵凤声跌跌撞撞滚出车外。

“姓陈的,你生儿子没pi yǎn!”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买车

赵凤声爬起来,拍去衣服尘土,硬着头皮走向令他心惊胆战的院子。按照今天的形势,姓陈的明显铁了心的让自己充当炮灰,不去的话,被姓陈的揍死,进去随便溜达一圈敷衍了事,想必危险性不是很大。只要楚巨蛮不在里面坐镇,自己小心谨慎一些,别犯贱就行,想到万林恶来特殊嗜好,赵凤声下意识闭紧嘴巴,祸从口出啊。

远处矗立着一座不算太高的烟囱,喷出浓烈的白烟,烟尘翻滚,直冲云霄,规模和大小显然不是电厂或者钢厂一类的企业,但比起家用烟囱要粗了数倍。

这难道是楚巨蛮烧人时用的火葬场?

草!离老巢这么近,产销一条龙啊!

赵凤声腿肚子有些打转,心里忐忑不安。

陈蛰熊那王八犊子又把楚巨蛮形容那么残暴,赵凤声顿时觉得院子像一头嗜血巨兽张开大口,等待他自投罗网。恐惧源于未知,赵凤声现在就呈现一种应激状态,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血压上升,呼吸急促,哪怕猛地蹿出个耗子蟑螂,都得让他吓得六神无主。

罢了,收了人家一百多万,怎么也能值个卖命钱了。

赵凤声深吸一口气,拿出在枪林弹雨积累出的胆色,小心翼翼迈步走进院子。

等赵凤声走过大门,才发现院落面积相当宽敞,停个十几辆汽车不成问题,寒风一吹,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冲刷着他敏感的嗅觉神经,像是汽油和机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赵凤声小时候就喜欢闻汽油味,对这种气味还颇为享受,揉了揉鼻子,见到附近没人,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靠近修理车间,找寻那辆黑色蒙迪欧轿车。

外面摆放着几辆国产轿车,被rén dà卸八块后,零件散落一地,赵凤声绕过凌乱的地方,发现后面用布遮盖着几辆车,像是怕风吹雨淋而进行的防护措施。赵凤声快速靠近,掀开第一辆车,不是,掀开第二辆,还不是,等掀开最后一辆,正是蒙了一层灰尘的黑色蒙迪欧,没有挂牌照,前保险杠稍微凹进去一些,受损部位和撞击自己时的那辆轿车相当吻合。

就是它!

赵凤声心神一颤,右手不由自主开始抖动!

“干什么的?!”

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赵凤声慌忙扭头,望到四位如狼似虎的壮汉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个个膀大腰圆,神色凶悍,绝对不像是靠手艺吃饭的修理工人。赵凤声强迫自己镇定,笑呵呵说出之前准备好的说辞,“老乡,听说你们这里卖二手车啊?”

四位壮汉跑到赵凤声面前,其中一位三瓣嘴的家伙,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番,抱有谨慎态度问道:“谁给你说过我们这里有二手车的?”

“张哥啊!”赵凤声随便胡诌了一个名字,故作轻松道:“听说你们这还有zou si chē,有没有宾利或者劳斯莱斯那种豪车?要弄就弄顶配的,低配的我可看不上啊。”

既然确定了肇事车辆在修理厂,赵凤声决定立刻开溜,随便胡咧咧几句,他可不相信破修理厂有劳斯莱斯卖。让对方动怒后,把自己轰出去,也算是完成任务,至于后续,陈蛰熊如何跟楚巨蛮掰腕子,那是神仙打架,轮不到凡人插手,他一个平头百姓可不想参与其中。

“原来是张哥介绍来的大客户,恕在下眼拙,您里面请,等会我们老大回来了您和他详谈。”三瓣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点头哈腰邀请赵凤声去往办公室,如此作态,也不知是看在张哥的面子还是看在钞票的面子,反正是一副孙子嘴脸。

尼玛!这也行?!

赵凤声瞠目结舌,悔得肠子都绿了。

老子只不过信口雌黄几句,不仅有张哥这个人,破修理厂还真有劳斯莱斯卖?!

这和十元店遇到长腿妞那样的极品是一个概率。

啥事都能让自己撞到。

他们老大,楚巨蛮?自己要跟他面对面谈生意?

赵凤声忍住想抽自己脸的冲动,笑容僵硬跟在三瓣嘴后面,进入到办公室。

“您怎么称呼?”三瓣嘴笑容可掬问道。

“姓陈。”赵凤声不会傻乎乎拿自己真名奉上,直接套用门外那位丧门星姓氏,就算被扎小人,也是陈蛰熊受罪,偷梁换柱,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陈哥喝点什么?我们小地方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绿茶怎么样?”赵凤声一脸不爽的态度,使得三瓣嘴误以为是大客户应有的蛮横,为了白花花的钞票着想,他还是继续摆出迎奉献媚的讨好模样。

“喝什么无所谓。我先跟你说好,我时间很紧,一会还有急事,只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如果到时候能拍板的人还不到,别怪陈某恕不奉陪。”赵凤声指了指墙壁悬挂的钟表,翘起二郎腿大刺刺说道。事到如今,只能缩短时间来避免和楚巨蛮照面的几率了。

“这个……陈哥您稍等,我去打电话催一下。”三瓣嘴转身走出简陋的办公室,只留下几位壮汉留在屋内。

赵凤声焦急地等待时间一点一滴流失,从未感觉一次大hào的时间如此难熬,等到分针转过四圈半,他陡然起身,拍屁股走人,“不等了,下次再说!”

“陈哥,您看这样行不行,留下您的联系方式,这样我们也好给老大交差,否则张哥那里我们也交代不过去啊。”三瓣嘴无可奈何,只好央求他留下电话hào码。

赵凤声脱口而出十位数字,连他自己都诧异说谎话是如此顺口,大步流星离开让他发怵的地方。

刚走出办公室大门,旁边屋子突然传出一连串的惊恐求救声。

“救命啊,救命啊!”

赵凤声看着三瓣嘴,三瓣嘴望着他,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陈哥,您得多留一会了。”三瓣嘴始终弯曲的背部忽然伸直,脸上闪现出一丝阴霾。

第三百三十七章 冷七坎正

“为什么不让我走?”赵凤声眯起含有冷意的眸子问道。

“陈哥,我们做的买卖见不得光,既然您发现了肉票,对不住了,得委屈您在我们这里多呆一会,这是我们多年的规矩。等老大回来,您让张哥在中间说和说和,这事也就过去了,否则我们没法跟上面交代,您多体谅。”三瓣嘴收回恭顺的姿态,语气变得不卑不亢。

“那我要是非要走呢?”赵凤声绷紧全身神经,做好撒丫子跑路的准备。

三瓣嘴呵呵一笑,双拳碰撞,后果不言而喻。

门口房间突然冒出三位体态彪悍的男子,堵住了唯一退路,三瓣嘴嘿嘿笑道:“陈哥,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见到自己被包围,赵凤声害怕楚巨蛮出现,急着赶时间,二话不说,一记冲天炮砸向三瓣嘴。对面的家伙哪会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面部正中就像是橘子突然爆裂,稀里哗啦喷了一地,三瓣嘴变成了五瓣嘴,捂着口鼻鬼哭狼嚎。

赵凤声右腿爆发出几百斤巨力,疾如奔雷踹向右边壮汉的小腹,没想到那人抗击打能力十分强悍,只是蹬蹬蹬狂退数步,赵凤声反应神速,如离弦之箭蹿出,紧跟着挥出手刀,狠狠砍在那人脖颈,一百多斤的身躯轰然倒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其他几人见势不妙,纷纷掏出武器对敌,可这几人的身手实在是稀松平常,刀子铁棍根本挨不到赵凤声衣角,只是划拉几下空气,单薄的身影在人群中快如鬼魅,所过之处不断有人躺下,撒泡尿的功夫,七八条壮汉全部放倒在地,发出一阵阵的哀嚎。

赵凤声拍拍手,正要离开是非之地,小屋里突然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快来救额!”

你妹个大棒槌,要不是老子身手还过得去,差点害老子上西天!

赵凤声夹杂一肚子怒火冲向小屋,想看这位丧门星到底是谁。今天大闹楚巨蛮的老巢,反正跟万林恶来的梁子是结定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捎带手的事,没准可以抓住楚巨蛮犯罪把柄,把这位素未谋面的仇人五花大绑扔到监狱里思考人生。

推开小屋,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吱呀令人牙酸的响声,有位男人被绑在正中的座椅上,看模样三四十岁,体态偏胖,前额微秃,嘴里鼓鼓囊囊,五官透着一股猥琐,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无良大叔形象,估计是被关押的时间挺长,头发脸颊遍布油腻,散发着一股恶臭。望见赵凤声推门而入,他激动地鼻涕眼泪齐流,哭喊道:“恩人!~快救额,额给你钱,给你很多的钱!”

赵凤声仔细观察中年男人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救出去,快速解开绳索,问道:“能不能走?不行的话我背你。”

微秃男人一把掏出在口里剩余的那只臭袜子,抓住赵凤声不算强壮的双臂,“能,能跑!”

赵凤声躲避着他嘴里的臭气,率先冲出小屋,等急速奔驰到路边才发现,这家伙速度竟然不逊色于自己,紧紧跟在身后,两条短腿捯饬的都快出现幻影。

这架势,看着都能起飞了。

赵凤声钻进奥德赛,陈蛰熊望着狼狈不堪的中年男人紧跟着把车门关住,皱眉道:“他是谁?”

放倒一堆健壮男人和快速奔跑,导致赵凤声体力流失一大半,喘着粗气道:“废话真多,能不能先开车?你还等着楚巨蛮回来跟咱上演速度与ji qing?”

陈蛰熊冷哼一声,一脚闷住油门,扬长而去。

“老兄,怎么称呼?”赵凤声拿出钱家专供的中华烟递过去。

“韩森。”微秃男人双手恭敬接过香烟,操着一口浓郁方言受宠若惊道:“今天太感谢老弟的救命之恩了,大恩不言谢,还望留下名讳,日后好让哥哥报答啊。”

“陈老二。”赵凤声笑眯眯地杜撰一个名字,前面的陈蛰熊从后视镜里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是为啥被他们关起来的?”赵凤声慢悠悠吞吐着烟雾,看能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哎!~一言难尽啊。”

韩森拍着微秃头顶叹气道:“额在山南省做的是轮胎生意,跟他们修理厂打过不少次交道,时间长了,慢慢积累不少债务纠纷。那帮怂球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死活不还钱,老哥额也是个急脾气,咱在山南省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哪能咽下这口恶气?于是单枪匹马来找他们评评理!没想到那帮怂瓜蛋子不讲江湖道义,不但不还钱,还将额关起来每天毒打,王八驴球球!你看看额这胳膊,额这肚子,全是黑青,那帮挠球的玩意都该枪毙一百次!”

赵凤声频频点头,但眼神里全是疑虑,要个帐而已,至于关起来拘禁这么多天?不过韩森的语气很诚恳,神色饱含愤怒,不像是在说假话,这让赵凤声一时无法判断是真是假。

“老兄,能不能帮个忙?”赵凤声微笑道。

“有事你尽管开口,额老韩不帮恩人就是冷七坎正!”韩森拍着胸口豪爽道。

“既然你在修理厂吃了这么大的亏,正好,我们和他们也有些宿怨,既然咱们都和他们有仇,那就一起清算。你不是被bǎng jià了吗?咱去公安局报案,让那帮怂球尝尝蹲大狱的滋味,咋样?”赵凤声提出一个自以为不错的建议,非法拘禁的罪名不小,够万林恶来喝一壶了。

“么问题,你说咋滴就咋滴!”韩森满口答应,转眼间神色纠结道:“可是……老弟,bǎng jià我的只是小瘪三,我连他们老板面都没见到,这么做,管用不?”

“就算让楚巨蛮蹲不了大狱,那也得恶心恶心他。”赵凤声现在肋骨还隐隐生疼,他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当然不会错过报复仇人的好机会。

“楚巨蛮是谁?”韩森愕然道。

“他们老板啊,你不知道吗?”赵凤声一脸狐疑。

韩森摇摇头,满脸茫然。

“修理厂老板究竟是不是楚巨蛮?”赵凤声冲着司机位置的陈蛰熊问道。

“不是。”陈蛰熊不耐烦地答道。

“我靠!你不是说这里是楚巨蛮的老巢?”赵凤声一蹦三尺高,自己如履薄冰深入贼窝,自己差点把自己吓死,到了最后竟然是一场虚惊。

“我只是说这个县城是楚巨蛮老巢,可没说过修理厂老板是他。”陈蛰熊视线不断飘向后视镜,丹凤眸子眯成一道缝隙。

“你个怂球!害老子白担心一场!你早说他不在修理厂,我至于担惊受怕吗?!”赵凤声捂着受惊过度的小心脏骂骂咧咧说道。

“你想见万林恶来?”

陈蛰熊语气出奇地凝重,指了指后面,“他好像来了。”

一辆丰田汉兰达,带着气势汹汹的味道,出现在车后三十米处……

第三百三十八章 漂移

赵凤声惊慌失措望向车后窗,汗毛炸立。

汉兰达油门一再轰鸣,距离越来越近,看那架势光想撞在奥德赛车尾来个鱼死网破。想到省城第一凶人在追击自己,赵凤声颤声道:“姓陈的,开快点!你丫磨磨唧唧干嘛呢,想让楚巨蛮把咱俩一勺烩?”

陈蛰熊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还有工夫整理发型,对着后视镜不紧不慢说道:“这辆车经过高手改装,车辆性能完全不逊色于奥迪宝马,别说一辆汉兰达,就算是q7我也有信心甩掉。楚巨蛮再猛,只不过一具血肉之躯,他还能跑得过汽车?”

即便透过玻璃没看到那位凶人真容,赵凤声手心还是渗出汗水,发现又有一辆车和汉兰达并驾齐驱,惊惧道:“别嘚瑟了,你再看看情况……”

陈蛰熊诧异回头,汉兰达旁边已经多出一辆路虎揽胜……

虽说陈蛰熊有信心和20t的奥迪q7一较高下,但遇到50t的英伦贵族范儿的顶级越野,心里还是没底,双手急忙扶住方向盘,眉心蹙起一抹凝重,沉声道:“系好安全带,一会甩出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

“要不我来开。”赵凤声急切说道,他可不想把小命交到别人手里操纵。

“你技术行不行?”陈蛰熊满脸质疑。

“草,老子会开车的时候你还玩尿泥呢!”这可不是赵凤声口出狂言,在他十来岁时候就开过拖拉机,后面跟着那帮痞子天天开着一辆212耍威风,到了部队,也是每天跑到汽车连蹭车开,驾驶技术相当熟稔,无愧于小胖子送给他老司机称hào。

“那你来。”

陈蛰熊对于车技,显然没有功夫自信,把座位向后拉伸,腾出比较大的空间,准备给赵凤声做好驾驶交接。

赵凤声长腿一跨,夺过方向盘,右脚前脚掌陡然发力,踩向油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档位急速下降,转速即刻要冲破红线,赵凤声抬起右脚,再使劲一踩,档位缓缓上升,奥德赛从80直接飙升到160,看来发动机确实经过改装,远远不像24cvt那么绵软无力。

“老……老弟,你慢点开,额……额有心脏病,你这么弄,是直接把额往火葬场里送啊。”风驰电掣的急加速引得车辆强烈颠簸,韩森捂着心口,脸色煞白,看样子心脏病的说辞所言非虚。

“你想活着时扔进炉子,还是想死了后被扔进炉子?”想起楚巨蛮的残暴手段,赵凤声揪心问道。

“额……”韩森正要说话,却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望到旁边年轻人冷峻的脸庞,韩森很知趣地将剩余的话放回肚子里,闭起眼睛暗自祈祷。

行驶了不到三公里,又有几辆汽车加入到追逐队伍。这里既然没是楚巨蛮老巢,赵凤声见怪不怪,专心致志驾驶,奥德赛犹如一条试图挣开天罗地网的大鱼,在柏油路上横冲直撞,有几次差点发生追尾事故,引得旁边司机破口大骂,全靠赵凤声娴熟车技化险为夷,目睹完惊险场面,陈蛰熊的额头悄然渗出几滴汗水。

“前面的路各自通往哪里?”赵凤声察觉到不远处有条三岔口,又扫了一眼油箱,惊出一身冷汗。改装后的发动机虽然强悍,可喝油的频率大幅度上升,眼看就要跌破红线,最多再行驶几十公里,大家就得变成瓮中捉鳖的鳖。

赵凤声是个小心谨慎的家伙,每次战前准备都能做到天衣无缝,可陈蛰熊来县里寻找证据,竟然连油都不加满,气的光想骂娘,暴跳如雷道:“钱家不缺钱,你就不能拿公款多加点油?!又用你家掏银子,这下完蛋了!”

“左边开往临县,中间去往省城,最右边是本县的环城路,咱们应该从中间赶回省城。”陈蛰熊急速答道,对于赵凤声后面的牢骚,他选择了用沉默掩饰犯错后的尴尬。

“连你都知道要从中间走,楚巨蛮又不是傻子,能不提前布置好人手?我敢保证,一头扎进去,最少有十辆车在那条路上等着咱自投罗网!”赵凤声不屑道,后视镜查看到追兵步步逼近,队伍规模从几辆变为十几辆,而奥德赛的油箱又快见底,恐怕撑不了多久,赵凤声咬了咬牙,低吼道:“妈的,玩次大的!”

“你要干什么?”陈蛰熊诧异道。

“希望你中午吃的别是韭菜饺子。”赵凤声嘀咕一句。

陈蛰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奥德赛速度节节攀升,很快冲破180,勾引着后面几辆车甩开腮帮子玩命猛追。动力小的车辆,譬如几辆国产车,根本无法承受150以上的拉锯战,直接甩到几里地之外,就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也就路虎揽胜和一辆陆地巡洋舰死咬住不放,不远处,还有汉兰达和大众途观充当第二梯队。

到达三岔路口,奥德赛义无反顾冲向最右边的环城路。

这样的举动,不仅弄得后面追兵相当诧异,同车的陈蛰熊也满头雾水,寻思着开车的家伙脑子是不是抽了风?

中间省道是自投罗网,往右边是啥意思?

想来个回马枪直击楚巨蛮老巢?

这不是明显作死行为么……

没等陈蛰熊发表质疑,三岔路口近在眼前,赵凤声脸色阴沉似水,突然对车辆急速做出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

奥德赛突然绕到一辆大货车前方,车身猛地一顿,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开始向左漂移,行进中的汽车哪会想到有辆车会失控,频频踩刹车按喇叭,可奥德赛不管不顾,一门心思要去左边作死。漂到中间省道,依旧不停,继续向左边生生拉扯,直至到达最左边临县道路。

追兵们哪会想到他以火中取栗的形势,敢在三岔路口玩起了大漂移,全部刹不住车,只能通往其他两条道路,汉兰达还来了个侧滚翻掉到了沟里,场面惨不忍睹。

奥德赛漂亮地收回颓势,左边车尾灯轻轻撞到护栏,擦出几条痕迹,然后以潇洒无比的架势,一骑绝尘,逍遥地消失在追兵视线范围。

“娘的,好几年不玩了,还有点手生。”赵凤声擦了擦手心的虚汗,心有余悸说道。

后面一片寂静。

“你们不知道夸我几句?”赵凤声翻了个白眼。

哇!

哇!

回敬他的,是两条一泻千里的滚滚黄龙。

第三百三十九章 算命

生死时速落下帷幕,没有腥风血雨,但却惊出赵凤声一身冷汗。

回到省城,山南佬韩森声称家里一堆事要忙,婉言拒绝了报警提议,赵凤声无奈,想着送佛送到西,甩给他三百块钱当作路费。韩森不住鞠躬致谢,声泪俱下邀请恩人去山南省做客,但丝毫未提求救时重金酬谢的许诺,赵凤声也没当回事,两人依依惜别。

临别前,赵凤声望着韩森佝偻的背影,感觉这人有些只可意会的古怪,具体是哪里有问题,按照赵凤声如今的小城府,暂时还判断不出来。

到达钱家别墅,陈蛰熊甩给赵凤声一瓶二锅头,态度言辞比起前几天大相径庭,柔和了许多,或许是他表达感谢的独特方式。赵凤声举着比起桌面依云矿泉水便宜了一半的劣质白酒,突然想起了驾鹤西归的二哥,一口气干掉半瓶,擦了擦嘴角酒渍,“卖一次命就换瓶二锅头?钱总可不是这么礼贤下士的吧?太抠了。”

“这不是犒劳你,而是让你压压惊。”陈蛰熊酒量相当恐怖,一斤装的烈酒灌进肚里,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大马金刀靠在沙发中,眼神睥睨,颇有古典武林侠客的豪气。

“接下来怎么对付万林恶来?”赵凤声瞥了下皮囊比他出色的俊朗男人,比较一番,还是觉得胡子拉碴的自己更有男人味,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招安。”陈蛰熊望着客厅悬挂画坛名宿戴敦邦那几副《水浒人物谱》,缓缓吐出两个字。

“招安?”赵凤声勾起嘴角,呵呵笑道:“虽然我不了解楚巨蛮的脾气秉性,但那种凶人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茬,拿着钱财开道,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大把银子花出去,人家不认账,你还敢让他把钱如数奉还?”

“楚巨蛮一向我行我素,自认老子天下无双,肯定不会把他收入麾下,就算他点头,钱总也要顾虑重重,这枚定时zhà dàn炸到自己还是炸到仇家,很难说。钱总的意思是不为我所用,也得迫使他改换门庭,否则被那位凶人惦记,天天睡觉都睡不踏实。既然他会替那边的人做事,那么对手一定开出让他无法拒绝的价码,钱总说了,只要楚巨蛮听话,我们会开出双倍的价格,砸到万林恶来弯腰为止。”

他娘的,有钱说话就是霸气。

赵凤声腹诽一句,感叹着老子啥时候能混到用钱砸人的时候,这可比拿刀子逼迫人家就范,威风多了。

“你们以后办这种事,别再拉我下水,我的职责只是保护钱大宝安危,打打杀杀不在我的本职范围之内,商场和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再把我扯进去,我就翻脸不认人了,今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赵凤声差点被姓陈的拉上贼船,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火气,这跟被别人拿枪使是一个道理。

“对手很注意官方态度,毕竟他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要在省城混饭吃,不敢直接对钱总下手。大宝作为钱总最宠爱的儿子,首当其冲成为第一目标,要说危险,你可比我危险的多,换言之,这件事不是你拖我下水,而是你把我拖下水,所以你得回过头感谢我。”陈蛰熊阴阳怪气解释着前因后果。

“你**功夫比手上功夫要强上不少。”赵凤声不屑一顾道。他混迹市井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被姓陈的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

“你这张嘴,比这张脸要欠揍许多。”陈蛰熊反唇相讥道,悄然坐直,眸子渐渐浮现起经常携带的锐利,有种要暴起揍人的前兆。

“现在的小妹妹,穿的越来也少了,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嘛。”赵凤声指着电视里跳着劲舞的小妹妹们,打着哈哈笑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嘴上占了便宜,身上注定要遭殃,他可不会像傻子一样激怒眼前的大佬杀手,那和找死没啥区别。

赵凤声为了消灾避祸,走到窗台前,欣赏重金打造的游泳池和花园,撇了撇嘴,总觉得绿水茵茵粉饰一股铜臭气息,不如自然雕琢来的写意。

陈蛰熊悄无声息站到赵凤声旁边,身高差了一个大拇指距离,身材本来挺高的赵疯子突然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陈蛰熊递给他一根烟,平静道:“你好像从没问过我们的对手是谁。”

“重要吗?”

赵凤声接过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大口,一脸陶醉。

“我觉得挺重要。”陈蛰熊一口气抽掉三分之一,显示出了他惊人的肺活量。

“忽然觉得你这人有点婆婆妈妈,不是干大事的材料。”赵凤声轻笑道。

陈蛰熊略微失神,轻叹道:“虽然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但一语中的。我这人从十几岁开始给人当走狗,主子换过一茬又一茬,到了这岁数,也摆脱不了替人卖命的下场。十六岁那年,有位高人给我算过卦,说我不适合开疆拓土,只能跟着别人卖命,否则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你信?”赵凤声好笑道。

“信。”陈蛰熊表情肃穆道。

“我师父说过,那些半仙都是唬人的玩意。话说回来,真要有那几下子,至于去大街摆地摊混饭吃?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赵凤声无语道。

“真的假的?”陈蛰熊对李玄尘抱有敌视心态,但对阴阳探花的名头如雷贯耳,这不仅仅是肯定李老爷子的国术功夫,还有一些玄学的赞誉在里面。

“我可是师傅的得意弟子,要不要我帮你算算吉凶?”赵凤声玩味笑道。

“麻烦吗?……”对于某人的不计前嫌,陈蛰熊感到有些内疚,表情不自然说道。

“自己人,不用客气。”赵凤声豪爽说道。

赵凤声抓住陈蛰熊的手掌来回翻弄十分钟,眉头渐渐凝重,吓得大佬杀手面如土灰,不断询问是不是有灭顶之灾,赵凤声放下手掌,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陈蛰熊焦急等待着答案,过了一分钟,赵凤声神秘兮兮只回了一句,“老兄,看你手相,有痔疮吧?”

然后他被一脚踹出十米之外。

第三百四十章 小三

陈蛰熊这段日子销声匿迹,玩起了消失,没有让赵凤声再陪他涉足江湖事,后者也懒得搭理姓陈的玩起了神龙见首不见尾,在钱家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乐得逍遥,使得清瘦的脸庞丰腴了一圈,渐渐有了赵胖子的趋势。

发现苗头不对,赵凤声加强了训练力度,将一个小时的晨练拉长到两个小时,半步崩拳在废寝忘食中几近大成,太极功夫也愈来愈纯熟,甚至感受到了丹田“气”的存在,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因为师父说起过内家拳就是靠着以气御敌,丹田有气,是内家拳初窥门径的表现。虽然赵凤声依旧是国术界的菜鸟一枚,但他明白道生一,一生二,万事开头难,有了一才能有后面的二嘛,所以还是小小庆祝了一下,带着钱大宝来了次颇为奢华的烤肉行动。

小胖子在赵凤声的指引下,开始练习蹲墙功。

这门功夫广为流传,效果比起一般的健身要诀要强出百倍。别看钱大宝平时嘻嘻哈哈,可到了关键时刻,发扬出钱家吃苦耐劳的家风,不喊烦,不喊累,无惧严寒,无惧枯燥,天还没亮就从被窝爬起来,跟在赵凤声屁股后面,像模像样摆开了架势。老司机吩咐什么,他都照做,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懈,比起平常的二世祖,显露出相当难得的耐性,这让赵凤声大跌眼镜,暗自感慨着强将手下无弱兵,虎父无犬子。

惊蛰,万物复苏。

赵凤声和小胖子在钱家蛰伏了十几天,终于收到钱宗望和对手暂时偃旗息鼓的信息,可以去校园内享受阳光雨露。俩人都不是那种典型宅男,憋了这么长时间,浑身上下感觉长满了蜘蛛网,听到可以回到学校,一对狼狈为奸的家伙二话不说,像是脱缰野驴一般,一溜烟跑出钱家别墅,走到大街上冲大姑娘小媳妇吹着流氓哨,观赏着姿色各异的měi nu,大口呼吸着名为zi you的空气,饥渴,并且贪婪。

在外面浪了一上午,俩人跑到步行街,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填饱肚子,心满意足坐着三蹦子赶回学校。

等的望眼欲穿的室友们,对于两位同学的回归表现出热烈欢迎,小qing fu于青甫有些知识分子家庭熏养出的小城府,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哪位女同学胸脯又沉了,谁又坐上了豪车变成了被bāo yǎng的金丝雀了,反正对那晚的跌宕离奇闭口不提,只是透过纤薄的镜片,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细不可闻的探知欲。

孙志飞这位农民儿子心思就没那么玲珑了,说话直来直去,勾着钱大宝脖子刨根问底,问这问那,非要弄清水落石出。他的智商显然不是和小胖子一个层次的对手,几句话就绕到游戏上面,瞅到钱大宝铂金一的耀眼标志,孙志飞饥渴难耐地拿出了手机,久违的室友们立刻埋头进入王者荣耀,两耳不闻窗外事。

赵凤声惦记长腿妞,并未参与到游戏当中,离开宿舍,快步走向租住小院。刚推开门,修长的身影跃入眼帘,正在洗碗的薛如意察觉到开门声愕然回头,瞥到多日未见的意中人,眸子一酸,顿时涌出两行滚滚热泪,裹挟着思念之情扑进赵凤声怀抱,鼻涕眼泪齐流,把一张精美绝伦的俏脸弄成了惨兮兮的大花猫。

“不是让孙志飞给你拿了一笔钱吗?怎么觉得你瘦了?”赵凤声柔声道,胸膛感受到长腿妞清减了几分的身躯,有些心疼。

“你不陪着,我自己吃不好也睡不好……”薛如意哭哭啼啼说道。

跟赵凤声耳鬓厮磨了这么多天,薛如意乍一分开极为不适应,虽说俩人还没有滚到一个被窝里睡觉,可每天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有情人走到一起,最终逃离不了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全是依靠生活作息的惯性,维持着所谓的爱情。譬如生活多年的夫妻,是什么促使他们白头到老?到底是因为习惯还是爱情,无法剖析,也就无法盖棺定论。所以习惯对于人而言,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物,束缚着人的手脚,kun bǎng着人的灵魂。

此时的薛如意就陷入到爱情和习惯的双重枷锁中,深陷牢笼。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赵凤声摸着长腿妞柔顺的短发,爱怜说道。

“你能不能亲亲我?”薛如意抿起略显苍白的嘴唇,媚眼如丝。

“那个……我去给你做糖醋排骨补补元气。”赵凤声表情尴尬收回双手,不断闪躲长腿妞极富攻击性的迷醉眸子。这种攻击性,不是二妮那种霸气的占有欲,而是暗含索取的挑逗,没几个大老爷们能抵挡得住,除非身体某些地方有缺陷。

“你不喜欢我吗?”赵凤声的举动使得薛如意伤心欲绝,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你又温柔又漂亮,有你当女朋友是天大的福气,男人都会喜欢你,不要瞎想。”赵凤声慰藉着傻丫头受到创伤的自尊心,却不敢再上去动手动脚。

“我可以当你的女朋友吗?”薛如意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大胆地说出口。

赵凤声干笑几下,没有正面回应。

薛如意一脸黯然。

赵凤声拿出看家本领,鼓捣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引得他自己都食指大动,可是薛如意因为刚才的答案,捧着小脸郁郁寡欢,始终不肯动筷子。赵凤声没办法,只好扮演起贴身保姆,俩人角色对调,喂一口,薛如意吃一口,眼神饱含哀怨。

喂完饭,赵凤声不愿承受这份沉甸甸的爱慕,轻声道:“其实……我有女朋友。”

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把薛如意弄得不知所措,搓着衣角久久没有回复,直到澎湃的心潮褪去,她怯生生道:“你女朋友漂亮吗?”

“嗯,很漂亮。”赵凤声如实答道。

“比我漂亮吗?”薛如意委屈道。

“各有千秋。”赵凤声挠了挠头。

“要不……”

薛如意运转起数学满分的傲人智商,寻找po jiě的办法,“我当你的小三吧?”

十几年烟龄的赵凤声,噗的一下喷出烟雾,呛得大声咳嗽。

第三百四十一章 尊重

在薛如意的世界里,小三虽然是遭人唾弃的过街老鼠,但和心上人长相厮守比起来,那点世俗观念也就不再形成羁绊。并且长腿妞本身就不是俗人一枚,敢作敢当,思维天马行空,否则也不会以数学满分成绩考入浙大。

疯子和天才,一线之间。

赵凤声使出浑身解数,几乎把近三十年诱拐女人的招数全用了一遍,这才使得薛如意既往不咎,露出雨后晴天般的彩虹式微笑。

身心俱疲的赵凤声回到学校,又迎来了英语课,那位声名远扬的斗战剩佛程白露,今天穿的很是招摇,一步裙,打di ku,两条并不算太长的měi tui纤细灵秀,引得课堂上的雄性牲口不停对程老师下半身行注目礼,这种明目张胆亵渎老师的机会相当少,尤其是教师年龄平均在五十以上的政法大学里。

“小qing fu,今天程老师穿的可真给力啊!这腿,这腰,这高跟鞋,草!害的本帅哥光想跪舔,如果我能变成她的男朋友,少活十年都干!”孙志飞擦了擦流到嘴边的口水,一张酷似光头强的丑脸尽显猥琐。孙大嘴巴的绰hào可不是空穴来风,什么羞于开口的尴尬问题,他都敢口无遮拦地挂在嘴边,就算是颇受学生敬仰的老教授也敢拿来打趣,胆色出众。

“一个干瘪的老女人有什么意思?你眼光太差了。我觉得拥有f罩杯的那位大四学姐才叫诱人,硕人俣俣,宫廷万舞,几千年前就以胖为美了,懂不懂?”于青甫单手托腮,白了同桌牲口一眼。

这对上下铺的兄弟在审美问题上各执一词,体态魁梧的孙志飞偏爱娇小玲珑的如水女子,而且是位御姐控,最爱生过孩子的shǎo fu,用他的话说,就是这类女人经受过战火洗礼,身上有种类似于毒品一样的味道,使人欲罢不能。每次孙志飞神情陶醉将这番道理说出口,钱大宝都会在旁边补一刀,说那是炮味,炮味!

于青甫跟孙志飞口味是两种极端,喜欢三围饱满的xing gǎn尤物,年纪越小越好,皮肤越嫩越好,一见到波涛汹涌的小妹妹就走不动道。小胖子说他是被鬼子动漫毒害的牺牲品,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你们俩能不能小声一点?”后排的赵凤声敲了敲俩人椅子靠背。此时正值程白露讲解语法的时间,涉及到学习英语的关键要诀,他可不想错过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

没等孙志飞和于青甫答话,站在讲台的程白露听到刺耳的撞击声,微微皱眉,发现是上次冒犯过她的新同学,那次的帐还没清算,今天还要冒犯自己权威?这下斗战剩佛的火气不打一处来,准备新账旧账一起算,“那位同学,你为什么要扰乱课堂秩序?”

赵凤声察觉到斗战剩佛不太友好的目光,指着自己鼻尖,纳闷道:“你在说我?”

“你怎么每次回答老师问题都坐着?!懂不懂什么叫做尊师重道?!”程白露气呼呼地摔掉书本,双手环胸,眼神凌厉。

赵凤声极不情愿站起身,他本来是想维护课堂秩序,哪曾想被扣顶大帽子,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摊开双手无辜说道:“我没有不尊重您,真的。”

程白露没想到他人赃并获还在狡辩,咬着银牙道:“难道不是你用笔敲打前面两位同学的座椅?还在那里交头接耳,无视课堂,无视老师,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

超龄大学生赵凤声感觉比窦娥还冤,可关乎到出卖舍友,他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心想这老chu nu是不是月经不调了,咋一幅逮谁咬谁的模样。赵凤声的性格哪会认怂,你不给我脸,我也没必要非要抱你大腿,吊儿郎当说道:“那咋办,我把心肝挖出来给你看看,上面写没写着尊重二字?”

程白露眉头一拧,秀美眸子透出强烈杀意。

班上同学都对赵凤声报以同情目光,斗战剩佛出了名的脾气难缠,上学期,就有一位同学在她的课堂捣乱,而且侮辱到斗战剩佛最在乎的年龄问题,说她是没人要的老女人。结果程白露大发雷霆,一口气捅到校长那里,几位老师说情都不管用,直接把那位同学弄成记大过处分,并且剥夺人家英语六级考试资格,斗战剩佛这才肯善罢甘休。

瞧今天的情形,难道又有一位倒霉蛋横空出世?

同情归同情,大部分人的眼里,还是呈现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虐,这年头,新闻故事满天飞,可现实生活远远比遥不可及的世界更加具有立体感。英语课本来就挺乏味,来点老师学生课堂大战的戏码,那可比八卦新闻还要吸引眼球。有几位头脑灵活的同学还悄悄地掏出手机,准备将精彩一幕记录下来,保不齐就是一桩轰动全省的大新闻。

“既然你说尊重我,好,那你把我上节课内容朗读一遍,我倒想看看你以什么方式来尊重老师。”程白露气的娇躯轻颤,连带着价格不菲的burberry风衣露出一条缝隙,里面小有规模的山峰上下起伏,引得孙志飞眼睛贼光一闪,舔着厚嘴唇直咽口水。

“上节课我没在,不知道是哪节课文。”赵凤声斜着肩,歪着脑袋,依旧是一副欠揍的表情。

“那你就是旷课!比扰乱课堂的后果还要严重。”程白露总算抓到他的把柄,狠狠一拍桌子,透着一股就要得逞的奸笑。

“当我没说。”赵凤声叹了口气,经过前面于青甫的提示,翻到53页,皱眉道:“如果我全部朗读下来,这梁子是不是可以就此揭过?”

赵凤声最不愿意和两种人斗,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小心眼的女人,后者更加恐怖。

“这是学校,不是社会,请你不要把社会那一套口吻搬到学校里面。”程白露脸色不善说道。想到这家伙上次就在读课文栽了跟头,这一次估计十有**也要吃瘪,心里暗爽了一把,“全部朗读下来,我可以在英语课给你放绿灯,免去你参加英语期末考试程序,直接过。但要是你不会的话,那可别怪到时候拿不到毕业证!”

他奶奶的,这娘们真狠!

赵凤声顿时有种梁山好汉的感觉,清清嗓子,举起课本,从第一段开始,用地道的伦敦腔大声朗诵。这几天勤学苦练得到了完美回报,每一个单词如数家珍,发音相当准确,甚至比程白露的发音更加地道。搭配他县级播音员的浑厚嗓音,声情并茂,娓娓道来,确实有种英文播音员的即视感。

学生们瞠目结舌。

程白露一脸惊愕。

课堂上只有赵凤声一人的声音来回鼓荡。

不到五分钟,赵凤声念了四页,超出了规定范畴,他合上书本,笑道:“老师,我够尊重您吧?”

“incroyable!”程白露脱口而出,这次她说的不是英语,而是法语,表示不可能和惊讶的意思。

切!还给哥哥玩法语,不知道当年哥哥泡过法国小妞?

“cateditsiqu‘onailleprendreuncafé?”赵凤声露出迷人笑容说道。这是法语泡妞惯用的手法之一,意思是可不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其实更进一步是约会的含义。

“你……你连法语也会?”程白露不是惊愕了,而是震惊。

第三百四十二章 王胖子西餐厅

无心插柳柳成荫,赵凤声随口那么一说,只是卖弄一下法语而已,没想到程白露信以为真,这让他成了老母猪钻篱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课后,斗战剩佛冲超龄学生直接丢过去挑逗式眼神,站在教室门口耐心等待,背靠一棵杨树,纤手不断撩拨着发丝,柔风细细,树枝和佳人一起摇曳生姿。程白露本身自带一种女人不常见的书卷气,斜阳嫩芽,亭亭玉立,道不尽的诗情画意。

赵凤声在宿舍几位倒霉孩子的大力怂恿下,硬着头皮赶赴春色之约。

其实他现在挺后悔嘴咋那么欠,干嘛非蹦出那么一句,还不如拿法语说点大白菜降价之类国计民生的问题,又浪费时间,还破财,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他可没觉得程老师会跟他像外国人一样实行aa制。

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党们摇身一变成为八卦党,讨论着两人恋爱可行性。光从外表判断,帅气大叔配风韵shu nu,俩人还是挺搭调,只是一个老师,一个学生,身份不匹配,可爱情这事谁说得准呢?有的跨越年龄,有的跨越性别,甚至还有他娘跨越种族的,学生和老师之间也不是存在巨大鸿沟啊,上演师生恋的比比皆是。难道斗战剩佛真的迎来了春天,开启人生有一个新起点?

学生们坐不住了,于是开起了盘口,由孙志飞坐庄,于青甫和钱大宝入股。如果赵凤声能成为斗战剩佛的入幕之宾,一赔二,俩人只是简单的友好用餐,一赔一点五,赵凤声下节英语课继续被针对,一赔一点二,倘若老司机今晚能把程白露拿下,一赔二十!

学生党们也就是无聊时找点乐子,规定赌注最多下十块钱。于青甫稳扎稳打,选择了赵凤声继续被针对,压了五块钱一点五。孙志飞不太看好表叔今晚能够得手,但相信他的实力,买了他能得到程老师青睐,五块钱一赔二。钱大宝思来想去,回忆着老司机不同寻常的手段,一咬牙,一跺脚,把一天的饭钱,全部投入到一赔二十的档口,大有殊死一搏的磅礴气势。

两人在几十人目送下离开学校。

赵凤声一肚子懊悔,默不作声。程白露一步裙迈着一字步,体态婀娜,盯着脚尖埋头不语,俩人就在尴尬气氛中缓缓前行。

走到学院路,赵凤声寻思着怎样能省钱,扫着满大街店面。

街道两边大部分是针对学生们小吃,或者是本地特色餐厅,消费很低,十来块就能填饱肚子,但实在不是约会的绝佳场所,赵凤声再抠,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跌份啊。金桂园那种高档餐厅,吃一顿得好几百,只是弥补自己的无心之失,赵凤声又不舍得花冤枉钱,在金桂园门口呆了不到一秒钟,赵凤声瞬间做出决定,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然后灰溜溜地快步离开。

走了五百米,赵凤声无意瞅见一家店面,眼睛一亮,就它了!

这家店面装修简洁,规模也不大,关键是招牌亲民,看着就不像是宰人的地方——王胖子西式快餐。

西餐厅彰显格调,快餐拉低价格,绝对是无奈请客又不花什么钱的好地方。

赵凤声根本不理会程白露同不同意,率先走进餐厅,发现地方大小和110宿舍相差无几,何止是简约,简直就是寒酸。在社会底层常年摸爬滚打的赵凤声哪会介意环境问题,饿急眼了,苍蝇米线照吃不误,找了张空桌大刺刺坐下,吆喝服务员拿来菜单。

程白露微皱眉头,站在门口始终不肯挪步。

程白露家境殷实,再加上是独生子女,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平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衣食住行相当挑剔,喝咖啡只去星巴克,吃饭从不去快餐店,化妆品只用国际一线品牌,包包和衣服以burberry和fendi为主。虽然她的工资只在中上游水准,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用还车贷,不用还房贷,不用为了孩子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遇到心爱的物件还可以当回啃老族,所以程白露对于物质要求相当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程度。

这样的锱铢必较,也体验在男伴的选择上面,否则家境优越的měi nu哪会嫁不出去?挑啊挑就把自己挑成斗战剩佛了。

“你就在这里请我约会?”程白露气鼓鼓地问道。

“要不咱去马路对面吃牛肉板面?我吃过几次,味道不错,辣椒很地道,再来两个烧饼,那可比西餐要带劲。”赵凤声笑呵呵回道。

程白露望着一张欠抽的帅脸,忍住想揍人的冲动,掏出纸巾,擦拭好落有水渍的椅子,极不情愿地坐在赵凤声对面。

“老师想吃点什么?随便点,别客气。”赵凤声瞅到价目表,心里十分踏实,就算把菜单东西全部点一遍,那也用不了二百块钱,比在金桂园吃一顿划算多了。

“我喝白水就可以。”程白露扫了一眼八块钱的猫屎咖啡,还有十五块钱的培根披萨,压根没有进食的yu wàng,天晓得猫屎咖啡里会不会是野猫的粪便,八块钱,连运费都不够。

“那怎么能行呢?来杯摩卡,再来个披萨?这个意大利面看着也不错,才五块钱,估计比外面的刀削面滋味更足,程老师,来一盘尝尝?”

程白露的厌嫌神色,全部落入赵凤声眼底一览无余。

赵凤声此时满肚子坏水,心想上课时你程老师揪住我的小辫子不放,当着学生们的面羞辱一位准大叔,现在风水轮流转,该轮到本大爷恶心恶心你了吧?

赵疯子从来不是心善的菩萨。

有仇,下一秒就惦记着该如何报。

第三百四十三章 论江湖

赵凤声点了一桌子c版西式舶来品,吃的风卷残云。

程白露看他吃的香甜,喉咙不争气地吞咽几下,悄悄地拿起一块炸鱿鱼圈放进嘴里,味道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差,只是炸的有些焦糊,勉强能入口。程白露慢条斯理抢着对面家伙的饭食,问道:“你把我约出来,就是为了看你吃东西?”

“看我吃东西腻了?那我给你表演喝东西。”赵凤声一口气将摩卡咖啡干个精光,豪迈地用袖口擦了擦嘴,露出一口a级瓷白牙齿。

“你和其他同学不一样,我能感觉得到。”程白露仔细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是不是我长得最帅?”赵凤声依旧笑的很欠揍。

“我调查过你的档案,上面写着你的高中毕业学校是省四中,很巧,我和你是校友,比你大了几界,但是我回学校找老师问过,根本没有赵凤声这个人。到底是档案作假,还是你这个人作假?我想你有必要解释清楚。”程白露喝着自带的白开水,缓缓说道。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说好听点叫做讲究,说难听点叫做矫情,观念不同而已。

“你调查我干嘛?”赵凤声放下刀叉,挑眉问道。

“我得对我的学生负责,害怕有人对他们不轨,你这人身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不应该出现在校园里面。”程白露一脸肃容说道。调查赵凤声的履历,这才是她前来赴约的主要原因。还有一点,程白露是位坚定的浪漫主义拥簇者,向往感性大于理性的冲动型爱情,遇到第一位用法语发出约会邀请的男人,难免会丢掉三十多年来的矜持和羞涩。

“程老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是教英语的,不是教刑侦的,术业有专攻,调查犯罪分子属于公安局的职责,你一个人民教师干嘛非要刨根问底?”赵凤声心不在焉地拿叉子挑起披萨,一口咬掉大半拉。

“我是学校的老师,学校每一件事都在我的本职范围之内。我警告你,最好一五一十把事情交代清楚,否则我明天就把你赶出学校!”程白露大义凛然道。

“说就说,别这么张牙舞爪,女人就得有女人样子,天天扯着嗓子喊叫有失体统。”赵凤声见过脾气暴烈数不胜数,对容易发火的女人见怪不怪,三十五岁还没出嫁的女人必定暗含许多富有哲学性的问题,他能理解。拿纸巾擦掉嘴角油渍,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如果有一句假话,后果自负。”程白露语气不善威胁道。

“好好好,我招。”

赵凤声吃的肚皮溜圆,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叼起牙签道:“我呢,是个痞子,用你们的眼光看待就是江湖人士,也有人称呼为hēi shè hui成员。十岁辍学,十二岁偷看黄寡妇洗澡,十四岁拿刀砍人,十六岁为祸一方,二十岁以后的事情太过荒诞,而且基本都是打打杀杀,其中有未成年避让的情节,对于一位未婚女士,我可不想你让大晚上做噩梦,况且说了你也不信,其实别说你,我自己回过头看看走过的路,我他娘自己都觉得扯淡。”

程白露一眨不眨盯着赵凤声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不信?”赵凤声问道。

“信。”程白露破天荒地笑了笑,明眸皓齿,鲜亮动人,让人完全忽略掉她是位远离青春已久的大龄女青年。

“真信?不会吧。要是有位大学生敢这么跟我牛比闪闪,我直接一个大耳光子呼上去了。”赵凤声撇嘴道。

“嘴巴可以说谎,但是眼神说不了慌,我的感知天生比一般人敏锐,不仅仅是眼神,还可以从语态和语调能判断出语言的真实性。人在回忆时,双眼会略显无神,眼珠会往两边瞥,同时根据回忆的场景影响不同的心情和肢体语言,手,眉毛,嘴巴,这些旁枝末节都能呈现出人有没有在说谎,你说话节奏很快,根本不需要编造所需的时间,除非是那种受过特训的专业人员,否则,你说的都是真话。”程白露一本正经解释道。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单身到现在了。”赵凤声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心里一阵发怵。

说谎都能看穿?!

简直就是一双透视眼啊。

家里天天蹲个女福尔摩斯,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咋找情人,咋跟妹子聊骚,咋藏私房钱?

给老娘塞点生活费都要藏着掖着,哪怕找个仙女也经受不住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啊。

“你这句也是真话。”程白露秀目泄出一丝杀气。

“咳咳咳……程老师,时候不早了,我舍友还等着我开黑,今天就聊到这吧。”赵凤声急忙转移话题,打着哈哈说道。

“你竟然混过hēi shè hui?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真正的黑道是什么形态?”

程白露的前半生如同白纸一张,按部就班沿着普通轨迹运转,上学,考试,毕业,就业,没有一丝一毫出格举动。最让她觉得荒诞离奇的往事,就是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主动向一位暗恋许久的男生表白。虽然时隔多年,但她回想起来那一次奋不顾身的冲动,依然脸庞滚烫,觉得自己当时就是个疯子。

“黑道?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为了钱,可以出卖兄弟出卖亲人,跟你臆想中应该差不多,或者,再残酷一店,只是一点点。”赵凤声以轻松姿态阐述着江湖险恶,他可不想满嘴跑火车让一个女老师担惊受怕,半夜睡不着觉诅咒自己生儿子没pi yǎn,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家要好,这是赵凤声八岁时就明白的道理。

“可以详细说说吗?比如怎样收保护费,怎样欺凌弱小,怎样去抢地盘,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程白露像个小女生一样拖着香腮,继续刨根问底。

“你说的那是rén zhā,不是痞子,请别混为一谈。”赵凤声丢了个白眼过去。

“黑道不就是打打杀杀欺负人吗?”程白露一脸茫然道。

赵凤声摇头叹气,站起身,解释道:“每个圈子都有它独特的秩序,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相对黑道而言,我更喜欢称它为江湖。想要了解它,不妨去网上看看那部马龙白兰度演的《教父》,或者是杜琪峰拍的《hēi shè hui》系列,即便有些偏差,但总比你盲人摸象妄加揣测强得多。还有,我只是痞子,别动不动说成hēi shè hui,咱头小,扛不住那顶大帽子。”

程白露望着清瘦的背影,嘴角悄然勾起。

好奇心,往往是女人和男人交锋时,陷入泥潭不可自拔的开端。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运动会

110宿舍正在为表叔的性福生活吵得不可开交,孙志飞断定老人家雄风不减,斗战剩佛今晚难逃魔爪。于青甫更倾向于老司机弯道翻车,明天必定会被程老师赶出英语课堂,钱大宝对他俩的意见不敢苟同,猜测会相安无事,三位室友为此甚至从新开起了盘口,赌注不大,就是一顿小酒。

三人见到赵凤声回到宿舍,立刻展开包围态势,七嘴八舌询问着约会成果,这不仅仅关系到赌注问题,更重要的是斗战剩佛会不会告别单身。要知道英语课可是挂科率最高的,通过率在百分之六十左右,后面躺倒一片哀鸿,110宿舍三位英语学渣不幸躺枪。这么高的挂科率,和程老师是否单身直接挂钩,如果她找到意中人,陷入爱情包围,肯定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简直是为广大群众谋福利的好事,所以赌注倒成为了次要目的,最主要的还是程老师心情如何,那可关系到英语四级和学士学位国计民生的大问题。

“来,开黑,表叔带你们飞。”赵凤声不想透露任何细节,抛出一个诱饵转移他们注意力。

三位涉世未深的小伙子,哪能斗得过社会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听到这句话就像是打了鸡血,纷纷掏出手机进入王者荣耀。

现在校园内最流行这款手游,在女生圈子迅速弥漫,游戏附加定位系统,打得好的选手,简直是约炮不二利器。据说隔壁宿舍二百多斤的大胖墩,因为游戏上了王者排位,被一位女生表白,竟然告别了小chu nán行列,这让110宿舍大骂天道不公。钱大宝愤懑最为强劲,经常喊着měi nu们瞎了眼,竟然让一位一百八十斤的帅哥独守闺房,糟蹋国家粮食啊。

可惜三人技术太差,无法引起妹子青睐,只好各自过着单身狗的悲催日子。

孙志飞看外表就是愣头青,玩游戏时智商经常不上线,再加上脾气点火就着,对方射他几箭就要冲进塔里杀人,宿舍经过研究,一致勒令他充当肉盾角色,要么亚瑟,要么项羽,反正别玩其他角色坑队友。孙志飞本想用实力证明自己,可见到时常0杀15死的战绩,还是默默认可了自己定位。

钱大宝则是猥琐流,选个射手在后面放冷枪,见人就跑,赢不赢不重要,关键是老子别死,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系列,恨得其他队友牙根痒痒。

于青甫有着南方人独特的聪明劲儿,大脑和手指配合到位,法师水平处于中游靠上,所以除去赵凤声,就以他技术最好。于青甫时不时感慨着遇人不淑,若不是碍于同学面子,他才不会跟拖后腿的家伙组队奋战,早就走上人生巅峰泡遍白富美。

赵凤声今天状态奇佳,带着三位坑货一路飘红,连赢五把,其他三人兴奋地连连惊呼表叔威武。玩了一个小时之后,赵凤声实在受不了眼睛疲劳,揉着酸疼的太阳穴,将手机丢到一旁。

“表叔,咋不玩了?再来一把我就上铂金一了,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孙志飞将冬瓜脸凑到赵凤声身边,笑嘻嘻说道。

“眼疼。”赵凤声闭着眼睛边按边回道,孙志飞口腔散发着大葱配大蒜的味道相当浓烈,他皱了皱眉,将布满讨好神色的冬瓜脸推到一边。

“你身体素质那么好,怎么眼睛不给力啊?”到了节骨眼,赵凤声忽然撂挑子不干了,钱大宝也颇有微词,他还想着上到钻石排位给欣欣炫耀一下。

“你见过哪位měng nán能练到眼部肌肉?我这叫精力太过集中,导致大脑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哪像你们边聊天边打游戏,还有个放松渠道,躺着就能把积分捞到手。使唤驴拉磨,还得抽空喂把草料呢,逮住老人家往死里坑那算怎么回事。”

看着三位龙精虎猛的年轻人,赵凤声自嘲着是不是年纪大了,玩游戏都能玩到头晕目眩,换成二十来岁那会,连续鏖战几个通宵都不成问题,岁月不饶人呐。

三位小伙子不好意思再强人所难,各自钻到被窝里侃大山,话题从新闻八卦聊到校园妹子。

钱大宝半只脚脱离单身狗行列,深陷爱情包围的海洋里,每天过得相当滋润。小胖子心态端正,也没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癖好,再加上他有自知之明,对于颜值超高的女神并不会垂涎觊觎,只是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欣赏着同行们争风吃醋。其他俩人就不同了,说到系花校花们被人采摘,话语间不约而同透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味,恨不得举起刀子,捅那几堆牛粪几刀,尤其是一脸苦大仇深的孙志飞,不断嚷嚷着自己帅到惨绝人寰,竟然沦落到每天dǎ fēi ji下场,一定是月老看自己帅爆了,不肯拉扯那条红线。

赵凤声嫌呱躁,丢了只臭袜子过去,糊住喷壶式的大嘴。

“哎!~”

于青甫脑袋挂靠在墙上长吁短叹道:“过几天就要开运动会了,你这头大猩猩还能在赛场为咱们学校争光,保不齐哪位口味独特的小妞走了眼,会给你送封情书,就别在那里怨天尤人了。”

孙志飞得意一笑,架起胳膊,炫耀着强壮的弘二头肌,“到时候本帅哥要独领fēng sāo,让师范那帮měi nu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表叔,你参加运动会吗?”钱大宝问道。

“给钱不?”赵凤声睁开眼睛。

“不给,但是有别的奖励。这是几个学校一起联合发起的大型赛事,咱学校年年垫底,根本干不过那帮孙子,害的我们都没脸见人。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你去报个短跑或者跳远,无人能敌啊,你得给咱们政法大学露脸啊。”钱大宝深知表叔的厉害,如果让他代表学校参加,肯定能拿摆脱千年倒数第一的窘迫。

“不去。”赵凤声没心思和小朋友们一较长短。

“表叔,咱学校缺乏短跑高手,你和我一起报名4x100米接力吧,咱一起去蹂躏那帮家伙,爆了他们菊花!”孙志飞踌躇满志道。

“太累。”赵凤声翘起二郎腿,抠着脚趾缝的泥。

见到老司机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孙志飞和钱大宝互相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到了运动会那天,我一定要去找师范大学的校花,坐在她身边,闻闻她身上的香味,啧啧,她可是我崇拜一年半的偶像,如果能和她说几句话,哪怕是挂科我也愿意。”于青甫一脸小受般的猥琐。

“师范那边好几位校花呢,你说的是哪位?”钱大宝纳闷道。

“商楚楚啊!”于青甫眼底泛起桃花状。

“切!那可是师范大学的宝贝疙瘩,排名四大校花第一的大měi nu,暗恋她的最少一个加强团。就你那小体格?还没挤到旁边,就得被人用脚丫子踩死,先买好头盔,把脑袋护好了,要不然,还要麻烦我们给你收尸。”孙志飞不屑一顾道。

于青甫顿时变得垂头丧气。

赵凤声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

商楚楚?

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啦啦队

省城终于告别了春寒料峭,好春光在这艳阳天。

师范大学的操场上人声鼎沸,放着从小学到大学一成不变的《运动会进行曲》,许多大学生聚集在宽阔的草坪,有的三五成群,有点结成方阵,脸庞洋溢着青春独特的激昂,享受一年之中来之不易的运动会。

校园生活较为枯燥乏味,学生党碍于经济原因,无法像参加工作的人群那样肆意挥霍金钱,运动会,那就成了为数不多的免费项目娱乐之一。

这次运动会共有五家大xué lián合举办,政法大学因为人数最少,被组委会安置在偏僻的西南角。方阵中的赵凤声,于青甫,钱大宝,坐在最前面的一排,喝着不花钱的矿泉水,吃着从小卖部老板贿赂的小浣熊干脆面,沐浴着充足的阳光,观看着处在花样年华的女学生,倒也有种别致的潇洒快活。

这三位老的老,弱的弱,胖的胖,报名参加项目是别想了,就算他们肯为学校效力,人家也不见得录用。钱大宝走通学生会副会长符永伟的关系,将三人混入了啦啦队,穿个短裙上去加油助威那是天方夜谭,只能干点搬运矿泉水的脏活累活。三位目的不纯的sè láng为了欣赏měi nu,咬牙领了这份差事,一百来箱沉甸甸的矿泉水搬完,赵凤声常年练习国术,再搬个来回都不成问题,一脸的风轻云淡,小胖子和小qing fu这俩活宝疏于锻炼,打个飞机都手腕抽筋,忙活了大半天,累得跟孙子似的,不停吐着舌头喘着粗气,连吃干脆面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便宜了老司机一人。

赵凤声仰起脖子,将最后一袋干脆面倒进嘴里,“小胖子,这运动会阵仗不小啊,我还以为跟村里搭台唱戏一样,一两个小时就完事了。这他奶奶的光领导致辞就40分钟,一上午也弄不完啊,难道还要忙活一整天?”

“表叔,你就不能给我们留点?”钱大宝望着地上十个空空如也的塑料袋,苦着脸道:“这可是五个学校联合举办的运动会,规模当然要大,不光是领导致辞,运动会那些繁文缛节一个不落,别说一天,三天能弄完就不错了。”

“没劲。”赵凤声拍了拍手掌污渍,顺势搂住了哼哈二将的肩头。

“再等一会就好了。”于青甫有气无力解释道,声音比弱鸡还要弱鸡,扔进幼儿园里都没有人能察觉到,他扶好眼镜,苍白的脸色突然涌起一股潮红,“致辞完毕以后是入场仪式,前面举牌的女生代表了各个学校的颜值巅峰,都是女神级人物,估计我的偶像商楚楚也会出现。”

“天天想着商楚楚,人家知道你是哪根吊毛?”

钱大宝摇头晃脑说道:“要我说,爷们就得有血性,就算你不拿大棒打晕了强上了她,也得去表白一次试试机会啊。就知道打听人家微信和qq,怂不怂?一会哥们为兄弟两肋插刀,我豁出脸皮帮你要来她的联系方式,我倒想看看你怎么能独占花魁,见了面屁都不敢放,聊几句就能勾搭上?你有那能耐不?”

一箭穿心。

于青甫歪起嘴角,满脸抑郁。

“咱们学校的校花是谁?”赵凤声见到气氛尴尬,急忙跳出来打圆场。

“政法出了名的恐龙满地走,哪有校花啊,咱学校的校花,放到别的学校简直成了笑话。我家欣欣都能稳坐系花头把交椅,你想想吧。”钱大宝叹气道。

“你不是说你家欣欣最漂亮吗?”赵凤声微笑问道。

“哎!~”

钱大宝捧着胖脸唏嘘道:“我这长相,找个60分能达到标准线的女生就挺知足,70分怕驾驭不住,80分那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90分纯属找死,100分的还没见过,姑且不做评论。就算能拿钱砸到身边一位80分靠上的女神,那也是爱钱不爱人,有啥意思啊,还不如找个和自己般配的,别人也不会戳着脊梁骨骂闲街。”

赵凤声缓缓点头。

他经常听李爷爷念叨一句话。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小胖子在这年纪就领悟通透富有哲理的大智慧,殊为不易。

赵凤声也习惯了小胖子的初露峥嵘,见怪不怪,将视线瞥向操场方向。

这时致辞已然完毕,运动员列好阵型走进跑道,第一位就是政法大学代表队,在一位姿色不俗的女同学带领下,符永伟作为队长出现在队伍前排,眼袋的瘀黑,被艳阳很好地遮掩过去,一米八的挺拔身姿搭配阳光灿烂的笑容,引起了无数女生失声尖叫,甚至有大胆的女孩喊出“符永伟我永远爱你”的豪迈口hào,并且送上飞吻表达爱慕之情。

赵凤声环视两侧身材和长相惨不忍睹的舍友,摇了摇头。

“草!不就是足球队队长吗,这帮女人至于犯花痴吗?”于青甫牙尖嘴利,见到天差地别的待遇,把一肚子不忿发泄出去。

“你有能耐,你去当队长啊,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为咱们学校挣积分的大英雄,你在这叽叽歪歪废话那么多,不像个爷们。”钱大宝哼哼道。

“钱大宝,你吃了疯狗肉了吧?怎么老是跟我对着干!”于青甫面红耳赤道。

“跑个400米都能跑到昏迷,你可是建校以来第一人,就这你还敢跟符永伟叫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只是就事论事,站在中间说句公道话,可没针对你的意思。”钱大宝不屑道。

于青甫也清楚自己牢骚发的有点过分,耷拉脑袋一言不发。

“别装死了,你的商楚楚来了。”钱大宝磕了一下小qing fu腰部,眉飞色舞指向操场方向。

一位女生举着师范大学的牌子步入跑道,身着大红色旗袍,苗条婀娜,步伐端庄不失活泼,很好演绎出了什么叫做古典女人风情。头发挽起,淡淡的妆容将富有东方韵味的脸蛋勾勒地恰到好处,关键是皮肤嫩的出水,在阳光照射下泛出健康的粉红色,把在场女性全部碾压一通。

是她?!

赵凤声微微错愕。

他的记忆力和眼神相当不错,很快回想起这位大名鼎鼎的校花正是魅力国汇和自己拼酒的小妞。

zuo tái妹摇身一变成了校花?

有点意思。

赵凤声摸着下巴,xié è一笑。

第三百四十六章 旗袍

旗袍,女性传统服装的巅峰之作,被誉为国粹和女性国服。

有部分学者认为,其源头可以追溯到先秦两汉时代的深衣,虽然其定义和产生的时间,至今还存有诸多争议,但它仍然是悠久的服饰文化中最绚烂的现象和形式之一,也是女性挣脱封建糟粕束缚枷锁的显著标志之一。

旗袍很挑人,也很难有女人能驾驭得住,不仅是需求五官秀美,还需要身材丰腴适中,容貌,身段,气质,风姿,缺一不可。太过端庄,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浓厚,太过妩媚,风尘味扑面而来,其中的度极难把控。

商楚楚一身鲜艳旗袍及其夺人眼球,搭配赵凤声评出90高分的外貌,很好展现了东方女性柔美的一面,唯一不足的是气场略显稚嫩,无法完全呈现出旗袍蕴含摧枯拉朽般的魅力。这和她年纪以及阅历息息相关,不可强求。

因为商楚楚的出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刺痛耳膜的鬼哭狼嚎。

师范大学占据主场优势,到场人数最多,见到本校四大校花之首的商楚楚惊艳亮相,跟其他学校的校花们争奇斗艳,输人不能输阵,雄性牲口们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波一浪盖过一浪,比起刚才领导致辞后稀稀拉拉掌声,有着天壤之别。

于青甫激动地站起身,双拳紧握,额角和脖子遍布青筋,夹在男性同胞们中间,疯狂喊着商楚楚的名字。

赵凤声捂着耳朵后退几步。

自从魅力国汇那次被二妮抓个现行,赵凤声再也没踏足过销金窟半步,当初唐宏图还要砸下重金让这小妞陪自己一晚,也是在那天,自己正式卷进了武云市巨大的漩涡中。

还好,自己命大,熬过了一次又一次无常夺命锁。

不知是感慨时光荏苒,还是故人不在,赵凤声望着操场那颗耀眼明珠,笑容渐渐变为酸楚。

“表叔,师范大学的第一名大měi nu,怎么样,看呆了吧?”钱大宝贼眉鼠眼笑着问道,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小青年,看不出赵凤声笑容蕴含的蛛丝马迹。

“挺好。”魅力国汇跌宕起伏的一夜还历历在目,赵凤声思维全都陷入在回忆里,回答的心不在焉。

“顶级的měi nu啊,你咋没啥反应呢?”钱大宝终于察觉出他的异常。

“那我该怎么表现?像小qing fu一样走火入魔?”赵凤声指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于青甫,反问道。

“哎!~也是,你有薛如意做女朋友了,早就审美疲劳了。”

小胖子摇头叹息道:“其实要把她丢进校园里面,绝对比商楚楚人气还要高,四大校花也该从新排位了。表叔,你不用老是跟在我身边,适当陪陪女朋友,我去僻静的地方一躲,想必也没人来找我麻烦。女孩子就得多陪,多哄,哪怕爱的轰轰烈烈,也架不住经常不见面啊。你放几天假,去带她出去转转,要不然那么漂亮的大美妞跟人跑了,你可别怪我乌鸦嘴啊。”

“上次的偷袭还没过去多久,你不怕你爹的仇家再来找你麻烦?”赵凤声懒得解释他和长腿妞的关系,这种问题,越解释越乱。

“我爹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真有人想弄死我,躲是躲不掉。还有一年多我就要毕业了,需要接管我爹那一摊子,谈生意,管公司,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别人羽翼下寻求庇护,一个大老爷们走到哪里还要带着保镖,那多窝囊。”钱大宝很反常地绷紧了胖脸,一本正经答道。

赵凤声瞥向总是展现出一脸亲和力的小青年,拍了拍他的肩头,“希望你早日得到zi you。”

钱大宝嘟起圆润的嘴唇,“其实我更向往爱情。”

赵凤声轻叹道:“还是说说zi you的事比较靠谱。”

钱大宝嘴唇翘的更狠了。

入场式完毕,正式进入比赛,由于参加人数较多,各种项目同步进行。政法学院玩起辩论大赛可以傲视学院路一众豪强,但到了体育赛场,成为了陪太子读书的角色,光是预赛第一轮,就刷下来一大半的人马,赵凤声的班级仅剩孙志飞独苗一根,他人高马大,爆发力强,选择参加跳远和4x100米项目,跳远初赛成绩是6米10,相当不错,排在众多选手第二名,只有来自师范学院的一位体育专业生暂时领先一步,看来获得积分势在必得。

这次运动会采取个人奖牌制度和学校积分制度,拿到第一名积5分,第二名积3分,第三名积1分,最后凭借积分,来决定各个学校最终名次。

大学生们脑子灵活,富有较强集体荣誉感,全部采取田忌赛马策略,不求个人获得殊荣,只求在总积分能遥遥领先。由于赛事制度比较独特,第三名以后没有积分,所以他们绞尽脑汁,根据对手强度指定战略方针,有获得积分的可能性才去全力争胜,把握不大的就直接放弃。

这场规模宏大的赛事不仅斗勇,还得斗智。

赵凤声望到校友被外校身材高大的运动员们踩在脚下,一个个垂头丧气走出场外,蹙起眉头问道:“这是大学生运动会?太扯了吧,水平这么高?那个跳高选手跳出了1米85,简直达到国家二级运动员成绩,不会是别的学校请来的援兵吧?”

钱大宝歪着脑袋,无精打采道:“援兵的水平也达不到这么高啊,除了咱们学校,其他几个高校都有专业的体育系,你看到穿深蓝色运动服的队伍了吗?那他妈就是体育学院!年年都是他们拿第一。哎,也不知道学生会那帮傻家伙是咋想的,喜欢被人蹂躏啊?人家说比他们就敢比,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带着我们年年丢人现眼。”

赵凤声起身就要走人,“那还看个屁啊?!回宿舍。”

钱大宝嘿嘿一笑,拉住赵凤声手臂,悄悄指向几位身高腿长的女运动员,“表叔,你可说对了,咱们来就是看屁股的。”

赵凤声瞅了瞅运动裤下包裹hun yuán的臀部,眯起眼睛笑道:“帮叔找把椅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输的喊爷爷

黄昏时分,高校运动会第一天赛事落下帷幕。

政法大学积3分排名垫底,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符永伟依靠出色的身体素质,拿到sān ji跳远第二名,和获得金牌的选手仅有4厘米差距,使得足球队队长暴跳如雷,连领奖台都没登,直接拂袖走人。

到达啦啦队所在位置,符永伟恰巧遇到看妹妹看的头晕眼花的赵凤声,放缓脚步,心里一阵发怵。吸毒的把柄落在表叔手里,符永伟又没有杀人灭口的决心,见到能将自己瞬间塞入戒毒所的家伙,符永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略显尴尬。还好赵凤声冲他报以微笑,做出一个v型手势,然后竖起大拇指,似乎在表扬符永伟拿到第二名的好成绩,态度十分和蔼。

符永伟放下心头重担,点头打个招呼,迈步走向师范大学校门。

钱大宝消灭完最后一瓶矿泉水,站起身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表叔,今天看的爽不爽?”

“真不赖。”赵凤声赞叹道。

体育系的女生,有种欧měi nu人张扬的美感,尤其是练习中长跑和跳远跳高的选手,小腰那叫一个细,měi tui那叫一个hun yuán有力,最吸引眼球的还是包裹在紧身运动裤中的屁股,长期锻炼使得臀部又挺又翘,先不说皮肤如何,光是曲线毕露的身材就让人浮想联翩。赵凤声的视线全部赠送给女生项目赛场,瞪得眼珠子都生疼,心想回去以后是不是给长腿妞也弄身紧身服穿穿,凭借大杀四方的维秘身材,搭配紧身衣,该是如何的**夺魄?想一想心里就痒痒啊。

赵凤声兜上阿迪王鞋底,甩了甩碍事的头发,琢磨着该去理发店赞助赞助了。上次剪头,还是在救出薛如意的小粉屋里自己乱剪一通,长了以后,看着跟傻叉效果差不多,磕碜的不是一点半点。赵凤声往手心倒了些矿泉水,将头发抿成大背头,掏出手机照了照,扬起陶醉的笑容,“表叔帅不帅?”

“帅爆了!您再把胡子刮一刮,哪还轮得到一帮小白脸当校草。”小胖子马屁功夫拍的炉火纯青。

“像汉奸。”孙志飞从第二掉到第三名,心情很不爽,撇着大嘴不屑一顾,顺便递给表叔沉重一击。

“草!大傻飞,你可以侮辱我,也可以凌辱我,但不能污蔑我表叔的完美形象。如果再敢瞎比比,本帅胖跟你不死不休!”钱大宝掐着三尺的蛮腰叫嚣道。

“不服单挑!”孙志飞挥着右臂狰狞喊道。

“表叔,上!”钱大宝慌忙跑到赵凤声身后,喊得和关门放狗效果一致。

“走,喝酒去,表叔请客。”赵凤声笑了笑,浑不在意小朋友独特的交流方式,搂住于青甫干瘪的肩头。

四位舍友高唱着《纤夫的爱》,享受着人群鄙夷的目光,大摇大摆走在林荫小路。

赵凤声走在中间,笑的灿烂如花。

赵凤声对于这几天的校园岁月极为享受,性格迥异的舍友,平淡踏实的日常,浩瀚如烟的知识,这都是一个草根痞子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生活,以至于他怀疑是否在做梦,害怕梦醒了又回到腥风血雨的漩涡。

前半生,赵凤声经受过老天爷各种摧残捶打,低着脑袋做人,拼了性命讨碗饭吃,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遇见深爱的女人,想爱却不敢爱,亲人相继离世,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才是最钻心的痛。

美梦总是一触就碎,噩梦总是夜夜相伴。

赵凤声只希望短暂的美梦能够延长一些。

“你们在哭丧呢?!唱的什么玩意?!”

一巨爆喝打断了赵凤声的白日清梦,他扭过脸,发现几位身材魁梧的学生站在旁边,统一穿着体育学院的比赛服装,嘴边挂有浓郁的讥笑。

“我们唱我们的,关你们这些二百五什么事?闲的蛋疼啊?”有表叔撑腰,平日里做人小心翼翼的钱大宝率先打起了嘴炮。

“哎呦,政法学院的弱鸡们也敢跟我们叫板了?谁给你的胆子?有本事咱们练练?”反唇相讥的是一位练习三铁项目的学生,身高得有一米九靠上,两条堆满肌肉的手臂比起于青甫的小腰都粗,和傻小子周奉先也只有一线差距。

“练啥?”钱大宝趾高气昂喊道。

“只要是体育项目,随你们挑。”壮汉傲然抬起鼻孔,摆起不可一世的姿态。

体育学院的一帮měng nán见到这几个老弱病残还敢还嘴,笑得前仰后合,别说几个菜鸟,就连政法学院最出名的符永伟,也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就凭这堆垃圾,还敢和他们唱对台戏?死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准备返校的学生们见到有好戏上演,全都停在旁边当起了围观群众,政法学院和体育学院出了名的不对付,难道今天又要进行大规模战役?

“台球敢不敢?”钱大宝只是清楚表叔挺牛,可具体牛在哪里,他没见过表叔出手,上次被福特车撞击时昙花一现太过仓促,估摸不出实际战力值。小胖子贼得很,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表叔在台球技术威猛无敌,那就挑自己拿手的选,反正台球也是国家正式体育项目,对方无法从这里面挑毛病。

“垃圾们,只敢挑选女人才玩的东西?行,台球就台球,小梅,干倒几个菜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壮汉诡异笑道。小梅可是练过职业si nuo克,虽说半路出家练习短跑,但底子还在,绝对不怕在菜鸟身上阴沟里翻船。

“不用比台球。”

赵凤声跨前一步,轻声说道:“你是练什么专项的,我就和你比什么。”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光从体格分析,两个赵凤声都不够壮汉塞牙缝的,如果人家说出铁饼铅球,他敢应战?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大叔脑子有点秀逗。

“哦?真有不怕死的?”壮汉歪着脑袋冲他眼中的麻杆笑道:“标枪,会投吗?”

赵凤声点头道:“行,明天赛场等你。”

壮汉哈哈笑道:“好,不见不散,输了喊爷爷,敢不敢?”

赵凤声无所谓道:“喊啥都行,你自己记住就好。”

赵凤声也不是故意博人眼球,只是恼怒这帮家伙扰了他的平静生活。

夹着尾巴被陈蛰熊和楚巨蛮欺负够了,是该找点尊严挽回颓唐的人生了。

就先从这帮喜欢欺负人的臭小子下手。

“先别走。”赵凤声矛头指向其余几位出言不逊的体育生。

几位国家二级运动员水准的学生相当诧异,驻足回头。

赵凤声揉着鼻子,“听好了,你们参加的项目,老子全部奉陪,听清楚,输的全部喊爷爷。”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大唐凤羽

中年大叔要一挑n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五所高校晚饭时的最大谈资。

且不说他能否获胜,仅是这份口出狂言的胆魄,就让人伸出大拇指,赞叹一句老家伙脸皮贼拉拉厚,不怕死,还不怕死得难看。

至于结局如何,倒显得没那么重要。

一批省级运动健将,若是被中年大叔挨个挑翻,还不如拿根鞋带吊死算了,或许他某一项运动天赋格外出众,可总会有短板,按照他高挑的身材分析,极有可能在中长跑项目有着过人之处,但绝不会在力量方面敌得过专业运动员,若是一百三十斤的瘦子能具有二百斤壮汉的力量,那也太匪夷所思了。所以现在学生们谈论的话题,是那位牛叉哄哄的大叔明天敢不敢露面,露面后会参加什么项目,究竟以什么方式落败。

敢赌他赢一场得寥寥无几,更别提以全胜姿态碾压,那不叫痴心妄想,而是老头劈叉,扯淡。

师范大学第二食堂人满为患,原因是四大校花之首的商楚楚大驾光临。今天开幕式的惊艳亮相,使得许多外校男同学,都记住了能把旗袍穿出古典风韵的女孩。等到运动会结束,众人争相打听她的来路,听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师范校花,大家才恍然大悟,抱着养眼的心态,争相恐后挤进第二食堂,就算不能一亲芳泽,在旁边闻闻佳人体香也是难得经历。

商楚楚的人品在学校里有口皆碑,学习成绩在十来名左右徘徊,待人亲和,谈吐得当,经常挂有一抹淡定自若的微笑,没传出过傍大款的绯闻,也没有仗着自己国色天香玩弄于男人鼓掌之间,始终保持着单身状态,不管是同性缘还是异性缘,都相当不错,她之所以能被评为四大校花之首,德行和操守,也是不必可少的因素之一。

商楚楚迎着众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端着饭盒,排队购买好了米饭和蔬菜,虽然她的举止无可挑剔,可瓜子脸上泛起的红晕,说明她的心里还是及其紧张。身边脸蛋长有小雀斑的女孩充当起护花使者,搂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纤腰,耀武扬威走出食堂,谁的目光敢落在商楚楚敏感部位,立刻被小雀斑冷眼相加,像赵凤声那种厚脸皮毕竟是少数,男同学急忙将目光隐匿起来,只是用余光欣赏着美人风姿。

商楚楚不止美,还有种沁人心脾的雅柔,就像是兰花里的贵族“大唐凤羽”,让人可望不可及。

走出食堂,商楚楚重重出了一口气,掏出纸巾,擦试着鼻尖细密汗珠。

“呦,我家的大美人今天怎么了?天也不热啊,怎么出汗了?难道是遇到了白马王子,思春了?”小雀斑在一旁调笑道。

她名叫白小眉,是商楚楚的下铺,同居三年多的闺蜜。虽然她绰hào白富美,但和白富美一点都不沾边,皮肤黝黑,脾气火爆,家庭条件一般,还长有一张略显刻薄的脸蛋,很好衬托出了商楚楚的女神形象。

女神旁边一般都有位女汉子保驾护航,一语中的。

“什么白马王子啊,我没戴隐形眼镜,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刚才那么多人看我,实在觉得害臊,都怪你,非要我去当什么礼仪xiao jie,这下倒好,让同学们看我笑话了吧。”商楚楚嘟起嘴唇略带埋怨说道。

“啧啧,大美人不愧是大美人,连生气都生的千娇百媚,怪不得那帮臭流氓天天骚扰你,连我这个女人都想一亲芳泽。楚楚,要不你从了我得了,咱也走在时尚前沿,玩一次拉拉怎么样?”白小眉掐了一把弹性十足的小蛮腰,露出sè láng式的嘴脸。

“本姑娘才不和你暗中苟合,我还要等着我的至尊宝,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商楚楚娇笑着躲开。三年的室友,使得俩人情同姐妹,说话也是荤素不忌。

“等什么至尊宝啊,一只浑身长毛的臭猴子,有什么好等的。要我说,二郎神才是女人心里的最佳伴侣,家世好,长得又帅,自己有本事,还是天庭公务员,从没闹过绯闻,典型的高富帅啊。找他做男友,还附带一条极品二哈当宠物,看谁不顺眼了就放狗咬人,多快意恩仇啊。白富美配高富帅,这才叫绝配。”白小眉勾起嘴角,憧憬着她自己的意中人。

“你怎么知道哮天犬是哈士奇?书里有提到过嘛?”商楚楚愕然问道。

“因为本姑娘喜欢二哈,那些神仙坐骑不是都会法术吗,变成二哈不就得了,它要是敢不从命,老娘炖狗肉的功夫可是一流,啊哈哈哈。”白小眉猖狂笑道。

“病的不轻。”商楚楚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这个闺蜜有着神经病倾向。

“楚楚,你那篇《失足女人心态研究》的论文写出来了吗?”白小眉问道。

“我在yè zong hui只待了一天,那些女孩都不肯跟我聊天,怎么写啊?”商楚楚苦着脸道。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碰到年少多金的富二代把你包了啊?”白小眉坏笑道。

“我就上了一次班,还差点逼良为娼,吓得我心里都对yè zong hui有了阴影。”商楚楚缩着脖子后怕道。

“活该,当初我说陪着你去,你非不答应。有木有被坏男人揩油啊?像你这么娇艳的花朵,扔进狼窝里下场简直是惨不忍睹啊,说说看,是被摸小手了,还是被摸大腿了?总不会第一次见面就摸你引以为傲的34c吧?”白小眉搓着双手,贼兮兮笑道。

“他?”

商楚楚陷入恍惚,那一晚的惊心动魄始终在她梦里不断浮现。

据后来听说,那位强迫自己陪客人睡的老人,是武云市十分著名的一位黑道枭雄,而那位频频调戏自己的沧桑男人,也是一位心黑手辣的社会大哥。

自己没有落入虎口,真应该谢天谢地。

调戏?

商楚楚忽然觉得这个词不太准确。

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哪怕是自己赌酒输了,他还是坐在那里老神在在,没有擅越雷池一步。

商楚楚舔舐下嘴角。

她有点想念名为杰克丹尼的外国烈酒。

那种酒,有股独特的迷人味道。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战前总动员

政法学院的操场远比师范大学逊色,且不说规模大小,光是石子和黄土组成的足球场就尽显寒酸,比起师范大学荷兰进口的人工草皮有着天壤之别,踢场球能吃几斤土,一瓶矿泉水下搅拌一下,晚饭都省了,赵凤声甚至怀疑自己上了一个假大学。

北方春天白天和夜晚的温差跨度很大,白天热成狗,夜晚冻成狗,白天穿秋裤,晚上恨不得穿棉裤,导致喜欢在操场谈情说爱的大学生,全部跑到暖和地方猫着。这鬼天气,来场ji qing四射的野战都嫌冻腚,什么沟壑难填的yu huo,来到零下十度的户外,想都别想,通通冻成狗。

赵凤声蹲在正中操场,双手插兜,抽着烟,只有忽明忽暗的亮光不停闪烁,大老远看起来像是瘆人的鬼火。

想起白天对体育学院下战书,赵凤声此时挺懊悔,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像年轻人一样冲动。

他并不是怕输掉比赛,而是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些明哲保身的忠言讲述了做人要低调,枪打出头鸟,自己带着任务保护钱大宝,万一让仇家摸透自己底细,那岂不是暴露了目标?虽说仇家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出现,但凭借一腔热血要跟别人一较长短,不是他这年纪该干的事。

夹着尾巴活了二十多年,到了洗尽铅华的岁月,脾气反而愈发冲动。

赵凤声猛吸了口烟,哎了一声。

或许是楚巨蛮和陈蛰熊这二片遮天蔽日的乌云在脑袋上呆久了,想要发泄一下吧。

这么大岁数一事无成,福没享过几天,总不能老是任人欺凌,枉来世上走一遭啊。

就当是为学校争光了。

赵凤声自己安慰着自己。

等他熄灭烟头,远处滚过来一团圆乎乎的身影,手里举着一根两米多长的棍子,边跑边喊道:“高手,标枪弄到手了。”

长了一幅31415926圆周率的身材,除了钱大宝还有谁。

小胖子回来后,听说赵凤声从未摸过标枪,气的伴随好几年的鼻炎都痊愈了。从没摸过标枪,还敢跟体育学院的专业生叫板?那不是饿狗去茅房,找死嘛!

本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原则,钱大宝跑到符永伟那想借来一杆标枪,让高手做好战前准备,输不怕,就怕输的太难看。可没想到政法学院对于体育项目不重视,找遍整个学校也没寻摸到半根标枪,小胖子急中生智,找了一位体育学院的朋友,“借”了一柄标枪回来,代价就是一百块钱。

110宿舍,全部认为明天会输的一败涂地,于青甫甚至未战先怯,提出明天罢赛的建议,结果钱大宝和孙志飞严重kàng yi。

输人不能输阵,这么多同学在等着看笑话,那不是丢自己的脸,而是丢学校的脸。

具有集体荣誉感的舍友们,强烈反对罢赛提议。

除去于青甫有些小女儿家的腼腆,其他三位脸皮一个赛一个厚实。不就喊几声爷爷吗?自恋狂孙志飞一人都能包圆,反正他对校园恋情没啥指望了,豁出脸皮求饶,也不怕有啥不良后果,顶多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骂几句窝囊废,丝毫不影响人生宏伟蓝图。

宿舍四人,回来以后确定了战前战略会议,赵凤声负责输,孙志飞负责认输,让一个老人家又出力又丢脸,那算怎么回事?钱大宝打了包票,准备大出血,不管是赢还是输,他自掏腰包请大伙去金桂园搓一顿,不醉不休。

赵凤声站起身,接过来之不易的标枪,重量马马虎虎,挺轻巧,他很有自信扔出个几十米开外。别看赵凤声身材单薄,可当年在部队投掷shou liu dàn,他拿过全团第一的傲人成绩,力气大得吓人。这要归功于李玄尘年复一年的辛勤培育,若不是《蹲墙功》和《半步崩拳》打磨功底,赵凤声绝不可能在身体素质上超人一等。

这么多年勤学苦练,赵凤声比起在部队时的极限力量要超出太多。打架,拼的就是爆发力和技巧,赵凤声在这方面有充足把握。

“高手,你练习的时候悠着点,别把老腰闪了。”

钱大宝当着同学的面喊赵凤声为表叔,私下里还是称呼高手。

对于明天的比赛,小胖子还向线人打听过了,对方派出三人应战,分别是标枪、跳远,还有一百米短跑。对方显然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害怕赵凤声在中长跑项目具有专业水准,绕开了耐力为主的项目,只比拼纯粹力量和爆发力。小胖子听完后恨得牙根痒痒,可表叔夸下了海口,项目由对方指定,现在反悔也于事无补,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个玩意该咋扔?”赵凤声拿起标枪当乌木枪耍了一个枪花,可惜没有女神姑姑的十分之一风采。

“高手,我超级后悔认识你。”钱大宝捂着额头欲哭无泪。

为了明天着想,他拿出手机,搜索出标枪高手视频,递给表叔,贼兮兮说道:“要不我买通人给他们下药算了,反正比赛是下午开始,午饭的时候,给他们弄点泻药伟哥啥的,直接把那帮人弄趴下,连撒尿的力气也给他整没了。这招叫啥来着?是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草!本少爷简直是智勇双全的全才,太他妈diǎo了!”

“你这叫下三滥。”赵凤声白了他一眼。

“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嘛。你要是有乌威霍恩那两下子,我才懒得跟那帮家伙玩心眼。”钱大宝指着视频里的世界冠军说道。

赵凤声专注看着视频,从握枪的姿势,到握枪的位置,发力重心,助跑程序,一个不落记在心里。这种运动不仅仅依靠力量,更注重技巧,尤其是身体协调性,腰部爆发力是重中之重。

腰?

赵凤声练了二十多年《蹲墙功》,练的就是腿和腰。

基本要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赵凤声举起标枪,准备迎来人生中第一次标枪投掷。

钱大宝撤出几步,眼神满怀期望。

初次投掷,赵凤声不太敢发力,用出大概六成左右的力道,助跑,投掷,动作轻轻松松。

标枪脱手而出,歪歪斜斜飞了十几米后,绵软无力落到草丛里。

钱大宝再次捂住了额头。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在寂静的夜空。

赵凤声和小胖子对使一眼。

完蛋了。

扎到人了?!

第三百五十章 一枪扎出个程姐姐

赵凤声飞奔过去查看情况,钱大宝连滚带爬紧随其后。

标枪前端尖锐,附加投掷者的力量,可以轻易撕裂人体脆弱的身体。前段时间新闻有过报道,有位女学生在操场漫步,被突如其来的标枪直接贯穿胸腔,串成了糖葫芦,性命岌岌可危。连坚硬的肌肉组织都抵挡不住标枪威力,由此可见,冲击力是如何惊人。

赵凤声投掷前还特意瞄了一眼,操场黑漆漆一片,并未发现有人经过啊,惊呼出声的明显是女子独有的尖锐喊叫,难道草丛里埋伏着一对不畏寒暑的野鸳鸯在野战?

等到赵凤声心惊胆战钻进草丛,借着暗淡的月色,发现一位女人跌坐在石凳旁边,瘫倒在地面,仅用双手扶住石凳,标枪掉落在周围一米左右位置。

还好,没扎到人。

赵凤声暗自松了一口气。

打开手机手电,赵凤声发现体态娇柔的受伤女人,竟然是英语课老师程白露。她脸色煞白地捂住左臂,浸出的血迹,将burberry米色风衣染出一抹暗红色,往日里精美的五官皱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痛苦,眼角还有斑斑泪迹。

“程……程老师,你……你怎么躲在草丛里面啊……”钱大宝狂奔过来,喘着粗气惊讶问道。

程白露咬着嘴唇,瞪了两位肇事者一眼,没有答话。

今天晚上,程白露收到初恋男友结婚的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

她和初恋男友自从高中时,就你情我愿成为恋人,男的才华横溢高大英俊,女的娇俏可人聪明伶俐,是无数人艳羡的神仙眷侣。高中,大学,工作,始终相伴在一起,奉献出各自珍贵的青春,可熬了**年,等到谈婚论嫁的阶段,男友却以性格不合为由,提出了分手要求。

程白露性格外柔内刚,不是那种抱着男友裤腿死去活来祈求怜悯的女人,见到男友强硬的态度,一气之下分道扬镳。

虽说时间是抹平伤口的良药,可过了半年,程白露始终对负心汉念念不忘,一回忆他的音容笑貌就心如刀割,毕竟是一起厮守八年的伴侣,像是亲人一样根植在血脉里,这辈子恐怕也割舍不掉。

从那以后,程白露就对恋爱十分抗拒,或许是旧情难忘,又或者是对男人的见异思迁产生本能抗拒,铁了心地不交男友,一直单身到现在,成为了学生口中的斗战剩佛。

每一位与社会主流价值观相违背的人,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这就是程白露简单而悲情的故事。

赵凤声仔细检查完程白露伤势,只是左臂被标枪擦伤皮肉,连肌肉组织都没有伤及,赵凤声放下心头大石头,柔声道:“程老师,我带你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

程白露狠狠拿肘部挥舞,用力挣脱赵凤声想扶她起身的双手,倔强的如同在生闷气的小孩子。

其实左臂的疼痛倒是次要,关键是伤心欲绝地时候,冷不丁飞来一柄势如破竹的标枪,这算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任谁遭受无妄之灾也得吓一哆嗦,初恋男友即将结婚的阴霾还挥之不去,再被人拿标枪差点吓跑三魂七魄,程白露没有立即跳脚骂娘,已经算是给赵凤声面子了。谁让这个讨厌的家伙和初恋男友长相有着五分相似之处,想骂都骂不出口。

“程老师?”赵凤声见到她埋头生闷气,又喊了一声。

“我自己能走!”

程白露撑住石凳,艰难地站起身,还没站直,双腿就再次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出溜,还好赵凤声眼疾手快,本着君子之心扶住她的肩头,这才没有使得伤上加伤。

“把你的手挪开!”程白露骂不出口,但憋了一肚子闷气,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就有揍人的冲动。

赵凤声怕她栽倒,固执地纹丝不动。

“信不信我喊人说你非礼!”程白露怒目圆睁吼道。

“程老师,您这就不讲理了吧。您受伤的事情,确实是我有错在先,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完全不知道您在草丛后面,所谓不知者无罪,您就消消气,先把伤处包扎好了,到时候再发脾气也不迟。反正我就在学校呆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啥时候想拿我撒气都可以。”赵凤声态度和蔼分析着其中利弊,嘴角挂有一抹真诚笑容,实在让人不忍心再对他发火。

“你注意点,别碰到我的伤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程白露无法再绷起脸充当泼妇。被这么一闹,她剪断对前男友的怨念,认清覆水难收的现实,语气渐渐恢复平时状态。

“好嘞。”赵凤声笑容可掬应承道。

学校医务室距离操场只有几百米距离,即便程白露步伐缓慢,五分钟也就走到。

白发苍苍的老医生诊断后,说不用缝针,先用酒精消毒,疼的程白露拿刀子似的眼神频频剜向肇事者,赵凤声点头哈腰陪着不是,态度真诚,这才没有惹得佳人有进一步发泄怒火的倾向。

包扎完毕,赵凤声回味着程老师柔弱无骨的肩部线条,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妙风情,再搭配她白皙透亮的晶莹肌肤,确实和她平日里咄咄逼人的形象不大般配。

浪费了。

赵凤声由衷感叹道。

“你在那琢磨什么呢?”程白露瞅见肇事者在那神游天外,好奇问道。

“没什么。程老师,今天冒犯了您,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不然明天我请您去金桂园搓一顿来表达歉意?”赵凤声扭过头笑道。

“不用。”程白露披好风衣,将颈部的风情也尽数遮盖,“听说你明天代表咱们学校,要在运动会上挑战师范大学?”

“不愧是程老师,消息这么灵通。”赵凤声拍了一记无关痛痒的马屁。

“想要道歉,就帮学校在运动会争一次光。如果你能取得好的成绩,饭就免了,但你若是被师范大学压得抬不起头,可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程白露想了想,没指望赵凤声一举夺魁,毕竟体育系的学生实力在那摆着,强迫一位中年大叔,跟身体处于最佳状态的小伙子们比拼,并且拿到金牌,太强人所难了。

“如果我明天运气爆棚拿到第一名,怎么算?”赵凤声恬不知耻问道。

“我个人会再给你颁发一份奖励。”程白露只当他信口开河,不屑笑道。

“啥奖励?”赵凤声追问道。

“只要不是超出我能力范围之外,随便你提。”程白露无所谓道。

“程老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赵凤声两眼放光道。

“好。”程白露随意答道。

赵凤声翻出藏在肚子里快要发霉的龌龊心思,笑的相当诡异。

第三百五十一章 粉墨登场

今天阳光格外温顺,照在人身上懒懒洋洋,许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资深宅男腐女走出宿舍,享受着初春季节里第一缕暖风。

操场上人头攒动,人数比昨天多了一小半,围满了校园男生,他们的到来,其实想一睹四大校花真容,měi nu的威力堪称山崩海啸,比起导弹的杀伤力还要震撼。

引来男生们趋之若鹜的导火索就坐在师范大学方阵中间,褪去了那身大杀四方的旗袍,取而代之的是牛仔裤加薄羽绒服,洋溢着另一种青春韵律。这种亲民服饰显然比旗袍更具有亲和力,也使得胆大的男生跃跃欲试,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商楚楚就收到十八封情书和二十三份巧克力,止咳润喉的矿泉水纯净水摆满了一地,足够百八十人痛饮一上午。无奈有白小眉这位护花使者尽忠职守,所有爱慕者,都被她一人用锋利的言辞杀得丢盔弃甲,白小眉还有做压寨夫人的天赋,前来表达爱意的同学,礼物留下,人直接滚蛋,弄得小伙子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楚楚,刚才那位同学长得还不错啊,又高又嫩,很有小白脸潜质,出手也大方,竟然送了一盒godiva巧克力,还是最顶级的那种,估计家境相当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白小眉毫不客气拆开包裹精美的礼物盒,双眼一亮,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兴许是chi rén嘴短,白小眉不留余力地进行举荐,想让闺蜜摆脱单身困扰。

“你喜欢的话,拿去用,他好像是美术系的系草,出了名的放浪形骸,女朋友一年内换过五任,无一例外以劈腿告终。假如你喜欢戴绿帽子,那就勇敢追求,到时候头顶绿油油一片,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商楚楚拖着尖俏的下巴嘀咕道。

“绿就绿呗,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顶点绿,男人都一个德行,哪只猫儿不偷腥?被帅哥男友劈腿,总比被丑八怪劈腿感觉要舒服一点,就当老娘嫖了几天免费的鸭子,他还得管我吃管我喝,没准弄几套一线服装穿穿,多划算。”白小眉的性格如同她的外表一样彪悍,很快想通里面的利弊得失。

“你厉害。”商楚楚双手竖起大拇指,不得不拜服在闺蜜奇葩的思维方式。

“大měi nu,大学都快上完了,你还没被人上了,太对不起你的青葱岁月了吧?”白小眉一口气塞进两块巧克力,语不惊人死不休。

“能淑女点吗?”商楚楚察觉到数道惊异的目光,光想拿矿泉水瓶把闺蜜的嘴巴塞住。

“你能憋得住啊?”白小眉压低了声音。

“白日宣淫,其罪可诛。”商楚楚咬着纤薄的嘴唇,悄悄说道。

“我还真想找个男人yu xiān yu si。”白小眉摇头晃脑大放厥词。

“网上有卖电鳗的。”商楚楚撇嘴道。

她可不是一本正经的大家闺秀,从她单身闯进魅力国汇就可见一斑,人前文静,人后调皮,符合她双子座的性格。

“我靠!商楚楚,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黄鳝竟然还不满足,还想要电鳗!”白小眉失声惊呼。

“你能不能小声点!”察觉到周围人呆滞的目光,商楚楚急忙捂住了口无遮拦的嘴巴。

“哈哈!”白小眉作弄完闺蜜,师范学院方阵中传出肆无忌惮的豪迈笑声。

师范学院正对面,就是政法学院所在的啦啦队,程白露位列其中,dior墨镜,白色新百伦套装,运动风浓郁,展现了英语老师风格迥异的另一面,。不少学生党都喜欢shu nu这一口,比如光头强二代孙志飞,今天他由于没有比赛,坐在啦啦队中间享受女同学相伴左右,但是他的视线始终在程老师身上环绕,贼眉鼠眼的暗中窥探,顺便擦一下溢出的口水,形态十分猥琐。

程白露却无法察觉到鬼鬼祟祟的目光,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赵凤声身边的女孩吸引,鹅蛋脸吹弹可破,足足有一米多的měi tuihun yuán修长,放到哪里都是不可多得的尤物,关键是女孩对着赵凤声频频秀恩爱,又是喂水,又是喂零食,两人谈笑风生,简直是对单身狗造成一吨重的伤害。一分钟之内,程白露的视线透过价值不菲的墨镜,差不多有四十秒的时间洒到薛如意身上,一边纳闷这位女孩什么来头,一边暗自感慨着造物者不公,把所有恩宠都给了长腿女孩,羡慕之余夹杂了一丢丢嫉妒。

因为两位měi nu的到来,政法学院的运动员们爆发出不同以往的战斗力,成绩节节攀高,一举拿下了8分,马上要摆脱倒数第一的窘境。

“还渴吗?再喝点水吧。”

薛如意听说今天意中人要上场比赛,也前来加油助威。生怕他营养不良在赛场比不过人家,十分钟内喂了四次食,灌了三瓶水,把赵凤声肚子弄得鼓起一大圈。

“表嫂啊,你看表叔的肚子比我都大了,一会咋跟人家比赛啊,你再这么做,我都怀疑你是对面派来的奸细。”钱大宝拍了拍自己的将军肚,急忙制止了长腿妞过犹不及地表达爱意,

“有力气才能比赛啊。”薛如意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说道,难怪赵凤声说她是情商和智商成反比的怪物。

“姓孙的,你就准备去认怂吧!”钱大宝朝旁边大喊一句。

孙志飞收回tou kui程老师的目光,愕然回头,拍着胸脯逛逛作响,意思是丢脸的事包在我身上。

赛程紧锣密鼓地进行,马上要迎来标枪比赛,跟赵凤声下战书的体育学院壮汉,趾高气昂走到政法学院阵营,一米九的身高搭配结实肌肉相当具有震慑力,冲享受美人温情的家伙勾了勾手指,挑衅意味十足。

赵凤声脱掉外套,露出价格低廉的阿迪王运动装。

起身迎战。

俩人的块头天壤之别,没有人会看好身材偏瘦的赵凤声,只是想看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输相惨不惨,赌输之后,真会喊出那句丢人的爷爷?

无数人对这场对决翘首以盼。

好戏即将粉墨登场。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惊魂一枪

赵凤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步入操场,比完100米预赛的符永伟和他擦肩而过,“实在不行别硬抗,自动认输还来得及,低头认输,只是你个人问题,输掉比赛,那可是整个学校的荣誉问题。你想好了,丢了你的面子是小事,丢了学校面子是大事。”

赵凤声驻足,好笑道:“学生会主席带头吸毒,算不算丢了学校面子?”

符永伟脸色铁青。

赵凤声语重心长道:“毒品,不是个好玩意,我见过太多人深陷其中,自付定力再强,最后也弄得家破人亡。你现在中毒不深,能戒早戒,最好先办个病退手续,把毒瘾戒掉再来完成学业,对你而言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再吸下去,就算毒品要不了你的命,筹集毒资也得使你锒铛入狱,你是学法律的,毒品延伸出一系列的犯罪问题,你比更我清楚。”

符永伟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赵凤声轻轻抬头,望着周围冲符永伟加油助威的学生,沉声道:“看看那些支持你的学弟学妹,倘若他们知道你这位德高望重的学长有吸毒史,该怎么想?既然作为学生里的杰出代表,我相信你对学校有种特殊荣誉感,你自己,本身就是学校的荣誉。抹黑丢人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符永伟攥紧拳头,视线死死盯着鞋面。

赵凤声撸起运动服袖子到达肘部位置,叹气道:“苦哈哈的家庭背景,熬到天之骄子不容易,爹娘一辈子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唯一期盼就是让你成为栋梁之才。你倒好,非但不孝顺,还知法犯法开始吸毒,脑子被驴踢过?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想挤进校园里接受高等教育。有位老人给我讲过他的经历,他家在农村,出生贫寒,由于时代原因,想上学却摸不到门路,哪怕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了市里闻名遐迩的企业家,他还是对上大学抱有一份纯真的希望,可惜直到含笑九泉,这份心愿也没能实现,用他的话说,是没法光宗耀祖了。”

赵凤声拍了拍他的肩头,“为了你的爹娘,早做决断,爹不在了,起码还有老娘要孝敬,我见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老人在葬礼直接哭晕过去的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当场暴毙的情况。给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皓首老娘,想想老爷子去世时的情景,我不想再目睹一处人间悲剧上演。”

符永伟连抬头的力气都丢失的一干二净,泪水夺眶而出。

赵凤声抛出这些推心置腹的话语,无非是想让他浪子回头金不换,还顺带些草根痞子肺腑之言,珍惜来之不易的学府时光。

至于符永伟会怎么选择,赵凤声只能拭目以待。

标枪第一轮初赛即将完毕,只剩下赵凤声投掷,体育学院的壮汉以55米的惊人成绩,意料之中排在头名。发现赵凤声磨磨唧唧踌躇不前,壮汉嚎了一嗓子,催促他赶紧过去比赛,标枪赛程有着明文规定,超出时间当做弃权处理,壮汉可不想让他输得这么轻松,打脸打到位,要赢就赢得彻彻底底。

赵凤声屁颠屁颠跑到标枪参赛场地,身后5438的参赛hào码惹得人群哄堂大笑,赵凤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裤子扯出大洞,偷偷地摸了摸,没觉得裤裆扯了啊。

结果裁判递过的标枪,和昨天练习时的别无二致,赵凤声正琢磨着以啥姿势引爆全场女生尖叫,裁判喊了句你只有十秒钟时间了,吓得赵凤声匆忙一投,标枪势如闪电脱离手掌。劲头倒是挺足,可惜方向南辕北辙,没有抛向赛场,而是冲着壮汉头顶奔袭而去。

壮汉急忙连滚带爬卧倒在草地上,躲过了势如破竹的夺命一枪,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人群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啦啦队中的钱大宝一拍大腿,跳起来喊道:“表叔太牛叉了,这是想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大庭广众之下一枪结果了那孙子,啥赌注都烟消云散。过失伤害,顶多赔点钱或者判个缓刑,我说表叔怎么自信满满呢,老霸道了,简直比本帅胖还人才!”

专精刑法学的于青甫赞同地竖起大拇指。

“不好意思,第二次投,还不太熟悉。”赵凤声挠着头傻笑道。

壮汉不清楚他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咬着牙,气的浑身直哆嗦。他也没向裁判kàng yi这小子蓄意谋杀,万一取消掉他比赛资格,那可咋整,赢得不明不白,不具有说服力。所以壮汉只好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等到比赛结束时新仇旧恨一起报。

第一轮比赛,壮汉以第一名高居榜首,赵凤声投掷犯规,没有成绩。好在标枪总共分六轮,取其中的最好成绩来判定名次,赵凤声还有挽救的余地。

第二轮投掷开始,壮汉或许是憋了一肚子火,引得战斗力爆棚,直接扔出了57米的傲人成绩,这比他训练时的最好成绩还要远了一米多,放在专业运动员里面也能称得上马马虎虎。

壮汉得意一笑,坐等讨厌的家伙丢人现眼。

轮到赵凤声投掷第二枪,壮汉匆忙躲到他身后位置,深怕他公报私仇再冲自己来那么一下。

政法学院全是打官司的个中翘楚,要是自己挨了不明不白的一枪,怎么算?省政法口全是他的师兄师姐,那些老教授出了名的护犊子,一道指令下去,fǎ yuàn检察院全是人家的徒子徒孙,哪怕不是误伤也得判成误伤啊。壮汉可不想成为枪下亡魂,死了都没地伸冤。

其实壮汉的担心完全是多余,赵凤声才不想惹是生非,刚才的一枪完全是手滑引起的误会。见到裁判发出投掷的指令,赵凤声举起枪,腰臂合一,嗖地一声丢了出去。

标枪飞行一段距离后稳稳落地。

远处裁判测量完距离,31米。

壮汉阴恻恻一笑。

高中生的水平而已,看你小子还怎么蹦跶。

等着喊爷爷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白虹贯日

由于标枪对于技术性要求太高,学生们很少有人去报名这个项目,五所高校,满打满算也才十几个人参加。三次投掷过后,总共有八人进入下一轮,赵凤声第三次投掷发挥不佳,还没有第二次扔得远,以31米的成绩垫底,堪堪混入决赛资格。

体育学院的壮汉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到赵凤声身边,阴阳怪气笑道:“小子,还以为你深藏不露,原来是只软脚虾,洗干净脖子等死吧,看你一会怎么收场。”

“小子?借你吉言啊,才发现原来我还长得挺嫩。”赵凤声摸着小沧桑的脸蛋,嘿嘿笑道:“你这一身黑毛,看着跟黑山老妖似的,难道是传说中的返祖现象?厉害了我的哥。”

赵凤声只对女人让步,可不会对长相酷似人猿泰山的家伙一忍再忍。

“政法学院全是一帮油嘴滑舌的窝囊废,敢不敢接触爷们点的项目。”赵凤声心目中的人猿泰山嗤之以鼻。

“玩啥,玩砍人?”赵凤声瞠目结舌道。

“你这小体格还敢打架?要不比赛结束后,你还是不服气,咱们找个地方约一架,随便你叫多少人,信不信老子一挑十。”人猿泰山自信满满道。他是体育学院的一霸,凭借力量优势,放翻过不少好手,其中就有散打专业的学生,口出狂言也不是无的放矢。

“算了,医药费挺贵的。”赵凤声手指蹭着鼻子实话实说。

人猿泰山还以为他是在变相求饶,狰狞一笑,卖弄一下胳膊强健的肌肉,转身走开。

第四轮投掷开始,选手们已经适应赛场节奏,加上身体关节慢慢活动舒展,成绩节节爬升,有位同学投出了52米的佳绩,在人猿泰山的57米紧跟其后,可5米的距离在标枪里犹如一条巨大鸿沟,依旧是可望不可即。那位同学也不气馁,第二名可以登上领奖台,能风风光光回去交差了。

人猿泰山的成绩始终在57米之内打转,无法突破生理极限,赵凤声第四投是25米,这让人猿泰山不住露出嘲笑嘴脸,思索着一会如何羞辱讨厌的家伙。

第五投完毕,赵凤声依然没有打破31米的瓶颈,扭着腰部,活动着身体各个关节,脸上依旧是一片风轻云淡,看不出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

由于赵凤声拙劣表现,政法学院啦啦队中,一大帮人无精打采注视着赛场情况。钱大宝急的抓耳挠腮,孙志飞昏昏欲睡,于青甫干脆掏出手机搜寻着附近人,看看能不能遇到心中女神商楚楚。就连程白露都不看好赵凤声能逆转翻盘,一口接一口喝着矿泉水,脸色呈焦急状态。只有薛如意锲而不舍地攥紧小拳头,心中一遍遍念着他能赢,默默地为意中人加油鼓气。

“老孙头。”钱大宝有气无力喊了一句。

“是不是输了?该我去丢人现眼了?”孙志飞从昏睡中惊醒,慌忙站起身,没有忘记自己重任在肩。

“还没有,才比完第五轮,还有最后一轮,但看形势也快要缴械投降了,我通知你一声,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钱大宝脑袋耷到前胸,一副快要猝死的模样。

“切!不就是喊爷爷嘛。本帅哥闯荡江湖多年,见过无数的大风大浪,还怕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孙志飞豪情万丈打着包票,突然话锋一转,低声问道:“一会认输的时候能不能戴个墨镜?万一有损我的英俊形象,咋办?”

“事先又没说好如何认输,那就是没有附加协议,你就戴着呗,喊一声爷爷撒丫子就跑,既不把脸丢尽,还履行了诺言,完全符合契约精神。”110宿舍头hào智囊于青甫在旁边分析着操作可能性。

“好,爷爷一会教育教育那帮大傻叉,现在是聪明人的天下。”孙志飞咧着地包天傲然笑道。

其它比赛告一段落,只剩下标枪赛场迎来最后一击,但学生们仍然守在操场四周,等待着沸沸扬扬的赌约落下帷幕。往常的标枪因为观赏性欠缺,比赛很少引起关注,没想到今天吸引了大部分人眼球,其实他们对于成绩无所谓,只是想看看政法学院的学生怎样收拾烂摊子,说白了就是在看笑话。

第六投开始,有人猿泰山57米的成绩遥遥领先,就像是一座大山无法逾越,基本能确定排名,选手们进行象征性投掷,忙碌一天的裁判都连连打着哈欠,催促着选手尽快完成比赛。

“楚楚,咱回去吧。”白小眉伸个懒腰,露出绿色的另类内内。

“那里不是还有一个项目没有比完吗?”商楚楚指着标枪赛场。

“你这形象大使还真是尽忠职守啊,不比完最后一项就死死坚守第一线?”白小眉瞥向草坪,翻白眼道:“标枪有什么好看的,用脚趾头思考,都能猜出体育学院的大块头能一举夺魁,你在看什么,难道在期盼比我身材还窈窕的帅哥能够翻盘?你没看他的成绩啊,距离第一名20多米呢,哼!他要是能赢了大块头,我明天在学校里直接裸奔!”

“希望我能记录下精彩的一刻。”商楚楚心不在焉说道。

她之所以赖着不走,就是觉得那个单薄的身影有些眼熟,可惜200度的近视眼使得50米外成了遥不可及的距离,让她眯着眼都无法看清那人的五官轮廓。

赛场内。

“快点吧,我等的都不耐烦了。”人猿泰山怪笑道。

赵凤声晃着八字步接过标枪,深吸一口气,将标枪斜放在掌心,大拇指和中指握在标枪把手末端第一圈上沿,食指自然弯曲斜握在标枪,无名指和小指牢牢紧握,这是他观察高手视频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前几轮投掷,他并未尽全力,只是感受着标枪投掷要诀,将发力技巧烂熟于心,如果他敞开了扔,肯定要比31米要超出一大截。将自己成绩缩小在固定范围,是不想让人猿泰山感到压迫感所选用的战术,万一那家伙战斗力爆发,扔出更远的成绩,那可就不好超越了。

藏拙。

赵疯子在社会摸爬滚打赖以生存的技巧。

和壁虎断尾,变色龙随着周围情况变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持枪。

赵凤声曲臂举枪,大小臂夹角约为90度,稍高于头,枪尖稍低于枪尾。

阿迪王旅游鞋前脚掌猛踏草坪。

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蹿出。

爆发出恐怖的冲刺速度。

接近投掷线之后,赵凤声略微放缓极限速度,将步伐和呼吸保持一致。

右臂向后一拉,腰部蹦出一条不可思议地圆弧。

左脚脚尖点地,核心部位陡然发力,右臂狂舞,挥出一道劲风。

标枪顺势丢出。

在空中以40度的完美角度急速飞驰。

跨过操场无数的茵茵绿草,冲着太阳一再逼近。

钱大宝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武侠小说里出现过的招式:白虹贯日。

标枪尾部摇摆不停,在空中逗留了昂长的时间才止住上升势头,慢慢呈现出下滑态势。

众人的视线随着标枪划出一道弧月。

枪尖飞行了遥远的距离后终于落地,入土极深。

目瞪口呆的裁判急匆匆上前丈量。

59米。

全场一片寂静。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亢龙有悔

全场人愕然失色,望着场内单薄的身影,震惊之余夹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倒不是59米的成绩太过彪悍,只是超过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平而已,省城标枪高手一抓一大把,从体育学院随便抓个膀大腰圆的老师,都可能是当年扔出过60多米的牛人。关键是赵凤声的身材和人猿泰山相比,体积几乎相差一倍,人们奉行身大力不亏的老话,一个扶风弱柳的中年大叔,如何能赢过健硕强壮的大小伙子?简直是惊掉下巴的怪事。

赵凤声摆了一个深沉的姿势等待许久,始终没有迎来人群山呼海啸般掌声,只有政法学院阵容鬼哭狼嚎了几声,跳出三位高矮不一的身影,兴冲冲跑来拥抱他们的大英雄。

“表叔,我跪了!你是咋扔出这么牛叉哄哄的成绩?难道是巨灵神附体?也没看到你头顶金环脚踏祥云啊,是不是吃了大力丸了啊?!”

钱大宝颤着胖脸的肥肉拍马赶到,冲着赵凤声上下其手,摸着略显瘦弱的右臂,又摸了摸发达的胸肌,就这几斤肉,能把标枪丢出60来米?太他娘不可思议了吧?!

“摸一下500,现在你欠我8000块。”赵凤声无时无刻,都在盘算着如何剥削小胖子彰显资本主义的肥膘。

“真黑!不过值!晚上把你卖给欲求不满的shǎo fu们,她们肯定愿意出更高的价钱,到时候咱俩五五开。”钱大宝猥琐笑道。

小胖子不愧是巨贾后代,转眼间,就想到如何收回本钱的渠道,顺道还能大赚一笔。

赵凤声赏了他一个清脆的板栗。

“表叔,你不会服用禁药了吧?一会赶紧多喝水,这样促进新陈代谢,体院那帮家伙想查都没办法查。”孙志飞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赶紧献出类似于亡羊补牢的良策。

“天天躲在被窝偷看吉泽姐姐的美脚,你智商也撸出来了吧?!”于青甫推了推眼镜,不屑一顾道:“表叔真要是服用了xing fèn ji,哪怕喝一顿的水也于事无补。再说你看表叔用生命在玩命的装逼,哪像是服用xing fèn ji后的亢奋状态,是不是啊,表叔?”

赵凤声故作高深地双手揣兜,其实他光想暴揍这仨臭小子一顿。

“表叔,前奏就已经欲罢不能了,是该迎来gāo cháo的时候啦!”钱大宝贱兮兮地舔着嘴唇,视线望向几米开外的人猿泰山。

孙志飞自诩为110宿舍扛把子,当仁不让扛起了找茬角色,一步三晃走到人猿泰山身前,“啪”的一下搓出响指,“大块头,别傻愣着了,比赛完了,该履行诺言了吧?我们这边总共四人,也不需要你一声一声地喊完,随便挑一个爷爷当孙子吧。”

狐假虎威,大致便是如此作态。

人猿泰山又羞又怒,脸色涨成紫红,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体育生大多是心直口快的爽朗汉子,众目睽睽之下,更做不出当众撒泼抵赖的下作勾当。人猿泰山鼓足勇气,刚要挤出那句难以启齿的话语,就听见一句,“算了。”

赵凤声表情温和说道:“只不过一句戏言而已,别当真,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谁赢谁输都很正常,相信你赢了以后,也不会真让我们喊爷爷吧?”

人猿泰山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大度,急忙把头点的像小鸡吃米一样。

赵凤声伸出右手,微笑道:“相识即是缘分,能聚在一起不容易,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我叫赵凤声,改天一起喝酒。”

严格来讲,赵凤声性格称不上温和大度,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阴狠小人,他的处事风格完全根据对方而言,譬如侮辱李爷爷的陈蛰熊,赵凤声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肖贵和他从相互较劲的对手,变成推心置腹的兄弟,也是经历了一个必然过程。只要是不触及逆鳞,赵凤声基本会以慷慨相待。

《周易》里有个无人不晓的乾卦,叫做亢龙有悔,意思是物极必反,日中而昃。做事情超过一定的度,就会发生转变,好事会慢慢朝着坏事发展。亢,即穷高,只知进不知退,肯定会做出懊悔终身的事情。

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文种,三位都是不出世的猛人,可结局怎样?两人被车裂,一人抹了脖子,死因都是不知进退,导致名臣将相化成一堆枯骨。

凡事适可而止,切不可过于强求。

赵凤声记性很好,师傅的谆谆教导始终默念于心。

一个卑微如浮萍的穷小子,把自己姿态放得很低,只能如履薄冰地在江湖中苟延残喘。

所以肖贵,张小光,严猛,甚至是二哥唐宏图,都和他化敌为友,成为赴汤蹈火的情义兄弟。

而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体育生,赵凤声更没必要玩起鱼死网破那一套。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我叫段鹏。”人猿泰山心情急转,导致说话吭吭哧哧,没忘记握住比他小了三hào的手掌。

“后面几项,就不用再比试了吧?”赵凤声笑意然然说道。

“不……不用了。”段鹏回应一笑,拽着运动裤衩边角,说不出的尴尬,还有着懵懂的青涩。块头再大,也不过是位二十啷当岁的大男孩。

裁判领奖的催促响起,赵凤声和段鹏并排走上领奖台,接受了鲜花和经久不息的掌声。扫着一个个热情洋溢的面孔,饶是老司机脸皮贼厚,也难免流露出一丝赧颜羞意,沧桑的脸蛋浮现一抹潮红。

回到政法学院的阵营,喜形溢于言表的程白露,提出要在金桂园大摆筵席,用来兑现自己比赛前的承诺。钱大宝见到有老师自告奋勇掏腰包,代替自己请客,乐得省点银子,第一个带头响应。赵凤声清楚这小子打的是什么算盘,悄悄掐了一把小胖子腰间肥肉,低声说道这事不算完,明天你继续请客。

钱大宝撇起嘴角欲哭无泪,暗骂老司机做人太不厚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 无地自容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金桂园进军,期间遇到刑诉法的老教授黄煜,八字胡,中山装,很另类的仙风道骨。

对于这位省司法口的宗师巨匠,不仅是学生们秉持恭敬态度,就连程白露都敬重有加,笑意然然问着老先生是否能一起参加聚会。黄煜为人处世,出了名的天马行空,带着学生偷草莓,跟学生撸袖子打架,甚至上课时,指名道姓大骂哪位厅级干部违法党纪国法,迟早要被纪委查办,作风犀利,狂放不羁,比起痞子们还多出一股江湖习气。

听到赵凤声在体育学院引以为傲的标枪项目,代表政法学院压下老对手一头,老教授皱纹瞬间绽开,枯瘦的手掌拍打着赵凤声肩部,用一口稍带家乡话的赞美言辞,夸了超龄小新生几句,并且扬言要蹭几杯酒,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

众人迎奉献媚将老教授请进房间,不约而同拍着马屁。

程白露作为老师和请客东家,理所当然该坐上主位,可有黄煜这座大佛大驾光临,程白露含笑将老教授捧到主座。黄煜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显赫位置,拿起菜单一通乱点,全部是价格高昂的硬菜,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初来乍到的赵凤声当然不晓得老教授脾性,不露声色地询问着小胖子来龙去脉,钱大宝神秘兮兮说了一句:老教授见了副部级干部也这样。

我滴个乖乖。

赵凤声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向双平和张新海。副部级,啥概念?整个武云市都挑不出一个。

咱也算是享受副部级待遇了?

赵凤声双腿并拢,脊背挺直,拿出小学一年级时的规矩坐姿,正襟危坐面对着桃李满天下的老人家。

“你叫什么名字?”黄煜翘起二郎腿,捋着八字胡,询问着有功之臣的名讳。在赵凤声眼里,这就是高人姿态了。

“学生赵凤声。”被浑浊的目光注视的家伙急忙起身回答。

这番恭敬表现,让同为老师的程白露秀目含怨,自己第一次提问这家伙的时候,可没如此恭顺过。

“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好名字!谁给你取的?”黄煜拍着桌子赞叹道。

“我爷爷。”赵凤声毕恭毕敬答道。

“想必也不是一枚凡夫俗子,能否给黄某引荐引荐?”老教授略带期盼问道。

“家祖仙逝多年。”

赵凤声习惯了和李爷爷拿古语相互打机锋,听到老教授言辞中有些崇古意味,赵凤声猜测他应该是位老学究,顺便用古文投其所好。见缝插针的功夫,赵凤声早在十几岁时就已经轻车熟路,已经进化为本能之一。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可惜了。”黄煜拿起桌上清香型十八酒坊,自斟自饮了一杯,稀薄的眉毛悄然皱起。

“黄教授,我替家祖谢您一杯。”赵凤声双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这个学生有点意思,改天来我办公室好好聊聊。”赵凤声的言谈举止颇对老教授胃口,堆起吝啬的微笑,跟他碰了一杯。

赵凤声受宠若惊,重重点头。

“会不会下棋?”黄教授追问道。

“您指的是橘中戏,还是木野狐?”赵凤声fēng sāo地抛出象棋和围棋的古代别称。

橘中戏是指象棋,木野狐是指围棋,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若不是师傅时不时指点他历史文献,加上赵凤声记忆力奇佳,恐怕他也记不住拗口的词汇,这比小学数学题还令他头疼。

“哦?”

黄教授拉出一个长长的尾音,显然是赵凤声的刻意卖弄,成功引起了老爷子注意力,他兴致勃勃道:“看不出来你不光是体育拔尖,传统文化也知之甚详。现在年轻人哪会对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感兴趣,怎么,以前得遇过名师?”

“家里人酷爱,耳濡目染下浸染一些皮毛。”赵凤声柔声答道。

“难得啊……”

黄教授叹道。将打着补丁的布鞋用力一蹬,单腿盘到椅子上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当下的年轻人崇尚英语,迷恋互联网,把老祖宗的东西丢的七零八碎,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孩子了。其实科技与时俱进,是好事,我这糟老头子也明白其中道理,可把先贤的精髓弃之如敝履,本末倒置了。无论是官场,商场,都是拿着祖宗的东西翻来覆去地步步为营,万变不离其宗,参悟好国学,于公于私都大有裨益。这几年还好,国家正大力扶持着传统文化,将好东西换种方式呈现在公众面前,提高国民素养,熏养国民精神,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也在向领导谏言,在学校内开展国学班,普及国学文化,不为别的,就想把好东西一代代传承下去,别让这帮老不死的带进棺材,愧对列祖列宗。希望你还能赶得及,能当上第一批学生。”

“学生受教了。”

赵凤声发自肺腑地弯腰行礼。

他听钱大宝聊过,这位老教授当年抵挡住高官厚禄you huo,在学校任劳任怨地当起了育人园丁,别的教授当上系主任,熬上副校长,甚至还有人鲤鱼跳龙门,进入了市委和省委领导班子。可黄煜在老师岗位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培育过一茬又一茬的学生,校长都换了四任,但老先生依旧是一成不变当着教授,至今还住着学校分配的房子,上下班全靠自行车代步,从没出现过吃拿卡要现象,简直是政法学院里一朵奇葩。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形容老人家一点都不为过。

而自己的目的,无非就想抱上一条大腿,用李爷爷教的借势手段,找到独属于自己的保命符。

跟默默无闻教了三十多年书可敬可爱的老先生用这一招,是不是太chi luo裸了?

想到这里,赵凤声臊得面红耳赤,心里忐忑不安,挺不是滋味。

“赵凤声,明天下午六点,你来办公室找我。”黄教授手指敲着桌子提醒道。

换作半个小时以前,赵凤声恨不得立刻弹冠相庆,可现在他却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轻声轻语说了一个好字。

第三百五十六章 桃园酒楼

武云市,桃园街。

老街西边新开了一家饭店,叫做桃园酒楼,占地面积一千平方米左右,总共分为上下两层。开业不到两个月,生意好得出奇,每当夜幕降临,许多车辆像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样,准时赶到酒店门口,从几万块的国产车到上百万的进口豪车,应有尽有,和小型车展有的一拼。由于酒店停车场位置有限,占不到车位的车主,索性将车停在人行道或者机动车道,为交警们的福利添砖加瓦。

来到酒店消费的人群,基本以描龙画凤的社会闲散人员为主,大金链子,运动装,b版爱马仕豆豆鞋,脑袋再来个鬓角剃光的大背头,这就是新一代痞子标配了。跟赵凤声那个时代痞子相比,在审美上堪称一对难兄难弟。

桃园酒楼之所以门庭若市,是因为这家饭店的老板来头极大,经过小马庄一战,进一步巩固江湖大哥地位的大刚,名声大噪的花脸,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新大佬的枕边人,崔亚卿。

三人联手,新入行的痞子们哪个不得来烧香拜佛?就算店里饭菜做得比屎还难吃,也得露出吃到人参果一般的甘甜笑容,原因无他,怕触了大哥们的霉头,断了前程不提,还得被揍得胖头肿脸。

二楼208包间,烟雾缭绕,浓郁缥缈,像是进入到某个不知名的妖精洞府,眼神差点的,连旁边的人都瞧不清楚对方长啥样。有位黝黑的汉子从盘子里想夹块红绕肉,到嘴边才发现是姜块,骂骂咧咧嘟囔一句他凉地,悻悻然丢掉筷子。

大刚坐在主座,撇着大腿,一手夹着香烟猛chou,一手摸着从典当行赎回来的拴狗式大金链子,一张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丑脸堆满阴沉。

“刚子,来,走一个。”老佛吃不着到嘴的肥肉,端起酒杯想慰藉肚里的酒虫。

“喝你妹的喝!老子今天很不爽,别几把找我。”大刚猛地将烟头弹到地面瓷砖上,蹿出一溜火星子。

老佛习惯了他这鸟样,腹诽道爱喝不喝,自己将酒盅美酒一口闷掉。

“咋了,靳大老板,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眼睛一睁就赚个几千块,咋还弄了一肚子火气,是不是昨天去太阳岛又中标了?”严猛大驴脸扯出一抹怪笑,瞧着比牛头马面还瘆人。

“我中你娘个腿!老子嫖了你亲妹妹才中标。”

大刚斜眼骂了一句,拍着桌子咚咚作响,“话说在前面,这酒楼的利润,有三成是归在生子名下,我只是负责看门。以后谁也别想来这里白吃白喝,我自己喝瓶矿泉水都得他娘的掏两块钱出来,谁要想打饭店的主意,别怪我大刚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你开枪速度,比脱裤子速度也差不了多少。”严猛阴阳怪气笑道,讽刺着某人桃园街火枪手绰hào。

“兄弟归兄弟,买卖是买卖。生子临走前,给我扔了一笔启动资金,二妮和花脸各掏了三十万,他们每人占三成,其余一成是我当经理的管理费。今天这顿,咱也学习外国人的aa制,一人二百,别耍赖啊,谁耍赖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先把钱放到桌上!”

大刚冲着在座众人吆五喝六,从手包掏出两张鲜艳的老人头。

“刚子,有这必要?就算生子在场,也得请哥几个搓一顿吧?我那洗脚房开张时,你们还在我那白吃白喝了一顿,我那会可没找你们收过钱。”大刚的跋扈作风,让把钱看得比命还重的老佛怨声载道。

“**媳妇的!你还有脸提那事?!你要不说,我还忘记秋后算账了。生子在你店里还挨了一刀呢,差点把小命丢了。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这账咋算?!”大刚板起脸,怒气冲冲道。

“当我放了个屁。”老佛急忙认怂。不论是单挑还是小弟人数,他都处于劣势,墙头草的名hào可不是凭空而来,很好认清眼前形势。

坐在一旁喝闷酒的花脸轻声说道:“刚哥,算了,弟兄们聚在一起不容易,今天的钱我来掏。”

大刚沉声道:“花脸,这不是钱的事!”

花脸轻轻一笑,像是经过精雕细刻的五官风情无限,“我哥从不在乎钱,他反复跟我说过,钱乃身外之物,兄弟们不能因为钱而伤了情分。”

“那个臭小子……”

大刚搓了搓凶态毕露的丑脸,叹气道:“哎!~生子不在,睡个仙女也没滋没味,守着饭店也吃不好喝不好,害的我这几天都瘦了十来斤。那小子也不知去哪卖命了,招呼也不打就玩起了消失,跟几年前一个吊样,总得给咱们报一声平安吧?几十天了,电话停机,微信也不上,二妮都去公安局报失踪了,就这也摸不到人,是死是活你给个信啊!”

花脸用力挤压着蝴蝶刀刀柄,反复摩挲,导致指尖泛起苍白,他表情沉重地望了望大门,纠结片刻,低声说道:“我知道我哥在哪。”

大刚眼睛瞬间一瞪,“真的假的?!”

花脸盯着桌上赵凤声最爱吃的油焖大虾,慢条斯理道:“我有个兄弟在省城那边上大学,他今天在朋友圈发了一个视频,是运动会标枪比赛,虽然视频模糊不清,可动作形态都和我哥十分相似。我问过他,视频里的那人什么来头和拍摄时间,他说是政法学院的学生,今天下午刚拍的,如果猜的不错,我哥应该就藏在省城的大学里。”

“草!我说这小子找不到人,去当大学生了?”大刚目瞪口呆,随后一把扑向花脸,“把手机拿过来给我看看!”

“哈哈!就是那臭小子!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错不了。”大刚和赵凤声光屁股长大,仅仅看了一秒就断定视频里的家伙是他的发小。

“走!去省城抓他去!”大刚急匆匆离开座椅,眉飞色舞喊道。

“刚哥。”

花脸轻蹙眉头道:“我哥不愿意告诉咱们他的去向,肯定在办一件大事,咱们现在大张旗鼓地去找人,会不会破坏了他的计划?”

“那咱们偷偷摸摸的去呗。”大刚查清了好兄弟下落,迫不及待想见他一面,至于以什么方式会面,倒是无关紧要。

“我觉得先让那小弟联系上他,以免坏了我哥的事。”花脸头脑清晰,可不会像大刚一样鲁莽。

“行,那你赶紧办!别让那小子又跑远了。”大刚心情大好,举起酒瓶狂灌一大口。

花脸点点头,拨出一个hào码。

第三百五十七章 刀光

听到黄教授邀请赵凤声独自去他办公室作客,钱大宝等几位室友眼珠子都绿了。这些处在最好年华的莘莘学子们,不止会踢足球玩游戏,也懂得世故攀爬,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的浅显道理。

要知道黄教授十几平米的办公室虽然平淡无奇,可暗地里被人誉为“小政法委”,多少政法口的牛人都是从那间屋子出来后平步青云,相继担任省里市里重要职务。黄煜教过的学生成千上万,可受邀进入办公室的寥寥无几,每届学生里能有三五个,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黄教授脾气古怪,动不动爆出几句粗口,大骂官僚主义作风,甚至和学生们观念不和而撸袖子干架,有种老年愤青即视感。能被他青睐的学生凤毛麟角,背地里许多人称他为“黄老邪”。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赵凤声是位扶不起的阿斗,只要他打出黄教授的金字招牌,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身居要职师兄师姐都得卖老师三分情谊,堆起笑容喊一句小师弟,能拉一把是一把。

赵凤声和黄教授只见过几面,这就被“黄老邪”看中了?

钱大宝等人痛心疾首地大呼天道不公。

由于黄教授屈尊降贵莅临庆功宴,房间内气氛稍稍凝重,基本是老教授一人在唱独角戏,阐述着当代国情,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各方面入手,侃侃而谈,观点犀利,唯独对擅长的法律避而不谈,这让赵凤声很是好奇。

老教授酒足饭饱,叫来服务员买单,程白露急忙说这顿饭她付账,老教授挥挥手,说有爷们在场还用女人掏钱?多攒点银子当嫁妆吧,女人岁数大了那得倒贴。

得,碰到一位资深直男癌患者。

程白露神色尴尬。

赵凤声拿袖子捂住嘴角,全身抽搐几下。

程白露跟随老教授后面离开,几位憋了半天的同龄人终于长出一口气,解开上衣拉链,撸起袖子,又是说脏话,又是荤段子,跟刚才的战战兢兢判若两人,恢复了本来面目。

一个小时后,战役结束。

赵凤声左手拎着大喊商楚楚名字的小情fu,右手搂着高唱男人哭吧不是罪的孙志飞,搀扶着一对活宝回到宿舍。

把俩人扔到各自床上,一晚上沉默寡言的钱大宝轻声说道:“高手,咱聊一聊?”

“聊什么?”赵凤声略带诧异望向小胖子。

这孩子平时嘻嘻哈哈,见谁都是个笑模样,极少用慎重语气和自己谈话。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胖子锁了一晚上眉头,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这让赵凤声十分期待。

“他们应该听不到吧?”钱大宝瞥向鼾声如雷的孙志飞,又扫向流着口水的于青甫,谨慎的不能再谨慎。

“你就算爆了他们菊花也醒不了,放心吧。”赵凤声开了一个小玩笑,掏出红云香烟,熟练点燃。

钱大宝躺倒在床上,圆滚滚的脑袋枕住双手,“高手,我爸下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我准备一下,过一段准备出国留学。”

“留学?好事啊。外面都是金发碧眼的洋妞,她们对金钱的态度没那么饥渴难耐,你可以放心地寻找你的爱情了。”赵凤声插科打诨笑道:“你的欣欣怎么办?钱总会同意你带她走吗?”

“我知道欣欣不喜欢我,她只是听说我爸调到泰恒集团才同意和我谈恋爱,这哪是恋爱,分明是交易。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不喜欢她了,或许是她太物质吧。”钱大宝对于自己短暂的恋情感触良多。

“爱情本来就是一种交易。”

赵凤声吐出青白色烟雾,缓缓说道:“家世,长相,年龄,身材,包括性能力,都是一种变相的筹码,两人觉得相互对等,这场交易才可以长久持续下去,共同携手走入婚姻殿堂,你的理解很客观。”

“爱的死去活来的那种也有啊,怎么能叫交易呢?”钱大宝对他的说辞持否定态度。

“喜欢一个人,本身即是一种占有欲,通俗来说就是想得到她,而你拿什么去获得美人芳心?鲜花,美食,或者是一片爱慕之心?这都是你获得胜利果实的前提。”赵凤声耐心解释道。

“那有的女人只图男人本身啊,根本不会在乎身外之物。”钱大宝不厌其烦辩解道。

“一个人的本身,才是交易中最大筹码。”赵凤声饱含深意笑道。

钱大宝似乎领悟到老司机话中含义,慢慢品味着其中道理。

“你出国后,我的任务是不是就结束了?”

赵凤声的心情较为复杂,既想在校园内获取知识,又想恢复zi you身,去和雷斯年拼个鱼死网破,等到姓雷的不敢背地里扔刀子,他再重新决定自己要走的路。

路漫漫兮且修远。

“应该是吧,我爸没说。”

钱大宝一本正经道:“其实我爸送我来学校的目的,就是结交黄教授那样的人物,顺便寻觅几个靠得住的盟友,为我以后接手泰亨铺平道路。虽说我爸是董事长,可泰亨里面情况复杂,那些股东们都想着谋朝纂位,蹲在一旁虎视眈眈。不仅如此,商业对手也想置他于死地,可谓是内忧外患,困难重重。我爸说了,光是今年,明里暗里就有三拨人对他下手,如果不是他命大,还有陈蛰熊身手了得,早就下去见了阎王。他怕我这个唯一儿子有什么闪失,想尽早把我安排到安全地方,哪怕是死,也得有人去披麻戴孝吧。”

“情况这么危急?”赵凤声皱眉道。

“商场如战场,或许比战场还可怕。白花花的银子在那摆着,再懦弱的绵羊也会变成贪婪的恶狼。”钱大宝老气横秋叹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赵凤声见过一些大世面,懂得商场里面的凶险。如果不是自己,小姑姑的煊腾也不会差点被姓雷的一口吃掉,倘若小马庄的战局,没有小姑姑的神兵天降,结果会怎样?唐氏集团和煊腾恐怕早就插上雷姓大旗了吧。

钱大宝关闭了话匣子,陷入沉思。

就在赵凤声拿起准备打开手机的时候,从屏幕里面突然映射出一个漆黑的身影。

还有一抹雪亮的刀光!

第三百五十八章 是人是鬼

赵凤声骤然回头,却发现人影消失不见,只有月光倒映出的浅白掠过窗外,大风渗入窗框呜呜作响,几枚树叶随风狂舞,更添几分惊悚氛围。

赵凤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抽出藏在床板下面的唐刀,急忙趴在窗户上查看究竟。可外面空无一人,还算明亮的路灯照射昏黄的柏油路,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表叔,怎么了?”

钱大宝见到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吓得小心脏都有些抽抽。上次的àn shā还记忆犹新,这才过几天消停日子,又来?钱大宝心知肚明,自己老子惹得那帮人物十分难缠,时常做出斩草除根的无良勾当,手黑着呢。要么不动如山,动则犹如雷霆万钧,没有万全把握绝不会打草惊蛇。

“跟我走。”赵凤声翻身下床,穿好自己的阿迪王旅游鞋。

“去哪啊?咱还在躲在宿舍比较安全吧?”钱大宝边穿衣服边出谋划策。

“他们真要是想动手,在宿舍是死路一条。你打电话报警,随便找个借口,如何能吸引警察快速赶到就怎么扯,不用我教你吧?”赵凤声语气沉重道。

“啊?报假警?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钱大宝哭丧着脸道。

“总比你丢了小命要好。快点!再晚的话,咱俩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赵凤声一脸肃容道。

“好好好,我现在就打!”

钱大宝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由于心情太过紧张,胖手颤颤巍巍,开机密码都按错两次。赵凤声顺着门缝查看外面情况,一无所获,钱大宝夹杂着哭腔说道:“高……高手,电话接通了,我说啥啊?”

“关键时候掉链子。”

赵凤声瞪了下惶恐不安的小胖子,一把抓过手机,“喂,110吗?”

“对不起,我们是119火警。”对面响起沉稳有度的声音。

“额……实在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改天请你吃饭。”

赵凤声匆忙挂掉电话,重重拍了满脸无辜的小胖子后脑勺,从新拨出110hào码,“喂,你好,我是政法学院的学生,1分钟前,我发现有人拿着bi shou在办公楼附近鬼鬼祟祟,可能有人想对我们学院领导图谋不轨。嗯,就是学院路的政法学院。今天是我们校长值班,或许有人存在打击报复的念头,希望你们及时出警,以免有重大事故发生。”

“这……算不算报假警?”钱大宝见到他满嘴瞎咧咧,害怕警察找麻烦。

“反正电话是你的,跟我半毛钱没有关系。”赵凤声将手机丢给他。

“不带这么坑人的……”钱大宝欲哭无泪。

“行了,别在那哭天喊地了,刚才确实有人拿着bi shou在窗外,情况属实,只要警察抓住了人,还管他是来行刺谁的?把校长名头搬出来,是想让警察赶紧出动,咱草根百姓的安危,可没有正厅级干部受人瞩目。只要抓住了人,你就是戴小红花的人民英雄了。”赵凤声耐心解释着来龙去脉。

“那如果抓不到刺客呢?”钱大宝提心吊胆问道。

“我倒真希望没有刺客。”

赵凤声紧蹙眉头,将小胖子从床上拽起,悄声嘱咐道:“跟在我身后,多注意后面的情况,有人的话就赶紧尖叫,记住,最好保持在一米范围以内,再远的话,我可没本事救你。”

小胖子吓得频频点头。

缓缓打开房门,此刻已经过了午夜,走廊一片寂静。赵凤声率先谨慎走出,左右张望了一番,将脚步放到最轻,蹑手蹑脚跨过屋门,右手紧握住锋利的唐刀,向楼梯位置慢慢靠近。

路过走廊消防栓的时候,赵凤声在底部摸索片刻,嗤拉几声,扯开塑料胶带,又拽出一把锃亮的唐刀,丢到小胖子手里,“拿着,有人敢对你动手,你就拿刀砍他。”

钱大宝哆哆嗦嗦捧着见血封喉的利器,“我……我不会砍人啊……”

赵凤声叹了一口气,清楚给他武器也是多余,弄不好,把自己先捅几个窟窿,干脆抢过来,双手各持一刀,威风凛凛,凶意毕露,恢复当年桃园街赵疯子的狂傲架势。

双刀在手,哪怕和身怀绝技陈蛰熊硬碰硬,赵凤声都敢打包票让那小子出点血。

到达楼梯口,左边是宿舍楼出入口,右边是通往二三四楼的台阶,赵凤声略微思考片刻,选择了去楼上先把小胖子藏好,快步走向楼梯。赵凤声边上楼边问道:“上面有没有平时和你关系比较好的校友?”

“足球队的队员和我关系都不错,二三四楼都有。”

钱大宝拽住赵凤声衣襟,每迈上一个台阶,就冲后面扫两眼,生怕有人对他的***蛋子发起犀利攻击。人对未知的事物极为敏感,后背是最容易产生恐怖感觉的位置,尤其在剑拔弩张的时刻,小胖子把心提到嗓子眼,每走一步都备受煎熬,恐怕钻出来只耗子都能把他吓出脑淤血。

“有表叔在,别害怕,或许是我刚才看花了眼,你就当没这回事。”

赵凤声感受着小胖子剧烈抖动的双手,适当安抚着他情绪。假如刺客还没现身,这孩子先把自己吓死,那就扯了大蛋了。自己闯过无数次的刀光剑影,枪口顶住脑门也不会吓到尿裤子,可小胖子毕竟是未经世事的雏鸟,遇到这种紧张时刻变得噤若寒蝉,也是情理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成长经历,可以理解。

钱大宝心率稍微放缓,从每分钟180下到达每分钟150下,四周鸦雀无声,只有他的粗气和心跳声回荡在楼梯。

上到二楼,赵凤声决定把钱大宝安排在这一层,小声道:“随便找个房间躲起来,进了屋子,先把窗户打开,切记不要露出任何光线,这样哪怕敌人的视力再好,也适应不了光线反差,无法第一秒发动攻击。你就在窗户附近守着,如果有人贸然闯进去,你就跳楼,二楼不算高,后面是草坪,跳下去也没生命危险。除非是我喊你,否则你千万别从房间里出来,听清没有?”

钱大宝听他说的郑重其事,缩着脖子道:“表叔,那你呢?……”

赵凤声盯着外面狂风呜咽的夜色,用力握住刀柄,“我去看看是人是鬼!”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人渣

赵凤声完全可以和钱大宝一起躲在犄角旮旯,凭借地形优势严防死守,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不管是杀手功夫如何,在精于布置战局的老侦察兵面前,想拿走小胖子性命无异于难如登天。

可这样一来,主动变为被动,警察出现,对手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赵凤声和小胖子就只能等待敌人一波又一波的袭击,成了靶子,时时刻刻防止偷袭,被动挨打,不是赵凤声的处世性格。

吃一堑,长一智,在武云市的时候,唐宏图父子俩牵着自己鼻子溜了一大圈,让他拉磨就得拉磨,让他犁地就得犁地,被爷俩玩弄于股掌之间,赵凤声吃了一肚子暗亏,偏偏连个出气筒都找不到,他可不想再成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这一次,赵凤声不想再重蹈覆辙。

快速下楼,猫腰躲过宿管大爷的视线范围,来到位于东边围墙,单脚一蹬,爬上了2米多的高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很好展现了他在部队时打磨多年的功底。

登高远眺,学校大部分情况尽收眼底,落叶瑟瑟,随风狂舞,妨碍了他的专注力,根本无法仔细看清每一处角落。赵凤声缜密地逐个排查,突然发现小树林里人影重重,并且伴有刀刃发出的特殊幽光不断闪烁。

赵凤声轻灵跳下高墙,躬着腰身飞速靠近。

等他到达小树林边缘,寻找一棵较粗的树木隐蔽身体,悄悄探头,却看见令他大感诧异的一幕。

四位男人手中各自持有一柄bi shou,围着一名男子拳打脚踢,招招到肉,下手残忍,看那架势,简直是想上演一出活生生的杀人案。

在大学校园里都敢这么猖狂,这些家伙什么来路?!

赵凤声面部肌肉悄然绷紧。

仅从穿着打扮来看,在手机屏幕里出现的人物体态和其中两人十分相近,尤其是黑衣和手里明晃晃的bi shou,可这几人为何不找自己麻烦,却在这里实施私刑,难道这几人的目标不是钱大宝,而是眼前的男子?

赵凤声瞄了一眼挨打的家伙。

体格强壮,四肢修长,哪怕在地上抱着脑袋痛苦求饶,善于捕捉细节的赵凤声也能断定他是大四学长符永伟。

“歇会再打!”

一位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制止了同伴拳脚相加,甩了甩生疼的左臂。

打人是份技术活,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没练过打架技巧的人猛然发力,很有可能把自己震伤。黑西装男人在殴打符永伟的时候,一不小心崴到手腕,立刻粗了几分,他呲着牙,用完好无损的右手一把揪住符永伟头发,露出布满鲜血的凄惨脸庞,“妈了个巴子!小家伙,你收了庄老大那么多好处,又是带你找小妹,又是让你当神仙,够意思了吧?你小子就是这么知恩图报的?不就是卖点药丸,再带几个小妹拍点luo zhào进行贷款,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养你有他妈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呢!”

符永伟受到重击后的五官已然变形,嘴角鼓出一个大包,泛出青紫色,往常对学妹们杀伤力十足的风流眸子变成了一条肿胀不堪的细缝,如果有见过他的学妹恰巧路过,绝对看不出是潇洒倜傥的学生会主席。

符永伟张开淌着鲜血的嘴唇,吃力说道:“豪……豪哥,是我对不起庄老大,你……你就饶了我吧……”

“你说饶就饶?天是老二,地是老三,原来你才是老大啊,把庄哥当成什么人了?”

豪哥阴险一笑,用力拍打着符永伟重伤后的脸颊,“你不是挺会躲吗?继续躲啊!草尼玛的!害老子跑了几次都找不到人,今天有本事找人来救你啊,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大光在你身上就花了几万块,得有个说法吧?”

符永伟喷着血沫答道:“豪哥你……你放心,我……我会想办法把钱还给庄老大。”

豪哥不屑冷笑,拿起锋利的bi shou在他耳朵根部来回比划,“我豪哥是做什么的,想必你也清楚,你想还钱?行啊,我们这一行讲究八出十四归,权当你以前借了庄老大十万,一个星期五分利,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利滚利加起来……”

豪哥算不清具体数额,一时语塞,转身冲旁边小弟问道:“二毛子,到现在该还多少了?”

虎口文着飞鹰的小伙子瞬间一愣,挠了挠头,“豪哥,这账太难算了,得回去问会计……”

“妈了个巴子的,光几把知道kè yào泡妞,见了女人上的比谁都快,算个账都不会算,要你有个蛋用,把脑子都玩成一坨屎了!”

豪哥骂骂咧咧教训小弟一顿,怒气无处发泄,啪!重重抽了符永伟一个响亮嘴巴,“小子,按照行规,今天你得把前期的利息还清,不多,五万块,否则的话,你身上得留点零件当成是纪念品。别怪豪哥心狠手辣,家有家法,行有行规,我也是照规矩办事,啧啧,挺英俊的一张脸,可惜了。你说我是从鼻子下手呢,还是从耳朵下手呢?”

刀刃缓缓划过肌肤,符永伟只感觉到刺骨的冰凉。

“豪哥,我现在真没钱还你,上次不是打过借条了吗,我跟庄老大说好毕业后慢慢还清的。”听到对方语气不善,符永伟惊慌失措说道,害怕身上某个零件不翼而飞。

“那是本金!你小子别他妈给我装傻充愣!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明天卖出去一百颗yáo tou wán,要么马上还钱,否则……嘿嘿,我的手段你应该听过。”豪哥堆起脸上的横肉,很符合地痞流氓在大众心目中的丑陋形象。

“豪哥……你就给我条活路吧……我为了从你那购买毒品,已经犯过不少次事了。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迟早要进监狱啊!”

符永伟用哀求式的口吻低泣道,艰难爬起身,噗通跪倒在地面,连同脸部一起着地,把应有的人格和自尊同时丢弃。卑微,可怜,低贱,这些词汇已经无关紧要,大难临头,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摆脱那双魔手的控制,摆脱毒品的依赖,恢复往常平淡生活。

zi you,在这一刻是如此遥不可及。

“那只好委屈委屈你喽。”豪哥大手一挥,“二毛子,割了他的耳朵!”

小弟狰狞一笑,熟练地耍起手里的bi shou,带起雪亮的光芒。

“住手!”

一道清瘦的身影突然从树后出现。

第三百六十章 乐极生悲

赵凤声发现这伙人入侵学院,是冲着符永伟打击报复,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天下可怜人多了,轮不到他次次扮演救世主。但这平时引以为傲的双腿,此刻却怎么也迈不动。

或许是因为短暂的同门情谊,又或者是不想让一位母亲伤心欲绝,赵凤声做不出置之不理的冰冷举动。

让赵凤声最生气的是豪哥那几句话,八出十四归和裸贷。

他在江湖混迹多年,明白借贷公司那些吸血鬼的伎俩。八出十四归,外行人听起来平淡无奇,可真要还起账来,绝对是无休无止的黑洞。比如一万块的借款额度来说,借款人到手只能拿到八千块,还账的时候却要还一万四,这只是短短一周而言,如果逾期不还,利滚利,息加息,远不止这个数字,最后白扔几万块都有可能补不上这个大窟窿。豪哥这帮真畜生可比大刚那个假畜生黑心多了,简直比rén zhā还rén zhā。

武云市当初流行九出十三归,赵凤声觉得够下作了,哪怕穷死饿死,也没染指过丧尽天良的勾当,这帮人倒好,八出十四归,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啊!

至于裸条,赵凤声也有所耳闻,从新闻报道和现实生活中接触过几次,无非是gāo li dài演变出的另一种方式,只不过那些魔爪把目标锁定为在校学生。

赵凤声挺想不通那些天之骄子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吃错药了还是被驴踢了?这是借gāo li dài啊,不是发几张羞耻的照片就能赚到几千块,廉价的钞票过过手,替人家赚钱不说,清白的身子随便让陌生人看?父母知道了该如何痛心疾首!恨自己无能为力养不起闺女,还是嫌自己的宝贝女儿作风随便,左右都是撕心裂肺。

据说那些女孩不仅被骗钱,还被骗色,还不起钱就拿身子抵债,那可比太阳岛的妹子还要轻贱自己。最起码,有的小妹还会拿血汗钱去孝敬父母,为自己添一份不菲的嫁妆钱,孰高孰劣,明眼人一目了然。

大刚那畜生以前也干过借贷公司,但都是较为正规的操作交易,借款人把房产或者汽车进行抵押,做个公证,一个月收取二分利或者三分利,属于法律保护范畴,有短期拆借或者急着用钱的,最多也只收五分利,和八出十四归的霸王条款相比,绝对是良心买卖。

其实大刚脑袋相当聪明,做事风格相对于赵凤声还要沉稳,否则李玄尘也不会对他有大智若愚之类的赞誉。譬如他那辆中东版霸道,就是借款人无法偿还而选择拿车辆还账,不仅不用承担风险,还受法律保护,和借款人之间你情我愿的事。

赵凤声也认识那些玩gāo li dài的江湖人士,只不过从未深交,怕被老百姓在后面戳脊梁骨,骂了祖宗十八代。

豪哥等人,见到从天而降一位手持双刀的清瘦汉子,顿时一愣,琢磨着他是哪路神仙,看那唐刀泛起的冷冽刀光,那可比自己半尺来长的bi shou唬人多了。

“哎呦喂,哪位大侠深夜里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行侠仗义,是喝多了还是走错地方了?用不用我给你指条明路?”

豪哥见到赵凤声气势彪炳,并未用恶语相加,出来混都讲个眼力价,是人是鬼是佛是仙,得一眼看个通透,不然碰到了有权有势的硬茬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豪哥仔细上下打量,这来路不明的家伙一身悍气,绝对不像校园里的稚嫩学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一语双关劝他赶紧走人。

“跟我玩这一套?老子十年前就看腻了。”

赵凤声双手一松,两把唐刀插入泥土,迷倒二妮薛如意等一众美人的大长腿轻轻松松一抬一放,唐刀径直没入,连刀柄都瞧不到丝毫痕迹。露完夺人眼球的一手,赵凤声双手揣兜,一脸倨傲说道:“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别怪老子心黑手辣。你们这帮rén zhā,把老百姓祸祸的家破人亡,妈的!砍成一千段都算是轻的,还想在大学里耀武扬威?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再不滚蛋,老子可就惩恶扬善了。”

伤痕累累的符永伟,吃力睁开肿的像是核桃的双眼,心怀感激望向耀武扬威的超龄学弟。

赵凤声的“藏刀术”确实让豪哥一帮人惊骇的无以复加。

泥土经过初春的滋润,虽然比起寒冬时略显松软,但要将刀插入一半,都要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更别提云淡风轻的一脚把刀全部chā jin去。

这小子不是武术高手,就是他娘的变戏法的!

豪哥混迹江湖多年,一眼瞧出门道,可被这小子轻而易举将自己一帮人灰溜溜赶走,多掉价!豪哥眼珠晃悠几圈,冷着脸道:“朋友,今天我卖你这个面子,但你也得留下名hào,好让我豪哥改日找回场子。”

“政法学院门卫一组临时工,赵大牛!”赵凤声气势凛然喊出这句骗鬼鬼都不信的假话。

门卫大爷有这么年轻能打的?

豪哥丢下一句算你狠!

政法大学门口忽然警笛大作。

紧接着几道光束划破黑夜,将小树林照射成如同白昼。

豪哥几人吓得抱头鼠窜,朝着四面八方各自逃命,可他们欠缺赵凤声爬高上低的那份能耐,只能在校园内寻找藏身之处。警察抓犯人是手到擒来,不到五分钟就一网打尽,见到戴上手铐的豪哥等人,赵凤声得意一笑。

爷爷的拖刀计耍的不错吧?

既省了力气,还将仇恨值转移,不让这帮rén zhā逍遥法外。

这年头,智慧远比武力更能解决问题。

“你,干嘛的?在那傻笑什么?”一位警察指着笑容古怪的家伙询问道。

“警察同志,我是学生啊,见义勇为的热血青年啊。”赵凤声急忙解释着自己属于正义一方。

“先跟我们回去,调查清楚再说!”警察可不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赵凤声很幸运地又一次坐上警车。

遭受警察们的警惕目光。

赵凤声摸着下巴胡茬,感慨着好人难当啊。

做了好事,还得被带到警察局吃宵夜。

这是不是就叫做乐极生悲?

第三百六十一章 足球梦

今夜有风无雨,赵凤声稍微将跌宕起伏的心境抚平。

自己冒着危险出来,想揪出意图不轨的家伙,本准备硬着头皮慷慨赴死了,没想到是来找符永伟麻烦的人物,赵凤声庆幸之余,还不忘拍老天爷几句马屁,说着上天垂怜之类的肺腑感触。

他其实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哪怕来人是省城头hào凶人楚巨蛮,也得咬牙去碰个头破血流,二百多万,赵凤声惦记着钱宗望的天大恩情,足够他心甘情愿抛弃一切,愿赴刀山火海。

还好,老天爷依旧对自己青睐有加,不肯把这条烂命收走。

到达派出所,警察按照惯例进行询问,赵凤声先阐明自己是报警人,然后将豪哥逼迫符永伟的恶迹一一道明,旁敲侧击说着这帮家伙如何嚣张,如何跋扈,胆敢手持凶器在大学校园里行凶,把学校里公众人物学生会主席揍成一个猪头,简直是无法无天啊。听到赵凤声说得天花乱坠,警察同志听得义愤填膺,鼻孔频频喷着粗气,等赵凤声绘声绘色说完今晚情况,干警嘱咐他稍安勿躁,怒气冲冲走出问询室。

社会人士在校园里行凶,一直是公众深恶痛绝的行径,尤其是在被誉为“政法摇篮”的省政法学院,这和在公安厅办公大楼打劫是同样道理,chi luo裸地打了领导们的脸。

等天一亮,政法学院那些桃李满天下的老师们会如何大发雷霆?学生竟然在校园内被人围殴,还是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主席,这让那些老脸往哪放?保不齐,老先生们会组织一队规模宏大的问罪之师,向政法口的领导们挨个问责。

或许问责这个词汇,在别人听起来有些诧异,甚至不准确。如果他们清楚省政法委副shu ji、省司法厅厅长、省高院常务副院长,省公安厅办公室主任,还有市政法口的某些主要领导,全部出自于老先生们的门下,也就不难理解态度为何会如此强硬。

自古以来就讲究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子找儿子问罪,还需要摆出低三下四的态度?

哪怕领导们级别坐到处级或者厅级,那也得对老师们礼让有加,到哪都得坐在下面低着脑袋赔笑,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份诲人不倦的授业之恩。

学院路派出所所长听到民警汇报案情,认识到问题严重性,惊出一身冷汗,二话不说从被窝爬起来赶到所里,首先找到赵凤声查明情况。

赵凤声又把豪哥的所作所为重复一遍,并且又把rén zhā们逼迫符永伟在校园内卖yáo tou wán的情况说明,没有添油加醋,有一说一,可即使是这样,所长表情也是越来越严峻。

折腾了大半宿,等到所有细节滴水不漏,赵凤声根据程序签字画押,所长才派了一辆车送他回到学校。至于明天会是怎样一个山崩地裂,赵凤声也很期待这场年初大戏登台亮相,警察会不会顺藤摸瓜,把幕后的庄老大一网打尽,然后顺藤摸瓜揪出制毒贩毒团伙?反正明天下午会去找黄教授,到时候再去问个清楚。

回到学校,赵凤声先去二楼把小胖子喊出来,然后钱大宝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在他身上来回摸索,看看表叔有没有受伤。

赵凤声感受着小胖子的情真意切,大为感动,赏了他一个脆生生的脑瓜崩。

“表叔,抓到人了吗?有没有打起来?要知道没啥危险,我也想跟着你见见世面啊。”钱大宝爬到赵凤声床上,举着胖脸问着来龙去脉。

等赵凤声解释的口干舌燥,钱大宝才肯放过累了一晚上的老人家,靠在墙上陷入沉思,“符学长竟然吸毒,想不到啊!我还想在春季校园足球联赛露把脸呢,这下黄了,符永伟被打成重伤,队长废了,咋跟人家比赛啊。”

“人家快被打成植物人了,你不说去医院探望病hào,还想着比赛?不太厚道吧。”赵凤声平躺在床上,揉着酸疼的太阳穴说道。

“探望归探望,比赛也得比啊,明天我就去医院给他买点牦牛壮骨粉,让他病情赶紧恢复。”

钱大宝想到自己的足球梦破碎,宛如盘子大脸布满黯然,“估计下个月我就要出国了,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不指望了,只剩下参加学校足球比赛这一个小小心愿,哎!世事无常啊,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可惜我已经送出去一双球靴了,一千多块呢!白打水漂了。”

“投机取巧,邪门歪道。”赵凤声在这件事上收起了同情心。

钱大宝想到表叔在赛场涉险拿到标枪冠军,又把台球玩的团团转,很有可能是位足球高手,于是他眼睛一亮,抱着表叔大腿,谄媚道:“高手啊,你会不会踢球啊?”

“你再不松手,我立刻踢爆你的球。”赵凤声盯着小胖子的胯下虎视眈眈。

“什么态度嘛!”

钱大宝噘嘴道:“你就圆我一个心愿嘛,带我拿到学院路足球冠军,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以后一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足球是集体项目,可不是一人就能独断乾坤,跟你这种菜鸟搭档队友,马拉多拉来了也白搭。”赵凤声见他说的可怜,口头有些松动。

“你如果带我拿下足球冠军,我就带你去我家车库,里面的车随你开。”钱大宝笑容奸诈,掰着手指头说道:“有我爹的定制版劳斯莱斯,还有新出的宾利慕尚,法拉利488……”

“别说了!你太小瞧我了,表叔是这种人?”

赵凤声没等小胖子说完,冷哼一声,搓了搓双手,“我这么乐于助人的热心肠,能忍心看你带着遗憾去国外读书吗?夺取校园足球冠军的事,包在表叔身上。”

两人相视xié è一笑。

一场肮脏的交易就此诞生。

第三百六十二章 咫尺天涯

第二天一早,政法大学门卫出奇地忙碌,挂有各种通行令的特权车,纷纷涌入校园。在省直机关畅通无阻的车辆,却要在门卫大爷那摇下车窗,露出一个真诚笑脸,说是来母校看望老师。

谁都不敢对尽忠职守的门卫大爷生出一句怨言,天晓得人家有没有和省领导一起掏过鸟窝,有着一起烤过红薯的交情。宰相门前七品官,大学职工同样暗藏玄机,图书管理员,门卫大爷,隐藏着许多不显山不露水的牛叉人物。

前来拜访的车辆以奥迪和帕萨特为主,根据价格高低,在办公大楼一字排开,默契神会地形成不同格局。奥迪要接近办公大楼入口处一些,帕萨特则很自觉地稍微远离,其他价格更低的国产车,干脆停到办公楼后面,宁愿多走几步,也不会占用显眼位置。然后从车下走出体貌各异的男人女人,无一例外都带有不怒自威的气度,等迈步走上台阶,那些人把气势逐渐收敛,换成和蔼可亲的笑容,一如当年在校园内温和恭顺。

赵凤声站在宿舍窗口,叼着烟卷,怔怔出神,看似神游天外,却在暗自观察着上位者呈现出来的形态。包括和人交谈时的距离,嘴角徜徉出的弧度,甚至每一步走出的间距,都慢慢映入眼帘,存在脑海最深处。

近距离观察领导的机会极少,赵凤声喜欢揣度成功者的一言一行,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课程。

钱大宝拎着又大又圆的苹果走进宿舍,发现两位舍友不在,只有表叔一人在那发呆,小胖子走到他身板,啃了一口苹果,汁水四溅,“高手,你在这干嘛呢?那俩倒霉孩子跑哪了?”

赵凤声吞吐着烟雾答道:“于青甫喝酒喝的胆囊炎犯了,孙志飞陪他去医务室输液。”

钱大宝摇头道:“我爹说过酒桌上的失败者,难成大器。”

赵凤声瞥了他一眼,“以酒量论英雄,不像是你爹说出的话。”

钱大宝边吃,边漫不经心答道:“古今中外,英雄枭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精力充沛,身体健壮。如果是个三天两头喝药的病秧子,光顾着求医问药了,下个床都困难,哪还有心思去大展宏图。所以外国人把健身放在日常生活的首位,也不无道理。咱们国人体质偏差,再加上无良奸商肆无忌惮,拿着有毒有害的东西坑蒙拐骗,导致健康问题日趋严重。我爹说应该把那帮孙子毙了,省的出来害人害己。”

赵凤声兴致勃勃道:“这都是你爹说的?”

钱大宝点点头。

“确实有些道理。”赵凤声笑道:“所以你爹就扮演救苦救难的guān shi yin,选择卖药去普度众生?”

“哈哈!”钱大宝笑的前仰后合,“你这话如果被我爹听到,肯定赏你个百八十万。”

“那你帮我把话传过去,你爹赏的好处咱俩对半分。”赵凤声用玩笑口气说道。

“好像有点坑爹。”钱大宝没心没肺地开心笑道,挺像是小hào版弥勒佛。

“你去了国外,还继续隐藏泰亨太子爷的身份?于青甫和孙志飞怎么办,还打不打算联系?”赵凤声问道。

“还没想清楚。”

钱大宝远眺窗外,露出极其罕见的深沉表情,“既然是一个宿舍的兄弟,我肯定会拉他们一把。于青甫的父母是公务员,很有可能读完研究生后回本市工作,没办法强求。孙志飞的家庭条件一般,学习也差,如果需要帮忙,我会给他一份薪水不错的岗位。但他有勇无谋,缺乏决断力和开创性,很难挑起大梁,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把他当成心腹培养,给他一份显赫的人生。”

赵凤声望着小胖子破天荒露出太子爷的霸道气势,还无法适应他的转变。

这小子藏拙藏的比自己高明多了,明明是省城顶级二世祖,却还要假冒下岗职工的子女招摇撞骗。扮猪吃虎已经无法形容小胖子的作风,扮猫吃虎?嗯,还是形容词这个比较贴切。

“符永伟呢?他现在面临困境,正需要贵人相助,你和他也算关系不错,会不会扶危救难?”赵凤声熄灭烟头,想看看小胖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品。

“萍水相逢,我没有出手的义务。我跟他只是合作关系,我送他球鞋,他把我弄进足球队,仅此而已,不像于青甫和孙志飞那样已经产生友情。我爹说凭空对一个人施展恩惠,要想一想回报,见谁都撒钱那是冤大头,我们家会去做善事,但不可能对每个人都掏心掏肺。”钱大宝面无表情答道。

赵凤声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或许,这才是小胖子的本来面目?

冷血。

不近人情。

“如果符永伟没有吸毒,那就另当别论。学生会主席,名望和能力在那摆着,我们家也需要精英人才来填补公司空虚。可昨晚你说他有吸毒史,这就另当别论了,我爹断然不会同意接受一位瘾君子去败坏泰亨名声,商场诡诈,对手很有可能从管理层作为突破口,朝我们公司发动倾覆式攻击。有许多药方都是商业机密,全是由我爹和公司员工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每一个扔到外面都是天价,所以我宁愿放弃一位精英,也不愿拿整个泰亨作为陪葬。”钱大宝表情严肃说道。

赵凤声说不清小胖子的做法对或者不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己到了那个位置,会不会也像钱家父子俩一样理性?

“高手,假如我回国以后,你会不会来帮我?”钱大宝眼神略带期盼。

“我就是一个痞子,砍人还行,哪懂管理。”赵凤声无奈笑笑。

“人品是用人第一要素,能力可以培养。你救过我的命,我会一直铭记于心,你说过患难才能见真情,我很珍惜。”钱大宝发自肺腑说道。

“算了。”

赵凤声揉揉鼻子,“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受人指挥,等你出国以后,我就回老家继续开小卖部。娶个媳妇,生个娃,安安稳稳也是一辈子。”

“祝你心想事成。”钱大宝会心一笑。

“也祝你开疆拓土,成为福布斯常客。”赵凤声报以真诚微笑。

两位身份天壤之别的男人本来只有一尺距离。

却悄悄往各自那边轻微挪动。

咫尺,即是天涯。

第三百六十三章 法律的温度

下午17点30,赵凤声已经填饱肚子,回到宿舍换了一身干净爽利的衣服,不求奢侈,只求别碍眼。虽然他对衣着打扮比较随性,从不刻意将自己弄得光彩照人,哪怕要去面见邋里邋遢的老教授,赵凤声还是觉得体面点好,破点旧点没关系,要是浑身散发一股咸鱼味道,那就膈应人了。

黄教授性格古板偏激,这样的人在圈子内往往受人排挤。从他办公室位置就可见一斑,位于走廊尽头,还挨着厕所,横看竖看,也不像是教书育人三十多年老教授应该享受的待遇。

17点55分,赵凤声站在黄教授办公室门前,琢磨着时间应该刚好,清清嗓子,手指极富节奏敲了三下,一长两短,绝不会使得里面的人受到惊吓,这是他看书学来的处世之道。

“进来吧,门没锁。”黄煜特有的懒散声音,从房门缝隙飘出。

赵凤声缓缓推开房门,“老师,我来了。”

黄煜戴着老花镜正在奋笔疾书,瞥了眼赵凤声只是嗯了一句,“我这有点事需要处理,你先找地方坐。”

赵凤声连忙答应,朝狭小的办公室仔细打量,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堆满了各式书籍,飘散着独特的纸香。里面有《唐律疏议》,《资治通鉴》,《竹shu ji年》等冷门书籍,也有《百年孤独》和《三杯茶》等外国名著,赵凤声本以为黄教授和李爷爷是一路人,钟情于传统国学,现在想想,两人口味还是略有区别,黄教授阅读范围的包容性更强一些。

赵凤声选择一把木质椅子坐好,油漆已然剥落,椅子面还坑洼不平,咯的屁股蛋子疼。赵凤声却正襟危坐,面带笑容,腰杆挺得笔直。黄教授出了名的油盐不进,绝不会玩变脸那一套,别说他一个小人物,估计省里领导来到学校,拜会老师时也和他同样待遇。

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究竟有多少达官显贵在上面战战兢兢?

赵凤声指尖抚摸着交叉处冒出来的铁钉,笑意更浓。

黄教授笔锋忽然一停,将造型古朴的钢笔放到一边,摘掉老花镜,单腿盘在椅子上,“杀一盘?”

赵凤声略微弯下腰,将海拔略低于老人家,温声答道:“好。”

展开棋盘,赵凤声本想尊敬老人家,想执绿子,可黄教授刁钻古怪的脾气又犯了,非要让他先手,赵凤声拗不过,只好选择红棋,中规中矩的当头炮开局。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下棋吗?”黄教授一记跳马,寸步不让。

“您说。”赵凤声微笑道,手里可没含糊,拱卒,先声夺人。

“棋品如人品,从别人嘴里到了我耳朵里,那是道听途说,什么都不如真刀真枪杀一盘能窥探人心。”黄教授飞象,依旧是严防死守的态度。

“您提前跟我说明这些,就不怕我换一种方式和您对弈?”赵凤声将车往上一推,准备在右路形成优势。

“你要是有这本事,我老头子打一次眼又有何妨。”黄教授把炮挪至中路,看样子是想后发制人。

“那倒也是,您老眼光老辣,我这小家伙被您随便看几眼,心性人品一目了然。”赵凤声仕四进五,依旧围绕右路稳扎稳打。

“你这马屁的功夫炉火纯青,专门练过?”黄教授笑了笑,八字胡顺带往上翘,还以一记仕四进五,在红子左路准备做些文章。

“呵呵,以前喜欢跟街坊老人聊天,那些爷爷奶奶们从小就对我特别好,我也不知该拿什么报答,只好说点好听话哄他们高兴,久而久之,也就成习惯了。”赵凤声尴尬笑道,随便下了一手炮。

“利人利己,好习惯。”黄教授出车,攻守兼备。

棋至中盘,双方布局完毕,展开激烈搏杀,赵凤声看棋的技艺远比下棋的技术好,觉得黄教授和师傅棋艺还是略有差距,在大局观上对面的老人家稍有不足,不像跟师傅对弈那样,一开始就处于被动挨打局面。

赵凤声仍然喜欢用过河卒骚扰对方,怪招频出,初次交锋弄得黄教授大感头痛,一口接一口喝着茶水。别说是他,赵凤声的剑走偏锋,就连李老爷子也时不时阴沟里翻船,乱拳打死老师傅,说的就是赵凤声这种挨千刀的家伙。

黄教授老道的中路进攻吃掉赵凤声一炮一马,自己仅损失一马一卒,场面稍占优势,黄教授抖着大腿,得意笑道:“赵凤声,二十八周岁,祖籍武云市人,在西南某部当了三年侦察兵,退伍后基本成为社会闲散人员,后来又消失三年,档案没有记录在案。年前,帮助省公安厅破获一起性质恶劣的枪杀案,从而揪出一只贪赃枉法的大老虎,出生入死,功不可没,年后进入政法大学当起了学生,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赵凤声心境大乱,眉头渐渐锁紧,拿起手中的小卒迟迟没有放下,“您调查我?”

“每个学生都要接受调查,况且你的年纪和档案太过蹊跷,不引起旁人瞩目都很难。”黄教授和蔼笑道:“张新海的顶头上司,那是我的学生,早在你没进入学校之前,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当初我还想是谁家的小子有胆有谋,还真巧,竟然让我在学校里遇到你,也算是缘分一场了。”

赵凤声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会受大名鼎鼎的黄教授青睐,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由在里面。他摇了摇头,道:“感觉被扒光了站在您面前,有点不爽。”

“你的话,习惯成自然,多光几次就适应了。”黄教授笑的很为老不尊。

“老师,既然您在政法口门生那么多,我能麻烦您一件事吗?”赵凤声记得跟张新海在山庄遇到那起凶杀案,突然想到那个憨厚的面孔。

“才见几次面就开口求人?不像你的作风。”黄教授挥手道:“说说看,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赵凤声用简练的话语,将褚山杀人案的前前后后解释清楚,着重说道他的杀人动机,并且再三强调,他是出于无奈才杀人泄愤。对于褚山的行为,赵凤声惋惜大于同情,他只想救褚山一命,哪怕判个无期也好,总比丢了命要强,他实在不想让那位可怜的山里人走上断头台。由于赵凤声以前没有省城政法口的关系,张新海又是xing jing,判罚量刑的事不清楚能不能说上话,现在结识了黄教授,赵凤声想第一时间为褚山开脱罪名,因为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再等的话,很有可能fǎ yuàn已经走完终审程序。

“你说的情况全部属实?”黄教授严肃问道。

“属实。”赵凤声一本正经答道。

黄教授默不作声,只是朝着台历方向扫来扫去。

赵凤声手心浸出汗水,听着钟表秒针滴滴答答轻灵的响声。

一分钟之后,黄教授拿起桌上电话,拨通了一串数字,“喂,春城吗?我是黄老师,嗯,谢谢你的祝福。事情紧急,我长话短说啊,打听一下,有个故意杀人案有没有在你们院,嫌疑人叫褚山,犯罪日期在去年年底。嗯……还在你们院啊,那就好,他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想问问你们院是怎么宣判?”

“老师,那名嫌疑人社会危害程度很大,主观性极其恶劣,并且想隐瞒自己犯罪事实,不符合法律法规中的从轻判决,所以我院准备判处死刑。”

赵凤声竖起耳朵,听到了死刑两个字,全身一震。

黄教授脊梁一挺,沉声道:“春城,虽然嫌疑人不符合刑法上从轻处罚的条件,但要从客观事实研究嫌疑人作案动机,法律不止是冷冰冰的规则法条,也要就事论事,出于多种角度去考虑案情。我研究了一辈子刑法,从没见过每一个案子都有相同之处,嫌疑人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杀人动机,这都要成为判决时的依据。春城,不是我说你,你也在fǎ yuàn干了半辈子了,怎么连这点基本法理都不懂?法理法理,有法,也得有理论依据,不能拿着刻板教条去一概而论。”

对面频频说是。

黄教授挂掉电话,望着呆若木鸡的家伙,“我帮了你的大忙,连声谢谢都不说?”

赵凤声盯着“相貌另类”的黄教授,“老师,我发现您其实长得挺帅。”

黄教授摸着八字胡,冷哼一声,“这事我三十年前就清楚,还用你拍马屁?”

赵凤声心中石头落地,举止形态也立即放松,挠了挠头,呵呵笑道:“老师,您这样做,不会让春城学长为难吧?”

“给个棍子就敢顺杆爬,人都没见过就敢喊学长,你这脸皮倒是挺厚。”黄教授白了他一眼,“我这是在给他补课,教他如何从新看待刑法,从根本理解刑法原则,不违反任何党纪法规,捅到纪委那里我也敢这么教育学生。”

“那就好。”赵凤声叹气道:“没想到法律也会有人情味。”

“那是当然。”

黄教授望着桌上耀眼瞩目的国徽,一字一顿道:“其实,这更应该叫做法律的温度。”

第三百六十四章 震荡

赵凤声只在学校呆了这么几天,对于法律尚处于门外汉阶段,褚山的案子究竟从哪方面酌情减轻量刑,不懂。既然黄教授说起法律的温度,赵凤声也就不再刨根问底,静静等待好消息来临。

正事谈完,一老一少将专注力移至棋盘,展开激烈厮杀。赵凤声棋风刁滑顽劣,黄教授棋风诡诈怪诞,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双方棋子互相被蚕食,谁也没有占到谁便宜。杀至残局,绿子三卒过河,携带一马一炮形成围攻态势,红子只能用一车一马堪堪招架,局面危在旦夕。赵凤声感激老师出手相助,将势在必得的杀招故意走错一步,引得黄教授吃掉他一炮双卒,翻盘险胜,赵凤声拍着大腿懊悔不已,黄教授瞄了他一眼,骂了句小滑头。

“昨天的事,学院领导高度重视,引起省里一片震荡。你是当事人之一,具体细节了解的最清楚,你再从头给我讲述一边过程,记住,任何环节都不能遗漏。”黄教授收拾着棋子说道。

“不就是一件普通的治安案件吗?连刑事案件都算不上,领导们至于大惊小怪?还震荡?太假了吧。”赵凤声愕然道。

打架的事,他轻车熟路,将人伤到什么程度仍进派出所或者分局,他肚里跟明镜似的。符永伟伤势很轻,只是皮外伤,非要鉴定的话,也能定个轻微伤或者轻伤。但结果可轻可重,在派出所调解就可以,赔个医药费,说点好话,这事也就糊弄过去。听老师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不仅学校会干预,甚至要惊动省里领导,简直是小题大做。

“贩毒,吸毒,夜闯校园殴打学生,敲诈勒索,哪一件都不是小事,合在一起就是天大的事。”黄教授举起红棋里的帅,一脸慎重。

赵凤声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把事情过程讲述清楚,当然把自己拎着双刀出现的小插曲略过不提,想必豪哥他们录口供时,也不会在旁枝末节上大做文章。

黄教授看着他吐沫星子乱飞,不住点头,“燕赵男儿自古身怀侠气,你这也算行侠仗义了。学校对于你的做法赞不绝口,想奖励一些东西表示鼓励,你个人有什么要求吗?”

“奖励啥?”赵凤声双眼一亮,“钱?”

“俗。”黄教授摇了摇头。

赵凤声心说奖励小红旗才俗呢,还不如来点真金白银实惠,可这话也就在肚子里滚了一圈,没敢说出口。

“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我在跟学校领导商量一下吧。”

黄教授忙碌一天后,身心疲惫,挥手下了逐客令,“以后再碰到十恶不赦的王八蛋,记住通知我老头子一声,让他们明白老师不仅会育人,还会揍人。”

赵凤声望着枯骨嶙峋的老人家,呵呵一笑,竖起大拇指。

走出办公楼,赵凤声长出一口气。

虽然黄教授算是性情中人,但跟文化人打交道还是难以适应,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说错什么话。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褚山性命或许可以保住,一旦判处无期,还有回家孝敬老母亲的希望。赵凤声了解监狱里减刑程序,死缓能减无期,无期能减到十几年,前提是表现良好。一个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不怕苦,不怕累,应该会符合减刑条件。

赵凤声憋了一个多小时,耐不住烟瘾作祟,跑到学校门口吞云吐雾,正准备买俩鸡蛋灌饼去出租屋找薛如意,忽然传来一阵细不可闻的声音,“是生老大吗?”

赵凤声扭头,看到旁边站着一位五大三粗的大男孩,长得倒是横眉竖目挺唬人,可献媚讨好的神色布满粗犷的脸庞,不像是要对自己为非作歹。赵凤声扫了几眼,以前根本没有见过这人,惊愕道:“你是?”

“生老大,真是你啊?”

大男孩初次和武云市如雷贯耳的江湖大佬打交道,变得局促不安,双手在屁股兜挠来挠去,“我叫张子凡,是花脸哥的小弟。”

“花脸叫你来的?”赵凤声挑眉道。

“是啊!”

张子凡面对老大的老大,低着大脑袋温顺说道:“前几天我把您扔标枪的视频发到朋友圈了,不小心被花脸哥看到了,生老大,您不会怪我吧?”

“妈的,这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我觉得还能多过几天消停日子呢。”赵凤声无奈笑道:“那帮家伙准备来逮我?”

“呵呵,不能叫逮,传说您都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了,大家伙都四处找您呢。花脸哥托我问问,看您方不方便,如果可以的话,他和刚哥还有佛哥,这几天过来给您见个面。”张子凡小心说道。

赵凤声摸着胡子茬陷入沉思,省城一行,还算是顺风顺水,除了惹到素未谋面的楚巨蛮,也就陈蛰熊一位不算仇家的仇家,让那帮家伙来省城玩几天,估计也没什么危险,反正自己也挺想念老兄弟们,是该聚一聚,勾肩搭背喝一场大酒了。

正当赵凤声思索时候,后面的一位毛头小伙自突然站到他的身前,冲着卖鸡蛋灌饼的大娘喊道:“来五个!都夹俩鸡蛋!”

还没等赵凤声发话,颇有点眼力价的张子凡突然一把抓住插队的家伙,“敢加我老大的塞,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毛头小伙也是位暴脾气,被人冷不丁抓住脖子,急忙瞪眼道:“干啥,想打架?我奉陪到底!”

张子凡见到四周围满了学生,也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阴险笑道:“小子,你是师范学院大一的新生吧?咱们晚上见。”

毛头小伙气冲冲道:“见就见,我还怕了你!”

“厉害了我的哥。”

张子凡吹了一声酷似老街四害经常响起的流氓哨,四周乌泱泱冲过来十几名学生,看那蠢蠢欲动的架势,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张子凡松开右手,揉了揉鼻子,挺像某人的习惯,“弟兄们,给我认清这小子长相,熄灯后去宿舍里给我挨个找,要是他明天还能下地,你们就得在床上躺着!”

“是!”十几名学生齐刷刷答道,冲着找茬的家伙怒目相向。

毛头小伙望到这些似曾相识的学长,想起了学院里最臭名昭著的恶人,颤颤巍巍道:“你……你是张子凡?……”

“是你老子我。”张子凡呲牙道。

毛头小伙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

“算了。”

赵凤声不愿将事情闹大,怕张子凡捅出篓子,劝解道:“一点小事而已,别动不动就打架,影响不好。”

“是,生老大!我啥都听您的。”张子凡嘿嘿一笑,立刻换了一幅谄媚嘴脸,挥手将小弟们驱散。

“你好像在师范学院挺厉害?”赵凤声微笑道。

“还行吧,师范学院我自称老二,还没人敢称老大,不过……比起您在武云市威风八面,那可差远啦。”张子凡挠了挠头,谦虚说道。

“好好学习,拿到毕业证,孝敬父母,比什么都强,别学我走了歪路。”赵凤声深有感触道。

张子凡哦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听进去。

“留个电话,改天请你喝酒。”赵凤声自己在二十来岁时就是愣头青一枚,也不强人所难。

“是!生老大!”张子凡满脸兴奋。

“给花脸他们说一声,不怕酒差的话,那就来吧。”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主仆协议

赵凤声举着两套鸡蛋灌饼回到出租屋,刚走进小院,发现长腿妞正在院子里熬粥,系着围裙,戴着套袖,发丝散落在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格外动人,举手投足带着一种女人蕴含的柔美,像是在家等候丈夫下班回家的小媳妇。赵凤声把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放到桌上,“快吃吧,一会凉了。”

“我妈说过春天以养肝为主,特意给你煮了肝豆粥,我还想你要是不回来的话,还准备送到宿舍里去,这下倒省事了。”薛如意撩了一下碍眼的秀发,温婉一笑,“你先吃,我等粥煮好了再说。”

赵凤声感觉心里热浪滚滚,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充斥一股暖意。他从小母亲去世得早,很久没有品位过女性特有的温柔。二妮虽然在他面前百依百顺,但骨子里就充斥着倔强不屈,不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女性。这也难怪,北方女子天天饱受冷风冰雪摧残,性格刚烈,大部分是跟老公一起拎刀砍人的悍妻,很少能做到娴淑典雅。薛如意出生在南方,经受长期以来柔风细雨熏养,自带温婉贤淑的属性,极少见她发火。一个人的脾气,跟气候和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这也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我在学校对付了几口,你自己吃。”赵凤声心不在焉答道。

花脸和大刚要来省城看望自己,那二妮呢,会不会听到消息也杀过来?这俩货嘴巴一个比一个松,比太阳岛妹子的裤腰带都松,很有出卖组织的可能性。一想到二妮发现自己破屋藏娇,赵凤声脑后勺升起一股凉意,二妮那醋意,自己和卖菜大娘讨价还价都送几斤白眼,见到身材嚣张貌美如花的薛如意,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赵凤声急忙掏出手机,寻思着给花脸和大刚知会一声,千万别带着二妮过来,可想了想还是作罢。现在再通知恐怕为时已晚,极有可能被二妮知道,只能暗自祈祷着那俩货靠点谱,别把祸事一并带来。

“怎么了?又遇到麻烦事了?”薛如意发现他愁眉不展,关心问道。

“没……没什么。”赵凤声支支吾吾,闻到院里飘散出食物香味,连忙转移话题,“粥好了吧?”

“嗯,我给你盛一碗。”

薛如意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感觉这家伙有些古怪,但还是跑到院里端回来一碗令人食指大动的米粥。

“味道不错。”赵凤声尝了一口,烫的嘴皮子上下打架,不忘由衷夸赞一句。仅从厨艺比拼,能把红烧肉做成锅巴的二妮,显然不是薛如意的对手,甚至可以说差了一大截。

“慢点吃。”薛如意从桌上抽出纸巾,擦了擦他嘴边污渍,莞尔一笑,单手托腮望着心上人狼吞虎咽。

女人忙忙碌碌一天,最期盼的,就是为了和男人享受弥漫爱意的晚餐。粗茶淡饭,竹篱茅舍,这些无关紧要,一个自己爱的人相依相伴,已然足够。或许有的女人奢求轻裘肥马的奢华生活,但薛如意生性恬淡,对身外之物可有可无,从她在小平房里居住还愉快自在的生活态度,便可见一斑。

“如意啊,那个……你在省城呆的时间不短了,家里人都挺想你的吧,什么时候回老家看看他们?”赵凤声眼神闪烁,注意力根本没放在粥上。

“你想赶我走?”薛如意轻声道。

“不是那个意思。”

赵凤声急忙矢口否认,表情跟便秘一样纠结,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来一个好主意,只好随便扯了个借口,“我在这里估计呆不久,很有可能下个月就去别的地方落脚,到时候你怎么办?”

“跟着你啊!主仆协议的时限还没到期呢,我得报恩。”薛如意调皮地吐出小舌头。

“主仆协议?我咋不知道这事?”赵凤声脑袋一阵蒙圈。

“你等着。”

薛如意跑到柜子旁边,颇具规模的一对白兔活蹦乱跳,翻箱倒柜从书本里拿出一张白纸,递到赵凤声面前,“给。”

赵凤声接过,见到字体娟秀,很有可能是长腿妞捉刀代笔,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薛如意自愿给赵凤声当保姆,包吃包住,薪水再议,为期一年,即日起生效,后面落款是时间与日期,竟然还有两个红指印,落在各自的签名上面。

“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不记得了?”赵凤声看的满头雾水,对这份协议毫无印象,名字的签名处歪歪斜斜,绝对不是自己笔迹。

“这你别管,我得指着协议吃饭呢,手印是你摁的,去哪打官司我都不怕,看你还敢不敢撵我走。”薛如意一把夺过白纸,像是藏宝贝一样夹回书里。

看着长腿妞自导自演的一出双簧,赵凤声摇头苦笑,估计是这丫头趁自己熟睡时,玩了一招偷天换日。

“如意,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赵凤声继续探听着敌情。

“你今天很反常,难道有什么事瞒着我?”

薛如意仔细打量他一阵,咬着嘴唇问道:“是不是……女朋友要来看你了?”

靠!这也能猜得出来?!

女人的第六感真他妈准!

说是,还是说不是?

赵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拼命挠头,看那架势要把头皮挠出个洞。

薛如意心里有了答案,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很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她剥着花生,轻飘飘说道:“我还真想见见她,看是什么样的大měi nu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她长得漂亮吗?你给我看看她的照片。”

赵凤声装聋作哑,大口大口地喝粥。

薛如意无所谓道:“其实我在你手机里见过她,别以为藏得深我就找不到了,那位穿着白色连衣裙不食烟火的女子,就是她吧?你的眼光真好,连我这个女人见了她都忍不住目眩神驰,怪不得你对她死心塌地,碰都不敢碰我。”

“额……那不是她。”赵凤声贼眉鼠眼小声解释道。

“哦?”

薛如意兴致盎然道:“难道你还脚踏两只船?哪位才是真正的大房啊,也让我这个小三心里有数啊,万一喊错了姐姐,倒霉的可是你哦。”

“食不言寝不语!”赵凤声把脸埋进了碗里。

“看来我这个小三名不正,也言不顺,得称呼为小四才妥当。”薛如意笑得没心没肺。

赵凤声落荒而逃。

第三百六十六章 死亡小组

运动会圆满落幕。

后续的比赛,赵凤声并没参加,按照他的身体素质,除去技巧性太强的撑杆跳之类的略有难度,其他项目应该都有夺冠的可能性。尤其是跑步,不论是短跑,中长跑,还是马拉松,赵凤声都有信心甩别人几条街,那会打架时,就和一位省级运动员比拼过脚力,结果把人家孩子累的边跑边吐血,后来干脆抱住电线杆大口喷着血沫认栽,宁愿挨一顿拳脚也不和这头牲口比拼脚底板功夫。挨顿揍,顶多是在医院住几天,休息一段日子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可再和牲口跑下去,连他娘小命都得玩完!

赵凤声不再帮学校争取荣誉,是怕堤高于岸浪必摧之,以他谨小慎微的处事态度,尽量避免作为出头鸟的机会,万一场下坐着位楚巨蛮级别的凶人盯上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经常听桃园街老人念叨一句话:要想活得长久,得像王八缩着头。

话糙理不糙。

因为赵凤声惊天动地的一枪,政法学院拿到了关键的5分,以1分优势排在五个参赛学校的倒数第二,摆脱了千年老幺的尴尬处境。

运动会之后,便是校园足球春季联赛。

这项赛事由省里所有大xué lián合参与,采取公用的小组积分制,胜者积三分,平局积一分,失败则没有分数。政法学院很“幸运”地和上届八强其中两个队伍分在b组,遭遇上届亚军的理工大学和获得第七的经贸大学,还有堪称本届最大黑马的铁道大学,于是b组被顺理成章称作死亡之组。

铁道大学之所以被称作黑马,是因为有两名国家少年足球队退役的球员成为大一新生,尽管国少队还称不上职业球员,但人的名,树的影,国字hào的战袍在那摆着,被列为黑马也就不足为奇。

政法学院第一个对手,遭遇上届亚军理工大学。

“草草草!b组啊!死亡之组啊!尼玛第一个对手就碰理工!哪个坑货抽到的这支签!老子想把他那只黑手给剁了!”钱大宝坐在三蹦子上揪着头发,疯狂喊道。

理工大学坐镇主场,位于学院路西头,跟政法学院只有几站地距离,人家主力队员有大巴接送,编外人员和啦啦队观众就只能自费参加。

也不能怪小胖子如此愤慨,唯一的梦想被残酷现实笼罩,换成谁都得跳脚骂娘。钱大宝没有指使表叔去杀了抽签的龟儿子,已经算是理智战胜头脑了,虽然小胖子很想这么**娘一炮,以告慰即将破碎的梦想。

坐在对面的赵凤声勾了勾嘴角,望着气急败坏的小胖子,看模样,幸灾乐祸的成分远大于深表同情。

钱大宝为了出风头,花了大价钱购买装备,耐克的球靴和护腿板,乐途的球袜,阿迪达斯的外套,里面还穿着学校发放的李宁牌球衫和裤衩,看起来像是某位运动服装店的代言人。钱大宝还下了大血本,替表叔购置了一套同样装备,总共花了几千块大洋,心疼的小胖子昨夜都差点失眠。

发现赵凤声在那闭目养神,钱大宝一下扑倒在他怀里,夹杂着哭腔道:“表叔啊,符永伟大概要十来天才能把伤养好,就算好了也估计上不了场比赛,这次小组赛能否突围,全靠你了,你老人家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离我远点。”

赵凤声害怕这小子把鼻涕蹭到新买的衣服上,正版的阿迪达斯呢,一千多块呢,可不是他平时一百块全套的阿迪王,弄脏了多心疼。

“表叔,你球技到底咋样啊?”钱大宝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这里,水汪汪的眸子望眼欲穿。

“一般般。”赵凤声心不在焉答道。

“一般般是啥意思啊?区级水平?市级水平?还是省级水平?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数吧。”钱大宝急切说道。

“胡同水平。”赵凤声呵呵一笑,笑容极其真诚。

“我不信!”

钱大宝哼了一声,眯起小眼道:“你这老司机套路太深,天天就知道哄我玩。我问你会打台球吗,你说只会用大头怼,结果不但骗走我两百块,还赢了小痞子一千块。前几天你还说没摸过标枪,后来呢,标枪成绩竟然超出体育学院大块头两米,你这叫没摸过?骗鬼呢吧!我要是再相信老司机的话,我钱大宝脑子就是进水了!”

赵凤声懒得跟他解释天道酬勤,显赫战绩后面藏着日复一日的勤学苦练,揉着鼻子,懒洋洋道:“那是你表叔天赋异禀,干啥都有天分。”

“表叔,那你再天赋异禀一次呗。”钱大宝两眼放光道。

“你当我是红裤衩穿在外面的超人?啥都能行?”赵凤声斜了他一眼,然后盯住小胖子鼓鼓囊囊的口袋,摸着下巴胡茬阴险笑道:“我要是帮球队打进复赛,有好处不?”

“靠!我就知道你又在设圈套!”钱大宝哼哼道,转而话锋一转,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不过这次本公子认了!你如果帮助球队小组突围,本公子赏你一千大洋!打入八强,两千,四强的话,三千!真若是夺冠,直接塞个一万块的大红包!”

“不愧是泰恒集团的太子爷,阔气啊!”赵凤声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你上次许给我豪车随便开的诺言,还算不算数?”

“算!全都算!”钱大宝清楚目前球队形势危如累卵,输一场都有出局的可能性,为了让表叔心甘情愿出力,急忙拍着胸脯打包票。

“口说无凭,立足为据。”赵凤声双手环胸道。

“现在又没带纸和笔,难道让我写血书啊。”钱大宝摸着裤兜没好气道。

“先往我账户打一万,作为押金。”赵凤声笑吟吟说道。

“你这是敲诈啊!”钱大宝义愤填膺道。

“那我今天只能当观众了。”赵凤声摊开双手无辜道。

“行!本少爷认栽!”

钱大宝掏出手机给他转出一万块,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司机,我恨你……”

第三百六十七章 组团吃豆腐

两人赶到理工学院门口,正巧见到于青甫骑着自行车,后座坐着光头强放大版的孙志飞,身材跟小鸡崽子差不多的小情fu驮着一百六七十斤的大个子,累的吐着舌头,眼睛光往天上斜,估计再蹬几下,就得送到医院里享受吸氧电击的待遇。

钱大宝本打算骑着破旧公主车带表叔赶往理工学院,可想到虚无缥缈的上场机会,还是觉得保存体力比较好。孙志飞作为球队替补,出场几率很大,自然不能把力气浪费在路途上面。

这下就苦了于青甫,宿舍就他没有上场任务,为了省钱考虑,甘愿充当车夫,大公无私为球队做着绵薄贡献。

四人碰头,见到时间不早,急忙冲向操场。

足球不愧为世界第一运动,宽阔的操场早已人满为患,学生们穿着整齐划一的队服,大声嘶吼为学校加油助威,连树上都趴着几位热情观众。看来足球不仅是享誉国内外的运动,在学生中也享有极高关注度。

孙志飞凭借身体优势,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开路期间,还不忘用手腕剐蹭着身娇体柔的女同学,享用着唾手可得的艳福。

孙志飞对于女性可不挑食,虽说他钟情于大胸妹系列,但对于其它类型也能接受,饥不择食这句话放到他的身上再也恰当不过。遇到便宜不占白不占,哪管高低胖瘦,直接拿禄山之爪占完便宜就跑,空间太过狭小,女同学也无法断定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能丢个白眼不了了之。

“靠!谁摸老娘屁股!”白小眉察觉到有人在吃她豆腐,匆忙回头,尖声喊道。

始作俑者孙志飞犹如踏着凌波微步,消失于人海之中。

很有万花丛中过,片刻不沾身的潇洒气度。

白小眉受到父亲熏陶,是一名看球超过十年的铁杆粉丝,最爱老牌劲旅ac米兰。虽然这场比赛和师范大学无关,但白小眉是球队的狗头军师,负责分析对手打法和阵容,顺便给出合理建议。事关自己学校小组突围后的对手,她得了解详细情况,于是拉着闺蜜校花商楚楚,一起跑到理工大学刺探军情。

“喂!那个臭流氓!你给老娘站住!”白小眉急赤白脸叫道。出生在希拉穆仁的女骑手,从来不会对恶势力低头。

“算了,人这么多,应该不是故意的。”旁边的商楚楚见到人已走远,怕这位套马的女汉子又跟人撸袖子干架,好心劝阻道。

话音未落,商楚楚引以为傲的小蛮腰突然传来一阵酸痛感,像是触碰到某根敏感神经,紧跟着就是麻,顺着腋下,蔓延到xiong bu禁区。商楚楚慌忙往前踏出一步,回头,望到一张似曾相识的沧桑侧脸飘然而去。

是他?!

由于这次距离较近,二百度近视眼的商楚楚能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断定,刚才那人是自己在魅力国汇遇到的唯一客人,听说还是武云市有头有脸的社会大哥。

赵师傅丹妮不醉司机。

“怎么啦楚楚?那位大叔是不是偷偷摸你了?!”女汉子白小眉怒不可遏吼道。

商楚楚可是自己一人的禁脔,竟然被无良大叔随便吃豆腐,这让骑惯了烈马、喝惯了烈酒的草原妹子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抄起一瓶矿泉水就要去找回公道。

“太挤了,他可能不是有心的……”商楚楚心不在焉答道,望着清瘦的背影若有所思。

“哼!比逗油子!虽然那家伙是标枪冠军,长得有点小帅,可老娘才不尿他!大不了床上见真章!凭借老娘坐死两匹马的骑术,绝对让他明白男人的短板!”白小眉口不择言骂道,引来旁边吃瓜观众惊恐相望。

“他是上次扔标枪的男人?!”商楚楚这回倒没有叱责闺蜜说话口无遮拦,而是想印证那人是不是丹妮不醉司机。

“是啊,看你一脸花痴的样儿,不会对一膀子力气的中年大叔发春了吧?我说你怎么对那帮小男生爱答不理呢,原来是个重口味。”白小眉手指挑起无数小男生魂牵梦萦的尖俏下巴,色眯眯笑道。

“不是……”

商楚楚脸庞呈现出赧颜的娇羞,吞吞吐吐说道:“我好像……认识他。”

“认识?还好像?看你这么磨磨唧唧,难道跟他有过yi yè qing啊?”白小眉一脸兴奋,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

“别瞎说!”商楚楚赏了下铺姐妹一记软弱无力的粉拳。

白小眉猖狂大笑。

yi yè qing?

那一夜,究竟有没有情感的存在?

商楚楚叹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他心里,自己恐怕就是一位用钱就能砸shàng chuáng的放dàng nu人吧。

四位招摇过市的舍友披荆斩棘,一路杀到政法学院阵营。

资深单身狗孙志飞作为开路先锋,受益良多,举着粗糙的手掌一个劲儿的傻笑,仿佛在审视一位国色天香的妖娆měi nu,看丑陋五官泄出迷醉的笑容,恨不得去厕所里把右手就地正法。

钱大宝拽着表叔胳膊悄声道:“老人家,看不出来啊,人老心不老,竟然敢对师范大学第一校花商楚楚下手,厉害啊!要是小情fu知道你亵渎了他的女神,估计把你脖子扭断的心都有。老司机不愧是老司机,不下手则已,出手就是校花,厉害了我的大表叔。”

“别胡说。”

赵凤声白了他一眼,“我就是胳膊肘不小心磕了一下小妹妹,哪像你说的那么龌龊。”

“胳膊肘?在展示老人家不同寻常的硬度吗?嘿嘿……”小胖子圆盘大脸遍布一股猥琐味道。

赵凤声懒得解释,指着赛场说道:“马上要开始比赛了,你还不去运作运作?领导不点头,咱俩可都没上场机会了,你的足球梦,不想以旁观者身份饮恨终身吧。”

钱大宝一拍大腿,差点把正事忘了。

急匆匆跑向球队休息区。

第三百六十八章 出师不利

政法学院的球队教练,本来是队长符永伟兼任,可他被学校发现有吸毒史,正在商量处理意见,在这敏感时期,已经没有希望出现在赛场上指挥队员。

群龙无首,体育老师史冠阳被临危受命,成为球队说一不二的大总管。

按说体育老师成为球队教练,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一来专业对口,二来威望在那摆着,于情于理都符合内在条件。

可大多数人不看好史冠阳执掌球队教鞭,因为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恶名狼藉,经常传出与女学生发生暧昧关系,并且多次在体育课对女同学动手动脚,众目睽睽之下也敢伸手揩油,简直堪称猥琐与下流集于一身的无耻败类。

但是史冠阳为人谨慎小心,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和女同学有染,坐在体育老师位置稳如泰山,让男同学们心里憋着一股恶气。

这样也就罢了,谁还没点花花肠子呢,能勾引全世界女人匍匐脚下,那是人家能耐,关键是这家伙散打出身,足球都没摸过几次,带个球直接狗啃泥,射个门都能把腿筋拉伤,这样的人怎么当足球队教练?

内忧外患,钱大宝肯花重金聘请表叔出手,也是认清眼前形势不容乐观,否则以他一毛不拔的性格,哪会舍得花这么多银子圆一个遥不可及的足球梦?

钱大宝气喘吁吁跑到休息区,找到了正在发hào施令的史冠阳,瞅准对方喝水的机会,碘着大脸蛋子笑道:“史老师,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大宝啊,什么事,说吧。”史冠阳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胖子有点印象。

史冠阳能在学校里遍阅花丛,跟英俊外形存在很大联系,虽说他已经四十不惑,但保养得当,外表看起来和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差不多,再加上长期锻炼塑造的标准身材,很能引起懵懂无知的小女生好感。

“那个……史老师,我们宿舍新来的舍友球技很不错,就是运动会夺得标枪冠军的那位同学,力量和敏捷出类拔萃,您看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首发位置。我敢打包票,绝对能在场上发挥强大作用。”钱大宝赔笑道。

赵凤声究竟水平如何,他也没有准确的评判依据,只好随便弄来一个主力位置,任老司机临场发挥。

“大宝,上场名单事关咱们学校声誉问题,输了算谁的?难道你还想让老师帮你背黑锅?你和舍友关系好,那属于你们私交,但这种个人感情不应该凌驾于学校荣誉之上,如果因为他的原因导致球队输球,谁能付得起责任?”史冠阳打着官腔不紧不慢说道。

“史老师……”钱大宝皱眉道。

“不用再说了,上场名单已经递交到组委会,已经没有办法更改了。”史冠阳斩钉截铁答道。

一句话堵住了钱大宝的嘴,任他巧舌如簧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本想拿无往不利的金钱攻势开道,可球员开始进场,史冠阳走到场边指挥比赛,钱大宝无可奈何回到啦啦队中。

“吃瘪了?”赵凤声见到小胖子垂头丧气的模样,明白他碰了一鼻子灰。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整个一混不吝。”钱大宝唉声叹气道。

“没砸钱吧?”赵凤声笑容古怪。

“还没来得及砸。”钱大宝满含诧异望向老司机,“你怎么知道?”

“有哪位英雄豪杰谁能挡得住泰亨太子爷一掷千金?女的被砸成心甘情愿tuo guāng,男的被砸丢掉气节,对你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赵凤声笑道。

“我可没觉得钱能带来幸福感。”小胖子悻然然道。

“那是你不缺钱。人呐,没什么就想要什么,瘦子想变胖,胖子想变瘦,将死之人渴望健康,昨日黄花向往青春,qiong rén奢求富有,平民百姓挤破脑袋也想钻进体制中感受当官的乐趣。你长到现在衣食无忧,所以也就无欲无求。”赵凤声慢悠悠抽着烟,把其中道理一一阐述。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让学校夺冠。”钱大宝一脸期盼。

赵凤声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裁判嘹亮的哨声响起,政法学院一记回传,校园春季联赛正式拉开帷幕。

政法学院小伙子们率先发动进攻,可几次倒脚过后,出现明显失误,控球权落到对方脚下。面对上届亚军,拿到3分无异于天方夜谭,队员们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在防守上大做文章。对于他们而言,拿到1分就是胜利,根本不在乎踢得好不好看,积分才是重中之重。于是乎包括前锋在内的所有球员,全部参与到半场防守,试图用摆大巴的方式,遏制住对方犀利攻势。

理工大学拿到控球权,似乎预料到对方严防死守的架势,面对聚集在禁区附近的球员,理工大学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在边路慢慢倒脚,吸引着对方球员来到边路协防。

等到边路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中路出现空档,理工大学开始发起水银泻地般攻势,10hào队员用强壮的身体靠住两名防守队员,等到队友将球传到他的脚下,脚后跟四两拨千斤地轻轻一磕,直接穿过严密的防守区域,9hào球员拍马杀到,由于10hào球员吸引了大量防守人员,前面一片真空地带,比他娘人民广场还平坦,9hào球员漫不经心地将球换到更为娴熟的左脚,骤然发力,砰地一声,足球如离弦之箭般急速蹿出。

钻过了守门员的十指关。

球网猛烈震动。

赛场旁边传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球进了!

1:0

政法学院这边一片死寂。

开场仅仅5分钟就落后一球,后面还怎么踢?!

钱大宝恶狠狠咬着腮帮子,面如土灰。

第三百六十九章 毛遂自荐

出师不利,犹如一记闷棍狠狠砸在政法学院师生脑袋。

如果这个进球发生在上半场收尾阶段,勉勉强强能接受。理工大学出了名的攻强与守,进攻强劲,防守薄弱,能挡住开门三板斧,稳住阵脚,还有希望凭借偷袭争取保平希望。可开场丢球,对于场上球员士气是沉重打击,天晓得理工那边会不会凭借一鼓作气,迎接第二粒进球到来。

钱大宝紧张地攥紧拳头,胖脸涨起一轮恼怒后的红晕,咬牙道:“妈的!那**后卫干什么吃的!光盯球不盯人,俩眼珠子塞屁股眼里了?!还不如派老子上场呢!”

赵凤声想起小胖子时速2迈的防守速度,咧了咧嘴角。

钱大宝仓皇起身,急不可耐道:“不行!再这么踢下去非bēng pán不可,我得向教练申请换人了!”

“等等。”

赵凤声一把拉住他,轻声道:“开场就要求教练换人,你这不是质疑人家排兵布阵吗?当着面打脸,谁能受得了?估计你扔出几万块,人家都未必愿意拿这笔银子,钱是小事,丢了脸面,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从地上捡起来按回去?”

钱大宝听他说的有些道理,停住脚步,但难掩心中焦急,道:“咱们学校的球员水平,根本没办法和人家抗衡,时间过去一分钟,就多一分钟被进球的几率,到时候输十个八个,你还有信心赶超比分?”

赵凤声悠然自得抽着劣质烟,慢吞吞道:“信表叔,得永生。”

套路满满的老司机,信你个大头鬼……

小胖子腹诽一句。

没等他谴责老司机满口瞎话,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钱大宝惊慌抬头,见到理工球员纷纷摆出滑跪姿势庆祝,甚至跑到政法阵营来耀武扬威,态度极其嚣张。

球又进了。

2比0。

完蛋了……

钱大宝一屁股跌坐在塑胶跑道,满脸的绝望神情。

十分钟不到,两球落后,对手还是上届亚军,恐怕冠军来了也不敢打包票能稳操胜券。反观政法球员一蹶不振的模样,今天极有可能会以bēng pán告终。积分赛的赛制注定了净胜球具有决定性因素,小组前两名出线,如果最后第二和第三名两队积分相同,会看净胜球和胜负关系来判定哪队出线,一般而言,小组第二和第三名差距不会很多,所以每丢一球,晋级希望就渺茫一分,怪不得小胖子像失恋了一样如丧考妣。

“别灰心,看表叔的。”

赵凤声拍了拍小胖子肩头,闲庭信步走向替补席。

史冠阳亲眼目睹球队被对手羞辱,作为教练的他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锁着眉头脸色铁青。

是攻,还是守,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一道天大难题。

假如豁出去大打攻势足球,今天很有可能被对手血洗,带着5球以上的败绩灰溜溜走人,可仍然严防死守,又受不了政法球迷谩骂指责。虽说大学生们接受教育十几年,素质较高,但输急了眼,也会跳出几位愤青骂着祖宗十八代。史冠阳身为教练,成为众矢之的,清清楚楚听到几句国骂在问候他的老娘,但众怒难犯的道理他心知肚明,只好继续扮演着缩头乌龟。

“教练,聊几句?”赵凤声来到他的身边,客客气气递出一根烟。

“谢谢,不会。”史冠阳保持着不碰烟酒的良好习惯,谢绝了好意,见到这人胡子拉碴还穿着学校队服,纳闷问道:“你是咱们学校学生?”

“昂,呵呵,长得老了点,实际我才二十一。”赵凤声摸着老脸大言不惭道。

“什么事?”

史冠阳正在纠结战术布局,没工夫听他胡咧咧。

“教练啊,我就随便说几句话,您听一听有没有道理。”

赵凤声没等人家答应,直接说道:“我呢,是个资深球迷,看过上千场欧洲顶级联赛,不是我跟你吹,像穆鸟啊,温老四啊,瓜帅啊,这些大牌教练的指挥方式都门儿清。4231,442,还有现在最流行的352,在我肚子里都是滚瓜烂熟,俗话说久病成医嘛。”

“继续说下去。”史冠阳听他白活的挺像那么回事,勾起了好奇yu wàng。

“咱学校现在使用的541,是偏向于防守的阵型,您眼光独到,做好了战前部署,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厨子手艺咋样,关键得看菜新不新鲜,就算是顶级大厨,你给他扔点发霉的烂菜,那也做弄不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赵凤声望着精神萎靡的政法球员,“咱们学校的后防人员,缺乏协同作战的补防能力,单兵作战也不如对方技巧娴熟,理工的球员随便玩个撞墙式二过一,就能轻易撕开后防线。所以眼前的局势,死守,不如fǎn gong,换成451阵型,摆出五个中场,两个抢断型后腰,在中路形chéng rén数优势,干扰对方中场的传球成功率,然后再派上速度型前锋和后卫,这样的话攻守兼备,前锋给力的话,还有一丝翻盘的可能性。”

史冠阳沉默不语,反复咀嚼老球迷话里的含义,过了片刻摇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咱们学校哪有技术和速度兼备的前锋?”

“教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赵凤声自卖自夸道:“我从小就踢足球,百米速度也还凑合。”

“真的假的?”史冠阳犹豫不决道。

赵凤声自信满满地笑了笑。

“前锋有了,那速度型后卫呢?”史冠阳决定听这小子的话,破釜沉舟干一票大的。反正大难临头,怎么死也是死,还怕死得难看吗?倒不如听这位“专家”的指点,还有胜利的可能性,哪怕是输,也得挺直腰杆去输的风风光光。

“那个长得像光头强的家伙,百米速度十一秒左右。”赵凤声指向孙志飞。

“好!那我现在就换人。”史冠阳终于铁了心要做殊死一搏。

第三百七十章 黄牌

钱大宝纳闷表叔施展了什么**术,竟然能把史冠阳说通,上蹦下跳询问着老司机诀窍。赵凤声高深莫测一笑,回了句有时候讲理远比拿钱开路好使,小胖子愣了愣神,琢磨着里面蕴含的深刻道理。

赵凤声招呼着孙志飞一起做好上场准备,脱下外套裤子,露出29hào的球衣,还有一双女人为之羡慕的大长腿,只可惜腿毛较多,不像妹子们光嫩细滑,而且有几条刀疤斑驳纵横,影响了整体美观性,令人望而生畏。

“喂!那位同学!上场不允许抽烟,赶紧把烟掐了!”边裁拿小旗指着赵凤声怒斥道。

“哦,不好意思。”赵凤声讪讪一笑。

他光顾着从对方哪位球员身上寻找突破口了,竟然抽着烟站在球场旁边,听到边裁呵斥,急忙嘬了几口过瘾,拿烟头往鞋底蹭灭。这番举动,引来了理工大学此起彼伏的连续嘘声。

哪来的二百五,上场前还在抽烟?

这货是来打酱油的?

紧跟着传来铺天盖地的嗤笑声。

望着上千人对自己指手画脚,赵凤声面不改色心不跳,老脸依旧厚的刀剑难伤,连丝毫的绯红都不曾流露,看的钱大宝不住对他挑起大拇指,说着老司机没脸没皮之类的肺腑赞誉。

“帅哥,我估计这些同学不太信任我,一会你拿到球以后,直接往正前方开大脚,有多大劲使多大劲,不用管我的位置,听清了没?”赵凤声悄悄冲孙志飞说道。

“好嘞表叔,您瞧好吧。”孙志飞拍着健硕的胸膛答应道。

跟替换的两位队友击掌相庆,赵凤声踏上熟悉而又陌生的草坪。

有十来年没踢球了吧?

大刚那畜生酷爱的唯一运动就是床上运动,亮子那家伙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虽说二妮始终扮演着忠实球迷角色,但一个人踢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进球后跟兄弟们一起欢呼嘶吼,失败时相互鼓励着不要气馁,大汗淋漓之后去组团喝一顿清爽宜人的啤酒,那才叫真正的足球,里面蕴含着浓浓的手足之情。

可如今年纪越来越大,陪自己踢球的人却寥寥无几,还不如小时候那会潇洒痛快。

赵凤声苦涩一笑。

正当他回忆着刻骨铭心的青葱岁月,自己球队的8hào好不容易从对方脚底下断球成功,一个大脚踢向本方唯一的前锋,赵凤声背对来球陷入沉思,又没长前后眼,只觉得耳边传来呼啸的裂空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咣的一下,足球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脑勺。

啊哈哈哈哈!

球场四周传来肆无忌惮的嘲笑,一浪接一浪侵蚀着他的耳膜。

又丢人了?

赵凤声揉了揉后脑勺,疼倒是不疼,就是不知道该用哪个动作掩饰尴尬。

8hào球员气的光想挥拳头揍人,怒视着浪费机会的二百五,大骂一句窝囊废,心说这家伙是不是史教练的小舅子,怎么派了个楞呼呼的玩意出场比赛。

理工大学不愧是上届亚军,球员脚法细腻,始终把球控制在己方脚下,控球率甚至达到惊人的百分之八十。政法球员忙于防守,体力消耗极具上升,还没到二十分钟,许多球员就已经汗流浃背,前胸湿透了一大片。

碍于赵凤声的拙劣表现,政法球员就算夺回控球权,也不愿意把殊为难得的机会白白浪费,干脆自己带球往前冲,保不齐上演一出千里走单骑,成为妹子们仰慕的孤胆英雄。

现实与理想往往是冤家对头。

理工大学的防守薄弱,只是针对强队而言,并不是政法这种弱鸡能够望其项背,往往政法球员还没将球带出五米,就迎来对方的围追堵截,连人带球一齐斩落马下,再摔一记难堪的狗吃屎,丢球又丢人。

赵凤声孤零零地站在对方半场,双手掐腰,见到十来分钟摸不到球,干脆往地上一蹲,拔起一根嫩草塞进嘴里,和盯防他的后卫聊起人生,“喂,兄弟,你们学校有没有měi nu,叫啥名,微信hào和qqhào多少,能给老哥介绍一下不?事成之后,老哥绝对不会亏待你,给你包个大红包当作牵线费,咋样?”

5hào后卫瞥了他一眼,不理,在赵凤声身边来回晃悠,继续有条不紊做好自己本职工作。

“小兄弟,多大岁数了?今年上大几?有没有破chu啊?能不能交个朋友,比赛完后哥哥带你去大保健,让你体验体验啥才是风流人生。你如果喜欢搞基,看到场下那位白白胖胖的家伙没,我把他送给你当成基友,好不好?”赵凤声挤眉弄眼说道,笑容及其猥琐。

尼玛,遇到了一唐僧?

5hào后卫受不了他的魔音灌耳,跑过去向裁判kàng yi着某人无耻行为,铁面无私的裁判和他询问几句,直接跑过来,冲赵凤声掏出一张黄灿灿的小牌。

黄牌警告。

场边又传出哄堂大笑。

赵凤声傻眼了。

这他妈是黑哨吧?老子啥也没干,只不过用出老祖宗的攻心为上,才絮叨几句就受到严重警告?可他不敢辩解,怕再来一张黄牌,累加成为红牌,直接遭到驱逐待遇。悻悻然起身,拍了拍屁股沾染的草屑,把嘴巴闭的严严实实。

孙志飞司职右后卫,能摸到球的机会可怜巴巴,无法和表叔形成默契,心里暗暗焦急。等到己方中后卫把球倒脚给他,对方前锋也有些松懈,没有上来进行逼抢,孙志飞瞅到机会,卯足全身力气,狠狠冲着正前方撩起一脚!

砰!

足球径直飞向空中。

理工大学的5hào球员因为略施小计,导致傻不拉几的家伙吃到一张黄牌,正在自鸣得意,发现足球飞向他的控制范围,正想用屡试不爽的头球解围,忽然感觉旁边嗖的一下,刮起一阵劲风,那个29hào犹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连同消失的,还有本来十拿九稳的足球。

第三百七十一章 千里走单骑

围观群众只觉得眼睛一花,赵凤声从5hào后面悄然现身,高高跃起,用xiong bu稳稳接住来球,紧跟着脚面一挑,足球从5hào头顶堪堪挑过,不等球落地,突然脚尖一捅,足球被蹚出十几米远。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潇洒归潇洒,旁边还有两位理工大学的球员2hào和4hào枕戈待旦,而且足球距离他们更近一些,赵凤声这一脚,在旁人看起来更像是低级失误,能拿到球的几率微乎其微。

可他们低估了频频闹出笑话二百五的极致速度。

赵凤声前脚掌蹬地,常年练习蹲墙功的双腿青筋暴起,粗壮了大概五分之一左右,坚固的鞋钉掀翻一块块草皮,冲着足球风驰电掣般掠去。

众人只能看到29hào清瘦身躯甚至带出残影,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最能感受到赵凤声速度恐怖的,还是场上的2hào和4hào,他们俩原本距离足球也就十来米左右,29hào足足距离十二三米远。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对方傻不拉几的29hào竟然超越自己半个身位,再一愣神,29hào居然甩出自己两米多远,2hào和4hào大吃一惊!现在的距离,哪怕是用手犯规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根本摸不到29hào的蓝色球衣!

赵凤声大步流星率先追上足球,他所面对的,只有宽敞的大门和一位绷紧神经的守门员。

像这种对方前锋形成单刀的情况,经验丰富的守门员,都会选择主动出击来化解危机,因为距离足球越近,封堵的面积越大,否则会让对方有多种角度选择射门方向。

理工学院的守门员身经百战,在第一时间就弃门出击,双腿加紧,害怕对方钻了他的小门,双臂展开最大幅度,一米九多的身高极具震慑力,面部表情龇牙咧嘴,不把对面这家伙吓死,也得把他吓的腿劲抽搐,干扰射门准确率。

不得不说守门员已经做到极致,能不能守住,全要靠老天爷帮忙。

赵凤声嘴角勾勒出一抹诡异笑容,左腿作为支撑腿,死死踏在足球一米左右范围,右腿猛然后摆,撩起一个夸张的幅度,惊人的柔韧度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条篆刻狰狞刀疤的右腿轰然抡出!

要射门了?!

理工大学守门员匆忙矮身,封锁死下三路。

有着毒蜂美誉的耐克球靴即将接触到足球的刹那间,赵凤声右腿突然从急速摆动变为忽然停顿,强烈的反差,使得观众心脏随着那条右腿停止跳动。

不好!

身经百战的守门员似乎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慌忙跳起身想要弥补挽救。

但是赵凤声奸诈的笑容,证明守门员做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球靴脚面轻轻搓向足球中下部位。

足球划出一道浅浅弧线。

正好越过身高马大的守门员头顶。

足球在草坪蹦跶几次,慢悠悠滚进球门线。

裁判做出手势指向中圈,象征进球有效。

球进了。

2:1。

政法学院扳回一城,暂时以一球落后。

政法学院学生们爆发出激动而且热烈的鬼哭狼嚎。

理工大学的球迷们则瞠目结舌,不相信二百五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杀败球队整条后防线。足球是团队比赛,虽然仰仗队里明星球员技术经验,但总体来说,团队协同作战能力要远远大于单兵作战能力。而且校园联赛处于业余水平,鲜有过五关斩六将的那种猛人,否则早就被职业队挑走,作为球队中流砥柱培养。赵凤声的惊艳亮相,击溃了他们对于校园联赛水平的印象,甚至怀疑遇到了职业退役运动员,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钱大宝抱住于青甫苍白的脸颊一通乱啃,边亲边疯狂喊道:“啊哈哈哈哈!表叔真他娘给力!我就知道老司机又在玩套路,还胡同水平,骗**呢吧!啊哈哈哈!幸亏本少爷火眼金睛,识破了他的阴谋诡计,啊哈哈哈!”

心情的剧烈起伏,导致了小胖子口不择言,不仅把初吻献给了小情fu,说话也是颠三倒四,完全摒弃了泰亨太子爷应有的沉稳气度。或许这一刻,他才化身为二十来岁的青葱少年,才是一个不求任何回报的铁杆球迷,为了心爱的球队能豁出一切,大公无私,雪胎梅骨。

于青甫拿袖子擦去舍友留下的口水,推了推眼镜,软绵绵说道:“表叔忒猛了,凭借我的观察,启动速度恐怕能达到专业短跑运动员水平。牛,真牛!”

“那是!你不看看是谁的表叔。他要是撒开脚丫子绕着大树跑,能尼玛自己把自己菊花给爆了!啊哈哈哈!”钱大宝喷着吐沫星子猖狂笑道。

于青甫点点头,很赞同舍友观点。

场上的赵凤声打了个响亮喷嚏,心想谁在背后说老子坏话。

理工学院因为身披蓝色队服29hào的横空出世,全部对他施以注目礼,本来是搞笑的二百五,摇身一变成为对方摧城拔寨的大将?这样的剧烈反差让他们难以适应。接下来的时间,29hào会不会成为不稳定因素决定胜负走向?理工学院的球员和球迷们脑中划下一个大大的问hào。

前来刺探军情的白小眉表情出奇地凝重,在笔记本上写出一连串数字,全是关于赵凤声几秒钟之内显露的数据,越写,眉头挑的越高,白小眉简直可以改名叫白高眉。

“怎么了小眉?只不过是一个进球而已,用得着写满一页纸吗?”

商楚楚在足球领域是门外妹,看到套马的闺蜜破天荒地玩起了深沉,而且是关于赵师傅丹妮不醉司机,在好奇心促使下,迫不及待问起缘由。

“这个家伙太biàn tài了!”

白小眉沉声道:“对球落点的判断,球感,30米以内的爆发力,包括射门时展露出的身体协调性,在校园联赛几乎都是顶尖的存在。综合在一起,恐怕上届包揽十八球的mvp杨社锋都很难和他比肩。政法学院到底是从哪里挖出来的怪胎?光凭他一己之力,恐怕就能在死亡小组突围,再加上铁道学院那匹黑到发光的黑马,这届足球赛事,恐怕有看头了。”

“有那么夸张?”

商楚楚对于闺蜜的专业还是相当认可,并且极少夸人,听到赵司机受到“怪胎”的顶级称赞,她的心里还是自鸣得意一把。再怎么说,那人也和自己有过短暂的接触,虽然开始和结局充满荒谬的戏剧性。

“你可以嘲笑我的身材,但不能质疑我专业球探水平。”

白小眉哼哼道:“往后看吧,政法学院祭出这张王牌,理工大学今天恐怕在劫难逃了。幸亏我今天亲自来看了一眼,否则口说无凭,打死都不信校园联赛里会蹦出一位妖孽。楚楚,你不是和那个biàn tài认识吗?去帮我问问,看他喜不喜欢腿粗屁股大的a罩杯妹子,如果政法出线后跟咱们师范遭遇,老娘不介意舍生取义,一晚上睡他个十次八次,直接把他搞成软脚虾,看他还能不能在赛场上生龙活虎。”

商楚楚望着闺蜜扁平大脸上遍布的雀斑,白了她一眼,十分无语。

上半场结束,双方球员回到各自的休息区。

史冠阳由于押对了宝,精神格外亢奋,二话不说,围绕着赵凤声打造核心战术,勒令所有球员,不管是门将还是中场,全都把球交到赵凤声身边,违令者驱逐出球队!其实不用他刻意吩咐,政法所有的球员都明白29hào球技彪悍,意识到胜利的筹码掌握在他的手中,上半场结束前,他们也都往赵凤声那里试图输送炮弹,可无奈对手严加看防,在赵凤声旁边安插了三位防守人员,球打不过中场就被拦截,根本到不了他的脚下。

赵凤声又提出一个建议,对方肯定会做出针对性部署,干脆撤掉一名中场,再增加一名前锋,这样可以牵扯对方防守注意力。

史冠阳对他惟命是从,急忙安排好一名技术性中场顶上去充当前锋,专门为功臣输送炮弹。

下半场哨声吹响,双方都做好周密打算,准备在45分钟之内一决雌雄。

刚一开球,赵凤声漫不经心往对方半场跑去,可才一越过中圈弧顶,理工三名球员立刻将他围成一圈。一位身材高大,专门用来负责清理高空球,两位身材匀称健硕,看来是想在速度上和他一较高下,理工大学为了他,已经甘愿摆出下作嘴脸,哪怕对付上届mvp也不过如此。

赵凤声像条泥鳅一样来回乱钻,三名防守球员始终贴身盯防,生怕他再上演一出千里走单骑。

足球呼啸飞过半场。

赵凤声并没冲着足球追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急速奔驰。

三名球员追人还是追球?顿时头大如斗。

想起教练的千叮咛万嘱咐,他们还是继续撵着赵凤声屁股后面,撒丫子狂追。

可他们忘了。

政法学院下半场,可是摆出了两位前锋。

一名身影悄无声息地跑向足球落脚处。

身披蓝色战袍。

第三百七十二章 蓝色幽灵

政法学院7hào球员接到足球,面对一马平川的开阔地,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处理。

传球?29hào被三人包夹,根本没有适合的路线见缝插针。射门,又违背了史教练赛前围绕29hào专门制定的战术方针,是传还是射?7hào脑袋变得晕晕乎乎。

见到对方协防球员就要拍马杀到,似乎察觉到29hào带有鼓励式的眼神,7hào咬了咬牙,拼了!拿出吃奶放屁打嗝的力气,狠狠抡在足球中间部位!

足球飞速奔向球门。

守门员早已做好充足准备,可这记射门势大力沉,想要抱在怀里无疑是难如登天,只好退而求其次,砰!用双拳将球击出,飞到十米开外。

没等三名后卫大脚解围,身披曼城主场浅蓝色球衣的身影,绕过了三人包夹,悄然无息出现在足球着陆点。

脚尖一捅。

足球顺着守门员相距最远的方向钻入球网。

裁判示意进球有效。

2比2。

足有上千人的观众席鸦雀无声。

“啊哈哈哈哈!”

钱大宝带有魔性的笑声回荡在操场四周,极为刺耳。他一把抱住于青甫的脑袋,张开大嘴,表情残暴,肥嘟嘟的手掌拼命晃啊晃,宣泄着心中狂喜情绪。等到小情fu脑浆子快要晃出来的时候,小胖子朝着梅开二度的赵凤声大吼道:“表叔!给你跪了!再**娘一炮,今晚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谁骗人谁是乌龟王八蛋!啊哈哈哈哈!”

进球功臣冲他做出一个开枪射击的动作,嘴角扬起得意笑容。

小胖子捂住心脏应声而倒,嘴里还娇喘一声亚麻跌。

政法学院阵容爆发出哄堂大笑。

这在理工大学同学的眼里,分明就是最大的挑衅!

白小眉继续做好她的本职工作,边写边说道:“29hào对于足球的落点和判断太准确了,可怕的门前嗅觉!这个家伙简直拥有优秀前锋的一切素质,进入乙级联赛恐怕都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惜他的年纪偏大,否则的话,好好经过系统训练,未必不能啸傲超级联赛。楚楚,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难道以前真是职业球员?”

商楚楚心不在焉嚼着口香糖,轻声说道:“我所了解的信息,他应该是一名社会大哥。”

“社会大哥?什么意思啊?”白小眉只是娇生惯养的稚嫩花朵,不懂这种带有掩盖色彩的称谓。

商楚楚一字一顿道:“黑,社,会。”

“我靠!这么夸张?!”

白小眉吓得双腿一颤,笔记本掉落在地也不管不顾,拍着a罩杯心有余悸道:“我还说去施展美人计呢,幸亏没动手,万一落在坏人手里,不仅要惹上花柳病,还得强迫我zuo tái替他们赚钱,简直是深陷泥潭万劫不复啊。”

“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商楚楚缓缓摇头道。

“你怎么知道?”白小眉疑惑道,顺便提醒着闺蜜世道险恶,“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种中年男人最可怕了,专门骗你这种涉世不深的黄毛丫头。楚楚,你可得小心着点。”

“那天晚上他完全可以对我动手动脚,可他没那么做,只是像你一样,提醒我世道险恶的道理。”商楚楚轻轻一笑,花信年华特有的稚嫩风情一览无余,令几名tou kui的畜生目眩神驰,“我对自己还有点自信,不管是身材还是相貌,应该都属于中上水平,在那帮zuo táixiao jie里也能算是佼佼者。可那天他哪怕是喝多了,也没碰我一下,始终扮演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小眉,你觉得这样的男人,能是坏人吗?”

“那万一他是重口味呢?偏爱中年shu nu,对你这种校园女孩不感兴趣。”白小眉质疑道。

“我见过他女朋友,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无可挑剔,很美。说实话,哪怕是hào称省城校园第一měi nu的崔胜男,都没有他的女朋友出彩。”商楚楚耐心解释道:“而且……他的女朋友跟小妖女崔胜男长相有七分相似,但是身材要胜出许多,完全符合大众审美水平,应该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偏爱重口味。”

“崔胜男?哼!那个小妖精!要不是我骂不过她,非要骂她一顿出出气。”白小眉气呼呼道,仿佛有着深仇旧恨。

“行啦,不就是在辩论大赛被人家说的哑口无言嘛,看你这点心胸,哪还像纵横草原的套马女汉子。”商楚楚拍着闺蜜肩头好心安慰道。

“你是在骂人吧?!老娘就这点胸,有个屁的心胸!又不像你一样,老天垂怜赏了一大坨肉,腰细,胸大,腿还长,像你这种女人,迟早要被同胞们扎小人!”白小眉横眉竖眼摆起生气模样。

商楚楚不敢再ci ji某位飞机场,只是捂嘴暗笑。

场上风云突变。

理工大学心知肚明,小组里,只有政法学院是块软柿子,其它两名对手都对自己存在较大威胁,可没想到吃软柿子也能崩了自己的牙。为了旗开得胜,确保小组获得出线权,理工大学教练直接换成了532阵型,把重兵囤积于后防线,3名队员去盯守29hào,2名球员去盯守7hào,把两名箭头人物锁死,看看政法那边还能耍出什么幺蛾子。

理工大学不惜豁出脸皮,将后防线一撤再撤,最后一名清道夫甚至都回到了自己大禁区附近。这么做,就是xiàn zhi29hào堪称biàn tài的速度,用人海战术将他扼杀在摇篮中。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理工大学专门制定的战术起到了很好效果,29hào接近二十分钟没有碰到球。虽然有损颜面,但2比2的比分还能勉强接受。

到达补时阶段,29hào灵巧的身影突然极其活跃。

在对方防守线频频穿梭,弄得防守球员焦头烂额。

孙志飞逮住机会,一个大脚开向对方禁区,心中默默祈祷:表叔,就看你的了……

三名队员同时挤住赵凤声,想用身体优势把他扛倒。

可是修习国术多年的赵凤声,仅仅具有速度优势吗?

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痞里痞气的诡异笑容。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箭天山平

三名强壮的防守球员,五百多斤的重量,构建起一道牢不可破的血肉长城,将讨厌的29hào死死禁锢在圈子之内,阻止他有触碰足球的任何机会。

赵凤声察觉到裁判频频看表,清楚剩下的时间寥寥无几,不再藏拙,裹挟在圈子里的清瘦身躯猛然一震,三名防守球员只觉得这家伙身体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不由自主崩出几米开外。

见到裁判拿起哨子,赵凤声没工夫再去带球独闯龙潭虎穴,不等球落地,身体侧倾45度,摆出夸张的姿势,左脚撑地,右脚脚面冲着飞翔的足球狠狠一抽!

场边的白小眉突然蹦出那句耳熟能详的诗词:会挽雕弓如满月。

轰然作响!

足球离开脚面之后,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直奔球门死角。

电光火石的球速,导致守门员连任何扑救动作都来不及做出,呆呆地望着继续在球网翻滚的皮球,脸如死灰。

哨声响起,全场比赛结束。

3:2。

理工大学那边一片死寂,甚至不相信二百五能够力挽狂澜,在补时阶段踢出一记世界波,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比赛结果。

上演帽子戏法的赵凤声居功至伟,成为政法学院足球队最大功臣。

三箭天山平。

“啊哈哈哈哈!”

钱大宝怪叫一声,张开双臂,冲着赵凤声狂奔而去,一百八十多斤的重量直接挂在对方身上,抱住有点小沧桑的老脸,直接献上充满疯狂的热吻,“表叔!我他妈爱死你了!今晚我就是你的人啦!你怎么羞辱我都可以!啊哈哈哈哈!”

赵凤声很不解风情地将小胖子热吻拒之门外,“表叔只喜欢女人。”

政法学院经历了由地狱到天堂的大翻盘,陷入到狂欢的庆祝场面,不管是球员还是球迷,都跑过来跟赵凤声相互拥抱,说着一些发自肺腑的赞誉。赵凤声也礼貌回礼,一再说明自己只不过运气好而已,再三强调是教练和其他队员的功劳,大家对于谦逊的功臣好感大增,球队上下其乐融融。

拿到关键的三分,政法学院一扫前耻,在死亡小组突围的几率大增,后面两场只要收获一场平局,就有希望晋级淘汰赛。有29hào这位biàn tài坐镇锋线,还怕实力不如理工的两支球队?有的球迷甚至提前幻想起决赛场景,憧憬着自己球队捧得那座金光灿灿的奖杯。

踏上归程。

钱大宝抢过孙志飞那辆自行车,心甘情愿为表叔当起了马夫。赵凤声不好意思一人独享殊荣,提议大家伙步行走回学校,反正只有两站地的距离,自己踢了大半场球连汗都没出,撒泡尿的力气就能走到。

等到宿舍四人即将离开理工校门,后面突然传来一句嗓音空灵的女声。

“赵师傅丹妮不醉司机。”

赵凤声心神一颤,自己这个绰hào可有段日子没听到过了,匆忙回头,望到商楚楚那张秀色可餐的俏脸。

于青甫瞧见日思夜想的女神,一激动,差点抽过去,手心蹭蹭冒出汗水。

“你竟然还记得我?”赵凤声微笑道。认出了她是魅力国汇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如果没有二妮的出现,这位师范大学当仁不让的校花,恐怕会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记……记得。”商楚楚吹弹可破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攥着衣角害羞答道。

“有事吗?”赵凤声笑道。

“能……能不能给我你的电话hào码。”商楚楚纠结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出这句类似于搭讪的话语。由于害羞,导致视线不敢望向对方,羞答答直视自己鞋面。

我靠!

钱大宝和孙志飞齐齐惊呼。

看这架势,商楚楚倒像是被遗弃后的小怨妇。难道表叔和大名鼎鼎的校花有过一腿?吃完抹嘴走人之后,商楚楚对表叔念念不忘?两位颇具八卦天赋的家伙,猜测着无限种可能性。倒是于青甫如遭雷击,傻傻地望着言辞暧昧的男女,大脑一片空白。

“穷,没手机。”赵凤声找到一个蹩脚借口。

二妮十有**要跑到省城抓人,长腿妞就够他头疼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说什么都不肯回家,所以踢球时都没敢带,生怕神出鬼没的二妮抓个现行。现在又跳出个商楚楚,这才几天,就背了一身桃花债,二妮知道后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商楚楚人生中第一次搭讪以失败告终,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喂!大叔!我们家楚楚可是第一次主动向男生开口,你也太不给面子了,仗着球技好,就可以目中无人?尾巴翘上天了?!呸!”

来自草原的女汉子见到某人不识抬举,急忙替闺蜜解围,能驯服烈马的脾气一上来,她可不管对方是不是心黑手辣的黑道大哥。

“我是大叔,不是小男生。”赵凤声笑的那叫一个欠揍。

“楚楚,咱们走!”白小眉拉着失魂落魄的商楚楚离开讨厌的家伙。

“我靠!表叔,你太牛叉了,那可是师范第一měi nu商楚楚啊,你就这么忍心让女神下不来台?再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啊。”孙志飞瞪着眼珠子愕然道。

“你懂个屁啊!”

钱大宝替赵凤声解围道:“咱表叔的眼光能是你们这些俗人能够揣度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表嫂,不比商楚楚漂亮啊?表叔哪会做出丢了西瓜拣芝麻的蠢事。”

“那倒也是。”孙志飞点头道。

“表叔啊,咱们附近学校没啥顶级货色,下场对手经贸大学,学校里倒是有位女生hào称省高校第一měi nu,长得绝对水灵,那才叫女神。只不过听说脾气不太好,口味奇重,偏爱于岁数大的老男人,竟然跟自己导师谈恋爱,但是好像已经传出他们分手的消息。到时候你在赛场一骑绝尘,没准能俘获她的芳心,为咱政法场上和场下都争一口气!”钱大宝嘿嘿笑道。

“谁?”赵凤声突然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味。

“崔胜男!省城无可争议的高校第一女神!无数人的意淫对象啊!”钱大宝流着口水答道。

我滴个亲娘!

赵凤声双腿一软。

那不是三妮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 耳光

“事先声明,下场对阵经贸大学的比赛,我不参与。”赵凤声谈虎色变。

三妮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克星,小时候就被桃园街骂街女王折腾的不轻,栽赃嫁祸,祸水东引,都是鬼丫头的拿手好戏,智商达到恐怖的130多,脸皮比起自己也不逞多让,堪称360度无死角。况且三妮经常以小姨子身份自居,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上回还被她撞到自己和二妮现场直播活春gong,简直是赵凤声人生路途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果被那妮子发现自己藏身在政法大学,她能不为亲姐姐报仇雪恨吗?没准当着众人就敢大发雌威。

赵凤声铁了心拒绝参赛,嗯,打死都不去!

“为啥啊?你这位主力如果不参赛,咱们怎么能踢得过经贸,你可不能半路撂挑子啊。”钱大宝听表叔口气斩钉截铁,稍稍讶异问道。

“等技能cd。”赵凤声揉揉鼻子,随便扯了个慌掩盖过去。

“切!”宿舍三人又不傻,齐刷刷鄙夷道。

既然表叔不肯参赛,他们也没办法强人所难,好在经贸的水平在其他三队中垫底,还有打平的希望。就算大比分落败,只要最后一场拿下铁道大学,经贸输给其他两队,政法还是会以小组头名出线,避开了其他小组强敌。

钱大宝难掩心中喜悦,骑着自行车一通狂奔,嘴里还哼着荤黄的改编歌曲:一人我饮酒醉,醉了以后把你睡,两手是来来回回,你却一直把我推,娇女我轻抚琴,燕嬉我紫竹林,我yu huo焚身,**,脱下连衣裙,我说今晚你别戴套,今晚我不吃药,今晚我撕心裂肺,排山倒海,只能大声叫~~~

咣!

小胖子唱得太嗨,加上车速过快,经过一处坑坑洼洼的路段时,一块小石子改变了自行车轨迹,钱大宝瞬间失去了车身控制,吓得惊慌大叫,连人带车,一起撞到旁边停靠的轿车尾部。

小胖子仰面摔倒在马路上,撞得七荤八素。幸好他身上肥肉形成了坚固的保护膜,追尾后只受到一些皮外擦伤。可前面那辆宝马730li倒了大霉,崭新的车漆被自行车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看起来挺令人心疼。

“**妈的!”

宝马驾驶室跳下来一位中年男子,膀大腰圆,带着大金链子大金表,十足的暴发户打扮。他怒气冲冲跑到心爱的轿车尾部查看情况,发现触目惊心的白色印记,心疼得直滴血,一把抓住肇事者,啪的一下,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咒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他妈的会不会骑车!大白天这么宽的马路,你往哪里撞不行?!撞到电线杆子怼死了都活该!**娘的,专往老子车上面靠?!我今天倒了什么霉了,偏偏遇到你个几把丧门星!”

钱大宝从小在家里备受家人溺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省城商业大鳄钱宗望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别说打,连狠话都没吼过一句,跟他管理企业时的狼性作风大相径庭。

钱大宝遭受这辈子第一次耳光,张大嘴巴,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撞车后的伤痛还挥之不去,左脸又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疼痛和委屈交相充斥在小胖子身上,让他禁不住滑落两行清泪,一脸冤枉道:“我……我刮了你的车,陪……陪你钱不就行了,你干嘛打人啊……”

“你陪你妈了个比!老子这车一百多万,看你那穷比样,不去照照镜子,能你妈赔得起吗?!”

宝马男子爱车受损,气的勃然大怒,抬起右手,大力挥向钱大宝胖脸,可手在中途,像是被结实的铁钳铐住,如何也打不下去。

宝马男子扭头,发现一个清瘦男子锁住了他的右手,暴怒道:“你他妈是哪根葱?!别几把多管闲事!”

“撞了你的车,那就按照市场价赔偿,你再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匆忙敢来救驾的赵凤声拧着眉头,话语间相当愤怒,这个家伙敢当着自己面,甩了钱大宝一记耳光,打的不是小胖子的脸,而是他赵凤声的脸。

“我就不客气了!你敢对老子咋样?!我那可是刚提的新车,开了还不到三天,一箱油还没用完呢,就被这倒霉玩意挂了彩!想赔钱?行啊!五万块,少一分都不干!”宝马男咬牙切齿道。

“五万?还真敢要。就怕你没胃口吞得下去。”

赵凤声恼怒宝马男说话阴损,并且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甩开手臂的时候,加了一丝暗劲,宝马男哪是他的对手,蹬蹬蹬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疼的龇牙咧嘴。

“行!你小子敢他妈打我!等着瞧!”

宝马男是精于世故社会人,从短暂的交锋中,察觉出面前的家伙不太好惹,反正单挑是绝对打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肯当缩头乌龟,于是掏出手机挨个拨打hào码,看样子是喊同伴前来支援。

“没事吧?”赵凤声蹲下身查看钱大宝伤势。

“疼……”钱大宝腮帮子肿起一大片,手臂又被划出几个口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先让孙志飞和于青甫送你去医院,这事我来处理。”赵凤声柔声说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赵凤声前前后后收了钱宗望二百多万,理应替钱大宝抗下这起交通事故。现在挤满了几十名观众,他不怕对方敢硬来,再说来硬的,赵疯子更不怕对方先动手,倒霉的肯定不是他。估计扯到最后,由公家出面判罚双方责任,赔个钱,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不去!”钱大宝咬着嘴唇倔强说道。

“那你想怎么处理?”赵凤声感兴趣问道。难道小胖子想让他众目睽睽之下,暴揍宝马男一顿?

“我爷爷奶奶都不舍得打我,老钱更不敢打我,这一巴掌不能白挨!”钱大宝极为反常地露出狰狞神色。

赵凤声呆滞片刻。

这记耳光,激起了泰亨太子爷蛰伏许久的凶性?

天天扮猪吃虎,终于要露出锋利的獠牙了?

钱大宝拨出显示老爹二字的hào码,刚一接通,没等那边应答,小胖子嘶哑喊道:“钱宗望!你的宝贝儿子被人揍了!!!”

赵凤声轻轻一笑。

这位省城一流二世祖蕴含的雷霆之怒,究竟会把对方踩到什么程度为止?

赵凤声相当期待。

第三百七十五章 玩大了

赵凤声人生旅途遇到过形形sè sè的异类,有的喜欢藏拙,有的喜欢低调,有的喜欢把有钱俩字贴到脑门子上,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兜里银子多,可像小胖子这么锋芒内敛的二世祖,尚属初次遇到。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本应具有独属于青春的那份张扬,猖狂一些,浮躁一些,也能归于澎湃的荷尔蒙作祟,可以理解。

但接触这几个月,赵凤声曾暗中仔细观察过他的脾性,钱大宝表现的不矜不伐、不骄不躁,根本没有二世祖恣意妄为的跋扈。

谁家的公子哥,不是鲜衣怒马醉生梦死?

就连崔洋那种勉强算得上富二代的阔少爷,也比钱大宝行事张狂百倍,买豪车,泡夜店,睡嫩模,天天喊着人不风流枉少年之类的借口来自我慰藉。

钱大宝论家世底蕴,完全能用钱把人活活砸死,可小胖子依旧沿袭普通人的生活品质,骑着自行车满处溜达,身上的衣服和自己阿迪王一个档次,花个百十来块钱就能置办全身,泡个妞还要玩aa制,请客吃饭,也在东北人家之类的小饭馆里对付,没有一丝一毫纨绔子弟的顽劣习气。

别看钱大宝年纪小,这可是一位善于韬光养晦的大行家!

赵凤声买来几瓶冰镇矿泉水,先让钱大宝放在胳膊上止疼。至于又胖了一圈的大脸蛋子,关乎到宝马男揍人证据,赵凤声没让他消肿,没准一会警方会来调查采集。

人,总会有逆鳞,赵凤声的逆鳞是不能侮辱家人和兄弟,钱大宝的逆鳞,赵凤声还没有发现,按照今天撞车引出的序曲,恐怕就是挨揍了。

钱宗望会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替宝贝儿子出头?

这已经不是赵凤声能够插手的事情。

他只能由衷感慨一句:宝马男自求多福吧……

十几分钟以后。

汽车陆续抵达现场,跳下来一群举止形态嚣张的男子,看起来要比一般痞子混得好点,挺有社会大哥风度。其中一位驾驶奔驰e300的男人最为瞩目,嗓门奇大,满脸横肉,身边簇拥着几位小弟,一看就是在社会上呼风唤雨的那种人物。

奔驰男先去查看了宝马730li的受损情况,然后朝着坐在地上的宝马男走近,附耳交谈了几句,举止亲密。宝马男指着赵凤声咬着牙乱骂一通,奔驰男点点头,手一挥,随行人员跟他一起把赵凤声团团围住。

“小子,胆儿挺肥呀,连我哥都敢动,也不打听打听鲁爷吃干嘛吃的!撞了车,还敢动手打人?**丫挺的!大白天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自称鲁爷的家伙见到路人众多,没敢直接上去替哥哥报仇雪恨。对于他这种地头蛇而言,有一百种方法折磨的对方生不如死,朗朗乾坤,大庭广众,脑袋缺了八根弦才会让人抓住把柄。更何况讹钱,远比教训人有利可图,鲁爷江湖啷当了几十年,自然会懂得银子比脸面重要,所以一开口,就把正义的天枰倾向于自己这边,这是江湖人士的拿手伎俩。

“屁可以乱放,但话不能乱说。你说占理就占理?监控头在那摆着,是谁先动手一目了然,再说你亲眼看见我打人了吗?我只是制止暴徒继续行凶而已,怎么能叫先动手呢?往前一公里就是政法学院,如果你不懂法律,可以去旁听几次刑法课程,免费。”赵凤声带有极强的反击性答道。

遇到女人和老人,赵凤声能够夹起尾巴装孙子。可遇到自己同行,赵凤声才不怕和对方撕破脸皮,何况又是自己占理,软的硬的来者不拒。就算自己扛不住,后面还站着一尊大佛呢,按照钱宗望打造起一座金钱帝国的能耐,能怕了眼前这几个江湖草莽?无稽之谈。

“妈的!小子,你挺嚣张嘛!”

鲁爷恶狠狠朝旁边吐了一口浓痰,扬起凶恶的脸庞,一把抓住赵凤声球衣领口,“小子,做人要低调,一时逞口舌之快,小心会把小命弄丢。看模样,你还是大学生吧?学院路老大铁牛,那可是我拜把子兄弟,真不怕晚上睡觉时,老二被人切下来喂狗?”

“老哥,记得叫你兄弟下手时卖点力气。刀刃崩坏了没事,把你兄弟手腕震断了,我可不负责赔偿医药费。”

赵凤声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掰起鲁爷的手腕,将那只大手从自己衣领缓缓挪开。

“啊!!!大家快来看,大学生打人了!!!”鲁爷发出夸张的嚎叫,捂着手指上蹦下跳。

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小弟见到老大吃瘪,纷纷撸起袖子,要给某人点颜色看看。

就在这时。

学院路上突然扬起一道滚滚黄龙。

各种引擎的音浪,发出震彻耳膜的噪音。

众人将目光齐齐望向那支车队。

赵凤声耳朵贼尖,又对车辆配置如数家珍,仅凭听觉,就能判断出几百米外的车辆底细。

有着岛国国宝美誉之称的gtr。

大刚那畜生经常提及的保时捷怕你**。

巴博斯s600。

他自己最酷爱的玛莎拉蒂总裁。

奔驰顶级越野车g550amg。

甚至还有法拉利的强劲轰鸣声掺杂其中。

但是却有一辆车的音浪极其特殊,在众多豪车里独树一帜,赵凤声对它既熟悉又陌生。

难道是改装车?赵凤声匆忙侧目。

一辆被誉为红魔的意大利杜卡迪摩托跃入眼帘。

黑色1199superleggera。

驾驶杜卡迪的正是钱宗望的忠诚走狗。

万林市江湖里最令人头疼的疯狗,大佬杀手陈蛰熊。

杜卡迪一骑绝尘。

人车合一。

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彪炳气焰。

赵凤声目睹援军们来势汹汹,叹了口气,道:“玩大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疯狗

如果钱宗望派一位八面玲珑的属下来处理此事,证明泰亨巨头权当小孩子过家家。可钱胖子手下第一猛将的出现,这件事可就刹不出车了。

陈蛰熊驾驶杜卡迪玩出一个漂亮的甩尾,在钱大宝面前停住。

陈蛰熊一身黑色皮衣搭配墨镜,一米八八的身高搭配常年习武练出的猿臂蜂腰,帅的纵横披靡。更何况杜卡迪张狂的造型极为刺眼,谁都清楚混在豪车中唯一的摩托,价格绝对不是平民百姓能够觊觎。陈蛰熊占尽了高富帅,引得路边无数大学妹妹两眼泛起花痴状,若不是他气焰太过锐利,恐怕立刻有妹子送来一串电话hào码,试图坐在杜卡迪后座吹吹带有爱情的风。

陈蛰熊马靴踏着碎石子,走到钱大宝身边,低下不可一世的头颅,发自肺腑喊了句“少爷”,俨然以仆人自居。

钱宗望救过他的命,陈蛰熊投桃报李,这几年始终把钱宗望当做主人对待,钱大宝这位唯一的儿子也享受到少主人待遇。陈蛰熊曾经在江湖放出过阴狠的说辞,谁敢打钱家的主意,那就是和他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如果不怕株连满门,尽可以放马过来试试,我陈蛰熊烂命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你敢来找茬,我就敢动刀子!

从那之后,江湖肖小们极少有人去打钱家的主意,害怕有命拿,没命花。

陈蛰熊在省城的口碑,甚至比起疯狗还要令人退避三舍。

“熊哥……”

钱大宝见到类似于半个哥哥的亲人,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谁干的?”

陈蛰熊语气轻飘飘问道,可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杀伐冷意,胆子小的忍不住打起哆嗦,急忙逃离是非之地。

“他……”

钱大宝指着坐在台阶上的宝马男,一脸委屈说道。

宝马男不傻,瞧见自己揍得小胖子一个电话叫来十余辆豪车,并且挂有本市和京城的牌照,悔得肠子都绿了,要是现在还不明白小胖子是顶级权贵人家的子弟,那他这四十多年就活到狗身上了。找一辆豪车,不难,找三辆豪车,也称得上马马虎虎,可小胖子随便打了一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从市区赶到众多豪车,那些司机一下来,都站在小胖子身后毕恭毕敬,眼神个个如刀。

这说明什么问题?肯定是惹到了本市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面临对方的疯狂反扑,宝马男吓得六神无主。

“熊哥,熊哥。”自称鲁爷的家伙,在旁边擦着冷汗打起招呼。

他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跟陈蛰熊打过一次照面,只不过那次的萍水相逢,他仅仅跟在大佬身边作为陪衬,端茶倒水做着伺候人的活儿,而宴请的主人公,就是眼前的俊朗男人,陈蛰熊。

自家老大都在人家面前扮演孙子,鲁爷自付跟陈蛰熊差了十万八千里,断然不敢死磕到底。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亲哥哥竟然把陈蛰熊的少东家给揍了?!

万林市百分之八十的江湖人士都清楚,陈蛰熊的主子,就是本省制药业龙头老大钱宗望,而眼前跟大富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胖墩,十有**就是人家的独子。

想到这里,鲁爷光想把亲哥哥给掐死……

你他妈哪怕惹个厅级干部,也比惹到钱大财主要强的多啊!

市里谁没听说过钱宗望出了名的霸道!

可后悔归后悔,亲哥哥不能见死不救,鲁爷硬着头皮说道:“熊……熊哥,我是跟着三爷混饭吃的兄弟,今天的事都怪我哥不对,您大人有大量,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赔钱,赔礼,赔罪,我们都认,只要您别往心里去,开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即便鲁爷比陈蛰熊大了十来岁,还是一口一个哥喊着,并且耍了点小花招,把祸全部安在亲哥哥身上,表示自己是吃瓜群众,就是来当个说客,万一陈蛰熊翻脸不认人,他好有全身而退的余地。

大难临头,亲兄弟也顾不得手足亲情。

陈蛰熊猝然起身,淡淡说了一个滚字。

鲁爷落荒而逃。

陈蛰熊并未前去教训宝马男,而是长腿一跨,重新坐上杜卡迪,看的众人云里雾里一脸懵逼。不是要替小胖子报仇吗?怎么摆开阵仗就要走人了?雷声大雨点小,这家伙在吓唬人玩呢?

嗡!

杜卡迪醉人的声浪响起。

陈蛰熊重新戴上墨镜。

杜卡迪如同离弦之箭一样蹿出。

不是冲着柏油路,而是便道!

目标正是坐在不远处宝马男!

赵凤声暗道一声不好,身体爆发出极致速度,冲到宝马男身前,在死神到达前一秒钟,一脚把魂飞魄散的家伙踹出五六米开外,随后抓住陈蛰熊肩头,在他耳边急匆匆道:“姓陈的,你他妈真是个疯子!”

“不关你的事,滚开!”陈蛰熊调转车头,准备进行下一轮撞击。

“这么多人看着你犯谋杀罪,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赵凤声小声叮嘱道,飞速将车钥匙拔掉。虽然他同样痛恨宝马男的作风,惩罚必不可少,但罪不至死,揍一顿也就完事,可他没想到姓陈的出手竟然如此阴狠,瞧那架势直接想把对方撞成肉饼?

宝马男死里逃生,直接吓得屎尿齐流。

“我这条命早就该被老天爷收走,还给钱家,我心甘情愿,不像你这么爱惜自己羽毛。你要是怕溅一身血,躲远点,挨枪子也轮不到你替我扛雷。”陈蛰熊冷冰冰道:“把钥匙拿来,否则,你比那小子先死。”

“不值得。”赵凤声摇头坚定道。

陈蛰熊丹凤眸子一缩,走下摩托车,右腿蠢蠢欲动,有暴起伤人的态势。

“熊哥,算了。”

钱大宝见到事情因为自己闹得不可开交,还是出面当和事佬,“我的气全消了,没事了,只要他们向我赔礼道歉,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可是我爸的左膀右臂,老头子的安危还得靠你保驾护航,不能因为一位外人白白丢了性命,你说是不是啊,熊哥。”

一番说辞既替赵凤声解围,又帮陈蛰熊找好台阶下。

小胖子做的滴水不漏。

“我们道歉,我们诚恳道歉!对不起,这事是我们有错在先,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鲁爷急忙就坡下驴。

宝马男见到有活命的机会,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狠狠扇着自己脸,生怕陈蛰熊再生起杀人的念头。

陈蛰熊冲钱大宝微微一笑,走到宝马车旁边,一记凌厉的鞭腿挥出,后车窗轰然作响,呈蜘蛛网状裂开,直接掉落车内。

陈蛰熊指了指鲁爷,后者提心吊胆小跑过来,陈蛰熊傲慢说道:“回去以后,自己砸成碎片,如果让我再见到这辆车,你们兄弟俩,陪车一起殉葬。”

“是是是!”鲁爷如同小鸡吃米般点头应和。

“少爷,我送你去医院。”陈蛰熊随便找了一辆巴博斯,充当起司机角色。

赵凤声坐上了那辆拉风的杜卡迪,狠狠骂了句疯狗!

第三百七十七章 重庆80

赵凤声初次感受着1199superleggera强劲动力,凉风拂面,掠起一道惊鸿。

每个男人从小好像怀揣一份骑士梦,幻想着骑上拉风的摩托享受世人艳羡目光。赵凤声也随波逐流,年幼时就得摩托情有独钟。可惜他父亲常年瘫坐在轮椅上,哪会买摩托车成为代步工具,赵凤声就厚着脸皮,去街坊家蹭摩托开。王建设脾气好,是桃园街出了名的老好人,所以老街四害把第一目标锁在王屠夫身上,经常找到花式借口去借车。王屠夫心肠软,又喜欢孩子,拉不下脸推诿不借,只是每次当赵凤声推着摩托出门时,嘱咐他慢点开。

摩托到手以后,四位少男少女挤在车上招摇过市。主要是赵凤声担任骑手,二妮个头最小缩在前面,大刚和亮子坐在后面鬼哭狼嚎,只要他们一出动,桃园街就鸡飞狗跳,闹得街坊四邻不得安生。

虽然那辆重庆80土到掉渣,完全不符合现在人的审美观,可那会老街四害简直把它当成宝贝供着,不仅将卡通贴片乱贴一气,骑完后,四人还拿起抹布擦得锃光瓦亮,致使王建设基本没为摩托整洁度操心。

等到九十年代末期,全民兴起摩托热,大刚家经济基础略微好转,率先给他购买了一辆川崎400,俗称川崎绿蚂蚱。

嚣张的造型,打破了他们对于摩托外形的传统认知,车还能这么设计?这他娘也太帅了!

大刚凭借此车,在校园泡妞顺风顺水,拿下了不少小姑娘一血,桃园街大**就是在那时候露出爪牙。碍于这车只能两人乘坐,大刚又是见了女人忘了兄弟的货色,赵凤声和郭海亮只能干瞪眼,眼巴巴望着这畜生恣意花丛,干着千夫所指丧尽天良的花花事。

耐不住赵凤声怂恿,郭海亮经常将他舅舅的野狼125偷出来过瘾。虽说在造型上略逊绿蚂蚱一筹,可一万多块的身价在那摆着,这在当时,比起现在的宝马奔驰都不逞多让,绝对是土豪身份实力的象征。

年轻人在一起喜欢攀比,老街四害处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时不时跟外面的痞子举行飙车比赛。赵凤声聪明,天生有股机灵劲,重庆80锻造出极强的车技,所以每次都由他出战。仗着绿蚂蚱动力强劲,在赛道上所向披靡,每次都能赢来百八十块的酒钱,成为赛道上的常胜将军。

到了后来,痞子们频频在摩托上出事,赵凤声亲眼目睹过一个家伙撞到货车后备箱,血肉模糊,现场惨不忍睹,以至于爹娘到了现场都无法辨认出尸体,哭的撕心裂肺。

从那之后,赵凤声怕家人惦记,就不再参加飙车活动,任大刚磨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随着大量年轻人飙车导致命丧黄泉,再加上交警大力整顿,摩托车渐渐淡出视线,成为一个时代记忆的符hào。

赵凤声驾驶着限量版神车1199superleggera,勾起久违的回忆,嘴角微微翘起,想起了自己张狂又懵懂的那段青春岁月。

在他心里,这辆百万级世界名车,远不如那辆破破烂烂的重庆80逍遥自在。

美人尚小,英雄年幼。

二十年撰写一段风流。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一家私人医院,陈蛰熊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手续,陪着少主子逐项检查。钱宗望在这家医院是大股东,太子爷莅临,众高层急忙摆开阵势迎接,虽然不如面对领导时那么正式,但迎奉献媚的功夫还是做到极致,院长前面带路,各科主任亲自上阵,堆起殷切的笑容,把钱大宝伺候的服服帖帖。

谁心里都有个小算盘。

钱宗望精力大不如前,重心全放在泰亨那边,根本无暇顾及医院运营情况,一直放给副手来打理。再过几年,钱大宝能够独当一面,医院很可能是太子爷小试牛刀的地方,这帮打工者自然想混个脸熟,为自己攀爬的机会加上一份筹码。

以小博大,何乐而不为?

钱大宝也笑意盈盈进行应付,叔叔爷爷喊个不停,很好体现了小胖子左右逢源的一面,把医院领导们喊得心花怒放。

赵凤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想着权贵人家的子弟,是不是生下来就会戴着面具做人?

全面检查下来,钱大宝屁事没有,大脸蛋子浮肿已经消退,只是拿纱布在擦伤处包扎一圈。可即便是这样,院长还是嘱咐他住院观察几天,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来到比起五星级宾馆还要豪奢的病房,精致的令人咂舌,赵凤声这位土包子左看看右瞅瞅,说着有钱真是好之类的感触。随手抄起桌上晶莹剔透的瓶子,赵凤声盯着voss四个字母,诧异道:“这啥玩意?医院还有化妆品?”

钱大宝鄙夷望了他一眼,“矿泉水。”

“第一次碰见这么漂亮的矿泉水瓶,得尝尝。”赵凤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也没感觉出与众不同,举起造型典雅的瓶身,赞叹道:“光瓶子就值个二三块,这瓶水在你们家医院卖多少钱?”

“几十块吧。”钱大宝瘫倒在舒适的病床上,心不在焉答道。

“握草!一瓶破水要几十块?!”

赵凤声瞠目结舌道:“卖这么贵,喝了能他奶奶飞升啊?”

“进口货,进价就那么贵,这可不能怪我老爹黑。”钱大宝解释道。

赵凤声清楚所有消费都挂在钱胖子那里,不怕有人找他买单,一口气将价值不菲的矿泉水灌进肚子里。可能是心理作用,终于感觉出有些与众不同,比起外面一块钱的矿泉水,口感更为清纯。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小腹间的隐隐作痛。

“好喝吧?”钱大宝笑眯眯问道。

赵凤声没有应答,迫不及待冲向卫生间……

第三百七十八章 幸福感

也不知是土肚子适应不了洋玩意儿,还是路上凉风灌多了,赵凤声跑到镶金嵌银的卫生间里一泻千里,享受了一次土豪级待遇。

钱大宝侧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暖阳怔怔出神,察觉到赵凤声解决完个人问题,头也不回道:“表叔,今天的事情,我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没。”

赵凤声擦拭着湿漉漉的双手,走到医院精心准备的水果篮前,挑出本地特产大鸭梨,往外套上蹭了蹭,一口下去,汁水四溅,边吃边说道:“我见过几位富二代,行事风格比你嚣张多了。有位叫做唐耀辉的王八蛋,不仅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指使手下烧杀抢掠,为了继承家产,甚至还把自己亲老子给做掉了。你这点屁事,不叫事。”

“这么狠?!”

钱大宝扭过头,张大嘴巴道:“把亲爹杀了?世上还有这种王八蛋?!”

“钱家就你一个独子,再多的财富都会落进你的口袋,当然体会不到手足相残的凶险。历史上皇子们为了继承大统,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杀兄弑父弄得tiān nu人怨,野文正史比比皆是。再浓再厚的亲情,放到金钱和权力面前一对比,显得苍白无力,其实这都是人性的自私而已,放到巅峰就会放大化。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也可能是为了自保,迫于无奈斩断颈间刀。像你这种生下来就要注定继承衣钵的富二代,避免了太多俗世困扰,幸福感应该挺强。”赵凤声耐心说着发自肺腑的话语。

“如果是为了钱去杀父杀兄,我宁愿不要这笔钱,哪怕幸福感再多,也不如亲情友情珍贵。”钱大宝摇头叹道。

“幸福感这种东西,会沉在悲哀的河底,隐隐发光,仿佛砂金一般。”赵凤声望着日薄西山的斜阳,凝目眺望,挺有一副诗人做派。

“表叔,你说话怎么突然有水平了?说的我听不明白,但又似乎悟到了什么。”钱大宝思考半天,一脸疑惑问道。

“这是从书里面看到过的名句,我自己也弄不懂,只不过想牵线搭桥指点迷津,顺便让你给我答疑解惑。既然连有文化的大学生都弄不清楚,那我就能自我安慰了。”赵凤声啃着鸭梨笑道。

“老司机。我怎么觉得你又在忽悠人。”钱大宝斜眼道。

“这年头说假话比说真话容易多了。”赵凤声爱答不理道。

钱大宝转过身,送给他一个硕大的屁股。

“对了,今天这事闹的学院路人尽皆知,你的穷小子身份可装不下去了,准备怎么应付学院里的老师和同学?孙志飞和于青甫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眼珠子快瞪爆了,临走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估计正在暗地里骂你不够仗义。”赵凤声坏笑道。

“我也正在头疼。”

钱大宝唉声叹气道:“反正下个月就要出国了,我先在医院里避几天风头,等到临出国时再回去给他们见一面。喝顿酒,陪个不是,大不了挨顿揍呗,难道他们真能弄死我啊?”

“弄死倒不至于。我是在想他们对你敬而远之还是阿谀奉承,省里企业排名前二十的太子爷,啧啧,谁不得把你捧着惯着。欣欣如果得到消息,会不会把肠子都悔绿了。”赵凤声把梨核精准无误扔进垃圾桶,见到小胖子默不作声,朝着圆咕隆咚的***顺手就是一巴掌。

“哎呦!”

钱大宝吃痛怪叫一声,依旧不肯开口。

赵凤声烟瘾作祟,跑到走廊里去找地方过瘾,正巧在阳台见到吞云吐雾的陈蛰熊。

赵凤声上前拿起陈蛰熊面前摆放的钻石锦绣,放到鼻子前闻一闻,醇香厚重,心旷神怡,赵凤声迫不及待点燃,深吸一大口,问道:“今天我不拦你的话,你真要把那人撞死?”

陈蛰熊坚定不移嗯了一下。

“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吗?就算钱家财大气粗,能把故意杀人弄成交通肇事,你也得在苦窑里蹲几年大狱。更何况那么多人看着,如今世道可不像前些年好糊弄,想要用钱砸人,也得看群众能不能答应。进去蹲几年,出来后发现老婆跟别人跑了,送给你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得不偿失啊。”赵凤声好奇说道。

“你的嘴巴和你的人一样讨厌。”陈蛰熊皱眉道。

“习惯就好了。”赵凤声遇到打不过的人,从来不会来硬的,一般使用厚脸皮加怀柔政策。

“钱总和对手正在暗中较劲,这时候再夹着尾巴做人,那边的人很可能得寸进尺,利用卑鄙手段来迫使钱总就范。之所以行这步险棋,就是让那帮人掂量掂量,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子硬,灭人满门之类的话,也是说给那帮人听,让他们有所收敛。”陈蛰熊一本正经答道。

原来如此。

赵凤声恍然大悟。

“你这招杀鸡儆猴未免代价太大,更何况我一个局外人,你没必要竹筒倒豆子全说给我听吧,如果我记性不差,咱们俩之间的关系还是仇人,还是属于不死不休的那种。”赵凤声轻声道。

“咱俩的仇是私仇,钱家的事是公事,先公后私,这是我做人一贯原则。”陈蛰熊弹飞烟头,沉声道:“假如我横尸街头,钱家的老老小小只能托你照料,所以我把前因后果给你解释清楚,免得你到时候举步维艰。”

“托孤?”赵凤声正视眼前的俊朗男人。

“算是吧。”

陈蛰熊波澜不惊道:“我这种人,注定活不长久。把钱家的恩报完,在这世上也就无牵无挂。当然,有可能的话,我还要去找阴阳探花的麻烦,去报我师傅的一臂之仇。”

“那我是不是应该阴你一把,先下手为强?”赵凤声针锋相对。

“随时奉陪。”陈蛰熊傲然一笑。

“钱家的对手,也是全省富豪榜那种级数的牛人?”赵凤声不再跟他耍嘴皮子功夫,想要探听好敌人底细,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是。”

陈蛰熊缓缓摇头,“小商人,大人物。”

“什么意思?”赵凤声一头雾水。

“红兴集团董事长,翟红兴,具有强硬的社会关系,一个在省城黑道白道都能吃得开的狠角色。”陈蛰熊表情凝重道。

“红兴?”

赵凤声噗嗤一笑,“老子还陈浩南呢。”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七步蛇

“你这话如果让翟红兴听到,下场肯定会死无全尸。”陈蛰熊拿起zippo在大理石台面写下一个“杀”字。

“想要我命的人海了去了,现在不是照样在你面前活蹦乱跳?那位牛人脾气再暴躁,也不可能因为一句调侃的玩笑话就雷霆大怒吧?你可别唬我,江湖大佬我见的多了,他一个上岸漂白的生意人,能跟黑道头子一样骄横?”赵凤声持否定态度。

“翟红兴和别人不一样。”

陈蛰熊摇头道:“他这人从小就心狠手辣,八岁那年,因为不堪继父对他母亲的欺凌,趁他继父喝醉的时候,一把火将人烧成了焦炭。十二岁的时候,就因为班主任吵了他几句,他拿起菜刀,砍了老师三十七刀。更大些,他就成为少管所里的常客,青春期基本在高墙里渡过,成年后在监狱里几进几出,无一例外都是重伤害案件,下手十分歹毒。江湖都传言他脑袋有问题,对他避而远之,翟红兴也不知从哪搞来精神病证明,从此行事更加嚣张,谁也不愿意跟杀人不用偿命的家伙较劲,也就放任他肆无忌惮一步步做大。”

“精神病?”赵凤声撇嘴道:“你hào称大佬杀手,命都可以不要,还怕一位滚刀肉?”

“翟红兴这人相当狡猾,智商远超于常人水准,我堵过他几次,无一例外被他跑掉,还打草惊蛇使他更加谨慎。况且有名叫做七步蛇的家伙寸步不离,很难找到àn shā机会。”陈蛰熊语气带有罕见的无奈。

“七步蛇,尖吻蝮,步步杀机。”

赵凤声倒是听说过这种毒蛇,传说毒性排在蛇类前茅,那人有这种绰hào,想必是位极其辛辣的货色,挑眉道:“战力值如何?能挡你几招?”

“我们俩正面硬碰硬,不动用qiāng xiè,仅使用冷兵器,结果就是我死,他伤。”陈蛰熊声音凝重道。

“那如果用热武器作战呢?”赵凤声蹙眉道。

“我死,他毫发无损。”

陈蛰熊解释道:“据说那家伙在东南亚待过几年,好像是在那当雇佣兵,专修各种杀人技,最大的特点,就是qiāng xiè相当纯熟。前一阵子,翟红兴的对手在会所被人一枪毙命,虽然查不到任何证据,但道上的人心知肚明,十有**就是七步蛇干的。”

“为什么断定是他?”赵凤声好奇问道。

“因为七步蛇的爱好很特别,只喜欢冲人的双眼下手。”陈蛰熊食指和中指弯曲,指着自己双目凛然说道。

“又他妈一个biàn tài!”

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省城还真是卧虎藏龙,随便拎出来一个家伙就可以当成灵异故事的男主角。前面有喜欢把人扔进炉子里烤肉串的楚巨蛮,又跳出来一个爱崩人眼珠子的七步蛇,这他娘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奇葩?我说姓陈的,这么多猛人交相辉映,你能活到现在堪称奇迹啊,要不你改名叫做打不死的小强算了。”

“虽然省城江湖的水很深,但大家心照不宣,只要不触及底线,很少有人对同行下手。”陈蛰熊一言道明其中玄机。

“能不能给我弄把枪防身?”

赵凤声提出一个大胆建议,省城棘手的家伙这么多,有了枪在手中,他心里才能稍稍有些底气。假如真遇到七步蛇,铁疙瘩在手,在部队打磨多年的老侦察兵才不尿他,谁崩谁眼珠子还不一定呢。

“顶多给你找把水果刀。”陈蛰熊微笑道。

“为啥?”赵凤声望着带有嘲讽的笑意,突然很想抽眼前的帅哥一个大嘴巴子。

“钱总是生意人,不愿涉黑。再说省城qiāng zhi管理非常严格,动了枪,等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所有人得罪个精光。也就翟红兴那个精神病敢这么无法无天,其他人谁敢那么猖狂?所以咱们只能是被动挨打,等着仇家找上门,见招拆招,防守反击。”陈蛰熊无可奈何说道。

“那以后有什么危险,别拉我垫背。”

赵凤声摩挲着鼻子厚颜无耻道:“你是家臣,我是局外人,送死的活儿不归我干。等大宝出国留学以后,咱们从此以后是路人,嗯,或许更应该称作仇人。”

“这潭水里,既有泥,还有草,想从容脱身?恐怕没那么容易。”陈蛰熊的笑容第一次跟奸诈挂钩。

“老子回家当缩头乌龟行不行?!”赵凤声将那盒价值不菲的钻石锦绣揣进兜里,权当是利息,大步流星离去。

回到病房。

钱大宝躺在床上一幅精尽人亡的怂样,赵凤声笑道:“自己来了一发?”

“来个屁啊!欣欣给我打电话了。”钱大宝叹道。

“你的梦中女神什么态度?”赵凤声问道。

“先是说我藏得太深,然后问我什么时候替她补过生日。”钱大宝噘嘴道。

“那不是好事吗?”

赵凤声坐到床边,“态度这么和善,分明是没责怪你隐藏身份,我先预祝你心想事成,记得发个大红包。”

钱大宝愁眉不展道:“从头到尾,她压根没说过一个骗字。”

赵凤声似乎听懂了弦外之音,“你是说她认钱不认人?”

“是啊。”

钱大宝推心置腹道:“如果她大骂我一顿,说我是骗子王八蛋,我倒挺佩服她的勇气,说不定真能走到一起。可她除了发嗲撒娇,连我的病情都没有提起,再怎么说,我也是住院的病hào啊,就算是普通同学,也得问候一下病情吧?太市侩了!”

“qiong rén冒充富人才叫骗,富人冒充qiong rén,那叫低调。”

赵凤声摸着下巴胡茬道:“这么说,你俩正式分手了?”

钱大宝点点头,“我不喜欢拜金女。”

赵凤声唏嘘道:“家里有金山银山,谁还愿意去当拜金女?掌上明珠的感觉,总比寄人篱下好。人呐,很多价值观都是逼出来的。”

钱大宝询问道:“表叔,那你拜金吗?”

赵凤声笑道:“一百万,我能把你卖了当鸭子。”

钱大宝怒斥着老司机忘恩负义。

第三百八十章 道行

钱大宝不是那种以方便面调料包来判断冬天还是夏天的宅男,在医院躺了一天就浑身难受,据称睡觉都睡不好,嚷嚷着要回学校呼吸新鲜空气。

几位医院领导见到太子爷去意已决,不敢强拦,拿出大包小包各种补品表达暧昧。小胖子表面笑逐颜开,可出了医院,就将几千块钱的东西随手扔进后备箱,翻脸比翻书还快,咬牙切齿说那帮家伙难道嫌小爷不够圆润?马上要突破二百大关了,chu nán之身还没告别呢,还他娘补个屁啊!

赵凤声在旁边补了一刀,说你就是易胖体质,天天喝凉水也瘦不下来。咋滴,想变成瘦子,显得弟弟粗壮?花生米放到显微镜下也还是花生米,别痴心妄想了。

一刀扎进小胖子心灵最深处,惹得他频频翻白眼。

陈蛰熊心甘情愿当起了司机,驾驶着巴博斯s600开往学校方向。钱大宝的身份路人皆知,不用再扮演穷光蛋角色,假如再坐着三蹦子玩起低调,赵凤声第一个不答应,又是提心吊胆又是替他送死,小命差点玩完,是该享受享受土豪应有的待遇了。

摸着澳洲小牛皮光滑质地座椅,望着后座娱乐系统屏幕,听着柏林之声里传来恍若天籁的提琴曲,赵凤声叉着大腿,配以荤黄小调,倒是挺符合词曲意境。

陈蛰熊嫌他玷污《g大调第二十三协奏曲第一乐章》,顺手把音乐关掉。

赵凤声丝毫没觉得尴尬,啧啧道:“姓陈的,这车多少钱?巴博斯这玩意好像一辆车一个价,有没有增配防弹玻璃啥的?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开上这车泡妞,不用自己招呼,小姑娘宁肯自己先tuo guāng衣服。姓陈的,你以前没在这车里少办坏事吧?”

即便巴博斯内部空间极其宽敞,一米八八的陈蛰熊坐在里面还是难以完全敞开腿脚,他从后视镜里望了眼口不择言的家伙,冷哼道:“你这样的人能活到今天也算奇迹,阴阳探花口味可见一斑。”

“骂我可以,别侮辱我师傅。”赵凤声语气不善道:“改天等我兄弟来了,看你还敢不敢耍嘴皮子功夫。”

“随时奉陪。”陈蛰熊还以一记凌厉眼神。

“死鸭子嘴硬。”赵凤声嘟囔道。丝毫没觉得自己才是那只嘴最硬的鸭子。

小胖子见到空气中充斥肃杀气氛,急忙跳出来打圆场,请教着表叔花式泡妞三十六式的终极奥义。赵凤声指着泡妞无往不利的大杀器,说你开车这出去,百分之八十的女人都会折服在二三百万的豪车中,你只要负责开门,自然会有měi nu主动投怀送抱,到时候记得多备点肾宝放进车里,小心花生米磨成掏耳勺。

这一招,显然不是小胖子心仪的泡妞方式,悄悄送给老司机一个中指。

不到半个小时,巴博斯开进学院路。

本来坑洼不平的路面,在巴博斯强悍的悬挂系统下如履平地。赵凤声摸着随身携带的银行卡,一百多万的数额使他充满底气,心想着解甲归田时咱也弄一辆享受人生?就算买不起巴博斯之类的奢侈豪车,怎么也得弄辆奔驰e级或者宝马5系扔回家,否则都对不起自己天天在刀尖上打滚。可是一想到日益攀升的房价,赵凤声小心脏顿时冰凉一片,未出世的***和豪车相比,肯定前者更为重要,还是留着钱娶媳妇,将卖命钱贡献给房地产行业吧。

巴博斯直接驶入校园,引来无数学生党觊觎目光,这种级数的名车放到哪里都不常见,更何况以自行车为主的大学。

如今新闻渠道百花齐放,车辆价格也渐渐普及,虽然巴博斯没有竖起显眼的奔驰标志,大部分人还是能看出这辆车充满豪华感。尤其是水嫩青葱的小妹妹,好几位一见到b字母标志,巴博斯三字脱口而出,惊叹艳羡交加。现在女生甚至比男生更为识货,生怕坐上了陆风x7还以为是路虎极光,失节事小,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那就不划算了。

当然,也有一些不开眼的家伙,寻思着比亚迪啥时候出过这么精致的车,改天回去让家人弄辆开开。

钱大宝没有料到在他眼里普普通通的一辆车,竟然会引起同学围观,如果把车库里那几辆扎眼的跑车开来,那不是惊爆他们眼球?

其实这就是生活环境导致价值观具有较大差距,就像天天吃着粗茶淡饭的人群,永远体会不到非洲难民食不果腹是什么滋味。

陈蛰熊开着豪车扬长而去,钱大宝跟表叔迎着各色目光,回到挂着110hào牌的宿舍。

孙志飞和于青甫这对上下铺兄弟,见到钱大宝后,瞬间一愣,不知该用什么方式面对省城一流的二世祖。毕竟小胖子装的太像,手机用的是国产货,衣食住行也都和普通学生别无二致,追个女朋友都要全靠兄弟出谋划策,身上哪有一丝富二代气息?

可事实摆在那里,随便在网上搜索下省里钱姓大款,光是和商界大亨钱宗望外貌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度,小胖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八个rén dà眼瞪小眼,谁都没先开口。

钱大宝率先打破僵局,笑了笑,“兄弟们,我钱大帅哥又回来啦!”

依旧是猥琐的声音和憨厚的胖脸。

孙志飞一拳砸在小胖子b罩杯的胸脯上,引得波涛滚滚,“操!你小子装的挺深啊!明明家里趁那么多钱,还天天蹭老子饭卡!”

钱大宝揉着颤颤巍巍的酥胸,嘿嘿笑道:“以后咱天天金桂园,我请!把你们吃吐为止!”

“这还像话!”孙志飞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本宿舍长的大保健,管不管?!”

钱大宝举起双手求饶,急忙点头道:“老大,你就算想天天大保健,小弟也给你垫付嫖资!如果你得了尖锐湿疣或者淋病梅毒,咱家还有医院帮你免除后顾之忧!”

“哈哈!”孙志飞得意一笑,使劲嘬了大胖脸一口:“这才是兄弟!”

愣了半天的于青甫试探性问道:“我能不能……”

钱大宝拍着胸膛,大包大揽道:“全管!”

三人连打带骂,其乐融融,恢复了往常祥和气氛。

赵凤声站在旁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勾了勾嘴角,琢磨着小胖子道行似乎比自己还深。

第三百八十一章 堵车

车水马龙。

一辆红色mini堵在学院路中间,在体型硕大的越野车旁边显得娇小可人。坐在车里的程白露不停翻看白皙手腕上的ck手表,温润的五官呈现一抹焦急神态。

学院路由于地理位置偏僻,极少出现堵车现象,今天既不是周末,又不是节假日,竟然跟市区的交通环境有的一拼,十分拥堵。

程白露昨晚因为婚姻问题,遭受七大姑八大姨猛烈炮轰,导致生了一肚子闷气无法安睡,天蒙蒙亮时才进入梦乡,睁眼时,天色已然大亮。见到时间不多,程白露顾不得涂脂抹粉,匆匆洗把脸后直奔学校,可没想到遭遇几年不遇的堵车现象。距离上课时间不足十分钟,程白露从来没有过迟到的先例,望着汹涌车流,哪怕车技再好也无济于事,程白露想到人生中第一次上课时姗姗来迟,难掩心中焦急,只能一声接着一声按着喇叭催促,虽然明知道这是白白的无用功。

好不容易熬过最拥挤的路段,原来是一辆大车侧翻所造成的交通瘫痪。程白露蹙起烟眉,爆了句平时不常用的粗口,luo lu着白皙脚腕的高跟鞋狠狠踩向油门。

到达政法大学,程白露的怒火再被勾起,原因是一辆途锐越野车直接横在校园门口,把本就狭窄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见到时间仅剩下三分钟,程白露猛地摁住喇叭,死死不放,用来宣泄想砍人的暴躁情绪。

喇叭特有的尖锐声连绵不绝。

途锐非但没有挪动,反而从副驾驶跳下来一位男人,一米八多的身高,体态蛮横,寸头,大金链,横肉遍布的脸上还戴有一副大墨镜,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鸟。

长相不善的家伙下车后,兜了兜裤子,将里面的粉红nèi ku边缘悄然掩盖住,低下头,从墨镜上沿冲着mini不断打量,但车膜很好隔绝了窥探视线。男人冷哼一声,迈着嚣张的八字步走到车窗前,砰砰敲打着窗户,大刺刺道:“催几把什么催?!赶着奔丧呢?!”

程白露是一位新时代知识女性,哪根市井泼皮打过交道,一句夹杂着咒骂家人的恶语,气的她俏脸煞白,险些让她有种开车撞人的冲动。为了早一步赶到课堂,她硬生生平复暴躁的情绪,打开车窗,冷冰冰道:“麻烦你把车挪一挪,我要进去!”

“呦呵!还是位大měi nu?”

男人双手搭到车窗,露出手腕的狰狞文身,抬起眼皮,sè sè一笑,“美倒是挺美,可惜脾气差了点,身材也太干瘪,不是哥哥的菜。估计生子那家伙好你这口,他就偏爱找排骨妞。”

程白露从大学时代起,每天睡眠不超过六小时,无论是必修课还是选修课一视同仁,从未挂过科,甚至在空闲之余读了一百本世界名著,是读,不是看,每一本书看完后都会写篇读后感,并且做好书摘,比男人们还要自强不息。多年的生物钟不规律,导致她的身材一直很纤瘦,这种瘦是病态产生的后果,看着缺乏健康的润泽,再加上年纪摆在那里,断然不会有小女生那种丰腴感,男人这句话虽然不中听,但一语中的。

任哪位女人当街遭到调戏,也不能置之不理。程白露脸色突然变得涨红,咬着银牙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报警了!赶紧滚开!”

“嗓音倒挺好听,可惜用的不是地方,白白浪费了,哎!但是哥哥只会滚床单,不会滚开,况且哥哥只有小学五年级学历,连滚开俩字都不会写,你既然是大学里面的人,肯定有学问,要不,你先给我表演一个滚开看看?”男人摊开双手,皮笑肉不笑说道,那痞里痞气的状态,简直是流氓中的典型代表。

程白露气的怒发冲冠,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状态。如果报警的话,这人很可能逃之夭夭,程白露思来想去,忽然记得那个家伙hào称hēi shè hui人员,于是决定以暴制暴,召唤过来替自己报仇雪恨!

程白露掏出电话,拨通了赵凤声手机,声音颤抖道:“我在学校门口被人欺负了,你会不会打架?!”

那边的家伙似乎还在熟睡中,迷迷糊糊哦了一声。

程白露恶狠狠道:“有本事你们别走!”

讨厌的男人摆出一个提臀姿势,狂野而且下流。

途锐越野车驾驶们打开,又走下一位气质阴柔的男人,桃花眸子,身材挺拔,本应该长在南方女人面部的灵动五官,却违和地安在了他的身上,只不过眼角处的刀疤带了些冷冽,使得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接连赞叹,好漂亮的男人,如果没有那道疤痕该有多好!

确切来说就是漂亮,而不是帅。

漂亮男人走过来冲着恶汉说道:“刚哥,拖车队一会就到,咱先进去找我哥吧。”

恶汉笑道:“不急,那家伙跑不了,我先跟měi nu增进一下感情。好不容易来趟省城,总得找点乐子。”

拖车队?

原来途锐是坏在了这里,并不是故意恶心自己。

程白露的闷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可望着恶汉肆无忌惮的眼神,还是决定先讨回失去的公道。

程白露左盼右盼,终于迎来了那位不同寻常的学生,可赵凤声的惊艳亮相让她哭笑不得。

鸡窝头,连连打着哈欠,一幅睡眼惺忪模样,关键是大脚丫子上还套着一双驴牌b版人字拖,咋看咋不像来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这哪像是来教训人的?分明是来被人教训的!

赵凤声望见两张熟悉的脸庞瞬间一愣,睡意惊走九分。

漂亮男人一个冲刺跑到赵凤声面前,结结实实抱在一起,桃花眸子泛起雾水,声音巨颤,“哥!”

赵凤声面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眼神出奇地温柔,摸了摸祸国殃民的脸颊,“花脸。”

恶男跑过去狠狠锤了赵凤声一拳,“你个王八蛋!跑到这里也不知道跟老子说一声!”

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语,但是恶男面目可憎的大脸,悄然滑落两滴浑浊泪水。

赵凤声抱住两人,只是说了轻轻念了两个字。

兄弟。

第三百八十二章 赔罪

程白露打死也不相信能和地痞流氓坐在一桌推杯换盏,可现实就是如此无奈。自己的学生好像和恶汉交情匪浅,勾肩搭背谈笑风生,时不时还说几句黄段子ci ji耳膜。

赵凤声为了给老师赔罪,特意在金桂园摆下酒宴,程白露本想严词拒绝,但女人特有的求知欲又使她迈不动腿。电影里的黑道人物都富有传奇色彩,她也想看看现实里的阴暗角色到底是怎样与众不同,嚣张?毒辣?冷酷?可惜观察了一阵,这三位男人始终和黑道无法挂钩,酒量出奇惊人,说话肆无忌惮,仪容仪表哪有《hēi shè hui》里那些人的沉稳风度?怎么瞧,怎么像是地痞流氓参加聚会。

110宿舍其他三人也受邀在列,其中以孙志飞神情最为亢奋,听到大刚自吹自擂说自己在武云市能横着走,手下的小弟排成排,孙志飞两眼冒起金星,快意恩仇,仗剑天涯,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江湖路啊!于是乎孙志飞频频和长相凶恶的大哥干杯,恨不得立即饮鸡血拜码头。

于青甫性格软弱,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对于他这种书香门第走出来的乖宝宝而言,江湖处处透着一股凶险气味,能有多远就躲多远。自己以后的路已经铺好,考验,考公务员,结婚,生子,闲来无事炒炒股,有了权力之后赚点外快,安安稳稳过完一生,注定跟这些人不会产生交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不会与之为伍。

钱大宝成为饭桌上焦点所在,自从大刚听到赵凤声说起这小胖子身骄肉贵,随便割点下来一块肉,就能在省城换一栋豪宅,塌锅塌到脚后跟的家伙为了翻身把歌唱,立刻换了一幅色眯眯嘴脸,坐到小财主旁边大献殷勤,挤眉弄眼问道:“小胖墩,听说你还是个雏儿,都家财万贯了,怎么不去找个妹妹解锁金身?难道你只对男人感兴趣?这还不好说啊。你看大表叔有没有男人味?今晚有空的话,旁边305房间,大表叔在宾馆等你,不见不散哦。”

望着某人热情奔放的丑脸,钱大宝急忙后撤一定距离,干笑道:“大……大表叔,我……我还是觉得女人符合我的口味。”

“不懂欣赏!”大刚将大手搭在小胖子大腿内侧,挤了挤眼,“其实,男人和男人之间更加富有情趣。”

钱大宝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行了,别逗他了。”

赵凤声制止了好兄弟推销自己,小心翼翼问道:“这次你们过来,真没有带二妮?”

“你都问了一百遍了!”

大刚极为不耐烦道:“我们就怕你在学校里勾三搭四,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打算瞒着她,就连傻小子我们也不敢通知,害怕那傻家伙嘴里没个把门把你卖了,你哥又不傻。”

赵凤声和他碰了一杯酒,笑道:“怪不得李爷爷老说你贼精贼精的。”

喝完杯中酒,大刚擦了擦嘴边污渍,趴在他耳边悄悄说道:“生子,我说你玩的够高的啊,这还没几天呢,就把一位大学教授勾搭上了,这女人什么来路?看样子应该比你岁数大啊,难道你想嫩牛吃老草?虽然女教授有学历有本事,可女人就是用来在家洗衣服带娃,看她一脸性冷淡模样,估计连个***都生不出来。再说这本事大的女人,脾气也大,简直等于弄尊菩萨放家供着。就算你想当上门女婿,也得找个腰粗屁股大的闺女啊,好生养,能给你赵家传宗接代!”

听完直男癌患者一番肺腑之言,赵凤声哭笑不得道:“你这头精虫上脑的畜生!怎么一见了女人就往那方面想?你今天把人家得罪了,我是在替你摆酒谢罪,她是我们英语老师,不是我女朋友,别瞎扯淡了。”

“男人和女人除了那点事,还有啥事?”

大刚得意道:“你哥我纵横花丛几十年,有啥女人能逃过我这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她里面垫没垫海绵,再往里瞅,也能看出个**不离十。你这老师啊,不好弄到手,说白了就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但好像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意思。生子,咱一块撒尿和泥长到大,虽然你这小子老是撒尿让哥和泥,但哥没怪过你,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心软,见到女人哭哭啼啼就扯几把蛋,比娘们还墨迹。哥奉劝一句,你可悠着点,这种女人一旦沾到身上,撕下来就得掉一块皮。”

“喝你的酒吧!几天不见,你这嘴倒是越来越碎了,跟于奶奶都有的一拼。”赵凤声没好气道。

见到俩人在那嘀嘀咕咕,并且不时将视线洒向自己,程白露清楚这俩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借口身体不舒服,拎起坤包起身告辞。

“喂,měi nu,别走啊!我这辈子头回跟女教授一起喝酒,再坐下来喝几杯啊,顺便教教我泡妞时候该咋用英语表达爱意!”大刚站起身,恋恋不舍喊道。

程白露的步伐更加迅速。

“我去送送程老师。”钱大宝眼力价不俗,清楚赵凤声脱不开身,干脆替表叔担任送客任务。

花脸拿起酒壶,克制着心中激动情绪,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赵凤声手心,微笑道:“哥,我们在桃园街西边开了一家饭店,位置就是以前的桃园超市,面积大概一千多平米。我嫂子一股,我一股,你跟刚哥分别有一股。开的时间还不长,进账也不多,这里有五万块,是你应得的分红。”

赵凤声举着银行卡纳闷道:“我什么也没干,怎么会有我的分红?”

大刚解释道:“你当初留给我那二十万,全扔进去了,你们三三分账,我拿一成管理费。”

赵凤声只觉得心窝一阵滚烫,良久以后,才开口问道:“二妮还好吗?”

“你说呢?”

大刚哼哼道:“那丫头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整个人瘦了十几斤,都成皮包骨头了。你要是再不露面,是死是活那就不一定喽。”

赵凤声表情黯淡。

三位许久不见的兄弟端起酒壶,一口气干个精光。

第三百八十三章 秤

花脸不善言辞,性格偏于内向,基本上赵凤声问五句,他答一句,只是那双对女人杀伤力强悍的桃花眸子流波婉转,望着兄长始终挂有笑意。

赵凤声想到最疼爱的弟弟今年就要26岁,担心他的个人问题,笑道:“有没有和谁家闺女私定终生?心里喜欢,就直接拿下,条件什么的无关紧要,人好就行。不瞒你说,哥的腰包鼓起来了,想花钱都没地方花,赶紧找个弟妹,让我这暴发户出出血,要不迟早得帮大刚这畜生送到魅力国汇。时间真快呐,一眨眼,你都奔三了,别像哥这样,胡子都快白了,还看不到***的希望。最近都不敢睡,一做梦,经常遇到家人们戳我鼻子,骂我不孝。

花脸挑起英挺的剑眉,沉声道:“哥,你又替人卖命了?”

桃园街属于贫民窟,俗话说qiong rén的孩子早当家,里面的孩子早早领略世道艰难,鲜有那种脑子不开窍的愣头青。情商,智商,思维,似乎远比同龄人成熟。

赵凤声的为人,花脸心知肚明,宁肯苦死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表面看起来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见谁都能摆出讨好的嘴脸,实际骨子里傲得很,脊梁从没为了钱而弯过。以前哪次赚钱,不是用命去拼来的?钞票里不仅夹杂着汗水,还浸透着鲜血。所以花脸明白,这次钱包充盈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惊险历程。

赵凤声舒展双臂,牵扯到肋部的暗疾隐隐作痛,可他依旧一脸云淡风轻说道:“大宝的老爹是位财神爷,出手阔绰,在全省都是数得着的大老板,这点钱,对于他们家来说九牛一毛,不是你想的那样。”

“生子,你一人在外面,我们不放心,这边的事还要办多久?大家伙等着你回去给你接风呢。”大刚最烦像女人一样磨磨唧唧,说道关键性问题。

“快了。”赵凤声举起杯子故意转移话题,“来,走一个!”

花脸和大刚互望一眼,摇头,举起酒杯。

三位从桃园街走出的爷们大口灌着酒,用酒精的辛辣来掩盖各自的无奈。

“对了,老佛和严猛他们俩怎么样了?”赵凤声重新打开一瓶酒问道。

“祸害活千年,那俩王八蛋滋润着呢。”

大刚嚼着花生米,不屑道:“老佛那玩意抠,不假,可做起买卖来是一把好手。他那小保健开了几家分店,生意好的要死,草!如果不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光想抢他娘一票!白花花的银子,看着老子光流口水!”

“你不是老说他那里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大宝剑吗?”赵凤声忽然想起那句久违的“他凉地,”呵呵一笑。

“那老小子贼着呢,让服务员都穿上bào ru装,中间露出白花花的沟,晃得人眼晕。不管是四十岁大姐还是十八岁小丫头,全都玩他娘的空姐you huo,哪个男人不想去大饱眼福,享受享受特殊的‘足底按摩’?严猛那家伙找道上的人贷了款,加盟了老佛足疗店,俩人又穿起了开裆裤,天天腻歪一起。哪像咱们哥几个,跑的跑,消失的消失,剩老子一个人守着店铺,去ktv泡个妹子都没人陪,真他奶奶憋屈!”大刚语气里透着一股哀怨说道。

“人怕出名猪怕壮,靠着噱头赚取吆喝,那种店生命力很短暂,只要有人举报老佛违法经营,警察绝对会拿他开刀以儆效尤。回去以后,你帮我给他带句话,趁着生意好,赶紧把店盘出去,否则按照那俩货的愣劲,敢把店开到tiān ān mén去。”赵凤声给出一个诚恳建议,郑重其事说道。

“生子,你这到了省城还没几天,咋跟换了个人一样?说话酸不拉几,葡萄吃多了吧?咱兄弟们不靠着这个吃饭,难道还去坐办公室替人收报纸?十几岁就拿着刀子跟人抢工地的赵疯子,呦呵,人越老胆越小,现在连这点破事都不敢碰了?”大刚诧异道。

“xiàn zài de shè hui情况和十几年前不一样,拿刀子就能混到出人头地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咱们这一行,出头的有几个?埋在坟里和蹲在监狱里的有多少?你在武云的时间比我长,想必比我更加清楚。唐宏图、肖贵,这些痞子里的人杰,不是照样含恨九泉?不是照样不得善终?虽然肖贵的死跟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但他的所作所为注定会为暴毙而埋下伏笔,雷斯年不杀他,也会有别人为了金钱和利益动手,躲不过那一劫。”

赵凤声望向窗外刻有政法大学的牌匾,轻声道:“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跟法律接触,学到不少咱这年纪该懂的大道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会用这杆秤去称一称。说实话,我为咱们以前干的事感到后怕,真怕,有时候睡觉都能从梦里惊醒,梦到你被抓了,梦到我自己被人砍成七段八段,梦到亮子被人拿车撞成一滩肉泥……”

“呸呸呸!乌鸦嘴!”

大刚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急忙用自己的方式来化解兄弟的诅咒。他比较信奉虚无缥缈的玄学,最讨厌有人口不择言,如果面前说话的人不是赵凤声,他立马会奉上一记黑虎掏心。

“哥,你说咱们以后该怎么办?”花脸问道。

“还没想好。”赵凤声揉揉鼻子,一本正经说道:“但不能走以前的老路,太危险。”

“跟你师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故弄玄虚。”大刚撇嘴道。

赵凤声洒脱一笑。

“不好啦,不好啦!”

钱大宝跌跌撞撞从外面闯了进来,大口喘着粗气,指着门外慌张说道:“程,程老师被人调戏啦!”

“饭店挨着学校这么近,谁这么大胆?”赵凤声匆忙起身,皱眉问道。

“好……好像是学院路扛把子大铁牛他们!”钱大宝气喘吁吁道。

“生子。”

大刚像是没事人一样架起双臂,用嘴角拱了拱政法大学招牌,端起一脸欠揍的笑容道:“你才说过,打架违法。”

“走吧,别光吃饭不干活。”

赵凤声拽起阴阳怪气的兄弟,嘴角轻扯,“英雄救美那叫见义勇为,还有奖金拿。”

大刚极不情愿站起身,哼哼道:“你这小子,想泡妞就直说!每次都把我拉上,不就是想衬托你比哥英俊那么一点点嘛!”

第三百八十四章 桃园街影帝

赵凤声原以为寻衅滋事的家伙,是本地普通的地痞流氓,猫尿灌多了跑出来惹是生非,见到程白露相貌姣好,色胆压过埋在心底的yu wàng,前来调戏政法韵味出众的这朵扎手百合。

但是当赵凤声赶到出事地点,见到围着程老师的那几人,全身突然泛起鸡皮疙瘩。

黑衣,身形矫健,最关键是这几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冷冽杀意,绝不是普通小混混可以相提并论。他们堵住程老师后,只是站在那里凝立观望,并没有上前weixie调戏,八个男人,一个个长得酷似性冷淡模样,哪像见色起意的流氓团伙?

程白露困在中央,脸色略显惊慌,但总体还是宠辱不惊的表现,不喊,不叫,不理论,站在那里犹如待宰羔羊,只是手腕颤抖着捋起秀发,频频回头向赵凤声望去。

好像是冲自己来的……

赵凤声深吸一口气,全身戒备。

“刚子,这事邪乎,你护着大宝他们先躲起来,等这风刮过去以后再露面。”赵凤声沉声道。

“让小胖子自己猫到犄角旮旯不就完了,那小子贼着呢,你哥我有段时间没和人干架了,手正痒痒呢。”大刚嘿嘿笑道。

闯荡江湖,最需要观相望气,大刚在里面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对方是什么级数的货色,一眼就能看出个**不离十,甚至比赵凤声眼力还要刁毒。对方几人气势凝而不发,眼神凌厉,很可能是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猛人,跟鬼狼爷手下的十八刀客有的一拼。

大刚自付身手和床技一样稀里糊涂,但他从没做过临阵脱逃,既然来者不善,那弟兄们就水来土掩,手底下见真章!

“刚哥,我来照顾我哥,你得先把他们安顿好,否则哥心里不踏实。”花脸袖口一抖,掏出形影不离的嗜血杀器,蝶舞在月色映衬中显得幽暗冰冷,远不如阳光照射下那般璀璨。

“先撤走,报警,一会再过来帮忙。”赵凤声见到那几人缓缓向自己聚集,难掩焦急说道。

“好!”大刚清楚形势刻不容缓,自己嗝屁着凉没关系,成了绊脚石那可就是害人害己了,于是一把拉住小胖子,带上迷迷糊糊的孙志飞和于青甫,往黑暗里仓皇狂奔。

钱大宝撤离,赵凤声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巨石。正要卡死他们的追击路线,可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小胖子撤出战场,如同毒蛇般的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上徘徊。

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钱大宝?

赵凤声疑惑丛生。

自己在省城江湖中涉足不深,满打满算,也就和头hào凶人楚巨蛮算得上仇家,被人家开车撞过一次,然后自己去掏了人家老窝,双方一来一往,可以说有点过节。可跟楚巨蛮较劲,只不过是祸水东引,保护钱大宝而引来的无妄之灾,自己又没睡过他的老婆和妹妹,根本算不得不死不休的局面。

最大目标钱大宝跑了,对面的人无动于衷,目光始终死死盯着自己,不像是楚巨蛮的人马。

陈蛰熊提及过的红兴大哥?

自己和他面都没照过,要来也是冲着钱大宝来的,也不像。

除了万林恶来和红星大哥,自己也没惹事生非,哪结过什么仇家。

莫非上次打台球时,赢了大铁牛手下一千块钱,他们来为小弟打抱不平?

这他娘也太扯淡了吧……

至于吗。

不管是谁,看对方的架势,想必得流血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赵凤声心里一横,大步流星冲对方不断靠近,花脸单手拎着bi shou紧随其后,还和十几年前一样,永远守住大哥最容易遭到偷袭的背面。

赵凤声距离对手五步左右,忽然停驻,保持住泛起冷笑问道:“哪位是大铁牛前辈?出来搭个话?”

八人里走出一位中年大叔,秃头,啤酒肚,气质最为颓败,跟一群龙精虎猛的小伙子站在一起简直是反面教材,他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年轻人,大晚上不在家里好好睡觉,跑出来学人家英雄救美啊?”

“这位大哥,您是从哪看出我是来英雄救美的?我跟我兄弟只不过喝多了,找个地方洒洒水,哪敢跟大哥您叫板?”赵凤声嬉皮笑脸说道。

形势危急,能拖一会时间,安全性就能得到最大保障。大刚办这种事相当靠谱,应该拨通了报警电话,距离最近的派出所到这里也就是十分钟车程,等到警察赶到,这伙人难道敢袭警不成?!真以为刀子比枪子快呢?

所以既然对方没有道明来意,赵凤声干脆装傻充愣,默默消耗着宝贵的时间。

一名黑衣人悄然无息瞥了一眼学院路名气最大的社会大哥,后者打了个机灵,急匆匆说道:“年轻人,你叫赵凤声吧。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今晚,你得跟我们走一趟,有人要见你,是横着走还是竖着走,自己挑。”

“赵凤声?哪只鸟?我叫赵小刚啊,几个大哥,你们认错人了吧?”

赵凤声张着大嘴,表情迷糊,挠着狗啃式的发型,以假乱真的表现堪称桃园街影帝。

连旁边的花脸都忍不住暗自窃笑,悄悄竖起大拇指。

黑衣人蹙起眉头,在大铁牛耳朵边嘀咕几句,大概是确认赵凤声的身份信息。大铁牛举起三根手指,咬牙切齿慷慨陈词,似乎是对面的家伙如果不是赵凤声,他敢诅咒自己的秃头天天挂着一顶绿帽子。

“我数到三,你不走,那就死。”黑衣人跨出一步,发出像是刮擦玻璃般的声音,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花脸眯起桃花眸子,手中的蝶舞轻微颤动。

“一。”

黑衣人冷声道。

赵凤声挂着一脸傻笑。

“二。”

黑衣人掏出一把黑漆漆的bi shou。

赵凤声依旧眨着天真无邪的双眼,人畜无害。

“三!”

黑衣rén dà手一挥。

赵凤声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唐刀!

第三百八十五章 北斗七星阵

唐刀,古代冷兵器巅峰之作,分为仪刀,障刀,横刀,陌刀四种款式,史书并未记录过“唐刀”二字,只不过是后人将这几种刀归纳总结,按照出现年代,统称为唐刀。

赵凤声之所以选择唐刀作为启蒙兵器,就是看中一个特点:长。

小时候赵凤声发育迟缓,身高和体重相比同龄人不占优势,再加上经常跟大几岁的孩子逞勇斗狠,唐刀能很好弥补距离劣势。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唐刀用来耍帅装酷简直是绝佳利器,虽然小花生那会打死都不会承认。

赵凤声手里的唐刀,跟他驴牌人字拖同样是c货,除了造型大致相同,冶炼工艺以及锋利程度,远远不如一千多年前老祖宗那会的锻造水平,甚至差距极大。

但是刀得分什么人用,希拉平常的铁疙瘩,放在高人手中,照样能够纵横披靡所向无敌。

学院路大哥大铁牛基本就是个幌子,或者说是前来识别赵凤声的眼线,见到两帮人纷纷亮出家伙,心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自己这块料扔进去,用不了一会就被开膛破肚,于是连滚带爬离开战场,躲避着无妄之灾。正想着要不要溜之大吉,可看守程白露的黑衣人送来一记恫吓眼神,大铁牛想到对方身份和以往的阴毒手段,缩了缩脖子,还是老老实实呆在一旁。

赵凤声先发制人,利用唐刀天然的距离优势,舞出一片刀光,打破对面包饺子意图,避免腹背受敌。黑衣人们急速后撤,但脚步呈现出有条不紊的状态,等到唐刀刀势渐微,七人迅速欺身直进,看起来像是受过系统训练,想利用蚁多咬死象的定律将两人拿下。

幽光乍起!

花脸在赵凤声刀芒的掩护中,突然身形爆起,朝着黑衣人首领义无反顾冲去,蝶舞轻盈旋转,在对方手腕轻轻一点,划出一道血痕,裆的一声,黑衣人首领捂着伤处仓皇后退,只在原地留下一柄锋利的bi shou和一滩血迹。

赵疯子手中最锋利的妖刀,出!

十几年的结伴厮杀,两兄弟配合的天衣无缝。

高手过招,绝不是像是老太太骂街那样缠绵悱恻,除非双方实力相差无几,或者赤手空拳不携带杀伤力武器,比如吕刀魁和花脸那种旗鼓相当的对手狭路相逢,才有可能将战局延伸到几分钟乃至十几分钟时间。一般而言,手拿凶器的高手,凭借敏捷度和爆发力,能瞬间决定战局胜负走向。

“花脸,几个月不见,功夫精进这么多?”赵凤声瞧到花脸的身手比起以往更加强悍,惊喜问道。

要知道身手达到他们这种水平,搏杀经验和肌肉反应,几乎达到普通人极限,犹如百尺竿头难进半步。除非步入内家拳范畴,才有可能更上一层楼。但那种级数的虎人,从小被名师悉心培育,两三岁就泡到药罐子里打磨,耗尽名师毕生精力,也不见得能造就出几位杰出人才。赵凤声他们接触国术年纪较晚,只能凭借勤奋来弥补遗漏的时间,好在两人脾性坚韧到八风不动的地步,内家拳高高在上的门槛,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起码花脸现在已经无限接近。

这年头虽说武力值不如脑力值吃香,但混江湖这口饭,刀尖舔血,身手越高就多了一分保命几率。

花脸回到赵凤声侧翼,甩掉刀尖血渍,腼腆一笑,并未道明其中酸楚。

自从赵凤声离开武云市,花脸清楚自己功夫还有待提高,小马庄一战,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给他上了生动一课。有的人遭受打击后会一蹶不振,但是花脸吃过苦,体验过人情冷暖,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回来以后开始自强不息,致使每天习武时间达到恐怖的十几小时,不练到四肢乏力瘫倒在那里决不罢休。这看似简单的惊鸿一现,背后浸透着无数辛勤汗水。

黑衣人首领目睹两人谈笑风生,未受伤的左手又从靴子抽出一把bi shou,鲜血滴滴答答流到地面,五官依旧是古井无波,丝毫没有挂有痛楚表情,看样子也是位高喊着脑袋大了碗大的疤之类的硬骨头。

随着他掠起身型,从正面发起进攻,其余六名黑衣人从侧面发动迂回攻势,七人编制出刀光淋淋的大网,朝着两人漫天洒下。

“妈的!全真教啊?北斗七星阵啊?!”喜爱武侠小说的赵凤声瞧见对方阵势,顿时有点傻眼,一边后撤一边愤愤骂道。心想着还好对方人数不够,要不然凑齐五百位摆下罗汉大阵,哪怕自己是虎头少保孙禄堂在世,也得栽倒在人海战术面前。

赵凤声和花脸退到墙角,利用地形优势防止腹背受敌,唐刀在进攻端或许彰显不出威力,但防守起来绝对堪称一寸长一寸强,稍微划出一道圆弧,七人就得匆忙后退。

花脸藏在暗处始终扮演猎人角色,不动则已,动则一鸣惊人,只要他主动发起进攻,往往会在对方身上划下一处伤口,动如脱兔,狡若灵狐。如果不是老大哥赵凤声刚才刻意交待过,只伤皮肉,不要下死手,花脸早就把刀锋对准他们的喉咙。对于生死之事,出手刁毒的花脸从来都放在最后考虑,首要目标就是大哥会不会受到伤害,心甘情愿充当着赵疯子的马前卒。

似乎察觉到赵凤声的拖延战术,黑衣人首领爆喝一声,其余六人不断用出以命换命的打法,刀刀奔向两人要害部位,显然想用人数优势博得胜利天枰的倾斜。在七人疯狗式冲锋面前,赵凤声顿时觉得亚历山大,唐刀舞起的频率越来越低,收刀时一个不慎,手肘被bi shou咬了一口,鲜血泊泊涌出。

花脸见到大哥受伤,桃花眸子爆起狰狞血色,再也顾不得收敛,双腿猛踏墙壁,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样蹿出,朝着黑衣人首领急速奔袭,蝶舞的刀尖急速旋转,目标直指对方心口方向!

从小受到赵凤声照顾的孩子只明白一个道理,谁敢伤他大哥,不死不休!

“花脸!别!”

赵凤声明白花脸准备殊死一搏,慌忙喊出一句。

对方是什么来头还不清楚,现在就痛下杀手,不管是国法还是私仇,都不允许他如此冲动。随随便便派出七位玩刀的行家,一般人能有这么大的手笔?至少也是唐宏图那种大枭,才能促使这么多人替他卖命。一个“别”字,至于是别送死还是别杀人,应该是两种含义都涵盖其中。

省城的水,远比武云市深得多,赵凤声在没看透之前,可不想一个猛子冒冒失失扎进去。水里藏着是龙还是蛟?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小鱼小虾济济一堂。用钱能砸得尼姑还俗的钱宗望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他一个无依无靠的飘摇浮萍,哪敢竖起大旗招摇过市,所以这个疙瘩,断然不能打成死结。

为了照顾花脸容易遭受袭击的侧方,赵凤声调转刀身,大踏步前进,一记凛冽的横劈阻止对方几人的攻势,做出保驾护航的举动。其余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主,面临被唐刀开膛破肚的危险,奋不顾身朝着花脸发动猛烈攻击,悍不畏死的凶气一览无余。

妈的!怎么净遇到不要命的玩意!

赵凤声暗自骂道。

双方正式摆开阵仗,凶器与血肉的碰撞一触即发!

骂归骂,几柄明晃晃的bi shou近在咫尺,赵凤声侧身躲过腰部鬼魅一刀,单腿踹飞偷袭那人,随后唐刀脱手而出!宁可屁股蛋子暴露在对方刀口下面,也不能让花脸遭受他们联手袭击。

一刀如春雷乍现。

几名救援的黑衣人路线被封死,谁也不愿意充当冤死鬼,或许他们对性命看得很淡,但谁都不想白白冤死。就像是当年杀神白起坑杀四十万降卒,明知是死,可降卒们没有一个反抗,谁也清楚第一个跳出来会被乱刀剁成肉泥,倒不如一起殉葬。这和勇猛以及忠诚无关,完全是人的本性使然。

两位受到瞩目的人已经距离极近,赤手空拳的赵凤声成为众矢之的,相继被黑衣人逼退到角落里。

应该是赵凤声的提示起到作用,花脸用手臂硬生生架住bi shou刀刃,蝶舞的锋芒在距离黑衣人首领心脏不足一公分时,稍稍往斜上方挑起,一捅,一收,快到普通人用肉眼都难以分辨。

黑衣人首领捂着伤口大踏步后退,花脸顺势跟进,拿蝶舞抵住他的脖子,阴森森说道:“再动一下,把你喉咙割断!”

黑衣人首领不愧是混江湖的狠角色,被锋利无匹的蝶舞威胁要害,依旧是脸不变色心不跳,指着被六人属下包夹的赵凤声,冷笑道:“我死了,他也得跟着陪葬。”

“那我就去灭了你全家!”一双桃花眸子饱含煞气狠声道。

黑衣人首领怒目相向。

“我说老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至于以命换命吗?”赵凤声见到其余黑衣人不敢妄动,干脆举起双手,开始进行谈判工作。

“这次我不是来杀你,而是有人想见你。”黑衣人首领感受到漂亮的不像话男人斩钉截铁的誓言,也不像**青年似的大放厥词,小命只有一条,天晓得这位素昧平生的男人会不会来上一刀,栽在小鬼手里稀里糊涂死掉的江湖大佬,在省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可不愿步其后尘。

“见我?打个电话就行啊,我这人脸皮厚,蹭酒的事不用招呼,发条信息,不用五分钟立马到场。”赵凤声没脸没皮笑道。

警笛声大作,响彻在寂静的夜空。

黑衣人首领皱了皱眉,沉声道:“明天晚上十点,我们在第八塑料厂的废弃仓库等你,放心,只是问你几句话,绝不会对你生命构成威胁。”

“明天?还真不巧,我有急事,有位妹子网友专门跑到千里之外来和我见面。嘿嘿,这种桃花运,对于哪个男人都是飞来的艳福啊,想必老兄能够体谅吧。”赵凤声嘴角一扯,插科打诨敷衍了事。

对方在大学门口,都敢明目张胆摆下北斗七星阵刺杀,到了人家地盘,不得架起飞机大炮招呼?赵凤声前半辈子出了名的谨小慎微,哪会轻易答应鸿门宴的请求。

“不管你想不想去,由不得你。只要你在省城待一天,就得迎接一波接一波的袭击,我们只是先锋而已,后面还有更加精锐的大部队,这点道理,你需要明白。”黑衣人首领语气里夹杂了浓重的威胁。

见到沦落chéng rén质的家伙还敢威胁自己大哥,花脸剑眉微微一皱,轻咬嘴唇,蝶舞的刀锋刺进黑衣人首领喉咙肌肤,血珠顺着bi shou缓缓流到脖颈部位。

黑衣人首领身体不住颤抖。

“我明天已经买好机票回老家,如果你们还想追杀我,俺们山里人镐把子可不是吃素的。”赵凤声又乱扯一通,等待警察到来收拾残局。

“那位女人,估计和你交情匪浅吧。”黑衣人首领咬牙道。

远处的程白露见到了血腥场面,再也不像刚开始时淡然,俏脸雪白,九十来斤的娇躯瑟瑟发抖,惊艳的双腿似乎无法承受不住身体重量,随时有倒地的可能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赵凤声终于搬起脸正视这帮人的来意。

“明天你就清楚了。”黑衣人首领发现到对方的弱点,刻板的五官流露出一丝得意神色。

“一个měi nu掉进狼窝,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赵凤声握紧拳头问道。

“这一点你放心,行有行规,我们不会对无辜的女性动手动脚,我敢拿人格担保。”黑衣人首领大义凛然说道。

“江湖人的承诺,有时候连个屁都不如。”

赵凤声长舒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放了她,我跟你走!”

“哥!不行!”花脸担心他的安危,脱口而出。

“放心,没事。”赵凤声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你哥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再赴一次龙潭虎穴又有何妨。这老天爷有段日子没拿我开涮了,是时候该蹂躏一次了。”

赵凤声努努嘴,“走吧,但愿你们能管顿宵夜。”

第三百八十六章 瓮中捉鳖

赵凤声完全可以选择让黑衣人带走程白露,然后给张新海招呼一声,等待警察去扮演救世主角色,自己犯不着淌这浑水。

可一想到淑姿风雅的程白露在江湖人士的老巢挨一天,赵凤声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黑衣人的矛头直指自己,程白露只是遭受无妄之灾,哪怕是位陌生女人,按照赵凤声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性格,都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她身为自己的英语老师,于情于理都得拖人家上岸。

赵凤声做事天马行空,完全靠自己喜好来决定结果,但他秉承传统观点,天地君亲师在他心里一字排开。虽然对于苍穹和大地的感恩较为淡薄,可精忠报国和尊师重道名列前茅。桃园街哪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夸小生子乖巧懂事?这可不光是拍马屁能够拍出来的肺腑之言,还有一份情真意切的感触在里面。

赵凤声在黑衣人刀剑相向下进入汽车,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黑衣人首领蒙上眼罩,除了灯光映衬的一片昏黄,什么都看不清楚。

赵凤声怒极反笑道:“你们也太不地道了吧?七个打两个以多欺少也就算了,还拿女人威胁,我都同意跟你们老大谈判了,居然还让我当瞎子。我说老兄,你们这是下三滥手段啊,混江湖哪有你们这样的,小心生儿子没pi眼!”

“对不住了,事情紧急,不得不小心行事,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旁边传来黑衣人首领的声音,出其意料的温和,跟刚才的狠辣大相径庭。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顿话让赵凤声也不好意思借题发挥,感受到车辆启动,他驱除杂念辨别着方向。赵凤声善于从旁枝末节来洞悉对方真实意图,这是他当侦察兵时养成的习惯,如果车辆是开往对方老巢,以后很可能从路途下手,经过一段时间的起伏颠簸,似乎是朝西边急速行驶。

“赵先生,委屈你了,如果咱们能够成为朋友,许某一定诚恳道歉,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的鲁莽而心生怨恨,毕竟大家还是有合作的机会。”黑衣人首领似乎察觉到赵凤声在窥探路线的意图,于是用语言来干扰他的感官。

合作?

赵凤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自己刚来省城没几天,两眼一抹黑,这帮实力强悍的地头蛇找自己合作什么?合作种植大棚蔬菜么?难道是这帮人觊觎钱家财产,想玩里应外合那一套?钱宗望在省城树大招风,还跟江湖大哥结下怨恨,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这伙黑衣人的老大,莫非就是红兴集团的翟红兴?

“老兄,你这一晚上弄得我云山雾罩,还莫名其妙干了一架,我胳膊肘还流着血呢。既然你们说要合作,先拿出点诚意好不好?去趟医院给我缝合一下伤口,要不然地方还没走到,我就得先找阎王爷报道了。”

赵凤声故意将手肘搭到门窗上面,企图在路线中留下蛛丝马迹,好让花脸他们按照血迹来辨别方向。至于他们能不能找到自己,那全靠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赵先生,我的伤势比你还重,你朋友那一刀差点捅到我的心脏。放心,在我死之前,一定会把你送到医院救治,我兄弟绝对会比牛头马面跑得快。”黑衣人首领这时候竟然开起了玩笑。

“来根烟。”赵凤声懒得跟他费嘴皮子功夫,勾了勾右手手指。

一支烟,五秒钟之后递到他的手心。

等赵凤声享受到旁边打火机的殷勤伺候,舒舒服服吸了一大口,味道绵软,香气醇厚,正是他所钟情的苏烟。赵凤声啧啧叹道:“同是吃江湖的,待遇千差万别啊,像你们天天吃香的抽好的,哪位老大出手这么阔绰?我都想跟着他混碗饭吃了。”

“到了地方之后,赵先生一定会拨云见日。”黑衣人首领笑道,口风依旧很死。

“老兄怎么称呼?”赵凤声翘起二郎腿问道。

“姓许,许谦,谦逊的谦。”黑衣人首领耐心答道。

“见面就拿刀子捅人,你这人可一点都不谦逊。”赵凤声咧嘴笑道:“开点窗户,跑跑烟味。”

许谦如他所愿,只是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

赵凤声默默抽着烟,察觉到汽车七拐八拐,已经远离市区方向,这么远的路程凭借记忆力也无法辨认,况且敌人是不是去老巢还不一定,干脆撇去侦查敌人的心思,脱口说道:“许老兄,能不能把车靠到旁边停一下,我这晚上喝了一肚子酒,上面想吐,下面也想吐,把你汽车弄脏了可就不好了。”

“赵先生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你实在憋不住,在车里解决也可以,反正大家都是老爷们,只要你不在意,我们更不会在意。”即便看不到许谦表情,光从言谈里也能听出那一幅笑模样。

妈的,又遇到一只老狐狸。

赵凤声悻悻然骂道。右手伸出车窗,伸出中指狠狠一弹,烟头在路面蹿出一溜火星。

汽车开始剧烈颠簸,似乎是在路过一段坑洼路段,赵凤声鼻子抽动几下,用超乎寻常的嗅觉来判断到达了哪里,鼻腔突然受到ci ji,闻到一股淡淡的汽油味道。

不会来到楚巨蛮的老巢了吧?

那间修理厂?

想起省城第一凶人堪称的残暴五官,赵凤声止不住打了个机灵。

“赵先生,到地方了,请下车。”许谦帮他解开眼罩。

赵凤声眯起眼,适应着灯光带来的ci ji亮度,好一会儿才把周围打量清楚。这里好像是一处废旧的工厂,墙砖斑驳,苟延残喘,看样子有些年头没有经过修葺,不像是经常有人光临的场所。

“我还以为你们会带我去yè zong hui呢,怎么来到这处鸟不拉屎的地方?”赵凤声捂着伤口迈步走下车,顺便发点牢骚。

“只要跟我们老大和睦相处,yè zong hui都是小事。”许谦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赵凤声盯着钢铁大门泄露的亮光,无奈苦笑,心想着这是否该叫做请君入瓮。

想了想,还是觉得瓮中捉鳖更加贴切。

第三百八十七章 庄老大

吱扭。

许谦打开铁门,有些年头的古董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赵凤声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冒充回好汉,干脆胸膛一挺,大大方方走进未知的大门。

里面很大,几乎比篮球场面积还要多出一些空间,但没有人影踪迹,四周堆积着废弃的生产材料,弥漫着一种无法描述的工业臭气,这对于一位比狗鼻子还灵敏的家伙,简直是难以忍受的酷刑。赵凤声强忍着不适,观察着厂房环境,将每一处垃圾摆放的位置都烂熟于胸,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保命手段。

“赵先生,欢迎欢迎。”

沧桑厚重的男中音骤然响起,从垃圾堆后面闪出几人身影。

最前面那位龙行虎步的男rén dà约四五十岁,茂密的头发象征着精力旺盛,标准的国字脸,搭配北方男人特有的体魄,呈现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西装搭配布鞋装扮,怎么看,都像是土包子进城的标准行头,跟赵凤声衣着装扮的独特口味有的一拼。

男人身边的几位属下,全部是黑衣装束,仅从目测就能感受到一股彪炳气息,比起许谦几人更加嚣张外露。但让赵凤声感兴趣的,还是走在末尾的一位女人,身高马马虎虎,也就1米60左右,可皮衣束缚中的霸道双峰,最起码得有36e,走起路来一颠一颠,风景无限旖旎。再辅以校园女生特有的圆润脸蛋,还有彰显青春秀丽的披肩长发,赵凤声使劲吞咽着口水,脑海里不得不想起四个字:童颜巨ru。

男人走到喉咙翻滚的家伙面前,伸出一只骨节粗大的黝黑手掌,“赵先生,久仰。”

赵凤声愣了愣,像是拉回神游天外的花花肠子,同样回以热情的握手和古怪的笑容,“老兄,你的口味很特别。”

男人诧异片刻,顺着赵凤声猥琐的目光,望向旁边女人波涛汹涌的壮观场面,恍然大悟,转过脸后变成豪迈的笑容,“既然赵先生喜欢曲楠,谈完正事,就让她陪着你促膝长谈,小事而已。”

童颜巨ru一脸风平浪静。

赵凤声暗自吃惊。

刚才摆出饥色嘴脸,完全是想试探下对方底线在哪里,激怒他们,导致对方恼羞成怒后思绪大乱,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这边,也好寻找逃跑的机会。没想到这位大哥相当阔气,才见面就将禁脔拱手相让,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关键是童颜巨ru那一双宁静的眸子,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淡泊,如果她不是聋子,听到有陌生男人当面侮辱自己,多多少少会泄露出不满情绪,可她偏偏不动如山,安静的可怕。

连属下都透着一股邪门。

这帮人,不好对付。

初次交锋,赵凤声已经下好了结论。

“赵先生,这里风大,里面请。”男人绅士一笑,率先充当起了引路人,童颜巨ru陪在他的旁边,片刻不离左右。

赵凤声迈着八字步,左顾右盼紧随其后。

等来到角落里的房间,赵凤声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一百来平方的屋子,地毯,沙发,电脑,应有尽有,俨然是一间临时办公室。装修虽然谈不上奢华,但比破旧的厂房要舒适许多,赵凤声一屁股坐到沙发中,大大咧咧翘起二郎腿,笑道:“能不能来点喝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男人笑了笑,冲童颜巨ru点头示意,后者晃着沉甸甸的胸脯送来一杯开水。

赵凤声盯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胸器,甚至还有心思琢磨,这个童颜巨ru和薛如意同为保姆,一位像是机器人如臂使指,一位脑袋秀逗悉听尊便,到底哪位女人更加适合女仆角色?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口味原因,还是倾向于长腿妞多一些。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庄,江湖朋友给面子,都尊称我一句庄老大。其实这话不假,我这人就是喜欢结交朋友,没事才装装老大,这绰hào,倒也贴合实际。”男人含笑说道。

庄老大?!

上次跑到政法学院殴打符永伟那伙人的幕后大老板?

裸条,gāo li dài,强迫大学生贩毒,集于一身的rén zhā?!

没想到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竟然是一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儒雅之士。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一次大动干戈,他们不惜冒着被警察逮捕的危险,把自己弄到荒郊野地,难道是嫌自己破坏了人家好事,前来秋后算账?

赵凤声抿着热水,大脑飞速运转。

“赵先生,许谦他们在江湖待久了,做事莽撞,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吧?”庄老大靠在宽大的办公桌,拿起苏烟丢了过去。

“亮出刀子捅人算不算出格举动?”赵凤声指了指血迹斑斑的手肘,冲着身边立如标枪的许谦没好气说道。

既然明白这伙人的来历,对于rén zhā恶棍,他也不屑再去装人畜无害的小红帽,反正这次单刀赴会,明摆着不会善了,就让庄老大一人把戏演完,看看到底会以什么方式收场。

“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庄老大表现出深感歉意的模样,随后侧过脸,冲着童颜巨ru吩咐道:“曲楠,去帮赵先生处理一下伤势。”

童颜巨ru轻轻点头,从抽屉里找出纱布和止血药等医疗用品,走到赵凤声面前,单膝跪地,拿剪子剪开运动装袖口,消毒,祛除伤口血痂,上药,一系列熟练操作令人眼花缭乱。出手简练迅速,并未牵扯到伤口,看着是经常处理伤情。

赵凤声闻着童颜巨ru身体散发独特的体香,窥探着领口里的壮阔景色,微笑道:“小妹妹,天天吃什么东西才能长这么大?让叔叔也长长见识,以后开个dà bo妹速成店,绝对能日进斗金。”

童颜巨ru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处理着伤口。

等到赵凤声手肘处缠上一圈纱布,童颜巨ru站起身,拿起凌乱的用具放回原位,站在庄老大旁边,继续充当木衲呆板的精致花瓶。

“赵先生,夜深了,我也不愿扰人清梦,咱们说点正事?”庄老大笑容可掬说道。

“是关于符永伟的?”赵凤声点燃一根香烟,大刺刺靠在沙发中。

“那种芝麻小事不值一提,我手下前去催账,你帮同学打抱不平,双方都没有什么过错。我庄某虽然称不上大人物,但对于是非善恶还能分得清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庄老大笑道。

为祸一方的毒贩子,还敢谈是非善恶?

赵凤声冷冷一笑。

庄老大不为所动,始终保持和蔼可亲的笑脸,“我在武云市有几位朋友,经常有一些生意上来往,赵先生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把庄某的耳朵都磨出茧子了。自从鬼狼爷和二哥先后驾鹤西去,整个武云市江湖,只有赵先生一人能够称得上覆手翻云。呵呵,庄某还以为赵先生年纪跟我差不了多少,没想到是位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估计赵先生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吧?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不佩服不行啊!”

赵凤声享受着舒坦的马屁,琢磨着对方话中含义,浑不在意道:“风流还行,倜傥就差远了,庄老兄把我弄到这里,不是只为说奉承话吧?”

“呵呵,没想到赵先生喜欢快人快语,好,那我就直说。”

庄老大十指交叉在一起,慢悠悠说道:“省城江湖,是群雄割据形势,翟红兴,我,楚巨蛮,还有陈蛰熊,也能勉强算是一hào人物,也有许多喜欢藏着掖着的家伙在幕后遥控指挥,那些人玩的高,咱先不提。这里虽然地盘不大,但是关系网复杂交错,大家立起山头各自为王,利益分配也相当不均衡。翟红兴这人霸道惯了,想要把所有好处都捞到自己口袋,成为了道上的公敌。楚巨蛮混不吝一个,仗着身手超绝,天老二,地老三,老子最大,素来是我行我素,可他一直在县里守着老巢本本分分,金钱对他没什么you huo力,只要不惹到他头上,基本可以说是跟大家伙相安无事。陈蛰熊呢,名气在那摆着,有头脑,有身手,完全可以大展宏图,但是非要当那忠肝义胆的赵子龙,替钱家心甘情愿卖命,这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这些,就是省城江湖各自势力,咱们合作之前,想必赵先生应该要了解了解。”

“合作什么?”赵凤声吐出一股烟雾,皱眉道。

“我庄某人,做的是掉脑袋的生意,就是人们常说的毒品,不知道赵先生有没有赚大钱的意向?”庄老大终于亮出了自己本意。

“你是说,让我在武云市和你一起贩毒?”赵凤声一脸冷峻。

庄老大点点头,刚毅果决道:“是!”

第三百八十八章 痞子的底线

对手抛出此次大费周章的来意,赵凤声装聋作哑,默不作声。

庄老大也没有继续追问,从容不迫点燃一根烟,右腿搭在左腿上面,悠闲惬意,轻声道:“省城缉毒力度很大,况且势力纵横交错,酒吧,yè zong hui,洗浴,这些地方大多由翟红兴控制。他那人喜怒无常,很难打交道,曾扬言道从不碰毒品,致使我的生意空间非常有限,不得不从多方面入手。”

庄老大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其他大哥都想着漂白上岸,没人敢去搏这份黑金,所以整个省城毒品这一块,基本由我来控制局面。赵先生,你在武云市一家独大,只要想赚这份丰厚的回报,根本无人是你的对手,而且我只需要你牵线搭桥,并不用你本人和你的兄弟上阵,出了事,我负责找人顶缸,绝不会拖人下水。至于报酬问题,我庄某人敢打包票,一年最少七位数进账,如果赵先生肯出人手,八位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省城大毒枭许下的重金you huo,赵凤声抬头,皱起几道浅浅抬头纹,望向极富魅力的中年男人,嘴角勾起,“如果我不答应,今天是不是得葬在这鬼地方?”

“哈哈!……”

庄老大爽朗大笑,连连挥手道:“我庄某出道以后很少沾血,只为求财。如果赵先生不愿涉足毒品生意,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毕竟你身后,有许多甘愿为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花脸,张小光,还有一位更不得了,好像叫周奉先吧?据传言比起项霸王在世也不逞多让,这么一帮猛将在那压阵,在省城都能站稳脚跟,我可不会轻易去摸老虎屁股,代价太大。”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赵凤声挑眉问道。

“赵先生,有些话,还是谈透些比较好。”

庄老大表情玩味,缓缓说道:“你既然不想与我合作,那咱们前面的帐需要算一算。符永伟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的出手,使得庄某折损了几名兄弟,还把我的名字放到b级通缉令里面,弄得省城警察撒下一张遮天大网来追捕,我被逼无奈,只好跑到废旧厂房苟延残喘。赵先生,您说这笔账,需要多少钱来抹平?”

赵凤声察觉到对方眼底的一抹厉色,玩命点头,装傻充愣道:“起码得好几千吧?你放心,这笔钱我出了,明天就给你转账,我赵凤声说了就算!”

“赵先生太爱开玩笑了。”

庄老大伸出食指,“据我了解,赵先生的钱包恐怕还没我属下充盈。钱的事不急,可以先放一放。其实这次庄某冒昧唐突,主要目的,是想找赵先生要一个人。”

“一个人?谁?!”

赵凤声脑海里勾勒出钱大宝柿饼子大脸,莫非这家伙想毒品和绑票一起玩?野心不小啊,就怕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把肚皮给撑出一个大窟窿。

“韩俊辰。”庄老大一字一顿道。

“韩俊辰?”赵凤声脑海里仔细搜索一遍,也没跟哪位熟悉面孔对上hào,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老弟再好好想想,我敢肯定你认识他。”庄老大胸有成竹道。

“真不认识。”赵凤声想来想去,还是一无所获,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那好,我提醒提醒你。”庄老大笑道:“3月14hào,你跟陈蛰熊跑到楚巨蛮的修理厂闹得天翻地覆,临走之际,你从房间里救出来一个男人,对不对?”

他?!

不是自称韩森吗?

赵凤声顿时一愣,想起了那位头顶微秃一口方言的猥琐大叔。

难道其貌不扬的家伙,还是位通天彻地的大角色?要不然当时楚巨蛮把他囚禁,现在庄老大还指名点姓找他,得罪了省城两位巨枭还活的那么滋润,光是这份能耐就让人刮目相看。

“想起来了?”庄老大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lǎo jiāng湖,一眼就看穿了埋在赵凤声眼底的讶异。

“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到了省城之后就各自分道扬镳,只能说是认识,根本谈不上有交情。你现在找我要人,我去哪把他给你交出来?”赵凤声无奈道。

庄老大双手环胸,笑容古怪,分明是一幅你在逗我的表情。

“老庄,既然你消息这么灵通,应该能查出来我和他是泛泛之交,八竿子都打不着。当初说的挺好,hào称只要把他带走,多少钱都肯出,或许他逃离火坑后,应该请我吃碗拉面表达谢意,但那家伙扭头就走个干干净净,一个大字都不肯给,我还想踹他屁股一顿出出气呢。”赵凤声对那猥琐大叔恨得牙根痒痒,不住吐着酸水。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趁着楚巨蛮不在家的机会,陈蛰熊和你跑到几十公里外袭击他的老巢,不是为了营救韩俊辰?绝不是庄某看不起你们,就算你们两个绑在一起,也不是楚巨蛮对手,你可别跟我说两人冒着送命的危险,是去跑到那里修车,那明显是骗傻子的伎俩。”庄老大语气渐渐凝重,看样子是消磨掉了仅有的耐心。

“我跟他是去查车,不是……”

赵凤声突然话锋一顿,灵光乍现,难道陈蛰熊带他去修理厂,查车是假,救出韩俊辰才是主要目的?自己又一次被人当枪给使了?!

这帮狐狸一个比一个精明!

想到这里,赵凤声眉头蹙在一处,左手和右手拇指迅速交叉环绕,猜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先生,想到了吗?”庄老大敲打着桌面催促道。

“那个韩俊辰是什么来头?”赵凤声大口吸着香烟,深刺入肺。

庄老大给他诉说起那人来历,“韩俊辰,凉北人,因为聪明绝顶,被人冠以韩九尾美名,整个西北江湖都能数得着的大人物。天性狡诈,下手凶残,生财手段尤为犀利,跟金三角关系密切,控制着将近三个省的毒品走向,在圈子里也被称为韩财主。楚巨蛮挖空心思找人合作,好不容易套到这只九尾狐,没想到让你半路chā jin一脚。赵先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见者有份嘛,你可要分一杯羹给在下。”

赵凤声捶着酒意汹涌的额头,苦笑道:“我说我现在想骂人,你信不信?”

“大家都是江湖人,性情使然,在所难免,赵先生想骂就骂。”嘴上便宜不叫便宜,混迹市井多年的庄老大看得很开。

“人,我肯定是交不出来了,赔你精神损失费的问题还可以谈谈,你开个价,赔得起我就赔,赔不起你想干嘛就干嘛,咱来点痛快的。”被人摆了一道,赵凤声心情一团糟,犯起了极为反常的驴脾气。

“赵先生,你真不打算和庄某开发武云市的毒品市场吗?要明白那里可是未开采区域,得到的回报要大大出乎你的预料。”庄老大勾起旁边童颜巨ru的丰润下巴,来回轻抚,“金钱,měi nu,唾手可得,何乐而不为呢?”

“行!干就干!”

赵凤声狠狠一拍大腿,“那咱们俩就达成初步合作意向,具体情况和细节,以后再慢慢沟通,我累了一晚上了,得早点回去休息。”

兵不厌诈。

赵凤声当然不会选择跟rén zhā合作,只不过想用关二爷的拖刀计布下**阵,这帮家伙真敢踏足武云市半步,迎接他们的只有两种东西:张新海腰间冰凉的手铐,还有傻小子的一对凶悍铁拳。

“不急。”

庄老大慢条细理说道:“有些东西需要时间来验证,还得委屈赵先生在我这里多住几天,我这里有美酒和佳人,相信生活会比你想象中还要多姿多彩。明天天一亮,你可以给属下打电话操控,我负责安排人手和货物尽快到达,等到第一批货完全铺好,咱们才算是订下君子盟约,相互绑到了一条船上。不能怪庄某先小人后君子,我们这一行,一个不慎就得满盘皆输,充满凶险,步步杀机,还请赵先生体谅一二。”

妈个大西瓜!

都是心思八面玲珑的主儿,一旦销售毒品,吃不了就得兜着走。法律法规在那摆着,自己又不是卧底身份,黄泥掉到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到时候的下场,肯定是赏颗花生米,用屁股想想都明白。

赵凤声眯起眸子道:“不答应,就是死路一条?!”

庄老大笑了笑,笑容不置可否。

在旁边许久没有说话的许谦从腰间掏出bi shou,童颜巨ru也将白皙的手掌摸向后腰。

房间内只有时钟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气氛凝重,沉寂的让人喘不过气。

强敌环绕,赵凤声表情反而愈发放松,歪着脑袋,吊儿郎当,道:“我是个痞子,这是事实,犯法的事没少干,闯过的祸没少惹,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黑道头子,那我也认了,谁让咱没别的手艺养家糊口呢?但是有一点,我赵凤声做人一向是光明正大,偷鸡摸狗的事,不碰,为祸一方的事,不干,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痞子也有痞子的底线。”

“再跟你说个原因为什么我不会碰毒品。我赵凤声以前是名军人,祖宗三辈都扛过枪,全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汉,这几十年,我们老赵家全都上过战场,从没丢过赵家的脸面。虽然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不是林则徐能干出虎门销烟之类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可老子bǎo guo家,卫过国,穿着军装挨过好几次枪子,等到嗝屁着凉,也敢摸着良心钻进祖坟里对祖宗有个交代。你叫我去背着千古骂名去贩毒?那他妈叫丧尽天良病国殃民!”

“天不答应,地不答应,祖宗都不答应!”

“姓庄的,送你一句话,老子**大爷!”

第三百八十九章 童颜巨乳

出乎赵凤声的意料之外,庄老大并没有怪罪他口无遮拦而选择杀人泄愤,只是将他捆住双手,xiàn zhi其行动,囚禁在一处暗房,派童颜巨ru和许谦以及几位属下轮流看守,堪称慷慨大度,尽显枭雄气魄。

赵凤声躺在单人床上面,直勾勾望着空旷的厂房顶棚,时不时眨下眼来证明自己尚在人间。

庄老大费尽心机来寻找自己,应该图谋三件事。

一,打开武云市那方土壤,将罪恶的毒品根植在450平方公里之上,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其实武云市当初也有毒品的存在,但是肖贵大权在握,狠归狠,可心存民族大义,对于毒品深恶痛绝,在他眼皮子底下,从来没让毒品生根发芽,那些毒贩只好偷偷摸摸令寻渠道,利用散户来维持利润,并不敢明目张胆跟江湖人士一起售卖。肖贵的跋扈,也算间接做了件守护净土之类的好事。

二,寻找韩俊辰。

庄老大究竟要找那位韩九尾意欲何为?恐怕是友非敌的成分居多。

赵凤声在边境待过,跟毒枭们打过交道。因为华夏打击毒品的力度极大,金三角的毒枭们很难信任陌生人,往往用警惕的目光来看待每一位前来接洽的毒贩。韩俊辰能成为黑猴子们勾肩搭背的盟友,光是这份能耐就不能小瞧,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少苦功,才能成为西北毒贩代言人。

庄老大不留余力来寻找韩俊辰,应该是想搭乘他的贼船,去亲近金三角那边的毒枭,从而压低自己的进货成本,或者是现有的渠道被警方盯住,想要谋求下一位合作伙伴,也不是没有可能性。据说金三角那边毒品价格很低,大概是国内的三分之一左右,这份天大的利润,足够迫使毒贩去做出丧心病狂的举动。那位在金三角混得风生水起的韩九尾,自然就成为毒贩手里的香饽饽。

按照庄老大的狠辣,当然也很有假道伐虢的可能性。

三,对自己打击报复。

那晚将豪哥绳之于法,政法大学的领导们勃然大怒,警方开展打击校园黑恶势力行动,顺势将庄老大从黑幕中拉到聚光灯下。如果是寻常的犯罪团伙,问题还没有这么严重,关键庄老大将毒品埋进校园,这可就是天大的祸事,蹲大狱都是轻的,十有**会被处以极刑。自己既断了人家财路,又替人家埋下祸根,这份不亚于杀妻夺子之恨,怎么看都不会善了。

赵凤声侧过身,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己还剩几天阳寿。

此时正值春冬交替,白天气温还可以,到了夜晚温度骤降,厂房里连个取暖设施都没有,冷得让人光想跺脚。赵凤声身体素质本来是异于常人,可来之前受到刀伤,血流了几袋子,身体较为虚弱,气温达到0度以下,不由自主打起冷颤,连连打起喷嚏。

阿……啊啊嚏!

赵凤声揉揉鼻子,琢磨着大刚他们是不是在想本帅哥,刚想开口喊人要床被子,房门推开,童颜巨ru抱着一床毛毯款款走进,帮他披到身上。

“谢了,想不到现在的绑匪也实行人性化。”大难临头,赵凤声依旧是流里流气的笑容,很欠抽。

童颜巨ru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看都没看一眼,将毛毯仔细覆盖在赵凤声身体luo lu部位。

“从我进门起就没看到你说过话,不会是哑巴吧?”赵凤声惊愕道。

童颜巨ru充耳不闻,好像真的和聋哑人一样。

“啧啧,可惜了,白长成**牛,一个起码得有三四斤吧。”赵凤声瞥了眼波涛滚滚的胸器,深表惋惜,有点想念桃园街卖牛奶的李大叔。

童颜巨ru还帮下流家伙掖了掖被子,尽显女性特有的温柔。

“你先别走,等一等。”

赵凤声见到她要离开房间,急忙开口说道:“那个……能不能带我去趟厕所,酒喝多了,尿急,要不你帮我把手腕的绳子解开,我自己去也可以。放心,你们人多势众,我绝不会逃跑,人质的待遇我熟门熟路,抓住后就是一顿暴揍,没准还把我双腿打断实施酷刑,谁待得好好的愿意受那份罪。我向老天爷保证,只是嘘嘘而已。”

话音未落,赵凤声就有点后悔,叽叽歪歪跟一个聋哑人说这么多,她能听懂吗?白费了一两口水。

没想到一脸冷淡的童颜巨ru回到床边,蹲下身,掀开毛毯,抓住运动裤的边缘就要往下拽。

“我靠!你干嘛!先玩霸王硬上弓啊?”赵凤声用绳索kun bǎng住的双手死死抓住裤子,捍卫男人最后一抹尊严。

童颜巨ru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矿泉水瓶,将剩余的半瓶水倒掉,拿在赵凤声眼前晃了晃,潜台词不言而喻,可以往这里解决。

“你能听懂我说话啊?”赵凤声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想到庄老大的发hào施令,童颜巨ru一一照办,哪有聋哑人应有的特征?赵凤声拍了拍脑门,暗咐着酒精真他娘不是个好东西。

童颜巨ru继续卖力抓扯运动裤,赵凤声节节败退,捂着引以为傲的二弟哀求道:“dà bo妹子,能不能换个大点的容器?你那玩意口太小,我怕控制不住准头尿一床,那多恶心人啊,觉都没法睡了。”

“那我给你换个灭火器?”童颜巨ru破天荒开了口,声音软糯,夹杂一股甜腻腻的感觉,跟她紧绷着的五官十分违和。

“你不是哑巴?”赵凤声再一次被震撼,心想着庄老大从哪找出这么一位怪胎?天使相貌,魔鬼身材,一言不合就扒男人裤子,偏偏喜欢冷着脸装黑寡妇。

“我只在捅人时说话。”童颜巨ru悄无声息掏出一把泛着幽光的bi shou,面容裹挟微微笑意。

赵凤声见识过太多闷葫芦货色,张小光、花脸,都属于能动手尽量不哔哔的杰出代表,像大刚和三妮那种骂街天才,反而没什么杀伤力,一记老拳就能教他们重新做人。眼前的童颜巨ru,显然是跟花脸一脉相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敢轻易招惹母老虎,于是讪讪一笑,点头哈腰道:“其实……话少了挺好。”

第三百九十章 逃

赵凤声躺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望着窗外深邃苍穹怔怔出神。

严格来讲,赵凤声的胆量无法做出理性评估,十几岁时就敢拎着刀子砍人的是他,拒绝佳人投怀送抱的是他,在枪林弹雨中嬉皮笑脸的也是他,从不会主动寻衅滋事的还是他,时而疯狂,时而怯懦,也不知该称呼他是赵大胆还是赵小胆。

但是赵凤声每当处在绝境关头,就越会变得心如止水,喜欢回忆,喜欢剑走偏锋,喜欢一个人在沉重的寂寞中煎熬。这样胡思乱想,反而催生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淡定,每次面对强敌时头脑愈发清晰,帮他安然度过了数次鬼门关。

刚才对童颜巨ru说的那些话,完全是肺腑之言,赵凤声根本没生出逃跑的打算。庄老大属下的身手出类拔萃,光是许谦和几位黑衣人就能把自己吃的死死,另一帮守在庄老大身边的悍匪,武力值或许更高一筹。贸然制定逃跑计划,可能会引起对方强烈反扑,倒不如留点力气进行zhou xuán,等到援兵的到来后里应外合,才有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庄老大野心勃勃,企图在自己身上大做文章,杀了自己?百害而无一利,按照毒枭唯利是图的本性,断然不会仓促出手。赵凤声很清楚,这是考验双方彼此耐心的机会,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丧失主动权。

再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提心吊胆又没个鸟用,倒不如洗干净脖子等着,还能赚取一些风骨。

东方泛起鱼肚白。

赵凤声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等到日头高升,房门突然被推开。

赵凤声骤然惊醒,揉了揉沾有芝麻糊的眼角,看到了沉稳老练的庄老大和身后的童颜巨ru。

“赵先生,睡得怎么样?”庄老大笑容满面,极具亲和力说道,就像是赵凤声骂他的话从来没有听到过。可衣冠楚楚也掩盖不住眼眸呈现的通红血丝,想必昨夜他比赵凤声更受煎熬。

“挺好,大晚上还有měi nu伺候起夜,绝对是七星级待遇,可惜绳子紧了点,要不然会睡得更好。”赵凤声举起手腕之间束缚死死的绳索。

“没办法,赵先生胆气过人,身手如雷贯耳,听说还当过侦察兵,可以称作文武兼备,不能责怪庄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如果跑了,庄某十几年的心血可要付之一炬了。”庄老大坐到床边,摆了摆头,童颜巨ru举着手中的牛奶和面包蹲到赵凤声面前,干起了伺候人的活儿。

“奶不错。”赵凤声拒绝了面包好意,顺着吸管将温热的牛奶一饮而尽,吧唧吧唧嘴,盯着36e的伟岸胸脯,一语双关赞叹道。

听着猥琐下流的言语,童颜巨ru一脸冷漠,仍然无动于衷。

“赵先生,庄某的提议,昨晚考虑的怎么样?这种事情合则两利,斗则两害,咱们强强联手,打通省城和武云市的渠道,哪怕是金山银山也能手到擒来。”庄老大递给赵凤声一根烟,亲手点燃打火机。

“你的好意心领了。”

赵凤声连同金钱you huo和香烟一并拒绝,大毒枭经手的东西,天晓得里面会不会卷着k粉和dà má,万一着了道儿,他可不敢保证能抵挡得住毒品威力。有多少家庭被万千娇媚的罂粟弄得家破人亡?赵凤声自付神经已经相当强韧,但从戒烟屡次失败就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他还是敌不过尼古丁的you huo,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

“赵先生,你应该了解,我现在被满城的警察围追堵截,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仅安全受到了威胁,就连生意也是一落千丈,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庄老大自顾自点燃香烟,神色冷峻。

“庄老大终于耐不住性子,这是要撕破脸皮了?”赵凤声淡淡问道。

“还有半天的时间,天黑之前,如果你不答应入伙,赵先生可不要后悔莫及。”庄老大撕破了虚伪的面具,亮出了隐藏许久的獠牙。

赵凤声笑了笑,没有回答。

“看紧点。”庄老大发出最后一道指令,头也不回夺门而出。

只剩下半天时间了?

赵凤声轻叹一口气。

不管是恫吓还是威胁,庄老大的眼神已经chi luo裸泄露出雷霆之怒,极有可能在晚上履行诺言。既然赵凤声嗅到危险,决定还是赌上一把,哪怕被对方察觉后乱刀砍死,总比束手待毙要强得多。

赵凤声规避着童颜巨ru平淡如水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周围环境。除了一张床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物品,用手掌摸了摸身后墙壁,粗糙感布满掌心,赵凤声眼睛一亮,砖块上面的凸起部位应该能将绳索磨断。

“dà bo妹子,能不能找个痰盂,我要解大手……”赵凤声找到了唯一能够赶走童颜巨ru的办法。哪怕再凶悍,那也是女人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老爷们撇大条,最起码赵凤声自己没这心理素质。

没想到童颜巨ru面无表情地拿起牛奶杯子,又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两只手晃了晃。

你赢了……

赵凤声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妈的!

既然你敢玩这一套,就别怪老子辣手摧花了。

赵凤声想起这小娘们腰里还藏着bi shou,于是想出一个更容易脱困的主意。

时间滴滴答答溜走,转眼到了中午容易犯困的节点,赵凤声听到外面的毒贩们声音渐渐消失,心想着此刻应该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dà bo妹子,我尿尿。”赵凤声冲着两眼失去焦距的童颜巨ru喊了一声,努了努嘴,望向牛奶杯。

童颜巨ru使劲揉着太阳穴,驱走浓郁睡意,俯下身,按照昨晚的顺序帮他宽衣解带。

可运动裤还没褪下,一记势大力沉的膝盖冲着她的面门飞速奔袭!

第三百九十一章 生死攸关

关乎生死大事,赵凤声只好将从来不打女人的座右铭暂时抛在脑后。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不用考虑的问题。

童颜巨ru毕竟散发女人独有的魅力,赵凤声哪舍得辣手摧花,想到dà bo妹子身手不错,抗击打能力异于常人,赵凤声犹豫了半天,仅仅用出了三分力道,目标只是将她击晕而已。

面对普通人难以抗衡的一击,童颜巨ru稍微失神,似乎想不到赵凤声会玩下三滥伎俩,白皙的左手忽然横在面门,将势头迅猛的膝盖完全握在手心,一拨,用来卸力,再一拽,膝盖险些脱落,赵凤声只觉得那双尽显柔腻的小手变成了一只钢铁钳子,疼的五官扭曲,童颜巨ru从身后抽出寒意森然的bi shou,朝着偷袭者大腿根部狠狠扎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在膝盖和纤手碰撞的一瞬间,像是磕到富有弹性的橡胶,赵凤声顿时就明白踢到铁板了,这丫头分明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恐怕自己拿出吃奶放屁的力气,都不一定能够摆平人家。

可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明晃晃的刀尖如果扎实了,半条命就得撂在这,赵凤声屁股蛋子绷紧,急速抽身,躲过了致命一刀,kun bǎng在一起的双手用力一甩,悍然砸向童颜巨ru脖颈部位。

名叫曲楠的小妞也是玩刀的行家,无名指弹向刀背,铛,发出清脆碰撞声,利用撞击力度迅速进行防御,将刀刃竖在脖颈旁边,坐等赵凤声自投罗网。

bi shou是一面开刃,两人如果以死相拼,童颜巨ru挨了刀背这面,无关痛痒,但赵凤声接触吹毛断发的刀刃,整条胳膊都得玩完。紧急关头,赵凤声想要止住攻势显然无能为力,只好忍住膝盖钻心疼痛,用双脚狂蹬墙面,身体被巨大惯性改变行进轨迹,跟刀刃擦肩而过。

童颜巨ru得势不饶人,用刀尖在赵凤声右臂轻轻一啄。

一股血泉喷溅而出。

“你可真卑鄙。”童颜巨ru言出必践,捅一刀,赠句话,既然有人挨了捅,那她也不会吝啬自己定下的规矩。

“卑鄙?你们老大想把我碎尸万段,难道让我洗干净脖子等死?”赵凤声捂住鲜血泊泊的伤口,龇着呀辩解道:“按照你的意思,你们老大就是天王老子,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话?顺者昌,逆者亡?妈的!真不明白你脑子里堆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童颜巨ru呆滞片刻,刀子停在半空举棋不定,但秀目里那一丝茫然转瞬即逝,刀落,刀起,又在赵凤声小臂处增添一个新鲜疤痕,还附赠了两个字,“坏人。”

若不是全身被疼痛占据,赵凤声光想把她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一遍。

两人动静闹得颇大,闻讯赶来的庄老大踏进暗室,瞧见狼狈不堪的赵凤声,明白了这家伙是想殊死一搏,轻轻笑道:“赵先生,曲楠可是我花了十几年心血培养的高手,你虽然功夫了得,跟她好像还有些差距,就别再做徒劳的挣扎了。”

“你要早说一会,我哪敢关二爷面前耍大刀。”赵凤声苦涩笑道,嘴里挤出一句略带调侃的玩笑。

“庄某耐心有限,这地方迟早被警察发现,就不再和你绕弯子了。赵先生,你是想让曲楠躺下,还是你自己躺下,给个痛快话吧。”庄老大抚摸着童颜巨ru柔顺青丝,后者收起bi shou盈盈站立,乖巧温顺犹如邻家小猫,跟刚才短兵相接时的凶悍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是说好晚上才动手吗?你这人说话也太不靠谱了,如果跟你合作,肯定没好果子吃。”24小时内被扎了好几刀,哪怕是铁人也扛不住鲜血流失的频率,赵凤声脸色浮现一抹病态的苍白,估计撑不了多久就要流血过多导致死亡。

“这么说,赵先生要致敬文天祥从容就义,上演一出现代版的留取丹心照汗青,宁死不从喽?”庄老大嗤笑道。

“别,老子可没文大人那风骨,就是怕愧对祖宗。你这顶高帽子太沉,比起刀子来还杀人不见血,老子无福消受。想动手的话赶紧动手,妈的,dà bo妹子你刀刃上抹辣椒了?真他娘的疼!”伤口的撕裂感使得赵凤声倒抽几口凉气。

“那就怪不得庄某充当一回刽子手了。”

庄老大冲童颜巨ru吩咐道:“曲楠,动手。”

童颜巨ru再次抽出浸满血渍的bi shou,面无表情朝赵凤声步步逼近,眼神古井无波,就像是杀鸡宰猴一般随意。

空气中多了一种难以严明的杀气。

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这就要挂了?

媳妇还没骗到手,***还没鼓捣出来,到了下面咋跟家人交待?

哪有脸啊。

赵凤声眨了眨待会可能会称作死不瞑目的眸子。

望着童颜巨ru将bi shou缓缓举在喉咙上方。

赵凤声又可悲又可笑。

竟然死在女人手里?

真他娘晦气!

bi shou电光火石般刺下!

轰!!!

大门方向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就像是钢铁大门被人用巨锤轰然砸中!

竟然传出汽车发动机特有的轰鸣声。

“先别动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庄老大不清楚这事会不会跟赵凤声有关,万一是警察找上门来,留个活口显然比留条死尸有用的多,最不济还可以当人质使用。

bi shou在喉咙部位一公分的地方将将停住。

死里逃生的赵凤声盯着刀刃,全身涌出一层虚汗,连喘口气都感觉到虚弱无比。

等到庄老大跑到厂房大门方向,发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一辆奥德赛碾压在车轱辘底下,从车里跳出来一位身材修长的男人,丹凤眸子夹杂着刺骨凉意,拎着一把三棱jun ci,带着直冲云霄的锐利气焰。

“庄晓楼,我的人你也敢动!你他妈是不是活腻歪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疯狗和疯子

自从赵凤声昨晚被许谦拿刀架在脖子上带走,他身边的人便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花脸和大刚常年扎根在武云市,到了省城两眼一抹黑,只能是在路途上寻找蛛丝马迹,来判定赵凤声被带离时的路线。但是血迹在转了三个路口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法进一步确定他的位置,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程白露遭遇人生中第一次挟持,后怕之余还惦念赵凤声的安危,急忙给市公安局的师哥打过去求救电话,请求对方增派人手寻找。

虽然那位师哥天天举着鲜花扮演石榴裙下头hào追求者,程白露不厌其烦,可亲身经历过一场英雄救美的俗套场景,程白露对赵凤声有种别样情愫,或许这是雌性对雄性力量的独特崇拜,又或许是常年独身一人,久旱逢甘露,碰见一位甘愿为自己赴汤蹈火的男人,死寂的情海悄悄泛起涟漪。

程白露明知道他是自己学生,还比自己小了几岁,但那种老爷们身上特有的血性,还是深深触动到了她。女人再坚强也毕竟是女人,哪怕她是双硕士学位,哪怕她是大学教授,哪怕她一人能干完搬煤气罐和换车胎之类的苦活累活,遇到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程白露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像柔嫩的小草一样需要庇护,不再是面对几千人还能侃侃而谈的女强人。

钱大宝听说表叔被俘,心急如焚,两人耳鬓厮磨相处这么多天,赵凤声又将他从死神手里救出过一次,结下一种类似于朋友之间的友情,超脱出雇佣和被雇佣关系。虽说老司机没事就坑他玩儿,但小胖子明白表叔心底不坏,如果真是见利忘义的小人,老爹也不会派他来保护自己,按照赵凤声的套路,有几百种方法把他榨的干干净净。

思来想去,钱大宝还是打电话向陈蛰熊求救,而并非是直接打给老爹。

商人最烦跟江湖人士扯上关系,省城出过多次敲诈勒索的案子,无一例外是江湖人替商人办完事后,回过头杀一记回马枪,是输是赢都会烫掉一层皮。赵凤声这次出事,完全是自作自受,跟钱家没有任何关系,钱宗望也没必要认下一笔冤枉债。

小胖子明白自己老爹作风,老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生意做得久了,难免会变得不近人情。泰亨能挤进全省十大著名民营企业,全靠着钱宗望一人独挑大梁。庞大的金融帝国背后,必须要有一位铁血手腕的帅才来定鼎乾坤,否则,早被人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带剩下。

陈蛰熊得知赵凤声被掳走,仅凭那几人装束身手,就能得知此事是庄老大的属下许谦做的,省城的江湖满打满算就那几波人,稍微用脑子转一转就能锁定是谁干的。陈蛰熊素来霸道惯了,除了楚巨蛮和翟红兴惹不起,别人还真没放在他的心上。大佬杀手的绰hào可不是凭空而来,多少牛叉哄哄的人物栽到在三棱jun ci锋利的刀锋中?

听到庄老大敢对赵凤声动手,横行无忌的陈蛰熊立刻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他和讨厌的家伙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俩人敌对的态度显而易见,没必要为了世仇去趟这次浑水。

陈蛰熊只有一个念头,打脸,chi luo裸的打脸!

敢动他陈蛰熊的人,那得做好嗝屁着凉的思想准备!

按照钱家铺设的信息网,陈蛰熊轻而易举找到了庄老大藏匿地点。

开着防弹奥德赛,直接给了庄老大一个下马威。

庄晓楼望着一副兴师问罪吊样的陈蛰熊,和蔼可亲的笑容消失不见,脸色阴沉似水,沉声道:“陈蛰熊,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陈蛰熊对十几名黑衣人视若无睹,拎着三棱jun ci步步逼近,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魄,“你庄晓楼敢动我的人,还问我什么意思?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这次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陈蛰熊无法无天,不假,也算在江湖里恶贯满盈。可他十分看不起靠着毒品发家的庄晓楼,在这一点他和赵凤声终于达成共识。

庄老大面对省城最不要命的疯狗,脚步缓缓后撤,分明是被对方的恶名震慑住,一脸惊恐道:“那小子害的我被警察通缉,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难道我不该找他算算这笔账?”

陈蛰熊迈起长腿继续靠近,狞笑道:“你自己干着丧尽天良的买卖,还要怪别人撞破你的好事?庄晓楼,你想算账?行,去找不让你贩毒的人算个清楚,找个外地人欺负也叫能耐?真以为这几年干的无良勾当天衣无缝?把别人都当傻子看?笑话!送你一句名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警察早就盯上你了,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是想把蚂蚱栓到一条绳上一块炸。如果不是那小子多此一举,你早就被抓进去挨枪子了!”

“真的?”庄晓楼脸色阴晴不定。

陈蛰熊虽然在万林市恶名昭著,但从来没打过诳语,一口吐沫一个钉,口碑相当不错。既然他敢说出这番话,想必**不离十,仔细一算,赵凤声间接还救了他一条命?

“别废话,赶紧放人!否则我不介意再背几条人命,你的属下去跟阿猫阿狗过招还行,还想在我这丢人现眼?”陈蛰熊扫了一眼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不屑冷笑。

“陈蛰熊,你让我放人我就放,太拿我庄晓楼不当一回事了。我知道你现在跟着钱宗望混饭吃,有钱,有人,有势力,可你想在我庄晓楼头上作威作福,只怕还没那个实力。想要那小子囫囵个回去,必须得拿出相应的酬金,他值多少钱,不用我去评估吧?再说你一个人敢来我地盘撒野,是死是活那还两说,钱大财主爱才如命,应该会给左膀右臂开出不错的价格。”庄老大yin恻恻说道。

“死进钱眼里了,执迷不悟。”陈蛰熊摇摇头。

接近一米九的高大身躯突然在原地鬼魅般消失,黑衣人根本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恐怖的速度令众人无法做出相应对策,一秒钟,陈蛰熊出现在庄老大身前,泛着阴森寒光的刀刃抵住不断吞咽口水的喉咙,“你的命,值多少钱?”

独来独往的陈蛰熊,从来没有依靠人数取胜,只会自己拿着刀子讲道理。

“陈……陈老弟,有……有话好好说。”庄老大终于体会到这条疯狗的恐怖之处,想到他以往做出的斑斑恶迹,还有大佬杀手的名hào,汗如浆涌,嘴巴都有些不听使唤。今天之后,陈蛰熊的绰hào会不会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要命还是要钱,自己选一条。”陈蛰熊阴冷笑道,手掌微微用力。

几滴血珠顺势滚落。

“老弟说笑了……”庄老大咽喉皮肤被划破一道小口,感受着死亡带来的威胁,急忙开口道:“陈老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我马上放人,马上放人!”

庄晓楼急匆匆呼唤着曲楠名字,示意她把人带过来。等到童颜巨ru抱着奄奄一息的赵凤声出现在厂房,始终平淡的俏脸荡起一圈愠怒神色,死死盯着敢伤害老大的男人,充满怨毒。

陈蛰熊发现赵凤声生死不明,眉头蹙到一处,打量讨厌的家伙身上伤口,三棱jun ci猛然扎向庄老大身体!

一刀。

两刀。

三刀!

受伤部位和赵凤声的伤口如出一辙。

“啊!!!”庄老大躺倒在地痛苦嚎叫。

童颜巨ru抄起bi shou暗藏杀机。

“我最不喜欢别人欠我东西。想报仇,尽管来。”陈蛰熊走到童颜巨ru旁边,感受着肆无忌惮的杀机,轻笑道:“我还从来没杀过女人,今天好像要破例了。”

“曲楠,放人!让他们走!”庄老大嘶吼道。

童颜巨ru暗自咬牙,将生死未卜的赵凤声交到陈蛰熊手中,

“想杀我,随时奉陪。”陈蛰熊潇洒一下,单手夹住赵凤声,拖出一条亢长的血迹,大摇大摆走到奥德赛。

陈蛰熊刚刚发动汽车,一记绵软无力的拳头砸在他的右臂,陈蛰熊看着副驾驶马上就要见阎王的家伙,好笑道:“你脑袋有病吧?我救了你,你还想打我?莫非是回光返照?”

赵凤声歪着脑袋,苍白的脸庞挤出一抹笑容,有气无力道:“这……这是在谢你。”

陈蛰熊一脸鄙夷道:“你们村的表达方式还真够特别。”

可惜善于狡辩的赵凤声脑袋一歪,没有力气反驳。

陈蛰熊微微皱眉,大力踩踏油门,荡起一片烟尘。

十几名黑衣人在庄老大不要轻举妄动的手势中,目送一条疯狗带着一个疯子扬长而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齐人之福

赵凤声终于完成了人生三大愿望之一,那就是住上不用花钱的医院。

他小时候家庭条件其实还算可以,爷爷和父亲都有工资收入,国家对于受伤老兵待遇优厚,比起普通家庭要过得好些,按理说不该如此落魄。但随着爷爷去世,只剩父亲一人工资来承担一家三口的衣食住行,经济方面就变得举步维艰。

本来母亲可以去工厂里上班,再去领一份薪水,可为了照顾伤残的公公和丈夫,母亲还是选择家人为主。尤其是操劳半生的她患上恶迹,使得这个平凡家庭雪上加霜。小凤声看着父亲的每月工资大部分要交到大夫那里,住进免费的医院,就成为他遥不可及的一个小小梦想。

陈蛰熊将他送到钱宗望开设的私人医院里,美梦成真。

花脸在阳台默默抽着烟,表情出奇地凝重,地上散落一地烟蒂。从不抽烟的他一口比一口吸的猛烈,青烟袅袅,随风飘摇,哪怕熬了两天导致眼睛遍布血丝,也掩盖不住桃花眸子彻骨仇恨。

旁边的大刚拿起放在阳台上的烟盒,晃了晃,听不到任何声响,抢过来花脸指缝中的半支烟,声音透着一股疲惫的沙哑:“刚才我又去问了医生,他说生子的体质惊人,估计今天就能苏醒,别担心了。”

花脸轻轻地嗯了一声,右手摩挲着蝶舞刀柄。

“昨天晚上,小胖子把生子为啥来省城的前因后果都跟我交代了,一百万,一条命。哎!~我这当哥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就是钱吗?哥几个把心放到一起,什么事情摆不平?这家伙当英雄当惯了,总喜欢一个人把债全扛在自己肩上,有福同享,有难自己当,把哥几个看成什么人了?就他一人会逞强?!其实要怪啊,只能怪自己没本事,穷,咱要是每人趁个几千万,还用得着他为了钱去卖命?gou ri de玩意!”

大刚痛恨兄弟为了金钱来到省城替人卖命,横肉遍布的大脸泛起无奈的屈辱。这句骂人的话,矛头冲向哪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是钱,或许是人,或许是这坑洼不平的世道。

“我哥就是那样的人,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即便不是为了钱,他恐怕也会离开桃园街,嫂子那份情谊太重,他嫌沉。”花脸轻轻说道。

赵凤声和二妮的分手缘由,花脸最为清楚,整个过程他都掺杂其中,说不上谁对谁错。一边类似于亲姐姐,一边是亲哥哥,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只是替这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感到痛惜,尤其是因为物质原因而导致崔父棒打鸳鸯,他也是苦孩子出身,加上性格内敛,深知个中三味。

“哎!~生子这家伙,总不愿意欠别人东西,想要挺直了脊梁骨做人,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他所愿。换成我是他,直接跟二妮生米煮成熟饭,挺着大肚子跑到崔家下聘礼,答应,那就买一赠一,便宜女婿还赠个外孙,不答应,那就连你闺女都拐跑,奶奶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就不信崔立恒敢不认这笔账。再说崔家亏欠着赵家,他崔立恒真要是敢让生子滚蛋,我就带着桃园街的老人们去他家讨个公道,几十位爷爷奶奶对于两家的事情都看在眼底,咱捋一捋,看看到底谁他娘理亏。”大刚替自己兄弟觉得窝囊,咬牙怒斥着崔父忘恩负义。

“我哥不是那种人,他做不出来。”花脸摇头苦笑道。

“这家伙天天看着好像是不要脸,可比谁都要脸,真要是有我一半本事,早就升级当爹了。喏,要脸吧,老婆孩子还没着落,说句不好听的,嗝屁着凉了都没人给他甩盆,还得让我那臭小子代劳。”大刚拧灭烟头,语气依旧夹杂着愤慨。

“我看那位薛如意好像对我哥不错,守在他身边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还有程老师,只要一下班就过来看他。刚哥,你说我哥对谁有意思?”花脸刀子玩得转,可对感情这种深奥问题一头雾水,只好向旁边区区都有丈母娘的老司机请教。

“他?得了吧,没贼心也没贼胆,估计连人家闺女屁股蛋子都没摸过。”大刚撇嘴道:“跟二妮分开不久,他才没那心思。这小子心里就装了一个半人,地方小,恐怕再漂亮的妞也挤不进去了。”

“一个半?我嫂子是一个还是那半个?”花脸好奇问道。

“老操心他,你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吧,二十大几的人了,连个妞都没碰过。咋滴,想跟你哥厮守终身白头到老啊?”大刚嘿嘿笑道。

桃花眸子微微一缩,分明有种想捅人的暴动。

“算了,说点正事。”大刚见到情况不对,急忙转移话题,“我想回去把奉先接过来,再找些脑袋机灵的小弟跟在他身边,生子一个人在省城漂着,我不放心。咱桃园街的人又不是泥捏的纸糊的,想打咱的主意,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份能耐,这三刀,咱得还。”

“我哥不想让周奉先涉险,怕愧对姑奶奶的临终托孤。”花脸轻叹道。

“老人家如果还活着,肯定会让孙子跟在他身边闯荡江湖。”大刚否定道。

“看我哥的意思吧。”花脸进退两难,只好采取折中的办法。

“走吧,进去看看那小子醒了没有。”大刚拿不准兄弟想法,干脆避而不提。

豪华病房里哪怕空间足够宽裕,也耐不住一大帮人探望病hào,大刚和花脸进来后,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到,只好靠着墙壁相互交头接耳,其中有感叹,有惊愕,还有心照不宣的玩味,似乎在赞叹这家伙的泡妞手法相当霸道。

神色憔悴的薛如意守在赵凤声身边,帮他擦拭手臂,动作轻柔,包含浓情厚意。当她得知赵凤声重伤住院,失魂落魄赶到医院照顾,甚至连做饭时的围裙还系在身上。

一脸焦急的程白露坐在床尾,时不时挠下病人脚心,在试探他何时能够苏醒,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程老师可是chu nu座,有相当严重的洁癖,平时稍微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心里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现在敢主动触摸一个男人几天没洗的脚丫子,那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可能还包裹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愫。

钱大宝哪敢和两位女神争宠,只能坐在座椅中遥遥相望,嘴里还不停念叨什么,只不过太过忘情蹦出大保健三个字,被程老师狠狠瞪了一眼,小胖子缩了缩脖子,辩解道这样有助于病人恢复病情,昔日里始终扮演严师角色的程白露为了赵凤声安危着想,还是默认了钱大宝的独门秘方,虽然手段比较龌龊,但总比一直昏迷要强得多。

好像是小胖子的引诱起到了效果,赵凤声眼皮不停蠕动,程白露也发现他脚掌有躲避迹象,这分明是苏醒的前兆。

“表叔醒啦!”钱大宝望到赵凤声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怪叫着从椅子上跳起。

众人接踵而至赶到床边。

赵凤声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两天两夜才悠悠转醒,望着床边一个个焦急期盼的眼神,咧了咧苍白的嘴唇,勉强一笑。

“想喝水吗?”薛如意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问道。

“好。”赵凤声久未开口,嗓音透着一种金属剐蹭玻璃的沙哑。

不过这在众人耳中不亚于天籁之音,起码这家伙神志还算清醒。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程白露见到对手抢先一步,自己也不肯居于人后。

“好。”赵凤声继续点头。

“表叔,你是不是听到我的碎碎念才清醒的啊?我从书里看到说这招管用,草,没想到还真是神技啊,我就说我钱大宝是个天才!”小胖子双手端着盘子大脸,眉飞色舞说道。

赵凤声这次倒没有出声,只是张了张嘴,口型和大保健三字非常相像。

叔侄俩相视一笑,互相眨了眨眼,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颇有点狼狈为奸的味道。

不过当白开水和苹果一起放到嘴边,享受齐人之福的家伙却不知该如何挑选,赵凤声窥探着两位měi nu带有针对性的表情,嗅到了空气里碰撞出的huo yào味。

老子刚醒,能不能不要出这么烧脑的选择题?!

这明显选择哪个,都会得罪另一方啊。

这他娘该咋整?

赵凤声不愧为游走于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一秒钟之后就想到了该如何处理。

哪怕是智商只恢复了一半,还是做出了最为正确的决定。

脑袋一歪。

嘎。

又昏过去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死神教父

赵凤声忙惯了,难得躺在病床上享受懒散时光,除了两女争宠的时刻难以忍受,总体还算惬意。看看书,晒晒阳光,陪小胖子开几把黑,跟大刚和花脸探讨一些男人才会感兴趣的话题,关键是吃喝拉撒和住院费全部由钱宗望买单,优哉游哉,快乐似神仙。

别看薛如意平时看起来傻傻愣愣,可在献殷勤方面丝毫不落下风,女神该有的矜持身段从未在她气质里出现过,尽心尽力做好保姆职责,把赵凤声照顾的无微不至。喂饭,打水,换洗衣物,甚至剥瓣橘子都会把橘丝去掉,尽显南方女子温婉如水的一面。

程白露从外表来看,要比薛如意更像贤妻良母,但是这位大龄女青年一个人过的久了,字典里早就丢掉了贤淑二字,哪会伺候男人。见到薛如意体贴入微大献殷勤,程白露傻眼了,可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智商恐怖的大学教授干脆另辟蹊径,直接玩起了金钱攻势,豪购了一套givenchy男仕休闲装,外加内ku wà子鞋子等衣物,全部是价格令人咂舌的奢侈品。

每次从学校下课来探望病hào,程白露手里都会拎着香气四溢的佳肴,不仅帮赵凤声订制病hào餐,还把花脸和大刚那份也一并带来,见者有份,出手不可谓不阔气。她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先拿下赵凤声身边的兄弟,拿大家闺秀的善解人意比拼小家碧玉的蕙质兰心,在不同领域占据绝对性优势。

受益者赵凤声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哪位菩萨都不敢得罪,一句话得掰开两半来说,少了谁一个字,就得遭受哀怨眼神,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看的大刚在那幸灾乐祸。

好不容易把程白露哄走,赵凤声只觉得比干了一场架还累,重重喘了一口气,对旁边剥香蕉的长腿妞说到,“熬了好几天了,赶紧去好好睡一觉。我让花脸在他们宾馆再开一间房,你去休息吧,这么多人陪着我,我哪好意思自己休息。”

“我再多陪你一会儿。”薛如意揉了揉酸胀眼眶,鹅蛋脸尽显疲惫。

寒风乍起,陈蛰熊带着那股子嚣张气焰走进病房,见到赵凤声跟小保姆你侬我侬,陈蛰熊也没好意思打破这片暧昧氛围,双手插兜,背靠墙壁,闭起眼睛示意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回去吧。”赵凤声柔声说道,然后给花脸递去一个照顾好她的眼神。

薛如意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间,一步三回头。

等到佳人离去,赵凤声猴急说道:“有烟没,赶紧给我弄一根,这丫头管我管的太严,好几天都没过烟瘾了。”

陈蛰熊轻轻一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和香烟,一并丢到床上。

呼……

赵凤声贪婪地吸入一大口,缓缓吐出,表情就像是刚破chu一样陶醉。

“看来讨个老婆并不见得好过。”陈蛰熊发表着自己独特感触。

“讨不起老婆,更难过。”赵凤声一口接一口地猛chou,心有戚戚然。

“听口气,你好像还是个有故事的男人?”陈蛰熊挑动浓重的剑眉,一副八卦嘴脸。

“像你这种牛叉人物,应该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侠客吧?难道跟长舌妇一样,还喜欢探究别人的故事?”赵凤声好笑问道。

“我平时喜欢看格林童话,也喜欢打听别人**,以后如果作为对手,知道了他的软肋,也好清楚从哪些地方下手。”陈蛰熊如实答道。

“那咱们还是说说格林童话吧。”赵凤声可不愿意被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了解底细。

“你有没有看过《死神教父》的故事?”陈蛰熊手指熟练玩起zippo打火机,行云流水令人目眩神驰。

“有点印象。”

赵凤声点头说道:“好像是一个qiong rén要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寻找教父的故事。第一个,碰见了仁慈的上帝,许诺给qiong rén孩子世间的幸福,可qiong rén不同意,说上帝不公平,给富人一切,却让qiong rén挨饿。第二个,qiong rén碰到了魔鬼,魔鬼许诺给他孩子数不完的金钱,qiong rén也没同意,说他欺骗世人,迷惑大众。第三个,qiong rén碰到了死神,死神说他对任何人都会公平,于是qiong rén选择了死神成为他孩子的教父。然后qiong rén的孩子长大chéng rén,为了给国王和美貌的公主治病,换来大量的财富和抱得美人归,把死神屡屡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呢,他被愤怒的死神骗了一次,死了,故事也就戛然而止。”

“嗯,大概是这意思。”陈蛰熊轻声道:“但是你知道这则童话讲述了什么道理吗?”

“道理?有句话不是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吗?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赵凤声弹了一下烟灰,心不在焉答道。

“那你会选择谁来当你的教父?上帝,魔鬼,还是死神?”陈蛰熊问道。

“外国信奉上帝和死神,在咱们这得拜佛祖或者真人。”赵凤声插科打诨笑道:“如果非要我选择,那就去当公主或者国王,哪怕厄运缠身,只要手中掌握着权力和财富,总会有倒霉蛋奋不顾身前来相救。”

“你的观点还真够奇葩。”

陈蛰熊望向有点小沧桑的坚毅侧脸,“这个故事我问过很多人,第一次听到这种答案。”

“你如果早认识我,早就他娘颠覆你的三观了。”赵凤声哈哈大笑。

“神经病。”陈蛰熊轻蔑一笑。

“姓陈的,问你个事,那天咱们去楚巨蛮的老巢救出韩俊辰,是不是你安排的局?”赵凤声面对救了自己一条命的恩人,实在不想知晓答案。可平白无故竖立一位强大仇人,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这句话在肚子里憋了几天,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是。我连韩俊辰的名字听都没有听过,直到后来,才明白那人是楚巨蛮费尽心思绑来的人质。”陈蛰熊摇头否认。

“那就好,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账到底该怎么算,庄老大绑我,是为了韩俊辰,如果真是你设的局,这份救命之恩我就不认了,或许该把你当成罪魁祸首。”赵凤声微笑道。

“这事是我跟庄晓楼之间的个人恩怨,没想让你认。”陈蛰熊不屑一顾道。

“姓陈的,假如你是那位qiong rén的孩子,你会选择谁当教父?是魔鬼吗?”赵凤声解开了心中困惑,语气出奇地轻松。

“谁也不会选。”

陈蛰熊悄然挺直腰杆,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气息,一脸傲然道:“因为我就是教父。”

第三百九十五章 虎豹熊罴

教父一词,来源于意大利西西里一句俗话。原意是世界太危险了,孩子必需有两个父亲才行,因此孩子到达一定年龄之后,孩子父亲就会请求当地有威望有权威的人来充当孩子教父,其实类似于华夏的师傅和干爹等含义,等到那部名声大噪的《教父》漂洋过海来到东方,成为了西方黑道文化的独特符hào。

做自己的教父。

靠着一拳一脚威慑省城豪杰的陈蛰熊,完全有资格口出狂言。

胆敢质疑三棱jun ci锐不锐利,起码得有具备面对千军万马的孤胆豪气,陈蛰熊每次刺杀著名的黑道头子,可都是一人一刀单枪匹马,从不会拉帮结伙趁人之危。仅凭这一点,足够他在江湖收获那份偌大的名hào,大佬终结者,当之无愧。

说实话,赵凤声挺佩服这位身高异于常人的燕赵汉子,不管他师傅是否跟李爷爷有宿怨,两人是否还未谋面就结下梁子,光是这份气吞山河的做派,足够令他心生敬意。

英雄惜英雄?

赵凤声还是觉得痞子惜英雄较为贴切。

两人趁着难得的清静,聊了会省城江湖风云动向。

陈蛰熊望着高耸入云的钢铁丛林,眯起丹凤眸子轻声道:“据听说头hào凶人楚巨蛮因为煮熟的鸭子飞了,扬言要拿咱们俩的心肝下酒。当然,你只是附属品,属于买一赠一的那种,生命安全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威胁。我的家里倒是被袭击了两次,从监控录像来看,由楚巨蛮亲自带队,看样子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赵凤声,如果我死了,钱家的老老少少,可要交到你的手里了。”

“事态有这么严重?”

赵凤声审视着一身皮衣的冷峻男人,纳闷道:“不就是一个韩俊辰吗?姓楚的至于撕破脸皮拼个两败俱伤?你在万林市扎根多年,跟楚巨蛮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如果他真要办你,也不会推迟到现在才动手,恐怕你手里有他忌惮的实力吧?”

“混江湖,总会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一个人值不值得动,后台是谁,杀了以后会牵扯到什么后果,得到手的利益会不会大于出手后的报酬,这都是需要斟酌的东西。你猜的不错,楚巨蛮之所以对我一忍再忍,钱总那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张烈虎是我远房表弟,他楚巨蛮杀了我等于捅了马蜂窝,怕吃不了兜着走。”

陈蛰熊嘴角泛起一抹奇异笑容,像是自傲,但更像是自嘲,似乎是因为别人殊荣带给他的安全感,并不值得那么骄傲。

“张烈虎?什么来路?楚巨蛮不是一个老子天下第一的愣头青吗?还能怕了别人投鼠忌器?”一连四句问话,证明了赵凤声对那人很感兴趣。

“你这土包子,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陈蛰熊相当鄙视瞪了他一眼,叼起一根烟,点燃,慢慢吞吐着烟雾,“南鱼北虎,整个华夏最出名的两位后起之秀,你没听说过?”

“我就知道俺们老街黄寡妇的胸脯最大,别的还真没咋注意。快来跟我说说,你表弟咋就那么让人闻风丧胆。”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出身豪门宦室,自打出生起就得遇名师,天资,勤奋,家世,全都是万中无一,老天爷简直拿他当亲儿子养。我这个比他大了几个月的远房大表哥,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被他死死压着一头,始终扮演着绿叶角色,但没办法,这就是命,得认。”陈蛰熊破天荒地露出无力式笑容,张烈虎就像是无法撼动的大山,在他人生轨迹充当最浓郁的灰色。

“这应该就叫人中龙凤了吧,厉害。”赵凤声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

那种世家子弟,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说句不好听的,连嫉妒都不配。人家在九天之上手握金樽笑看云卷云舒,他只能窝在土地里面捡着粗粮聊以果腹,嗓子喊哑了人家都听不见,哪还有资格评论和羡慕。

“他的师父你应该听说过,李玄尘再怎么老朽无能,不可能把那人给忘了。”陈蛰熊微微笑道。

“谁?”赵凤声挑眉问道。顺便把陈蛰熊侮辱师傅的账本翻出来,又重重添上一笔。

“稳坐八大宗师榜首几十年的江湖魁首,八极拳大宗师,金臂状元,吴少侯。”陈蛰熊闷头抽着烟,一字一顿道。

赵凤声震撼的无以复加,夹着香烟的手指不由自主开始轻颤。

吴少侯?!

听师傅经常说起过,那个老不死是整个华夏最能打的糟老头子!

从李爷爷怨声载道的语气能够窥探一二,老人家绝对在吴少侯手里吃过瘪,还是抢娘们抢不过之类的深仇大恨。

张烈虎。

天下第一悉心diào jiào出来的弟子,该是如何卓绝群伦?

难怪楚巨蛮始终隐忍不发,原来有这么一层弯弯绕绕在里面。省城第一凶人对上整个华夏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想必也没啥好果子吃。

“你有这么个表弟,完全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哪还用寄人篱下看别人眼色行事?”赵凤声从震惊中缓过神,好奇问道。

“张烈虎是张烈虎,陈蛰熊是陈蛰熊。”生有凌厉丹凤眸子的男人说出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原因。

“虎豹熊罴,一家人干嘛说两家话?”赵凤声困惑道。

“有的时候,家人比仇人更加可怕。”陈蛰熊若有所思道。

想起来那位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筋的舅舅,赵凤声很认同地点了点头,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琢磨着正月剪头有没有把那王八蛋克死。

“看来我该走了。”陈蛰熊看到医院广场开进一辆警车,熄灭烟头。

“见了警察就跑?犯事了?”赵凤声愕然道。

“省城公安系统所有车辆牌照都在我脑子里,那是省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张新海的车。”陈蛰熊指了指太阳穴,冷笑道:“他是官,我是匪。你想亲眼见他把我崩了,还是想看我把他捅了?按照咱们俩的关系,恐怕是前者居多吧?”

“放心,老子没那么龌龊。”赵凤声抱以微笑道:“我只是想亲手把你捅了。”

“我等你。”陈蛰熊快步走出房间。

“一官一匪,水火不容。”

赵凤声目送高大身影离去,转身望向缥缈晴空,“那我是谁?”

第三百九十六章 得民法者得天下

张新海还像以前一样客套,手里大包小包,全部是滋补营养品,估计已经从钱宗望那里得知赵凤声的病情需要补血为主。一个人攀爬到高位,或许家世和底蕴占有很大比重,但这只是铺就康庄大道的前面几块砖,真碰到情商和智商不争气的阿斗,到达一定阶段后就很难再进一步。

张新海创造了省厅正处级干部最年轻记录,手腕远非常人所能及,光是这份对待小人物的无微不至,就间接体现了张新海的处世风格,礼贤下士,巨细无遗。这让赵凤声想起了曾国藩那句著名语录: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观密微,二者阙一不可。

赵凤声很是受用。

赵凤声怀揣小心之心,怕张副队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急忙躺到病床装成奄奄一息的模样,等张新海走进病房,见到嘴里不住哼哼的家伙,皱了皱眉,将礼品放好,走到床边关切问道:“听老钱说你受伤了,没想到伤得这么重,现在感觉怎么样?”

赵凤声故意将眼皮只露出一条缝隙,张大了嘴巴,气若游丝,“领……领导,可算见到你了,这次我为了抓捕毒枭,差……差点没命。”

张新海是什么人?那可是专精于刑侦工作几十年的宗师巨匠,从蛛丝马迹就能看出端倪。瞅见这家伙直挺挺躺在床上,连吊瓶都没打,更别提重伤时使用的医疗器械,再闻到屋子里弥漫的浓烈烟味,张新海瞬间明白了这小子打得什么鬼主意,推了推金丝眼镜,狡黠一笑,“我还说带你去省城最大的yè zong hui见见世面,这下好了,省了两个月工资。”

“领导……”

赵凤声挣扎起身,“其实这种艰巨的任务,我可以带病坚持。”

“别装了,起来吧,你的气色比我都好出一大截,咱俩换换地方还差不多。”张新海拍打着衣服沾染的尘土,脸色确实比病床上容光焕发的家伙差上不少。

“嘿嘿……”

赵凤声干笑几下,不好意思在专家面前刻意卖弄,撑起身靠到床头,“您大忙人一个,怎么有空过来了。如果因为我耽误了您老人家打击犯罪分子,简直是误国误民吶,我可担不起那么大的罪过。”

“油嘴滑舌。”

张新海习惯了这家伙吊儿郎当作风,见怪不怪,平庸的五官忽然板起一本正经的肃容,就像是跟同事商量案情,“你当初跟我说小马庄枪击案的幕后主使,是雷一重工的ceo雷斯年,我查了,但是结果可能让你大失所望,雷斯年并没有跟唐耀辉和吕帆联系的证据,哪怕他们手机里连西北地区的hào码都不曾出现,你手里有没有其他证据?”

“如果有,早就交给青天大老爷还我一个公道了。”赵凤声无奈苦笑。这样的结局在他意料之中,雷斯年要是连这点把柄都能让人抓住,那也不是商界大名鼎鼎西北的小侯爷了。

赵凤声脸色变得不苟言笑,问道:“唐耀辉和吕帆两个王八蛋判了没?”

“嗯,判了,死刑。”张新海如实答道。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走完死刑复核程序了吧?具体枪毙的时候,你得带我去瞅一眼,就算是为我那位朋友先报一部分仇。”赵凤声脑海里映射出肖贵豪气干云的形象,眸子渐渐黯淡。

“好。”

张新海点点头,“看来你这大学没白上,刑法程序已经熟门熟路,这样也好,省的你以后做事莽莽撞撞。以前侦办719案的时候,向黑子给我讨论过,都对你剑走偏锋的手法赶到质疑,甚至到了后期,我们俩光想用捆仙绳把你五花大绑,不愿让你再掺杂其中。怕你一不小心染上人命官司,坏人能不能抓到暂且不说,再把自己折进去。”

“你们太高看我了,还没给家门传宗接代,我才不愿意蹲进大狱里思考人生。”赵凤声勾起嘴角,泛起一抹细微弧度,“最近跟一位老教授学了不少法律知识,他常念叨得民法者得天下,得刑法者令诸侯,虽然不明白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学点本事总归没错。”

“那是司法界常用的两句话,意思是这两名学科使用率极高,考试的时候经常会以民法和刑法为主,也是进入司法部门最重要的两块敲门砖。”张新海耐心给他普及专业常识。

“听着挺唬人,原来是仕途攀爬的阶梯啊,我还以为是啥金科玉律呢,没啥鸟用。”赵凤声不屑一顾道。

“这对于走出校门的学子来说,一句话,可能任何东西都要弥足珍贵。你提起的那位老教授,在整个省城的司法界都是一颗参天大树,甚至会参与到省里法律法规的修订工作,他说的话,有时候比金科玉律还要管用。”张新海否定他的看法,并且拉开架势摆出长者姿态,暗示某人要抱紧大腿绝不要松手。

“谢了,领导。”赵凤声听出了其中含义,语气诚挚表达谢意。

“我这人和你一样,不喜欢听奉承话,来点实际的吧。”张新海笑呵呵道。

“哎!~我就明白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吩咐?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现在可是在养伤期间,提供点情报还行,别的,免谈。”赵凤声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说一说韩俊辰。”张新海一本正经道。

“那位大毒枭?我就见了他一面,有啥可说的?”赵凤声视线飘向了桌上洁白无瑕的康乃馨。

“所有细节,我都想了解。”张新海凝声道。

“中年大叔一枚,不修边幅,一口西北那边的方言,说我救他出来会给报酬,结果那老小子到了省城直接拍屁股走人,其余的就没啥了。”赵凤声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一五一十答道。

“那你有没有兴趣,再去会一会那位九尾狐?”张新海话题一转,隐藏在眼镜后面的眸子锋芒毕露。

第三百九十七章 阎王帖

见到赵凤声无动于衷,张新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解释道:“韩俊辰此人罪恶滔天,由他穿针引线流入境内的毒品,恐怕得以吨为计量单位,位列国家a级通缉令行列。不仅如此,九尾狐还率领下属跟警方进行过大规模火拼,导致3死12伤的惨烈恶果,引得tiān nu人怨罄竹难书。我们警方曾经派出过几名侦查员混入毒贩内部,可都被狡诈如狐的韩俊辰识破,4名干警因公殉职,至今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凤声,你当过侦察兵,现如今的身份是江湖人士,头脑和身手都是上上之选,最重要的是救过韩俊辰一命,他对你的警惕性已经降到最低。由你来潜入到韩俊辰身边,再也合适不过,我代表警方,真诚的希望你能祝我们一臂之力,将这伙危害国家和人民的渣滓绳之于法。”

“领导,我帮你们破获了719案,弄得武云市家喻户晓,连街边卖菜的大妈都知道我是你们的人。还玩卧底那一套?上一次要不是我福大命大,受到祖宗庇佑,差点让唐耀辉那王八蛋掀了我的天灵盖,这回还要跑到大毒枭窝里翻江倒海?扯呢吧,我有九条命都不够糟践。人家反侦察能力那么强,又不是傻瓜,估计我还没见到姓韩的,就得冲出来十几把枪把我打成筛子,还不如让我跟楚巨蛮单挑呢,起码能死个痛快。”赵凤声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真当我二百五呢?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重新给你安排身份,然后演一场戏,把“赵凤声”弄进监狱,这样你本人的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再说你参与719案,只有我和省厅领导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表面来看,你跟唐宏图和唐耀辉之间的过节,属于江湖恩怨,唐耀辉和吕帆即将受到法律的严惩,没有人会把你底细公布于众。韩俊辰的大本营远在大西北,跟武云市离着上千公里,怎么会听说过你这hào人物?你放心,所有的问题我全替你想好了,不会让你白白丢掉一条小命。”张新海缓缓说道,分析着里面的可操作性。

“我刚被庄晓楼捅了几刀,线都没拆呢,咱能不能聊点愉快的话题?比如先帮我把仇报了,或者你们单位那些漂亮未婚的女青年,有没有喜欢我这一款的,给咱也找个白富美警花,也算你张队长一片赤诚之心啊。”赵凤声歪着脑袋撇嘴道。

“庄晓楼这个鱼饵暂时还不能动,一条大白鲨即将上钩,我们暂时还不想收网,但是你放心,这起故意伤害罪我会记录在案,到时候肯定在他罪行里添上一笔。”张新海认真说道。

“有毛用,他那种毒贩逮住以后,左右都是挨枪子的事,难道你还能替我多补一枪?”赵凤声郁闷道。

“好了,你先养伤,韩俊辰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张新海起身告辞。

“领导,不送了,啥时候安排我跟警花相亲,一个电话绝对立马赶到。”赵凤声笑眯眯道。

等到张新海走出病房,赵凤声长出一口气。

自己用阴阳探花引以为傲的推手,将张新海递出的阎王帖搪塞过去,按说心情应该极为不错,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赵凤声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毒枭,因为他亲眼见过那些瘾君子为了毒资,不择手段去触碰道德的底线,偷,骗,抢,甚至杀人放火,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扛了几年枪,守了几年国门,赵凤声多多少少积攒下一些使命感,当这种使命感酝酿发酵之后,变成了见不得匪徒猖獗的正义感,这让一位自诩为痞子的家伙相当无奈。

如果张新海再摆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自己是否还会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良知这玩意害死人啊……

赵凤声继续长吁短叹。

跟黑道白道两位顶尖人物打完交道,赵凤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是殚精竭虑引发的不良后果。带着两张面具左右应付,还要小心翼翼斟酌每一个句说辞,大脑运转达到极限,跟孙猴子被唐玄奘念起紧箍咒一个效果。

赵凤声以往的交际圈,基本是在军伍和江湖里打转,玩枪玩刀的频率远远比用脑要多,很少跟人耍心眼。没想到从巴格达回到武云市之后,斗智竟然成为一种常态,使得赵凤声极为不适应。幸好他的智商比起普通人要略微强上那么一点点,老天爷也没有想让赵家绝后,这才慢慢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没有变成一捧黄沙枯骨。

有着九尾狐赞誉的韩俊辰能把警方耍得团团转,肯定是智商远远超越常人的妖孽式大能,和他斗?那不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了?

可一想到韩俊辰继续干着丧尽天良的勾当,赵凤声又恨的牙根痒痒,简直跟心中第一仇家雷斯年能够并驾齐驱。

正当赵凤声捂着额头在那天人交战,薛如意忽然踏入房间。

她担心赵凤声的衣食起居没人照料,在宾馆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就辗转反侧。几天的日夜操劳,导致眼底挂有一对可怜兮兮的熊猫眼。扶风弱柳的身姿,搭配鹅蛋脸上我见犹怜的憔悴,看的赵凤声一阵心痛,柔声道:“不是让你去休息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睡不着。”薛如意轻轻浅浅回了一句。

闻到屋子里残留的烟味,她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将窗户和房门开到最大程度,又去洗手间洗了几个苹果,切好了放到盘子里,递给赵凤声一根牙签,“苹果对肺比较好,你以后实在忍不住想抽烟的话,就多吃点苹果,别把身体搞垮了。”

赵凤声听着富有质感嗓音说出的关切话语,心里暖暖洋洋,很久没有受到类似于母性的照料,一时半会还有些接收不了,笑道:“怎么我老觉得你跟我妈差不多?”

薛如意笑了笑。

赵凤声狼吞虎咽吃完苹果,感受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烟火气,活动一下筋骨,“好几天没下床了,咱们出去溜达溜达?趁着那几个家伙不在,咱去享受一下大餐,你想吃什么?川菜,湘菜,还是烧烤?”

“火锅吧。”

薛如意摸向平滑入境的小腹,还真有些饿了。换作平常,她始终扮演着小鸟依人模样,日常生活全部由赵凤声拿主意,可今天一想到麻辣鲜香的九宫格,薛如意悄悄吞咽着涌到喉咙处的口水,自作主张了一回。

抚摸小腹的动作,将胸前hun yuán双峰勾勒出完美弧度,赵凤声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于是俩人喉咙同时翻滚,压抑着不同的yu wàng离开病房。

两人顺着人行道缓缓漫步,日落黄昏,残阳将这对男女脸庞笼罩一抹氤氲,赵凤声望着人比花娇的俏丽脸庞,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神色,边走边说道:“今天看你有点心不在焉,有事?”

薛如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还跟我见外?”赵凤声笑的和蔼可亲。

“今天下午,我想家了,于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薛如意声若游丝说道。

“炒了你一顿,还是骂了你一顿?亲妈亲闺女,哪有化解不了的仇恨,我看你平时脾气挺好的,怎么还跟老太太置气?”赵凤声从她的表情推断,应该是受了一肚子怨气,于是急忙劝解道。

“没吵我,也没骂我,就是让我早点回家。如果晚了,她就让我哥来抓我……”薛如意清澈眸子涌起丝丝水气。

“这当妈的还真有意思,自己闺女又不是亡命天涯的罪犯,只不过一言不合离家出走,用得着专门派人抓你?”赵凤声笑道:“没事,你要是跟你哥不对路子,我可以帮你揍他一顿,一拳怼到鼻子上,保准让他尝到自己鼻涕是啥滋味。”

“哥平时很宠我,不像你想的那样。”薛如意听他说的又恶心又好笑,丰唇的唇角悄悄一扯,“我哥很厉害,你可能……打不过他。”

“傻丫头,你真以为陈蛰熊那种身手满大街都是?不是跟你吹,当年咱也是靠拳头混饭吃的,十个八个不在话下,不信的话,叫你哥过来比划比划。”事关男人最重要的面子问题,赵凤声不留余力进行反驳。

“算了,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打什么架。虽然不清楚你们俩谁厉害,但是我觉得你比他帅。”薛如意双手放到身后,十指交叉,含情脉脉望着旁边家伙,一副小女儿姿态。

“我就喜欢你这种实话实说的小丫头。”赵凤声摸着粗糙的二皮脸,嘿嘿笑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少年游

赵凤声伤愈出院,钱大宝也将要在三天之后踏上出国留学之旅,一段短暂的雇佣关系即将宣告结束。

赵凤声让花脸和大刚先在出租屋保护薛如意,自己则来到钱家别墅,等到钱大宝出国以后,然后再送薛如意回家,等到把省城一切事宜弄好,兄弟们再一起回到桃园街当臭名昭著的地痞流氓。算是对所有人有个交代,也能对得起钱宗望给出的白花花钞票,善始谈不上,但总得有个善终。

为了安全性考虑,钱大宝被父亲严令在家里禁足,不得出门半步,这下把患有轻微多动症的小胖子憋的上蹿下跳,在钱家豪奢别墅里来回蹦跶。

赵凤声懒散地躺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比他家墙面还大的电视,喝着印满洋文的饮料,享受着难得的富贵人家待遇。见到钱大宝在那抓耳挠腮,赵凤声笑道:“小胖子,表叔再带你开把黑?”

“不玩!”钱大宝爬到窗户旁边气鼓鼓答道。

奶奶个腿!

老子一片好心,竟然让你当成驴肝肺。

赵凤声暗骂一句。

不过想到车库里那些价值高昂的名贵豪车,赵凤声还是不得不向罪恶的金钱低头,“小帅胖,今天天气这么好,我看了一下黄历,简直是泡妞把妹的良辰吉日。要不……咱开辆跑车去大街上转悠转悠?没准就能让你告别chu nán时代。像你这种又白又嫩的小鲜肉,扔到国外被大洋马糟蹋了那多可惜,倒不如便宜咱们女性同胞,咋样?表叔的提议心不心动?”

“你都有薛如意和程老师了,还天天想着出去勾三搭四,真替咱们男同胞抹黑,小心我去她们俩那打小报告。”

钱大宝斜了他一眼,“再说本帅哥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我向往的是纯洁神圣的爱情,不稀罕纯粹的**关系,以后出门不要说是我的表叔,龌龊,太龌龊!”

“你的爱情,就是对着泷泽萝拉的片子,做着有节奏的重复动作?最后在来一句从喉咙挤出的亚麻跌进行收尾?”赵凤声将握住饮料的左手抽出,姿势不变,来回晃动,嘴角挂有一抹xié è笑容。

“我靠!老司机!你太下流了,竟敢tou kui我的个人**!你这是犯法,我要去告你!”钱大宝柿饼子大脸充斥着羞愧与愤怒,涨成类似于猪肝的酱红色,像是某部知名电视剧的男主角进行着咆哮。

钱大宝的二皮脸天赋得天独厚,再加上老司机的耳濡目染,功力更上一层楼,几乎在同龄人中处于无敌水平。但是涉及到羞羞答答的私人问题,钱大宝明显不是老司机对手,只好拿愤愤不平来当作最后一块遮羞布。

“去fǎ yuàn告我啥?告我睡觉的时候,不该被下铺舍友dǎ fēi ji的动静惊醒?”赵凤声笑的相当欠揍。

钱大宝有种想捅人的心情。

“行了,不跟你掰扯了,宿舍那两位舍友说要给你举办送行酒,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现在都4点多了,去,还是不去,给个痛快话。”赵凤声指向中式风格的落地大钟。

“可我老爹不让我出门啊……”钱大宝也想跟舍友们进行告别仪式,无奈钱宗望下了死命令,不许走出别墅半步!一边是同窗之情,一边是慈父告诫,让小胖子陷入两难境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老爹又不在家,腿长在你身上,你让它动,它还敢不听你的话?反正他们是给你送行,又不是请我喝酒。要不然,把他们接到你家,在家里摆上一桌,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赵凤声当了一回狗头军师。

“好主意!”钱大宝两眼放光。

接近六点左右,孙志飞和于青甫赶到了市区,赵凤声开着陈蛰熊那辆奥德赛,将两人接到钱家别墅。

面对可望不可即的豪奢庭院,孙大白活和于青甫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乖乖,门卫的居所都比自己家大?还有几百平方的游泳池?那辆骚红色的跑车叫啥名?克尔维特?没听说过啊。

俩人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目瞪口呆参观着钱小胖经常提及的“寒室陋舍。”

于青甫出身书香门第,原以为自己家条件在宿舍里最为优越,当得知钱大宝是泰恒集团的太子爷,那份藏在心底的小小优越感立刻烟消云散。如今又目睹彰显钱家财大气粗的豪宅,嘴角不住泛起苦笑。自家那间130平米的房子,跟几千平方米的别墅比起来,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孙志飞神经大条,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还未经过社会洗礼,倒是没什么攀比心思,连连用卧槽来表达心中震惊。当他看见和平时别无二致的小胖子,一记冲天炮砸到b罩杯的胸脯上,引得肥肉颤颤巍巍,“你这家伙藏得够深啊!明明是如假包换的富二代,还天天在学校里装穷鬼,草!不光是我们,就连欣欣都被你骗的团团转,你说,该不该揍!”

“该揍,该揍!”钱大宝揉着酸疼的胸口,露出极为亲善的笑容。

于青甫本想说些什么肉麻话来套近乎,但拙嘴笨舌的他不知该用何种态度表达,等到准备好一套说辞,才发现几人已经走进大厅,只好将几句话重新咽到肚子里,悻悻然跟在他们身后。

酒席由钱家的私人厨师精心烹制,得知少主人的朋友大驾光临,厨师拿出了浑身解数来赶制宴席,简直堪比米其林餐厅三星大厨水准。

年轻人喜欢红酒和啤酒,原本对白酒不感冒,可想到再见面不知猴年马月,还是拿白酒来告慰这场难得的宿舍情谊。

四人即将离别,对精美菜肴无动于衷,一口接一口喝着白酒,空气中弥漫一种哀凉氛围。

等到酒过三巡,孙志飞酒意上头,再也顾不得小胖子身上那些耀眼光环,率先打破沉寂,“大宝,你说宿舍哥们对你咋样?!记不记得那次你泡妞未遂,惹怒了大三那帮学长,结果人家十几hào人跑到宿舍要gan你,hào称要给学弟点颜色看看。要不是我在前面顶着,替你挨了十几拳,你早就被揍成猪头了!可你呢,藏着掖着,连家底都不敢跟我们透露,还是不是朋友,算不算兄弟?!”

“都是我的错,该罚!”钱大宝端起酒杯,把里面的茅台一口气喝光。

“那次我的眼镜都被打碎了,你还说要给我配个新的,结果到现在也没履行诺言,害的我被我爸吵了一顿……”于青甫软软弱弱补充道某人犯下的劣迹。

“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这茬了,啊哈哈……等咱们喝完酒我就去给你买个新的,挑最贵的买!”钱大宝又喝了一杯。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青甫也明白自己的措辞容易引起误会,急忙出口辩解道。

“哈哈,没事,咱们兄弟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来,喝酒。”钱大宝豪迈笑道。

四杯白酒狠狠一碰。

“大宝,到了那边,啥事都得忍着。国外的大块头多,你又不会打架,真要是惹到了人家,吃亏的还是咱自己。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咱在国内混得再硬,出去也得缩着脖子做人,当哥的没啥本事,就有胆,真要有人敢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你来个电话,我立马飞过去帮你出气!”孙志飞已经喝到醉眼朦胧,拍着钱大宝肩头,语重心长抒发着属于他自己的豪言壮语。

“老大,谢啦。”钱大宝清楚宿舍老大的为人,明白这是他的肺腑言语,胖手搭上粗糙的大手,用力一握。

“大宝,祝你早日学成归来。什么时候回国,记得通知我们一声。”于青甫真情切意说道。

“好!”钱大宝痛快答应道。

“咱宿舍几人聚在一起不容易,那位草原套马的汉子神出鬼没,到现在还没回学校报道,估计又迷失在茫茫的草原里,咱就不提他了。哥几个聚在一起,那就是缘分,那个白娘子里不是说过嘛,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在一块睡了那么多天,上辈子得修了多少年啊?啥也不说了,以后有啥事,找老大!虽然我没啥出息,但愿意为兄弟出头,当不了打手,还当不了沙袋?钱大宝,记住,你永远是咱们110宿舍的一份子!就算你以后成了省城首富,那也是我孙志飞的兄弟!”

孙志飞用大舌头说着含糊不清的酒话,话听着很糙,但里面裹挟的情义却一点也不糙。

“来,为了咱们110,干杯!”钱大宝泛起泪花大声喊道。

这场临别的宴席,赵凤声自始至终没有插过一句嘴。

只是在旁边默默看着舍友们豪气干云。

赵凤声望着ji qing豪迈的三位年轻人,深有感触,回忆起了自己那段青春岁月。

懵懂,真挚,热血,无畏。

专属于年轻人的性格写照。

赵凤声突然想起那句脍炙人口的诗词。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第三百九十九章 鸡蛋灌饼

一场欢笑夹杂着泪水的离别宴宣告结束。

110宿舍三位成员喝的烂醉如泥,横七竖八瘫倒在餐桌四周。孙志飞粗糙大手按在小胖子绵软双峰,手指时不时还抽动几下,像是摸到了女神的敏感部位,酷似光头强的脸庞挂有一抹淫邪笑容。

于青甫靠在凳子上打着呼噜,鼾声如雷,跟他八十来斤小鸡崽的身型相当不般配,双手抱着钱大宝肥硕的胖脚,距离嘴边只有几厘米距离。于青甫似乎是梦到了珍馐美味,不时流出口水,晶莹的液体缓缓流到钱大宝脚面,使人不禁联想起那道响彻大江南北的名菜——水晶猪蹄。

赵凤声酒量超出他们太多,当了一晚上陪酒员,只不过才有五分醉意,望着丑态毕露的三人,赵凤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们挨个送回房间,省的哥几个在那丢人现眼。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赵凤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踏着朝露,呼吸着清润的空气,练习起了蹲墙功和太极拳。期间,陈蛰熊路过一次,瞅了几眼慢吞吞的招式,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太极讲究的是心如止水,赵凤声虽然距离大成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养气的功夫倒能称得上登堂入室。面对陈蛰熊的不屑一顾,赵凤声权当没看见,当然,这纯粹是打不过而选择的忍辱负重,如果是位身手不如他的家伙,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露出蔑视表情,你看赵凤声会不会拿鞋底子抽他,直接能抽出一套广场舞的明快节奏。

两个小时的晨练结束,赵凤声跑到浴室,冲掉一身汗水,顿时神清气爽。想到今天钱大宝还要去学校跟老师们告别,赵凤声不近人情地将三位舍友从睡梦中叫醒。他深知这几位青葱少年赖床赖的厉害,叫人起床的方式也相当粗暴,掀开杯子,丢个冰块进去,倘若还有人能处之泰然地呼呼大睡,赵凤声不介意施展一次江湖失传已久的断子绝孙脚。

还好,没人能经受住第一次摧残,挨个从床上跳起。

匆匆吃完早饭,陈蛰熊充当司机,开着貌似低调但价格却绝不低调的奥德赛,将一伙人送到学校。

钱大宝独自一人跟老师们进行告别,赵凤声在学校门口鸡蛋灌饼摊位,发现了花脸在那购买早餐,于是率先下车。

赵凤声悄悄靠近蹲在路边的大刚,看着他色眯眯的小眼四处张望,专往妹子们的敏感部位行使注目礼,不用说,这头畜生肯定是大早晨开始fā qing。

赵凤声露出坏笑,脚尖踢出一块石子,不偏不倚,正中大刚的菊花,疼得他嗷的一声,拎起身边的半截砖,龇牙咧嘴转身,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等他瞅到一脸欠揍的赵凤声,汹涌的火焰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扔掉砖头,拍了拍双手,撇着大嘴道:“你小子长本事了啊,丢石子都丢的那么准,奶奶的,不去国家射击队报道,都白瞎了你这块好材料。我跟你说,这几天你哥我没碰过女人,憋得胖头肿脸,火气太旺,底盘都有点漏,你这一下弄得我大出血了,不掏个五万十万,我可拉你去派出所要个说法。”

“拉几把倒!讹别人还行,跟我来这一套?你那痔疮都十几年了,现在想拿屎盆子扣我头上?做梦去吧!你要真是底盘大出血,那兄弟给你买几条防侧漏的姨妈巾,咋样,够意思不?”赵凤声迈着八字步,痞里痞气说道。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他奶奶的认识你!”大刚咬着后槽牙吼道。

“五万十万别想了,给你来套顶配的煎饼果子来当作补偿吧,香肠,放仨鸡蛋,这可是咱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换成别人我才没这么大方。”赵凤声嘿嘿笑道。

“滚滚滚!”

大刚像是赶苍蝇一样挥舞着粗壮手臂,但是想到这小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土财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马上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生子,哥都陪你来了好几次省城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以前可都是我带你去yè zong hui潇洒,如今你腰包鼓了,怎么也得投桃报李吧?得带哥去尝尝省城的妞是啥滋味,不过分吧?”

“呦呵,这一段没少看小黄书啊,连投桃报李这样的成语都学会了,啧啧……难得。”赵凤声掏出从陈蛰熊那顺来的硬玉溪,悠然自得点燃,绝口不提大保健的相关事宜。

“草!赵凤声,你可别逼我,今天你要不出次血,我一个电话给二妮打过去,看看最后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大刚气的脚脖子转筋,直接祭出了无往不利的杀手锏。

“别别别,刚哥,我的亲哥,不就是大保健嘛,等到小胖子出国,兄弟立刻带你去,要几个,随便点!”赵凤声被抓住了软肋,表情跟几分钟前的大刚如出一辙,低三下四,迎奉献媚,就差直接以身相许了。

“这还差不多。”大刚得意一笑,抢过了赵凤声手里的硬玉溪,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花脸捧着两套鸡蛋灌饼走近,看到赵凤声,将早餐分别递给两人,笑道:“我再去买点。”

“不用了,我吃过饭了。”赵凤声示意让他先吃,“薛如意那昨晚没什么事吧?”

“没事,但是她好像心情不好,房间开了一晚上灯,估计没怎么睡。哥,你准备跟她处下去吗?以后我是不是该改口喊她嫂子了?”花脸微笑问道。

“别瞎说,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这事关系到女孩子清白,别跟畜生一样满脑子huáng sè思想。”赵凤声瞥了一眼大刚,估计十有**是他在身后嚼舌头根子。

大刚憧憬在大保健的幻想中,直勾勾望着路边鲜嫩清纯的xué shēng mèi,一口咬掉小半个鸡蛋灌饼,吃的狼吞虎咽。

正当三兄弟聊天之际,周围突然爆出一声龙吟虎啸。

“赵凤声!你个王八蛋!小姑奶奶总算抓到你啦!”

第四百章 逼婚

听到熟悉的娇叱,赵凤声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摆子,然后从对面的花脸和大刚眼神中,看到一种自求多福的怜悯神色。

姑奶奶。

敢在赵凤声面前大言不惭地放出豪言的女性,满打满算总共两位,那位老白山的压寨夫人已经撒手人寰,剩余的那一位,不就是在桃园街令人闻风丧胆的骂街女王?

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绷紧全身的神经,艰难回头。

身后两米左右,站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女性,短发,梳成一种男性青年里极为流行的背头,中性打扮,帅的摧枯拉朽,绝对是校园女生争相倾慕的对象。瓜子脸上挂着一抹狰狞后的扭曲,月牙眸子透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杀气,粉拳紧握,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母老虎。

“老……老三,好巧。”赵凤声笑的相当牵强,突然有种拔腿开溜的打算。

眼前这位令他头皮发麻的小魔女,除了三妮还能是谁?

别说是他,桃园街里的左邻右舍,上到玄幻莫测的李爷爷,下到穿着开裆裤天天摆弄***的笑笑,哪位敢惹口不择言的疯丫头?不怕被堵住门口骂个三天三夜?这年头dǎ si rén偿命,骂死人可不偿命,三妮凭借天下无双的骂街功底,绝对能在杀手界搏得一席之地。

“赵凤声,你咋不改名叫赵世美!一米八多挺大的爷们,偏偏不干爷们的事儿!裤裆短一截还是去泰国做了变性手术啦?瞧你那没出息样儿,认识你我都嫌磕碜!还hào称赵疯子,我呸!要不是出娘胎自带了一个把儿,干脆蹲着尿尿算了!桃园街出了你这么个孬种,我都嫌臊得慌。哎呦!~还有脸跑到省城冒充大学生,你也不看看那一脸的褶子,放个核桃都能夹碎,我二姐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偏偏看上你这个没种的窝囊废!”

三妮的小嘴瞅着鲜艳欲滴,可说出的话又快又脆,比起马克沁ji qiāng火力还要猛烈。见到二姐日渐憔悴,身为亲妹妹的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无名之火,当看到朋友圈里赵凤声踢球时的潇洒英姿,三妮当即赶到政法大学蹲点,只可惜赵凤声因为受伤住了几天医院,这才躲过一劫。

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赵凤声刚在学校露面,就被一天跑来七八趟的三妮逮个正着。

这几天摸不到人影,导致三妮火气越来越大,虽然她这位小姨子跟准姐夫平时关系素来不错,但新仇加上旧恨,无法无天的三妮才不管后果如何,先把火气撒出去再说。

花脸和大刚这对仗义的兄弟,见到赵凤声被骂的狗血淋头,不仅没有替他出气,反而悄悄后退几步,看那架势和神情,分明是怕溅到一身血。

三妮是啥脾气?打了二十多年交道的家伙们心知肚明啊,不敢惹,也惹不起,再说人家小姨子跟姐夫吵吵,关他俩屁事,索性跑到旁边当起了围观群众。俩人往人群里一蹲,优哉游哉吃着鸡蛋灌饼,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四周站满了闻讯赶来的大学生,目睹省城校花排行榜高居榜首的崔胜男惊艳亮相,并且似乎跟学校里的家伙牵扯到感情问题,这帮大学生兴高采烈当起了看客,拿出手机,不停地拍照和录像。

崔胜男的语速过快,他们可没听清楚是为姐姐出头。要知道崔胜男深入简出,极少能捕捉到她的倩影身姿,况且大校花容貌跟脾气程反比,口味刁钻,言辞刁毒,哪位追求者想要采摘最妖艳的花朵,回去时不得铁青着脸,背负几斤臭骂?看眼前的形势,崔胜男竟然跑到政法大学来兴师问罪,难不成胡子拉碴的新生手腕了得,把崔大校花的肚子搞大了?

众人脑海里都迸发出同样的念头,兴致更浓。

赵凤声扫了一眼乌央乌央的人群,老脸微红,悻悻然摸着鼻子,道:“老三,有啥事咱找个没人的地方说,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想打想骂悉听尊便,就算你拿刀子捅我几刀,那我也毫无怨言。家丑不可外扬,咱自家的事,咱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你娶还是不娶,给个痛快话,否则咱就去你们校长办公室说道说道。”三妮气还没消,咬着嘴唇愤恨说道。

逼婚?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不约而同想到这个词汇。

这大叔究竟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把崔大校花弄到送货上门的程度,家里最起码趁几个亿,或者亲属是厅局级干部,要不然从来不对学生加以颜色的崔胜男,能上赶着非他不嫁?

牛掰啊!

“老三,这里面的事太过复杂,一时半会我也给你说不清楚,咱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慢慢说。”赵凤声卑躬屈膝地笑道。当姐夫当到这个份上,也够窝囊了。

老三?

莫非这位新生大叔有女朋友或者老婆,崔大校花是第三者插足?怀孕后选择逼婚,想要一举上位成为正室?

牛掰大了啊!

群众们思绪全部跟着新生大叔的话语浮想联翩。

“我偏不去,除非你答应这门婚事,要不然今天小姑奶奶豁出去了,大闹一次政法学院!”三妮可没觉得自己话中含有歧义,势必要替姐姐讨回一份公道。

“你真不跟我走?”赵凤声见到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轻蹙眉头道。

“说不走,就不走。”三妮哼了一声,双手环胸,鼻孔冲天。

这熊孩子……

赵凤声明白再闹下去得上头条新闻了,懒得和她磨叽,左腿一蹬,悄然无息出现在三妮面前,矮下半个身位,将混不吝的三妮直接扛到肩上。

“赵凤声,你个不要脸的家伙,快把小姑奶奶放下来!”三妮粉拳不停捶打着赵凤声后背,声嘶力竭喊道。

赵凤声对于杀伤力等于零的拳头视若无睹,大步流星朝着宿舍楼走去。

群众们面面向觎。

惊掉了下巴。

共同发出一个感叹,厉害了我的大叔!

第四百零一章 三妮的软肋

鬼马精灵的三妮霸道惯了,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抗走,哪能咽下这口恶气。既然准姐夫皮糙肉厚,拳头无法带来杀伤力,三妮干脆张开小嘴,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不偏不倚,正中赵凤声肩头旧疾。

三妮顿时感觉口腔里涌进一股热流,充斥着淡淡腥味。

赵凤声皱了皱眉头,朝娇俏的臀部使劲拍了一下,啪!“你再折腾,小心我把你屁股打烂。”

三妮也不知是被准姐夫的威胁吓住了,还是看见鲜血发怵,腮边突然浮现出赧颜的粉红色,趴在肩头一动不动。

赵凤声回忆着指尖惊rén dàn性,心想这丫头还挺有料啊。

三妮从小就属于活泼性格,天天不肯安生,上树掏鸟蛋,下河抓螃蟹,比起男孩子还淘气。长年累月的运动,倒是锻炼出了一副好身板,小蛮腰,翘臀,女人心驰神往的身材,三妮鬼使神差中就已经拥有,这也是她问鼎省城校花排行榜魁首的必备利器。

在宿管大爷目瞪口呆中,赵凤声昂首阔步扛着小美人,回到110宿舍。

宿舍其他人都在教学楼活动,房间空无一人,赵凤声将三妮朝床上随意一丢,反手锁上门,朝着惊慌失措的丫头步步逼近。

“你……你想干嘛?”

来到幽静环境中,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三妮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望着能把自己随意处置的准姐夫,三妮蜷缩到墙角,双手捂住xiong bu,眸子露出惊慌神色,脚腕那处白腻分外动人。

“你是我小姨子,我能干嘛?”赵凤声好笑道。

心想这丫头平时看着百毒不侵,没想到软肋原来在这里。

三妮做出防备姿态,完全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见到赵凤声在那包扎伤口,心境渐渐平和,往前挪了挪身体,关心问道:“你没事吧?我那一口没使劲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赵凤声拿毛巾裹住伤口之后,笑道:“小伤而已,能有什么事,我可一个星期没洗澡了,你也不怕中毒?”

“呸呸呸!”

三妮使劲吐着口水,但察觉到赵凤声嘴角若隐若现的坏笑,聪明伶俐的三妮心知上当受骗了,噌的一下站起身,叉腰道:“好你个赵凤声,二姐的账还没跟你算玩呢,今天竟然敢戏弄本女神。你完蛋了,企图对小姨子意图不轨,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意图不轨?我怎么对你不轨了?”赵凤声抽出一根烟,笑眯眯说道。

“你敢摸我屁股,还对着我xiong bu一个劲偷看!我要告诉二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三妮义愤填膺道。

“那是教训你不听话,咋能叫占便宜?真要是想对你做点什么,你衣服早就被扒光了。还看你xiong bu?呵呵……恕我直言,你把xiong zhào脱了,相当于把胸都脱了,来个水中滑翔都比别人出溜的远,这一点,你可比你二姐差远了,哈哈。”赵凤声笑的直露嗓子眼。

三妮五官堪称无可挑剔,水灵又不失妩媚,绝对是顶尖平面模特水准。可缺点就是身高和xiong bu像是初中生一样稀松平常,远观不如近看富有you huo力。但是审美这东西每个人观点都不尽相同,像她这种娇小玲珑的身材,还是很符合大众男人眼光,迎合了大部分人市场。

三妮被触及痛处,气的头发都要立起,长牙五爪就要给某人点颜色看看。九十来斤的豆芽身材还没发威,赵凤声直接一指头捅到她的巨阙穴,“别闹了,说点正事。”

三妮只觉得被摁到的部位又酸又疼,再动手,又怕吃亏,只好忍气吞声坐回床边。

“我在大学里的消息,你有没有告诉二妮?”赵凤声一本正经问道。

“告诉怎么样,不告诉又怎么样,你还怕她过来演一出秦香莲寻夫啊?赵凤声,枉费我二姐对你一往情深,痴痴爱了你这么多年,你个负心汉怎么狠下心一走了之?!就算是我爸有错在先,不同意这门婚事,那咱们可以合起伙来搞定他啊。我们全家上上下下,都在帮你们出谋划策,眼看着我爸就要点头同意了,你倒好,拍屁股走人啦!你说你该不该骂?!该不该打?!”三妮愤愤不平痛斥着某人可耻行为。

赵凤声锁着眉头,默默抽着烟,一口接一口,不发一言。

“你走了之后,二姐连饭都咽不下去,眼瞅着国色天香的大měi nu变成了干巴巴的黄脸婆,每天都要跑到你那个破屋子里溜达一圈,傻乎乎坐上几个小时,跟死了丈夫的寡妇一样日渐憔悴,任我们磨破嘴皮也不管用。赵凤声,你要是个爷们,就回去跟我姐见一面,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给个准话,是死是活你倒是给一刀啊!”三妮红着眼眶喊道。

赵凤声眉宇间的愁绪逐渐浓郁,但是依旧默不作声。

“你还不如死了算了,正好一了百了!”

赵凤声不闻不问的态度,越发勾起三妮蓄势待发的怒火,哪怕两人以前关系跟亲兄妹一般无二,但二姐的境地历历在目,三妮可管不了那么多。

“再过几天,我回去给她一个交待。”赵凤声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

“真的假的?”三妮吃惊问道。今天的兴师问罪,难道收获了奇效?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你这么聪明,我能骗的了你?”想到这丫头不饶人的嘴皮子,赵凤声不忘给准小姨子戴上一顶高帽。

“具体什么时间,我先给二姐说一声,省的她茶不思饭不想。”三妮急不可耐掏出手机,准备给二姐发条微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估计三四天吧,等再办完一件事,我就回去找她。你先别着急,我自己会给她联系。”赵凤声语气笃定道。

“哼!你要是说了不算,小姑奶奶把你扒皮抽筋!”三妮收回手机,放出狠话。

铛铛铛。

宿舍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谁?”赵凤声询问道,难不成小胖子他们得到消息,回来参观校花了?

“是我。”门外传来充满质感并且沙哑的声音。

坏了!

是薛如意。

赵凤声汗毛炸立。

小三碰三妮,这下完蛋了!

第四百零二章 长颈鹿和小矮马

赵凤声以霸道姿态将三妮扛到宿舍,怕的就是她和薛如意碰个正着。自己和从小粉屋里捡来长腿大美人,天天朝夕相处独处一室,空口无凭说俩人相敬如宾,屁事都没干,谁信?分不清一块还是一毛哪个多的傻子都不信。

所以薛如意温柔如水的声线,在赵凤声耳朵里不亚于一记惊雷。

“姐夫,什么情况,快开门啊,别让美人等久了。”三妮多贼,瞧见赵凤声一脸便秘的表情,瞬间明白外面的女人跟他有猫腻。三妮将大腿一翘,纤细的曲线毕露,嘴角挂有捉奸在床式的冷笑,想看他以什么方式收场。

赵凤声这时候的心态,就像脑袋卡在护栏里,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想死的心都有。

纠结了大半天,赵凤声实在想不出什么对策来瞒天过海,干脆将心一横,本着慷慨赴死的壮举,一把拉开门锁。

两位颜值登峰造极却各有千秋的女rén dà眼瞪小眼,直接把中间的赵凤声无视。

十几秒之后。

“你新女友?”

“你前女友?”

薛如意和崔胜男齐齐问道。

赵凤声挠了挠头,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鞋面,比小学时面对班主任训话时还要虔诚,“如果我说你们俩都猜错了,你们信不信?”

“不信。”两位祸水级大měi nu异口同声说道。

“虽然我自己都不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赵凤声摊开双手无辜道。

“社会大哥还装起无辜清纯小少年了?你跟大刚当初没少去风月场所风流快活吧?我倒要仔细看看,赵疯子的口味到底如何。”

三妮径直走到薛如意身边,绕着维秘身材的měi nu转着圆圈,本想找出一处瑕疵来打击小三不自量力敢跟二姐抢男人,可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发现长腿妞的外表有啥硬伤,跟二姐颜值不相伯仲。

“赵凤声,你从哪个动物园牵回来一只长颈鹿?眼光不错嘛,该不会是去十元店里bāo yǎng的小嫩模吧?”三妮心里服气,嘴上可没那么容易服软。

她也万万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贬低人的话语竟然一语中的。

赵凤声擦着脑门虚汗。

“我觉得长颈鹿要比小矮马要强一些。”薛如意扫着比自己低了大半头的著名校花,一脸平静做出反击。

长腿妞情商经常不上线,可智商那是一等一的骇人,要不然能以数学满分成绩考入浙大?俗话说狗急了咬人,人急了也会咬狗。面对小个子měi nu的冷嘲热讽,薛如意绵里藏针果断回应。

“人家都说傻大个,傻大个,哎呦喂,看不出来啊,你这大个子看起来倒不怎么傻嘛,嘴巴比脑子要转得快多了,看着要比我们桃园街最聪明的周奉先还要强点。我说长颈鹿,你长得倒像是良家妇女,可怎么不干良家妇女该干的事,做小三还理直气壮?牛大发了。当小三都有些屈才,应该把你派到非洲去当和平使者,就照你脸皮的厚度,既能挡炮弹,还能挡子弹,安全性绝对没问题呀。不过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像你这种靠出卖色相浑天度日的女人,想必英文字母都念不全吧?去非洲是遥遥无期了。也是,十元店里光教你们如何伺候男人了,文化知识就疏于学习,就算会拽几句单词,那也是接待外国客人学来的吧?哎!~我倒是有点同情你未来的夫婿,顶了一大片草原呐……”三妮阴阳怪气讥笑道。

面对薛如意的犀利回击,崔胜男充分展现了桃园街骂街女王风范。

三妮最恨女人比她胸脯大,比她个子高,薛如意两样全占,还占据的那么明显,这让她如何能对姐夫的小三和颜悦色?

骂街是种技术活儿,决不能因为对方占据上风就恼羞成怒,要学会避重就轻,从对方软肋实施一波接一波攻势。不仅不能动怒,还要露出笑眯眯的姿态,不管心里是否真的大发雷霆,表面上绝对要装作无动于衷,这是三妮跟善于骂街的大娘们长年累月积攒出的宝贵经验。

薛如意哪能跟专注骂街二十年的丫头相提并论,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气得说不出话。

“奸夫都不敢说话,你这**还敢倒打一耙,看样子被人捉奸在床的经验很丰富嘛,你这种行为,该叫做什么来着?对,想起来了,久病成医!”三妮翻着白眼怪笑道。

“你……你才是**!”薛如意好脾气归好脾气,可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被人指着鼻子骂,拙嘴笨舌的她吭哧半天,才反驳出一句毫无威力骂人的话。

“行了,老三,你少说几句,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并不存在男女关系。”赵凤声实在看不下去三妮发飙,只好硬着头皮进行劝阻。虽然明知道会祸水东引,那也不能让长腿妞蒙受不白之冤,这个锅,还得由他来背。

“赵凤声,出息了啊!明目张胆包庇小三,还敢对小姨子大呼小叫!”

三妮琼鼻皱起细微痕迹,恶狠狠道:“今天我要不把你们这对狗男女弄成心脏病高血压外加前列腺增生,你们休想走出这个大门!”

“你先回去。”赵凤声冲薛如意使了一个眼色,暂时先避避锋芒。

“谁都不许走!”三妮急匆匆冲到门口,瞪着眼睛,张开双臂,大有同归于尽的态势。

还没等她保持一秒钟,娇弱的小身板就被准姐夫再次扛到肩头。

“救命啊!有人耍流氓啦!禽兽不如的亲姐夫要对小姨子实施强bao啦!”三妮连打带骂进行激烈反抗,尖锐的嗓音划破天际,估计都能传到政法大学门口。

在门口偷听半天的花脸悄悄问道:“刚哥,咱要不要去帮忙?”

大刚慢悠悠抽着烟,无可奈何道:“咋帮?那老三说我长了一颗挨骂的头,平时拍个马屁都能挨顿臭骂,现在冲进去,不得把火力全往我身上喷?我前一段刚检查完身体,大夫说我心脏不好,平时不要生气,现在去当说客,你不怕哥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啊……”

花脸满脸质疑。

听着屋子里继续回荡着三妮的鬼哭狼嚎,大刚斜眼道:“你平时不是挺重情重义的吗?关键时刻你咋不替你哥出头了?”

花脸严肃道:“我血压偏高……”

俩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地默契一笑。

第四百零三章 钢笔和啤酒瓶

赵凤声磨破嘴皮子,将自己和薛如意认识的经过一字不落全部说的清清楚楚,而且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两人之间绝没有擅越雷池半步。三妮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不像刚才那样奋起反抗,坐在准姐夫对面,黑溜溜地眼球来回乱转。

赵凤声心说这算啥事,主人公二妮还没见着,反倒让三妮这丫头产生误会,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倒霉倒到姥姥家了。

如果换作二妮,赵凤声很有信心在几分钟之内安抚好她的暴躁情绪。可遇到撒泼打滚还拿嘴啃的疯丫头,那可以说是灭顶之灾,这一通折腾下来,肩膀被咬了十几口,看着跟花斑狗如出一辙。

“伤口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

三妮见到准姐夫肩头一圈圈渗出血珠的牙印,于心不忍。再怎么说平时赵凤声对她不薄,手里有啥好吃的,自己憋着忍着,先给三丫头解解馋,学校里那些流氓恶霸,也全是赵凤声替她出面清理干净,如果真是冤枉了好人,那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三妮疯,但讲理,于是吹弹可破的脸蛋饱含了一种愧疚之意,为自己造成的后果想要弥补一下。

“别,你拿包扎水平还是算了。我记得你小时候给一只瘸腿的流浪猫做过手术,一个腿没弄好,反而把人家另一条腿给踩断了,有前车之鉴摆在那儿,我可不想重蹈覆辙。”赵凤声没好气道。

“什么态度嘛,本女神给你包扎是你的荣幸,换成别人,哭着喊着求我跟他们说句话呢,摸一下本姑娘的纤纤玉手,指定一个月都不舍得洗澡。你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三妮撅起小嘴气鼓鼓道。

赵凤声专心致志撕扯掉伤口旁边的死皮,懒得理她。

“喂,姐夫,你真没跟那个长颈鹿有一腿啊?”三妮贼眉鼠眼观察着赵凤声的细微表情,想从里面查看出有没有撒谎时的端倪。

“有你妹个腿!”赵凤声实在让这女唐僧弄得不厌其烦,瞪眼吼道。

“我可是你聪明漂亮活泼动人的小姨子,不要这么凶嘛……”

三妮厚着脸皮嘿嘿笑道:“那个长颈鹿虽然非常讨厌,但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皮肤也挺水灵,绝对是床上的尤物啊。我要是个爷们,怎么也得把她推到试试什么滋味。姐夫,你这定力太牛掰了,回头我得在二姐那表扬表扬你。”

“你敢!”

赵凤声怒目相向,“今天的事你敢跟二姐说一个字,我以后天天带着你老公吃喝嫖赌,让你守活寡!”

“风流娇俏小寡妇?”三妮歪着小脑袋思考片刻,粉红色嘴角悄然勾起,“没事玩个红杏出墙,勾引勾引隔壁老王,小日子似乎也挺不错嘛……”

赵凤声无奈了。

等到钱大宝几人回到宿舍,见到美得冒泡的崔校花躺在表叔床上玩手机,因为三妮比较中性的装扮,还以为是谁家的小鲜肉。等到眼神毒辣的钱大宝发现三妮是女性,而且跟校花排行榜榜首的崔胜男长得一模一样,全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乖乖,表叔到底是哪位神仙下凡?

刚来时带着身材高挑的薛如意,将政法学院的美眉们碾压成渣,后来在绿茵赛场,又遇到师范大学四大měi nu排在头名的商楚楚索要电话hào码,今天倒好,直接把大名鼎鼎的崔胜男拐到了床上。这让三位单身狗深受打击,怨声载道怒斥着天道不公。

钱大宝将赵凤声拉到一边,偷偷摸摸问道:“表叔,给你跪了,你从哪把崔校花给骗到手滴?不会是把她绑来的吧?你长得分明还没我帅呢,这尼玛不科学啊!”

赵凤声撇了撇大盘子脸,玩味笑道:“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泡妞三十六式,厉害不?”

“真的假的?”钱大宝一脸质疑道,不过为了以后美好的性福生活着想,咬了咬牙,“要不……我把学费给你补齐,你把高配版的泡妞三十六式完整教给我?”

“行啊,十万。”赵凤声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握草!当初可是只要一万块,现在居然要十万,能不能别这么黑!”钱大宝瞠目结舌道。

“京城的房价以前才2000yi ping方,你如果现在还出这个数试试,信不信地产商能把你绑进精神病院?”赵凤声白了他一眼。

“那也不能翻十倍啊……”

钱大宝搂住表叔胳膊,可怜巴巴说道:“您老就行行好,把秘籍传授给我吧。我这次出国,可全都是跟外国大汉抢食吃,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啊,你教我几招,等我把大洋马拿下,也算是扬我国威啊。表叔,你要知道,你的几句金玉良言,很有可能改变我一辈子的情感路线,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凤声摇了摇头,叹道:“大洋马?你还是省省吧……”

钱大宝满头雾水道:“为啥?”

赵凤声先是从阳台拿下来空酒瓶,掏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钢笔,然后把钢笔在啤酒瓶子里晃荡几下,递给小胖子一个怜悯式眼神。

钱大宝捂住脑门欲哭无泪。

赵凤声笑道:“逗你玩的,这是我小姨子,小名叫三妮,大名叫……”

“我知道!经贸大学的首席校花崔胜男!”钱大宝听到俩人原来是姐夫和小姨子关系,忽然横生出一股邪念,两眼放光道:“表叔,不,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夫!”

赵凤声明白他打得什么鬼主意,瞄了一眼三妮,洁白如羊脂白玉的小脚丫晃得人心神恍惚,轻叹道:“小胖子,话不要说得太早,我是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事,早就听说崔校花脾气火爆,喜欢对男生拳打脚踢。我这人不但皮糙肉厚,而且还比较喜欢有暴力倾向的女生,没人揍我,全身痒痒的睡不着觉,我们俩走到一起简直是绝配啊!”

钱大宝笑呵呵道:“姐夫,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咱去我老爹那间西餐店,随便点!”

赵凤声骂了一句贱骨头。

三妮本来一声不吭躺在床上玩着手机,突然跳起来喊道:“哎呦喂,竟然有人跑到我们学校闹事,姐夫,陪我去踩人!”

第四百零四章 跆拳道黑段

三妮这位小魔女最喜欢多管闲事,这或许跟她超乎寻常的身体素质有关,用赵凤声的话就是吃饱了撑的。平时看见路见不平,富有正义感的三丫头往往会拔刀相助。

有次赵凤声跟她一起坐公交车,瞅到一位年轻人不给老人让座,三妮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启了大招模式,噼里啪啦把那位年轻人骂的躺在那犯起了羊癫疯,简直堪称见义勇为的女中豪杰。所以这次三妮提出要踩人,估计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旁边站着司职几十年的专业打手,更加助长了她的跋扈气焰。

薛如意的事情还没落下帷幕,赵凤声可不敢违逆她的意愿,叫上门口两位围观半天的吃瓜群众,准备去给三妮出口气,顺便拍拍小姨子娇俏圆润的马屁。

小胖子为了跟大校花套近乎,提出要出膀子力气。赵凤声心想着有免费司机也不错,于是一行人坐上了奥德赛,目的地直指三妮的母校经贸大学。

钱大宝开始还想跟三妮坐到一起,但屁股还没坐稳,就被赵凤声丢到后座,只好跟大刚挨着。钱大宝刚想叱责老司机做人太不厚道,旁边对他觊觎已久的大刚伸出禄山之爪,搭在布满肥肉的大腿上,“小帅哥,最近又嫩了不少啊。”

钱大宝望着狰狞猥琐的面孔,小心肝顿时一抽,苦着脸笑道:“刚哥,你又说笑了,我这叫肥,不叫嫩……”

“我就待见你这种一身肥膘的小胖子,手感好,还耐玩。晚上有没有事?咱俩一起享受烛光晚宴?”大刚舔着厚嘴唇笑道,一幅能让良家妇女失声尖叫的下流模样。

“刚哥,我晚上要陪老爹吃饭……”钱大宝心惊胆战,婉拒了他的盛情之邀。

“那明天呢?”大刚不厌其烦追问道。

“明天我姐回国,要陪她逛街购物看电影……”钱大宝想尽一切办法推诿。

“那太可惜了,你都快要出国了,咱们哥俩还没好好唠唠嗑,缘分这玩意说没就没啊。要不你找个时间,哥随时有空。”大刚眨了眨眼皮,抛出一个自认为千娇百媚的飞眼。

钱大宝攥紧衣角,连连干笑,肚子里却大骂表叔结交的朋友都是啥他娘货色啊……

赵凤声猛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老三,你身上的香水味可真够冲的,喷了有大半瓶吧?”

“屁的大半瓶!二姐最近为你要死要活,我都不好意思找她伸手要钱了,香水买不起,护肤品也买不起,都是找同学借的。姐夫,这笔账我可得算到你头上,你得赔偿我最近一段的青春损失,要不然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姨子就要变成黄脸婆了。”三妮撅着小嘴愠怒说道。

赵凤声心说你这秀色可餐的模样说十八都有人信,还黄脸婆?但这话也就在肚子里嘀咕嘀咕,怕喜怒无常的三妮旧账重提。为了将她的注意力转移,赵凤声笑道:“行,姐夫给你买,把你打扮的光彩照人,好让你找个高富帅男朋友。”

“那个……低富胖行不行?”后面的钱大宝探出脑袋,大柿饼子脸充满希望问道。

“别废话,没你的事!”赵凤声急忙将他脑袋摁回去,怕这色胆包天的家伙平白无故挨上一顿臭骂。

“高富帅?没劲。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口味,那些油光粉面的小鲜肉引不起我的兴趣,我比较看中男人内涵,身上带点牛叉哄哄的霸气最好。比如像姐夫你这样的,在外面能干,在家里也能干,在床上还能干。姐夫,要不然你考虑考虑,把我和二姐一起收入后宫?坐拥双美,其乐无穷啊。”三妮笑盈盈道,本色不减,依旧是说话肆无忌惮的野丫头风格。

“滚蛋,没个正行。”赵凤声伸出手指,朝光洁的小脑瓜弹了一下。

“你打我干嘛,我是说真的。”三妮捂住脑袋一脸委屈,然后跑到赵凤声耳边,悄悄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揍过呢,你那一巴掌拍的我屁股快疼死了,但是带着又酥又麻的kuài gǎn,简直快拍出了gāo cháo。姐夫,我是不是跟后面小胖子一样有受虐倾向啊?以后找不到力气这么大的男人,那可怎么办?”

“如果你喜欢挨打,傻小子倒是跟你挺般配,他那一巴掌下去,能把你魂儿都拍飞了。”赵凤声赏了野丫头一记凌厉眼神。

“我才不跟他处呢,又傻又笨,一点情趣都没有。而且他赚不了钱,养不起我,虽说以后我肯定不会在家吃闲饭,但一个男人总得有点事业吧?带出去那多丢人现眼。”三妮小脑袋晃的像是拨浪鼓。

三妮的话像一根锋利的针,狠狠刺进了赵凤声内心深处,扎透了骨气,刺破了尊严。

即便三妮的想法符合大众观念,是普通rén dà多数的想法,可赵凤声联想到崔立恒对待他的态度,感觉像是崔家摆在他和二妮之间的一道鸿沟。

事业。

挺广泛的一个词汇。

对于崔家而言,一个男人需要具备什么样的基础才能叫做事业?

身家百万?断然不可能,那在老崔家眼里跟穷小子没什么分别。起码达到能跟崔家平起平坐,才有可能跟崔立恒处在平等位置谈话。

自己,傻小子,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全部资产加在一起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每个月的收入仅靠小卖部勉强维持。虽然现在抱上了钱宗望的大腿,但卖命钱不可能长久,等到钱宗望摆脱眼前的困境,会不会玩出鸟尽弓藏那一套?

赵凤声能认识到现实状况,明白商人无情恒古不变的大道理,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自己算是涉黑人员,放个名声狼藉的家伙在身边,肯定不是钱宗望本意,只不过是面临汹涌河流时,随便找棵木材,做成独木桥,好让钱家涉险渡过难关。

其实不仅是他,甚至陈蛰熊都有可能成为垫脚石。

叱咤商界的钱宗望,能选择恶迹斑斑的大佬杀手在身边败坏名声?

赵凤声想到这里,遍体生寒,望了开车的高大男人一眼。

狡兔死,走狗烹。

你这条疯狗,结局会不会被钱宗望拿来下酒?

“姐夫,你愣什么神呢?不会被我给吓到了吧?”三妮发现赵凤声脸色难看,担心问道。

“没事,你说去你学校踩人,踩的是谁?难道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赵凤声揉了揉脸颊,驱赶走那一抹恍惚,瞬间变成笑容烂漫的和蔼模样。

“你才是马王爷,本女神应该被称为嫦娥仙子。”三妮对于容貌相当自信,趾高气昂宣告着某人措辞不当。她打开手机,愤愤道:“国外高校来了一个什么搏击技巧交流团,宣扬要和咱们的国术一分高下。有个棒子自称是跆拳道黑带,把我们武术社那帮菜鸟虐的不要不要的,连社长都被人家一招撂倒。姐夫,你不是从小就练武吗?把那帮家伙修理一顿,给我们出出气啊。”

“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替你们出头言不正名不顺。再说那帮孩子都是大学生,我这个老人家上场不是以大欺小?”赵凤声一听是跟大学生玩过家家,立马没了兴致,如果不是怕三妮翻脸,直接指挥陈蛰熊回学校睡觉了。

“屁的学生!那个棒子是大学老师,四十多的标准大叔,比你老多啦!”三妮气鼓鼓道。

“那可真够不要脸的,很符合棒子们的一贯风格。”赵凤声撇嘴道。

“姐夫,你的功夫到底行不行?从视频来看,那家伙很能打啊。前段时间不是有人专揍国术高手吗?把你们这些武夫的脸丢到地上猛踩。尤其是太极,被说成了老年人健身操。哦,对了,李爷爷教给你的就是太极吧?有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啊?”三妮没心没肺笑着问道。

“没动手,下不了定论,要是你怕姐夫给你丢脸,那咱们干脆不蹚浑水。跆拳道杀伤力的确不错,我可没有信心跟人家黑段高手一较高下。”赵凤声似乎是未战先怯,退堂鼓打的咚咚作响。

前面的陈蛰熊听到了两人谈话内容,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充满蔑视,也不知是鄙夷某人缺乏亮剑精神,还是对三妮的言论不屑一顾。

三妮对姐夫的战力值无法做出准确评估,以前虽然他跟痞子们打架无往不利,hào称桃园街头hào打手,但人家可是跆拳道黑带,拿过专业证书的牛叉人物,跟那些普通人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女神,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要不咱们去看场电影互相了解一下?”钱大宝为了抱得美人归,重新探出了大脑袋。

三妮赏了他一个气势如龙的滚字。

“小肥肉,哥陪你去看电影。”大刚挑眉道。

钱大宝看向窗外,装作啥也没听到。

三妮跺了跺脚,咬牙道:“不管了,你打得过也得打,打不过也得打,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我可受不了。姐夫,你要是给我丢人现眼,那我就让你在二姐那吃不了兜着走!”

赵凤声蒙受着不白之冤,躺倒座椅上闭目养神。

想着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假冒伪劣的小姨子?

第四百零五章 国术骗子

赶到经贸大学,赵凤声发现实际情况和三妮描述有些出入。这次从国外来到省城的切磋团体,涵盖了多个国家,并且面对的是社会各界人士,之所以选择来到经贸大学校内举办挑战赛,只是借用大学场地,并不是单单针对大学社团。只不过大学生气血翻涌,见到他们胆敢藐视国粹,武术社的小伙子们按捺不住,跳上去跟对方过招。但是下场很凄惨,连主帅都被人家一招干倒,鼻血长流惨不忍睹,丢人丢出了国际高度。

崔大校花的名气那可不是吹的,等到三妮走出奥德赛,吸引了无数学生党瞩目,男的垂涎三尺,女的羡慕妒忌,寻思着她怎么换了一身假小子装扮,造型另类的她回头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百。

赵凤声对于成为焦点人物还有点不自在,侧着脑袋,看着中性打扮的疯丫头,问道,“老三,你穿这么不伦不类的干啥,弄得大家跟围观ā lā bo狒狒一样,就不能假装温柔,走一走淑女路线?以后也能方便找到婆家。”

“姐夫大叔,你脑袋秀逗了吧?我这身材和脸蛋如果穿上si wà紧身衣,那些小男孩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到了你们学校还能把你逮住?早就被人围起来当成大马猴参观了。”三妮斜着月牙眸子,看姐夫的眼神就跟看二傻子一样。

“你这嘴巴太毒了……”赵凤声摇头叹气道:“以后够呛能嫁的出去。”

“那我就吃你一辈子。”三妮直接靠住了姐夫肩头,顺势挎住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三妮暧昧的举动,导致旁边围观的学生党,齐刷刷将目光从校花挪到她旁边的男人身上,有憎恨,有嫉妒,甚至还有怜悯……看来小魔女的恶名,并不是只在桃园街成为久远的传说。

赵凤声尴尬万分,拿手指蹭了蹭鼻子,急忙拖着三妮离开是非之地。

一行人来到体育馆,前来观战的人群将宽广的场地围得水泄不通。三妮凭借在校园里积攒出的余威,吼出一嗓子,同学们急忙为女魔头让路,兵不血刃杀出一条通道。

赵凤声走到擂台旁边,见到一面横幅,上面写着“太极通背洪拳谭腿,八极五行披挂铁线,kungfu骗子!”

即便赵凤声养气功夫相当不俗,可也被这几句话气的有种想砍人的冲动。

这和当初“东亚病夫”的耻辱牌匾有啥区别?

前一段有位武痞暴揍太极宗师的视频闹得沸沸扬扬,大家把矛头直指传承几千年的国术,普遍认为是唬人的假把式,武术变成了“舞术”。这下倒好,连外国佬都来痛打落水狗,想要撕破蒙尘多年的遮羞布。

赵凤声先是修习《蹲墙功》和《半步崩拳》,再在部队学习搏击格斗技巧,然后李爷爷又传授给他太极,可以说对国术和现代搏击都略有涉及。至于哪门哪派的功夫更好,以他现在半瓶子晃荡的水平,还无法做出评判,但是如果说将国术一棒子打死,那就略显偏颇了。

赵凤声所认识的人里面,傻小子的横练十三太保被李爷爷誉为独步天下,女神姑姑的乌木枪不输世间男儿,还有沐金福的心意liu hé拳威猛霸道,陈蛰熊的腿法刁钻歹毒,随便挑出一人,那都是响当当的角色,断然不是那种只能看不能打的花架子。

国术圈子里跟别的行业一般无二,有的沽名钓誉,有的贪财好色,有的不屑一顾,有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都是人的本性而已,跟行业并无太大关系。有些所谓的拳馆为了招收徒弟,给自己套上无数耀眼光环,什么某某教练获得过省内武术大赛冠军,某某教练在国内取得过好成绩,其实这都是生意手段,并不具有公信力。武术班已经形成了一条利润丰厚的产业链条,跟钢琴班,舞蹈班,游泳班,性质其实差不多,脱离了国术本身宗旨。

古代,国术只有一种作用,那就是杀人。

插眼,掏裆,掰手指头,阴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胜利可以将脸皮丢到脚后跟子,虽然说起来有些寒碜,但国术那会就是一个宗旨,不惜一切代价击杀对手,跟现如今用来敛财的花拳绣腿云泥之别。

别的不提,就单说清末民初时那些宗师巨匠,虎头少保孙禄堂,半步崩拳打天下的郭云深,擂台上打死过俄国大力士的韩慕侠,hào称钢拳无打二的神枪李书文,大隐隐于朝的八卦创始人董海川,哪位不是名震江湖的国术大家?

只可惜国术不被人重视,惨烈的战争又使得无数绝学失传,没有人去狠下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导致传承上千年的国粹渐渐没落。

擂台走上一位身着跆拳道专业服饰的男子,身高臂长,态度傲慢,他冲着四周观众环视一圈,鼻孔向天,说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还有没有人前来挑战?”

跋扈的姿态惹怒了热血澎湃的学生党,可连武术社的老大都被人揍成猪头,谁也不敢贸然充当倒霉沙袋,只能用叫骂声回击,现场顿时沸腾一片。

跆拳道服男子冷哼一声,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朝下的动作,继续喊道:“功夫,太差。”

各种cāo ni dà yé操你妹此起彼伏,问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外加五服外的表亲,但骂归骂,依旧没人敢上去应战。

“姐夫,快上去揍他们呀!赢了我给你加油助威,输了我带你去医院治病,别傻愣着啊!”三妮见到棒子在那耀武扬威,赵凤声又在那怔怔出神,急忙拽着胳膊要他替自己争口气。

“摊上你这么个惹事精当小姨子,估计活不了几年。”赵凤声收回思绪,颇感无奈道。

“表叔,奶奶的,这棒子太气人,上去**!”钱大宝涨红胖脸喊道。

“哥,要不我去?”花脸主动请缨。

现在花脸的功夫恐怕比自己还要强上不少,虽然经常玩刀,但不代表拳脚功夫不堪一击,蹲墙功已经大成,半步崩拳炉火纯青,由他出面教训目中无人的家伙,倒也十拿九稳。

赵凤声刚要答应,旁边突然钻出一道身影,飞快掠上擂台!

第四百零六章 流氓派掌门

赵凤声还以为陈蛰熊搂不住火气,要去打杀棒子的嚣张气焰,等他看到上台的是位清清瘦瘦的小男生,回头冲戴墨镜的大佬杀手笑道:“姓陈的,你可是地地道道的国术传人,这帮大舌头骑到你身上当众打脸,能忍得下去?”

裹挟冷酷帅气于一身的陈蛰熊一脸凝重道:“恐怕没这么简单。”

“哦?”赵凤声听他话里有话,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这帮家伙趁着国术被喊打喊杀的时刻下手,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地点选在年轻人最多的大学校园,恐怕已经不是个人行为,后面也许有智囊团在出谋划策,想要借这股东风将国术碾压到底。”

陈蛰熊朝对方的人员审视一番,停顿片刻,闷声道:“从他们服饰来看,不仅仅是棒子的跆拳道,还有岛国的合气道,玩木刀的好像是居合道高手,那几位肤色黝黑的家伙,下盘沉稳,似乎练的是巴西柔术。这帮人的用意,应该是用武学文化输出的方式,将国人引以为傲的武术取而代之,前一段那位武痞造谣生事,也不排除后面有幕后黑手在推波助澜。”

赵凤声没想到姓陈的考虑的如此长远,摸着胡茬一言不发。

“陈哥,表叔,那咋办啊?不能让这帮家伙无法无天啊,草!敢来咱地盘撒野,去他奶奶个孙儿的,三条腿全给他打折!”钱大宝将两人的对话全部听到,有些小愤青的他恨不得亲自上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关乎到老祖宗的传承问题,我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祭旗。”陈蛰熊虽然戴着蛤蟆墨镜,那双丹凤眸子的杀气也穿过镜片一览无余。

祭旗?

“需要下死手?”赵凤声心中一惊。

“他们敢来咱的地盘撒野,那就得做好躺着回去的准备。”

高大男人全身紧绷,泄露出浓烈杀机,“我陈蛰熊草寇一枚,连枭雄都不敢自夸,但师傅经常跟我说起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事关国术生死攸关之际,是该尽一点绵薄之力了。他老人家经历过日寇入侵,一家十七口被鬼子杀得干干净净,只有他一人苟延残喘熬过了枯骨遍野的岁月,老人家临死前,经常念叨一句话,叫做家国无小事,公私两分明,意思是咱们这种武夫,到了民族危难的时候要放下个人仇恨,得并肩子把入侵者杀得干干净净,才能对得起祖宗交到手里的掌中刀。”

“家国无小事,公私两分明……”

赵凤声不停念叨着慷慨激昂的十个字,重新审视跟他有世仇的家伙。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这要是放到古代,估计又是一位锦马超之类的风流人物。

可惜生未逢时。

比赛,就一定会有规则,这次比武大会并未限定双方必须戴拳套和任何护具,只是拳脚比赛不许携带武器,并且上场时必须签字画押,声明擂台上一切后果必须由本人自行承担,拳脚无眼,生死在天。

跳上擂台的小伙子跑到裁判那里,凭借一腔豪气按好手印,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几声女性特有的尖叫,小伙子顿时感觉自己步入了人生巅峰,意气风发,脸庞激动地泛起潮红色,将几颗青春美丽疙瘩豆映衬的一览无余。小伙子撸起袖子,琢磨着得给国人张涨威风,于是先是扯了几句皮,无非就是问候一下棒子的近亲家属,顺带说些国术天下无双的赞誉,但是跆拳道服男人对于他那一口方言听得云山雾罩,完全搞不懂对方是在夸人还是骂人,大眼瞪小眼,满脸茫然。

“废什么话,**个gou niáng yǎng de啊!”台下观众可没心情听他卖弄口舌,比武又不是说相声,说得天花乱坠有个鸟用,把人干趴下那才叫本事,于是传来此起彼伏咒骂声。

小伙子把心一横,来了一招fèng huáng单展翅,有板有眼,架势看起来极具fēng sāo,引起台下观众连连叫好。可下一招就让rén dà跌眼镜,竟然来了个前滚翻,跑到棒子男人身前,右手弯曲握成爪状,朝着对手裆下狠狠一抓。

猴子偷桃?

尼玛连地痞流氓打架都不屑用出的下三滥招式啊。

这叫国术?

观众们也不知该骂娘还是叫好。

棒子男人虽然对阵经验丰富,可也没见过上来就直奔命根子的打法,捂住二弟急忙后撤,生怕一不小心变成新世纪最后一名太监,嘴里嚷道什么呢总系并咿呀,听起来就不像是好话。

小伙子占据上风,得势不饶人,接着来了一记前滚翻,这回倒没用出猴子偷桃之类的下作伎俩,而是双手朝着xiong bu作为攻击点,用力一抓!

“卧槽!这家伙是流氓派的掌门吧?不是偷桃就是zhuā xiong,这是跟你师娘学的?”观众们的想法就要多一些,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你老是抓mimi掏老二那算怎么回事?赢了也不光彩啊。

棒子男人哪见过这么“博大精深”的招式,吓了一大跳,本来有机会一击制敌,想了想还是贞操比较重要,哪怕最后赢了比赛,回去也得被同伴耻笑,干脆捂住xiong bu再度后撤。小伙子嘿嘿一笑,右手五指突然少了三根,仅仅留出食指和中指,来了一招刁毒的二龙戏珠,直奔对手双眼!

看来小伙子也不傻,前两招都是明修栈道,这次的二龙戏珠才是暗度陈仓。

棒子男人面对极为歹毒的手法,眼神阴冷,身体呈30度向后弯曲,左腿一勾,小伙子顿时失去了重心控制,紧接着一记凌厉的下劈,狠狠砸在他的小腹!

小伙子肋骨断裂,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裁判急忙上前终止比赛,挥手叫来医护人员前来救治。

有输一场。

观众们鸦雀无声。

陈蛰熊缓缓摘下墨镜,放入胸前口袋,刚想冲上去为国争光,却被赵凤声一把拉住,“你来压阵,这种小鱼小虾,花脸就能摆平。”

听到大哥吩咐,花脸嘴角轻轻一扯,轻飘飘飞上擂台。

第四百零七章 十二路谭腿

“好帅啊!”

“快看,帅哥!”

“啊啊啊,从哪跑来个长腿小鲜肉,是不是咱们学校的?谁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花脸凭借逆天的颜值,成功吸引了美眉们失声尖叫,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也为他较为阴柔的脸庞带来一股悍气。加上常年习武练出的挺拔身姿,比起喜欢撒娇卖萌的小男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少女和shǎo fu都起到通杀效果。

女人对于帅哥的喜好程度不亚于名牌奢侈品,看到帅到一塌糊涂的花脸,将比武的大事直接丢到爪哇国,有帅哥看,谁还对打打杀杀感兴趣?男看金庸,女看琼瑶,身体构造导致了他们关注点不同,爱情和武侠放到一起,女性普遍对前者更为感兴趣。

目睹花脸人气爆棚,赵凤声重新对进军娱乐界勾起想法,把花脸深度包装一下,再找几家行业翘楚进行炒作,指不定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据说小鲜肉明星一年赚个上亿那是轻轻松松,不比蹲在泥里挖槽子强?累死累活,脑袋别到裤腰带上,拼一辈子也不如人家一次代言费赚得多,还挖他娘个蛋啊!

“喂,丑鬼,认不认识混迹娱乐圈里面的家伙?”赵凤声冲旁边认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问道。

“干嘛?难道你知道感恩了,想给哥bāo yǎng一位小明星乐呵乐呵?”大刚眉飞色舞道。

“包你妹。看看花脸在女性里面的人气,啧啧,咱得让他进军演艺界,要不白瞎了这么帅的一张脸。”赵凤声一本正经道。

“拍sān ji piàn的导演算不算演艺圈人士?”大刚不知从哪弄来一根冰棍,嚼的嘎嘣乱响。

“算……吧。”赵凤声对那个圈子两眼yi mǎ黑,仔细想想,也不能否定爱情动作片脱离文娱范畴,吃惊道:“你混的可以啊,还认识这种人物?改天叫过来谈谈,协商协商花脸出道问题。”

“那小子天天去女浴室和女厕所tou pāi,还去洗浴里采集素材,专门放到网上售卖。前一段东窗事发,据说被警察抓了,在hào子里蹲着呢,腿也被打断,你要是想见他,咱得登门求教,我托关系帮你引荐一下。”大刚嬉皮笑脸说道。

“滚你大爷!”赵凤声恶狠狠竖起中指。

擂台的花脸已经签字画押完毕,稍微活动筋骨,双腿弯曲,左手为虚,探与身前,右手为实,收于小腹,摆出了半步崩拳的起手式,潇洒写意的动作又引来女性同胞大肆尖叫。

花脸如此谨慎对待,是因为看到了刚才棒子男人出手不俗。

那位满脸痘印的小伙子,也算是练了几年功夫的真把式,形意拳虽然差强人意,但能够看出有功底在身。可用完程咬金三板斧,就让人一脚干挺,不得不说棒子的跆拳道黑段确实有几把刷子,速度,敏捷,预判,反应,都超出常人一大截,怪不得敢打出大放厥词的横幅,并且杀退豪强一路所向披靡,有这三分三才敢上这梁山。

花脸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采取稳扎稳打战术。这次对阵,不仅仅是他个人荣誉,还关乎到国术和李爷爷的面子,必须要慎之又慎。

棒子男人见到长得祸国殃民的小鲜肉还敢上台应战,瞬间一愣,表情充满不屑,勾了勾手指,示意让他先发起进攻。

花脸沉默一秒,双脚猛踏,然后消瘦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直接“崩”出,观众只觉得两眼一花,花样美男如同鬼魅一闪,来到棒子男人一米左右范围。

哇!

台下爆发出一阵惊讶。

半步崩拳,注重的就是一个“崩”字,常年打熬身体,就是锻炼瞬间爆发力。对敌时,双脚的力量尤为重要,可退可进,可攻可守。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作为踏入内家拳门槛的高手陈蛰熊来说,花脸的惊艳一击,带来的讶异远比普通人要深刻得多。

外家拳,发力情况普遍是由肌肉紧张产生出爆发性效果,这种发力方式,弊端极其明显,导致肌肉紧张无法发出人体的极致力量,俗话说就是有劲使不出来。而内家拳,放弃了肌肉紧张,代之以在肌肉松弛状态下,周身整体的压缩旋转,产生下行脚蹬地的能量,由此身体获得地面给与的上行上下贯通之力就异常巨大,两者的区别不言而喻。

所以花脸仅仅用出一记弓步冲拳,陈蛰熊就明白这位年轻人已经半只脚迈入内家拳门槛。

对于花脸爆发力感悟最深的,还是首当其冲的棒子男人,他完全没想到看着人畜无害的小白脸速度竟然如此夸张。面对直奔胸口的一拳,棒子男人仅从将头发吹乱的拳风,就能感受其犀利猛烈,慌忙退后几步,方便拉开距离,接着前脚掌发力,用出了一招相当花哨的腾空侧踢,想要干净漂亮拿下这局。

花脸不退反进,身体高高飞起,极速旋转,电光火石鞭挞出一脚,用出跟对方如出一辙的招式,左腿虚晃一枪,右腿凌空侧踢。

等到棒子男人自豪的脚法距离花脸只有一寸距离,小腹忽然像是遭受到体格巨大的野兽冲击,狂喷一口老血,身体不由自主倒飞出去。

秒败!

并且是用对手最引以为傲的腿法将敌人击败!

花脸右手一挥,轻描淡写将几滴血珠拦在袖口上。桃花眸子搭配完美无双的脸庞,站在那里,潇洒的如同长坂坡七进七出的银袍神将。

“酷毙了!”

“帅哥!我要给你生猴子!”

台下的女生按捺不住心中狂喜,连喊带叫表达爱意。

“你作弊!你……你用的不是功夫,是我们的跆拳道!”棒子男人瘫倒在地上,嘴角沾满血渍,大声kàng yi小白脸违背了这次比赛宗旨。

“傻diǎo……”

花脸嘴角轻扯。他不喜欢骂人,但不代表他不会骂人,混迹市井的痞子哪个不会说几句脏话?他自信满满道:“这是十二路谭腿的一招,叫做鸳鸯巧连环,如果不信,可以去找专家咨询一下。”

棒子男人面如死灰。

第四百零八章 拔刀

谭腿,种类分为临溪谭腿,精武谭腿,少林谭腿,教门谭腿等,武术里一直有“南拳北腿“之称,这里的南拳指的就是洪拳,而“北腿”就是谭腿。

潭腿套路朴实工整,左右对称,气势连贯,在攻防技击方面,较强地突出了北方拳派的特点,腿法多变,回环转折进退顺畅。虽然谭腿遵循“起腿不过膝”原则,但李玄尘教导徒弟不拘泥一格,将多种腿法揉合到一起,根据花脸腿劲刚猛灵活的特点,在原有的基础上,为他量身打造出新式腿法,也算是另辟蹊径因材施教。

李玄尘高居武林探花位多年,不单单是国术造诣深厚无比,还有对其理解和变化,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宗师巨匠,往往都是具有继往开来的玄妙手段,将传承多年的招式练到炉火纯青,不难,难的是创新和改良。

李玄尘将几十年心血倾注于国学和国术,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仅用闲暇空闲,造就出花脸和赵凤声这样出类拔萃的弟子,也算是对老人家的本事一叶知秋。只可惜俩人一个是常年流浪在外的徒弟,一个是记名弟子,接触国术太晚,满打满算都没教过一年,根本没功夫悉心diào jiào,否则的话,哪能轮到楚巨蛮和沐金福之流兴风作浪。

金臂状元吴少侯打造出来一位名震天下的张烈虎,李玄尘也有信心磨炼出一位不逊色于老对手的青年才俊。

只不过老爷子当年收的那位天纵之才早早夭折,肝肠寸断后心灰意冷,不想去耗尽心血培养传人,赵凤声和花脸,也是李玄尘看在邻居面子上稍加点拨,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徒弟。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尖叫,不管男人和女人,都在为击败棒子的年轻人叫好。他们或许为国术的实战型喷的不可开交,但涉及到外国佬看不起自家东西,那就没啥好争执的了,直接先用吐沫把对方淹死。俺们自家的事,怎么掐,怎么打,那叫关起门来自行解决,如何敲打都不过分,但涉及到外人来踩上一脚,对不起,俺们不吵了,一个搂腰,一个抱腿,先并肩子把你揍个满面桃花开。

花脸掸了掸裤脚灰尘,正准备谢幕下台,没想到对方阵营中走出一位三十上下的中年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国语说道:“等等,你会玩刀吗?”

花脸回头,发现说话的男人身型矮小,五官较为扁平,不像是国人显著轮廓,身上蕴含着一种和煦气度。当花脸看到男人腰间的武士刀,瞬间明白了来人身份,桃花眸子眯成一条狭小缝隙,透着咄咄逼人的杀气,“鬼子?”

“呵呵,年轻人,现在是新世纪了,不要叫这种富含侮辱性的称呼,你可以叫我东瀛人。”腰间佩戴武士刀的男子如沐春风笑道,看不出肚子里的喜怒哀乐。

“你们当初喊我们东亚病夫和豚尾奴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客气过。”花脸右手摸向腰间,久未出鞘的蝶舞蠢蠢欲动。玩刀?每天挥刀几百次的花脸从来没认过怂。

他之所以痛恨东瀛人,是因为曾祖父就惨死于刺刀之下,听爷爷说起过,当年兄弟三人,只有他自己逃过一劫,其余人被鬼子拿ji qiāng几乎灭了满门。即便花脸没有亲身经历过鬼子惨无人道的tu shā,但桃园街的老人经常提及那段血迹斑斑的历史,忘不了,也不敢忘,怕经过岁月的洗礼,忘记了那段惨绝人寰的国仇家恨。他们这代人的童年,是在《闪闪的红星》和《鸡毛信》里渡过,等到看着《熊出没》和《奥特曼》的孩子长大之后,是否还会记得八年抗战和化为枯骨的三千万同胞?

“那都是陈年旧事,王朝更迭起起伏伏,哪能不流血不死人?你们华夏不是hào称礼仪之邦吗?怎么能这么不友好呢?我们武士道精神可以为了国家荣誉不顾一切,对你们来说是灾难,对我们来说未必也是好事,以前的仇恨就不要再提了。”

东瀛男人微笑道:“既然你想为国人报仇,那咱们可以用刀来证明孰对孰错,朋友,要不要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

话音未落,东瀛男人左手提起武士道,拇指一推,右手风驰电掣向外一拔,雪亮刺眼的刀身悄然出鞘,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横卧在手心。

拔刀术。

见到对方出手不俗,花脸瞳孔微微收缩,蝶舞反握,藏于手臂内侧,蓄势待发。

“赶紧让你兄弟下来,他不是这鬼子的对手,挺好的一位后起之秀,犯不着跟刀术大成的家伙死磕,不值得。”陈蛰熊掏出始终插在兜里的双手,紧蹙眉头道。

赵凤声瞧不出端倪,但听到姓陈的如此谨慎,为了花脸的安危着想,还是按照陈蛰熊的意思照办。等他刚要开口,看到花脸冲他微微一笑,笑容中饱含自信和不屈。

赵凤声欲言又止,将翻涌到喉咙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因为他懂得花脸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面对鬼子的挑衅,换作自己,哪怕是被活活砍死,也不会未战先怯吧?

桃园街走出来的爷们,总会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脾气。

而且他相信花脸,那是一种二十多年走过来的盲目信心。

花脸慢慢积攒战意,桃花眸子死死钉在武士刀的刀锋。

东瀛男人嘴角那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换而代之的是瞳孔里寂静的死灰色。

双方一触即发。

“等一下!”

裁判擦着满头大汗跑到两人中间,慌忙说道:“这是格斗擂台,不允许动用武器,你们这是违反了比赛规则,赶紧退场。”

一场不死不休的刀战戛然而止。

东瀛男子将武士刀行云流水插回刀鞘,“看来今天的比试无法进行了,用你们的俗语叫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花脸头也不回走下擂台,只用后脑勺送给对手两个字。

“傻diǎo。”

第四百零九章 女色狼

等花脸走下擂台,才发现最大的危机不是来自那位拔刀术超一流的东瀛男人,而是人群里如饥似渴的女sè láng……

不管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三十岁的shǎo fu,四十岁的shu nu,全部迸发出最大的热情来欢迎扬我国威的民族英雄。只不过热情过于高亢,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无数只涂满猩红丹蔻的纤纤玉手一拥而上,花脸身上的运动装瞬间变成碎布条,小风一吹,凄惨兮兮。可撕破上衣依旧没有满足女人们对于男神的向往,朝里面最后一道防线展开疯狂攻势。

三妮见到有人敢在自己地盘撒野,挥舞着粉拳想把花脸拯救于危难之中,但她显然低估了女同胞追星的威力,还没挤进人堆,就被一位大妈用肥硕的臀部顶出了几米远,躺倒在地,只好用无往不利的骂功来报仇雪恨,可嘹亮的叫骂在嘈杂的环境里基本没打出什么水漂,任三妮把嗓子喊压哑,也没换来大妈的专注力。

赵凤声和大刚发现花脸将汹涌的rén liu往自己这边引,对视一眼,高喊一句风紧扯呼,很没义气地拔腿就跑,瞧那火烧屁股的架势,恨不得爹娘少给了几条腿。

花脸目送俩人逃之夭夭,眼中渐渐浮现绝望神情……

一刻钟以后。

几乎chi luo着上身的花脸终于来到奥德赛旁边,头发凌乱,两只鞋不知所踪,双手死死握住nèi ku和裤子边缘,浑身斑斑点点,花里胡哨,不知道沾染得什么玩意。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刚被一群女流氓凌辱,其实真相也**不离十,只差了最后一道防线没有被突破而已。

宛如叫花子的花脸瞪着两位兄长坐在车上悠然自得抽着烟,又羞又怒,义愤填膺道:“你们还有没有当哥的样儿,大难临头竟然跑的比兔子还快,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惨遭蹂躏!说好的同生共死呢?!”

花脸极少对赵凤声恶语相向,这次破天荒的大声呵斥,实在是觉得这俩家伙太不像话,自己出工又出力,挨着被刀子捅的危险迎战强敌。这俩倒好,平时喊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果在台下一个啃冰棍一个看měi nu,见到大难临头撒丫子就跑,义薄云天?看样子就差将他卖了数票子了。

“花脸,别急嘛,我跟生子是怕抢了你风头,看你左右拥抱不亦乐乎,我们俩也不好意思横刀夺爱啊。哥请客,来吃根冰棍,降降火气。”大刚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雪人,笑的没心没肺。

花脸双目喷火,后槽牙咬的嘎嘎作响。

“花脸哥,我是想去帮你来着,可在wài wéi就被一位大妈单挑ko,摔得我后脑勺都起了个大包。我后来看的清清楚楚,那位大妈出手最狠,专摸你的xiong bu和下三路,还拿香肠嘴往你脖子咬了好几口,花脸哥,咱俩有共同的敌人,应该同仇敌忾啊,你如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要不……咱去打她的闷棍吧?我出麻袋,你来揍。”三妮捂着小脑袋愤愤不平喊道。

花脸慌乱擦拭着脖颈间鲜红唇印。

“花脸,咱兄弟的做派你还不清楚?哪能丢下兄弟不管不顾?我呢,其实是想让你进军娱乐圈,怕你不适应,先领略下众星拱月的滋味。看你心满意足的模样,啧啧,被女人包围的感觉还不错吧?挺爽?”赵凤声幸灾乐祸抽着香烟,又摆出那一幅欠揍的笑容。

“你从哪看出来我这叫心满意足?……”花脸指着自己狼狈不堪夹杂着冷若寒霜的脸庞,冲着素来敬仰的大哥咬牙说道。

“啊哈哈……来,先穿哥的衣服,别着凉了。”赵凤声急忙打个哈哈,脱下外套给他披上。

花脸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眼神哀怨走上奥德赛。

“干得不错。”驾驶室的陈蛰熊打量着出手不俗的年轻人,从以前的不屑一顾变成惊叹赞赏。

他对花脸的战略方针十分欣赏。

跆拳道黑段的实力摆在那里,如果正面硬抗,花脸即便能取得最后胜利,恐怕也要十几招之后才能分出胜负。但是上千双殷切盼望的眼神融成一道催化剂,花脸重任在身,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于是上台前,就将对敌之策制定规划完整。先是用一记大刀阔斧的拳法虚招,让对方仓促后撤,等到棒子发现上当受骗,然后利用他怒火攻心急于求成的心态,在第二会合交锋实施真正的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利用十二路谭腿将对方一举击溃。

虽然交手的时刻只有一瞬间,但充分体验了花脸的智商,预判,经验,等一系列综合实力。陈蛰熊是阵前厮杀多年的老鸟,对于花脸的计策一眼就能看个通透,所以长相漂亮的年轻人在他心里位置直线上升,甚至超过了痞里痞气的赵凤声。

“那还用说?不看看我师傅是哪路神仙,教出来的徒弟当然差不了,等到花脸到你那岁数,打你十个都没问题。”赵凤声听到自己弟弟被某人称赞,翘起二郎腿自卖自夸道。

“按照他的天资,目前成就应该远远不止于此,可见李玄尘徒有虚名占据榜眼位置,也没什么真材实料。我记得你说过,等你兄弟来了要教训我一顿,说的就是他?不是我瞧不起人,你们师兄弟绑在一块都不是我的对手。”陈蛰熊还在为师傅的仇恨耿耿于怀,当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花脸眼神如刀。

“姓陈的,别装逼,装逼遭雷劈。我还有个兄弟在家看门,要是他来了,嘿嘿,一百个你都不够他那双拳头揍得。”赵凤声抬起鼻孔傲然说道。

“我让你们三兄弟一块上。”傲气和傲骨于一身的陈蛰熊冷哼道。

“喂,姓陈的,今天那个东瀛人什么来路?你怎么知道我兄弟干不过他?”赵凤声想起了拔刀术的惊鸿一现,还有那位男人下的战书,放下翘起的大腿,收起了玩世不恭姿态。

“我在表弟那里见过他一次。”

陈蛰熊沉声答道,表情逐渐凝重,“东瀛剑神町井勋的师弟,一个发誓要砍掉张烈虎双手的biàn tài!”

第四百一十章 大龙会

“剑神?是不是还有剑圣呢?他咋不修成仙,和太阳肩并肩呢?”赵凤声抖着二郎腿,一脸鄙夷道。

“不要小瞧了东瀛功夫,他们的合气道和居合道等对敌技巧,还是很具有杀伤力。譬如那位剑神町井勋,拔刀术精准无比,能劈中高速飞行物体,比如bbdàn,网球,棒球等等,如果将目标锁定为体积更大的人,或许很少有人能够逃离他的一刀之威。”陈蛰熊谨慎说道。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赵凤声嗤之以鼻,“当初hào称东瀛第一高手的板垣一雄,想要来咱地盘撒野,结果咋样,还不是被孙禄堂孙老爷子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俗话说拳怕少壮,那会孙老爷子可是花甲高龄,板垣一雄还想打压咱国术里扛旗的人物,结果呢,照样将那孙子秒成渣渣,所以你就别吹嘘鬼子功夫了,都是从咱祖宗手里偷学过去的皮毛,我才不信他们能玩出花儿来。”

赵凤声是晚期国术癌患者,在李爷爷的熏陶下,接触了博大精深的国粹,认为空手道,柔术,泰拳,那些都是不入流的玩意,跟国术相比连提鞋都不配。

国术,国之术,修身之艺也。

赵凤声之所以如此推崇国术,不仅仅是因为国术能够强身健体,更主要富有人文精神。

当初李爷爷给他多次讲述过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传说在秦王殿上,荆轲面对杀气腾腾的千百甲士仍能谈笑自如,镇定自若拿出bi shou,刺出了万古流芳的一剑。而太子丹给荆轲选配的助手秦舞阳,却在一边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吓得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秦舞阳是什么人?燕国著名的勇士,十二岁在街头杀完人后,脸不变色心不跳,成为有口皆碑的高手。

但是一个身怀家国大义,一个只是逞勇斗狠的匹夫,虽然同是身死秦王殿,却导致了两人结局完全不同,少了壮士一去兮不得还的气节意志,也就少了一往无前的决心坚毅,国术,缺少报国杀敌和慷慨赴死的英雄主义,也就再也不能称之为国术,只能叫做健身术或者杀人术。

“今天那人叫做小野弥生,张烈虎说他们的拔刀术很有特色,在没有准备下极难防范,你兄弟被那家伙盯住,以后要多个心眼。”陈蛰熊送给他一句忠告。

“小野弥生和张烈虎交手的结局咋样?”赵凤声皱起眉头,想分析一下对方具体战斗值。如果人家和有着南鱼北虎的绝世天才都能打成平手,那还打个屁啊,趁早回桃园街当起缩头乌龟,有李爷爷和傻小子在,安全性没有问题,估计那家伙讨不了好果子吃。

“张烈虎只让他的刀拔出一半。”陈蛰熊想到压在身上无法反抗的大山,无奈一笑。

“所以那**就想着砍掉张烈虎的双手?捍卫所谓不怕死的武士道精神?”赵凤声好笑道。顺便对张烈虎的战力重新做了一番评估,刀只拔出一半?乖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电光火石的拔刀术,自己和张烈虎动手的话,十有**连衣角都摸不到。

“小野弥生还是草木株式会社的第二顺位接班人,据说有hēi shè hui背景,你们还是小心为妙。”陈蛰熊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他一眼。

“山口组?”赵凤声手指一抖,半截烟掉落,心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这种地痞小流氓,拿什么跟天下闻名的hēi shè hui掰腕子?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东瀛并不是只有山口组,有许许多多的帮派,小野弥生父亲成立的组织,好像是叫大龙会,虽然规模要较小一点,但捏死你还是比捏死蚂蚁要容易得多。”陈蛰熊耐心解释道。

“老子现在就报警……”赵凤声很没骨气地掏出手机。

“报什么警?hēi shè hui在东瀛是合法化,鬼子自己都不管,你凭什么来抓人家?”陈蛰熊相当鄙夷赵凤声小题大做的模样。

“我就说他调戏咱们的钱大宝。”赵凤声望向后座一脸懵逼的小胖子,“小帅胖,这种拯救世界和平的重任,表叔交到你手里了。”

“表叔,你说啥?风太大我没听见,你要去和平路请我大保健?”钱大宝掏了掏耳朵,大柿饼子脸布满诧异神色。

“出国以后别说认识我……”如果不是陈蛰熊在场,赵凤声真想让大刚把他糟蹋一顿。

“小胖子,你敢不听我姐夫的话?信不信我找人把你照片p成luo zhào,发布到你们学校网站上!”猫在最后面的三妮突然露出头,掐着小蛮腰,来替姐夫打抱不平。

“随便p,反正我后天就要出国了,怎么p都没关系。”

钱大宝死猪不怕开水烫,既然发现泡不到大校花,干脆断了念想,拿出一本新东方出的英语书籍埋头苦读。为了能在异国他乡寻找到纯洁而高尚的爱情,小胖子这几天狂补英语和西班牙语,简直比高考学子还勤奋,哪怕上厕所也要看段外国máo piàn助兴。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啥都可以不学,唯独床上用语必须精通,万一有外国金发měi nu瞎了眼,邀请自己约会,听不懂语言那可咋整,shàng chuáng听成了扯淡,岂不是错过一桩天赐良缘?

“老三,你怎么又上来了?不用上课吗?”赵凤声发觉小魔女像个阴魂一样纠缠不散,光想把她从车窗外面丢出去。

“有位大měi nu投怀送抱,我得为二姐充当眼线。”三妮气定神闲道。

“你准备一直跟着我?”一想到身边天天挂着颗定时zhà dàn,赵凤声想死的心都有。

“看心情喽。”三妮拍打着衣服灰尘,哀怨道:“哎!~我被人推了一下,衣服都脏了,没人心疼没人搭理,洗面奶和护肤水也用完了,本xiao jie天生丽质的鲜嫩脸蛋很快就要人老珠黄。还是亲姐姐好啊,知道心疼妹妹,这以后姐姐出嫁了,谁来心疼可怜的小丫头呢?”

“买买买!”赵凤声恍然大悟,原来疯丫头一直赖着不走的原因在这里。

三妮顿时从楚楚可怜变成笑容灿烂。

第四百一十一章 直播

钱大宝正好要去采买生活用品,想法和要狠宰姐夫一刀的三妮不谋而合,陈蛰熊本来不愿让小胖子再抛头露面,但想到这么多高手在旁边保驾护航,就算跟省城头hào凶人楚巨蛮硬拼也不会处于下风,于是开着车,来到了省城rén liu量最高的商场。

赵凤声先是给衣不遮体的弟弟购买一身价值不菲的服饰,进口的休闲装,五千多大洋,原本生的千娇百媚的漂亮男人换好新衣服,立刻帅爆天际,逛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频频抛来暧昧眼神,若不是三妮这个惹祸精充当了吸引仇恨值的盾牌,指不定有多少妹子前来搭讪。

赵凤声对钱没什么概念,典型的有一个花俩,花脸执意要自己算账,却被他抢先刷卡。以前老街四害去撸串喝酒,基本是他来买单,二妮曾经说他大手大脚,以后拿什么娶媳妇,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其实那是小丫头为了自己着想的一点私心。赵凤声当时不以为然,没想到几年后一语成谶,栽到了金钱遥不可及的门槛上。

赵凤声实在没有逛街天赋,将银行卡丢给三妮,把花脸推过去负责拎包,自己跟大刚跑到星巴克享受懒散惬意的下午茶。

选择昂贵的咖啡店歇脚,并不是赵凤声本意,而是大刚那头饥渴难耐的畜生见到星巴克里面měi nu如云,非要执意跟měi nu近距离接触,名其名曰没准一会能负距离接触。赵凤声无奈,掏了七十多块,俩人扎进女人堆里,并排坐着,眼神鬼鬼祟祟,扫着妹子们深不可测的胸沟,很明显就是意欲勾搭无知少女的无良大叔。

“畜生,那帮妹子在干啥?”赵凤声瞧见三四位打扮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举着手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跟小时候遇到跳大神的大娘一个路数,还以为组团在练什么邪教gong fǎ,不由替小姑娘们捏一把汗。

“土鳖了吧?人家那是在直播。”大刚瞪着色眯眯的小眼,朝一位波涛汹涌的34d妹子不断张望。

“直播?啥东东?对着手机叽叽歪歪半天,屏幕都是她自己,有意思?”赵凤声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几十块的咖啡,吧唧吧唧嘴,没感觉出有何特别之处,还没桃园街南头老李卖的豆浆有滋味。

“不懂了吧,人家在聚集粉丝,顺便还能赚钱。”大刚瞧见34d妹子从侧面乍泄的春光,摸着丑脸xié è一笑。

“这玩意还能赚钱?”赵凤声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叨叨半天到底怎么赢利。

“现在有点特长的小伙子小丫头,都会开个直播拉拢人气,别说唱歌跳舞,就连吃饭和拉屎都有人看。你可别小瞧了粉丝的消费能力,打赏个万儿八千都不是啥稀罕事,据说人气最高的主播,一年捞个几千万不成问题。”大刚有钱的时候在直播间混过几天,凭借出手阔绰拿下过几位小网红,算是半个圈内人,对里面的收入也大致了解。

“卧槽!一年几千万?”这个数字使得赵凤声瞠目结舌,声音颤抖道:“那还卖个屁的命啊!直接去对着手机念咒不就行了?”

“念咒也得有人看才行,人家多才多艺,长得好看,你会啥?难道直播拿着刀子砍人?你还别说,估计还真有人好这一口,但是前脚赚到钱,后脚就得蹲大狱。咱都奔三了,还想靠着脸蛋赚钱?省省吧,有那功夫还不如搬几块砖呢。”大刚瞥了一眼兄弟小沧桑的脸颊,晃了晃脑袋,劝他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

“咱俩不行,那还有三妮和花脸呢,这俩一个俊俏一个漂亮,不比旁边那几个丫头出彩?”赵凤声摸着胡茬,郑重其事琢磨着可行性,“他们喜欢看打架,就让花脸揍咱俩呗,实在不行就找点那种长相一看就想吐的小弟,最好全身描龙画凤,一看就是社会不良分子。咱把花脸包装包装,再设计几出流氓猥琐měi nu的戏,最后让花脸一个一个把他们干翻,你说这样有人看不?”

“有吧……不过太假了反而适得其反,不讨好。”大刚也弄不清观众口味,模棱两可答道。

“谁他娘玩假的,直接动真格!老子头一个上去挨揍,不打出几斤血决不罢休,妈的!卖回命也只不过赚个一百来万,挨几次揍就能一年弄个几千万,傻子都知道哪个合算。我打头阵,你长得这么欠抽,第二个,底下那么多小弟呢,挨个来,我就不信捧不红花脸!”

赵凤声一听到几千万的天文数字,眼红的像只三天三夜没睡觉的兔子。

“生子,你脑袋被门挤了吧?还敢玩打架直播?第二天就有警察找上门了。”大刚哼哼道。

“咋着,老子心甘情愿挨揍!”赵凤声咬牙道。虽然明知道此事不可行,还是死鸭子嘴硬,几千万勾的他热血沸腾,不像平日里心若磐石的赵疯子。

“二货,自己做着发财梦吧,那边34d妹子一直偷看我,为了摆脱晚上再和花脸睡,我得主动出击了。”大刚一口将咖啡喝完,兜了兜快要掉到腚沟的裤裆,大摇大摆走向搔首弄姿的女人。

赵凤声手指敲打着桌面,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完全是看见了别人赚大钱,导致心里不平衡。这一段天天受到法律熏陶,很多条条框框更加清晰明了,哪些事能干,哪些事不能干,心里跟明镜一样。但是金钱能够让人丧失理智,也能够让人丧心病狂,几千万天大的you huo摆在眼前,会不会越过法律那条泾渭分明的线?相信很多人都会选择疯狂地跨过那道红线。

不到一分钟,大刚垂头丧气坐回了原位,看样子是以失败告终。

赵凤声诧异道:“你不是hào称在花丛手到擒来的情圣老司机吗?咋着,这么快就翻车了?”

大刚摸着干瘪的裤兜,愤愤道:“现在的妹子太直接了,张口就说bāo yè两千,他奶奶的,说好的爱情呢?也不知道含蓄一点,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咋收场。”

赵凤声幸灾乐祸道:“你那套现在不流行了。”

大刚撇嘴道:“你行?有本事你去泡个妹子回来!”

赵凤声大言不惭道:“如果不是三妮在,我连你那份都能捎来。”

大刚狠狠呸了一口。

正当兄弟俩互相讥讽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一句魅惑的女声,“这里有人吗?”

第四百一十二章 贫和贪

闻到空气中弥漫着ci ji荷尔蒙急速分泌的香风,赵凤声诧异扭头。

女人,白,很白,非常白,白到让人容易忽略她的长相和身材,大致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可偏偏自带一种成shu nu强人的霸道气场,这或许跟她的穿着打扮有关,蛤蟆墨镜,尽显干练的皮衣,将身材勾勒凹凸有致的一步裙,黑色si wà和白皙大腿形成强烈反差,全身上下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攻击性。

赵凤声见过的漂亮女人数不胜数,五秒钟,从开始时的惊艳逐渐变为心如止水,他面对女人的提问,指了指旁边空闲座椅,“没人,坐吧。”

白皙女人很平淡说了句谢谢,能听出其中的疏远意味,摘掉墨镜,将手中的咖啡放到桌上,从没有logo的硕大手提袋中掏出水果笔记本电脑,盯着上面的曲折线路陷入沉思。

当她摘掉墨镜的一瞬间,赵凤声又小小震撼了一把,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混迹花丛多年的老司机能分辨出是这份妖娆绝对是原装而非改良,天生的美人胚子。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生子,这娘们长得可真白,极品啊!老话说一白遮百丑,在理,但我再补上一句,一白有千娇,凡是长得白的女人,大部分皮肤也嫩,手感贼拉拉带劲!可惜咱这破地方水土不行,养不出青葱水嫩的闺女,女人们喝西北风喝惯了,性子烈,皮肤差,你让她们陪老公干架和砍人还行,玩点温柔如水那就差强人意。看皮肤的鲜嫩程度,我估计这娘们是南方人,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生子,敢不敢跟哥再赌一把?”大刚小声嘀咕道。

别看这畜生长相能止小儿夜啼,可满肚子花花肠子偏偏带点文青心,时不时蹦出一句唐诗宋词来卖弄fēng sāo,否则也不会被人冠以“桃园街大湿人”绰hào。只不过他那几首诗词大多数跟赞měi nu人容貌有关,换成田园诗和边塞诗,他才懒得记住,恐怕这也是他泡妞无往不利的一种特殊技巧。

女人往往喜欢充满浪漫色彩的纯爷们,有文化的流氓极其符合这一显著特征,所以导致大刚虽然面目可憎,但歪曲不了人家区区都有丈母娘的事实。

“赌啥?你兜里比脸还干净,输了拿什么赔?”赵凤声对自己兄弟德行最为了解,如果刚才兜里够两千块,他也不会灰溜溜跑回来,早就拉着dà bo妹子开房去了,还用得着满嘴世风日下的假仁义道德?

“靠!看不起哥哥是不是?等回到武云,让你见识见识啥叫刷脸!”大刚歪着大嘴不屑道。

“刷脸?去哪刷?你那脸像是拿屁崩过一样,顶多去老佛的洗脚房来次霸王桑拿。”赵凤声慢悠悠浓缩咖啡,苦涩的味道致使他五官微微皱起。

“扯淡!哥现在去魅力国汇都不用掏钱!”大刚趾高气昂道。

“唱完歌以后挨顿揍?”赵凤声调侃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谁是魅力国汇老板?”大刚眨着小眼,神秘兮兮道。

“谁?难不成是你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赵凤声对以前魅力国汇的股东倒是略知一二,据说有公职人员在里面占了大头,随着那位公安局副局长倒台,再加上国家反腐力度强硬,涉水官员急着明哲保身,哪还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柳玉芳。”大刚一字一顿道,没有再故弄玄虚,直接捅破了窗户纸。

“她?!”赵凤声想到唐宏图风姿绰约的老情人,愣了片刻,讶异道:“她不是带着儿子跑到外地了吗?当初还亲口说过永远不会踏足武云,怎么又回到魅力国汇了?你没搞错吧?”

“千真万确。”大刚唏嘘道:“现在柳经理不再是吴下阿蒙了,一口气把魅力国汇全部盘下了,据说投了三千万,独资经营,哎,那娘们也不知道从哪搞到那么多钱,难道又傍上了一位冤大头?”

赵凤声慢慢摩挲着咖啡杯,陷入沉思。

唐氏父子前后脚赶赴阎王殿,导致以他俩为首的唐氏集团也崩塌溃散,即便唐宏图死了快有小半年,但几十年打下的根基不可小觑,未必没有忠心耿耿的属下追随。二哥唯一的血脉在柳玉芳手里,那位八面玲珑的女人完全可以效仿太后老佛爷垂帘听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唐宏图残余势力慢慢收拢,好为自己和宝贝儿子谋一份大好前程。

即便柳玉芳痛哭流涕保证要带儿子远走高飞,但唐耀辉锒铛入狱,柳玉芳极有可能想趁火打劫。

在夜场跟不同男人zhou xuán了多年的狐狸精,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手段。

想到这里,赵凤声拿食指在桌面写下了一个“贫”字,接着又写下了一个“贪”字,忽然发现两字竟然十分相似,心想着老祖宗是不是早早就告诫世人,贫穷往往伴随着贪婪,两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天堂地狱只是一笔之间。

“生子,咱俩换个位置,旁边的大白妞看起来不像普通货色,没准让哥拿下了。”大刚挤眉弄眼小声说道。

赵凤声让座时瞥了一眼大白妞的电脑屏幕,发现全是英文界面,而且是艰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最醒目的就是道琼斯工业指数。赵凤声对于经济是门外汉,但依稀在新闻里听过拗口的术语,在两人身影交错的时候,赵凤声善意提醒道:“你今天印堂发黑,小心着点。这妞看着有点邪乎,能不招惹尽量别招惹。”

“不就是个小嫩妞嘛!有啥搞不定的!”大刚自信满满道。

“我敢打赌,你今晚还得靠双手解决生理问题。”赵凤声笑的那叫一个下流。

第四百一十三章 特里芬难题

大刚朝掌心抹了些水渍,往小寸头蹭了蹭,左手拖住腮帮子,摆出一个自认为帅哭小妹妹的笑容,“měi nu,一个人吗?哥请你喝杯咖啡。”

白皙女人盯着电脑屏幕岿然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刚浪迹花丛多年,遇到过无数外表冷艳但内心狂热的女人,用他的话就是床骚型,不到床上,绝对不会露出那份比爷们还粗暴的狂野。大刚对于这样的女人至少拿下过一个加强连,经验无比丰富,不为所动,继续厚着脸皮笑道:“小妹妹,你是南方人吧?瞧你这水灵劲儿,咱这地可养不出如此漂亮的大美人,啧啧,皓腕凝霜雪也道不尽你风情之万一,美,太美了!”

大刚泡妞的路数千变万化,根据客户差异制定出不同方案。这位女人服饰和气质鹤立鸡群,显然不是bāo yè2000那种货色,估计不是富家千金就是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但哪一种都充满挑战,不是轻易能得手。所以大刚用起了捧杀战术,先是捧,拍几记舒坦的马屁,再将肚子里仅有的那点干货拿出来显摆显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被一位“学识渊博”的男人当面称赞,想必好感会大幅度提升,心情好,搭起讪也就顺理成章。至于杀,那就是tuo guāng衣服再要讨论的事情。

白皙女人终于侧过脸庞,半弯的杏眼望向横肉遍布的丑脸,“我还以为你是要来收保护费,看不出来还是位文化人。”

大刚摸着扎手的头发,哈哈大笑道:“哥的优点太多了,你要是深入了解一下,估计会爱上哥哥。”

“深入”两个尾音咬字极重,搭配他挨千刀的长相,极度猥琐。

“你是想泡我吗?”白皙女人嘴角微翘道。

“当然,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一亲芳泽?我要是没那想法,根本连男人都算不上。”大刚听到她口头松动,急忙顺杆往上爬。

“既然你博学多才,那好,只要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特里芬难题,我可以答应晚餐和你一起约会。”白皙女人微笑道。

“哈哈!这个问题可难不住我。”

大刚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大厅,充满豪情壮志道:“哥哥我常年看nba,最喜欢洛杉矶快船队,格里芬绰hào白魔兽,身高2米08,难题嘛,就是个头偏低,臂展偏短,容易被大个子防死,左手不够灵活,投篮命中率过低。měi nu,咋样,哥哥我回答的够全面吧?”

白皙女人勾了勾嘴角,笑容玩味。

“傻diǎo,人家说的是特里芬,不是格里芬……”赵凤声猛地捅向满嘴胡咧咧家伙的背部,不介意拿花脸的口头禅放到傻家伙头上,顺便拿出手机,躲避着周围人群异样目光。

“名字差不多嘛,他俩是兄弟?”大刚转过身疑惑问道。

赵凤声干脆捂住了脸,装作跟着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似乎是没有机会一起共进晚餐了,很抱歉。”白皙女人礼貌回应道,重新将视线移至电脑屏幕。

“别啊!~”

大刚哪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仍旧不依不饶道:“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咱们两人既然能在茫茫人海中坐在一起,那就是缘分啊!你想想,全世界几十亿人,此时此刻就咱俩的位置最近,说不定前世就是白头到老的两口子,这辈子月老不忍心咱们擦肩而过,才拿红线重新系上了姻缘。这可是老天爷的意思,不能白白错过,měi nu,赏个脸,晚上一起喝点小酒,唱会小歌,加深一下彼此了解,怎么样?”

老街四害其中的三位男人,脸皮厚度不相伯仲,说起肉麻的话来,心率几乎和平时一致。这不仅仅是天赋,还要依靠后天勤奋刻苦的xiu liàn。大刚在这方面何止是奋发图强,简直可以用头悬梁锥刺股来形容,哪天不在外面对着小美眉说个十次八次?几乎比自己银行密码背的还熟,一点磕绊都不用打。

赵凤声听着成千上万遍的套词,心底又狠狠地鄙夷了这畜生一次。

“坐得近就是缘分?”白皙女人好笑道。

“缘分,天大的缘分,没准上辈子就是两口子。”大刚指着天花板一本正经答道,顺势在对方巍峨挺拔的山峰溜了一圈。

“那这么说,澡堂子里的搓澡师傅,每天跟那么多人近距离接触,跟他们都是前世的夫妻喽?”白皙女人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吹弹可破的脖颈间稍稍粗了一圈,很明显在憋着笑意。

额……

娘的!

套路不对啊!

以前可没遇到过这么扎手的货色。

大刚郁闷地挠着头皮,竟然找不到再度进攻路线。

就在这时,三妮走进咖啡厅,手指晃着coach包包,走路时足尖着地,一蹦一跳,显然是购物让她大爽了一把,心满意足凯旋而归。

后面的花脸则一脸苦闷,双手各自拎着十来个袋子,看表情,挺像是新婚第一天被丈夫暴打的小媳妇,委屈中夹杂着恼怒。

三妮夺过赵凤声咖啡杯,一口喝干,砸吧着粉嘟嘟的小嘴,“姐夫,看你挺可怜,给你省点娶媳妇的钱。提前声明,我可没狠宰你啊,都是国产货,才花了6000多,要是换成我姐,没个五万块别想让本xiao jie出商场大门!”

本着破财送瘟神想法的赵凤声赔笑道:“使劲花!高兴就好!”

三妮瞧见大刚和白皙女人之间若隐若现的猫腻,跑到他身前,勾起大刚脖子,“刚哥,又泡妞呢?”

大刚即便心情十分不爽,可他哪敢跟小魔女甩脸子,那不是找不自在?搓着大手,堆起谄笑道:“没泡上,失手了。”

“怂!”

三妮翻起白眼,摆摆手让大刚让座,撸起袖口蓄势待发,“一边凉快去,看本xiao jie怎么泡妞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财神爷面前亮元宝

三妮想帮大刚泡妞,完全是因为嫌他丢了桃园街脸面,况且这位女人气度从容,白的水嫩出奇,最可气的是个头比她高了不少,这让崔家小魔女小小自尊心感到强烈的挫败感,暗自不爽。

“哎呦喂,西门吹雪遇到东方不败了?亏你还自称桃园街大**,脸都被你掉地上了。我看看这位měi nu到底是哪路神仙,连花丛高手都搞不定。”

三妮仔细打量着白皙女人,多年关注奢侈品,导致她的眼光要比品牌盲人赵凤声强出不少,察觉到女人身上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服饰,从轻佻的眼神逐渐转为凝重,最后用鼻子使劲在人家周围闻了一圈,皱起额头叹道:“你喷的是什么香水,挺好闻啊,好像是dior毒药系列?”

“diva。”白皙女人平淡道。

三妮没听说过排名世界前十的小众香水,装模作样哦了一声,掠过尴尬环节,手扶着桌子,脚尖着地,摆起酷帅姿势,“měi nu,为什么对我哥不感兴趣?我觉得他挺有男人味啊,要不你们尝试多沟通沟通,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要错过了良辰美景嘛。”

“这种东西讲究你情我愿,你也是女人,应该深有体会。”白皙女人不卑不亢道。

“实不相瞒,其实我哥是个土豪,别看他外表长得跟美洲黑熊一样,但是脾气很好呦,出手也大方,跟着他绝对吃香喝辣的,没准还能开豪车住洋房。”三妮挤眉弄眼道,抛出香气四溢的馅饼,一幅不把人家拉入火坑誓不罢休的架势。

“你这是拿钱在砸我?”白皙女人撩动秀发,露出了秀色可餐的修长脖颈。

“算是吧,怎么样?有木有心动?”三妮坏笑道。

“说说他的身家,如果能够超出我所预计的期待值,或许可以谈一谈。”白皙女人微笑道。

“我哥可是拆二代,身家……上千万呢!”三妮不敢吹得太狠,怕被人家一眼识破。自己这帮人的座驾只是奥德赛,平民车,再说大刚因为塌锅,兜里揣着国产老人机,怎么都不像是亿万富翁配置。如果花脸将他那辆途锐开过来,倒是能装一次大尾巴狼。

“千万级……土豪?”白皙女人略微张开的朱唇,表示她相当吃惊。

大刚为了能够一亲佳人芳泽,厚着脸皮频频点头。

“哈哈,那当然,怎么样měi nu,心动不如行动,一起去吃饭唱k吧。”三妮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严重拜金倾向,抖着大腿,洋洋自得道。

“抱歉,好像还没达到我的要求。”白皙女人合住电脑,顺势塞进包包,打算远离这一帮神经有问题的男男女女。

“你的要求还真高啊。别急,等一下,我再给你介绍一位大款。”三妮这时想起了圆滚滚的钱大宝,听姐夫说,那小胖子可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老爹在省城富豪圈都能排的上hào,把他搬出来狐假虎威一下,绝对能够将眼前的拜金女吃的死死的。

想曹操,曹操到。

钱大宝晃着肥胖身躯走进咖啡厅,手里拿着一兜价格亲民的生活用品,一身锐利气焰的陈蛰熊像是影子一样紧紧相随。

三妮两眼一亮,一路小颠跑到钱大宝身边,拽住他胳膊一通猛飙,堵住了白皙女人去路,“měi nu,这位小胖子别看其貌不扬,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土财主,要不要认识一下?”

白皙女人转身,见到钱大宝后愣了片刻,眼神忽然闪过一丝蛮横杀气,似笑非笑道:“好啊。”

这时的钱大宝,就像大保健时被巡查民警捉奸在床,弓着腰,脚步频频后撤,哆哆嗦嗦喊了一声姐。

姐?

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赵凤声,突然将喝到嘴里的咖啡喷出个天女散花。

泡妞泡到钱家大xiao jie头上了?

还拿钱砸人家?

这不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财神爷面前亮元宝?

三妮望向始作俑者大刚,有种想把他挠死的冲动。

“姐……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到家了?打个电话给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钱大宝察觉到姐姐神色不善,急忙堆起谄媚笑容讨好说道。

由于钱大宝母亲去世较早,父亲又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家庭,致使整个钱家上上下下,内政大权早早落入了钱家大xiao jie钱天瑜手里,在她未成年时就已肩挑重担,为钱家稳定后方做出了卓越贡献。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钱大宝没有体验过多少母爱,几乎是年长四岁的姐姐一手将他带大,小时候钱大宝顽劣不堪,钱天瑜也是位脾气火爆的北方大妞,遇到弟弟捅了篓子,经常揪着耳朵呵斥一番。人体在收到过多次ci ji之后,肌肉会形成下意识反应,导致小胖子每次见到姐姐,耳根子就一阵发麻,腿肚子抽筋,更别说敢违逆她的意愿。

半年不见,又窥探到姐姐蓄势待发的火气,钱家太子爷顿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钱大宝,这些都是你的朋友?”钱天瑜皱起眉头问道。

她的视线从三妮到大刚,然后挪到赵凤声花脸身上逐个打量。如果这些家伙只是想搭讪泡妞的无关人士,钱天瑜可以一笑了之,但关乎到亲弟弟的交友圈子,那就不可同日而语。钱天瑜扮演了十几年母亲角色,当然会对钱大宝的所有情况插手涉及,朋友圈,是男人人生路途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可以影响到事业前途乃至世界观,钱天瑜身背两个国外名校硕士学位,懂得其中蕴含的道理,自然要慎之又慎。

“是啊,那位大叔名叫赵凤声,是咱爸找来保护我的高手,前几天还救过我一命呢。”钱大宝见到两边人马似乎起了冲突,不愿给姐姐留下不好印象,于是急忙搬出来那晚的惊魂一刻,一字不差给她叙述清楚。

“你没受伤吧?”钱天瑜听得花容失色,哪怕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牵挂着弟弟的小心脏还是扑通扑通乱跳。

“没事啊,多亏了表叔救我,如果不是他,你就看不到帅气的我了。”钱大宝乐呵呵笑道。

钱天瑜莲步款款走到赵凤声身前,伸出白净无暇的右手,“你好,我叫钱天瑜,谢谢你救了大宝。”

“职责所在,大xiao jie不用客气。”赵凤声笑容可掬道,蜻蜓点水般握了握手,顺势感受了一下钱大xiao jie柔嫩细腻的肌肤,心想着那头畜生眼光还真不错,钱家大xiao jie皮肤触感及其柔滑,摸一下就让人心猿意马。

“看来你说的没错,咱们还真是有缘分。”钱天瑜又冲一脸尴尬的大刚笑道:“走吧,如你所愿,一起吃个饭。”

大刚嬉皮笑脸答了声好。

换成平常人,早就羞愧的想找地缝钻进去,还好他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大大咧咧走在佳人身侧,时不时还能大饱眼福。

钱天瑜的座驾是一辆红色奔驰越野g500,外表fēng sāo张扬,虽说这辆车的价格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和她控股泰亨百分之十五的恐怖身家相比较的话,用低调一词形容也不为过。

现在别说富二代,就连卖菜的都敢买辆阿斯顿马丁或者玛莎拉蒂之类的跑车充实门面,不管腰包是否能承受豪车带来的持续消费能力,先把脸打肿再说。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许多年轻人深受西方文化冲击,存在活在当下的思想,哪怕借钱贷款也要活得滋润,跟老一代人艰苦持家的想法背道而驰。

钱天瑜将弟弟拉上了自己越野车,其他人挤进了陈蛰熊驾驶的奥德赛。

三妮一路上小嘴撅起老高,刚一上车就晃着赵凤声胳膊喊道:“姐夫,为了刚哥我撒了谎,撞到了人家枪口上,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呀?”

“那有啥的,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丢人现眼。”赵凤声实话实说。小魔女劣迹斑斑,遇到不平事就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饶不了碰上硬茬,经常遇到踩人踩到了铁板之类的状况。今天这点鸡毛蒜皮,在她人生回忆录中还真是不足一提的小事。

“赵凤声!我真后悔在商场没有刷爆你的卡!”三妮龇牙咧嘴吼道。

“哈哈,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赵凤声兴高采烈道,不忘给小姨子来上一记沉重打击。

“做人不要太得意忘形。”三妮举起手里没有来得及还给主人的银行卡,冷哼道。

“三妮,都是自家人,姐夫请你吃西餐好不好?”经济命脉捏在小魔女手中,赵凤声态度急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看本xiao jie心情喽。”三妮弹了弹银行卡,大摇大摆揣进自己兜里。

赵凤声欲哭无泪。

就在几人嬉闹时候,陈蛰熊突然发现前方g500车上情况不对。

钱天瑜坐在驾驶室,钱大宝坐在副驾驶,满打满算应该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可是在灯光的照射下,两人中间突然又多出了一个幽灵般的魁梧黑影,手中似乎还举着一尺来长的刀具。

不好!!!

第四百一十五章 姐弟情深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太过昏暗,致使意图不轨的家伙藏匿于车内,等到车灯开启,发现端倪,想要出手也为时已晚。陈蛰熊这时来不及自责,发疯一样踩踏油门,迫不及待靠近g500附近,最后缩短到两车之间只有十几公分距离。

可是如何救人,又成了难题。撞车?用飞刀击毙歹徒?跳到车顶营救钱氏姐弟?每一种方案,赵凤声和陈蛰熊包括花脸都能做到,可似乎都快不过对方刀子划破钱天瑜喉咙的速度。陈蛰熊心系姐弟俩安危,冷汗直流,放在油门上的右腿不由自主开始轻颤,哪怕他面对上百人围剿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因为这关乎到钱家整个传承命脉,失去子女后的钱宗望该如何歇斯底里?哪怕步入金字塔顶端,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目睹儿女毙命,白发人送黑发人,钱宗望怒急攻心之下一命呜呼也极有可能,始终扮演忠仆走狗的陈蛰熊绝不能让悲剧发生。

赵凤声瞧见了那人拿bi shou始终架在钱天瑜颈部,打开窗户,呼吸节奏渐渐缓慢,将肌肉组织调整到最佳状态,用来应付复杂局面。

姐弟俩没有练过功夫,连普通人都打不过,期盼俩人徒手zhi fu手握凶器的歹徒那是痴心妄想。赵凤声为了方便观察g500里面情况,一个箭步钻到副驾驶座位,沉声道:“要不要通知警方一声,他们那里有ju ji qiāng和神枪手,现在是下班时间,交通拥堵,车辆不可能一直处于行驶状态,等到遇到车流停止时,用ju ji qiāng击毙歹徒,或许可行。”

陈蛰熊沉思片刻,汗珠顺着冷峻的脸庞不停滴落,往常不屑一顾的表情,变成病态的苍白色,他缓缓摇头,咬牙道:“失败的代价太高,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制伏歹徒,我都不敢轻易去尝试,相信钱总的想法也是如此。赢了,只是规避暂时风险,但是输了,那就输掉了钱总整个血脉,这是一场赌注对比天壤之别的赌局,不值得冒险。”

赵凤声点点头,“能不能查到是什么人下的手,先用围魏救赵把敌方主帅控制住,将被动化为主动。”

“难。”

陈蛰熊双目始终死死盯住g500车身,凝声道“我现在倒是希望绑票的人,来自于翟红兴或者楚巨蛮,如果落到他们手中,目的就是逼迫钱总就范而已,不会对姐弟俩痛下杀手。若是专业绑匪动的手,麻烦可就大了,那帮gou ri de下手没轻没重,往往拿了赎金还撕票,男的弄残,女的轮了,下手一个比一个黑!就算把他们解救出来,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

“放心,姐弟俩都是大富大贵之相,没那么短命。”赵凤声宽慰道。

“但愿如此吧。”陈蛰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一点,但是转眼间就诧异问道:“你还会看相?”

“师傅教的,略懂。”赵凤声如实答道。

“既然懂得避凶趋吉,身上还会挨了六枪?”陈蛰熊眼神中分明透着质疑神色。

“对牛弹琴,开你的车吧。”赵凤声无奈道。

g500以龟速行驶在车流当中,几乎以s曲线慢慢前行。

钱天瑜在国外待久了,对国内交通不适应,而且作为马路杀手之一的女司机,分不清油门和刹车那是常态,再加上脖子下面放个雪亮bi shou,任谁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没有酿成交通事故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开快点!乖乖听我吩咐,否则别怪老子心狠手辣,先把你耳朵和鼻子削下来一样!”

出言恐吓的男子,就是隐匿在后座的歹徒,戴着眼镜,运动装上的帽子将容貌遮掩起来,只有嘴唇上方的一撇胡须格外显眼。他手臂举起的bi shou十分沉稳,手腕处露出刻有蝎尾刺青,丝毫没有颤抖迹象,虽然bi shou横在钱天瑜那里,但眼神紧盯着钱大宝不放,一举一动泰然处之,看着像是做没本钱买卖的此中老手。

“大……大哥,咱……咱有话好好说,要钱的话尽管开口,你……能不能把刀子先放下,或者把目标换成我。我姐车技很差,胆子也小,你这么拿刀吓唬她,怎么能开快呢?”钱大宝举起双手,声音夹杂着哭腔说道。

别看小胖子平时贪生怕死,遇到任何危险都丢掉气节充当缩头乌龟,可见到血浓于水的姐姐面临危险,小胖子主动站出来承担恶果。这和勇气以及胆色无关,钱大宝受到姐姐恩泽十几年,从一个顽劣淘气的稚童,变成了能担当一切的男子汉,将夺命凶器转移到自己身上,只是一个弟弟对于姐姐的守护,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守护。

“不行!你还是把刀架在我这里,不要伤害我弟弟!你们冒着危险干这一行,不就是图财吗?你说个数,我保证五分钟之后就能到达你的账户,但是你也要遵守行规,把我们姐弟俩放了。”钱天瑜秀目迸发出悍不畏死的凶光,就像是母鸡为了保护幼崽奋不顾身的架势。

多年来又当姐姐又当妈,保护钱大宝成为钱天瑜的本能之一,殊不知弟弟已经长大chéng rén,不再是犯了错误后躲在她裙子后面畏畏缩缩的小男生。

“姐弟情深嘛,说说看,你们能出多少钱?”绑匪在后面闷声问道。

“五百万。”钱天瑜说出一个让普通人无法拒绝的数字,顺便从后视镜观察绑匪的表情。

她们这种富家子女,早在小时候就学过对付歹徒的各种技巧,安抚,利诱,许诺重金,全部是击溃歹徒心理防线的重磅zhà dàn。再说钱家大xiao jie虽然身为富二代,但喜欢自己打拼,除了掌控着泰亨百分之十五股份,在国外她趁着攻读学位的时间,开了自己的风tou gong司,身家加起来早已超过十位数,花钱消灾并不是她信口开河,只要歹徒肯放过弟弟,她不介意当一回散财童子。

“不愧是有钱人,随随便便就开出五百万,但老子只是奉命行事,你太小瞧了我们行规。”绑匪沉默片刻,语气反倒是愈发从容,看来金钱攻势并没有起到很好效果。

“美金。”钱天瑜平淡道。又给道义和金钱的天枰上,加上了一堆沉重砝码。

绑匪手腕明显剧烈颤抖了一下,钱天瑜许诺的酬金,像是洲际导弹炸在了他的坚固防线。

五百万美金,三千多万钞票。

换成现金,那得是多大一堆?!

每天纸醉金迷都能挥霍到死。

钱天瑜从后视镜望着绑匪陷入挣扎,很识趣地没有再趁热打铁,这个数字虽然对她而言不值一提,但足够让无数人铤而走险,需要给绑匪一点时间去衡量其中利弊,到底是义薄云天重要还是金钱更为诱人。做生意做到极致,无非就是驭人之术,钱天瑜生在大富之家,早已在钱宗望指引下学习过其中奥秘,懂得人情世故中的谈判技巧,许以重金让对方放人,也是心理交锋时的一种战术。

绑匪额角青筋暴露,显然是沦陷于强大的金钱攻势下,等到g500行驶过一个路口,他才冷声说道:“希望你们不要再耍什么花招。我清楚,就算真的把钱打到我的卡里,那老子也无福消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长串数字而已。小妞,省点吧,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老子先破了你的相,在嘴角开出一个口子,嘿嘿,看你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别以为唬人的全是假把式,老子弄死过两位小姑娘,全都是***,你这么水灵灵的大姑娘,别自讨苦吃。”

一番恐吓的话,让钱天瑜花容失色,哪怕她凭借一己之力赚到了别人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财富,被冠以天之骄女的名hào。可终究阅历和人生经历摆在那里,剥去所有光环,也只不过是位二十多岁的小女人,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有着本能恐惧。

“你敢动我姐一根手指头,我要你祖宗十八代全都跟着陪葬!”钱大宝听到匪徒威胁姐姐,一改往日懦弱无能的少年形象,赤红双眼咬着后槽牙放出狠话。

这一刻,他再也不是喜欢藏拙的普通大学生,而是商界呼风唤雨的泰亨集团继承人。

狰狞渐露。

钱天瑜目睹弟弟惊天转变,内心的宽慰大过于恐惧,眼角悄然湿润。

绑匪踌躇片刻,将刀子从钱天瑜粉嫩的脖颈离开,转而放到了钱大宝耳根。

钱大宝对于锋利的刀刃视若无睹,冲姐姐露出一个自信笑容,“姐,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辛苦了。弟弟不再是爱哭鼻涕的可怜虫了,是响当当的男子汉,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听着一个男人的一诺千金,钱天瑜此刻竟然泪流满面。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五千万

夜幕低垂,奥德赛死死咬住g500,一前一后继续在车流中游弋。

陈蛰熊根据绑匪逃跑的路线,撒下了一张遮天大网,不管绑匪从哪个方向逃窜,结局殊途同归,免不了自投罗网。

虽说陈蛰熊一身傲骨,不屑跟世俗的江湖人士称兄道弟,但傲霜斗雪不见得非要单打独斗,白袍银枪的赵子龙还有十几万士兵如指臂使呢,想要在江湖立足,自然会考虑到培养嫡系势力。陈蛰熊扎根万林市经营多年,手底下养了一批悍不畏死人物,数量和质量相当恐怖,哪怕跟风头正盛的翟红兴正面起了冲突,陈蛰熊都有信心硬拼到底,即便赢不了,也会让对方元气大伤。

情况急迫,趁着等待红灯的功夫,赵凤声让战斗力稀里糊涂的大刚带着三妮率先下车。前方一片昏暗,是什么人摆下杀机四伏的棋局?很难预料,趁早让两个拖油瓶远离是非,免得到时候顾暇不及。

赵凤声踌躇半天,才答应一起出生入死的花脸留下来帮忙。他的身手比起自己不逞多让,自保没问题,关键时刻还能当成奇兵使用,现在qiāng xiè管制严格,对方几乎不敢动用热武器,只要不碰到楚巨蛮那种妖孽,自己,花脸,陈蛰熊,再加上姓陈的经营多年的班底,足够跟对方掰一掰腕子,前提先把钱家姐弟救出虎口。

陈蛰熊手机突然响起,赵凤声急忙望向放在储物盒里面不停闪烁的电话,三人鸦雀无声,气氛陡然凝重。

陈蛰熊盯着陌生的hào码,停顿片刻,按下了免提键。

“再跟下去,不仅是你们没命,连钱宗望的孩子也一并遭殃,奉劝你们还是识相一点。”电话里传来男性特有的醇厚嗓音。

“庄晓楼?!”陈蛰熊判断出了声音的主人,压抑着暴怒低吼道。

“陈蛰熊,不要妄想再骑着我的脖子作威作福,主动权在我手上,我说,你做,如果有一丁点不配合,我想钱宗望会拿着你的脑袋给孩子殉葬。”庄晓楼冷笑着威胁道。

“说出你bǎng jià的目的,我会给钱总请示。”陈蛰熊此刻如果见到对方,绝对会把这狗杂碎生吞活剥,很后悔那会没有将庄晓楼直接干掉。如今形势翻天覆地,那把横在钱大宝脖颈的bi shou,成为了左右局面的根本,陈蛰熊投鼠忌器,不得不遏制住怒火跟他讨价还价。

“五千万现金,必须让赵凤声亲自送到,时间定在明晚九点,地点由我来定。注意,要记得开机,万一电池没电了,我会不开心,要是让我不开心,想必钱宗望也会跟着不开心,你陈蛰熊更不会开心,哈哈!”电话那头响起庄晓楼猖狂笑声。

“钱没问题,但是数额太大,银行那边没有预约,不敢保证一天之内能提到五千万现金。你最好给个银行账户,免得到时候因为外力因素导致不欢而散,你非要现金的话,能不能多给我们两天时间,这样对咱们双方都有好处。”陈蛰熊大脑飞速运转,没有讨论赎金数额巨大的问题,只是来给己方争取更多一些的空间zhou xuán。

“陈蛰熊,你是拿我当傻子开涮吗?别说五千万,就算是五亿,钱宗望都能分分钟搞到手,谁不清楚他是银行系统争相巴结的贵宾?我劝你不要耍花枪,负责bǎng jià的人可是我花了多年培养的死士,哪怕是我被你们堵个正着,他也会按照原计划行事,将钱宗望两个孩子抹了脖子。赶紧滚蛋,离那辆车远点,五千万现金,明晚九点,由赵凤声去送,只要是有一样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去办,让钱宗望等着收尸吧!”没等回应,庄晓楼将电话猝然挂断。

陈蛰熊一拳轰在车内的液晶屏幕上,用来发泄滔tiān nu火。

赵凤声盯着已经变成蜘蛛网的液晶屏幕,绷着脸严肃说道:“庄晓楼是要玩鱼死网破那一套,估计发现了警方要对他下手,想要跑路前狠捞一笔,当成东山再起的筹码。对于他bǎng jià钱大宝的意图,我能理解,可干嘛非要让我去送钱?老子一没糟蹋他妹妹,二没挖他们家祖坟,平日里无仇无怨,妈的!硬要拉着老子垫背?脑子进水了?”

陈蛰熊脸色阴沉似水,昔日里的锐利气焰愈发嚣张,“假如让我逮住他,叫那狗杂碎尝尝凌迟的滋味!”

“能不能查到庄晓楼现在的藏匿地点?”赵凤声沉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陈蛰熊皱眉道。

“无法得知车上的绑匪身手怎么样,从半路抢回大宝太过危险,只能先控制住庄晓楼,逼他给属下发hào命令放人。”赵凤声点燃一根烟,说出了深思熟虑后的计划。

“他走投无路,已经疯了,这样做是在冒险,钱总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陈蛰熊果决摇头。

“那你准备怎么办?按照那孙子说的去做?被他牵着鼻子走下去?”赵凤声蹙起眉头道。

“只能如此。相信钱总为了孩子安危,愿意去掏五千万息事宁人,这笔钱跟钱总的血脉比较起来,不值一提。”陈蛰熊语气笃定道。

“这里面不光有五千万,还有我的一条命。”赵凤声苦笑着说道。

“你怕了?”陈蛰熊一脸肃容道。

“我又不是凭借一腔热血能慷慨赴死的英雄人物,让老子前去送死,当然害怕,又不是要去你上刀山下油锅,你当然不会怕。”赵凤声缩着脖子,将身躯埋在副驾驶的座位中。

“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如果不去,我会亲手杀了你。”事关主子安危,陈蛰熊自然会权衡利弊得失,赵凤声和钱大宝的小命相比之下,显然是后者更为重要。

“想让我哥去送死,那得问问我手中的刀子答不答应。”

一柄寒意森然的蝶舞,悄然无息出现在陈蛰熊的脑后。

第四百一十七章 窝里斗

有些人挣扎攀爬了一辈子,才发现自己用岁月和血泪换来的成果只是旁人唾手可得的笑话,仰望着那些出生在金字塔顶端的天之骄子,依旧遥遥无期。

别看赵凤声只是一位在贫民窟生活了小半辈子的混混,但他身上不存在刁民那些顽劣习气,受到母亲和李爷爷熏陶,懂得自知自省,远离自矜自负,说白了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喜欢夹着尾巴做人,甚至到了妄自菲薄阶段,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老天爷垂青的幸运儿。

一条烂命,换取泰亨太子爷生机,连他自己都觉得是挺划算的买卖,没有恼怒,没有愤慨,没有无奈,默默抽着几毛钱一根的劣质烟卷,一张有点小沧桑有点小帅气的脸庞古井无波。

陈蛰熊察觉到脑后的浓烈杀机,继续四平八稳驾驶着汽车,勾了勾嘴角,不屑一顾道:“我早就说过,按照你们的身手推断,兄弟俩加在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怎么,不信?你可以捅下去,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一双迷死万千女性的桃花眸子急剧收缩,小臂肌肉爆然隆起,蝶舞义无反顾地往前刺去!

但是还没有捅入想要哥哥小命家伙肌肤,就被一只手掌摁住手腕,“花脸,把刀子收起来。”

赵凤声制止了流血场面,缓缓说道:“虽然我和庄晓楼只打过一个照面,但感觉到那家伙城府很深,阴气很重,是个chi rén不吐骨头的货色。他和你有仇,跟我也算有点间隙,估计想人财两得,顺势报了那三刀的仇。点名要我送钱,十有**是故意布下陷阱,先让咱们自己窝里斗,不管谁死谁活,他都能坐收渔翁之利。倘若我去了,你也不会好过,我那帮兄弟找不到庄晓楼,会把气撒到你的头上不死不休。我如果推脱不去,你就会为了钱大宝安危找我死磕到底,结果还是两败俱伤。庄晓楼这一招借刀杀人用的很毒,恰到好处,咱俩假如起了内讧,那家伙肯定乐于如此,多动动脑子,不能上了他的当。”

尽管赵凤声说的有鼻子有眼,陈蛰熊还是不为所动,一脸的不近人情,“在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我绑也得把你绑去。”

刚刚收起的蝶舞又悍然出鞘。

“姓陈的,你脑袋被驴踢了?庄晓楼摆明了想让咱们窝里斗,你他妈非要往人家的套子里钻?!行啊,来!既然你想斗,那咱们就放开了干一架,谁赢了就听谁的主意!”

赵凤声没想到陈蛰熊面对敌人布置的奸计,成了榆木脑袋不开窍的愣头青,气的头发根子发麻,连故意蓄养出的那份好脾气都丢到九霄云外,不仅开骂,还拉开架势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等救出钱家姐弟,你想往我身上捅几个窟窿都行。”陈蛰熊没有动手态势,只是极其平静地踩住刹车,将车子停到马路中央,后面车辆的谩骂和后脑勺的蝶舞都没有让他浮现任何情绪,长臂一伸,拿起赵凤声放在那里的低档烟,从容不迫点燃,又补充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的命,不值钱。”

赵凤声缄默。

总体而言,他和陈蛰熊属于同一类人,陈蛰熊的命不值钱,他的命呢?

几分钟之后,赵凤声抹了一把脸,认认真真说道:“把庄晓楼藏身地点给我,包括他身边人物情况。姓陈的,虽然打架我打不过你,可我当过几年侦察兵,轮到解救人质的能力,你差远了,把咱俩同时放到原始丛林或者荒漠里面,我敢打赌能把你玩死十回。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我赵凤声敢用小命担保,钱家姐弟明天会完好无损地回到钱家别墅。”

陈蛰熊闭起双眼,深吸一口烟,吐出带有纠结的烟雾,“赵凤声,你让我拿什么信你?”

赵凤声捋了下杂乱无章的头发,自负道:“就凭老子挨了六枪还能活蹦乱跳站在你面前蹦跶,够不够?”

陈蛰熊瞥了一眼想攒到下回正月再剪头的家伙,咬了咬干裂的嘴唇,似乎在酝酿,最后竟然给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

大刚带着三妮像个无头苍蝇满街乱转,正准备跑到公安局避难,突然接到了赵凤声打来的电话,吩咐他俩回到租住的小屋,带上薛如意,然后一同去往钱家别墅等候消息。

三妮听到准姐夫关键时刻还对小三这么照顾,替二姐吃了几斤醋,大义凛然骂道男人都是王八蛋,应该全都阉了去当太监,省的出来祸祸苦命的女人。糟蹋过无数良家妇女的花丛老手生怕引火烧身,对她的咒骂大声附和,叱责着某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行为。没想到三妮对于他的马屁视若无睹,虚晃一枪,把矛头调过来直接开火,冷嘲热讽,反唇相讥,喷的大刚有种想自己阉了自己的冲动。

等来到出租屋,薛如意见到两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意识到可能又出了岔子,急忙问着前因后果。三妮对她爱答不理,频频翻着白眼相对,大刚察觉到气氛不妙,只好说明了缘由,把薛如意纯朴动人的脸蛋吓得瞬间苍白。

“钱大宝被bǎng jià了,那赵凤声有没有危险?”薛如意颤声问道。

那次赵凤声替小胖子出生入死的时刻还历历在目,薛如意情商不高,但她智商超出常人太多,即便赵凤声从未说起过来到省城的目的,但她稍微分析就能得出结论,无非就是替小胖子卖命而已。这次钱大宝又出了事,想必赵凤声比起他的危险更大,一想到这里,薛如意不由自主开始心跳加速。

“你是不是傻啊?我姐夫去救人,危险嘛,当然会有一点。”三妮并不清楚赵凤声差点被人撞死,以她二十来年的社会经验看来,以往姐夫打起架所向披靡,救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并没有十分担心,话里话外还想打击小三惨不忍睹的情商。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他。”薛如意倔强地摇了摇头。

“不走干嘛?还等着坏人登门来组团性骚扰呢?”三妮鼻孔冷哼了一声。

“我等他回来。”薛如意系上了围裙,语气透着一股坚定意味。

“脑子有坑!”三妮怒极反笑,拽着大刚离开了小院。

薛如意等到两人走后,关好了院门,反锁住,拿起赵凤声给她买的崭新手机,站在那里傻傻发呆。

只是愣了片刻,薛如意流下了几滴清泪,砸在显示着“哥哥”两字的手机屏幕上面。

第四百一十八章 黄鼠狼

古槐村位于省城西南郊区,因村中一棵百年老槐而得名,深处山麓之中,虽然打着世外桃源的旗hào来吸引游客,但交通不便和景色乏味并没有使村民增加收入,现如今还顶着贫困村的帽子,家家户户都不宽裕,靠领着zhèng fu补助金度日。

村里的年轻rén dà多受不了清贫日子,跑到省城去打工,致使村子仅剩下百十来个老人留守,种地,养殖,工艺品,占了他们总收入的全部。可即便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银子,给孙子孙女交上学费,再抛去柴米油盐,手里也就留不下什么闲钱。

村东头的王老汉成了全村眼红的对象,前一段时间,有伙城里人想租住他们家的老屋,开出了一年两万的“天价”,把全村人羡慕的够呛。要知道王老汉的老屋虽说占地颇大,可年久失修导致破破烂烂,用来养鸡,都怕从坍塌的围墙跑出去,竟然有冤大头上赶着送钱?村民一年的收入只不过几千块,那人一出手就是两万,不是财神爷是什么?村里人嚷嚷着王老汉鸿运当头,让他请客,泛着酸味喊着王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这伙租客把王家老屋简单翻修了一遍,围墙垒成两米多高,摇摇欲坠的破烂木门也换成了铁门,这些人每天把门一关,从外面根本瞧不见里面情况,神神道道,根本不像是来踏青的游客。山里人质朴,不愿在人家后面胡乱猜忌,顶多是望着进来进去的小汽车赞叹几句,说着艳羡之类的话。得了一笔巨款的王老汉,遵守着当初租房时的诺言,绝不踏入老屋一步,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夜色如墨。

古槐村人烟稀少,此时还不到晚上9点,但村里的老人习惯了早睡早起,昏黄的灯光只有寥寥几户,时而传来几声狗吠,给荒僻的村庄带来一种惊悚感,使人不寒而栗。

庄晓楼站在村口大石头上面,依旧是西装衬衫,脊梁绷得笔直,彰显中年男人独特风采,只是往日里时常挂有笑容的五官有些阴沉,冲着村子唯一的土路不断张望。

“老大,小强去这么久了,会不会遇到不测?”站在庄晓楼身后的许谦弓着腰,难掩脸上焦急神色询问道。

“小强是我的侄子,从小看着长大,忠诚度没有问题,就怕中间出了岔子。”庄晓楼查看了一下手表,沉声道:“他们离开市里的时候,应该处在堵车高峰期,晚一点也正常,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到了。”

“那如果……他回不来呢?”许谦纠结片刻,想到老大请来的那座煞神,冲老屋心有余悸望了一眼,“老大,得提前做好打算,别忘了,屋子里还有那位魔鬼在……咱们交不出人,他会不会拿咱们开刀?”

庄晓楼听到手下说出最忌惮的后果,双眼一缩,冷风一吹,使劲打了个冷颤,“等到十点,小强再不回来的话,咱们立刻跑路。记好了,这事只有你和曲楠知道,决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许谦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右侧面无表情的童颜巨ru,将车钥匙攥在了手心。

突然。

暴躁的发动机咆哮声划过古槐村寂静夜空,紧跟着两道耀眼光束穿破天际,坑洼不平的路面,并不能阻挡住钢铁猛兽前进步伐。随着汽车进入倾斜的路面,咆哮声越来越大,几吨重的大块头在碎石路上如履平地,带着一股张狂气焰,冲着村口张牙舞爪驶来。

它,hào称越野中雷打不动的顶级大师,气吞天下的王者,奔驰g500。

“来了!”庄晓楼狠狠挥舞拳头,大喊了一句。

他谨慎地绕道一棵大树后面,等到能分辨出驾驶室里面的面孔,庄晓楼眯起眼睛仔细查看,适应了光线反差之后,钱天瑜那张粉嫩欲滴的俏脸一览无余。

“停车!”

庄晓楼从树后跳了出来,拦住了g500去路,越野车停止前进,庄晓楼反复望着后方有没有追兵,确认只有一辆车进村,庄晓楼稍稍心安,一个箭步蹿过去,迫不及待拉开驾驶室大门,望着钱天瑜和钱大宝刀子似的目光,庄晓楼哈哈大笑,“钱大xiao jie,钱少爷,把你们请到荒郊野地,还请多多见谅。但你们放心,庄某只是求财,不想伤人,只要二位配合,我保证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先让你属下把刀子从我弟弟身上挪开!”钱天瑜冲尽忠职守的绑匪冷冷瞪了一眼。

“好,没问题!那请大xiao jie把车钥匙交出来。”庄晓楼摊开右手,面带笑意,极富绅士风度。

“还真是滴水不漏,怕我突然发动汽车拼个鱼死网破?”钱天瑜熄火,把钥匙丢给对方,蕴含怒意咬牙道。

“钱大xiao jie金枝玉叶,真要是有点磕磕碰碰,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稍微有点差池,我到时候怎么对钱总交差?”庄晓楼顺势将钥匙交到后面的许谦手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钱大宝护在姐姐身前,尽到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昂首阔步跟在庄晓楼身后,竟然酷似钱宗望谈笑间指点江山的镇定风范,这跟平时有点风吹草动就溜之大吉的小胖子判若两人。

大功告成,绑匪小强收起了bi shou,跟许谦勾肩搭背讨论着今晚有没有酒喝。

童颜巨ru则是面无表情走在最后。

“今晚你们必须离我姐远一点,只能我和她共处一室,否则别怪我犯了性子不配合,让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还得赔上几条命!”钱大宝脸若寒霜,那张柿饼子大脸再也找不到在校园时的荒诞不羁。

“放心,我庄晓楼在江湖里还算是个人物,不会让你姐姐受到侵犯,再说一回生二回熟,或许咱们还有下次合作的机会,哈哈!”庄晓楼猖狂笑道。

“希望你说到做到。”钱大宝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到了,请进吧。”来到小院紧闭的门前,庄晓楼推开钢铁大门,毕恭毕敬说道。

“说句实在话,你长得真有点像黄鼠狼。”钱大宝恶狠狠呸了一口。

第四百一十九章 清理门户

庄晓楼原本养了二十多位替他卖命的江湖人士,但这次关乎到bǎng jià泰亨继承人的重大决策,庄晓楼不想在关键环节出现任何纰漏,加上他生性谨慎,狡诈阴险,害怕属下为了高昂的回报,去巴结那位省城有数的大富豪,所以率先将人马散在wài wéi,仅仅用了几名较为忠诚属下作为帮手,争取将失败率控制到极致。

踏足多年毒品买卖行当,庄晓楼几乎是在拿脑袋换钱,一而再再而三从法网中逃脱,证明他的心智和反侦察能力十分恐怖。既然敢打钱宗望一对儿女主意,庄晓楼做好了一切精密打算,从下手时机到bǎng jià地点,然后到交易方式以及失败后的逃脱路线,慎之又慎,布置好全局,觉得天衣无缝之后,才敢下定决心动手。

而这一次目的性极强的bǎng jià,暂且没有让庄晓楼失望,相信最后的结果也不会让他失望。

安排完钱家姐弟粗略吃完晚饭,庄晓楼亲自搜了一遍钱大宝的身,又让曲楠查看钱天瑜的携带物品,确认没有追踪仪器之后,庄晓楼挥了挥手,吩咐曲楠和许谦将人带下去,并且再三强调不可疏忽大意,他不想在难熬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功亏一篑。

关于这次的赎金和送款方式,庄晓楼也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决定。

五千万,这个数额对于省城排名靠前的大富翁钱宗望来讲,不是什么大事,一天之内就能够轻轻松松筹集到现金。庄晓楼也不是那种见好就收的货色,当然想到手的钞票越多越好,谁会跟钱有仇?庄晓楼恨不得勒索个十亿八亿,一举成为衣食无忧的大富翁,到国外去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过上逍遥的神仙日子。

可真要是狮子大开口,钱宗望在一天之内,不一定能筹集到那么多现金,再说银行系统跟公安系统有着密切联系,一口气开出天文数字,钱宗望顾忌子女安危,也许不会报警,但银行那边肯定有所警惕,估计会通知警方干涉,到了那时,一个大子都捞不到,还得答上身家性命,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有就是运输问题。

几亿的现金,堆在一起快垒成小山了,放在哪里都不合适,手头的两辆车得来来回回搬运几次?庄晓楼准备等钱到手后,立刻远走高飞,去海外做一名富家翁。即便自己手里有几本护照,可以瞒天过海坐上飞机,但带着那么多现金,怎么能过得了海关老辣的火眼金睛?偷渡的话,那帮心黑手辣的蛇头见到令人疯狂的金额,绝对会来一出黑吃黑,能不能到达大洋彼岸还很难预料,倒不如少拿一点,生命安全起码能得到最大保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说几个亿的钞票如果真弄到手,难免会引起属下眼红。这年头,生活潦倒的草莽为了几万块都敢铤而走险,堆积如山的钞票齐刷刷放在眼前,会导致什么后果?十有**连亲爹亲娘都敢一刀捅了!

所以庄晓楼不是不敢贪,而是没办法贪。

“叔,你看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明天能分多少钱?”绑匪小强喝了一口辛辣的散装白酒,夹了一筷子油炸花生米,惬意地呲出黄黑色牙齿,双眼闪烁着贪婪问道。

“不是事先给你说好了吗?等钱到手之后,分给你一百万,足够你在老家娶媳妇盖房子,”庄晓楼还在为bǎng jià细节做着最后的梳理,小强突然打断他的思路,致使庄晓楼略微恼怒,语气夹杂了一丝愤懑情绪。

“一百万?”小强灌下一大杯白酒,眼睛瞬间变得通红,问道:“叔,我可是你的亲侄子,你勒索人家五千万,到头来却给我一百万,传回老家,不怕让亲戚们说你不仗义?以后谁还愿意跟你屁股后面混饭吃。”

“二百万,灌完猫尿赶紧滚回屋子里睡觉!”庄晓楼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啪的一声将筷子甩到桌子上。

自己的侄子,庄晓楼清楚小强是个什么德行,在老家就是一名臭名昭著的混混,平时好吃懒做,加上嗜酒如命,天天在村里惹得鸡飞狗跳。前些年,还因为犯了重伤害二进宫,出来后靠着坑蒙拐骗维持生计,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亲戚邻居看到他都像踩了狗屎一样恶心。若不是这小子身上有点江湖义气,英年早逝的哥哥又将独生子托付给他照料,庄晓楼才不会让他执行关键任务。

“开奔驰的那个漂亮小娘们可发话了,俺要是在车上把她放了,她会给俺五百万美金,叔,五百万美金呐,那得是多少钞票?你才给分给俺二百万,太不拿你侄子当人看了吧。”小强吐了一口浓痰,盘起二郎腿,一边搓着脚趾头,一边抓起大把花生。

“五百万美金?你清楚那是多少钱吗?就算女人会把钱转进你的账户,第二天就得被警察抓个正着,一分钱你都拿不到!”庄晓楼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嘿嘿,叔,俺又不傻,知道拿了钱也没好果子吃,所以才把人交给你嘛。”小强狡黠一笑,“但是俺出工又出力,冒着被警察抓的危险去干蹲大狱的事,分的太少了,不符合行规啊。”

“你想要多少?”庄晓楼克制着怒火阴沉问道。

“再翻十倍,两千万。”小强晃着食指和中指玩味笑道。

“你不怕撑死?!”庄晓楼咬牙切齿道。

“你侄子胃口好,撑不死,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就怕饿死。”小强拍着肚皮,阴阳怪气道。

“小强,这件事虽然你出了不少力,但你只负责其中一环,选择目标,踩点,善后,这些都有其他人手在办。你直接拿走四成,其他兄弟怎么办?不能因为咱们俩的叔侄关系,你就能享受特殊待遇。你叔是干大事的人,一碗水要端平,否则那么多兄弟凭什么跟着我卖命?听叔一句劝,少拿点眼前的利益,多结交些有用的人脉,这对于你以后的人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庄晓楼压抑着暴躁情绪,跟他一五一十阐述其中道理。

“你这些话还是去哄小丫头去吧!现在兜里没钱,谁愿意跟你扯那么多狗屁!上个寡妇都得赔进去几斤猪头肉,光磨嘴皮子有个鸟用!有钱就有好处,没钱就是坏处!”小强拍着桌子恶狠狠喊道。

“我把自己应得的那份让出一部分,再给你添五十万,赶紧滚蛋!”庄晓楼实在不想搭理蛮横贪婪的侄子,像是撵苍蝇一样挥手赶人。

“二百五十万?你真当我是二百五呢?二千万,少一毛钱我就去报警!看谁蹲大狱蹲的久”小强耍起了酒疯,灌了半斤白酒下肚,见了天王老子也敢亮出刀子耍横。

“你!……”庄晓楼气的说不出话,指着混账玩意的鼻子哆哆嗦嗦只蹦出一个字。

“世风日下,连叔叔的话都不听了,既然你忘记了祖宗礼法,那我就只好帮助庄老大清理门户了。”一句清清淡淡的言语突然飘荡在屋内。

“谁?!”小强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反应还是相当灵敏,掏出腰间bi shou骤然转身,想给出言不逊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一只大手骤然扼住他的脖子。

青筋遍布的五指快速一捏。

咔。

发出令人泛起鸡皮疙瘩的清脆响声。

强子惊恐的双眼逐渐失去光泽,随着大手撤去,强子的脑袋呈九十度角,软绵绵搭在肩头,身体轰然倒塌在地。

“庄老大,家门不幸啊。”凶手轻飘飘重新回到卧室,只留下一句类似于埋怨的话语。

庄晓龙亲眼目睹侄子惨死,却连责备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咬着牙根,浑身剧烈颤抖,双拳紧握,骨节泛起苍白色,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溢于言表。

虽然小强贪得无厌又一身毛病,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亲侄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侄子!

打一顿,教训教训也就算了,可那个王八蛋竟然说杀就杀!一点余地都不留!这让江湖中威名赫赫的大佬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几秒钟之后。

庄老大将怨恨的视线从卧室拉回,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侄子已然身死,再做什么也是无用之功。报仇?那个魔鬼当年创下过卓绝战功,几十个人都敌不过人家一个手指头,从来没有在武力上失手过一次,拿什么报仇?

自己如今正被警察通缉,钱家姐弟的事情还没了解,正需要帮手之际,不能再竖立起强敌,否则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庄晓楼认清了现状,长舒一口气,把心中的愤怒一并散去。

顺势合住了侄子死不瞑目的双眼。

第四百二十章 月夜忆舍弟

钱大宝坐在简陋的木床上,背靠着土坯墙,从屋顶露出的缝隙欣赏着初春明月。小胖子望着惨淡斜月,触景生情,脑袋瓜子嘎嘣一抽,顺口拽了几句诗词,“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靠在弟弟身边的钱天瑜侧身忘了吟诗作赋的家伙一眼,似嗔似怨道:“记得那会让你背这首《月夜忆舍弟》,好几天都背不下来,不是这错就是那错,气得我骂了你几句笨猪,还把晚饭的菜从排骨特意换成了臭豆腐,你跟我生了几天闷气,现在怎么记这么清楚?”

“不记打,还能不记吃嘛,嘿嘿。”钱大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道:“但是后面几句忘记了,后来又背过好多遍,好像是心里留下了阴影,总也记不住。”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钱天瑜喃喃念道,丰润bái nèn的俏脸浮现一抹哀容,轻轻摇头道:“这首诗描述的是因为战乱而导致兄弟之间杳无音信,里面对现实的无奈和对战争的痛恨,跟咱们情况有点相似,寓意不好,别念了。”

“放心吧姐,我觉得表叔和陈哥会来救咱们的,那些坏人根本不是他们对手。”钱大宝勾起嘴角,胖脸上彰显一种盲目自信。

“陈蛰熊本事我倒了解一些,那位叫做赵凤声的很厉害吗?他是咱们远房亲戚?你怎么喊他表叔?”钱天瑜一连串问出了几个问题。

自从她去年拿到密歇根大学罗斯商学院硕士毕业证书的那一天起,钱宗望就将泰恒集团股份百分之十五移至到女儿名下,还将企业内部摆不上台面的重要机密告知于她,一副准备让她挑起泰亨大梁的架势。陈蛰熊这枚隐于暗处的棋子,也早早让女儿和他见过面,并且钱天瑜手里握有陈蛰熊详细资料,不陌生。但是关于痞里痞气的赵凤声,钱天瑜从未听父亲说起过这hào人物,两人满打满算认识不到五个小时,还有一个可以称作是尴尬的初次印象,钱天瑜实在对他生不起什么好感。

钱大宝兴冲冲说道:“哈,习惯了,不过老司机驾驶技术确实很diǎo,台球打得很溜,足球水平能完虐校队那帮菜鸟,王者开黑都带我上了钻石,表叔那fēng sāo的走位,简直闪了我的老腰啊……”

“他只会玩游戏和擅长体育?在其它方面有没有超人一等的能耐?”钱天瑜听到弟弟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直接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泡妞算不算?”钱大宝挠了半天头,恍然大悟。

钱天瑜用鄙夷目光斜了一下作态恢复到正常水平的亲弟弟。

“其实从我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明白表叔是个有故事的男人。那天去澡堂子洗澡,我看见了他身上的枪伤,五枪,伤痕触目惊心,没把我吓个半死。听咱爸以前絮叨过一句话,百劫不死是为妖,表叔受了那么多重伤竟然还能活到现在,即便不是妖孽,那也差不了多少,肯定是位异于常人的高手。再说咱那老爹的智商,还用我多说?能把他放在我身边负责保卫职责,十有**是兵王一类的恐怖存在。姐,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等着表叔来一出英雄救美吧。”钱大宝含笑说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手?有多高?那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不靠谱,咱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钱天瑜摇头叹道,顺势靠在弟弟敦实的肩膀,“大宝,其实我倾向于花钱消灾,不过是五千万而已,给他们就是,只要他们不伤害咱们,再多的钱姐姐都愿意掏。咱家人丁稀薄,就咱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以后泰亨的基业要交给你掌舵,我不想你出现任何闪失。”

“姐,这不是还有你吗?”钱大宝轻声说道。

“咱爸是老古董,奉行的是传子不传女原则,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交到我的手里,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也是提前给我预备好嫁妆。泰亨真正的领袖,还是由你来扮演,姐姐以后替你打工,守好咱们家的家业。”钱天瑜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发现弟弟的肩膀竟然出奇地宽厚,值得依靠,值得信赖。

“姐,你是该替我找个姐夫了,怎么没泡个金发帅哥回来啊?”钱大宝哈哈笑道。

“大难临头,哪还有空谈这些儿女私情。”钱天瑜幽怨地扫了弟弟一眼,一种大家闺秀身上不常见的小女儿姿态悄然流露,搭配凹凸有致的身姿和吹弹可破的水嫩肌肤,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我觉得表叔不错,配你还算马马虎虎。”钱大宝自言自语道。

“他?一个痞子而已。”钱天瑜悄悄合上了秀目。

钱大宝惜字如金,只是缓缓在那摇头。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漫长又短暂的夜晚过去,屋里屋外的人都觉得是如此难熬。

钱大宝最终还是没有等到神兵天降的表叔来扮演救世主,空荡荡的内心极为失落。

屋外尽忠职守的曲楠和许谦各自打了一个哈欠。神经绷紧了一晚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不管是鸡鸣还是犬吠,两人都会如临大敌,几小时神经的反复淬炼,任谁都扛不住,两人脸上呈现出相同的疲态。

正当两人站起来活动僵直的身体时刻,咣的一声!铁门突然遭受到猛烈撞击,紧跟着闪进来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竟然出其不意地闪现到了他们面前,身材挺拔,丹凤眸子冰凉如水,废话一句都没有多说,如同鬼魅一般发起了凌厉攻势。

两人浑身一颤,许谦掏出腰间的bi shou上前迎敌,曲楠则选择进入人质所在的屋子,想要用姐弟俩的性命来要挟,看对方敢不敢殊死一搏。

当曲楠踹开木门的一瞬间,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坐在木床上的姐弟俩,而是一脸欠揍痞里痞气的男人,当初挨过她三刀的男人。

两人只有一尺距离。

“嗨,měi nu,几天不见,xiong bu又挺了不少啊。”

男人笑眯眯说道。

曲楠瞬间呆滞。

紧跟着。

雪亮刀光骤然出现在男人手中。

刀锋所指,竟然是令无数男人垂涎觊觎的魁伟双峰!

第四百二十一章 营救计划

早在凌晨1点时分,赵凤声就根据陈蛰熊情报网提供的线索,将目标锁定在了古槐村。

对一个在军营里打磨了三年的侦察兵而言,当然不会开着车明目张胆进村,那样做和二百五没什么区别。事先将车放置到草丛之中,然后带着花脸和陈蛰熊,三人徒步爬到山腰,找到一个能观察全村民宅的隐蔽角落,开始筛选有可能拘禁钱家姐弟俩的地方。

稍微扫过一眼,灯火通明的院落很快引起赵凤声的注意,用高倍率的军事望远镜拿起一看,曲楠和许谦把守的小屋成为他的首要目标。

事关钱家姐弟俩的性命,赵凤声不敢拿虚无缥缈的第六感打包票,只相信自己的视觉和听觉,耐心蹲守了两个小时,眼睛酸胀无力,四肢百骸被倒春寒肆虐了几百遍之后,终于看到了小胖子往茅厕走去的肥胖身影。

直到亲眼目睹小胖子重新回到小屋那一刻,赵凤声才敢锁定目标。

当他和陈蛰熊讨论营救方案时候,两人又起了争执。陈蛰熊一心想救出主子,趁着夜色发起突袭,用快刀斩乱麻的战术,快速击败许谦和曲楠,直接用傲人的武力值辗轧。

赵凤声坚决却不同意他的方案,认为失败率太高。

夜深人静的凌晨杂音最小,再加上许谦曲楠职责在身,会将专注力无限放大,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俩警惕。而且对手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撒下诱饵坐等他们上门,小屋还有没有看守人质的伏兵,谁都弄不清楚,冒冒失失闯进村里,光是每家每户养的看门狗就能暴露他们行踪。土狗感官灵敏异常,就算能将脚步放缓,但气味却掩盖不了,别说救人,连进村偷个地瓜都难如登天。

赵凤声经过深思熟虑绞尽脑汁,终于确定了营救策略:从拂晓时分发动进攻。

根据人的生理特点来看,凌晨4-5点,人体血压最低,处于疲劳状态,最适合奇袭战术发起攻击,再说那会的鸡鸣狗吠较为频繁,不会引起绑匪注意。

古往今来,许多重要战役,都是从拂晓时分展开攻势,根据人体疲倦度和由亮到暗带来的安全感,往往能收获奇效。这叫做战术知识储备,是赵凤声在部队里学到的宝贵经验。

敲定好时间,赵凤声又根据古槐村的地形制定营救计划。

三人绕开了房屋密集地区,从田间和草丛穿行而过,等到接近关押钱家姐弟的小屋时候,赵凤声以狗叫声为掩护,顺势蹿上了屋顶。

说到国术造诣,赵凤声肯定不能跟姓陈的相提并论,当初俩人又不是没打过,几招之后就让人家骑在胸口一顿老拳,揍得鼻青脸肿。但论起爬高上低,赵凤声有信心完爆姓陈的菊花100次!当年400米障碍跑,累趴过多少身体素质优秀的士兵?部队里流传着一句话,宁跑5000米,不跑障碍400米,前面的梅花桩还好些,翻墙和跳坑简直是梦魇,3米多的大坑说跳就跳,仅凭大腿和双臂的力量要从坑里跳出来,对身体素质要求极其严苛,无数士兵都对当初的魔鬼训练叫苦不迭。

赵凤声有蹲墙功打底,小时候经常爬墙头偷看洗澡堂子,练出不俗技巧,加上身上又有一股坚忍不拔的精神,打磨了一些时日之后,400米障碍冠军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翻墙进行“空袭”,他是当仁不让的首要人选。

等待了几分钟之后,陈蛰熊和花脸慢慢挪到门口就位,赵凤声打起总攻手势,由陈蛰熊发动雷霆高一击,踹破铁门,吸引许谦和童颜巨ru的视线,赵凤声则掀开屋顶瓦片,宛如灵猴一般跳进屋内,挡住了曲楠企图进屋挟持人质的路线。

这就是赵凤声营救钱家姐弟的整个过程。

面对着捅过自己三刀的dà bo妹,赵凤声下手毫不留情,唐刀舞起最大弧度,摧枯拉朽冲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曲楠当胸劈下!

童颜巨ru身手出类拔萃,下手狠毒,对庄老大又忠心耿耿,赵凤声不仅要考虑自己是否能够逃出生天,还要考虑小胖子和钱天瑜两位泰亨继承人的安全系数。

这一刀,绝不能因为对方是女性就生出妇人之仁,这小娘们当初捅自己的时候,可没因为自己长得小帅就手下留情,狠着呢!

曲楠在愣了01秒以后就回过神来,脚尖点地,匆忙后退,但是有备而来的赵凤声哪能让她全身而退,刀锋冲着因为剧烈活动而颤颤巍巍的大胸脯顺势一挑,衬衣纽扣顺势崩飞,那道深不可测的诱人沟渠立刻划下一道浅痕,血珠遵循万有引力原则,顷刻间流向了白花花的纵横沟渠。

白皙配深红,童颜巨ru演绎着一种妖艳的xing gǎn。

钱大宝见到神兵天降的赵凤声,还犹如梦里雾里,揉了下惺忪睡眼,确定不是梦境,柿饼子大脸浮现狂喜神色,疯狂喊道:“表叔,就知道你舍不得本胖帅嗝屁着凉,我他妈爱死你啦!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今天我是你的人啦,你也可以别把我当人,啊哈哈哈哈!”

钱天瑜瞥了一眼胡言乱语像是入了魔的弟弟,少许责备,紧接着望向不算魁梧的背影,大部分是庆幸,这位痞里痞气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赵凤声回头一笑,眨了眨眼。

望着老司机的暧昧表情,钱大宝又发出嘶吼般的怪叫,恨不得立刻跑到野地里以身相许。

大门方向的战斗,在片刻间快速分出胜负。

许谦连一个人都对付不来,更何况遭遇到陈蛰熊和花脸的联手围攻,两名腿法犀利的高手根本不屑动用武器,一人踹出一脚,许谦顿时腾云驾雾,冲着围墙来了个亲密接触,捂着断了不知多少根肋骨的腹部狂喷鲜血。

憋了一肚子怒火的陈蛰熊杀意冲天,饱含怒意的一脚究竟战力值如何?

五脏六腑犹如在拿烙铁不停摧残的许谦深有体会。

一夜未眠的庄晓楼刚刚进入睡眠状态,就被院内嘈杂的声响惊醒,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内,发现形势不妙,急忙招呼剩余的几位属下迎敌。可令人诧异的是,庄晓楼的表情虽然恼怒,但不惊慌,站在那里立如标枪,眼神阴狠地瞪着从地里凭空冒出来的三人。

赵凤声和童颜巨ru的战局较为焦灼,虽说曲楠挨了一刀,但伤势不重,胸前无限春光也遮盖不了她bi shou凌冽杀机。从刀法走向来看,曲楠学的是一击毙命的杀人术,从腰间又抽出一柄bi shou,左手反握刀柄,右手正握刀柄,使用的竟然是极为难练的双刀,一招一式离不开赵凤声双眼和咽喉等部位,动作迅捷,落刀刁毒,竟然神似赵疯子赖以成名的搏命打法。

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近身硬拼最忌惮bi shou之类的凶器,稍微不注意就要挨一记狠的,弄不好就要终身残疾。赵凤声打斗经验丰富,见到陈蛰熊赶到屋内营救钱家姐弟,明白大局已定,心生退意,不愿跟怀中一对胸器手上一对凶器的娘们死磕,只是拿唐刀抵挡住童颜巨ru的攻势而已,时不时还瞅一眼呼之欲出的大胸脯,嘴角勾勒出一抹坏笑。

花脸抵挡住庄晓楼几名属下的反扑,蝶舞频频威胁着对手,不出三招,就有人手腕中刀,那人鲜血喷溅,捂住手腕爆退。其余几人面临蝶舞的威胁,压力更大,像是被暴风骤雨蹂躏的小船,只守,不攻,可即便这样,花脸的优势也显而易见,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几人击败。

钱大宝和钱天瑜已经被陈蛰熊带出小屋,忠心耿耿的钱家走狗将他们死死护在身后。

赵凤声有一刀没一刀跟童颜巨ru玩着过家家游戏。

看起来大局已定。

“庄老大,你惹的人物好像挺棘手嘛,连陈蛰熊都出马了,看来说好的酬金要翻倍了。”懒散的男人声音从屋内传出。

“呵呵,没问题,只要拿住这几人,钱宗望不可能不出血,到时候咱们俩人二一添作五,平分。”庄晓楼听到这人说话,神情一缓,原本阴恻恻的脸庞突然露出遏制不住的笑意。

那是一种极度自负的笑容。

男人缓缓从屋内走出,打个哈欠,悠闲地伸个懒腰,站在那里扭动着身躯。其实他的身高相当普通,大概也就一米七五的模样,放在北地男儿里面不算出众。但四肢出奇地粗壮,胸肌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挺像健美大赛里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清晨柔软的阳光洒在眯起双眼的脸庞,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形象。

只有脖子旁边修罗刺青格外狰狞。

赵凤声瞳孔急剧收缩!

赵凤声不认识这人,但是看过他无数次的照片!

当初差点把他撞成馅饼的王八蛋,喜欢把活人往炉子里塞的biàn tài!

省城令无数江湖豪杰闻风丧胆的头hào凶人。

楚巨蛮。

第四百二十二章 舍身取义

庄晓楼武力值稀松平常,是江湖里典型靠着脑力值上位的大佬,既然敢明目张胆将钱家姐弟放在明处,不怕以蛮横著称的陈蛰熊来取他性命,必然有所依仗。

而楚巨蛮,就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杀手锏,所以尽管楚巨蛮杀了他的侄子,庄晓楼还是得卑躬屈膝把人家当菩萨供着,不仅说着好听话,还得把一半利益分出去,因为这关乎到自己整个绑票环节最重要的一环,甚至比起两名人质更重要。

庄晓楼胜券在握,似笑非笑盯着前来营救的众人。

楚巨蛮双手插兜,并不急于发动进攻,享受着山中沁人心脾的清凉,深呼一口气,一脸陶醉。

陈蛰熊抽出了三棱jun ci,横在身前,弓腰,左右脚一前一后站稳,呼吸由缓到急,像是一头如临大敌的金钱豹,准备随时发出雷霆一击。

赵凤声压根没想到小屋里藏匿着这位头hào凶人,望着楚巨蛮颈部吐着红舌的恶鬼图案,腿肚子有些转筋。

咋能碰见这尊煞神?怪不得庄晓楼敢将钱家姐弟随随便便扔到小屋里不管不顾,有楚巨蛮这位省城武力值拔尖的家伙坐镇,还怕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若不是己方还有一拼之力,赵凤声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脸面有个屁用,有他娘小命重要?

赵凤声其实也想过扭头就跑,跟楚巨蛮比拼一下引以为傲的脚力,可一想到钱家姐弟弱不禁风的身手,估计跑不出一百米就得被人家生擒活捉,倒不如省点力气拼上一把,说不定还有希望逃出生天。

楚巨蛮扭了扭脖子,恶鬼图案顿时鲜活起来,猩红的獠牙不断闪烁,似乎想要逃出身体的囚牢。他懒洋洋说道:“陈蛰熊,还想玩破釜沉舟那一套?五年前挨了我一拳,伤到了手少阴心经和手阙阴心包经,现在还没好利索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放弃手上功夫,专攻腿法和下三路。怎么,想拿刀子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受伤之前都挨不了我几拳,更别提你现如今病秧子模样,劝你放下屠刀,没准就能立地成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身傲气的陈蛰熊想到几年前屈辱的那一刻,丹凤眸子迸射出犹如实质性的火焰,咬牙道:“能不能打得过,得打完才能见分晓!”

“说你是铁骨铮铮合适,还是不识时务合适?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楚巨蛮缓缓走下台阶,尖头皮鞋不断撩动着地面碎石块,“前一段从修理厂强行带走韩俊辰,这笔账我记得很清,如果你让两位小朋友留在这里,促使钱宗望乖乖把钱送过来,咱们前尘旧账一笔勾销,韩俊辰的麻烦我就不找你算了,如何?我楚蛮子够大度吧?”

楚巨蛮出手歹毒,作风刁蛮,行事天马行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有点像当年常年欺辱汉人的匈奴做派。因为名字关系,致使许多江湖人士都在背地里喊他楚蛮子。听到这个绰hào,没想到楚巨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经常以楚蛮子自居,谁也搞不动这位武力值拔尖的家伙,脑子里究竟进过什么水。

“扯你妈的蛋!”沉默寡言的陈蛰熊居然爆起了粗口,足见他的情绪起伏不定。

“骂人可不是好习惯。”

楚巨蛮勾起笑容可掬的微笑说道:“说实话,我挺敬佩你陈蛰熊是条汉子,比起我身后的庄老大,我还是更愿意跟你这种喜欢拿刀子讲理的人做朋友。可庄老大让我赚钱,你非要跟我讲理,这就让我楚蛮子心里很不爽。这些年之所以没把你弄死,就是看在你表弟张烈虎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啧啧,南鱼北虎,好大的名头!我楚蛮子虽然自视过高,可也不敢跟那种人中龙凤掰腕子,华夏无数英雄豪杰,也不过两位年轻人独占鳌头,惹不起哦。”

“陈蛰熊,听我一句劝,别再替什么钱胖子卖命,那种生意人眼睛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肯给你三瓜俩枣,只不过拿你当枪使而已。等到翟红兴他们一倒台,没有人能威胁到钱宗望,他肯定拿你第一个祭旗。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千百年来恒古不变的硬道理。钱胖子既然能傲视群雄登上商场宦海的巅峰,铁定是位杀伐果断的狠角色,他白,你黑,眼睛里容不下你这名碍事的沙子,倒不如跟我绑在一起,咱俩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有什么大人物搞不定?钱胖子到时候都得跪下喊你一句陈爷爷。陈蛰熊,不要脑子一根筋了,反复琢磨琢磨我说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楚蛮子,钱总救过我的命,对我恩重如山,我陈蛰熊又不是白眼狼,这条烂命早就是钱总的了。看来别人说你智商和情商比起山上的猴子都不如,还真是小瞧你了,竟然还会玩反间计这一套,了不起。”

想起对方提起过张烈虎三个字,陈蛰熊冷哼道:“我陈蛰熊是陈蛰熊,跟张烈虎没有任何关系,用不着扯虎皮拉大旗,想取我的性命,陈某随时恭候,张烈虎找不找你麻烦是他的事情,相信他也不会为我这位名义上的表哥出头。但要想打钱家子女的主意,先过了我这一关!”

“可惜……张烈虎名头虽然很大,但我楚蛮子还不至于闻风丧胆。既然你想断我的财路,那就别怪我楚蛮子对江湖兄弟不留情面了。”

陈蛰熊斩钉截铁的态度使得楚巨蛮频频摇头,闲庭信步朝着忠诚走狗方向走去,每一步迈的很慢,却让陈蛰熊心跳急剧加速。

令人诧异的是,陈蛰熊不退反进,举起jun ci大步冲向对方,经过赵凤声身边的时候,只悄悄地留他一句话,“带他们赶紧走!”

赵凤声愣了愣神。

他原本以为陈蛰熊hào召大家伙并肩子上,或者叮嘱他在旁边抽冷子玩阴的,但按照实际情况来看,陈蛰熊这是为了主子能逃离虎口,要舍生取义了?

赵凤声望着脚步果决的高大背影,忽然泛出一丝酸楚。

即便陈蛰熊师傅跟李爷爷有着一臂之仇,上代人的恩怨衍生到他们身上,他自己也吃了陈蛰熊几记狠的,心里饶不了产生怨气。可望到陈蛰熊为了保护主子,选择慷慨赴死,赵凤声心中还是引起强烈震动。

是为了命运轨迹相似的人兔死狐悲?还是为了陈蛰熊傻乎乎送死深表同情?

或许两者皆有。

但让赵凤声更为触动的,是陈蛰熊一身是胆的忠义壮举,还有愣头愣脑撇清和表弟的亲戚关系。

明明有张烈虎这座大山可以依靠,为何死鸭子嘴硬,宁肯丢掉小命也不承认那层血脉亲情?

赵凤声想不通。

陈蛰熊跟那位风头无双的表弟究竟产生过什么宿怨,连最宝贵的生命都可以不管不顾?

不过一想到千方百计想弄死自己的舅舅,赵凤声也能够稍微体谅陈蛰熊的复杂心态。

两位高手之间的对决一触即发,赵凤声清楚多浪费一秒钟,就是在挥霍陈蛰熊用命换来的珍贵时间,来不及多想,一左一右牵住钱家姐弟,冲花脸吼道:“走!”

四人瞬间冲出小院,童颜巨ru带着两名属下犹如跗骨之蛆紧紧咬住。还没有跑出几十米,赵凤声就感觉姐弟俩的步伐跟不上逃跑节奏,边跑边大口喘着粗气,几乎快要到达筋疲力尽程度。赵凤声还没有练到能扛着人长途奔袭的能耐,索性将姐弟俩交到花脸手中,“开车带他们离开这鬼地方!”

花脸哪会丢下赵凤声不管不顾,拔出寒气逼人的蝶舞,横在赵凤声身前,“哥,我来挡住追兵,你走!”

“都什么时候了!别他妈废话!我让你护着他们撤退!”

赵凤声拽住花脸肩头狠狠朝后面一扔,咆哮道:“你比我年轻,要死也是我死,再说老子命大着呢,阎王爷不收!”

唐刀竖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挥出雪亮半圆弧度,单薄的身影义无反顾扎进人堆!

赵疯子还是赵疯子。

即便过了十几年依旧如此。

“哥!”花脸咬紧苍白的嘴唇,俊美的五官泛起痛苦表情。

“表叔!”钱大宝瞪圆双眼,攥着拳头嘶哑喊道。

跑的香汗淋漓的钱天瑜没想到两名男人会有如此大的勇气,为了保护自己,竟然会去选择跟死神挥舞镰刀。这让一位在学府里深造的金枝玉叶实在想不明白,他们图的是什么?赔上一条命,难道仅仅是金钱而已?值得吗?

“你们这是让老子白死!快走!”

赵凤声一刀戳透了一名属下的小腹,回头,喷溅的血迹,导致脸庞抹上狰狞神色,“给二妮说一声,别等老子了!我赵凤声这辈子对不起她,如果真有下辈子,老子哪怕喝了孟婆汤,也会记得去还……”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招败一人

赵凤声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为了钱家姐弟送命。

脑子抽抽了?遇到楚巨蛮之后,因为强烈恐惧导致做出不寻常举动?拿了钱宗望的二百万就要尽忠职守?还是目睹陈蛰熊慷慨赴死,激发了心中久违的豪气?

或许都有。

看破生死的赵凤声反而心如止水,唐刀的角度愈发刁钻古怪,几刀下去,庄晓楼的属下接连躺倒在地,捂着鲜血长流的伤口痛哭嚎叫。

唐刀比起一般的刀具,自身重量要多出一到两倍,刀身宽厚,刀刃锋利,刀刃砍到人身上会伤及皮肤组织,哪怕用刀背砍人,骨骼也会遭受重击,十有**会落个筋骨断裂的下场,甚至比刀刃的威力还大,杀伤力异常强悍。

在赵凤声破釜沉舟的刀式下,对面仅剩童颜巨ru一人。

赵凤声使用唐刀的套路,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拼命打法,虽说砍翻了几人,但小臂和肩头各自挨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腕流向刀身,亮银色的刀刃滴滴答答,不停滴落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赵凤声发觉手心变得粘稠,连刀柄都有些打滑,趁着两人各自喘息的机会,将手心往衣服边缘蹭一蹭,廉价的运动装出现一片暗红印记。

赵凤声正要发起攻势,忽然觉得脑后生风,匆忙回头,看见去而复返的花脸拎着蝶舞悍然冲锋,目标直指童颜巨ru。

“你怎么还不走!”赵凤声顿了顿,心急如焚喊道。

“哥,摆平这个小妞,咱们俩一块走!”花脸说完,刚毅果决刺出了一刀。

童颜巨ru双刀翻飞,一柄架住了花脸攻势,一柄冲着对方心脏部位刺去,落点相当阴毒,跟那张与世无争的动人脸庞形成鲜明对比。

“你当楚巨蛮是吃素的?!”

赵凤声无奈,为了尽早让花脸带领钱家姐弟逃离是非之地,也顾不得江湖里以多欺少的规矩,况且对方还是一位秀色可餐的小妹妹。唐刀舞出一道径直轨迹,迫使童颜巨ru抽身匆忙后撤,赵凤声紧跟着大腿爆发出恐怖力道,脚面狠狠抽中dà bo妹胯骨部位。

童颜巨ru在两名势均力敌的高手之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想用bi shou再度撑起身躯,可是左腿像是失去了知觉,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哥,快跟我一起走。”花脸拽起赵凤声布满血迹的小臂。

“晚了。”赵凤声望向小院方向,无力地泛起苦笑。

陈蛰熊和楚巨蛮二人的巅峰对决,似乎比他预料的还要快,至于谁是最后胜者,走出大门的楚巨蛮已经证明一切。

这位省城超一流的高手虽说笑到最后,但肋部好像是被捅了一刀,衣服染成暗红色,双手布满殷红血迹,一边行走,顺势在黄土路上拖出一道黑色轨迹,搭配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花脸,最后跟你再说一句,你如果还不走,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赵凤声面无表情说道。

“我只要你活下去,哪怕你以后不认我了。”花脸轻轻笑道:“哥,你交待我的事,我都办好了,已经告诉姐弟俩车辆确切的停放位置,并且把钥匙交给他们,你就放心吧。”

“你这孩子,老是不听话。”赵凤声望向千娇百媚的脸庞,语气中的宠溺远远大于责备。

“哥,我都二十五了。”花脸用数据来暗示哥哥话里的语病。

“只有小孩才不听话。”赵凤声微笑道。

花脸赧颜一笑。

“那咱们兄弟俩就会一会省城数得着的高手,看看他到底有何出类拔萃的能耐!”赵凤声甩去刀身血珠,晨风吹起了发丝,露出了棱角分明的脸庞,战意凛然。

“好。”花脸保持跟赵凤声半步左右距离,指尖弹向蝶舞刀身,发出清脆高亢的声响。

楚巨蛮看似一步三晃走到战局中心,扫了一圈倒在地上的残兵败将,感兴趣说道:“连陈蛰熊都一败涂地,你们还要负隅顽抗?”

赵凤声堆砌出灿烂笑容,“事关生死大事,总要拼一拼。用我们街坊的话,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没准是你身负重伤,在故弄玄虚呢。”

楚巨蛮咧了咧嘴,“看来我的恶名还没有到达耸人听闻的地步,否则你们两只雏鸟断然不敢说这种话。”

赵凤声随意舞起唐刀,哈哈大笑道:“好几年没听人夸过我年轻了,就冲这句话,我得敬你三杯。”

楚巨蛮举起右手,拿鼻尖轻轻嗅着血腥味道,一脸沉醉,缓缓说道:“其实我知道你说这么多废话,是为了给钱宗望的子女争取一线生机,这么大岁数就能称得上有胆有谋,不简单。”

赵凤声反问道:“那你还愿意跟我扯这么多?大叔,被姓陈的伤到脑子了吧,秀逗了?”

“相对于万恶的金钱来说,我更喜欢杀人的kuài gǎn。”

楚巨蛮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指尖残留的血渍,表情跟颈部的恶鬼刺青如出一辙,“再说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做鱼饵,钱宗望肯定会花大价钱捞回去,否则他就会身败名裂,背负起江湖骂名。这种口碑,对于生意人来说是致命弱点,传到圈子里,以后谁还会跟背信弃义的家伙做买卖?”

“刨去你的恶名,仅仅从说话来分析,不明真相的家伙初次跟你打交道,还以为你是位哲学家。”赵凤声依旧笑逐颜开跟对方扯皮,根本没有摆出进攻态势。

“你好像还在拖延时间,让我猜猜你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嗯?是在等待我流血过多,失去战斗力?”楚巨蛮笑容玩味,指着对面家伙的伤口说道:“从现实情况来看,你的伤势似乎比我还要重,熬下去的话,你要比我先陷入休克状态。”

“我这人有一个特长,那就是血量储备比一般人多得多,要不咱俩打个赌,看谁能撑得更久?”赵凤声强忍住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勾起嘴角一通乱扯。

“等咱们俩都倒地之后,让你旁边没受伤的兄弟来收拾我?呵呵,年轻人,我发现越来越喜欢你了,有情义,有胆色,有谋略,有担当,我楚蛮子就爱和你这种青年才俊打交道。要不然以后跟着我干?钱胖子那有什么奔头,陈蛰熊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只要你喊我一声大哥,以后亏待不了你,金钱,měi nu,通通都会给你。”楚巨蛮伸出了橄榄枝。

“以前有位江湖大哥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惜他嗝屁鸟朝天了。”赵凤声像是油盐不进的混不吝,对充满you huo的橄榄枝视若无睹。

“这句话惹得我很不高兴。”楚巨蛮握紧了沾满血迹的双拳。

“不要生气嘛,我只是实话实说,要不然你去武云市打听打听,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眩晕感导致赵凤声稍微踉跄了一步,急忙用唐刀撑住地面,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仍旧无济于事。

“我要出手了。”楚巨蛮平淡说道。

赵凤声和花脸慌忙摆出防御架势,如临大敌。

赵凤声听陈蛰熊讲过,楚巨蛮对敌时相当自负,从来不会仰仗兵器之利,不论是群殴还是单挑,他都会用双拳让对手痛不欲生。

既然楚巨蛮说“出手”,那挥舞出来的武器一定是手。

楚巨蛮深吸一口气,小腹急速收缩,并不硕长的双腿轻描淡写一跨,眨眼间奔袭到两人身前。面对省城第一凶人的攻势,赵凤声狠狠一咬舌头,迫使自己瞬间清醒,打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心思,向前迈了一步,唐刀由下往上一撩,将重担扛在自己肩头,挡住了楚巨蛮电光火石一击。

可是真能挡住吗?

将赵凤声蹂躏过的陈蛰熊都惨败于对方赤手空拳之下,更别提手下败将了。

貌似挺凶狠挺犀利的一刀,只是让楚巨蛮笑了笑,身形一晃,绕开闪亮刀锋,顺着刀背往前延伸,刹那间就来到了赵凤声手腕。没等楚巨蛮用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将赵凤声擒住,花脸朝他的肋部一刀刺去!十二路谭腿也接踵而至!

高手过招,最忌讳下盘不稳,花脸见到赵凤声不敌,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又用蝶舞又使出谭腿,分明是想救哥哥于水深火热之中。

楚巨蛮轻轻点头,像是在称赞。左手不停,继续向赵凤声手腕抓去,身形一错,躲开了蝶舞致命攻击,右手接连划出两个圆圈,风驰电掣抓住花脸脚腕,一提,一顿,一摆,花脸不由自主倒飞出去,贴着黄土路划出一道长长痕迹。

一招败一人。

赵凤声感觉一只钢铁钳子掐住了自己虎口,往常能接连挥出一百多刀的右臂竟然酸软无力,唐刀失手掉落。身上那股不服输的疯劲,使他没那么容易屈服,一狠心,一咬牙,小腿骤然发力,脚尖往对方裆部发出反戈一击!

但是脚尖像是踢中了坚硬的花岗石,骨折带来的剧烈疼痛导致他汗水淋漓。

楚巨蛮用膝盖挡住了阴狠偷袭,摇头唏嘘道:“智谋有余,力道不足。太弱了……”

布满血迹的手掌毫无征兆拍向赵凤声后脑勺。

赵凤声顿时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第四百二十四章 壮士断腕

一大票人拉起架势拼死拼活,弄出的动静挺大,引出了村里老大爷老大娘来争相观望。庄晓楼哪怕行事再歹毒,也不敢做出屠村之类人神共愤的恶迹。由于怕村里人瞅见打斗痕迹选择报警,庄晓楼干脆转移地点,十来个人,三辆车,匆匆忙忙逃离村子。

钱天瑜的座驾g500太过扎眼,颜色和车牌照独树一帜,圈子里的人,基本都清楚悬挂着4个1的骚红色奔驰越野是钱家大xiao jie爱车,换成别人驾驶,跟召唤警察的法宝没什么区别,庄晓楼纠结一番,只好忍痛割爱,将二百多万的豪车丢到村子里弃之不顾。

前前后后总共十几分钟,倒是给古槐村的村民丢下一份茶余饭后的辩论赛,讨论着这行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讨论着骚红色大铁壳子值多少钱,讨论着一滩滩的血迹有没有闹出人命。等到事后警察赶到,他们才从只字片语中查询到一丝信息,黑帮?火拼?bǎng jià?听到惹出如此大的祸事,老实巴交的王老汉生怕麻烦缠身,将事情前前后后全都交代清楚,并且把那两万块租金的事也吐个干干净净。

三辆车绕出大山,并没有往省城方向行驶,而是顺着国道一路南下。

赵凤声后脑勺遭受重击,昏迷了接近两个小时,等到他睁开眼,看见陈蛰熊一张像是被戴了绿帽子的凄苦脸庞。

到了阴曹地府了?

路上竟然还能有姓陈的作伴?算没那么寂寞空虚冷了。这是阴阳路还是奈何桥?见到孟婆以后,如果她强迫自己喝孟婆汤,那该咋办?赏丫个大嘴巴子?也不清楚老太太身手怎么样,如果会啥道法仙术,那不是踢到铁板了?听说孟婆跟判官有一腿,到了阎王殿肯定会被穿小鞋,让自己投胎成猪牛一类的美食……

赵凤声浑浑噩噩中胡思乱想,察觉到后脑钻心疼痛,有点回过味,愕然抬头,看到被绑成肉粽的花脸和陈蛰熊,赵凤声这才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你没死?”

“你这么盼着我死?”陈蛰熊脸色冷峻道。

“这倒不是。我琢磨着楚巨蛮恶贯满盈,一出手就得弄死几条人命,没死挺好,咱的梁子还没清算呢,以后还能找你报仇雪恨。”赵凤声想挣扎坐起,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比起对面俩人绑的还坚固,折腾大半天,靠着花脸帮忙,才勉强将屁股挪到商务车座位上。

这辆车明显经过改装,后面的座位全部去掉,只留下两排座椅,第一感觉跟囚车很相似,前面用铁门封死,只有通过玻璃窗户能看到驾驶室情况。

“想报仇的话,随时可以,我现在腿也废了,只能用牙齿还击,如果你连我嘴巴都打不过的话,那就把你师傅的面子丢到姥姥家了。”陈蛰熊的语气很平淡,并没有得知身体残废后歇斯底里的状态,似乎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腿废了?!”赵凤声瞠目结舌。

陈蛰熊点点头,眼神黯淡。

别人不明白残废背后的血泪心酸,作为同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武夫,赵凤声深有感触。国术一途,最忌讳半途而废,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在幼年时就打磨好功底,吃过的苦,流过的汗,旁人根本无法体会,好不容易练出一身好本事,说废就废了?那跟死了老婆兄弟的心情有啥区别?

短短一句废了,背后蕴含着多少辛酸苦辣?!

世上最心酸之事,莫过于美人迟暮,壮士断腕。

赵凤声盯着陈蛰熊一双长腿目不转睛,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没有严重扭曲的现象啊,也不是脚筋被挑断的模样,跟往常没什么区别,怎么看都不像是残疾人的双腿。

“经脉废了,还能走路,但是肌肉酸软无力,以后没办法跟人动手了。”陈蛰熊解释着里面弯弯绕绕。

“草!我还以为你得靠拄拐来享受人生了,原来还能走路,那还好,不耽误娶媳妇。”赵凤声略微松了一口气,顺便为了缓和气氛,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又有什么区别?”陈蛰熊苦笑道。

赵凤声想想也是。他们这种人,刀里来剑里去,靠的就是傲人的身手混饭吃,陈蛰熊如今成了废人,别说钱宗望会不会善待老臣,江湖里的仇家追杀该如何对付?姓陈的以跋扈著称,得罪的人如同过江之鲫,现在老虎没了爪牙,雄鹰没了翅膀,那些昔日里想要报仇雪恨的家伙,肯定会落井下石,乐于痛打落水狗。

楚巨蛮弄残了他的双腿双脚,跟直接杀了他没啥区别,甚至后果更要凄凉一些。对于陈蛰熊而言,死在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里,还不如死在楚巨蛮拳头下面轰轰烈烈,江湖事,江湖了,技不如人,起码落得个死得其所。要是被小混混一刀捅死,那可就真的称得上死不瞑目了。

“楚蛮子练得什么邪门歪道,咋还能伤人经脉呢?这是内家拳的一种?”赵凤声不愿再触碰他的伤疤,转移话题问道。

“楚巨蛮天赋异禀,从小酷爱钻研《黄帝内经》,后来得遇一位精于拳法的师傅指点,他将拳法和《黄帝内经》里的经络学说相融合,倒是开辟出一套另类拳法,专攻经络,伤人于无形。仅从这点来看,楚巨蛮就强我太多,若不是他出身卑微,年幼时家徒四壁,习武太晚,倒是有可能跟南鱼北虎一较长短。”

提起不共戴天的仇人,陈蛰熊倒没有跳脚骂娘,而是实实在在做出中肯评价,仅仅是这份豁达的气度胸襟,就让赵凤声钦佩万分。

“都是牛叉人物。”赵凤声深有感触道。

“你兄弟的天赋比我还要强,经过李玄尘打磨,将来未必降服不了楚巨蛮这位头hào凶人。”陈蛰熊望着花脸一脸艳羡说道。

“那是,你不看看是谁的兄弟。姓陈的,实话跟你说,我还有位兄弟,他被我师傅誉为十年后盖世无双,什么南鱼北虎,全是扯淡,一拳头呼下去,通通把他们脑袋摁进肚子里!拽个鸡毛啊!”赵凤声提起自家兄弟,相当骄傲,吐沫纷飞,将大江南北的风云人物视若无睹,跟吃了十斤伟哥一样来劲。

“这话由你来说,我还真不相信。但既然是李玄尘夸下海口,那十年后恐怕真的是盖世无双了。那老不死的虽然行事乖张,可从来不打诳语,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像你一样喜欢吹牛。他如果来到省城,带我见他一面,不枉我练了几十年功夫。”陈蛰熊淡淡说道。

“姓陈的,要不是看在你成了残疾人士的份上,老子真想揍你一顿出出气!”赵凤声脸色不善说道。

“不是我看不起你,现在的你还真打不过我,要不咱用脑袋硬拼一场?”即便前途一片黑暗,陈蛰熊依旧维持着那份骄傲。

“草!来啊!谁怕谁啊!老子三岁起就练过铁头功!”赵凤声梗着脖子喊道。

车辆缓缓停驻,后门打开,露出了庄晓楼戏虐笑脸,“两人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还有心情互掐?我给你们找块砖头当对手,看你们谁能笑到最后。”

“滚你娘的蛋!”车上俩人齐刷刷骂道。

庄晓楼胜券在握,懒得跟他们耍嘴皮子功夫,挥了挥手,几名属下将三位“肉粽”挨个扶下车。赵凤声左右环视一番,发现竟然来到了楚巨蛮的老巢修理厂,曾经暴揍过的三瓣嘴和几名小混混都在那虎视眈眈望着自己,赵凤声哪怕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人家称兄道弟,尴尬一笑,说了句好久不见。

三瓣嘴等人在楚巨蛮的授意下,压着赵凤声他们来到曾经关押九尾狐韩俊辰的小屋,闻到屋里仍旧飘散着臭脚丫子浓烈味道,赵凤声皱了皱眉,换了张笑脸问着能不能换间干净点的地方,三瓣嘴狰狞一笑,冲他的屁股蛋子上踹了一脚。

一脚牵扯到胳膊刀伤,鲜血急速渗透纱布,赵凤声疼的龇牙咧嘴,花脸急忙喊人过来医治。几分钟之后,童颜巨ru一瘸一拐走进小屋,剪开赵凤声肩头衣服,开始包扎。

“dà bo妹,伤口是你帮我弄好的?”赵凤声疼的满头流水。

童颜巨ru面对将她踹瘸的仇人,倒没有假公济私来一记狠的,认认真真地干好本职工作,听到闲到蛋疼的问话,轻轻点了点头,稚嫩的五官仍然是跟以前一样波澜不惊。

“那……谢了哈,那一脚踹的疼不疼?为了赔罪,等我出去以后请你撸串。”赵凤声生怕这丫头拿剪子往自己脖子招呼,大大方方许下了“重诺”。

童颜巨ru眼皮都没眨一下。

只是又多缝了五针。

第四百二十五章 栽赃嫁祸

赵凤声之所以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是想驱散陈蛰熊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当看到姓陈的选择和他一起嬉笑怒骂,赵凤声稍稍心安,挺佩服他云淡风轻的姿态,毕竟陈蛰熊从庄晓楼手里救过他一次,赵凤声对于恩怨,向来记得很牢固,虽说陈蛰熊经常辱骂李爷爷,导致他有想捅人的冲动,但恩是恩,怨归怨,yi mǎ是yi mǎ,用贫嘴来疏导陈蛰熊心理负面情绪,这也算是赵凤声报恩的一种特殊方式。

童颜巨ru处理完赵凤声伤势,又顺势开始检查花脸伤情,楚巨蛮练成了伤人于无形的内家拳,可以避开肌肉组织伤及经络,虽然花脸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但从童颜巨ru皱起柳眉的表情,似乎情景不大乐观。

赵凤声提心吊胆问道:“大……měi nu,我兄弟没事吧?”

本来想继续称呼dà bo妹,可一想到有求于人,赵凤声还是放弃了口头便宜。

“足少阳胆经受损。”童颜巨ru声音和身材一样娇柔霸道,听起来娇柔,但灌进男人耳朵里面,足以媲美tnt霸道威力。

“这是什么经络?受损后有什么危害?”赵凤声焦急问道。

“估计下场会和他一样。”童颜巨ru指着陈蛰熊说道。

花脸以后再也不能练武了?

望着俊俏的脸庞闪过一抹悲怮神情,赵凤声心中一阵刺痛,比起自己成为废人还难受。

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从小经历生活摧残,饱受欺凌,多了一分比别人倔强的毅力。当初两人一起习武,赵凤声让他蹲一个小时,花脸偏偏多蹲半个小时,导致最后大腿肿的惨不忍睹,第二天,依旧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进赵凤声家小院,蹲到昏迷才肯罢休。拼死拼活练习国术,不就是为了挣得一口气?让那些欺负过自己的孩子不再狗眼看人低?

多年的咬牙坚持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花脸还年轻,才25、6岁,他还有更远的路要走,未来充满无限可能性。

赵凤声攥紧拳头,暗自发誓,不管是用尽什么手段,绝不能让他步了陈蛰熊后尘。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楚巨蛮结实的身影出现在小屋中,赵凤声盯着将二人弄残的罪魁祸首,眼神闪过一丝彻骨仇恨。

童颜巨ru虽然和楚巨蛮暂时成为盟友关系,但对这位恶名昭著的凶人好像没什么好感,做完自己本职工作,悄然离去,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应酬。

楚巨蛮察觉到三人凌厉眼神,哑然失笑,找到一个木箱坐下,翘起二郎腿,“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瞪着我,难道不服气,还想再打一场?”

“你不就想要钱吗?我给你,但前提条件是你必须把他们俩治好,否则老子这辈子跟你不死不休!”赵凤声表情狰狞吼道。

一般而言,赵凤声极少露出这幅面孔,尤其是身为阶下囚,又面对着不可抗力的顶尖武夫,口出狂言简直是找死行为。但一想到花脸和陈蛰熊后半生毁于一旦,赵凤声立刻转为金刚怒目相。发起疯来的赵疯子连死都不怕,见了天王老子都敢捅上一刀,有何惧血肉之躯的楚巨蛮?

“哦?威胁我?江山代有新人出,好像有几年没遇到过你这种刺头了。”

楚巨蛮无所谓一笑,“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外地小痞子,居然敢拿钱来砸我?厉害,看样子还挺有钱?说个数字,让我称称你的斤两。”

“你要多少,开个价,我会想办法满足你的胃口。”赵凤声一本正经道。

“难道你比钱大财主底蕴还深厚?钱?呵呵,其实对我没什么吸引力,我就是想报仇而已,你们在我家里乱搞一通,还不允许我楚蛮子报仇雪恨了?”

楚巨蛮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瞒你说,我只会伤人,不会救人,你兄弟的伤势其实不重,找位真材实料的老中医就能医治。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遇到那种打着悬壶济世欺世盗名的庸医,落下终身残疾,那就不能把账算到我的头上了。”

赵凤声稍稍宽心,想到身边的陈蛰熊心如死灰,又问道:“那他呢?能不能恢复以前身手?”

“尽人事,听天命。”楚巨蛮摇头晃脑,诌出一句模棱两可的答案。

还好,最起码没有断绝念想,赵凤声“温柔”望向陈蛰熊,由于手脚都被捆住,无法用手臂表达心情,只好用眼神聊表安慰。

“年轻人,光聊你感兴趣的话题了,到了是该投桃报李的时候了,我问,你答,稍微让我不满意,你兄弟就不仅仅是受伤那么简单了。”楚巨蛮发现赵凤声不太友好,又见到他们兄弟情深,打蛇打七寸,干脆拿长相俊俏的小子做筹码,看这个刺头还敢不敢扎刺。

“好。”赵凤声不敢反驳,咬牙答应。

“你是如何查到韩俊辰在我手中?把他劫走又是为了什么?”楚巨蛮一反常态,语气变得冰冷生硬。

“韩俊辰?我哪知道那位山南佬就是九尾狐。若不是你那天开车谋杀钱大宝,我们能顺藤摸瓜找到你的老巢?实话跟你说,我那天救走韩俊辰,根本是一个无心之举,他挣脱了嘴上胶带,在这间屋子里鬼哭狼嚎,你的属下怕我报警,又不肯放我走,没办法,才顺手将他救出。如果不信,你可以去找三瓣嘴问个明白。其实老子才不想救他,惹了一屁股骚不说,还被当成同案犯。”赵凤声翻着白眼哀怨说道。

“等等。你说什么?我楚蛮子开车谋杀钱宗望独子?”楚巨蛮一脸错愕道。

“难道那天不是你夜晚开着黑色蒙迪欧意图行凶?”赵凤声听到他话里有话,急忙问清楚前因后果。

“我不会开车。”楚巨蛮摇头否定。

赵凤声心中犹如掀起滔天巨浪!

将事情原原本本倒回。

假如没有楚巨蛮行凶在先,那自己就不会跑到修理厂来探明真凶,如果不来,就不会阴差阳错救出韩俊辰,也不会跟楚巨蛮结下梁子。庄晓楼敢跟陈蛰熊叫板,无非就是仰仗楚巨蛮这位凶人在后面坐镇,没有他撑腰,庄晓楼拿什么跟名动江湖的大佬杀手掰腕子?从楚巨蛮说辞判断,钱是小事,面子是大事,他之所以跟庄晓楼联手,就是陈蛰熊动了他的蛋糕在先,将囊中之物韩俊辰放跑。否则楚巨蛮哪怕再桀骜不驯,也不愿意惹到张烈虎表哥头上,凭空竖立一位强大到无敌的仇家?那不是吃饱了撑的?

有人在栽赃嫁祸!

赵凤声终于捋顺了其中关键之处。

楚巨蛮是出了名的守山犬,喜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作威作福,只要没人惹到他的头上,他才懒得跟人动手。对于他而言,爬得再高再远,那也得看别人眼色行事,哪有土皇帝逍遥自在?

应该是幕后主使找到一位跟楚巨蛮外表相近的家伙,特意在颈部刻出一模一样的刺青,趁着天色昏暗,视线受阻,趁机挑动起两家争斗。倘若钱大宝身死,钱宗望会不惜一切代价荡平楚氏贼窝,小胖子不死,钱宗望也会指使陈蛰熊来找楚巨蛮麻烦,自己硬着头皮身陷虎穴,不就是钱宗望雷霆大怒下的手笔?

想通这些,赵凤声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究竟是谁刺出阴毒的一刀?挑起了钱宗望和楚巨蛮两人之间争端?

从利益角度分析,素未谋面的翟红兴可能性最大。听说楚巨蛮看不起全靠阴人起家的枭雄级人物,对他嗤之以鼻,翟红兴多次拿重金邀请楚巨蛮出山,都被臭骂一通,甚至有时直接吃了闭门羹。翟红兴觊觎钱宗望的家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又对不尿他的楚巨蛮怀恨在心,两家拼的你死我活,翟红兴绝对会笑掉大牙。按照他毒蛇一样的风格分析,挺像是他静心策划的圈套。

但也不排除头hào毒枭庄晓楼从中作梗。

庄晓楼跟钱宗望和楚巨蛮之间倒是没什么仇恨,但是韩俊辰是他朝思暮想的摇钱树。听到九尾狐栽到楚巨蛮手中,他会不会从中牵线,利用钱宗望的怒火挑起争端,坐收渔翁之利?趁乱将韩俊辰劫走,好完成跟金三角大毒枭的对接?

当面质问,庄晓楼肯定不会吐露实情。

赵凤声大脑飞速运转,导致重伤未愈的后脑勺生疼,跟这些精于事故的大佬们打交道,临死前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十个心眼都不够人家玩的。

想到覆雨翻云的大人物,赵凤声突然神情一凛。

不论谁赢谁输,第一个身死的绝对是自己这位马前卒。

会不会是一心想玩死自己的舅舅暗中操控着一切?

可是如今大难临头,是不是西北小侯爷出手都已经无关紧要。

口说无凭,赵凤声干脆放空思绪,有心无力叹了口气,“楚蛮子,能不能给我找根烟抽?”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争辩

楚巨蛮没有nuè dài俘虏的恶习,叫三瓣嘴拿了一盒烟过来,软盒玉溪,中高档烟,赵凤声一脑门子心思钻在波谲云诡的阴谋论里,没功夫感慨俘虏的待遇竟然比在外面还要好,抽出一支烟,下意识点燃,动作滑稽递给陈蛰熊一根,又将视线望向楚巨蛮,意思是你要不要一起玩慢性zi shā,后者摇头拒绝他的好意。

既然酷爱钻研《黄帝内经》,楚巨蛮肯定不会碰损伤身体的尼古丁,虽说他的作风透着一股张狂邪气,但有些底线绝对不能去触碰,譬如毒品,譬如荒淫无度,譬如傲视江湖多年的尊严。

“楚老大,我觉得咱们中间有点误会,应该是被有心人刻意栽赃陷害,故意挑起你和钱总之间的争端。省城这潭深水里,谁盼着你们俩死,相信你要比我清楚。你也明白钱总是位生意人,最讨厌沾染江湖的是是非非,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哪会主动惹到你的头上。仔细分析一下,绝对是有人在挑拨离间。”赵凤声深沉嘬着烟卷,烟雾缭绕,以旁观者眼光叙述完整个事情始末。

“你的意思是,我和钱宗望都被人当猴耍了?”楚巨蛮双手环胸,脸色不善望着大放厥词的家伙。

“**不离十。”

浓郁的烟雾致使赵凤声那张病态的脸庞看不清楚确切表情,“省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最盼着你们拼得两败俱伤?翟红兴,庄晓楼,或者是藏在暗处枕戈待旦的江湖大哥,又或许是想谋求上位野心勃勃的新人,都有可能。既然咱们存在共同敌人,应该将矛头一致对外,假如拼个你死我活,正中他们下怀,我想你应该不会让结局走向往最坏的方面发展。”

楚巨蛮闭口不言,陷入沉思,似乎是在判断赵凤声话里的真实性。

赵凤声也给他时间来考虑,埋头抽着烟卷,尼古丁的麻痹感致使伤口处的疼痛感略微下降一些。

“楚兄,你不会被这小子的一面之词给糊弄了吧?”

庄晓楼闲庭信步走进小屋,嘴角挂有讥讽式笑意,“这小子在武云市出了名的油嘴滑舌,唐氏集团的唐宏图,就是栽在他的花言巧语上面。要知道唐宏图可当过他的大哥,对他视若己出,几乎当儿子看待,又是送豪车又是送měi nu,这小子非但不念旧情,见到警察要拿他开刀,反而选择跟警方合作,将唐宏图当年犯下的罪行全都抖落一干二净,导致那位颇有枭雄风范的江湖大佬含恨而死。”

“这还不算完,这小子后来又跟鬼狼爷搭上线,明面跟人家称兄道弟,背地里却跟唐宏图的儿子唐耀辉沆瀣一气,布置下杀招,将武云市风头最劲的大佬秘密杀害。紧接着矛头一转,又跟警方合作,给唐耀辉脑袋扣了个杀害鬼狼爷的罪名,丢进了监狱挨枪子,自己却悄悄爬上了黑道头子的宝座,将口碑和利益收入囊中,成为最后的赢家。”

“楚兄,他来省城的目的,肯定是有所图谋,暗中不知跟谁搭上了线,想把咱们一锅烩。也许在武云屁大点的地方作威作福还不满足,又玩起了瞒天过海那一招,跟警方勾三搭四,想要来省城分一杯羹。等咱们这些人全都丢进局子,他就可以在省城呼风唤雨了,到时候咱这帮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谁还能制得住他这条过江龙?!”

听完庄晓楼诉说完赵凤声的陈年旧事,楚巨蛮眸子闪现浓烈杀机,“庄老大说的都是真事?”

楚巨蛮父亲,当年就是犯了抢劫罪挨了枪子,导致楚巨蛮童年靠着捡破烂为生,长期遭受人情冷暖,蕴含满腔怒火,将所有的责任归结到警察那边,对dà gài mào恨之入骨。这种不健康的成长轨迹,也将楚巨蛮性格培养成了乖张跋扈的古怪作风,只要是他看不过眼的人,天王老子来说情也没有。听到赵凤声跟警察穿一条裤子,楚巨蛮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再说出卖大哥是江湖大忌,没有人会对两面三刀的小人生出好感,赵凤声所作所为简直触犯了楚巨蛮所有忌讳,没有当场大开杀戒就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庄老大,你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倒是熟稔的很。”

赵凤声听完他的满嘴胡扯,怒极反笑道:“我如果跟警察站在一边,哪还用自己去涉险救人?叫来警察把你们突突完了不就得了,现在弄成阶下囚,我图的是啥?”

“你事先并不知道楚兄坐镇,为了讨好钱宗望,自然会来当一回见义勇为的大英雄,把我这位毒贩交到警察手里,立功行赏,赚足风头,拍了钱宗望马匹,还讨好了警方。有了这笔功勋在身,未来定鼎省城江湖也会增添一份筹码,可你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早就将楚兄请来降妖伏魔,致使你功亏一篑。赵凤声,我说的不对吗?”庄晓楼自负一笑,一幅天下大事尽握手中的傲然姿态。

“老子被你的天真打败了。”

赵凤声靠到墙角找个舒服姿势,歪着脑袋,不屑道:“我现在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全凭你们一念之间,捅老子一刀都没办法还手,更别说扣个屎盆子。楚巨蛮,庄晓楼说的这些并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你和钱宗望都被人玩了,找到是谁摆了你们一道才是重中之重,如果到时候找到那人,守的云开见月明,我赵凤声如果像庄晓楼所说的那样,随便你怎么处置。”

“到时候你早就跟警方联手,将我们一网打尽了,处置?怎么处置,是你来处置我们吧?”庄晓楼掏出指甲刀,漫不经心修剪着小拇指。

“我赵凤声这辈子想主动砍的人不多,庄老大,你该庆幸是其中之一。”赵凤声眼神冰冷放出狠话。

“那你应该更荣幸,因为你正是我想弄死的最大目标。”庄晓楼扯起嘴角阴冷笑道。

楚巨蛮倒没有掺和两人的个人恩怨当中,一对死鱼眼久久不眨,配合他恶迹斑斑的传闻,成为了小屋里视觉效果最瘆人的所在。

天晓得这家伙下一步有没有将人往炉子里丢的打算。

“老……老大,有……有人跑来砸场子了。”三瓣嘴跌跌撞撞跑到楚巨蛮身边,抱住大腿心有余悸喊道。

“砸场子?我怎么没听到动静?什么人敢来老子地盘撒野?”

听属下说起砸场子,楚巨蛮死鱼眼一瞪,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警方出手,要不然三瓣嘴早就喊着条子来了,顺便从狗洞逃之夭夭。只要对方不是公家的人,楚巨蛮有充足信心教育他礼节问题。

“好……好像是个和尚,也不说话,一出手就将哥几个撂趴下,看着真玄乎。大哥,你快去帮我们出头啊!”三瓣嘴战战兢兢说道。

“和尚?”楚巨蛮一愣。

自己从来没跟出家人结过梁子,怎么有和尚来找上门寻晦气?难道是为陈蛰熊和赵凤声他们而来的援兵?可那三人脸上也是一头雾水,不太像是要即将脱离虎口时的庆幸神色。

“我倒要看看是哪路佛祖下凡。”楚巨蛮扭动脖子,咔咔作响,昂首阔步走出小屋,

“哥,不会是你在施展法术吧?从如来佛祖那搬来了救兵。”花脸笑意盈盈问道。

“我天天咒骂老天爷,不被雷劈就算不错了。”赵凤声笑了笑,矢口否认。

两人一起将视线聚集到了陈蛰熊身上,只见他英俊脸庞从木讷转为震撼,像是判断出了来人身份,低着头喃喃念着:“难道是他?……”

一身杀气的楚巨蛮跟幸灾乐祸的庄晓楼赶到事发地点,跃入眼帘的只有两位年轻过分的男女。

女的身段玲珑,窈窕纤秀,光是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就能秒杀大部分男子,站在那里一脸焦急,往修理厂不停探望。

男的身穿一袭洁白长袍,跟普通人服饰大相径庭,跟僧袍有些相像。五官娟秀,和旁边女子容貌有八分相似,只是身高比女子高出半头,两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对,只是男人始终紧闭双目,瞧着古里古怪。不到一厘米的短发,表情恬淡到宁静,举手投足显示一股出尘风采,双手合十,结成咕噜咕咧佛母手印,看起来跟出家人别无二致,怪不得三瓣嘴说他是个和尚。

楚巨蛮扫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属下,正要发飙,突然嗅到男人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硬生生将怒火强制按下,询问道:“你一个和尚,怎么还敢跑到我的地盘打打杀杀?活腻歪了?”

“我哥早就还俗了!”旁边女子心急火燎说道:“你们赶紧把赵凤声交出来,要不然我让我哥把你们全揍趴下!”

“哦?还真是赵凤声他们的援兵。”

楚巨蛮发现男人依旧闭起眼睛无动于衷,试探性说道:“我如果不交人,你们就要大开杀戒?”

年轻男子突然睁开双眼,一张古井无波的脸庞因为深邃的眸子变得流光溢彩,他微微勾起唇角,“我不杀生。劝施主还是放人吧。”

“凭什么?”楚巨蛮怒目相向。

多年来单打独斗未逢敌手,让楚巨蛮有一种盲目自信,即便年轻男子给他的感觉太过诡异,但陌生人一句毫无威胁的话就能让省城凶人俯首称臣?那跟大白天见到鬼的几率差不了多少。

年轻男子淡淡一笑,双手令人目不暇接变换为莲华生大士手印。

开口犹如天籁之音。

“小僧薛木鱼。”

第四百二十七章 薛木鱼

大千世界,总有那么一两位惊才绝艳的天纵之才,站在云端俯瞰众生,让人连嫉妒都感到无力。

薛木鱼,一个似乎挺滑稽的名字,身份却是凌城数一数二的豪门——薛家长子。

抓周时,他手脚并用爬到旁边诵经的和尚手里,抢来声音清脆的木鱼,露出没牙的小嘴不住乐呵。这个小小动作,弄得家人不知所措。薛家长子,注定是要继承薛家衣钵的风云人物,不管是从商,还是从政,薛家都有信心将继承人培养成一方豪杰。

薛家始终是一脉单传,人丁单薄,对于男孩格外看重,更别提这是薛家第三代的长子,好不容易盼来男丁,当然要悉心培养。哪怕他生性豁达,没那份壮志雄心,当个医生或者是老师,薛家人那也认了。可抓周抓到木鱼那算怎么回事,难道以后还要让他皈依佛门?薛家长子跑出去当和尚?传出去,薛家还有个屁的脸面?!

薛家上上下下虽然心里极力反对,但抓周是家门遗风,随随便便反驳,等于坏了祖宗规矩,谁都不敢开口触这个霉头。还是前来诵经的方丈解了围,说道这孩子跟佛祖有缘,既然抓周抓到木鱼,干脆赐名木鱼,也不枉结下这份佛缘,至于以后何去何从,就叫孩子自己成年后自行选择。薛家人都是佛教虔诚信徒,听到老方丈的建议后大喜过望,这样既保存了薛家颜面,又不违反祖宗家训,算是一举两得的良策。

薛木鱼的名字,因此而来。

哪曾想,小木鱼刚刚三岁,就对佛教物品产生浓厚兴趣,经常对着佛像怔怔出神,最爱看的就是佛教典籍,经常手不释卷捧上几个钟头,看得有滋有味,嘴里还经常念叨别人听不懂的东西,等到精通佛教精义的亲戚见到,才惊讶道这孩子说的竟然是梵语。一传十,十传百,薛家长子是五百罗汉转世的传闻不胫而走,将凌城弄得满城风雨,甚至还有闻讯而来的信徒登门拜访,想沾染一些罗汉佛气,把哭笑不得的薛家人弄得不知所措。

直至薛木鱼五岁那年,跟薛家颇有渊源的云游僧人来到凌城,见到薛家大公子一片佛性禅心,爱不释手,提出了收徒的想法。这位云游僧人来头极大,在佛门里,是辈分奇高那种活佛级人物,跟薛家已经仙逝的家主又是几十年交情,不管于公于私,薛家人都没有理由反对,只是有一个要求,不许让薛木鱼剃度出家,保证他以后还能接手薛家基业。云游僧人点头同意,带着薛木鱼过上了青灯古佛的日子。

薛家人心想,木鱼才5岁,本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跟着一位古板木讷的老和尚吃斋念佛,总有厌烦的时候,等到他觉得枯燥无味了,再把他接回来悉心培养,也好跟辈分奇高的老和尚有借口要人。

哪曾料到,薛木鱼这一走,就是二十年。

等到薛木鱼二十五岁,他单枪匹马闯入京城,找上了跟薛家有些宿怨的张烈虎。

薛木鱼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而张烈虎却已经是名动京城的才俊翘楚。

看似没有任何悬念的过程,但是……

那一天。

薛木鱼身着一袭琉璃白,踩踏漫天风雪。

张烈虎头角峥嵘,气吞万里如虎。

两人打出了轰动天下的一架。

从此之后,南鱼北虎的名头响彻整个华夏大地。

国人对于坐席排位相当讲究,上至中央常委,下到村官小吏,名次和坐席绝不能马虎。既然南鱼排在北虎前面,那么结局也就不言而喻。

张烈虎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楚巨蛮混迹江湖几十载,对其中武力值顶尖的人物烂熟于胸,当然听过薛木鱼的名字,并且不止一次揣测过,这位风头最劲的年轻人到底长成什么样,竟然能在武力榜拥有天字hào排位。

三头六臂?举手投足间风云变色?还是媲美佛门里伏虎金刚一样雄魁桀骜?

当薛木鱼自报家门,楚巨蛮还是不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威慑四方的武道魁首。

一个没有丝毫烟火气的男人。

淡然,随和,与世无争。

就是眼前令rén dà感亲近的小伙子,居然能死死摁下以跋扈响彻北方的张烈虎一头?!

楚巨蛮屏住呼吸,不知该以什么方式应对上门要人的南鱼。

直接放人?凭借红口白牙就让自己认怂?将积攒多年的威信置于何地?以后在省城的江湖还怎么混?

不放?跟蹂躏过张烈虎的活佛干上一架?那他妈不是恶狗下茅房,找死?

楚巨蛮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但也不是见谁都怼的愣头青,否则早就被警察抓走挨枪子了,哪还能在县城里得意逍遥当着土皇帝。

人的名,树的影。

楚巨蛮开始也考虑过有人滥竽充数,是钱宗望那边派人来假冒薛木鱼来迫使自己就范。但他仔仔细细审视一遍,光是薛木鱼身上散发着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恬淡,楚巨蛮就敢断定他肯定就是南鱼。皮囊可以冒充,但气机这东西绝对不是装个模作个样就能唬人,眼前的年轻人绝对是如假包换的薛木鱼,修了二十年禅的薛家大少爷,整个华夏都能横着走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楚巨蛮脸色铁青,心跳加速,脚趾还不住抖动,这时他就像是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架满了刀子,随便怎么挪动,都得往身上扎几刀,苦不堪言。

庄晓楼可不清楚薛木鱼三字意味着什么,虽然他听说过南鱼的名hào,但如何也不会和面前的白净小伙子扯到一起,那样的几率,跟见到现实版超人没什么区别。庄晓楼看到楚巨蛮神色异常,还以为省城头hào凶人在憋大招,庄晓楼也习惯了他拳头比嘴巴用的多的特点,有人在后面撑腰,庄晓楼不甘寂寞,于是跳出来充当骂阵的王朗,“小白脸,不去富婆们的裤裆里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没人告诉过你这是楚巨蛮的地盘?想要早死早投胎吗?那恭喜你,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地方。”

薛木鱼淡淡一笑,双手依旧掐着莲华生大士手印,没有应答,一举一动彰显着佛教高人处之泰然的风采。

听到庄晓楼在那狐假虎威,楚巨蛮浑身一震,头皮发麻,光想把这sb丢进炉子里烧了!

没看见老子都不敢答话,你他娘在扯什么蛋?!如果跑到家门叫阵的这小白脸真是软柿子,老子早就上去把他掐烂了,还用得着你在卖个鸡毛fēng sāo!你个老小子bing du嗑多了吧?脑子还没屁股好使!

“赶紧放了赵凤声!”薛如意歇斯底里喊道。吹弹可破的鹅蛋脸泛起酱红色,这是她破天荒露出狂怒表情。

她的脾气秉性跟亲哥哥如出一辙,较为随和,遇到任何事能忍就忍,极少跟人吹胡子瞪眼。也就三妮替姐姐出头时撒泼耍浑,薛如意反抗过一次,但也只是还了几句嘴,后面就一直处于被动挨打局势。其它时间,薛如意始终扮演贤淑小女人,对赵凤声百依百顺,做饭洗衣信手拈来,家务面面俱到,除了自作主张弄过一纸“主仆协议”迫使赵凤声屈服,偶尔闪现过小女孩的调皮一面,基本没有过出格的举动,跟刁蛮任性的富家千金云泥之别。

但脾气再好的人,也有逆鳞不可触碰,否则会摇身一变成为能chi rén的母夜叉。

赵凤声的安危,就是薛如意的逆鳞!

多日来的朝夕相处,薛如意对一身痞气的赵凤声越来越加倍依赖。刚开始,或许傻乎乎的长腿妞就是想找个肩膀依靠一下,好让离家出走和陷入牢笼的双重恐惧没那么可怕。但男女之间怕的就是日久生情,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阻挡不了体内荷尔蒙呼唤。赵凤声还好,心里装着两位女人,对于你情我爱不再变得敏感,可从未品尝过爱情滋味的薛如意控制不住身体最原始的渴望,随着对赵凤声的了解逐渐加深,智商爆表的长腿妞对于表里不一的家伙产生浓厚兴趣,明明内心里多愁善感,为什么非要表现出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样子?当兴趣转换为情愫,这份迟来的爱情,就像火山一样剧烈喷发,怎样遏制都无济于事。

陷入爱河里的男男女女,势必会跟飞蛾扑火一样选择奋不顾身。

薛木鱼以前不是一位称职的哥哥,一心向佛,丢下了妹妹二十年不管不顾。但他现在是一个称职的哥哥,因为他想弥补遗失多年兄长应该具有的宠溺。

见到妹妹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薛木鱼不再是云淡风轻的神情,清澈闪亮的瞳孔略微放大几分,撤下手印,双臂低垂,悄然无息迈出一步。

仅仅是一步,却渗透着漫天杀机!

楚巨蛮心头巨颤!

两个字脱口而出。

“放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兄弟

楚巨蛮在小县城呼风唤雨,过得是别人艳羡万分的小日子。察觉到凌厉杀机,他不敢去赌被誉为罗汉降世的薛木鱼是否会痛下杀手,因为这注定是一个没有胜算的赌局,输了,一切功名利禄只能归于一捧黄土。

所以楚巨蛮不是不愿去赌,而是他不敢赌。

庄晓楼见到以霸道著称的楚巨蛮居然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如指臂使,惊骇的无以复加。你楚蛮子不是声称万林市肆无忌惮的楚霸王吗?被一口吴侬软语的南蛮子吓唬住了?还有没有点燕赵男儿的血性?!

一想到唾手可得的天价赎金随风飘散,庄晓楼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下,疯狂喊道:“楚兄!人不能放!上亿的赎金啊!钱宗望肯定会拿钱来赎人。再等一等,要不然咱们精心布下的局面就功亏一篑了!”

楚巨蛮心想你这**玩意脑子里装的都是白粉吧?还有没有点眼力价?你以为老子想放人?大把的银子谁不想赚!关键是有命赚,拿什么去花?这排行榜里天字hào的人物都上门要人了,你还想让老子拿命去死磕?这不是谋杀吗。去你个三舅妈的二大爷!

楚巨蛮懒得跟他墨迹,将陷入癫狂状态的庄晓楼衣领一拽,像是丢破麻袋一样丢到墙角,也不去管合作伙伴伤势如何,冲着一脸蒙圈的三瓣嘴喊道:“发什么愣?!赶紧放人!”

三瓣嘴从未见过老大如此暴躁,心惊胆战问道:“老大……是只放赵凤声,还是把他们三个全都放了?”

楚巨蛮一脚正中三瓣嘴小腹,怒吼道:“全放!”

三瓣嘴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赵凤声揉着酸疼的手腕走出小屋,见到满脸焦急的薛如意和一袭白袍的薛木鱼,还有些云山雾罩。关押人质的屋子离现场太远,根本听不到几人对话,赵凤声也不清楚一直扮演保姆的大傻妞有位名震天下的哥哥。看着楚巨蛮灰头土脸的模样,赵凤声小心翼翼从他身边经过,随时做好了出手打算,哪曾想楚巨蛮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盯着自己的尖头皮鞋呈沉思状。

薛如意迫不及待奔向意中人,一头扎在不算宽阔的胸膛里,哭哭啼啼不停抽搐。

赵凤声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卡在中间颇为难受。察觉到一身佛气的薛木鱼不太友善的目光,只好采取折中办法,象征性摸了摸薛如意已经张到脖间的长发,柔声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刚刚逢凶化吉,再哭就不吉利了,听话。”

薛如意急忙抬起头,用袖口擦拭干泪水,望着胡子拉碴的家伙破涕为笑。

赵凤声瞥了眼胸口一滩水渍,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巾,发现还挺干净,直接伸到娇俏的鼻子下面,“使劲。”

薛如意哪会大庭广众之下让人伺候擤鼻涕,接过纸巾,悄悄转身,动作轻柔擦去羞人污渍。

赵凤声呵呵一笑,心想大美妞就是大美妞,连擦个鼻涕都美得冒泡,估计放屁打嗝也别有一番风情。赵凤声撇去嬉闹心思,正经八百问道:“你怎么说服让楚蛮子放人的?难道是钱宗望派你们来送赎金?”

楚巨蛮的实力摆在那里,赵凤声可没想过有人会在武力方面降服这位猛人,还以为小白脸是钱宗望派来的属下,交完钱,楚巨蛮按照江湖道义放人,也算是没有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我哥救的你。”薛如意指着不远处的薛木鱼骄傲说道。

“你哥‘救’了我?”赵凤声琢磨过来了长腿妞话中含义,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以前倒是听她说过有位哥哥,hào称打架挺厉害,但赵凤声却没往心里去,还冷嘲热讽嘟囔过几句能有老子武功gāo qiáng?难道这位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标致小伙子,把名震省城的猛人打服了?用硬实力逼迫楚巨蛮不得不屈服?

赵凤声转过身,望向楚巨蛮,发觉他的脸上不仅仅是不甘,还浮现着一阵红一阵白的羞愧神色。事实摆在眼前,赵凤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楚巨蛮的实力他有过估算,按照划分,怎么也能称得上是牛人了吧?具体该归纳到哪个级数,赵凤声没见过他全力出手,也不明白该如何衡量。但楚巨蛮能在几分钟之内解决掉一品巅峰的陈蛰熊,想必应该在宗师附近徘徊,即便不是,那也相差不远。

薛如意的哥哥解决掉楚巨蛮,那该是啥牛叉人物?

薛木鱼一袭白袍的形象在他心目中立刻变得伟岸高大。

赵凤声心怀崇拜走向站在那里潇洒写意的薛家大少爷,伸出右手,笑意盈盈说道:“赵凤声,不知朋友该怎么称呼?”

薛木鱼没有跟他肌肤接触,只是单手行礼,轻轻浅浅答道:“凌城,薛木鱼。”

赵凤声哦了一声,然后没有了下文。

他连南鱼北虎的称呼都是从陈蛰熊那里听来,哪能知道薛木鱼就是坐镇江南的天之骄子。只是知道北虎叫做张烈虎,却没听过南鱼具体称谓。

赵凤声有眼不识金镶玉,可后面的陈蛰熊江湖浮浮沉沉多年,自然清楚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从楚巨蛮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表现来看,这个出自凌城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将表弟张烈虎摁下一头的南鱼。陈蛰熊深呼一口气,不想让赵凤声错失这份莫大机缘,从后面善意提醒道:“南鱼北虎,薛木鱼。”

赵凤声起初还有点纳闷,眨了眨眼,仔细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犹如五雷轰顶,结结巴巴道:“南……南鱼?”

薛木鱼轻轻点头,当作默认。

在赵凤声的印象里,还以为南鱼的鱼是鲤鱼跳龙门的鱼,没成想是木鱼的鱼。两者虽然同为一字,但含义大不相同,前者是活物,后者是法器,自然不能混为一谈。

常被李爷爷教导如何借势的家伙,转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拉起薛木鱼宽大袖口,满面春风说道:“大兄弟,走,咱找个馆子搓一顿,我请客!”

第四百二十九章 如意不如意

对于赵凤声的讨好巴结,薛木鱼只是嘴角勾起细微弧度,似笑非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稍微用力,崩开握住袖口的脏手。赵凤声只觉得指尖一麻,虎口酸胀,吃了个不大不小的哑巴亏。他倒不介意对方态度冷淡,奇人异士,总有个不同寻常的臭脾气,要不然都对不起睥睨天下的身手。赵凤声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吃亏的不是自己,这份豁达的心胸,倒是令薛木鱼暗自点头。

薛木鱼走向一辆丰田塞纳,悬挂的是凌城牌照,不难猜测出是他从老家开来的车辆。赵凤声不清楚薛家的家底,坐上明星最青睐的保姆车,琢磨着当和尚也挺有前途,薛木鱼年纪轻轻就混上了几十万的豪车,似乎油水挺大。

驾驶室坐着一位司机,男性,四十多岁,络腮胡加大墨镜,一幅又冷又酷的模样,赵凤声从不会狗眼看人低,见了乞丐都会一视同仁,礼貌地问了声好,冷酷司机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又黑又黄的四环素牙,为他标准的黑道大哥形象减去不少分数。

薛木鱼堂而皇之坐到副驾驶,陈蛰熊和花脸坐进后排,薛如意挎着赵凤声的胳膊坐在车门那一排。发现赵凤声肩头和手臂包裹着纱布,薛如意一脸担忧询问着伤情,尽显沐浴爱河zhong tè有的柔蜜,前排的薛木鱼频频侧目tou kui,一颗八风不动的佛心稍稍泛起酸意。

“大兄弟,你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本地的菜肴不如南方那么精致,你多担待着点。”

既然打下包票说要请客,赵凤声得遵守诺言,打算到了省城,带他们去一家大饭店庆祝下逃脱虎口。他弄不清楚薛木鱼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要是光吃素,倒是有些难办,还没听说哪里有全素宴。他去过的馆子基本以口味奇重的北方肉类为主,比如红焖羊肉,羊蝎子,铁锅炖大鹅,即便薛木鱼能够吃肉,估计也适应不了北地粗犷口味。

“不吃了。把你们送回市区,我和如意就要返回凌城。”薛木鱼语气平淡答道。

“回家?”

赵凤声转过头,望向薛如意布满哀容的俏脸,猜测着她是因为面对离别而导致心情不佳,赵凤声安慰式地拍了拍美人手背,劝说道:“在外漂泊这么久了,是该回家看看,天大地大爹娘最大,含辛茹苦养了二十年的大姑娘说不见就不见,他们心里该多着急。什么时候没事了,再过来转转,反正我就在这一亩三分地呆着,随时恭候你大驾光临。记得来之前把刀子磨光点,好狠狠宰我一刀。”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几个月以来,赵凤声天天被一位维秘身材的大美妞伺候的殷勤备至,说不动心那是扯淡,不管是爱慕还是性冲动,都想把脸蛋身材无可挑剔的长腿妞占为己有。有好几次,赵凤声差点按捺不住心中的原始yu wàng,想要把时常勾搭自己的大美妞推倒,做一回禽兽不如的畜生。幸亏他定力惊人,每次都让理性战胜了yu huo,两人才没有跨过最后一道防线,依旧保持着革命纯洁友谊关系。

可其中爱情占了几分,yu wàng又占了几分,赵凤声也说不清道不明。

日夜相伴的长腿妞立刻要旧燕归巢,赵凤声心里尽管极度不舍,但还是笑容烂漫接受了无奈的现实。这位桃园街里土生土长的痞子,从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干涉别人的人生轨迹。罗弦月是,崔亚卿是,到了薛如意这里,依旧还是选择放手,说他自卑也好,说他大度也罢,赵凤声始终扮演着赵凤声,还是那只喜欢自己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孤零零的野狗。

“你知道我从家里跑出来,是为了什么吗?”薛如意轻声说道。

赵凤声摇摇头,示意不知。

“逃婚。”薛如意泛起苦涩笑容。

“逃……婚?”赵凤声瞠目结舌。

每次问及薛如意跑到省城的原因,她都闪烁其词将话题岔开,赵凤声还以为她小姑娘心态作祟,跟家人拌了几句嘴,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为了婚约而漂泊千里之外。

“哥,你捂住耳朵,不许听。”薛如意冲薛木鱼又是祈求又是命令道。

“放心,哥哥六根清净,凡尘俗世入不了天柱。你讲你的话,我参我的禅。”薛木鱼双膝一盘,从手腕抖出一串凤眼菩提佛珠,共有一十四颗,象征着《数珠功德经》里面记载的最小功德。佛珠放在手里来回摩挲,行云流水,珠子与珠子之间却不曾发出声响,也不知多少年才能练成这般娴熟功夫。

薛如意回头,两名伤hào早就装成呼呼大睡的模样,花脸还有意无意说几句梦呓,来证明自己对谈话没有任何影响。

见到“闲杂人等”知趣回避,薛如意压低声音,将前因后果慢慢说出口,“从我爷爷那代起,我们薛家为了躲避战乱,就从北方移居到凌城扎根。一开始,人生地不熟的爷爷只能挑着担子,挨家串巷卖小吃,靠着奶奶的手艺去填饱全家六张嘴。或许是碰到了好时代,后来我爷爷的生意越做越大,将产品遍布全国乃至出口到国外,到了我父亲成年时,我们薛家就成了大门大户,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买车跟买菜一样的土豪家族。”

“我们薛家人丁还算兴旺,但始终是一脉单传,为了家族能够健康持续扩大,将风险规避到最小,我爷爷制定下发展规划,那就是联姻。三个姑姑全部嫁到了豪门望族里面,当上了锦衣貂裘的阔太太,就连我妈妈都是出自凌城首富刘家,其中利益占了几成,爱情又占了几成,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到了第三代,嫡系里只有我跟哥哥两人。我们薛家前些年面临着市场冲击和同行打压,若不是爷爷有先见之明,布置好了联姻成果,那些姑父们关键时刻伸出援手,恐怕薛家早就被人吞的连渣滓都不剩,这或许跟根基太浅有关,导致薛家竞争力在本地就被打回原形。既然是吃到联姻的甜头,我爸和我妈就想尽早布局,可我哥他一心向佛,五岁就开始跟着老和尚云游四海,人都摸不到,拿什么来跟人家联姻?于是就把我推到了前台,让我去跟一位素未谋面的富家子弟尽快完成婚约。”

“你知道那位富二代是什么德行吗?呵呵……他比我大了十几岁,二婚,据说上一任妻子不堪他的长期凌辱,被逼成了疯婆子。他每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令人作呕的是他居然将十几名女人带到别墅一起**,还恬不知耻将视频放到网上,简直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我跟这样的人结婚,能过上好日子吗?”

“但是他们家有钱啊,有势力啊,能帮助我们家走出困境,甚至能更上一层楼。我的父母本来就是联姻下的牺牲品,他们当然不会有所抗拒。为了家族,他们可以出卖**,出卖灵魂,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子女!那可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

将肺腑之言倾诉一空,薛如意泪眼滂沱,晶莹的泪水不断冲刷着娇美动人的脸庞。

赵凤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劝解。

明明叫做薛如意,可她如意吗?

这种家务事最难判断是非对错。

薛如意父母那里,应该是为了让女儿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信奉浪子尽头金不换,给她寻找一位金龟婿定下终身。豪门宦室的子弟纨绔习气自古就有,对他们而言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够在大方向不出现偏差,小打小闹还是能够接受。别说富贵人家,就连寻常百姓还会朝秦暮楚,大刚那畜生不就是现有的案例吗?天天像头fā qing的公牛一样在寻觅猎物。

赵凤声挠了挠头,“你回家以后,就要完婚吗?”

薛如意艰难点头。

赵凤声一时语塞,这时候说祝她新婚快乐简直跟诅咒没什么区别,掏出从三瓣嘴那里顺来的玉溪,点燃,深吸一大口,抽的堵心堵肺。

“你会去凌城看我吗?”薛如意停止了抽泣,抬起梨花带雨的凄惨脸庞带有期盼问道。

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那不是给薛家添乱?不去的话,又不忍心让她失望。

赵凤声继续陷入两难境地,皱着眉,哆哆嗦嗦抽着烟,一口吸掉了三分之一。

“你爱过我吗?”善解人意的薛如意不愿意让意中人为难,换了一个更容易回答的问题,对于没有野心的她来说,两个字足矣。

可是这个问题却让赵凤声更难回答,直到车辆来到省城都没有开口。

“我……到了,你以后多多保重。”赵凤声不敢去直视那双水汪汪的眸子。

“你会想我吧?”薛如意挤出一个惨淡笑容,来面对两人之间短暂的缘分。

“会。”赵凤声快速答道。

“那就好。”薛如意心满意足笑了笑,呢喃道:“足够了。”

即便这次分别将是永恒。

赵凤声带着花脸和陈蛰熊走下车,薛如意打开车窗挥手道别,当塞纳缓缓启动,薛如意鼓足前半生从未有过的勇气,拿出那张“主仆协议,”捂在心口处,嘶哑喊道:“赵凤声!我会等你!”

轰隆隆!

一声雷鸣却将这句话完全遮盖。

赵凤声任由暴雨倾泻,犹如雕塑矗立在狂风暴雨之中,努力睁大眼睛,目送薛如意越来越远……

第四百三十章 良心

赵凤声三人伤势轻重不一,再次住进了所有东西全部免费的私人医院。

因为淋雨的缘故,赵凤声有些感冒,伴随着头疼咳嗽等症状,病怏怏躺在豪华房间,手里捧着一本从小护士那借来的zá zhi,视线却望向窗外的阴沉天色,瓢泼大雨伴随着雷鸣接踵而至,让赵凤声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想分清楚白天还是黑夜。

长腿妞的骤然离去,致使赵凤声心里空空荡荡,甚至还伴随着后悔,后悔离别时连简单的答案都吝啬说出口。

如今已是人去楼空,后悔也于事无补,都说人在拥有时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赵凤声这时就深有感触。想着笑起来宛如月牙的清澈眸子,想着勾引自己时囧态百出,想着她最拿手的菜肴剁椒鱼头,一幕一幕像是发生在昨天,却又恍如隔世。

赵凤声拿出手机,拨出一串独属于薛如意的数字,电话簿里却显示“最漂亮的小保姆”,赵凤声凄凉一笑,估计是那丫头又玩出偷梁换柱那一套,把名字改成了这样。算了算时间,薛如意应该已经返回凌城老家,赵凤声本想打个电话问声平安,可往常灵活的大拇指重如千斤,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天人交战的赵凤声干脆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臆想着薛如意正和家人吃着团圆饭,冒冒失失打出电话,不礼貌,于是将手机重新丢回到桌上,继续望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象怔怔出神。

花脸走进病房,见到某人为伊消得人憔悴,顿了顿身,随后摆出一个跟外面天气截然不同的阳光笑容,“哥,身体好点没?要不咱去下面走走,听护士说对面有家火锅店不错,经常有měi nu在那扎堆,既能饱眼福又能饱口福,去尝一尝?”

花脸的本意是转移赵凤声的低落情绪,可哪曾想到赵凤声和薛如意在住院期间,俩人经常在火锅店大快朵颐,勾起了更浓郁的思绪,这个提议简直像蝶舞一样狠**了某人痛处一刀,撕裂心扉,赵凤声眉毛之间距离迅速靠近,闭起了双眼缄默不语。

花脸察言观色的本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察觉哥哥一脸哀容的表情,瞬间明白捅了篓子,站在那里相当尴尬,正想找个什么话题亡羊补牢,忽然听见赵凤声幽幽说道:“帮我倒杯热水。”

花脸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手脚麻利弄好热水,赵凤声接过来慢条斯理轻轻喝了一口,问道:“身上的伤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叫内科和骨科的医生同时会诊看看,听说医院的水平很不错。别想着替我省钱,这家医院是钱宗望开的私人医院,咱兄弟替他卖了命,于公于私都得替咱免除后顾之忧。”

花脸无所谓轻笑道:“我觉得楚巨蛮就是在吓唬人,刚才还看见陈蛰熊在房间里活动筋骨,不像是双脚双腿残疾的重病hào,哪有他说的那么邪乎,估计也就是吹牛而已。”

赵凤声叹了一口气,“楚巨蛮既然在打败省城无敌手,自创那套伤人于无形的功夫不能小瞧,陈蛰熊之所以练不了手上功夫,就是拜他所赐,不能存在侥幸心理。说实话,我对西医没抱太大希望,等回到桃园街了往李爷爷那跑一趟,看老人家是怎么说的,没准就能妙手回春治好暗疾。记住,去的时候别空着手,从梳着麻花辫的王家姑娘那买点桂花糕,李爷爷岁数大了,就爱吃点甜东西,也不知是看人家闺女漂亮,还是真的对桂花糕垂涎三尺,老是去糕点铺晃悠……”

“这番话如果让老爷子听到,估计没啥好果子吃。”花脸笑的没心没肺。

“我挨一顿竹笋炒肉,你就得挨两顿,看看两个乱说话的人最后谁舒服。”赵凤声目露凶光送出威胁,将愁云惨淡的模样轻轻拭去,转而问道:“畜生和老三呢?给他们打过电话报平安了没有?”

“打了。在来医院的路上,估计一会就到。”花脸又去将水杯加满。

“三妮嘴巴不严实,遇到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着急忙慌通知她姐,弄得二妮也跟着担惊受怕。”赵凤声摸出皱皱巴巴的玉溪,掏出打火机点燃,趁着小护士和三妮不在,得赶紧过足烟瘾,要不然一会就得遭受禁烟酷刑。

“哥,你感冒了?”花脸并不清楚他感染了风寒,还以为一蹶不振是因为薛如意的离去所致。

“你咋知道?”赵凤声愕然道。

“只有一个鼻孔出烟。”花脸指着对面家伙的鼻子呵呵笑道。

“就你能耐。”赵凤声翻了个白眼。

“哥,咱什么时候回家?我怕嫂子一个人盯着美容院和酒楼,忙不过来。我刚才给经理打了个电话,他说这一段生意还不错,再怎么说你也是酒楼大股东,是该回去看看自己庄稼收成了。”花脸略带期盼问道。

他是恋家型心态,总觉得在外面呆得不自在,缚手缚脚,不如在武云市快意逍遥。尤其是赵凤声和二妮之间的感情纠葛,作为局外人的他,想迫不及待促成这桩耽搁了多年的婚事。还没几天就跑出来一位薛如意,弄得某人神魂颠倒,没准以后还会跑出来张如意王如意,跟二妮猴年马月才能领到结婚证?一边是姐,一边是哥,花脸夹在中间备受煎熬,期待两人最终步入婚姻殿堂,也是夹杂了他个人的一点私心。

“再等几天,把省城的事情处理干净,拿人钱财得有始有终。”赵凤声还是信奉着他一贯的做人宗旨。

“哥,咱把命都差点搭进去,钱家的人怎么不露个面呢?”花脸疑惑问道。

“钱大宝好像已经去了国外,不来的话实属正常。钱家大xiao jie遭遇bǎng jià,十有**吓得不轻,哪会再跟咱们这些痞子产生交集。钱宗望经营那么大企业,忙的四脚朝天,也没空探望病hào,估计让陈蛰熊全权代表了吧。”赵凤声猜测道。

“钱家的人好像不太厚道。”花脸冷哼一声。

“傻孩子,凭什么指望有钱人跟咱普通百姓厚道?”赵凤声洒脱一笑,“良心这东西,自己有就行,别老是希望别人掏心掏肺,容易心凉。”

第四百三十一章 各回各的家

花脸尽管不同意有钱人性命比普通人金贵这种荒谬说法,依旧缺乏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勇气,歪了歪嘴,当作质疑,却不敢用铿锵有力的证据去否定。

他在武云市江湖一直扮演着阴戾狠辣的角色,从不管对手是哪座庙里的神仙,不服就干,干不过就下黑手,没有因为对方兜里银子多,就网开一面手下留情,能完好无损活到今天,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假如赵凤声归来的时间再晚个一年半载,花脸十有**得被自己的臭脾气给害了,不管是见阎王还是蹲大狱,结局几乎就这两种。

赵凤声见到花脸无声kàng yi,也不勉强。世界观这玩意是个微妙存在,人和人之间存在不同差异,即便是孪生兄弟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强迫别人接受自己想法,简直是在强bao灵魂。所以哪怕是忠心耿耿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花脸,赵凤声都不想去bǎng jià他的世界观,那成了惠子善譬,只要不在大是大非上出现问题,也就不会刻意斧正。

窗外雨停。

躺了几个小时,感冒带来的症状导致浑身酸软无力,赵凤声走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单手做了五个俯卧撑,气喘吁吁,汗水顺着脖颈划出几道沟渠。花脸在那笑道哥你老了,得给你买点六味地黄丸补一补了,赵凤声瞪了他一眼,凶巴巴说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小子皮痒痒了吧?等哥一口气能吃六个馒头了,先把你的皮给紧一紧。

输人不输阵。赵凤声明白在国术造诣方面已经被拉出一段距离,但老大哥的谱,该摆还是得摆。

正当兄弟俩在那斗嘴的功夫,门外突然闪过一道高大身影。

陈蛰熊?

能在30米外分得清妹子脸上有几颗雀斑的赵凤声犹豫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房门。

“喂,姓陈的,你这是要去哪?”赵凤声探出脑袋喊道。

见到陈蛰熊并未身穿病hào服,而是换上了住院前的黑色风衣,赵凤声心里有些纳闷,难道钱宗望不清楚姓陈的快成残疾人了吗?这种天气还要当牛当马使唤,也太不近人情了。

“你好像很喜欢多管闲事。”陈蛰熊转过身,停顿片刻,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继续大步流星走去。

“我这叫幸灾乐祸。”赵凤声阴魂不散,继续拿热脸贴上冷屁股,跑到比他高了近半头的男子身边,“你要是去见钱总,就帮我问一声,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得回老家了。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在那等着,总不能一直撒手不管。”

“你还有孩子?”陈蛰熊讶异问道。

“有老婆了,还缺孩子?努努力,应该明年就有。”赵凤声皮笑肉不笑答道。

“你总是给人一种想抽你的冲动。”心高气傲的陈蛰熊对他痞里痞气的模样相当看不惯,道不同不相为谋,干脆转身走人。

“记得帮我给钱总带话啊。”赵凤声哪怕遭遇冷漠待遇也没有动怒,笑眯眯喊道。

“你自己找钱总说吧,我要回老家了。”陈蛰熊按下电梯按钮,不咸不淡甩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赵凤声心神一凛,长腿急忙迈出几步,一把抓住将要走入电梯的陈蛰熊,皱眉道:“姓陈的,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莫非钱胖子见到你现在的惨状,真要翻脸无情玩卸磨杀驴那一套?”

陈蛰熊拿余光扫了他一眼,“别将旁人想的跟你一样龌龊,钱总不是那种人,是我自己想走,不要总拿钱总说事。”

“那走个蛋啊,伤还没好利索,这么急,难道bāo yǎng在老家的小三坐月子呢?”赵凤声继续追问道。

“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面对满嘴跑火车的家伙,陈蛰熊始终没有好脸色。

“不把话说清楚,你可不能走。咱师门的仇还没论出个子丑寅卯,光让你噼里啪啦揍了我一顿,老子还没吹响反击的hào角呢,万一你撒丫子跑路了,我找谁去报仇?”赵凤声一脸坏笑道。

其实赵凤声是怕陈蛰熊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这位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zi shā,消失,堕落,谁也说不准。再怎么说陈蛰熊对他有恩,从庄晓楼手里救过他一命,赵凤声是个知恩图报的家伙,将恩和怨摆在一起,始终把恩情放在仇恨前面,不喜欢欠着别人。

“如果你想报仇,现在快点动手,否则没有卖后悔药的。”陈蛰熊就垂着手臂站在那里,一幅任君痛殴的模样。

“老陈,亏你混了几十年江湖了,咋一点玩笑都开不了。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钱胖子见你废了一半,想要把你打发了?如果真是钱家翻脸不认人,我得找他讨个公道,咱们哥几个为了救他孩子,把命都豁出去了,跟楚巨蛮那凶人拼的你死我活,就落得这种下场?你不敢?我去找钱胖子讲理!老子就不信这官司没处打!去他娘个大西瓜!”赵凤声扯着嗓子吼道,也不怕医院员工齐刷刷投来惊愕目光。

赵凤声之所以义愤填膺,一大部分是薛如意的离去导致了他的邪火无处发泄,加上目睹忠实走狗陈蛰熊的悲凉下场,总感觉这趟省城之行堆满心酸苦涩,有些后悔,还有些愤懑,处处不顺心。虽然陈蛰熊信誓旦旦说着不是钱胖子过错,但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能弄清楚缘由,不是钱胖子还能有谁?陈蛰熊脑子进水了?拿着大把的薪水非要退贤让位?

赵疯子的疯劲上来,天王老子都不管不顾,哪还怕凡夫俗子钱宗望给他小鞋穿,冷冷扫了一下四周人群,桀骜之气一览无余。

“找个清静地方说话吧。”陈蛰熊被这家伙的大呼小叫弄得实在头疼,揉了揉太阳穴。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两人来到医院对面的咖啡厅,赵凤声不仅点了一杯最贵的咖啡,还要了一大堆蛋糕之类的甜品,玲琅满目几乎摆满了整个桌子,如此铺张浪费,完全是赵凤声一人怂恿,因为身穿病hào服的他完全有忘带钱包的理由拒绝付账。

等到甜点上桌,赵凤声仿佛忘记了此行目的,甩开了腮帮子一通猛吃,奶油沾满了下巴也不管不顾。惹得服务员暗自窃笑,从蓝白条纹的病hào服来看,猜测他估计患有某种精神类疾病,其实小妹妹们猜的**不离十,严格来讲,相思也是疾病一种,古代诗词大家经常诠释相思之苦。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赵凤声只是将糕点就着思念一起吞下而已,当作缓解痛楚的ma fēi。

陈蛰熊凝望着湿漉漉的街道,右手夹着飘散着淡蓝烟雾的香烟,但几乎没有在口中停留,目睹宽大的轮胎溅起一蓬蓬水花,一动不动,乐此不彼。

“姓陈的,你也吃点,书上说甜点能使人心情变得愉悦,貌似挺有效,有啥不爽的事可以化悲痛为食量,老是装酷有个毛用。”赵凤声拍了拍九分饱的肚皮,“肚满意足”说道。

“你最近好像跟个娘们一样,是不是楚巨蛮把你老二给弄没了。”陈蛰熊讥讽道。

“扯淡!老子能用二弟把你砸成释迦摩尼。”赵凤声呲着牙回了一嘴。

“你先敲个木鱼看看。”陈蛰熊一语双关道。暗示有本事你去把长腿妞从薛木鱼手里抢过来再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这么多的甜点白吃了。”赵凤声唉声叹气道,顺便拿纸巾擦去嘴边污渍。

“又不是你买单,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句不中听的,你这人像泼皮和无赖多一些,跟hēi shè hui大哥风牛马不相及,武云市江湖人才凋零到这种程度?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怎么会把你推倒大哥位置上?遇人不淑。”陈蛰熊摇头轻叹道。

“切!懂个蛋!我们武云市是靠脸上位。”赵凤声拍着小沧桑的脸蛋傲然解释道。

“谁脸皮厚谁是老大?”陈蛰熊掐灭烟头,双手环胸,望着某人自卖自夸。

“我觉得你现在比我欠揍多了。”赵凤声深有感触道。

“想问什么赶紧问,我还要去赶火车。”陈蛰熊看了一眼手腕中规中矩的浪琴。

“你跟张烈虎是表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为啥临死前都不肯用他的名头赶走楚巨蛮?”赵凤声问出了心中最大疑惑。

陈蛰熊此刻脸色遍布冰霜,阴沉的吓人。不过在赵凤声看来,他就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男主角里昂,冷静而神秘,接近以后才发现还有点小可爱,跟道上传闻大佬杀手冷血无情的形象不太匹配。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愿意透露的秘密,请不要强人所难。”陈蛰熊额头青筋暴露,又渐渐趋于平稳。三十多岁的年纪早已学会了制怒,哪怕斑驳的伤口被一层层剥开,他也会强迫自己从愤怒变成镇定。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姓陈的把话说死,赵凤声不再勉强,手指在桌面画着圈圈,随后往嘴里丢进一个粉红色马卡龙,边嚼边说道:“楚巨蛮这次应该死心塌地在窝里猫着,庄晓楼和翟红兴呢?那两条恶狼可不会善罢甘休吧。你这一走,钱宗望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了?谁来替他挡刀?江湖这潭水虽然不如商场里深,但一步一坑杀机四伏,稍微有点差池就得小命呜呼,你是钱宗望抵御黑道人士的最大屏障,说走就走,钱总能答应?”

“我已经成了废人,哪还能跟翟红兴和庄晓楼抗衡。”陈蛰熊苦涩一笑,端起杯子的右手颤颤巍巍,将液体泼洒了整个手背,“瞧见了没,现在随便来个普通人就能把我撂倒,哪什么跟庄晓楼斗,更别提实力高出几倍的翟红兴了。”

“姓陈的,枉你自称一hào人物,这才多大点事,至于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不能打架咋了?百家宗师姜子牙未动一刀一剑推翻了纣王,诸葛孔明羽扇纶巾定鼎天下,汉初三杰哪个靠砍人上的位?你要说那些都是历史人物,好,咱就拿眼前的人说事。他庄晓楼是宗师高手还是一品高手?翟红兴不也是靠心狠手辣坐上了万林市江湖头把交椅?你陈蛰熊比他们傻还是比他们笨?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混江湖得靠脑子,哪还有人傻不拉几拿拳头打江山,天天逞勇斗狠,早被警察一锅烩了。你是榆木脑袋?就这么不开窍?!”赵凤声拍桌子瞪眼吼道。

陈蛰熊埋头沉默不语。

“反正过几天我就回老家享清福,钱宗望跟我只是金钱交易,他给我银子,我负责保护大宝在学校里安全,如今小胖子拍屁股走人,我的任务到此为止。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如今钱宗望大难当头,你又想一走了之,可别指望我爱心泛滥扮演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前前后后总共两三次差点丢掉小命,能拍着胸脯说对得起钱大财主的银子,哪怕老天爷再关照我,也不敢说下一次就能死里逃生。还有,是谁假冒楚巨蛮把咱往沟里带?翟红兴会不会趁火打劫下死手?钱宗望靠谁来化解危机?这不是我的事儿,而是你陈蛰熊的事儿。”赵凤声一本正经道。

“我明白你是在安慰我,谢了。”陈蛰熊诚恳道,眉宇间终于恢复了一丝昔日英气。

“老子可是刚经过失恋打击,你好意思么?”

赵凤声没好气道:“过几天跟我回一趟武云,有位老中医手艺不错,让他看看你的病情咋样。”

“阴阳探花李玄尘?”陈蛰熊这次倒没有直接喊老不死,语气中只剩下敬畏。

“娘的!一下就被你猜到!我还以为你师父跟我师父有仇,你小子做好汉做到底,硬着脑袋不去呢。”赵凤声坏笑道。

“不要脸的功夫是我从你那里刚学会的,我这叫现学现卖。”陈蛰熊耍起无赖道。

赵凤声赏了他一个荡气回肠的滚字。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家教

赵凤声终于将陈蛰熊“逼良为娼”,俩人结完账准备回到医院。电梯口正好遇到探望病hào的三妮和大刚,望着一身病hào服的赵凤声神色憔悴,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妮相当为二姐下半生幸福担忧,冲着准姐夫全身上下捏来捏去,嘘寒问暖,问着有木有什么后遗症和传染病,其实目光始终在赵凤声下半身徘徊,说白了,就是怕他被人家打成太监。

赵凤声哪能在男人最注重的气节方面认怂,急赤白脸宣扬着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只差脱下裤子以证清白,顺便掏出一盒新鲜出炉的马卡龙进行贿赂,鬼马精灵的老三像是领导巡视一样点点头,马卡龙往包里一丢,说着姐夫注意保重身体,更要保重二弟,赵凤声心有余悸地提了提裤子,总算把这篇给翻了过去。

三妮是标准90后女生,作风豪放不羁,出言随心所欲,比起上一代提倡男女平等的那辈人来说,高出几个级数。性,不再是晦涩避讳的话题,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前卫大胆到令赵凤声这种“老同志”都羞涩脸红。在三妮对待婚姻的态度里,自我和张扬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尤其是性,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下半身同时意味着下半生的幸福,绝不能马虎,宁肯错杀一千也不将就在一起,这和更加憧憬爱情的二妮那种女性而言,确实更加会享受人生。

大刚早在电话里向花脸刺探好军情,知道好兄弟屁事没有,只是感情稍稍受挫,花丛老手哪懂得伤春悲秋是啥滋味,勾住老兄弟的脖子奸笑道:“苦着脸干啥,失恋了?妹子嘛,满大街多得是,你要是没那几下子,哥帮你弄个加强排回来。”

赵凤声瞅着距离只有几公分的丑陋大脸,猛然推开:“一边玩去!”

大刚摸着自认为帅到天昏地暗的老脸,悻悻然道:“什么几把态度?活该你小子每天早晨一柱擎天!”

“老三,我的事,你有没有给你二姐说起过?”赵凤声立刻换了一张谄媚笑容,跟几秒前对待某人时的蛮横天壤之别。

“我如果说二姐晚上就杀到医院,你信不信?”三妮摆弄着色彩斑斓的指甲,似笑非笑道。

她今天换了一套较为淑女的服饰,进攻意味极强的大背头也变成了校园女生普通发型,瞬间转换为可爱型路线,搭配粉红少女彩妆,紧身牛仔裤曲线玲珑,将上树掏鸟窝下河抓螃蟹练就的小翘臀一览无余,绝对能将十八到八十的爷们通通杀个片甲不留。

听闻二妮要现身,赵凤声打了个哆嗦,根本没心情欣赏小姨子彰显青春水嫩的风姿,一张脸呈苦瓜状,思考着晚上要以什么方式讨好二妮。鲜花攻势?食物攻势?还是浪漫攻势?对于一个伤心欲绝又满腔怒火的女人来说,好像都没什么鸟用。等到电梯上到病房那层,赵凤声依旧一筹莫展,叹了口气,只好以精尽人亡来报答美人恩了。

“姐夫,看你吓得。我二姐又不是母老虎,还能把你吃了?”

三妮不屑一顾,撇起比樱桃还红润的嘴角,“自从你走后,二姐病怏怏的跟黛玉一样,我可不敢把你在省城胡作非为的事情跟她说,又是泡嫩模,又是跟人拼命,我这么大的胆子听着也害怕。二姐万一有个好歹,全家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呀!姐夫,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关于你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提。倒不是给你打掩护,而是怕我那多愁善感的二姐犯了心病,懂了不?”

“还是老三识大体顾大局,将来哪家的小伙子有福气娶了咱家三妮,那他娘绝对是修了十八辈的福气!”赵凤声露出讨好笑容,不留余力拍着马屁,顺便辩解道:“嫩模的事纯属子虚乌有,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怎么听着像是骂人的话呢?”三妮皱起如花似玉的俏脸,寻思半天,斜眼问道:“姐夫,你是在说谁娶了我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吧?”

“嗯,这小子骂人从来不带脏字。”大刚在旁边嘿嘿笑道,往兄弟脚底下又垫了几块砖。

“苍天可鉴!”赵凤声痛心疾首地对着灯泡发誓。

一行人吵吵闹闹回到病房,发现屋里竟然多了两个人,背朝房门方向的男人身高体胖,几乎将整个窗户遮住,目测起码有300来斤,除了省城大名鼎鼎的钱大财主,谁还能有如此富态的背影?

赵凤声愣了愣,轻轻朝三妮他们叮嘱几句,让他们先去外面等候,自己和陈蛰熊走入病房。

察觉到动静,钱宗望回头,往常逢人就带三分笑的胖脸异常憔悴,两鬓生出白发,几个月不见仿佛苍老了许多,赵凤声一凛,快走了几步,一本正经喊了声钱总。

钱宗望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即便赵凤声背地里口误喊出过钱胖子这种不敬的绰hào,可见了本尊还是收敛起张狂姿态,好好拿出小人物应有的卑微。钱宗望在省城风生水起,据说跟厅级高官都称兄道弟,副部级大佬也是他的饭桌常客。随着涉世越来越深,赵凤声慢慢懂得了饭局式圈子究竟意味着什么,比如他那些江湖里的朋友聚餐,大哥的座位绝不会出现小弟身影,否则就是越俎代庖,轻者挨几耳光丢出去,重者伤筋动骨以儆效尤。等熬到钱宗望那种级别,圈子边缘人物更懂得这层道理,饭桌,也就成了等级划分的一个重要符hào。

钱宗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和煦笑脸,上前捯饬两步,双手抓住赵凤声手腕感激涕零道:“赵老弟,这次你又救了我钱宗望的命,让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身体伤势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老院长这几天去京城参加学术讨论会,不再生成,等他回来,我请他亲自给你检查一遍伤势。”

赵凤声轻轻一笑,明白钱宗望的命指的是一对儿女,不留痕迹抽出右手,“钱总,您太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你看我活蹦乱跳的,哪像有伤在身的样子,还得麻烦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哎!什么叫分内之事,你来帮我的忙,那就是千里送良药,情重,礼更重。来,你伤还没好利索,先坐下来说话。”

钱宗望体贴入微将赵凤声扶到病床躺好,对陈蛰熊笑道:“蛰熊,你的情况我从医生那里了解过,听说蕴空山有位高人精通歧黄之术,是中医界里有名的圣手,别急,等过几天我抽出空,陪你一起跑一趟蕴空山。”

不管是出自真情还是假意,钱宗望如此体贴下属,绝对属于业界良心,陈蛰熊点了点头,只懂得释放杀机的丹凤眸子瞬间通红,“多谢钱总。”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钱宗望看似埋怨,其实语气及其轻柔,几百斤的身躯坐到凳子上,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虚汗,指着旁边一声不响的男子说道:“赵老弟,这是沈大民,他和蛰熊一样,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专门负责企业里一些麻烦事。我呢,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蛰熊又需要养病,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找大民,千万不要客气。”

“你好。”沈大民伸出手掌,含蓄一笑。

赵凤声友好地一碰即止,仔细打量着名字富有乡土气息的男人。

四十多岁,身材瘦小,宽大的黑框眼镜遮盖住了所有锋芒,属于**十年代知识分子那种即视感,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长相。赵凤声却不敢小觑半分,他早就听钱大宝说起过这位沈大总管,据说是海龟博士,智商和情商都相当恐怖,一个人将泰亨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商界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

陈蛰熊主内,沈大min zhu外,这两位大总管确实让钱宗望如虎添翼。

“大宝去国外念书了,没时间给你告别。臭小子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表叔有没有事,一夜没睡,看样子很挂念你的安危。由于那边开学的时间迫在眉睫,我让他只好先动身,他也写了一封信,把想说的话全写在里面,托我给你捎过来。”钱宗望话音未落,沈大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恭恭敬敬递到床边。

“发个信息就好,不用这么麻烦。”赵凤声虽然心里想着这小子还有点人味,嘴上可不敢冲着人家老子埋汰儿子。

“不一样。”钱宗望笑道:“信息那东西总是给人相隔万里之外,不如写信诚恳。”

这就是大门大户里所谓的家教吧?

一点一滴都使人如沐春风。

第四百三十四章 钱宗望的推心置腹

赵凤声并不急于打开钱大宝留下的信件,放到枕边,轻笑道:“钱总,一封信而已,还需要您亲自跑一趟,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赵老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钱大宝是我儿子,我对他再了解不过。这孩子从小缺乏母爱,等于天瑜一把将他拉扯大,碍于家里条件优越,心思确实重了一点,见谁都要藏着掖着,导致身边没几位朋友,很少看到他能对一个人完全不设防。赵老弟,你能让大宝每天挂在嘴边,我这个做父亲的都大感诧异,说明他对你已经完全认可,达到了朋友那种境界,很难得。”钱宗望相当认真说道。

“可能是我们俩投缘吧。”赵凤声随便敷衍一句,没敢说出狼狈为奸之类的形容词。

“凤声,天瑜刚从国外回来,对省城情况不太了解,你养好伤病以后,就去帮帮她吧。我在泰亨给你弄个职位,不用再藏到暗处,薪水另算,跟咱们之间的协议是两码事。”钱宗望云淡风轻道,抛出一个香喷喷的诱饵。

赵凤声大脑飞速运转,这才是钱宗望此行的真正目的?难怪屈尊纡贵亲临医院,看来一是想安抚陈蛰熊,二来是想you huo自己继续替钱家卖命。先摆出一副老好人模样,言明会带着身残的陈蛰熊去看病,证明钱家不是那种狡兔死走狗烹的主子,然后拿出钱大宝的亲笔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祭出无往不利的金钱杀手锏,把自己活活套死。

弹指间一箭双雕,手腕不可谓不老辣。

换成几年前,赵凤声或许脑子一热,为了金钱与赏识,全心全意慷慨效忠。但随着时间渐渐沉淀,早已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再跟唐宏图那种lǎo jiāng湖交完手,对大人物的承诺不再放在心上,反而会对天上掉馅饼加以防范,生怕咬到嘴里就变成定时zhà dàn。

赵凤声斟酌好说辞,轻声道:“钱总,实不相瞒,我准备出院以后就找您告别。家里还有一摊子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再说我年纪不小了,是该回去种瓜种豆了,要不然家人非托梦骂我个狗血淋头。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家就我一根独苗,相信您也能体谅我的苦衷。”

钱宗望似乎没想到赵凤声直接拒绝,稀疏的眉毛蹙在一起,又瞬间绽开,“大民,蛰熊,你们俩先出去稍等片刻,我跟凤声有几句话要说。”

两位钱家大总管相继点头,转身离去。

钱胖子这是要干嘛?说话还要背着两位心腹,不像是泰亨大佬亲和作风,难道要憋大招了?

赵凤声如临大敌,心想着即便钱胖子说得天花乱坠,自己也装聋作哑糊弄过去,你的事再大,还有我们赵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大?

省城可不比武云市,豪强林立,狠人辈出。自己人生地不熟,满打满算也就认识几个人,不超过两手之数,大部分还是学生和老师。在校园里欺负欺负大学生也就算了,真要是跟翟红兴和庄晓楼那种大哥掰腕子,单枪匹马拿啥跟人家叫板?光是小弟们拿吐沫星子就能淹死自己。陈蛰熊这种在省城混迹多年的枭雄级人物都折在他们手里,拿啥拼?强龙才能压得住地头蛇,张烈虎和薛木鱼那种有家底有身手的天之骄子才能叫做猛龙,自己呢?撑死也就是一条个头稍微大点的土泥鳅。

“能不能给我一根烟?”钱宗望望向了床头烟盒,眼神略带期盼。

赵凤声急忙双手奉上。

钱宗望像是许久没碰过香烟,抽烟姿势生涩而且别扭,等到燃尽一半,钱宗望才徐徐开口说道:“我家在西边的山区,二十多岁才从山里走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那会我们家连双像样的鞋子都买不起,我走出大山的那双鞋,是靠亲戚们一分一毛凑的,不结实,也不花哨,但暖心。刚来到大城市,一个举目无亲的山里人只好靠着卖力气混口饭吃,搬水泥,搬沙袋,甚至去茅房掏粪,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说什么光宗耀祖和衣锦还乡,那都是扯淡,其实就为了能在省城立足,摘掉穷困的帽子,当上真正的城里人。”

“后来呢,碰到了繁花似锦的大好时代,那会只要肯下功夫,傻子都能变成万元户。我这个人还算不笨,加上有股子山里人吃苦耐劳的劲头,倒衣服,卖小商品,一点一点慢慢做大。说句不中听的话,城里人那会看不起乡下人,又不能放下所谓的自尊,将大好的时机白白浪费。我从脱贫,到小康,再到人们口里常说的百万富翁,只用了短短五年。那会可是千禧年,货币较为坚挺,一百万,足够买几套房子过上让人羡慕的小日子。”

“有一次聚会,因为别人短短一句话,说咱们国人吃药,大部分要从国外进口,白花花的银子都让别人赚走了。我的老娘,就是那会吃不起药而撒手人寰,其实她积劳成疾,得的就是哮喘,换成现在,有无数种药可以控制她的病情,但那会家里穷,只能找赤脚郎中随意找点偏方对付,不到五十岁就含恨而终,老娘的死,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听到药品大部分要靠进口的消息之后,我这个山里娃一怒之下,把房子卖了,又从银行贷了款,创办了泰亨。那会我并不想家缠万贯成为大富豪,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让老百姓吃得起药,看得起病,仅此而已。”

“假如那会我没有意气用事,省城也不知多少人要笑掉下巴,可惜命运的轨迹就是如此玄幻莫测,小小的药品,成就了我山里娃钱宗望,也成就了泰亨莫大功勋!”

“再给我十年时间,我钱宗望有信心将泰亨做成全国百强,在医药领域跟国外一争高下,让咱们老百姓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药!”

“只可惜造化弄人,老天爷不肯再给我宝贵的十年,最多只肯给我半年……”

第四百三十五章 胜人易胜天难

钱宗望将这些年的往事一一道来,赵凤声起初听得昏昏欲睡。往前倒回几十年,谁都是qiong rén,谁都有刻骨铭心的辛酸旧事,个个都有老生常谈的资本。可当听到钱宗望说完最后一句话,赵凤声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终于明白钱宗望为何要发出那么多感慨。

这位省城富有传奇色彩的大富豪,命不久矣?

赵凤声仓皇起身,审视着凝望窗外泰亨掌舵者的背影,有些佝偻,有些苍凉,正如天上那抹雨过天晴的残阳一样,有种不为人道的暮气,昏昏沉沉,即将落于西山。

钱宗望今年多大?按照刚过半百的年纪而言,正值男人的黄金期,头脑和阅历处于巅峰状态,绝对不会贴上“老年人”这种标签。可老天爷是公平的,不会拿金钱去衡量一个人的生命周期,哪怕权势滔天,哪怕富甲天下,都逃不过生死轮回这一劫数。

“钱总……您得的什么病?”赵凤声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安慰仅剩六个月生命的病人,在病魔面前,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重要么?”钱宗望轻轻说道:“国外,京城,甚至跑到蕴空山,不管是西医中医,给出的结论完全一致,断定我的命不会超过半年。当然,这个世界充满奇迹,或许到时候上天会看我钱宗望可怜,网开一面,让我苟延残喘多活几年,但这种概率微乎其微,据说只有几百万分之一。”

“那我只能去庙里拜拜菩萨了,祈求您健康长寿,别的忙,似乎真帮不上。”赵凤声遗憾道。

“凤声,我病重的消息,就连蛰熊都不清楚,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也只有大民知晓,包括天瑜和大宝,我对他们从没有说起过,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因为这件事情散播出去,董事局人心惶惶,那些觊觎我泰亨的豺狼虎豹,势必会想尽办法吞掉这块肥肉,到时候仅凭那几位老古董,挡不住惊涛骇浪般攻势。”

钱宗望知道生命即将了结的时候,并未惶惶不安地了此残生,而是继续挂念着泰亨和他的一对子女,这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父亲和翻云覆雨的豪雄,磊落不失豪迈,柔情又不失铁骨。

泰亨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发展到现在宏伟规模,跟钱宗望的个人魅力不可分割。

“大宝年纪还小,您准备让他半年后接班?有些太草率了吧?”赵凤声猜测着下一任泰亨董事长人选。

“我还有个女儿。”钱宗望负起双手,脸上呈现出骄傲的光辉。

“钱天瑜?她一个女孩,能接过来这么重的担子?”赵凤声锁起眉头。

赵凤声只和钱家大xiao jie有过短暂接触,印象模糊,谈不上有多了解,可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接管规模超过百亿的巨型企业,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赵凤声由于雷斯年的缘故,经常看一些财经zá zhi,目睹过女性富二代接过家族传承的先例,但大部分是站在台前适应角色,后面有老爹老妈在撑腰,有什么焦头烂额的事情,有人替她们解决麻烦。钱天瑜担任泰亨董事局主席,那是真的意义上一人统领千军万马。赵凤声骨子里有点大男子主义,他不觉得一个花信年华的女孩能够担任起这么重的责任。

“你不要小瞧了天瑜,她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出席董事局例会,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都会尽量讲给她听,需要个人顿悟的疑难问题,她也都能慢慢领悟,是个聪明孩子,我不担心她会出现什么差池。而且我们有过君子协议,等到大宝学成回国,她会专心辅佐弟弟,我会送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当做嫁妆。只是有一点我还放心不下,那就是年纪,还是太轻了……假如老天爷再让我对付个三年五载,一切不稳定因素都会扼杀,但是现在,我还真不敢妄下定论……”钱宗望摇头长叹道。

“看来您跟有些老人一样,思想比较古板,奉行着传子不传女的原则。”赵凤声轻笑道。

“泰恒以后必须姓钱!”钱宗望斩钉截铁道,几百斤重的身躯看起来少了那份滑稽,在商界傲视群雄积攒的威势一览无余。

“您跟我说这么多,只为了让我以后保护好钱天瑜吗?”赵凤声疑问道。

钱大宝已经出国深造,肯定不会远赴万里之外去当保镖。陈蛰熊残废,钱宗望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接受他那一摊,顺便保护好钱家大xiao jie的安危。

“凤声,你的品性十分难得,进退有度,恩怨分明,我是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很喜欢你这种脾气。打开天窗说亮话,让你留下来,并不是让你当保镖那么简单,而是想让你真真正正成为泰亨一份子。你跟大宝交情莫逆,功利之心淡薄,确实是不二人选,至于你以后会达到什么程度,我不敢跟你保证,因为那会我已经撒手人寰,想必大宝会给你一个满意答案。”钱宗望转过身,给出一个温暖笑容。

赵凤声陷入挣扎境地。

倒不是他贪图高位和财富,而是无法拒绝一位病危老人的托孤。

“伤好以后,你去泰亨总部报道。”钱宗望并未询问他的意见,直接决定了他的去留问题。。

“我只是想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赵凤声苦笑道。

“你的犹豫早已给出了答案。”

钱宗望笑道:“男儿志在四方,有所为有所不在,这条路如果走好,会完全改变你的人生轨迹。老婆孩子那是缘分,强求不得,把握好路途中每一次机遇,那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抱负。”

赵凤声本想说我有个屁的抱负,但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珍惜吧,人这辈子,没有几次能掌控住命运的机会。”

钱宗望缓缓走出屋子,只留下一句类似于感悟之类的话语。

“胜人易,胜天难……”

三十年鸿业,只浓缩成短短六个心酸文字。

第四百三十六章 钱大宝的信

赵凤声挺想一走了之,逃离刀光剑雨的是非圈,但他又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即将落下帷幕的豪杰最后嘱托。钱宗望对他有恩,有大恩,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二话不说打来了一笔款项,虽然这笔钱对于钱宗望而言只是九牛一毛,可在赵凤声心里那就是挺大的数字了,大到难以承受之重。

现在回到武云市,也没有具体发展规划,自己依旧是一个没有固定职业的小痞子,去崔家提亲?提个屁亲!兜里的一百多万只够买婚房和办酒席,去崔立恒面前炫富,简直和找死没什么区别,崔家才不稀罕这仨瓜俩枣。

将恩情一字排开,肖贵的仇不用多说,日后肯定会找小舅舅雷斯年拼个你死我活,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贸然动手白白丢掉性命。赵凤声的打算是赵家给留条血脉,没有后顾之忧了再赶赴大西北拼命,就是孩他娘还没有合适人选,二妮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自己嗝屁鸟朝天,按照那丫头的彪悍性子,十有**会玩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即便为了孩子苟活于世,那也如同行尸走肉,活在痛苦之中。

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陌生女孩,结婚,生子,然后挣下一笔衣食无忧的安家费,让娘俩下半生不用为了银子发愁。这样自己内疚感少一些,又能为老赵家传宗接代,跟雷斯年同归于尽以后,也能痛痛快快闭眼。可真要是跟一个女孩领证结婚,二妮咋办?不得举着菜刀跟自己掰命?结婚现场变成凶杀现场,红事变白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赵凤声很纠结,每一根头发都透着纠结。

想不通干脆不想,赵凤声拿来小胖子留下的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展开,字迹工整,看得出来用了几分功夫,但碍于天分有限,跟笔力浑厚和龙飞凤舞实在挂不上钩。

“亲爱的表叔: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你已经见不到我了,呸!草!说错话了,请原谅家里就剩下这一张信纸了,凑合看吧{请把第一段隔过去}!”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瞬间,你亲爱的小胖子或许远在万里之外,又或许在飞机上欣赏异国风情的空姐,也有很大可能在碧蓝的沙滩上,四周环绕着比基尼女人,但你要明白,我心里最爱最爱的人就是你,哪怕她们强迫我做一些龌龊下流的东西,夺走我纯洁的**,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也许大保健遇到过人妖,也许澡堂子捡过肥皂,也许看爱情动画片dǎ fēi ji时遇到过停电,这些对于你来说恐怕都是毛毛雨,你出众的气质成功出卖了你,我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如此妖娆,如此妩媚,就像是观看泷泽妹妹下马的一瞬间,让我浑身上下都泛起鸡皮疙瘩!”

“哈哈,表叔,刚才都是开玩笑,不要生气,看在我帅气逼人的五官上,请不要跟一个小鲜肉一般见识,这简直是对世界美好事物的一种亵渎。”

“表叔,给你写这封信,其实就像给你说两个字,谢谢!谢谢你奋不顾身救我,谢谢你圆了我特别渴望的足球梦,谢谢你为了让我们姐弟俩逃离魔窟,一个人拿起刀子跟那些坏蛋拼命。我这人不怎么会表达感情,可我会将你所做的事情牢牢记在心里,哪怕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钱大宝会永远记得。”

“不知道你是否受了伤,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到这封信,我给我老爸说了,你如果为了救我们死翘翘了,那就把信烧到你的坟前,就算你托梦来找我,我也不怕。又是在开玩笑啦,表叔你福大命大造化大,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你且死不了呢。”

“谢完了,总得拿出点东西表示表示,我跟我爹说啦,家里那些豪车,随便你开,就算你把四个轱辘磨平了那也没事,但这个条件好像是我早就答应过你的,不算数,重来。”

“表叔,我钱大宝有生之年绝不负你,等我回国之时,就是咱们叔侄俩展翅高飞之日!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带你装逼带你飞!”

“好啦,不说了,只给你留下最后一句话,我姐姐身材那是相当不错哦,皮肤超级棒,如果你从表叔的身份变成姐夫,那我也不介意,有位能罩着自己的姐夫,感觉也不错。等我回国了,第一个给你打电话,记得接机哦。”

一字不落看完钱大宝的亲笔书信,赵凤声哭笑不得,还附带着点小感动。总归没有替人白白挡刀,留下点安慰话语用来暖心,不管是不是真情流露,起码落个好话听,也算是没有瞎忙活一场。就是钱大宝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让他看的头晕眼花,不过这也彰显了年轻人特殊的思维习惯,两人之间差了好几岁,三岁是一个代沟,这其中好几条沟呢,不能强人所难。

赵凤声将信纸规规整整叠好,重新放回到信封里,放到衣服内兜当中。

开门声响起,大刚带着花脸和三妮一拥而入,还没等赵凤声反应过来,大刚急匆匆冲到他的面前,迫不及待问道:“生子,那钱胖子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让你继续替他卖命?”

“你想多了。”赵凤声含含糊糊躲了过去。

“姐夫,难道钱大财主想给女儿招女婿?”思想天马行空的三妮一脸警惕问道,别的女性她可能不会放在眼里,但顶级白富美钱天瑜是个强劲对手,连她都不太看好姐姐能够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笑到最后。

“没有的事!”赵凤声大义凛然否定道。

“哥,咱明天回家吧,别在省城耗着了。”花脸瞧出了他的脸色不太自然。

“再等几天。”

赵凤声急忙分散他们注意力,豪爽笑道:“今晚我请客,撸串,夜店,大保健!”

第四百三十七章 家乡好

三妮听姐夫嘴里一激动蹦出了大保健,晃了晃小脑袋当做kàng yi,倒是出奇地沉默,没有替姐姐找回公道的打算。

小魔女行事特立独行,世界观也跟常人差异极大。她认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动物世界里一样原始纯粹,有钱有势有颜值的男人,好比是雄性动物里最凶猛的霸主,拥有优先挑选配偶的权力,即便拥有多个雌性,那也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男人不断攀爬和经营人生,就是在向女人展示自己魅力的一个过程,以寻求优先交配权,这跟某些女人搔首弄姿来博取男人眼球是一个道理。说穿了,人还是动物的一种,逃脱不了本性驱使。

三妮看透了浮华,对性就不会过于古板,姐夫想**?嫖呗,只要不染病就行。都当上本市社会大哥了,能像平常人一样对待?虽说三妮不清楚大佬们日常生活,但受到电影耳濡目染,总觉得一位大人物拥有三妻四妾是挺正常的事儿。

再说一个龙精虎猛的大老爷们憋了几个月,还不允许人家找条发泄渠道?找xiao jie总比找小三要强,前者提上裤子不认人,后者还会对二姐产生相当大的威胁,孰重孰轻,三妮自然能分得清楚。前脚刚走了一个强敌薛如意,后面还有一位白富美钱天瑜枕戈待旦,让姐夫去温柔乡里发泄完精力,有助于家里的安定团结嘛。

于是三妮很知趣地没有发飙,只是屁颠屁颠跟着,到时候也好给姐夫物色一个胸大腰细最主要是健康的妹子。

赵凤声哪清楚她肚子里的小算盘,说完话就想抽自己两耳光,可见到小魔女反常神态,心里更慌,猜测着前面是不是埋着一个大坑,到了洗浴中心,会看到二妮举着菜刀在那守株待兔?

忧心忡忡的赵凤声换好衣服,叫上了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陈蛰熊,五个人,一辆车,浩浩荡荡杀出医院。

花脸这辆大众途锐空间宽敞,坐下五个人也不拥挤,只是接近一米九的陈蛰熊坐什么车都难免束手束脚,在后排身体侧倾,搂住赵凤声半拉肩膀,“兄弟都混上了接近百十万的途锐,你这当大哥的开什么车?”

“二八,fèng huáng的。”赵凤声啃着省城土特产大鸭梨,汁水四溅。

“还挺有情调,没事带着小姑娘欣赏风花雪月?据我所知,你们武云那地方冬有雪,秋有霾,夏有雨,春有风,市内有电厂、焦化厂,钢厂各种污染源头,穿着白衬衣,随便转悠一天下来跟斑点狗似的,你那敞篷豪车有姑娘愿意坐吗?不怕把脸吹花了?”

钱宗望的出现,并且许诺带陈蛰熊去蕴空山看病,让他心里那道裂痕全部愈合,心情也随之爽朗,甚至开起了玩笑,这跟他冷厉的形象相当违和。

“喂,大个子,我就愿意坐在姐夫的自行车后座看星星,怎么着,吃你们家米了还是睡你们家床了?本姑娘乐意!我们武云市怎么了?环保部领导亲自监督,哪家企业谁敢违规排放直接咔嚓掉,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到处都是青山绿水。你要是敢在武云大街上说出这种话,信不信分分钟跳出来几位大汉把你强行掰弯!”三妮咬牙道。

其实武云市倒也没有三妮说的那么好,只不过听到外地人鄙夷自己家乡形象问题,三妮气不打一处来,自家人叨叨几句,没什么,事关到地域立场,三妮那张能把人活活气死的小嘴可不是吃素的。

好男不和女斗。

陈蛰熊跟人动惯了刀子,口舌功夫马马虎虎,再说性别和年纪在那摆着,哪会跟一位小女孩吵架,瘪了瘪嘴,视线向窗外飘去。

赵凤声偷偷伸出一个大拇指,赞赏老三的职业技术和胆色,竟然能把省城赫赫有名的枭雄给喷个满头疙瘩。

陈蛰熊作为东道主,饭店由他来选定,一个颇有特色的农家菜馆,地理位置僻静,环境干净整洁。

有了车上小小摩擦,这顿饭一开始就充斥着浓郁huo yào味,既然大家无法在拳脚上见真章,只好把怨气从拼酒上发泄。赵凤声三人,从小学起开始沾酒,说是酒中老鬼也不为过,再加上武云市特殊的喝酒氛围,从小在不喝半斤不上筷子的环境中熏陶,比起一般人酒量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陈蛰熊这位省城大佬,捅起人来干净利落,但酒量却差强人意,因为需要长期保持头脑清醒的缘故,很少碰酒。陈蛰熊和在座的几位没喝过,不知道深浅,也没想过这几个家伙出来是想一醉方休,随意点了几瓶啤酒应付了事。这一举动,吹响了桃园街疯男狂女们进攻的hào角,根本不用赵凤声这几位爷们出面,三妮拿起啤酒瓶,放进鲜艳欲滴的小嘴里,嘎嘣一声,瓶盖掉落,扬起脖子咚咚咚喝个精光,完事后抹去嘴角酒渍,咣当一下放到陈蛰熊面前,挑衅意味十足。

三妮的酒量,充其量也就陪赵凤声他们喝一场,但她有酒胆,脸皮也厚,遇见孱弱的对手直接用气势压倒,碰到硬茬,那只有打电话喊人或者撒泼耍赖。有姐夫他们撑腰,三妮准备报一下某人出言不逊之仇。用事实证明了那句老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瞅到小魔女眸子依旧清澈,陈蛰熊头皮一阵发麻,明白碰上了酒场女豪杰,把心一横,毫不示弱开启酒瓶,鲸吞牛饮喝个精光。还没拿起空瓶子炫耀一番,就看到对面的小魔女似笑非笑,手中拿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啤酒瓶。

不到一分钟,两瓶酒相继倒入小魔女的胃里,按说三瓶啤酒放在一起容量不小,可是三妮的小腹依旧光滑如镜,没有丝毫异样。

拼了!

为了捍卫自己荣誉,陈蛰熊一狠心,一跺脚,硬着头皮抄起两个瓶子,喝个底朝天。

打了几个饱嗝,晃了晃昏沉的脑袋,陈蛰熊又望到小魔女手里多了两个酒瓶……

十五分钟以后,三妮意犹未尽地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肚腩,不屑道:“就这怂样还敢跟咱大武云叫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在省城不可一世的陈蛰熊,被桃园街走出来的小丫头掀翻在酒桌上,嘴角吐着白沫,脚底还有一大滩污渍……

一世英名,毁于朝夕。

第四百三十八章 兄弟俩的猜测

陈蛰熊像死狗一样趴着不动,赵凤声乐的频频往嘴里扔丢花生米,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感慨着姓陈的你也有今天,弱点原来是酒精,这么虎的爷们,还不如俏丫头酒量大,几瓶啤酒下肚,彻底从疯狗变成了死狗。

花脸充当司机角色,滴酒没碰,赵凤声先让他把陈蛰熊弄回医院,自己跟大刚有段时间没好好喝了,趁着难得的机会,正好喂饱肚里的酒虫。

这俩人嫌啤酒涨肚,直接喊服务员上白酒。三妮这种90后小女生对气味ci ji的白酒难以下咽,刚才撂倒陈蛰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也不好受,肚子撑得滚瓜溜圆,有一搭没一搭喝着。哥俩一杯白的,三妮一杯啤的,其乐融融,酝酿出祥和氛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安静时光。

大刚趁着三妮上厕所的功夫,一本正经小声问道:“生子,你是不是暂时不打算回咱那一亩三分地了?”

“这都能看出来?”赵凤声寻思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可左思右想也摸不到脉络,诧异道:“我脸上写着呢?”

“这么多年了,你小子一撅屁股就知道放的什么屁,还用猜?”大刚干了一杯酒,怨声载道,“钱宗望又开出什么样让你无法拒绝的筹码?钱?还是社会地位?总不会把闺女许配给你吧,门不当,户不对,不可能啊,莫非是想找个上门女婿倒插门?”

“钱宗望还有半年的命,我怎么拒绝?”赵凤声无奈泛起苦笑。

“这钱胖子不愧是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一击致命啊!”大刚感慨道:“这人城府登峰造极,看人太准,清楚用钱留不住你,甩出情分,一下把你套得死死的,哎!省城比不得咱武云,人生地不熟,你有九条命都得祸祸光。”

赵凤声听到他话里有话,反问道:“你是说钱宗望其实没病,为了找到一个替代陈蛰熊的适合品,所以专门演一场戏,让我死心塌地给钱家卖命?”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大刚阴沉着脸道:“我是局外人,旁观者清,根据这几天传递出来的消息判断,钱宗望麻烦很大,不仅仅是江湖人士觊觎他兜里的银子那么简单。”

话说到一半,大刚欲言又止,夹了一只油焖大虾,皮都没剥就塞进嘴里。

“别卖关子了,信不信一会把段美人给你弄来!”赵凤声没好气道,甩出了一位令好兄弟闻风丧胆的“尤物”。

“生子,你想想看,泰恒集团在省里处于什么地位?一个混江湖的翟红兴敢动他?扯淡吧。虽然我不清楚红兴集团实力如何,但明白江湖草莽都有不能触碰的底线。翟红兴要想在省城立足,避免不了暴露在聚光灯下,这可不是收保护费那么简单,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他胆子再大,小弟再多,敢跟在liǎng hui上具有发言权的钱胖子叫板?唐宏图以前在咱武云市够牛吧?可他敢明着对富豪们下手?我估摸着,要么翟红兴身后有人撑腰,要么钱宗望惹到了难缠的大人物,想置于他死地还是想侵吞他的产业,难说。反正你现在陷进去,十死无生。”大刚郑重其事说道。

赵凤声听完他的分析后,沉默不语。

翟红兴的底细他不了解,也没有往深层方面去考虑,假如大刚一语中的,那么这次留在省城,势必会凶险万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大人物之间博弈带来的后果,绝对比巴格达还残酷血腥,他一个浮萍无依的小痞子,有什么资本去改变战局走向?最后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可以走。

“生子,跟我回家吧,犯不着跟小命过不去,有酒楼在,起码能解决温饱问题。人家龙虎相争,你就别跟着进去凑热闹了,捏死你这只小蚂蚁并不是难事,你也帮不了钱胖子多少忙。”大刚不留余力劝解着兄弟回头是岸。

赵凤声继续发呆,盯着墙上挂着的草帽怔怔出神。

大刚清楚他陷入了两难境地,叹了一口气,“咱兄弟俩摔摔打打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人去阴曹地府报道,能活蹦乱跳活在现在,谈何容易。我是上有老下有小,不敢折腾了,你呢,老是帮人看家护院不是个正事,是该考虑成家立业走条正途了。咱兄弟拧成一股绳,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开酒楼分来的钱,我都替你攒着呢,不多,也就几万块,害的你哥我连大保健都不舍得去,全留给你娶媳妇用。听哥一句劝,赶紧回家,跟二妮把证领了,啥都别想,继续过咱的小日子,行不?”

赵凤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举起酒杯,望着横肉遍布又惶惶不安的丑脸,“来,哥,走一个。”

虽然听到了迟到了几十年的称谓,大刚依旧愁眉不展,“哎!说了这么多,你小子还准备去给钱家卖命?”

“不是卖命,我有我的打算。”

赵凤声自顾自将酒喝干,又斟满一杯,“我想卸甲归田,那也得有人肯放手才行。这次bǎng jià引来楚巨蛮,我感觉十有**跟雷斯年有关,那位小舅舅千方百计想要置我于死地,又怕有人知道,所以接二连三借刀杀人。我回到武云市,他能眼睁睁无动于衷吗?哼!肖贵的仇我还没找他结算,又来跟老子玩阴的!还当我是十几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大刚皱眉道:“那你在省城呆着,生命安全能够得到保障?”

赵凤声点头道:“钱宗望再怎么说也是一棵大树,他想用我的命渡过难关,我也想借他这颗大树暂时栖身,各取所需而已。”

大刚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他为何要死死待在省城的原因,可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靠谱,“万一这颗大树倒了呢?”

赵凤声眯起双眼,咬牙道:“那我临死之前跑到西北,用一条烂命拉上雷斯年陪葬!”

第四百三十九章 炸弹

等到三妮和花脸相继回来,几人又豪饮了一顿,随着酒席落幕,最终定格在四瓶白酒和三箱啤酒。这点酒,根本满足不了桃园街酒神们的胃口,赵凤声本打算带着大刚和花脸去烟柳之地寻欢作乐,弟兄们潇洒一下,可碍于三妮这位拖油瓶在场,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家yè zong hui吼上一嗓子。等到散场时,大刚那畜生有一百种方法将陪酒小妞带出场子。自己有没有妞陪,倒是无所谓,憋了几个月了,也不差这一天了……

花脸喝完酒还要开车,赵凤声没让他为所欲为,省城不比武云,出了事谁给兜底?赵凤声可没狂妄到敢在省城撒野的地步。

打了一辆出租车,找司机师傅问了家高大上的yè zong hui,可三妮撅着嘴死活不同意,说听你们唱歌简直活受罪,非要去慢摇吧泡个小帅哥玩玩。赵凤声只会在刀尖上跳舞,哪会像年轻人一样在舞池里卖弄fēng sāo,再说那地方充斥着各种牛鬼蛇神,怕倒是不怕,就嫌晦气,来过两次,打了两架,简直堪比武林大会擂台赛。

大刚身为夜场老司机,也不太喜欢乱糟糟的场所,在ktv包房里能够随心所欲地鬼哭狼嚎,还能调戏小美眉沾点手头便宜,慢摇吧?扯着嗓子瞪着眼珠子,白活半天也弄不清楚对方说啥,泡个妞都费劲。

花脸这年纪,按说是混迹在慢摇吧的常客,但他喜欢清静,没事的时候,品一杯茶,读一本书,有种成熟男人的淡泊,挺讨厌去夜场里消磨时光。

三位胆大包天的大老爷们虽说谁也不想去,但谁敢违逆小魔女心愿?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几人磕绊都没打,瞬间叫司机改变行程,来到一家灯红酒绿的夜店停下。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进入夜店,三妮刚一踏足缤纷乱舞的灯光照射区域,小蛮腰扭得花枝乱颤,胳膊摇的风生水起,校花排行榜名列状元席位的崔大校花,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稍微展露身姿,立刻吸引了雄性牲口们的注意力,齐刷刷射出贪婪的视线。赵凤声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呈现出不同的无奈,随遇而安吧,先把这小丫头喝倒了再说,要不然今晚谁也别想好过。

赵凤声花钱大手大脚,何况又是为了兄弟和小姨子消费,直接要了一间最低消费2888豪华卡包,上来点了四瓶杰克丹尼,灌倒小姨子的意图不言而喻。

三妮平时疯疯癫癫,喝完酒的她简直化身为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迎着众人垂涎的目光,张狂脱掉外套,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撩拨一下头发,拉起花脸和赵凤声的手臂就往舞池里拽,一头扎进了群魔乱舞的人群当中。

为啥不拉大刚?

嫌他丑,丢人……

随着韵律极强的电子乐刺破耳膜,三妮随着节奏疯狂扭动娇躯,全身上下散发一种狂野味道,导致流氓哨频频响起。

赵凤声和花脸就像两只混迹在狼群中的呆头鹅,你看着我,我望着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不时改变一下站姿,证明这俩家伙是活人而非雕像。

三妮甚至跟姐夫玩起了贴面舞,抱住赵凤声肩头不停晃动身躯,精致的五官因为酒精缘故,白里透红,分外妖娆,像极了《聊斋志异》里喜欢勾引赶考书生的小狐狸精。

赵凤声笑容尴尬,手也不敢往小姨子腰部那里放,只好揣进兜里,继续在那当电线杆子。

有了两位国术高手充当护花使者,前来揩油的小伙子被阻挡在一米开外,也有胆大的看不起身材单薄的两位男士,想要用拳头证明自己才是夜店王者。结果还没动手,就被一柄蝶舞顶在腹部,再看到花脸带着冰冷杀气的桃花眸子,哪敢再轻启战端,缩起脖子急忙逃之夭夭。

等到三妮跳到香汗淋漓,赵凤声以喝酒为借口回到卡包,本着送瘟神的心态,屁股还没坐稳,端起一大杯杰克丹尼,跟三妮一饮而尽。这十几分钟下来,简直比跟楚巨蛮单挑还他娘难熬!就算把他打死,也不再去舞池里丢人现眼!

令赵凤声心脏剧烈跳动的重金属音乐终于消停,还没喘匀一口气,面前突然出现几条白花花的大腿,一声魅惑的声音传来,“老板,能请我们喝杯酒吗?”

赵凤声愕然抬头,瞅见了姿色各异的几位年轻姑娘。

全部是齐臀小短裙打扮,五官被浓妆掩盖,几乎看不清长相,有的蓝发,有的紫发,身体露出的地方甚至还有刺青。赵凤声起初还以为遇见了明码标价的妹子,但从几款高端香水飘散出来的气味来分析,不像是勾栏里那种低级货色。

前来傍大款的红尘妹?

有位身材妖娆的女人直接坐到了花脸身边,“哥哥,你长得好帅啊!一起喝一杯吧?”

花脸独自默默喝着酒,嘴里蹦出一个滚字。

赵凤声扭头,视线飘到大刚那里。

自己带着小姨子,断绝了寻花问柳的可能性,花脸也没有随便勾搭女人的癖好,就看看这头畜生有没有中意的货色。

没想到看见女人走不动路的畜生竟然挥了挥手,意思是让这帮小美眉赶紧走人。

等到一帮莺莺燕燕离去,赵凤声诧异道:“今天转了性子?送上门的都不要?”

“你第一天混夜店?看不出来这帮娘们什么门道?”大刚玩味道。

“我混夜店那些年,这里面还放着老年迪斯科舞曲,你又不是不知道。”赵凤声白了他一眼。

“这几个美眉,是来找冤大头散冰的。”大刚敲着桌子解释道。

“散冰?”赵凤声挠了挠头,脑海里没听说过这个词汇。

“一帮冰妹,溜完了冰,过来zhǎo nán人满足她们的生理需要,不用你花钱,只要你去开房就行。碰见出手阔绰的,还能赚一笔毒资,遇到小气的,就当是yi yè qing,兜上裤子谁也不认识谁。”大刚一五一十说明里面的弯弯绕绕。

“yi yè qing?那不是正合你的口味?连大保健的费用都替我省了。”赵凤声笑道。

“那他娘都是zhà dàn!懂不!zhà dàn!”大刚青筋暴露低吼道。

赵凤声似乎想起了这头畜生不堪回首的往事,据说为了满足暂时的yu wàng,近半年都在求医问诊中渡过,甚至跑到街头电线杆去看小广告。

“喝!”大刚冲笑的没心没肺的家伙怒不可遏道。

慢条斯理喝了一杯酒,赵凤声望向几位冰妹,她们正在和一个男人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双方神情严肃,看情形不像是在找下家,倒是有点谈生意的味道。

当赵凤声看清楚男人的长相,瞬间一愣。

还真巧,在这里也能碰到熟人。

第四百四十章 庄老大

跟妹子们掰扯的正是符永伟,自从那次庄晓楼的属下跑到学校里抓人,发现了他的吸毒史,直接被学校开除学籍,这位前政法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从此之后销声匿迹,再也看不到人。

那些护犊子的老教授,或许会默许学生们血气方刚去跟人打得头破血流,但绝不能容忍吸毒人员在学校里一块肉坏了满锅汤,因为这不单单是学校声誉问题,最主要的是会引诱其他学生走上吸毒道路。

政法学院是省内政法口的摇篮,如果学生会会长吸毒的恶迹传出去,会给学校带来多大负面影响?于是领导班子勃然大怒不顾昔日师生情分,将这位害群之马逐出校园,也就不足为奇。

这颗毒瘤,必须要清除!

符永伟身边聚集着一群小混混,唯他马首是瞻,几位小美眉好像对他挺惧怕,不停做出求饶动作。赵凤声摸着胡茬,打量着在学校意气风发的大四学长,猜测着这小子为了筹集毒资,是不是干起了老bao行当?

符永伟喷的吐沫飞溅,其中有位女孩顶了几句嘴,符永伟顿时目露凶光,撸起袖子,狠狠扇了女孩一巴掌,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跋扈的姿态,吓得女孩们谁也不敢再反驳,分别从坤包里掏出几张鲜红纸钞,哆哆嗦嗦递给了行凶的家伙。

符永伟得意洋洋收起钞票,带着小混混找到一个卡包坐下,女孩们如惊弓之鸟跑出夜场,估摸着身体残留的yu wàng,也被这一巴掌给扇走多半。

赵凤声挺好奇他现在的职业,hēi shè hui?看场子?还是贩卖毒品的小喽喽?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盘问,趁着符永伟上洗手间的功夫,赵凤声尾随其后。刚走进厕所,符永伟的拉链还没拉开,就被一只手掌搭在肩头,“混得不错啊,有钱,有小弟,有女人,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声伟哥?”

符永伟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茫然回头,当他看到一张带有笑意的清瘦脸庞,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自从赵凤声来到政法学院以后,符永伟的好日子就走到了头。吸毒史昭然若揭,被讨债公司毒打,最后还让学校给扫地出门,这一切的一切,虽然不是赵凤声一手造成,但符永伟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之后,变得心性狭隘,将某些怨气迁怒于赵凤声头上,导致校友见面后不会摆出什么好脸色。

旁边小混混见到老大神情不太友好,还以为这家伙是仇家前来报复,朝赵凤声围成一圈,兜里的bi shou蠢蠢欲动。

“别人见了老学弟,勾肩搭背把酒言欢,你见了我怎么这种态度?再怎么说我也算你人生路上的半个导师,还从庄晓楼手里救过你一命,板着脸对待恩人,这不是恩将仇报嘛?”赵凤声环视一番,缩了缩脖子,好像是面对气势汹汹的小弟们有点担惊受怕。

“如果不是你,我的事怎么会让学校发现,又怎么会被赶出校园!”符永伟怒目圆睁狠声道。

“你他妈属白眼狼的吧?!老子磨破嘴皮子劝你弃恶从善,还给指条明路走,你倒好,感谢的话一句没有,反而倒打一耙?!东郭先生也不会养你这头恶狼,还真当老子是任人拿捏的面团?”赵凤声怒极反笑,身躯不住颤抖。

跟学生党和黑道大佬们打交道,脾气收敛许多,可碰到喂不熟的家伙,赵凤声积蓄已久的暴戾一面终于迸发,有段日子没受过窝囊气了。

“不管怎么说,我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给害的!”符永伟就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一口咬定是他将自己po hài到这般田地。

“我害你什么了?刚才见你欺负几位妹子,不是挺意气风发的吗?如今有酒喝,有妞泡,还有小弟跟在你屁股后面混,不比你在学校里风光百倍?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在贩毒?”赵凤声眯起眼睛道。

“是又怎么样,你跟我无亲无故,还想找警察来抓我?我告诉你姓赵的,你以后最好给我老实点,再让我见到你一次,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符永伟表情狰狞道。

“去你妈的!”

赵凤声为非作歹多年,哪会是心善的菩萨,一脚踹在符永伟肚子,左手拽起头发,直接使得对方面部跟自己膝盖来了次亲密接触,紧接着将符永伟脑袋磕到墙壁上,砰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对方额角崩裂,鲜血顺着花里胡哨的墙面流到地上,看起来惨不忍睹。

小混混们见到老大遭受突然袭击,一个个掏出刀子,想给行凶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可刀子刚握到手中,不大的拳头和阿迪王鞋面风驰电掣般如雨点砸在身上,疼,相当疼,甚至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瞧清楚。赵凤声稍微活动热身,几位小混混躺倒遍布尿渍的地面鬼哭狼嚎。

“这一下是替你老师揍得!”赵凤声一脚踹在符永伟头部。

“这一下是替你老娘揍得!”赵凤声一拳砸在符永伟后背。

“这一下是老子自己想揍你!”赵凤声一耳光扇在符永伟脸颊。

前一刻还放出狠话的家伙立刻成了猪头,满脸血迹,眸子却死死瞪着赵凤声,充斥着彻骨仇恨。

“怎么?不服气?你不是混成毒贩了吗?牛逼啊,快叫你的人来砍老子!草!家人和学校就是教你怎么贩毒?什么不好你碰什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他娘有没有脑子!”赵凤声之所以怨气冲天,大部分原因是哀其不幸,一表人才的莘莘学子,到现在即便回头,也靠不了岸了。

吸毒,还有情可原,大不了去戒毒所戒除毒瘾。

而贩毒,终点只会通向囚牢。

符永伟掉落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赵凤声扫了一眼,瞳孔刹那间放大几倍。

上面写着三个字“庄老大”。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先下手为强

赵凤声盯着不停闪烁的手机,深锁眉头道:“你现在跟庄晓楼混饭吃?”

符永伟本不想回答,可挨了顿胖揍之后,那份怨气早已被惧怕所代替,在学校和社会积攒出来的小城府,让他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是门挺大的学问,于是一脸委屈答了声是。

“滚蛋!别在这里碍眼!去门口给老子当门神,听清了,谁来了也不许进!”

赵凤声冷着眸子,冲小混混们吼了一声,刚才还趴在地上哀嚎不已的家伙们,跌跌撞撞挣扎起身,立刻呈鸟兽散,生怕如同铁锤的拳头再给自己来上几下。

赵凤声沉思片刻,肃容道:“接电话,但别跟庄晓楼说起我在这里,就像平时一样交流,否则小心引火烧身。”

符永伟不敢不从,完全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赵凤声蹲下身,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庄晓楼属下许谦的声音,第一句就是问着货有没有脱手,听着态度倨傲的问话,符永伟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答道还有两成没有卖出去,正在找冰妹散货。许谦在那边沉默一阵,让他先把货款从渠道转过去,其它的货必须在三天之内售完,过几天还有新货到,叫符永伟随时开机等候收货。

赵凤声等他挂掉电话,阴沉着脸问道:“你在庄晓楼的贩毒体系中扮演什么角色?”

“能干什么?欠了一屁股账,还不上,他们也不想拿我的命抵债,就叫我在夜店里帮他销售毒品。”符永伟面容苦涩道。

“你是学法律出身,懂不懂自己在做什么?”赵凤声默默点了一根烟,火光亮起的瞬间,照射出他的脸色有些难掩的苍白。

“蹲监狱呗,还能怎么样。我妈病了,等着我筹钱治病,家里那些穷亲戚靠不住,借了一圈,才筹集到可怜巴巴的2000块,连押金都不够。同学们听到我被学校开除,谁也不愿意跟瘾君子扯上关系,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恨不得躲得远远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这一条路来钱快,你叫我怎么办?”符永伟将脑袋靠到墙上,望着色彩斑斓的灯光,眼神泛起一种无奈的绝望。

“筹钱有很多种方式,去大街要饭也比贩毒强得多,干嘛非要走上这条不归路?说穿了,你就是为自己毒瘾找个借口在买单而已,边贩毒边吸毒,以贩养吸,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赵凤声在边境从军,接触过一些毒贩,高昂的毒资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得起,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吸毒开始,从而贩毒,制毒,导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步一步坠入深渊。符永伟的遭遇和他们如出一辙,看着可怜,但也印证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拳头厉害,随你怎么说。现在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倒霉事没落在你的头上,当然可以在旁边说着风凉话。”符永伟面无表情道。

“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赵凤声慢悠悠说道。

这位十几岁就开始在江湖里混迹的小痞子,为了几十块就能拎着刀子充当马前卒,身上那些刀伤加起来也值不了千把块,当然比符永伟更懂得世道艰险的心酸道理。

符永伟哼了一声,不屑大于感激。

“经过你手里的货,具体是哪类毒品?”赵凤声不厌其烦问道。

“má gu,k粉,yáo tou wán,bing du,都是一些受众面比较广的货物,怎么,你想买?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符永伟抽了抽鼻子,好像是毒瘾发作时的前兆。

“我是看你的屁股能不能将牢底坐穿。”

赵凤声瞪了他一眼,“庄晓楼藏身地点在哪里,告诉我?等警察把你丢进牢房了,或许我还可以帮你申请立功表现,给你减点刑。”

“亏你这么大岁数了,思维还这么天真。庄老大什么身份?怎么会让我一个小瘪三知道他的藏身地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就算走到大街上撞个对脸也认不出来。”符永伟用袖口擦拭着脑门血迹。

“那平时是谁把毒品拿来跟你交易?”赵凤声认真道。

“你想做什么?”符永伟一脸警惕。

“给庄老大说一声,有人手里握着一笔大买卖,要跟他面谈。”赵凤声嘴角勾起一个神秘弧度。

省城江湖云波诡谲,赵凤声初来乍到,夹起尾巴做人,倒也没直接惹到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假如说排在第一位的仇家,那么非庄晓楼莫属。

拜符永伟所赐,赵凤声砸了人家伸向校园的饭碗,导致庄老大损失了无数白花花银子,还让警察列为a级通缉犯,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又把人家推向悬赏榜头把交椅,这条梁子结的死死的,以至于达到无法调和阶段。

bǎng jià钱家姐弟的风波还没过去几天,楚巨蛮的亮相令赵凤声记忆犹新,既然庄晓楼能搬出来这尊凶人,想必也会寻找别的渠道找人合作。

庄晓楼跟钱家撕破脸皮,说明这个毒枭为了钱可以不计一切后果,假如躲在暗处继续下黑手,怎么办?陈蛰熊废了,赵凤声又不是三头六臂,没信心自己应付一波又一波的袭击。虽说省城的qiāng zhi管理及其严格,但谁也说不好庄晓楼能不能弄到ju ji qiāng之类的玩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凤声可不愿意下次面对的是黑洞洞的枪口,哪怕是南鱼北虎身手冠绝天下,也躲不过现代化热武器吧?

钱天瑜和钱宗望出事,红兴集团的翟红兴想必乐于如此,会不会暗中推波助澜或者干脆派出援兵?谁都说不准。

假如两拨人沆瀣一气想搞垮钱家,估计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赵凤声如今只有一个念头。

先下手为强。

第四百四十二章 靶子

庄晓楼的心情极度郁闷。

自从绰hào赵疯子的家伙来到省城,他的好日子就走到了尽头,崇尚阴阳玄学的庄晓楼找到一位大师答疑解惑,说是今年是流年,诸事不顺,尤其不要和八字犯冲的冤家有所交集。庄晓楼想了想,寻思着八字犯冲的家伙是不是赵凤声?上通缉榜,生意一落千丈,连一掷千金购买的豪宅都不能回去享用,只能像只流浪狗一样四处躲藏,这些全都是拜他所赐。

上次好不容易能置他于死地,可昔日里耀武扬威的楚巨蛮却被一个年轻和尚吓得屁都不敢放,亏你还好意思hào称省城第一凶人?!大不了找几把枪把小和尚做了,一个人再厉害,还能躲得了子弹?像仙佛一样修成金刚不坏之身?

嘀咕归嘀咕,庄晓楼还是不敢在楚巨蛮面前撒野,那位喜欢研究《黄帝内经》的二百五,被南鱼吓得装了孙子,可不代表会对他庄晓楼心生忌惮。稍微有句话惹得楚巨蛮不高兴,保不齐会被扔到炉子里当烟灰,江湖里什么狠人都有,庄晓楼见过太多的人死于口舌之灾,能踏踏实实在江湖混迹几十年,并不是心狠手辣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得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

凌晨两点。

老城区的一间单元房。

庄晓楼正襟危坐在破旧的沙发中,昏黄灯光照在他阴沉的面部,显得格外惊悚,等他一动不动呆滞了几分钟,突然沙哑着声音开口道:“符永伟找到的那位大买家,会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吗?”

“应该不会。”

站在对面挺如标枪的许谦恭敬答道:“那小子的母亲重病在床,急需一笔钱当做治疗费,跟警方合作,十几万的数目,谁替他母亲补齐?听说符永伟是个孝子,会把母亲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跟警方合作能得到什么好处?可能性不大。”

“假如他被警方控制住,特意撒下了一张遮天大网呢?”庄晓楼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戾,“全省的警察都在抓我,不能掉以轻心。”

“手机卡我已经换过了,放心吧老大。如果你嫌事情不稳妥,那么咱就别理会符永伟的话,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相信警方查不到这个破地方。过几天南边的朋友不是要给咱送批新货吗?能不动则不动,还是安全为主。”许谦沉声道。

“哎!我就是在担心怎么跟南边朋友做成这笔交易。这段时间,咱们的货不像以前卖得好了,十成丢了八成,算来算去,全拜那个赵疯子所赐!账户上的钱所剩无几,根本不够下批货的货款,我现在正发愁如何跟那帮人达成交易。”庄晓楼面目深沉说道。

“咱跟他们交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能欠款吗?”许谦提出一个建议问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跟我混饭吃。家有家法,行有行规,这行向来是现金交易,哪有赊账欠账的习惯。假如这次咱们掏不出钱,那帮家伙绝对会翻脸不认人,以后再也不会送货给咱们。妈的!都是姓赵的小子坏了我的好事!本来能从钱宗望那里轻轻松松搞个几千万出来,偏偏让他引来一位楚巨蛮都惹不起的南鱼,好处没捞到,还弄了一身骚!”庄晓楼气急败坏说道。

“大哥,这次实在凑不出来钱,能不能玩一回黑吃黑?连人带货全给他办了!”许谦表情狰狞说道。

这位庄晓楼的得意走狗,十几岁时就在江湖混饭吃,瞧着是位不吭不响的闷葫芦,其实是位心黑手辣的狠角色。手上沾过不计其数的鲜血,甚至还惹上过人命官司,若不是庄晓楼危急关头伸出援手,想必早挨了枪子,从此以后,俩人结下浓厚的兄弟情分,许谦心甘情愿为庄晓楼卖着命。

这些年,庄晓楼能够在省城大把大把地捞金,跟能打能杀的许谦不无关系,若不是这位头hào猛将在前面冲锋陷阵,光凭头脑,可不能在省城的虎人嘴里拔牙,弄不好就被人嚼吧嚼吧吃了。

“咱们要是能跟九尾狐韩俊辰搭上线,根本不用顾忌南边人的态度,但现在咱们唯一的进货渠道,是他们在把控,吃了这顿饱的,下顿去哪捞食吃?”

庄晓楼在省城纵横了多年,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善男信女,全江湖的人都明白这位衣冠楚楚的家伙,是位chi rén不吐骨头的行家。说起黑吃黑,庄晓楼不怕,怕的就是断了财路,这比警方的通缉令还要后患无穷。

除了许谦和曲楠,那帮手下都是因利益驱使而聚集在一起,没有了金钱供他们挥霍,势必会引起手下反水。庄晓楼江湖浮沉多年,自然通晓其中利害,因利而聚,利薄而散,江湖中最不缺狼心狗肺的玩意,倒打一耙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该怎么办?”许谦平时只是充当猛将角色,很少会以智囊形式出谋划策,涉及到集团生死攸关的问题,他心里也是起伏不定。

庄晓楼沉思片刻,轻叹道:“做两手准备吧。先让小五跟符永伟所说的大买家交涉一下,看看对方什么路子,假如真心实意想买货,那咱们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那人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小五对咱们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多,抓了就抓了,权当给警方们一点甜头。至于货款问题,我这几天再想想办法,最后真筹集不到钱,那咱们就把这批货给吞了!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

许谦点点头,目光泄露出一丝杀机。

“从齐爷那弄来的武器怎么样?”庄晓楼抬头问道。

许谦从内兜掏出一把五四阻击枪,卸下dàn jiā检查一遍,上膛检查膛线,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起来对qiāng xiè并不陌生。有了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在手,许谦胆气莫名粗壮一些,笑道:“旧是旧点,看样子威力还是不错,咱们一直躲躲藏藏,没机会找靶子练手。”

庄晓楼阴险笑道:“不急,有的是让你开枪的机会,等到忙完这几天的事情,先把赵疯子的脑壳给我崩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老五

老五是省城一位资深痞子,三十多岁,年纪小的喊他五哥,年纪大的喊他小五。混得中规中矩,身手稀松平常,没有过什么一挑n的光鲜事迹,也没有背景强硬的小舅子和大姐夫让他依靠,无声无息泯灭于痞子中间,成为平凡的代言词。

碍于各个方面条件有限,老五总也熬不到鲤鱼跳龙门脱颖而出那一关。

可是几年前,老wu bu知犯了什么邪,竟然把江湖里一位风头正劲的大哥给捅了,两刀,深达数寸,但不致命,那位大哥缝了几针就麻溜出院,老五却去警局自首,似乎有逃避追杀的嫌疑,在大狱里蹲了几年苦窑,天天享受着劳动乐趣。

若不是许谦对他百般照顾,老五早就被那位江湖大哥玩死,所以等到出狱以后,老五理所当然来到了庄老大这座山头。仗着自己是省城土著痞子的优势,老五将几家夜店毒品销售渠道掌控在手里,每个月能从中间捞个几万块回扣,养活小弟绰绰有余,时不时能bāo yǎng个嫩模颠龙倒凤,倒也活的潇洒惬意。

庄老大自己吃肉喝酒,也不会叫兄弟们清汤寡水活活饿死,对于老五在中间挖空心思捞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随他怎么折腾。

但是庄晓楼是靠着智商混饭吃,绝不会让品行不端的家伙接触更高一层的核心机密,这类rén dà多是墙头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自己卖个干干净净。于是只用电话遥控,从未泄露过藏身地点,如果需要有人出面的地方,由许谦代替自己解决,庄晓楼和老五之间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让老五接触这位神秘的大买家,也是庄晓楼深思熟虑后的无奈举动。

任何事,都要尝试一下。

是个大馅饼,庄晓楼不介意叫老五先美滋滋咬上一口。

假如是个坑,那庄晓楼会毫不犹豫丢车保帅。

就看他有没有这个福分。

凌晨五点。

省城的日头还没爬起,整个城市笼罩在阴暗中。

老五搂着香滑娇嫩的美人正在床上呼呼大睡,摆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震动闪烁。过了几十秒,处于花信年华的小嫩模率先惊醒,揉了揉残留着烟熏妆的朦胧双眼,从黑暗中拿过手机,使劲推搡着昨夜折腾了她大半宿的男人,“五哥,电话。”

碍于酒精和筋疲力尽的缘故,中年男人显然还沉醉在美梦之中,对动静挺大的手机声音充耳不闻,直到旁边身无寸缕的佳人焦急推了大半天,老五才骤然惊醒,晃了晃迷迷糊糊的脑袋,将印满刺青的手臂从被窝里抽出,骂骂咧咧道:“哪个逼玩意这么早打电话,家里死人了?奔丧呢?!”

等他看清楚手机上面许谦两个字,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恭恭敬敬喊了一句老大。

老五能混上车子房子和美妞,全拜许谦所赐,若不是庄晓楼最忠诚的走狗赏他一碗饭吃,或许老五早就死在了监狱里面。再薄情寡义之人,也会有感激这种情绪存在,何况又是自己依赖的大金主,摆出讨好姿态也就不足为奇。

摇尾乞怜并不是小人物特有的专利,只是看对方有没有能耐让其竖起尾巴而已。

认真听完许谦话里话外渗透的意思,老五挂掉电话,不由自主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一动不动。

接触一位大买家,需要用他这种角色出面?

几百万的生意,光是现金就得装几大皮箱。

老五前半辈子坑过人,吃过亏,市井小民也有自知之明的心态。这种级别的买卖,根本没有过经他手的先例,老五也不认为这是庄晓楼特意恩赐给他的好处。老大的德行,老五哪能不清楚,看着是位慈眉善目的大绅士,可暗地里谁不清楚庄晓楼指甲缝里都藏着毒,让他挠一下就得七窍流血而亡。

这些年干的勾当,老五拿捏的很巧妙,没有得寸进尺,也没有特意隐瞒,之所以能够活的风风光光,全靠揣度人心的技巧在苟延残喘。

既然庄老大不想本人去接触买家,也不会特意提携自己,刨除一切,那只剩下一种可能性:这桩生意,危险性很大。

可是许谦的话他不敢不听,也不能不听。

老五的内心很挣扎,烟头燃到手指才悚然惊醒。

同时也打定了一个主意:跑路!

庄晓楼在省城的处境岌岌可危,随处可以见到通缉他的告示。老五只是游离在底层的小虾米,能从这张大网中惊险逃生,靠的就是自己目标渺小,倘若稍微大那么一点点,老五可不认为警方会出不起打印告示的钱。这笔交易在他看来,十有**是警方在下套,假如这次不知死活地一头撞上去,估计自己也有幸上一次新闻联播,成为张贴在街头巷尾的明星毒贩。

老五瞥了一眼身边春光无限的小尤物,发现她继续搂着枕头熟睡,老五稍稍宽心,蹑手蹑脚下床,穿好衣物,从床底翻出来一双老旧皮鞋,轻轻地从鞋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放进了上衣内兜。

老五在市井折腾了小半生,见惯了暗地里捅刀子和兄弟间反目成仇,女人就更别提,biao子和情义,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容易临阵倒戈的玩意,全他娘靠不住。

这笔钱,是他为日后跑路,提前做好的准备。从老五接触毒品第一天,就已经料到了今天这种情况发生,每天攒一些,为日后留条活路,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最起码能有肉吃有酒喝,只是没想到好日子结束的有些快,快到让他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

老五拿好手机和车钥匙,一步一步挪到大门方向,当右手扶到门锁那一刻,又扭头望了眼曲线玲珑的小嫩模。老五舔舐了下干裂的嘴角,恋恋不舍骂了句小sao货!

打开房门。

老五所看到的,并不是门口熟悉的景色。

而是三位男人矗立在那里。

中间那位身材单薄的男人开口一笑,貌似很热情地伸出手掌,“五哥,你好。”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兵不厌诈

老五稍微反抗了一下,却被长得比小嫩模还漂亮的爷们一手掐住了脖子,脚尖离地,脸色憋得比猴子屁股还难看。老五虽说不是那种以一敌十的高手,但打过几十场架,经验堪称丰富,床shàng chuáng下都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是条汉子。可即便如此,老五也没见过单手能将一百多斤生生拎起来的猛人,心知遇到了硬茬,反抗的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听话之余,还不忘点头谄笑几下。三人也没有继续动手,只是笑意盈盈说跟他们走一趟,于是老五被一柄看起来绚丽夺目的bi shou盯住腰部,架上了自己汽车。

“大哥,有话好好好,能不能让这位兄弟先放下刀子,我保证会乖乖听话。”老五感受着蝶舞冰凉温度,举起双手讨好说道。

这三人一身酒气,长相打扮,挺像是跟自己一个山头的同伙,绝不可能是警方派来抓捕自己的干警。但老五却提心吊胆,小腹流淌着汹涌尿意。坐牢,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大不了蹲几年出来,生命安全起码能得到保障。假如是道上的同行,那可就说不准了,大清早摆下这么一个局,绝不是想揍一顿出出气那么简单,轻者,断胳膊断腿,重者,小命都得玩完,老五这时只能祈求老天爷绕过自己一命,哪怕被警察抓走,也比被人玩死要强得多。

“花脸,先把刀子收了。”

赵凤声侧身笑道:“五哥,别害怕。我们就是请你过去吃顿早餐,顺便问点事情,不会对你做什么出格举动。”

花脸收起了蝶舞,可藏在袖口处的刀尖,始终在老五身体周围盘旋。

“老弟,你现在就可以问,用不着吃早餐,我老五要是有半句假话,立马天打五雷轰!”老五信誓旦旦说道。

话音未落,天空闪过一道触目惊心的雷电,两三秒以后,轰隆声不绝于耳。

赵凤声做出一个颇感无奈的表情,“看来老天爷挺愿意咱们哥俩促膝长谈。”

老五脸上一片死寂。

大刚将车开到了政法学院附近的小院,这处地方的女主人虽然人去楼空,但合约还有一个多月到期,四周环境幽僻,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赵凤声吩咐花脸去买四套鸡蛋灌饼,大刚还嚷嚷道多放几根香肠,赵凤声贴心问着老五要不要放辣椒,听得进屋后自觉蹲下身抱住头的老五一脸蒙圈。

这三rén dà张旗鼓摆出架势,真打算请自己吃早餐?

“五哥,坐到沙发上说话,蹲着多累。”赵凤声柔声道。

老五哦了一声,战战兢兢起身。在看守所和监狱待久了,落下见人就抱头的毛病,凡是觉得惹不起的家伙,不由自主顺着墙根蹲下,已经成为他的本能之一,熟练得很。

“五哥,听说你可是庄老大手底下的一员虎将,掌控着夜场里百分之六十的销量,兄弟仰慕已久,自作主张将老哥请来,五哥不会怪兄弟失礼吧?”赵凤声递给对方一根烟,态度和蔼说道。

“不敢不敢。”老五受宠若惊,急忙站直了双手接过香烟,心里却在暗自嘀咕,这几个人难道活得不耐烦了,想要抢庄老大饭碗?老五试探性问道:“老弟的意思是?……”

“五哥,给你撂个底,兄弟我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听说老哥在圈子里吃得很开,这不想跟你合作一把,在省城试试水。只要把货卖出去,大家有钱赚,庄晓楼答应给你多少分成,我加倍给你。五哥,你意下如何?”赵凤声帮老五点燃香烟,风轻云淡说道。

老五看着诚惶诚恐,心里却嗤之以鼻。

即便庄晓楼被警方通缉,看起来一幅大厦将倾的模样,但积攒多年的底蕴,不是什么人都能撼动首席毒枭的地位。以前也有自视甚高的家伙,觊觎毒品带来的丰厚利润,想要取代庄晓楼,掌控省城毒品发言权,可无一例外都是庄晓楼笑到了最后,那些家伙下场惨不忍睹,残废,失踪,还有人一家三口惨死刀下,为庄晓楼的骄纵跋扈增添了一份惊悚传说。

面前的年轻人,被老五想象为飞蛾扑火的又一波人马。

“兄弟,实不相瞒,我就是下面一个跑腿的,这百分之六十的销量,全是靠着人家卖庄老大面子,才让我进去站住脚。没有庄老大在后面撑腰,我是个屁啊,就算跪在地上抱着大腿喊爷爷,人家也不一定看我一眼。兄弟,你要想分一杯羹,得跟庄老大谈好,只要他点头,这门生意才有可能做成,否则的话,那帮家伙绝不会跟陌生人合作,怕挨枪子。”老五看似忧心忡忡答道。

“好啊,你帮我跟庄老大联系一下,我们谈一谈。”赵凤声笑了笑,眼角勾起了细微褶皱。

“老弟,庄老大哪是我想见就能见。我在他手底下干了三年多,也只不过见过两次而已,这点忙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老五一脸诚恳解释道。

“五哥,咱说话得摸着自己良心。”赵凤声指了指拿着菜刀削指甲的大刚,丑脸搭配锃光瓦亮的菜刀,挺有震撼效果。

“我发誓,说的没有一句假话。”老五本想又说那句天打五雷轰,可打量着阴暗的天色,心有余悸,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平时你怎么跟庄老大联系?”赵凤声神情逐渐凝重,继续问道。

“都是由许谦跟我单线联系,从来不让我主动给他们打电话,假如有突发状况,就让我全权处置。”老五实实在在答道。

“那你有没有许谦的电话hào码?”赵凤声沉思片刻,语气变得生硬。

“嗯……有。”小命捏在人家手里,老wu bu敢耍小聪明。

有就好办。

赵凤声摸着下巴胡茬,心想是得玩点高科技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小灵通

庄晓楼铁了心做缩头乌龟,就连陈蛰熊经营多年的情报网也无可奈何。上一次查到他将钱家姐弟带到荒僻的山村,还要归功于钱天瑜那辆骚红色的g500充当指路明灯,有了扎眼目标,这才让陈蛰熊的属下捕捉到他们的痕迹,要不然的话,凭借庄晓楼谨小慎微的作风,查到他藏匿人质的地点简直难如登天。

赵凤声先通过符永伟那里,寻找到符永伟上一层销售头子老五的住处,蹲住了想要脚底抹油的家伙,而将老五弄来的意图,就是想一环扣一环抽丝剥茧,顺着杆子慢慢接触到以庄晓楼为主的核心层,最终把这颗毒瘤铲除掉。没想到跟了庄晓楼多年的老五都不清楚老大的行踪,甚至连电话hào码都不曾泄露,这倒是让赵凤声又领略了一次毒枭的狡猾之处。

不过山人自有妙计,赵凤声举着两部手机走出小院,来到没人的地方,按下了一串记忆在脑海深处的数字。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细声细语还犹如十年一样熟悉。

“小灵通,跟老子装什么大头蒜,连老大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赵凤声一想到在五公里跑到拉裤子的清瘦少年,咧起嘴,笑的毫无顾忌。

“草草草!老大?是不是你?!”电话那头的小灵通格外激动,以他文静腼腆的性格竟然开始爆起了粗口。

“废话!不是我还能有谁。”赵凤声自从回国以后,也就去了一趟庞巍老家祭奠战友,其他扛过枪的铁子们,都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回到的武云市,掰起手指头算算,有个四五年没有联系了。

“彪子那王八蛋还说你在巴格达被外国土匪大妞俘虏了,留在那里给人家当上门女婿,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山炮,是得修理修理他了!老大,你在哪?我现在立刻飞过去找你!”小灵通激动说道。

“彪子那傻货,放个屁都拐着玩呢,他的话你也敢信?!你也和他一样彪啊?!”赵凤声看似怨气冲天,实际心里比八月份搂着火炉子还暖和,一起扛过枪患过难的交情,比起尔虞我诈的江湖,总会多了几分质朴的纯真。

“老大,不多说了,你在哪,我去找你!”小灵通嘶哑着嗓子吼道,跟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相当不符。

“先不急,我这一段手头有事要处理,等忙过了这几天,我安排,把咱们班那几个傻缺叫到一起,好好聚聚。估计几年没挨揍,你们身上都痒痒了吧?”赵凤声哈哈大笑道。

“老大,真痒!”小灵通颤声道。

在向黑脸手下当兵那段岁月,赵凤声迈入了人生巅峰,竟然走上了梦寐以求的仕途道路,虽说只是一位管着几hào人的小班长,但那也是官啊,把从未当过领导的家伙乐得够呛。

这几位士兵,就像是赵凤声手里的宝贝疙瘩,宠着,护着,揍着,疼着,见到底下的兵被别人踩,赵凤声会第一个站出来替他们出头。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赵凤声又在江湖中养了一身戾气,不问青红皂白,不问是非对错,只要你敢动老子的兵,老子就要加倍奉还!甚至跟牛气冲天的警卫连都有过肢体交流。

他们所处的部队,是某部王牌团,能进到里面服兵役,全是从基层挑选出来的尖刀兵,一大帮龙精虎猛的小伙子聚在一起,仅凭几句话就俯首称臣?笑话。向双平那会采取放养政策,想打架?可以,只要别动家伙,有本事靠着拳头打服全团,我愿意许给你连长职位。所以赵疯子那会没少干架,仗着从小积攒下的国术功底,输多赢少,成为了团里一名没人愿意招惹的刺头。

这种兵痞,作为对手自然叫人恨得牙根痒痒,但若是摊上这么个老大,相信谁也会乐于如此。

“不跟你废话了,我这遇上点麻烦,记得你小子那会就喜欢鼓捣高科技,给你一个手机hào,能不能查到对方确切地址?听好了,我要的是确切地址。”面对着昔日战友,赵凤声语气里丝毫不存在客套这种东西。

“老大,干嘛,不会是嫂子给你带了绿帽子,你要去弄死奸夫吧?”小灵通调侃道。

“滚你妹子的!能不能像你老大一样正经点。”赵凤声恨恨骂道,这帮小犊子,当初没一个叫他省心的。

“哈,没问题,不就是追踪手机信hào源进行定位吗?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当初咱们看的‘现场直播’不都是我给大家伙搞到的福利吗?”小灵通信心满满道。

“娘的!你要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当初你小子入侵国外网站,屁股没擦干净,被向黑子逮个正着,还不都是老子替你们背的黑锅!”赵凤声气急败坏道。

“哈哈!老大,有劳了。”小灵通得意笑道。

“赶紧给老子查!”赵凤声拿出老五手机,打开通讯录,将许谦的电话说给小灵通。

“老大,机主关机了啊。”小灵通打开了电子设备,等到赵凤声说出hào码就开始查询,可那张电话卡早已被许谦丢进下水道,根本没有信hào源可以追踪。

“关机了?”

赵凤声愣了愣神,“关机后就查不到了?我听说你这种人不是啥都能干?”

“老大,我是黑客,你想要找的那种人叫做神仙。”小灵通无奈道。

“行了,我会想办法再套出来那孙子的电话hào码,到时候你再帮我查,先这样吧。”赵凤声寻思着用什么手段引出庄晓楼那只老王八。

“老大,咱啥时候见面啊?”小灵通喊道。

“等你们皮痒了,老子随叫随到。”

“老大……我现在就痒。”

“自己挠!”

赵凤声挂掉手机,望着校园里迎风猎猎的鲜红旗帜,怔怔出神。

四五年了,是该给那帮小犊子松松骨头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捅王八

逼迫庄晓楼冒头,似乎成了眼前唯一难题。

赵凤声还穿开裆裤那会,喜欢跑到十条卖水产的邻居那晃悠,用可爱丰润的小脸蛋出卖色相,喊几声叔叔阿姨,换取几条炸至金huáng sè的小鱼小虾解馋,外焦里嫩,越嚼越香,是赵凤声童年不可多得的美食。

去的多了,总能看到稀罕场景,有位街坊大婶坐月子,找到那家卖水产的邻居杀甲鱼。甲鱼的壳很硬,缩着脖子不出来,没有经验的人根本无从下手。可这事难不住卖水产的行家,先是拿筷子挑衅,拼命戳甲鱼藏在壳里的脑袋,等到甲鱼被戳到勃然大怒,死死咬住筷子不松口,那么它的好日子就走到了尽头,将筷子使劲一拔,甲鱼脑袋露出壳子,刀起刀落,鲜血喷溅,一道大补的佳肴就此产生。

庄晓楼现在就是一只道行深厚的王八精,任凭外面山崩海啸,我自岿然不动。

如何才能戳痛他的脑袋,成为了眼前唯一难题。

回到遍布甜蜜记忆的小屋,赵凤声瞅到蹲在墙角啃着鸡蛋灌饼的老五,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现成的筷子吗?

混迹江湖,最忌讳下面小弟反水,尤其是涉足毒品行当,丢脸事小,丢命事大,假如老五被警方掌控,庄晓楼就算xiu liàn成了王八大仙,也得伸出脑袋看一看是真是假。

拿定主意,赵凤声给陈蛰熊打了一个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省城江湖互相传递着一个信息,说是庄老大这棵大树摇摇欲坠,不仅上了通缉榜成了网红,得力干将老五也选择了跟警方合作,用海峡那边时髦的话就是污点证人,昔日里在省城作威作福的庄老大,离吃花生米的日子不远喽。

起初,道上的同行们对于流言蜚语嗤之以鼻,老五也不是跟着庄老大一天两天了,说当污点证人就当污点证人?他自己犯得事谁去擦屁股?庄晓楼身为警方vip中p,享受花生米豪华套餐待遇,老五坏事也没少干啊,咋着,一颗花生米就崩不死人了?

江湖中人听风就是雨,这种小道消息哪年不冒出个几百条。什么有狠人捅死翟红兴上位了,庄老大被警方击毙在小树林里了,更荒诞不羁的是,前几天,还传闻道上头hào偶像楚巨蛮让一位小和尚吓得屁滚尿流,你特么当老子脑袋秀逗了?楚巨蛮打遍省城无敌手,能让一个吃斋念佛的小和尚吓破胆子?

你传你的,我听我的,大家伙都没怎么往心里去。

可当老五bāo yǎng的那位嫩模小情人站出来,说老五大清早接到一个电话后就下落不明,众人这才半信半疑。大伙儿都清楚老五德行,见了女人走不动道,既然舍得将盘靓条顺的小嫩模弃之不顾,那百分之八十是遇到大事了。

顷刻间,满城风雨。

赵凤声死死盯住老wu bu停闪烁的手机,露出了会心一笑。

“大哥,老五那杂碎还不肯接电话,是不是真的跟警方合作了?”许谦放下手中热得发烫的手机,一脸担心问道。

庄晓楼表情刻板,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中,一动不动。

两天没有休息,导致他双眼布满犹如细小红蛇般的血丝,胡须冒出的青茬,也将那份彬彬有礼的儒雅呈现的有些狰狞。

庄晓楼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凝声道:“不管老五是否栽在警方手里,这条线以后都不能碰了,以后有关夜场的销售渠道,全部放弃,咱们只做大户,这些零零散散的小甜头,就让那帮饿急眼的家伙们自己去抢。”

“大哥,那可不是什么小甜头,每个月将近一百万的利润,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许谦一想起红灿灿的钞票落进别人口袋,不由自主攥紧双拳。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庄晓楼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忠心耿耿的属下,“最近我跟阿春谈的不错,以后散户全部由他接管。警察盯得咱们太紧,不能冒太大危险,咱们只负责对接上游和大客户,小心驶得万年船。”

“阿春?那小子狠是狠,可把这么大的利润交给他,能够撑起来一大摊子?”许谦质疑道。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人能够选择了。翟红兴正在漂白,想做道貌岸然的正经商人,楚巨蛮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土皇帝,对毒品不感兴趣,其他那些老家伙,恨不得把自己屁股擦的比脸都干净,谁还敢碰掉脑袋的买卖,算来算去,也只有阿春这小子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他刚踏足省城两年,有野心,需要大把银子来招兵买马,除了他,省城还有谁敢跟咱们打交道。这事,其实不是我们去选择他,而是他来选择我们,除了阿春,再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庄晓楼轻叹道。

“太便宜那广南小子了!”许谦恨声道。

“别急,只要咱们搭上金三角那条线,一个万林市又能算的了什么,做大事,要有恒心,眼光要放长远一些。曲楠八岁时就被我收留,那会她又能回报给我什么,可现在呢,你在她手下走不了十招吧?有刀子捅过来,她会第一时间为我挡刀,哪怕香消玉损也在所不惜,这就叫做隐形投资。所以任何事不能只顾及眼前利益,等咱们寻找到更好的进货渠道,日进斗金也不是什么难事,到了那会,咱们在国外遥控指挥,拿捏住进货走货的上下层即可,不用承担任何风险,所赚的金额,是如今的几十倍。”

画饼充饥,萝卜加大棒,驭下的权谋之术,浮沉江湖的老狐狸自然耍的风生水起。

“老大,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许谦追问道。

“等。”庄晓楼轻轻捶打着沙发扶手。

“等什么?”许谦诧异道。

“等南边的肥羊送货上门。”庄晓楼笃定道。

“吃了他们?”许谦摸向腰间的五四阻击枪,放到手心一阵凉意,这可比什么刀子都要锋利。

“既然被逼到无路可走,就别怪我庄某人心黑手辣了。”庄晓楼阴笑道。

第四百四十七章 打草惊蛇

庄晓楼好不容易放松神经,悠然进入梦乡,却在梦里看见赵凤声那张欠揍的脸,在自己身边嘚瑟来嘚瑟去,本想叫许谦和曲楠狂揍这家伙一顿,没想到赵凤声忽然掏出一把阻击枪,对准自己脑门扣动扳机。

庄晓楼猛地睁开双眼,骤然惊醒。

这是老天爷寓意自己要栽在赵疯子手里?

也许是坏事做的多了,庄晓楼想要寻找一丝安慰,在三十岁以后崇尚谶纬神学,总喜欢跑到道观里找一位白胡子老道士答疑解惑,算流年,算姻缘,算前程,然后根据老道士提示,做点积攒阴德福报的善事。像资助孤儿,就是其中一项,曲楠就是他从孤儿院领养出来悉心栽培。好事做的不对,也会变成坏事,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如今只会做两件事,捅人,包扎,被他培养成了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形机器。

庄晓楼擦干脑门虚汗,呆呆望着窗外,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过了几分钟,他大吼一声,“许谦,曲楠!”

两人出现在门外。

“这地方不能久留,收拾东西,赶紧走,先离开省城。”庄老大对于玄学讳莫如深,既然周公给他托梦,那他一定要将一丁点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现在?”许谦愕然道。

“对,现在!”庄老大板着脸道,披好外衣,蹬上皮鞋,迅速走向大门方向。

窗外突然亮起一道道车灯光线,紧跟着传出细密的脚步声,庄晓楼跟警方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能判断出是大批警力出动的声响。

“走!”庄晓楼头皮一麻,快速打开双层防盗门。

三人出门之后,并未顺着楼梯逃窜,而是从六楼上到了七楼,顺着楼梯爬上了天台。

庄晓楼狡诈多端,早在买房时就选好了地形。这种老式居民楼,楼与楼的间隔很近,顺着天台上去,可以选择从别的单元逃跑,假如大门被封死,也可以顺着管道爬到五楼,然后从旁边的大饭店逃窜。庄晓楼早在饭店楼顶准备好了kāi suo gong ju,撬开饭店密封的天台易如反掌,只要警察不是第一时间将他堵进家门,庄晓楼有五成把握逃之夭夭。

可当他第一个爬到天台,太阳穴一阵冰凉,一块黝黑的铁疙瘩贴在了那里,跟许谦腰间的款式一样,同样是把五四阻击枪。

借着皎洁月光,庄晓楼看到了赵凤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这是不是叫做美梦成真?

“庄老大,好久不见了,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跑到上面喝西北风吗?”赵凤声得意笑道。

“你……你是警察?”庄晓楼不明白他为何会和警方联手,唯一的可能性,这家伙本身就在警队任职。

“嗯……其实……老子是卧底。”赵凤声说完这句经典台词,自己都挺乐呵。

“人算不如天算。”

庄晓楼无奈摇了摇头,这个结局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照此推断,赵凤声在省城充当鱼饵角色,是警方的特意安排?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抓捕自己?还真应了那句老话,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个跟头栽的不冤。

“上来吧,你要敢往下出溜,小心子弹不长眼,反正你进去以后也得挨枪子,不如先便宜熟人,让我过一过爆头的瘾,欠老子那么多的债,一枪崩死你,还真算便宜你了。”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庄晓楼不敢不从。

他看过赵凤声的履历,某王牌部队的侦察兵,100米精准射击打出过恐怖的满环成绩,这么近的距离,闭上眼睛都能将自己脑袋打个稀巴烂。不逃的话,还有一线生机,逃?万一赵疯子神经病犯了,冲着自己来一枪,击毙毒枭那可是立功的好事,况且俩人积怨这么深,对方千方百计想致自己于死地,所以庄晓楼不敢跑,连一丝挣扎的念头都没有生出。

许谦生性阴狠,面对着坐牢危险,本来还有殊死一搏的打算,可想到楼下即将到来的大批警力,还是放弃了转瞬即逝的想法,坐牢总比乱枪打死要好。

曲楠是位任人摆布的木偶,生平只会紧紧跟着庄老大。

庄晓楼三人陆续爬到天台,赵凤声勒令他们各自举起双手,冷风一激,庄晓楼浑浑噩噩的头脑瞬间清醒,望着款式老旧的五四阻击枪,冷声道:“你不是警察!”

庄晓楼对警方配制如数家珍,现在xing jing手里基本是七七式和崭新的九二式阻击枪,哪蹦出来五四式?再说赵疯子跟自己打了好几次交道,从来没见过警方参与,就连bǎng jià钱家姐弟这么大的事,也都是这小子跟陈蛰熊单刀赴会,差一点还死在了楚巨蛮手里,假如他是警察,还会以身犯险?

庄晓楼这时才有点琢磨过味来。

赵凤声举着阻击枪纹丝不动,好笑道:“庄老大,就我这德行,警方敢要?你脑子抽抽了吧。天天疑神疑鬼,把自己套进去了?我们老街有位算卦特别灵验的张神父,有需要的话,我把你介绍过去,提我名字的话,八折!”

庄晓楼没心思听他瞎咧咧,沉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报仇?”

晃着大腿的赵凤声突然面容冷峻道:“废话真他妈多!庄老大,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懂不懂?你的小命在我手里,我问,你答,倘若有一点不老实,别怪老子帕金森犯了!”

察觉到枪口凉丝丝的寒意,庄晓楼汗毛竖起,心不甘情不愿答了一个好字。

“有没有人找你联合起来对付钱宗望?你跟翟红兴和楚巨蛮各自是什么关系?一个姓雷的跟你接触过没有。”赵凤声一口气问出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回答完以后,能不能绕我一命。”庄晓楼依旧人畜无害地举起双手,眼神闪烁不定。

“看心情。”赵凤声冷冷一笑。

“bǎng jià钱宗望的一对儿女,确实有人在幕后指使,至于是谁,我不能说,但我可以保证安全以后会告诉你,这一点我可以发誓。假如你放我一马,我不告诉你幕后真相,那我庄晓楼下辈子就转世畜生道!”庄晓楼发下对他而言最毒的誓言,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神情。

“那你先回答其他两个问题。”赵凤声猜测这是谁才是后面那尊大佛,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我跟翟红兴只是泛泛之交,他不碰我的生意,我也不会断他的财路。其间,我问过他有没有涉足毒品的想法,翟红兴表示没有兴趣,从此之后,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至于你说姓雷的人……”庄晓楼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没有接触过。”

“提醒你一下,西北,雷家。”赵凤声严肃道。

“我发誓,真没有。”庄晓楼再次否定。

即便庄老大一口咬定雷斯年没有参与其中,赵凤声仍然将信将疑。雷家的势力太大了,大到甚至令他感到过绝望。赵凤声见惯了世态炎凉,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甚至还有点被po hài妄想症,来到省城之后,总觉得有双无形大手在牵扯着所有人动向,撞车,营救钱家子女,被楚巨蛮关押,一切来得都那么突然。假如是钱宗望的仇家,赵凤声任命,可倘若是雷斯年在背后捣鬼,自己屡屡涉险也就顺理成章。

这么久了,警察怎么还不上来?

庄晓楼脑海突然闪过一瞬间的明悟。

刺耳的警笛响起。

红蓝相间的耀眼灯光不停闪烁。

“刚才楼下的动静,不是警察,而是你在一手操纵?从而逼迫我自己露面?”庄晓楼心细如发,察觉到事情有悖常理,终于恍然大悟,咬着腮帮子狠声道。

“嘿嘿,不好意思。手机定位这东西太高科技了,找了位高人也弄不到你的位置,只好玩一招打草惊蛇喽。”赵凤声哈哈笑道。

起初令庄晓楼心惊胆战的声音,就是赵凤声指使陈蛰熊属下和大刚花脸演得好戏,找几辆车,再来一帮人弄出急促的脚步声,迫使庄晓楼自己狗急跳墙,从而爬上楼顶。赵凤声早就观察好了地形,断定庄晓楼除了来到天台逃命,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于是早早来到天台引君入瓮。

还好,赵凤声的人品向来不错。

二分钟以后,天台陆陆续续上来了大批警察,见到赵凤声举着枪控制人质,警察大声训斥道:“把枪扔到地上,举起手放到脑后!”

“别冲动,自己人。是我报的警,同志,抓到通缉榜的家伙,有没有现金奖励啊?”赵凤声哪敢用自己小命去赌对方有没有生瓜蛋子,急忙将五四式阻击枪丢到地上。

不是砰,而是啪。

庄晓楼在押解下楼的一瞬间,看到了赵凤声捡起刚才威胁自己的“凶器”,打出了旺盛火苗,美滋滋点燃了一根烟。

打火机。

庄晓楼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嘶哑喊道:“赵疯子,算你狠!!!”

第四百四十八章 英雄主义

公安厅。

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办公室。

主人张新海,客人赵凤声,俩人面对面坐着,大眼对大眼。按理说,抓捕了省城头hào毒枭庄晓楼,作为案件主要侦办人之一,张新海应该大肆庆祝才对,可两人之间鸦雀无声,任由外面传来嘈杂声音,似乎酝酿着一场惨烈的风暴。

“单枪匹马,拿着一把塑料阻击枪叫板省城头hào毒枭,不管是智谋还是胆色,不得不让人敬佩。况且事后得知,许谦腰间还藏有一把货真价实的五四阻击枪,枪已上膛,子弹填满,随时都有击发的可能性。赵凤声,立下如此汗马功劳,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得意?”张新海打破房间里的寂静,但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前兆。

“嘿嘿,领导,其实就是兜里缺银子而已,听到你们悬赏庄晓楼的数目那么大,傻子都会动心。人也抓了,一个漏网之鱼都没跑掉,咱省厅是大户,啥时候把奖金兑现了?”赵凤声搓着手指挑眉道。

张新海经常挂有云淡风轻的表情突然消失不见,横眉,竖目,平庸的五官彰显一种雷霆之怒,右手猛地拍击桌面,冲对面吊儿郎当的家伙厉声喊道:“赵凤声!你不能晚一天再动手?!个人英雄主义就那么重要?!知不知道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个月!还差一天,准确来讲是20个小时!庄晓楼在明天晚上9点,会准时跟一名跨国毒贩接头!清不清楚你这次举动意味着什么?那名跨国毒枭是我们公安部门盯了三年的大鱼,每年往国内输送的毒品达到几吨,上百人日夜奋战,撇下老婆孩子不管不顾,八名卧底成为烈士,全他妈前功尽弃,被你一个人搅黄了!!!”

不能责怪张新海翻脸不认人,撒了多年的网,等到收获的季节,却发现前一天让个坏小子剪了个窟窿,大鱼小鱼跑个精光,只留下庄晓楼一条,多年劳动成果毁于一旦,任谁都会摆起六亲不认的姿态。

赵凤声轻轻擦去喷溅到脸颊的吐沫星子,既不反驳,也不恼怒,提心吊胆拿起放在桌上的天子烟,发现对方根本不在意这点小细节,贼眉鼠眼点燃,小声道:“领导,先消消火。不就抓了一个庄晓楼吗?又不是抓了哪位省长亲戚,至于着这么大的急嘛。”

赵凤声之所以亲自动手,抓到庄晓楼后再通知警方,怕的就是张新海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态,上一次差点把小命丢进去,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先声夺人。只是他没有预料到,距离张新海收网只有一步之遥,想到把人家好事搅黄,心里难免泛起点小小愧疚。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

张新海怒不可遏道:“我给你说过不止一次,暂时别打庄晓楼主意!你全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按照十年前欠你一包花生米都烂熟于胸的记忆力,别拿记性差当做借口!”

“是向黑子给你说的吧?领导,不瞒你说,那会他跟我打赌,说咱拿不了五公里第一,我这一听就来气了,都是一个娘生的,脑袋俩胳膊,谁怕谁?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啊,何况又不止一包花生米那么简单,还有一瓶剑南春呢……”赵凤声眉飞色舞道。

“少贫嘴,说正事!”

张新海使劲拍打桌面,打断了他的花式扯淡dà fǎ,望了眼手腕,皱眉道:“距离庄晓楼跟跨国毒贩接头还有十九个半小时,你说怎么办?”

“领导,我都两天没合眼了,能不能先给我张床,打个盹。”赵凤声打了个哈欠,显得无精打采。

开玩笑,跨国毒枭,光听名头就他娘瘆人,估计不止有ak47,裤裆里还藏着火箭炮呢,缺胳膊断腿那是轻的,能留下一具全尸都算是老天爷格外开恩。赵凤声在边境和巴格达过了好几年枪林弹雨的日子,明白生死只在一瞬间,媳妇没娶,***没着落,他可不想趟这浑水。

“办完这件事,我开间五星级宾馆让你睡个痛快。”

张新海表情凝重点燃香烟,“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捅的篓子,就得负责把窟窿补上,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要么撬开庄晓楼嘴巴,打探出接头时间地点,要么说服庄晓楼跟警方合作,带头去抓捕跨国毒枭。两条路,任选其一,你自己看着办。”

“庄晓楼没有招供?”赵凤声讶异道。

“一个字都撬不出来,其实他的罪行左右难免一死,立下任何大功都得接受法律严厉制裁。死不松口,估计是害怕毒枭迁怒于他的家人。”张新海轻叹道。

“领导,头好晕,不行,我得去医院看看大夫。”赵凤声扶住额头,看起来挺像是体弱多病的林妹妹。

张新海倒是没揭开他伪装面具,而是轻轻说道:“赵凤声,说实话,我很欣赏你,有胆有谋,气魄异于常人,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立下过数次功勋,不愧是向双平带出来的精兵强将。现在,我是在和你探讨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请你认认真真听完我所说的话。”

“你在边境当过兵,亲手抓捕过刘本旺那种大毒枭,对于毒品和贩毒份子的危害,相信比我的体会还要深刻。小到家破人亡,大到丧权辱国,虎门销烟过去才一百多年,咱们不能忘掉这段痛心疾首的血泪史。”

“我有位同事,叫做小飞,刚走出警校大门就跟在我的身边,从小立志当一名xing jing,才华横溢,智勇双全,我们警队的小姑娘都对他芳心暗许,悉心栽培一番,又是警队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就在去年,他为了抓捕那名跨境毒枭,不惜以身犯险,跑到国外去充当卧底。本来这种艰巨又危险的任务,我是不会让新人涉险,但小飞英语好,又是新鲜面孔,义不容辞扛下了这挑重担。可那一走……再见面已是阴阳两隔。小飞被毒枭杀害了,我们找到他尸体的时候,甚至连四肢都找不到……”

“我原以为他的母亲会来警队痛哭流涕,或许会大闹一场,让我们还她的心头肉。可没想到,那位五十多岁的女人一夜白发,一声不响抱着小飞的尸体,只是像具行尸走肉一样,喃喃重复着一句话,我的儿子才25岁……我的儿子才25岁……”

“赵凤声,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必须要将那名坏事做尽的毒枭绳之于法!我要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对得起死去的小飞!”

“你跟庄晓楼打过交道最多,对他十分了解,我以一个老党员的身份,诚恳地希望你能够帮这一次忙。”

赵凤声望着眼圈红肿的微胖男人,心中一阵酸楚。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赵凤声也哭过,亲眼目睹战友庞巍被kong bu fēn zi打成筛子,他哭的撕心裂肺,哭的伤心欲绝,能体会到张新海那种失去战友的愤恨和无奈。

对于一个扛过枪流过血的爷们来说。

有些怂能认,有些事,却不能躲。

赵凤声拧灭烟头,深吸一口气,“庄晓楼如果不肯撂,老子把他肠子掏出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说到底,赵凤声还是一个不满三十岁的热血小青年,耳濡目染,沾了点燕赵之地的侠客风气,即便张新海没有开口相求,赵凤声也会因为心底那份愧疚去赴汤蹈火。

来到审讯室,张新海示意同事全部撤离,只留下赵凤声和庄晓楼独处一室。

张新海将希望寄予赵凤声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警察是警察,痞子是痞子,两者之间永远有一道遥不可及的宽广沟壑,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庄晓楼在警察审问中变成了哑巴,不见得在赵凤声面前闭口不言。

果然,赵凤声屁股还没挨住座椅,庄晓楼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瞳孔瞬间放大,全身颤抖,脖子遍布青筋,看那架势,如果没有手铐和脚镣的束缚,庄晓楼很有可能将眼前的家伙生吞活剥下去。

赵凤声斜靠在座椅边,屁股搭在扶手,望着天花板神游天外,看着好像并不急于撬开庄晓楼嘴巴。

这时,赵凤声脑海里浮现的是李爷爷强制他读过的那些古书,《三十六计》,《鬼谷子》,《资治通鉴》,想从中找点有用的东西现学现用。对付庄晓楼这种lǎo jiāng湖,寻常套路达不到预计效果,只能出奇制胜。

“赵凤声,在那故作高深想引我开口?哼!做你的qing tiān bái ri梦!别以为把我弄死了,你就能够置身事外,以后接电话的时候注意点,没准那就是你们家人的噩耗。早在半个月前,我跟一位朋友吩咐过,只要我栽在你的手上,他会去替我报仇泄愤,男的大卸八块,女的凌辱致死,到那时候,得把这份功劳记在我庄某人头上,哈哈哈哈。”庄晓楼越说越亢奋,神态犹如癫狂。

赵凤声突然想起了《鬼谷子》里的一句话。

人言者,动也。

己默者,静也。

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

庄晓楼因为自己的出现,心绪已然大乱,这倒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赵凤声默默起身,绷着脸,迈着看似悠闲的步伐,来到庄晓楼一步距离之内,忽然一记凌厉的冲天炮砸在对方眼窝,顿时黑青一片,赵凤声呸了一口,甩出吊儿郎当模样,“见过sb的,没见过这么sb的,本来就打不过老子,如今还让人铐着,竟然敢威胁恐吓?劝你一句,以后想要吓唬别人,得先弄清楚情况,老子孤家寡人一个,爹娘亡故,也没有个兄弟姐妹,还尼玛男的杀女的奸?你那朋友是混地府的?厉害啊!路子挺野啊!连他娘阴曹地府都有熟人。庄晓楼,挨枪子之前,记得先给自己托托关系,让阎王爷别把你丢进十八层地狱。”

庄晓楼瞪着一只红一只黑的眼眶,睚呲欲裂道:“赵凤声!我就算变成厉鬼,也要把你生吞活剥了!”

去你娘个蛋!

又是一记老拳,砸在庄晓楼完好无损的左眼。

两边各自一个熊猫眼,还挺对称,让有点小小强迫症的赵凤声心情顿时大好。

“有本事你打死我!”庄晓楼疯狂咆哮道。

赵凤声从裤兜掏出一根2b铅笔,这是他从张新海办公室顺来的“qing qu yong pin”,铅笔已经使用过一段,笔尖也不是特别锋利,看起来没什么震撼效果。

“打死你我还得偿命,你当我脑子跟你一样秀逗。”

赵凤声举起铅笔,在庄晓楼布满血丝的眼球不停晃动,“装老大,告诉你一件事实,皮肤被利器划破,其实并不可怕,更为可怕的是钝器,欲破不破,让人的痛感和恐惧感加倍呈现,那才叫飘飘欲仙。我看过一本专门描写酷刑的书籍,提到过钝器如何折磨犯人,装老大,你要感到庆幸,因为这是本人第一次临床试验。”

“你想刑讯逼供?!我警告你,你这是在知法犯法,我要去告你!”庄晓楼说不害怕,那是自己给自己壮胆,谁不清楚眼前的家伙绰hào赵疯子,天都敢戳个窟窿,还有他没胆量去做的事情?

“傻缺,刑讯逼供那得是警察才行,老子身为有文化有涵养有修养有理想的痞子,担不起这个罪名。”

赵凤声拿铅笔在庄晓楼裤裆部位来回比划。

“赵疯子,你他妈想干什么?!!!”庄晓楼疯狂扭动身躯,想要试图挣开束缚的枷锁,可即便他大力拉扯,手铐和脚镣依旧是纹丝不动。

笔尖突然上移,距离庄晓楼的耳洞越来越近。

“庄老大,咱先来道开胃小菜,接着……你全身的洞都会被这根铅笔戳破,究竟是哪些个洞呢?咱先玩点情趣,暂时保密。这种东西,就跟去洗浴中心找妹子一样,不亲自领会bing huo九重天,仅凭目测,猜不到谁的活儿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赵凤声笑容极其古怪,剩余的都是猥琐。

审讯室的摄像头没有关闭,两人的举动和谈话全被监控室的人看到。

有位年纪轻轻的警察望着屏幕,皱眉道:“张队,这家伙的行为也太出格了,我要不要去制止他?”

张新海摇头道:“不用。”

小警察见到笔尖已经伸进犯人的耳洞,再往前伸出几厘米就能发生流血场面,一脸焦急道:“张队,他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新海语重心长道:“有些人,必须要用特殊手段去撬开他们嘴巴。”

“可是……”小警察还是接受不了眼前即将发生的惨剧。

张新海沉声道:“关闭所有监控系统,把语音也全部屏蔽!”

话音未落,审讯室突然传出一声类似于杀猪时的嚎叫。

“赵疯子,你他妈想知道什么,老子全告诉你!”

第四百五十章 勇者无敌

听到庄晓楼求饶,赵凤声将铅笔放到耳朵上面,像是一位有把手艺的老木匠,拍了拍庄晓楼肩膀,坏笑道:“庄老大,何苦呢,我这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从来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既然想死撑到底,倒不如装会硬汉,让老子也过过手瘾。”

庄晓楼任由汗水滴滴答答砸在面前的铁板上,虚弱道:“想问什么就问吧,问完就放我回去睡觉,你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下辈子也离我远点。”

“相遇即是缘分,咱俩朋友一场,不要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赵凤声摸着下巴笑道:“把你犯的事全都交代一遍吧,杀过几个人,贩卖过多少毒品,其间还有没有干过其他违法的事情,都讲一遍,weixie大妈或者偷看别人媳妇洗澡那种事就不用提了,警方精力有限。”

“给我拿根烟。”庄晓楼无力道。

不管是手腕还是魄力,庄晓楼都自认比不过眼前的年轻男人。赵凤声敢拎着刀子满省城寻找钱家姐弟,还敢拿把塑料枪玩一出空城计。庄晓楼纵横江湖三十年,见过无数狠人,当初涉足江湖那会,庄晓楼也是靠着敢打敢拼打出了一片天地,砍过人,逞过英雄,可像赵凤声又虎又愣的家伙,尚属初次遇到。如果时光倒退三十年,庄晓楼绝对不敢像这家伙一样鲁莽行事,这种根植在骨子里拿命不当命的做法,不是仅靠胆魄就能次次充当出头鸟,还需要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沼泽逆境才能杀身成仁。

用命去拼出一条生路,庄晓楼这位毒枭自叹不如。

回想一下,假如昨天晚上命令许谦开枪,两人的结局应该天翻地覆。

庄晓楼不止恨他,这层充满怨毒的心态下面,还裹挟着浓烈的惧意。

庄晓楼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于是他败了,败给了一位小了自己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就是经常说的勇者无敌。

赵凤声将顺来的那盒天子打开,依依不舍丢给庄晓楼一根,火机点燃,自己也冒上一根,其余的急忙揣回兜里,“招也过了,烟也抽了,你要是逗老子玩,我立刻就把铅笔换成烧红的铁筷子,保证你当初后悔认识我。”

“我始终挺后悔认识你。”

庄晓楼泛起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不是第一个栽在你手里,也不是最后一个栽在你手里,不管从何种身份出发,输给你,确实不冤。”

“以前你要是天天这么夸我,咱俩哪能闹成现在地步。”赵凤声笑眯眯道。

“难道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庄晓楼反问道。

“不是,早点相识,就能早点把你绳之于法。”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庄晓楼连跟他耍嘴皮子的勇气都没有,深吸一口烟,将这些年干出伤天害理的勾当娓娓道来。听到这老小子手里至少有十条命案,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家伙心肠可真够歹毒,人命关天,又不是杀鸡宰羊,真能下得去手?而当庄晓楼亲口说出贩卖毒品的数量恐怕要一吨以上,赵凤声举起胳膊,瞬间忍住想捅人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吨毒品,什么概念?

换成大米都得吃好几年!

得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这种王八蛋,枪毙一百次都不够!”赵凤声咬牙道。

“所有事我都吐干净了,让fǎ yuàn尽快判决吧。其实天天东躲西藏也挺累的,见到陌生人就提心吊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活得像一只暗无天日的老鼠。这次被警察抓住,心态反而轻松许多,今天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赵凤声,不妨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人活得真累,死人啊,也许比活人过得舒服。”庄晓楼仰起脖子轻叹道。

赵凤声不理会他的无稽之谈,严肃道:“明天跟跨国毒枭在哪里交易?时间,地点,交易方式,既然都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不妨临死前做一回善事。”

“绕了一大圈子,最后回到原点,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庄晓楼跟太多人玩过心机,这点雕虫小技,自然瞒不过他那一双老于世故的双眼。

“怎么,都准备挨枪子了,还玩义薄云天那一套?你们毒贩和毒贩之间,难不成还有纯洁的友谊关系?临死前都要拉兄弟一把?”赵凤声不屑一顾道。

“这倒不是,假如你们没有抓到我,他们也难逃一死。”心无旁骛的庄晓楼实话实说。

“黑吃黑?玩的够阴的。赶紧吐了吧,我也好几天没睡顿好觉,撂了以后,咱俩各自回到床上享受人生。”赵凤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赵凤声,你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几年,这种交易,怎么会提前约定好时间地点?被警方抓住就是一勺烩。做毒品生意,是拿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庄晓楼难得看到眼前的年轻人出丑一次,口气充满浓浓的轻蔑。

“那我得替警察问你一句,能合作不?好处暂且不提,我个人能许诺给你几顿大鱼大肉。”赵凤声一脸诚挚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庄晓楼十指交叉,不轻不淡开出了价码。

“说。”赵凤声颇有耐心等着他狮子大开口。

“曲楠那孩子是我从小收养,相当于半个闺女,我膝下无儿无女,养了十几年,总有点父女之情。那孩子一片赤子之心,不懂世故,所有毒品生意,我没有让她碰过,就是偶尔充当一下打手角色,而且全都是我在后面指示,算不得什么大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这世界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本来无牵无挂,想到即将面临死亡,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希望这次抓捕住南边的那帮家伙以后,将功劳放在她的头上,我也就能够放心咽气了。”庄晓楼唏嘘感慨道。

“dà bo妹?她可砍过我好几刀呢。”赵凤声自负是位睚眦必报的小人,即便对方是个水灵灵的大闺女,他也觉得这几刀挨得窝囊。

“你不说,没人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民不举官不究。平时没事,我喜欢看点法律书籍,其实就是看自己能死多少次,久而久之,懂点法律,她所做的一切,顶多也就是三年五载的牢狱之灾。我只求你们放过她,了却我最后心愿。”庄晓楼轻声道。

“这事我真做不了主,但我可以跟你找领导汇报一下。”赵凤声没把话一口说死,留下了回旋余地。

庄晓楼点点头,缓缓靠在座椅上,倒是彰显一种宠辱不惊的风采,“把我的电话拿来,我帮你们钓到这条大鱼。”

第四百五十一章 猫和老鼠

在五颜六色的灯光映衬下,黑夜的省城倒映出一种歌舞升平的祥和气象。

春雨润如酥,纤瘦的雨滴慢慢滋润着世间万物。

奥德赛和丰田锐志一前一后,像两条灵活的游鱼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坐在奥德赛副驾驶的赵凤声感觉空气有些沉闷,随手打开半扇窗户,凉爽空气扑面而来,赵凤声贪婪吸了一大口,夹杂着一股土腥味,但不妨碍肺部得到舒展。赵凤声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刚想拿根烟过过烟瘾,就听见后面张新海沉声说道:“不想让贩毒团伙记住你的长相,关住窗户。”

张新海怕车辆太多引起毒枭警惕,只是选择了两辆车作为交通工具,除了赵凤声和庄晓楼两人,搭载的全部是警队抽调的精锐。

汽车用特殊车膜挡住所有视线,加上夜色掩护,从外面根本无法判断车里情况,如果打开车窗,里面人的面孔一览无余,张新海干了多年xing jing工作,自然能拿捏好旁枝末节,哪怕被对方发现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也要阻止暴露的可能性。

赵凤声本来不用亲自涉险,回到被窝里收看新闻联播就好,可又担心张新海降服不了庄晓楼,于是甘愿亲赴缉毒现场,其实是想看看公安怎么抓捕毒枭。这些年光让警察追的满街乱窜,咱也充当一回正面角色,尝一尝撵着坏人抱头鼠窜到底是啥滋味,有没有传说中的biàn tàikuài gǎn。

为了自己安全着想,赵凤声还特意从陈蛰熊那借来了奥德赛,这也是他敢随同参加抓捕行动的最大屏障。

这辆其貌不扬的商务车,经过高手改装,配置相当恐怖,50lw10柴油发动机,防弹玻璃能抵御住9mm或44chong fēng qiāng的远程袭击,遇到shou liu dàn或是地雷,这辆车还有一层厚厚的三毫米防弹钢板,完全可以确保车内人员安全,简直可以媲美一辆小型装甲车。除非贩毒份子携带火箭筒那种biàn tài武器,否则赵凤声坐在车里能惬意地欣赏警匪大片,美滋滋点根香烟,顺便胡诌一首打油诗,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老子扛着乌龟壳,你他娘有穿甲枪?

这里可是海晏河清的华夏大地,又不是在腥风血雨的巴格达,手里拎把菜刀都得被人盘问半天,赵凤声才不相信毒枭能鼓捣出来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于是根本不存在抓捕毒贩时应有的胆战心惊。

“毒贩们已经将交易时间延后了一个多小时,还变更了原本说好的交易地点,庄晓楼,你们以前买货时也是这么小心谨慎?”张新海冲着坐在身边的庄晓楼问道。

庄晓楼在赵凤声面前如同惊弓之鸟,可对待冤家对头张新海却没什么好脸色,冷笑一下,伸出双手携带的铁镯子,抖了抖,叮当作响,“吃这碗饭,做事不小心些,哪能活的长久。既要提防同行们在背后捅一刀,还要担心被你们dà gài mào抓回去赏一粒花生米,当然要深思熟虑后才敢出手。”

“哎!~哪行都不容易。”赵凤声插口道。作为一名资深痞子,还是一位被警察天天撵成狗的痞子,他表示很体谅庄晓楼此刻心情。

张新海狠狠剜了他一眼。

放在张新海和庄晓楼之间的手机突然闪烁不停。

联系人是john,这次警方重点抓捕的大毒枭。

庄晓楼向这次行动最高指挥官投去询问性眼神,张新海示意坐在后面的几名特警噤声,随后戴上了耳机,用来当做监听设备,点了点头,允许庄晓楼接听电话。

“喂,约翰,什么?又要变更交易地点?都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还跟我兜什么圈子。怕我带警察过去?呵呵,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假如你想跟警察交流,等一会交易完成,我带你去yè zong hui找点穿着警服的漂亮女孩,想必你会很感兴趣。好了,不说了,就在东二环立交桥下面的停车场,半个小时后见,不见不散。”庄晓楼挂掉电话,换上了一副冷漠面孔。

“你们交易时,见没见过对方携带着武器?比如阻击枪或者chong fēng qiāng。”张新海沉声问道。

“他的保镖应该带着,但从没见掏出来过。”庄晓楼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答道。

“你们交易过好几次,就没有发生摩擦冲突?”张新海继续追问道。

“现如今这种搭档,比找个想跟你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女人还难,哪有那么容易撕破脸皮,岂不是把钱往外推?如果我不是走投无路或者被你们抓住,这辈子几乎不可能跟他们翻脸。”庄晓楼眼神不善道。

张新海陷入沉思。

车辆缓缓向目标所在地行驶,在张新海的授意下,车速始终控制在60左右的匀速水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即便张新海的内心一片火热,饿的前胸贴后背,还是想慢条斯理吃完这顿满汉全席。

等一行人快要到达既定位置,手机又打来了约翰的电话,语气极其生硬,要求再次变更交易地点,并且重点强调,庄晓楼必须在15分钟之内赶到郊区一家度假村,否则就取消这次交易。

“对方态度如此蛮横?你们关系不是挺融洽吗?以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心急如焚的张新海一放下耳机,迫不及待问道。

“这算什么,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们抓不住贼,顶多是扣除奖金,被上司大骂一顿,可我们倘若被你们抓住,那就是一命呜呼,跟美好人生说声拜拜。现在的猫为什么不抓老鼠了?那是因为人们惯着猫,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饿,你把它关在小屋里三五天试试,别说老鼠,就连老虎都敢去咬一口。”庄晓楼闭上双眼说道。

坐在前排的赵凤声嗯了一声,表示相当赞同。

张新海不理会俩人一唱一和,拿起对讲机,对分散在wài wéi的警力进行调遣,命令一队人快速达到指定位置,朝着度假村火速形成包围圈,占据有利地形,埋伏好狙击手,一再强调不要暴露行踪。另一队人在度假村所有路口设卡拦截,防止存在漏网之鱼。

事无巨细,导致大脑异常疲惫,张新海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

这场战役,绝不能失败。

第四百五十二章 狡猾的约翰

一行人很快抵达毒贩约定好的度假村,赵凤声没等汽车靠近大门,一把将烟头弹出窗外,蹿出一溜火苗。

赵凤声那会跟人约架时,上百hào人面对面,几乎是素不相识的路人,哪有什么仇恨可言,全凭着第一感官锁定对手,长得丑的,长得帅的,五官欠揍的,歪脖叼着烟卷的,冲在最前面的,这些全都成为第一时间需要打击的对象。所以早早明白了一个道理,关键时候绝不能冒头,这时候举着烟卷,在车内亮起火光,等于玩火zi fén,保不齐迎来一梭夹杂着怒火的子弹。虽说玻璃是高科技防弹设备,但没有谁愿意坐在车里让别人实验,万一倒霉倒到姥姥家,碰见偷工减料的残次品,黄泉路只有孟婆汤,可没卖后悔药的。

奥德赛驶进度假村大门,张新海掏出腰间的九二式阻击枪,握在手中,前面的赵凤声听到熟悉又亲切的子弹上膛声音,诧异回头,“领导,叫下面的人去干活就行了,你还准备亲自出马?”

关于这次行动,公安厅早已定好战略方案,一见到毒贩就立刻采取抓捕措施,绝不拖泥带水,倘若毒贩们拒捕反抗,可以选择击毙!

这次调集的精锐,配备了最新式防弹衣和头盔等先进设备,chong fēng qiāng,阻击枪,闪光弹,应有尽有,车上坐着十来位体魄魁梧的大小伙子,在人手和装备上呈现碾压状态,应该是万无一失。张新海身居高位,难道还要亲自涉险?

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没有答话,双眼紧紧盯着度假村里的状况,可是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多,除了保安,根本没发现闲杂人等的踪迹。等路过一条减速带,张新海拿起手机,吩咐庄晓楼可以给对方联系了。

“喂,亲爱的约翰,我已经到达度假村,去哪里才能见到我的老朋友?嗯?你在13hào别墅?挺会享受啊,难道还有佳人相约?哈哈……好好好,我马上到,你得准备好美酒,等会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等庄晓楼挂掉电话,张新海皱眉道:“你不是说以前都在露天的地方交易?这次怎么会改在别墅里面?”

“约翰这人相当狡猾,估计是怕我这位地头蛇咬他一口,每次地点都是由他指定,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等你抓住他以后,或许才能知道答案。”庄晓楼摆出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嘴角甚至挂有一抹诡异笑容。

赵凤声骤然回头,沉声道:“姓庄的,你不会跟约翰串通好了来耍我们吧?假如我们的人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回去让你尝尝啥叫死了比活着舒服。”

对于警察,身为痞子的赵凤声以前带点刻板偏见,这都是少年时蒙下的阴影,但随着跟张新海接触越多,越感觉到有些奋战在一线的警察还是值得交口称赞,比如那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小飞,兢兢业业的张大队长,还有他那些每天加班熬夜的同事。

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凤声可不想出现任何差池,他做事向来小心谨慎,还有被害妄想症,琢磨着这老小子是不是跟约翰沆瀣一气,想要把这帮人害了?

庄晓楼怪笑道:“我的一举一动全在你们的监控之中,说出的每一个字,也全被张队长听到,我话里有提到过被你们控制吗?有提到过要约翰注意警察吗?再说了,假如他真的知道我在你们手里,早就跑了,你以为毒贩还敢跟警察硬碰硬?尤其是在你们的地盘。”

“那你笑那么yin dàng干嘛?”即便庄晓楼说的有理有据,赵凤声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脸警惕问道。

“你们可以选择撤退,我是不会进去挨枪子的。”庄晓楼皮笑肉不笑道,这在赵凤声眼里成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嘿!我这暴脾气。死到临头还嘴硬,真拿村长不当干部啊。老子就把你顶到前面,看看迎接你的到底是酒杯还是枪子。”赵凤声撸起袖子,站起身,准备教训教训某人要懂得审时度势的大道理。

“别闹了!”张新海低吼道。

这期抓捕行动他是总指挥,任何指令都由他来决断,毒贩提出要在别墅交易,等于是横在面前的一道天大难题。

多年的xing jing生涯,使得张新海迅速作出应对方法,想出了几条方案。

一,卸下所有武装,仅仅携带阻击枪,跟着庄晓楼进入别墅,装扮成他的手下,趁机行事。但敌人占据天时地利,别墅内的情况不得而知,贸然闯进去,天晓得会搭进多少人命。而且庄晓楼的安全问题,也是他考虑的范围之内,所以这种方法的可行性极小。

二,找到别墅的管理人员,探听好入住客人的信息,对方有几个人,驾驶着什么车辆,所有情况都要掌握在手中,可庄晓楼已经言明进入到度假村里面,这样做会延误了交易时间,引起对方怀疑,也不是太好的方法。

三,快刀斩乱麻,采取猛攻,反正已经锁定了对方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破门而入,毒枭们胆敢反抗,立刻击毙!

三条路,哪条都有可取之处,但稍微出现点波折,很有可能会有同事牺牲,张新海已经一次又一次领略过失去战友的痛苦,绝不能让惨剧再次发生。

张新海急忙命令司机将车速降到最低,思索着最佳方案。

时间,成为摆在眼前的最大难题。

路过一处花园的时候,赵凤声突然一把夺过方向盘,奥德赛失去控制,轰的一声,一头扎在花池的侧方,引起了大幅颠簸。

还好,车身经过特殊加固,并没有大碍。

张新海吓了一跳,问道:“你要干什么?”

赵凤声郑重其事道:“赶紧跟度假村经理打电话,问清楚里面的人员入住信息。姓庄的,假如约翰来问你为什么还没到达别墅,你就说放现金的车撞了,正在往那辆车搬运现金,他们着急的话,就派一辆车过来支援。领导,叫几个人脱了防弹衣,把那几箱子假钞装模作样往后面的车上搬,时间不多了,快!”

张新海举起手机,望着清瘦带有焦急神色的脸庞,悄然竖起一个大拇指。

第四百五十三章 13号别墅

说起推理侦探,张新海凭借几十年的丰富经验,堪称各中翘楚,但论起死亡线上的斗智斗勇,在巴格达趟出一条血路的赵凤声,绝对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瞧不起你们这群渣渣。

丛林遭遇战,阵地攻坚战,街头街尾的巷战,甚至还有水上追逐战,也不知该说庆幸还是倒霉,现代化战争的模式几乎全让他遇到过。能率领一帮水土不服的愣头青回到故乡,可不是仅仅是凭借老天爷垂怜就能够险象环生,大部分要归功于赵凤声细致缜密的思维,还有敢殊死一搏的勇气,缺一丁点,这帮人或许早就埋骨他乡,再也喝不到故土甘洌醇香的美酒。

一场实力悬殊的攻坚战而已,曾经率领七人走出上百kong bu fēn zi包围圈的赵凤声有的是办法应对。

先是庄晓楼给约翰打过去电话,解释车辆损坏,那边倒是反应平平,说不急,可以慢慢等,但是没有显示出离开别墅交易的意图。

赵凤声如此提议,就是想逼迫毒贩们走出别墅,这样能占据有利位置,虽然最好的后果没有呈现,但张新海稍微喘了一口气,急忙掏出手机询问度假村的入住情况,听到毒枭们只有三人,信心倍增,两辆车,十几个人,全部在赵凤声的提议下按部就班,将几个扰乱视线的假箱子挪到了后面锐志上面。

演戏,就要全身心投入。

弄几个唬人的假箱子又不是难事,张新海要将每个细节做到极致,这是他入职刑侦工作多年来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毒枭们在生死线游弋,跟警察打交道多了,反侦察能力相当高明,加上清楚抓到后就是一个死,所以宁愿殊死反抗,去博取一条虚无缥缈的生路,也不愿被警察抓住挨枪子。毒贩们的嚣张残忍,导致每年牺牲在缉毒一线的干警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成为国内死亡率最高的职业之一。

张新海和赵凤声对于毒贩的态度心知肚明,不晓得他们在附近有没有布置什么监视设备,万一露出马脚,很可能引起毒贩疯狂反扑,所以慎之又慎。张新海不仅让几名干警下车搬箱子,还给庄晓楼打开了手铐,叫他下车装模作样溜达一圈,俩人随后上了那辆锐志,其余的干警则来到了奥德赛里面等候调遣。

将目标锁定在13hào别墅之后,另一队人员,迅速跑到旁边距离最近的12hào别墅就位,花园附近也蹲守了几名荷枪实弹的干警,用来防止毒贩逃窜。

狙击手打开了夜视仪,发现13hào别墅的窗帘全部遮盖起来,只泄露出微弱的灯光,看不清楚里面具体情况。张新海听到汇报以后,让他们盯死点,凡是有人举着武器从别墅窗户逃跑,立刻开枪射击!

几名黑衣人悄悄潜伏在了13hào别墅围墙附近,身着防暴盔甲服,手拿95式58毫米突击自动bu qiāng,防暴头盔,防暴背心,看起来跟特种部队打扮差不多。

他们才是张新海今晚的杀手锏,特警中的精锐部队。

为了抓捕公安部榜上有名的大毒枭,张新海不惜动用一切资源,特警,武警,公安,全部倾巢出动。赵凤声为他争取来了珍贵时间,正好织布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既然确定约翰就在13hào别墅,属下也达到预定位置,万事俱备,张新海主意已定,想要用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战果,准备采取二hào方案,强攻别墅!

战机稍纵即逝,现在只能摸清敌人数量,却不明白别墅里面毒贩的武装qiāng xiè,万一假冒庄晓楼属下去谈判,说不定损失更大,硬碰硬,或许是眼下的最佳方案。

丰田锐志停靠在13hào别墅50米左右的位置,张新海坐在副驾驶,望着矗立在黑暗中高大巍峨的轮廓,咬了咬牙,低吼道:“发起进攻!”

狙击手绷紧神经,食指悄然摸上了扳机。

埋伏好的特警身手矫健翻过围墙,像是一只只捕食的猎豹悄然无息靠近别墅窗户附近,咣当!随着破门锤砸开玻璃的动静传出,七八名特警鱼贯进入别墅。

没有呵斥声。

也没有发出枪声。

万籁俱静。

坐在奥德赛里的赵凤声忽然闪过强烈的不安征兆。

跟当初陷入kong bu fēn zi的包围圈时一样心悸的感觉。

突然……

轰!!!

13hào别墅传来巨大的bào zhà声响。

别墅被一团大火吞噬,几十丈的火焰直冲云霄,附近别墅的窗户全部震碎,刚进入别墅的几名特警瞬间被巨浪掀翻,在空中滑翔出一段距离,躺在冰凉的石子路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只是喘着粗气不停抽搐。

恐怖bào zhà带来的影响,就连远在几百米外的奥德赛都受到剧烈颠簸,赵凤声只感觉屁股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向左边倾斜了30度,车上几名警队如狼似虎的大小伙子,横七竖八挤到了一起。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感受到余震,由此可见,bào zhà瞬间产生的威力,简直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孩童的哭闹声,女人的啼哭声,工作人员大呼小叫的救火声,特警队员shēn yin声,警队人员的谩骂声,交织出一幕人间惨剧,而主导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是否也随着火海一起殉葬?

中计了?!

庄晓楼跟毒枭联袂演了一场戏?

赵凤声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脑海刹那间闪过这个念头。

**娘的庄晓楼!

赵凤声正要打开车门,去找庄老大问个青红皂白,黑暗里骤然响起发动机轰鸣的音浪,两辆汽车从夜幕中蹿出,一前一后疯狂冲着大门方向疾驰。

毒枭?!

赵凤声反应速度超出常人许多,顾不得客套寒暄,一把将脑袋晕晕乎乎的驾驶员推出车外,启动汽车,挂上倒挡,脚底板狂踩油门,奥德赛在地面划出半圆弧度,接着猛然打死方向,换成s档,尾随着两辆汽车逃跑路径一路狂奔。

事发突然,根本没人会预料到毒贩能布置一个巨大的陷阱,来等待警方自投罗网。这枚威力奇大的zhà dàn,完全打乱了张新海部署的节奏,现在所能依靠的,只有匆忙设置的几道路卡。

期间,赵凤声还嘱咐后面的干警拨打急救电话,顺便询问一下张新海和庄晓楼的情况,听到俩人毫发无损,赵凤声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庄晓楼不死,这场无名之灾,冤有头债有主,回去以后,说什么也得让那老小子后悔做人。

赵凤声撇去别的心思,眼睛死死盯住毒枭乘坐的车辆尾灯。

丢颗zhà dàn就想跑?

做你娘的千秋大梦!

血债,必须由血来偿。

第四百五十四章 赵氏满门皆为忠良

三辆车,就像是疲于逃命的兔子,带了少许仓促的意味,在宽阔的公路上辗转腾挪,时不时响起刺耳的喇叭声,将有些倦意的行人惊醒,诧异回头,对三辆车行使注目礼。发动机频频传来的暴躁轰鸣声,使得路上的司机还以为谁家的二世祖们在炫耀车技和银子,骂归骂,但还是小心避让,谁都不愿意跟自个小命过不去,尤其是这伙人肇事后肯定不会偿命,有的人则暗地里拿出手机,偷偷摸摸按下了110,只为世道寻求一抹太平。

还好,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公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否则凭借三辆车横冲直撞的姿态,早就引发了交通事故。

赵凤声领略着奥德赛爆改后的推背感,眉头的阴霾却越来越浓郁。

50l柴油发动机,按理说极限速度和短距离加速都能达到极高水准,这辆奥德赛不仅动力强悍,又是防弹玻璃又是防弹钢板,自身重量也相当强悍,大马拉大车,跑起来甚至不如20的小钢炮游刃有余。前面两辆歹徒乘坐的汽车,一辆是雷克萨斯es350,一辆是捷豹xfl,在速度比拼中都不是省油的灯,导致车技娴熟的赵凤声只能远远跟着,心有余而动力不足。

“跟你们同事协调的怎么样,前方是否安排了路障?”赵凤声担心问道。

形势照这么发展下去,迟早得让这毒贩们逃之夭夭。

“大概三公里处有十几名武警设卡,张队下达了射击命令,放心吧,这帮杂碎跑不了!”后面的年轻干警咬牙道,带些稚嫩的脸上尽是愤懑和屈辱。

亲眼目睹同事们被毒贩们炸的七零八落,这名毕业不久的警校高材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带着不甘,带着仇恨,将手中的九二式阻击枪攥出汗水。如果不是距离太远,害怕伤到路人,他会毫不迟疑开枪射击,把这些rén zhā打成马蜂窝。

“你得给武警那边提前说好,歹徒驾驶的是广a牌照的银色雷克萨斯和白色捷豹,认清楚点,别把咱这辆车当成逃窜目标给来一梭子。”赵凤声心思缜密,见到后面的小伙子嘴上没毛,急忙叮嘱一句。

“哦。”年轻干警挠了挠头,重新拿起手机,刚才只汇报了两辆车的车牌hào码,显然是怒火攻心下把关键问题给遗漏了。

望到他恍然大悟的表情,赵凤声渗出一身冷汗。

这年头找个靠谱的队友,比找个靠谱的媳妇还要难上加难。

赵凤声那会在部队没少摸大解放,十八岁就拿到了a本,多年的驾龄无愧于老司机名hào,奥德赛充分发挥了绵劲十足的后发制人,距离后面的捷豹越来越近,正当年轻警察想要开枪射击对方轮胎的时候,捷豹闪出一条人影,手里还举着一把黑不溜秋的铁疙瘩。

哒哒哒哒!

一梭子弹全部砸在奥德赛前脸,迸射出一溜火花。

换成平常人,恐怕早就吓破了胆,高速情况下大幅度操作车辆,一个不慎就可能引发翻车事故。但领略过枪林弹雨的赵凤声没有使劲踩刹车,也没有猛打方向盘,而是将头匍匐在方向盘上面,脚底的油门毫不松懈。

操!

05式微冲?!

这帮王八蛋配置还真他娘好。

又是高爆zhà dàn又是微型chong fēng qiāng,简直能媲美特种部队了。

后面的年轻警察还挺有血性,摁下窗户就是一顿疯狂乱射,无奈射击水平有限,除了有一枪打在车牌照上面,基本都和目标擦肩而过。

“别玩命!把脑袋缩回去!咱们的车有防弹措施,他们凿不开铁壳子,前面有武警拦截设卡,犯什么驴脾气!”赵凤声厉声喊道。

年轻警察忿忿不平说了几句狠话,还是遵从赵凤声的提议,关住了车窗。

赵凤声怕毒枭们祭出什么火箭炮或者tnt之类的大杀器,奥德赛不再按照直线行驶,而是呈s型扭动着臃肿身躯,幅度偏小加上自重带来的敦实感,并没有翻车的前兆。

毒枭见到这辆车貌似不惧子弹威胁,又似乎是想节省子弹,停止了射击,车速一快再快,距离张新海布置的关卡只有一公里左右距离。

夜幕下,前方的警灯若隐若现。

赵凤声稍微降低了车速,怕哪位路见不平的仁兄一激动,再把自己当成犯罪分子给突突了。

砰!

路障那边按照惯例鸣枪示警。

两辆车无愧于毒贩们一贯的穷凶极恶作风,对于枪声充耳不闻,丝毫没有减速迹象。

这他妈活腻了?

即便武警们枪法差到离谱,前面可是有几辆汽车堵着路呢,根本没有缝隙可以钻过去。

这是要干嘛?想要玩玉石俱焚?

赵凤声实在摸不清毒枭脉络,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

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在极限速度下转瞬即逝,前方立刻响起了密集枪声,比二踢脚快了无数倍的子弹飕飕闪过夜空,还有子弹撞击在钢板上的剧烈响动。

前面的雷克萨斯不知是驾驶员被击毙,还是有心给后面的捷豹蹚出一条血路,径直朝着设卡的汽车一头撞去!

轰!!!

在时速接近二百的汽车撞击中,油箱直接燃爆,像是璀璨的烟花,照耀在漆黑的夜里。两辆车猛烈撞击,比起在刚才别墅里发出的bào zhà有的一拼,无数碎片落在奥德赛挡风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犹如鞭炮般的声音。

雷克萨斯里面的人肯定是死无全尸了,无论是吉星高照还是老天保佑,绝对死的不能再死,但是它的狗急跳墙,却给后面的捷豹撞出一条布满火星的羊肠小道。

这犊子真狠!

赵凤声骂了一句我操。

仓促布置的路障被冲破,假如再不进行拦截,捷豹很有可能逃出生天,按照老大喜欢坐在后面的习惯,没准那个大毒枭约翰就藏在捷豹里。

雷克萨斯撞击时产生的威力太大,捷豹的司机下意识踩了几脚刹车,车速从180左右,径直跌落到100附近。赵凤声仗着有大铁罐头护身,速度依旧保持在刚才水准。

速度一増一减,两辆车距离咫尺之遥。

一想到躺在血泊里的几张青春脸庞。

赵凤声想到了倒在反恐一线的战友们。

虽然褪去了绿色军装,也不是公安干警中的一员,但祖孙三代血脉里流淌着红色血液,依旧充满着正义和使命感。赵凤声打骨子里就是一个小人物,不会像肱骨重臣一样忧国忧民,也不会像教授和学者一样对社会做出多大贡献,脱掉军装,他是一个痞子,穿上军装,他是一个军人,但衣服跟心态并没有太大关系,他跟去世了多年的爷爷和父亲一样,用生命,用鲜血,用武器,用忠诚,浇灌出一道血肉长城,死死守护着热爱并且忠于的祖国。

李爷爷曾经说过一句话,短短八字。

赵氏满门,皆为忠良。

察觉到作恶多端的毒枭即将从眼前逃离。

赵凤声的良心告诉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怕死去的爷爷和父亲,从骨灰盒里跳出来将自己骂个狗血淋头。

四周的火光照耀在这位历经坎坷的男人脸上,棱角分明的五官酝酿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赵凤声抿起嘴角。

奥德赛方向盘略作调整,车头正好冲准捷豹方向。

他全身紧绷,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地摊上购买的阿迪王鞋子,用力踩踏油门。

第四百五十五章 浩然正气

赵凤声又躺在了熟悉的泰亨私人医院,当他悠悠转醒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庆幸遇到了钱宗望这尊大财神,不用为了住院费而发愁。倘若笔笔医药费都由自己承担,钱宗望给的卖命钱,恐怕还不够堵医药费这个大窟窿。

赵凤声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记忆还定格在两车相撞的一瞬间。

剧烈撞击,车辆天翻地覆,随后两眼一抹黑,应该是奥德赛厚重的钢板在关键时刻起到了防护作用,翻滚时保护住了乘客安全,否则巨大的冲击力哪是普通车辆能够承受。至于毒枭乘坐的那辆捷豹,赵凤声依稀记得翻过了护栏,跟一棵大树来了次亲密接触,死没死人倒是说不好,但里面的人最少也得缺胳膊断腿,落下点零件。

“醒了?当英雄的感觉咋样,比起当痞子要舒服?”

大刚望着脑袋少根弦的兄弟,丑脸上遍布无奈,他倒不是反对某人喜欢逞英雄,就是担心生子天天在生死线游弋,一不小心就跌落万丈深渊,人的好运气总会用完,这次大难不死,下次呢?下下次呢?这就好比在几千米高的天空中踩钢丝,还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那种。

“确实不错,虚荣心得到满足,精神世界无比充实,比大保健还爽。”赵凤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宽慰式笑容。

“那你就继续当你的英雄,记得买份保险,受益人给二妮或者给我,就算你嗝屁着凉了,也能为兄弟老婆做出点杰出贡献。”大刚问过医生,清楚他伤势不重,只是脑袋撞击后昏厥过去,有点轻微脑震荡而已,所以并没有体贴病hào的意图,爱答不理递给他一杯凉白开,抖着大腿继续翻着白眼。

“好主意,那你以后找妹子的时候,记得给我烧点纸人,你明白我的口味,要腿长胸大黑si wà,要是敢糊弄鬼,小心我托梦让你快枪手都当不成。再怎么说吃水不能忘记挖井人,你潇洒快活,也得为下面的老兄弟着想。”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大刚出奇地没有还嘴,揉了揉脸颊,长叹一口气。

靳军刚原以为生子回到老街之后,兄弟们又能一起肩并肩荒唐走完一生。他们这种草根百姓,能平平安安送走老人,抚养孩子长大,想喝酒的时候有位知己相伴,有位女人无怨无悔地跟在屁股后面吃糠咽菜,就已知足。理想,梦想,志向,抱负,对大刚而言都是挺空泛的词汇,只能遥远而恭敬地凝望着。

可生子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一圈以后,却给他一种陌生感觉,说不上具体变化,似乎觉得跟兄弟的距离遥不可及。虽然赵凤声的谈吐还跟自己处在同一水平线,可做事风格却越来越像一个人,就是他那位性格刚烈又带些迂腐的老子,赵立军。

大刚这辈子最怵的一个人,那就是在自卫反击战拿过一等军功章的铁血男人,双眸藏剑,不怒自威,每次站在他的面前,就感觉身子矮一截。即便那位男人在他记忆中始终坐着轮椅,还没有小脚老奶奶个头张扬,可每当回忆起赵凤声的老爹,大刚总觉得大概是一米九几的形象,如同一座魁伟山岳,给别人泰山压顶的窒息感,自己只能心惊胆颤地应对,从不敢开玩笑或者撒谎,也绝不会跟残疾人士挂钩。

而现在的赵凤声,哪怕谈笑间还荒诞不羁,但举手投足已经有了赵立军一分神韵。

大刚书念的不多,不知该拿什么词汇来确切形容。

浩然正气?

大刚想了想,自己这点水平能想起来这种高大上的词汇,算是相当不错了。

病房里响起了脚步声,赵凤声抬头,发现是昨晚在奥德赛跟他并肩作战的年轻干警,头部裹着纱布,两条手臂用石膏固定,横在胸前,做出一个童子拜佛手势。

赵凤声和大刚相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不约而同想起了老佛当初的惊艳扮相。

俩人默契地发出类似于嘲笑的举动,让年轻干警误以为是哪里出了岔子,左瞅瞅,右看看,病hào裤严丝合缝,前面和后面都裹得严严实实,哪有春光乍泄的景色?难道是刚才朝一位年轻漂亮的小护士问微信hào被发现了?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己单身狗一枚,有权利追逐爱情,又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年轻干警笑容尴尬,惴惴不安坐在了旁边座椅上。

“来,兄弟,跟我念一遍,他……凉……地……”大刚嘿嘿笑道。

“他……凉……地,”年轻干警还挺听话,但话一说出口,对面俩家伙笑的前仰后合,看那架势,不出一分钟就能练出腹肌。年轻干警想挠头,双手固定在胸前,又够不着,只好用笑容来缓解尴尬,“你们笑什么?”

“没事……”

赵凤声捂着肚皮笑道:“你跟我们一位朋友造型很相似。对了,伤势怎么样?昨天撞毒枭时,脑子一热就上去了,也没顾得上跟你们说一声,对不住了。”

“你那一撞太精彩了!那些毒贩罪大恶极,就该统统枪毙!”

年轻干警眉飞色舞道:“换成是我,恨不得再加大油门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们几个同事,就我运气不好,脑袋和胳膊撞到了坚硬物体,伤势重点,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有两个早晨就出了院。临走前,他们让我对你说声谢谢,说等你伤好以后,请你吃饭,我这不提前来送请帖来了。”

“不用了。你们收入也不高,每天还跟犯罪分子打交道,挣的是卖命钱,让你们破费,于心不忍,倒不如咱们合伙宰张大队长一刀,他每个月总该有个万儿八千的工资吧,除了交给老婆孩子的,怎么也能攒下点私房钱。”赵凤声笑道。

“怎么能让领导破费呢?使不得。”年轻干警嘴上严词拒绝,可手上还是做出一个ok手势。

赵凤声笑了笑。

狐狸窝里可没有兔子。

除了老狐狸就是小狐狸。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上班

现代化xing jing,其工作性质,决定了脑力值的使用次数远远大于武力值,不像是以前六扇门里的捕头,抓人时,得寻思寻思能不能打得过江洋大盗,凑齐兄弟才敢抓人。

能在省xing jing总队站稳脚跟,哪怕再青涩再无知,也会在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过程中,慢慢成长为一个好猎手。

刚毕业,就能在省级单位端起铁饭碗,想必家里的背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赵凤声虽然没在体质内混过,但清楚眼下大学生毕业分配犹如西天取经难如登天,一个岗位有几百人竞争,好点的单位,甚至有几千人挤破头往里拱。眼前的年轻干警,能够毕业后杀出一条血路,进入省公安厅,背后隐藏的东西耐人寻味。

省厅xing jing,对于赵凤声这位痞子而言,简直不亚于钱宗望这位大财主的社会地位,再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后他没准就能坐上张新海的宝座。从昨晚的表现来看,这位小伙子也是位充满血性的爷们,很对赵凤声胃口,存着结交的心态,赵凤声热情攀谈,得知年轻警察姓郭,叫郭林,省城本地人,在张新海麾下效力了一年多。从简短的接触来分析,性格应该是热情洋溢型,有点自来熟,能说的事情夸夸其谈,不能说的辛秘讳莫如深,有着成年人应该具备的城府。

谈完私事,开始谈公事,赵凤声对于昨晚的战果还有着小憧憬,不清楚是否抓到大毒枭约翰,询问道:“那帮毒贩应该一个没跑掉吧?警队方面伤亡怎么样?”

听到他问道核心问题,郭林明显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哪些消息能够泄露,但一想到副大队长都带他去抓捕毒枭,想必应该是“自己人”,于是一五一十答道:“死了两位特警,还有一位特警在抢救中,听说还没有脱离危险。我们省厅这边,只有几个同事受了轻伤,远不如特警那边损失惨重,不过张队前胸被震碎的玻璃划了一刀,缝了十几针,伤势挺重。”

“他人现在在哪?在这家医院吗?”张新海待自己不薄,赵凤声想去探望病hào表达问候。

“昨天的事又是bào zhà又是在公路上演枪战,死了那么多人,闹得挺大,张队缝完针就回省厅了,估计要跟领导汇报情况。”郭林如实答道。

“死了那么多人?”赵凤声听到他话里有话,“是毒贩?”

“恩,总共七人,全都死了。”郭林点头答道,随后换上一副略显狰狞的表情,“那帮rén zhā,死不足惜!死了就死了,还要拖两位特警跟他们一起命丧黄泉,简直是狼心狗肺的畜生!”

赵凤声见他情绪激动,双方又是初次打交道,并未深入接触,问了一些皮毛就浅尝即止。想到张新海现在恐怕忙的焦头烂额,赵凤声也就不去给他添乱,庄晓楼只要不死,有的是时间去清理后账。送走了郭林,跟大刚去楼下一家川菜馆随便填饱了肚子,出门时正好遇到了陈蛰熊。

这位钱宗望的心腹爱将,在主子情真意切的安抚之后,即便双手和双脚无法发力,甚至连普通人都打不过,但气焰更加锐利,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这就是所谓的心态决定一切?

赵凤声挺佩服钱大财主摆弄人心的手腕。

陈蛰熊将一大包东西直接砸在身穿病hào服家伙的怀里,“钱总还怕你撞车撞坏了脑子,叫我过来探望一下,看你活蹦乱跳的模样,哪怕梅花二度也不成问题吧?”

赵凤声难得听他提及荤段子,呵呵一笑,“假如你要带我去省城最出名的销金窟,别说两次,十次八次那都是少的,让你见识见识啥叫蝴蝶牌缝纫机。”

憋了几个月的生猛汉子,完全有资格口出狂言。

陈蛰熊眼神带有一种明显厌恶感。

赵凤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了,那辆奥德赛,昨天在抓捕过程中让我撞栏杆上了,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十有**得大修。你给钱总汇报汇报,看这事怎么处理。”

陈蛰熊不屑道:“你把车开走了,损失当然由你来赔偿。”

“我靠,老子找谁说理去?!”赵凤声假装抓狂道:“车是公安厅征调的,借车是由你点头答应的,我在中间只不过是充当任劳任怨的司机,车撞了,事也完了,你俩吃完抹嘴不认账,太欺负人了吧?”

昨天那一撞惊天地泣鬼神,就算是个结结实实的大铁疙瘩,那也得在恐怖的撞击力下变成一堆废铁。奥德赛不管是发动机悬挂还是钢板,全都动过,除了造型还和普通车一模一样,其它地方早已暗度陈仓。赵凤声懂车,明白改装费用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若是要回炉重造,卖命赚来的银子恐怕全得填进这个窟窿。

赵凤声多聪明,哪会认这笔账,所以话里话外都将黑锅往外面甩。一边是不差钱的土豪,一边是能报销的公家,他才不会觉得良心会痛,倘若这笔账由他承担,那赵凤声立刻翻脸不认人,变成见谁咬谁的赵疯子。

“钱总吩咐过了,这笔费用由他承担。”陈蛰熊轻轻一笑,之所以开起玩笑,就想看到这个小痞子那张无赖嘴脸,所幸赵凤声没让他失望。

“我就说嘛,钱总心地善良,出手阔绰,简直是受人敬仰的活菩萨大善人,哪能叫斗升小民遭受不白之冤呢。”赵凤声不仅拍了拍受到惊吓的小心脏,还顺势拍了钱大财主一记响亮马屁。

“好了,谈点正事。钱总叫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能去泰亨上班?”陈蛰熊双手插兜,摆出了公事公办的严肃姿态。

“我上次的伤还没养好呢,这次撞出了脑震荡,怎么也得叫我休息几天吧?”赵凤声一脸为难说道。

“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得去蕴空山看病,安保问题是重中之重,不能再拖了。”陈蛰熊认真说道。

“上班?”

赵凤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老子活了快三十年,还没上过一天班呢。”

第四百五十七章 小活佛

江北裹挟着料峭的凉意,江南却已满目皆春。

凌城。

这座以经济闻名的城市,只是位于三线范畴,在全国知名度排名平平,说出去没几个人听过。但本地居民都清楚,凌城藏龙卧虎,隐匿着许多从改革开放那会发迹的土豪,经过两三代人经营打拼,或许能够摘掉土豪这种略带贬义的标签,勉强能够称作世家。

薛家,就是凌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豪门。

薛家老宅坐落于市郊,依山傍水,用经典的江南庭院雕琢出富有仿古意蕴的豪宅,粉墙黛瓦,亭台楼榭,没有沾染丝毫铜臭气,仿佛穿梭到千年以前。

一间小院尤为独特,种植着各式各样的鲜花,六月雪,黄素馨,探春,都是文人墨客喜爱的花卉,五颜六色,炫艳争奇,是北方难以见到的典雅景致。

院内站立着一道窈窕身影,对着一株洁白无瑕的广玉兰怔怔出神,吹弹可破的肌肤,比起以面前的广玉兰也不逞多让,在旁边姹紫嫣红的月季折射下,倒映出人比花娇。她从广玉兰的花枝摘取一片肥厚的绿叶,从中撕开,再撕,随手丢在泥土里,纷纷落下。

薛如意。

凌城薛家的大xiao jie。

自从回到凌城,薛如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是祭奠逝去的初恋,又像是对父母的提议无声的抗争,十来天都没有走出过这个庭院,不怎么吃饭,话也不多,每天只是折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做一个与世无争却又事事必争的小女人。

初恋,对于一位怀春的少女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况且又是在外在条件的逼迫下强制分开,薛如意无法释怀,又找不到途径发泄,因为始作俑者是她的父母双亲,强迫女儿嫁入豪门的亲生父母。

思念以及怨念愈来愈浓,导致平日里遇到任何事都一脸呆萌的大女孩,眉头堆积着一种厚重的阴霾。

薛如意刚要将一朵六月雪踩在脚下,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略带无奈的感叹,“一草一木皆有生命,你这么做,跟杀生无异。”

永远都是一袭白袍示人的薛木鱼。

薛如意停顿了半秒,还是一脚狠狠踩在洁白如玉的花朵上面,原本亭亭玉立的娇艳花朵经过大力碾压,立刻残败凋零。

薛木鱼又是一声叹息,“何苦呢。”

薛如意咬着嘴唇道:“你信佛,爸妈也信佛,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们,若是把我扔到纨绔的手里,我的下场比这六月雪还凄惨。为了一株花,你们可以放下屠刀,可以悲天悯人,但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妹妹,竟然能狠下心把我推进万丈深渊?!”

薛木鱼抠了抠手心。

这个问题,比跟纵横江北的张烈虎掰命还要让他头疼。

即便他在江湖的年轻一辈中能够所向无敌,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扮演着许多角色,儿子,哥哥,薛家下一代的掌舵人,一大家子几十hào人的生死荣辱,全都由他一肩挑担。

薛木鱼是位出色的佛门弟子和国术传承者,但面对世俗的争斗博弈,薛木鱼有心无力,就像是毕业于清华的博士生,刚走出校门,就和市井刁民发起争端,一浪接一浪的恶俗谩骂让他猝手不及,想要用拳头讲理,却发现旁边站着几十位旁观群众,只能委曲求全地任由吐沫星子喷在脸上。

薛木鱼弯下腰,将残败不堪的花朵用泥土掩盖住,拿起一条白巾擦掉手中污垢,平静道:“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妈特意请来大厨,做了你最爱吃的剁椒鱼头,还有滋补的三元汤,色香味俱佳,连我这个不沾荤腥的都忍不住流口水,快去吧,再晚些,饭菜都凉了。”

薛如意伸出笔直hun yuán的měi tui,一脚又将盛开的黄素馨踩个稀巴烂,讥笑道:“之所以把我养的千娇百媚,是不是怕人家那边看不上我这个病秧子?说那么多,做那么多,不就是想早点把我嫁出去,好让你们薛家的人兜里的钱能够越赚越多!我偏偏不吃饭,不睡觉,变成世界上最丑最脏的疯婆子,恶心死你们,恶心死那位huā huā gong zi!”

“何苦呢……”

薛如意轻叹道:“你也姓薛。”

“我不姓薛,从来没姓过薛!其实我就是薛家养了二十年的大肥猪,现在买主来了,出了一个令你们无法拒绝的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才不管买主是把我剥皮还是放血,只认好处不认人,对不对?!”薛如意撕心裂肺喊道。

薛木鱼掏出那串一十四颗的凤眼菩提,放在指尖来回摩挲,摇头叹道:“如意,生在这种家庭,咱们每一个人都是身不由己。你也清楚,我从小就一心向佛,想吃斋参禅,陪伴菩萨青灯过完一生,可逃避了十几年,也躲不过世俗中的纷纷扰扰。爸妈为了让我回到薛家,泪流满面倾诉着他们如何不易,身为子女,理当尽孝,我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回到了家里,心里又何尝比你好过一分?为了家仇,我孤身赴京城,跟那位一身彪炳气焰的张烈虎斗得两败俱伤,按理说,佛门弟子不应逞勇斗狠,有悖佛祖意愿,可家门宿怨,谁又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你不愿出嫁,我不愿还俗,其实咱们兄妹俩相差仿佛,都逃不过命运的羁绊。”

薛如意依旧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峻面容,咬着银牙道:“那咱们俩就一起逃出薛家,你念你的佛,我走我的路,反正你那么能打,真要一心想走,又有谁能降得住你。”

薛木鱼苦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佛在心里,血也在心里,父母生我养我,哪能狠得下心撇下他们不管不顾呢?”

薛如意冷冷道:“假如你还当我是你的亲妹妹,那你就把我送出火坑。”

“去哪?”薛木鱼云淡风轻道:“去找赵凤声,然后和他双宿双飞?你那天不是哭着喊着说要等他吗?就不怕他来到了薛家空手而归?”

“你当初说自己六根清净,凡尘俗世入不了天柱,还美其名曰出家人不打诳语,呸!你就是个骗子,你们薛家人全是骗子!”薛如意当初还记得哥哥立过誓言,没想到连最尊敬的人都出尔反尔,这让薛如意心中又升起了叫做愤怒的火焰。

“傻丫头。”

薛木鱼揉了揉妹妹凌乱的秀发,一双古井无波的清澈眸子充满爱怜说道:“哥哥早已经还俗了。”

令人充满好感的动作,薛如意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倒在哥哥温暖的怀里,将这些天来遭受的无奈与愤慨,一并发泄出来。

薛如意的梨花带雨,似乎激发了薛木鱼在5岁时就摒弃的壮志雄心,凤眼菩提突然消失不见,薛木鱼宝相庄严的五官泄露出一股骁悍,一字一顿道:“如意,你放心。哥哥哪怕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不会把你送入虎口,不就是江东高家吗?他们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哥哥就替你一直打下去,就算他们请来八大宗师压阵,哥哥也能豁出性命,为你拼出一世平安。”

金刚怒目。

薛木鱼完全有资格口出狂言。

只因为他叫做南鱼。

一位能单挑北方头hào纨绔张烈虎的小活佛。

薛如意悲悲切切喊了一声哥。

“如意,哥哥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却挡不住规矩礼法,能挡多长时间,还要看爸妈那边的意见。”薛木鱼无奈道。

“我明白。”薛如意放下了心中那股执拗,闭起了双眼。

能让省城头hào凶人楚巨蛮望风而逃的天之骄子,远眺春意盎然的葱郁,安慰式拍着妹妹的香肩,轻轻说道:“如意,哥哥没跟女人接触过,不懂男女之间的那种爱的死去活来的感受,但佛门里有一句话,情执是苦恼的原因,放下情执,你才能得到自在。”

薛如意像是儿时被哥哥抱在怀里的小丫头,找到了最能依靠的港湾,哭哭啼啼道:“哥,我听不懂,你是叫在教唆我出家当尼姑吗?”

薛木鱼莞尔一笑,“我已经让爸妈焦头烂额,你若是皈依佛门,他们岂不是要拆了世间所有寺庙。”

薛如意忧心忡忡问道:“哥,你说赵凤声会来找我吗?”

薛木鱼却答非所问,“就算你不叫我去救他,也有人请我出面去充当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有人请你去救赵凤声?”薛如意愕然道:“谁?”

薛木鱼轻声答道:“罗家大xiao jie,罗弦月。”

“他一个在北方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怎么会跟大名鼎鼎的罗家大xiao jie扯上关系?”薛如意一脸质疑。对于那位仙气十足的女人,薛如意有所耳闻,据说出尘的不近人情,赵凤声和她?薛如意笑了一下,哪跟哪啊。

“其实我也很好奇其中缘故,而且罗家大xiao jie许下了重诺,让我不论如何也要远赴万林市一趟,不惜用家族资源来作为鼓噪我赶赴万林市,看她话里话外流露出紧张的态度,应该是和你一样,陷入了情劫。”薛木鱼娓娓说道。

“情劫?不信。”薛如意使劲晃着脑袋。

“出家人不打诳语。”薛木鱼一脸肃穆道。

“又来,刚才你还说自己不是出家人!”薛如意哼哼道。

薛木鱼挠了挠头,挺尴尬。

第四百五十八章 狮子大开口

花脸家中还有一位七十多岁的爷爷需要照料,大刚上有老下有小,也不可能在省城常住,在赵凤声的示意下,俩人决定先赶回武云市。

分别前,赵凤声递给大刚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三十万,叫他替自己给师傅尽孝,老人家一双儿女各忙各的,经常不在家,多带点礼物回老街看看,别让老头寒了心。其余部分,带着傻小子多吃几顿好的,不能让他累着饿着,遇到看对眼的姑娘,多带点钱傍身,要不然**你情我愿之下,开房都开不起。姑奶奶走了,得把她的心肝宝贝照顾好,否则,姑奶奶得从梦里骂咱们一句瘪犊子,这个锅咱们可担待不起。

大刚默默收下了银行卡,只是说了一句话,生子,你啥时候为自己想想?

赵凤声无所谓拍了拍裤兜,笑道我攒的钱能娶好几个媳妇。

大刚笑得很牵强。

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兄弟三人再次天各一方。

等到跟陈蛰熊约定好的那天,想到自己面临人生中的第一次上班,赵凤声早早起床,练拳,洗漱,换上了一套从夜市淘换来的崭新运动装,搭配从老中青理发店刚刚出炉的小平头,小伙子看着很精神。赵凤声刮完胡子,在镜子前臭美了半天,一会摆个姿势,一会端起下巴,心想着本帅哥以后是不是能靠脸吃饭了?

从病房走向电梯,赵凤声还向姿色出众的小美眉抛了一个媚眼,想试探一下自己颜值的杀伤力到底如何,不料护士妹妹像是睁眼瞎,对于某人自认为摧枯拉朽的电眼视若无睹,只是木讷呆滞拖着香腮神游天外,害得赵凤声自信心大打折扣,挺起的胸膛略微缩回去半寸。

到了两趟公交车,又步行了几分钟,赵凤声总算来到了泰亨的总部泰亨大厦。

望着高耸入云的钢铁巨兽,赵凤声心里还有点小忐忑。

泰亨是有着几千名员工的大公司,在省里是著名企业,能在总部大楼办公,那都是有能力出众的人才,薪资待遇要超出公务员许多,某些高层还拿着令人咂舌的年薪,绝对能划分到社会精英层次。

他的人生轨迹,基本跟痞子和江湖大佬打交道,还从来没有跟精英阶层长时间接触。宋雪峰,唐宏图,女神姑姑,称得上金融圈子里的大老板,但赵凤声不跟他们在工作中牵扯到什么,所以感受不深,一想到大厦员工顶着硕士博士等耀眼光环,这位小学五年级毕业的痞子,顿时觉得矮了一截,人家都是白领金领,自己算啥?充其量算个灰领,脖子上尽是水泥灰。

别看赵凤声辍学很早,但他从小就崇拜学霸,总觉得能写出诗词散文和搞得清三角函数全是智商达到天际的猛人,当然像大刚那种为了泡妞而剽窃唐诗宋词的禽兽,不能算作在内。

听说现在的职场人士得多才多艺,会英语,会电脑,会做策划,会做报表,赵凤声弄不懂职业分工,就是觉得能坐在电脑前面能养活一家老小,挺有本事。

带着七分敬畏和三分憧憬,赵凤声兜了兜快要露出屁股蛋子的裤腰,暗骂了一句无良奸商,松紧绳竟然还是假冒伪劣产品,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便宜没好货。

赵凤声一手提着松松垮垮的运动裤,走到了前台,见到职业装小美眉长相甜美,双手搭在前台,抖着二郎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měi nu,我找人。”

即便他不清楚大公司里面的规矩,也不会冒冒失失闯进钱宗望办公室,那不叫不自量力,而是叫做**。

负责接待工作的女孩微微一笑,声音甜美说道:“先生,请问您找哪位?有没有预约?”

赵凤声想了想,姓陈的在泰亨扮演的是清理工角色,不知道挂没挂职,再说他要去蕴空山瞧病,十有**不在公司,只好将最熟悉的陈蛰熊排除在外。

该找谁好呢?

钱大财主就算了,人家没准跟市里领导开座谈会呢,哪有空跟他扯皮。

钱天瑜?

自己跟钱家大xiao jie几乎没怎么交流,贸然找上门去还有些难为情。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位沈大总管最合适了。

赵凤声打定主意,抖来抖去的大脚丫子向旁边一迈,突然踩到坚硬物体,脚脖子一崴,耳边传来一句震颤耳膜的尖锐女声,吓得赵凤声使劲一蹦,可质量奇差的裤子倒是还留在原地,那叫一个尴尬。

赵凤声手忙脚乱遮盖春光,匆忙侧身。

三十左右的女性,粉色外套,白衬衣,黑色一步裙,由于她矮下身揉搓脚面,容貌倒是看不贴切,一头顺直的黑发倒是能加点印象分。最夺人眼球的,就是胸前颤颤巍巍堪称壮阔的山峰,随着她揉脚的动作起起伏伏,犹如钱塘江大潮,浪浪汹涌,导致衬衣扣子几欲撑破。

“那个……měi nu,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脚有没有伤到,要不咱去医院拍个片子?”自己有错在先,对方又是娇嫩柔弱的女性,赵凤声急忙表达出善意,想要化解对方心中一团怒火。

胸前壮阔的女人从包里掏出纸巾,擦去鞋面泥土,夹杂着蓄势待发的怒意,愤然起身,算上高跟鞋几乎快要跟赵凤声个头持平。女人扫了肇事者一眼,厉声叫道:“你这人有没有长眼?!这么大的地方,你往哪里踩不行?非要往我刚买的新鞋上踩?!故意的是吧?”

“只要你能消消气,鞋多少钱?我赔。”赵凤声堆砌出一个讨好嘴脸,小心翼翼陪笑道。

“你是送快递的还是公司修理工?能赔得起?”女人仔细打量了赵凤声寒酸行头,冷眼道。

“你说多少钱,不够的话我去借。”赵凤声依旧笑容灿烂。

“一万!”女郎瞪起略显刻薄的眸子,狠狠说道。

一双鞋要一万块?

赵凤声兜了兜裤裆,无奈泛起苦笑。

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第四百五十九章 踩了一脚臭狗屎

泰亨是艘大船,每个岗位都要经过层层筛选,不仅要有本科学历的敲门砖,还要有极强的沟通能力和处理社会关系的能力。胸有锦绣但木讷口拙的书呆子,不是钱宗望寄予厚望的人才,泰亨奉行的是狼性文化,公司内部弥漫着一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血腥而残酷,有学历没本事的员工,注定要被这种机制淘汰。

有幸和赵凤声大脚丫子亲密接触的女人叫做欧阳若琪,复姓,名字听起来挺高大上,职位也高大上,泰亨人力资源部主管,负责招聘和人力资源开发开发方面的工作,以她不到三十的年纪,坐上泰亨如此重要的位置,能力和手腕可见一斑。

欧阳若琪脚上粉嫩色的高跟鞋,是香奈儿春季新款,如她所言,的确穿在脚上还不到一个小时,为了搭配粉色外套,特意请朋友从国外代购,日思夜想等了一个多星期才盼到手。但一万块是坐地起价,把价钱起码提高了三倍。

女人穿着心爱的新鞋,在不到一个小时内就惨遭横祸,大发雷霆也能体谅,所以赵凤声老老实实扮演着憨厚的另一面,不断用讨好的笑容祈求对方谅解。

即便用纸巾小心擦拭,可赵凤声在大街上溜达了半天,鞋底子不仅带着有土,还有泥,甚至不小心还踩了一脚臭狗屎……哪是用纸巾就能轻易擦掉。欧阳若琪望着粉色鞋面印着灰色污渍,越看越来气,娇躯轻颤道:“你不是hào称要赔钱吗?赔啊!一万块!少一分都不行!”

赵凤声盯着对方有些扭曲的五官,一脸为难,自己在地摊买条裤衩子都心疼,一万块?那跟要了他的命差不了多少,斟酌一下说辞,试探性问道:“měi nu,你看这样行不行,如果嫌鞋脏,我带你去旁边的擦鞋店处理,不管是牛皮还是羊皮,人家是专业人士,肯定有办法清理干净。假如你的鞋变形了,咱就去路边找个修鞋的恢复原状,定个掌啊或者缝缝补补,都行,所有费用都是我掏,你意下如何?”

赵凤声以前鞋子出现问题,跑到桃源街南头的哑巴叔那来一顿修复工作,无论是掉了跟的皮鞋,还是露出脚趾头的旅游鞋,在哑巴叔妙手回春的手艺下,不到几分钟就能完好如初。等到赵凤声懂得男女之间那点趣事,就喜欢带着郭海亮和靳军刚跑到哑巴叔修鞋摊玩耍,一坐就是大半天,下棋,聊天,发呆,跟哑巴叔聊天?咿咿呀呀能听懂啥?其实就是为了看měi nu们来修鞋时泄露的春色,尤其是夏天,穿着裙子和高跟鞋的女性,成为三位小sè láng觊觎的对象,美其名曰帮哑巴叔打下手,实际是暗度陈仓,几双贼兮兮的目光,专往不该看的地方一通乱扫。久而久之,赵凤声有点恋脚癖和恋腿癖的小情结,就是那会熏陶而来。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修鞋?我的鞋还没穿多长时间就要拿回去修理,那岂不是穿二手鞋,懂不懂什么叫做折损费,切,一个傻里傻气的家伙,说了也不懂。”

欧阳若琪竖起精心画好的柳眉,咬着纤薄的红唇,狠声道:“我不管,今天你必须赔偿我一双新鞋!否则我马上报警!看你一副土包子模样,估计一口气也拿不出那么多,可以先付一半,然后打上欠条,三个月以内还清,要不然你就等着坐牢吧!”

不能怪她目中无人,赵凤声这身装扮,确实挺像从事体力的劳动者。七十块一身的运动装,logo是五道杠,怎么看都是少先队大队长标志,脚上的那双任劳任怨的阿迪王,早已经变形,成为臃肿的大面包,还没有门口扫地大爷穿的光鲜亮丽。

如果穿着打扮尽显寒酸的乡巴佬,身份是富二代或者是大人物,欧阳若琪敢打赌去街上跳tuo yi舞!所以她狮子大开口时根本不会考虑后果问题。

踩个脚就得坐牢?

这娘们也太狠了吧?!

赵凤声哭笑不得,可自己有错在先,又不好意思耍无赖,况且对方又是一位女性,实在拉不下脸去争论辩解。

赵凤声皱着脸道:“měi nu……一万块也太多了,能不能便宜点,你这双鞋是香奈儿的吧?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千块,我给你买一双新的,中不?”

欧阳若琪对他的知识储备量无动于衷,现在信息渠道强大的无以复加,香奈儿这种奢侈品几乎成了街货,只要稍微常识的人,都能清楚双c标志隐藏的含义,这个土包子能看出来自己的鞋是香奈儿品牌,不足为奇。

欧阳若琪冷笑道:“买新的?好啊,我这双鞋是春季新款,国内还没有到货,得坐飞机去巴黎才能买到。来回机票和鞋的本身价值加在一起,你算一算,得多少钱?”

赵凤声懵了,照这种算法,一万块都打不住。

现在正值上班时间,两人之间的摩擦,引来了不少群众围观,有几位男同事见到身材霸道的女同事跟外人起了冲突,选择了仗义执言拔刀相助,冲着赵凤声一顿数落,还有人怕这位农民工装扮的家伙逃之夭夭,找来保安进行围堵,看那架势,简直把赵凤声当成了小偷之类的罪犯来对待。

赵凤声面对一大票人的敌视目光,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赔钱就赔钱吧,就当是踩了一脚臭狗屎,破财免灾了。何况这娘们胸那么大,屁股那么翘,权当是花了一笔巨款看了一部you mǎxiǎo diàn ying。

赵凤声想得到是没错,确实是踩了一脚臭狗屎。

赵凤声掏出手机,无可奈何道:“银行卡hào码是多少?我给你转过去。”

欧阳若琪将秀发往脑后一甩,得意道:“怎么,想通了?准备赔我多少钱?”

赵凤声举起手机愣在原地,满头雾水道:“你不是说一万吗?”

“我反悔了。”

欧阳若琪张开涂满猩红丹寇的五指,来回晃了晃,“刚才是一万,现在必须一万五。”

wo ri ni个仙人板板!

赵凤声气的头发都炸了。

第四百六十章 恶言如刀

赵凤声不再是十年前一言不合就跟人拔刀相向的赵疯子,经过社会淬炼,早已磨去了一些年少轻狂的棱角。虽然在大学里熏染的时间不长,但懂得哪些东西称作底线,处事风格慢慢学会循规蹈矩,发怒之前,首先会考虑戴在头上一个叫做法律的紧箍咒。

再说受钱宗望相邀,自己同意在泰亨任职,刚报到第一天就和女同事发生冲突,那不是明摆着给钱大财主架难堪?赵凤声谈不上长袖善舞,但跟唐宏图和钱宗望这类老怪物接触多了,总能感悟些知人论世的肤浅道理,清楚有些事该忍还是得忍。所以即便欧阳若琪咄咄逼人,赵凤声还是选择委曲求全,掏出大把银子息事宁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当欧阳若琪得寸进尺要到一万五,赵凤声搂不住火了。

他娘咧!自己就算不要脸的祖师爷了,没想到在白领金领里也能碰到旗鼓相当的对手,这娘们道行不比自己浅啊!

但面对一位女性,赵凤声又不能祭出对付痞子们那一套快刀斩乱麻的狠辣手腕,强压住火气,皱眉道:“měi nu,只不过不小心踩到鞋上而已,张口要一万五千块?金‘脚’大仙啊?八国联军抢圆明园的时候也没这么过分吧?”

听到土包子出言不逊,欧阳若琪不算精致但极其妖娆的五官瞬间彰显出不满神色,二指将手包挑到身后,一脸厌烦道:“后悔了不行?没听过反悔是女人的特权吗?我的鞋因为你的踩踏,变成了不能穿的残次品,不仅要赔偿物品本身价值,还要弥补心灵带来的遗憾,专业术语叫做精神损失费,懂吗?”

“女人的特权就是撒泼耍赖外加敲诈?”

赵凤声抖了抖跃跃欲试的手指,按捺住想要暴走的冲动,转眼间,心平气和说道:“你既然反悔,那我也反悔,别说一万,现在一分钱都不想赔。”

赵凤声实在不想跟女人怄气,这时候倒挺怀念骂街女王三妮,假如那丫头在场,自己还用陷入跟女人讲道理的两难境地?一番唇枪舌战下来,绝对能将对方气的躺在地上直抽抽。

吊儿郎当的模样,显然引起了泰亨员工的愤慨,旁边一位相貌猥琐的男同事站出来说道:“喂,小伙子,既然有错在先,该赔就得赔,假如报警闹到派出所那里,经过鉴定,你赔偿的数额没准比一万五还要多,认了吧。”

欧阳若琪冲着“仗义执言”的男同事飘过去一个媚眼,后者挑眉一笑,颇有点奸夫**的味道。

赵凤声仍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想报警?报吧。哪怕fǎ yuàn判我陪你十万,那我也认了,想要红口白牙从我这里敲诈一万五?对不起,没那个门。”

“敲诈?你说谁敲诈?!”

欧阳若琪怒气冲冲从手包里掏出电话,指着对方鼻子尖叫道:“你不仅要赔偿我的损失费,我还要告你诽谤,看你在监狱里还敢不敢胡乱咬人!”

“fěi bàng zui,散布的必须是捏造的虚假的事实,如果散布的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虽然有损于他人人格名誉,但不构成fěi bàng zui,而叫做名誉侵权,属于治安违法行为,不会蹲监狱,而是去警察叔叔那里接受思想教育。”

赵凤声躲开了颤颤巍巍的手指,“没文化挺可怕,没文化的泼妇更可怕,看来是该给你普及点法律知识了,要不然以后被你老公扫地出门,分手费都拿不到。”

恶言如刀。

对待一位贪婪无耻的女人,憋了一肚子闷气的赵凤声终于吹响了反击hào角。

反正自己被定义成厚颜无耻的土包子,干脆再卑鄙下流一点。

“你!”

欧阳若琪瞪起双眼,怒不可遏道:“自己说出的话,要负责任!这么多手机把你所有行为录了下来,钱我也不要了,今天非把你弄进监狱!”

“负责?”赵凤声好笑道:“不就是把一双新鞋变成破鞋了吗?我可没兴趣对破鞋负责。”

一语双关,欧阳若琪几乎到了抓狂的边缘。

“吵什么呢?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一个浑厚的男声从人群中传出。

身材瘦小,其貌不扬,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宽大的黑框眼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正是赵凤声想要寻找的沈大民。

泰亨员工突然换成讨好巴结的脸庞,齐刷刷低着脑袋喊了句“沈总”。

虽然沈大民在钱宗望的身边始终扮演着打杂小厮角色,可在泰亨集团内部,沈大民的地位绝对不像他长相那么寒酸。

碍于总经理一职由钱宗望兼任,大权独揽,身为常务副总经理的沈大民,自然而然成为了权势滔天的总管大太监。常务副总经理的职责范围很广,日常的运营管理,公司组织结构,任免部门经理和提拔中层管理,处理各部门日常事务,只要钱宗望不在泰亨,一切决议全部以沈大民马首是瞻。

沈大民的处事方式和他的打扮一样古板,很像老一辈人的作风,平日里不苟言笑,对待下属以残酷而铁血著称,任何事做得不对,沈大总管轻则开口训斥,重则辞退回家,冷血的不近人情。

泰亨内部流传着一句话:钱老板好惹,沈判官难缠。

其中对沈大民暗含的敬畏和惧怕,不言而喻。

欧阳若琪见到二把手亲临现场,似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树,可怜兮兮解释道:“沈总,这个外面的人跑到咱们泰亨闹事,还把我的鞋踩坏了,我让他赔,他不仅不讲理,还恶语伤人,同事们看不过去,想要报警,这才闹成一团。沈总,这不能怪我们啊,实在是这个家伙太可气了!”

沈大民推了推黑框眼镜,朝人群中扫了一圈,冷冷问道:“谁?”

第四百六十一章 副总经理

泰亨的岗位虽然竞争残酷,可只要捧上了这碗饭,泰亨绝对会把你当成家人对待,在工作和私人生活上全都采取庇护态度。但凡员工跟外人发生冲突,只要不是触犯法律底线,泰亨会不留余力保护自己人权益,企业文化充斥着一股暖暖的人情味,这也是吸引很多人想挤破脑门钻进来的原因之一。

欧阳若琪相信沈大民会为她出面打抱不平。

沈大民出现,代表着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隐瞒不过去,赵凤声不想认栽都不行,想了想,还是强忍下一口气,花钱消灾吧。

“那个……是我。”

赵凤声见到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大民现身,心知躲不过去这一劫,只好从人群中走出,还附带着欺负小孩被家长抓住的那种小尴尬,揉着鼻子说道:“沈老兄,确实是我踩了这位女士鞋子,但是她要的有点多,如果她是你的员工,你看,能不能从中协调一下,少赔点,踩个鞋面就要一万五,这也太离谱了。”

欧阳若琪波涛滚滚的双峰中间夹了一张工作证,上面写着泰亨员工,赵凤声在第一眼撇向36e时,就已然发现,所以想要掏出大把钞票息事宁人。第一天上班就跟同事起了冲突,那多让钱家人脸上挂不住。

沈老兄,这句耐人寻味的称谓,在泰亨员工的心里不亚于投下一枚重磅zhà dàn!

沈大民是什么身份?位高权重,统领千军万马,在泰亨这座大厦里堪称翻云覆雨的二皇帝。就连各部门大佬,见了以杀伐果断闻名的沈大总管,那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害怕副总经理一怒之下将他们扫地出门,更何况这些混迹在底层的小鱼小虾。

看到赵凤声,沈大民原本不近人情的脸庞突然冰霜消融,五官勾勒出跟待在钱宗望身边一样的和气笑脸,往前紧走了几步,微微弯下腰身,伸出双手,热情笑道:“赵先生,钱总特地让我上午来公司等你,没想到你还是比我早到一步,刚去市里递交了一份重要材料,迟到了片刻,实在不好意思。”

沈大民之所以称呼赵风声为赵先生,那是因为“赵老弟”三个字属于钱宗望专享,倘若他也不知深浅喊上一句,不是越俎代庖了?沈大民在商场混迹多年,自然会避开这个容易让人抓住小辫子的机会。

这份略带讨好的说辞和态度,不仅仅使得泰亨员工头顶闪现一道炸雷,就连赵凤声也感觉不可思议。双方只见过一次,谈不上熟悉,沈大民至于这么给自己面子么?即便赵凤声不熟悉职场规则,但活了这么大年纪,接触过那么多形形sè sè的人物,钱宗望亲自说过这位左右手的重要性,对沈大民在泰亨的身份地位还是能够猜测一二。身为公司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满脸愧疚解释着迟到原因,这是钱家人才能够享受到的待遇吧?

嘀咕归嘀咕,赵凤声还是友好地伸出双手,笑容牵强道:“沈老兄,您太客气了,我这种小角色,哪需要您亲自接待。”

“应该的,应该的……”

沈大民频频点头回应,稍微侧身,望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多员工,然后冲着赵凤声试探性问道:“赵先生好像跟公司员工有点冲突,如果不介意,我帮你处理一下后面事宜?”

“那再好不过了。”赵凤声笑道:“确实有很多误会需要解释,沈老兄就帮忙调解调解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赵凤声也不想跟一位女人死磕到底,能花点钱敷衍了事,再好不过。

“稍等一下。”

沈大民走到噤若寒蝉的欧阳若琪面前,脸上恢复了万年冰山的冷峻表情,淡淡说道:“假如我记得不错,你是人力资源部的主管欧阳若琪吧?”

“是……”欧阳若琪呆滞半天,迷迷糊糊答道。

哪怕她是睁眼瞎,也能嗅到两人之间狼狈为奸的基情。她是职场老人,当然明白那一番寒暄客套背后隐藏着什么内容,不管是同僚关系还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说明眼前的土包子起码是和沈大民一个级数的牛人,况且俩人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并且传递出一个重要消息:钱宗望在等他。

这个打扮像是进城务工人员的家伙,到底是他妈什么来路?!

是红四代还是省委大院里跑出的二世祖?

竟然能让钱宗望亲自接待!

欧阳若琪的脑子一片空白,还有种想要昏厥过去的征兆。

“赵先生踩脏了你的鞋子,需要赔一万五是吧?那好,这笔钱我替赵先生付了。只不过我现在有事,脱不开身,等到中午休息时间,你去我办公室一趟,告诉我银行卡账hào,到时候我把钱转给你。既然是拿了公司薪水,那就要对得起到手的每一分钱,咱这属于私事,不能占用工作时间,是不是?”沈大民说完,冲着群众拍拍手掌,做出一个清场动作,“一件小事而已,大家散了吧,赶紧去忙,不要影响工作进程。”

这番话,不仅让赵凤声保住了颜面,也没有让自己公司员工个人利益得到损害,充分展示了沈大总管左右逢源的一面。但欧阳若琪得罪了钱宗望的客人,至于私下里怎么翻弄手腕,那就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后果了。

欧阳若琪面如死灰,欲哭无泪。

她只是想得到赔偿金而已,顺势赚上一笔,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敲诈能敲在大老板的客人头上。

正如她所说,全程有员工在录像,倘若把这件事捅到钱宗望那里,视频可不会说谎,钱大老板会不会大发雷霆把自己扫地出门?

极有可能。

于是欧阳若琪很后悔,有种想要抓扯头发的举动。

“赵先生,钱总还在等咱们,我带你上去?”沈大民笑容可掬说道。

“有劳沈老兄了。”赵凤声也没有摆出胜利者的姿态,依旧低头哈腰态度亲善。对于他而言,教训一位掉在钱眼里的女人,并不值得炫耀称赞,反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两rén dà摇大摆走向电梯,只留下一帮瞠目结舌的员工。

第四百六十二章 新手老司机

赵凤声在一片惊愕目光中走进电梯,寒酸的穿着,在他们心里竟然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沈大民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不留痕迹问了声赵先生是否觉得委屈?其中想为他出气的意图毋庸赘述。赵凤声连磕绊都没打,回道一件屁大点的小事,再说是自己有错在先,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哪能死抓着一位女士小辫子不放呢。

沈大民哦了一下,随手按了二十八层按钮,自言自语嘀咕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企业和企业之间的差距,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没上过几天学的赵凤声居然听懂了一小半,深表赞同。

钱宗望的办公室很大,但不知为何,给人第一感觉却是很寒酸,这可能跟堆满大半房间的书籍有关。书这东西,仿佛永远跟金钱无缘,摆的越多,酸臭味要比铜臭气来的猛烈,尤其是在一栋吸金力堪称恐怖的大厦里面。想要到达纸香墨飞浮白载笔的境界,一是看人,二是看环境,三是看心境,办公室内电话响个不停,嘈杂声不绝于耳,此情此景,几样基本条件显然都没有达到。

“钱总。”

沈大伟语气轻柔喊了一句,分贝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惊讶,也不至于声音太小让人听不到,这是浸淫人情世故多年打磨出来的功底。

正在审阅文件的钱宗望暂时将视线抽离,抬起头,见到赵凤声时,露出会心一笑,“赵老弟,终于把你给盼来了。不容易啊,还真有点三顾茅庐和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惊喜。”

“您这办公室假如有地缝,我早就钻进去了。”赵凤声干笑道。

“哈哈。”钱宗望爽朗大笑,顺手将文件放在了桌面。

赵凤声捕捉细节能力相当不错,又读过《冰鉴》这类相术经典,里面有一句话,胸腹手足,实接五行,耳目口鼻,全通四气。钱大财主虽然表现的若无其事,但能听出来他的底气孱弱,跟初次见面时的充沛饱满,犹如云泥之别。这还不算,他的五官埋藏着一股黑灰色,摇摇欲坠,像是山体崩塌时的前兆。所说的半年寿命,似乎都是时间极限了,倘若没有强大的财力在后面死撑,估计最多三个月就得撒手人寰。

沈大民审时度势说要回去处理公司琐碎问题,钱宗望点点头,前者顺势将房门带好。见到赵凤声站在那里一只手提着裤腰带,还以为他初来乍到适应不了企业环境,钱宗望清楚自己的气场和背景使人不太舒服,容易给人带来压力,笑了笑,将肥胖的身躯从定制版座椅中抽出,边走边说道:“赵老弟,别见外,就拿这里当自己家,泰亨现在是我的,以后是大宝的,你跟两任主人关系这么亲近,用不着跟别人一样心怀忐忑。在医院时,你表现的可比现在松懈多了,一个在战场泡出来的铁血汉子,还能被这点世俗观念束缚住手脚?不像是老向带出来的兵啊。”

“钱总,实不相瞒,早晨起床时急了点,出门才发现裤腰不太合适……”赵凤声一手挠头一手拎住裤腰,笑容那叫一个尴尬。

有谁上班第一天面见大老板是提着裤子去的?自己也算是职场第一奇葩了吧?

“哈哈哈,小事一桩。”

钱宗望吩咐秘书去找来一条皮带,不到五分钟,端庄典雅的女秘书将任务圆满完成,赵凤声拿着崭新的鳄鱼logo真皮腰带,瞠目结舌,寻思着大企业就是牛叉,弄条皮带都手到擒来?假如提出点带有罪恶感的小想法,那位身材熟透了的shǎo fu秘书是不是也能不留余力去满足?

钱宗望看不懂某人肚子里的龌龊,指着秘书刚刚端上来造型精美的茶杯,笑道:“尝尝吧,前几天刚下来的宋种1hào,传说母树是宋朝末年就栽种的名品,由于茶树苍老,育芽能力一般,每年只采摘一轮春茶,产量极其稀少。近些年虽然采用嫁接推广法,可每年想喝的人总比产量要大,供不应求,不单单是用钱就能搞到手。我有位朋友的老家正巧就在潮安县,知道我喜欢喝茶,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就想方设法给我弄点。你的运气真不错,茶刚拆封,我还等着有缘人跟我一起品茶,恐怕再晚几天,你连茶叶末都见不到了。”

能让钱大财主拿出来炫耀的东西,肯定不是大街货,面对着千金难求的名茶,脸皮厚实的赵凤声才不会做出推脱之类的蠢事。

在师傅的熏陶下,他对茶叶还算是推崇,小心翼翼打开杯盖,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顿时心旷神怡,轻轻品味着金huáng sè的茶水,从舌尖猛然升腾起一股草木香味,味道甘醇,比起他以前喝过几块钱一斤的茉莉花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回味间,有种妙不可言的独特香气,回甘力强,茶香在口腔久久弥漫散之不去,不愧是钱宗望力荐的名贵茶叶。

赵凤声不舍得一口喝干,秉持着市井小民抠门作风,喝一半,留一半,长流的细水才能让人回味无穷。顺便琢磨着一克茶叶和一克黄金相比之下,到底哪个价值更高一些。

“放心大胆的喝,这种茶耐冲耐泡,足够咱俩喝几个小时。”钱宗望看出了他那抹类似于小市民的算计,打消了他的顾虑。

赵凤声讪讪一笑,一口喝干,心想你咋不早说呢……

“赵老弟,来之前,想好要去哪个部门任职了吗?”钱宗望慢条斯理品着茶叶,终于回归主题。

“我对企业了解太少,再说我这人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跑到哪里都绕不了丢人现眼的份,干脆,还是当司机或者保安算了。”

赵凤声说的倒是大实话,企业里经常用到的英语和电脑他倒是略懂一二,可跟白领精英相比之下,他那点技术含量简直是班门弄斧,给人家打下手都不合格。思来想去,还是司机和保安适合自己,专业对口,属于熟练工种,谁要是敢跟自己飙车或者单挑,分分钟教他做人,也不会给钱家人脸上抹黑。

“你是我特意请来的贵人,去干脏活累活?那怎么行。别人知道后,还不说我钱胖子拿着汗血宝马去拉磨?大牙都得笑掉。”

钱宗望用一个玩笑将某人哄的心花怒放,停顿片刻,放下手中茶碗,耐心说道:“企业结构,其实很简单,办公室,人力资源部,投资部,运营部,财务部,工程部,设备部,主要的就是这么几个部门。你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投资、运营、财务、工程这几个部门技术含量太高,没有受过专业培训,很难驾驭,办公室和人力资源的经理职位倒是挺合适,但是丑话说在前面,你没有工作经验,得先从副手做起,慢慢熬资历,等到一年半载,名正言顺之后,再把你转成正职。风声,你觉得怎么样?”

人力资源副经理?那岂不是成了欧阳若琪那位肉味十足女人的上司了?

赵凤声突然觉得挺可笑。

“钱总,我是个痞子,不是什么汗血宝马,就是一头喜欢挨抽的倔驴,不用把我捧得太高,我这人一被人夸,就喜欢把尾巴翘上天,您这不是在对我好,而是在害我。至于人力资源和办公室啥的,我真不懂,来之前想好了,要么司机,要么保安,您要是把我扔到别的岗位,不出三天保准露馅,这就叫做烂泥扶不上墙,或者叫做扶不起的阿斗。”

赵凤声拒绝了钱宗望的好意,其实是不想跟泰亨牵扯太深,自己的根在武云市,省城,只不过是人生旅途中暂时停靠的车站,到头来还得扎根故土。赵凤声是个念旧而且思乡心切的家伙,总觉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等到钱宗望寿终正寝,泰亨被钱家姐弟掌控在手中,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对得起钱家给出那么厚的钞票。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钱宗望揣测着对方是不是真情流露,然后一本正经问道。

“难道还要用毒誓来以证清白?”赵凤声含笑问道。

“既然这样……”钱宗望想了半天,提议道:“保安部经理?”

“千万别给我弄个官当,我这人懒散惯了,不习惯指挥别人,普普通通的司机就挺好。”赵凤声连忙拒绝。

“你这叫推卸责任。”钱宗望摇头笑道:“但我的专职司机跟了我时间不短了,就这么把他撵走,好像有点不近人情。这样吧,天瑜现在任职财务部总监,你先去那帮帮她吧,熟悉工作后再调换岗位也不迟。”

绕了一大圈子,恐怕这才是钱大财主的初衷吧?早想让自己给他女儿保驾护航,只是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但是话说回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当爹当娘的不希望自己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

这么做,赵凤声倒也能理解。

第四百六十三章 新同事

像是牵线拉煤一样,钱宗望先是给宝贝女儿打了一个电话,笑呵呵说道凤声来了,就在我的办公室,你过来一趟,见见面,俩人加深加深印象,结果钱家大xiao jie说脱不开身,正在下面药厂处理一些事物,最早也要到下午才能回到总部,这场郎无情妾无意的见面,只好延迟才能进行。

钱宗望不可能将宝贵时间白白浪费到赵凤声身上,热情洋溢说着不要拘束,茶随便喝,书随便看,我先处理一些公司琐事。赵凤声哪怕对杯子里的香茗垂涎万分,也不敢打扰一位寿命所剩无几的勤奋企业家,估计人家需要为儿女们掌权在未雨绸缪,每一分钟都得掰碎了花,于是答道不劳您费心了,我先去熟悉环境,顺便跟同事们搞好关系。钱宗望不再客套,喊来穿着打扮像是黑寡妇的风韵秘书,将赵凤声带出董事长办公室。

俏秘书在前面恭敬带路,赵凤声本来想眼观鼻鼻观心,做个心如止水的翩翩君子,无奈,shu nu秘书的腰肢和幅度晃得摇曳生姿,黑色一步裙下面蜜桃状的翘臀妖艳无比,彰显女人熟透的韵味,想不看都难。

赵凤声起初还能淡定,走十步看一眼,后来发展到走五步扫两眼,最后干脆盯住hun yuán蜜桃臀死死不松了,边看还不断安慰着自己,脸都不要了,还在乎啥形象问题,这点福利,就当是为钱家人卖命收取的利息。

自我救赎吧,要不然还能怎样?

管天管地,管不住拉屎放屁看mimi啊。

可是当赵凤声来到员工众多的十五楼,顿时觉得俩眼不够用,目所能及之出,遍布着si wà翘臀大měi tui,女员工比例占了多数,并且一个赛一个水灵。赵凤声寻思着大企业就是好,待遇太特么人性化了,以前看场子守山头,哪有这阵仗?简直过得比他娘和尚还不如,庙里还能去几位青葱水嫩的大姑娘烧香拜佛呢,在山里帮人看矿的时候,找只母猴子都难。

怪不得普通人挤破脑袋也要往大企业里拱,光是看漂亮妹子就够赚回本钱,顺便还能解决个人老大难问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涉足江湖呢?

真应了那句老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没等赵凤声长吁短叹感慨着上半辈子白活了,shu nu秘书骤然停住脚步,笑意盈盈道:“这里就是司机办公室,赵先生,需要我带您认识一下新同事吗?”

赵凤声还沉浸在懊悔的沉痛当中,一个不慎,差点跟蜜桃臀来了个亲密接触,赵凤声急忙刹车,将上衣往下拉了拉,掩盖住饥肠辘辘饿了几个月又野心勃勃的二弟,尴尬回应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那好,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shu nu秘书浅浅一笑,迈着夸张的步伐消失在走廊尽头。

也不说留个电话微信啥的,咋找?

太敷衍了事了吧。

赵凤声望着令人心猿意马的背影,悄悄嘀咕了几句。

“新来的?”

赵凤声刚刚走进宽敞的房间,就听到一句带点冷漠语气的问话从角落里飘出。

赵凤声将视线挪到那人身上,发现是位年纪轻轻的男子,大概也就二十五六岁,跟花脸年纪差不多,短发,眼睛狭小,身材结实,全身散发着一股像要跟人抡拳头的蛮横气息。

“今天第一天报道,怎么称呼?”赵凤声瞧见这位年轻人不好相处,猜测着十有**是位顺毛驴,急忙摆出低三下四的态度,想要给新同事留个良好印象。

既然答应了钱宗望要求,那赵凤声就要做到一言九鼎。虽然他将自己定义为快要步入而立之年的中老年痞子,但从来不会在主观意义上去刻意食言。比如跟薛如意分别那天,傻丫头可怜兮兮地只求他嘴里蹦出来俩字,可赵凤声清楚做不到,就不会随便允诺,咬着牙关死不松口,宁愿让薛如意带着缺失和遗憾离去,也不能敷衍了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他对别人的一种负责态度,也是对自己良心一个交代。

有了心理准备去当司机,赵凤声就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见了谁都得喊一句老子是钱总贵客?那不是虎逼么。所以他就想默默无闻地做好自己应尽的职责,碰见跋扈的人物,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当缩头乌龟,哪怕别人用火钳子戳他满头大包,那也会咬牙忍着。

“马陆。”蛮横男人不咸不淡答道,见到赵凤声挺识相,他脸色稍微和善一些,顺便补了一句,“陆地的陆。”

“这名字倒是挺好记,看起来叔叔应该很有学问。”赵凤声拍了小马一记小马屁,掏出事先用来应酬充门面的软玉溪,给新同事递过去一根,笑容灿烂道:“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我爸是工人,没什么文化,只是因为我妈姓陆,为了取名字方便而已。”马陆随手把香烟接过,放在指尖不断翻弄出花样,“提醒你一下,这里不让吸烟,想要过瘾,得去12楼的露天咖啡厅。”

赵凤声随心所欲惯了,跑到唐宏图和女神姑姑办公室都是想干啥干啥,没想到大公司规矩众多,竟然连抽个烟还得跑上跑下,不人性化。不过入乡就得随俗,赵凤声可不想跟企业规定对着干,笑眯眯道:“我第一天上班,人生地不熟,12楼不知道从哪下去,有劳兄弟给带个路。”

“屋里现在就咱两个人,全走了,谁来接电话?领导怪罪下来,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马路磕了磕手里的烟屁股,翻着白眼说道。

“怪我了,考虑不周。”赵凤声呵呵笑道。

热脸贴凉屁股,总得有个尺度,赵凤声磨光了性子,不再跟顺毛驴寒暄,看着桌上有企业内部电话,捧在手里一通乱扫,其实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shu nu秘书的联系方式。

“你是部门的司机,还是领导的司机?”马陆翘起了二郎腿,心不在焉问道。

“应该是领导。”赵凤声模棱两可答道。

“部门经理大部分是自己开车,好像不需要专职司机了,你是分到了谁的手底下干活?”马陆纳闷道。

“财务部经理。”赵凤声清楚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还是实实在在答道。

钱天瑜在泰亨集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说不好,但手里掌控着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地位肯定超出普通经理许多,自己来当她的司机,应该会引起内部一系列反应,至于这小子会不会惊讶,那就要看他的沉稳度了。

不出赵凤声所料,马陆瞪圆了双眼,长大嘴巴喃喃道:“钱总的女儿钱天瑜?”

“好像是。”赵凤声拿起了一本有关泰亨企业的zá zhi,首页的钱宗望根本不像是生命垂危的病人,目光炯炯犹如狮虎之相,透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不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吗?怎么会外聘司机?你到底是走了谁的门路进来的?”马陆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目光中夹杂了一些谨慎态度。

“看到泰亨的招聘广告,随便打了个电话,然后有人进行面试,不到三天就通知我上班了。”赵凤声说起谎话连不变色心不跳,“我还没见过财务部经理,你的脸色不太好,难道她很难相处吗?”

马陆僵硬着脸,默不作声。

公司里都清楚钱家xiao jie刚从国外留学归来,不仅肤白貌美,学历和智商也达到极其犀利的程度,最重要的就是执行董事的身份,身后有十位数的家底充当耀眼光环,简直是俘获男人们摧枯拉朽的大杀器。

要说男员工们对这位未来的女老板没啥想法,那是扯淡,尤其是单身未婚的男士,谁不想把钻石镶嵌的名贵花朵娶回家当老婆?不仅这辈子迈入人生巅峰,就连亲属家眷都能得到好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下一代,下下代,令人望而生畏的资金数量足够承担起几辈人挥霍。

清心寡欲的神仙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凡夫俗子的心态。所以钱家大xiao jie吸引了无数人爱慕,眼前的马陆,就是其中之一。

听到新来的家伙竟然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没什么城府的年轻人立刻拉下了脸,又黑又臭,仿佛逮住了媳妇偷汉子的确凿证据。

赵凤声正好翻到zá zhi里介绍钱天瑜的专栏,瞅着娇艳欲滴的脸庞和充满you huo力的身段,赵凤声暗自琢磨着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咋差距这么大呢?其实小胖子眉眼倒不丑,就是一个字,胖!要是减减肥,是不是也能跟本人一较高下,能混上帅哥这个响亮名头?

“你沾过血?!”角落里又传来了马陆的问话,这次的语气比第一次还要冰冷。

第四百六十四章 老赵

“沾过。八岁时杀过鸡,这都能看出来?”赵凤声表面笑吟吟答道,心里却顿时一惊,感慨着中隐隐于世,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随便碰上个小伙子都能看穿自己底细?以后还咋着拎着双刀混江湖?

“你的手腕处有刀伤。”马陆将嘴角向上勾了勾,一副天下事了然于胸的得意神色。

“这叫受伤,不叫沾血,小时候站在路边看别人干架的时候,不小心殃及池鱼,被飞出的刀子划了一下。所以打那以后,再也没敢看过热闹,下雨天还有人被雷劈了呢,老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指不定哪天就大祸临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赵凤声漫不经心将袖口拉住,口气也不像是刚才那样友好。

“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意思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马陆放下二郎腿,浮现出一股狞色,有种想要挥胳膊抡拳头的前兆。

“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作践自己,我可没说过你是耗子。只是随便发几句牢骚而已,没想到你这么冲动,没事多喝点菊花茶和柠檬水,降心火。”赵凤声乐呵呵说道,依旧风轻云淡,跟马陆的张牙舞爪形成鲜明对比。

“你想找茬?!”马陆猛拍桌子喊道。

“大家同事一场,别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大丈夫动口不动手。”赵凤声突然明白三妮那鬼丫头天天为啥那么高兴了,原来气人的感觉真他娘爽,甚至比狂扁一顿还来得酣畅淋漓,怪不得崔老三乐在其中,活得比谁都滋润。

“你混哪里的?!”马陆眉宇间堆积出叫做阴鸷的狠辣。

武云市跟省城只不过相距一百多公里,口音基本属于村头和村尾的差距,仅凭三言两句,无法分辨出地域归属,马陆还天真以为赵凤声是本地土著。

“秀才庄的大老刘听没听过?”庄晓楼和楚巨蛮站在省城江湖顶端,用他们的名hào来唬人,显得大材小用,况且人家信不信还是两说。赵凤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大老刘这种级数的痞子,拿来吓一吓江湖雏鸟还是能够手到擒来。

“你是刘哥的兄弟?”马陆眼神飘忽不定道。

“昂!”赵凤声答应一句,顺势挺起了胸膛,胡乱扯出一位老熟人,没想到还挺管用,年轻人连态度都和蔼了不少。

“操!自家人啊,咋不早说呢!我老大跟刘哥关系好得很,一个头磕在过地上,俩人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你早说是刘哥的兄弟,至于闹这么僵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以后公司里有啥事,你给我说一声,保准没人敢找你的晦气。老哥,看模样你比我大几岁,咋称呼?”马陆把胸脯拍的碰碰作响,跟先前的吹胡子瞪眼判若两人。

“额……姓赵,赵凤声,以后喊我老赵就行。”

饶是某人脸皮厚实到一定程度,也被社会小青年翻脸翻得猝不及防,随便报个名hào就能化干戈为玉帛?这也太草率了吧。寻思着以后多吹吹牛逼还是有好处滴,万一侧漏的霸气被小美眉慧眼识珠,没准就能诞生出一段纯洁的爱情。

俩人从仇人瞬间变成了志趣相投的兄弟,勾肩搭背跑到十二楼一起过过烟瘾,碰见盘靓条顺的女员工,马陆还悄悄给新同事讲解其中玄妙,哪些妞做过整容,哪些妞是领导的相好,哪些妞浪荡不羁,全都贴好标签一一说明,听的赵凤声一惊一乍。

期间,还有别的同事给赵凤声送来一张饭卡以及工作证件,光顾着看人家那双包裹在si wà里的měi tui了,连哪个部门都没听清。至于其它的入职手续,想必钱宗望早已安排好,不用自己再去大费周章挨个部门跑一圈,耐心等待顶头上司钱天瑜就算是尽职尽责了。

一上午都在插科打诨中度过,马陆相当健谈,遇到江湖同道中人,嘴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倒让赵凤声了解了不少企业内部基本信息。中午饭点,赵凤声本想请喷了几斤口水的年轻人出去搓一顿,可马陆死活不同意,非要给老赵接风洗尘,于是俩人又像连体婴儿一样,肩并着肩来到了员工专用餐厅。

马陆还给赵凤声说了一件有关餐厅的趣事。

钱宗望是从深山老林爬出来的幸运儿,吃过苦,受过罪,不管对于成功人士还是农民都一视同仁,中午只要没事,都会跟员工一起跑到食堂吃大锅饭,听听下面人的谏言,了解实际情况,扎根到基层,算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大老板。

传言早些年,钱宗望有一次在餐厅吃饭,发现红烧肉里全是土豆,仅有的两块猪皮上面还挂有猪毛。因为不满后厨师傅敷衍了事的态度,钱宗望大怒之下,当着几百hào员工的面,直接将红烧肉扣在了大师傅脑袋上,把厨师弄得汤汁四溅,狼狈不堪。

打了人,钱宗望还不肯善罢甘休,将菜盆一一掀翻,指着厨师大骂道:是嫌工资低还是油水少?一个月几千块拿着,还有大把大把的回扣捞着,别以为那些龌龊事就你一个人心知肚明,拿全世界的人当成傻子!你怎么捞油水,我认了,只要让员工们每天吃的高高兴兴,老子就把你当祖宗供着!可你这王八蛋弄这些连狗都不吃东西是啥意思?报复社会,还是在报复我钱宗望?!员工们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吃不好了怎么有力气干活,没心思干活了谁给你发工资,骂娘都是轻的!可员工们不会骂你,还以为是我在背后搞鬼,碰见一个从嘴里克扣粮食的吝啬老板!保准骂我钱宗望生儿子没pi眼!你这不是砸自己饭碗,而是在砸泰亨饭碗!

从此以后,泰亨的伙食堪称业界良心,甚至超出了星级饭店水准,马陆提出在这里请客,也并非小气,而是性价比物超所值。

看着马陆惟妙惟肖模仿着钱大财主的语气和神态,赵凤声听得半信半疑,企业大老板还能跟痞子一样掀桌子骂娘?

马陆却信誓旦旦对着西红柿炖牛肉发誓,有一句假话就让自己明天变成盘子里的肉。

赵凤声哭笑不得,骂了一句操蛋。

第四百六十五章 偶像

泰亨餐厅菜肴品质,确实正如马陆所说的一样,比起大饭店也不落下风,色香味俱全,每一道菜都经得起众多食客检验。就连赵凤声这种精于厨艺的老饕,也挑不出大毛病,每天要做这么多人的分量,难免有些小瑕疵,某道菜稍微淡点,或者是盐放重了,众口难调嘛,无愧于钱宗望重点关注的领域。

想到半年时间里,有了美食一路相伴,或许也没那么难熬。

马陆处在热血翻滚的阶段,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两种话题,一种是女人,一种是江湖,凡是在餐厅就餐有点姿色的女性员工,几乎都受到过他的点评。从口味分析,偏爱肉弹型尤物,只要是36d以上的天然**,马陆都要描述一下巍峨壮观的气象,夸夸其谈,吹毛求疵,不是嫌人家肉多,就是嫌人家腿短。

赵凤声对这些兴致缺缺,只是问了一句话:钱总的女秘书三围多少?

马陆差点喷了他一脸大米饭。

虽然他是心直口快的爽朗性格,但在企业里混了几年,明白哪些事能说,哪些事不能说。钱宗望跟他女秘书那种级别的谣言,属于泰亨里面的禁忌,所有人都会避开这个敏感话题。钱宗望中年丧妻,这些年始终保持单身,有关于他的绯闻,企业里流传的倒是不多。有人也猜测过,钱董事长为何顶着鳏夫的名hào一熬就是数年?总结归纳一番,或许是怕心计城府可怕的女人觊觎天价资产,又或者是怕继母对一双子女恶毒刁钻,最令人信服的,还是传闻钱宗望靠着老婆起家,泰亨老板娘临死前跟他有过君子协议,钱家的资产,以后必须归于钱天瑜和钱大宝名下,要不然钱宗望连一个大子都拿不到。

这种传闻虽然有些荒谬,但有的人还是深信不疑,主要是钱天瑜身为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居然掌控着泰亨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种情况在商界极其少见。钱宗望又不是没有儿子,怎么会把大把的银子当成嫁妆扔出去?哪怕钱胖子再有钱,再疼闺女,能把手里四分之一的股权拱手相让?其中蕴含的寓意耐人寻味。

马陆是个大嘴巴,见到赵凤声后又一见如故,老司机稍微套了几句话,就将这些无凭无据的辛密和盘托出。

赵凤声听完以后,只是浅浅一笑。

钱宗望一代人杰,他为身后事布下的一盘弥天大棋,又怎么能叫普通人轻易猜到。即便自己接触的秘密已然不少,但还是揣度不出钱宗望的后手该如何覆雨翻云。诸葛亮人死灯灭,还将脑后生反骨的魏延用锦囊妙计杀之,钱宗望临死之前,会不会学习诸葛武侯,留下三个锦囊,帮助儿女们定鼎泰亨?

商场诡谲,赵凤声自付智商还达不到钱宗望那种境界,不敢猜,也不想猜,他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钱家大xiao jie的安危,避免节外生枝,毁了钱宗望大半辈子心血。

赵凤声帮亲不帮理,他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钱宗望在他被逼的走投无路情况下,伸手拉了他一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是母亲在小凤声五岁时,不耐其烦唠叨的话语。

说完企业内部的传闻,两人话题越扯越远,渐渐向江湖靠拢,马陆眉飞色舞说道:“老赵,听说刘哥当初还跟着翟阎王屁股后面混过几天饭,后来咋出来自己单干了呢?是不是做了啥事让人家撵出来了?我问过我老大,可他死活也不肯透露,还骂了我一顿,**小姨子的!简直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既然你跟着刘哥吃饭,给兄弟说说呗。”

“翟红兴?”赵凤声挑眉道。没去问他想推倒谁的小姨子。

“可不是嘛。省城地界,除了他,还有哪个人二百五敢自称翟阎王,那不是活腻歪了?”马陆目光中透着一股鄙夷。

“应该是刘哥偷看了翟阎王小表妹的三舅妈的亲侄女洗澡吧,具体情况,刘哥也没跟我提过,下次见面以后,我帮你问问。”赵凤声胡诌八扯了一个借口。

他又没跟大老刘探讨过如此沉重的话题,鬼知道为啥俩人闹掰了。不过人不可貌相啊,大老刘竟然能跟翟红兴尿过一个壶里?俩人势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地位也天差地别,一位是急于漂白的道上大枭,一位是村里的流氓头子,俩人曾经一个碗里吃过饭?这倒是一桩怪事。

“老赵,看你小臂的伤势,当初那一刀挨的不轻啊,干过几票硬仗吧?以前咋没听过你的名hào呢?”马陆探知欲不是一般的强,简直跟桃园街每天围成一圈的大娘有的一拼。

“我的伤真的是无妄之灾,至于干仗,顶多在后面拿着刀摇旗呐喊,然后大吼几句弄死这个龟孙。砍人?还是算了,我这人胆子小,一想到血淋淋的场面就头皮发麻,哪敢真动刀子。”赵凤声品尝着糖醋小排骨,随意答道。

马陆嘴角抽了抽,明显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你真没砍过人?”

“没。你砍过?”赵凤声抬起头,反问道。

“其实我也没动过刀子,顶多往人家脑袋上拍过几砖。”马陆倒是挺实在,没有像其它痞子一样喜欢吹的天花乱坠。

“那也算是英雄好汉了,来,以茶代酒,咱哥俩走一个。”赵凤声举起橙汁笑道。

泰亨是全省著名企业,连大学生都很难挤进大门,虽然有的司机不能纳入正式员工行列,但企业的规矩严苛,不会聘用有过前科的人员,马陆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马陆豪爽喝干,一双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睛眺望窗外白云朵朵,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轻叹道:“说道英雄好汉,老赵,你知道我最崇拜谁吗?”

赵凤声夹了一筷子松鼠鱼,边嚼边答道:“不会是爱因斯坦吧?”

马陆丢给他一记绿豆小白眼,一字一顿道:“陈蛰熊!”

姓陈的?

赵凤声心想那家伙还没老子帅呢,崇拜他干啥,表面还是装作大吃一惊道:“你还认识道上的风云人物啊?”

“不认识。”

马陆扼腕叹息道:“当年我刚刚辍学,跟了老大没几天,一伙人喝多了酒跑到迪厅鬼哭狼嚎。我们老大马尿灌多了,闲的蛋疼,突然耍起了酒疯,跑到一个风**人那里摸了人家屁股。没想到这一巴掌,摸出了一位混的牛逼哄哄的社会大哥,风**人正好是他的相好,这他小姨子的不是捅了马蜂窝?不到几分钟,跑出了几十位měng nán,把我们几人围成一团,手里不是钢管就是砍刀。那阵仗,我估计你一辈子都没见过,吓得我当时光想尿裤子,跑都跑不动,连脚趾头都是软的。”

“正当我们想认命的时候,从大门处突然走进来一位身高九尺的男人,目朗浓眉,器宇轩昂,身穿黑色风衣,步步有龙虎之威。社会大哥猖獗叫阵,问到你小子是干啥的,那人二话不说,将嘴里的牙签吐出,抄起手里的三棱jun ci就冲进敌营,本以为这员大将要折损在敌军阵中,没成想竟然是虎入羊群,黑衣男人如入无人之境,杀的三进三出,敌人节节败退,满场几十员大将竟然没人是他一回合之敌!当着众人的面,那人闲庭信步来到主将身边,拿起手中兵器,慢悠悠捅了对方八刀,扬长而去!整个过程连一句屁话都没多说!后来我才听别人说起过,那黑衣男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大佬杀手陈蛰熊。妈的!这辈子能见过那种虎人,咱也算是不枉在江湖走一遭了。”

赵凤声听他一句白话一句古文衔接的天衣无缝,瞠目结舌道:“好文采!你不去说书,有点屈才了……”

马陆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目光空洞道:“大将之风啊。”

赵凤声想了想,摸着光洁的下巴,认真问道:“你确定是在说陈蛰熊?而不是小马哥?”

马陆突然面容一肃,义正言辞道:“老赵,你可以埋汰我,但不能诋毁我的心中偶像!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好好好,以后不说他了,对不住了。”赵凤声可不敢跟脑残粉争论。

上个班,没想到还遇到一位姓陈的粉丝。自己在武云市咋没有这种待遇,是不是跟打架时掏鸟戳眼的卑鄙作风有关?

仔细想想,陈蛰熊能成为江湖后辈们敬仰的对象,也不无道理。

楚巨蛮长相吓人,翟红兴不择手段,庄晓楼阴狠毒辣,大老刘那种地痞流氓段位不够,其他的道上大哥还没见过,无法做出评价。

只有姓陈的长相马马虎虎,战绩彪炳,靠着身手了得,挑翻各路大哥上位,算是江湖一缕奇异清风。

马陆崇拜他,也在情理之中。

赵凤声喝着橙汁正在胡思乱想,猛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

还没分辨出来人是谁,就感觉到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

无数双复杂眼神,全部盯在自己身上。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个人崇拜

赵凤声对气味向来敏感,记性也不错,嗅到dive香水淡淡香气,脑海中不自觉勾勒出钱家大xiao jie的俏丽身影。

抬头,果不其然,旁边站着一身黑色干练职业装的钱天瑜,简单的马尾辫,略施粉黛,本来是职场普普通通的装扮,可白皙到极致的皮肤,怎么瞧,都能当得起“玉肌花貌”四个字赞誉。

“有人吗?”端着盘子的钱天瑜轻轻浅浅问道。

“没……没人。”马陆张着大嘴喃喃道。

“谢谢。”钱天瑜坐在了他的对面。

遥不可及的女神跑来跟自己一起用餐,这他小姨子的不是在做梦吧?马陆突然绷直腰杆,努力让形体看起来更加帅气,可惜一双绿豆眼破坏了原始动机,搞笑的成分占了多数。

钱天瑜慢条斯理吃着工作餐,望了一眼身边吃的狼吞虎咽的家伙,轻声道:“上午去处理工厂一些杂事,没来得及跟你见面,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钱天瑜入职不到一个月,在泰亨一直以冰山美人的形象著称,对谁都是不温不火的清傲态度,跟女同事都泾渭分明,哪见过她主动跟男人攀谈?所以马陆嘴巴张开的幅度越来越夸张,差不多都塞进去两个鸡蛋。

“没事,你忙你的,我又没啥正事可干,正好让新同事带我熟悉一下工作环境。”赵凤声无所谓道。

或许是钱家长女的光环太过耀眼,总是给他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焉的生疏感,远不如小胖子一张笑盈盈的大脸具有亲和力。赵凤声这时有些想念小胖子,想捏一捏他那张柿饼子大脸。

“泰亨的工作节奏很快,超出国有企业和一般私企,许多新员工适应不了紧张的氛围,有的病倒,有的辞职,能坚持下来的员工并不是不多,试用期成为了主要拦路虎。你如果感到不适,那就跟我早点说明,给你一些假期,去放松一下心情。反正我自己也能开车,天天麻烦你,也有些过意不去。”钱天瑜笑容甜美说道。

钱天瑜又当姐姐又当妈,对于弟弟极度宠溺,甚至比钱宗望都要更加溺爱,赵凤声不仅救过她的命,还三番两次救过钱大宝的命,导致她对赵凤声无法用工作状态去对待,总是把他放在恩人的位置。虽然某人的第一印象差到离谱,可关键时刻从天而降惊艳亮相,让熟悉西方文化的钱天瑜有种见到现实版hero的感受,就像是危难关头,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出现在自己身边,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一个司机有什么适应不了的?我这人身体还算结实,高速上开十个八个小时也不会累,没事。”赵凤声当兵出身,说话之间也不影响吃饭速度,一口咬掉半个鸡腿,满嘴油腻。

“那就好,这是我的车钥匙,车牌照是6651,就停在公司停车场,下午我应该会在公司待着,需要用车时,我给你打电话。”钱天瑜掏出了一把镶嵌着蓝白色的钥匙,顺势还送去几张纸巾。

赵凤声哦了一声,收好宝马钥匙,拿起纸巾胡乱擦去嘴边油渍,“行,没啥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想用车了,随叫随到。”

之所以要跟钱天瑜拉开距离,是因为他感受到周围各色各异的目光,男的觊觎嫉恨,女的好奇八卦,这么多人看着,换谁都会不太舒服。赵凤声天性喜好安静,不愿沾染是非,明白跟钱家大xiao jie再深聊下去,会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不符合他藏拙的一贯作风。

一对新同事跑到十二楼享受饭后一支烟。

马陆见到四周无人,急不可耐询问道:“卧槽!钱经理明显对你跟别人不一样啊,态度那么友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老赵,给兄弟说说,你到底是啥来头?!”

“可能是看我长得比较帅吧。”赵凤声用嘴巴斜叼住烟卷,眯起眸子,察觉到吃得太饱,松了松裤腰带。

“长得帅?”马陆揉了揉绿豆眼。

山寨运动服,腰间还挂了一条商务腰带,这他小姨子的是啥打扮?难道是米兰时装周发布的春季新款?

马陆的阅历还远远没有达到老司机境界,被赵凤声一忽悠,有些怀疑自己审美品味,琢磨着明天是不是也来一套这样的行头。

“老赵,你还真是牛啊,上班第一天就出尽风头,估计部门里那些měi nu们要对你下手了,以后可不能忘了帮兄弟介绍几位啊。”马陆弯腰笑道,跟第一次见面时的倨傲态度天差地别。

“对我下手?为啥?”赵凤声听得莫名其妙。

“老赵,你想想看,钱经理是啥身份,大老板的亲闺女啊!连她都要主动跑来跟你一起用餐,这说明啥?说明你老赵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咱们公司那些女员工,鼻子灵着呢!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敢打赌,不出三天,就有美人来投怀送抱!”马陆说的吐沫横飞,脑筋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一脸惊愕问道:“老赵,你不会真的是富二代吧……”

“你见过穿着阿迪王的富二代?”赵凤声伸出快要裂开口子的运动鞋,语气尽是无奈。

“这倒也是……”马陆挠了挠头,依旧选择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你不是富二代和官二代,那为啥钱经理对待你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呢?”

赵凤声弹掉烟灰,单腿跨在喷水池的台阶上,“出来混,主要靠气质。”

屎huáng sè运动装,黑色鳄鱼牌皮带,臃肿的绿色阿迪王,带点小沧桑的五官轮廓,构造出一幅抽象派风格的奇葩画面。

但这不耽误懵懂无知的年轻人脸上写满崇拜,“老赵,不,赵老大!以后我就跟你混了,除了陈蛰熊,你就是排在我心中第二位的偶像!”

赵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凡事都要适当而至,不要搞什么gè rén chong bài。”

第四百六十七章 路盲和路痴

从马陆口中得到的信息分析,保安部经理另有他人,陈蛰熊在泰亨没有挂职,应该隐于暗处当做奇兵使用。否则按照马陆大嘴巴特点,早就狐假虎威把陈蛰熊拉出来充门面。

下午,其他司机陆续来到办公室露面。有的性格内敛,只是跟赵凤声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有的自来熟,抓住新同事的手腕不住寒暄,唯独有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对于赵凤声发放的软玉溪爱答不理,态度倨傲,比起马陆上午那会还要气人。其实不光是赵凤声,就连其他同事也一视同仁,那位拽成二五八万的家伙自己玩弄着手机,跟任何人没有交流。

马陆说那家伙叫做沈亮,不善交际,就这德行,心肠倒是不错,碰见谁有困难了喜欢搭把手,典型的外冷内热性格,叫赵凤声别太在意。

熬到下午六点,同事们接二连三走了个干干净净,但钱天瑜好像是忘了赵凤声的存在,日落西山也没动静。别看赵凤声体重才一百三十多斤,可多年练武和大量体力训练,养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胃王,六七个小时光靠香烟撑着,早就饿前胸贴后背,光想把裤腰上那条真皮腰带嚼吧嚼吧吃了。赵凤声本想询问一下钱家大xiao jie是不是把自己忘在脚后跟,先下班去商场里跟闺蜜们逛街了,但想想还是作罢,万一人家正在开会或者忙工作,那就喧宾夺主了。

等到七点半,终于等来了钱天瑜电话,说让赵凤声在办公室等一会,马上到。

几分钟之后,慌乱又匆忙的高跟鞋响声回荡在走廊,两眼冒金星的赵凤声脑子顿时一震,此时此刻,有些明白傻小子为何对他那么依赖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几顿不吃死翘翘,遇见掌控自己生死大权的饭东,能不讨好巴结么?

“实在对不起,召集了一个紧急会议,忙的昏天黑地,竟然把时间都给忘记了。”钱天瑜微微喘着粗气,语气中充满歉意。

“没关系,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吗?”赵凤声心口不一说道,肚子其实很介意。

“还要去参加一个饭局,你能陪我一起去吗?”钱天瑜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管饭不?”赵凤声拍了拍干瘪的肚子。

“管。”钱天瑜笑道。

两人结伴来到停车场,钱天瑜的新座驾是俩宝马7系,远不如g500拉风,价格上也差了许多,但赵凤声却内心充斥着小兴奋。小胖子光打白条了,美其名曰让表叔去他车库随便折腾,咋去?跑到钱宗望那里,说让我去你家开辆豪车出来?那不是二货蛋吗。

这辆宝马7系,满足了赵凤声豪车梦想,他对车比对女人还挑剔,一想到以后开着驾驶感超强的宝马上下班,泡个小美眉还不是手到擒来?美的鼻涕都冒泡,即便开不开工资都没关系。

启动车辆,打开大灯,赵凤声冲坐在副驾驶的钱天瑜问道:“咱们去哪?”

钱家大xiao jie答道:“天云会所。”

赵凤声在省城待的时间不久,活动区域也限定在学院路附近,哪知道私人会所的具ti wèi置,将车慢慢开出停车场,赵凤声说道:“我不认识路,你说往左拐或者往右拐就行了。”

“就在铁路大街和人民路交叉口往东五百米,好找。”钱天瑜摆弄着手机,认真说着具ti wèi置。

“我来省城没几天,对路不熟,简单形容就是个路盲,以后去哪,你得记得指路。”赵凤声耐心解释道。当司机还有不认识路的,他也算是蝎子尾巴独一份了。

“好巧。”钱天瑜尴尬一笑,“我回国时间也不长,哪怕以前的道路记得挺熟,但现在市里面变化太大,记也记不清了。而且……我对东西南北一直很迟钝,坦白来说是个……路痴。”

“路盲碰到了路痴,还真是挺巧。”赵凤声揉了揉鼻子,见到钱家大xiao jie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只好自己开着导航慢慢找路,做着司机应尽的职责。

孤男寡女同处车厢,相距只有几公分距离,钱天瑜还稍稍觉得别扭,为了打破诡异的气氛,她找到一个话题问道:“你身手那么好,练了多少年才练到这种程度?假如是普通人的话,你一个人能对付几个?”

“练了二十几年吧,不过我这人比较懒,悟性也差,算是资质鲁钝的那种菜鸟。对付多少普通人?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得看当时吃的饱不饱,假如战斗前给我来十斤牛排,估计能打十个吧。”赵凤声眨眨眼,暗中示意自己现在对西餐相当感冒。

“十斤打十个?你能吃那么多吗?”钱天瑜没有听出来某人的隐喻,只是对他的食量感到惊叹而已。

“开玩笑,我以前还是小伙子的时候,吃馒头都是按筐吃,虽说现在上了岁数,饭量大不如前,但吃个几斤牛排还是小菜一碟。”赵凤声想起鲜滑可口的牛肉,越说越饿,嘴角不住往外溢出口水。

“你身材偏瘦,怎么能有那么好的胃口,我不信。”钱天瑜摇头否定道。

赵凤声心说你既然不信,那就试试呗,这丫头一点眼力价都没有,比起她老爹差远了。

“你忙了一下午,不饿吗?”赵凤声又再一次提醒道,我可是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了,咋着也该有所表示吧?使唤一头驴还得喂几把草料呢,我可是活蹦乱跳容易饿肚子的大老爷们,你如果抠门,牛排咱就不提了,弄俩鸡蛋灌饼都行啊。

“还好。我在减肥,到了晚上不想吃饭,习惯了,稍微吃点水果就饱了。”钱天瑜仍旧不去按照他的套路往下接话。

“你有一百斤吗?还减肥?”赵凤声有苦说不出,遇到一位不解风情的上司,只好认命。

“你不清楚吗?每个女人都对自己的体型有点不满,再说我爸和大宝都属于易胖型身材,不控制很容易变成他们那样。”钱天瑜浅浅笑道。

赵凤声实在没力气回答。

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在寂静的空间里分外刺耳。

“你是不是饿了?”钱天瑜终于茅塞顿开。

赵凤声眼角含泪,拼命点头。

第四百六十八章 红脸和白脸

天云属于私人性质会所,不接待陌生人,钱天瑜回国不久,还没混到能靠刷脸走遍省城高档场所的境界,到达天云会所门口,被保安拦住,钱天瑜无奈打了一个电话,不出五分钟,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一对被保安拦截的男女走进大门。

“鲁科长,公司有点事情脱不开身,让您久等了,没想到还要麻烦您亲自麻烦来接我们,实在不好意思。”钱天瑜深感歉意道。不知是什么情绪导致她有些失常,语气里还夹杂了些许轻颤。

“没事没事,钱经理不用太见外。现在上面查的严,公共场所不太安全,在会所里吃顿便饭,也是为了安全考虑嘛。尹处长这次能答应出来,完全是看在你们泰亨钱总的面子,钱经理也姓钱,不知跟钱总有什么关系?”被称作鲁科长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试探,攻守兼备,很符合官场老手的一贯作风。

“没什么关系,只是碰巧而已,钱是大姓,全国姓钱的起码有几百万人,这种概率应该不算小吧。”钱天瑜笑着答道,完全没有马陆所说冰山美人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

欣赏着精美装修的赵凤声讶异扭头,不留痕迹望了钱家大xiao jie一眼。

起初,他还以为钱天瑜是跟朋友们聚餐,原来是代表公司来谈一些公事,听她的口风,好像不愿意透露自己是泰亨董事长的女儿,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也是,以前我们局里的两位局长就是同一个姓,弄得我们下面人经常搞得晕头转向,时不时就找错人,碰巧那两位同为副局长,只好以年龄来区分,年纪大点的挂个大字,年纪小点的挂个小字,哎,碰见这种事,实在是头大,苦的是我们下面人。”鲁科长笑容满面道。

“那还真是挺为难。”钱天瑜使劲揉搓着包**带,心跳不断加速。

初次跟体制内的官员打交道,她还有些小女孩的拘谨,话不敢乱说,怕言多必失,只能按照对方的话题往下回答。还好旁边站着一位能让她有点安全感的家伙,不至于茫然无措。走入电梯,狭小的空间给钱天瑜增添了一份紧张心态,没有丝毫犹豫,钱天瑜朝着比她高了半头的赵凤声悄悄挪了几步,两人的手臂几乎挨在了一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钱天瑜手背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烘烘的,她惊愕侧身,看到了痞里痞气的司机嘴角勾勒出一种叫做鼓励式的笑容,好像在说你不是在孤军奋战,有哥们给你撑腰呢。望着他有点欠揍的嘴脸,怀里小鹿乱撞的钱天瑜渐渐沉下紊乱的情绪,对某人笑了笑,恢复了平日古井无波的表情。

赵凤声对她的紧张多多少少能够体谅一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家闺秀,自打出生起就没受过什么磨难,一路上按照父母设计好的康庄大道步步为营,很难领略世俗中复杂性的一面。一位枝头上的金fèng huáng,猛然跑到凡间接触万家烟火,有点不适也属于正常反应。就像自己第一次拿刀跟人打架,不也是吓得大腿小腿一块哆嗦?谁天生就是老于世故的厚黑教父,不都是一点一点摸爬滚打磨砺出来的?

钱宗望让女儿跟三教九流接触,估计也是想让她快速成长,好早日扛起泰亨大梁。

父爱如山,这个拔苗助长的过程中,钱宗望或许比钱天瑜本人还要心惊胆颤。

但半年犹如弹指一挥间,钱宗望已经像只走投无路的困兽,不得不去让女儿自己去体会荆棘坎坷。

在赵凤声揣度钱宗望心态的时候,来到了一间豪华奢侈的包房内,跟房门正对面的是位体态臃肿的胖子,头发稀疏,满脸油腻,第一眼判断有个五六十岁,就算达不到退休年纪,那也相差无几。东边那位身穿花里胡哨的中式服装,相貌堂堂,不像是体制内官员,更像是一位舞文弄墨的雅人。西边不起眼的角落,有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正站起身递烟倒茶,司机和秘书的身份居多。

赵凤声随意扫了一圈,从座位判断,中间的胖子才是今天的主角。

“来来来,快请进,钱经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的尹处长。”鲁科长冲着居中的胖子抬起手掌以示敬意,笑道:“咱们尹处长跟你们钱总可是老熟人了,俩人交情莫逆,钱经理,今天你可别拘束哦,就当是一家人。”

钱天瑜的人生轨迹,基本是跟同龄人或者老师打交道,在国外建立的风tou gong司,也是由国外的合伙人一手操办公司杂事,她只负责金融和数据的把控。而且国外的环境跟国内的环境南辕北辙,一般都是坐在办公桌上排板定钉,很难接触到玄机重重的饭局,见到屋子里三位陌生的男人,钱天瑜又变成了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匆忙伸出白皙手掌,口齿不清说道:“尹……尹处长,您好,让……让您久等了。”

油光满面的尹处长稍微欠身,像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及收,低头道:“钱经理比钱总的架子还大啊,说好了做东,结果晚到了一个小时,难道在泰亨里面,钱经理的地位比钱总还高?”

“尹处长,我不……不是那个意思。”钱天瑜察觉到对方的怒意,又不明白该如何辩解,急的脑门憋出几滴香汗。

鲁科长插口道:“尹处长,钱经理本来想早一步动身,正好人家企业内部召开紧急会议,再加上咱万林市的交通情况,您也清楚,天天堵得窝心,钱经理快马加鞭急着跟咱见上一面,可实际情况实在是不允许,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在乎这点小事,待会让钱经理端酒赔罪。”

有人帮忙解围,钱天瑜感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可擅长以恶意揣度他人的赵凤声却觉得十分吊诡。

理应站在一头的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这分明是大戏登台的前兆。

第四百六十九章 酒场雏鸟

原本充斥着刁难和窘态的局面,被鲁科长轻松化解,随后又安排众人就坐,期间还讲了关于交通拥堵的几个段子,不荤不俗,恰到好处,令饭局充斥一片祥和氛围。

赵凤声不禁对他多看了几眼,长袖善舞的中年男人手腕相当不一般,深谙太极精髓的圆润,对谁都礼让谦和,恐怕日后的成就,不会止步于一个科长。

这场饭局由泰亨做东,尹处长是主客,鲁科长应该是泰亨请来扮演春风化雨的角色,东边那位穿着花里胡哨传统中式服装的雅人,经过介绍,才得知他是天云会所的老板,叫做何山洛,挺有趣的一个名字,他跟尹处长表面上走的相当亲密,一个喊尹哥,一个喊何弟,之所以把饭局安排到天云会所,估计跟两人之间的交情不无关系。

宾主落座,鲁科长笑意冉冉道:“钱经理,你是东家,理应你来安排,但今天何老板是东道主,有他在场,咱们可以放心吃大户,酒和菜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上?”

“那怎么可以,这顿饭还是由我来买单。”钱天瑜慌乱说道。

在座几人相视一笑,没有人出来答话。

鲁科长又用他标志性的男性醇厚嗓音说道:“钱经理,咱们既然坐在一起,那就是缘分,相互之间不要太见外,老是喊钱经理有些生分,这样,我们称呼你为小钱,你称呼我们为老兄,大家都随意一些。至于那位何老板,啧啧,他可是咱们省城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能上天,能入地,还能去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溜达一圈,你如果有这位哥哥,省城这一亩三分地,那可真是能够玩得风生水起了。”

钱天瑜听得晕头转向,不明白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但还是表现出肃然起敬的姿态,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鲁科长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开小饭馆的小老板,没什么大本事。”何山洛淡淡说道。

“哎!何老板,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听说你跟翟红兴这种大鳄都能攀得上交情,哪是什么小老板。”姓鲁的男人急忙纠正道。

“只是有幸见过几次面,谈不上交情,鲁科长谬赞了。”何山洛玩弄着手中造型精巧的鼻烟壶,并没有接话茬的打算。

钱天瑜本来白皙的肤色突然变成煞白,似乎对翟红兴三个字有着莫大恐惧。

赵凤声倒是听出来些许滋味。

鲁科长一个劲地拔高自己人的社会地位,好像有炫耀的成分在里面,把姓何的推出来彰显自己身份,好让钱天瑜对他高看一眼,有点卖弄fēng sāo的意思。但他哪知道钱天瑜是钱宗望的闺女,钱宗望又和翟红兴是冤家对头,本来想让初出茅庐的钱大měi nu震撼一把,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得到的效果适得其反。

姓何的或许真有些来头,从他对鲁科长不咸不淡的表情来看,明显不是一个级数的盟友,始终紧绷着脸的尹处长,也对何山洛和颜悦色,跟对待钱天瑜时完全是另一种态度,这个屋子里分量最重的人物,应该就是那位身份神秘的何大老板。

酒菜陆续上桌,两瓶茅台两瓶五粮液,光是酒钱,就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菜肴也是美轮美奂,天上飞的,山里蹦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饥肠辘辘的赵凤声没好意思直接下手,只是一个劲地吞咽口水,等待着正主们谈完公事再说。

“尹处长,您看我们泰亨的手续……”还没等菜上齐,钱天瑜就急不可耐问道。

“酒桌上不谈公事,先喝酒。”肥头大耳的尹处长截断了她的话题。

“来来来,大家端起杯子,先走一个。”善于烘托气氛的鲁科长大声喊道,举起了斟满白酒的高脚杯。

钱天瑜无奈,拿起酒杯,浅浅沾了一下嘴唇。

赵凤声心里面说了句傻丫头。

钱天瑜对酒桌文化明显是一窍不通,这种隐晦的话题,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交流,酒菜还没动,上来就冒冒失失问道关键性问题,谁傻乎乎的会对她掏心掏肺?就算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发小,到了酒桌上该端着也得端着,不拿到该得到的好处,该装大尾巴狼就得装下去。人家尹处长肯出来跟你吃饭,难道只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现在反腐这么严,谁会为了几千块钱丢掉乌纱帽。即便赵凤声不清楚泰亨什么把柄捏在尹处长的手里,但从对方表现出的冷漠来看,估计想要狮子大开口捞上一笔。

赵凤声跟lǎo jiāng湖打的交道还算不少,能从一言一行中咀嚼出滋味,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在酒桌上更不能明说,只能靠钱家大xiao jie慢慢自行领悟了。

鲁科长见到钱天瑜浅尝辄止,端起她面前的酒杯,略带责怪说道:“小钱,你本来就有错在先,喝酒还敷衍了事,这是看不起尹处长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不会喝酒。”钱天瑜急匆匆辩解道。

“你们泰亨里的měi nu,每一个都是女中豪杰,哪能不会喝酒呢?开玩笑呢吧。你如果不喜欢喝白酒,那来点红酒?”鲁科长笑道。

“什么酒我都不行。”钱天瑜连忙挥手推脱道,还是没有喝酒的打算。

“不会说话又不会喝酒,那钱总派你来干什么?天云会所里又不缺服务员,不知好歹!”正座上的尹处长不阴不阳说了一句。

钱天瑜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闻着刺鼻的白酒,咬了咬牙,使劲灌进去一大口,可初次接触白酒哪是这种喝法,刚咽下去一半,辛辣的味道呛得她接连咳嗽,吐出还未来得及咽下的酒水,肤如凝脂的俏脸瞬间变得通红。

鲁科长想要搀住佳人表示慰问,却被旁边始终默不作声的小角色抢先一步横在身前,“我带领导去趟洗手间,失陪。”

第四百七十章 潜规则

包房里面本来设有卫生间,但赵凤声怕钱天瑜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出丑,觉得影响形象,还是带她来到了外面公用卫生间。还没走进女厕,钱家大xiao jie就忍不住呕吐的yu wàng,抱着洗手池吐得昏天黑地,好在洗手池够大够深,钱家大xiao jie也没有大刚那种畜生一泻千里的能耐,赵凤声才没有被殃及池鱼。

等到几轮呕吐声过后,赵凤声拍着她的背部,问道:“好点了没?”

回应他的又是一条黄果树小瀑布。

哪怕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吐得时候也没什么风情可言,该邋遢的邋遢,该臭的臭,真要是有那种吐酒都能吐出千娇百媚的女人,十有**是妖精转世,赵凤声还没遇到过。

幸亏钱天瑜一下午只吃了些水果,气味没那么难闻,赵凤声从旁边黄铜打造的抽纸盒给她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不能喝就别逞强,白酒这玩意又毒又烧,可不是硬着头皮就能灌进肚子里,你第一次喝,要小口慢慢往下咽,否则第二天脑袋疼,胃里也会翻江倒海。”

钱天瑜扶住撒尿小男孩造型的水龙头,不住咳嗽,吐干净口腔里的残留物,喘着粗气道:“毫不夸张的说,我现在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白酒这么难喝,你们是怎么喝进去的?感觉跟辣椒水一样,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它?莫名其妙。”

赵凤声笑道:“这就和女人洗澡能洗一个多钟头一样,不好解释。”

钱天瑜擦拭掉口角污渍,“你好像很了解女人?”

赵凤声撇了撇嘴,权当没听到。掏出兜里的软玉溪,开始吞云吐雾。

女性对于容貌整洁度总是排在第一,尽管胃里还隐隐不适,钱天瑜已经对着镜子整理着凌乱的秀发,询问道:“假如你要放开酒量去喝的话,能喝光一瓶吗?”

“喝酒这种事需要看状态和对手,心情的起伏很影响到现场发挥,酒量嘛,根据场合而定,一般跟朋友胡吃海喝的情况下,两瓶吧。”赵凤声靠着墙壁轻松说道。

“两……瓶?”

钱家大xiao jie瞠目结舌,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瞅着一头到了月圆之夜能变身的怪物,匪夷所思道:“天呐,我喝一瓶水都很撑,很难想象你是怎么喝进去,那可是几十度的白酒,不会喝出人命吗?。”

“用嘴喝。”

赵凤声笑了笑,道:“两瓶算什么,我亲眼见过一位大叔喝进去过十几瓶白酒,据他自己所说,这只是一个人酒瘾发作时慰藉肚子里的酒虫而已,真要是撒开欢了喝,二十瓶起。你打听我酒量干什么?想要让我替你把那些官场老爷们喝倒?根据我的观察,这几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姓尹的图财,姓鲁的图色,但塞钱和美人计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先得把人家哄高兴了,大老爷们才能欲拒还迎勉为其难的接受,倘若不把人家伺候舒坦,撒多少银子也没用。况且……我的酒量跟喝了几十年的老酒鬼相比,未必能占得上风。”

“图财我能理解,可图色……图谁的色?不会是我吧?”

钱天瑜柳眉逐渐皱起,指着鼻尖疑惑道:“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难道这么快就会对我有想法?”

钱天瑜接受西方文化熏陶,又被钱宗望悉心培育了多年,对这种潜规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许多行业都有其肮脏的一面,钱天瑜既然要在泰亨扮演重要角色,当父亲的就不会将一支白莲花chā jin粪池里,该告诉的告诉,不该告诉的也得告诉,再加上年轻人思想前卫,也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的模样。

“姓鲁的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开始目露贼光,截止到咱们俩出来为止,总共往你胸膛瞄了八次,况且他不留余力地彰显朋友身份,为的就是引起你的注意力。男人嘛,总会有点共同之处,我懂他的意思,假如他对你没有想法,那我就把这水龙头当场吃了。”赵凤声望着撒尿小男孩,吐了一口烟雾,郑重其事说道。

钱天瑜慌忙裹紧衣领,皱眉不语。

“是战是留?给个话。你要想出这口气,我这当司机的,豁出小命去帮你把姓鲁的和姓尹的喝趴下,我这酒量撑死了对付俩人,那位何老板看着深藏不露,咱还是别去招惹,指不定就是哪座庙里的菩萨。想走,那我现在就送你回家,明天让你爸再派人来处理,别再跟他们墨迹,这场饭局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摆平。除非你亮出钱家大xiao jie的身份,说本姑娘是钱宗望的女儿,这事必须办,我估计,到了那会,就算是拿酒瓶一个一个砸在他们脑袋上,他们也会笑容灿烂问大xiao jie的手腕会不会疼。”赵凤声玩味笑道。

钱天瑜紧咬嘴唇,沉默了一分钟之后,斩钉截铁说道:“我要独自把这件任务完成!谁也不能依靠!”

“哦?”赵凤声诧异道:“你觉得你能达到他们要求?”

“任何事总要试一试,我爸能做到的事,我也必须做到,要不然会丢我们钱家的人。”钱天瑜眼神中有种别样的东西在闪烁,或者叫信心,又或者叫执拗,跟灯光映衬下显得异常坚定。

她毕竟是钱宗望的亲生骨肉,血液里流淌着积极拼搏的进取精神,从她的履历就可见一斑,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每次成绩几乎都是前三甲,甚至获得过国外名校的奖学金,她跟钱大宝那种自费式留学完全不一样,完全是靠着真才实学一步一个脚印拼搏而来。在钱天瑜的字典里,绝不会出现做不到三个字,她相信万事只要经过努力,就一定能达到预期愿望,既然自己是世故学的小学生,那么就从蹒跚学步开始,打着滚,摔破膝盖,也要咬着牙坚持下去。

这就是钱家的家风,坚韧到恐怖地步。

赵凤声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好意思劝她未战先怯,熄灭烟头,皱眉道:“你喝了半两就吐的山崩海啸,难道还要进去跟他们拼酒?”

钱天瑜整理好仪容仪表,微笑道:“我爸教我做任何事都要留一手,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就跟你说句实话。我在国外,睡觉前都要喝几杯红酒,美容,久而久之,喝个半瓶一瓶还是不在话下。”

赵凤声望着重新焕发斗志的窈窕背影,轻叹道:“钱家的人,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第四百七十一章 唱大戏

回到房间,斗志昂扬的钱天瑜换了一张娇艳笑脸,叫服务员上来一瓶红酒,倒入九分,先是跟尹处长碰了半杯,又跟鲁科长喝了半杯,随后倒满,冲着房间里最淡然的何山洛敬酒,喝掉三分之二,最后连闷葫芦的司机都照顾有加,碰了一下,说了句辛苦了,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开口闭口就是哥长哥短,喊得几位大老爷们心花怒放,哪怕被鲁科长用色眯眯的眼光沾点小便宜,钱家大xiao jie都视若无睹,反而送上明媚秋波,四十多岁的男人立刻心中暗喜,将座椅向佳人身边靠了靠,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大献殷勤,毫不掩饰自己的虎狼之心。

赵凤声望着面若桃花的年轻女孩跟几人左右逢源,心底五味杂陈。

虽然她还没达到张小曼和柳玉芳那种交际花水准,但做到眼前一步已经殊为难得,十分钟前,还是束手束脚的酒场雏鸟,稍微点拨提示,转眼间成为职场老手,将氛围烘托成热火朝天的局面,这不仅仅需要悟性和情商,最主要是能不能豁得出去。

越挫越勇这种性格出现在女人身上,确实很少见,何况是钱天瑜这种顶级白富美,完全可以靠在老爹身上当一辈子的寄生虫。不喜欢国内风景,去欧洲和美洲买几套别墅,嫌热了,跑到北极看看北极熊和北极狐,冷了,去印度洋群岛吹吹海风,偶尔兴致大发,买张机票去巴黎纽约买双拖鞋,怎么高兴怎么来。

但钱家大xiao jie还是和普通人一样,褪去所有光环,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认认真真地去学着适应社会。

一个顶级富二代都这么拼命,是想让钱家摘掉土豪的帽子,一举贴上世家的标签?

还给不给咱小老百姓一条活路?

赵凤声感触颇深。

钱天瑜倒满第三杯,笑靥如花说道:“今天我代表泰亨敬大家一杯,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看在我一个柔弱小女子的份上,就请哥哥们担待一二。今天的事是我疏忽,千万别把气撒在泰亨那边,否则我这个月奖金和工资全都得被扣除,吃顿方便面还要借钱,拜托诸位了。”

鲁科长佯装生气道:“小钱为了公司堪称抛头颅洒热血,怎么能遭受这么重的处罚,尹处长,您可得在钱总面前,为小钱美言几句了,水灵灵的一个大美人,不能蒙受不白之冤啊。”

本来面部僵硬的尹处长因为钱天瑜的谄媚,渐渐浮现笑意,他这人因为身体原因,对于女色不太感冒,但唯独喜欢钞票和阿谀奉承。或许是预见权力即将从指缝中溜走,即将退休的尹处长越来越珍惜每一次站在舞台中间的机会,见到桌上众人都以他马首是瞻,心情大好,豪情万丈答道:“没问题!下回见到宗望,我一定多为小钱说几句好话,能不能升职加薪不好说,但总不至于扣罚薪水。来,大家伙走一个。”

其实他和钱宗望只是泛泛之交,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见了之后也只是寒暄几句,要不然钱大财主也不会派一位经理级属下来跟他打交道。倘若俩人真的兄弟情深,又怎么连钱宗望的宝贝女儿也不认得。

众人欢声笑语一饮而尽,赵凤声也像模像样举了举酒杯,但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美食上面,筷子翻飞,珍馐佳肴不断塞进他的嘴里,跟饿死鬼投胎差不了多少。赵凤声才不管这帮人唱的什么戏,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填饱肚子才最重要。

理想总跟现实有一点点差距,等到第三杯酒下肚,一瓶红酒已然见底,钱天瑜的身体开始引起不良反应。由于她空腹喝酒,加上刚才还呕吐了一会,酒精迅速被身体吸收,眩晕感阵阵来袭。

她平常的红酒酒量可能达到一瓶的程度,但那是慢条斯理的品味生活,吃点零食,搭配红酒,一瓶酒喝个两三小时也不稀奇。这种酒桌上的正面厮杀,简单粗暴,根本不是凭借勇气就能平定天下,没有几年的功底打磨,分分钟就得折戟沉沙。

钱天瑜单手扶住额头,坐在那里摇摇欲坠。

鲁科长见状大喜!

他从见到钱天瑜第一眼起,就被肌肤胜雪的美人迷得神魂颠倒,竭力表现出君子之风,就是想要醉卧美人膝。虽然第一次见面搞到手不太现实,但鲁科长这种花丛老手能耐得住性子,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反正在钱天瑜去洗手间呕吐的时候,他已经和尹处长打好招呼,这场饭局只喝酒,不谈公事,等到钱经理一筹莫展,他再跳出来扮演救世主。到了那会,这位大美人感激涕零下,一切好事也就水到渠成。

见到钱天瑜不胜酒力,鲁科长不由自主泛起微笑,乘人之危把醉美人带到酒店他还不敢,但占点小便宜又无伤大雅。

可惜,又是那个司机坏了他的好事,将钱天瑜娇躯一把夺了过去。

“年轻人,你想干什么?!”鲁科长冷声道。

这家伙几次三番跟自己作对,鲁科长气的雷霆大怒,可积攒了几十年的城府,还没让他达到撕破脸皮的阶段。

“领导,我们经理醉了,我带她先走一步,有什么事,你们改天谈。”赵凤声笑眯眯说道。

赵凤声在江湖浪迹惯了,向来看鲁科长这种伪君子不顺眼,瞅见他又想对钱天瑜动手动脚,赵凤声连揍人的心都有。但为了泰亨长远发展考虑,赵凤声还是强压住火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说走就走?你算是哪根葱?!”鲁科长憋了一肚子怒火和yu huo,首先忍不下去,拍桌子吼道。

“哦,对了,忘记买单了。几位领导请放心,我到吧台会把账结清楚,几位吃好喝好,不用送了。”赵凤声搀扶着神志不清的钱天瑜,朝着门口走去。

一把茶壶在他身边炸裂。

四射的碎片正好擦伤了赵凤声手臂。

流出了几滴鲜血。

鲁科长指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咬牙道:“再走一步试试,你他妈没听到老子说话?!”

第四百七十二章 敬酒

赵凤声转身,甩了甩手臂,几滴鲜血顺势砸落在华美地毯上,似乎是挺在意穿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新衣服。掏出从洗手间顺来的纸巾擦掉血渍,将脏纸揉成一团,不偏不倚丢进垃圾桶,摆出一张令幼儿园小朋友都觉得和蔼可亲的笑脸,“领导,您是贵客,有身份,有地位,何必拿我一个小员工撒气。想喝酒还是想聊天,说一声就行,用这么大力气,别把您胳膊崴着了。”

确切来说,赵凤声是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任何人骑在他脑袋上拉过屎,都会拿小本本记着。但这帮人毕竟身份特殊,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捅了篓子,还得叫钱宗望去背黑锅,求人办事就得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上去就跟人家发起争执,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了?

“坐这,不许走。”鲁科长阴沉着脸说道,双眼通红,脖子涨成猪肝色,也不知是愤懑还是酒精导致,反正看起来就像是一头fā qing的公牛,全无刚才的翩翩君子之风。

赵凤声倒挺听话,将钱天瑜放在他自己的座位上,互换了一下位置,自己坐在了鲁科长旁边,带着笑意说道:“既然领导不让走,那就不走,是喝酒还是聊天,我陪您。”

鲁科长拿起了软中华,抽出一根,赵凤声恭敬帮他点燃,鲁科长不露声色吐出一股浓烟,撇了他一眼,“泰亨不亏是咱们省里知名企业,连一个小司机都敢来大言不惭,陪酒?你酒量很好吗?”

赵凤声毫不客气抽出一根软中华,惬意点燃,笑了笑,道:“我这酒量马马虎虎,哪能跟领导们相提并论,没量,就是喜欢喝,假如领导不嫌弃我长相碍眼,那我斗胆陪您喝一会儿。”

鲁科长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倒酒。”

赵凤声点头哈腰拿起茅台帮对方倒满,自己则端起钱天瑜的红酒杯,杯沿还沾有红色唇印,说不出的you huo,弄得他恍惚了一下,有点心猿意马,等到容量三两多的两个高脚杯全部斟满,赵凤声搓着大手笑道:“领导,您说怎么喝。”

“懂不懂有句话叫做先干为敬。”鲁科长冷笑道。

“领导说有,那肯定有。”赵凤声笑吟吟答道。拇指和食指发力,姿态优雅端起高脚杯,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光,放下酒杯时还舔舐了嘴角酒渍,像是意犹未尽的感觉,连连赞叹着好酒。

鲁科长见到他喝白酒跟喝白水一样从容,知道碰见了能喝的家伙,心中暗自吃惊,表面还是不显山不露水说道:“你称呼在座的都是领导,那就应该一人门前喝一杯。”

一句话触碰到了某人的怒火。

“一人一杯?领导,您这叫派酒,不叫陪酒。”赵凤声见过许多不要脸的家伙,但大部分都是跟他处在一个年龄段的年轻人,鲁科长起码得四十出头,这种年纪还会跟一个微不足道的司机过不去?真他妈的大开眼界了。

“我只问你喝还是不喝。”鲁科长大马金刀坐在那里,不住泛起冷笑。

“好!恭敬不如从命。”

赵凤声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见到茅台全部喝个精光,只好打开了两瓶五粮液。包房内烟雾缭绕,所有人都将视线洒在他的身上,出奇的安静,只传来咚咚咚倒酒的声音。

“尹处长,我先干为敬。”

一杯下肚。

尹处长油光满面的大脸显现出惊讶表情。

“何老板,多谢您的款待。”

又是一杯,喝的干干净净。

何山洛似笑非笑望着他,等他喝完后,点了点头表示钦佩。

“这位领导,吃好喝好。”

就连司机也没有落下。

将近一斤半的白酒倒进胃里,赵凤声脸色微醺,打了一个酒嗝,但举止神态仍旧是张弛有度。

何山洛轻轻拍击手掌,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兄弟好酒量。”

“多谢何老板夸奖,您是前浪,小弟我顶多是个浪花,哪能跟您相提并论。”这桌人里面,也就身材魁梧长相周正的何山洛给赵凤声些许好感,真情实意笑了笑,表示回应。

赵凤声侧过身,冲着神情像是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鲁科长笑道:“领导,该喝的酒我都喝完了,不知道有没有陪好您。”

鲁科长猛吸了一口烟,沉声道:“不要仗着自己酒量大就目中无人,再猖狂下去,你连会所的大门都走不出去!”

赵凤声怒极反笑道:“领导,你得告诉我什么叫做猖狂,我又流血又赔笑,还跟傻子一样被你灌了一肚子酒,这叫猖狂?假如这叫猖狂,您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猖狂。”

“你他妈放尊重点!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始终默不作声的司机一拍桌子站起身,顺势还拎了一个酒瓶放在手里。

想动手?

“老弟怎么称呼?恕我眼拙,认识的人又不多,让我知道知道你到底是谁。”赵凤声吐出胸中酒气,眯起眸子笑道。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司机察觉到鲁科长鼓励式眼神,横生一股勇气,大步流星开始发起冲锋。

可还没走到出言不逊的家伙身前,就被阿迪王鞋面踹中膝盖,两腿一软,身体前倾,随后啪的一声,高脚杯碎裂,锋利的玻璃碎片抵住了他的咽喉。

“住手!”

“兄弟手下留情!”

众人看到这愣头青要闹出人命,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开口制止他的bào xing。

这几人见多识广,清楚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经,还能触发心中那股戾气,有了酒精作祟,哪年不闹出点血腥暴力的酒场刑事案件。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亲自目睹一起凶杀案,肯定有牵扯不完的麻烦,断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赵凤声晃晃悠悠,斜着朦胧的双眼,露出一个诡异笑容,“领导,我敬了一大圈酒,咋没人回酒呢?”

第四百七十三章 脱不脱摸不摸

尹处长和鲁科长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意欲何为。

何山洛神色如常,抽空还喝了一杯茶滋润喉咙,翘起二郎腿,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司机则吓得魂飞魄散,脑门止不住冒出汗水,被一个耍酒疯的酒鬼拿着锋利刀片抵住喉咙,和被一个杀人狂魔拿阻击枪抵住脑门,有什么区别?就算这人没有杀了自己的心思,打个喷嚏或者放个屁啥的,难免会殃及池鱼,。以包房里觉得最难熬的就是他,当个看客就好,干嘛非要做出头鸟,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悔的肠子都青了啊。

没想到玻璃碎片只是在咽喉处停顿了几秒钟,随后就丢到了地毯上,赵凤声呵呵笑道:“气氛太凝重了,我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领导们不要太介意。”

尹处长冷冰冰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领导,这话得反过来说,我得问你们在打什么算盘。”

赵凤声指着昏昏欲睡的钱天瑜说道:“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在家的时候,那是家人手中的宝贝疙瘩,父母惯着,爷爷奶奶宠着,绝对称得上是金枝玉叶。可为了公司的任务,上了一天的班还不算完,抽出私人时间,还得跑过来巴结讨好你们这些大老爷,又是豁出去喝酒,又是咬着牙强颜欢笑,容易吗。她这岁数,喊你们叔叔大爷也不过分吧?你们家里就没有闺女侄女啥的女性亲属?把角度互换一下,倘若自己家人也是这么个活法,你们就不心疼?”

“人心都是肉长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不清楚你们是什么官,手中的权力有多大,但我知道有句话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公司求你办的事,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盖个章或者披个手续,只要合乎条件,恳求领导们高抬贵手放过一马,假如有某些环节不符合规定,那就明说,该修改的修改,该检讨的检讨,一切按照规章制度去严格执行,绝不让领导们为难。”

赵凤声站起身,将神志不清的钱天瑜来了一个公主抱,“这些话,我也不是想占领道德制高点,都是凡人,谁还没个自私心呢,但自己吃饱喝足的时候,也得为别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看人家是不是还在为一口馒头打得头破血流。我们小老百姓没啥太高的奢望,只求撅着屁股当孙子的时候,领导们拿正眼瞧我们一眼就行,这点要求,高吗?”

鲁科长眉毛几乎挤在一处,语气生硬问道:“你究竟是谁?!”

赵凤声闲庭信步走在质地柔软的地毯,无所谓道:“泰亨刚上班第一天的小司机,赵凤声,领导们看我不顺眼,尽管可以去投诉。”

“等一等。”

会所老板何山洛骤然起身,一米八多的结实身板充满威严。

“有事?”赵凤声驻足回头,对于这位来历神秘的大老板,他还是秉持谨慎态度,脸色不像刚才那样友善。

何山洛柔声说道:“喝酒了,开车不安全,会所里有房间,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或许是何山洛人畜无害的脸庞充满善意,赵凤声鬼使神差点头答应,在一位身材修长的女服务带领下,来到了一间灯光昏暗的客房。

与其说是客房,倒不如说是高级套房,房间大的出奇,设施应有尽有,尤其是一张大圆床充斥着暧昧味道,比起五星级宾馆还要整洁豪华。

刚进入房间,臂弯中的钱天瑜开始频繁挣扎,伴有干呕迹象,经验丰富的赵凤声急忙抱着她冲进洗手间,才把她脑袋冲向马桶,吐得稀里哗啦,比起第一次呕吐还要汹涌,很有不尽长江滚滚来的磅礴气势。赵凤声寻思着以后找媳妇还是找个不喝酒或者酒量好的靠谱,天天看着她山呼海啸,影响夫妻间小情趣啊,正想抱到床上大战三百回合,突然吐一身酒渍,啥想法都得给整没了。

十分钟之后,钱家大xiao jie才逐渐消停,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一百来斤的大活人,哪怕赵凤声力量超出普通人一大截,长时间保持怪异姿势,两条手臂也开始发酸发涨。

服侍完大xiao jie,赵凤声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圆床中央,拿毛巾擦拭掉嘴边污渍,可又有一道难题摆在了赵凤声面前,帮不帮她tuo yi服?

不脱?衣服上全是呕吐留下的污渍,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弄得邋里邋遢,任谁看到了也不会舒服。脱?明天早晨钱天瑜清醒后,翻脸不认人咋整?一记夹杂着屈辱的大嘴巴子抽过来,躲还是不躲?

赵凤声摩挲着下巴,陷入两难境地。

坐在地毯上抽了两根烟,又数了数天上有几颗星星,赵凤声终于拿定了主意,反正老子没有想贪图你美色的想法,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是敢报警说我耍流氓,那老子就跑回武云市当缩头乌龟,爱咋地咋地!

做完自己的思想工作,赵凤声大义凛然地来到睡美人身边,先从几厘米高跟鞋下手,随手一拽,在昏黄的光线映衬下,细润的肌肤映衬出惊人的白皙。

赵凤声有点恋脚癖,对于脚型完美的女性完全没有抵抗力,而且随着阅历加深,他对脚的要求越来越高,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其实不光是他,古代那些风流才子也对女性的美足施之笔墨,“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南朝天子欠风流,却重金莲轻绿齿”,全是对于女性**部位称赞的诗词。

钱天瑜的脚很完美,纤腴适中,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不用任何动作,脚底自然而然弓出一弯圆弧,加上吹弹可破的肌肤,简直是造物者的恩宠。形似玉珠的脚趾时不时还抽动几下,俏皮可爱,引得某人浮想联翩。

赵凤声望着万中无一的美足,心脏加速跳动,就像是往野狗面前放了一盆香气四溢的骨头,欲罢而不能。

赵凤声突然滋生出一股xié è想法。

咱也算是你大xiao jie的救命恩人了,要不然你也投桃报李,让哥哥摸一下?

第四百七十四章 老乡

带有不轨意图的xié è手掌缓缓亮出爪牙,冲着晶莹如玉的美足慢慢靠拢,可即将跟肌肤接触时,忽然又缩回去,反复数次,显示出赵凤声内心无比纠结。

操!

前怕狼,后怕虎,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煮熟的鸭子端到眼前了,竟然连揩油都不敢,愧对痞子这个伟大的职业啊。

自己救过她和小胖子,再怎么说也是恩同再造的救世主,古代měi nu被英雄救出后,不都得讲究感恩戴德然后以身相许?咱要求没那么高,把玩一次玉足而已,又不会对她造成任何损失,权当是救命的好处费了,不过分吧?

赵凤声找好借口,再一次伸出魔爪,原本任人宰割的钱天瑜突然发出几声梦呓,吓得赵凤声慌乱之中坐个屁股蹲。

看来自己果真没有做sè láng的天分。

赵凤声怨声载道坐起身,怀揣君子之心帮助钱天瑜把裤子脱掉,一具香滑bái nèn的双腿呈现在眼帘,只不过赵凤声收起了做贼的心思,速度奇快,隐约瞧见了黑色nèi ku,神秘而you huo,赵凤声急忙帮她盖住被子。到达脱掉上衣的阶段时,没想到这小姑娘本钱出奇的傲人,即便躺在那里,黑色xiong zhào也遮挡不住汹涌的波涛,随着tuo yi服的节奏荡起几圈涟漪。

底子再好的女人,不经过精心保养,也会被岁月无情侵蚀,钱天瑜绝不会因为购买高级护肤品的经费发愁,再加上常年在碧海蓝天的国外滋养,皮肤水嫩的一塌糊涂,触觉效果比视觉效果还要引人浮想联翩。赵凤声只不过手背稍微剐蹭,就像是碰上了一块水豆腐,凉,嫩,滑,还夹杂着二十多岁女人独有的丰润弹性。

赵凤声将她往被子里一塞,大口喘着粗气,这他奶奶的,感觉比练了俩小时蹲墙功还要疲惫。

屋里是不能呆了,自己肯,二弟也不肯,这家伙几个月不知肉味,隐隐有zào fǎn的前兆。有这么个尤物在那充当诱饵,二弟很有可能揭竿起义,完全不听自己指挥,冲过去把人家杀个人仰马翻。被子里的钱天瑜就像是引人犯罪的诱饵,一闭上眼,那具充满you huo的娇躯不断子脑海里蹦来蹦去。

遛鸟去吧。

赵凤声佝偻着身板,撇着八字步离开房间。

天云会所是私人性质场所,一路上只有几个服务员见面说了几句客套话,并未见到其他客人,赵凤声溜溜达达,顺着玻璃窗不断张望,发现有间类似于酒吧的场所,里面有位身材魁梧的大汉背对着他,从服饰判断,正是会所的老板何山洛。

“何老板,能不能赏杯酒喝?”赵凤声大大咧咧走上前,找了张挨着何山洛的椅子坐了上去。

何山洛讶异扭头,见到了吊儿郎当的家伙,笑了笑,道:“佳人在怀,竟然还有心情跑出来讨酒喝?哦,对了,我的会所里没往明面摆那些计生用品,嫌磕碜,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叫服务员给你送过去。”

随后,何山洛给了他一个男人之间都心知肚明的眼神。

“哎,能看不能吃啊。”

赵凤声悻悻然道:“老板,这么高档的会所,有没有特殊服务,譬如bing huo九重天和泰式按摩啥的,咱要求也不高,上到40,下到18,在中间段的女性就行,最好是学校里青葱水嫩的小美眉,生过孩子的失足妇女也能凑合,只要别带着病毒那就ok。”

何山洛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口颜色妖艳的鸡尾酒,微笑道:“我这里是高档场所,只有模特和外国大妞,假如不介意对方是混血儿,我倒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介意个屁啊!”一提到五官深邃的祸水尤物,赵凤声两眼直冒金光。

“先喝酒。”

何山洛笑容玩味道:“把我陪高兴了,任何愿望都能满足你。想喝什么?威士忌还是伏特加?灌进去一斤半白酒也没什么大事,你的酒量应该相当不错,刚才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叫你出来一醉方休,但想到美人相伴,没好意思扰人春梦。既然咱们俩都是孤枕难眠,倒不如敞开了大醉一场。”

“找我喝酒?何老板,咱们两个好像不太熟吧?”赵凤声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开始绷紧了心里那根弦。

“我也是武云市人。”见到赵凤声没答话,何山洛自作主张帮他倒了一杯威士忌ballantine‘s。

“老乡啊!”

赵凤声稍微放松了神经,他对洋酒不怎么挑剔,任何酒都能下肚,端着琥珀色的液体跟对方碰了一杯,“老哥,我说你咋那么大方,请我睡觉还请我喝酒,原来是他乡遇故知啊,来,兄弟陪你走一个。”

何山洛的酒量也非等闲之辈,从他轻松喝完一大杯鸡尾酒就能略知一二。吩咐服务生将酒倒满,何山洛拿起造型美轮美奂的鼻烟壶,用勺子挖出一小撮,放到虎口附近,随后凑到鼻子前面用力一吸,长出了一口气,表情陶醉。

“何老板,你这是在玩啥新毒品?”赵凤声皱眉道,特意跟他拉开了一定距离。

“鼻烟而已,不要大惊小怪。这是舶来品,满清时期八旗贵胄钟爱的玩意,虽然吸的时候给人感觉挺恐怖,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但危害要比香烟小得多。为了戒烟,才慢慢迷恋上这东西,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这是我从国外托人带来的好货,要不要试试?”何山洛把鼻烟壶推到他的面前。

“算了……这东西瞧着太吓人,我还是继续危害我的身体吧。”赵凤声掏出软玉溪,不慌不忙点燃一根。

“鼻烟都不敢碰,怪不得有人说你比狐狸还狡猾,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果不其然呐。”何山洛自言自语说道。

“你认识我?”赵凤声语气中蕴含了几分惊愕。

“武云市江湖现如今的大佬,谁没听过你赵疯子的大名。”何山洛轻松笑道。

“你刚才说,有人形容我是狐狸?”赵凤声抓住对方话中的纰漏,死咬住不放。

“嗯。”何山洛也没有故意隐瞒,大大方方点头道。

“谁?”赵凤声继续问道。

“一个能称得上咱们两个人共同的朋友。”

何山洛十指交叉在一起,一脸肃穆道:“鬼狼爷,肖贵。”

第四百七十五章 睹物思人

鬼狼爷。

赵凤声这辈子没欠过什么人情,唯独感觉欠老肖的挺多。虽然当初是自己先救了他半条命,但老肖前前后后还了好几次。先是帮助自己在崔立恒那露脸,然后又顶住了康贤大老板、贾副局长、唐耀辉三方压力,给自己强行撑起了一把保护伞,在道上放出狠话,说谁敢动赵凤声,那就是找我鬼狼爷拼命。赵凤声能一波三折熬过那段众矢之的的苦难日子,肖贵功不可没。

最后,肖贵惨死于吕刀魁的毒手,跟自己又脱不了干系。

肖贵和吕帆原本是关系和睦的大哥兄弟,俩人之所以反目成仇,其中的导火索,正是因为自己去替花脸报仇,当着肖贵的面砍了吕帆三刀,老肖当做视而不见。假如没有这三刀作为引线,吕刀魁恐怕就不会心灰意冷,也不会选择背叛,做掉跟了多年的老大。

而雷斯年铲除肖贵的用意,是为了让唐耀辉动手时没有后顾之忧,扫清一切屏障,对付自己才能手到擒来。其实雷斯年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计划的很周密,所有情况全部在掌控之中,假如没有女神姑姑的从天而降,自己早就葬身在荒郊野地。

所以肖贵的死,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导致。

一想到满身纵横气焰的魁伟男人,笑意冉冉喊着自己小老乡,赵凤声双眼通红,一把夺过威士忌,任由气味辛辣的液体倒入口腔,流入胃部,灼烧着神经。喝到一多半,赵凤声实在忍受不住酒精ci ji,喷出一大口,把酒瓶丢到一旁。

赵凤声埋着头,嘴角不住流淌着酒水,喃喃道:“老肖是个好人。”

何山洛把鼻烟壶放到一边,拿过他的软玉溪,扔进嘴里一根,打着火,缓缓道:“肖贵曾经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你,在他出事的前几天,还邀请我去他新建的庄园参观,本来以为能金盆洗手,好好享受人生,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一劫。哎,命这东西,生死由天定,盛衰皆无凭,到头来,谁也算计不过老天爷。”

“我只知道老肖的仇家很多,但朋友却没几个,你跟老肖什么时候认识的?”虽然赵凤声今夜喝了不少酒,大脑现在呈麻痹状态,可该谨慎还是谨慎,不会因为对方的三言两语就放松警惕。

“认识了五六年了吧,也是属于不打不相识,在武云市混江湖那会,道上的兄弟都喜欢喊我叫做和尚。”何山洛眼神恍惚,轻声说道,似乎回忆起了刀光剑影的难忘岁月。

“您……是和尚?!”赵凤声大吃一惊。

这个名hào,在武云市前些年,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属于跟唐宏图一代的风云人物。据说他作风彪悍,单挑能力出众,靠着武勇和义气,在江湖混得风生水起,几乎跟当年的二哥平分秋色。后来唐宏图洗白,和尚蹲了大狱,这俩人就逐渐淡出江湖视线,成为了后辈津津乐道的传说。

没想到,昔日以骁勇著称的大哥竟然跑到了省城,还当起了会所大老板,这让赵凤声有些猝不及防。

“如假包换。”何山洛为了证实自己身份,撩起手臂,上面显示着一个密密麻麻的“何”字,伤痕处已经有些淡化,但凡是有点经验的人,一定能分析出是用烟头所烫伤。

早些年,文身还没普及,就算有人开张营业,吃了上顿没下顿儿的痞子们囊中羞涩,也掏不出文身钱。但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喝多以后,为了彰显自己的武勇,就开始拿烟头作践身体,这比文身可要炫酷多了。有的喜欢烫花,有的喜欢烫字,还有的脑残一些,喝大了以后,直接烫出一块表,见谁都说自己戴了块劳力士,弄得大家啼笑皆非。

赵凤声见到他的烟头伤口,很符合武云市痞子作风,顿时信了一半,继而举起酒瓶,恭敬说道:“没想到还遇到了前辈,失敬啊!我替老肖敬你一杯。”

何山洛笑了笑,一饮而尽。

“前辈,老肖如果在就好了,他最喜欢喝洋酒骑洋马,我们哥俩,经常一喝就是一整夜。如今有酒没人,心里真不是滋味。”赵凤声长吁短叹道。

“果然是只小狐狸。”

何山洛如有所思望了他一眼,勾起嘴角道:“肖老弟从不碰洋酒,只喜欢喝白酒,你故意说错,是在试探我吗?”

“不是吧?”赵凤声挠了挠头,装傻充愣道:“我记得老肖挺喜欢洋玩意,难道是今天喝得太多,记错了?”

“行了,我睡过的妞比你见过的妞都多,别跟我玩那一套了。”何山洛从兜里掏出一件亮晶晶的东西,丢到吧台上,“仔细看看,认不认识这东西。”

赵凤声拿起晶莹剔透的物件,发现是黑红色的手串,借着灯光一看,通明透亮,血丝均匀,散发出妖娆的色泽。赵凤声的记忆力很好,即便是喝到头晕眼花,还是能回忆起这串珠子的来历。当初老肖告诫自己强敌环绕时,就曾经拿出过这串血珀,据说是康贤大老板li kāng贤用来支付自己的买命钱,让自己千万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是怎么把这东西弄到手的?”睹物思人,赵凤声手掌略微有些颤抖。

“当初肖贵想要置办庄园时,手里现金不够,又不喜欢li kāng贤戴过的东西,叫我帮他想办法出手。结果买家还没找到,肖贵遇难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我这人喜欢念旧,肖贵也没留下什么遗物,就把这串血珀一直带在身边,当成是纪念品吧。”何山洛感慨道。

“何老兄,我替老肖谢谢你。”赵凤声恭恭敬敬把血珀放回到原位。

“你们两个兄弟情深,要不然,就把血珀交给你保管吧。”何山洛又把血珀推了回去。

“不用。”

赵凤声拒绝了价值千金的昂贵手串,摇头道:“我习惯把老肖放在心里。”

何山洛轻叹道:“那样才是最好。”

两人默不作声,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烈酒。

等到酒瓶见底,何山洛说道:“自从出狱后,我就在省城打拼,一晃几年过去了,在省城还算积攒了些人脉,日后你在这里遇到什么难事,尽可以来找我,咱们一是老乡,二是肖贵共同的朋友,不要太见外。”

“我这人不会说话,只能说声谢谢老兄了。”赵凤声发自肺腑道。

“客气。”

何山洛笑道:“今晚的尹处长,我已经帮你摆平,有关泰亨的手续问题,他承诺今后一律放行,至于那位鲁科长,现在正在搂着两个漂亮妹妹睡觉,明天我把话说透,你也不用太在意。尹处长之所以痛快答应,这可能不光是给我面子,最主要还是给钱宗望面子,毕竟泰亨是头庞然大物,尹处长再贪得无厌,也不会跟它明面上对着干,惹怒了钱宗望,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何老兄,您帮我做了这么多,又不让开口道谢,那我只能以身相许了。”赵凤声感激涕零道。

“可惜我不好这一口。”

何山洛开了一个玩笑,又吩咐服务生打开了一瓶龙舌兰,给两人的空杯子续满,“听肖贵说你做任何事都小心谨慎,今天怎么跟那几个家伙当场翻脸?不像是你的一贯作风。”

“还是年轻,脑袋一热就不管不顾。”赵凤声讪讪一笑,“我如果被人扇几巴掌,踹几脚,捏着鼻子都能忍下去,就是看不了小女孩受气。那俩家伙太不像话,把我同事翻来覆去的整,趁机还想吃豆腐,换做是以前,可不是仅仅吓唬吓唬他们,没准当场就得干上一架,放点血,教给他们随便欺负小丫头的下场。”

“不愧别人会喊你赵疯子,虽然做法不值得称赞,不过我很喜欢你的底线。”何山洛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何老兄,我想找你打听点事。”赵凤声慢慢喝光,一本正经说道。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山洛的语气跟他外形一样直爽。

“我听鲁科长说,你跟翟红兴走得挺近?”赵凤声侧身问道。

“泛泛之交,吃过几次饭,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江湖里的道道你也清楚,只要不触及利益关系,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互相给个面子。真动了对方碗里的肉,第二天拼个你死我活也说不定。”何山洛诚挚答道。

“哦,那就没什么事了。”赵凤声本来还想探听一些翟红兴的底细,听到何山洛跟他也不是很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山洛嗯了一声。

“何老兄,谢谢你的招待,酒喝多了,我得回去睡觉,还得麻烦你再帮我开一个房间。”赵凤声起身告辞。

“没问题。”何山洛点点头,又想起了两人之间开始时的话题,“既然你那位同事能看不能碰,那我再给你安排几位嫩模?”

“不用了。”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一想到老肖在冰凉的骨灰盒里躺着,硬不起来。”

何山洛用宽厚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语气沉重道:“肖贵有你这位兄弟,值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狼狈

赵凤声担心钱天瑜的安全问题,先是回到她的房间看了一眼,结果瞅到了春光乍泄的一幕,盖好的被子全部踢开,钱家大xiao jie在圆床上摆了一个大字,这下不仅是美足和měi tui一览无余,丰腴的xiong bu也从包裹严密的xiong zhào中泄露少许,完全是令男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幸亏赵凤声心里惦记着老肖,缅怀和沉痛压遮盖住了yu huo,目睹着美人绝妙风姿,脸上依旧古井无波。走上前,把被子从新给她盖好,还特意将四个角压死。看见放在沙发椅中沾满污渍的衣服,赵凤声苦笑了一下,保镖的活倒没干多少,光充当保姆角色了,先是伺候小胖子,接着又伺候他姐姐,干的都是喂奶擦屁股的活儿,谁家的保镖有这么窝囊?

再说把自己放在钱天瑜身边形影不离,钱宗望的眼光就那么毒辣?一男一女**,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他断定自己能做到心如止水?

老狐狸的套路,深不可测啊……

嘀咕一通,赵凤声拿起大xiao jie的衣物,准备找个地方给她清理一下。走出房间,问了问会所服务人员,年轻小伙说我们这里有烘干机,承诺一会就能洗的干干净净,赵凤声提心吊胆问道多少钱?俊俏的小伙子说何老板吩咐过,您在会所的所有开销全部免费。赵凤声二话不说,递过去衣服,差点把自己的运动装也一并脱掉。

总算把大xiao jie的后顾之忧搞定,赵凤声回到自己房间,冲了一个通体舒泰的热水澡,打开电视,正好有自己喜欢的皇马比赛。放在平时,赵凤声哪怕熬个通宵也要看完比赛,可还没到五分钟,赵凤声就脑袋一歪,打起了呼噜,握着遥控器进入了梦乡。

折腾了一晚,他确实困了。

或许是昨晚酒喝得太多,赵凤声直到七点四十才睁开了双眼,第一反应,就是匆忙穿好衣物,跑到钱天瑜房间,看看大xiao jie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咚咚咚。

赵凤声用力敲打着房门。

一分钟之后,房门打开,露出了钱天瑜那张出水芙蓉的俏脸,还伴随一句热情洋溢的问候,“早安。”

赵凤声看她神色如常,穿戴整体,并没有被人扒光衣物后的赧颜羞涩,走进房间后,赵凤声如履薄冰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没有啊,昨晚睡得挺好。”钱天瑜一边描着口红,一边心不在焉答道。

这丫头心可真大……

赵凤声探头探脑问道:“早晨起床时,你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什么异常情况?”这个问题问的钱天瑜满头雾水,停下手中ysl黑管在嘴唇涂抹的动作,沉思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昨天是你把我抱到房间里面的吧?我隐约还有点印象,只是想不起来了。哦,对了,你还帮我把衣服全洗了一遍,没来得及给你说谢谢呢。”

谢谢?!

赵凤声瞠目结舌。

哥哥可是把你身体全看光了,结果换来一句谢谢?

这心里得能装头大象了吧……

钱天瑜发现他张着嘴巴一动不动,纳闷道:“怎么了?”

赵凤声哭笑不得道:“你……的衣服是我帮你脱的,不嫌我占你便宜?”

“占便宜?难道你还对我做了什么吗?可我早晨起来后检查过身体,你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啊。”钱天瑜弄不清楚他说话内容的中心点在哪里,糊里糊涂道。

“那倒没有,咱能干不出来乘人之危的龌龊事?可是……你不怕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赵凤声皱着脸提醒道。

“你是说,我穿内衣的样子被你看到了,然后我就应该大发雷霆,或者跟你拉开一定距离,保持害羞的模样?”钱天瑜终于搞清楚了这家伙吞吞吐吐意欲何为。

“昂,对对对!”赵凤声急忙点头道,含含糊糊说话,这叫一个累。

“没什么关系啊,很正常啊,又不是没穿衣服,那不是和在泳池里一样吗?在欧洲,许多人穿着比基尼在逛街,甚至有的地方是天体浴场,不用穿衣服的。他们崇尚zi you,觉得人的降临是赤条条的来,衣物阻挡了自己和大自然接触,反而是一种羁绊。你看那些大师的作品,比如《大卫》,比如《乌尔比诺的维纳斯》,比如《luo ti的马哈》,不全是以luo ti示人吗?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感受着他小家子气,钱天瑜啼笑皆非。

钱天瑜在国外留学多年,深受国外文化熏陶,有这种开朗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可赵凤声在李爷爷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下苟延残喘过了二十多年,还是对于传统文化更容易接受,否则也不会让二妮那会天天裹成粽子,于是反驳道:“那是欧洲,在咱们古代,男人看到女人的手臂,那得负责,否则女方一怒之下,喊上亲戚邻居七大姑八大姨,把男方剁成肉酱。虽然现在没那么夸张了,但也得小心行事,万一被男人占了便宜,那多亏。”

钱天瑜洒脱笑道:“亏你还是醉卧千山下、风过谢桃花的潇洒人物,怎么会拘泥于俗世里的眼光?照你这么说,被人看一眼就得非他不嫁,谁还敢去泳池玩啊,真好笑。”

这丫头深受西方文化荼毒,看来是没办法沟通了,再说跟女人讲理,那跟对牛弹琴是一回事,要么屈服,要么认怂,要么打光棍,赵凤声可不会跟终生性福过不去,所以向来不跟女人辩解大是大非的问题。

赵凤声看了看手机时间,发现已经是八点半,问道:“公司里几点上班?咱是不是已经迟到了?”

钱天瑜灿烂一笑,道:“今天是周末。”

赵凤声放心道:“那我是不是能放假了?”

“别的员工可以,但是你不行。”钱天瑜把口红往包包里一塞,“走,陪我逛街。”

跟二妮三妮逛街逛成瘸子的遭遇还历历在目,赵凤声可不想重蹈覆辙,苦着脸道:“能不能不去?我还想睡个回笼觉。”

“no……”钱天瑜摇了摇葱嫩手指,神色坚定,彰显霸道女总裁范儿,“你的衣着品味跟形象十分糟糕,为了维护公司形象和我个人形象问题,必须要给你换身衣服,要不然别人不光笑话你,还顺带把我也笑话了。放心,这笔钱由我来出,不会让你掏腰包,就当是你昨晚辛苦的报酬了。”

这话说得,咋听着老子跟做鸭一样……

赵凤声瞅了瞅一身屎huáng sè的山寨运动服,疑惑道:“我觉得还行啊,挺精神,我平时都穿这种运动装,不用破费,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钱家大xiao jie撇了撇嘴,鄙夷的眼神不言而喻。

两人走出会所,赵凤声本来想去地摊吃点油条豆浆,随便对付顿早餐,可钱天瑜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非要去广式茶楼喝早茶,赵凤声拗不过她,开着宝马7系来到一家环境优雅的茶餐厅。

钱天瑜只吃了两个虾饺,附加几块糕点,放下筷子岿然不动。赵凤声昨晚就没怎么吃饱,还灌了不少酒,闻着香气四溢的精致美食,放开肚子一顿胡吃海喝,肠粉,蒸排骨,金钱肚,不要命地往嘴里仍。半个小时之后,笼屉垒起来比他个头还高,赵凤声在钱天瑜目瞪口呆下,心满意足抹了抹嘴,又把最后一块萝卜糕丢进去塞牙缝。小样儿,我说吃点油条豆浆,多省钱,你非得让我吃大户,这下爽了吧?

钱天瑜最后一结账,五百多块,这点钱,不至于让财大气粗的钱家大xiao jie感到肉疼,就是眼神时不时望向某人平坦小腹,有种撩开的yu wàng,看看里面到底是暗藏着什么玄机。

吃饱喝足,赵凤声美滋滋地开着豪车,不紧不慢在省城的街道里兜风,美食,香车,佳人,一概不缺,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他是个没啥大志向的痞子,即便这些东西不属于他,但暂时拥有,还是能带来一些满足感。

“你好像很开心?”钱天瑜体会不了一个小人物的心理活动,望着他勾勒出发自肺腑的笑容,不解问道。

“当然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开着这么好的车,旁边坐着一位大美人,还能享受路人的惊叹眼神,难道我还要绷着脸?”赵凤声笑着答道。

“你的要求好低。今天虽然是假期,可我还要操心公司里一堆烦心事,财务,报表,员工构架,想想就头疼,真的很羡慕你无忧无虑的样子。”钱天瑜叹气道。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活在当下多好。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xiao jie,不懂得qiong rén的苦,也不懂得qiong rén的乐,其实普通人的要求没那么高,吃饱喝足就挺高兴。”赵凤声轻声道。

“但是人总要奋斗,需要攀登一座又一座高峰,不能安于现状吧?”钱天瑜质疑道。

“前面有高峰,才要想着去攀登。假如他掉在深谷里,第一个念头不是想要出人头地,而是想着怎么爬出来,别成为豺狼虎豹的美餐。”赵凤声若有所思道。

“我听不懂。”钱天瑜摇头道。

“听不懂最好。”

赵凤声饱含深意说道:“懂了,那才叫活的狼狈。”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亚历山大

两个身价和阅历天壤之别的人,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赵凤声哼着荤黄小调,左臂搭在车窗,冲路边的小美眉吹着口哨,仗着740扎眼外表,忽略到廉价服装,几位小美眉用挑逗眼神回应,赵凤声乐此不疲,调戏完一个又一个。钱天瑜则对他不理不睬,拨弄手机,用办公软件处理着公司事务。等到达省城最著名的泰隆商场,竟然发现人满为患,连停车位都不好找。

赵凤声感慨着有钱人真多,大上午就跑出来消费,用视线寻找着车位,在地下停车场反反复复转圈,绕了十几分钟,总算在茫茫车海中找到可以停放的位置。

赵凤声先将车超出一段距离,想直接倒进去,方便省事,还不容易被剐蹭,这是老司机的常用停车方法。可没想到赵凤声还没挂上倒挡,一辆保时捷卡宴气势汹汹杀到,一头扎进停车位,鸠占鹊巢。

“这人怎么这样?咱们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停车位,她们却捡现成,还讲不讲先来后到的规矩,真是没素质。”钱天瑜皱眉道。

赵凤声也有点急,寻寻觅觅大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却被别人捷足先登,这让吃饱喝足后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赵凤声探出脑袋,刚想说几句难听话,发现卡宴里走下来两位女人,一位二十多岁,一位四五十岁,保养得当,衣服瞧着也不像是地摊货,从岁数判断,应该是一对母女。

赵凤声瞅见是异性,把愤懑顺便窝在了肚子里,他可没有打女人的习惯,更没有跟女人当街讲理的爱好,既然两样都不敢,那就只好当起缩头乌龟。

钱天瑜金枝玉叶,脾气谈不上有多好,也没有过仗着老子扇人耳光的劣迹,多年的留学经历,让她喜欢以是非曲直来塑造人生观。见到了加塞现象,钱大xiao jie脸色不善拉开车门,想要跟对方评评理,但赵凤声一把拽住了她的左臂,“行了,这种人多的是,没必要动气,再说你用外国那一套吵架方法,不见得是那俩人的对手,算了吧。”

“我没想吵架,只是想问问她们为什么这么做。”钱天瑜气鼓鼓道,瓜子脸差点吹成了圆脸。

“她们如果真懂得礼让友善,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跟那俩讲道理,结局无非是两种,要么大吵一架,要么大干一架,这两种我都帮不上忙,所以你还是别去了。再找个停车位就好,没必要自己找气受。”赵凤声耐心说道。

“就这么算了?”钱天瑜余怒未消,规模挺秀的山峰上下起伏。

“有好几种方法能帮你出气。”赵凤声神秘一笑,身为一个资深痞子,有的是损招恶心人。

“你说说。”钱天瑜好奇问道。

“砸窗户,扎轮胎,划车漆,或者干脆停到她车前面,反正你又不缺车,大宝留下的豪车足够让你代步,堵她十天半个月,什么气都能消了。”赵凤声坏笑道。

“难道你不怕被人发现?这里好像有监控。”钱天瑜偷偷地环视着停车场上方,有点做贼心虚的紧迫感。

“跑起来,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赵凤声点了一根烟,故作高深,很能唬住涉世未深的初中小美眉。

钱天瑜一阵无语。

“怎么样大xiao jie,阴她一把?”赵凤声挑眉道。

“跟这种人怄气,不值当,还是算了。”钱天瑜身上没有富家子女那种骄纵跋扈,只是凭借公道二字作为评判标准,做事有底线,不至于脑门一热就不管不顾。

赵凤声其实也就说说而已,真要让他干点缺德带冒烟的事情,他也下不去手,完全是逗着大xiao jie玩。钱天瑜既往不咎,他也不再接话,晃荡十分钟,找好了停车位,俩人坐电梯直达商场一楼。

虽然口头上说要帮赵凤声买衣服,但钱大xiao jie一见到琳琅满目的柜台,两眼放光,把来到商场的最初目的丢到后脑勺,率先跑到奢侈品专柜,买了一双布鞋,红白相间,上面还绣了一朵花。在赵凤声心里,这跟广场舞大娘穿的跳舞鞋没啥两样,但价格却天差地别,4000多块,差不多是省城的平均工资,赵凤声瞅了一眼品牌标志,牢牢记在心里,琢磨着以后讨了媳妇,得离这黑店远点。

钱天瑜披荆斩棘,包包,鞋子,手表,化妆品,从一楼到五楼,杀了七进七出,凡是瞧上眼的东西,最后都用一张xin yong qiǎ解决,一边说国内的东西贵,还一边不停刷卡,害得赵凤声全身挂满大包小包,往车里运了三趟。他抱怨道女人都一个样,表面上说要给自己买衣服,结果是为了找个移动拎包器,以后打死也不能跟她们逛商场,套路,全他娘的是套路!这跟男人花言巧语骗女人shàng chuáng是一个道理。

钱家大xiao jie越战越勇,连内衣店也不放过,拽着赵凤声跑进去,拿着各式各样的内衣在身上比划,问他哪种颜色好看。赵凤声心说你有本事穿上试试,光比划有啥看头,嘴上却老老实实说着红色妖艳,黑色xing gǎn,白色显大,钱天瑜犹豫片刻,拿卡一刷,全部买下,弄得姿色不俗的服务员对赵凤声频频抛着媚眼,有点感激之后以身相许的意思。

一个小时之后,赵凤声继续扮演拎包马仔角色,总共花了多少银子,他也懒得算了,反正发票凭据放在一块,能当扑克牌耍,而且只多不少。钱家大xiao jie又是只看货色不看价钱的猛人,保守估计,也得大几十万起步,看的赵凤声心里直抽抽。嘀咕着生个***娶媳妇花钱,生个闺女也不省心啊,照这么个养法,一个月得赚多少银子才够花销?

赵凤声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第四百七十八章 小乌龟

钱天瑜在自己的购物yu wàng稍稍满足之后,趁着喝水的功夫,望见了赵凤声腰间耀眼的皮带,终于想起来逛商场的最初目的。然后揉了会酸涨的i休闲鞋,最后又来了一副墨镜当做点睛之笔。

换好全部新行头,赵凤声惊艳亮相,他的身材本来就属于瘦高型,常年练武,诠释了什么叫做穿衣显瘦脱了有肉,一米八一的身高足够驾驭任何款式,典型的衣服架子,搭配阳光硬朗的小平头,售货小美眉看的双眼泛起桃花,就连见惯了外国帅哥的钱天瑜都连连惊叹,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跟穿屎huáng sè运动装时判若两人。

赵凤声走向镜子,吓了一跳,擦,里面帅到稀里糊涂的家伙是他娘谁啊?

老子以后是不是可以走偶像路线了?

等看到标签上将近五位数的价码,赵凤声暗自咋舌,这辈子穿过最贵的衣服,也不过几百多块,还是头些年条件富裕时咬牙挥霍。万把块的衣服穿到身上,第一感觉就是别扭,蹲不敢蹲,坐不敢坐,放个屁都得忍着,生怕一不小心把裤裆蹦个窟窿。新衣服都这么贵了,打个补丁还不得大几百?赵凤声可不愿意花一笔冤枉钱。

钱天瑜替他整理着休闲西服,宛若温柔贤惠的女朋友,笑容甜美道:“你以后不要穿运动装了,就穿商务休闲装,这样多精神,也能给公司带来隐形收益。跟大客户谈项目的时候,如果对方是女性负责人,由你出面,或许成功率会提高两成。”

赵凤声摸着光洁下巴,寻思了寻思,一脸认真道:“我可从来不靠出卖色相混饭吃。”

钱天瑜莞尔一笑,帮他把标签摘掉,“这叫资源利用,不叫出卖色相。做生意是门很深的学问,并不是只有单纯的买和卖,还有很多客观因素在左右结果。我爸从小就教我,要学会利用自身有利条件去博取更大收益,不要畏惧失败,哪怕第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总会有后报在等着你。”

赵凤声听到确实挺有涵义,不由感触道:“你们钱家的人,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钱天瑜却不同意他的观点,摇头道:“我爸吃过很多亏,被人骗,被人甩,被人坑,什么窝囊事都遇到过,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大道理,只是他的人生感悟,经验之谈而已。”

赵凤声点头道:“花钱买来的教训,都是天大的道理。”

等到结账完毕,钱天瑜说要提升公司形象,又给他置办了几身奢侈品男装,就连内衣和袜子也买了几套。赵凤声不好意思让一个女人付账,结果看到六位数的天文数字,脑袋发晕,举着银行卡微微抖动,钱天瑜在旁边补了一刀,说你既然让我视线得到享受,这笔账理应由我来付,只要每天穿在身上,不要给公司抹黑就好。赵凤声低着脑袋一声不吭,还是默认了吃软饭的可耻行为。

一对令人艳羡的男女继续在商场闲逛,来到一家国产品牌店,钱天瑜依旧兴致不减,试了好几条裙子,赵凤声有měi tui看,也没感觉那么疲惫,坐在舒服的沙发上,正大光明欣赏着丽人风姿。

钱天瑜在一件碎花裙和格子裙中间犯了难,询问着他的意见,赵凤声只是瞄了一眼,毫不犹豫选择了到达大腿根的碎花裙。钱天瑜非要问个究竟,赵凤声一开始磨磨唧唧,后来实在忍受不了大xiao jie刨根问底,碘着脸道:“男人看女人的衣服,只看露不露,至于质地和款式还有花色,哪个大老爷们有兴趣在乎那些?”

钱天瑜尽管嗤之以鼻,还是按照他的审美选择了碎花裙,正递给服务员吩咐开发票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句带有傲慢语气的声音,“等等,这件衣服我们要了。”

赵凤声愕然侧身,发现是在停车场抢占他们停车位的那对母女。

不是冤家不聚头?

钱天瑜还为车位的事情耿耿于怀,语气也没平日里那种和煦,“商场里的衣服多了,你想买的话,找服务员再给你拿一件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抢我的?”

四五十岁的女人颧骨高耸,眼睛狭小,长相尽显刻薄。赵凤声读过《冰鉴》,清楚面由心生的道理,这种面向的女人,往往心性狭隘,一味的功利主义,很难与人相处。二十多岁的女人想必是她的女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极其相似,大嘴,薄唇,颧骨高,估计也是一位刁蛮丫头。

岁数大的女人白了钱天瑜一眼,双手环胸道:“这件衣服,我们早就看上了。”

钱天瑜蹙眉道:“看上了又怎么样?你又没付钱。”

刁蛮丫头哼哼道:“我们比你早了半个小时,懂不懂先来后到?”

相貌清秀的服务员见到两边言语不善,冲着钱天瑜彬彬有礼解释道:“女士,不好意思,碎花裙只剩这一件了,这两位女士刚才已经试过了这件衣服,还请您多多谅解。”

言下之意,是想让钱家大xiao jie退一步海阔天空。

换做平时,钱天瑜才不愿跟人多做口舌之争,一件裙子罢了,又谈不上有多喜欢。可被人霸占车位时的余怒未消,又见到这对母女气势凌人,新仇加宿怨,大xiao jie憋了一肚子火,冷声道:“先来后到?在停车场时你们怎么不讲究先来后到?抢了我们的停车位。既然试过了衣服,为什么不买?没有付定金,那就不算订立契约关系,我比你早一步要求付账,那就比你们拥有优先购买权。”

刻薄母亲撇起猩红的大嘴,不屑一顾道:“开宝马的乡巴佬,还有资格跟我讲道理。我是这家店的vip,每年给他们店里带来几万流水,你问问他们,愿意把东西卖给你还是卖给我。”

“开保时捷又有什么资格高人一等?!”钱天瑜回了一句,克制住暴躁的情绪,低沉说道:“素质才是考核一个人的必备条件,就算是开金车银车,那也不代表你占据道德制高点,反而徒增笑柄。”

赵凤声偷偷伸出大拇指。

看来钱家大xiao jie的口才相当不错啊,挺有骂街女王三妮的潜质。

顺便琢磨着要不要把小胖子的大玩具开出来,杀杀这对母女的傲气。

法拉利,阿斯顿马丁,迈凯伦,随便挑出一辆就能完爆那辆卡宴。

“臭biao子,你说谁没素质?!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刻薄女人气的脸歪嘴斜,立刻有动手的架势。

赵凤声急忙闪到大xiao jie身边,生怕她吃了暗亏。即便不能主动打女人,那也得保护好钱天瑜安危,适当的时候推一手太极,防止这对母女暴起伤人。

“你再敢口不择言,我就报警抓你!”钱天瑜听到她嘴里不干不净,脸色十分难看。

“报警?来啊!臭biao子!我看警察来了能把我怎么样。老娘告诉你,这件衣服今天必须是我的!开宝马的乡巴佬,我就不信用钱砸不死你!服务员,把衣服给我包好,要不然你以后就别干了!”刻薄女人歇斯底里喊道。

用钱砸人?

赵凤声险些笑出声。

在省城地界,能用钞票把钱家砸的服服帖帖的豪门不是没有,但总归不超过双手之数,那些大门大户底蕴深厚,断然不会让家人在外面胡作非为。这对母女或许不差钱,但和全省富豪榜排名前十的钱家相比,肯定是小巫见大巫了。

钱天瑜被污言碎语骂的脸色煞白,举起电话就要拨打报警hào码。

“天瑜?!”

带有惊讶的男声在耳后响起。

赵凤声回头,看到了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不是那种第一眼帅哥,但五官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很耐看,穿着打扮跟自己现在的行头挺像,倘若不是b版,估计也是位家底深厚的少爷。

“你是小乌龟?”钱天瑜碰到了中学时的玩伴,也是一脸错愕,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哈哈,难得大白妞还记得我那会的绰hào,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告诉提前我一声,好让我去接机啊。前一段钱叔叔还跟我家老爷子一起去打高尔夫,我陪老人家抡了几杆,没听他说起过你要回国的消息啊。”绰hào小乌龟的男rén dà约二十多岁,跟钱天瑜的年纪相差无几。他的父亲既然能跟钱宗望私交甚笃,说明也不是小门小户。

“才回国没几天,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吴伯伯,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钱天瑜笑靥如花道,完全忘记了还要报警的打算。

“挺好,吃得好,睡的香,就是闲着的时候,老爱嘀咕喜欢偷他打火机的钱家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小乌龟笑了笑,望到那对盛气凌人的母女,诧异问道:“这不是李嫂吗?,怎么,天瑜,你和李嫂也认识吗?”

刚才还龇牙咧嘴的一对母女,见到了绰hào“小乌龟”的年轻男子,立刻收起了张狂架势,战战兢兢喊了声“大少爷。”

第四百七十九章 化茧成蝶

省城吴家,发迹于上世纪80年代,最先是在万林市和羊城之间买卖服装,成了最早一批倒爷。挖到了第一桶金之后,投资饭店、轻工业、服装出口贸易等多个领域,在千禧年跻身省城一线富豪圈子。

比起钱家,吴家遍地开花,两家在资产上不相伯仲,但吴家的女主人是某国企二把手,名副其实的红顶商人,这给吴家贴上了鲜亮标签,也为自家在省城的地位增加一份沉重砝码。

年轻男子名叫吴桂桂,听上去像是女孩名字,据说是他出生时缺木缺土,拜访了一位精通五行八卦的大师才得以赐名。

这位名字好笑的家伙,身份却极其金贵,吴家的大少爷,父亲是省城排名前十的大富豪,母亲是正厅级干部,在政商两届都有人给他撑腰,省城段位拔尖的二世祖,用大刚充满酸溜溜的口气形容,那就是这家伙投胎时赶上了好时候,要么是阎王爷私生子,要么是判官的大舅哥,起码积攒了几代阴德,才能投胎到那种人家。

对钱天瑜出言不逊的李嫂,她的老公就在吴氏集团打工,一个分公司的副总经理,称得上是成功人士。吴家对待下属十分宽厚,时常召集员工举办酒会,不管是高层老总还是中层经理,都可以带家属赴宴。吴桂桂作为家族指定的继承人,已经开始在公司接触一些工作,凡是员工酒会,吴桂桂都会到场,李嫂认识他也并不稀奇。

吴桂桂作为下一届靳氏集团的领军人物,智商和阅历自然超出常人许多,见到老同学和员工亲属气氛凝重,知道双方好像起了冲突,于是堆起一个阳光笑容,冲着青梅竹马的玩伴说道:“天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嫂的丈夫是跟了我爸十来年的老兄弟,都是一家人,假如她冲撞了你,我代表她给你道歉。”

钱天瑜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辱骂,她又不是庙里的泥菩萨,怎能不动气?眼神积蓄着怒火,瘪着嘴道:“她骂我。”

吴桂桂跟钱天瑜同窗几年,清楚她的的脾气,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清冷性子,遇到点小委屈,得过且过,跟那些动不动嚷着要砍人全家的富家xiao jie相比,已经算是相当温和。见到老同学不死不休的眼神,吴桂桂头皮发麻,转过身,换了一副冷肃面孔,“李嫂,你到底怎么招惹钱家大xiao jie了?”

李嫂活了这么大年纪,又跟老公耳濡目染见过一些风风雨雨,自然不是脑袋一根筋的傻货,当她听到钱天瑜称呼董事长为吴伯伯的时候,早已后悔莫及,而大少爷暗示下的钱家大xiao jie五个字,犹如一道天雷,狠狠砸在她的头上,害得她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省城有几个钱家?!

自己竟然骂了钱家的掌上明珠?!

李嫂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老公在商界里打拼半辈子,当然清楚钱家在省城的分量,说句不好听的,钱家假如真想出手,玩死他们家比玩死一只臭虫还要轻松。只要钱宗望在圈子里放出一句话,哪家企业敢收留辱骂钱家大xiao jie的蠢货?

李嫂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全职主妇,全靠着老公一个人收入支撑家里开销,假如钱家把仇恨迁怒于她的老公,不仅仅是失去工作那么简单,她老公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赶出家门?这是板上钉钉的恶果,整个家庭,也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局面。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李嫂颤颤巍巍,立刻换了张卑躬屈膝的哭丧脸,“大……大xiao jie,恕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是我嘴贱,是我无理取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吴桂桂作为企业少东家,见到员工亲属做了傻事,也不能视若无睹,劝解道:“天瑜,给我个面子,算啦吧。晚上我做东,当做赔罪,顺道叫上小宇他们,一起给你接风洗尘。”

钱天瑜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吴桂桂使了个眼神,一对母女落荒而逃。

“小乌龟,几年不见,你还长本事了,以前别人欺负你,哪回不是我给你撑腰?现在竟然以德报怨,派你的员工家属来羞辱我,这笔账,我得记在你的头上。”钱天瑜得理不饶人,既然肇事者逃之夭夭,总得有人承担她的怒气,昔日里的跟屁虫吴桂桂显然是个好靶子。

“天瑜,咱们这些人,不都得为员工负责吗?其实我也看不惯很多人的做法,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为咱们打工赚钱,总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做老板的必须要有担当。你想撒气的话,尽管往我身上撒,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吴桂桂张开手臂,一本正经,看起来很有诚意。

钱天瑜望着老同学略显陌生的脸庞,带了几许惊讶,带了几许恍惚。她记得小乌龟在十几岁时,还时常挂有两桶大鼻涕,受了别人欺负,只会躲在自己身后喊妈妈,没想到几年不见,已经成长为成熟稳重的大男人,从毛毛虫蜕变成了蝴蝶。

“老大,你愣什么神呢?”吴桂桂笑道。

“真是物是人非了。”钱天瑜摇头轻叹道。

“你可别吓我,走吧,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了,楼下有家咖啡厅,咱们去那聊会。你吴伯伯非要让我去国外进修,碰到了前辈,我还等着你给我授业解惑呢。”吴桂桂眨眼道。

两位老同学跑到咖啡厅叙旧,赵凤声在后面默默无闻跟着,到达咖啡厅,经过钱天瑜介绍,他跟吴桂桂友好地握了握手。为了不打扰两人谈话,赵凤声随后来到户外,找了张紧邻步行街的空位,一边喝着巧克力奶茶,一边欣赏着大姑娘小媳妇的绰约风情。

这场闹剧,他清楚钱天瑜最后吃不了亏,省城只有一位翟红兴敢跟泰亨在明面叫板,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跑到钱家人的脑袋上踩一脚。但是这位吴桂桂的做法,却改变了他对二世祖的偏见,他本以为按照两家的交情,吴桂桂会开除李嫂的老公,顺便讨好钱天瑜,因为他从吴桂桂的眼神中,发现了一种叫zuo爱慕的东西。

男人嘛,总能比女人更了解同性。

没想到吴家大少竟然息事宁人,宁愿得罪钱天瑜,也拒绝表演一场苦肉计,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来这位吴桂桂,也是位厚黑学高手。

是口蜜腹剑还是拉拢人心?

按照赵凤声目前的微末道行,暂时看不通透。

正当他瞎琢磨的时候,后脑勺突然传来一句弱弱的叫声。

“爹。”

第四百八十章 小麻雀

赵凤声茫然回头,离他一米左右站着位小孩,是男是女不太好分辨,因为长相太过精致。说他是男孩,却粉雕玉琢,娇皮嫩肉的小脸说不出的可爱,说他是女孩,又偏偏横生一股英气,这在四五岁的小家伙身上可不多见。

赵凤声就喜欢占小孩便宜,当初拿着棒棒糖,哄着笑笑喊了几个月的爹,这次碰见了雌雄莫辨的小娃娃自投罗网送上门,笑的比狼外婆还奸诈,用手指勾起小家伙粉嘟嘟的苹果脸,问道:“你是在喊我?”

小家伙双手背在后面,点点头,锅盖发型摇摇晃晃。

赵凤声指着小家伙裤裆,坏笑道:“有没有***?”

小家伙想了想,又是拼命点头。

“真是男孩?”赵凤声眉头一挑,“让爹看看***。”

小男孩毫不犹豫就要脱掉裤子,赵凤声赶紧帮他提上,现在气温在二十来度晃荡,万一把孩子冻出个好歹,那可没办法向人家父母交代。

赵凤声见到小男孩旁边没有家人陪伴,询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呢?”

“妈妈在等我,我在跟爹说话。”小男孩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才发现他的嗓音极其细嫩,绵言细语,跟女孩的声线很相似。

“这熊孩子。”赵凤声揉了揉他的锅盖头,会心一笑,“既然你都喊我爹了,那当爹总得表示一下,想不想吃冰激凌?”

小男孩双手食指勾在一起,稚嫩的小脸呈现出纠结神色,道:“妈妈不让吃……”

“那你想不想吃?”赵凤声含笑问道。

小男孩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颔首。

赵凤声拽起他的小手,“走,爹给你买冰激凌。”

小男孩扬起脑袋,忧心忡忡道:“可妈妈说怕我咳嗽……”

“你听爹的话,还是听妈妈的话?”赵凤声蹲下来柔声说道。

“妈妈说,她不在,就要听爹的话。”小男孩略作停顿答道。

“那不就行了,反正妈妈也不在,那你所有事都要听爹的。”赵凤声也怕孩子吃冰激凌把身子吃坏,改变主意道:“要不这样,既然妈妈不同意你吃冰激凌,那爹给你买块蛋糕算了,奶油的,除了热乎点,其他的跟冰激凌味道一样,好不好?”

小男孩轻轻一笑,当做应答。

一大一小手拉手走进咖啡店,走到放置蛋糕的柜台前,发现柜台对于小男孩有些遥不可及,于是一把抱起他,指着五颜六色的蛋糕问道:“想吃哪个?黑色的是巧克力味,红色的是草莓味,huáng sè的是香蕉味……”

小男孩唆着手指,亮晶晶的眸子在色彩缤纷的蛋糕上不断打量。

“先生,不好意思。”服务员打断了他的介绍,善意提醒道:“这款黑色的是卡布奇诺口味,红色的是蔓越莓口味,huáng sè的是芝士口味。”

“咳咳……小妹妹,能不能维护一下父亲的尊严。”赵凤声心说老子活了快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过一过当爹的隐,伟大的形象还没竖立好,顷刻间就崩塌溃散,容易么?

服务员说了句不好意思,笑容里满含促狭意味。

“吃什么?”赵凤声抱着小男孩问道,等他看到小男孩清秀的侧脸,突然一阵恍惚,怎么那么像她?不过一想到天底下相似的人数不胜数,尤其是还没张开的四五岁孩子,哪能那么凑巧?赵凤声暗自一笑,把那份讶异丢到九霄云外。

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爹,我想吃巧克力。”小男孩柔柔弱弱说道。

呦呵,这便宜儿子跟自己口味还真像,自己小时候那会,也是天天哭着嚷着要吃巧克力,把牙都吃坏了几颗。赵凤声在角色扮演中兴高采烈,便宜儿子开了口,当然要如他所愿,挑了一块个头最大的巧克力蛋糕,五十多块,完全不符合他的消费观,但既然喜当爹,那就有当爹的觉悟,为了***高兴,花点银子又能算的了什么,有钱难买爹高兴。

赵凤声怕他父母找不到他而焦头烂额,“父子俩”又回到街边的露天咖啡桌,看到小男孩吃的狼吞虎咽,赵凤声笑了笑,拿纸巾帮他擦拭掉嘴角污渍,“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喊我小麻雀。”小男孩边吃边答道。

“操,这破名是谁给你起的?真难听!小鸟?这不是咒自己的儿子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嘛!”赵凤声义愤填膺说道,挺为***打抱不平。

小男孩似乎听懂了他话中含义,嘻嘻一笑。

“笑屁啊!你知道我说的是啥意思?”赵凤声勾了勾他的尖翘下巴,触手一片嫩滑,老街里可没有这么细皮嫩肉的孩子,一个塞一个的红脸蛋,摸着比石头还粗糙。看他的穿着打扮,挺像电视里的童星,料子和款式都走在时尚前沿,一件衣服起码几百块,估计他的父母也是殷实人家。

小男孩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弄得自己都有些晕乎。

哎!咱啥时候也有这么个***,死也值了。

赵凤声心有戚戚然。

钱天瑜跟老同学叙旧完毕,见到赵凤声旁边多了一个可爱小男孩,惊喜问道:“长得真漂亮,这是谁啊?”

赵凤声傲然道:“我儿子,帅吧。”

钱天瑜哪会相信他的鬼话,捏了捏小男孩带有婴儿肥的小脸,笑道:“小朋友,他是你什么人啊?”

小男孩冲着挤眉弄眼的家伙一本正经答道:“他是我爹。”

赵凤声乐的露出嗓子眼,“哈哈,我早说了我是他爹,你还不信,我说的没错吧。”

钱天瑜被这一对父子弄得没脾气,看了眼皓腕上戴的那只卡地亚手表,“别闹了,我爸下午要回家,找我谈一些公司的事,咱们得赶紧回去一趟。”

赵凤声嗯了一声,察觉到孩子父母还未露面,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不免有些担心,弯下腰说道:“小麻雀,你有没有爸爸妈妈电话?我叫他们来接你。”

小男孩声音软糯道:“妈妈让我在这里等他,一会就来接我。”

赵凤声还是放心不下,嘱咐道:“现在外面坏人很多,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你在这里安心等你的爸爸妈妈,知不知道?”

小男孩轻轻点头。

“爹走了,改天再见。”赵凤声冲他挥了挥手。

小男孩依依不舍望着赵凤声,漆黑的眸子突然泛起一层晶莹水花。

等到赵凤声和钱天瑜走远,小男孩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泪水,端起还未吃完的巧克力蛋糕,一路小跑,转过弯,扑到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怀里,嚎啕大哭,“妈妈……”

女人戴着棒球帽,马尾辫用一根很普通的皮筋束缚,虽然用墨镜遮挡住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一小部分,足以看出她是一位骨相奇佳的美人。最令人感触尤甚的是她身上一股出尘的气质,若即若离,轻轻扬扬,带着一种很难在世俗中见到的仙气,让很多想要一亲芳泽的登徒子知难而退。

女人将小男孩推出一定距离,抓住他的双臂道:“赵燕雀,不要哭鼻子,你是男子汉,以后妈妈还要等着你来保护,遇到任何事也要咬牙挺着,你忘了对妈妈的承诺了吗?”

名叫赵燕雀的小男孩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滑落。

“你喊他什么?”女人递给小男孩一张纸巾,让他自己擦拭。

这是她对待儿子的方式,不骄纵,不庇护,哪怕小男孩三岁时跌到地上摔到头破血流,她也要忍住怜悯装作冷漠。并不是她铁石心肠,只为了培养儿子成为一个男人,必须要付出惨痛代价,每当小麻雀痛哭流涕,做母亲的其实心里更加刺痛,但她不愿儿子以后成为纨绔子弟,她要摔打,她要淬炼,直至赵燕雀成为一个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爹。”赵燕雀接过纸巾擦掉鼻涕和眼泪,抽泣答道,等他出声,才发现嘴角已经咬成酱紫色。

“嗯,他不喜欢孩子称呼他为爸爸,说还是喊爹显得亲近,这其实跟你爷爷和太爷爷的言传身教有关。既然身为老赵家的人,那就得遵循赵家的家风,这一点你要记在心里,知道了吗?”飘摇出尘的女人一板一眼耐心说道,完全不顾忌小男孩能不能听懂。

“妈妈,我知道。”赵燕雀睁着通红的眼睛答道。

“这是他给你买的蛋糕?”女人波澜不惊问道。

赵燕雀忽然记得妈妈不许他随便吃这些巧克力,说会张蛀牙,可又不舍得将父亲第一次买的东西丢掉,只好欲盖弥彰藏在身后,苹果脸上夹杂了一丝久违的倔强。

“算了,吃吧,当爹的从出生起就没给你买过礼物,就当是补偿了。”出尘女人心中那一抹母性始终占据了上风,摸着儿子的额头微笑说道。

赵燕雀神采飞扬,端起巧克力蛋糕,使劲咬了一大口。

“你去年的生日愿望我帮你满足了,今年有什么愿望?”出尘女人认真问道。

“我还想见爹一面。”赵燕雀略带期盼答道。

“换一个。”女人轻叹道。

小麻雀默不作声,鼻头还沾着狼吞虎咽留下的巧克力痕迹。

“走吧,该回家了。”女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拉起小麻雀的手掌,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小麻雀冲着赵凤声消失的方向,举目眺望。

第四百八十一章 星座

赵凤声开着宝马在省城街道穿梭,一路上,小麻雀那双带有渴望和亲近的眼神挥散不去,在脑海中反复萦绕。

一面之缘的小家伙,为何要牵肠挂肚?难道是是岁数大了,见到乖懂事的孩子导致父爱泛滥,所以才会对他念念不忘?

还是小麻雀真的跟自己有缘?

赵凤声本想杀个回马枪再请他吃几块蛋糕,又担心孩子人去楼空,自己跑来跑去瞎忙活,茫茫人海,亿万众生,遇到一次实属不易,以后还能不能碰到他?很难预料。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天真烂漫的纯净脸庞,赵凤声的心情有些沉重,眉头渐渐聚在一起。

“你有心事?”副驾驶上的钱天瑜见到他愁眉不展,率先打破一片沉寂。

“能抽根烟吗?”赵凤声答非所问,阴郁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发泄,只想通过抽烟来排解。

“随意。我爸年轻的时候就是一杆大烟枪,熏着熏着习惯了,反正不是国外那些味道浓烈的香烟就可以。我在那边闻过几次烟味,又臭又呛,好像跟国内的烟草味道差别很大,害得我在学校见到抽烟的人就躲着走。”钱天瑜深有感触道。

换做平时,爱国人士赵凤声会顺着话题扯几句,给她解释着我泱泱中华地大物博,哪是蛮夷之地能够相提并论。可现在心情黯淡,并没有接话茬的意思,随手拿出玉溪,抽出一根,默默点燃。

红灯,赵凤声打开车窗,将香烟伸出窗外,见到旁边车里站着一位小男孩,年纪跟小麻雀差不多大,虎头虎脑,正调皮地对他吐着舌头。赵凤声轻轻一笑,做了一个鬼脸回应,小男孩皱了皱脸,不甘示弱,脱下裤子耀武扬威,一寸来长的***趾高气昂竖在那里。赵凤声拿起打火机,把控制油量的开关拧到最大,啪,窜出十几厘米的火苗。小男孩吓了一跳,眼睛瞪得hun yuán,似乎是害怕烧到小鸟,急忙兜住裤子,趴到车后座,连脑袋都不敢抬。

“你好像很喜欢跟小孩子玩?”钱天瑜目睹年龄悬殊的家伙互相作弄对方,莞尔一笑。

“前几年我其实最烦小孩,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忍不住要发脾气,可自从去年回到老家,就发现喜欢跟小屁孩胡闹,没事了喜欢逗他们玩,估计是上了岁数,荷尔蒙分叉了。”赵凤声漫不经心答道。

“这关荷尔蒙什么事。”钱天瑜哭笑不得道:“你是什么星座?”

“干嘛?要给我算命?我对西方那些唬人的东西不感兴趣。”赵凤声吸了一口烟,有些纳闷大xiao jie的特殊嗜好。

“不要带有刻板偏见,星座在西方,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但是在咱们这里,被一些人低俗和商业化了。事实上国外很多著名大学,都会把星座纳入心理学的分支,作为一门重要课程。星座严格来说,是一门精密科学,真正的星座学分为宏观星座学和微观星座学,两者研究的范围大同小异。咱们经常说起的星座,属于微观星座学的范畴,根据一个人出生时的季节气候,能准确分析出他的性格特点。”钱天瑜娓娓说道。

“你去国外上了几年大学,就是学算命去了?”赵凤声心说你要是酷爱风水玄学,还不如去桃园街拜师呢,李爷爷不比外国佬学识渊博?不用跋涉千山万水,打个车就到了。

“这叫科学。”钱天瑜实在跟胡搅蛮缠的家伙没什么共同语言,斜了他一眼。

“科学?听起来挺玄乎。我是阴历三月十五出生,你给我用星座科学算一算,我啥时候能娶上媳妇。”赵凤声嘴里叼着烟卷说道,痞里痞气的表情和语态,将本来鲜衣怒马的形象一扫而空,从成功人士直接打回原形。

此时此刻,钱天瑜觉得他比刁钻刻薄的李嫂还可恨!

两人不管是身份、阅历,还是受教育程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契合度,挺好的氛围戛然而止。

等到了钱家别墅,钱天瑜径直走上二楼父亲书房,赵凤声在户外来回溜达,慢慢走到碧水微微荡漾的泳池,本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享受会富豪生活,又怕昂贵的新衣沾染尘土,只好蹲到泳池边,望着水面怔怔出神。

买衣服那会,听钱天瑜说起过,这种用料复杂的玩意,不能用洗衣机洗,只能放到奢侈品皮具养护中心,否则会严重影响到衣服寿命。赵凤声想到几百块洗一次衣服,心疼的滴血,这哪是买衣服?比养个儿子还费劲,他才不愿把大把银子花到虚无缥缈的形象上面,还不如吃了喝了痛快。

赵凤声害怕裤裆太紧,崩了线,大腿用力,保持着马步姿势,远不如几十块钱一套的运动装随心所欲,琢磨着这就叫花钱买罪受吧?

泰亨大总管沈大民从别墅里现身,大步流星走到泳池旁边,看到他姿势怪异,好奇问道:“赵先生,你这是在练功?”

赵凤声收起架势,拍了拍衣服灰尘,若无其事说道:“这叫蹲墙功,长期练习能治疗肾亏,沈老兄有兴趣吗?免费教给你。”

沈大民依旧是一张人畜无害的和蔼笑脸,“受之有愧,总得报答一二。”

赵凤声舒展一下背部,给对方递去一根烟表达善意,“公司里那么多měi nu,现在不是流行潜规则吗?沈老兄一定能用得到。”

沈大民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这么直接,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带着尴尬笑了笑,拒绝了香烟好意,“职场潜规则确实屡见不鲜,可我从小底子就弱,家里的媳妇都应付不了,再去外面沾花惹草,性命堪忧,为了安全考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有心无力,也挺难受的。”赵凤声遗憾道:“沈老兄愧对广大美眉的痴痴情深啊。”

第四百八十二章 商业机密

赵凤声挺喜欢跟沈大民这种职场顶级高手打交道,听一听传奇经历,学一学为人处世,总能在蛛丝马迹中寻找到闪光点,来充实自己短板的一面。

任何事情发展到最后,都有其脉络可寻。

沈大民凭借单枪匹马,在泰亨压服无数群雄,坐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这可不比官场熬到处级干部容易。尤其是面对老谋深算的钱宗望,这条路更加荆棘。赵凤声从小就崇拜有学问的长者,哪怕辍学多年,遇到了小学老师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上去鞠个躬,问声好,要多尊敬有多尊敬。他听钱天瑜说过,沈大民是博士毕业,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几年,之后被钱宗望慧眼识珠,花了重金挖到泰亨,并且一路顺风顺水坐到副总经理高位,典型高智商高情商的聪明人。

赵凤声对于这种高学历的顶级人才,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而然生出结交打算。

沈大民听到对方话题始终在女员工身上围绕,似乎领会了精神,笑道:“我记得赵先生还是单身,假如对哪位员工情有独寄,我可以帮忙从中牵条红线,放心,咱们公司没有那么多规矩,允许员工zi you恋爱。再说赵先生是钱总的贵客,我理应效犬马之劳。”

“沈老兄是钱总的左膀右臂,公司上上下下大小事务,每天都要靠您去打理,哪能叫您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岂不是杀蚂蚱用牛刀了。”赵凤声拍了记马屁,随后嬉皮笑脸说道:“问个问题,如果沈老兄不方便回答,就当做没听到。”

沈大民无所谓道:“只要不涉及商业机密,一定如实相告。”

“假如……我是说假如,女员工对你投怀送抱,你那天碰巧喝酒喝飘了,俩人天雷勾地火生米煮成熟饭,钱总知晓后会不会生气。”赵凤声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你问的问题,恰巧属于最大的商业机密。”沈大民含笑答道。

“老兄,你这是在说笑吧,我就是问个私事,哪能跟商业机密扯上关系。”赵凤声一脸的不相信。

“企业,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出主意,二是用人。商业机密,或许有的人认为是财务报表,有的人认为是成本结构,还有的人认为是商品配方,但我认为,这些都不重要。往往能决定企业兴衰走向的,反而是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人,尤其是中层和高层领导,是他们架起了企业脊梁,断了一根,看似不重要,但引来的后果恐怕是大厦将倾。所以我的记事本里,并没有外界传闻的天大秘密,就是一些中高层的习惯嗜好,还有他们的履历和性格,很简单,管好了人,才能管理好企业,这和治大国若烹小鲜是一个道理。”沈大民望着泳池侃侃而谈,一zhāng ping淡无奇的脸庞竟然焕发出别样的风采。

“所以泰亨的商业机密,就是中高层领导者的个人**?”赵凤声双手插兜,棱角分明的五官和常年站军姿打磨出来的站姿,挺有几分企业经理的派头。

“赵先生悟性奇佳,一点就透。”沈大民笑容和蔼道。

“这是不是就叫做大道至简?”赵凤声寻思着跟高人说话就是张能耐,天天在痞子圈里泡着,打架,砍人,大保健,坑蒙拐骗,耳濡目染能学到啥好玩意,明显是被大刚和亮子那几个家伙给坑了,回到武云市,得找那帮人清算旧账,先骗几次大保健再说……

“赵先生能举一反三,聪明睿智,比我年轻时候要强出太多,看来钱总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给泰亨捡到宝了,以后赵先生的前途不可限量。”沈大民赞不绝口道。

赵凤声心说你一下拍了两个人的马屁,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光是这份妙到巅毫的火候和二皮脸的精神,老子就望尘莫及啊……

稍微接触过后,赵凤声对沈大明贴了几个标签,老练,精明,嘴硬,想从他那里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无异于天方夜谭。怪不得钱宗望把他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不留余力的栽培,看来还是有一定的原因,光是这份轻松写意的太极功夫,其他人就差了不少。既能阻止别人窥探的yu wàng,又能让别人不生出恶感,大才也!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成害。

这段话短短十九个字,赵凤声小时候不肯用功,背了几天也背不下来,不是少了几个字就是顺序颠倒,李爷爷无数次责备他玩物丧志,为此还拿尺子打过他的手心。赵凤声记吃又记打,把这段话始终牢记于心,见到沈大民的守口如瓶,赵凤声才明白自己以前只能称作小儿科,这位才是保密的高手,放个屁都不会让你闻到什么味!

沈大民接了一个电话,起身告辞,赵凤声假模假样送了一段,在泳池边无聊透顶,跑到保安那互相吹了一会牛皮。过了不久,钱天瑜独自下楼,顺着泳池饶了几圈,然后坐在花园的藤椅上独自发呆。

赵凤声发现她脸色不好,想着难道她得知了父亲命不久矣的消息?钱宗望亲口说过,除了自己一人知道他病重的消息,就连一对儿女也没有相告。

怀着安慰的心态,赵凤声走上前,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钱天瑜嗯了一声,将手里的花瓣撕成碎片。

“到底什么事,或许我能够帮上忙。”赵凤声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奉献出肩膀给她靠一下,哪怕掏几百钱的洗衣费那也认了。

钱家大xiao jie忽然拧起眉头,咬牙道:“订的礼服还没到寄来,这让我明天怎么参加同学宴会!”

这女人……

赵凤声忍住想骂人的yu wàng,缓了几秒钟才喘匀一口气,“同学聚会而已,还用穿礼服?太正规了吧。我听你那位男同学不是说晚上聚会吗?怎么又改成明天了?”

“嗯,我的中学是在京城读的国际学校,同学分布在全国各地,小乌龟挨个通知了他们,碰巧都有空,就从小型聚会变成了大型宴会,改在明天了。”钱天瑜瘪嘴道:“这次难得聚一回,没有新礼服,感觉好丢脸,去都不想去了。”

“要不……你陪我去买件现成的吧。”钱天瑜认认真真说道。

“随便,反正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赵凤声虽然厌烦了逛街,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xiao jie为难,掏出车钥匙晃了一圈,“走吧,还是去那家商场?”

“不是。”钱天瑜摇了摇头,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那去哪?总得说个地吧。”赵凤声唉声叹气道。

“伦敦。”钱天瑜嘻嘻笑道。

“……”

第四百八十三章 女司机

傍晚,在钱家吃过晚饭,赵凤声又陪钱宗望聊了会家常,当着女儿的面,钱大财主强打起精神,几人谈笑风生,话题远离工作,只是聊着家长里短的闲话。钱宗望还打趣宝贝女儿何时给他找到乘龙快婿,弄得钱天瑜一张白皙到极致的脸庞始终充斥着粉红色,扭扭捏捏,一幅小女儿姿态,完全跟泰亨内部流传的冰山女王版本,有着天壤之别。

钱宗望强忍住身体不适,跟钱天瑜开着玩笑,一手捂住腹部,额角不停渗出汗水。赵凤声笑在表面,疼在内心,一位即将面临死亡的父亲,忍着剧痛强颜欢笑,要给女儿每时每刻最坚强的港湾依靠,这就叫做伟大了吧?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赵凤声没享受过常年坐在轮椅上老爹的多少关爱,也没品尝过当爹的滋味,父亲这个词语代表的含义,总觉得不像歌曲和诗词里渲染的那么深刻。等到他今天目睹钱宗望在女儿面前撑出最后一抹坚强,赵凤声眼角突然有湿润的冲动,父爱如山?赵凤声苦笑,这座山哪能有个边际。

等到钱宗望回到卧室休息,两人离开,驱车前往市中心。

钱家别墅位于郊区,往来泰亨总部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钱天瑜嫌麻烦,直接在泰亨大厦附近的小区弄了两套房,至于是租还是买,赵凤声不太清楚,但觉得逛次街都能花个百八十万的败家丫头,看人脸色的可能性不大,十有**是买断产权,还是一次性付清的那种。

赵凤声陪着钱宗望小酌了几杯,灌进肚子里大概半斤左右白酒,虽然这点小酒对于他而言,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麻痹效果,但碰到查酒驾的警察叔叔,难免会以醉酒定性。钱天瑜索性承担起了司机职责,香车美人,又是一片旖旎风景。

别看钱家大xiao jie长得柔柔弱弱,胆量可要堪比北方爷们,高跟鞋猛踩油门,熙熙攘攘的车流中也敢狂飙到140,宝马740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穿梭在车海之中。

赵凤声抓起门把手,提心吊胆问道:“你刚回国没几天,有没有驾照?”

“有啊,我上大学那会办好了,再说我在国外天天开车,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钱天瑜因为父亲刻意地维持和谐氛围,心情大好,也不拉着赵凤声说要往伦敦跑了,脸上挂着一股兴高采烈,连眉梢都悄然跳动。

“国外能跟国内比吗?咱们一个市的人,都顶他半个国家的人口总量了,经常跑个几十公里还见不到一辆车,扔条狗都能当驾驶员。咱省城人多,这个点正是晚高峰,你悠着点开,安全第一啊。”赵凤声脸色苍白说道。

对于女司机的车技,他是打骨子里秉持质疑态度,穿十几厘米的恨天高,走个路都能崴到脚,开车?那不是跟死神来了真人版一样么。而且油门和刹车傻傻分不清楚的女侠不在少数,想打个左转都能让前面雨刮器滋出水花,远光灯和近光灯更别提,一到晚上,闪的对面男同胞们欲哭无泪。

钱天瑜大秀车技,导致赵凤声始终幻想着气囊纷飞的惨烈下场,假如是改装后的奥德赛,他也不会怕成这样,撞了就撞了,最起码小命能得到保障啊,只要不是从悬崖上摔下去,总能给自己留口气吧?

这辆宝马7系可没经过改动,原厂配置,赵凤声也不清楚它的碰撞成绩,只能系好安全带,寄希望于德国人别玩偷工减料坑爹那一套。

钱天瑜听到他敢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车技,扬起脑袋傲然道:“我在学校里可拿过卡丁车前三名,不要小瞧人哦。”

“我以前还是桃园街摇摇车大赛冠军呢……”赵凤声对卡丁车什么的不太感冒,就省城眼前堵车的状况,f1车王来了也是白瞎,他能飞啊?信口胡诌一句,转而皱眉问道:“你回国后,不是第一次上路吧?”

“好像是第四次。”钱天瑜想了想后答道,过了红灯,高跟鞋使劲踩踏油门,车辆猛然提速。

还好,自己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赵凤声拍了拍受惊吓的小心脏。

“不过撞了两次。”钱天瑜呵呵一笑,把糗事如实说道,脸上还有点小羞涩,挺不好意思。

赵凤声脸色惨白。

三次撞过两次,目前来看中枪率百分之6666,这次能将数据提高到百分之75还是降低到百分之50?咋着分析也没啥安全感,哪怕最小的几率,也跟é luo si lun pán的几率一样,都是玩命的勾当。

“别傻坐着啊,陪我聊会天,我听说你在武云市很厉害,走到哪里都有一帮小弟跟着,吃饭洗澡都不用花钱,好多人见了你都要喊大哥,是不是真的?”钱天瑜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出奇的自信,此刻就像是好奇宝宝,不断问东问西。

“你见过快吓尿裤子的大哥吗?我喊你一声大姐,咱能把车速降到80么……就算撞了也不至于出人命,给条活路。”赵凤声眼瞅着宝马飙到160,急忙把眼睛闭在一起。

“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没劲。说真的,下周末了假如有空,咱们去武云市转一圈,你带我去见见世面。”钱天瑜雀跃道。

“想要见世面,还用得着跑那么远?直接带你去趟监狱,里面杀人犯强x犯多得是,最坏的人全关在那里,叫他们说一说犯罪史,保证你大开眼界。”赵凤声实在弄不清楚大xiao jie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非要去触碰社会阴暗面,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

“这么多坏人?那还是算了……我怕晚上睡不着觉。”钱天瑜稍微想象一下她脑海里杀人犯凶残的相貌,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大xiao jie。”

赵凤声颤声道:“你再不放慢车速,那就真成了杀人犯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套路

锦绣花苑,位于省城黄金地段,jun jià在两万五左右,这在百姓平均收入5-6000的省城,已经是超一流的价格。既然达到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地步,小区环境确实值得称赞,绿化面积,楼层间隔,容积率,全都符合国内先进水平,成为了省城百姓可望不可即的豪奢楼盘。

停好车,两人顺着电梯上到九层,钱天瑜甩给满脸惊叹的土包子一把钥匙,指着一处房门说道:“你的房子就是这间,旁边是我的,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出去或者吃饭,敲门或者打电话都可以,我今天累了,先休息了。”

赵凤声哦了一声,瞄了几眼马路杀手的纤细背影,顺手打开了房门。

房间装饰比他想象中还要豪华,一百多平方,咖啡和银灰色为主色调,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赵凤声打开三开门冰箱,发现里面竟然还放有矿泉水和面包,还有牛奶和火腿肠,也不知是谁想的这么周全,难道是为了讨好大xiao jie的泰亨员工?

赵凤声拧开了一瓶依云矿泉水,欣赏着自己的住处,走到洗手间,看到了香皂剃须刀等男士物品,就连印有英文的洗面奶和沐浴乳都井井有条摆放整齐,瓶瓶罐罐摆满一大堆,赵凤声挨个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轻轻放下,撇撇嘴,琢磨着这堆东西起码也得一千多块。

参观完各个房间,赵凤声脱去昂贵的外套,随手丢到了沙发上,可一想到上衣令人咋舌的价格,他叹了口气,还是像伺候老子一样,把衣服规规矩矩放平整。

躺倒在舒服宽敞的大床上,赵凤声望着天花板晶莹剔透的水晶灯,怔怔出神,寻思着有钱就是好,这种高层里的大房子,比起自己的狗窝,强了不知多少倍。假如以后飞黄腾达,咱也买一套享受享受,带个媳妇和***在豪宅里过日子,那才叫做惬意人生。

没等他构思完宏伟蓝图,电话响起,赵凤声极其不耐烦从裤兜掏出手机,瞅了一眼,张新海,怕人家有什么重要事吩咐,于是赶忙接听,那边张大队长只是简简单单吩咐了几句话,“在哪?锦绣花苑?我去找你。你们楼下有家大排档,就在那里见面,帮我先点五十个羊肉串。”

赵凤声嘀咕着领导就是领导,蹭顿饭都蹭的这么霸气。

可大队长的话又不敢不听,赵凤声拿起外套,急匆匆走出门外,跑到钱天瑜门前扯了几嗓子,大xiao jie回应道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不去凑热闹了,赵凤声只好一个人坐着电梯下楼。

来到大排档,省城人民热情不减,在春季里就开始享受美食乐趣,几乎人满为患。赵凤声好不容易在路边等到一个空位,羊肉串当然要满足大队长胃口,他还自作主张多要了十串肥腰,花毛一体,拌三丝,松花蛋,全是喝酒时的硬菜,最后一箱啤酒咣当落地,赵凤声迎来了今年第一次练摊。

菜刚刚上齐,张新海就出现在视野中,火急火燎走到餐桌旁边,根本没有寒暄的意图,迫不及待把臀部放到椅子上,拿起一把羊肉串就往嘴里塞,几口嚼完,咽下,又抓起一大把,颇有傻小子气吞万里如虎的彪悍。

“领导,为人民服务也不能饿成这样啊,赶紧喝口酒顺顺,别噎住了,这几串是肥腰,特意给你补身子用,男人嘛,心能亏,肾可不能亏了。”赵凤声指着大腰子热情说道。

张新海连灌了两杯酒,瞅着某人迎奉献媚的模样,疑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道你小子又惹了什么祸?需要我去给你擦屁股?”

“领导,您这话说的,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哪能干损害人民利益的勾当,多虑啦。”赵凤声嬉皮笑脸回应道,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扬起脖子一口喝干,又帮张新海递过去两串腰子,“你们单位效益不是挺好吗?咋还能把人饿成这样,您可是副大队长啊,连领导的后勤保障都做不好,说出去,谁还敢去你们那上班。”

“抓捕毒枭的事件闹得太大,又是公路枪战,又是度假村zhà dàn袭击事件,死了那么多人,你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还得给党和人民一个交代。”张新海推了推金丝眼镜,长吁短叹道。

“我在抓捕过程中居功至伟啊,为了逮那个什么约翰,把命都豁出去了,差点跟那王八蛋同归于尽。你们单位破获了这么大的案子,在全国都露脸了吧?是不是得对有功之人lun gong行赏啊,不发点奖金啥的?”赵凤声搓着手指,一脸坏笑道。

“事情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张新海端起啤酒,一口气狂灌了大半瓶。

“咋了?”赵凤声愕然道。

“约翰根本没有来到省城,全是他的手下在操控一切。”张新海咬牙切齿愤恨道。

“卧槽!那个大毒枭没抓到?!庄晓楼那天晚上不是一直跟约翰在通话吗?咋能没抓到呢,你们搞错了吧?还有,安放zhà dàn这件事,是不是庄晓楼跟毒贩们串通一气,想要对你们展开报复性手段?”赵凤声皱眉道,一连串问题问出了心中疑惑。

“不是,毒贩放置zhà dàn,是为了防止庄晓楼黑吃黑,咱们那天得到的消息,是毒贩们藏身13hào别墅,实际上他们一前一后来了两拨人,分别入住在13hào别墅和14hào别墅,他们把zhà dàn放在13hào别墅,隐匿地点,则选择藏在了14hào别墅。假如那天是庄晓楼亲自到达13hào别墅,那么他们就会出面选择进行交易,如果被我们警方发现,那么就会引爆zhà dàn,趁着慌乱逃窜。庄晓楼跟这件事无关,实在是那伙人太狡诈!”张新海阴沉着脸解释道。

“妈了个巴子的,全是不要命的玩意啊,死了还要拖别人下水!那毒枭头子约翰呢?”赵凤声攥紧拳头,青筋暴露,恨不得亲手送那帮rén zhā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随后我们把约翰的照片让庄晓楼指认,发现跟他交易多年的人,根本不是约翰,只是打着约翰的幌子,长相跟他很相似的一个属下。其实不光是我们,就连庄晓楼,也是被蒙在鼓里,跟一个打着约翰旗hào的小头目做了多年交易。”张新海苦笑道。

“套路太他娘深了……”赵凤声愣在原地喃喃道。

第四百八十五章 叫春

赵凤声将自己的智商定位于中上游水准,能在枪林弹雨的巴格达和波澜诡谲的江湖杀出一条血路,跟冷静的头脑不无关系,顺便要得益于常年在线的智力。但跟这帮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的毒枭相比,细细品味,简直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庄晓楼出了名的自负,自诩为张良范蠡之类的谋士,可交易了几年,他连真正的毒贩头子都没见过,只是跟小头目暗地里眉目传情,假如在省城江湖大名鼎鼎的庄老大得知幕后真相,会不会羞愧难当,模仿武士道精神朝自己肚子来上一刀?

赵凤声嘿嘿一笑,混江湖混到这个份上,也挺憋屈了。

“你笑什么?是在嘲笑我们警方被人家牵着鼻子转了一大圈?到头来连毒贩头子都没见到?”张新海为了案子没日没夜操劳,水都顾不上喝,头发白了一大片,见到对面的家伙似乎是在幸灾乐祸,语气夹杂了强烈不满。

“天地可鉴,我哪敢嘲笑人民公仆啊。”

赵凤声只觉得比窦娥还冤,啃着肉串辩解道:“就是觉得庄晓楼那老小子可笑而已,也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枭雄式人物,结果让人家耍了好几年,还被毒枭们天天拿着zhà dàn准备送他归西。啧啧,我给你们出个主意,把实情给庄晓楼点透,根本不用你们警方出手,那老小子狠着呢,肯定憋着劲要弄死约翰,肚子里藏的那些干货全都得撂了,省的你们再去费尽心机钓毒枭上钩,让他们俩死拼到底,互相把对方卖个底掉,这就叫做坐收渔翁之利。”

“就你鬼主意多。”

张新海白了他一眼,悠然喝了杯酒,“不过确实有可取之处。”

“不给个出谋划策费?”赵凤声挑眉道。

“这顿饭我买单。”张新海看起来确实饿得不轻,吃个松花蛋都是狼吞虎咽。

赵凤声扭头大喊道:“老板,再来二十个腰子和五斤羊排!”

张新海无力摇了摇头。

俩人关系,还算是共患难的战友,话语间多了些随便,少了些拘泥,赵凤声想用酒精考研下大队长的实际酒量,可张新海接了个电话,来不及说再见,又步履匆匆钻进了出租车里。赵凤声一开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饭钱还没结呢!不过如今的赵凤声已非吴下阿蒙,兜里的银子厚度还挺可观,不至于付不起账,打消了找张新海报销的想法,自顾自喝着啤酒吃着羊腰。

赵凤声向来没有独自喝闷酒的习惯,越喝越没滋味,等到一箱啤酒见底,赵凤声喊来老板买单,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回到锦绣花苑。

见到洗手间里的浴缸不错,还附带按摩效果,赵凤声寻思咱也享受下有钱人生活,放好水,褪去衣物躺了下去。边搓泥,边吹口哨,身体享受着力道舒适的水流冲击,简直比神仙还逍遥。

洗完澡,通体舒泰,赵凤声独自一人在房间,也没什么顾忌,仅用浴巾裹住下半身,在房间里来回晃荡。

正要迈步走去卧室,突然听到一句若有若无的女性尖叫。

赵凤声的感官出奇敏锐,况且屋子里寂静沉闷,这声尖叫就尤为刺耳。

钱天瑜遇到了不测?!

赵凤声脑子瞬间闪过这个不祥预感。

来不及多想,赵凤声健步如飞跑到钱天瑜屋子前面,砰砰砰,用力拍打木门。

毫无反应。

赵凤声正想着是否拿大脚丫子来当做破门锤,突然木门打开,缓缓露出一条缝隙,从房间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要干嘛?”

赵凤声瞅着大xiao jie若无其事的模样,哪像是遭人暗算?把心放回肚子里,问道:“刚才不是你在叫?”

钱天瑜挠了挠凌乱的长发,疑惑道:“是我叫的啊,怎么了?”

“怎么了?!”

一句话险些将赵凤声噎的喘不过气,“大妹子,你深更半夜不睡觉,练嗓子呢?该不会是偷汉子……”

话说到一半,赵凤声戛然而止,看着大xiao jie衣衫不整的形象,该不会真在跟男友在啪啪啪吧?那声尖叫短促且模糊,仔细想想,还真跟娇喘没啥两样。

赵凤声慢慢长大了嘴巴……

钱天瑜似乎窥探到某人龌龊想法,歪着脑袋,恶狠狠道:“你想什么呢?!正经一点好不好,我是在看恐怖片!”

赵凤声无奈道:“大xiao jie,咱欣赏恐怖片能不能钻进被窝里看,带个头盔,喊破喉咙也没人管你,大春天发出这种声音,让人怎么能不往歪里想。”

“你……”

钱天瑜咬着嘴唇道:“我长这么大都没有打过人,你居然勾起了我的暴力yu wàng!”

赵凤声见她安全没有受到威胁,懒得再掰扯下去,俩人一个裹着浴巾一个穿着睡衣,稍微有点大幅度的动作就得春光乍泄。再加上欣赏过大xiao jie极尽you huo的另一面,脑海中自动将她睡衣过滤,瞬间勾勒出三点式的媚态,这是老司机日积月累练就的独门绝技。

感受到如意棒有起义的前兆,赵凤声清了清嗓子,咳嗽几声,“我先回去了。”

“等等。”

钱天瑜朝乌漆嘛黑的大厅里望了一眼,心有余悸道:“进屋陪我聊一会儿,刚看完恐怖片,还有点害怕。”

就这胆子还看恐怖片?

赵凤声白天还蹭了人家几万块的衣服,不好意思拒绝这点小要求,大摇大摆走进屋子,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见钱天瑜又发出一声撕裂耳膜的尖叫!

卧槽,真的有鬼?

赵凤声从小被鬼条弄得肝胆欲裂,最受不了一惊一乍的玩意,这一嗓子喊得他头皮差点裂开,飞速转身,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惹得她大呼小叫。

钱天瑜犹如受到惊吓的小白兔,躲到了角落里,捂着嘴巴,望着那一身斑驳纵横的伤疤。

狰狞刺目!

第四百八十六章 白天鹅

第二天傍晚,赵凤声开着宝马7系,带着钱天瑜赶赴酒店。

钱家大xiao jie今日一袭白色盛装,来自米兰工匠手工打造,尽显雍容华贵,丰润白皙的脸上用粉色略作装扮,头发盘起,当然这只是赵凤声一厢情愿的形容词,至于品牌和款式以及妆容什么的,他是门外汉,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一概忽略。

虽然钱天瑜的妆容在视觉上跟平时差别不大,但花费据说是五位数,还让赵凤声在一家美容店里苦苦等了两个钟头,害得乡巴佬啧啧惊叹,感慨着还是赚有钱人的钞票来得容易。

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钱天瑜将后视镜掰到副驾驶位置,冲着镜子不住打量,似乎在寻找脸上的瑕疵,赵凤声无可奈何道:“大xiao jie,你包里不是有镜子吗,干嘛还占用后视镜?这样根本没法看到后面车辆,一会撞了算谁的?”

“那个镜子太小,还是用这个镜子看得清楚。”钱天瑜继续霸占着后视镜,淡然道:“撞就撞吧,反正你不撞,我也得撞。”

这个丫头心可真大……

赵凤声斜了她一眼,实在捋不清千金大xiao jie的特殊思维。

“你那身伤疤到底是怎么弄得?昨天差点吓得我犯了心脏病。该不会是上过战场吧?现在东亚和欧洲都处于和平状态,哪还有炮火纷飞呀,难道你是去非洲平乱,或者是去打索马里海盗了?”钱天瑜对于各大洲的局势颇为了解,用考取世界名校的傲人智商分析着其中可能性。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刺身。”赵凤声懒洋洋答道。

自从钱天瑜昨晚看到他满背伤痕,就像是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赵凤声不愿去翻那些老黄历,随口说是当兵那几年,不小心被战友丢中了手雷,炸成了刺猬。可他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八卦天赋和堪比侦探级的智商。从早上开始,钱天瑜觉得他是在敷衍了事,对于这个问题,不厌其烦问了一百多遍,赵凤声也回答了一百多遍,但答案五花八门,把自己说成了天下第一倒霉蛋,被刀砍,被砖头砸,被车怼,甚至被狗咬,能想到的全答了个遍。

“刺身是吃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钱天瑜嘟嘴道。

“你没听说过刺青吗?文身叫刺青,挖肉就叫做刺身,我专门请了高人给打造了一身疤痕,花了好几百块呢,效果不错吧?”赵凤声乱扯一通。

“切,挖那么多伤疤有什么用,一点都不好看,还疼。”钱天瑜还是不信。

“唬人啊!到了夏天,我光着膀子去练摊,谁还敢跟我找茬?吓哭他们!这不比描龙画虎的社会人看着牛逼?”赵凤声哼哼道。

“文身应该是种精神图腾吧,不能太偏颇了。其实在国外那会,我也想在脖子后面刺个小天使,但受不了疼痛,想了想还是算了。有的文身真的挺好看,彰显性格,而且它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图案,有着鲜活的生命和内涵,比如在非洲大陆,许多土著都会在脸上刻下复杂的图形,那是他们的信仰。但在咱们国内,文身的人,好像就会被列入三教九流,这倒是挺奇怪。”钱天瑜终于放开了后视镜,一本正经说道。

“刺青是咱们老祖宗发明的玩意,已经有几千年历史,从先秦就有记载,那会是专门用来刺在犯人脸上以示警戒,叫做黥刑,所以历史并不怎么光彩,连带着后人也对文身有相当大的敌视。混社会喜欢文这些东西,一来是敬仰那些敢作敢为的英雄好汉,模仿古人忠义的精神,二来是信奉命数玄学,觉得有四象神兽和诸天神佛保佑,人生会变得顺风顺水,图个平安而已。”赵凤声身边有一大帮刺青发烧友,对于这门文化的起源还是知之甚详。

“你连这么深奥的东西都了解,懂得好多啊。”钱天瑜惊叹道。

“不是懂的多,家里有个老古董师傅,天天在耳边絮叨上下五千年,想不了解都难。”赵凤声想起清癯干瘦的老人,眼神有些黯淡,有些时间没见老人家,是得找个机会回去一趟尽尽孝心了。

“我对历史不是很感兴趣,只在课本上学过一些皮毛,说起来挺惭愧,唐宋元明清都分的不太清楚。”钱天瑜并不是爱吹牛皮的性格,有一说一。

“唐宋元明清可不能帮助你管理企业。”赵凤声笑道。

“那也不尽然。培根就说过,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演算使人精密,哲理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每一门学科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我爸就经常看史书,说古人的智慧浩瀚如烟,能从中借鉴到许多管理学的奥妙。可惜我对文言文没什么天赋,看一会就头大,达不到我爸那种境界。”钱天瑜察觉到酒店近在眼前,又拿出包里的化妆镜,重新擦拭了一遍口红。

“你爸从大山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打拼到今天,真的令人很佩服。书是死的,人是活的,省城读书人如过江之鲫,比你爸学历和阅读量高的人,大有人在,可有几人能走到你爸那种程度?我觉得这跟悟性有关,用我师傅的措辞,那就是老天爷赏这碗饭吃,不管是生在什么样的人家,都能出扶摇直上,头角峥嵘。”赵凤声深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道。

“我爸确实很不容易,别人看他现在风风光光,其实背地里有着数不尽的辛酸苦辣。早先创业那会,每天睡觉不到三个小时,最长时间,我有半个月见不到他的人影,看一眼父亲都成了奢望,如今虽然也忙,但能每天见他一面,也算是苦尽甘来吧。”钱天瑜抿起猩红嘴唇,深有感触道。

“你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好父亲。”

赵凤声丢掉烟头,缓缓将车停在酒店门口,走下来打开副驾驶大门,抬起手臂,“大xiao jie,请下车。”

钱天瑜微微一笑,拎起裙角款款走下汽车。

如同一只癞蛤蟆眼中可望不可即的白天鹅。

第四百八十七章 超级公子哥

在赵凤声的印象中,同学聚会,无非就是一帮人围在饭桌上,炫耀着各自的人生,回忆着往昔青葱岁月,有点花花肠子的家伙,再对那会平凡庸俗如今摇曳生姿的女同学抛几个媚眼,能约一炮是一炮。中学同学,许多女生还处在含苞待放的年纪,青涩的很,女大才十八变,那会少不经事走了眼,实属正常。

比如婀娜多姿的钱天瑜,赵凤声见过她中学时的照片,戴着牙套的四眼妹,皮肤也不如现在洁白细嫩,体重得有130来斤,大脸跟小胖子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从哪也看不出是个美人胚子。

可眼前的钱天瑜千娇百媚,谁能抵得住美人如玉剑如虹的摧枯拉朽?跟当时的钢牙四眼妹判若两人,保不齐就会有男同学懊悔终生。

赵凤声目睹踩着一字步的窈窕背影,琢磨着今天十有**得充当护花使者,酒精这玩意害人不浅,顶着喝多的名hào前来动手动脚的也大有人在。今晚,有的忙了。

等两人进入预定好的地方,赵凤声瞬间愣住。

几百米平方的大厅富丽堂皇,在璀璨的灯光照耀下美轮美奂,各种食品和酒水放在狭长的红桌上,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演奏着萨克斯和钢琴等乐器,分明就是精英阶层用来交流的party场面。

同学聚会?……

这跟赵凤声臆测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天瑜,你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呢,先去打声招呼吧。”衣冠楚楚的吴桂桂出现在两人身前,裁剪得体的西装,温文尔雅的谈吐,恰到好处的从容,每一处彰显豪门家族底蕴。

钱天瑜微笑点头,冲赵凤声小声道:“我去跟同学们见个面,你自己待会,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意,不用掏钱。”

赵凤声瞅着大xiao jie莲步款款离去,雍容典雅如同油画里走出来的宫廷贵妇,心想女人果真是善变的大师,刚才在车里还叽叽喳喳像是一只鹦鹉,转眼间,变成了集美貌和气质于一身的高贵公主,就这份能耐,不比变脸啥的技术含量高多了?

赵凤声来到美食聚集的餐桌前,发现没啥红烧排骨和炖牛肉之类的硬菜,只是些温度冷却的甜点,赵凤声尝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味道相当不错,比起桃园街麻花辫姑娘卖的糕点,强出一大截。赵凤声可不会做出要脸饿肚子的蠢事,于是将盘子装满,又举起一杯香槟,走到阳台,当起了看客。

钱天瑜就读于京城国际学校,班级同学几乎全是大家闺秀和富家少爷,衣着打扮一个比一个鲜亮,参加戛纳电影节也不过如此。赵凤声在老街里当了多年的土鳖,哪见过这种阵势,连连惊叹有钱人的生活太他娘爽了,连盘子里的蛋糕都顾不得吃,寻思着以后有了娃,也得朝这方面培养,贵族范儿啊,多给老赵家长脸,老爹老娘托梦都得称赞自己几句。

大门大户的子女未必个个长相出类拔萃,但胜在气质出众。有几位女生脸蛋上,苹果肌反光反的刺眼,显然不是原装货,估计是在国外经过加工,肉敦敦的大胸脯走起来颤颤巍巍,却没有那种自然而然波涛跌宕的感觉,赵凤声瞄了几眼就失去兴趣。

大刚那畜生浪迹花丛,遇到过好几次后天美人,根据本人亲自口述,说那种假胸摸上去跟石头块子一个手感,稍微不注意,砸到脑袋就是一个大包,还不如自己胸前肥肉摸着带劲,痛心疾首劝说着兄弟们千万不要被坑人的外表所迷惑。

听人劝,吃饱饭。

赵凤声从那之后就远离假胸妹,自己皮糙肉厚,耐揍,砸几下权当练习金刚罩铁布衫了,可***咋整?天天喝着硅胶奶,不得落下一身毛病?

所以为了赵家的后代茁壮成长,赵凤声宁愿找个飞机场也不愿找个假**。

钱家大xiao jie凭借傲人的肤色和玲珑身材,在女同学中鹤立鸡群,身边围绕许多居心叵测的小男生,或许是交际火候还不到位,钱天瑜笑脸渐渐变得僵硬,有些不耐烦的征兆。

男同学中最为出挑的是一位身材瘦小的公子哥,衣着光鲜,头发锃亮,嘴边时常挂着一抹坏笑,手里攥着一件晶莹剔透的玉葫芦,见谁都能拍着肩膀寒暄几句。别的同学遇到他后,脑袋不由自主矮了几分,笑容中总是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赵凤声将一切看在眼底,这帮少爷xiao jie非富即贵,城府和战略布局远超同龄人,既然同时选择了对瘦小公子哥讨好巴结,想必一脸坏笑的家伙的身份极其恐怖,同学们对待钱天瑜还没有如此战战兢兢。由此推断,瘦小公子哥的后台,起码不是泰亨能够惹得起的庞然大物。

超级公子哥?

赵凤声唏嘘感慨。

钱天瑜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抽身而退,跑到阳台,贪婪吸着新鲜空气。对着赵凤声,大xiao jie也不用刻意摆出贵族仪态,将造型优雅的高跟鞋脱去,揉着带有红印的脚面,皱脸道:“鞋子买小了一hào,竟然有些挤脚。”

“要不你穿我的?”赵凤声晃了晃gucci休闲鞋。

“太难看,不要。”钱天瑜一脸嫌弃道。

“穿一会,舒缓一下脚面,要不然时间过长,血液堵塞会造成瘫痪。想要漂亮还是想要拄拐,你看着办。”赵凤声善意提醒道。

“真的假的?”钱天瑜见到脚面皮肤似乎有出血的前兆,吓得小心脏剧烈跳动。

“我师父是老街里最出名的中医,信不信随你。”赵凤声将鞋一拖,放到大xiao jie跟前,慢悠悠喝着香槟,瞧不出有什么骗人入坑的表情。

钱天瑜小心翼翼回头张望,发现没有同学注意她,还是觉得健康比面子重要,把纤腴适中的美足放进大了几hào的休闲鞋里,柔软,透气,果然舒服,钱大xiao jie简直快要shēn yin出声。

“哦,对了,一会穿完后记得洗脚。”赵凤声提醒道。

“为什么?”钱天瑜愕然问道。

“脚气。”赵凤声嘿嘿一笑。

“赵凤声,我要杀了你!”钱家大xiao jie爆吼一声,穿回自己的高跟鞋,冲着洗手间方向落荒而逃。

第四百八十八章 引诱

“我又没说我有脚气,只是提醒你预防而已,用得着那么激动么……这丫头脾气还算和善,就是性子太急了,话都不让人说完。”

赵凤声望着钱天瑜惊慌失措的背影,摇头感叹道。

转过身,望向楼下正在喷水的花池和一众豪车,宾利,奔驰slk,兰博基尼,玛莎拉蒂,简直不亚于豪车展会。这帮xiao jie少爷的家世未必富甲一方,但买辆几百万的豪车还是小事一桩,否则都对不起一年几十万的学杂费。赵凤声联想到自己交通工具,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fèng huáng二八,笑了笑,嘴角的沟纹里饱含沧桑。

踮起脚尖,稍微窥探到富豪圈子的生活,赵凤声才清楚,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挤破头钻进金字塔尖,还有一众女人争先恐后要做富家太太。自己也算是甘于平凡的小人物了,但目睹纸醉金迷的消费方式,心底难免会掀起一层层涟漪,买奢侈品像买白菜,买房像是买包烟,随便的不能再随便,哪会考虑到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这才叫享受人生。在老街里吃个烧茄子都会感到满足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自利了?用那句老掉牙的话来说,不得为老婆孩子考虑考虑?

光耀门楣,福佑子孙,仅靠现在替人卖命得到的钱财,能做到么?

赵凤声默默抽着烟,白雾在略显清瘦的侧脸反复萦绕。

今夜给了他极大触动。

就像是年幼时偷看到黄寡妇洗澡一样震撼。

“帅哥,有兴趣喝一杯吗?”柔媚的女声在脑后响起。

赵凤声讶异回头。

穿上高跟鞋足有一米七五的个头,尖下巴,长发飘飘,大眼红唇,再加上胸前深v的晚礼服,确实很有俘虏男人的资本。

“喝酒?没问题。”赵凤声神色如常跟女人碰了一杯,满脑子雾水,搞不清这位身材长相足有85的大měi nu意欲何为,难道她以为自己也是出身名门的阔少爷?想要来钓金龟婿?自己连个经理都算不上,这可闹了大笑话。

“你跟他们是同学吗?怎么不进去一起玩?”高挑女人微笑道,顺便用无名指擦去掉落在白花花胸脯上的酒渍,怎么看都像是诱人犯罪的魅惑动作。

这时,大厅内响起了舞曲,精于逢场作戏的少爷xiao jie们对于交谊舞绝不陌生,各自寻找好伴侣,在舞池中脚步轻扬。

“我?其实就是司机,跟着少东家来见见世面,顺便干些鞍前马后的杂活,不是你想象中的贵公子,千万别误会。”赵凤声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开门见山解释清楚。这种场合,不是他的桃园街,轮不到他寻花问柳,随便拎出一位服务员都比他家底丰厚,还是继续缩着脑袋当乌龟较为妥当。

“这么巧?我也是陪别人一起来的,他们都有舞伴了,把我一个人丢在旁边不管不顾,要不……咱们俩去跳一曲?”女郎的声线很柔,口音也跟省城本地方言有很大出入,虽然操着普通话,但赵凤声走南闯北,还是一下就能分辨仔细出其中区别,女郎的口音,像是来自长江以南的鱼米之乡,软糯,纤细,还带着点欲盖弥彰的引诱意味。

“跳舞?算了吧。我那舞跳起来跟被雷劈一样,实在拿不出手。”赵凤声没忘记自己职责,眼神始终盯着洗手间方向,生怕钱天瑜出了什么篓子,婉言拒绝了春色之约。

“被雷劈?呵呵,你说话好搞笑,北方男人都是这么幽默吗?”女郎捂住鲜艳欲滴的嘴唇娇笑道。

“也许吧。”见到钱天瑜跑进洗手间有一阵子,赵凤声心不在焉答道,将注意力放在了那边。

“我听说燕地男儿不仅成熟稳重,忙起事业来还很能干,对吗?”女郎特意将‘干’字咬的很重,挑逗的成分很浓厚。

“别人或许很能干,可我就是拿着几千块钱薪水的普通员工,你不要多想。”赵凤声直接点明了收入水准,想让这位女郎知难而退。

“钱不重要,反正明天早晨过后,咱们两个各走各的路,再也不会产生交际。”女郎朝着赵凤声不断靠近,最后直接挂在了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呢喃道:“听说楼上的房间环境很不错,今夜月色撩人,不如一起上去喝一杯?”

赵凤声在有钱人的认知里可以说是土鳖一个,但他在měi nu的阅历方面堪称学识渊博,女神姑姑,二妮,三妮,罗弦月,张小曼,薛如意,哪个不是祸水级别的美人?就连有过几面之缘的尚楚楚和学校老师程白露都是顶级姿色,眼前的女郎虽然身段和容貌相当不俗,但跟她们相比还是差了几个级数。

赵凤声在二妮和薛如意的you huo下都能做到坐怀不乱,这点小场面根本不值一提,肩部稍微用力,女郎瞬间崩出几尺开外,随口说道:“对不起,实在掏不起房费,再说我要去找东家,失陪。”

女郎捂着疼痛的脸颊,神色铁青。

赵凤声还没走进大厅,一道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měi nu主动投怀送抱,还能做到心如止水,难得,莫非你喜欢玩断臂山那一套,专走旱道?”

发胶拢起的大背头,一脸坏笑,食指将冰种玉葫芦转着一圈又一圈,正是今夜同学聚会里最耀眼的明星,那位家底超过泰亨的超级公子哥。

赵凤声打量着吊儿郎当的家伙,似乎从他笑呵呵的脸上感受到一股怒气,极其古怪,自己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会来找自己晦气?难道今天冲装了太岁,不适合出行?

念头一闪而过,赵凤声还是不敢和人家叫板,堆出一个最真诚的笑容,“您说笑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哈哈,还挺有礼貌。”

超级公子哥把冰种玉葫芦缠绕到左手手腕上,伸出右臂,笑意冉冉道:“江东,高满仓。”

第四百八十九章 胯下之辱

赵凤声没觉得他的自我介绍有什么特殊含义,只是诧异对方公子哥的名字土到掉渣,满仓,挺实惠,但总觉得好像流行于上世纪,跟如今的趋势大潮充满隔阂。但这个小心思一闪而过,赵凤声跟他友好地握了握手,自报完家门,眼神在公子哥的身上谨慎打量。

“赵凤声?名字起的不错,你家里一定都是文化人,不像我,摊上个没什么知识的老爹,只好背了一个傻到冒烟的名字,害得本少爷每次泡美眉都要先引来几声嘲笑。咦?你这人挺奇怪,怎么不笑呢?跟别人不一样啊。”高满仓挤眉弄眼道,流里流气,哪像是富家公子哥作态,倒是酷似几分赵凤声以前痞子形象。

“父母赐名,不管是多么难听,那也要心怀感恩,我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地方。”赵凤声身体笔直,一板一眼答道。

“幸亏你的答案令我很满意,可让我怎么踩人呢?可惜可惜,以前嘲笑我名字的人,要么留一只胳膊,要么留一条腿,如果敢笑话我的是女性,那就得留下更宝贵的东西,你猜猜看,是什么?”高满仓依旧是挂满招牌式坏笑。

赵凤声皱了皱眉头。

江湖里不乏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狠人,他见得不多,可遇到的不少,像肖贵,陈蛰熊,楚巨蛮,都能堪称斗狠耍横的祖宗,但这些家伙极少会对普通人下手,但凡出手,基本属于江湖里的恩恩怨怨,你砍我一刀,我还你十刀,江湖事,江湖了,不会殃及无辜。可这位鲜衣怒马的公子哥,仅凭对方一个嘲笑就要致人伤残?假如情况属实,这份狠辣的手段,岂不是比起江湖枭雄还要歹毒?

“可能是那些人惹怒了高公子吧,咎由自取。”赵凤声摸不清他的底细,只好继续采取观望态度。

“你这人说话确实讨人欢心,怪不得连我的小宠物都愿意跟你滚床单。”

高满仓右臂揽住高挑女郎小蛮腰,顺势下滑,来回揉捏,手掌所到之处,引得女郎紧咬红唇,一幅快要到达巅峰的媚相。高满仓的右手势头一转,转而向上攀登,从后背到达女郎脖颈部位,突然往前一探,紧紧扣住白皙喉咙,女郎瞬间窒息,美目圆睁,张大嘴巴吐出舌头,双臂却没有丝毫想反抗的迹象,仍然垂在侧身,只是将眸子频频向高满仓那里转去,里面充满乞求神色。

高满仓将视线继续放在赵凤声略显沉重的五官上,对女郎的苦苦哀求懒得理会,嘴角上扬,说道:“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说法?”

“我跟您的朋友没有任何关系,您想要什么说法?”

赵凤声最烦跟大门大户的二世祖打交道,前面一个土豪二代唐耀辉就差点弄死自己,这次被姓高的盯住,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赵凤声一边撇清关系,肚子里在那暗骂一通,今天不知撞了什么邪,竟然会引来无妄之灾,躲了一场桃花劫,却迎来了一场恶人劫。难道是新住进去的豪宅风水不好?跟自己八字相克?回去可要好好看一看了。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别跟本少爷大言不惭说着捉奸捉双那一套,你好像还不配。”

高满仓眯起眼睛,本来狭小的双眼更显阴鸷,“被人戴绿帽子,是件挺恶心的事儿,不过本少爷偏偏这一口。这样吧,为了弥补我心灵的创伤,给你两条路选择,看你长得还不错,就给点甜头尝尝,要么你让我敲断一条胳膊,要么你和我的小宠物大战三百回合,附加条件是本少爷必须作壁上观,还要给你们拍下整个视频,以后临幸我的小宠物的时候,也好用来当作调味品,怎么样?够便宜你了吧?”

“高公子,你在开玩笑吧。”赵凤声轻声质疑道。这小子的脑袋被门挤过?

“我高老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江东打听。”高满仓转而扭过脸,冲着比他高了半头的女郎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淫邪笑容,“我说的对不对,小宠物?”

高挑女郎无法出声,只好拼命点头,涂脂抹粉的俏脸已经憋成酱红色,眼瞅着撑不了多长时间。

让自己和他女伴上演活春gong?

真够他妈biàn tài!

倒霉倒到姥姥家了,怎么碰到一个神经失常的二世祖?!

“高公子,假如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高抬贵手。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人物,您是世家子弟,身份尊贵,咱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别跟我一般见识,踩了我这坨臭狗屎,还脏了您的鞋底,犯不上。”赵凤声诚恳说道,顺便弯下了那根并不骄傲的脊梁。

“呦,我该夸奖你见风使舵还是能屈能伸?挺高的个子,这么快就认怂?亏得苏知录那家伙经常夸燕赵男儿有血性,屁!我早跟他说过这世界什么都缺,从来不缺窝囊废,根本不分地域和国界,回去就得给苏大少爷上一节生动的哲学课,告诉他这个地方满街都是臭狗屎。”高满仓自言自语骂骂咧咧道。

赵凤声无动于衷。

高满仓似乎是累了,终于松开了女伴的喉咙,甩了甩手腕,女郎一阵猛烈咳嗽,蹲下身大口喘着粗气,就连深v处zou guāng走的一干二净也无暇顾及。

高满仓迈着轻佻的八字步,在赵凤声四周来回盘旋。

赵凤声八风不动轻声道:“高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我突然想起了韩信当年遭受胯下之辱。”高满仓没有正面回答,晃着冰种玉葫芦,扬起脑袋望着星空喃喃道:“你说当年韩信功成名就之后,有没有回去找侮辱他那人的麻烦?”

“我没读过几年书,不清楚。”十几岁就看过《史记》的赵凤声摇头答道。

“那可就让我陷入两难境地了,放你走,我怕你秋后算账,不放你走,又显得我小家子气,哎,真是头疼。”

高满仓连连叹气,忽然灵光一闪,停住脚步,勾起了赵凤声下巴,“要不你陪我睡一晚,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第四百九十章 小魔王

赵凤声这辈子头回被爷们调戏,还是被一位年纪小了自己几岁又身形娇小的公子哥调戏,第一个念头就是可笑,可那抹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看到了高满仓眼中急躁的狂热,显然不是在信口雌黄。

难道这家伙男女通吃?

想通这层道理,赵凤声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渗出寒意。

“怎么样,想好没有?倘若你觉得俩人没兴趣,可以把我的小宠物叫来一起嗨皮,她的身材和长相或许称不上一流,但她的舌头可以让男人yu xiān yu si,几个小时都不会累,天大的便宜,来不来?”高满仓摩挲着女郎秀发,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淫邪,本来该勃然大怒的女郎却洒脱一笑,缓缓舔舐嘴角,充满令男人荷尔蒙分泌的you huo味道。

一位神经病主人,外加一位毫无底线的玩物,赵凤声从来没见过如此荒唐的场面,大脑有些当机。他听过有钱人子女的生活荒诞不羁,譬如那位人见人恨的唐耀辉,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弄女性,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关键是那个小王八蛋还有nuè dài倾向,凡是在他床上躺过的女人,身上都得挂点彩,不是牙印就是鞭痕,弄得勾栏里的女人也不愿接他的生意,可见乖张跋扈到什么程度。

眼前这位高公子,明显也不是什么好鸟,第一次照面就把人往死里整,仗着老子的权势无法无天?赵凤声深吸一口气,道:“我这人不喜欢占别人便宜,而且有句话叫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然不算是君子,但明白这个道理,祝愿高公子今晚玩的开心,抱歉,先走一步。”

赵凤声刚想远离是非之地,一道充满压迫性气息的身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高大,魁梧,紧身衣将肌肉轮廓勾勒分明,赵凤声抬头,看到了一张戴着眼罩的恐怖脸庞。说恐怖,是因为那张脸上疤痕交错,嘴角像是用人拿刀子豁开过,大了几hào,密密麻麻遍布着用针线缝补过的痕迹。hào称能止小儿夜啼的楚巨蛮,已经长得挺开放了,可和这人相比,在长相上完全被人家爆成渣渣。

赵凤声如临大敌,急忙爆退半步。

恐怖男人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堵在了阳台唯一退路,杀气腾腾,站在那里宛如一尊嗜血凶兽。

“他叫小茹,名字娘炮了点,可手里功夫却是实打实的扎实,西伯利亚训练营走出的佼佼者,是美洲黑市拳王者级的人物,出场过三十六场从未有过败绩。你想要走,也可以,打败他,如你所愿,否则的话,乖乖听本公子的话。”高满仓站在小茹旁边,巨大的身高差,带给人一种诡异的既视感。

赵凤声审视着浑身充满血腥气息的家伙,面部表情渐渐凝重。

他在大厅待的时间不短,可从来没发现有这hào怪物存在,既然能无声无息隐匿起来,恐怕不是靠着蛮力一味耍横的浑人,狡诈程度和身体灵敏程度绝对是达到极高水准。赵凤声盯住狰狞的脸庞仅仅三秒,苦笑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这头怪物恐怖能轻易秒杀自己。

“你是想横着走还是竖着走,给个痛快话,本少爷时间宝贵,不能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高满仓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江诗丹顿,一脸不耐烦说道。

小茹用巨大的手指抚摸着嘴角伤痕,似乎是笑了笑。

可这一笑,却使得赵凤声汗毛炸立。

气氛一时凝固。

“你们在干什么?!”

钱天瑜终于从洗手间里走出,不仅洗了几遍脚丫,还顺势补了漂亮的美妆,正要找某人清算后账,发现赵凤声似乎跟人发生起了争执。在场的基本是她同学,了解底细,她深怕这家伙招惹到难缠的人物,顾不得舒雅风姿,紧赶慢赶跑到事发现场,等看到肇事者是同学时期就恶名昭著的高满仓,钱天瑜心底一沉,怎么会惹到他的头上?

对于老同学,钱天瑜还是相当了解,高满仓在高中时期就被人称作混世小魔王,仗着家里的势力作威作福,不仅对女同学下手,甚至还有女老师被他下药**过,打保安,砸主任家玻璃,简直是学校里最大的祸害。若不是当年他还惹到一位手眼通天的低调人物,被父母早早带回江东,天晓得会捅出多大篓子。

这次聚会,钱天瑜根本没料到他会来,等见了面才发现为时已晚。不过高满仓似乎已然浪子回头,摒弃了顽劣习气,处事言谈还算和善,钱天瑜也就没当做一回事,谁还没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呢,再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见面时还应酬了几句。

不料,临近尾声,恶迹斑斑的家伙竟然找到了赵凤声头上。

钱天瑜走到几人中间,不敢过于纠缠,一把拉住赵凤声手腕,“咱们走。”

“等等。”

高满仓一手环胸,一手摸着眉心,“钱大xiao jie,说走就走,你也太不给老同学面子了吧。”

“高满仓,他惹到你了吗?”钱天瑜哪怕心脏砰砰猛跳,话语间依旧不卑不亢。

“那倒没有,不过我看他不顺眼,就是想踩一脚,哪项规定不允许我欺负人呢?”高满仓摇头晃脑解释着属于他的歪理,随后指着钱天瑜洁白无瑕的手臂,啧啧叹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紧张,原来是一对小情侣啊。”

“咱们都是同学,没必要欺负自己人吧?”钱天瑜并没辩解自己和赵凤声的关系,而是摆出一副弱者姿态,避免小魔王死缠烂打。

“我从小就喜欢欺负自己人,钱大xiao jie忘记了吗?哈哈……”高满仓猖狂笑道。

“你究竟想怎么样?”钱天瑜被人屡屡挑衅,心中泛起无名之火,拧起眉头道。

“很简单啊。”

高满仓嘴角一勾,“想走也可以,你和他一起来伺候本公子。”

第四百九十一章 小茹

这番羞辱到至极的话语,佛祖听了也得生出拎起屠刀的心思,钱天瑜脾性中规中矩,有着看不惯世道险恶的善良一面,也有钱宗望疏导出的小城府,这句话无疑点燃了导火索,将平时的作风丢到九霄云外,人比花娇的俏脸泛起铁青色,再也顾不上同学颜面,咬牙道:“高满仓,你在你的江东作威作福,随便,捅破大天也没人去管。可你想在万林市嚣张跋扈,做梦!这里还不是你能够撒野的地方!”

望着钱家大xiao jie首次用气势压人,赵凤声瞅了她一眼,也没什么含义,只是好奇而已。

几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引起了大厅内其他同学注意,瞬间围成一团,见到家世出类拔萃的两人有撕破脸的迹象,他们这些低了几个级数的富二代,自然不会有劝架的勇气,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心里反而乐开了花。他们腰包里的银子不缺乏xing bàn lu,常年在商海里浮沉,同学情谊日趋淡薄,什么同窗友谊全是扯淡,目睹背景煊赫的两人掐架,远比找个wài wéi或者小鲜肉来的ci ji。

“干嘛?想看笑话?好啊,如你们所愿。”

高满仓打了个响指,拿起香槟,自顾自斟满,悠闲喝掉一口,慢悠悠道:“钱天瑜,你岁数也不小了吧?放到min guo那会,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怎么还像智障儿童一样幼稚。你请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想让你们钱家跟我们高家开战?呵呵。泰亨有七成的销售网络遍布在南方,主要依赖经济发达地区来维持销售额,我随随便便打个电话,等到明天天亮,信不信让你们泰亨的药品过不了长江?!”

“你们钱家才经营了二十来年,靠着钱宗望不俗的能力走到今天,底蕴太浅,说句不中听的话,在某些人眼里,泰亨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大肥羊罢了,长着几颗吃草的牙,还想咬人?用点脑子吧,别把你老子好不容易攒起的家底也搭进去。”

钱天瑜脸色煞白。

听完教训成分较多的一席话,钱天瑜认识到了自家所处的尴尬地位,她不傻,能在外国名校拿到奖学金,绝对能跟聪明人挂钩。高满仓说的一点不假,泰亨这艘扬帆起航的大船,还没有驶出浅水湾,任何一块礁石都能让它折戟沉沙,跟那些经营几代人的古老家族争斗,无异于飞蛾扑火,钱宗望没那个胆子,她钱天瑜也不敢。

高家虽然在整个国内只是二三流的名门望族,但历经几代人打拼,在江东经营了半个世纪,不仅在商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衙门里也有高家人的身影,想要玩死泰亨,根本花费不了多少功夫,高满仓一语中的。

钱天瑜敢拿整个泰亨陪葬吗?

答案显而易见,从她敢怒不敢言的颤抖娇躯就能猜到结果。

人群中的吴桂桂见势不妙,直接溜之大吉。

“钱天瑜,咱们同学一场,我高老四虽然坏到脚底生疮,但还没有对同窗下死手的爱好,今天这事我不冲你,只是想跟赵凤声玩会。我不管你们俩有没有一腿,放心,人会活着给你送回去,保证还留口气。”高满仓喝完香槟,摇摇晃晃走来。

钱天瑜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赵凤声却抢先一步拽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拉,护在她的身前,悄悄说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还是我来吧。”

钱天瑜突然觉得看起来单薄无助的背影,竟然有些意想不到的伟岸。

“你应该认识我吧,今天是冲着我来的?”赵凤声从谈话中咀嚼出了味道,这位自称高家四公子的家伙,应该是有目的性的挑衅,要不然大厅上百hào人,不会找自己一人死磕。

“久仰大名啊,阴阳探花李玄尘的徒弟,怎么也能算是名门之后了。听说你靠着自己一番骁勇,在江湖闯出了偌大名hào,不容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顺便攀下点交情。”高满仓嘿嘿笑道。

“既然看过了,那下一步呢,攀交情就是让人陪睡?”赵凤声收起了低三下四的嘴脸,挺起腰杆,既然是祸躲不过,干脆就不躲,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死个壮烈,免得丢了师傅脸面。

“其实呢,本少爷千里迢迢跑到这破地方,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高满仓嬉皮笑脸道。

“问吧。”赵凤声宠辱不惊道,倒是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豁达。

“来,低点头。”高满仓勾了勾手指。

赵凤声犹豫几秒钟,还是把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

“小子,给我说说,罗弦月是什么罩杯,摸起来带不带感。”高满仓轻声道。

赵凤声怒目圆睁!

他这辈子挨过刀,挨过枪,为了几十块钱能放弃所有自尊,没什么底线可言,但有人敢侮辱他的家人以及爱人,那赵疯子会豁出性命去拼个鱼死网破。即便罗弦月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五年之久,但那份至死不渝的爱情始终藏在他的心底,偷偷捂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翻出来两人之间的点滴,用作回忆。

青涩的爱情总会令人念念不忘,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削减半分。两人曾经为了一包方便面而互相推让,宁肯饿着肚皮也要哄着对方先吃一口,到了夏天,在潮湿闷热的老屋里,谁都不肯先睡,只是争抢一把又旧又破的蒲扇,驱散蚊蝇,掀起徐徐微风,裹挟着浓浓爱意。从那时候起,赵凤声明白了爱一个人到了极致,才会心甘情愿的付出。

赵凤声听到对方侮辱他生命中第一位女人,五指攥起,没有丝毫犹豫,轰出了带有雷霆之怒的一拳。

可拳头还没砸在高满仓讨厌的脸颊,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握住。

小茹。

一个名字好笑却又长相恐怖的怪物。

“妈的!竟然敢偷袭本公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高满仓抄起香槟,冲着偷袭者的脑袋狠狠砸下!“***的!”

啪!

玻璃碎片在赵凤声额头四散炸裂!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丧家之犬

香槟瓶子很厚,远比啤酒瓶杀伤力强大,况且酒水增加了打击力道,高满仓又不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花架子,在大家族里耳濡目染,多多少少学了点国术皮毛,这一瓶子砸下去,力道十足,酒浆和玻璃碎片交织出绚烂色泽。

离得近的几人,险些殃及池鱼被划伤,急忙退后几步远离是非之地。

当事人赵凤声不像傻小子那样练过十三太保横练,皮肉骨骼,只是常年习武比普通人略微坚韧,这一瓶子威力强悍,鲜血立刻涌出,将头发打湿,混合着酒水一起从面部流淌,不断滴落,在价格不菲的大理石上形成一滩褐色液体。

赵凤声双臂被怪物小茹从后面禁锢,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弓起身子,如同一只大虾,等到强烈的眩晕感觉过后,赵凤声缓缓抬头,鲜红的血液使得脸庞略显狰狞,他咬牙道:“你怎么会认识罗弦月?”

不能怪他如此紧张,任谁美好的初恋让骄纵跋扈的二世祖盯上,心里都会难免充斥着忐忑不安。

赵凤声不清楚罗弦月的家世底蕴,只是分别时,亲眼见到她走上一辆价值数百万的迈bā hè齐柏林,不过一辆豪车,并不能说明她有对抗高满仓的实力。钱天瑜能随随便便购置任何限量版超跑,可她在高满仓轻描淡写的威胁中,照样选择忍气吞声,由此推断,高满仓背后的家族相当恐怖,起码脱离了金钱就能够所向披靡的范畴。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柔弱女子,能挡得住高家恶少伸出恶魔之手吗?

于是赵凤声此刻对于自己的险境无所畏惧,而是心系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恋人,那位带给他什么叫做甜蜜的罗弦月。

“罗家长公主,如雷贯耳啊,在江南一带,谁没听过罗家出了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就连家世比老子强了好几倍的家伙都公然放话,说非罗弦月不娶,死心塌地要玩痴痴情深那一套。也不知你小子祖宗积了什么大德,竟然让罗弦月上赶着倒贴,操!本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生的一表人才,怎么就没那福分呢,瞎了眼啊!”高满仓丢掉只剩瓶口的香槟,手掌在高挑女人高耸的山峰一抹,擦拭掉酒渍,一脸哀怨说道,似乎在埋怨老天爷不公正的对待。

身陷囹圄的赵凤声竟然傻傻一笑,看起来挺没心没肺。

有来头更大的人追求罗弦月,起码眼前不可一世的高满仓不敢胡作非为。

至于心底那一点点酸涩,重要么?

高满仓察觉到他的笑意,蹲下身,好奇打量了一阵,道:“你小子还真是块硬骨头,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怎么,真以为我在万林市的地盘,就不敢要了你的小命?”

赵凤声洒然一笑,“我这人什么都怕,拿钱砸,拿势压,稍微用力就能让我喘不过气,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已,只要活在世上,总要会向现实低头。可我这人唯独不怕死,你捅了我,自己也得溅一身血,两眼一闭无牵无挂,临死前还要给你惹一身骚,所以算来算去,还是我赚,有什么好怕的?”

“不要命?哈哈,有点燕赵男儿的骨气,好,那我如你所愿,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溅我一身血。”高满仓打了一个清脆响指,“小茹,先把他两条胳膊废了。”

像是生有两张嘴的嗜血怪兽阴冷一笑,挺有主子几分神韵,超过40厘米臂围的肱二头肌略微隆起,这是将要发力的前兆。

不用兵器,不用工具,而是选择了生生撕裂!

“不要!”钱天瑜见到小魔王像是要动真格,不忍心看到赵凤声凄惨下场,歇斯底里喊道。

只听主子hào令的怪物哪会受人干扰,双手各自抓住赵凤声的一条手臂,逐渐用力,按照他超长的臂展和超强的力量,很容易让细胳膊细腿的家伙惨遭荼毒。

高满仓晃着手里的冰种玉葫芦,无动于衷。

赵凤声眸子充斥着冰冷寒意,死死盯住罪魁祸首,哪怕变成厉鬼,也要在进入黄泉路之前,咬他一口!

“想要活着走出万林市,劝你最好让丑八怪停手。”

傲慢无礼的声音传来。

高满仓有些日子没有被人威胁过,含怒扭头,旁边站着一位足有一米九左右的男子,丹凤眼,五官充满英气,最主要的是一身锐利气焰,有种大山压顶我亦能一剑斩开的睥睨。

陈蛰熊。

“小茹,停下。”

高满仓生在大门大户,对于自身安危看得很重,赵凤声一百条命也抵不上他的一个指甲盖,所以不得不在乎这万分之一的几率,尤其敢威胁自己的家伙,看着气态高傲,不像是在危言耸听。高满仓看了对方几眼,指着鼻尖反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要么大家一起陪葬,要么大道通天各走一边,高公子,选一条。”陈蛰熊双手插兜,脑袋微侧,依旧是一幅老子尿你没空的吊样。

“以前敢威胁过我的家伙,都没什么好下场。假如本少爷猜得不错,你是钱宗望身边那条叫做陈蛰熊的走狗吧?丧家之犬而已,还被人废掉了功夫,连个妹仔都打不过,凭什么来叫我放人?破釜沉舟的勇气么?呵呵。”高满仓不仅作风阴狠,话锋也极其刁毒,一刀捅向某人最痛的痛处。

“高公子敢在这里闹得满城风雨,难道靠的是嘴皮子功夫吗?”

陈蛰熊只有在救命恩人钱宗望面前才会收起那份高傲,其他人,还没有令他服软的习惯,哪怕省城头hào凶人楚巨蛮,也只能在功夫上打败他,却压不弯那根脊梁。说他是精神上的巨人也好,说他是不怕死的混不吝也罢,他就是他,一个名叫陈蛰熊的燕赵男人。

高满仓不屑笑道:“在我手上吃过亏的家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少人存在想弄死我的想法,但是他们打得过我,却敌不过高家。我敢在省城弄得鸡飞狗跳,自然有嚣张的资本,我的老子到时候会为我擦屁股,你呢?靠什么,难道仗着钱宗望想要压我一头?泰亨只不过是个刚刚发迹的土财主罢了,没看到钱家大xiao jie都选择坐视不管,你一条走狗来叫个什么劲?”

听完这番话,钱天瑜银牙几欲咬碎。

高满仓虽然是江东妇孺皆知的大纨绔,可正如他所说,确实有嚣张跋扈的资本,在家中排位老四的他,从小聪明伶俐,深受家人器重,几乎拿第一继承人来培养。可这样的后果,导致了高满仓身上充满顽劣习气,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踩。他既然毕业于名校,顶着mba头衔,也有着自己的小聪明,哪片地区的棘手人物绝不招惹,全在小本本上一一记载,所以除了高中那会踩人引起了反噬,基本没吃过别的亏,万里市惹不起的人物中,也有几位大有来头,可没有在今天的场子,所以高满仓才敢由着性子胡来,踩人踩的不亦说乎。

“江东高家,很厉害吗?”

陈蛰熊勾起嘴角,玩味道:“京城张家,你能惹得起吗?”

京城张家四个字犹如天雷滚滚,劈的高满仓冷汗直流,沉思片刻,疯狂喊道:“放屁!你他妈就是一个狗腿子,怎么可能跟张家扯上关系!绝对是从钱天瑜那个臭biao子嘴里听完老子的谣言,想要拿张家来压我!”

高满仓一生中唯一踢到铁板,就是高中那会扇了一个名叫张缨豹的闷葫芦几耳光。那家伙是名书呆子,天天抱着小说埋头苦读,高满仓本以为对方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哪曾想到,引来了一位至今都令他心惊胆颤的超一流猛人,那人叫做张烈虎。

陈蛰熊冷笑道:“当年你拿张缨豹心爱的书籍擦屁股,到头来却让人家喊来了亲哥哥,不但耳光如数奉还,还把擦屁股纸塞进了你的嘴里,高公子,这些你都忘了?”

高满仓大惊失色!

当年被逼着吞掉卫生纸,只有张烈虎和张缨豹两兄弟在场,那俩人也不像是见谁逮谁说的大嘴巴,除非是关系亲密的兄弟或者朋友。综合判断,眼前的陈蛰熊,极有可能真的是张家的人!

高满仓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陈蛰熊轻叹一口气,犀利的眼神闪过几缕愁绪,道:“蛰熊,烈虎,缨豹,高公子,你真的是脑子不开窍的傻瓜?”

高满仓顿时想起来张家有位私生子的传闻,恍然大悟!

“虽说我自己打不过你这位手下,可我还有一百多名兄弟靠我吃饭,杀人的事他们不敢,但抢了他们饭碗,没准就会恶向胆边生,倘若高公子今晚不想被人海战术撕成碎片,乖乖地回你的江东。对了,泰亨的主意,劝你以后少打,否则我带着烈虎和缨豹去江东也给你们找点麻烦,张烈虎的脾气,你懂的。”陈蛰熊眯起丹凤眼说道。

高满仓带着怪物小茹步履匆匆离开酒店。

两人慌张的神色,好像真应了高公子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丧家之犬。

第四百九十三章 疯子母亲

锦绣花苑楼下大排档,长方形小桌,上面摆满了小龙虾、花蛤、花毛一体等练摊硬菜,头上绑着绷带的赵凤声和陈蛰熊坐在一排,钱天瑜独自坐在一排,三人脸对着脸,表情不一,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最从容的就是受伤的赵凤声,一筷子一个花蛤,一口气一杯啤酒,乐得逍遥自在。哪怕脑门浸出一大片血迹,依旧胡吃海喝,用他的座右铭来讲,那叫唯有美食和佳人不可辜负。

“缝了八针还敢喝酒?不怕留下什么后遗症?你胆子真肥。”陈蛰熊慢慢嚼着花生米,眼神时不时朝身边的家伙看去。

“亏你还hào称什么大佬杀手,混江湖最重要的是啥?酒啊!喝不醉,哪有胆量去砍人,哪有胆量去泡妞,哪有厚脸皮去收保护费,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真不知道你的江湖是怎么混的。”赵凤声喝了杯冰镇啤酒,打了个叫做舒爽的机灵。

“走江湖一靠人品,二靠胆色,三靠身手,从来没有听说靠酒,恕我孤陋寡闻。”陈蛰熊反驳他的观点。

“你觉得我缺这三样东西吗?”赵凤声歪起嘴,挑了挑眉。

“你最不缺的就是厚脸皮。”陈蛰熊叹气道。

钱天瑜柔柔弱弱站起身,拿起自己坤包,神情不自然说道:“你们吃吧,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两人点点头,目送大xiao jie离去。

觉得两个大男人挨在一起太过暧昧,赵凤声顺势坐在钱天瑜的凳子上,屁股还携带佳人体温,空气还残留余香,赵凤声耸动鼻子,说了句真他娘好闻。

“她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应该是对你心怀愧疚,我跟大xiao jie相识几年,她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不是一个小女孩能够左右,希望你不要怪她。”陈蛰熊轻声道。

“怪她?为什么要怪她?就因为姓高的公子哥要弄死我的时候,她没有陪我一起玩命?”

赵凤声笑了笑,道:“姓陈的,我不是那种一碰就碎的玻璃心,钱家干不过高家,明摆着的事,再说高满仓是冲着我来的,干嘛要拉钱家老小还有整个企业陪我殉葬?明知是鸡蛋碰石头,非要自取灭亡?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自私。”

“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觉得是钱家亏欠了你。”陈蛰熊灌进一杯酒,凉的反胃。

“那我回去帮她解开心结,免得你跟钱总担忧。”赵凤声明白姓陈的意思,无非就是怕钱天瑜在成长中留下心理阴影,这对于钱家未来半个掌舵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陈蛰熊嗯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说完她,再说说你吧。当年叫板楚巨蛮时,宁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张家的人,今天怎么了?碰见一位富二代要踩死我这只蚂蚁,良心发现?我觉得咱俩的关系,还没到达海枯石烂深情款款那一步吧。”赵凤声好奇问道。

“我欠钱家的人情,钱家欠你的人情,仅此而已。”陈蛰熊面无表情。

“你跟张家到底是咋回事,那会我砸破了头,脑袋晕晕乎乎,听得云山雾罩,看高满仓的表现,你好像真是张家的人?”赵凤声用自己的智商推测着来龙去脉。

“七十年代末期,一个京城郁郁不得志的世家公子,被下放到农村,赶上了知青大潮,在那里邂逅了一位农村姑娘。由于农村姑娘的温柔贤淑,感化了男人死寂的心,于是上演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不到半年,农村姑娘怀了孕,不顾全村人的敌视,毅然决然把孩子生下,甚至连最简单的婚礼都没有举办。等到返城大潮来临,本来打算在荒山野岭熬一辈子的男人盼来了希望,没有丝毫的犹豫,抛弃了孤儿寡母,一人偷偷扒上回京的列车。农村姑娘没了丈夫,急的大病一场,她深信男人会回来,天天跑到村口大石头上张望,村里人都说她疯了,小孩拿石头丢她,大人拿眼光瞪她,可她依旧深信能等到丈夫,这一等,等了二十年,临死前也没等到男人归来的身影。”

“农村姑娘生下的男孩逐渐长大,等到二十二岁的时候,见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说是男孩的父亲,带他来到繁华富庶的京城。男孩见到了父亲的妻子,见到了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瞬间明白了父亲当年回到京城,立刻跟出身豪门的妻子举办了婚礼,似乎从没考虑过母亲的感受,那个土里土气的农村女人只是过眼烟云,没想过,没问过,也没找过。倘若自己没有流淌张家的血液,冷酷无情的男人也不会回到村子去寻找自己。从那一刻开始,男孩的心里只有仇恨,对张家的仇恨,对父亲的仇恨,连带着两位弟弟也一同敌视。等到男孩清楚一切之后,他自作主张把姓氏跟随母亲,从张改成了陈。”

陈蛰熊缓缓讲述着属于自己的故事,表情哀而不伤,似乎在为疯子母亲觉得不值,又像是在为自己碰到了一位铁石心肠的父亲束手无策。

赵凤声没想到气势凛然的男人还有这样一段坎坷身世,几乎跟自己有的一拼,也渐渐体谅到他的苦衷,换成自己,会不会承认张家的身份?估计也跟陈蛰熊一样选择沉默。

赵凤声沉声道:“所以你就说自己跟张家只是远亲而已,却从来不承认是张家的大公子?”

“大公子?你太抬举我了。只是一个私生子罢了,全家上上下下没人待见的可怜虫。”陈蛰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我以后喊你张蛰熊还是陈蛰熊?你总归是张家的种,不能忘了祖宗吧?”恪守天地人伦的赵凤声疑惑问道。

“我姓陈,从来没姓过张。”陈蛰熊冷冰冰说道,仿佛那个二百五再瞎说一句,就有翻脸的势头。

“好好好,老陈,咱走一个。”

赵凤声急忙岔开话题,望着杀气腾腾的陈蛰熊,暗自叹道:真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家伙。

第四百九十四章 可怜虫

自从陈蛰熊被三妮用几瓶啤酒撂倒之后,他的酒量就一直为赵凤声所不齿,寻思着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大哥,长得人高马大,看着牛气冲天,可五瓶啤酒下去就不省人事,白瞎了一幅威风凛凛的锦绣皮囊。

等到陈蛰熊吐露完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赵凤声才体会到他为何一喝就醉。一个心里时常充满压抑和仇恨的男人,被酒精点燃导火索,只能选择发泄或者是逃避。既然不能手刃亲生老子,就得学会忍受和煎熬。醉酒,也就在情理之中。

赵凤声是酒场老手,清楚酒量跟心情有很大关系,闷闷不乐的时候,战斗力直线下降,心情大好的时候,超出平时一倍也不是难事。譬如在夜场里寻欢作乐,美眉的数量和颜值越高,大刚那头畜生酒量越大,酒逢知己千杯少,大概是这么个理儿。

陈蛰熊今晚跟别人分享完难以启齿的身世,似乎解开了心结,酒兴大发,一箱啤酒见底,依然兴致不减,呼唤老板又要了一箱。赵凤声想到了他消失几天的原因,举着大腰子问道:“蕴空山一行,碰见啥神仙级人物了,那里不是住着一位深不可测的老道士?没给你施展一套茅山法术疗伤?”

“人不在,听说是去云游四方了,无奈之下只好找到他的大弟子,开了些草药。现在每天煎三剂,好像还管点用,四肢慢慢有了力气,至于哪天能够恢复,暂时还说不好。听大弟子说,草药还有固本培元的功效,对咱们习武的武夫大有裨益,配方在我手里,你如果需要,我发到你邮箱。”陈蛰熊了解赵凤声的性格,二皮脸和贪图小便宜,干脆先把好东西拿出来分享,免得被无耻之徒惦记。

“中药在于一个养字,不如西药药效猛烈,需要日积月累才能看到成效,楚巨蛮那王八蛋出手太重,你的病,得慢慢熬了,没个一年半载别想下床。”赵凤声像是老学究一样慢吞吞说道。

赵凤声见到好烟都得抽一根拿一盒,陈蛰熊很好奇他为何对配方不感兴趣,问道:“为了得到这剂药方,钱总甚至答应帮他们重修道观,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你不想要?”

“不看看我师傅的名头?不是跟你吹,小时候我天天拿六品叶的野山参当萝卜啃,什么鹿茸灵芝直接下饭用,冬虫夏草当零食吃,用得着觊觎老道士的破东西?”赵凤声扬起脑袋傲然说道。

“于是补出来现在病恹恹的模样?”陈蛰熊望着一百三十多斤的“瘦猴”好笑道,信他的话?脑子又没进水。

“这是补大发了,后遗症。”赵凤声诡辩道,脸不改色心不跳。

“不跟你瞎扯了,说点正事。”

陈蛰熊拿手指敲了敲桌子,表情严肃道:“我要去趟大草原看师傅,顺便在那待一段时间调理身体。临走前,给你推荐两个人,一位叫秦冲,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表面上是江湖里心狠手辣的角色,暗地里却在为我做事,不管是情报信息还是调集人手,找他准没错,办事十分靠谱。不过这人有些傲气,性情耿直,能不能被你降服,还很难说,恐怕需要点时间去彼此了解。”

“令一位叫陈瑞,是泰亨总部的保安部部长,负责处理明面事物,握有不少权力。这人八面玲珑,有城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谁都能合得来,我也弄不清他的忠心度到底是多少,你要小心一些。”

“这两人,基本组成了对付翟红兴的班底,能不能纳为己有,我尽力做到最好,但大部分还要看你的造化。我要是回不来,就请你帮钱总一把,这份恩情,陈蛰熊会一辈子铭记于心。”

“咱俩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对你印象不错,抛弃上一代的恩怨,还真能做个知己朋友。为了泰亨,为了钱总,我敬你一杯,大恩不言谢,拜托了。”

陈蛰熊豪迈喝干,赵凤声举着杯子怔怔出神,等到陈蛰熊连续喝完三杯,赵凤声才轻叹道:“姓陈的,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还不算完,又来演一场煽情的戏码,我要是拒绝,岂不是被你指着脊梁骂成忘恩负义的畜生?你这是要替钱宗望绑死我,还是用他娘的道德bǎng jià,我是该恨你,还是该扎你小人?”

“我已经做完我的分内事,其他的我可管不着。”陈蛰熊祭出了对方看家本领,撒泼打滚加无理取闹。

“救出了狼窝,又推进了虎穴,你这叫做善事?我其实很想骂你几句。”赵凤声也对自己的手段相当痛恨,可惜找不到po jiě方法,脸皮厚归厚,可起码还有脸,如何能对一位恩人的嘱托视若无睹。

“骂吧,用你的话就是不痛不痒,老子该吃吃,该睡睡,能少几斤肉还是掉几根头发。”陈蛰熊酒意汹涌,撇去昔日里一幅狂拽酷炫的姿态,模仿着赵凤声的语态和表情,惟妙惟肖。

赵凤声正在咬牙切齿,突然迎面走来了一位熟人,泰亨的小同事马陆。见到新偶像在跟朋友练摊,马陆两眼放光,不等赵凤声招呼,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大大咧咧道:“老赵,喝着呢?真巧啊,溜个弯也能碰到你,用那句诗词形容,那就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现在痞子们都喜欢鼓捣诗词歌赋了?

大刚是,马陆也是,好像肚子里越没货越喜欢往附庸风雅上面凑。

赵凤声望着年轻脸庞的新同事,也不好意思挥袖子撵人,干干一笑,“吃了没?一起喝点?”

“哎!我这酒量太差,跟你老赵肯定不是一个级别的,顶多喝个一两箱,最后还弄得上吐下泻,不过为了让你老赵高兴,我还是舍命陪君子,来,咱碰一个!”马陆打开餐具,自己驾轻就熟倒满,咕咚一下倒进嘴里,看那喝酒如砍瓜切菜的架势,也是位喝家。

陈蛰熊是江湖大哥,但在酒场是菜鸟一枚,最讨厌别人拿酒量说话,这就跟秒射男遇到一个sb鼓吹自己床上持久能力不行,最后扭扭捏捏说才一个小时而已,同样道理。自己最多四五瓶酒量,还是喝完后不省人事的那种,见到陌生家伙随口说道能喝二三十瓶,简直触碰到了自己最疼的那块伤疤,陈蛰熊皱了皱眉,脸色难看了几分。

省城跟武云市的规矩一样,见面即是三杯,马陆办完手续,打了个饱嗝,拍着自己小肚腩,冲着神色不善的陈蛰熊讶异道:“老赵,这是谁啊?一表人才,难道也是社会上哪位大哥?快跟我介绍介绍。”

赵凤声猛然想起这小子最大的偶像hào称是陈蛰熊,说当年亲眼目睹过陈蛰熊在酒吧里杀得人仰马翻,从那以后就惊为天人,奉为人生中最崇拜的大仙。如今陈蛰熊坐在他对面,怎么泰山到了眼前,却有眼不识泰山了?

赵凤声不是那种逢人吹牛的大嘴巴,随意给姓陈的编排了一个新身份,“喊他老陈就行,以前混过几天社会,如今弃恶从善了,跑去给人家司机,咱都是同行,不用客气。”

马陆仍然没有认出对面一身锐利气焰的男人就是心中偶像,兴高采烈举起杯子,“来,老陈,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咱初次见面,话不多说了,先碰五个!”

已经喝到头晕眼花的陈蛰熊听到五杯的天文数字,僵直在原地。

“老陈,我都喝了仨了,你咋还不动呢?”马陆边喝边劝酒,发觉某人不给面子,语态也渐渐变得不太友好。

陈蛰熊始终以强硬示人,走江湖靠的是以拳头服人,在酒桌上谁敢劝他的酒,不怕被三棱jun ci捅上去一刀?上次被一个口舌刁毒的小丫头弄得半死不活,第二天走路都走不稳,这次又遇到酒量超凡脱俗的愣家伙,全是跟赵凤声有关。陈蛰熊望着罪魁祸首,悄悄握紧拳头,咬着牙灌进去半杯,觉得比中药还难以下咽。

“算了,老陈已经喝多了,剩下的酒我来替他补上。”目睹陈蛰熊倒霉催的碰到混不吝,赵凤声笑的肚子直抽抽,但怎么说还是浴血奋战过的战友,还是义气千秋帮他挡酒。

喝完后,赵凤声朝陈蛰熊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意思是你又欠我一份人情。

“你们喝,我有事先走了。”陈蛰熊摇摇晃晃站起身,明白再不走人又得被他笑话,临别前朝着赵凤声嘱咐道:“我给你说的那些东西别忘了,详细资料,我会发给你,有缘再会。”

赵凤声点了点头,说了声珍重。

等到陈蛰熊走远,马陆撇嘴道:“老赵,这谁啊?看着牛逼哄哄,真diǎo!喝个酒都不给面子,要不是你,按照我的暴脾气,早就喊人扁他一顿!”

“他?”

赵凤声盯着有些踉跄的硕长背影,眼神迷离,随后意味深长道:“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第四百九十五章 白衣红袍

高满仓自从在万林市被张家后人吓得屁股尿流,害怕遭到打击报复,连夜赶回了江东老窝,在高家祖宅待了一夜,越想越憋屈,于是叫上几位三四线嫩模,跑到自己投资的会所里大被同眠。

小嫩模们发现高家四少爷兴致缺缺,导致老二都垂头丧气,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吹拉弹唱,bing huo九重天,凤还巢,十八般武艺挨个上阵。

望着肤白腿长的模特们卖力迎合,高满仓嘴角渐渐恢复了xié è笑容,所谓人间至乐,不过如此。

攒了一肚子的怒火发泄完毕,高满仓筋疲力尽,挥手遣散莺莺燕燕,掏钱付账这种俗事,还用不着高公子亲自出手,自然会有人替他买单。

补了一觉之后,高满仓精神抖擞,于是给狼狈为奸的苏知录打了一个电话,俩人约定去落凤湖泛舟赏花。

落凤湖三面环山,一面临海,一堤横卧,分湖南北,蜿蜒曲折。此刻正是青山碧水好时节,暖风微醺,春意正浓,说不尽的诗情画意。

一艘大船上,苏知录站立在船头,享受着清风拂面,视线在高山耸立的千年古刹云岫庵稍作停留,然后闲庭信步走回船舱,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价值不菲的红酒,斯文儒雅,等到红酒缓缓流过喉咙,他睁开眼,冲着对面翘着二郎腿的高满仓好奇问道:“从小就在附近长大,这落凤湖来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你不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吗?来了这么多回还没有看够?不符合你的一贯宗旨。”

高满仓朝着湖里呸了一口,顺势就要解开裤腰带,“本公子喜欢这湖的名字,还要往湖里拉屎撒尿!”

“别丢人了,岸边全是游客,光天化日之下,不怕让别人认出你是高家少爷?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五分钟内你就能红遍大江南北,你高家再有钱有势,能封得住众**攻?再说赵凤声跟这落凤湖没有任何关系,你拿自己地盘的名胜景区撒气,传出去以后,你们家老太爷又得赏你几下拐棍尝尝,还是给你们高家留点脸面吧。”苏知录神情玩味说道。

苏家在江东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家族里面的成员,男的风度翩翩,女的仪态万方。作为苏家的大公子,苏知录继承了家族优良血统,生的英俊儒雅,哪怕是在嘲笑人,也是谈吐得当,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高满仓从小就跟苏知录相识,俩人光着屁股一起长大,好多次踩人踩出窟窿,差点陷入万劫不复境地,全是苏知录帮他出谋划策,才堪堪躲过多次灭顶之灾,所以对于智囊级大师苏知录,高满仓心服口服,很识趣地兜好裤腰,只不过又恶狠狠吐了几口浓痰。

“你说你在江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干嘛非要跑到千里之外去找不痛快,这下可好,踢到了铁板了吧。大家族里最不缺乏的就是信息通道,你出事还没超过一个小时,闹得江东满城风雨,那帮家伙全藏在暗处看笑话。听别人说,你竟然跟张家的人起了冲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这个当事人自己来说说怎么回事。”苏知录慢条斯理道。

“操!我只是去京城拜会一位叔父,顺便去万林市溜达一圈,看一看罗弦月的初恋什么德行,哪他妈想到,踩个不入流的小人物,竟然能碰到张家的私生子,你说我这是不是叫飞来横祸?”高满仓一想起那晚的狼狈不堪,急的光想跳脚骂娘,深深为自己蒙受不白之冤感到委屈。

“既然来到落凤湖,不妨去山上拜一拜佛,没准能够趋吉避凶。”苏知录指着近在咫尺的云岫庵,晃着酒杯,轻轻笑道。

“别笑话我了,快帮我分析分析,几年前我惹了人家弟弟,现在又惹了人家哥哥,你说张烈虎那猛人会不会来江东找我麻烦?”高满仓忧心忡忡问道,这是他眼下的唯一心病。

“可能性不大。”

苏知录摇头否定道:“我几个小时前,专门找京城那帮公子哥打听完毕。听说张家的那位私生子在家里并不被看好,由于生性高傲,加上自己母亲郁郁而终,将一腔愤懑全洒在父亲和后妈身上,跟全家关系处的很糟。几年前,自己跑到万林市打拼,并改陈姓,像是要和张家一刀两断的意思,张烈虎在公共场合也没有提过这位哥哥,所以你大可不用担心北虎会来江东找你麻烦。只不过……”

“什么?有话赶紧说完啊,老是说一半,你想愁死我啊!”高满仓见到对方卖弄关子,急的抓耳挠腮。

“还有一件事,薛木鱼在前一段时间,特意跑到万林市一趟,接回了自己妹妹薛如意,顺势还从万林恶来楚巨蛮手里救出了赵凤声,综合分析,两人应该交情匪浅。北虎这一关你算是过了,南鱼呢?”苏知录神情凝重道。

“不会吧……那小子难道是京城哪位大佬的私生子?南鱼北虎全都站在他那边?那还玩个屁啊!”高满仓瞠目结舌。

南鱼北虎的绰hào,只是在江湖中广为流传,以身手判定高下。对于他们这种出身大家族的子弟而言,家中权势滔天的张烈虎,显然比稍逊一筹的薛木鱼更为难缠,不光能用拳头欺负人,更能用家世让你感到绝望。

“其实还有一个更不幸的消息。据说罗家大xiao jie有位私生子,男孩,按照时间推断,应该是赵凤声的亲生骨肉,你踩了人家孩子他爹,孩子他娘不会坐视不理,你们高家比起罗家,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劝你这几天还是少露面,乖乖在家里待着,要不然就去国外潇洒一段时间,否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苏知录说明了其中关键之处。

高满仓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这何止是腹背受敌,简直是四面楚歌啊。

踩了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而已,至于落到如此凄凉境地吗?

“苏老大,你得救救我,你不是hào称腹有良策的小都督吗,快帮我出个主意啊!咱俩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被人玩死,你脸上也无光啊。”高满仓放下了少爷身段,搂住对方的肩膀苦苦哀求道。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点。”

苏知录无奈轻叹,将好友脑袋推到一边,“你踩人的时机不对,赵凤声只不过凑巧借了南鱼北虎的‘势’而已,归根结底还是下里巴人,完全不用担心南鱼北虎找你麻烦。至于罗弦月那边,倒是有些棘手,既然敌强我弱,不妨借刀杀人。”

“什么意思?”高满仓茫然抬头,看着故弄玄虚的家伙,光想抽他一个大嘴巴。

苏知录走到栏杆处,远眺西南,“把罗弦月旧情难忘还有生孩子的事实,告诉苦苦追求她多年的季瑾,想必江南第一公子哥,会替你吸引火力,没准还能帮你报仇雪恨。”

高满仓听到这一损招,立刻神采奕奕,竖起大拇指,“苏大少爷,我这辈子就服你!我是明枪易躲,你是暗箭难防啊!这是不是就叫做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应该叫无度不丈夫,形容男人应该大度从容,纯属后人歪曲事实。”苏知录斜了他一眼,很难跟不学无术的家伙产生共鸣。

“哈哈!”

高满仓大笑道:“你最近不是看上了一位大学女教授吗?包在我身上,今晚保证送到你的床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爱情这两个字,对你来说太过奢侈了。”苏知录叹气道。

高满仓嘿嘿笑道:“女人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可没有你那么高的思想境界。”

心情大好的高家四公子命令停船靠岸,准备带着老友去花丛再去杀个片甲不留。

快要接近岸边的时候,发现那里站着两位女人。

一位白衣如雪。

一位身着猩红长袍。

高满仓有500度近视,眯起眼睛,察觉到两位女人身形婀娜,舔舐着嘴角,坏笑道:“苏大少爷,看来今天真是洪福齐天啊,游湖都能碰到měi nu,正好一人一个。从远处看,身材比我上午找个嫩模还要胜出一筹,希望长相也凑合,伺候的好了,本公子不介意甩出大把银子。”

苏知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等见到那两位女子长相,表情瞬间凝固,拍着高满仓肩头,苦笑道:“人家孩子他娘来替孩子他爹报仇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罗弦月?!

高满仓吓得屁滚尿流,慌忙掏出手机,想召唤在岸边的怪物小茹前来救援。

“省省吧,你那位花重金买来的属下,不见得能打过那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满打满算,胜率不超过十分之一。”苏知录喝下一杯红酒,发现竟然有些苦涩的味道。

“你别吓唬我……”这几天的心惊胆颤,高满仓吓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那位红袍小妞,她师傅被誉为江南伤人第一,听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是她为人较为低调,不去争那些虚浮的名头。真要搏命,南鱼北虎不见得是她的对手,所以我劝你还是伸出脖子,等待迎接罗家大xiao jie的怒火。”苏知录如实说道。

高满仓一屁股跌坐在船舱,欲哭无泪,撕心裂肺喊道:“都他妈是biàn tài!”

第四百九十六章 重男轻女

打着养病的旗hào,赵凤声在豪宅里闷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买烟和吃饭需要下楼,基本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懒洋洋躺着看书,要不就练习蹲墙功和太极,着实享受了一段清净日子。

钱天瑜作为邻居,前来探望了几次,还贴心地从自家西餐厅带来美食,但少言寡语,跟赵凤声交流不超过十句,放下手里的美食转身就走。有时眼神偶尔接触,钱天瑜像是做贼心虚,急匆匆躲开,比起偷了奶油的小老鼠还要谨慎。赵凤声看的啼笑皆非,心想她要是有小胖子脸皮一半的厚度,也不至于愧疚成这样,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差距还挺大。

期间,赵凤声跟陈蛰熊力荐的两位属下取得了联系,名叫陈瑞的保安部部长表现出亢奋热情,一口一个赵哥叫的腻乎,翻来覆去说着久仰大名之类的恭维话。赵凤声得知他已经40多岁以后,急忙阻止其大献殷勤,可秦瑞依旧赵哥长赵哥短喊个不停,弄得赵凤声哭笑不得。

负责在江湖搜集信息的秦冲则冷淡了许多,稍微寒暄过后,只是说熊哥跟我吩咐过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随后挂掉电话,显得不近人情,让赵凤声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闭门羹。

赵凤声跟性格迥异的两人初次接触,还是对木讷寡言的秦冲感觉较好,混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口蜜腹剑之辈,陈瑞扮演的红脸还是白脸,暂且瞧不出端倪,但不善言辞的男人,往往心肠都不坏,这是赵凤声活了将近三十年总结出的小经验。比如花脸,比如张晓光,这俩闷葫芦坐在一起,几乎能对视到天荒地老,虽然他俩脾气暴躁一点就着,但从没有做过两面三刀的阴狠事迹。在赵凤声心中,这俩货跟哈士奇有的一拼,看着凶悍残暴,长着一嘴獠牙,却经常干些蠢萌蠢萌的傻事。

叮咚。

赵凤声正在梦里跟身材火爆的神秘女郎约会,手掌刚摸上妖娆的丁字裤,差一点就能够得逞,却被门铃响声惊醒。

赵凤声揉了揉惺忪双眼,一肚子火,腹诽道老子容易吗,小半年没碰过女人,全靠梦里的妹子来解决生理问题,这倒好,只差一步了,你就不能晚点来,老子打个梦炮都不行?!

至于来人是谁,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除了钱天瑜和外卖小哥,谁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商家又没赠送大礼包的习惯,只有大xiao jie一人了。

赵凤声在床上蹦跶几下,好不容易安抚完暴动的二弟,感叹道兄弟你受苦了,改天哥一定让你苦尽甘来。磨蹭了几分钟,他穿上睡裤,打开了房门,果不其然,看到一张雪白到剔透的脸庞。

“我见到你冰箱里的东西不多了,帮你买了一些水果和牛奶。我下午要去健身房锻炼身体,晚餐你自己应付吧。”钱天瑜拎着一个硕大塑料袋,吃力地往门里面挪。

“我来吧。”

赵凤声拿两根手指一勾,轻描淡写将塑料袋接过,放到桌子上,笑道:“健身?我还没见过高档健身房啥样呢,不介意的话,带我见识一下?”

“好……吧。”钱天瑜撩了下秀发,神色不自然道,即便相处时还带些负罪感,还是答应了他的小请求。

赵凤声换好一身运动装,跟大xiao jie来到停车场,为了自己生命安全不受到威胁,一把抢过了车钥匙,举手无措的钱天瑜只好坐进了副驾驶,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还在内疚?”赵凤声一边开着车,一边明目张胆打量着美人侧颜。

钱天瑜的五官线条很柔和,不是那种第一面就带给人惊艳感的张扬,舒缓,还带有一丝书卷气,这或许是钱宗望捧在手心温养多年的成果。从侧方观看,又挺又翘的鼻梁成为点睛之笔,阳光洒在上面,看起来温润如玉,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摸一把的心思。

钱天瑜咬了下嘴唇,默不作声。

“一个大家闺秀,非要学爷们那么仗义干嘛,这不是女人应该具备的宝贵品质,再说你又没对不起我,那位高公子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跟你们钱家没有任何关系。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便他要灭你们高家的威风,你也得作壁上观,到头来,还得由你父亲出面抗雷。家族争斗跟江湖争斗是一个道理,只是腥风血雨变成了金钱和势力的角力,更残酷,后果也更难让人难以承受。弱不禁风的女孩,最好离得越远越好,帮不上忙,还净添乱,逞勇斗狠阴谋诡计,还让男人来干吧。”赵凤声见她好几天情绪低落,只好下了一剂猛药,把话挑明了来说。

“男尊女卑的看法,我不同意。”

钱天瑜抬起头,表情暗含了一抹坚定,说道:“在人类发展的历史进程上,早已经提倡到男女平等,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女人照样可以做到,无论是科学家还是商人,哪里没有女性的身影,就连宇航员和外国元首都有女人参与其中,凭什么要把女性归结为弱势群体?有谁规定过女人不能仗义?”

“这是先天的差异,不是我重男轻女。你看有几位女人在江湖里混得风生水起?哪位家族由女性掌权?即便有,百不足一吧。就连那些搬砖和泥的苦活累活,也没听说过招女工啊,所以这事你别跟我争论,得找老天爷讨个说法,他把男人和女人弄得差距这么大,谁能说得清楚?我还想挺个大肚子在家相妇教子呢,多惬意,可惜咱没那命啊。”赵凤声唏嘘感慨道。

“一肚子歪理邪说,受到男权主义荼毒的封建思想。”

钱天瑜轻哼一声,明显对他的说辞充满质疑,听到他后面‘相妇教子’的心愿,扑哧一笑,“现在科技一日千里,没准以后男人就能生孩子了,最多五年,或许是三年,你就可以美梦成真,我是不是要先恭喜你一下。不过有一个问题很矛盾,假如你生了孩子,以后孩子该喊你父亲,还是母亲?”

“算了吧,咱可没那好命,这事还是交给你们女性同胞来享受吧。”赵凤声摇头叹息道,对于后面一个问题,他挠了挠头,挺纠结,“还是喊爹吧,显得亲近,要不被陌生人听到了,还以为是个傻孩子,连爹娘都傻傻分不清楚。”

钱天瑜又是笑容满面,娇躯不停颤抖。

赵凤声略施小计,使得双方消除了隔阂,恢复到前几天和谐状态。他悄然出了一口气,琢磨着自己还是挺有保姆天分,能带孩子,还能哄孩子,对得起钱宗望付出的大把钞票了吧?

几分钟之后,两人开车来到健身会所。

钱天瑜选择的健身地点,肯定不是那种几百块就能随便进出的地方。赵凤声以前也去过几次健身房,感觉跟进了菜市场差不多,嘈杂,混乱,想占台跑步机,还得在人家后面等半天,乱哄哄吵得脑子疼。

这家健身会所,占地面积很大,但环境相当安逸,人少,各种器械应有尽有,听měi nu服务员介绍,说楼上还有桑拿室和游泳馆,甚至还有室内高尔夫。赵凤声摸着下巴寻思了一番,觉得游泳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钱大xiao jie没能如他所愿,换好了紧身运动服,先去跑步机上消除脂肪。

赵凤声来到器械区,坐在仰卧起坐的长凳上,随便拿起一个最小的哑铃,慢悠悠做着抬臂动作。

他常年习武,又从李玄尘那弄来奇珍异宝淬炼体质,拿冬虫夏草当零食吃那是扯淡,可野山参泡成的药酒却没少喝。赵凤声不懂药效是什么,可老爷子总不会害他,日积月累,身体力量已经达到普通人的极限,快要到达内家拳“养气”境界。这些器械,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挥舞几公斤的小哑铃,还没有打个喷嚏费力,选择练习哑铃,完全因为所处位置极佳,能将会所里的měi nu一览无余。

女人往往要比男人更在意外表,尤其是不差钱的富婆,因此会所里女人占了绝大多数,偶尔有几位肌肉结实男人,也是在打沙袋或者玩杠铃,怎么能凸显男子汉的气概怎么来。像赵凤声这种身材单薄的骨感美,放在里面显得挺另类,毫不起眼,也吸引不到女人充满渴望的视线。

不过赵凤声倒无所谓,他的乐趣在于欣赏měi tui和翘臀,尤其在运动裤包裹下,女性的躯体得到进一步升华,显得凹凸有致,比起穿裙子或者牛仔裤那可要xing gǎn多了。

赵凤声看的如痴如醉,突然听到一声带有呵斥的嗓音喊道:“小子,让一让。”

第四百九十七章 女人心海底针

怀着一份好心情看měi nu,跟享用美食时同样心情舒畅,被人突然打扰,就和盘子里发现了苍蝇一样反胃。

赵凤声含怒抬头,看到了一位魁梧男人,大方脸,胡子茂密,比娘们还要丰满的胸肌,险些撑破紧身背心,大腿绝对比自己腰还粗,全身上下散发一种威猛气息。

“干嘛?”赵凤声没好气说道。

娘的!自己来到省城以后就没舒心过,先是让人拿车差点撞死,然后又被庄晓楼绑了两次,在楚巨蛮面前受尽欺辱,险些跟毒枭同归于尽,前几天又让什么高公子开了瓢儿,厄运缠身,麻烦不断,走背字也得有个下限吧?老天爷非得逮住自己一个人欺负?

壮汉没想到这小瘦猴竟然还是位暴脾气,将30公斤的哑铃从右手换到左手,一副轻松姿态,当然最主要是在威慑某人,随后怒极反笑道:“这是我的位置,你挪挪地方。”

“你的位置?上面写着你名了还是刻着你字了?要是有,我给你挪地。”赵凤声爱答不理道,继续挥舞着小哑铃练习臂力。

赵凤声想开了,反正躲也躲不过,那就不躲,有人想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干脆就硬碰硬,拼个你死我活。打架,他不怕,来多少人都干拿刀玩命,拼后台,有泰亨给他撑腰,在省城一亩三分地完全能够碾压百分之九十的人群,他才不信个个都是大家族的公子或者是楚巨蛮之流的猛人,自己跟二弟憋屈了这么长时间,是该找条途径来发泄发泄了。

“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让我给你松一下骨头?”壮汉蹙起眉头道,手里的哑铃蠢蠢欲动,看着像是要朝小瘦子丢过去的架势。

“滚蛋!”

赵凤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别来找不痛快,想仗着块头大就为所欲为?信不信老子一拳就能把你撂躺下!”

或许是碍于气势的缘故,壮汉竟然愣在原地,不敢进行下一步的叫嚣。虽说健身的目的是为了吸引měi nu和让sb跟自己好好说话,但眼前的家伙哪是傻子,简直是个疯子,绝对不能以常理揣度。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无数人瞩目,能够进入高档健身会所消费的人群,自然不是着看天吃饭的庄稼人,基本上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到了这种程度,脸面显然比金钱更为重要。壮汉在神态各异的目光中,进退两难,一狠心,一跺脚,挤出一个狰狞神色,“敢不敢跟我单挑?!”

赵凤声将哑铃随手一丢,迈着嚣张的步伐走到沙袋前。

会所里的人群停止了训练,对着将要决斗的两人争相观望。原始的决斗,总能呼唤出人们最澎湃的心情,尤其是女性,期待感远远大于恐惧感。

可赵凤声连头都没有回,也没叫阵或者喊话,直接后撤半步,右腿毫无征兆踢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之后,爆裂鞭挞在沙袋底部,遭到打击的部位急剧变形,70公斤左右重的沙袋腾空而起,搭在上面的拳击手套也悄然滑落。

不等众人惊叹,赵凤声强悍的腰部随之一拧,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左腿顺势来了一记侧旋踢,刮起了呜呜风声,落点正好踹在空中下滑的拳击手套。紧跟着砰的一下巨响,类似于大型气球bào zhà的声音,手套电光火石砸在墙壁,真皮表面竟然裂出了一道道龟纹。

赵凤声一套组合腿法展示完毕,潇洒转身,拍了拍手,冲着呆若木鸡的壮汉问道:“还打不打。”

壮汉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这一脚连铁架子都能踹弯了,放进zi you搏击职业选手里面,那也是牛叉哄哄的存在,还打个屁啊!

“这家伙脸皮厚度,倒是跟老子有的一拼。”赵凤声望着壮汉越走越快的背影,称赞着对方能屈能伸的气度。

“好身手。”

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到赵凤声面前,轻轻拍着手掌,笑道:“大帅哥,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

赵凤声这辈子很少被称作帅哥,虽然他有点小自恋,照镜子的时候总不忘感慨几句帅到惨绝人寰,可女人们似乎对银子的兴趣,远比对脸的兴趣要浓厚,除了售货员和搞推销的妹子,没几人夸他帅爆了,印象中,只有寥寥数人说过此类的赞誉。

而在省城听别人喊他大帅哥,好像只有过一次。

等赵凤声望到那对颤颤巍巍的雄伟山峰,即便还没看清来人相貌,还是瞬间猜测出女人的身份。

花姐。

曾经跟张新海在度假山庄时遇到的fēng sāoshu nu。

赵凤声视线扫到来人五官,看到了水汪汪的杏眼和勾魂摄魄的红唇,断定了自己所料不差,含笑道:“这不是花姐吗?好久不见啊。”

“嘿,我记得你好像喜欢装深沉啊,上次一手欲擒故纵,弄的姐姐心里百爪挠心,这次怎么了,上来就攀交情,眼神恨不得把姐姐吞了,是不是存着坏心思了?”花姐一步三晃来到赵凤声身前,材质坚韧的运动装也没阻止住山峰震颤,跌宕起伏,摇摇欲坠,吸引了在场所有男人眼球。

花姐的身材属于骨架小巧而肉感丰满的类型,并不算胖,由于长期泡在健身房里消耗赘肉,相比上次见面还要瘦了一圈,导致夸张的臀部和xiong bu更加突出,加上fēng sāo入骨的媚态,完全符合男人对于异性的所有需求。

“我那不是初次见面太腼腆嘛,或者说是被您的美貌震惊了,心猿意马下变成了口不择言,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赵凤声嬉皮笑脸说道,很像是在勾引shǎo fu的浪荡老手。

其实那会他对花姐的第一感觉极其恶劣,觉得对方是位红杏出墙的shǎo fu,况且身边还带着一位比她小了十来岁的肌肉男,地点选择在偏僻的郊区度假,怎么看,都像是背着老公偷汉子的dàng fu。

可等到山庄出了杀人案之后,名叫褚山的凶手绳之于法,而花姐慷慨解囊甩出几千元钱,叫赵凤声帮忙给褚山贫穷的老乡捎去,这才使得赵凤声对她改变了初衷。

并不是几千块钱能够转换一个人的形象,只是赵凤声觉得这女人心怀善念。许多有钱人连乞丐都不屑一顾,她却能为了素不相识的qiong rén,捐出可观的钱财,这种随意做出的义举,不管是有心,或者是无意,赵凤声始终把它当做成是一种善良,所以对她的态度翻天覆地。

“这嘴巴,厉害啊,骗了多少小女孩的芳心?我记得你当初还说自己是鸭子,一晚上少了五万不干。怪不得敢要这么高,光凭借嘴上的功夫,确实值这个价。”花姐一语双关道,顺便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姐姐抬举了,那天喝多了胡说八道,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赵凤声打着哈哈笑道。

“人海茫茫,见过一次是偶遇,见过两次是缘分,你知道我的称谓,我却只清楚你叫赵疯子,这回,你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了吧?”花姐眨着杏眼问道,单臂往胸下轻轻一拖,更显出波澜壮阔的伟岸。

“我没说过吗?”赵凤声装傻充愣佯装不知,然后笑吟吟道:“小弟名叫赵凤声,以后在省城混口饭吃,姐姐可要多多关照。”

“赵凤声……”

丰腴女人轻轻念了一遍,“好名字,既然你如实相告,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其实我叫姜可岚,你可以喊我岚姐。”

“你不是告诉我你叫花姐么?”赵凤声诧异道。

“你能拿鸭子的职业恶心我,就不许我拿假名欺骗你?”丰腴女人嘴角微微勾起,有种跟她年龄不相符的调皮。

“当然没问题!小弟有错在先,岚姐骗我十次八次都属于我咎由自取。”赵凤声嘿嘿笑道。

“好了,不跟你贫了。受你一声姐姐相称,以后在省城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的电话。”姜可岚递给他一张名片,“提前说好了,为了女孩跟人家争风吃醋我可不管,其余的事,尽管包在姐姐身上。我去游泳馆练会,你玩你的吧。”

赵凤声双手恭恭敬敬接过名片,也没细看,低头哈腰送着妖媚女人离去。

等到他转过身,看到钱天瑜站在身边,一本正经问道:“她是谁啊?”

赵凤声如实答道:“只是见过两次面的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钱天瑜望着魅惑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我怎么看她有点眼熟?”

赵凤声笑道:“不会是在浴室里见过吧?她那xiong bu,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钱家大xiao jie突然冷着脸道:“走了!不练了!”

赵凤声纳闷道:“这才刚开始,咋说不练就不练了,白花了这么多钱。”

钱天瑜一甩胳膊,咬牙道:“不开心,行不行!”

赵凤声跟两位风格迥异的女人打完交道,又是被人家骗的团团转,又是无缘无故挨了一顿冷脸,叹气道:“女人心,海底针啊……”

第四百九十八章 圈子

钱天瑜回归到朝九晚五的日常状态,作为司机兼保镖的赵凤声也享受起上班族生活。

社会学家说过,人类是群居动物,只要有人,就会形成各种圈子,社会有圈子,江湖有圈子,商界有圈子,泰亨有圈子,就连屁大点的司机班也有小圈子,这倒是给赵凤声上了生动一课。

以马陆为首的部门司机,对于赵凤声这种专门伺候领导的司机充满敌视,别说冷嘲热讽,正眼瞧都不瞧一眼,没有任何的交流。部门司机由于人数众多,霸占了办公室宽敞的东边角落,领导司机寡不敌众,聚集在办公室西边角落苟延残喘。

两边如同水火之势,让赵凤声犯了难,按照身份,应该坐到西边跟阶级兄弟同仇敌忾,可实际情况,他只跟马陆一人关系走的亲近。用视线左顾右盼一番之后,赵凤声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于是干脆屁股一沉,坐在了中间位置。

你们斗你们的,老天埋头看书,不参与是是非非总行了吧,爱谁谁!

或许是钱天瑜在泰亨的地位过于特殊,同事们对初来乍到的大xiao jie司机摸不清底细,没什么胆子招惹,全部采取和平姿态,偶尔点头交谈几句,以试探成分居多,保持了一定谨慎。

这帮司机没什么要紧工作,聚在一起只能是喝茶水侃大山。马陆活泼好动,标榜自己是混过江湖的人物,在吹牛大军中一骑绝尘,唾沫纷飞喊着自己可是沾过血的狠人。譬如在上中学时,就拿铁棍敲断过嚣张家伙的腿,火车站械斗中曾经以一敌三,帮助大哥抢地盘的时候独占群雄,到了最后,怕大家伙不信,祭出自己偶像陈蛰熊的事迹,说的天花乱坠滔滔不绝。

同时对于他的牛皮习以为常,但没人戳破,傻乎乎地去问他具体时间和对手姓名,大部分一笑了之,头脑灵活的还附和地拍着巴掌,故作惊讶张大嘴巴,牙齿上沾染的茶叶沫子一清二楚。

赵凤声目睹着同事们流露出来的众生相,琢磨着上班族也挺不容易。

午饭时,根据马陆的指点,赵凤声见到了坐在远处就餐的保安部部长陈瑞,保养得当,身体微微发福,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有种部长应有的小威严。

赵凤声吃饭快,五分钟安抚好肚皮,见到陈瑞一个人在那里就餐,于是想打个照面,免得到时候连对方长啥样都不清楚。赵凤声晃晃悠悠走到陈瑞面前,大大咧咧坐下,微笑问道:“打扰一下,保安部的陈部长吗?”

“你谁啊?”陈瑞正在和远处的销售部měi nu暗送秋波,眼皮眨的快要冒起火星子,冷不丁被陌生人打扰,自然没什么好态度,稀疏的眉毛快要挤到一起。

赵凤声举起员工胸牌,呵呵一笑。

“哎呀呀,赵哥啊,你看这事闹的,怪我眼拙了,该死该死。”陈瑞揉了揉眼,猛然一惊。见到陈蛰熊的继任者出现,陈瑞急忙放下筷子,惊慌失措站起身,摆出应有的恭敬。

别的人不清楚陈蛰熊身份,陈瑞作为泰亨安保部门的一把手,心知肚明。钱宗望身边一文一武,守护着泰亨这艘大船平稳前行,假如没有陈蛰熊和沈大民这两员大将,泰亨恐怕走不到今天的程度。况且陈瑞能坐到保安部部长高位,虽然自己的努力功不可没,但主要还是靠陈蛰熊一手提拔上来,称作伯乐也不为过。泰亨太过庞大,惹得不少人眼红妒忌,想要维持正常运转,饶不了有人在旁边保驾护航,所以陈瑞很清楚眼前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

“瑞哥,你坐,我喊陈蛰熊姓陈的喊习惯了,称呼你瑞哥不介意吧?”赵凤声笑眯眯道,脸庞和煦的让rén dà感亲近,估计能骗得不少幼儿园小丫头香吻。

“这可使不得,赵哥,你喊我老陈就行,用不着那么客气。哎呀,我还以为赵哥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呢,没想到又年轻又潇洒,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刚才态度太不友好,弄得我实在不好意思。”

第一次见面就得罪了顶头上司,陈瑞心里难免会觉得尴尬,站着不合适,坐着也不合适,撅着屁股,双腿用力,然后陪着笑脸,很好诠释了坐立不安这个成语。

“瑞哥,你要是喜欢站着,那我陪你一起站着,都是自己人,不用见外。”赵凤声打趣道,见到对方战战兢兢坐下,赵凤声喝着不要钱的橘子汁,问道:“瑞哥跟陈蛰熊都姓陈,是亲戚吗?”

“咱哪有那份福气,碰巧而已。”

陈瑞点头哈腰答道,心中却在暗自庆幸,当初能坐到保安部部长的位置,自己的姓氏功不可没。

“我今天就是跟瑞哥认识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刚到没几天,对企业内部的问题还不了解,以后还需要老兄在旁边帮衬。”赵凤声微笑道。他没当过官,也不会去烧新官上任该烧的三把火,觉得和平相处才是上下级的最佳方式。

“没问题,我在泰亨工作了十几年,说句夸张的话,这泰亨啊,比对我们家那位黄脸婆还了解,赵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陈瑞摸不准新上司脾气,但懂得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于是两位中年大叔笑的一个比一个娇艳。

“好了,我先走,不打扰瑞哥用餐了,改天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赵凤声见到附近人多嘴杂,没有问题关键问题,起身准备告辞。

“赵哥晚上有空吗?兄弟我安排一桌,你得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陈瑞的想法很简单,眼前的年轻人能挤走钱宗望的心腹爱将,担任泰亨黑夜里的守护神,来头和本事肯定不小。别看外表没有那种枭雄应该具有的霸气,可老话说真人不露相,没准就是那种以一敌百的虎人,于是想极力跟新上司搞好关系。

“看情况吧,电话联系。”赵凤声本来不想去,但总得给人留点颜面。

正当俩人依依不舍进行分别,远方突然有人喊道:“楼下有人打架啦!”

第四百九十九章 狗鼻子

一个堂堂在省内名列前茅的大型上市公司,竟然会出现打架事件?

陈瑞作为保安部部长,保护大厦和员工安全乃是职责所在,来不及给赵凤声打招呼,急匆匆跑到散播谣言的员工那里,问明了情况,原来是自己员工在大厦门口让人打了,对方人数好像还挺多,下手挺狠,要不然也不会跑到人最多的食堂来搬救兵。

陈瑞冒出一脑门子虚汗。

泰亨发展至今,还从没有过人敢来总部大厦寻衅滋事,自己是安保部门一把手,首当其冲作为第一责任人。况且隐形上司第一天就任,俩人初次照面还不到十分钟,军令状还没下呢,就碰到有人上门打脸,更是让他下不来台。陈瑞脸色越来越黑,点了几名保安部员工,火急火燎往事发现场赶去。

赵凤声倒没有大惊小怪,他前辈子基本是在叫骂和拳脚相向中度过,打架而已,司空见惯了。外国议会那些大佬们,当着全世界人民的面,还经常打的胖头肿脸呢,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又不是神仙菩萨,咋还没点火气呢,打打架,出出火,很正常嘛。

赵凤声本想看看肇事者的功夫如何,可胃里突然冒出一股凉气,左冲右撞后找到宣泄途径后,跑到肠子里作威作福,体内的保护系统抵挡不住凉气的强大攻势,节节败退,那股凉气乘胜追击,冲着最终的大门气势汹汹杀去……

赵凤声举起鲜榨橙汁瞅了瞅,寻思后厨师傅是不是买了过期食物了,不过回想到早晨吃的油条味道似乎不太对劲,赵凤声也弄不清哪个东西是导致肚子难受的罪魁祸首。忍住腹部绞痛,赵凤声努力维持着形象,一步一步蹒跚挪动,目标直指洗手间方向。

几分钟之后,酣畅淋漓。

赵凤声哼着小曲走进电梯,随手按下了按钮。

此时楼梯里就两人,除了赵凤声,还有一位身穿工作服的男人,头戴鸭舌帽,看不清面部,第一印象就是送快递的小哥或者是修理工。

大厦里人来人往,每天乘坐电梯的人数十分可观,哪怕站着位xing gǎn火辣的比基尼女郎也不足为奇,赵凤声没在意。当他哼到纤绳荡悠悠的时候,鼻腔中突然飘过一股香味,起初他还以为是哪位女员工在电梯里留下的痕迹,可堪比狗类嗅觉的鼻子告诉他并不是女士常用的香水,清爽,醇厚,类似男人古龙水的味道。

赵凤声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但职场男性有不少喜欢注重自己形象,喷点古龙水用于展示魅力。赵凤声用力抽动鼻子,发挥着自己傲人天赋,察觉到像是旁边身穿工作服男人散发出来的味道。西装革履的白领金领喷点古龙水也就罢了,天天挥汗如雨的体力工作者,有几位喷香水的?就算注重仪容仪表,也被劳动时渗出的汗水掩盖住一切。

赵凤声看了男子几眼,皮肤白皙不说,头发也染成了huáng sè,还带着一个亮闪闪的耳环,这样的装扮,实在跟朴实的劳动工作者扯不上关系。赵凤声心生疑惑,问道:“哥们,你来楼里干什么活?”

工作装男子压低嗓子答道:“维修净水器。”

“是谁叫你来维修净水器的?”赵凤声望了一眼他衣服和帽子,确实是印有净水器厂家标识。

“后勤部宋经理。”工作装男人视线始终盯住自己鞋面。

“宋经理?据我了解,后勤部好像没有姓宋的经理。”赵凤声连后勤部在几楼都不清楚,只是想试一试他的深浅。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也许姓李,也许姓刘,具体业务是由我们经理负责,我也不知道。”工作装男人手指抠着手心,语调渐渐变得快速。

赵凤声跟各种阶层的人士打过不少交道,虽然还打不到能够窥探人心的境界,但撒谎时流露出的下意识动作,他还是能够分辨出来。这男人眼神不敢跟他接触,回答时候闪躲的成分很浓郁,小动作和语调也是表明他现在情绪很紧张,相当可疑。

如果是靠着手艺吃饭的维修工,紧张什么?

“哥们,我是大厦里的安保人员,所有外来人员携带的物品需要检查一遍,希望你配合我的工作,请打开你的背包。”赵凤声顺手搭上了他的双肩包。

他不确定对方存在什么意图,只是觉得这人所有举动都蹊跷古怪。赵凤声接管了陈蛰熊的摊子,势必要对泰亨和钱宗望负责。检查完毕之后,倘若这人清清白白,赵凤声会给他赔礼道歉,顺便请人家喝顿谢罪酒。假如有问题,那必须先过了自己一关。

赵凤声主要负责钱天瑜安全问题,泰亨几千名员工,他又不是三头六臂,做不到照顾好企业和每名员工的安危,但遇见事情,能管一点是一点,总不能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当手掌刚刚接触上双肩包,工作装男子突然肩膀一扭,一记突如其来的拳头直奔赵凤声面门!

操!这家伙还真有问题。

赵凤声心神一凛,还好他早已绷紧了神经,左臂猛然一抬,磕歪了势在必得的一拳。等到小臂传来酸麻的感觉,赵凤声表情愈发凝重,深知这人也是身手不俗的练家子,起码在力量上不容小觑。没时间多做考虑,赵凤声肘部朝着对方面部狠狠一抡,底下却暗度陈仓,膝盖顶向对方大腿,想要在下三盘争得优势。

电梯里空间狭小,根本无法拉开架势大干一场,赵凤声在部队里练习过擒拿格斗,半步崩拳讲究瞬间爆发力,挺擅长这种贴身近战。

工作服男人用低头躲过了肘击,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双管齐下,大腿结结实实被击中,身形一矮,单膝跪地。赵凤声想要趁热打铁,锁住他的手臂,突然刀光一闪,男人从靴子里悄然无息抽出一把bi shou,向上一撩,赵凤声匆忙侧身躲过,险些被刀锋划破大腿。

躲闪之余,赵凤声左腿蹬向电梯,借助冲击力,右腿冲着男人后背跺出一脚,正中双肩包,咣当一下,男人头部迅速磕到坚硬的钢板,瞬间昏厥。

而他的上衣兜,跌跌撞撞跳出来一个白色瓶子。

第五百章 蹊跷

一场有惊也有险的战斗结束,赵凤声收起小白瓶和质量上乘的bi shou,扛着昏迷不醒的工作装男人,想了想,司机班人多嘴杂,万一这家伙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又是一场麻烦,觉得还是放到陈瑞那里盘问比较安全。

一路上员工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赵凤声担心引起员工们恐慌,声称肩膀上的倒霉蛋在电梯里癫痫发作,磕破了头。嘴里的白沫和额头的血迹,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员工们大多相信了他的说辞。

来到保安部部长办公室门口,大门紧锁,陈瑞还在下面处理打架问题。赵凤声扛着一个大活人没地方去,又觉得小药瓶的危害更大一些,于是打个电话把他叫回,顺便通知了沈大总管,看怎么处理合适。

沈大民即便忙的午饭还没来得及吃,还是比陈瑞抢先一步到达,安全隐患是重中之重,出了事,钱宗望会找他第一个问责。别人不了解董事局主席脾性,他沈大民跟在身边多年,再熟悉不过。钱宗望军伍出身,管理企业如同带兵打仗,早些年,钱宗望处于男人巅峰期的时候,对待下属跟对待部下一样严苛,稍微遇到不顺心的事,碰到员工办事办砸,上去就是连打带骂,有次火大了,还拿烟灰缸把发错文件的助理砸成了血葫芦。

虽然钱宗望这些年火气渐渐消退,摇身一变成了儒雅商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企业遇到难题或者瓶颈,沈大民见过好几次董事长大发雷霆。上百万的字画,珍贵的清朝红木家具,古董瓷器,逮什么丢什么,光是钱宗望盛怒之下毁坏的物品,恐怕就能购置好几处豪宅。

所以不管出于哪方面考虑,沈大民绝不敢拿公司的安全开玩笑。

等到三人齐聚,赵凤声将工作装男人往地上一丢,掏出一根烟,点燃,来平复惊险过后紧张情绪,缓缓说道:“我在电梯里碰到的这小子,还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动手,靴子里藏着bi shou,口袋里还带着白色小瓶,十有**是想来大厦里搞破坏。沈老兄,咱们企业不是做药的吗,应该有药物科研所之类的部门吧,找个专家分析一下,看瓶子里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大民嗯了一声,语气饱含沉重,小心翼翼拿起小白瓶,对着阳光仔细查勘,随后给心腹打了个电话,叫人把东西送往泰亨的技术研发中心。

陈瑞作为保安部一把手,肯定不是那种性格温和的老好人,从保安部小职员慢慢熬到今天,挥胳膊抡拳头的事没少干,否则也不会被陈蛰熊提拔到如此高位。门口打架事件和工作装男子像是两记响亮的耳光,打的陈瑞心里光想吐血,况且一明一暗的董事长左右手同时在场,想扣屎盆子都找不到人,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陈瑞也是职场老人,见惯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好不容易熬到保安部一把手,可陈蛰熊偏偏卸任离职,又来了一位摸不清底细的新鲜面孔。假如今天的事情处理不好,姓赵的年轻人会不会把自己咔嚓掉?赵凤声刚刚就任,是否会学习权谋之术,把人家的心腹挪到部长位置?说不准呐。

十来年的心血,弄不好可就毁于一旦了。

陈瑞越想越来气,朝着瘫倒在地的男人恶狠狠踹出一脚,抓起他的头发,又是抽了几下使劲全力的大嘴巴子。见到工作装男人悠悠睁开双眼,陈瑞这下可找到了出气筒,低吼道:“说!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

男人眼神恢复焦距,扫了陈瑞一眼,充满蔑视。

“操!还他妈是块硬骨头!”

陈瑞呸了一口,拿起挂在墙上的橡胶棒,大声叫道:“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敢来泰亨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瑞哥,你这样会闹出人命,不着急盘问,等到瓶子里液体成分先搞清楚再说。没准里面装着脑黄金口服液,人家看咱员工累了,想学雷锋做好事,帮助大家伙提神醒脑。凡事要有证据,别冤枉了好人。”赵凤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上面一些资料,阻止了陈瑞继续实施暴力。

陈瑞对于新上司的话不敢不听,骂道:“小兔崽子,就让你多活一会!”

工作装男人吐出口腔里的血沫,冷冷一笑。

“对了,瑞哥,下面的人是谁在闹事?情况怎么样?”赵凤声问道。

“是附近一伙建筑工人跟咱们保安起了冲突,原因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结果咱们三名保安受了伤,还有一位腿被打断了。我带人下去以后,那些工人跑的七七八八,只抓住了一人。不过我知道他们的工地在哪,赵哥,你看咱们该怎么办,报警还是找他们负责人交涉?”当着两位大总管的面,陈瑞不敢自作主张,将决定权抛了出去。

“建筑工人怎么会跑到大厦里闹事?”

赵凤声望着工作装男人,皱起眉头道:“难不成这两拨人受到同一人致使?故意让建筑工人来到大厦里惹是生非,然后好让这家伙趁虚而入?”

“有可能。”

沉默了许久的沈大民点头道:“咱们保安部的人手太少,大厦里情况复杂,没办法内外兼顾,门口的工人吸引了大部分保安注意力,然后让这人来公司里面搞破坏,玩一招瞒天过海。”

“保安打架,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赵凤声弄不清保安们的平时作风,疑惑问道。

“咱们保安经过严格培训,不会轻易出手,沈总还特意吩咐过,要我们把脾气收敛一些。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有客人指着鼻子骂他们几句,那帮榆木脑袋该装孙子也得装孙子。如果不是那帮工人太无理取闹,咱们员工哪敢还手啊。”陈瑞一脸委屈道。

“一帮老实巴交的建筑工人,一帮打不还口的大厦保安,双方一个在楼里,一个在楼外,风牛马不相及,竟然会发生冲突,进一步升级为liu xiě shi jiàn。”

赵凤声摸着下巴胡茬,嘀咕道:“蹊跷。”

陈瑞恍然大悟,“我去把那人带过来!”

第五百零一章 独角戏

赵凤声把工作装男人带到另一间屋子,用绳索绑住手脚xiàn zhi住行动,随后快速返回。

陈瑞从没像今天动作如此迅速,赵凤声那根烟还没燃尽,陈瑞手里提着位瘦小的男人回到办公室。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男孩,十**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皮肤黝黑发亮,衣服上的污垢把补丁掩盖过去,一看就是常年在工地赚辛苦钱的大男孩。

陈瑞将他推到三人中间,朝他屁股蛋子顺势来了一脚,“妈的!那帮工人比泥鳅还滑,见到我们赶到以后,撒丫子就跑。这小子倒霉催的,跑到台阶那摔了一跤,要不然凭借他比兔子还猛的速度,累死我们也追不上。”

年轻工人受到猝不及防的一脚,跌跌撞撞趴到地上,也许是心虚害怕,双手撑地,不断向后撤退,靠到墙角,目光抬了抬,发现三双眼睛在盯着他,急忙低下头,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惊恐意味。

“别害怕,我们找你过来,是想问几个问题,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们不会难为你。”赵凤声将他扶起来,拍去衣服浮土,递给他一根玉溪,“抽根烟,压压惊。”

作为浮萍无依的草根百姓,赵凤声十几岁那会,为了混口饭吃,没少在建筑工地搬砖。面对着同行小兄弟,赵凤声不会狗眼看人低,反而有些亲近感,这跟他在工地上吃了几个月的馒头白菜有关。

年轻工人不明白穿着光鲜亮丽的大人物存着什么心思,没勇气拒绝,哆哆嗦嗦接过,然后心惊胆战点燃,不敢大摇大摆吞云吐雾,更不敢熄灭,只是把烟嘴掐在掌心,时不时轻轻吸上一小口。

“多大了,老家是哪里的?”赵凤声坐在离年轻人咫尺之遥的桌子上面,跟他脸对脸,笑容可掬问道。

“十八,老家在东边山里。”年轻工人操着发音拗口的外地方言,老老实实答道。

“娶媳妇了没有?”赵凤声笑道。

年轻工人黑脸一红,赧颜地摇了摇头。

“在工地上班,一个月能赚多少?听说你们这行收入不错,多出点力气,比坐办公室的上班族还赚钱,估计干个几年就能回家盖房子娶媳妇了吧?”赵凤声晃着大腿,抽着烟,依旧笑的令人生不出防范之心。

“还行吧……一年到头能给家里带回去五六万,现在娶媳妇太贵了,得多攒点钱才敢让俺爹俺娘去说门亲事。”年轻工人见到对方态度和蔼,说话也不像刚才一样紧张。

陈瑞肚子里敲起了响鼓,不明白新上司扯那么多废话干嘛,按照他的想法,要么恐吓,要么一顿胖揍,甭管脊梁骨多硬,用起屡试不爽的绝招,连偷看寡妇洗澡的往事都得撂了,何至于瞎耽误工夫。

沈大民神色如常,瞧不出过多表情,只是耐心的等待赵凤声唱着独角戏。

“五六万,不少了,今年你才十八,熬个几年也不过是二十多岁,到时候也许还能当上包工头,攒下一笔钱,盖几间小洋房,娶个漂漂亮亮的小媳妇,甚至还有闲钱买辆车,在你们老家,也算是人人羡慕的好日子了吧。可是……”

赵凤声突然话锋一转,叹气道:“放着好日子你不过,干嘛要来蹚这浑水。你知不知道,今天你们的人把公司的员工打伤了,腿都打断了,已经构成刑事犯罪。如果把你交到警察手里,起码也得判个三年五年,别说娶媳妇盖洋楼了,给人家瞧病的钱你都掏不起。老爹老娘看你犯了事,能坐视不管?求爷爷告奶奶也得借钱打官司,赢了还好,大不了几年白干,就当是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了,可输了呢,你出狱后,累死累活干到三十岁,能堵上家里的窟窿吗?想孝敬爹娘都无能为力,这叫子欲养而亲不待。况且老两口看着你蹲大狱,心里能好受?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本来等着儿子光宗耀祖,却跑到大牢给家里抹黑,这一来一去,你觉得划不划算?”

年轻工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着赵凤声裤脚,声泪俱下哭诉道:“大哥,俺没想过打人,更没想到过要把你们员工的腿打断,求求你,别把俺送到牢里,你让俺做啥俺都答应!”

赵凤声用力把他拽起,放回到椅子上,“男儿膝下有黄金,上可跪天,下可跪地,理所当然要跪父母,家里有河东狮,也可以给为你做牛做马又十月怀胎的老婆跪一下,权当是感恩。但千万不能轻易给别人下跪,膝盖,这是男人最重要的一张脸。”

“大哥,俺承认,是俺财迷心窍,拿了工头给的两百块钱,可俺没想到事闹得这么大啊!俺这人胆子小,打架的时候,连拳头都不敢动,现场所有人都可以给俺作证!大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行行好,放俺一马吧。”年轻工人急忙辩解,想用可怜的姿态求对方放自己一马。

“我也不想让你坐牢,但冤有头债有主,员工受了伤,我们得给他们的父母和家里人一个交代。说句狂妄的话,钱,我们不缺,泰亨有的是钱,给员工赔偿多少钱我们都能承受得起,可公司受了窝囊气,不能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你们那伙人打完后逃之夭夭,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不拿你撒气,找谁?”赵凤声语速渐快,一步一步击垮着对方心理防线。

年轻工人双手捂住脸颊,泣不成声道:“大哥……俺不想坐牢。”

赵凤声轻声道:“那总得有人承担责任。”

年轻工人攥紧头发。

赵凤声拍拍他的肩头,“这样吧,告诉我们工头的姓名和地址,查明以后,我们就放了你,对你的事既往不咎。”

年轻工人张了张嘴,本来挺熟悉的答案却卡在了嗓子眼,显然还在为兄弟义气犹豫不决。

赵凤声轻轻说道:“想一想你的老爹老娘。”

年轻工人重重点了点头。

沈大民将一切看在眼里,推了推眼镜,脑海里回荡起四个字:字字诛心。

第五百零二章 鹰视狼顾

年轻工人无论神情和肢体反应,不像是在说谎。赵凤声自认为阅历马马虎虎,见过普通人难以触及的世面,虽说跟唐宏图和钱宗望这类人杰鬼雄尚且存在一定差距,但以他目前的年龄阶段来说,应该算是见多识广了。这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只是一枚棋子,或许棋子都称不上,只是趴在棋子上面的一只倒霉蚂蚁,别人挪动棋子,他也得跟着动,就为了棋子上面沾染的一丁点面包屑。

赵凤声将年轻工人带到另一间屋子,享受的待遇跟工装男天壤之别,不仅没禁锢他的行动,还有咖啡和矿泉水伺候。不满二十的小伙子坐好后,如履薄冰问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家,赵凤声笑了笑,说别害怕,在这里休息半小时,一会就让你回去。

转过身,赵凤声给素未谋面的秦冲打过去电话,告诉闹事工头的住址电话,只是说先控制住人,等待化验结果出来后再做决定。

秦冲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嗯了几声,不问多余的细节,也不多说废话,只是回了一句抓到人后我会通知你。

秦冲的做派,让赵凤声想起了姑奶奶家以前养的一条大黄狗,从不乱叫,每天窝在角落里发呆,看着跟一条傻狗没啥区别。但凡有人敢招惹老人家,立刻换成一张丧心病狂的嘴脸,上去就是一通乱咬,不弄点东西下来绝不松口,棍子打断也无济于事,除非姑奶奶喊停,这才作罢。

小凤声跟那条名叫傻黄的土狗走得很近,家里做完饭,先拿好吃的去孝敬傻黄,顺便坐在它的背上在老街里溜达一圈。好在傻黄个头大,小风声又是典型的营养不良身材,一人一狗配合起来不怎么吃力,这对组合赚足了街坊眼球。

傻黄在小风声手里听话,但却对别人爱答不理,就连小丫头二妮想要坐上去享受骑大马的感觉,傻黄也不答应,直接躺在地上装死,气的二妮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后来傻黄丢了,姑奶奶说,好像是被开狗肉店的老板套走了,小风声难过了足足有一个月,每次遇到家里炖排骨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想起傻黄,把骨头弄到一起,放到傻黄以前的窝前面,害得姑奶奶家那会苍蝇嗡嗡乱叫,出奇的多。

时至今日,酷爱美食的赵凤声也没碰过狗肉。

因为总能想起傻黄温暖宽阔的后背。

靠在走廊里默默沉思一会,赵凤声将今天的事情从头捋了一下。

年轻工人说包工头花钱让他们闹事,证实了赵凤声的猜测,泰亨大门发生的冲突,是场有预谋的事件,他们所做的目的,十有**是吸引保安视线,方便工作装男人在大厦里如入无人之境。

不惜动用大笔人手来做套,那么,所图的报酬该有多丰厚?

这帮人的预谋,是想打垮泰亨,还是跟泰亨内部员工有私人恩怨?

任何答案都有可能。

赵凤声走进保安部部长办公室,冲着坐在沙发上神情恍惚的沈大民问道:“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技术中心怕带来污染,钱总特意将位置搬到比较偏僻的位置,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路上会耽误些时间。如果快的话,员工才刚刚进入技术中心大门,鉴定也需要一些时间,还得耐心等待,放心,应该很快。”

沈大民看了眼造型中规中矩的陀飞轮腕表,问道:“携带液体的男人怎么处置?你不想撬开他的嘴巴吗?他是整个环节最关键的一环,了解的信息似乎更加全面,如果能得到他的口供,也方便警方来处理后续问题。咱们毕竟是企业,扣留嫌疑人的时间不宜过久,影响泰亨的口碑和生育,也容易弄得内部人心惶惶。”

“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

赵凤声抽出一根烟,夹在嘴唇和鼻尖位置,使劲吸了一大口气,“那种人软硬不吃,就算随便咬出几人,也没办法判断是真是假,逼急了,没准还敢hào称幕后主使是国外kong bu fēn zi,到时候咱们信还是不信?”

“嗯,有道理。”沈大民点点头,“这种事情我没遇到过,还是你想的周全。”

“沈老兄过谦了,您管理着庞大的企业,心思放在该用的地方,哪能为芝麻小事伤脑筋。”赵凤声笑着说道。

“两位领导,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去给你们泡点茶叶,也不知领导们喜欢什么口味,红茶还是绿茶?”陈瑞没有拍板定钉的权力,当着顶头上司,也不敢擅自出谋划策,为了显示一下存在感,只好拿端茶送水的活儿来说事。

“都可以。”沈大明无所谓道。

赵凤声默不作声,而是被桌子上的一张照片引起浓厚兴趣,举在手中,眼神盯着照片一眨不眨。

照片上有位四五十岁的男人,看起来像是tou pāi得来。男人在大街上闲庭信步,气度沉稳老练,身边还有几位墨镜黑衣的彪悍男人跟随,有了几人衬托,无形带有一股霸道气场,瞅着就像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

男人扭动脖子,正对镜头,脖子跟身躯几乎是呈70度,浓眉,尖鼻,最张扬的是眼睛中放射出一种叫做鸷恨暴戾的凶光,令人望而生畏。

鹰视狼顾之相?!

赵凤声皱起眉头。

在李爷爷的熏陶和《冰鉴》的指引下,赵凤声对于面相略有涉猎,虽然不是那种一语成谶的大仙级玄学大家,但碰到典型的面相还是能够信手拈来。

从面相解析,生有鹰视狼顾之相的人,往往心术不正,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而且还伴有大志向,最典型的历史人物,就是有着冢虎称hào,三国数一数二的权臣,司马懿。

“瑞哥,这是谁?”赵凤声在书里看得多了,现实中初次见到有这种面相的家伙,为了解开心中疑惑,指着照片上的男人问道。

“他啊……”

陈瑞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双手挠着裤兜,似乎是心有余悸,小声答道:“红兴集团董事长,翟红兴。”

第五百零三章 翟红兴的江湖路

赵凤声拿着照片翻来覆去观看,心想不愧是省城江湖挑大梁的头子,仅凭这幅万中无一的面相,想要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都绝非易事。

人这辈子,努力固然是通往成功道路上的最大砝码,可八字和面相属于先天之功,羡慕不了,也妒忌不上,譬如吴桂桂和高满仓,俩人名字一个比一个搞笑恶俗,但人家投胎投的好,睁开眼睛,就有大把钞票任他们肆意挥霍,普通人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能抵得上人家随意送给美眉的一栋房子?

鹰视狼顾之相,书上记载着生有此面相的人,大部分心毒多妒,贪婪好淫,虽然给别人的印象畏多于敬,但其实也是一种大贵之相,从历史上那些生有鹰视狼顾面相的名人能够可见一斑,司马懿,袁世凯,王莽,还有千古一帝秦始皇。

钱宗望有位好对手啊……

赵凤声频频感叹,撇嘴道:“你办公室怎么会有翟红兴的照片?难道瑞哥还有龙阳之癖?或者说你跟翟红兴拜过把子,有着过命的交情?”

跟头栽的多了,慢慢学会怎样走路会比较安稳,不能怪赵凤声喜欢猜忌,实在是江湖里的水太深,在里面划船行驶,随便有人在船底钻个洞,那就得丢掉小命。赵凤声又不是记吃不记打的混不吝,吃完亏,懂得自省,这跟知书然后达理是一个路数。

“赵哥说笑了。”

陈瑞尴尬一笑,解释道:“他翟红兴是什么鸟,连省城敬老院的老头老太太都清楚,打咱们泰亨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我把照片放到办公室,也是为了下面兄弟们能够守好大门,以后翟红兴敢踏足泰亨大厦半步,兄弟们也好第一时间能认出他。两位领导公务繁忙,还要为钱总的壮志雄心披荆斩棘,看门这种小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翟红兴觊觎泰亨已久,并不是天大的秘密,但也没有陈瑞所说的那么夸张,达到妇孺皆知的程度。陈瑞是混迹商场的老油条,自然清楚领导喜欢听什么话,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顺便表一下忠心和展示自己能力,那是升迁路上的不二法门。

“瑞哥,不好意思,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赵凤声微微一笑,“这翟红兴具体信息清楚吗?有的话,给我拿一份,我也回去研究研究想要吞掉泰亨的这位大佬。”

没等陈瑞答话,沈大民抢先一步说道:“我来给你讲讲翟红兴吧。”

赵凤声点燃手里把玩半天的那支烟,洗耳恭听,沈大民的嘴巴,那可比陈瑞可信度高出不少。

“翟红兴家境贫寒,出生于省城里的城中村,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家那会吃顿饺子都是奢望,落魄的时候,还要靠街坊接济过日子。翟红兴年幼时性格暴戾,一言不合就跟同村的孩子动拳头,后来双亲亡故,更是让他无法无天,十二岁拿铁锹打破了别人的头,表现出狠辣的一面,但逞勇斗狠,也让他尝到了人见人怕的甜头,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翟红兴起家,是靠着村里旁边的汽车站,那会儿运输市场不规范,谁手里的人多,就能在运输行业抢一口饭碗。翟红兴这人很聪明,虽然没有积蓄购买汽车,但仗着敢打敢拼,纠集了一伙地痞流氓,专门守在国道上敲诈勒索,谁想从他的眼前过去,都得交一笔价格不菲的费用,交过钱之后,那才放行,否则就得绕出几十公里换条路走。当然,也有人不服气他嚣张跋扈的姿态,雇人跟他火拼了几次,但翟红兴每次能笑到最后,其中暗含的诡诈手段,那就不足为人道了。”

“后来翟红兴赚到了第一桶金,却没有涉足运输行业,而是朝着蔬菜市场靠拢。翟红兴这人智商奇高,用咱们现在的眼光去看,似乎他察觉到了运输行业所存在的诟病,接二连三的发生聚众斗殴事件,势必会引起官方注意,干脆赚足了钞票扭头走人。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堪称未雨绸缪,不到一年时间,运输业相继采取措施,由个人承包改为企业运营,路匪车霸也被警方强硬打压,抓走了几百名犯罪分子。翟红兴这一招脚底抹油,可谓是神乎其神了。”

“蔬菜市场看起来毫不起眼,但产生的利润极其可观,蔬菜是老百姓每天的消耗品,从不会出现滞销现象,所以它源源不绝的生命力被翟红兴看中,开始了人生第二阶段博弈。大概用了半年时间,翟红兴把一个蔬菜市场几乎私有化,其中的手段可想而知,光是liu xiě shi jiàn就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三十多起,同行说他霸道,手下说他仗义,但归根结底,这颗枭雄幼苗已经成长为结实的小树,为日后崛起打下牢实根基。”

“翟红兴这人性格贪婪,可对于属下而言,他是位很称职的散财童子,靠着钱财开路,笼络了一大批江湖人士。从蔬菜市场,慢慢发展到畜牧业,然后又回归老本行,组建了运输车队,成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红星集团。一路走来,从食不果腹的穷小子熬到身家过亿的江湖大佬,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位带有传奇光环的人物。”

沈大民语气缓慢诉说着省城头hào大佬的发家事迹,并没有带有敌视,很客观,赵凤声很欣赏他不带有个人情感的评价,熄灭烟头,问道:“我记得陈蛰熊说翟红兴有精神病,办理过什么证明,属于他妈的带证合法砍人,警察都拿他没辙,是不是真的?”

“这点我真不清楚。”沈大民摇头笑道,嘴角挂有一种奚落的玩味。

“姓陈的说话不靠谱,不能听啊。”赵凤声也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好笑。

静谧的房间突然传来手机嗡嗡响动,三人精神绷紧,沈大民从裤兜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来电hào码,“有结果了。”

第五百零四章 分析

“麦角酸和异黄樟素?这是什么鬼东西?”赵凤声听到电话里传来两个从没听过的怪异名称,好奇问道。

“液体里有几十种药物成分,这只是其中两种。异黄樟素是制造毒品的必备药物之一,麦角酸则是制幻剂的关键药物,科研人员说药效很猛烈,喝下去会有什么效果,暂时无法猜测,必须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分析出来。”沈大民额头中间形成了一个小小川字,显然是知晓液体成分后带来的忧虑。

“喝下去,会不会死人?”赵凤声压低嗓子问道。

“剂量很大,就算暂时死不了,神经系统也会被摧毁,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沈大民不是科研领域里的专家,只能凭借反馈得来的信息做出基本判断。

“疯子?”

赵凤声想起自己的绰hào,傻傻一笑,心想着经常干些不着调的疯狂事迹,是不是小时候这两种药吃多的缘故。

“要不然我去把那小子拽过来,咱们从他嘴里撬出答案,老是靠猜,那也不是事啊。”陈瑞急于表现,自己的脑袋又达不到大智近妖的程度,只好一而再再而三拿嫌疑人说事。问出些蛛丝马迹,有功,问不出,两位领导都束手无策,那也不怪他陈瑞无能。这点企业里打磨出来的小算盘,通透着呢。

赵凤声停顿片刻,缓缓说道:“那是个宁死不屈的主,把骨头敲碎了也套不出有用的东西,还是交给警方处理吧,假如他在大厦里出了岔子,咱们担不起责任。”

沈大民附和道:“赵先生跟我想法一样,公司没有扣留公民的权力,假如放对方抓住这个把柄死死不放,也是一桩麻烦事。”

陈瑞见到两位顶头上司口风一致,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唱对台戏,身为保安部部长,他跟警方打过一些交道,还算是积累了一定人脉,将报警的程序大包大揽,电话挨个打个不停,挺有八面玲珑的圆滑。

赵凤声走到旁边小屋,对里面的大男孩努努嘴,“走吧。”

年轻工人一时没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走?去哪里?警局还是回家?年轻工人弱弱道:“你叫我去干什么?”

“怎么,打了人不算完,你还想讹我一顿饭?”赵凤声笑道:“快走吧,一会受伤员工家属找到公司,你可要倒大霉了,下场可不止是断腿那么简单。”

年轻工rén dà惊失色,急忙一溜小跑远离是非之地,走到赵凤声身边接连说了五句谢谢,出了门后,撒丫子猛跑,连电梯也来不及乘坐,朝着最近的楼梯通道一头扎了进去。

这速度,跟本帅哥有的一拼。

赵凤声揉着鼻子,回到保安部部长办公室。

三人商议一番后续对策,沈大民要代表公司去医院对受伤员工表示慰问,陈瑞留在办公室,等待跟警方交涉,赵凤声倒没什么任务,等着秦冲传递回来的信息即可。

陈瑞拿出足够的恭敬,一直把两人送上电梯,大门关紧后,还能看到陈瑞那张卑躬屈膝的笑脸。

“赵先生,这件事看起来不足为奇,但带来的隐患很大,你就这么把两人全给放了?应该还有后续手段吧。”沈大民平淡无奇的五官跟眼镜搭配,勾勒出一种不相符的狡黠。

“我就知道瞒不住沈老兄。”赵凤声打个哈哈说道。

“人多嘴杂,去我办公室再说。”沈大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为了工作方便,沈大民的办公地点跟钱宗望处在同一楼层,迎着员工们谦卑的姿态,两rén dà步流星来到办公室,沈大民还不忘谨慎地关好房门,转过身,开门见山道:“赵先生,此事可大可小,倘若闹出人命,对于泰亨也是沉重打击。刚才当着陈瑞的面,有些话咱们俩都不方便细说,现在你我独处一室,可以坦诚相见了吧?”

赵凤声暗骂一句老狐狸,沈大民不愿意推心置腹,却让自己先敞开心扉,莫非上了岁数之后,喜欢把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碍于新人身份,赵凤声不跟他计较太多,坐在椅子上摆出大马金刀的姿势,道:“幕后指使让投毒者来到泰亨的目标,暂时无法做出推断。不过对方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不是弄出一个疯子敷衍了事。咱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企业最核心的机密是什么,或者企业最重要的角色是谁?你如果想搞垮泰亨,会先从哪一方面下手?”

“赵先生的提问实在过于尖锐,我没有办法回答。”沈大民苦笑道。

“放心,咱们只是假设,我又不是喜欢打小报告的那种人。再说你老沈靠着泰亨给发工资,哪能自己切断自己财路。”赵凤声笑道。

“人,肯定是钱总或者是大xiao jie的身份最为金贵,但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明处动手,一个不慎,会带来官方的滔tiān nu火。至于核心机密……”沈大民沉思片刻,说道:“那就是药物配方了,可那些东西全在研发中心由专人看管,总部并没有这些机密啊。”

“看来沈老兄还没跳出管理企业的圈子,我说的是搞垮企业,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商战。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翟红兴,他是江湖出身,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赵凤声提醒道。

“搞垮企业?……”

沈大民脑子飞速运转,随后惊呼道:“难道是财务?!”

“财务的问题很大吗?翟红兴倘若拿到账本,泰亨是否会引火烧身?”赵凤声蹙眉道。

“不好说……里面涉及到商业机密,怪我不能如实相告了,但翟红兴拿到某些东西以后,泰亨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沈大民一脸谨慎,还有种欲盖弥彰的纠结。

“好,沈老兄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为难你了。那人跑到泰亨来下药,要么是冲着钱总来的,要么冲想核心机密,哪一种都能制泰亨于死地。”赵凤声顿了顿,沉声道:“其实我最担心的是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沈大民惊愕问道。

“一个人跑到大厦里为所欲为,可能性不大。”

赵凤声眯起眸子,一字一顿道:“估计还有内鬼接应。”

第五百零五章 内鬼

赵凤声并非杞人忧天。

719案还没过去多久,身上的刀伤和枪伤历历在目,阴天下雨的时候,有的地方还会隐隐作痛,比起月经不调的妹子大姨妈来的还准。老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枪子和刀伤狰狞遍布,这他娘那是堑?灭顶之灾也不过如此啊!

所以不能怪赵凤声喜欢胡思乱想,吃亏吃多了,有点被po hài妄想症也属于正常现象。

沈大民听到他另辟蹊径的想法,讶异道:“内鬼?你是说咱们企业内部跟这些人有所勾结?想要针对泰亨或者员工下手?”

“你想想看,假如下药成功后,那人肯定不会在大厦久留,每个办公角落都有职员存在的身影,他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想要的东西吗?我猜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制造混乱,方便内鬼下手。大厦保安系统缜密,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深夜保安众多,白天职工都在上班,中午,反而是防范最松懈的时刻,换作是我是想得到核心机密,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段实施计划。”赵凤声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有道理。”

沈大民是聪明人,即便不清楚江湖人的手段,但一点就透,商场的博弈跟江湖殊途同归,对手同样是狡猾的狐狸,只不过一种是藏在草丛里觅食的孟加拉狐,一种是生活在环境恶劣沙漠里的苍狐,习性一致,捕猎的方式稍微有所差异而已。

“企业里的人事归你管,我在这栋大楼里,认识的人不超过十个,实在帮不上忙。沈老兄不是hào称掌控公司内部最大机密么,调查内鬼的重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话,先告辞了。”赵凤声起身,准备拍屁股走人。

“赵先生,你故意放那俩人一马,是不是还有后续手段?”沈大民继续刨根问底,微笑问道。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沈老兄,诸葛武侯在世都不过如此呐。”赵凤声拍了一记羚羊挂角的马屁,玩味笑道:“现在线放出去了,我得嘱咐拿鱼竿的家伙注意动静,万一鱼跑了,钓鱼的人再掉进水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祝愿赵老弟马到功成。”沈大民热情举起右手。

“彼此彼此,大家都是为了泰亨做事。”赵凤声谦卑一笑,报之以李。

两位泰亨顶梁柱谈话完毕,但谁也没有将心里埋藏最深的那几句话吐露心声,沈大民掌管泰亨内部大权多年,竟然连一位具有嫌疑的员工都没说出口,赵凤声才不信沈大总管昏庸到这种程度。既然沈大民闭口不言,他也不好意思张嘴要人。

商场浮沉多年,再喜欢吹牛扯皮的家伙也会变得小心翼翼,严谨,或许是沈大民的一贯态度,在没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不会无的放矢。这跟江湖人士做派完全是两个极端,只要是心存疑惑,那就得弄个水落石出,冤枉你了又怎样,还不是谁的拳头大谁有发言权。

赵凤声来到十二楼露天休息区,抽着烟,思考接下来的对策,翟红兴嫌疑最大,但不代表有人在栽赃嫁祸或者浑水摸鱼,到底有多少人在垂涎泰亨这块肥肉,又有多少人探听到钱宗望命不久矣的消息,全是未知数。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刚刚吹响冲锋hào角,还要进行长时间的激烈厮杀,最终花落谁家,等待省城的猛人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你……好,能打扰一下吗?”柔弱的女声响起。

赵凤声愕然回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庞,浓妆艳抹,白色衬衣将硕大山峰几欲撑破,肉色si wà带来无限遐想,浑身散发着一种肉yu,正是来泰亨第一天碰到的欧阳若琪。

“你在跟我说话?”赵凤声指着鼻尖问道。

“是啊,方便吗?我想跟你聊几句。”欧阳若琪双手叠于小腹位置,话里讨好的成分居多,要多恭顺有多恭顺。

“聊什么?难道沈大民还没把鞋子的赔偿款给你?”赵凤声扫了一眼更加触目惊心的山峰,心想沈大总管办事也太不靠谱了,说好了他来擦屁股,结果还被人家追着屁股要钱。赵凤声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尤其是银子,急忙拿出手机,说道:“你有支付宝吧?我直接转账给你。”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欧阳若琪挥舞双手辩解道:“沈总早就给了我赔偿金,可是一万五太多了,我想退给沈总一部分,但他死活不收,麻烦请你把钱转交给他。”

欧阳若琪有胸也有脑,清楚得罪了沈大总管是什么下场,虽然暂时还没到品尝恶果,但想一想就头皮发麻。这段时间,企业始终弥漫着裁员传闻,沈大民作为权势滔天的副总经理,完全可以借助裁员的由头,将自己赶出泰亨。假如得罪别的高层,欧阳若琪还能施展屡试不爽的美人计,可沈大民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让欧阳若琪实在生不起tuo yi服的勇气。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找到了始作俑者赵凤声,想要息事宁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赵凤声望着欧阳若琪手里举着的厚厚一沓钞票,起码有一万出头,好笑道:“你不是hào称鞋子的成本是一万五吗?如今又退回了这么多,啥意思?”

“赵先生,您就别拿我开玩笑啦。”欧阳若琪跺着十几公分的恨天高,嗲声嗲气说道,胸前波涛滚滚,荡出旖旎波浪。

憋了半年的赵凤声瞬间打了一个机灵,将视线挪到别处,“啥叫开玩笑?光明正大的赔偿金,又没偷又没抢,你是凭着自己本事弄来的,不需要退啊。”

“帮帮忙好吧,要不……我请你吃饭?”欧阳若琪收着下巴娇嗔道,挂有一种明目张胆的引诱。

“别这样,我这人定力太差。”赵凤声心虚道。

“我不信。”欧阳若琪迈出了一步,香水味直刺某人敏锐的嗅觉,一脸狐媚相,腻着嗓子道:“假如定力不好的话,你会做什么?”

“我会……”

赵凤声吭吭哧哧憋了半天,“学奥特曼打小怪兽!”

瞅着某rén dà步流星离开,只留下欧阳若琪一个人在春风中凌乱。

第五百零六章 熟人

秦冲的消息迟迟不来,赵凤声只好又给他打去电话,经过了解,那位工头已经脚底抹油,撇下了老婆孩子,在人海里蒸发。秦冲带着小弟们四处查找,总算发现点蛛丝马迹,据说带着位花枝招展的小妹妹,上了一趟去往南方的列车。

跑路了?

赵凤声见怪不怪,只是将对手的层次在心目中又提高了一些,老婆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顾,狠辣果决,有着成大事者的风范。即便后面站着不是头hào巨枭翟红兴,想必也是位手段不俗的大人物,泰亨这块肉看着肥的流油,但没几人有那好牙口,香气四溢的肥肉后面,里面藏着能崩掉牙的硬骨头呢,谁咬谁知道。

赵凤声深思熟虑后,把想法告诉秦冲,叫他派人盯住敢来泰亨投毒的工作装男人,别的不重要,就看谁出面联系,抓住这跟绳子顺藤摸瓜,肯定能揪出藏在身后的大尾巴,是妖是鬼,一目了然,也好让泰亨做出相应举动。

站在明处,总归会处于被动,赵凤声在719案里面又是被人牵鼻子,又是被人踹屁股,窝囊够了,再也不想品尝任人宰割的滋味。

秦冲只回了一句冷冷淡淡的话,我会亲自盯梢。

撒下了大网,赵凤声耐心等待丰收时刻。

以前他是冲在最前面的马前卒,没想到稀里糊涂拥有了指挥人的资格,有一大票人等他发hào施令。说实话,在后面指指点点,他还真有点不适应,远不如冲在第一线酣畅淋漓。赵凤声想了想,最后把自己归于贱骨头行列。

一下午,都在马陆嘈杂的大嗓门度过,泰亨保安跟建筑工人打群架,成了司机班重点话题。马陆吹嘘着自己是如何骁勇善战,单枪匹马跑到大厅里稍微亮相,那帮泥腿子立刻闻风丧胆一哄而散,绝对有古代大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风采。

赵凤声听得脑子晕晕乎乎,只好跑出来清净一会,走了几步,看到走廊里站着两位女孩,一位在冲着人力资源部的大门指指点点,一位捧着文件夹埋头不语。

男人的肾功能跟记忆力直接挂钩,赵凤声快憋到见到母猪快要赛貂蝉的境界了,记性自然出奇的biàn tài,即便沉默的女孩只露出四分之一侧脸,赵凤声还是从曲线柔美的下巴中,猜出她是自己的一位熟人,商楚楚。

这位师范大学的大校花怎么跑到泰亨来了?

赵凤声秉持着团结友爱的理念,上去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好巧。”

商楚楚抬头,望着那张有些欠揍的笑脸,一时不知所措。

对于这位在生命里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商楚楚自然能够一眼分辨出来,魅力国会拼酒,运动会大放异彩,怎么可能会忘掉?自己第一次的心弦就是被他撩动,说是好感也不是不可以。扫到他胸前的工作证,商楚楚从茫然变得惊讶,一个痞里痞气的大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企业精英?商楚楚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结结巴巴道:“怎……怎么是你?”

“我在这里上班,你们来泰亨办事吗?”赵凤声发现这俩女孩穿的花枝招展,不像是在学校里的装扮,隐隐猜测到她们前来的目的。

“喂,大叔,你还活着呢?上次楚楚主动相邀,你在众人面前伤了她的面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回倒好,自己送上门了,说说吧,怎么补偿我和楚楚的精神损失费?”

站在旁边言辞犀利的女人,就是跟商楚楚形影不离的闺蜜白小眉,脸上不仅有蠢蠢欲动的小雀斑,还夹杂一股滔天怨气。

她跟商楚楚在一个宿舍里生活三年,感情极好,自己姐妹吃瘪,始终对这段惨痛经历避而不提,白小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想找机会一雪前耻。今天倒好,终于碰到了可恶的家伙,白小眉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轻饶他!

赵凤声想起来了上次把人家大校花的邀请残酷拒绝,也有些难为情,干干一笑,道:“如果给你带来身心伤害,实在是不好意思。其实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女朋友看的严,不许我跟漂亮女孩说话,越是美若天仙的佳人,越要注意尺度问题,所以我才摆出那副吊样,假如给你带来身心伤害,我表示真诚的道歉,对不起了。”

商楚楚想到魅力国会出现的气质女人,无力笑了笑,有谅解,也有酸涩。

“这还像点话,有点男人味。竟然敢言明自己有女朋友,不是那种见了měi nu就hào称是单身癞蛤蟆,大叔,原则性挺强嘛,本白富美原谅你一小半了。”白小眉哼哼道,然后使劲拍了下赵凤声肩头。

“多谢两位měi nu高抬贵手。”

赵凤声灿烂笑道,“你们来公司办事?要是有需要的话,我或许能帮上点小忙。”

“你前一段不是还在学校里读书吗?来到泰亨时间也不长吧?能不能行啊?”白小眉翻了一下他的工作证,上面并未写明职务,随手丢到一旁,怎么也不相信他有什么出众的能力。

“我也刚来几天,负责给人家开车。”赵凤声嘿嘿一笑,如实答道。

“切!我还以为是经理或者是总监呢,最起码你也混个经理助理当当啊,司机?那不就是临时工么,谁见了都能踩上一脚。别以为我们刚走出大学就懵懂无知,歇歇吧你。”

白小眉每次参加辩论赛都担任一辩职责,说话不可谓不犀利。在辩论赛场,绰hào白富美的她几乎无往不利,将对手杀得落花流水。纵观她的成绩,只有被一次斩杀的历史,那就是被崔胜男完败,也就是桃园街里的骂街女王,三妮大人。

赵凤声笑意不减,摸了摸下巴,认真点头道:“有时候,司机或许也能帮上忙。”

第五百零七章 面试

白小眉才不相信他的鬼话。

泰亨是本地知名企业,福利待遇位列省内前茅,别说是正式员工,哪怕刚进入企业试用期的大学生,工资也能达到咋舌的三四千块。

万林市只是排在二流和三流中间的普通城市,这点工资虽然在一线大都会不值一提,但足以让大学生们趋之若鹜。眼下的毕业求职旺季还未到来,这仅仅是泰亨在自家网站发了一个告示而已,每天就已经人满为患,倘若到了毕业季,人数肯定会再度疯涨。

供大于求,再加上这几年毕业生名额突飞猛进,导致泰亨职位成了香饽饽,几乎并肩国内国际龙头企业。泰亨能一步一步打拼到今天的程度,企业文化是重中之重,招收员工方面,达到了苛刻层次,别说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司机,哪怕是经理级别的中层领导,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能在入职问题上大包大揽。

白小眉翻滚的白眼就能代表她的心态,俩字,扯呢。

商楚楚也对商场的规则略微了解,不想让他为难,柔声道:“其实我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实在不行就算了。”

“别啊。大叔,吹得这么玄乎,弄得我们不捧场都不行,既然敢放出大话,你就得负责到底啊。”白小眉单手掐着足有二尺三四的大蛮腰,微微扬起头,有种赶尽杀绝的蛮横姿态,估计求职是幌子,弄得对方下不来台才是关键。

“我对人力资源部招聘的要求不太清楚,他们要求是本科还是专科?专业对不对口?只要达到要求,我还是能给你们说上几句话。”赵凤声略微严肃道。

虽然他在泰亨的地位有些超然,跟钱家三人关系亲密,还跟沈大民称兄道弟,但赵凤声清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自己还没入职几天,屁股都没热乎,擅自把人弄进泰亨,显得没轻没重。即便钱宗望和沈大民十有**会给这个面子,但赵凤声不愿破坏企业规定的原则,只要这俩小女生附和招人标准,他才敢去乐于助人,做一次热心大叔。

“切!专科?本科?大叔,你也太小瞧人了,我跟楚楚那可是硕士毕业,闲着无聊还考了会计证玩玩。你们泰亨正在招收会计,要求本科学历,不管是任何条件,我们都附和要求,还超出你们普通水准一大截。”

白小眉趾高气昂说道,然后挑起商楚楚的尖翘下巴,“你如果认识中层领导,那得替我们仗义执言。负责招聘的人力资源部的狐媚子死活看我们不顺眼,估计是看楚楚脸蛋碾压了她十条街,还被硕士证狠狠抽了一下,于是把我们拒之门外。这叫滥用职权,这叫嫉贤妒能。大叔,发光发热为人民服务的时刻到来了,自己看着办吧。”

“小眉,别瞎说。”商楚楚相对于口无遮拦的闺蜜,还是显得腼腆许多,躲过了调戏自己三年的手指,无懈可击的脸颊呈现出赧颜羞涩。

“以权谋私?这倒是挺严重的问题。”

赵凤声瞅了一眼会议室的大门方向,发现面试的人员已经散去,“把简历给我,我帮你们去问问情况。”

商楚楚将简历递给他,过程中还有些小犹豫。

“帮我们搞定了工作,本白富美给你一次掏钱请客的机会。”白小眉乐于有人帮她们出头,搞不定,大叔丢人现眼,搞定了,工作有了着落,任何结局都能满足她的心理预期。

赵凤声歪了歪嘴。心想如今的丫头,一个比一个难糊弄,还好自己年轻那会不流行这种画风,要不然肯定对女人畏如蛇蝎。怪不得流行断臂山或者拉拉,看来也不是不无道理,这种妹子遇到的多了,难免性取向会发生改变。

一边吐槽,一边走进会议室大门,屋里面有三位员工正在收拾资料,赵凤声脸皮厚,直接上去笑呵呵说道:“亲爱的同事们大家好,我是司机班的老赵,问一下,谁负责招人啊?”

“我是人力资源部的ailsa,你有什么事吗?”回答他的是一位相貌和身材都属于中下游的姑娘,听到是司机班的同事,姑娘也没表现出多大热情,平平淡淡答道。

“ailsa,好名字,洋气。”赵凤声摆出一幅土包子嘴脸,将两份简历放到桌上,笑道:“我两位朋友正好过来应聘,好像听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麻烦您再给看一看。”

“你的朋友不符合咱们泰亨应聘标准,所以没有通过面试。”ailsa随意扫了几眼,将简历继续扔回了原位。

“不符合标准?”赵凤声讶异问道:“她俩可是硕士毕业,还有会计证书,来咱们泰亨当个会计而已,这还不行?”

“学历并不是考核的唯一标准,还有很多必备条件,比如口才,比如形象,比如反应能力,比如对公司的热爱和个性,这都是我们需要重点侧重的方向。”ailsa见到他喋喋不休,已然有了不耐烦的迹象。

“你瞎扯!”

在门外偷听的白小眉拉着商楚楚杀进会议室,扯着嗓子喊道:“明明是你嫉妒我们家楚楚长得漂亮,提出一个哲学家都没办法回答的问题,来故意刁难我们。比形象,你能比得过她吗?比口才,有种跟本姑娘展开辩论赛,是骡子是马,咱们拉出来溜溜!”

赵凤声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评价着还挺有江湖女侠风范。

“我们的工作就是负责审核入职人员的素质,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专业性。另外请不要在公司里大呼小叫,你这是在寻衅滋事,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会叫保安把你请出去。”ailsa不卑不亢说道。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赵凤声急忙跳出来打圆场。

“大叔,你有这样的同事,丢不丢人!”白小眉察觉事情无法挽回,干脆乱发脾气,出出心头恶气。

“无理取闹。”ailsa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是冲着司机班的同事。

完了。里外不是人。

赵凤声挠了挠头。

“在吵什么?!公司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一句充满训斥口吻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赵凤声回头。

几个小时前刚见过面的欧阳若琪。

双手环胸,绷着脸,杀气四溢。

赵凤声突然想起来了她在公司里的职位。

人力资源部主管。

第五百零八章 助人为乐

人力资源部主管,仅次于人力资源部总监的实权级人物,虽然欧阳若琪爬到这个位置不足一个月,但凭借黑脸形象积攒出不怒自威的一面,从ailsa横眉冷笑变得战战兢兢就能管中窥豹,这位xing gǎn女人,在人力资源部有着相当大的权威。

“欧阳主管,不是我大呼小叫啊,司机班的同事跑来咱们面试场地闹事,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名叫ailsa的员工跑到欧阳若琪面前,乖巧的如同温顺猫咪,哪还有嚣张跋扈的态度,变脸比翻书还快。

欧阳若琪蹙起精心画好的柳眉,正想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人力资源部挑衅,等看到一身时尚休闲装的赵凤声,‘谁’字瞬间卡在喉咙,差点没喘上来气,急忙干咳几声,驱散脸上严寒,转过身,已经是笑靥如花,“赵哥,你怎么跑到我们这里玩了?”

赵哥俩字**入骨,毫不掩饰阿臾谄媚的态度。

“额……那个,正好两个朋友来面试,过来看一眼。”赵凤声尴尬笑道。

几个小时前刚拒绝了佳人美意,这会又栽在了人家手上,怎么看,都是风水轮流转或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的桥段。赵凤声的脸皮厚归厚,可还没xiu liàn到万剑难伤的无敌境界,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这大肉弹会不会把对自己的怨气撒在商楚楚的头上?明摆着面试的事要黄啊!

赵凤声偷偷瞄了一下曾经用旗袍震撼眼球的清纯校花,眼中充满愧疚。

“能给我看看你朋友的简历吗?”欧阳若琪妩媚笑道,不像是公报私仇的模样。

ailsa三步并作两步举着简历跑到上司那里,高跟鞋差点敲出了非洲鼓点的节奏。

现场最心惊胆战的就是她,瞅到欧阳主管反胃的媚态,ailsa哪能不清楚意味着什么。欧阳若琪在公司里以左右逢源闻名,说白了就是马屁精,对方是龙是虫,从她对待别人的态度就能轻易得出结论。一个司机班的小人物,怎么能享受到总监级别的对待?ailsa突然想到前几日的传闻,欧阳若琪跟一位副总经理都要称兄道弟的家伙起了冲突,踩了一脚新鞋而已,她却大言不惭让人家赔偿一万多块,结果沈总替那人买单,弄得欧阳主管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好几天郁郁寡欢,连带着部门属下都殃及池鱼,几乎沦为全公司笑柄。

据说那位神秘人物已经入职泰亨,具体在哪个部门任职,倒没怎么听过。

ailsa仔细打量身着奢侈名牌服饰的男人,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是他?!

欧阳若琪一丝不苟地看完两人简历,微笑说道:“你朋友完全附和我们招聘要求,假如方便的话,三天之内就可以上班。”

这就搞定了?

“太谢谢了,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有机会的话,一定请你大搓一顿。”赵凤声感慨着朝中有人好做官的至理名言,不忘朝对方表示谢意。

“我晚上有时间。”欧阳若琪笑了笑,夸张的身材跟魅惑的神态,足以带动大部分男人荷尔蒙迅速分泌。

“这个……我晚上得陪领导,能不能改天?”赵凤声这句话倒是实话实说,钱天瑜下班没有准点的时候,总不能把大xiao jie一个人丢下不管,自己跑去跟měi nu胡吃海喝,对不起钱宗望掏出的大把银子。当然,也有一些逃避的想法掺杂其中,这就不足为人道了。

“随时恭候赵哥相约。”欧阳若琪举止得体答道。

在企业混久了,磨出了放长线钓大鱼的耐性。她只明白一件事情,赵凤声来到泰亨的第一天,是由钱宗望派沈大民在门口等待,这说明了什么?引人深思。赵凤声在欧阳若琪的判断中,不是隐形富二代,就是省委大院跑出来嬉闹人生的子弟,或者能更高一层,至于是什么级数,欧阳若琪甚至都不敢大胆猜测。

欧阳若琪起初的想法,并没有打算去钓这只金龟婿,从而觊觎豪门少奶奶宝座。因为她清楚,这类男人眼高于顶,自己长相又马马虎虎,家世稀松平常,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胸前两团令人无限遐想的山峰,可这点筹码,根本无法掌控住站在云端的男人,只是想通过善意,想抹平两人之间的裂隙,不让沈大民给自己穿小鞋。当她发现赵凤声的眼神若有若无扫在自己xiong bu,欧阳若琪明白,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这位不知深浅的公子哥,或许迷恋自己身上唯一的优势。

于是她的心情像现在的季节一样,剪剪春风阵阵暖。

赵凤声逃出了心生畏惧的会议室,还没来得及擦汗,身后传来白小眉的声音,“大叔,看不出来你还是挺厉害的角色啊,连人力资源主管都卖你面子,恕小女子失敬了。”

白小眉在欧阳若琪出场时,自动装起了哑巴,她的言辞虽然跟三妮一样走的是杀人不见血的路线,但在关键时刻懂得慎言,既不给以后同事穿小鞋,也不在经理面前告状,默默当起了看客,这就是傻妞和刁蛮丫头的区别。

“举手之劳,完全是你们俩条件优秀,否则我也无能为力,这叫打铁还需自身硬。”赵凤声嘿嘿笑道。

“既然大功告成,那我代表楚楚允许你请客吃饭,至于时间地点,你来定,我们只负责带张嘴过去吃。”白小眉耀武扬威说道,好像得了便宜的人不是她。

“没问题。等你们正式入职了,我请你们吃顿好的。”上次弄得人家女孩颜面扫地,赵凤声倒是无所谓当一回冤大头。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别听小眉胡说八道。等你哪天有空,我来做东。”商楚楚依旧是温婉如水的小家碧玉形象,说话柔柔细细,听不出太多的喜怒哀乐。

“朋友嘛,不用客气,谁请都一样。”赵凤声拍着胸脯豪迈说道。

“再见,朋友大叔。”白小眉搂着一步三回头的商楚楚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赵凤声望着两位女孩勾了勾嘴角。

原来助人为乐也是件挺爽的事情。

第五百零九章 摇滚不死

坐在驾驶室的钱天瑜关掉手机,揉着微微发涨的肩部,顺手打开了音响,传出悠扬舒缓的电吉他声音,等待十几秒过后,鼓声大作,节奏变得亢奋激昂,钱天瑜听着这首经典的《18andlife》,不断晃着脑袋撩动秀发,跟着节奏交相呼应,一派摇滚女青年范儿。

宝马7系哈曼卡顿效果不错,钱天瑜又将声音调到很大,弄得整个车内充斥着金属质感的暴躁。赵凤声拧着眉头忍了老半天,终于受不了呱噪,将音量弄到最小,摸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小心脏,长出一口气。

“这么振奋人心的音乐,你怎么不嗨起来啊?”钱天瑜一脸不满说道。作为忠实的摇滚粉丝,听音乐是她释放压力的一种途径,完全跟平时判若两人。

“老了,血压高,心律不齐,再听下去你可以直接送我进医院了。”赵凤声捂住心口,颤声说道。

“真的假的?你还不到三十岁呢,哪能跟老沾边,不过你确实作风很古板,平时不喜欢用音乐来放松吗?”钱天瑜好奇问道,顺便对某人的借口产生怀疑。

“音乐?”赵凤声思考一阵,答道:“京剧算不算?”

钱天瑜送给他一记带着鄙夷的斜眼。

“劝你有空多听听京剧,国粹,随便拿出一段唱腔就蕴含了几十年功夫,就连应声的小厮,那也得千锤百炼才敢上台,没有几年光景,熬不到开口阶段。京剧很难入门,我一开始也听不出好坏,但是受人拿着戏匣子天天在耳边熏陶,慢慢从折磨变成享受。京剧的韵律很慢,得多听几遍才能品出味道。”赵凤声无愧小胖子送给他老司机绰hào,不留余力给二十出头的小女孩传输传统文化。

“欣赏不了。”

钱天瑜晃着散乱的长发,嘟嘴道:“我还没到含饴弄孙的年纪,那是多年后才能接触到的层面。你这么年轻,怎么不喜欢摇滚呢?”

“摇滚?”

赵凤声轻笑道:“我小时候就开始听94红磡摇滚乐势力,魔岩三杰听没听过?”

“94年你才多大啊?魔岩三杰是谁?”钱天瑜挺质疑他话里的说辞,对于那个时候耳熟能详的音乐先行者也没有丝毫熟悉感。

“邻居有个玩吉他的哥哥,我是拜他所赐,上小学就开始接触摇滚,渐渐变得迷恋。那时他盘腿坐在床上,唱着歌词露骨的《chi luo裸》,唱着憧憬爱情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一把其貌不扬的吉他,到了他的手里,总能演奏出各种旋律。其实他应该算我人生中第一位偶像,那会梳着新潮的辫子,穿着喇叭裤,背着吉他,每天说着我听不懂的东西,大概是珍贵的zi you和摇滚即是孤独这类深奥的话。他后来因为太过痴迷音乐,辍学了,跟父亲打了一架,独自一人背着吉他,坐上了开往京城的列车,一心要去找他的偶像五哥拜师学艺。他的梦想,就是组建自己的乐队,唱出心中最想呐喊的声音,要让全世界听到属于我们自己的摇滚。”赵凤声回忆着那位狂放不羁的邻家哥哥,眼神柔和,娓娓说道。

“那他完成梦想了吗?现在还在做音乐么?”钱天瑜追问道。

“现在?”

赵凤声神情恍惚了一下,无奈笑道:“在我们老街卖猪肉呢。”

“啊?!一个玩音乐的才子去卖猪肉,差距怎么会这么大?!”钱天瑜惊讶道。

“空幻的梦想总会被无情的现实折磨地支离破碎,在最美好的年华憧憬着绚丽的未来,不是坏事,但到了成家立业的阶段,总得为家里学会付出,慢慢懂得柴米油盐才是生活真谛。不单单是他,我见过好几位年少时才华横溢的天才。有的弹玻璃球很准,十米开外一击必中,有的攀岩能力biàn tài,几米高的女澡堂两三下就能爬上去,还有的画画很棒,照着小人书画出的裸女以假乱真。别看这些属于歪门邪道,但好好培养,没准能造就出一代宗师巨匠。”赵凤声笑道。

“你说的好像不是天才,是坏蛋。”钱天瑜望着越来越看不懂的男人,不明白他的人生阅历为何会如此丰富,见过她太多无法想象的离奇事件。

“一念之间吧。你永远想不到肥胖加秃头的中年大叔,放下布满鲜血的钢刀,然后擦去手掌油腻腻的污渍,抱着一把吉他演奏出天籁之音的场景。他的眼神里充满灼热,充满ji qing,似乎在抱着绝世美人的娇躯浅唱低吟,说实话,那一幕让我终身难忘。”赵凤声缓缓道。

“能把他介绍给我认识吗?我很喜欢跟摇滚前辈学习。”摇滚铁杆粉丝钱天瑜兴奋道。

“晚了。前几年,他带着儿子一起学吉他,结果被老婆认为不务正业,耽误了儿子上奥数班时间,把那把珍藏了多年的吉他给砸了。”赵凤声苦涩一笑。

“好可惜……他弹吉他的样子一定很帅。”钱天瑜怅然若失道。

“嗯,很帅,用那个年代的形容词就是酷毙了。虽然时隔多年,我还记得他抱着吉他嘶吼着摇滚不死。或许他如今是泯灭在众人之间的猥琐大叔,但年轻时确实很潇洒,让我们这些小屁孩都为之着迷,跟着他屁股后面哼着《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个叫做放荡不羁的青春,一个叫做懵懂无知的童年,各自炫耀着人生,现在想想挺有意思。”赵凤声微微笑道。

“你有时说话,挺像是现实主义诗人,富有一定的哲理性。”钱天瑜拖着香腮目不转睛。

“你见过小学五年级辍学的诗人?”赵凤声哭笑不得。

“诗人跟学历无关。”钱天瑜反驳道。

人行道上一位长发飘飘的另类男人走过,赵凤声对着他怔怔出神,似乎想起了那位经常嘶吼着《传说》的热血摇滚青年。

依稀能回忆起邻家哥哥站在房顶放肆咆哮的声音。

岁月蒸华发宝剑依旧亮

热血洗沙场江河回故乡

百遭磨难挣出屈辱泥沼

撕破愚昧蟠龙仰天长啸

第五百一十章 小迷妹

在赵凤声不留余力地推荐下,钱天瑜从手机中找到了摇滚巅峰之夜的视频,当看到窦唯将各种乐器信手拈来的时候,立刻被长相清秀才华横溢的男人吸引,惊为天人,问道他还开不开演唱会。赵凤声答道他已经成仙了,即便见到真人,也不会认出长须秃头大腹便便的男人是曾经的音乐鬼才,魔岩三杰疯了一个,废了一个,仙了一个,再想看到当年盛况,只能在梦中相见。

钱天瑜不断叹道可惜了,望着昔日锋芒毕露的小生暗自感慨,有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辛酸,下一刻,把那张窦仙儿吹笛子的经典照片当作手机屏保,立誓做他一辈子的铁杆迷妹。

赵凤声目睹大xiao jie路转粉,也没有嘲笑她立场不坚定,当年的自己和她一样,拿着光盘能反复观看几百遍,每次都有热血翻涌的感觉,就跟爱上那位女人一样,爱的简单纯粹,爱的狂野温润,爱得义无反顾。

这即是所谓一去不复返又令人无法释怀的青春。

大xiao jie痴迷在上世纪动人心魄的摇滚乐中,戴着耳机陶醉在音乐的海洋里,去哪吃饭这种俗事,交给了俗人赵凤声打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小市民心态,赵凤声选择了钱家自己的西餐厅,他体会过生活艰辛,见过太多人为五斗米折腰,即便钱天瑜恐怖的身家不差这一顿饭钱,但能省一点是一点,以后坐吃山空,也得有山才行,既然不能替钱家赚钱,就得学会如何给人家省钱,赵凤声的自觉性还是有些靠谱。

可衣食无忧的富家女哪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拿起菜单一通乱点,看那架势,绝对有种想把自己家饭店吃倒闭的意思。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赵凤声对于她的饭量了如指掌,吵着喊着减肥,晚餐吃个苹果还得去掉一半,这么多菜,俩人哪能消灭完,于是不理会哼着小曲的钱天瑜,偷偷摸摸跑出去,给跑来对大xiao jie迎奉献媚的经理招呼一声,叫他把菜单减去一大部分。

“赵先生,这不太好吧……”一身正统西装的经理为难道。

赵凤声在西餐厅出现过好几次,明白他是钱总身边的人,可熟归熟,打工仔哪能跟大xiao jie相提并论,除非自己不想赚取丰厚的薪水了,否则哪敢得罪回国不久的钱天瑜。

“放心吧,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丫头今天不正常,她要是发飙,我去顶缸,要不然白白糟蹋粮食。”赵凤声一想到精心烹制的菜肴最后结局是倒往垃圾桶,心里挺不是滋味。

“可是……”经理仍然觉得他的话不靠谱。

“出了事我兜着,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钱天瑜相比于其他二世祖,属于那类人畜无害食草性动物,赵凤声有信心能做到劝人向善。

饭店经理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这货能够说到做到,心怀忐忑离开包间大门。

钱天瑜慢条斯理喝着现磨咖啡,见到赵凤声鬼鬼祟祟坐回位置,开口道:“我今天累了一天,胃口不错,感觉能吞下一头牛,你不会让经理把菜都给我去掉了吧?”

“你的智商还挺高。”赵凤声嘿嘿一笑。

“当然,我在国外可是拿过奖学金的。”钱天瑜扭着粉嫩的脖颈骄傲说道。

“你的肚皮撑不下那么多东西,猛地胡吃海喝,反而容易把胃撑坏。如果真能够超常发挥,吃完了肚子还留有余地,我把大腿卸下来给你红烧了,管饱。”赵凤声拿湿巾擦拭着双手,微笑说道。

“chi rén肉?那我不是成母夜叉孙二娘了?”钱天瑜浅浅一笑,和风细雨,依旧没有发怒的前兆。

话音刚落,经理举着头盘鱼子酱轻柔敲了一下房门。等到钱天瑜点头,他走进房间,听到两人亲密无间的对话,心中一凛,怪不得这小子敢大包大揽,几句话就逗得大xiao jie笑逐颜开,看情形,难道泰亨要有驸马爷了?

“对了,给你说个事。”

赵凤声等到满肚子艳羡的经理离开,一本正经说道:“下午我有两位朋友来应聘,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我顺手帮了一把,没给公司添麻烦吧?”

由于见不到钱宗望和沈大民,赵凤声把涉及公司正常运营的情况反馈给大xiao jie,他没在企业里混过,不清楚这种事情后果如何,假如真的让人家难办,赵凤声只好再做一次恶人,去把两位熟人到手的工作给推掉。

“费用会计而已,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钱天瑜似乎是真饿了,迫不及待挖了一勺鱼子酱,吃的狼吞虎咽,享受完至鲜美味,说道:“我发现你这人有点婆婆妈妈,一点小事都要提心吊胆,跟大民哥和熊哥差远了,不像是燕赵男人豪爽做派。”

“我们这行,胆小跟命长有直接关系,想要活得长久,就得像女人一样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否则的话,你无法料到搭在肩膀的手臂有没有握着刀子。”赵凤声轻笑道。

“那倒也是。”钱天瑜想到天降奇兵的场景,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今天中午有人来大厦闹事,据说还有人投毒,是不是真的?查到是谁在后面搞小动作了吗?”

“暂时无法确定。”

赵凤声咬了一口苏打饼干,慢悠悠说道:“想要闹事的人是老手,把一切痕迹全部抹平,想要里面找到蛛丝马迹,无疑是难如登天。不过根据我的推断,企业内部应该有人接应,咱们可以把重点挪到这里,揪出内鬼,到时候顺着线索一步一步查到幕后主使。”

“会不会像商战大片里面一样会采用qiè ting模式,对每一位员工实施二十四小时监控?”钱天瑜两眼放光道。

“你不怕警察把你们家公司封了?”赵凤声怀疑这丫头在外国读书读的脑袋秀逗了,解释道:“这种臆测的东西,没办法大张旗鼓操作,我刚来公司不久,只能靠沈大民去判断谁的可能性较大,锁定目标之后,我们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

“听起来好ci ji。”钱天瑜攥着粉拳激动说道。

这丫头听摇滚听魔怔了吧?

赵凤声十分无语。

第五百一十一章 鹰犬

凌晨一点,新华分局门口。

一辆低调的沃尔沃xc60停在对面便道上,车尾正对分局大门方向,黑色的车身隐匿在夜幕里,让人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偶尔有车辆驶过,借着灯光刹那交错,才发现沃尔沃驾驶室坐着一位男子,留着风靡于上世纪的板寸,五官刻板,看着三十多岁的模样,却有种四十多岁的沧桑。

男子咬着一块面包,细嚼慢咽,不带有任何感情se彩的双眼死死盯着后视镜,只要有人从分局进出,男子的瞳孔顿时放大,充斥着炙热光芒,冲着那人瞩目凝视,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秃鹫正在扫描猎物。

等看清行人的相貌体征之后,男子眼神渐渐柔和,视线抬起,继续对着办公大楼三楼窥望。

秦冲,万林市本地人,从小混迹于市井巷弄,有着许多年轻人不可思议的成长经历。十几岁就展现过霸道狠辣的一面,有次去河边游泳,被一伙大他好几岁的痞子敲诈勒索,见到秦冲和他的同学囊中羞涩,一人赏了一个大嘴巴子,对于痞子来说,本来是无风无浪的小事,没想到激怒了脾气刚烈的秦冲,掏出兜里常年用来防身的弹簧刀,得理不饶人,见人就捅,差点把扇他脸的痞子送去见了阎王。

后来秦冲在江湖一发不可收拾,举着西瓜刀跟人家火拼,拿gāng zhu qiāng崩过有名的社会大哥,成了江湖里鲜有人敢惹的生瓜蛋子,由于他打架凶猛,再加上为人仗义,各行各业都有能说上话的朋友,倒是积攒了不俗的人脉。在监狱里蹲了几年之后,出来被陈蛰熊招致麾下,成为了大佬杀手的左膀右臂,专门负责解决隐在暗处的鹰犬。

秦冲看了一眼腕表,正准备张开双臂舒展筋骨,副驾驶方向突然传出咚咚两声轻响,秦冲仓皇扭头,看到了一张挂有笑意的欠揍脸庞。

“什么事?”秦冲左手按下副驾驶车窗,右手握住裤兜里的bi shou,冷冷问道,浑厚的嗓音搭配冷峻的表情,绝对能让百分之九十的劫道máo zéi知难而退。

省城的治安固然不错,但那只是相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江湖中暗流汹涌,谁都不清楚仇家什么时候会找上门。秦冲混迹草莽多年,见过太多暗地里捅刀子的下作勾当,随时随地揣着一份小心,赖以仰仗的武器更是寸步不离。

“秦哥,听不出我的声音?”年轻男人毫不客气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上面,笑眯眯说道。

“你……是赵凤声?”

秦冲跟他通过几次电话,听力和记性相当不错,再加上赵凤声嗓音比较特别,一句话就能断定来人身份。可赵凤声的形象跟秦冲想象中的大相径庭,陈蛰熊极力推荐的继任者,怎么会是看起来吊儿郎当的huā huā gong zi?这对于见惯了陈蛰熊锐利气焰的秦冲来说,是种不大不小的打击。

“哈哈,是我,秦哥既然听出了我的身份,就把右手掏出来吧,难道还想给我一刀当做见面礼?”

赵凤声指着对方裤兜凸起部分笑着说道,顺势拿出这几天抽惯的软玉溪,打开包装,撕开烟盒,中指一弹,两根香烟突然跳出束缚,赵凤声递给对方一根,满脸热情道:“大晚上还在这盯梢,秦哥辛苦了,来一根,提提精神。”

秦冲不动声色接过香烟,冲着赵凤声不断打量,考究的服饰,谄媚的表情,怎么也无法和杀伐果断的陈蛰熊影子重叠在一起,秦冲在对方伸出的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一大口,压低了嗓子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兄弟会特异功能,还跟江湖奇人学过玄术,掐指一算,老哥的动向就能一清二楚,厉害吧?”赵凤声挑眉道,然后开始娴熟地吞云吐雾。

秦冲不是三岁小孩,哪能被他几句骗鬼的话糊弄过去,但面对着陈蛰熊继任者,又不敢当面质疑,只好默默埋头抽着烟,恢复了平时木讷寡言形态。

“开个玩笑,秦哥不要当真。姓陈的走之前,把你开什么车告诉过我,况且你说要在警局门口蹲点,有了确切位置,再找一辆黑色沃尔沃也不是难事。”赵凤声热情满满准备给秦冲来次惊艳会面,没想到人家爱答不理,这让他有种媚眼抛给了瞎子的感觉。既然秦冲不喜欢开玩笑,摆出僵硬的表情,他只好收起了打诨耍贫,把笑容渐渐收敛。

秦钟嗯了一声,当做应答。

这人倒是跟棺材脸张晓光有的一拼,比起自己还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赵凤声嘀咕一句,见到车内的面包塑料袋,那抹不满立刻被感激取代,笑道:“秦哥还没吃饭呢吧,正好我晚饭也没吃饱,走,找家好点的馆子,咱哥俩喝会。”

秦冲扫了一眼后视镜,沉声道:“投毒嫌疑人关押的房间还没灭灯,按照我的经验判断,今晚很有可能有人来出面保他,万一错过了这条线索,以后再查起来相当麻烦。”

赵凤声也不知该夸他尽忠职守,还是该责怪他脑袋一根筋,命令是自己下的,这家伙反倒对自己摆起公事公办的态度。赵凤声无奈笑了笑,“不是还有其他兄弟们盯着吗,没关系,什么事都没吃饭大,咱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秦冲用力抽了一口烟,轻轻摇头道:“别人办事我不放心。”

“那我盯着,你去吃饭,咱俩换着班来。”赵凤声对这种人毫无办法,只能选择妥协。

秦冲固执地默不作声。

你赢了……

赵凤声刚想下车去帮他买份夜宵,分局门口有辆奔驰突然停驻,跟他们车辆仅仅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秦冲一把拉住赵凤声手腕,闷声道:“等等,好像有鱼上钩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阿春

秦冲和赵凤声不约而同将烟头踩到脚下,顺着后视镜观察奔驰车动向。

首先走出来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人,戴眼镜,身材不高,给人一种知书达理的感觉,胳膊夹着公文包,闲庭信步走进分局大门。

奔驰驾驶室车窗缓缓降下,一位男人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将左臂搭在车窗上,叼着一根雪茄,时不时朝着四周张望。男人留着跟监狱犯人很类似的青皮头,只不过要更短一些,几乎luo lu着头皮,浓眉大眼,但是眉宇间藏有一抹煞气,看着异常凶狠。

“你怎么知道这是咬勾的鱼?”赵凤声盯着奔驰男,小声问道。

“我打听过了,分局今天并没有抓到什么嫌疑人,涉嫌在泰亨投毒的家伙,算是重点侦办的案件,假如是几天前的案子,犯不着大半夜过来赎人。况且……开车的男人我认识,道上有名的后起之秀,假如所料不差,应该是冲着那位投毒者来的。”秦冲谨慎说道。

“什么来路?”赵凤声没想到今晚就能抓住线索,心中暗喜,继续问道。

“阿春,一条想吞象的大蟒。”望着奔驰驾驶室的男人,秦冲瞳孔慢慢收缩,原本刻板的五官更加生硬,显然是对这人有所顾忌。

“既然是大蟒,肯定有着不俗的能耐,我对这些牛叉人物挺感兴趣,说说他的事迹。”赵凤声敲打着真皮座椅问道。

“至于他以前做过什么,调查不到,真名叫做曾喜春,两年前来到万林市,跟在马老三旁边混饭吃,凭借敢打敢拼和身手了得,一步一步浮现在公众视野。不过这小子口碑很差,为了赚钱不择手段,像是一条饿了许久的猛兽,只要闻到腥味,不管对方来历和身份,势必要分一杯羹。据传言,连马老三亲哥哥的生意他都动过,马老三也公然放出过话,说这小子是条喂不熟的狗,但是如今这条狗养成了能反噬主人的大蟒,马老三想清理门户已经是无能为力,在江湖里也算是一件趣闻。”秦冲耐心说道。

这位少言寡语的男人虽然平时说话比较吝啬,但涉及到公事,一改木讷形象,言辞有条不紊。

“喂不熟的狗?挺有意思。”江湖里吃里扒外的家伙屡见不鲜,赵凤声倒没有多惊讶,问道:“他现在跟谁穿一条裤子?和翟红兴有没有关系?”

“不好说。”

秦冲摇头道:“只要有油水,这小子哪一行都沾,前一段时间还跟庄晓楼眉来眼去,似乎有涉足毒品的迹象。现如今翟红兴顶着企业家的光环,俨然是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估计是为了避嫌,很少跟江湖人士来往。即便是翟红兴指示他对泰亨下手,也很难抓住关键证据,这东西就跟抓奸一样,瞅到球撞屁股才能人赃并获。”

“没想到你老秦还有冷面笑星的天赋。”赵凤声被他最后一句话逗得不轻,肩头急速耸动。

秦冲愣了一下,似乎在怀疑新上司的智商不太够数。

赵凤声见到他无动于衷,自己独自傻笑,不免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来驱散空气中凝固的氛围,“阿春的身手怎么样?在省城能排到什么位置?”

本地的猛人出奇的多,指不定哪天碰到隐匿的高人。姓陈的曾经说过,省城起码有五人能在单挑中稳胜于他,头hào凶人楚巨蛮见识过了,果然强的一塌糊涂,秒杀自己跟打嗝放屁一样简单,其它四位是谁?这位阿春有没有名列其中?

赵凤声对自己的小命很在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探听完对方虚实,制定好相关对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脸皮这东西可没小命重要。

况且……赵凤声要过脸吗?

“很强,对阵时基本是一招制敌。他这人阴险狡诈,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省城顶尖的高手不敢招惹,其他人又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弄得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绝世高人。哼!一只躲在暗处的老鼠罢了,换成是陈爷,一个照面就能把他废了!”秦冲恶狠狠道。

陈爷?

得,又一位陈蛰熊的忠实粉丝。

赵凤声感慨着姓陈的人气咋这么高,这么多人视他为心中偶像。自己比他帅,嘴皮子也比他好使,拍马屁的功夫甩他一大截,那家伙除了装酷打架以外,哪点比自己强了?那些眼光独到的美眉们怎么发现不了自己这块瑰宝呢?找谁说理去。

两人说话之际,没忘记观察奔驰车动向。

衣冠楚楚的男人夹着公文包从分局走出,动作敏捷坐到副驾驶,大灯照出两道耀眼光线,发出轻微的声响过后,奔驰呼啸而去。

不用赵凤声刻意吩咐,陈冲急忙将车发动,先是展现了娴熟的倒车技术,然后油门一踩,顺着奔驰消失的方向飞速行驶。

幸亏奔驰车开的心不在焉,沃尔沃的动力还算强劲,不到两分钟,已经能看到奔驰车独树一帜的羽翼尾灯。

秦冲是跟踪尾随的老手,并不像雏鸟们一样跟在奔驰后面死咬住不放,有时隔着几辆车远远吊着,有时跟对方并驾齐驱,遇到狭长的道路,还玩一出超车来迷惑对手。

“老秦,你这反侦察能力很强啊,以前专门练过?”赵凤声由衷赞叹道,侦察兵出身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没。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看警匪片,我跟其他观众不一样,大部分是看警方如何抓人,我是学习罪犯如何跑路。”秦冲一本正经答道。

“这他娘的才叫职业!”赵凤声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奔驰来到一处环境优雅的高档小区后停住,衣冠楚楚的男人走下车,挥手跟阿春寒暄了几句,自己转过身走进了小区大门。

“咱们跟谁?”有了上司坐在旁边,秦钟还是尊重他的意见。

“继续跟着车。”赵凤声略作迟疑说道。

秦冲点点头,赵凤声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衣冠楚楚的男人很显然是律师一类的角色,很难套出有用的东西,倒不如跟在阿春身边,说不定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奔驰悠闲地在街道晃荡,车速很慢,赵凤声眼神奇佳,能看到阿春一边开车一边举着电话。等到拐了几个弯之后,奔驰来到一座大厦停下。秦冲不敢和他离得太近,选择停在马路对面进行观察。

赵凤声望着熟悉的建筑物,若有所思。

这栋大厦他来过一次。

里面有家让rén liu连忘返的销金窟。

天云会所。

第五百一十三章 敲诈

难道阿春跟何山洛交情莫逆?还是纯粹来这里找乐子?

或者……何山洛跟投毒案有密切联系?

赵凤声脸色阴沉盯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反复推测着阿春来到天云会所的原因。

不管他身处什么样的地位,面临口碑不佳的陌生人,转瞬间会成为猜忌善疑的小人心态,怀疑着对方的一切动机。这和经历有关,就像是挨揍挨多了,战力值固然依旧稀松平常,可学会了如何保住脑袋和宝贵的二弟。经验这东西,永远都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前辈的金玉良言,总不如挨一巴掌来的深刻,痛苦化为记忆,才能在脑海里更加牢固。

“咱们该怎么办?”秦冲问道。

“进去摸摸底,这所大厦有家天云会所在15楼,从现在的时间来分析,别的场所都打烊歇业,唯独天云会所是24小时营业,他去里面寻欢作乐的可能性,很大。”赵凤声依旧望着大厦方向,表情显得有些木然。

“我去看看。”

秦冲打开车门,准备前去一探究竟。

作为陈蛰熊手下头hào干将,身先士卒已经成为本能,虽然眼前的年轻人气度风范和陈蛰熊大相径庭,一身几万块的服装怎么也不像是江湖人士,可偶像陈蛰熊临行前的叮嘱始终记忆犹新:你把他当作是我看待,哪怕他叫你从30楼往下跳,你也得闭着眼往前栽。

秦冲跟了陈蛰熊几年,清楚他的作风,不是那种心如蛇蝎的狠人,对待属下,表面冷若寒霜,暗地里却比自己小舅子还照顾,典型的外冷内热,从不会让兄弟们无辜送死,这也是秦冲死心塌地跟了他多年的原因。

既然赵凤声开了口,秦冲从不会让上司去充当马前卒。

“算了,还是我去吧。”

赵凤声解开安全带,沉声道:“阿春是不是投毒案的始作俑者,还很难说,找不到确凿证据之前,没办法动他。你跟他认识,这时候照面会打草惊蛇,我是生面孔,能减少他的防范心理,先去探探路看下风头。再说天云会所是私人性质,没有会员卡根本进不去,我跟老板有几分交情,在里面比你吃得开。”

“那我去叫几个人保护你的安全。”秦冲急促说道,显然对于新上司的安全问题还是很在意。

“放心,我一个人能干倒姓陈的五个。”

赵凤声张开右手笑道,甩甩头发,想学习某人耍酷形象,可几厘米的头发如论如何也甩不出味道,东施效颦的成分浓厚,跟陈蛰熊那股骄傲到骨子里的风采云泥之别。

秦冲愣住,他哪知道新上司说的是酒量,琢磨着这小子来之前是不是喝大了?一个打五个陈蛰熊,别说楚巨蛮,名声大噪的南鱼北虎敢放出这种狂话?

赵凤声迈着潇洒步伐穿过人行横道,期间,还被刚从夜场出来的女醉鬼赏了几声流氓哨,受到调戏的家伙揉揉鼻子,故作矜持喊了句bāo yè三千。不清楚第一次受到套路的姜可岚听到后会作何感想,当初这家伙可是狮子大开口要了五万,这还没过多久,价格却差了十几倍,会不会觉得厚此薄彼。

这句玩笑成分居多的答案,竟然使得女醉鬼听到后直接破口大骂,似乎是触动到伤心欲绝的往事,出口成脏,骂的某人狗血淋头,吓得赵凤声紧走了几步,心想嘴贱终于迎来了自食恶果的一天。

迎着谩骂声进入大厦内部,赵凤声按下电梯键,考虑着何山洛在不在会所,见到后又该用什么说辞,声东击西,浑水摸鱼,还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没等到想好对策,几十秒之后,电梯门打开,露出了一张异常阴狠的脸庞。

阿春。

赵凤声心头一跳,万万没想到两人这么快见面。他想到了好几种碰面方式,可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心中难免出现忐忑情况。

阿春怀里搂着一位浓妆艳抹的xing gǎn女人,一开门就嗅到夸张的香水味道,阿春斜着脑袋,恶狠狠瞪着堵住电梯门的家伙,单手还在翘臀部位不断揩油,见到陌生人后也没收敛,依旧明目张胆把弄亵玩,弄得女人娇喘连连,倒在阿春怀里媚眼如丝。

赵凤声心情可不像阿春一样惬意,带着防范,悄然撤出半步距离,等待对方走下电梯。

两人擦肩而过。

没等赵凤声迈步,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搭在他的肩头。

赵凤声顿时血压上升,心跳加速到每分钟140下左右。

阿春的身材跟他相差无几,同样属于消瘦型,从手掌传递出的力量便可推测出来,爆发力远远要比耐力出色,估计打起架也是一把好手。赵凤声还以为对方发现了他的动机,如临大敌,握紧拳头,准备挣脱禁锢,跟对方进行殊死一搏。

“兄弟,有火吗?”

声音像是指甲划在玻璃上一样难受。

赵凤声缓缓转身,低着头,乖乖从裤兜摸出打火机给对方递去。

“老弟,你肾亏?还没见到měi nu呢,怎么额头都冒汗了?难道你跟我的小月儿有一腿?碰见老相好被别的男人霸占,心里不是滋味?”阿春冲着赵凤声咧着嘴角笑道,然后攥着打火机的手掌捏了一下旁边女人的脸蛋,夹杂一抹愚弄式调侃。

“春哥,哪有啊,我都没见过他,人家只爱你一个人。”xing gǎn女人锤着他的胸口,柔腻笑道。

赵凤声报以无辜笑容。

“兄弟,看见没,这就叫当了biao子还想立贞节牌坊,只要你兜里有钱,她对每个男人都这么说。”阿春张狂笑道,顺势将打火机放入口袋,“打火机换句至理名言,兄弟,不亏吧?”

没等赵凤声回答,阿春带着风**人转身离开。

赵凤声自始至终扮演着任人欺凌的呆头鹅,等到两人走远,赵凤声才慢慢抬起头,拿出手机,给秦冲打过去一个电话,叫他再继续跟着,查一查这家伙喜欢到什么地方寻欢作乐。

妈的!还被敲诈勒索了?

赵凤声叼着香烟,摸便口袋也没找到第二个打火机。

立刻有种骂娘的冲动。

第五百一十四章 强龙压的就是地头蛇

既来之,则安之,来到老乡经营的会所门前,赵凤声干脆上去见个面,一来跟前辈探听些省城江湖秘闻,看看是否能套出有用的信息,二来讨杯好酒,慰藉自己肚子里隐隐作祟的酒虫。

上到十五楼,站在电梯旁充当门神的小伙子急忙跑过来嘘寒问暖,赵凤声自报完家门,借了一个打火机,抽着烟等候消息。正好一根烟的功夫,小伙子气喘吁吁去而复返,恭敬说着何总请您过去。

地点仍然选择上次会面时的酒吧,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卡包,衣着豪奢的何山洛一手把玩鼻烟壶,一手端着红酒,俨然一副八旗贵胄的富贵气象,看见赵凤声后洒脱一笑,吩咐客人赶紧落座。

“你来的真是时候,朋友刚从波尔多给我捎来一瓶红酒,正宗普依莱克村出品,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我正想打电话叫你一起品尝呢,没想到不请自来,倒是省了我的电话费了,酒醒的时间恰到好处,直接可以入口,来,尝一尝。”热情的寒暄,从膀大腰圆的魁梧男人嘴里说出,一点也没显得刻意呆板,这是何山洛侵染世俗几十年的高深功夫。

八分满,一如何山洛的处事风格,热诚,真挚,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觉。

赵凤声举起宝石红的晶莹液体,嘴唇抿去十分之一,在舌头转了一圈才涌入喉咙,独特的葡萄香气在口腔缓慢荡漾,有种叫做高贵的香味弥漫,久久挥散不去。

赵凤声以前拿中华美食骗过法国小妞的不少红酒,对于红酒天堂的上品见怪不怪,但出于礼数,还是装成没见过世面的下里巴人,惊叹了一句好酒。

“喝酒跟品茶不一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这辈子有三大爱好,酒,鼻烟,钱,如今烟友和牌友好找,寻摸一位棋逢对手的酒友可要困难许多。你给我撂个底,酒量到底有多大,我好专门为你制定战略方案,万一让我不尽兴,可别怪我摆出兄长架子,往你嘴里灌酒。”何山洛翘着二郎腿笑道。

“这种红酒,我能陪您一晚上。”赵凤声自信满满答道。

“这种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我这里可没那么多存货,但是相似口味的红酒,管够。”何山洛表情玩味地望着年轻老乡,端起酒杯说道:“咱们武云酒风彪悍,不乏千杯不醉的牛人,没想到让我遇到一个,来,他乡遇故知也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咱兄弟俩干了!”

两人牛嚼牡丹一样将红酒一饮而尽,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赵凤声砸吧砸吧味道,顺手擦拭嘴角酒渍,坏笑道:“我跟您不一样,烟,酒,钱,都爱,但最爱的还是女人。”

“哈哈。”

何山洛大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应该的。我是岁数大了,有心无力,你陪好了我,当哥哥的哪能不让你痛快,我会所里别的没有,烟,酒,女人,统统让你为所欲为!”

“您会所里的美眉都是从哪弄来的?刚才我上电梯时碰到一位尤物,差点没把我的魂给勾走,啧啧,跟她大被同眠一晚,挨砍几刀也值啊。”赵凤声摇头感慨道。

说实话,刚才赵凤声光注意阿春了,连旁边那位xiao jie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之所以把话题扯到女人方面,就是想探听阿春的底细。仅凭老肖的朋友,还不至于让赵凤声掏心掏肺,自己跟何山洛相识不久,任何话都不能挑明了来说,假如阿春跟何山洛交情匪浅,这么试探反倒是打草惊蛇,这点门道,他心知肚明。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倒想知道是谁把咱们武云江湖头hào风云人物迷得晕头转向。”何山洛挥手叫来服务生,附耳交谈几句,略带差异道:“刚才只有一位女孩被人包走,你在电梯里碰到的应该是小月儿。那女孩是位内衣模特,长相不过是一般水准,身材倒是很不错,腰细屁股翘,老弟,你的眼睛可真够毒啊。”

“嘿嘿,我这人从不注意女孩脸蛋,关了灯不都一样嘛。”赵凤声露出十足的sè láng嘴脸,将表演系高材生的能耐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惜小月儿让一位熟人给带走了,老兄也无能为力。没事,会所里还有数不清的漂亮妹子,一会喝完酒了,你去随便挑,比小月儿身材好的姑娘多得是,保证你明天下不了床。”何山洛豪爽许诺道。

“熟人?”赵凤声装作心不在焉地给对方斟满红酒,“既然是朋友,要不然老兄给他打个招呼,我出钱,叫他退让一步,帮我把小月儿给抢回来。”

“老弟,你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吧,叫哥哥以后怎么在道上交朋友。”

何山洛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惊讶的表情稍纵即逝,随即笑道:“但是够霸道!合我的口味,不愧是武云市赫赫有名的赵疯子!咱们武云爷们随心所欲,管他娘的是谁,看上了天王老子的女人也敢去抢!不过……你也得替老哥着想,我是敞开大门做买卖,三教九流都得看人眼色,对方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弄不好得惹一身骚。”

“我就是看搂着小月儿的那小子不顺眼,鼻孔冲天,恨不得见谁都想亮刀子。说句狂妄的话,那货假如在武云市,早就被人弄死不知道多少次了。”赵凤声慢悠悠品着红酒,故意装成生气的模样,“他跟老哥关系怎么样?倘若一般般,兄弟不介意学梁山好汉去惩奸除恶。”

何山洛瞬间愣住,没想到他一改往日温和的一面,霸道的不近人情,何山洛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凑到对方眼前,小声道:“老弟,你不是跟哥哥在开玩笑吧?一个女人而已,值得大动肝火?对方也是省城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强龙不压地头蛇啊,真闹起来,说不好就得两败俱伤。”

“哦?混得很吊?”

赵凤声眯起眸子,继续扮演着恶人相,勾起嘴角笑道:“我要是调一票人跟他对着干,谁的赢面更大?既然是强龙,跟小鱼小虾打打闹闹有什么意思?压的就是地头蛇!”

何山洛听得惊出一身冷汗。

这位赵疯子,终于开始要搅动省城深不见底的一滩浑水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露馅

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他说话承载的厚度。穷困潦倒的苦哈哈,说出至理名言也没人把他当盘菜,而像钱宗望那种知名企业家,发句牢骚都能被下面人以为是金玉良言。当武云市江湖风头最劲的大哥,扬言要跟省城的痞子血拼到底,跟钱宗望开大会说要吞并其它企业同样振聋发聩,换成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兄弟你先消消气,犯不上跟他一般见识。”

何山洛震惊过后,拍着消瘦的肩头以示安慰,埋着头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包走小月儿的男人名叫阿春,是这两年新冒出来的江湖新贵,出手狠,小弟多,这家伙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所以谁也不愿意跟他结下梁子。别怪老兄跟娘们一样磨磨唧唧,身为过来人才敢说几句经验之谈,前些年,我也跟老弟一样,脾气冲,见谁都敢动拳头,可最后吃尽了苦头,兄弟,听哥一句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赵凤声听完老前辈的良药苦口,扫了一眼金碧辉煌的会所,手指关节磕了磕昂贵红酒瓶身,铛铛作响,“老兄,你逗我玩呢,光这家店就得值个几千万银子吧,省城有几人比你兜里宽裕,这还叫吃苦头?假如是的话,我宁愿蹲几年大狱。”

“兄弟,说笑了,凭借你的名气,在咱老家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点屁大的产业算的了什么。”何山洛摇头笑道。

“何老兄,实不相瞒,兄弟来省城时间不长,可遇到一大堆恶心事,肚子攒了几十斤窝囊气。咱武云的爷们,出门在外还没怕过谁,跟楚巨蛮玩命,跟庄晓楼撕破脸皮,怎么输我都认了,人家毕竟是道上有头有脸的大哥,可阿春是哪个裤裆里崩出的玩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无名小卒,吃了几碗干饭就敢在老子面前嘚瑟?!去他娘的!”赵凤声吼完这顿江湖气浓厚的蛮横话语,静静等待着对方接过下文。

“他怎么惹到老弟了,至于这么大动肝火?”何山洛皱眉问道。

“这阿春的后台究竟是谁?要是头hào巨枭翟红兴的属下,傻子才会去拿鸡蛋去碰石头,老兄,你给我交个底,万一惹到了难缠的家伙,可别让兄弟在省城丢人现眼。这个阿春,到底有没有后台给他撑腰。”赵凤声绕了一大圈,终于顺理成章问出了心中所想,见到桌子上摆着零食,举起一个就往嘴里丢,咬了半天才发现是巧克力,搭配着红酒相得益彰。

“他前两年跟在马老三身边混饭吃,去年以后,羽翼逐渐丰满,索性自己另立门户,至于后台……倒没有听说有大人物给他遮风挡雨。那些老狐狸早就xiu liàn成精,很少会涉足江湖事,这阿春做事太过跋扈,很是张扬,用那句老话就是狗肉上不了席,迟早有天会陷入万劫不复境地。老狐狸们看的通透,没人会下注在他身上,养了这条恶犬,那不是等于自己拿污泥往脸上擦吗。”何山洛缓缓说道。

“老哥的意思是我踩了这条疯狗,没人会跳出来为他伸张正义?”赵凤声嚼着巧克力笑道。

“老弟你干嘛非跟他过不去,这种人简直是臭狗屎,踩了他,还脏了自己鞋底,不划算啊。”何山洛一再劝导着老乡与人为善,很有桃园街居委会大妈的苦口婆心。

“我就是说着玩一玩,今天气不顺,何老兄别见怪。”赵凤声躺倒在舒适的沙发,将腿搭在扶手,一派吊儿郎当的痞态。

何山洛见到他话锋有松动的迹象,长舒一口气,捂着心脏位置苦笑道:“你可真要吓死哥哥了。”

赵凤声举起红酒,两人一饮而尽。

“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今天要跟阿春死磕是假,调查他跟翟红兴的关系才是此行目的吧?”何山洛晃着二郎腿玩味笑道。

露馅了?

“这都能猜到?”

赵凤声倒是没怎么诧异,自己一来到省城,后脑勺就贴上了泰亨标签,只要是跟江湖人士有所接触,就能清楚翟红兴对泰亨觊觎了不是一天两天。何山洛总归是江湖一份子,哪怕漂成知名商人,归根结底还是草莽习气,再说他经营这种会所,饶不了跟形形sè sè的人物接触,稍微动点脑子,自己的来意也就昭然若揭。

“你这是拿老哥在当傻子耍啊。”何山洛略带责怪叹气道。

“说话欠妥当的地方,老哥大人有大量,为了赔罪,小弟自罚一杯。”赵凤声又恢复到笑嘻嘻的常态,自己斟满了半杯,扬起脖子一口喝干。

“你跟陈蛰熊绑在一起拿刀子砍楚巨蛮,道上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谁不明白你是泰亨的人,还跟我绕圈子。”何山洛瞪了他一眼,“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把话放在桌子上明说,你是老肖的兄弟,老肖是我的朋友,干嘛非要玩欲盖弥彰那一套,是不是看不起我何某人?”

赵凤声发觉惹怒了人家,想着这位前辈对自己不薄,每次来都拿出珍馐佳肴招待,心中充满愧疚,急忙拱手赔罪道:“老兄,实在对不住了,是兄弟的错,你要杀要剐,随便处置,兄弟绝对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哎!你是有着几百hào小弟的社会大哥,我哪敢动你一手指头。”何山洛阴阳怪气说道。

“朝这打。”赵凤声伸出半张脸,看着诚意十足。

“以后需要探听任何消息,直接开口就行,我会所里小妹没什么别的本事,打探秘闻倒是有几把刷子。”何山洛仍旧板着脸,好像是余怒未消。

“老哥,谢了。”赵凤声这句话确实是发自肺腑。

“你跟肖贵初次接触的时候,也是这种德行?”何山洛有些遇人不淑的感慨。

“老肖?”

赵凤声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说道:“我跟他在武云市初次见面,上来干了他兄弟三刀,您还是……应该值得庆幸。”

“亏得肖贵对你大加赞赏。”何山洛笑骂道:“你个喂不熟的赵疯子。”

第五百一十六章 酒入愁肠愁更愁

打听到阿春并没有跟翟红兴狼狈为奸,赵凤声反而越来越糊涂,怀疑秦冲的判断是否错误,到头来只是一场误会。阿春在分局门口露面,难道只是巧合,目标并不是那位投毒者,而是另有其人?

等到那瓶普伊莱克村出品的美酒见底,心事重重的赵凤声起身告辞,何山洛酒兴意犹未尽,拽着他的手臂笑道不在老哥这里过夜了?话里诱拐他下水的意图很明显。赵凤声纠结的抓耳挠腮,最后一狠心,一跺脚,回了句今天是九毒日,忌房事,否则耗气损精,不仅伤身,还影响个人运势。何山洛讶异问道是不是真的?赵凤声郑重其事点了点头,说比你那瓶红酒还真。

在何山洛崇敬和忧虑的目光中,有着半仙潜质的家伙大摇大摆离开会所。

走出大厦,等到赵凤声看到皎洁月色,心情忽然黯淡低落,怎么调节也无法亢奋,琢磨着是不是大姨夫来了?咋这么容易多愁善感呢?

赵凤声没有急着回到住处,顺着街道缓缓前行,灯火阑珊,月光作伴,使他有种吟诗作赋的冲动,可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浅薄,想了半天,才回忆起大刚那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至于后面是小姨子还是什么的,倒是记不太清了。

走到一处桥边,赵凤声被波光嶙峋的河面吸引,干脆趴在桥头欣赏迷人风景,撅着屁股,叼着烟,微风轻启,烟雾随风而逝,看着倒像有种文艺小青年既视感。

伤感的时候往往会引起回忆,赵凤声也没有逃离这个怪圈,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搜索新的朋友,输入一串印象深刻的数字,穿着大红袄、顶着牛角辫的倔强小丫头形象跃入眼帘。

赵凤声来到省城换了新hào码,以前的hào码没用过,所以导致他跟二妮还是陌生人状态,赵凤声屏住呼吸,想看一看朝思暮想的二妮照片,以慰藉相思之苦,但等他颤颤巍巍点开倔强小丫头的资料,可发现对方禁止陌生人查看,除了名字和地区,一片空白。

酒入愁肠愁更愁,赵凤声又开始胡思乱想。

自己该如何面对二妮,是继续选择躲避还是回去跪搓衣板?这个难结的死扣,到底该从哪里下手?

真是他娘的头疼。

即便一往情深的薛如意临行前喊出那句伤心欲绝的我等你,赵凤声还是缺乏勇气去面对,自始至终将二妮放在正房位置,万万不敢跨过有关于道德底线的那一步,怕耽误了人家闺女,再伤了二妮的心。

赵凤声自诩不是个好人,但有良心。害人的事不会去做,伤人心的下作勾当更不敢去碰,以至于不善处理感情问题,这或许跟他那位外柔内刚的母亲教导方式有关。

手中的电话响起,陷入沉思的赵凤声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机丢进河里,看了眼来电hào码,发现是秦冲,双方没在电话里过多交流,约定好了在桥上见面。

十分钟之后,沃尔沃如约而至,秦冲下车后急匆匆说道:“阿春带着女人住进了香格里拉,房间hào我已经搞到手,咱们怎么办?”

“无凭无据,能怎么办,贸然动手反倒成了咱们理亏,到时候黄泥掉到裤裆,说也说不清楚。秦哥,你确定阿春去分局是冲着投毒案嫌疑人去的?不会搞错吧?”赵凤声依然趴在栏杆上,压低声音说道。

“只是我的推断,不敢百分之百确定,需要明天还要打听完情况,才能得出最终结论。”秦冲对待新上司跟陈蛰熊一致,慎之又慎才敢回答。

“我在电梯跟阿春打了照面,感觉他是那种很纯粹的江湖人,不像是精于阴谋诡计的商战行家,这两方面看起来关系不大,但一个人的秉性决定了他的做事风格,就像是狼,总会想着去拿锋利的牙齿去咬断猎物喉咙,假如用爪子捕猎,那就成了鹰,这种东西最能暴露本性。我跟朋友又探听了一些小道消息,阿春似乎跟翟红兴没有来往,也没有势力给他撑腰,动泰亨?他活腻歪了?不怕本地名人的滔tiān nu火?所以这事还得仔细梳理一遍,抓不到幕后指使是小事,惹了别人才是大事,不能否认对方玩栽赃嫁祸那一套。”趁着大脑冷静,赵凤声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

秦冲微微一愣,这时的赵凤声思维缜密到biàn tài程度,哪还像初次会面时吊儿郎当的huā huā gong zi?莫非他的姿态全是装的,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秦冲想想也是,泰亨家大业大,陈蛰熊无论武功心智全是万中无一,怎么会让稀松平常的家伙当成继任者,就算陈蛰熊自己答应,这么重的担子放到不靠谱的家伙身上,钱总能答应?泰亨能答应?

念头稍纵即逝,秦冲说话的态度彻底谦卑了几分,“我明白了,在得不到确凿证据之前,先在远处打游击战,等到锁定目标,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多疑是好事。咱们这一行,脑袋别到裤裆里晃荡,多想一想,不光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老婆孩子负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赵凤声扭头笑道,“对了秦哥,咱同事都这么长时间了,家里的情况我还不知道,你几个孩子?”

“一儿一女,大的是闺女,八岁,小的是儿子,才三岁。”秦冲简洁答道,可坚韧的脸庞酝酿出一种叫做幸福的光环。

“好福气。我要是有老哥这两下子,少活十年也值了。”赵凤声开了一个不荤不素的玩笑。

秦冲极其难得微微一笑,硬汉形象渐渐被家庭幸福所笼罩。

“别光说工作的事了,忙了一天,是该为自己留点业余时间了,刚才那顿红酒喝的我不上不下,走,咱哥俩再去喝几杯,今晚来个一醉方休。”不等对方回答,赵凤声率先钻进车里。

一想到跟在陈蛰熊几年时间,自己都没跟他喝过一顿酒,秦冲突然觉得有位平易近人的上司也挺不错。

第五百一十七章 模特

赵凤声想不到秦冲也是位酒场虎人,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谁也不肯服软,喝到天快大亮才肯收场。有了半瓶后劲浑厚的红酒打底,又遇到强劲对手,再加上心事重重,赵凤声喝的昏天黑地,连怎么回的家都莫名其妙。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一张粉腻白皙还带着愠怒神色的俏脸。

“大爷,我都喊了您八百多遍了,嗓子都快哑了,要不是房门开着,我还得报警去找你。”钱天瑜晃着手机嚷道,嗓子还真有些疲劳过度后的沙哑意味。

赵凤声想要挣扎起身,大脑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眩晕,无奈,只好又躺回床上,摸着像是被人拿重物锤击过的脑袋,返了一会劲儿,有气无力说道:“喝多了……”

“第一次见到你喝到烂醉如泥的程度,怎么了,你不是酒量一直很好嘛?难道昨晚去喝花酒了?被水灵灵的大模特灌成了醉鬼?”钱天瑜兴奋地坐在床边,两眼放光问道。

女人的天性,跟钱包厚度不存在任何联系,该八卦的时候,也不会想到银行卡里的余额有多少。即便大xiao jie家财万贯,即便她顶着双硕士的耀眼光环,即便她手握泰亨恐怖的百分之15股权,依旧是一位女人,从拖着香腮的姿势和绽放光芒的眸子,还可以把她归纳为不谙世事的八卦小女人行列,有些单纯,有些懵懂,有些求知欲,哪像是身世显赫的富家千金。

“大模特没见到,但是有人想把我喝倒。”赵凤声揉着酸涨的太阳穴,手不经意间往被窝里一摸,突然发现没有穿任何衣物,赵凤声干咳两声,“那个……能不能出去一下,我要起床。”

“你起你的,我又没耽误你穿衣服。”在男女之事大大咧咧的钱天瑜漫不经心说道。

“我啥都没穿,你想看裸男?”赵凤声撑起昏沉的眼皮道。

“我不介意。”钱天瑜深受西方前卫思想荼毒,没觉得展示身体有什么不妥。再说她又不是女色鬼,不会盯着大男人**的地方看个不停,心中坦荡荡,自然无所畏惧。

“我介意。”赵凤声无奈。心想着自己犯了哪路神仙,从哪碰到这么多奇葩娘们,傻的傻,横的横,仙的仙,好不容易遇到一位看着正常点的白富美,没想到还是个专门喜欢tou kui男人身子的biàn tài,找谁说理去?

“我上次喝醉被你看光了都不介意,你还是男人呢,真小气。”钱天瑜晃着měi tui,一脸嫌弃,可却一丁点非礼勿视的意思都没有,眼睛瞪得贼圆。

“那个……我是为你服务的时候bèi po瞄了几眼,你这是正大光明的观看,性质不一样。”赵凤声做贼心虚,声音不免小了几分。

“小气鬼,赶紧穿衣服吧,快点啊,要不然耽误了上班时间,我爸回头又得训我一顿。”钱天瑜吐着香舌,拌了个鬼脸,于心不甘走出房间。

赵凤声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纳闷大xiao jie怎么跟初次见面时的形象大相径庭,在咖啡厅见她那会,可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态度,相处一段时间,变成了现在小女人姿态。不过想想二妮在别人眼中的女神印象,也就释然,谁能想到亭亭玉立的女子,能摇身一变化身为拍人板砖的彪悍泼妇?论变脸和城府,女人这种神奇而又玄幻的物种,似乎能把大老爷们活活甩出几条街。

在大xiao jie瞠目结舌中,赵凤声用两分钟胡乱洗漱完毕,期间还上了趟厕所小解,简直快要媲美大刚在床上的速度。钱天瑜举着刚刚从包里掏出来的口红,傻乎乎说道:“你……这么快?”

“男人不能用快来形容,应该叫迅速。”赵凤声系好鞋带,纠正着大xiao jie用词不当。

“有区别吗?”钱天瑜弄不懂他为何要在这个问题锱铢必较,满脸愕然。

“区别大了,等你找到男朋友之后就明白了。”赵凤声锁好屋门,转过身,xié è一笑。

钱天瑜听得一知半解,但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话,索性懒得追问。两人走上电梯,钱天瑜望着换好衣服后堪称帅气的家伙,赞叹道:“其实你的身材很好,搭配那些伤疤,很有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风范,力与柔的交融,残缺与完美的对照,绝对是美术大师酷爱的作品。我有位朋友学了十几年绘画,正在找合适的模特,你去试试?一位是很专业的画家,一位是百里挑一的身材,我觉得你们俩肯定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脱次衣服给多少钱?”倘若是钱天瑜这个级别的白富美,赵凤声不介意去给***赚几桶奶粉钱。

“好像是按照时间收费,不一定的,模特的水准决定了报酬,像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也得一小时几千块吧。”钱天瑜猜测道。

“这么多?”赵凤声惊愕道。即便是一天工作八小时,那也有好几万收入,这可比给人看门护院赚的多多了。不用吃苦,不用挨刀,做一天就能得到不菲的收入,这是不是就叫躺在床上赚钱?

“有兴趣吗?我帮你们俩撮合一下?”钱天瑜挺有月老潜质,说做就做,举起手机笑靥如花。

“中。”赵凤声痛快答应,心想这样的败家大xiao jie越多越好,以后把大刚和花脸也弄来,组团当模特,一个长得惨绝人寰,一个长得国色天香,估计能引起富家女的兴趣。

钱天瑜点开微信,开始打字聊天,可当赵凤声瞅到留着络腮胡子大叔的头像,猛然一惊,一把抓住手机,阻止钱天瑜再牵扯红线,吭吭哧哧道:“你……你的朋友是男的?”

“是啊。”钱天瑜茫然答道,哪清楚他肚子里的小九九。

“不干了。”赵凤声脸色铁青道。

“为什么?你不是刚答应吗?如果是价钱不满意的话,你们可以再商量。”钱天瑜蹙眉问道。

“不为啥,给多少钱都不干!”赵凤声咧着嘴喊道。

“奇怪的人。”钱天瑜自言自语道。

第五百一十八章 特殊角色

钱天瑜怕警察叔叔来查酒驾,索性代替了司机职责,依旧是所向披靡的架势,见人超人,见车超车,一路上开出了马路杀手卓绝风采。赵凤声被她这么一ci ji,倒是醒了几分酒意,嚼着大xiao jie亲自买来的面包,吃的心惊胆颤,不过好几次急刹车,导致面包渣子糊了一脸。赵凤声云淡风轻擦去奶油痕迹,自我安慰着就当做面膜了。

到了泰亨大厦,俩人分道扬镳,一走进办公室,感受着嘈杂的声音,赵凤声眩晕感又再度来袭。

他过惯了zi you散漫的日子,还不太适应朝九晚五的生活,一想到在这几十平米的房间内呆上一天,况且是日复一日的身陷囚牢,就像是戴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憋屈,急得光想拿如意棒砸人,嗯……其实他最想折磨的是女妖精。

可惜司机班清一色老爷们,没有旖旎风景供他欣赏,赵凤声只能看会穿着寒酸的měi nuzá zhi,用来填补精神空虚。

马陆端着茶水凑到他跟前,贼眉鼠眼笑道:“赵哥,看měi nu看得这么入神,思春啦?”

赵凤声瞥了他一眼,有点埋怨他扰人清梦的意思,撇嘴道:“看个时尚zá zhi都能跟思春挂钩?我要是看本汽车zá zhi,你是不是还怀疑我准备戴个si wà去抢劫银行呢?”

马陆嘿嘿一笑,搓着没几根胡茬的下巴说道:“一个人在外地,孤枕难眠吧?看在咱同事一场的份上,晚上带你去处好地方。东西酒吧,省城漂亮妹子几乎全堆积在那里,凭借咱俩帅到天昏地暗的长相,绝对能勾引到一大票美眉哭着喊着倒贴。不过丑话说在前面,酒钱我管,开房钱得由你奉献了,那帮小美眉要求很高,最次也得四星级宾馆,否则都懒得搭理。偶像,咋样,怦然心动了不?晚上跟兄弟一起去潇洒一把。”

“没意思。”

赵凤声义正言辞拒绝了他的好意,拿余光扫描周围同事,发现没人对他俩行注目礼,于是压低声音说道:“晚上几点?”

“等我电话。”

马陆挤了挤眼,吹了一记流氓哨,摇头晃脑走回座位。

整个上午,赵凤声淹没在同事们荤段子当中,这些年龄相差仿佛的男人,个个堪称老司机。有位接近五十岁的大叔,被捧为司机队伍里的领军人物,单腿一翘,说着那些年荒唐离奇的香艳事迹,譬如在农村勾搭俏寡妇,住旅馆时遇到fēng sāo老板娘,开出租那会遇到夜场xiao jie投怀送抱,说的大伙热血翻涌。大叔的语言蕴含搞笑天赋,动作也十分夸张,最喜欢模仿女人们欲拒还迎的姿态,弄的众人捧腹大笑。

满屋子回荡着欢声笑语,只有一人坐在角落里沉默寡言,跟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沈亮,长着一副苦瓜脸的中年男人,赵凤声入职的这几天,几乎跟他没有交流,倒不是赵凤声仗着钱家人威风对同事爱答不理,而是沈亮太闷,对谁也没个笑脸,拿着手机,埋着头,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马陆说起过沈亮的情况,他以前没这么消沉,主要是漂亮老婆跟别人跑了,老娘又长期卧病在床,闺女处在叛逆期,天天惹是生非还在外面过夜,现实种种,把一位爽朗健谈的汉子弄成现在这般模样。每天举着心灵鸡汤和成功学捷径沉迷其中,有几次大意,还把公司的车给撞了,若不是泰亨念在沈亮劳苦功高,早就炒了他的鱿鱼。

赵凤声见惯了世态万千,没挖苦,也没太感慨,世上苦难总比幸福要重,他也没办法像观音大士一样普度众生,只是带了点兔死狐悲的同情,在沈亮危急关头稍微拉上一把,比如前几天把车辆维修费用承担一部分,用淡淡的暖意试图埋葬一切凄凉。

快到11点,秦冲打来电话,告诉赵凤声昨晚阿春前去分局的目的,原来是带着律师去为一位重伤害嫌疑人了解案情,跟泰亨投毒案风马牛不相及。

赵凤声听完秦冲充满愧疚的汇报,以轻松口吻叫他不要在意,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肯定会小心翼翼将痕迹抹平,一天查不到,两天,一个月查不到,那就再等对方自投罗网,咱们有的是时间跟对方耗着。

赵凤声当了好几年侦察兵,清楚心态远比技术储备重要,大敌当前,自乱阵脚是军中大忌,自古以来,许多战役的导火索是将帅不和,即便兵力优势于对方,也有全军覆没的可能性。赵凤声心知肚明,所以安抚好秦冲是当务之急。

12点,终于迎来了赵凤声一天当中最兴奋的时刻,因为又能享受到出自泰亨大师傅之手的美食。

对于其他员工来说,吃顿午饭而已,每天都一样,哪会使人心情感到愉悦?可碍于生活索然无味,赵凤声只好自我调整,暗示美食要比美人可口,虽然这句话他自己打死也不信。

龙井虾仁,粉蒸肉,香肠炒蚕豆,今天的菜肴偏向于南方口味。赵凤声在烹饪方面勇于创新,曾经做出过意大利炸酱面这种奇葩料理,说明他包容性很强大,也不在意入口清不清淡,一下弄了满满一大盘,举着小山高的餐盘,跟他单薄的身材反差强烈。

正当他吃的酣畅淋漓,对面飘来一道窈窕身影。

赵凤声抬头,看到了商楚楚面带微笑的青春脸庞,察觉到对方颇具规模的山峰夹杂的工作牌,笑道:“这么快就上班了?恭喜了。”

“还得感谢你的拔刀相助,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商楚楚伸出纤纤玉手,发自肺腑露出笑意。

“拔刀相助?说的我跟大侠一样,这词不准确,应该叫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赵凤声跟她的小手一触及收,没有想占大闺女便宜的意思。

“这是诸葛亮出师表中的两句吗?”商楚楚讶异问道。

赵凤声在她印象里,还是以江湖大哥的形象居多,即便在校园足球赛崭露头角,那顶多算是酷爱足球的社会大哥。满口荤段子,或者开口调戏自己几句,商楚楚都能接受,自己跟他的初次会面,不就是在风流场所吗?可他怎么突然变成了出口成章的文人墨客?这让商楚楚的大脑突然有点转不过弯。

“出师表?不知道。我家以前挂着几幅字,其中就有这两句,我觉得逼格挺高,用来糊弄小闺女挺不错,于是就经常挂在嘴边,没想到还是诸葛亮老人家写的。啧啧,看来以后还得经常背一背,免得忘了。”赵凤声端起盘子边吃边说道。

之所以把自己伪装成粗鄙莽夫,是因为赵凤声发觉到小丫头那一抹爱慕的苗头,虽然很微弱,但燃烧起来,难保会成为大火燎原之势。这几年欠的情债太多了,赵凤声可不想发展成为大刚那头畜生,天天zhou xuán于各色女人之间,累,还麻烦。关键情债跟其它债务不一样,比欠人几十万还要让他辗转反侧,起码钱财还有偿还的余地,情债怎么还?拔光头发也玩不出分身术,干脆能不招惹就别招惹。

商楚楚轻轻哦了一声,遗憾大过了惊讶。

她这种生长在普通家庭的乖乖女,选定择偶标准,似乎都有统一答案,身材高,学霸,阳光,不抽烟,不酗酒,笑起来有一口白瓷牙齿,最好还能入选校园篮球队,接受着一个女人对男人最单纯的崇拜。

商楚楚或许从小喜欢看武侠小说的缘故,单单剑走偏锋,别的女孩爱的死去活来的类型,她一点都不感兴趣。迷恋小马哥叼着牙签坏坏的样子,被古惑仔里兄弟情深感动的稀里哗啦,别的女孩当成是催眠巨作的《教父》,她也能看的津津有味。换成是坐拥大量迷妹的韩剧,她却嗤之以鼻,觉得还没有动物世界精彩,连为长腿欧巴恭喜一点收视率的爱心都欠奉。

赵凤声是商楚楚第一回接触到现实世界里的江湖人士,带着好奇,带着谨慎,一点一滴观望着另一个世界的男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情绪对他产生靠近的念头,心理学硕士生商楚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归纳到动物的本能当中。

“你那位形影不离的闺蜜呢?”赵凤声左右扫了一圈,没发现说话跟点炮仗一样的白小眉。

“她家里有点事,回去处理一下,过几天才能来报道。”商楚楚拿勺子漫不经心拨弄着饭菜,鼓足勇气道:“晚上你有空吗?请你吃饭,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还没来得及表示感谢。”

“我晚上要跟同事去酒吧玩。”赵凤声没敢像上次一样直接拒绝佳人好意,勾了勾手指,商楚楚顺势低下脑袋,“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帮我做一件事。”

商楚楚水嫩的肌肤,感受着对面男人呼出带有虾仁味道的口气,不由自觉后撤出一定距离,用袖口擦了一把脸,尴尬问道:“什……什么事?”

赵凤声神秘一笑,“你这人看起来很单纯,但其实智商还不错,应该能胜任特殊角色。”

“特殊角色?”

商楚楚突然联想到污秽不堪的xiǎo diàn ying,皮鞭蜡烛等工具在脑海来回乱转。难道他还有这种畸形爱好?受到惊吓的小姑娘芳心一震,颤声道:“你……说的是什么特殊角色?”

赵凤声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卧,底。”

第五百一十九章 僧帽

赵凤声倒不是怀疑沈大民不作为,毕竟双方属于平级关系,谁调动谁,似乎都不合适。沈大民在出事那会答应帮忙调查内奸,可直到现在也没选出一位有嫌疑的员工。这也可能跟沈大总管的性格有关,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刻绝不出手。赵凤声急的团团转,但也不能催促对方立刻交人,毕竟这不是着急上火的就能解决的问题,有了证据,才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现如今,外面的线索全部断了,只能依靠内部员工留下的蛛丝马迹,去寻找可乘之机。赵凤声身上存在机会主义者的影子,为了达到目的,无视世俗眼光,淡漠规矩,从他履历中便能窥探出行事风格。当然,良心那道底线,是无论如何不能触碰的禁区。

既然沈大总管不配合,那赵凤声只好自己动手。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商楚楚从天而降,并且入职财务部,这跟他重点排查的部门不谋而合,有种天上掉下来商妹妹的惊喜。钱天瑜虽然身为财务部部长,但她独自办公,跟普通员工存在相当大的隔阂,根本摸不清部门员工底细,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让新鲜面孔去基层探听虚实。

“卧……底?”商楚楚长大了嘴巴,嘤嘤说道,这个词汇显然跟她的现实生活相差十万八千里,甚至怀疑对面的家伙脑袋抽风了。

“嘘。”

赵凤声做出噤声手势,悄声道:“我怀疑你们财务部有商务间谍,专门泄露公司机密去换取高昂回报。其实呢,司机只是幌子,我真正的身份是泰亨的密探,专门调查是谁在依靠公司情报牟利。你如果害怕呢,可以拒绝,但你要记住,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烂在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可是……我当卧底的话,需要怎么做呢?”商楚楚听得一惊一乍,害怕别人察觉,伸长白皙的脖子问道。

“很简单,要注意你的同事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譬如工资年薪十万,却戴着十几万的手表拿着几万块的包包,故意早来或者晚走,借故留在公司拖延时间,又或者喜欢背着人单独行动,眼神躲躲闪闪,这些人都有嫌疑。只要有可疑的人选,你得立刻向我报告,听明白没有?”赵凤声耐心教导着‘小同志’侦查要诀。

“假如有人用的化妆品超出她的收入标准,是不是也算可疑?”商楚楚智商属于中上水准,偶尔有神来之笔能够达到天际,几句话就能听出其中门道,于是展开丰富的想象力,把女人的侦探天赋发挥的淋漓尽致。

“嗯,聪明。”赵凤声不太认同她的观点,觉得化妆品这种小事有些捕风捉影,女人对自己貌似都挺狠,为了貌美如花可以散尽钱财。但新同志的积极性不能打击,还是挑起大拇指表扬一番。

“好像很有意思哦,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商楚楚水汪汪的眼睛眨个不停,似乎对卧底的工作产生极大兴趣。

“立即上任,此时此刻你就成为猎鱼行动的正式一员了。”赵凤声笑道。

“猎鱼行动?好酷。我有代hào吗?电视里的女卧底好像都有代hào呢。”商楚楚兴奋道。

她的性格中带有倔强和冒险精神,否则不会为了写论文去魅力国会调研,也不会在那里为了争一口气,选择跟赵凤声拼酒。总而言之,这位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女孩,敢想敢做,胆色出众,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盈盈弱弱,倒是有股女中豪杰的侠气。

“嗯……鱼叉怎么样?”赵凤声心想充当耳目而已,这姑娘还真把自己当成女特工了,事还没谈完呢,先要绰hào,于是信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好难听,能不能换一个?”听到鱼叉跟想象中的红玫瑰蓝玫瑰之类的相差甚远,商楚楚一脸嫌弃。

赵凤声心说没给你弄个粪叉就算不错了,在部队的那些年,自己手下的那帮兵蛋子,什么粪勺啊,大马猴啊,二狗子啊,应有尽有,这是照顾女同胞才稍微换个文雅的词汇,没想到人家还不领情。不过为了安抚好新同志情绪,赵凤声前思后想,突然灵光一闪,回想起一个久违的名字,啪,打了个响指,“僧帽怎么样?帅呆了吧?”

“僧帽?还没有鱼叉好听呢,再换一个吧。”商楚楚皱起俏脸道,还是没有达到她的预想标准。

“水平有限,你就选一个凑合凑合,要不龙井虾仁也行。”赵凤声望着盘子里的菜肴,挠了挠头。他的学识实在谈不上高深,哪能信手拈来一个酷炫代hào,就这僧帽俩字,还消耗了无数大脑细胞呢。

“那我选僧帽好了。”商楚楚瘪着嘴,心不甘也情不愿,“那假如我自己想到好听的代hào,可以更换吗?”

“行。”赵凤声嘀咕着这姑娘事咋这么多呢,挺后悔让她当卧底了。

赵凤声读过《má yi神相》和《冰鉴》,颇有神棍天赋,还顺便分析了商楚楚的面相。眉眼中正,说明她为人刚正不阿,天庭饱满,说明她福星高照,双目慧达而清澈,说明她聪明机敏,怎么看都是卧底的好材料。再说这件事几乎不存在危险系数,赵凤声本着有鱼没鱼先捞一网的心态,布置好重重机关,没准能够柳暗花明又一村。

张新海跟他说起过,许多大案往往从不经意的细节揭开大幕,每个人思路不同,导致案件侦破方向南辕北辙,有的新干警反而能做到奇兵效果,这就叫寸有所短尺有所长,多听别人意见,才能做到全面深刻。

“这个僧帽是什么意思啊,不会是跟出家人有关吧?”商楚楚依旧在最在意的名头上不依不饶。

“我瞎起的。”赵凤声随意答道,可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轻松。

因为这个名字,是一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男人的代hào。

僧帽,来源于僧帽水母。

海洋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致命杀手。

第五百二十章 卖艺不卖身

东西酒吧,位于市区毫不起眼的羊肠小道,营业面积小到可怜,但是凭借优雅的环境和从不售卖假酒的原则,俘获了一批崇尚小资生活的铁杆粉丝。

假酒,酒吧生意谋取暴利的绝佳手段,一瓶假洋酒进价几十块钱,却能卖出几百甚至上千元的价格,高额利润使得无数商家趋之若鹜,成为店家盈利的不二法门。但东西酒吧像个犯了倔脾气的犟驴一样,放着白花花的银子视若无睹,卖真酒卖到丧心病狂,简直是酒吧行业的反面教材。

女人天性敏感,很容易分辨出口味的优劣,一大批素质较高的白领金领,选择东西酒吧作为释放压力的绝佳场所,成为忠实簇拥者。男人喝酒则是以看měi nu和吹牛为主,很少在意口感和真假的问题,有了大批精英女性坐镇东西酒吧,引来无数狂蜂浪蝶跑来寻找艳遇,导致酒吧人满为患,天天爆满。

赵凤声进入到东西酒吧,听到曲风柔和的萨克斯音乐,还以为走错了地方,但看到五光十色的吧台坐满了婀娜měi nu,立刻跟着马陆屁股后面抢占了一处视线开阔的散台。

下班后,赵凤声早把春色之约忘得一干二净,跟着钱天瑜跑到美容会所充当看门人员,正当他打算找秦冲过来一醉方休的时候,接到马陆电话,赵凤声才想起白天他说起的这回事。既然有人相约,赵凤声也懒得再另找他人,再说回到住处实在没什么意思,无非是看书看电视,或者是陪着钱天瑜欣赏恐怖大片,倒不如来到酒吧开阔眼界。即便马大忽悠的话信服力还不到百分之二十,但喝着小酒听同事吹吹牛,总比一人在家要强得多,等他看到打扮时尚的美眉姐姐占据了酒吧大半江山,赵凤声兴致盎然,按耐不住兴奋吹了声流氓哨。

每个男人都能贴上好色标签,赵凤声也属于食色性的普通大老爷们,好色,但不饥色,大脑中枢神经能管住二弟,却管不住眼睛瞅来瞅去,大眼珠子瞪得溜圆,有种把妹子们生吞活剥的气势。

马陆挥手叫来服务生,点了六瓶最便宜的科罗娜啤酒。

他的经济状况,属于那种每个月还要啃老的月光族,有豪气,可兜里银子实在不给力。

今天打算宴请第二偶像,来报答人家上次的地摊偶遇。用他的思维来形容,江湖嘛,本来就是你请完我我再请你,认怂了那还混个屁啊,但满打满算还有三百块的余粮,所以没叫赵凤声一起吃完饭,等到晚上才敢打电话通知对方。他清楚,酒足饭饱之后,酒量会大打折扣,酒钱也能付的少点,而且他美其名曰自己吃了三个馒头,肚子里连口水都放不下,实际上他和赵凤声的酒量有的一拼,喝一通宵啤酒,只困不晕的主儿。

等到啤酒上齐,马陆吞咽下口水,举起一瓶,喝的慢慢吞吞,看着好像比喝白酒还要难以下咽。见到赵凤声一口气干掉整瓶,马陆一阵肉痛,可也不好意思说明裤兜只剩下20块的窘迫,为了转移赵凤声注意力,磕了磕他手臂,“赵哥,这家酒吧的měi nu们水平不错吧,全是公务员或者职场女性,没有外面乱七八糟的那些假冒xué shēng mèi的鱼饵。”

赵凤声嗯了一下,当做回应。

他审视起女性,可谓是火眼金睛,是贫是富,是骚是浪,基本能判断个**不离十。主要有玄学打底,还有常年置身花丛浸染的功底,看得多了,自然能够熟能生巧。

有句成语叫做秀色可餐,美人目不暇接,酒自然喝的就快,马陆一瓶酒还没喝到一半,赵凤声已经五瓶下肚,砸吧砸吧嘴,说道这酒喝着没啥味。

马陆想哭的心都有,心想照你的喝法,小爷我在这里刷一个月盘子都不够酒钱,正琢磨是不是向狐朋狗友求助先借点钱应付,赵凤声扯起嗓子喊道:“来两瓶杰克丹尼!”

杰克丹尼?还他娘两瓶?!

千把块啊!

马陆光想一瓶子呼到老赵后脑勺,把他打晕了拽出酒吧。

不过老赵同志很有觉悟,主动掏出了银行卡买单,马陆感动的泪流满面,光想抱住他沧桑的老脸狠狠亲一口。

等到洋酒上桌,马陆先给自己整满一大杯,仰起脖子干掉,哪还有刚才喝啤酒时扭扭捏捏的姿态,赵凤声好笑道:“你不是说吃了三个馒头,涨的受不了吗?”

“一瓶啤酒把馒头灌下去了,喝通了!”马陆满面红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可以去找个měi nu来陪你,但前提是别勾搭有男伴的妹子。你们喝多少,我管够。”赵凤声品尝着熟悉美酒,不忘仗义疏财,顺便给小同事创造机会。

“真的?!”马陆顿时觉得第二偶像有超越陈蛰熊的机会,兴冲冲说道:“要不然我去找两个单身的,咱俩一人一个?”

喝酒,吹牛,把妹子灌倒,然后带着měi nu去四星级宾馆开房,这是马陆脑海里浮想联翩的画面。可假如赵凤声不去,房钱可就得自己出了,所以马陆拨了拨小算盘,觉得还是得帮老赵泡个妹子划算。

“岁数大了,肾亏。”赵凤声随便说出一个蹩脚理由。

“老赵,问你个事啊,你要是觉得方便就说,不方便就算了。”马陆神秘兮兮说道。

“不方便。”赵凤声清楚他嘴里没好话,干脆直接堵住祸源。

“不方便我也得问。”不光是酒量,马陆在脸皮厚度也跟老司机有的一拼,“你突然跑到咱们公司给大xiao jie当司机,公司上上下下都在疯传,你俩之间……是情侣关系吧?”

“diǎo丝司机配富家千金?你用脑子想一想,可能吗?”赵凤声突然觉得这孩子脑子有坑。

“老赵你长得这么帅,绝对能让大xiao jie一见倾心啊,用那句广告词形容,一切皆有可能嘛。”马陆晃着脑袋笃定道。

“这倒也是。”

赵凤声摸着老脸,正气凛然道:“可惜咱是个立场坚定的人,卖艺不mài shēn。”

马陆肚子里骂了句装逼被雷劈!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一小半

随着时间推移,来到酒吧营业黄金点,一首慷慨激昂的《intheend》打破寂静氛围,震耳欲聋,调动起在座男女的荷尔蒙极速分泌。酒吧内的领舞美眉走上舞台,身材火爆,动作浪荡,仅仅穿着热裤和t恤,除了**部位,全部luo lu在外,引得下面sè láng哇哇怪叫。

赵凤声瞧着群魔乱舞的架势,内心竟然古井无波,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提前步入更年期了。

酒吧客人逐渐增多,全场座无虚席,吵闹声突然隐隐盖过了音乐声,赵凤声转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吐沫横飞,跟几人推推搡搡,看情况好像是发生了冲突。

“咦,那不是大老刘吗?老赵,刘哥好像跟人干起来了,咱不过去帮忙吗?”马陆大声喊道。

他还没到成家立业的地步,见了熟人,第一念头就是上去出一份力,不能让朋友吃亏。

赵凤声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他跟大老刘的关系,仇人成分大过于朋友成分,在秀才庄差点闹出人命,哪会为他出头。可自己又在马陆面前吹过牛皮,hào称自己是大老刘的朋友,假如不去,反倒是显得不够意思,不但谎言被揭穿,还得罪了新同事。

还是去吧。

赵凤声硬着头皮,极不情愿抬起屁股。

好在那边雷声大雨点小,几名保安介入以后,很快结束了争吵,马陆紧跑几步,把大老刘和其他两人带到了自己散台这边。

大老刘边走边回头咒骂,大概是下回弄死你之类的江湖场面话,看到赵凤声和蔼可亲的笑脸之后,猛然愣住,“怎……怎么是你?”

在大老刘的印象里,以寡敌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眼前的家伙简直能媲美楚巨蛮之流的顶级武夫,畏惧占了全部比重。好在上次在酒吧见面,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否则的话,大老刘不介意再扮演一次忍气吞声的孙子。

“来,刘哥,见了兄弟傻站着干啥,坐下喝几杯。”赵凤声怕马陆看出破绽,给了对方一记拥抱。

大老刘还以为他要动手,吓了一大跳,差点用手去推搡对方,等充满热情的照面过后,大老刘满脑子浆糊,琢磨这biàn tàikè yào了?

马陆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催促着服务员赶紧拿杯子过来,发觉老前辈表情不太自然,问道:“刘哥,刚才啥事啊?哪个不长眼的敢跟咱找茬?弄他个gou ri de!”

大老刘跟马陆相识多年,用不着客气,拿起他的杯子,灌进去一大口,咬牙道:“没啥大事,一个不识相的家伙敢跟我抢位置,活得不耐烦了!若不是保安拦着,**个生活不能自理!”

“老哥威风不减当年啊。”赵凤声笑呵呵说道,晃了晃杯中琥珀色液体,“来,兄弟敬你一杯。”

“让老弟看笑话了。”大老刘讪讪笑道,碰杯的时候故意矮了对方几分。

混社会,讲究的是察言观色,马陆发现到这一细节,不免又对第二偶像高看几眼。

“刘哥,好久不见,最近在哪发财呢?”赵凤声搭着他的肩膀笑道。现在由高亢激昂的重金属乐曲变为安静舒缓的钢琴曲,交流也不用大声嘶吼。

嘘寒问暖是假,探听消息是真。自从上次听说大老刘跟翟红兴当过兄弟,赵凤声始终想从他这里试图得到有用线索,毕竟两人交情匪浅,信服力要远远大于常人的道听途说。

“发啥财啊,饭都快吃不起了。以前还能养活几十位兄弟,现在倒好,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有财可发。”大老刘摇头叹道,话语里很有枭雄末路的辛酸。

“听说老哥跟红兴集团董事长关系很好,怎么不去找他混口饭吃?”赵凤声经过打磨淬炼,道行越来越深厚,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话,却切入到迫切想深究的话题。

“翟红兴?”大老刘停顿片刻,不屑一笑,“人家是身价上亿的知名企业家,哪能跟咱地痞流氓搅和在一起,岂不是自降身份?高攀不起啊。”

赵凤声听出他话里有话,继续问道:“既然是兄弟,哪还会在意身份高低,刘哥说笑了吧?”

“别人不了解翟红兴,我还不清楚?俺俩十几岁就睡在一张床上,一起干架,一起进局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娘们都一起用,还有啥秘密能瞒得过我,要不是……哎,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不说了。”大老刘说到伤心事,只顾闷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老哥喝多了吧?我可不信你跟翟红兴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如果是真的,他咋不拉你一把?”赵凤声感觉他欲言又止,选择了简单直接的激将法手段。

“操!谁他娘都说我吹牛,要是我大老刘满嘴跑火车,他翟红兴早派人做了我了!”

大老刘几杯烈酒下肚,酒意上头,说话间放肆了许多,但他还没到胡言乱语的地步,一把拉住赵凤声肩头,凑到耳边低声说道:“老弟,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翟红兴这人,表面看起来人情味很浓,实际上就是他妈的一头喜欢吃独食的狼!心狠手辣,谎话连篇,在他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兄弟,为了钱,能把他自己老爹卖了!实不相瞒,当年我们俩干了一票大的,说好了五五分账,可那王八蛋拿了货先跑,最后摆出jiu chéng跟我平分,就给老子留了点西北风喝,换你,你能答应吗?”

“绝对不能!”赵凤声拍着桌子喊道,挺有义气干云的豪迈。

“那就对了。他翟红兴不把我当朋友,老子也懒得尿他,谁离开谁还不能活啊,当场撕破脸皮,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老刘硬气道。

“那后来呢?”赵凤声追问道。

“后来?”

大老刘脸色突然变得黯淡沉重,“后来人家拿着这笔钱,当了董事长了。”

“那现在的红兴集团,该有老哥的一半吧?”赵凤声故作惊讶道。

“肯定啊。”

大老刘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扯淡,稍微收敛了一些,嘀咕道:“没有一半,咋着也有一小半吧。”

第五百二十二章 装逼犯

每个人的成长轨迹,会因为自身的性格特点发生偏差,翟红兴人生的第一桶金,奠定好了红兴集团基石,但这笔钱倘若全给了大老刘,或许只会给吃喝嫖赌带来长线续航能力。很多人认为,猪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也能起飞,怨声载道抱怨着自己没赶上好时候,早生些年,自己没准也能在福布斯占据一席之地。可赵凤声却秉持怀疑态度,觉得像翟红兴和钱宗望这种渴望胜利并且有能力走向胜利的男人,放到深渊里也会耀眼璀璨。

成功的要诀无非几点,八字命格,前人阴德,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自身百折不挠的斗志,造就了一系列的传奇应运而生。

翟红兴这种人,在江湖里是巨枭,丢在商界是巨贾,在哪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大老刘?

赵凤声摇了摇头。

想多了。

这位秀才庄的老痞子也意识到今天言辞过于偏颇,耷着脑袋埋头不语,一杯接一杯喝着洋酒。

嘈杂声大作。

酒吧突然冲进来乌泱泱一大票人,个个横眉立目,刚才跟大老刘发生冲突那桌人,立刻迎了上去,两帮人汇于一处,交头接耳,堵在门口指指点点,目标直指赵凤声这桌。

“刘哥,那帮人好像是来堵你的。”马陆率先发现端倪,告知一声。面对着人数多于己方数倍的敌人,清楚打起来就是炮灰,导致他的脸色渐渐浮现苍白,惊恐大过于拔刀相助的勇气。

“操!就这点人还敢跟老子叫板,看我召集兄弟弄死这帮小崽子!”大老刘掏出手机,拨出一个hào码,“喂,小龙,在哪呢,赶紧多带人来东西酒吧,有人把我堵在门口了,记住抄家伙。啥?你在外地?下午还看见你带着小妞往宾馆里钻,晚上就跑到外地了?行行行,你先忙,就这样吧。”

“喂,志磊,我被人堵在东西酒吧了,赶紧来帮哥一把。你在京城?得明天才能回来?那还有个毛用,回来给你哥烧纸啊!”

“喂,喂,操!竟然敢挂老子电话!去你妈的!”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大老刘去年屁股后面还跟着几十hào人马,可今年没有了经济来源,谁也不愿意跟他过多来往,一连几个电话,接连吃到闭门羹。大老刘气的七窍生烟,想要拿手机发泄怨气,可一想到换个新的又要千把块,还是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只是拿手机敲打着桌面来表达自己愤慨心情。

“刘哥,你跟翟红兴当过兄弟,干嘛不向他求救?”赵凤声慢条斯理喝着洋酒,看不出有别样情绪。

“他?”大老刘叹了口气,无奈苦笑,“现在人家是身价上亿的大老板,哪会把我当盘菜。”

大老刘带来的两名属下见识不妙,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大哥,我们家里有事,先走一步了。”

大老liu gāng要张嘴骂娘,却发现那俩人跑的比老鼠还快,钻进人群里失去了踪影,大老刘张着大嘴,恍若行尸走肉,憋了半天,只是若有所思轻声念了句好兄弟。

“那帮人怎么不过来开打?难道不是冲你来的?或者只是来吓唬吓唬你?”赵凤声发现那伙人阵势摆的十足,可没有过来动手的前兆,心里不免有些纳闷。

“他们那帮小瘪三,来东西酒吧闹事?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大老刘唏嘘道。

“哦?这家酒吧的老板大有来头?”赵凤声好奇问道。

“有。”大老刘闷声答道:“陈蛰熊的场子,谁敢来闹事。”

噗!

赵凤声才将琥珀色的液体倒进嘴里,立刻喷出天女散花状。

姓陈的是这家酒吧老板?还是只是负责看场子?

“你……搞错了吧?场子是陈蛰熊的?”赵凤声慌乱擦着酒渍,瞪大眼珠子说道。

“江湖中,谁不清楚东西酒吧是陈蛰熊的产业,他曾经立下过规矩,在酒吧里面,谁敢动手,那就是跟他过不去,任你后面坐着天王老子那也不管用。以前也有人挑衅过陈蛰熊的威信,结果输得很难看,一律扒光了捆到树上喝西北风,晾一夜才肯罢休。大哥们不会对一家酒吧下手,那多掉价,普通痞子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于是东西酒吧一直顺风顺水,几乎没出过dǎ zá qiǎng的事迹,这也是客人选择来东西酒吧消费的最大原因。”马陆对于偶像的故事如数家珍,在旁边耐心解释道。

赵凤声比身边的大老刘还要郁闷。

他倒不是怪罪陈蛰熊把酒吧藏得太深,只是觉得花了一千多块钱觉得冤枉。以前让姓陈的带自己寻欢作乐,那个装逼犯死活不同意,说什么习武之人应当修身养性,养你妹啊!你特么性冷淡,还叫别人一起跟你遭罪?!娘的,这么好的地方,还不用花钱,难道怕自己这位酒场悍将把他喝穷了?

赵凤声光想骂他个狗血淋头!

马陆猜测不到第二偶像心里的小九九,一大帮人让他打心眼里发怵,“老赵……咱咋办?”

倘若不是赵凤声还在身边,估计他也会像那俩人一样溜之大吉。

“问老刘,报警还是钻后门,你选一条吧。”赵凤声还在为陈蛰熊的藏私耿耿于怀,懒得在意大老刘眼前的危机。

“妈的!老子是那么好惹的?!”大老刘阴狠道,“都想看我笑话,好!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大老刘转过身,好像是在发短信,赵凤声挺想知道他搬来哪路神仙降妖伏魔,可距离太远,实在看不贴切。

“来,喝酒!”搞定之后,大老刘恢复了往日里的豪气,举起酒瓶咚咚咚往嘴里灌。

马陆想走,却害怕被别人戳着脊梁说他不仗义,急的如坐针毡。

赵凤声兴致勃勃当起了看客,等待大老刘的援兵惊艳亮相。

几分钟之后,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一个清瘦男人肩头扛着一根钢管闯进酒吧。

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男人用蔑视眼神看待着酒吧众人,忽然喊道:“谁是大老刘?!”

赵凤声见到来人后,眸子急剧收缩。

阿春。

第五百二十三章 砸场子

目睹大老刘兴冲冲跑到阿春旁边,躲在人家羽翼下面庇护,赵凤声的眉心浮现一种难以言明的阴霾,各种情绪充斥心头,愤怒,可笑,郁闷,就像是看到了隔壁老王打着自己的旗hào去跟寡妇tou qing,说不出的古怪。

大老刘,翟红兴,阿春,泰亨投毒案,无形中连成一条若隐若无的线索。

何山洛和秦冲,昨天不约而同否定阿春是翟红兴的走狗,怎么今天就推翻了一切答案?

赵凤声的智商还看不透里面暗藏玄机,只能继续在迷雾中扮演睁眼瞎。

阿春望着大老刘,勾了勾嘴角,透着一股让良家女人退避三舍的邪气,“翟爷说了,他是个念旧的人,老朋友遇难,不能坐视不管。”

“是是是。”大老刘点头哈腰谄媚道。虽说他威风不复当年,但毕竟还在道上摸爬滚打,当然清楚面前的年轻人是江湖新贵。别说眼下是穷困潦倒的困难户,哪怕声势最旺时,也不能跟人家相提并论,格局不同,摆出谄媚姿态也就在情理之中。

阿春扛着钢管,一摇三晃走到准备群殴大老刘的人群当中,停住脚步,将钢管不断在掌心拍打,阴恻恻笑道:“谁想跟我老大的朋友闹事?”

一群人面面相觑,没人敢率先答话。

两军交锋,势为重,不管听没听过对方名hào,仅凭这人冲破天际的跋扈气焰,肯定不是好惹的家伙。普通人,谁敢单枪匹马冲到十几人面前大放厥词?神经病还是二百五?既然面前的家伙两者都不像,那只能说明他有着狂妄的资本,有着把他们当成是路人甲的底蕴。

不过酒这东西实在是害人不浅,有位小伙子本来是木讷寡言的性格,可几杯酒下肚,顿时觉得自己跟老天爷拜过把子,见到有人敢在他面前叫嚣,抄起一瓶酒,扯着嗓子喊道:“喊你妈喊!你是哪根葱,敢在老子面前装逼!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话音未落,钢管夹杂强烈风声砸在他的锁骨部位!

咔!

甚至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年轻人抱着肩膀嚎啕大叫,在地上滚来滚去,酒精的má zui也没抚平骨折的痛楚,叫得惨不忍睹。

阿春顺势接住对方脱手而出的轩尼诗,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露出陶醉神情,扭动着脖子,“还有谁不服气,并肩子上,我可没耐心跟你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在座客人见到事态冲着群架方向发展,生怕把祸事引到自己头上,尤其是职场女性,最讨厌江湖里的打打杀杀,绝大多数选择拍屁股走人。只有几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性观众,品着美酒,专心致志欣赏男人狂野的一面。对于她们来说,朝九晚五的生活索然无味,这种真实的血淋淋场景难得一见,比起院线大片还要ci ji,原始,纯粹,彰显了什么叫做暴力美学,男人与男人之间拳头间碰撞,恍若最猛烈的cui qing yào剂,ci ji着她们身上每一处细胞,欲罢而不能。

一群人无人敢应答,前车之鉴躺在地上喊得撕心裂肺,众人都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倒霉蛋,全部埋头夹起了尾巴。

几位保安迈着小碎步赶到事发现场,一名看着像是队长的人扫了一眼受伤小青年,冲着扬起脖子灌酒的阿春皱眉道:“谁给你的胆子来这里闹事,知不知道场子是谁罩的!”

“东西酒吧嘛,道上的人,谁不清楚是陈蛰熊的聚宝盆,大佬杀手,酷炫的很,好怕怕哦。”阿春耸起肩头,做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扮演成害怕的模样,可就连幼儿园小朋友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

“你在故意闹事?!”保安队长握紧橡胶棍,厉声喊道。

“nonono。”

阿春晃着食指,貌似是在否认,突然咧嘴一笑,邪气四溢,“闹事?好low的手段,爷爷这叫打脸。”

保安队长勃然大怒,在东西酒吧看了几年的场子,头回见到有人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甭管对方是谁,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打脸?打的不是自己的脸吗?保安队长盛怒之下抽出橡胶棍,咬牙道:“你是故意来砸场子?!”

“本来是替人打抱不平,可来了之后,觉得砸了陈蛰熊的场子也蛮有意思,听说大佬杀手被楚巨蛮打成了残废。啊哈哈,我这人呢,向来是欺软怕硬,对方倒霉以后,脚丫子就痒痒,总想着补上一脚,要不然连玩女人都不痛快。你们这群小瘪三就别来丢人现眼了,还是把陈蛰熊喊出来,让我踩他一脚,也好过过瘾嘛。我这人说话算话,说一脚就一脚,踩完以后我立刻走人,怎么样?快喊人吧。”阿春阴阳怪气说道,时不时还掺杂几声讥讽笑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保安队长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肺都要气炸了,哪还有功夫想象后果,橡胶棒不由自主抡向对方肩部!

阿春不屑冷笑,稍微向后撤出一步,把轩尼诗往空中随手一丢,然后做出一个类似于打棒球的姿势,猛然挥动钢管,风驰电掣击中酒瓶正中央。

啪!

酒瓶受到巨力撞击,顿时碎成无数片,几十枚玻璃碴冲着保安队长疾驰飞行!

高速行进中的锋利玻璃,杀伤力不亚于铁棒击中身体的效果,倘若刺在肌肉部位还好,假如不巧刺进了眼睛或者喉咙,或者划破了大动脉血管,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很难说。

保安队长身手寻常,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可哪能躲得过高手布置好的天罗地网,只能眼睁睁望着碎片呼啸而来,瞳孔充满惊恐神色。

千钧一发之际,保安队长突然觉得身体被一股恐怖力道拉扯,然后像是腾云驾雾,跌跌撞撞来到了几米开外。

躲过去了?

保安队长迷迷糊糊向身边看去,一个同样堪称清瘦的男人站在那里,嘴角扯出细微弧度,说了句让他感到讶异的话。

“想要砸姓陈的场子,先过我这一关。”

第五百二十四章GOOD LUCK

赵凤声喜欢藏在暗中扮猪吃虎,因为他清楚小人物才能活得长久,极少跳出来跟人面对面拼个你死我活,出力不讨好,没准还惹一身骚,有悖他一贯的低调作风。

回国后,满打满算也只是出过两次头,一次带着痞子们大闹带香村,一次是率领众人抵抗康贤公司的暴力拆迁,其它时间,基本是洗干净脖子等待别人上门打脸。

今天如此反常地帮人顶雷,其实念头也很单纯。

只是不想那位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尊严受到践踏而已。

无论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姓张还是姓陈,归根结底还是京城张家的后代,上有雄踞燕赵的豪门底蕴,下有名动北方的亲弟弟张烈虎,即便他的身份是为人不齿的私生子,但还轮不到一个跳梁小丑来羞辱名门望族子弟。

陈蛰熊对自己有恩,有大恩,三番两次将自己救出虎穴狼窝,这已经不单单是用几句掏心掏肺的谢谢就能糊弄过去。赵凤声很少跟人说谢谢,觉得虚,好听话谁不会说,听到后也长不了几斤肉,还不如给人家弄套煎饼果子实在。既然姓陈的好面子,那自己就投其所好,维护他的面子,谁来砸场子,反打过去,给他脸上贴张金纸,想必姓陈的也会乐意如此。

守好东西酒吧,就当偿还一部分人情了。

酒瓶炸裂,绝大一部分玻璃碎片冲着保安队长奔袭,也有一小部分落在了无辜众人身上,好在力道经过距离的缓冲,杀伤力较小,冲破不了衣服的防护能力,只有一位倒霉蛋被划破了脸颊,捂着伤处跑出酒吧大门。

谁也无法预料到碎片轨迹,就连阿春自己也被玻璃碴子划伤手背,但他无暇顾及伤口,任由鲜血泊泊流淌,反而对为酒吧出头的家伙仔细打量。几秒钟过后,阿春露出一个类似于看到猎物的兴奋笑容,“帅哥,你很面熟,咱们俩好像在哪里见过,能不能提示我一下?”

赵凤声懒得跟不正常的家伙进行语言上的交流,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他也忘记在哪看到过至理名言,里面说到,碰见脑残的玩意,千万不能跟他费嘴皮子功夫,因为他的想法不是和你处在同一个波段,你讲道理,他认为你是在挑衅,说破大天也没用。唯一相同之处,他的痛感和你一致,车轱辘碾过脚丫子,同样会嘴歪眼斜,蹲在地上哭爹喊娘。所以想让他们跟你一样难受,那就得揍,揍到他认为你放屁都是香的为止!

在赵凤声看来,眼前的阿春符合一切脑残和中二病特征。

谁会用钢管打碎酒瓶去伤人?

不怕崩到自己眼睛珠子?

典型的脑残晚期患者。

阿春朝着赵凤声审视一阵,眉头一皱,随后恍然大悟,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拿在手中晃了晃,“这东西,应该是你的吧?不过它好像跟你心爱的小月儿一样,所有权已经归我了,放心,我会好好对待它们的,不蹂躏到最后一秒钟绝不放手,哈哈哈哈。”

赵凤声实在很难猜测到这家伙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撸起袖口,一本正经说道:“你能活到现在,简直堪称人类发展史上一大奇迹。看你嘚瑟的样,估计小时候没少被人打脸吧?找到翟红兴当后台,等于抱上了大粗腿,有人给你撑腰了,才敢见谁咬谁?就你也配跟陈蛰熊找茬?说句不好听的,你去给姓陈的擦屁股都不配,也就敢在姓陈的不在场的时候狐假虎威。我们老街,也出过你这样的傻缺,以前被人一天揍八遍,不过人家洗心革面了,在居委会干着劝人向善的工作,老子有生之年,老子再也找不到挨揍的头了,没想到又碰到一位,正好让我过过手瘾。你不是喜欢拽洋文么?这该叫啥来着,对了,goodluck。择日不如撞日,来,让老子拉你一家伙。”

赵凤声很少跟人耍嘴皮子,但不代表他不会。在骂街天后三妮的耳濡目染下,早已xiu liàn成一品高手,骂个人,比起吃饭喝水还要简单,并且遵循着骂街的核心技术问题,不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档次太低,寻找对方的破绽,直接一箭穿心,那才叫骂街的最高境界。

一番挖苦至极的言辞,可能触及到了阿春伤心往事,使得他脸色铁青,气喘如牛,咬着后槽牙狠声道:“很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恭喜你已经成功激怒了我。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像你的嘴巴一样坚硬,小子,你今天休想走出酒吧大门!”

“别跟老子玩吓唬人那一套!”

赵凤声先是呵斥一句,接着不屑道:“昨天还装成不认识我?骗谁呢!真当我是傻子呢?翟红兴光想拔掉我这根肉中刺吧?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傻,脑残的玩意。拼演技?把你师爷喊来也不是对手。”

阿春瞬间一愣,呆滞片刻后,邪邪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竟然能猜到翟爷的心思,不愧让翟爷花了那么多的功夫在你身上,的确是不错的对手。”

这回,换作是赵凤声大吃一惊。

刚才的话,完全是他信口开河,hào称自己是神算诸葛亮,其实脑子里一团浆糊。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在试探阿春的口风而已。先将对方激怒,然后抛出诱饵,等待对方流露出来的表情,再进行下一步判断。可他没想到阿春竟然这么快上钩,甚至连最起码的欲盖弥彰都懒得做。

这说明什么问题?

红兴集团铺垫好了所有进攻线路,要对泰亨动真格的了。

一个撕掉面具的巨枭,究竟有多么可怕?!

想到这里,赵凤声遍体生寒。

第五百二十五章 风水先生

不管赵凤声内心如何百转千回,眼前乖僻邪谬的家伙还在虎视眈眈,这一关,还得过。

阿春扫了下围观众人,挥舞着中间弯曲变形的钢管,冲着大门方向努嘴道:“混江湖靠的不是嘴皮子,敢不敢出来打一架?”

赵凤声沉声道:“随时奉陪。”

两人来到酒吧后门的小道,距离三米,驻足对视,眸子里各自燃烧着腾腾杀气。

或许是受到两人气势影响,今夜的风格外凛冽,吹动着旁边的梧桐树窸窸窣窣,不时有几片嫩绿的树叶落下,平添几分肃杀氛围。赵凤声小时候就跟人打架,那会的招式基本是拽头发和踢老二,为了缩小打击范围,养成了剃平头的习惯,风再大,对他来说只要眯起眼睛,几乎没有影响。

阿春则不同,留着一头快要到达鼻尖的长发,酷是酷,可大风一吹立刻成了鸟窝,关键还影响视线。

等待阿春头发飘入眼睛的一瞬间,赵凤声动了。

左脚狠狠跺向地面,gucci鞋底远比阿迪王具有韧性,赵凤声自己都体会到高质量橡胶带来的反作用力,使出一记半步崩拳里的冲拳,目标直指对方小腹。

撩动头发还是应敌,阿春只能任选其一,况且这家伙速度出奇的快,根本来不及给自己过多反应的机会,阿春闭起受到干扰的右眼,手臂猛提,冲着刁钻的拳头一棍挥下!

如果砸实了,肯定是筋骨俱断的惨烈下场。

没想到赵凤声身影一虚,本来声势浩大的冲拳突然偃息旗鼓,来到了阿春右方,左膝直挺挺冲着对方腰部发出侵略性攻势。

这一次的速度,跟刚才的冲锋相比较,还要快出三成。

阿春大吃一惊!

万万没料到赵凤声的极致速度超出了他的预判,幸亏他临阵厮杀经验丰富,将钢管改竖为横,电光火石向对方腰部刺去。

两条身影没有过多纠缠,各自发出一记闷哼后,慌忙撤退。

赵凤声捂着火辣辣的胯部,龇牙咧嘴。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阿春能在群雄并起的省城江湖占据一席之地,并不是抱着翟红兴大腿就能上位,身手极其强悍,反应,速度,敏捷,爆发力,基本跟自己不相伯仲,甚至还要强出一线。

自己已经找到最佳的方式选择进攻,说是偷袭也不为过,落井下石,暗度陈仓,该用的招数全都用上了,可还是拼的旗鼓相当,没占到什么便宜。倘若硬碰硬,自己很可能要一败涂地。

阿春腰眼部位又酸又麻,这个部位相当敏感,别说是拿膝盖重击,就是平时稍微碰一下,都会引起强烈反应。难言之隐导致面部肌肉急速耸动,阿春片刻恢复了狰狞表情,“小子,看不出还挺有两下子,竟然能伤到我,还不错,再来。”

“来就来。”赵凤声强忍住一口气,压抑着胯骨痛感,一记鞭腿猛踢对方脚踝。

阿春冷冷一笑,脚尖离地,右腿画出半圆弧度,紧跟着急速转身,身体翻腾三百六十度,左脚夸张抡起,兜出猎猎风声,转瞬即逝来到了对方肩头。

像他们这种级数的对手交锋,基本遵循着好腿不过腰的原则,万一让对方擒拿住脚腕,下场跟zi shā无异。除非是陈蛰熊和花脸那种常年练习腿法的高手,否则轻易不敢用侧踢去攻击对手。

原来这家伙是腿法高手!

赵凤声瞬间呆滞,面对着凌厉一腿,联想起了女神姑姑手中那杆摧枯拉朽的乌木枪。

可眼前的危机还未消弭,攻出去的招式已用老,根本来不及躲避,赵凤声将心一横,多年来对敌积攒的狠辣顿时爆发,清楚这时候选择卸力简直是自寻死路,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干脆针尖对麦芒,硬碰硬,这样才有一丝生机。念头一闪而过,赵凤声不退反进,提起丹田气运到肩部,大腿肌肉骤然鼓胀,用尽全身的力气往上一顶,拼了!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交加,声音很小,沉闷的令人难受,稍微夹杂着骨头裂开的咔咔声。

赵凤声感觉像是跟一辆小汽车迎面撞上,巨大的冲击力使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肩头部位炙热感和痛感一并来袭,汗如雨下。赵凤声急忙用手查看伤势,还好,没有断,应该只是骨裂。

抡起伤人,赵凤声自叹不如,别说楚巨蛮和薛木鱼那种**iàn tài,就连沐金福都能甩他八条街。但说起挨揍,赵凤声可是经过无数次战火洗礼,尤其那会还遭受过傻小子蹂躏,时不时被老白山之王来次偷袭,随便一下都能躺地下昏厥半天,折磨的欲哭无泪。可这挨揍挨多了,也不是没有好处,身体会渐渐接受超出寻常的力道,肌肉和骨骼会适应调解,换成名词叫做抗击打能力。

李爷爷说过,傻小子的纯**力量,几乎名列整个江湖前三甲,八大宗师被他拍一巴掌,照样得拍岔了气,闹不好还得拍出个心脏病脑血栓啥的,提前找阎王爷报道。

有了傻小子夜以继日的淬炼,赵凤声抗击打能力也快要达到宗师级水准。

同样是发力,同样是以骨头相撞,伤人一千自伤八百,阿春比赵凤声好过不到哪去,铁青着脸,汗水打湿了头发,右腿不停打着摆子,挺像是唐耀辉的小儿麻痹,看起来狼狈不堪。

“别装了,该趟就躺,再挺下去,明天就得截肢。”赵凤声瞧见他疼得快要喊娘了,还要站在那里摆pose,心说傻缺的世界,咱真的是无法领悟。

“小子,挺有一套,今天算是平手,改天咱们再打。”阿春撂下一句狠话,把钢管当成了拐杖用,一瘸一拐蹒跚离去。

“他娘的!”

赵凤声望着滑稽的背影不由自主骂了一句,然后大笑道:“还说混江湖不是靠嘴皮子,自己打自己脸。知道今天得变成瘸子,还特意拄着拐来,你丫牛逼,混社会前是你村有名的风水先生吧?”

阿春扭头,眸子里尽是阴冷。

赵凤声摸出兜里一枚钢镚,一脸欠揍的表情,“来,给大爷算一卦。”

阿春不理不睬,拄着钢管消失在夜色当中。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七步蛇

消毒水味道浓郁的病房里,阿春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左腿吊在空中,上面涂满石膏,五官尽显凶横意味,使得以服务为宗旨的私人医院护士望而却步。

他现在很恼火,有种想毁灭一切眼前东西的冲动,尤其是那张可恨的脸。

跟赵凤声一战,表面看着平分秋色,实际上是自己输了,倒不是输在身手,而是输在胆识和气魄。最后一招,阿春并未使出全力,在关键时刻收回了几分力道,出于本心的忌惮,还有对手一双不带有任何感情se彩的死寂眸子,里面蕴含了一种东西,叫做玉石俱焚。

阿春出生卑微,没有大树可以遮风挡雨,靠着一股狠劲,慢慢熬到了今天位置。换作以前,别人敢拿刀劈过来,阿春敢拿头去顶,挨完砍,还会笑眯眯问对方手腕疼不疼。等享受到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有了豪车洋房,每天左拥右抱,阿春却跟之前的生猛形象说声拜拜,原因无他,有钱了,有势了,不舍得死了,愈发珍惜来之不易的富人生活。

心态决定人的思维,一语中的。

咚咚咚。

敲门声。

“谁?!滚进来!”阿春正烦躁不堪,胸中暴戾喷薄欲出,突然被人打扰,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火气不小啊。”

一句阴阴柔柔的男人声音飘入房间。

与之相随,还有一道人影。

身材瘦瘦小小,皮肤黝黑发亮,头发微卷,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原男人标准相貌。

可就是这位毫不起眼的矮小男人,致使阿春猛然从床上挣扎爬起,低着脑袋喊了句,“黎爷。”

黎桨,出生在边境的混血儿,翟红兴的心腹爱将,他还有一个令省城江湖闻风丧胆的绰hào:七步蛇。

省城唯一跟楚巨蛮近战不败的虎人。

阿春之所以对他卑躬屈膝,因为黎桨是他的财神爷,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全是拜黎桨所赐。虽然阿春打着翟红兴的旗hào行走江湖,但压根没见过本尊几次,几乎是在黎桨手中做着牵线木偶角色,指南打南,指北打北,哪怕黎桨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放火,阿春也得硬着头皮照办,他清楚,这条七步蛇,很毒,咬中人之后,必死无疑。

黎桨慢慢悠悠走到床边,坐下,抚摸着阿春吊在空中的左腿,微笑道:“受伤了?”

韵脚生硬,一听就是那种外国人说国语的腔调。

“是……黎爷。”阿春战战兢兢答道。

两人身材形成巨大反差,一位一米八左右,一位只有一米六出头,可偏偏身形高大的阿春成为了弱者,在黎桨面前,宛若一只被毒蛇盯住的小老鼠,哪还有在外面骄纵跋扈的模样。

“你的身手,在道上也算是一把好手了,帮翟爷的老朋友解决麻烦而已,对方有硬点子?”黎桨略带诧异问道。

“在酒吧里碰到了赵凤声,打了一架。”阿春清楚瘦小的身躯暗含一颗凶暴的心,不敢撒谎,把原委如实告知。

“赵凤声?”黎桨陷入沉默,若有所思,手指在床尾护栏轻轻敲打了四下,“这家伙向来以低姿态示人,你怎么跟他起了冲突?假如我猜得不错,你先挑起的争端?”

“是……”阿春不敢妄言,点头道:“冲突发生在陈蛰熊的密码酒吧,我本来想趁着陈蛰熊不在,杀杀他的威风,没想到赵凤声也在那里,还出手多管闲事。当着众人的面,我怕折了黎爷您的威风,就和他打了一场。”

“赵凤声,陈蛰熊。”黎桨反复念叨着六个字,一张不温不火的笑脸突然泄露出一抹狞色,话锋陡然变得冰冷,“陈蛰熊是我的对手,就凭你也敢去那只猛兽面前撒野?”

黎桨的履历,阿春心知肚明,在残忍著称的杀手训练营里长大,培养出了冷血无情的性格,一百位孩子里只走出了两人,其他人全部丢进暹罗湾里喂了鲨鱼,这样的经历,哪能有着正常人平和心态。

黎桨初出茅庐,就在天使之城用双手杀死过黑市拳佼佼者,而且将有望问鼎泰拳之王的猛人斩落马下,被翟红兴许以重金带到省城,以百战百胜的姿态傲视群雄,除了在楚巨蛮手里折过一次,基本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战绩不可谓不辉煌。

面对着手腕残暴的财神爷,阿春如履薄冰,额头汗水甚至比厮杀时出的还要汹涌,咬着嘴唇浑身轻颤。

“翟爷说过,泰亨的人不可轻举妄动,就算动,也要让人看不出来端倪,让楚巨蛮去做,让庄晓楼去做,谁都当恶人都可以,但唯独咱们不能出手。红兴集团正面临走上正途的关键时期,无数双眼睛在那盯着,绝对不能有把柄落在警方手里,这些话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了吧,你把翟爷的话当成是耳旁风了?还是觉得我的威信不够高?”黎桨用眼角扫了一下快要瘫倒在床的家伙,凶态毕露。

“黎……爷,我……我错了。”阿春声若游丝乞求道,汗水顺着脸颊落在床单上,滴出了大片痕迹,颤抖的手腕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量。

“小孩子犯错,情有可原。你是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嫡系,肩负着重要任务,怎么能轻易给人落下把柄,换成是你,该怎么做?”黎桨伸出黝黑枯瘦的右手,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无数疤痕,有刀伤,有枪伤,甚至虎口处还有一块缺失的肌肉,像是被人一口咬下,看着异常恐怖。

“黎……爷,求求你饶我一条狗命!”阿春嘶哑着嗓子低泣道。

“饶你一命?我怎么会干出杀人这种蠢事。”

黎桨微微笑道,右手又重新回到了打着石膏的伤腿部位,“不过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否则江湖哪还有秩序可言,对不对?”

阿春肝胆欲裂。

比小孩子手掌大不了多少的中指在石膏上轻轻一弹。

坚固的石膏骤然碎裂。

阿春脖子青筋暴露,死死咬着牙齿,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黎桨转眼间消失在病房,留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在做人之前,要先学会如何做狗。”

第五百二十七章 大忽悠

赵凤声肩头和胯骨部位,各自放着一袋冰块,在窗台前盘膝而坐,一口接一口抽着香烟,外面隐隐约约飘来烧烤摊放的《成都》,幽冷月光,舒缓曲调,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宁静。

正如陈蛰熊所言,省城江湖深不可测,处处布满杀机,谁是敌,谁是友,谁在使计,谁在谋划,谁的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赵凤声一概不知,满头雾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翟红兴是想吞掉泰亨的饿狼,是摆在明面的最大敌人。阿春,庄晓楼,楚巨蛮,甚至是何山洛和大老刘,包括隐于暗处的其它江湖大佬,这些人心中如何所想,又会站在哪方阵营?确实是伤透脑筋的问题。

陈蛰熊在省城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有泰亨恐怖的财力支撑,也没有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他一个外来户,又有什么能力去洞察天机。

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被唐氏父子牵着鼻子耍的团团转,更何况身处人生地不熟的省城,赵凤声实在有心而无力。

说句好听点的,叫做以不变应万变,不好听,那就是待宰羔羊,看人家喜欢先卸腿还是先卸脑袋。

房门突然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赵凤声回头,看到了钱天瑜首先探出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大xiao jie赧颜一笑,换好拖鞋,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桌上,“晚上没吃饭,饿得我实在受不了,然后跑到外面饱餐一顿,感觉好罪孽深重啊。于是我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把剩余的东西打包拿回来了,你要不要吃点?”

“正好我晚上没吃饭,谢谢了。”赵凤声走到放置夜宵的桌子旁边,打开后发现是香味浓郁的包子,一口丢进嘴里,两眼放光,含糊不清道:“蟹黄包?”

“嗯,正宗江南师傅出品,味道还不错,我吃了四五个呢,估计明天又得长一斤肉。对了,下面还有小龙虾,趁热吃吧,凉了就变味了。”钱天瑜大摇大摆走到冰箱处,打开,拿出一瓶水,随后往沙发上一瘫,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小龙虾?”

赵凤声想起每次吃虾时那双纤纤玉手,心中充满苦涩,捧着食盒继续坐回窗台旁边,“我吃包子就行。”

“你受伤了?”

钱天瑜刚才只顾着寻找缓解疲劳的沙发,这时才看到他身上绑着的冰袋,跑过去查看一下伤处,急切问道:“伤的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

“骨裂了,小事。”赵凤声一口吞掉蟹黄包,这点痛感跟心里的酸楚相比,实在无法相提并论。

“骨裂?那不是需要打石膏和包扎吗?”钱天瑜茫然问道。

“别的方面我一无是处,但要说起处置伤势,绝对比有些刚入行的新医生还要专业,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做久病成医,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自己都能去开门诊了。”赵凤声受过的伤势数不胜数,这点医疗知识自然信手拈来。

“你该收敛一些脾气了,这么大了还跟别人打架,说出去会让别人笑话。”关心则乱,钱天瑜的语气饱含着怜悯和训斥。

“嗯,知道了。”

赵凤声没去解释这些伤势是替陈蛰熊找回面子的下场,索性老老实实认错。男人之间的事情,很难给女人说得明白。

钱天瑜见到他敷衍了事的态度,无奈叹了一口气,想到今天听到的最大消息,兴冲冲说道:“你还记得高满仓吗?”

“那小子给我来了一酒瓶,害我缝了八针,怎么会不记得。”赵凤声在记仇这方面向来是小肚鸡肠,宁当小人不当君子。

“听说他被两个女人给揍了,也是拿酒瓶砸了脑袋,不过是那种大型香槟瓶子,足足比打你的酒瓶大了两倍有余,头上缝了十六针。传言还说一个女人拎着他脚腕直接丢进了湖里,太不可思议了。你说女人有那么大的力气吗?能把一百多斤的大活人抛出那么老远。”钱天瑜惊讶说道。

“报仇要报双份,挺像是我的风格。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坏事做多了,总有一天能招来报应。哪路女侠路见不平一声吼?改天见了人家,我得好好表达感谢。”哪怕不是自己亲手报仇雪恨,赵凤声也挺乐呵,又吞掉一个包子弹冠相庆。

“如果不是你天天上班,我还真以为是你去报仇了。”钱天瑜笑道。

“我哪敢啊,高家是名门望族,即便高满仓自己伸出脑袋,我也不敢下手,这就叫市井百姓的觉悟,咱惹不起,就得忍着。”赵凤声感慨道。

“不要这么悲观,有句话不是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现在讲究人人平等啊。”钱天瑜质疑道。

“天真的小丫头。”

赵凤声放下食盒,擦干净手掌,摇头叹道:“你的一顿夜宵,能资助几个孩子一年的学费,随便去趟商场,能够盖几间希望小学,他们为了能见到在外务工的爸爸妈妈一眼,会苦苦等待一年。我亲眼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饿的皮包骨头,天天还要洗衣放羊砍柴做饭,咱们跟他们比,算人人平等吗?”

在这一刻,赵凤声想到了战友的妹妹兰花,那个被巨石碾压着还顽强生长的一株野草。

“你这样说,让我很有负罪感。”钱天瑜抓着香奈儿新款的衣角,脸色不自然说道。

“有钱了,多干点好事,捐点款,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有没有老天爷我不知道,有没有阴德福报我也不清楚,但最起码会觉得良心舒服,晚上睡觉也能踏实一些。”赵凤声感慨道。

“你知道哪里的孩子过得苦吗?我想给他们捐点钱。”受到某人感化,钱天瑜觉得自己活的过于招摇了。

赵凤声嗯了一句,战友所处的那个村子就是典型的贫困村,不用再去可以寻找受苦群众。

“那我先捐五百万,少不少?”钱天瑜低声说道,似乎在谈论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咳!……

赵凤声嗓子眼一阵瘙痒。

钱家一门土豪。

稍微说点感人肺腑的故事,就能糊弄出来五百万。

看来自己挺有大忽悠潜质。

第五百二十八章 重大线索

五百万,赵凤声不清楚这对于钱天瑜来说是什么概念,不过想想小胖子车库里摆放的那些大玩具,也就释然。富家子女对钱财的驾驭,总会超出穷苦人民想象力极致,打飞的跑到巴黎米兰买套内衣,开着游艇在海上逛几个小时只为吃一顿鲜美海鲜,财力能够支撑他们天马行空随心所欲,这已经是赵凤声无法窥探到的境界。

他自己假如拥有这笔巨款,会立刻招呼狐朋狗友,跑去男人的天堂芭堤雅,晒晒太阳,吹吹海风,看看妹子,拿螃蟹钳子扣着牙缝,一起吹着流氓哨。这便是他潇洒的极限,叫做人生事,上上得意。

在赵凤声的印象中,女人比男人好骗,尤其是兜里不缺钱的富婆,随便剽窃一件烂大街的凄惨故事,往往能得到超额回报。不像滑头滑脑的钱大宝,骗个百八十块都得费尽心思,唾沫飞出去好几斤,到手后还得受尽白眼,还不够买矿泉水的成本,不划算。

这几天,赵凤声又打起养伤的旗hào当起了宅男,不是他想消极怠工,而是伤势确实难以忍受。

受过伤的都清楚,第一天受伤后,疼痛感往往不是很强烈,到了第二天睁开眼时,简直怀疑自己被周公残忍折磨了一顿,疼痛翻倍,赖在床上想躺倒天荒地老。

阿春出手很重,况且钢管要比纯粹的**硬度要高,肩头的伤势还能忍受,胯骨处犹如万针齐扎,即便赵凤声忍耐力超出常人太多,也疼的鼻歪眼斜,走路需要扶墙,拉粑粑需要扶腚,无法担任司机职责,只好窝在床上修养。

无聊时,还找大xiao jie借来几本书看,钱天瑜私藏基本是管理学和经济学的著作,大部分还是英文版,赵凤声本着技不压身的态度,硬是举着一本《经济分析史》足足看了三天。可这本名著专业性太强,许多词汇字典里都找不到,于是间接成为了床头催眠必备物品。

期间,秦冲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询问东西酒吧发生的争斗,赵凤声云淡风轻揭过,并未把阿春交手受伤的后果说明,第二次是汇报投毒案的线索,说找人把包工头的老婆手机偷了,在里面查到几份外地通讯记录,怀疑是包工头现在的藏身地址,来问一下要不要派人去追查。

赵凤声思前想后,还是把这件事交给了陈瑞处理,他是泰亨表面的安全负责人,有他出面跟警方沟通,名正言顺,否则让翟红兴抓住把柄,又是一桩麻烦事。赵凤声做事小心谨慎惯了,觉得这时候不能贪功冒进,稳扎稳打才是正着,以前在巴格达和kong bu fēn zi玩遭遇战,拼的不是谁的枪法更准或者是谁的勇气更足,而是先犯错误者会付出代价,赌输的一方,需要承担几条或者是十几条性命的后果。

所以赵凤声不敢赌,也赌不起。

这天晚上六点多钟,突然接到了商楚楚的电话,她在那边声若细蚊说发现了重大线索,要求跟赵凤声当面汇报情况。虽然赵凤声心里不屑一顾,但为了保持小同志的积极性,还是一口答应,选择了在钱家开的西餐厅见面,美其名曰交流工作,其实他是想去慰藉肚子里的馋虫。

当赵凤声一瘸一拐挪进西餐厅,进入预定好的包房,扫了一圈也没看到商楚楚影子,等他刚掏出手机,忽然脑后传来一阵邪风,一名打扮密不透风的黑衣人拽住他的袖子,“领导,我是僧帽。”

针织帽,大墨镜,口罩,把脖子包裹严严实实的丝巾,还披了一件不合时宜的宽大风衣,全身上下只有双手luo lu在外,看着跟外国kong bu fēn zi一个装扮。

赵凤声顿时一惊,后退几步,“你……商楚楚?”

“是我。”墨镜摘掉,露出了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依稀能辨认出大学校花的轮廓。

“不用这么入戏吧……”赵凤声瘪嘴道。

“为了安全着想啊,被坏人看到我和你接头,也许会杀我灭口呢。”商楚楚继续戴上墨镜,扫了一下周围,看着异常警惕。

赵凤声想想也挺有道理,万一让翟红兴的人马,见到她跟自己有所交集,或许会殃及池鱼,假如祸水东引到她的头上,心里又得增添一份愧疚,倒不如谨慎一些,把保密措施做到最好,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祸事,提前扼杀在摇篮中。

赵凤声叫来服务生,随便点了几份硬菜,喝了一口水压压惊,问道:“工作怎么样,累不累?按照你的能力,应该能适应泰亨的节奏吧?”

“我是来跟你汇报重要情况的,你怎么开始跟我拉家常了?”即便看不到表情,可商楚楚语气充斥着不满情绪。

“好好好,你说,我听。”赵凤声笑道,心想这姑娘还真当一回事。

“入职财务部以后,我就开始仔细观察身边每一个人,不过他们看着都挺正常,眼神和穿戴并没有你所说的那种突兀感。但我自作主张,扩大了侦查范围,终于在一位员工身上发现了端倪。”商楚楚见到服务员上菜,停止说话,眼睛警惕,直到人家走出老远才继续说道:“你猜才是谁?”

“我哪猜得到。”赵凤声指着自己嘴巴说道:“要不要先把口罩摘下来,要不然怎么吃饭?”

“我说怎么感觉好热。”入戏太深的商楚楚恍然大悟,摘掉口罩,撇去墨镜,不停拿手掌扇着凉风,压低嗓子道:“我怀疑一位清洁工大婶是内鬼。”

“清洁工大婶?”赵凤声愣住,问道:“她有什么嫌疑?”

“她总是上班最早,下班最晚,有一次洗手时,我还见她戴了一块翡翠手镯,起码要几千块,清洁工应该不会买那么昂贵的手镯吧?你说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商楚楚一脸兴奋说道。

“相当有道理,来,先吃菜,这份牛排好几百呢,凉了就不好吃了。”赵凤声心不在焉道,显然没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清洁工大婶?怎么有可能光天化日跑到财务部里面下手。

哪跟哪啊。

这丫头呆萌的思维跟薛如意有的一拼。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小同志大心思

让商楚楚负责在财务部查找内奸,完全是赵凤声一时兴起任意为之,说白了,他没指望涉世不深的丫头能够力挽狂澜。才步入社会,能把本职工作做好已经是非同寻常,天天跟一堆数字打交道,还要做好每一笔账,脑子够用吗?赵凤声自认没那水平,也没放太多期盼在她那里,还是等待秦冲和陈瑞的回信比较靠谱。

一日三餐跟外卖打交道,嘴里和胃里同样饥渴难耐,好不容易遇到不要钱的美食,赵凤声左手叉着煎鸡排,右手叉着牛肋条,吃的狼吞虎咽,丝毫没把新同志的建议放在心上。

见到他吃的有滋有味,商楚楚不争气地吞咽下口水,但是某人置若罔闻的姿态。打击到了她幼小的心灵,皱起宛如羊脂美玉的鼻梁说道:“我是在给你说正事哎,能不能听我说完啊。”

“你说你的,我吃我的,吃东西用的是嘴巴,又不耽误听你说话。”赵凤声漫不经心答道。

“我大学学的是心理学专业,那位保洁阿姨一举一动,很像是心虚的表现,真的很可疑。”商楚楚急迫道。

“我倒是听说过犯罪心理学能断案入神,你仔细说说。”赵凤声终于引起了兴趣,开始正视眼前的小丫头。

商楚楚被他猛地凝视,望着一双具有侵犯性的眼神,顿时有些不自在,向后微微撤出一段距离,举止窘迫说道:“当一个人做了认为自己错误的事情,会有下意识存在逃避现象,除非是受到过特殊训练的人,否则都逃不过这一定论。我试着与那位保洁阿姨用目光接触过几次,她的眼睛很飘忽,最多跟我对视05秒,然后就加快步伐离开。还有,她的脚步很碎,很快,肢体心理学里有提到过,这种现象的只符合两种人身上,一种是她的性格较为急躁,养成了这种习惯。第二种是躲避人的意味浓厚,我看她平时做事拖拖拉拉,不像是急脾气的性格,于是心虚的可能性很大,再加上那块翡翠手镯,所以我断定,她应该具有重大嫌疑!”

赵凤声听完一通涵盖专业知识的言论,觉得说的还是挺有道理,停下手中刀叉,擦掉嘴边污渍,“你这么厉害,简直媲美福尔摩斯了,可是……看问题看的如此通透,藏私房钱或者去外面找个妹妹都能被你立刻抓到现行,能找到男朋友吗?……”

“说了这么久,你到底听没听进去,我再跟你说正事!”商楚楚几乎快要抓狂,拍着桌子怒吼道。

“完全领会精神,僧帽同志,我会听取你的建议,马上对保洁阿姨采取调查。”

赵凤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嬉皮笑脸说道:“说完公事了,咱聊一聊私事。像你们心理学的高材生,是不是每天像活在宫斗戏里面,见到谁,都会拿专业知识衡量对方举动,跟同学斗,跟老师斗,跟同事斗,跟男朋友斗,未来还要跟婆婆斗,真是充实又精彩的人生啊。”

“无聊。”

商楚楚突然挺讨厌这张看起来有点小帅有点小沧桑的脸庞,喝口柠檬水滋润嗓子,“照你这么说,如果职业是医生,那见了人就想着要开膛破肚吗,如果职业是殡仪馆员工,见了谁都想往炉子里塞吗?你这种说法叫做无稽之谈,无法构成定论。”

“我只是问问,别生气。”

赵凤声笑呵呵说道,急忙安抚新同志情绪,“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客。店里的红酒很不错,国外空运过来的正品,要不要尝一尝?”

“红酒?”

商楚楚想到跟他初次见面时的荒诞场景,俏脸一红,挺怀念琥珀色液体的迷人味道,撑起胆子问:“有杰克丹尼吗?……”

“你咋跟我口味一样。”赵凤声挠挠小平头,“不过这家西餐厅很高级,貌似没那种烂大街的洋酒,要不……换种别的红酒试试?”

“我只想喝杰克丹尼。”商楚楚抿着丰润的嘴唇倔强道。

在她的人生里,始终扮演着那种邻家孩子形象,小学,中学,大学,获奖无数,收到过老师无数次的称赞,拿奖拿到手软。可这种千篇一律模式化的轨迹,使得商楚楚越来越厌倦现有的环境,按部就班,听话顺从,从来没有过理想和梦想,只是按照父母的命令,一步一步走的如同行尸走肉。她也自我审视过,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喜欢什么样的生活,等得到答案后,她突然觉得很茫然。

商楚楚的家境宽裕,典型精英式结构,父亲是银行高管,母亲是zhèng fu公务员,也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熏陶出知书达理的乖宝宝。可商楚楚在就读研究生的时候,仿佛青春叛逆期姗姗来迟,干出几件令rén dà跌眼镜的事迹,跑到魅力国会调研就是其中之一。等到毕业以后,毅然决然抛弃了父母安排好的银行职位,留在省城实现体现自我价值的开始。

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只是觉得不在父母身边,天地间充斥着一种叫做zi you的空气,心旷神怡,如痴如醉,哪怕求职时处处碰壁也在所不辞。

而她今天,又难得固执一次,坚持自己初心,想要喝到带有回忆滋味的美酒。

赵凤声见到她异常笃定,为了尊重小同志的意见,叫来服务生,塞了一笔小费,餐桌上在十几分钟后多了两瓶杰克丹尼。

“来,干杯!”商楚楚笑靥如花。

跟第一次见面时互相掐架的形式不同,两人谁也没再耍心眼,一口气见底。

“这酒有那么好喝?”赵凤声吧唧吧唧嘴,喝惯了,没啥特别感觉。

“你不懂。”商楚楚闭起美目,嘴角荡漾着细微笑意。

赵凤声愕然。

第五百三十章 苦瓜师太

钱天瑜善款已经到位,如何处置,却成了天大的难题。

大xiao jie说好了出钱不出力,怎么分配由赵凤声说了算。他是摸惯了凶器的糙人,哪会理财,有了钱,只会存到银行或者换成现金藏在衣柜,要不然就交给二妮打理,猛然接过五百万重担,腿都打摆子,比跟人掰命还要惆怅。

翻来覆去想了一宿,赵凤声也没想出十全十美的好主意。直接放到慈善协会,保不齐会为他人做了嫁衣,交给当地zhèng fu机构,他又怕某些狼心狗肺的玩意见钱眼开。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再去跑一趟西北,挨家挨户发放救济金,购买些经济实惠的衣服给孩子们带过去,再找施工队盖几所小学,这才能让他放心。

可眼下翟红兴虎视眈眈,暂时还离不开省城,只能把事情放一放再说。

赵凤声伤情缓解,恢复了职场生涯,步入泰亨大厦,没有了第一次的忐忑不安,似乎渐渐融入了大部分人需要面对的普通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脑力和经验来赚取养家糊口的收入,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腥风血雨,偶尔遇到尔虞我诈,也是职场惯用的绵里藏针,顶多把对手赶出大厦,很少能做出杀人灭口的勾当,远比江湖手腕来得平和。

赵凤声挺喜欢眼下这种状态,管吃,管住,每天只是开车接送钱天瑜,月底能拿到一笔超出他开支的工资,老婆孩子热炕头那种逍遥日子,似乎越来越近。

正当他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一双绿豆眼凑到面前,打破了他的幻想。

“老赵,你……没事吧?”马陆见到他神情恍惚,拿手在眼前晃了晃。

“有什么事?”赵凤声茫然问道。

“那天……在酒吧里你跟人家打架,我喝多了,趴在桌子上跟烂泥一样,最后还是刘哥把我送回了家,没帮上你的忙,对不住了。”马陆来回搓着手掌,表情尴尬解释道。这是他思索了好几天的借口,虽然蹩脚,但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哦,没事,那天出去以后看到警察来了,根本没打成。”赵凤声不愿给别人太大压力,随便说出一个善意谎言,想把事情糊弄过去。他并没有责怪马陆不仗义,自己跟人家只是普通同事关系,非亲非故,犯不着冒着危险两肋插刀。

“真的?可你这几天没上班,不是在家养伤吗?”马陆体会不到某人的苦口婆心,继续追问道。

“喝酒喝得太猛,痔疮犯了。”赵凤声笑眯眯道。

“那老赵……你多保重。”马陆突然嗅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基情,干笑着走开。

等到渡过繁忙时间段,赵凤声离开办公室,溜溜达达来到财务部,想要查看一下商楚楚怀疑的保洁阿姨,是否真的如她所说,行迹令人狐疑。即便他对商楚楚的话只有百分之十的可信度,但作为领导,还是有必要安抚好小同志的积极性,跑来装装样子,有利于组织安稳团结嘛。

财务部以女性员工为主,而且是二三十岁的shǎo fu居多,泰亨要顾及企业形象,挑选员工时难免会侧重于颜值,即便天生资质有所欠缺,换上了凸显身材的职业装,再涂脂抹粉一番,摇身一变成为吸引男人眼球的尤物。

赵凤声初来乍到,顿时觉得两只眼不够使,各色莺莺燕燕来回穿插,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沁人心脾的香水味,比司机班那股臭脚丫子味好闻多了。

财务部以香艳著称,每天都有登徒子跑到这里来追逐美人芳心,一个大厦上千hào人,就算每人每月来一趟,烦也得烦死。所以财务部明令禁止谢绝参观,谁敢来寻花问柳,一大帮姑奶奶共同开火,喷的他从哪来滚哪去,弄得其它部门的男性员工们怨声载道。

可等赵凤声明目张胆站了半天,也没有遭到驱赶,有位性格泼辣的女员工正要上去挥袖子撵人,却被旁边同事在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女员工顿时转怒为笑,眯着眼睛在赵凤声身上不断打量。

女人的八卦天赋与生俱来,谁都听过顶头上司身边常常陪伴着一位有位来历神秘的司机,并且有传闻说,这俩人表面是上下级关系,可暗地里是男女朋友,俩人一起逛商场,一起去饭点,甚至过起了同居生活。以讹传讹也好,听风就是雨也罢,员工们大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位内定好的泰亨驸马爷传的沸沸扬扬,照片都在私下里流传,认出他也不足为奇。

“你是谁?来我们财务部做什么?”一位女性站在赵凤声面前,双手环胸,语气冰凉,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寒意。

赵凤声望向距离近在咫尺的女性,大概三四十岁,五官干瘪,身材干瘪,下巴拉得老长,跟严猛那大驴脸有的一拼,让人望而生畏。

财务部员工们心底乐开了花。

这位拦住泰亨驸马爷的女人是财务部副部长,董倩倩,虽然名字小鸟依人,可从来没人见她笑过,天生一张性冷淡模样,四十出头了还没找到老公。在钱天瑜没有空降之前,董倩倩在财务部一手遮天,谁敢顶撞她,轻则指着鼻子训斥一顿,重则让你卷铺盖走人,绝对是财务部所有员工的梦魇。可她们不敢在明面打击报复,只能在暗地里嚼一嚼舌头根子,给董倩倩冠以一个相当贴切的绰hào,苦瓜师太。

苦瓜两字,其中有两种寓意,一种是形容她长得苦大仇深,第二种嘛,那就是很黄很xié è的暗喻了。

苦瓜师太敢拦住驸马爷?

财务部员工们激动的直接站起来观战。

年度大戏要粉墨登场了啊!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大姐

赵凤声瞧见酷似严猛大表姐的拦路虎,心里一抽,清楚这种长相的女人不好惹,急忙笑意盈盈解释道:“我是司机班的小赵,过来找商楚楚有点事,几分钟就行,希望大姐通融一下。”

碰见岁数大点的女性,喊句大姐无可厚非,桃园街里称呼已婚女人,无非是刚子他娘或者是谁谁媳妇,言辞粗鄙不堪,大姐算是敬语了

。可四十岁还没结婚的董倩倩,对大姐这个称谓深恶痛绝,简直是触犯到了她的逆鳞,一张冷冰冰的脸庞又增添了几分黑青色,“想要找人?可以。但必须把来意说清楚,公事还是私事?倘若是公事,那我放行,假如是私事,那对不起了,占用上班时间来处理私人事件,违反了公司规定,我要向你的上级投诉。”

找个人就要被投诉?这娘们疯了吧?

赵凤声瞠目结舌。

“我时间有限,你还有两分钟来进行申辩,如果不能给出正当理由,十分钟以后我会出现在你领导办公室。”董倩倩看了眼腕表,语气咄咄逼人。

她属于被同事孤立的职场精英,除了工作,几乎没有同事愿意跟她建立私下关系,这也导致董倩倩信息渠道闭塞,听过驸马爷的存在,但完全没见过本尊,不清楚眼前的家伙是大xiao jie的绯闻男友,假如看到两人出双入对的场景,董倩倩哪敢跟自己大好前程过不去。

孤僻不代表傻,尤其是混到财务部副部长职位,见风使舵是必备手段,普通员工看不到苦瓜师太的笑脸,可在沈大民和钱宗望那里,董倩倩笑的花枝招展,跟大伙眼中的苦瓜师太判若两人。

“别啊,大姐,有话咱们好好说,大家同事一场,没必要太过严肃吧。”赵凤声低三下四笑道。

查找内奸,当然能归纳为公事上面,但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透露机密。找上司投诉?赵凤声还搞不清自己属于钱天瑜管辖还是行政部门领导,凭借和钱家人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辞退,但为了顾及泰亨内部安定团结,还是撅起屁股说几句好听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你只剩下1分32秒。”不论赵凤声如何迎奉献媚,苦瓜师太依旧不为所动。

“大姐,融通通融,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赵凤声堆起眼角细纹,笑容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59秒。”苦瓜师太视线紧紧盯着腕表,连看他一眼都没空。

“那我走,不耽误你们工作了。”惹不起咱就躲,这是赵凤声一贯作风,大不了午饭时再跟商楚楚见面,不差这一时半会。

“你耽误了财务部正常工作,我必须要找你领导要个说法。”苦瓜师太得势不饶人,似乎非要把司机班的同事赶尽杀绝。

赵凤声光想喊一句你丫大姨妈来了吧,老子打扰你x生活了还是偷看你裙底了,至于死磕到底?正要展示三妮绝技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辩论赛,突然一只白到剔透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你怎么来财务部了?”

一身职业装的钱天瑜赶到现场,脸盘和身材无可挑剔,尤其是酷似南方女人的嫩白肌肤尤为动人,哪怕在美人云集的财务部,也能傲视群芳,出众的家世和姿容,令许多女人连嫉妒都无能为力。

赵凤声跟她整天待在一起,耳鬓厮磨下有了审美抗性,没表现出太多讶异,揉揉鼻子答道:“我来找一位同事报销高速费,找这位大姐咨询一下。”

眼见事态闹大,赵凤声只好扯个幌子来遮掩,害怕商楚楚让有心之人惦记。不论是大事还是小事,要仔细把握住中间每一个细节,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是从二哥身上学来的大学问。

钱天瑜智商卓绝,一句话就听懂了他的来意,自己跟赵凤声从未离开过省城,哪有高速费报销,恐怕里面另有隐情。大xiao jie美眸一转,冲着董倩倩说道:“他是我的专职司机,刚来没多久,业务还不熟悉,以后有什么地方违反公司条例,希望你们谅解。”

董倩倩脸色风云变幻,说不出的尴尬,从见到钱天瑜把手搭在这人肩头的那一刻,董倩倩就后悔的要死。在职场混迹了十几年,如果还看不出两人关系亲密,真可以一头撞死在马桶上。

对于空降下来的钱天瑜,董倩倩心中只有畏惧,哪怕她抢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部长职位,董倩倩也没有生出一丝怨恨,因为她清楚,大xiao jie只是在这里镀镀金,顺便熟悉一下企业环境,快则半年,多则一年,立刻会爬到沈大民或者是钱宗望的位置,不耽误自己飞黄腾达。

董倩倩私生活一片空白,心思全用在职场经营攀爬上面,大xiao jie留学归来,还没有搭建自己班底,董倩倩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所以想方设法做出耀眼业绩,趁着跟她同在屋檐下的短暂时刻,把握住来之不易的机会。倘若有一天,手里握有百分之十五股份的钱天瑜坐上董事长位置,自己这位天子近臣,岂不是前程无忧?

可今天这一幕,自己得罪了泰亨驸马爷,让董倩倩信心受到猛烈冲击,甚至使她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其他财务部的员工亲眼目睹苦瓜师太吃瘪,大快人心,爽的直想放鞭炮庆祝一下,有几位互相使了眼色,全是下班后大肆庆贺的意思,可见董倩倩是如何不得人心。

“钱……部长,这里说话不方便,我能去您办公室解释一下吗?”董倩倩焦急说道。

不管是不是亡羊补牢,她还是要为自己争取更多挽回的余地。

“解释?”钱天瑜转过脸,冲着比她高了半头的家伙问道:“你们有什么误会吗?”

“啥误会。”赵凤声装傻充愣说道,然后眨了眨眼,“我跟这位大姐聊得很好啊,她还说要请我喝财务部的咖啡呢,是不是啊,大姐?”

“是是是。”

董倩倩像是小鸡吃米匆忙点头道。

这回的大姐称谓,在她耳中宛如天籁之音。

第五百三十二章 孤臣

一场小冲突偃旗息鼓,钱天瑜带着赵凤声来到自己办公室,亲手倒了一杯温水,眸子蕴含戏谑笑意,“董倩倩似乎很生气,你到底怎么惹到苦瓜师太了?”

“我惹她?哪敢啊。人家拽着我的脸,啪啪往上呼,我寻思咱惹不起还躲不起?没想到人家跑都不让跑,瞧那架势想直接砸了我的饭碗。我对内部政策不太了解,她见一个灭一个,是不是里面另有隐情,想帮公司变相裁员?”赵凤声享受着大xiao jie的温柔体贴,胡乱猜忌着来龙去脉。

“我爸和沈叔叔哪有你想的那么坏。”

钱天瑜丢了一记千娇百媚的白眼,“裁员是我爸制定好的章程,目前公司运转存在一些诟病,许多员工拿着薪水混天度日,尤其是那些跟着我爸十几年的老员工,坐在位置上倚老卖老,不作为,致使公司需要每个月花大笔钱去养这些闲人。现在经济形式不容乐观,为了泰亨长远考虑,我爸只好拿一批新员工先杀鸡儆猴,给他的那些老兄弟敲敲警钟,假如那些蛀虫还无动于衷,我爸恐怕真要收回情谊,痛下杀手了。”

听完钱天瑜解释,赵凤声这才明白泰亨裁员的用意。

钱宗望命不久矣,不惜用裁员的理由来动一动不作为的老员工,或许只是借口,清洗掉不听话的老顽固才是真,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老人,听老爹的话,未必会听闺女的话,没准到时候联合其他股东,会给钱天瑜制造不小的麻烦,钱宗望这是倾尽全力在为女儿上位搭桥铺路,哪怕跟老伙计撕破脸皮也在所不惜。

留给钱宗望的时间屈指可数,生死抉择关头,只会看重利益和后果,哪还能顾及交情,倘若自己预料不错的话,这一批裁员,远比如今的温水煮青蛙还要猛烈。

冷血无情还是用心良苦?

按照赵凤声眼下的城府,姑且还分不清是对是错。

钱天瑜见他皱起眉头默不作声,还以为他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柔声劝解道:“董姐是公司的老人,入职也有十来年了,性格确实是不太讨喜,极少有人能跟她建立私人关系,暗地里都称呼她为苦瓜师太。但我爸考察中层干部,将公私分的很开,董姐始终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论能力还是忠诚度都毋庸置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孤臣?

赵凤声突然联想到这个词汇。

对于即将上位的泰亨继任者而言,还有什么人比孤臣更好驾驭?

难怪钱宗望让董倩倩作为女儿的副手。

煞费苦心啊。

“你想多了,我还没记仇的习惯。”赵凤声收回心绪,望着简洁有序的办公室,跟他印象中臆测的完全不同,诧异道:“你这种掌控整个集团钞票的财神爷,办公室这么寒酸?难道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爸对你也太抠门了吧。”

“我只是财务部经理,又不是集团财务总监,称不上是集团的财神爷,你出去可不要信口雌黄啊,否则会有人说我想谋朝篡位,去我老爸那打小报告。”钱天瑜笑的满面春风,明眼人一看就是玩笑口吻。

“啥玩意?财务总监?听着挺牛,跟你这个经理有啥区别?”说起shu ji和村长,赵凤声清楚哪个官大官小,可涉及到企业架构,他这门外汉两眼一抹黑。

“财务总监也叫首席财务官,负责整个集团财务,是企业治理结构发展到一个新阶段的必然产物,没有首席财务官的治理结构,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完善结构。而我这个财务部经理,只是负责本公司财务,管不到其它子公司,这么说,你懂了吧?”钱天瑜娓娓说道。

“头晕。”

赵凤声揉了一把脸,这跟上哲学课一样,几乎处于大脑缺氧状态,他很好奇大xiao jie和薛如意这种容易吃亏上当的傻妞,是如何在名校里考取奖学金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帝剥夺了她的一面,却给了她另一面的天赋?本来还天天自诩为名校的苗子,结果以为被大刚那畜生耽误了,看来自己确实不适合学习,一辈子都跟学霸无缘了。

钱天瑜猜不到他心里的小九九,双手撑住桌子,身体弯出诱人弧度,“中午我跟朋友约好了吃饭,泰国菜,据说很地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是那位爱好***的抠脚大汉吧?”赵凤声撇了撇嘴,心有余悸道。

“假如你想跟他一起用餐的话,可以把他叫上,想必他很愿意跟一位优秀的人体模tè gong进午餐。”钱天瑜捂住嘴巴狡黠一笑,导致胸前山峰微微荡漾,“我的朋友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女性,被誉为万林市第一美人,怎么样,想不想瞻仰一下国色天香的大měi nu啊?”

“没兴趣。”

赵凤声实话实说,他这位癞蛤蟆很有自知之明,能娶到二妮那种白天鹅已经是祖宗积德了,第一美人在他眼里不过是红颜祸水,天天招来无妄之灾,引来无数想一亲芳泽的登徒子,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不解风情。”钱天瑜冷哼一声,扬起光洁的下巴说道:“那泰国菜有没有兴趣?”

“开路。”赵凤声咽了口吐沫,对于他来说,美食比美人更具有吸引力。

两人乘坐电梯直奔地下停车场,此时正值员工用餐时间,空旷的停车场显得极其安静,只有钱天瑜高跟鞋发出清脆响声,路过拐角,从暗处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赵凤声如临大敌,等看到来人衣着打扮时,发现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这才渐渐把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这不是我们那一层的保洁工徐姐吗?怎么会在这里?”钱天瑜纳闷说道。

保洁工?

赵凤声心中一跳。

顺着徐姐出现的角落紧走几步,看到一个男人的仓皇背影。

干瘦,苍老。

司机班那位木讷寡言的沈亮。

赵凤声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第五百三十三章 烫手

晚上九点,整个城市灯火辉煌。

一辆沃尔沃在街道穿梭许久之后,来到市郊的一栋破旧的筒子楼,沃尔沃找到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停住,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略显阴沉的脸庞。

赵凤声极少露出这种表情,在长辈和街坊们面前,他是马屁拍的舒舒服服的好孩子,在朋友面前,他是痞里痞气的邻家男孩,在敌人面前,他又化身为青面獠牙的赵疯子。

阴沉,这个只会出现在肖贵或者是唐宏图那种lǎo jiāng湖的面部表情,却实实在在浮现在他的脸上。

坐在驾驶室的秦冲打开安全带,指着外面装有防盗窗户的一户人家,小声道:“你让我调查的那位泰亨员工,他的家就在一单元四楼西户。”

“其他信息呢?除了沈亮,还有没有亲属跟他一起居住?”赵凤声盯着亮起昏暗灯光的窗户,沉声问道。

“时间太短,暂时查不到其它信息。”秦冲察觉到上司露出的沉重表情,心底隐隐发怵。

他身为东西酒吧负责人,早在当天就得到了消息,赵凤声在酒吧跟阿春干了一架,两人闹得沸沸扬扬,前者在他面前坐着,而那位名动江湖的新贵,还在医院里躺着,听说腿部粉碎性骨折,孰强孰弱,高下立判,陈蛰熊的继承者,确实比他想象中还要强悍。

秦冲是很纯粹的江湖人士,喜欢以拳头衡量一个人的社会地位,这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能靠拳头砸趴下嚣张乖戾的阿春,所以使得他在答话的时候,语气里多了几分敬意。

“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赵凤声打开了车门,精致的高档皮鞋踩在碎石子上,碾压出了几声轻响。

“要不然我把人带下来?”投石问路是自己的本职工作,秦冲不好意思让上司替自己出面。

赵凤声系好休闲西装扣子,关住车门,停顿片刻,轻叹道:“他家里估计还有孩子,还是我去吧。”

秦冲拗不过他,嗯了一声。

迈着缓慢而艰难的步伐,赵凤声走进楼道,楼梯间阴冷潮湿,有股刺鼻的霉味,还有垃圾堆散发的恶臭,二十多年的老楼远不如他居住的洋房条件优越。赵凤声对气味异常敏感,揉了揉鼻子,加快了上楼速度。

在停车场碰到的那位保洁大姐,正是商楚楚所说的那位可疑人员徐姐。赵凤声不敢怠慢,立刻展开铺天盖地的调查,泰亨内部由陈瑞负责,从那位保洁大姐人脉关系网入手,几个小时紧锣密鼓的撒网,发现她和司机班的沈亮私底下走得很近,再由秦冲在其它渠道调查,获取到徐姐个人信息,存在了很多不同寻常的疑点,一切都跟沈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赵凤声迫切想要抓住投毒案罪魁祸首,却又不忍心把同事送进监狱,这才让他心头异常难受。

走到四楼西户,赵凤声踌躇几秒钟,还是拍响了年头久远的防盗门。

铛铛铛。

“谁啊?”屋里传来了一句男人的问话,依稀能辨认出是沈亮的声音。

“是我,沈哥。”赵凤声答道。

里面的木门打开,穿着一身家居服的沈亮出现在那里,见到是司机班刚来不久的新同事,沈亮一脸惊愕,“赵凤声?怎么是你?”

“能进去说话吗?”赵凤声敲着防盗门笑道。

“哦,请进。”沈亮顺势打开了门,脸上还挂着疑惑表情。自己跟他交情一般,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前?

赵凤声走进房间,不到六十平方的屋子,衣服和杂物丢的到处都是,显得邋里邋遢。有位十几岁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赵凤声后,盯着他不住观望,赵凤声报以微笑,挥手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冲着沈亮问道:“这是你闺女?”

“嗯,二丫头,大的在念大学,住校,平时就我们父女俩住。想喝点什么?茶还是饮料?”沈亮漫不经心说道,显然还在为新同事的到来感到莫名其妙。

“白水就行。”

赵凤声坐在小女孩身边,堆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我是你爸爸的同事,你喊我赵叔叔就行,对了,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思泉,赵叔叔好。”小女孩彬彬有礼道,远比她父亲待人接物要来的大方。

“读高中了没有?成绩怎么样?”赵凤声继续笑容满面,聊着家长里短。

“在读初三,明年该上高中了,我每次考试是班里的前三名,不用让爸爸担心成绩问题。赵叔叔,你是我爸爸的领导吗?”小女孩眨着漆黑的眸子问道。

“为什么说我是领导,我长得像吗?”赵凤声摸着下巴反问道。

“只有老师和领导才会家访,家里从没出现过爸爸的同事,所以我猜测你是公司领导,叔叔,我猜对了吗?”小女孩用稚嫩的嗓音一板一眼说道。

赵凤声被她一句话逗乐了,笑着说道:“我跟你爸爸是平级关系,不是他的领导,你猜错了。”

沈亮端着白开水走到中厅,突然开口训斥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赶紧回屋里去做功课!”

小女孩唯唯诺诺关掉电视,起身要往房间跑去。

“等一下。”赵凤声从裤兜摸出几张钞票,递给小女孩,“第一次见面,叔叔也没带什么礼物,拿去买些书,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女孩眼神望向父亲,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赵,你这是干嘛?又不是逢年过节,给她钱做什么。”沈亮挥了挥手,板起脸,小女孩如惊弓之鸟逃离大厅。

赵凤声举着钱追过去,放到手足无措的小女孩手里,顺势关住了房门。

“小赵,你头次见面就给孩子这么多钱,这让我心里过意不去啊。”沈亮难为情说道。

“没事。”

赵凤声捧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可以安安心心收着。可有些钱,却不是那么好拿的,不知道你老沈烫不烫手。”

第五百三十四章 清洁工

“小赵,你这是啥……啥意思。”沈亮惊慌失措说道,眼中闪躲的意味很浓郁。

“小声点,孩子在里面做功课,当爹的罪孽深重,不应该由她们来买单。”赵凤声步伐缓慢走到电视机前面,望着一张照片怔怔出神。

这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全家福,沈亮正处在意气风发的壮年,头发茂密,四肢健壮,身边的女人面容姣好,挽着他的胳膊一脸甜蜜,两个女儿各自趴在父亲的肩头,笑的无忧无虑,一家人徜徉着幸福的海洋里,能够看出当初是无比温馨的四口之家。

赵凤声用拇指擦拭掉照片一片污渍,缓缓说道:“沈亮,就读于省城第二职高,毕业后分配到市印染厂当了一名工人,在那里邂逅了你的夫人邓泉,两人谈了一年恋爱后正式步入婚姻殿堂,先后生下了两位女儿,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过得到也滋润。可天有不测风云,印染厂效益不景气,夫妻俩双双下岗,你们家陷入无米下锅的境地,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的脾气渐渐变得暴躁,沾染上了酗酒的陋习,而且动不动就拿老婆孩子出气,把一位温柔贤惠的女人活生生折磨出了精神病。娘家人出于无奈,bèi po接走了邓泉,还跟你办理了离婚手续,原本幸福的家庭分崩离析。”

“后来经过朋友介绍,来到泰亨成为一名小车司机,可一个月4000块的工资根本无法养活两个女儿,况且还有位地下情人徐姐每个月要从你手里拿走1000,去供养她的两个儿子读书生活。经济压力使你感到绝望,一开始还能从亲戚朋友那里拆东墙补西墙,可日子久了,谁也不愿填补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你也从开朗的性格变得沉默寡言,每天生活在痛苦之中。”

“你为何要调查我的底细,你……到底是谁?”沈亮一脸茫然说道。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赵凤声侧身望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你银行卡的十万块,究竟是谁给你的。”

“什……什么十万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亮结结巴巴说道。赵凤声的话很准确,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刺破心理防线。

“我真是你的同事,不过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赵凤声点燃打火机,掏出一根烟,火苗将他的脸色映衬的有些苍白,等到香烟前段充分燃烧之后,赵凤声深吸一大口,小声说道:“其实我跟徐姐的工作性质一样,她负责清理公司表面垃圾,我负责清理公司隐藏的垃圾,一个扫物,一个扫人,说到底殊途同归。我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吗?”

“你究竟想干什么!”沈亮放弃了做待宰羔羊,表情阴狠说道,悄然握住了果盘摆放的水果刀。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我劝你还是把刀子放下,否则你会遗憾终生,说句实实在在的话,你这种身手,我最少能打十个。再者,我没有让小孩子目睹暴力的习惯,尤其是受伤者是她的父亲,不管是谁有错在先,她会记恨我一辈子。思泉的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仇恨会让她迷失了方向,你是父亲,有必要给予她最温暖的守护,哪怕受伤流血,也要避免把血腥一面让孩子看到,会吓到她,这叫父亲的责任。”赵凤声语气很轻很柔,来防止房间里的小女孩听到他的讲话。

沈亮面露狞色,右手还死死攥着刀子,显然没把对方的循循善诱放进心里。

“就算你能捅伤了我,所面临的也将是牢狱之灾。我前一段刚学过法律,侵犯商业机密罪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你出狱后已经是白发苍苍。中间的十来年,思泉和她姐姐谁来照顾?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两位女孩,你认为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辍学,zhǎo nán人依靠,赶紧找一户好人家嫁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见过江湖阴暗的一面,实在不想把恶心的话说出口,你的罪孽,不要让孩子们为你的行为承担恶果。”赵凤声压低嗓子说道。

沈亮浑身一颤,丢掉了手里的水果刀。

这番话,像是响雷一般击中了他的心坎,或许他不是一位好丈夫,也不是一位好父亲,但起码他还是一位男人,心里仅存着对于孩子的一抹良知。

“说出幕后主使,我放你一条生路。”赵凤声递给他一根烟,动作不具备攻击性。

沈亮颤颤巍巍接过,由于双手颤抖的厉害,点了好几次也没点着火,还是赵凤声帮衬一把,才把香烟燃起。沈亮用力嘬了几口,深刺入肺,猛然咳嗽几声,引来了沈思泉露出了小脑袋,眸子饱含关切意味,“爸爸,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你回屋做功课,爸爸和赵叔叔有几句话要说。”沈亮为了不让女儿担心,掐灭烟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思泉半信半疑,眼中闪过担忧和疑虑,但在父亲多年积威下,还是关好房门,只是悄悄留下一条缝隙。

“这里不方便,咱们出去聊。”赵凤声察觉到小女孩在偷看,拍了拍沈亮肩头。

“好。”沈亮点头答应,艰难起身。

两人还没走出大门,沈思泉急匆匆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件衣服,担心道:“爸,晚上风大,容易着凉,你多穿一件外套。”

沈亮嗯了一声,浑浊的双眼隐隐有泪光萦绕。

沈思泉抬头望向赵凤声,抿着嘴唇道:“赵叔叔,我爸爸身体弱,拜托你多照顾他一下,改天你再来我们家,我给你做红烧鱼吃,不仅有红烧鱼,还有烧茄子,全是我妈妈教给我的拿手菜。我爸每次喝酒,最喜欢吃我做的菜,赵叔叔,肯定也会喜欢的。”

“我会照顾他的。”赵凤声轻声答应,勉为其难笑了笑,“下次来,一定要尝尝你的红烧鱼。”

等沈思泉关好房门,赵凤声心有戚戚然,叹气道:“多好的孩子。”

沈亮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泪水,抱头痛哭。

第五百三十五章 救赎

赵凤声默默抽着烟,等待沈亮发泄完情绪,率先下楼,沈亮清楚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抹了一把泪,跟在消瘦的背影后面,如同行尸走肉。

走到沃尔沃旁边,赵凤声示意他上车,沈亮没有反抗余地,乖乖听话,打开车门坐在后排。

秦冲瞥了一眼沈亮,发动汽车,扮演着尽职尽责的狗腿子角色,不问,也不胡乱发表意见,只是问了一句去哪里。

赵凤声回头,若有所思望向沈亮,“先离开小区,在大街随便转转,至于终点是哪里,他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

话已说透,意已点明,沈亮脑袋自然不是榆木疙瘩,盯着鞋面小声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吧,我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只求你能够说话算话,放我一条生路。”

赵凤声将头靠在真皮座椅中,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资姿势“我要你吐得干干净净。”

原本温和的语态却让沈亮遍体生寒,纠结了片刻,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一个月以前,有位男人拖了一位朋友的关系,莫名其妙找到我这里,说要我帮他办一件事,代价就是三十万块钱,假如我答应,可以提前预付一半。我这人不傻,也不呆,清楚天上掉不了馅饼,除了圈套还能是啥?三十万,只怕有命拿没命花,根本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他。”

“过了几天以后,思泉突然急性阑尾炎发作,急需一笔费用手术,你也调查过了,我的经济状况确实经不起折腾,以前欠了一大笔账没还,亲戚朋友那实在张不开口,虽说是救急不救穷,可我出了名的又急又穷,工作又不稳定,谁会愿意把钱打水漂。被逼无奈,我找到了那位肯给我三十万的男人,明知这种事不能做,但为了思泉能够转危为安,这个火坑,我必须得跳。”

“那位男人倒也痛快,我答应之后,钱立刻打到我的账上,十五万,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至于我需要做什么,他说等他消息即可,又过了几天,他问我能不能找到财务部的人手,愿意多掏五万块劳务费,正好清洁工小徐跟我处着男女朋友,我跟她商量了一下,小徐说答应帮忙,然后就慢慢等待那个男人发hào施令。”

“等到了上周五,也就是公司大门闹事那天,那个男人说给我们创造好了机会,吩咐我跟小徐共同去办一件事。可谁知到了中途,他忽然说取消计划,接着就关了机,直到今天也没有再联系过。这就是整个时间的过程,其实说出来,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把情况全部交待了。”

“他叫你去财务部做什么?”赵凤声抓住了其中关键点,一针见血问道。

“叫小徐去财务部经理办公室安放一枚东西。”沈亮耷着脑袋答道。

“财务部经理办公室?”赵凤声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东西?!”

“这个。”沈亮从裤兜哆哆嗦嗦掏出一件物品,递给了眼神凌厉的赵凤声。

赵凤声接过,发现只是硬币大小的玩意,塑料质地,很轻,上面还粘着一层双面胶,估计是用来方便随时随地下手。

“他让你把东西放在哪里?”赵凤声语气冰凉问道。

“最好是不宜让人察觉的地方,办公桌和椅子下面,小赵,这不会是zhà dàn吧?”沈亮苦着脸道。

“这是什么?”秦冲对于江湖事如数家珍,可碰到高科技物品,一头雾水,这东西摆在他的面前,也不知道有啥作用。

“应该非常精密的qiè ting仪器,具体有什么功能,还要咨询一下专家。”赵凤声当过现代化侦察兵,自然对高科技战争了如指掌,一眼能对小东西判断出个**不离十。但他疑惑的是对方大费周章,为何只选择对财务部经理下手,是冲着钱天瑜本人,还是冲着财务部的秘密?

“小赵,我发誓,我真的对泰亨一点恶意都没有,只是见了钱鬼迷心窍。这几天我每天夜里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警笛在我耳边晃悠,弄得白天迷迷糊糊,你也清楚,前一段连续剐蹭了好几回车,还有一次是你帮我掏钱垫付的修车费。不是我小肚鸡肠,我想还你的钱,可又怕别人发现我有钱的秘密,实在不知道该咋办啊。既然你查到了我的头上,索性认了,总比偷偷摸摸做贼要强,小赵,我不懂法,像我这种情况,到底会判几年?”沈亮捂着脸颊,痛心疾首说道。

“把那人的电话给我,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赵凤声把疑似qiè ting仪器的东西撞进内兜,云淡风轻说道。

“你……不把我交给警察处理?”沈亮似乎没听清楚,目瞪口呆,表现出一种被幸运赏赐的惊愕。

“去谢谢你的女儿吧,假如她不在家,你这些话只能戴着手铐跟警察去说了。泰亨没法再雇用你了,赶紧再去找份工作,跟徐姐好好过日子,剩余的钱足够你们养家糊口。听我一句劝的话,把房子卖了赶紧走人,这个局,你们搅进来没好果子吃,那边不是心慈手软的家伙,或许还会找你麻烦,该怎么做,你自己去衡量,咱们同事一场,我算是仁至义尽了。”赵凤声望着四楼探出的小脑袋说道。

“你……真的要放我走?”突如其来的宽赦,致使沈亮犹如云里雾里。

“难道你想去监狱啃窝窝头?我这人喜怒无常,再不走,真把你丢进去蹲几年。”赵凤声冷哼道。

沈亮报出了一串电话hào码,飞一般地逃离沃尔沃。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干嘛放他走?这样一来,和投毒案有关的嫌疑人,全部中断了,咱们还怎么寻找切入点?”沈亮疑惑道。

“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何必把人往绝路上逼。”赵凤声发现四楼的小女孩对他充满善意挥了挥手,自己也用微笑应答。

关住窗户,赵凤声脸色阴云密布。

这一团密密麻麻的死结,又该从何下手?

赵凤声救赎了沈亮,可谁来扮演泰亨的救世主?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夜游神

这次揪出沈亮,赵凤声没奢望能够一网打尽。敢摸泰亨这头老虎的屁股,最起码是同量级的对手,心智出众的妖人比比皆是,仅凭小鱼小虾能够扯出幕后黑手?痴人说梦而已。其实他只是希望清除掉泰亨内部毒瘤,做到防范于未然,攘外必先安内是老祖宗的古训,赵凤声明白这道理。

眼前的形势云波诡谲,赵凤声这时就像是抹黑过河,天晓得下一脚会踩到什么玩意儿,深沟,水草,尖锐的石子,水蛇,这些东西都能给他人身带来危害。沈亮顶多算是细柔的水草,稍微用力就能挣脱束缚,顺便还能把对方连根拔起。阿春这条水蛇已经咬了自己一口,伤痕历历在目,可如果遇到凶猛残暴的鳄鱼怎么办?等死么?

赵凤声为了安危着想,跟秦冲分别后,单独找了一趟张新海,两人约到省厅不远处的广场见面。赵凤声刚钻进车内,就把类似于qiè ting仪器的物证交给了对方手中,并且把投毒案的始末一并告知。

张新海仔细查看着证物,带有质问口气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为什么现在才找我。难道是怕我跟投毒案嫌疑人蛇鼠一窝,联合起来对付你和泰亨?”

“领导,看您这话说的,我咋能怀疑到您的头上,那不是看您前一段时间太累了嘛,连喝酒的功夫都没有,我哪还敢麻烦您呐。作为忧国忧民的人民公仆,您的职责是守卫全省城人民的财产安全,怎么能叫您光为我一个人操心,担当不起啊。我这叫舍小家,为大义,再苦再难也要自己扛着,领导,咱的境界还可以不?没给您拖后腿吧。”赵凤声嬉皮笑脸说道。

“油嘴滑舌。”张新海收好东西,斜了他一眼,“过几天我要出差,遇到什么突发事件,直接找郭林汇报,你们俩一起抓捕过毒枭,应该很熟悉吧?”

“哦,还算熟悉。”赵凤声一想到那位直爽热血的年轻干警,还挺亲切,虽说两人压根没说过几句话,但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打磨出了超乎寻常的革命友谊,不存在生疏感。

“泰亨是省里重点企业,钱宗望又是我的老班长,不管于公于私,我都应当给予照顾。你这人有能力,也有头脑,就是办事欠缺火候,最好把江湖逞勇斗狠那一套放一放,以后遇到什么事,先要跟警方打声招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对你和泰亨都有好处。”张新海苦口婆心劝道。

“领导,我是痞子,哪能跟君子挂钩,字字诛心了吧?”赵凤声揉着鼻子好笑道。

“何为君子,何为小人,我比你能分得清楚。”张新海发动汽车,颇为不耐烦道:“没别的事了赶紧走人,我还得去指挥一个紧急任务。”

“好嘞,马上滚蛋!”赵凤声笑吟吟下车。

等到汽车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赵凤声换了一张异常冷静的面孔。

陈蛰熊不在身边,还真有些孤军奋战的感觉,秦冲和陈瑞这俩左右手虽说目前挺靠谱,但人心隔肚皮,生性谨慎的赵凤声不敢把赌注全压上去。整个省城数来数去,好像也只有张新海能够算得上是盟友,前提是别踩了法律那根泾渭分明的界线,一个痞子一个警察竟然能勾肩搭背喊声同志,仔细想想,还挺可笑。

赵凤声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居住的小区。

保安戒备森严,道路一尘不染,植被绿嫩葱翠,跟沈亮的居住条件比起来天壤之别,简直像是跨过了一个时代。

赵凤声初次领略富人阶层的冰山一角,感触良多,坐在花园里长凳上面默默抽了两根烟,想一想兄弟,想一想朋友,想一想恋人,想一想家人,总结前半生的得失,虽然依旧混的一无是处,但好在有那么多人对他掏心掏肺,赵凤声是个容易满足的家伙,想一阵,笑一阵,心绪渐渐归于宁静。

回到临时小窝,赵凤声准备要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又觉得投毒案的结果很重要,还是给当事人钱天瑜说一下比较妥当。

摁下门铃,房间内传出一声惨叫。

赵凤声习惯了大xiao jie作风,见怪不怪,琢磨这丫头又在看恐怖片。

果不其然,等到房门打开,光着脚丫的钱天瑜一溜小跑冲回闺房,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播放着吐出猩红长舌的恐怖画面,素来畏惧鬼神的赵凤声进入房间后,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

“胆子小还看恐怖片?自己吓唬自己有意思么,这种片子有啥好看的?”赵凤声实在搞不懂大xiao jie兴趣爱好,皱着脸问道。

“因为ci ji啊。”钱天瑜蒙住脑袋,只露出一双漆黑眸子,话语里有种理所当然的味道。

赵凤声相当无语。

“你以后按门铃前,能不能提前给我发条短信,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啊,天天跟夜游神一样神神道道,吓死人啦!我告诉你啊,本人患有心律不齐和抑郁症,在这么下去迟早被你折磨成疯婆子,到时候,看我爸怎么找你算账!”钱天瑜嘟着小嘴埋怨道。

“你,抑郁?”赵凤声瞪圆眼珠子问道。

“买不到好看的衣服,我的情绪就会陷入惶恐不安,这难道不是抑郁症的症状吗?”钱天瑜哼哼道。

“照你这么说,我还患有狂躁症呢,吃不饱了就想揍人,咱俩应该算是同病相怜了。”赵凤声双手插兜无赖道。

“你这位病rén dà半夜过来敲门,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本xiao jie批奏?”钱天瑜狡黠笑道。

赵凤声刚要开口,钱天瑜的手机突然响起,再度受到惊吓的大xiao jie腹诽几句,怒气冲冲接了电话。

一分钟之后。

手机从纤纤玉手中猛然掉落。

钱天瑜脸色惨白,失魂落魄道:“我……我爸住院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午夜铃声

电话里的沈大民没有多说,只把地点告诉了钱天瑜,让她速速赶到私立医院,然后挂掉了电话。沈大民平时就扮演着过于严肃的管理者,说话有股商场不多见的官味,事态紧急,更多了几分灰色气息,这样的口吻,任谁听了都要心惊肉跳。

赵凤声见惯了生离死别,很懂。桃园街那帮老人报丧时,基本都是这种说辞和语态,他清楚记得,那年那天大雪纷飞,刚刚放学的他和大刚拿着雪球丢来丢去,打着小朋友都喜欢的雪仗,突然走过来一位街坊,摁住他的肩头,用那种见了居委会主任才会表露出来的凝重,说了一句,生子,赶紧回家看看吧。赵凤声追问,街坊只是摇头,晃得比拨浪鼓还厉害。

那次,是爷爷的死讯。

从那之后,赵凤声又经历过两次这种画面,每一次报丧人的表情和口气如出一辙,弄得他现在还存在心理障碍。到了深更半夜,接到语气沉重的电话,赵凤声会突然闪过不详的念头,哪怕全家只剩他一根独苗,可那种深入到骨髓的惧怕,令他对夜晚铃声有种莫名的恐慌。

听闻父亲出事,钱天瑜整个人陷入到惊骇之中,愣了半秒钟,突然连滚带爬从床上挪到床下,仅仅穿着可爱的睡衣,光着洁白的玉足,眼神空洞,疯了一样冲出家门。

赵凤声了解她此刻的心情,没去阻拦,只是顺手抄起了家门钥匙和一双拖鞋紧随其后,进了电梯,赵凤声把拖鞋给她穿上,脱去外套披在她的肩头,安慰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写了一句话,许多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担忧全是杞人忧天,所以臆想只是自己折磨自己。别那么着急,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去照顾你父亲。”

“假如……我爸是那百分之零点零一怎么办?”钱天瑜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温度,心中略微平静一分,不自觉抓着赵凤声的手臂,似乎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

“你想的太多了,也许钱总只是劳累,休息几天就能康复,到时候可别怪我嘲笑你大惊小怪。”赵凤声逼迫自己挤出一个笑脸,违心说着宽慰人的话语。

钱宗望的病,据他亲自透露,除了自己谁也没对谁说起过,赵凤声知道事情重大,也从未泄露过只字片语,把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藏得严严实实。虽然心知肚明,可面对着担忧父亲病情的钱天瑜,赵凤声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实在受不了儿女们听到噩耗的那种撕心裂肺,说破大天能劝好失去亲人的孩子吗?自己深有体会,也就不去强人所难。

这时的赵凤声,甚至后悔那天跟钱宗望推心置腹。

作为一名看透剧本和结局的观众,不如做个陌路人心安理得。

揣测着钱宗望这次能不能够逃脱病魔的攻势,赵凤声心底还存在一丝疑虑。

当初钱宗望说他危在旦夕,仅仅有三个月或者半年期限可以活命,如今才一个月左右,怎么这么快病重入院?莫非是他为了布置身后事,心力交瘁导致油尽灯枯?

赵凤声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一个大型企业改朝换代,哪有那么简单,资金和权力的交接,根本不能像处置家产一样随心所欲。任何东西摆在明面,就不单单是私人问题,无数双眼睛在那虎视眈眈,几千块就能让人恶向胆边生,钱宗望手中攥着的股份和管理权价值几何,赵凤声无从知晓,但足够令一位踩只蚂蚁都要祷告半天的老实人,拿起刀子做出掉脑袋的勾当。

看遍了世间百态,才能领悟万恶根源来自yu wàng。

原本还有半年的时间挣扎,可钱宗望在透支生命力缝补泰亨漏洞,这才几十天,活生生缩短了一大半寿命。赵凤声一想到老人家临死之前还要操心儿女和家庭,心里挺不是滋味,联想到被生活摧残到枯萎凋零的母亲,赵凤声手指变得冰凉。

两人飞快来到停车场,钱天瑜为了能早些见到父亲,抢着要开车。

赵凤声哪能如她所愿,让心神不宁的大xiao jie驾驶,俩人没准比钱宗望先见阎王,赵凤声出奇摆出强硬姿态,缚住她的双手,塞到副驾驶座位,用安全带把她控制住。

惦记父亲安危的钱天瑜企图摆脱囚笼,赵凤声只说了一句话,“我比你快。”

钱天瑜归于平静。

发动机传来震撼人心的声浪,没有预热,没有等待,轮胎剧烈摩擦地面之后,带着刺耳的吱吱声,宝马7系犹如捕食的猎豹一样迅猛出动,一如钱天瑜焦躁不安的心情,带着同样的急切意味。

赵凤声的车技毋庸置疑,超出钱天瑜太多,半个小时的车程,仅用了十分钟赶到,除了车技,还要归功于省城凌晨时分的交通状况。

到达医院,钱天瑜由于心惊胆颤导致四肢无力,连站起身都要靠赵凤声搀扶,脸色惨白的钱天瑜嘴里始终呢喃着“快点”,赵凤声领会精神,直接扛起大xiao jie娇躯,顺着楼梯狂奔到四楼抢救室门口。

烟雾弥漫。

几道身影或蹲或站,地上遍布着烟头,将抢救室门前弄得一片狼藉。

目睹大xiao jie驾到,沈大民头一个冲到跟前,冲着趴在赵凤声背上面无血色的脸庞说道:“钱总还在抢救室,目前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听到父亲性命堪忧,钱天瑜几欲昏厥。

赵凤声把她安排在了距离抢救室最近的病房,安排医生给她开了些药,输上了液体。钱天瑜虽然神志清醒,但也没吵着闹着要闯进抢救室,怕耽误父亲抢救时间,只是躺在床上一个劲地落泪。

赵凤声安抚好她,回到抢救室门前,把沈大民叫到一旁,压低嗓子问道:“有几成希望?”

虽然问话没头没尾,但在场众人都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从不抽烟的沈大民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的香烟,嘶哑着嗓子答道:“不到半成。”

第五百三十八章 修房顶

不到半成。

基本判了钱宗望死刑。

赵凤声觉得胸口出奇地烦闷,随手打开了窗户,劲风扑面,可即便这样,医院里令他头痛的气味还是挥散不去。

赵凤声抽出一根烟,由于夜风凛冽,打了好几次火,才得以点燃。赵凤声远眺夜幕中的灯火阑珊,小声道:“如果钱总醒不过来,泰亨和钱家两个孩子怎么办?住院前,他有没有留下遗嘱或者口讯?”

“钱总病倒时,我没在他的身边,所以不了解情况。秘书小孙说钱总病得很突然,毫无征兆,幸亏当时还没上飞机,否则后果很难预料。”沈大民斜靠在走廊墙壁,神情和肢体语言表现出很疲惫,“假如,我是说假如,钱总撒手人寰,赵先生要如何应对?”

“我?”

赵凤声反问一声,弹掉烟灰,“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卒子,谁会关注我的结局,沈老兄身为泰亨肱骨忠臣,你的动向才是关乎到企业存亡的关键。既然事已至此,老兄不妨给交个实底,这颗大树倒了,泰亨会不会沦落到树倒猢狲散的下场?”

沈大民并未答话,摘掉眼镜,擦去上面飞蛾扑火的小虫子,缓缓说道:“按照目前的形式推断,你说的后果极有可能出现。泰亨不光是面临着翟红兴一条饿狼,关键是内部会风云骤起。董事会那些老滑头,个个藏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以前有钱总镇压着他们,不管是做法还是想法,都会收敛一些,等到钱总一走,老滑头们是簇拥大xiao jie登基,还是想自立为王,那就是人心隔肚皮不得而知了。”

“沈老兄在泰亨做了这么多年大管家,应该有最起码的判断吧?”赵凤声眯起眼睛抵挡着劲风。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沈大民轻叹道:“我能管理好企业,可不代表能拿捏住人心,古代帝王将相,每朝每代诞生出无数豪杰,可谁又敢放出豪言,能保住江山千年?仔细琢磨,还不是祸心闹得。”

“股东里谁暗藏着祸心?”赵凤声脸色古井无波道。

沈大民微微侧身,目光盯着走廊座椅中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家,“别人我不敢妄加揣测,但那位易老先生堪称老而弥坚,掌控着泰亨百分之十一的股权,是除了钱总和大xiao jie以外最大的股东。虽说他年逾古稀之年,可人老心不老,光是二奶就bāo yǎng了五六位,天天带着不同的měi nu来参加股东会议。这人身体好了,脾气都变得暴躁,唯一一位敢跟钱总当面拍桌子瞪眼的人物,也是我最大的怀疑对象。”

赵凤声望向那位老人,西装革履,脊梁笔直,一双眼睛不住四下探望,精神头看着比对面的年轻人还足。

赵凤声撇嘴道:“好胃口。”

“这位老爷子的胃口,或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沈大民戴好眼镜唏嘘道:“暗地里一直在搞小动作,几乎可以确定跟翟红兴狼狈为奸,他的图谋,应该就是和红兴集团瓜分泰亨。”

“那我就去警告一下老爷子,吃饱了还盯着别人的饭碗,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赵凤声中指用力弹出烟蒂,正中垃圾桶,碰撞出一溜火星。

“你要干嘛?”沈大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急促道:“钱总如今生死不明,你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咱们眼下最关键一点,是要保护大xiao jie坐上董事长位置,其它事缓一缓再说。”

赵凤声略微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掌,“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迂腐,自家屋顶都漏了,还去想着地里的庄稼收成,哪头轻哪头重?放心,咱从小就会修房顶,干的多了,熟能生巧,我心里有数。”

沈大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起嘴巴选择了妥协。

赵凤声迈着标志性的步伐来到老人家面前,蹲下身,像是一只听话的哈巴狗,掏出兜里皱巴巴的软玉溪,递出一根,笑道:“易老爷子吧?在下姓赵,赵钱孙李的赵,名叫凤声。这大半夜的您还在这熬着,仗义,我替钱总给您说句谢谢,来,抽根烟,提提神。”

姓易的老人望着笑容谄媚的家伙,保养得当的脸庞勾勒出轻微笑意,“赵凤声?听说过。小钱新弄来的狗腿子,是来顶替陈蛰熊的倒霉蛋吧?烟我就不抽了,你这种档次的家伙,还不配跟我敬烟。陈蛰熊还算是一hào人物,你跟沈大民这种阴魂不散的小鬼,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赵凤声收回自己的宝贝香烟,不恼不怒,依旧笑容烂漫说道:“怪不得都说您老人家威武霸气,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像您这种脾气,年轻那会没少挨揍吧?能活到七十来岁也算是奇迹了。”

“是沈大民派你来咬人的吧?”老人瞪了一眼远处的罪魁祸首,冷哼一声,“小钱还没蹬腿呢,轮不到你们俩狗腿子来老子这里作威作福,赶紧滚蛋,没空搭理你们这帮杂碎!”

“要不说人老精鬼老灵呢,一猜就中,老话果然没错。”

赵凤声笑吟吟道:“我厚着脸皮来您这挨骂,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奉劝您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不然的话,不管是白眼狼还是狗腿子,长着獠牙,会张开嘴巴咬人的。”

“你是在威胁我?”老人瞪起眼睛厉声道。

旁边站立许久的年轻人是老人亲孙子,见到爷爷动怒,一把抓住赵凤声衣领,阴狠道:“你小子是不是想死?!”

赵凤声猛然起身,左手电光火石扣住对方手腕,用力一弯,疼的年轻人立刻哭爹喊娘,赵凤声扣住他的咽喉,慢条斯理道:“老人家,劝你老老实实管好自己的饭碗,别老盯着别的锅看,万一别的家的东西惦记不到,再把自家的碗给砸了,那不是自讨苦吃了?”

老人怒目圆睁。

赵凤声放开鬼哭狼嚎的年轻人,缓缓凑到老人耳边,“翟红兴能给你银子,可我也会杀人,孙子重要,还是钱重要,您自己掂量着办。”

老人脸色铁青。

第五百三十九章 生命判决书

或许是赵疯子跟人掰命次数多了,导致恶名在省城江湖占据一席之地。姓易的老人始终敢怒不敢言,俩眼珠子瞪的比发春的野猫还亮,可嘴巴却比贞洁烈女的裤腰带还紧,一味退让,不还手,不还口,只是频频喘着粗气。

挨了揍的富三代,看模样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连视线都不敢在赵凤声身上多看一眼,捂着喉咙,低着头,索性当起了哑巴。

赵凤声还准备见招拆招,用江湖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再演几出压轴大戏,没想到祖孙俩这么快就认了怂。面对着一老一小我见犹怜的姿态,弄得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喊打喊杀,蹭蹭鼻子,悻悻然说了句好自为之。

赵凤声本意是想激怒对方,套出一些有用的话,然后凭借小城府去推断对方吞并泰亨的构架,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祖孙俩不接茬,这就像是踢球时,用出吃奶放屁的力道,抡圆了大腿,卯足劲踢向皮球,可一阵清风徐来,皮球蹦到一边,结果一脚踢空。

不仅大腿抽了筋,还扯了裆。

那叫一个郁闷。

碰了软钉子的赵凤声转过身,发现钱天瑜不知何时来到了抢救室门外,背靠墙壁蹲着,不哭,不喊,不闹,可就是宁静到迟钝的大xiao jie,却带给人一种肝肠寸断的哀意。

赵凤声走到她身边,同样靠着墙壁蹲下,想说几句安慰话语,可搜肠刮肚也没找到能够转移她心绪的话题,只好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一起发呆。

环绕在钱宗望身边的泰亨大佬们,把抢救室门口弄得乌烟瘴气,又是吸烟又是呱噪打着手机,明显影响了医院公共秩序。可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们视若无睹,反而还送来夜宵和饮品,有位心思活泛的小护士还给钱天瑜送来一件厚厚的毯子,盖住她虚弱的娇躯,伺候的殷勤周到。

私人医院的路线跟公立医院不同,以昂贵的价格著称,但大把银子消失的同时,顾客能享受到超乎寻常的服务。

普通人在抢救室门前心情急躁,做点出格的举动,医院员工能够谅解,更别提大老板在抢救室躺着。眼前的这帮人是医院股东,每一个举动都会影响到自己前程,渴了?送水。抽烟?恨不得举着烟灰缸在旁边伺候,只要这帮人敢吩咐,医院职工就敢把他们当祖宗供着。

甚至还有生性风流的护士美眉,想傍上易老头这颗摇钱树,送上一把嫩草,喂给老金牛。

易老头出了名的大方,每个小三不仅能得到豪车洋房,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bāo yǎng费,被誉为老流氓中的楷模典范。把老人家服侍好了,绝对在医院里出人头地,护士长,企划部经理,副院长,那不是唾手可得?用短暂遭受白眼时光,换取以后的飞黄腾达,这笔交易,获得的报酬太高,能轻而易举撕碎心中不堪一击的道德防线。

赵凤声注意力全在钱天瑜身上,嗅不出弥漫在空气里的蝇营狗苟,拧开一瓶带有温热的矿泉水,递到钱天瑜手中。手指无意触碰的瞬间,感受到她皮肤冰凉的温度,赵凤声无奈道:“喝点水吧,照这么熬下去,即便钱总能完好无损从里面出来,你的身体也得垮了。”

钱天瑜动作僵硬举起水瓶,吃力地往嘴里灌,可喝下去的还没洒的多,浇湿了胸前衣襟。钱天瑜用异常干涩的嗓子说道:“十几年前,我妈被一群医生推进了抢救室,永远离开了我们,你说历史会不会重蹈覆辙?”

赵凤声挠了挠头。

“我还记得那天的风很大,我和大宝躺在爸爸的怀里,就那么傻傻的坐着,期待好运,期待奇迹,期待幸运女神的眷顾,可我们等到的却是妈妈苍白的躯体。那天,虽然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但身边还有爸爸和大宝陪伴。而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钱天瑜惨淡一笑,双手环住娇躯。

在生老病死面前,任何财富都不能令病魔放下手中屠刀。这时候的她,褪去了那些耀眼光环,只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年轻女孩。

“你跟大宝联系了吗?”赵凤声柔声道。

说起失去家人的痛苦,赵凤声比她更要理解那种感触。

“我想等爸爸走出抢救室,再告诉他结果。”钱天瑜将头埋进了膝盖。

赵凤声听出了“走”字的含义,没去嘲笑她近乎于无理取闹的梦想,轻声道:“大宝年纪不小了,不能始终把他当孩子一样对待。我理解你当姐姐的良苦用心,可他是爷们,钱家的爷们,哪怕天塌了,地陷了,他也要冲在你的前面去抗下一切,这就是一个爷们出生起就要担负的责任。”

“可我不忍心……”钱天瑜低语道。

“一个男孩如果想成长为男人,不止是年龄更迭,必须要经过风风雨雨洗涤。你父亲从穿着草鞋的山里娃,熬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无法用过五关斩六将来形容,记载到书上,那就是一部传奇励志故事。老子英雄儿好汉,大宝不会差到哪里,可你如果把他一直护着藏着,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难堪重用。姓易的老人,翟红兴,这是大宝的试金石,胜者为王,败了,也有钱总为你们准备好退路,大可不必担心。人生难得几回搏,是时候该让他去独自面对惊涛骇浪了。”赵凤声发自肺腑感叹道。

“也许你说对,容我再想一想。”大宝孱弱的形象,在钱天瑜脑中形成了固性思维,虽然赵凤声说的很有道理,她还无法将喜欢藏在自己身后的弟弟去推到风口浪尖,心中母性占据了多数位置,于心不忍。

抢救室大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位满脸疲惫的老人,穿着白大褂,正是负责给钱宗望主刀的老院长。

头发油腻的沈大民丢掉了香烟,大步流星赶到门前。

老而弥坚的易姓股东,一把拎起还在怨声载道的亲孙子,急匆匆来到医生附近。

第一批赶到的,是离得最近的赵凤声和钱天瑜,大xiao jie浑身巨颤,靠在赵凤声肩头,等待着父亲生命判决书。

老医生摘掉帽子,扫了一圈众人,最后,选择了冲着钱天瑜笑了笑。

“钱总……脱离生命危险了。”

抗了一晚上的年轻女人,再也撑不住委屈和泪水。

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五百四十章 爷孙?

钱宗望逃离了黑白无常的勾魂索,但还在陷入在昏迷之中,院长可不敢将大老板的安危马虎对待,出了抢救室的门,直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一路上全程陪护,伺候自己亲老子也不过如此。

沈大民祭出了强硬手腕,叮嘱在场众人,谁也不许把钱宗望病重的消息泄露出去,否则兜里的银子飞了,可别在公司里哭鼻子抹泪。

泰亨基本属于钱宗望的一言堂,加上他在商界多年经营,个人魅力和声望,要超过泰亨本身影响力。假如钱宗望一命归西,按照以往的趋势分析,势必要影响到泰亨股价震荡,跌到倾家荡产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股东,全是浮沉多年的lǎo jiāng湖,意识到钱宗望病重带来的隐患,为了大笔的身家着想,所以对口气有些盛气凌人的沈大民没有出声反驳,默默接纳了他的建议。转过脸,冲身边人和医院员工下了封口令,谁敢把事情说出去,可不单单是卷铺盖滚蛋那么简单,瞧那架势,简直连送棺材板的心都有。

负责明处的沈大民安排着各种事宜,跑回总部维持正常运转。

负责暗处的赵凤声也没闲着,给陈瑞打了一个电话,嘱咐他加强安保措施,防止有人趁机会浑水摸鱼。经过一段时间的沟通,俩人养成了较为熟悉的契合度,既然赵凤声没言明为何拉响警报,电话那头的陈瑞也就不问,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保证连苍蝇都不放进一只。

赵凤声又把秦冲叫到医院,安排一些忠心度靠谱的属下,在医院四周布置了密不透风的防护网,并且通知了医院,单独隔离出一层楼,确保钱宗望病重的消息不会走漏风声。医院这边相当配合,不仅言听计从,还空出许多病房供他使用,一日三餐派专人送到门口,所有付出全部是免费提供,把周到服务做到了极致。

赵凤声房间的位置,跟在住处一模一样,就在钱天瑜隔壁,用过了丰盛午饭,赵凤声推开了大xiao jie房门,一张愁云惨淡的俏脸映入眼帘。

“饭都凉了,多少吃点。”赵凤声见到桌子上为她特意安排的营养餐丝毫未动,摇了摇头,坐在了床边。

钱天瑜情绪虽然比那天晚上略微好转,但父亲一刻没有睁眼,她的心就始终压着一块巨石,茶不思饭不想,天天面容憔悴地凝望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直到身体挺不住了,才跑到房间休息片刻。

“没胃口。”钱天瑜侧卧在床上,眼神呆滞望向赵凤声,“我爸醒了吗?”

“还没有,应该快了。”赵凤声轻声回应。

这句问话听了起码听了几百遍,耳朵快磨出了茧子,致使他也回答了几百遍,俩人一问一答,不厌其烦,简直成了人形复读机。

钱天瑜翻过身去,望着窗外的绵绵细雨。

“再熬下去,你就要跟钱总一起进重症监护室了,需要靠打点滴维持生命。”赵凤声实话实说道。钱天瑜每日每夜守在父亲身边,食量还奇差,若不是她底子好,早就挂上了液体,可再好的底子也经不住折腾,迟早得品尝恶果。

钱天瑜不理不睬,仍旧望着沥沥春雨。

“不为自己,也得为你父亲和大宝考虑吧?”赵凤声不厌其烦进行着思想工作。

钱天瑜沉默不语。

“那个……你身上都馊了,该换件衣服了。”赵凤声捏住鼻子,瓮声瓮气道。

“有吗?”钱天瑜终于翻过身,嗅了嗅穿在身上三四天的睡衣,也不知是被误导还是真的如他所说,鼻腔里钻进一股不舒服的气味。

“吃点饭,起来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爸醒了还等着你去照料,别这么糟蹋自己,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罪。”赵凤声轻叹道。

大xiao jie天生丽质,体味也是有股醉人的芬芳,几天衣不解带,味道有是有,但还没到达他所说的那种难以忍受的境界。之所以这么说,只是赵凤声在想方设法转移她的情绪,别一根筋犟到底。

桃园街的邻居形形sè sè,赵凤声见过太多喂不熟的白眼狼,譬如王建设那俩不争气的兔崽子,为了几十万的家产争得你死我活,完全不顾及父亲感受,哪有孝道可言。

还有一位临街居住的大闺女,生的漂漂亮亮,可她老子从住院到闭眼,从未在旁边尽过一天做子女的本分,也就中途去了一次,屁股还没坐热就转身走人,气的邻居们都看不过眼,暗地里骂她是没良心的赔钱货。

像钱天瑜这种孝心可嘉的女儿,赵凤声尚属初次遇到,多多少少心存敬意。

钱天瑜艰难爬起,举着睡衣上下乱闻,片刻后臊红了脸颊,难为情道:“你能不能帮我回躺家,拿些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别说拿东西,把家给你搬来都没问题。”赵凤声见到她稍微恢复了平时状态,喜上眉梢,随后猛眨眼道:“还用不用带其它物品?”

“化妆品吗?不用了。”钱天瑜没心情梳妆打扮,一口回绝了他的好意。

“不是,你再想想,真不需要别的东西了?”赵凤声继续眨着眼,古里古怪说道。

“不……不用。”钱天瑜看清他姨妈俩字的口型,恍然大悟,红着脸扭捏答道。

房门突然敲响,秦冲出现在门口位置。

“怎么了?”赵凤声走过去问道。

“有位女人要见大xiao jie,她说她叫易文心,就在楼梯等着,我过来问一下,大xiao jie见不见?”秦冲老实巴交说道。

“易文心?”赵凤声提高了嗓音,冲房间大声道:“你认识吗?”

“你叫她过来吧。她就是上次我给你说过的省城第一měi nu,是我的闺蜜。”一天没进食的钱天瑜柔柔弱弱答道。

省城第一měi nu?

赵凤声勾着秦冲肩头,贼眉鼠眼悄声道:“漂亮不?”

秦冲疯狂点头,眼神充满炙热。

我去!连素来对女人没啥好脾气的秦冲都被她俘虏了?

那该长成啥模样?

国色天香还是倾国倾城啊?

赵凤声怀着看美人的心思,首当其冲奔着电梯方向走去,完全不顾及在后面捯饬着小短腿的秦冲。

可是路刚走到一半,赵凤声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味。

易文心?

姓易的股东。

难道是爷孙俩?

得。

美人还没见着,先别人家爷爷和弟弟得罪了。

赵凤声有种想骂罪魁祸首沈大民的冲动。

第五百四十一章 第一美人

měi nu。

万林市第一美人。

只要是肾脏功能正常的男人,听到这个震撼人心的名头,自然而然会有一度庐山真面目的冲动,赵凤声这枚凡夫俗子也不例外。虽说他没存在xié è念头,但见一见美人还是有利于促进血液循环嘛。

打着强身健体口hào的赵凤声跑到楼梯旁,见到那道黑色倩影,顿时愣住。

一张极具东方古典气息的瓜子脸,五官深邃,身段玲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头介于白色和灰色之间的长发,映衬着肌肤格外娇艳,两条hun yuán纤直长腿和打破了万有引力的陡峭山峰,满足了各种男人对异性挑剔要求。等赵凤声仔细端详,发现她的瞳孔竟然是琥珀色,又妖又媚,美的动人心魄,美的无懈可击,盯着赵凤声泛起鸡皮疙瘩。

混血儿?

赵凤声在国外待过,清楚这种集东方与西方美感于一身的女性,十有**是为了构建世界大团结的精粹结合品,可遇而不可求的尤物。

富有侵略性美感的女人缓缓走来,停住,带有迷幻色彩的眸子在赵凤声身上打量一番,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问道:“你是赵凤声?”

“昂。”某人还身陷对方摧枯拉朽的美艳当中,张大嘴巴,像个傻子一样答道。

“我叫易文心。”令无数女人汗颜的完美下巴悄然抬起,顺势划出一道倨傲表情。

“久仰久仰。”

赵凤声伸出充满热情的双手,察觉到对方气势汹汹的报复意味,坐实了她跟姓易的股东关系,谄笑道:“易老爷子是你的爷爷吧?前几天跟老人家闹得很不愉快,还跟你弟弟发生了一点摩擦,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易文心微微咬了一下丰腴嘴唇,这在男人眼中简直是勾魂摄魄的引诱,“你说的易老爷子是我的父亲,挨你揍的年轻人是我的侄子。”

额……

赵凤声瞠目结舌。

七十岁的父亲,二十多岁的女儿?

还真是老当益壮。

易文心莫名其妙掏出手机,把对面家伙痴呆的表情定格成画面。

“你……这是干啥?”赵凤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在幻想着天字hào美人对自己一见钟情了?这多不好意思呐。

“省城最少有一千个男人想跟我共进晚餐,也最少有一千个男人想为我打抱不平,我发个朋友圈,说你调戏了我,相信会有人替我们易家出一出恶气。”易文心放好手机,露出了杀伤力凶猛的微笑,扭着纤细的腰肢,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一千个男人?!

他娘的!

一人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崩上天啊!

赵凤声欲哭无泪,顺便把沈大民的全家女性问候了一遍。

假如不是沈大民那个丧门星,自己哪会招惹姓易的祖孙,平白无故招来一场横祸,说到底都,全都是沈大民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老秦,不能让这女人走出大门,先杀后奸还是***,随你处置,我的身家性命全交给你了。”赵凤声为了自己小命考虑,拍着宽厚的肩头痛心疾首道。

“我从不对女人动手。”秦冲笃定道。

“会抢包吧?把她手机抢来摔个稀巴烂,这点小事你不能拒绝。”赵凤声板起脸道。心想这家伙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英雄好汉那一套,咋跟自己一个臭德行。

“我看到她已经把你的照片发出去了,放心,顶多就是被几百人痛殴一顿,肯定不会把你往死里整,按照你的身手推测,应该没啥大事,住院后,我给你送饭。”秦冲颇为仗义放出豪言。

妈蛋……

赵凤声此刻,直想捅了怂恿他出头的沈大民,完全没考虑到自己欺负爷孙俩时的飞扬跋扈和畅爽心情,自我安慰了一阵,勾起秦冲又粗又短的脖子,悲戚戚道:“走,出去冒根烟。”

俩人乘坐电梯离开住院大楼,来到干净整洁的广场,蹲在马路牙子上,欣赏着丝丝缕缕的雨雾。

“姓陈的这几天跟你联系没有?”赵凤声叼着过滤嘴慢悠悠问道。

“我给他打过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经过阿春上次在酒吧大闹一场,最近的营业额下降了四成左右,我对经营不太懂,陈哥说有什么事直接找你汇报,要不,你给出个主意?”秦冲只要提到陈蛰熊,必然是肃然起敬的状态,这一次也不例外,收腹,挺胸,语气极其恭敬。

“东西酒吧……”

赵凤声反复念叨着四个字,“东面是震位,属木,西面是兑位,属金,酒吧再怎么说也是开门迎客的生意,规避了店面最忌讳的水火二字,具有招财避祸寓意,好兆头。”

“还有这种说法?我以为是陈哥随便起的名字,原来背后藏着这么大的门道。”秦冲惊讶道。

“姓陈的打架还马马虎虎,舞文弄墨?哪凉快哪待着。憋不出这么高级的玩意,是他花钱找风水先生给起的吧?”赵凤声翻着白眼质疑道。

“陈哥平时喜欢看书,肚子里挺有学问,你不是小学五年级毕业吗?好像还没陈哥学历高,怎么懂这么多?”秦冲为了偶像声誉问题,第一次顶撞现任上司,立场相当坚定。

“这跟学历无关。如果有位握着大铁棒的老夫子,天天逼着你背诵《弟子规》和《三字经》,有事没事还让你来一段《八宅明镜》,你不想成为大忽悠都难。”赵凤声回忆起那段艰苦岁月,有种不堪回首的辛酸。

秦冲将信将疑。

一位年轻男人没头没脑冲到两人身前,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赵哥,秦哥,有个记者在停车场tou pāi,咱该怎么办?是揍他一顿还是送到公安局处理?”

记者?

赵凤声弹飞烟蒂,骤然起身。

第五百四十二章记者

记者。

赵凤声很陌生的一个行业。

问题是什么原因惹来记者暗访。

难道是钱宗望重病的消息已经泄露?

还是翟红兴派人来刺探军情?

常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赵凤声陷入沉思。

他还不清楚这位记者隶属于官方人员还是私人企业,贸然用武力解决,没准捅了大篓子。可好言相劝,能让人家放弃震惊全省的重磅新闻吗?钱宗望在商界的影响力不同凡响,任哪家新闻机构也不会放过先声夺人的机会,假如这条消息曝光,引来无数条饥肠辘辘的饿狼怎么办?有条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翟红兴就够头疼了,再弄几位相同段位的敌人,失去核心人物的泰亨可架不住包夹攻势。

“走,先去看看再说。”赵凤声束手无策,这件事又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只好硬着头皮往前顶,大不了使用屡试不爽的萝卜加大棒手段,拿钱开道,给对方塞一笔可观的封口费,反正泰亨不在乎这仨瓜俩枣。

赵凤声忐忑不安赶到事发地点,刚一迈进停车场,就听见角落里传出连吼带骂的声响,好像爆发了肢体冲突。赵凤声怕事情闹大,紧走几步,瞧见几位膀大腰圆的爷们竟然摁不住一位壮汉,双方战成一团,打的相当猛烈。

“住手!”赵凤声爆吼一句,制止住了跟着秦冲吃饭的弟兄们继续动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望着鼻血长流的高大记者,突然感觉有些眼熟。

浓眉大脸四方脸,穿着记者标准配置的马甲,嘴边虽然胡须茂盛,但显然是那种未经过剃须刀长期修理的绒毛,证明他的年纪很轻。

“卧槽!生老大!”年轻记者扯着嗓子喊道,完全没考虑这句话隐藏着什么特殊含义。

“你是……张子凡?”

肾功能的强悍,导致了赵凤声记忆力达到biàn tài水准,记得他是花脸的小弟,hào称商楚楚学校的扛把子,还在学校为自己出过头,记起了只见过两次面的年轻小伙名字。

“妈的!有我生老大在,看看你们这群王八蛋谁敢再欺负我!全给你们丫干挺了!”

毛头小伙张子凡捂着鲜血汹涌的鼻子,慌慌张张跑到赵凤声身边,然后迸发出气吞山河的架势,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去,“你们来啊!操!刚才打我不是打的挺爽吗?!有本事再动手试试!”

“伤势怎么样?”

赵凤声递给他几张纸巾,见到秦冲的属下横七竖八躺到了一片,看着可比他伤势重多了,解释道:“他们属于跟着我混饭吃,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呃。

张子凡微微一愣,娴熟地将纸巾揉成纸团,往鼻孔里各自塞好,看这熟练度,估计以前没少挨揍。张子凡听出生老大话里的寓意,立刻换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脸,“原来是同门师兄弟啊,没事没事,就当是切磋功夫了,原来是不打不相识啊,哈哈。”

张子凡打架,用的是典型痞子手段,抓头发,戳眼睛,踹膝盖,偷袭裤裆,怎么下作怎么来。他这一米八多的体格和一百六七十斤的体重,只要是不遇到国术高手,基本吃不了大亏。由于他的激烈反抗,再加上秦冲的属下碍于他记者的身份,不敢下重手,导致现场一片哀嚎,捂着裤裆怪叫的,捂着眼睛嘶吼的,竟然还有捂着屁股瑟瑟落泪的,地上散落了一大片毛发之类的物品,也不知碰到什么无法言明的痛苦遭遇。反倒是他活蹦乱跳,除了鼻腔受损,基本没什么大碍,还大吼大叫说自己吃了亏,完全是典型的桃园街无赖作风。

赵凤声望着现场一片狼藉,无可奈何,总不能对视自己为偶像的张子凡大发雷霆,好不容易享受到陈蛰熊受人敬仰的待遇,容易么?于是想把事情平息,吩咐道:“先把他们送进医院,随后我会给院长说一声,所有费用由泰亨承担,别耽误了治疗时间。”

秦冲发现记者跟赵凤声认识,关系好像还挺密切,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恼怒,答应一声,带着其他人搀扶着伤者走向医院。

等到现场走的干干净净,赵凤声拍着张子凡的肩膀笑道:“毕业了?怎么当上了记者?”

“是啊,生老大。我开始想回去跟着花脸哥混江湖呢,可他说啥也不同意,非要我留在省城找工作。我本来学的就是新闻专业,记者正好对口啊。”张子凡堵着鼻孔如实答道。

“记者,挺好的,比混江湖有出息,你花脸哥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都走上正途了,就算是跟在他身边,顶多也是擦桌子洗碗的工作,愧对父母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记者有前途,好好干,给咱们挣点面子。”

赵凤声柔声笑道,丢给他一根烟,“你这隶属于哪个企业?公家还是私人?以后没准我还得找你帮忙。”

嘿嘿。

张子凡眨了眨眼,诡异一笑,“咱哪能捧上金饭碗啊,在一个小网站打工呢,还在实习期,就是那种满屏幕全是dà bo妹子的黄**站。生老大,你要是寂寞难耐了,想看点ci ji片子和图片,我这里有的是,绝对能把你看吐了!”

咳咳……

赵凤声呛了一口烟,剧烈咳嗽。

“黄……**站?”赵凤声皱着脸确认道。

“是啊,我们网站是vip制度,花了钱,能欣赏到各种měi nu图片和视频。生老大,你放心,我先送你个vip中p,只要我还当着记者,观看我们网站所有资源完全免费。不过你看片之前,最好先卸载一个杀毒软件,因为我们网站基本都带着木马程序,别把自己其它信息泄露了。”张子凡挤眉弄眼说道。

这他娘是啥记者……

赵凤声十分无语。

第五百四十三章收编

既然是自己人,赵凤声也就不会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问道:“你一个构建社会和谐的记者加摄影师,跑到医院做什么?这里全是医院病人和家属,难道你去病房里**人家měi nu?”

只要是男人,几乎对那些伴随人生美好时光的小网站了如指掌,赵凤声也不例外,空虚寂寞的时候,也会进去网站,浏览一下慰藉饥渴的小心灵,清楚里面会有zi pāi或者**的视频和图片,来供广大láng you宣泄旺盛的肾上腺素。既然有市场,那么就会衍生出从业人员,张子凡这种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记者,随着市场的需要也就应运而生。

“嘿,生老大,**那些胭脂俗粉有什么意思。我收到了小道消息,据说咱省城第一大měi nu易文心来到这家医院了,我琢磨着搞点照片回去,再ps一下,保证点击量能够火的一塌糊涂!这年头女明星什么的大家伙看腻了,或许是富家千金更加满足癞蛤蟆的白日梦,反而对有钱有颜的富家女感兴趣,就像是无意中看见了白天鹅在洗澡,不敢吃,看看也能意淫啊。”张子凡用精确的市场数据来阐述读者需要,把干一行爱一行的职业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

原来是**易文心。

吓得自己以为是钱宗望病重的消息走漏了风声。

赵凤声长出一口气,摸着两天没刮就胡子拉碴的下巴,眼睛闪烁着贼光问道:“拍到了吗?”

“没啊,生老大,医院我不敢进,所以选择在停车场蹲点,寻思着等她上下车的时候,捕捉到精彩瞬间。可第一měi nu连人影都没见到呢,就被兄弟们抓了个现行,还是道行不够深啊。”张子凡唉声叹气晃着脑袋,表情里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不甘。

“来,我陪你一起蹲点,拍个够!”赵凤声恨恨道,随后找了块阴暗的角落缓缓蹲下……

“生老大,我去,难道你跟大美人易文心有一腿?”张子凡平凡中带点张狂的大脸,开始充斥着惊讶,然后写满一种我很懂的顿悟。

“你从哪看出来我跟她有一腿?”赵凤声叼着烟卷,斜眼道。

“感觉啊。”

张子凡发挥了记者八卦特质,蹲在他的旁边掰着手指头说道:“生老大,从你咬牙切齿的神态分析,可以断定你跟易文心认识,而且关系还是走得特别近的那种。一个男人恨女人,要么是被骗钱,要么是被欺骗了感情,易文心老爹是泰亨股东之一,肯定不差钱,最后只剩下一个结论,你被她玩弄以后抛弃了……”

“抛弃?你的意思是我跟她好过?一个痞子和省城头hào白富美,不是扯淡么,你从哪能看出来她会跟我处对象?”赵凤声好笑道。

“生老大,你在我心目中,那是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奇男子啊,别说一个易文心,就是再好的女人你也能配得上啊!”张子凡大义凛然道。

“你小子的马屁功夫,倒是比你老大强多了。”赵凤声拿出木讷寡言的花脸跟他比较一番,发现隔代遗传的基因较为强悍,完全随了师爷,像是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生老大夸奖!”张子凡得意洋洋道,没听出话语里暗藏的另类玄机。

一根烟燃尽,赵凤声起身,双手下意识去抚平昂贵休闲装褶皱,“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去忙你的。以后最好别干这种损阴德的事,容易平白无故惹来灾祸,有句话叫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你年纪还小,一头撞了进去,还有回头路选择。你没跟过我,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捧过江湖的饭碗,最忌讳的就是天地鬼神,这种行业损人不利己,迟早报应加身,还是换个行业做吧。”

“生老大,今天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想好了。”

张子凡一把扯掉胸口用来糊弄人的记者证,“我不去干偷偷摸摸的事了,天天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不爽!从今以后,我跟你混!”

“跟我混?”

赵凤声若有所思望着眼前年轻脸庞,慎之又慎道:“你清楚我的底细,这一行远比记者之类的凶险,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有今个没明个,你确定要跟着我混饭吃?”

赵凤声确实有些想把他纳入麾下的意思。

现在身边严重缺乏人手,尤其是可靠可用的聪明人。秦冲和陈瑞虽说能力出众,但毕竟是陈蛰熊留下的旧将,按照赵凤声如履薄冰的作风,用起来难免会瞻前顾后。

张子凡是花脸带出来的兄弟,忠诚度毋庸置疑。看着也是一位机灵鬼,跟人打架,几条大汉哭爹喊娘,唯独他受伤最轻,还在那大吼大叫,仿佛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从这一点分析,这小子是可塑之才,变通能力和应变能力很强,属于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明性格,挺对赵凤声胃口。

刚才说的一番话,其实就是试探,侦查下张子凡的心态。

如今的工作性质,跟以前大不一样,基本是斗智和角力为主,极少撕破脸皮去弄出人命大案。钱宗望和翟红兴,在省城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平时不动如山,动则侵略如火,绝不会沾惹一位小角色的人命官司,如果动,那也是打自己和沈大民那一级数人的主意,有自己在前面扛着,所以危险性绝不想他所说那么严重。

“生老大,从初中起你就是我的偶像!不管干的是啥活儿,危险有多大,挣钱多少,只要跟在你的身边,我就舒坦,我张子凡要是有一句瞎话,出门就让大卡车碾个稀巴烂!”张子凡豪迈放出狠话。

“行。从现在起,你听我指挥,不敢说让你大富大贵,但能让你养家糊口还是没什么问题。干好了,我去泰亨给你某个职位,只要钱家一天不倒,我还是有信心让你端上金饭碗。”赵凤声微笑道。

“好嘞!生老大,说实在话,我他娘早就不想干了,遭人白眼,受尽一肚子窝囊气!我这就回公司,当着领导的面把照片全部销毁!”张子凡激动喊道。

“先等等。”

赵凤声喊住说干就干的毛头小伙,挤了挤眼,“不要把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轻易糟蹋了。那些照片……先发到我邮箱一份。”

第五百四十四章疯婆子

收获了一员精明伶俐的干将,赵凤声心情大好。

一个人独自闯荡在异地他乡,难免会有孤身奋战的感觉,有位流淌着桃园街血液的年轻人跟在身边,即便帮不了什么大忙,可心中会充斥一种慰藉。

赵凤声在外漂泊久了,又是跟人斗智斗勇,又是在枪林弹雨里博取一线生机,劳心劳力,和操着一口武云话的小老乡说说话,很温暖。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仔细咀嚼,赵凤声终于能体会到了诗圣名句中些许的含义。

赵凤声的心情一变的亢奋,神态就会流露出痞里痞气的张扬,哼着《张生闹五更》,双手插兜,迈着八字步,横看竖看,都是无良大叔典型教材。

想着还要给大xiao jie回家拿东西,赵凤声走向宝马7系,转过一个拐角,面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距离近在咫尺。

满脑子网站小视频的赵凤声哪会料到转角遇到程咬金,猝不及防下急忙收住脚步,哪怕他的腰部力量达到万中无一的程度,可距离太近,无法刹住身体惯性,略微发达的胸肌跟对方超级发达的胸肌来了次亲密接触,赵凤声只觉得前胸传来一股惊rén dàn性,嗯……还有迷人的香气和不可描述的**。

“啊!!!”

一声女人特有的娇叱响起。

赵凤声察觉到她顺势往地面倒下,第一念头,想要伸出手拽住,防止人家受伤。可女人下坠的速度太快,赵凤声根本来不及反应,伸出手胡乱一把抓去。

大手正中胸口。

食指和小指边缘,立刻传来柔腻的光滑。

当赵凤声望见那双含有愠怒的琥珀色瞳孔,瞬间愣住,失声道:“怎么是你?”

“请把我拉起来。”易文心身体悬在空中,脸色难看,语气极其冰冷。

赵凤声这才发现承重目标是人家xiong zhào,尴尬一笑,另一只手拖住蛮腰,将省城风头无双的大měi nu拽起。

袭胸加摸腰,再加上易文心衣服质地很轻很薄,按照老司机常在花丛积累出的经验,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浮想联翩的娇躯,不由赞叹一声:霸道!

这妮子胸大,屁股大,腰细,腿长,很少见的西方身材,皮肤也相当带劲,细腻柔滑中带着弹性,怪不得被誉为省城第一美人,看来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嘛。

易文心稍微整理下衣衫,防止被人占了手上的便宜,再占了眼睛便宜,神色倒不怎么慌乱,远比小家碧玉气度沉稳,只是俏脸上挂了种盛气凌人,冷言冷语道:“先是用身体撞,然后拿手摸,几秒钟之内占了好几种便宜,什么感觉?”

“xiong zhào质量不错。”赵凤声笑嘻嘻答道。

傻子都清楚易文心话里的意图,可赵凤声才不会闯进这个圈套。说手感不好,那是明摆着找死,说手感好,那就证明吃过了人家豆腐,坐实了猥亵女生的话柄。在世故方面,赵凤声比来省城之前还要圆滑,全是从钱宗望和沈大民身上学来的大本事,这一招叫做避实就虚。

“不折不扣的痞子!”

易文心怒极反笑道:“我爸和我侄子的账,还没跟你清算完毕,现在又惹到了我头上,赵凤声,真以为钱总给你撑腰,就能在万林市只手遮天了?这里卧虎藏龙,不是你老家那种三四流城市能够相提并论的地方,省委大院的子弟还没见识过吧,想不想尝尝被大纨绔打脸的滋味?”

“哎你这娘们讲不讲道理。你一声不吭躲在墙后面,我可是吹着口哨脚底板踩得咚咚响,你是个大活人,长着嘴巴长着耳朵,听到动静就不知道避让一下?再说,撞了以后,我连你是人是鬼还没认清呢,怕你受伤才扶了你一把,咋着,见义勇为还办错事了?摔成天天吐着白沫子的植物人你才高兴?真是不知好歹的东郭娘们。”赵凤声撇嘴道。

一听到对方祭出位于省城食物链顶端的二世祖,赵凤声脑袋瓜子猛然一震。

měi nu的威力排山倒海,尤其是位列天字hào花魁的易文心,家世出众,长相极具异域风情,追求者中有几位超级官二代,也是合乎常理。赵凤声敢跟庄晓楼叫板,不代表他敢冲着省委大院的子弟叫嚣,一位远在千里之外的高满仓就让他捏着鼻子认怂,可见他这位草民,骨子里对权势畏惧到什么程度。

关乎到自己小命问题,赵凤声自然要一一解释清楚,揍人家老爸和侄子的恶迹,他认,但光天化日之下猥亵良家少女,打死他也不背这口黑锅。

“注意你的措辞,乡巴佬。”

易文心恶狠狠瞪了口不择言的家伙一眼,举着手机晃了晃,“我刚才在打电话,听不到你的脚步声和流氓哨,不行吗?是谁规定在停车场不能打电话?是谁规定我非要听到你的动静让步?你假如能找出相应的条例法规,算我错,我给你赔礼道歉。但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你冒犯了本xiao jie,必须接受惩罚!”

“咱能不能讲点道理?”赵凤声望着那张祸国殃民的妖艳脸庞,诚恳说道。

“道理?你欺负我爸爸和我侄子的时候,讲过道理吗?现在又给我玩这一套。你这种人,欺软怕硬见风使舵,难道还会讲道理?”易文心嗤笑道。

“不讲道理讲什么?”赵凤声皱眉道。

现在挺后悔拽她一把,还不如让她倒在地上自生自灭,没准还能来次失忆症,什么恩恩怨怨都会烟消云散。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弄得眼下只能忍气吞声。

“讲规矩。”易文心撩动一下灰白色的诡异长发,充斥着一种说不尽道不明的引诱。

“啥是规矩?”赵凤声愕然,顺便咽了下被美色勾引出来的口水。

“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规矩,懂了吗?”易文心冷哼道。

“那不听你的话,就是不守规矩了呗,然后让一千多个男人跑来跟我找茬,里面还包含着达官显贵的后人,一大票人用唾沫也能把我淹死,是这意思不?”赵凤声揉着鼻子问道。

“还算聪明。”易文心又扬起了有着天然弧度的尖翘下巴,带着一份属于美人的独特倨傲。

“行。以后见了面,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易xiao jie,以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一个乡巴佬生气,有损您的声誉。我惹不起,但躲得起,有事先走一步,拜拜了。”赵凤声大步流星离去。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给我回来!”易文心猛地跺脚喊道。急促中带着妩媚,应该是她俘获男人的常用手段。

老子脑袋又没有坑,回去让你指着鼻子羞辱?

赵凤声腹诽一句,干脆迈开长腿拿出了看家本事。

跑。

他才不信凭借国家健将级的速度,甩不掉踩着高跟鞋的柔弱女人。

易文心望着讨厌家伙瞬间消失,心中怒不可遏,秀眸饱含杀气。

跑进宝马驾驶室,赵凤声长出一口气。

一位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赵凤声懒得跟她多费口舌,惹不起就躲,大不了以后见了面绕道走。自己跟她父亲产生摩擦,那是两个阵营捍卫权益的无奈之举,跟私人恩怨不存在任何关系,倘若易文心抓住这一点做文章,赵凤声认这笔账,但若是放出口风说自己**美人,打死也不会承认。

怪不得孔子老人家说过,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还是圣人洞悉人心啊。

赵凤声长吁短叹一番,发动汽车,缓缓驶离停车场。

来到刷卡缴费的位置,赵凤声正摸索着兜里零钱,突然听到一阵暴躁的发动机声响。

赵凤声急忙查看后视镜,一道火红色的影子,冲着自己凶猛来袭,隐约看到了车头保时捷标志和那张有些狰狞的绝美脸庞。

卧槽!

这娘们要玩玉石俱焚?!

前面有障碍物,赵凤声根本没办法躲避,再说现在踩油门也于事无补,这辆7系的加速能力,远不如易文心的那辆经典911biàn tài。赵凤声干脆绷紧肌肉,护住脑袋,承受着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

吱!……

轮胎与地面传出昂长的刹车音。

紧接着咚的一声巨响,赵凤声感觉车身遭受到剧烈撞击,往前一窜,然后猛踩刹车。

好在易文心关键时刻,神志恢复了清明,没有将事故进一步扩大。追尾事故,后面的车远比前面的车状况危险,宝马只是屁股略微凹陷,可保时捷冒起了白烟,前脸扭曲变形。

赵凤声怒气冲冲走下车,来到惨不忍睹的911旁边。经过大力撞击,保时捷气囊已经全部打开,飘散着白茫茫的粉尘,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易文心是死是活。

赵凤声艰难拉开车门,从里面拽出了迷迷糊糊的大měi nu,咬着腮帮子吼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易文心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泛起冷笑,忍住头晕目眩,两条měi tui来回踩着醉步,结结巴巴说道:“你……不是扬言要躲着我走吗?我……我看你怎么躲我。”

赵凤声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憋出了一个贴切的绰hào,“疯婆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闺蜜

易文心像是受伤不轻,许久缓不过神,捂着额头蜷缩在墙脚,全无第一美人瑰丽风采。

赵凤声干不出落井下石的勾当,提议要把她送回医院进行全面检查,至于车祸这边,把秦冲叫来负责处理相关事宜,去跟保险公司交涉。

易文心疯归疯,总不能跟自己生命安危犯轴,踉踉跄跄顺着原路返回,途中,脚步不稳的她险些栽倒,赵凤声急忙上前搀扶,不料易文心倔强把他推开,脱下五六厘米的高跟鞋,顺手一丢,光着脚丫走向大楼。

赵凤声望着一步三晃的窈窕背影,琢磨着有钱人家的xiao jie都这么不走寻常路?

回到医院经过检查,易文心撞成了轻微脑震荡,这种小病在家修养就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治疗办法,用不着特意吃药挂吊瓶。但易文心又犯了倔,非要在医院躺上几天才肯罢休,自作主张跑到了钱天瑜病房,一对闺蜜挤在了一张床上。

易家也是医院股东之一,没人敢拿自己前程开玩笑,于是院长安排员工抬了张床进去,又加了几床被褥,免得两位大xiao jie为了抢被子着凉。

赵凤声见到木已成舟,只能感慨着流年不利,啥倒霉事都能遇到。这位大měi nu对自己恨之入骨,按照她撞车时不要命的疯癫性格,保不齐晚上会往自己房间放一把火,两人距离仅仅一墙之隔,下手十分方便,易文心执拗选择和钱天瑜一屋,极有可能存在这样的心思,晚上还是小心为妙,睡觉时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房门反锁,再搂个灭火器,免得让疯婆娘钻了空子。

趁着易文心卧床养病的功夫,赵凤声偷偷摸摸对钱天瑜使了一个颜色,把她叫到自己房间,关住门小声问道:“你跟她到底什么交情?这女人又疯又犟,刚才差点把我撞死,你得多加防范,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别跟她处在同一屋檐下,小心殃及池鱼。”

“文心跟我是十几年的闺蜜,从易伯伯跟我爸合作第一天开始,我们俩就在一起玩,关系很好啊。”钱天瑜眨着睫毛诧异道:“你们俩怎么搞的?听文心说你对她动手动脚,然后还准备开车跑路,她迫不得已才选择制止你逃窜,撞到了一起,事情到底是真的假的?”

“屁!”

赵凤声狠狠呸了一口,“知道啥叫狗咬吕洞宾吗?那疯丫头就是!算了,我这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了,是啥玩意全由她说了算,反正你离她远点,要不然就找个借口换间房,我怕疯丫头对你图谋不轨。”

“不要喊人家疯丫头,文心虽然有些刁蛮,但本性不坏,背地里说一位女人闲话,不像是英雄豪杰应有的胸襟哦。不过你的人品还是很坚挺,我相信你不会伸出咸猪手。”

钱天瑜坐到病床上,晃着洁白的**,徐徐道:“易伯伯家庭环境比较复杂,前后娶了四任太太,每一位都留有子嗣,所以弄得易伯伯一大家子人勾心斗角,为了家产天天闹个不停。文心的妈妈是外国人,易伯伯最后一任妻子,由于她存在语言障碍,经常被一大家子人欺负,文心成长环境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导致她养成了孤僻冷漠性格。如果你常跟她接触的话,会发现她包裹在荆棘外表之下,有种不宜发觉的善良。”

“我跟她八字反冲,地位天差地别,以后还是别再接触为好。”

赵凤声悻悻然揉揉鼻子,随后压低了嗓子问道:“沈大民说易老头脑后生有反骨,你怎么还跟易文心走这么近?”

“我跟文心,不是为了生意才玩到一起,我们认识那会,只是几岁的小姑娘,完全是天性使然。她在易家地位不高,又是女孩,进入不到决策中心,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到过泰亨两个字,我也不会跟她说起有关工作的只字片语。我们俩看似无心,实则有意,默默避开了那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谁都不愿戳破。或许这样,我们才能维持长久友谊,不被功利世俗的臭味沾染。”

钱天瑜语气忽然变得沉重,继续说道:“你可能不清楚,有钱人家的孩子未必活的幸福,从小学时期开始,就有人教你如何勾心斗角,用最小的筹码去博取最大的利益。等上到初中,心智初开,我爸就告诉我班上哪位孩子的父亲是区委shu ji,告诉我他们的爷爷肩膀扛着几颗星,要去不惜一切代价接近他们,小到铅笔橡皮,大到手机单车,能送就送,不能送,想着办法也要送,全是拉近关系的手段。你估计从未想到过,一位十几岁的小女孩,为了能讨好一位副部级大员的孙女,忍痛割爱故意算错几道题,把年纪第一名的位置拱手相送,那一晚,我哭到天亮。”

“等到我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当然也有同学会故意来讨好我,送吃的,送穿的,送恭维话,我都会一一笑纳,享受着权力带给我的便利,因为我这是本应属于我的东西,受之无愧。后来我厌倦了这种生活,跑到国外留学去逃避,可社会毕竟是由人来构建,走到哪里,性质基本一样,依旧是拼家世,拼容貌,拼成绩,万变不离其宗。但唯独文心,跟我从来没产生过利益交集,不用卑躬屈膝去刻意讨好,不用妆模作样扬起笑容,像是亲姐妹一样,真情意切去为对方着想。”

“女人不像男人一样,交友满天下,此生有一二知己足矣,将来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好有位女伴聊些家长里短,有位贴心好友互诉苦衷。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女人不如男人豪迈洒脱,但我也能领会这种含义,这大概也是我跟文心的真实写照。”

赵凤声确实没想到引出大xiao jie一肚子苦水,琢磨着跟钱宗望病重有关,哀思如潮的她遇到一位无微不至的闺中密友,肯定会增加彼此之间的感情,这种兄弟姐妹之类的情义,他比钱天瑜更要领会深刻。

更让她吃惊的是富贵人家教育子女的方式,一个女孩就从小灌输功利主义,那钱大宝呢?钱宗望唯一的儿子,铁定会不留余力去培养,柿饼子大脸下面,究竟隐藏着一颗怎样的八面玲珑心?

想到人畜无害的笑容,赵凤声寒毛根根炸立。

连眼前朝夕相处的钱天瑜,都变得极其陌生。

“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钱天瑜察觉出他神色异常,急忙嘘寒问暖。

“没事,应该是撞车时吓着了。”

赵凤声胡乱找到一个蹩脚借口,伸出双手,搓了一把脸,强迫自己心态板正,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以后易家觊觎钱家的财产,你会跟易文心如何相处?”

“不会的。”

钱天瑜摇头道,自信一笑,“她上面有七个哥哥,还有无数的侄子,怎么也轮不到她来执掌易家,顶多是嫁到一户豪门当中,做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阔太太,我跟她的关系,会永远保持那份童真。”

这是前几天蹲在墙角哭泣的小女人?

赵凤声质疑着女性体内的变脸细胞怎么如此强悍。

“好了,帮我去拿衣服和洗漱用品吧,医生说我爸很快就会苏醒,我得给他看到女儿坚强的一面。”钱天瑜顺理着秀发,容光焕发说道。

赵凤声答应一声,走出房间。

宝马需要到4s店维修,出租车又不好安放那么多私人用品,赵凤声又找来秦冲,俩人开着沃尔沃xc60驶向小区。

一路上,赵凤声还在回味着大xiao jie的坦诚相见,默默抽着烟,双眼空洞无神。

秦冲打破了这片宁静,“钱总病重的事,你跟陈哥联系了吗?”

赵凤声收回思绪,答道:“姓陈的不知在哪个山沟沟里待着,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没信hào,给他发了几条短信,也是石沉大海了无音信。那小子临走前,说去大草原吃羊肉,照这么分析,估计被狼给叼走了。咱得提前准备好黑白照片和花圈,万一哪天接到电话让咱们收尸,也好有备无患,拿嗓子去嚎一下就完事,别打个措手不及。”

“按照陈哥的身手,一只狼不足为惧吧。”秦冲微笑道。

“那要是一群狼呢?”赵凤声熄灭烟头,吐出浓郁烟雾。

“看你心情不太好,晚上去酒吧喝一杯?”秦冲提出一个看似不错的建议。

“行。心里闷,正好去酒吧看看漂亮美眉。”赵凤声舒展双臂做出扩胸动作,侧过身,望着秦冲坏笑道:“对了,你总是在酒吧泡着,有没有找个ji mo nu人成为红颜知己?”

“没。”秦冲坚定道。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也不对啊,看你胡须和头发挺茂密,应该不是那种弱鸡体质。让我猜猜看啊。”赵凤声拍着脑门陷入冥思苦想。

秦冲似笑非笑。

“你该不会……对陈蛰熊感兴趣吧?”赵凤声拍着双手恍然大悟道。

秦冲猛踩一脚刹车。

第五百四十六章内鬼

赵凤声对于女人的麻烦习以为常,换句话形容,他懂得女人的实际要求,钱天瑜说要他帮忙去取些衣服和洗漱用品,到底该拿什么?这暗含的门道,可就深了。

不仅要揣摩大xiao jie心思,还要考虑到季节和实际用处,分门别类,逐个选择,简直不亚于一次公wu yuán kǎo shi。

赵凤声不了解那些英文品牌的实际用途,也不想挨个打开查看,但笨人有笨法子,这个时候一力降十会明显派上用途,瓶瓶罐罐,内衣外套,长靴凉鞋,首饰帽子,能搬得全都搬去,就连貂皮大衣也捎去一件,生怕大xiao jie在倒春寒时无衣可穿。

一辆车显然塞不下这么多东西,秦冲又叫了两位手下各自开了一辆车过来帮忙,四个人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这才把媲美搬家时的浩荡工程做完。

回到医院,赵凤声惊愕地发现病房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原来是易文心提前一步派管家送来生活用品,无数衣服鞋帽堆积如山,好像比赵凤声搬得还彻底,居然连定制马桶盖都带着,大有在医院落户生根的架势。

赵凤声只好把东西全部挪进自己房间,等待钱天瑜有空时再逐个挑选。

按说易文心拉来了一大车物品,完全能接济闺蜜,可钱天瑜依旧素面朝天,穿着那身捂了几天的睡衣。按照她所说和易文心的亲密程度,应该不会如此生疏,这倒是让赵凤声心生疑惑。

两个女人因为强大后盾的到来,变得相当活跃,聊着赵凤声听不懂的时尚话题,洋文占了多数。赵凤声听得懂词汇,但不清楚那些单词后面隐藏的附加价值,为了不惹人厌,他跑到医生办公室,跟白大褂拉起了家常。

不知是何缘故,赵凤声没觉得省城第一měi nu易文心有多漂亮,美貌带有咄咄逼人的意味,锋芒毕露的傲气也让他退避三舍,反倒不如钱天瑜那种恬淡令人心旷神怡。或许是超级白富美自带diǎo丝避让功能,让他这位下了凡的天蓬元帅,只会惦记着家里的高玉兰,而不会再去幻想嫦娥仙子的绝世身姿。

桃源街里老人曾经说过一句俗不可耐的金玉良言,别人家的饭菜,再香也不是好,粗茶淡饭,能吃到嘴里才叫饱。

晚上10点整,赵凤声实在忍受不了易文心杀气腾腾的眼神,害怕这娘们犯了疯劲,纵个火啊,投个毒啊,连自己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一个不慎就得走到钱宗望前头。这就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一物降一物。

接到了秦冲的电话之后,赵凤声飞一般地逃离医院,打了一辆出租车,目标直指东西酒吧。

刚踏足灯光绚丽的暧昧场所,就听到一句大嗓门喊道:“赵哥,快来这里坐!”

赵凤声张望,顺着挥舞的手臂,看到了陈瑞那张充满热情的脸庞,旁边坐着举杯喝酒的秦冲。

这俩怎么凑到一起了?

赵凤声带着疑惑走近,寒暄了几句,见到酒桌上放着仅剩一小半的轩尼诗,随口问道:“你们俩早到了?”

陈瑞满脸涨红,看起来喝了不少,抡着大舌头率先接话道:“赵哥,你今晚能来,让我一箭三雕,啥也不说了,先碰一杯表示感谢!”

“什么意思?”赵凤声敷衍一笑,静待对方说出下文。

“你来之前,老秦说你在医院守着大xiao jie,不会来这里跟兄弟见面。但我的意见跟他不一样,赵哥向来是有情有义,咋能不跟兄弟照面呢,抽出时间也肯定会来跟大伙喝一杯嘛,我跟老秦谁也不服谁,结果就打赌,赌注也不大,一千块钱。咋样,还是我说准了吧,今晚喝了不要掏的酒,还赚了一千大洋,一会还能跑到洗浴找个妹妹潇洒,这不是一箭三雕啊!赵哥,一会喝完酒,你跟我走,带你见识见识省城妹妹的周到服务!”陈瑞兴高采烈说着其中缘由。

“看来我还挺值钱,亮个相就让老秦破费一千块。”

赵凤声笑了笑,端起杯子郑重其事说道:“这一段公司出了不少事情,辛苦两位老哥了,今天借花献佛,敬两位老哥一杯。”

秦冲一口喝干,然后继续选择默不作声。

“赵哥,这话太见外了,能在您手底下干活,是我陈瑞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您有什么事,直接招呼一声,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或者办事办砸了,您别客气,过来啪啪扇我的脸,打死都不冤!”陈瑞唾沫星子乱飞,用市井中常用那一套表示着忠肝义胆。

赵凤声微微侧身,躲闪着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牛鬼蛇神见多了,对这种酒话见怪不怪,拍着对方肩头笑道:“对了老陈,问你个事,保安部如果招人的话,需不需要通过人力资源部那一关?”

“您要安排人到保安部?”陈瑞反问道。

“嗯,老家有位朋友的亲戚来投奔,想给他在保安部找份工作。”赵凤声点头答道。

他仔细想过,张子凡还是安排在泰亨总部比较合适,秦冲那里的危险系数太大,万一跟翟红兴血拼时殃及无辜,他心底也过意不去。再说张子凡一看就是位惹事精,干脆把放在眼皮子底下,照看起来也比较方便。

“赵哥,就您的身份,还用看人力资源部那帮娘们脸色?拍拍床板,那帮女人恨不得排队等着您临幸。我听说,资源部的主管欧阳若琪好像一直在打您的主意,您没赏她几次人生巅峰?据说,欧阳主管的身材可是相当霸道,女人看了都要忍不住,标准的床上尤物哦。”陈瑞堆起一脸无良嘴脸坏笑道。

“咳……到底好安排吗?”赵凤声尴尬地回避话题,寻思着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蛇鼠一窝还是出污泥而不染,分寸不好把控。

“人力资源部经理叫做abby,我连她左屁股有两颗痣都清楚,您说好安排吗?”陈瑞眨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那我先谢谢了。”赵凤声端起酒杯,跟对方碰在一起。

赵凤声心中还是有点小震撼,没想到职场里的私人关系如此糜烂,司机班的那些员工层次不够,这些在高层流传的秘闻,估计没资格道听途说。陈瑞是公司老人,还在保安部部长职位上经营多年,由他亲自说出口,远比传来传去的花边新闻要更加真实。

可真相后面,永远漂浮着一层臭不可闻的污垢,江湖和职场并没有太多区别,越往深里追寻,暗藏的东西越脏,全是由人的原始yu wàng沉淀的杂物,恶浊,污秽,腌臜,混迹江湖多年的赵凤声深有感触。

三人所在的酒桌,基本是两人谈笑风生,秦冲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但酒没少喝,脸色红黑相交,看着异常沉重。

前段时间由于斗殴事件,致使东西酒吧的营业额明显下滑,今天是周一,上座率仅仅不足五成,跟当年风光无限的聚宝盆不可相提并论。过了午夜十二点,客人基本zou guāng,只剩下赵凤声他们继续推杯换盏。

陈瑞一心想和赵凤声处理好关系,拼了命地猛喝。北方爷们打交道,比较直截了当,心诚不诚,主要取决于离开酒桌时的状态。不管酒量如何,哪怕是三杯倒,只要是醉倒不省人事或者是吐到一泻千里,别站着离开酒桌,那就代表诚意十足。换言之,酒胆要优先于酒量。

陈瑞的酒量没办法灌倒赵凤声,自己先折戟沉沙,趴到沙发上呼呼大睡,秦冲询问完赵凤声意见,挥手招来服务员,把他送到附近的一家宾馆休息。

等到酒吧只剩两人,喧闹了一天的场所显得格外宁静。

赵凤声慢条斯理品着美酒,问道:“老秦,有心事?”

“没……没有。”秦冲略显慌张答道。

“我原以为江湖习气浓厚的陈瑞是内鬼,没想到竟然是你本本分分的老秦,呵呵,这就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赵凤声云淡风轻中投下了一枚重磅zhà dàn。

“你……在说什么,谁是内鬼。”秦冲仓促起身,额头布满了一层虚汗。

“你这几天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手机全调成震动,问什么话也心不在焉,抽烟抽到过滤嘴了,还一个劲在那猛吸。还有,今天晚上你一句话也没说,频频看着手表和大门,很明显是在等待什么人,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翟红兴的人马?”赵凤声眯起眸子轻声道。

秦冲身体剧烈颤抖。

“我这人长了一个狗鼻子,能嗅到今晚暗藏的杀机。”赵凤声凝望酒吧大门。

话音未落,走进来一位瘦瘦小小的男子,拍着巴掌,操着一口生涩的普通话叫好道:“赵先生,百闻不如一见,厉害。”

“哪位?”赵凤声没有大难临头时的慌乱,依旧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

瘦小男子走到他的面前,昏暗灯光映衬着扁平五官,极其诡异,伸出虎口处缺了一块的手掌,“赵先生,幸会,在下黎桨,江湖朋友称呼我七步蛇。”

赵凤声望着省城排在陈蛰熊前列的超级高手,淡定道:“别笑了,獠牙都露出来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滚蛋

赵凤声并不清楚秦冲安排了鸿门宴,等待自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自投罗网,但他嗅到空气里弥漫的杀机,可惜为时已晚,跑,插翅难飞,索性静观其变,没想到引来了翟红兴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一柄在省城江湖如日中天的鬼头刀。

赵凤声单手摇晃着色彩斑斓的酒液,稳健而均匀,没有因为大难临头就如同惊弓之鸟,盯着满头大汗的秦冲一字一顿道:“我很好奇,翟红兴到底开了什么价码让你背叛泰亨。”

相貌阳刚的男人死死揪住头发,五官紧皱,显得无比纠结。

“据我所知,你在认识陈蛰熊之前,还是一位默默无闻的江湖小卒,靠着帮人看场子养活老婆孩子,一个月撑死了也就三四千块。陈蛰熊欣赏你做事稳重的风格,把你视作心腹,一步一步培养到今天的位置,还把日进斗金的酒吧交给你打理,一个月最少能拿到几万块,收入达到了精英阶层。秦哥,走江湖,忠义当头,你背叛泰亨,冲着自己的衣食父母反咬一口,是为不忠,将陈蛰熊的嘱托视作耳旁风,出卖现在的上司,是为不义,我挺为陈蛰熊感到惋惜,遇到了你这种不忠不义之徒。”

赵凤声缓慢诉说着这一段话,丝毫不含有怒火,因为秦冲是陈蛰熊的嫡系,不像是花脸和大刚令他痛彻心扉。碰上了吃里扒外的家伙,他只能自认倒霉,也顺便为姓陈的哀其不幸。

秦冲抄起酒瓶,冲着额头猛然砸下,鲜血和酒液混合着流过脸颊,颜色一致,分不清楚哪一种更多一些。秦冲猝然双膝跪地,哽咽吼道:“我秦冲他妈的不是人!等熬过这一关,我会对你和陈哥有个交代!”

半天没发话的黎桨拿起剩余的轩尼诗,悠哉灌了一口美酒,笑道:“这不能怪秦老兄,他的一双儿女在我那里,可怜天下父母心,情有可原。”

“原来如此。”赵凤声点点头,掏出两根烟,点燃,往如同行尸走肉的秦冲嘴里塞去一根,“起来吧,你要跪的是陈蛰熊,跟我没关系。话说回来,我恨你,但不怪你,等我当了爹,或许能体谅到你的心情。”

秦冲额头的血水,瞬间将香烟浇灭,但他叼着烟,依旧一动不动的向北而跪。虽然面冲赵凤声,但似乎更像是对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恩人进行叩拜,谢恩,请罪。

“办完事了,应该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是不是该把秦冲的孩子给放了?咱们混江湖的,风水轮流转,这种生儿子没pi yǎn的事最好少做,任谁家摊上了,难免会担惊受怕。好人不见得长命,但坏事做多了,肯定有恶报临门,别当成耳旁风,我的水平能顶半个风水先生,真事。”赵凤声喝着杯中残留美酒,用轻松口吻说出这番话。

“被捅了一刀还要挂念仇人安危,仗义!”黎桨挑出大拇哥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也信风水玄学,放心,保证孩子们天亮以前到家,当做是给赵先生的见面礼了。”

秦冲抬起头,噙着热泪,望向年轻又带点沧桑的脸庞,嘴唇哆哆嗦嗦,却没有跳出任何一个字。

“原来大名鼎鼎的七步蛇这么慷慨,谢了。”

赵凤声揉揉鼻子,微笑道:“说说你的来意吧。废了这么大的劲,又是拿钱开道,又是强迫人家就烦,说实话,我都有点不好意思活着走出这扇大门。其实,我挺佩服翟红兴的隐忍功夫,过了这么久才对我下手,不愧是一方巨枭,光是这份心态,就让我对他肃然起敬,难得。”

“翟爷说过,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做,不能贪功冒进,否则难免会叫人攥住把柄。”黎桨含笑道。

“明白,急功近利嘛,做大事的人都懂。”赵凤声拿过陈瑞留下满满当当的美酒,把里面的酒倒在自己的杯子,惬意喝了一口,“你肯坐下来跟我说话,招安的意味很浓,不然按照你能干倒陈蛰熊的身手推断,我在省城蹦跶不了几天,说说看吧,翟爷究竟开出了什么条件,是让我滚蛋还是给他充当耳目?”

“跟聪明人说话,省心也省力。”

黎桨拍手笑道:“滚蛋有滚蛋的轻松,耳目也有耳目的好处。只要赵先生答应,这家酒吧,还有西餐厅,外加泰亨百分之一的股份,全部归你,价值几何,赵先生可以自行判断。”

“我觉得我这人够臭不要脸了,没想到碰到了不要脸的祖宗。”

赵凤声扣着鼻孔不屑道:“拿着别人家的东西来招兵买马,自家不用掏一分钱,好一招借花献佛,翟爷就是靠着空手套白狼发家致富的吧?”

“赵先生,胃口太大容易撑死。”黎桨厉声道。

“这话应该送给翟爷,想一口气吞掉泰亨,他的胃口,足足比我大了几百倍。”赵凤声反唇相讥道。

“如此看来,咱们俩的谈判应该是失败了。”黎桨活动着双手十指说道。

“我不是秦冲,没有老婆孩子用来要挟。”赵凤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听说你的拳头很硬,跟楚巨蛮那**iàn tài都不相伯仲,我可不想跟你动手,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既然不肯选择合作,那你的意思是?”黎桨疑惑道。

“麻溜滚蛋。”赵凤声拍拍屁股,准备一走了之。

等他走到黎桨身边,右手轰然挥出,左手握住早已准备好的玻璃碎片,冲着对方小腹飞速插去,可双手还在中途,一只黝黑的手掌悄然无息搭在他的肩头,紧跟着往后脑轻轻一拍。

快!

快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赵凤声昏厥前的唯一想法。

手掌暗藏的玻璃碎片顺势滑落。

骤然碎裂。

第五百四十八章等待

省城某处的别墅灯火通明,站在门口一帮黑衣男子神情肃穆,其中一位长相伶俐的家伙望着东方亮起了鱼肚白,打了一个哈欠,冲着旁边五官阴狠的男人悄声问道:“春哥,熬了一晚上了,还不让兄弟们休息啊?黎爷把那小子弄回来做什么,直接丢进湖里喂鱼多简单,天天伺候他吃喝,还要担心dà gài mào找上门,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

阿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牢骚我都不敢发,干好自己的活,别仗着把表妹送给了黎爷,就飞到了枝头变fèng huáng。不该问的事别问,小心自己先被丢进湖里喂鱼!”

想到了黎爷毒辣残忍的手腕,伶俐男浑身一震,连带着裤裆毛毛虫都瞬间一紧,又小了几hào,虫子变成了绣花针。

阿春见到兄弟们哈欠连天,看了下劳力士腕表,发现指针来到了六点,压低嗓子道:“机灵点,我进去看看。”

众人面露喜色。

等阿春拖着重伤未愈的伤腿一瘸一拐挪进大厅,喝着咖啡的黎桨扭头回望,察觉到视线中的不满情绪,阿春急忙紧走几步,来到对方面前恭恭敬敬说道:“黎爷,兄弟们有些扛不住了,是不是让他们回去休息一下?”

黎桨用带有嘲笑的口吻笑道:“他们智商停留在低级层面,怎么连你的脑子也不够数?莫非是在病床上躺了几天,智力退化了?”

阿春噤若寒蝉,“黎爷,您的意思是?……”

“凭借这帮人的微末道行,你觉得我把他们留在这里,是为了等待跟陈蛰熊拼命,还是准备拿他们跟警察火拼?”

黎桨冷冷一笑道:“我能要挟陈蛰熊的心腹出卖新上司,就得防范泰亨那边使出同样伎俩,闯江湖,无非就是比拼手段,看谁暴露的弱点更少,你敢保证外面那些人不会吃里扒外?你要清楚一点,拼财力,钱胖子可不会惧怕省城任何一人,虽然老家伙昏迷不醒,可他还有一位掌控泰亨百分之十五股份的女儿,用钱能把人砸死。”

阿春恍然大悟,擦着冷汗道:“黎爷深谋远虑,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翟爷说过,如今的江湖不比从前,拿把五连发,纠集一批草寇就能够占山为王的日子已经过去,大浪淘沙,埋葬了多少不识时务的愣头青,想要在现在的江湖立足,必须安上一个合适的身份,听着简单,可做起来难如登天。于是无数的大哥们拼命敛财,将自己粉墨打扮,安上什么开发商或者物流公司老总的名头,暗地里依旧做着灰色生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自以为赚钱扬名两不误。可翟爷做法跟他们不一样,不愿跟一帮恶狗抢食,要么不做,要宰,就冲着最大最肥的头羊下手。”黎桨慢悠悠喝着咖啡说道。

“翟爷确实厉害。”阿春由衷感慨道。

“我听说……你一直在打东西酒吧的主意?上次闹事,也是为了前期做好铺垫吧?”黎桨微笑问道。

阿春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只是后背窜出一股彻骨凉意。

“阿春,你脑子够机灵,心也够狠,翟爷很欣赏你,之所以大力培养,是想给你更大更广阔的舞台,绝不是一个酒吧或者一个餐厅这种格局。翟爷的目标不止偏安一隅,未来还有很多施展才华的机会,当然也有很多赚大钱的机会,把心收一收,安安分分做好一条狗,别把肚子里的狼子野心露出来,即便翟爷宽宏大量,也反感下面人胃口太大,这就是你目前需要收敛的东西。”黎桨饱含深意缓缓说道。

阿春如履薄冰答了一个是。

“今年年底,会有一个铝矿到手,山南省民风彪悍,需要一位心狠手辣的人物去压住场子,你现在是最热门的人选,好好干,别在关键时候马失前蹄。翟爷的为人你也清楚,从不亏待有功之臣,拿下了泰亨,咱们lun gong行赏。”黎桨抛出一个听起来好像不具备任何you huo力的诱饵。

阿春却心头狂喜,不由自主咧开嘴角。

按照翟红兴的眼光,绝不会对小打小闹感兴趣,一天出产几百吨的小矿,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不符合翟阎王的一贯胃口,以他吞并泰亨的气势就可见一斑,这个铝矿,恐怕也是一只超级肥羊。

别人不清楚矿产负责人暗藏的油水有多大,阿春以前专门在煤矿帮人处理麻烦,对于里面赚钱的门道一清二楚。

先不说总经理那种层次的顶级领导,仅仅是一个负责安排运输的小弟,每辆车都得掏出一二百块的份子钱孝敬,一个月下来最少能赚几万块。假如权力大一些,弄个洗煤厂跟煤矿来回倒腾,得到的利润简直难以估量,阿春亲眼看着一位煤老板亲戚,几年内从一贫如洗再到身家过亿。

阿春从小家境贫寒,对于钱财有种难以抑制的渴望,黎桨抛出的这枚诱饵正中下怀,让他迫切憧憬着美梦到来。

“黎爷,看守赵凤声的问题交给我来办,您歇一歇,反正他绑住了手脚,折腾不出多大浪花。就算他能挣脱绳索,我也有信心让他重新趴下。”富人的梦想触手可及,阿春狰狞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控制的喜悦。

“你知道为何困他而不杀他吗?”黎桨并未领情,而是神秘莫测笑道。

“听说他跟警方走得很近,怕给翟爷惹麻烦?”阿春答道。

“对,也不对。”黎桨摇头道,有种算命先生特有的故弄玄虚。

“黎爷文武双全,还请指点迷津。”阿春心甘情愿拍了一记马屁。

“钓鱼这种事,最大的乐趣,就是享受等待的时刻。”

黎桨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答案,站起身,冲着卧室方向缓慢步行,“走,去看看那位大爷醒了没有。”

第五百四十九章那年那天

赵凤声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年那天。

阳光,汗水,军装,硬板床。

配合地方抓获了一帮毒贩,荣获了集体二等功,班里这群小崽子像是吃了chun yào一样把自己摁在床上,上下其手,一顿乱摸,最可恨的是彪子那混不吝,竟然拿绳子捆住了自己四肢,还玩起了人肉泰山,压的自己险些喘不过气。赵凤声拿出老大威严刚训斥几句,彪子突然露出狞笑,手里拿出八一杠,朝着自己后脑勺狠狠砸下!

赵凤声猝然惊醒。

左右打量,发现自己正躺在木地板上,怪不得能梦到部队的硬板床,鼻腔里充满雨后潮湿的气息,后脑勺传来疼痛并伴有眩晕感,双手被束缚在背后,两条腿也没逃脱厄运,一条类似于登山绳绑的严严实实,除了没有彪子那张百看百厌的丑脸,基本跟梦里环境一致。

稍稍缓了缓神,用大口呼吸来驱赶昏厥后遗症,直到灵台清明,赵凤声才努力朝着墙边挪动。凭借强大的腹肌力量,像是一条虫子匍匐爬行,到达墙边,赵凤声双手撑地,艰难地从平躺变成了坐姿。

还没等他观察完四周家具摆设,脚步声响起,外表类似于巴西夜猴的黎桨步入房间,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卑微的阿春接踵而至。

“醒了?身体素质比我预想的要强。一品高手挨了我的一击,最起码也得昏睡一天一夜,普通人会立即毙命,你竟然只昏迷了几个小时,看来能算得上是国术界天赋异禀的那种人才。”黎桨舔着舌头怪笑道。

“想动手就给个痛快,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万一我兄弟从天而降,保准能把你那脑袋摁进肚子里。”自己曾经受到过傻小子不厌其烦地摧残,抗击打能力自然出类拔萃。反正料定这家伙有所图谋,赵凤声懒得跟他拐弯抹角。

“你先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入别墅。”黎桨挥了挥手。

阿春没责怪他态度冷淡,乖乖答应一声,后退撤出房间,临走时,眼睛还冲着任人鱼肉的家伙眨了眨,嘴角挂有一抹戏谑笑意。

因为阿春清楚,翟爷喂养的这条七步蛇,手段凶狠残暴,擅长用刑具撬开对方嘴巴。有人传言说,黎桨在东南亚养出一手剥人皮的绝活,能在一分钟之内,让活蹦乱跳的人皮肉分家,并且能保证对方亲眼目睹自己的肌肉组织,在恐惧和疼痛中煎熬死亡。

这位从杀手园林走出来的小黑猴子,绝不像表面看着那样弱不禁风。

“我这辈子杀过很多人,信吗?”黎桨掏出一盒印有英文的香烟,自顾自点燃。

随着白烟飘散,赵凤声闻到一股像是丁香花和狐臭混合味道,有种难以形容的恶心,碍于双手无法活动,赵凤声只能急忙关闭嗅觉,皱眉道:“你杀没杀过人我不清楚,但你再抽下去,得把老子熏死。这是啥玩意?我感觉在茅房嚼口香糖都比闻你那东西舒服,难道是牛粑粑卷驴粪蛋?”

“我从国外带来的好东西,要不要来一根?”黎桨举着香烟殷勤说道。

“哥,你想知道啥,我他妈全撂了,只求你把烟灭了,操,越来越臭,这尼玛不是你从国外弄回来的生化武器吧?……”赵凤声苦着脸哀求道。

“钱宗望还有多长时间能够苏醒?”黎桨对他的提议爱答不理,依旧抽着那根令赵凤声欲罢不能的玩意,抽到一脸陶醉。

“我要是有那两下子,早去医院里穿上白大褂了,坐办公室多舒服,还用得着脑袋别到裤腰上帮人看家护院?”赵凤声被熏到欲哭无泪,头一次觉得嗅觉灵敏是件挺令人抓狂的事情。

黎桨深吸一口烟,浓郁烟雾全部喷到他的脸上,“你好像不太老实哦。”

“操,你丫还有口臭!”赵凤声连眼睛都闭合在一起,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

“行了,别装疯卖傻了,说点正事。我问,你答,倘若令我不满意,相信你一定会抱憾终身。或许我不敢杀你,但能让你体验到生不如死的滋味还是很简单。”黎桨踩灭香烟,袖口突然跳出一块亮闪闪的东西,跟剃须刀的刀片很相似,但是从折射出来的光泽度分析,要比剃须刀锋利许多。

“问吧。”见到人家动真格,赵凤声怂了,收敛起刻意流露出来的痞态,换了一张冷静到阴沉的脸庞。

“这样才对。”

黎桨笑了笑,中指一勾,刀片藏入袖口消失不见,“你待在钱宗望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求财。”赵凤声一本正经答道。

“求财?”黎桨重复着他的答案,反复咀嚼,“翟爷开出的价码,远比钱宗望给你的酬劳丰厚,你们这些江湖人士,出生入死,为了不就是鲤鱼跳龙门这一天吗?干嘛非跟大好前程过不去?我有些想不明白。”

赵凤声诡异一笑,“钱家大xiao jie的嫁妆,你觉得跟翟爷许诺的好处相比,哪个更诱人一些?”

“怪不得你对钱家誓死效忠。”黎桨豁然开朗,点头道:“放长线钓大鱼,赵先生可以称得上深谋远虑了。”

“那我问一下,你们千辛万苦把我绑过来,是想套出有用的消息后弄死我,还是等待钱家拿赎金把我捞出去?”赵凤声反问道。

“翟爷不会杀人。”黎桨微笑答道。

“可是你会。”赵凤声扬起脑袋,直视对方那双浑浊黯淡的眸子。

“杀你不是目的。”黎桨晃着又短又细的右手食指。

“你们可能高估了我在钱家的位置。”赵凤声好笑道。

“也许吧,但或许赵先生低估了自己,这种事情,非要到最后一刻才能盖棺定论。”黎桨玩味笑道。

赵凤声闭起双目,不愿跟他争论无关痛痒的问题。

皮鞋踩在地板的声音响起,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脆。

“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入房间吗?!你们耳朵不想要了?!”黎桨拧起眉头低吼道,显露出性格暴烈的另一面。

“好大的火气。”

女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而且有点熟悉。

当赵凤声看到门口处风韵妖娆的身影。

头皮一阵发麻。

岚姐。

姜可岚。

第五百五十章大姐大

这位女人以前自称花姐,在赵凤声初次踏足省城的时候就产生交集,用暧昧当做开场白,上演了一出风流shǎo fu勾引未婚大龄男青年的狗血桥段。

可那次来到省城,是为了给姑奶奶看病,自己并未跟泰亨产生任何关系。

怎么会被她盯住?

难道这女人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赵凤声自付足够谨小慎微,每一步都走的循规蹈矩,生怕露出把柄,让狼子野心的家伙们抓住可乘之机。可随着眼前的女人出现,赵凤声那点小自信瞬间崩塌,原来自己早已经暴露在聚光灯下,所仰仗的自负不过是掩耳盗铃,想通这一点,赵凤声苦涩一笑,甚至不敢直视风情尤物那双流波婉转的杏眼。

“岚姐,您怎么来了?”黎桨在上一秒还冷冰冰说着狠话,要给不长眼的闯入者一点教训,可当横看成岭侧成峰的一对大胸脯首先进入房间,立刻低下脑袋,那份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倨傲,随之烟消云散。

她到底是谁?能让翟红兴头hào大将俯首称臣?!

赵凤声心头巨震。

“收起对待你主子摇尾乞怜的嘴脸,老娘不吃这一套。”姜可岚骂起人来,也是娇声细雨,将**you huo柔媚展现的淋漓尽致。

“岚姐,您有事?”

黎桨并未恼羞成怒,干笑着问道。脊梁弯曲,双手来回揉搓,一米六的个头和九十来斤的身材,很容易扮演弱势群体,哪里还具备丝毫跟楚巨蛮单挑时的峥嵘风采。

“当然有事,谁没事会来你这藏污纳垢的地方。”姜可岚闻到房间里残余的烟味,柳眉间浮现厌恶神色,用手掌掩住口鼻,指着蜷缩在墙脚的赵凤声说道:“给你们老大说一声,我要带走他。”

黎桨疑惑抬头,眨了眨眼,等了半天才明白她所说的意思,乌漆嘛黑的脸上布满纠结道:“岚姐……您这样做,不太好吧?让我很难交代,翟爷知道吗?”

“你怎么交代是你的事,我怎么做,还用告知翟红兴?你就说老娘缺个暖被窝的小白脸,把你们辛辛苦苦抓来的赵凤声抢走了,我看他敢不敢放一个屁!”姜可岚颇为不耐烦地训斥道。

“岚姐,这……不合适吧?他是翟爷重点吩咐过得对象,您这么莫名其妙把人带走了,翟爷怪罪下来,我可就里外不是人了。”黎桨哪怕心生不满,还是依旧赔笑说道。

“你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卸我头上,叫他来找我要个说法。”姜可岚见到黑猴子还在推三阻四,杏眼一瞪,蕴含女人身上不常见的杀气,“放人!”

黎桨打了一个激灵,急匆匆跑到赵凤声身边,那柄暗藏在袖口里的刀片突然出现,割断了所有束缚手脚的绳索。

“跟我走。”姜可岚并不算玲珑的腰肢一扭,率先走出房间。

赵凤声还如同云里雾里,猜测不出岚姐的真实身份和确切用意,但即便用屁股想想,也明白黎桨是敌非友,待在这里的下场会无比凄惨,索性去看看岚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死在女人手里,总好过死在黑猴子手里。

赵凤声站起身,稍微活动僵硬的四肢,跟黎桨擦肩而过时,还冲着对方耸耸肩,做出一个欠揍的鬼脸。

黎桨面目阴沉。

迎着阿春一众小弟尊敬的眼神,赵凤声跟在无比诱人的蜜桃臀后面,反复猜测着岚姐身份,等到坐上宝马5系,赵凤声急不可耐问道:“你究竟是谁?”

姜可岚似笑非笑看着他,红唇轻启,“翟红兴的老婆。”

赵凤声瞠目结舌。

如同一道闷雷砸在头顶。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结结巴巴道:“你……是翟红兴的老婆?”

“怎么,不像?我可是翟红兴明媒正娶的大房,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二奶。”姜可岚傲然一笑,确实挺有几分大姐大气势。

“确实没想到。”赵凤声呆滞地摇着脑袋,这个答案跟他臆测的千差万别。

“天底下,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傻样。”姜可岚勾起让无数男人心跳加速的媚笑,使劲踩动油门,宝马5系风驰电掣离开别墅。

赵凤声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不清楚这一对夫妻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老公绑人,老婆放人,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赵凤声越想,好奇心越重,开口问道:“你把我救出来,不怕我恩将仇报?车里可就咱们两人,我承认打不过黎桨,可对付一位女人却没什么难度。”

“对付我?干嘛要对付你的恩人。想求财,还是求色?只要你明说,我或许能够配合一下。”姜可岚露出一个令人遐想的笑容。

“翟红兴把我抓起来,他老婆又把我救出去,我这人总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假如猜的不错,你们俩是在唱的双簧?把我继续往沟里带?”赵凤声沉声道。

“还真是一位真小人。”

姜可岚不屑笑道:“谁说天底下老公和老婆就必须一条心?貌合神离的夫妻多了,还有的畜生为了骗保,亲手杀掉老婆孩子,这些事,上网随便查查就一箩筐。再说你的身份,达不到我出手的程度,杀了你,顶多让翟红兴沾染些麻烦,但仅此而已,你还真以为张新海能为了所谓的交情,能跟省城闻名遐迩的企业家斗得两败俱伤?实不相瞒,我闲着的时候,会去打几把牌,那些牌友的老公,基本上头衔比张新海还要唬人,当官的人,我比你了解。”

“那你图的是什么?”赵凤声对她的人生感悟没有兴趣,也不想明白官老爷和官太太的作风,只是绷着脸,问着关乎到自己这位市井刁民的答案。

“一会你就会真相大白。”姜可岚妩媚笑道。

第五百五十一章盟友

姜可岚把车开到一处五星级宾馆,赵凤声边走还边纳闷,寻思这**是不是饥渴久了,想让自己“恩将床报”?结果没有开房的意图,只是来到一家餐厅,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仅仅是地道的巴洛克豪华装修,就能使兜里没底气的穷苦阶层望而却步。

“关了一晚上,饿了吧?这里的早餐不错,应该能安抚你刁钻的口味。”姜可岚涂抹着黑色指甲油的玉手一指,示意态度谦卑的服务生把菜单交到对面的家伙手里。

“我口味不止叼,胃口还大。”赵凤声翻看着价格不菲的菜肴,肚子里馋虫蠢蠢欲动。

“我这种年纪,还怕男人胃口大?你太小觑如狼似虎的称hào了。”姜可岚杏眼含春,喝完一口水后,还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嘴角,顺着唇边缓慢滑动,一幅风情万种的姿态,绝对能把性无能的家伙勾引出qiáng bào的冲动。

二十多岁的服务生望着深不可测的沟渠,心惊肉跳,急忙用双手捂住快要撑不住的帐篷。

赵凤声跟她打了好几次交道,见怪不怪,点了十几道硬菜,将挪不开眼睛的服务生赶走,无奈道:“你经常勾引涉世不深的年轻人?他假如了解你的真实身份,心里难免会落下阴影,这辈子恐怕都力不从心了。”

“太小瞧男人的色心和色胆了,想往我床上爬的色鬼不在少数,有贼心有贼胆的确实凤毛麟角,不过,像你这种理智到biàn tài的家伙,太难碰到,假如男人都像你一样,我还怎么天天有心思负责貌美如花?”姜可岚摸着保养得当粉嫩肌肤,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采阳补阴?厉害。”

赵凤声赞叹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位健美先生,那小子还活着没有,没被翟董事长剁碎了喂狗?”

“他满脑子都是宏图霸业,哪有心思放在家里的黄脸婆身上,只要不给他明目张胆戴绿帽子,人家才懒得搭理。”姜可岚哀怨叹道。

“满腹怨气,这就是你跟他作对的理由?可按说衣食无忧还能偷汉子的豪门生活,无数女人求之不得,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跟老公过不去?闲着无聊想学梁山好汉玩**起义?”赵凤声笑意盈盈下好了钩子。

“小滑头。”

姜可岚嗲声嗲气娇嗔道:“把你从黎桨手里救出来,一句谢谢都没有,还想拿话来套我,你这叫没心没肺。算了,反正以后咱们俩是合作伙伴,告诉你也没多大关系。他翟红兴座驾是劳斯莱斯,老娘却开着宝马5系,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就因为翟红兴不给你钱花,你又是红杏出墙,又要给老公对着干?听着不靠谱。”赵凤声摇头道。

“那假如他的钱,都是我给的呢?”姜可岚咬着嘴唇道。

赵凤声愣住。

看她眼神流露出的憎恨,不像是在说假话。但如果翟红兴是靠着老婆一步一步上位,跟大老刘说他和翟红兴分赃不均的发家史又矛盾重重,为了解开心中疑惑,赵凤声看似不经意问道:“你认识大老刘吗?”

“秀才庄那位地痞流氓?”姜可岚挑眉道,确认他提及的家伙。

赵凤声嗯了一句。

“翟红兴以前混江湖的兄弟嘛,怎么会不认识。”姜可岚显然对大老刘不屑一顾,语气夹杂厌恶口吻,“翟红兴一开始还跟他走得挺近,可渐渐发现大老刘格局实在太小,总是想着偷鸡摸狗,没事去找老百姓麻烦,那种不成气候的东西,翟红兴自然看不上眼,甩掉他也是在情理之中。你问他干嘛,认识?”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你说翟红兴的钱都是你给的,我倒是想听听这段陈年往事。”精美菜肴陆陆续续端上桌子,赵凤声举起了筷子开始狼吞虎咽,但视线却放在对面风韵女人身上,静待她的下文。

姜可岚掏出一盒细支九五南京,俗话说好烟配好火,打火机也是千把多块的定制版zippo,葱嫩的手指夹起细长香烟,熟练甩动打火机,动作曼妙点燃,吐出轻薄烟雾,缓缓说道:“我认识翟红兴那会,他不过是个在汽车站耍狠玩命的流氓头子,要钱没钱,要奔头没奔头,可当时他是死心塌地地对我好,想尽一切办法来讨我欢心,下雨天送药简直是小儿科,曾经我随口一说想吃地道海鲜,他直接扣了一辆长途车,拿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强迫司机开到八百多公里之外的海边,雇了一艘渔船,亲自捞海鲜给我吃。说句不夸张的话,我那时候假如让他死,他也会笑着把刀chā jin肚子里,从不会违逆我的心意。”

“哪个女人能拒绝的了这样的男人追求?何况我当时才十**岁,正值少女思春的年龄,翟红兴又符合小女生对于男人的所有憧憬,强壮,温柔,霸道,浪漫,除了钱赚的少一点,其他方面无可挑剔,于是我不可自拔爱上了他。”

“我的出身呢,用现在的形容词就是级别最低的那种官二代,父亲是一名实权局长,母亲是区里副shu ji,虽然称不起煊赫,但比起父母双亡的翟红兴,要强出太多。何况他当时三十出头,又没有正经工作,前一天还在马路上耀武扬威,后一天没准蹲到大狱里抱头痛哭,这门亲事,我父母当然不会答应,不惜用断绝关系的话语来威胁。可我那会身陷翟红兴布置的情网里,迷失了自我,不可自拔,哪能听得进去忠言逆耳,于是不顾家里的反对,强行领了结婚证,并且住进了翟红兴的狗窝。这一住,就是两年。”

“等到孩子出生,我父母那边不再僵持,我每天抱着孩子去喊姥姥姥爷,翟红兴表面上又收手退出江湖,他们也就索性认了这位流氓女婿,哎!谁让他们生了一个不争气的闺女呢,不仅要遭受同事们的嘲笑,还得担心唯一的女儿被仇家砍死,堂堂的国家干部,有苦,却说不出口,现在想想,也挺为他们心疼。”

“受到了我父母的认可之后,翟红兴终于露出了獠牙,打着我父母旗hào,跟官场的干部称兄道弟攀交情,私底下却在打农贸市场主意。翟红兴有了白道背景,再加上不俗的手腕,弄几个农贸市场手到擒来,可这一切我的父母丝毫不知情,就连我也被他蒙在鼓里,等到发现他的小动作,已经为时已晚,我父母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为所欲为。”

“后来我仔细一琢磨,翟红兴娶我时恐怕安得就不是好心,无非是看上了我家的底蕴,能给他在江湖带来诸多方便,另外我也不是那种一看就想吐的丑八怪,倒不如人权一网捞,倒是跟他的手腕相当匹配,稳,准,狠,祸心还是爱意,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姜可岚说完一席肺腑之言,香烟燃尽,又点燃一根,夹在指尖白烟袅袅,她风韵犹存的脸上布满哀凉,似乎在为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做着于事无补的祭奠。

赵凤声听完她的故事,肚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喝口水,揉揉鼻子说道:“我听到的全是郎情妾意,中间好像不存在仇恨,都过上了富太太生活,干嘛还要吃里扒外?”

姜可岚苦涩一笑,“我爸死了,活生生被女婿气死了。”

赵凤声愕然。

“翟红兴后来越来越过分,成立了红兴集团,无恶不作,跟官员勾三搭四,还在外面宣称是我父母的生意。我爸脾气火爆,被他气的脑淤血,一命呜呼。不止是我父亲,我的一位表哥还替他做过五年牢,可翟红兴出来后只给了他十万块钱,然后对这位大舅哥爱答不理。我这位名义上的翟夫人,几乎没享受过太太的待遇,吃穿用度,全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表面风风光光,但经难不难念,只有自己最清楚。翟红兴是靠着我家的人脉发家致富,到头来却翻脸不认人,我其实明白他天性凉薄,可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姜可岚微微一笑,可笑容里充满哀容。

赵凤声略微能体会到她的心情,问道:“你把我救出来,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姜可岚一字一顿道:“他不是想要泰亨吗,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是想要红兴,原本属于我们家的红兴集团。”

“红兴集团?”赵凤声吃惊道:“你不怕翟红兴对你赶尽杀绝?”

“放心,翟红兴清楚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大人物,必须要有大气魄,否则哪能成为一方诸侯呢?”姜可岚冷哼道。

“你的忙,我恐怕帮不上。”赵凤声一脸肃容说道。

“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帮助泰亨打好自卫反击战,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姜可岚伸出手掌,“庆祝一下结盟的开始吧,小盟友。”

赵凤声实在拒绝不了救命恩人的小小要求,伸出手意思一下。

“翟红兴算计了你这么多次,想不想先收回利息?”前半生苦难导致的痛苦只是转瞬即逝,姜可岚又恢复了满面春风的模样。

“咋收?”赵凤声疑惑道。

“先送他一顶绿帽子。”姜可岚媚眼如丝。

赵凤声扭头就跑。

第五百五十二章补锅

赵凤声没去问姜可岚是如何找到自己,山庄那次是无心,第二次在健身房的邂逅,恐怕就是有意了,风韵女人两次都抛出了橄榄枝,没想到饥肠辘辘的鱼死活不咬钩,这次帮助自己逃离虎口,估计是迫不得已才亮明身份,倒是令赵凤声对翟夫人的隐忍大开眼界。

老婆铁了心想扳倒老公,听起来荒诞不羁,赵凤声却信了**分,只因那双充满了仇恨的眸子。嘴巴会说谎,可眼睛不会,赵凤声读懂了一位失去父亲的孩子所裹挟的冲天怨气。

姜可岚想要执掌红兴集团,为名利,还是为父仇,很难猜测,也可能两者皆有。况且这位女人心思和手腕凌驾许多人之上,很会利用自身优势去获得想要得到的利益,再加上她的父母常年经营的人脉,说不定就能反戈一击,给翟红兴制造出天dà má烦。

蚁穴虽小,可溃千里长堤。

随着钱宗望的死期越来越近,按照泰亨董事长的作风,肯定不会把一个强劲对手留给子女去应付,这意味着泰亨跟红兴的大决战迫在眉睫,说不定钱宗望苏醒的那一天,就是吹响反击hào角的时刻,有了姜可岚在敌军后方有事没事挖几下墙脚,胜算大增,这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没准就是决定胜负天平走向的制胜稻草。

赵凤声边走边想,等确定完姜可岚是敌人还是盟军,随手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要把秦冲离去的空缺尽快弥补,不管他出于主观意识还是客观行为,泰亨都不会任由一个叛徒负责安全保障工作。赵凤声心软,会对为了孩子遭到bǎng jià的秦冲生起怜悯之心,但不代表他会把犯了大错的家伙继续放在关键位置,泰亨和赵凤声自顾不暇,对于险些酿成大祸的员工,只能是零容忍。

这批在暗地里负责处理麻烦的员工,几乎是由秦冲一手打造出来的班底,他的威信,甚至比陈蛰熊还要高出几分,谁走,谁留,很容易得罪人,谁忠,谁奸,人心隔肚皮,无法揣度,摆在赵凤声面前的,又是一道棘手的难题。

姓陈的给老子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破锅啊……

还是他娘的又脏又破的黑锅。

赵凤声望着人潮汹涌的上班大军,泛起无力苦笑。

到达医院,赵凤声先是召集骨干精英,四五位留在医院的汉子被他叫到会议室,人刚到齐,赵凤声急不可耐道:“通知在秦冲手下干了三年以上的兄弟,全部来这里开会,无论是负责信息渠道还是在酒吧看场子的人手,必须一个不差到齐,假如一个小时内不到,通知他们卷铺盖滚蛋!”

几人面面相觑。

赵凤声在他们面前一直扮演老好人形象,见了面,会无视尊卑开几句玩笑,发一圈烟,说几个荤段子,相处的十分融洽,几乎跟平级没什么区别。见到大早晨赵凤声劈头盖脸说出狠话,他们还有些懵圈,初次遇到上司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可再和煦的老虎也是老虎,亮出爪牙自然有一番杀气,几人互相对视之后,急忙去按照他所说的去办,丝毫不敢耽搁。

赵凤声抽了四根烟的功夫,会议室陆陆续续进来了几十hào人,应该是提前通知到领导心情不爽,没人敢上前找不痛快,肩并着肩,腿挨着腿,坐在椅子上充满疑惑,偌大的房间内一片寂静。

赵凤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一个小时,赵凤声敲了敲桌子,冷声道:“其他没有按照时间到达现场的人,从今天起立刻开除,关门!”

众rén dà吃一惊。

一名机灵的小弟手脚麻利按照他的指示将大门关好。

“今天把大伙叫来,就是想宣布一件事,秦冲犯了错,他被我开除了。以后所有事情,在没有找到继任者之前,暂时向我直接汇报,无论是东西酒吧还是江湖信息来源,必须由我一人指挥,听明白没有?!”赵凤声插着裤兜傲然说道。

几十hào人马一片哗然。

他们压根没想到,新上司的三把火来的这么迟缓,而且烧的如此狠毒,上来就要干掉资历最深的秦冲?眼前专横狂妄的新上司,哪还是平时和和气气的老好人?

“秦哥到底犯了什么错,麻烦赵哥给我们兄弟一个交代,到底是私仇还是公事,得摆在桌子上说清楚,不然的话,别怪我们只认理,不认人。”一位相貌凶狠的男人冷声道。

随着他的质疑,有几人随声附和,应该是跟秦冲私交不错的手下。

其实这种局面,也在赵凤声的预料范围之内。秦冲为人仗义,身手也出类拔萃,据说还经常自掏腰包请兄弟们喝酒,有几人为他出头,也在情理之中。

“他犯的错,就是惹到了我的头上,这个借口够不够充分?”赵凤声歪着脑袋说道。

又是一片议论声。

“秦哥在陈老大手里干了不是一年两年,任何事都办的漂漂亮亮,陈老大不止一次夸奖过秦哥踏实能干,还让我们跟秦哥多学着点。如今陈老大刚走,你上来就要干掉秦哥,这让兄弟们怎么服气?秦哥为泰亨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得给兄弟们一个适当的理由。哪怕权力再大,也得讲道理,兄弟们,我说的对不对?”凶狠男子很有领导天赋,挥舞双手大声煽风点火,无奈动静大,回应少,只换来几句零零散散的支持。

“姓陈的也好,秦冲也罢,已经是过去式,现在泰亨,唯我马首是瞻。想要道理?可以,那我告诉你们一句金玉良言,以后我说的每一个字,对你们而言,那就是天大的道理。”赵凤声面目阴沉说道。

猖狂!

赵凤声嚣张跋扈的姿态,引起了大片骚动,谁都没料到新上司竟然如此狂妄,哪怕名满江湖的陈蛰熊也没有如此大放厥词。

“我不服!”凶狠男子猛然拍击桌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我会打到你服。”

赵凤声脱下昂贵的外套,慢条斯理解开衬衣袖口的扣子,冲着众人勾了勾手指,“还有谁不服气,一起上。”

凶狠男子倒没有先发制人,只是咬着腮帮子一鼓一鼓。

“你们不敢先动手?那好,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穿着白衬衫的赵凤声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凶狠男子依旧是眼睛瞪得hun yuán,胸脯挺得老高,根本没有屈服在对方yin wēi之下。赵凤声突然出手,五指弯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掐住他的脖子,鞋底踹向他的小腿骨。凶狠男子没想到新上司说打就打,还处在惊愕的状态,按照他的身手,不具备反抗余地,只能眼巴巴望着新上司为所欲为,等到脖子和小腿骨感到疼痛,身体骤然悬空,双脚离地,接着传来翻天覆地的眩晕感,跌到地面上摔得七晕八素。

赵凤声用一记过肩摔摆平刺头,拍了拍手,指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凶狠男人,道:“从现在起,他被公司开除了。还有谁不服?给我出来!”

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赵凤声又走到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前,扬起下巴俯视着他,“你刚才不是出声附和了么,现在怎么当哑巴了?”

男人低着脑袋,默不作声,连看一眼的勇气也不曾有过。

“站起来!”赵凤声低吼道。

男人瞬间一震,额头布满汗水,颤颤巍巍扭捏起身。

“服不服?”赵凤声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衫问道。

“服……”男人声若细蚊答道。

“大声点,我没听见!”赵凤声面目狰狞道。

“服!”男人声嘶力竭喊道,但任谁都能听出他心不甘情不愿。

“这样才对。”赵凤声拍拍他的肩膀,闲庭信步走到人群中间,“还有不服气的,可以来找我讲道理,我赵某人随时恭候。我这人跟陈蛰熊和秦冲不一样,喜欢拿拳头说话,耍横玩命,我全部接着,只要能打的过我,赵某甘愿退位让贤。但如果有谁敢在暗地里玩阴的,我保准他会抱憾终身,姓陈的敢杀人,我也会玩沉尸江底那一套。你们互相之间也可以监督,有谁敢吃里扒外,告诉我,公司会付给你大把钞票,我赵凤声还把你提到秦冲的位置。”

十几hào人又开始交头接耳。

等到恩威并济之后,赵凤声挥手道:“行了,耽误了大家伙不少功夫,都去忙吧。”

一大票人转瞬间走的干干净净,受伤的凶狠男人也被同班抗住会议室。

赵凤声坐在桌子上,望着窗外景色,掏出一根烟,默默点燃。

“总算给这口锅糊上了一层烂泥,至于还漏不漏,谁他娘知道,听天由命吧。”赵凤声自言自语道:“差点被黎桨弄死,又鞍前马后给你劳心劳力。姓陈的,老子欠你的人命债,算是还了几分了吧?”

第五百五十三章斗嘴

说实话,赵凤声动手的时候,还有些于心不忍,这帮兄弟毕竟是跟着泰亨多年的老人,风里来雨里去,吃了不少苦头,用强硬手段震慑,难免会让大家心凉。

赵凤声明白这一点,于是下手很轻,挨揍的男子只是皮肉受了点委屈,没有大碍。

充楞耍横,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做,治标不治本,说不定还会引起不良反应。可是没办法,泰亨此时跟它的主人钱宗望一样,已经病入膏肓,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加上内忧外患,危险重重,给不了赵凤声太多时间去慢慢经营。顽疾还需猛药医,只能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来迫使手下干好本职工作,情非得已又无可奈何。

赵凤声还夹杂了一点私心,不愿将秦冲背叛泰亨的消息泄露,一来顾忌他的面子,怎么说秦冲为泰亨卖了几年命,用手下的话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来影响泰亨的团结,临阵变节,乃是影响士气的大忌,赵凤声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思来想去,没什么好的办法能掩盖住秦冲叛变的真像,只能硬充铁面无私的活阎王,用军营里带兵的手段,不得已而为之,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办法。

赵凤声揉了揉操劳过度导致几欲裂开的额头,骂了一声姓陈的真不是玩意。

“赵凤声,你怎么一晚上看不着人影?跑哪里去了?”钱天瑜出现在门口,恢复往日光泽的俏脸挂满担忧神色,不再穿着那身裹了好几天的睡衣,而是换了一套舒适简单的运动装,搭配她白皙到剔透的肤色,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闺中密友易文心也如影随形跟在旁边,见到仇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斜着眼,嘟着嘴,一幅想把某人剥皮抽筋的表情。虽说面目不善,可第一美人的名头并非空穴来风,咬牙切齿中也自带一种you huo,来自异域风情的美丽,气势汹汹,令人无法抵挡。

赵凤声将烟头往地上一丢,踩灭,挤出一个阳光烂漫的笑容,“昨晚跟朋友多喝了几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如今易家的立场无法预判,亲近翟红兴还是忠于钱宗望,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敢妄下定论。易家丫头在场,赵凤声不可能把钱宗望布置的暗子情况和盘托出,因为这关系到泰亨内部团结问题,一个不慎就会弄得人心涣散。

“喝酒?是喝花酒去了吧?”易文心抢先说道,对于欺父辱侄大仇,易文心自然不会轻易揭过,讥讽道:“左边右边各自搂着一位小妹妹,说点甜言蜜语,然后拿赝品包包哄人家开心,连bāo yè费都省了。就你这种花花男人,我见多了。”

“看来易xiao jie还是欢场老手啊,行情这么熟悉,被骗过不止一次了吧?我说你那一身衣服都冒出线头了,原来是huā huā gong zi送的赝品,啧啧,怪不得。对了,还有你那辆保时捷911,随便撞一下就满脸开花,也是男人送的吧?不过我劝你让修车师傅仔细检查检查,没准就是九手夏利改装的,真实价值也就几千块,哎,白瞎了第一美人的名头,几千块就卖了自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赵凤声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肚子闷气正无处发泄,正好有人跑上门送死,常年被桃园街骂街女王三妮大人操练摔打,磨练出了骂街不俗功底,这跟挨傻小子铁拳是同样道理。

夹在中间的钱天瑜左右为难,一边是唯一的闺蜜,一边是救过弟弟性命的恩人,往哪边倾斜都会得罪另一方,干脆闭口不言,让他们俩胜者为王。

易文心气的险些昏厥。

她这位大xiao jie娇生惯养,穿着锦衣貂裘,吃着八珍玉食,听过最恶毒的话语,也不过禽兽畜生之类的形容词。赵凤声用的是市井中常见的损人招数,易文心哪见识过如此恶毒的口舌,哆哆嗦嗦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自认为最狠的还击手段,“你……你个泼皮无赖!”

“对啊,我就是无赖,实话跟你说,昨晚我也找了一位跟你一样的混血模特,才五百块。那腿,那胸,看着比你强多了。等到了坦诚相见时我才清楚,原来混血妹子有些地方比想象的还要you huo,太他娘给力了。大美人,你呢,是不是和她们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赵凤声露出**意味十足的嘴脸,眨着眼,舔着嘴角,双手还摆出挤奶龙抓手的姿势。

“你……你不是人!”易文心狠狠一跺脚,捂住娇艳无双的俏脸飞奔出去,空气中还飘散了几滴晶莹泪水。

“说的太狠了吧?文心本质不坏,只是有些小脾气,你身为男人,肚量就该大些,怎么不让让她?”钱天瑜皱眉道。

“我又不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为什么要惯着她?再说仰慕她的追求者,整个省城随随便便能找出几百位,不差我这一个,犯得着低三下四摇尾乞怜?”赵凤声使出计谋赶走了易文心,脸色显得异常憔悴。

“你昨晚真去喝花酒了?”毕竟是易文心挑衅在先,钱天瑜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想到他彻夜未归,女人的好奇天性占了上风,带有八卦口吻问道。

“酒倒是喝了,但不是花酒,而是断肠酒。”赵凤声也不想对大xiao jie藏着掖着,将实情一五一十给她解释清楚。

钱天瑜听到秦冲叛变的消息,花容失色,“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是还有我在呢吗?”

赵凤声长出一口气,“除了我和陈蛰熊,还有你的父亲和小胖子。其他人,最好多留一份心眼,宁愿保持距离也别贪功冒进,任何人为了巨额利益,都能把你卖的一干二净。”

赵凤声又补充一句,“假如道行够深,连我也别信,就把我当成一枚棋子,该弃就弃,该丢就丢,别以为救命之恩就该涌泉相报,我他妈就是被这东西害惨了。早知活的这么遭罪,还不如当初两腿一蹬来的痛快。”

没等大xiao jie答话,赵凤声自顾自低头走出房间。

钱天瑜听得不明不白,满脸惊愕,望着单薄而消瘦的背影,觉得他的脊梁好像比刚认识那会微微倾斜,似乎是驼了几分,但却充斥一种突如其来的伟岸。

第五百五十四章土匪县

任县是省城下辖的一个小县城,由于贫穷落后,在八十年代就是远近闻名的土匪窝子,到了下面的村落,民风更加恶劣,偷盗打架简直是家常便饭,而且家庭式犯罪占据了绝大部分。别说外面陌生人,就连本村村民,都不太敢在晚上出门,如果有急事,那也叫上三五好友结伴同行,生怕饿的眼绿的家伙在地里守株待兔。

随着一**强势严打在全国蔓延,这个臭名昭著的窝点也没能幸免,暴露在聚光灯下。

但是当时法律普及还没有现在广泛,村民还停留法不责众的昏庸思想,见到大批警车进村抓人,在罪犯家属的煽动中,纷纷进行反抗。锄头,镰刀,铁锹,农具摇身一变成为了武器,掀警车,打警察,甚至还有丧心病狂的村民拿出tu qiāng,冲着办公人员打黑枪,致使许多干警伤亡,后来调集大批武警出动,才把村里的嫌疑人逐个抓获。

据说全县总共抓捕了上千名违法犯罪份子,祖孙三代共坐囚车的稀罕事也屡屡出现。清扫过后,犯罪人数震惊全国,成为了闻名遐迩的“土匪县。”虽然如今任县的刑事案件直线下降,可上了岁数的外地人还是“谈任色变”,没有火烧眉毛的事情,绝不会踏足土匪县半步。

一辆沃尔沃xc60踏着夜色,在任县的街道四处游荡,等到时针划过午夜,沃尔沃忽然转向东南方,顺着一条狭窄的小路加速前行。

驾驶沃尔沃的正是背叛了泰亨的秦冲,几天没见,清瘦了许多,从健壮的中年男人变成了干枯大叔,脸色极其阴沉,胡子拉碴,嘴唇干裂,双目布满了血丝,盯着前方岿然不动,自带一股让人退避三舍的戾气。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是赵凤声亲自赶出泰亨队伍的阴狠男子,名叫魏强,自从离开医院以后,就千方百计找到了老上司秦冲,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赵凤声如何不是东西,并且拍着胸脯放下狠话,假如秦哥要对赵凤声下手,我去帮你打头阵!

秦冲二话没说,带着他直接来到恶名远扬的土匪县。

魏强望着脸色瘆人的老大哥,想起土匪县流传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故事,冷汗直流,心惊胆战道:“秦哥,咱大晚上跑到这鬼地方干嘛?赵凤声老家不会是这里的吧,你想把他老窝端了?秦哥……虽然咱是吃江湖这碗饭,可bǎng jià别人老婆孩子要遭天打五雷轰啊,要不咱先回省城,合计合计,找机会揍姓赵的一顿算了,别拿他的家人出气啊。”

秦冲嗓音嘶哑暗沉道:“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魏强听着他喉咙里吐出宛如厉鬼的声音,又是打了一个哆嗦,“秦哥,看你行驶的方向,不会是去半坡村吧?”

“就是半坡村。”秦冲一本正经答道。

“秦哥……你是我的亲哥,大晚上去半坡村?那不是活腻歪了啊!任县的流氓有一半是来自半坡村,那他妈就不是好人待的地方!我听家里一个长辈说过,八十年代那会,有一个外地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半坡村,人生地不熟迷了路,吓得躲在玉米地里不敢出来,准备天亮了再赶路,后来见到一位头发花白的拾粪老头,寻思着老大爷总不会是恶人吧,而且在玉米地躺一晚上也不保险,于是上前问问道。没想到老大爷屁都没放,直接赏了他一粪叉子,推着自行车扬长而去,那个倒霉蛋流血过多,撑了没多久就嗝屁着凉。秦哥,咱大晚上去那鬼地方,就怕有命进去没命出来啊!”魏强一惊一乍说道,半坡村的传奇往事在他心里确实留下不小阴影。

“有些事,只能晚上做,白天不合适。”秦冲没有被他的长篇故事打乱计划,脚底下的油门反而踩得更加猛烈。

魏强这时也没跳车的勇气和脸皮,只好暗自乞求老天爷放自己一马。

等到沃尔沃来到一处荒僻的土地庙,秦冲将车停驻,看了看表,走下车,在附近查看了一下周边环境,发现没有可疑的地方,靠在汽车上,长舒一口气,点燃了一根香烟。

“秦哥,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啥?”魏强探出脑袋,小心翼翼问道。

“你在车里等着,不许下车,把窗户全部关好,假如我出了事,你什么也别管,开车赶紧走,听明白没有?”秦冲闭起眼睛轻声说道。

“秦哥……你到底要干啥?难道来这里跟人约架?有啥事,咱召集兄弟一起来干!自己跑到人家地盘,那是要吃大亏啊!”魏强焦急说道。

“晚了。”秦冲听到远处传来的动静,一指将烟头弹飞老远。

魏强如临大敌,犹如惊弓之鸟四下张望。

一道影子轮廓出现在小路中央,摇摇晃晃,随着坑洼不平的道路不断颠簸起伏,等到距离十米之内,才发现是一辆电动三轮车。

车子停住之后,跳下来两位普通庄稼人打扮的爷们,冲着秦冲喊道:“你是老秦?”

秦冲走过去,嘶哑着嗓子说道:“货带来了没有?”

“车不错。”

一位精瘦的男人望着沃尔沃xc60,眼睛闪烁着贪婪光芒,然后身手矫健跳到后面的油桶上面,使劲拍了几下,咚咚作响,露出一口即便在夜晚也能发出焦huáng sè的牙齿,“想要什么,我这里全都有,就看老秦你带的钱够不够。”

“先验货。”秦冲冷冰冰说道。

“好嘞。”精瘦男人也没怪他态度冷淡,挽起袖子,luo lu出青筋嶙峋的手臂,从油桶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疙瘩,顺手丢给秦冲。

挪到驾驶室的魏强看清楚东西之后,险些惊叫出声。

枪!

“仿五四?威力和准度怎么样?我可是经过老麻介绍的朋友,别拿破铜烂铁糊弄我。”秦冲摆弄着铁疙瘩,语气沉闷道。

“这玩意,打皮糙肉厚的黄牛都能见红,一枪下去就是一个血窟窿,就是准度差点,你想要好东西的话,咱这也有,但是这价格嘛……”精瘦男子搓着手指头怪笑道。

“先看看货再说,钱不是问题。”秦冲有些不耐烦道。

“阔气!”精瘦男子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又从油桶里摸索半天,终于艰难地抽出来一个大家伙,诡异笑道:“正宗的五连发,威力和准度没的说,几枪下去,野猪都得翘尾巴。”

秦冲仔细查验了一阵,“这两把加上子弹,一共多少钱?”

精瘦男子笑嘻嘻伸出两根手指。

秦冲从怀里掏出两沓老人头,往对方身上一丢,“我全要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董事会主席

躺在重症监护室的钱宗望终于清醒,但是医生说他的病情很不稳定,虽然睁开眼,可意识还较为模糊,碍于责任重大,医生每天只肯留出半个小时的探望时间。

这可怜巴巴的几十分钟,还不够担忧父亲的钱天瑜一个人享用,被她全部霸占,其他人,只能隔着玻璃看着大xiao jie握着父亲手腕低语轻念。至于说什么,无从知晓,整个泰亨董事局的决策,全靠钱天瑜口头传达,谁也不敢质疑大xiao jie的口头传话,因为她不仅仅是钱宗望的女儿,还是董事局排名第二的大股东。

赵凤声守在监护室外面,时不时用余光扫描着来往人员,判断来人的身份信息,小心翼翼,不厌其烦,像是一条尽忠职守的牧羊犬。

赵凤声用食指剐蹭着今早刚打理完毕的光洁下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皮肤的触觉,又仔细摸了摸,发现是几根胡须没有清理干净。赵凤声从裤兜掏出一个小巧的玩意,拇指轻轻一推,寒光乍现,在荆棘部位一抹,几根碎小的胡茬黏在锋利的刀刃,赵凤声用力一吹,胡茬纷飞,刀刃重新归于干干净净,他娴熟地隐匿刀锋,装入裤兜重新收好。

从黎桨那汲取教训,赵凤声还是觉得弄把武器防身比较安全,万一让人抓住nuè dài,也好有资格殊死一搏。惯用的唐刀,显然不符合轻便、携带、灵巧,这几种要素,揣在裤腰带上招摇过市?没准遇到不懂行的愤青,当成鬼子一拥而上,揍成猪头也没地方讲理。

再说省城的刀具管理制度极其严格,抓住后惹得一身骚,赵凤声做贼心虚,最不愿跟警察打交道,但安全问题又不得不防,于是找了条路子,弄了两把刀,一把造型精巧的弹簧刀,一把放在后备箱的唐刀以备不时之需,等到双刀在手,赵凤声总算找回了点久违的底气。

见着钱天瑜走出重症监护室,赵凤声迎过去,小声问道:“钱总情况怎么样?”

“比昨天要稍好一些,但还不太稳定。”钱天瑜脸上呈现出颓败的灰白色,咬着粉嫩的嘴唇,“有个重大决定,去你房间再说。”

赵凤声从未见过大xiao jie如此郑重其事,心神一凛,迈开大长腿在前面带路。

刚刚走进房间,钱天瑜张口说道:“我爸让我竞选董事会主席。”

“董事局主席?”

赵凤声丝毫磕绊都没打,脱口而出道:“那不是好事么?”

“董事局主席选举有着明确的规章制度,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钱天瑜摇头轻叹道。

“当爹的生病住院了,没精力打理,把屁股底下的位置让给女儿,这不是合乎常理吗?再说泰亨是由钱总一手拉扯大,自己家的买卖,难道你去**,还有人敢跳出来说三道四?”赵凤声疑惑问道。

在他看来,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值得争执,就像是桃园街卖烧饼的老杨干不动了,把炉子和摊子交到帮衬多年的儿子手上,其它小商小贩有资格指手画脚?摊子和烧饼都姓杨,街坊们心知肚明,老子传给儿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谁有资格去说老杨的儿子不能在那卖烧饼?扯淡。

“董事局主席责任重大,代表董事会领导公司的方向和策略,董事局主席的产生,必须有半数以上的股东投票,才能够顺利当选,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得到一半以上的股东支持。那些股东虽然是我爸的老朋友,但关乎到公司生死存亡的重大抉择,他们未必会把赌注压在我身上。毕竟我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在他们心里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许多股东还是男权主义者,遵循着传儿不传女的封建思想,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说什么也不会把泰亨的前程交给一个外人去打理。再说我爸清醒后,只有我一个人能跟他交流,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大家觉得我是在背后捣鬼,趁着我爸病重,假传圣旨,想在大宝回来之前独揽大权,当一个野心勃勃的女王。”钱天瑜将心中的忧虑一五一十解释清楚。

赵凤声皱起眉头。

钱天瑜所说的选举难度,他不太懂,但其中蕴含的大道理还是略微通透。

他担心的倒不是那些人支持不支持钱天瑜,而是在剖析更为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最为可怕的——人心。

董事局那帮老人,全是生意经,这辈子习惯将利益无限放大化,跟钱宗望的交情究竟深厚到什么程度,恐怕钱宗望本人也无法衡量。

况且,还有一位贪婪暴戾的翟红兴在旁边虎视眈眈!

“现在不能换董事局主席!”赵凤声极其罕见地用强硬语态来跟眼前的女孩交流。

“为什么?”钱天瑜又惊又怒,颤声道:“难道你也认为我想要一人霸占泰亨?!”

“你要是有那野心和手腕,我反而能睡个安稳觉。”

赵凤声笑了笑,轻声道:“翟红兴得到钱总入院的消息后,立刻对我下手,这意味着什么?这几天我反复在琢磨,翟红兴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干掉我?他的头hào大将黎桨没有立即下手,而是将我囚而不杀,再说我死了,并不会给红兴集团带来什么实际好处,反而会引来警方视线,得不偿失。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翟红兴是在进行试探,试探着钱总的病情,试探泰亨有没有布置着后手,试探着泰亨的反击能力,试探着泰亨的援军和友军到底是谁。”

“翟红兴能爬到这个位置,小心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假如真有京城张家那样的豪门来做泰亨的保护伞,翟红兴或许会知难而退,或许会偃旗息鼓,但倘若泰亨孤立无援,翟红兴势必会发动雷霆一击。”

“你如果立刻召开董事局会议,会使得翟红兴得知钱总具体病情,虽然他也可能从某些渠道得到消息,但咱们还是得装成傻子和聋子。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当选不了董事会主席,迎接你的不仅仅是吃里扒外的股东,极有可能会招来翟红兴这条饿狼,也可能后面跟着几条饥肠辘辘的猛虎……”

钱天瑜听完他长篇大论的分析,低着脑袋迟迟不语,许久后,才艰难挤出几个字,“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赵凤声苦笑道:“我肚子里就这点本事,再往后算计,超出我的能力之外了。”

钱天瑜拨动一下凌乱长发,眼神透着一股倔强,“大不了,跟他们鱼死网破……”

第五百五十六章日久生情(修)

钱天瑜身体里不愧流淌着钱家的好胜基因,哪怕目前强敌环绕,哪怕亲人病重在床,钱天瑜也没像普通女人那样惊慌失措,昂首挺胸面对一切,不管对方是不是省城著名黑道头子,她宁折不屈。

这一刻,赵凤声望着坚毅又充斥着战意的白皙脸庞,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形象渐行渐远,似乎平日弱不禁风的丫头摇身一变,成为了来自一名斯巴达克斯角斗士,不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绝不服输的铁血硬汉。

钦佩归钦佩,赵凤声还是觉得此时就任董事会主席,是一件极其不明智的选择。

打了鸡血的钱天瑜可管不了那么多,斗志昂扬要接管泰亨。

两人意见发生严重冲突。

随后两人各抒己见,用江湖经验和经济专业知识,各自分析着继任董事会主席的利弊,结果谁也没有能够说服对方。钱天瑜依旧执意坐上宝座,赵凤声则一再强调特殊时刻不能兴师动众,对峙了一个多小时,钱天瑜终于松口,说往后推迟一个月,这是她最后底线。

赵凤声掐指一算,仍旧觉得时间太早,各方势力还没浮出水面,己方也来不及布置应对方法,可一想到钱宗望死期摇摆不定,只能点头答应。

大战在即,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胜算。

既然主子铁了心要提前迎战,他这位狗腿子只能尽量做好一切战前部署。

胜,还是败。

这就要归于老天爷是否像往常一样眷顾钱家了。

下午3点,赵凤声约定好了跟陈瑞在他办公室见面,独自开车来到泰亨大厦。

赵凤声刚刚坐上电梯,正埋头考虑着哪些地方容易出岔子,忽然觉得香风扑鼻,穿上高跟鞋足有一米七五的高挑身影给他打着招呼,“赵先生,你好呀。”

赵凤声愕然抬头,看到了一张精心粉饰后的魅惑脸庞,机械性回应道:“哦,你好。”

“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最近不在公司吗?”欧阳若琪有所图谋地站在赵凤声旁边,距离只有几公分,随着身形晃动,一对也不知是天然养成还是后天雕琢的硕大肉团,频频在赵凤声手肘附近剐蹭,有种欲求不满的女人急于想红杏出墙的撩拨暧昧。

“嗯,有点事需要去办……”赵凤声心不在焉答道。

这几天日夜操劳,导致肝火旺盛,心态也不如平日沉稳,再加上小半年没碰过女人,防线不堪一击。经过一位尤物的肆意勾引,赵凤声小腹升起汹涌火焰,二弟隐隐有起义的架势,赵凤声暗骂一句狐狸精,往旁边稍稍移动,不再让胸器靠近,避免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赵先生,晚上喝一杯?”欧阳若琪娇艳笑道。

她能爬上人力资源部主管位置,可不仅仅靠着姿容就能打败强大对手,工作能力,情商,眼力,脸皮,这都是职场必备的xiu liàn功课。察觉到赵凤声喉咙不停翻涌,欧阳若琪不止一次见到男人对她流露出这种表情,自然能明白这条大鱼似乎正处于饥饿状态,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虽然公司内部盛传着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男人,有可能是泰亨驸马爷,但欧阳若琪经过缜密分析,多方打探,发觉两人似乎不像是一对恋人,举止没到达亲密的程度,他们的一言一行似乎超脱了司机与雇主的范畴,两人好像相当熟稔,也不像是上下级关系,有说有笑平等相处,倒像是相处多年的朋友,或者是同窗多年的老同学。

钱天瑜从高中起就在京城国际学校读书,圈子里非富即贵,欧阳若琪用超高的情商稍微推测,判断出赵凤声极有可能是行事天马行空的二世祖,或许……比她想象中的来头更大。

对于一位削尖了脑袋想嫁入豪门的大龄女青年来说,还有什么能阻止住放手一搏的心态?所以赵凤声在她眼里,简直是一块冒着热气腾腾的唐僧肉。

“不了,改日吧。”

赵凤声不敢把眼睛往旁边的尤物上面挪动,害怕抵挡不住强大的you huo,低头垂目,扮演着本本分分的老好人。

其实欧阳若琪并不算漂亮,刀条脸,颧骨高,长相略显尖酸刻薄,身材也不是模特那种纤薄体型,骨骼较大,qián tu hou qiáo,用桃园街老人的话,就是这种媳妇绝对能生出个大胖小子。可是这种xing gǎn女人,往往能勾起男人最原始的yu wàng,一见到她,自然而然往龌龊的行为上联想。要知道男人多半是下半身跟思维分开使用的高级动物,爱情和shàng chuáng,绝对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种行为。

“改日……?”欧阳若琪咯咯娇笑道,完全没有顾忌电梯内其他员工,拉出一个长长的尾音,笑的饱含暧昧。

赵凤声意识到自己的语病,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胡乱找了一个借口说道:“今晚有约了,改天请欧阳xiao jie喝一杯。”

欧阳若琪也算是对他有恩,上次帮助商楚楚入职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这次实在不好摆出臭脸迎人。赵凤声对于恩情向来分的很清楚,不管对方身份,不管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恩情,赵凤声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偿还。

“改天是哪天?你上一次就说改天,结果人家等了这么久还没等到消息,哎!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每次都害的人家空欢喜一场,真是可怜呐。”欧阳若琪见到电梯仅剩他们两人,干脆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女人哀怨姿态,这也是她赖以为生的杀手锏,对所有男人屡试不爽。

“那……明天,我请你吃西餐。”见到对他有恩的xing gǎn女人顾影自怜,赵凤声头皮发麻,急忙承诺出一个确切时间。

他还停留在凡夫俗子阶段,没那本事羽化登仙,在这场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输的一败涂地。

“好啊,那我明天等你的电话哦。”

欧阳若琪附在呆头鹅旁边,鲜红的嘴唇贴住耳垂,用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希望明天是一个好的开始,咱们能够日久生情。”

第五百五十七章傀儡

几回合交锋,赵凤声节节败退,输得很彻底,也输得很难看。假如让大刚那头畜生知晓好兄弟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肯定会拍着大腿,露着嗓子眼,发出无情嘲弄,然后奔赴一百多公里,打着为桃园街流氓们正名的旗hào来祸害闺女。

当然,按照他的实力分析,***是跑来丢人现眼。

面红耳赤的赵凤声来到保安部经理办公室,对他言听计从的陈瑞大吃一惊,还以为上司发烧重感冒,又是倒水又是找药,鞍前马后问着要不要陪他去医院,伺候的殷勤周到。

赵凤声抹了把老脸,拒绝了他的好意,见到陈瑞还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赵凤声干脆转移话题,“这几天见到老秦没有?”

陈瑞的位置较为特殊,赵凤声在那晚出事后,就告诉了他前因后果,反正这件事瞒外不瞒里,迟早都得知道,早点告知,还能防止陈瑞心里产生怨言。厚黑世故,不见得是赵凤声的强项,但从小吃过诸多苦难的孩子,明白尊重才是人与人之间最需要的善良。

“操!老秦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该他娘的千刀万剐!”陈瑞猛地放下水杯,咬牙切齿道。

“不是出自本意,能够体谅。”赵凤声轻声道。

陈瑞哼哼道:“赵哥,你不清楚里面的事。熊哥为了秦冲,那可是比亲爹还照顾。当初秦冲那王八蛋刚跟熊哥那会,惹到了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老秦本来就有错在先,还打断人家儿子一条腿,弄得对方开出一百万的赏金,非要把老秦砍成残废。这种事,咱不占理,哪位大哥愿意替他出头?岂不是没罪找罪受。可熊哥仗义,把刚入门的秦冲当成亲兄弟护着,二话不说找上了对方家门,自掏腰包拿出十万块,只撂下几句话。”

“想要秦冲残废?可以,我把他五花大绑弄到你眼前,是死是活随便你任意处置,但我陈蛰熊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秦冲残了,我拿你儿子一条命来换,秦冲死了,我要你们家搭上两条人命,要钱还是要人,你们自己看着办。”

陈瑞模仿陈蛰熊惟妙惟肖,身段和语气如出一辙,可是那股骄傲到骨子里的牛叉,还是形似神不似,距离气焰锐利的家伙好几个山头。

赵凤声看的好笑,问道:“后来呢?”

“拿钱认怂呗,还能咋地,省城有几个人敢跟熊哥硬碰硬,他们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啊呸!错了,是豹子胆,没有熊心。”陈瑞察觉到言辞涉及到了熊哥,急忙做出亡羊补牢的说辞。

赵凤声淡淡一笑,“要脸不要命,倒是符合姓陈的一贯作风。”

“熊哥这么仗义,老秦那王八蛋还敢有脸背叛泰亨,赵哥,你急着找他,是不是想把那王八蛋给狂扁一顿?只要您说话,这事包在我身上,不出三天,我保证把他从省城给揪出来,揍得他悔恨终生!”陈瑞握紧拳头恶狠狠道。

“算了,大家相识一场,没必要赶尽杀绝。一对儿女被黎桨绑走了,哪个当爹的能受得了?他也是有苦难言。我这次过来,就是劝你把家属安顿好,不要像秦冲一样被人拿出七寸,你如今是头hào大将,许多事还要靠你帮衬,千万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了。”赵凤声感慨道。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父母全在老家,不怕那帮杂碎玩阴的。”陈瑞自信满满道。

赵凤声话锋一转,叹息道:“咱们这一行,不好干,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不过你放心,等到风波过去,我已经提议lun gong行赏,升值加薪什么的我不敢打保票,但真金白银这种犒劳,相信钱家还是会拿出相当大的诚意。我不方便在大厦露面,只能麻烦你代劳,给大家伙开个会,提提精气神,告诉他们再熬几个月,公司会拿出一大笔奖金发放,最起码是现在五倍年薪。”

“五倍……年薪?”陈瑞张着大嘴,不可思议道。若是真能拿到这笔奖金,足够买辆泡妞无往不利的豪车了。

“嗯,大xiao jie亲口答应的数目,我可不敢越俎代庖,只是负责过来传个话,放心,这笔账如果不能支付,你可以追着我屁股后面要。”赵凤声微笑道。

“那帮小兔崽子还不得高兴疯了?!赵哥,那……中层干部也能拿到五倍的年薪吗?”陈瑞一脸兴奋道,虽然表面是向别人询问,可暗地里显然是在咨询自己的酬劳。

“也是五倍。”赵凤声拍着他的肩头,突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就像是诉说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给陈哥争取了一下,你是十倍。”

“十倍?!……”陈瑞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险些击晕,过了半天也没缓过来神,随后大跳一下,死死攥着赵凤声双手,颤声道:“赵哥,以后我陈瑞就粘着你屁股后面混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走一遍刀山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你们要谢大xiao jie,别谢我,我可一分钱都不会出。”赵凤声对于这种誓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然也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然后问道:“对了,我那位小兄弟来公司报道了吗?”

“张子凡是吧?我嫌门口的活太累,把他调到监控室了。赵哥,我这就带你找他!”陈瑞依旧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不知该如何报答眼前的财神爷,结果赵凤声一问,他正好表示一下忠心。

“不用,你忙你的,我去那随便看一眼,走了。”赵凤声挥手告别。

心中狂喜的陈瑞一路小跑送到电梯。

等到四周无人,赵凤声换了一张疲惫脸庞。

用重金收买人心,也是他跟钱天瑜商量好的对策。别的部门员工见过大风大浪,心思变得活泛,哪怕许诺几百万的高新,那批人也不见得买账。保安部的小青年都处在二三十岁,较为血性,不像职场老油条过于世故,稍微拿出点好处,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卖命,算是性价比最高的一批筹码。

即便第一步走的顺风顺水,可赵凤声心底还是无比沉重。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自己不也是跟他们一样,是一具收了好处后受人摆布的傀儡吗?

第五百五十八章输钱

花个大几百万收买人心,增加员工支持率,钱天瑜不会在乎这点小钱,赵凤声喜欢把细节控制到最好,两人不谋而合,这也是他们计划走出的第一步。

治大国若烹小鲜,打理省内排名前茅的企业,想必也是同样道理。

赵凤声精通厨艺,一道佳肴的产生,不是靠着灵光乍现一错而就,需要每个程序严丝合缝,糖,醋,盐,油,少则味道寡淡,多则味道辛重,收买人心,就是炒菜时必不可少的第一滴油。

赵凤声没先急着探望张子凡,而是跑到了自己的司机班照个面,几天消失得无影无踪,总得弄一番说辞糊弄过去。再说司机班的消息渠道极其吓人,碍于工作原因,公司的nèi mu几乎无所不知,探听些小道消息,也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

溜达到司机班,屋子里的同事寥寥无几,剩余的人员正窝在角落里斗地主,赵凤声见怪不怪,凑过去,小声道:“哥几个谁赢了?晚上能不能蹭顿酒?”

马陆被蹑手蹑脚的家伙吓了一跳,握牌的一抖,掉出了大小王,见到赵凤声一张笑眯眯的脸庞之后,马陆从勃然大怒变成了满腹哀怨,捡起两张牌,撇嘴道:“要不是看你是我的第二偶像,我先赏你一对熊猫眼。老赵,你这几天跑哪浪了,人也见不到,电话也不打一个,大伙都以为你跟黄花大闺女私奔了。”

“谁家闺女愿意跟我私奔,不怕被卖了?”

赵凤声充满善意笑了笑,掏出兜里的软玉溪,挨个散了一圈,“这几天跟老板出了一趟差,没来得及跟大伙打声招呼,抱歉了。”

“哎!~你的老板是咱泰亨未来继承人,又长的如花似玉,天天跟她一起待着,就算不拿工资都肯干啊。”马陆对于某人的待遇怨声载道,“老赵,你在外面爽了这么多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有měi nu作陪,该请客了吧?”

“没问题,抽出一个时间,带你们试试我老家特色大保健。”赵凤声挑眉道。

“卧槽,特色大保健?啥套路?听着就ci ji,不会是推火车或者叠罗汉吧?”马陆兴奋说道,把脑海中龌龊的画面脱口而出。

“吃着驴肉火烧捏脚,刺不ci ji?”赵凤声坏笑道。

“就你老赵能忽悠。”马陆泄了气,手里的出牌速度依旧不减,俩王带一张三出完,边洗牌边说道:“来玩两把?”

“好。”赵凤声点头答应。打牌也是促进团结的一种方式,但是方式和方法很讲究,赢了,容易让人心情低落,输了,对不起自己钱包,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赵凤声已经做好了输钱的准备。

马陆在司机班有些威望,给一位新来不久的年轻人使了一个颜色,腾出位置,赵凤声坐了过去。

斗地主,赵凤声不陌生,以前天天跟那帮痞子鏖战通宵,仗着头脑灵活,记忆力超群,基本上输多赢少。不过这一次他没想赢,嘴里嚷嚷着喜欢暗抢地主,伸手就抄了底,拿起牌随便扫了一眼,大王四个二,还有一串顺子,只要不贪心,这局十拿九稳。

但是赵凤声为了跟同事们搞好关系,故意猛冲猛打,四个二炸的莫名其妙,看着后面观战的小伙子频频皱眉。

不出意料输掉第一局,后面赵凤声依旧照搬输钱的套路,可无奈手气奇旺,把把有炸有王。赵凤声不愿被人识破马脚,故意在最后关头放水,往往炸完以后送邮包,输的合情合理,几把打完,赵凤声脑子都有些迷糊,感慨着输钱可比赢钱困难多了。

马陆赢了一百多块,心情大好,龇着牙笑道:“老赵,没看出来啊,以前没跟你玩过牌,没想到还是位送财童子。以后经常来玩哈,我的酒钱和泡妞钱可全靠着你养活了。”

“没问题,反正输给谁都一样。”赵凤声笑意盈盈答道,洗好了牌,装成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这几天公司有啥新鲜事吗?”

“嘿,你问着了,昨天下午就爆出了一条**新闻,咱们司机班的老刘,亲眼见到保安部部长陈瑞,搂着人力资源部部长abby钻进了宾馆。要说陈部长胃口还真好,abby都是四十多的老女人了,如狼似虎啊,先不说长的咋样,那腰,比屁股还粗,走起路来像是绑着俩轮胎。陈部长也是位神人,就这也能下得去手,他那一百四五十斤,我怀疑都不够人家折腾的。”马陆眉飞色舞说道,眼中的幸灾乐祸神色大过了艳羡。

“厉害。”赵凤声由衷赞叹道。

从名字分析,他还以为陈瑞的老相好abby是位职场俏佳人,原来是位重量级选手,有种大跌眼镜的感觉。不过这种私人问题,他无法评价,没准陈瑞就喜欢良家丰满shǎo fu这种类型,谁还没点特殊癖好呢,比如他自己,从小蹲在哑巴叔那观看修理高跟鞋,养成了轻微恋足癖,这在有些人眼中,或许也是不大不小的畸形心理。

赵凤声发完牌,继续问道:“公司这几天,没出现什么大问题吧?”

“大问题?啥大问题,没有啊,顶多就是公司多了不少新鲜面孔。各个部门来了几位新人,弄的走个照面都认不清,还得靠胸牌才能断定是不是泰亨的员工。而且那些人不是平常角色,有的是经理,有的是副部长,甚至连培训部的部长都换了。我估计公司挖来他们,花了不少大价钱,一个副部长,起码年薪二十万起。”马陆叹气道。

哦?

赵凤声眉头一挑。

公司更换新鲜血液,是钱宗望制定好的战略方针,主要是肃清冥顽不灵的老员工,为钱天瑜的上位铺桥修路。可是这一段时间,钱宗望和钱天瑜始终待在医院,根本无暇分身料理公司事宜。即便赵凤声不清楚职场规则,但他了解人事关系,更换大批中层领导,犹如伤筋动骨,钱家不可能不上心。而这几天,他根本没听钱天瑜说起过公司大批人事频频变更。

这件事,到底是谁在后面操作?

泰亨股东?

翟红兴?

还是按照钱宗望吩咐去秘密执行的沈大总管?

第五百五十九章老流氓和小流氓

赵凤声继续旁敲侧击,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结果司机班的同事唯独对桃色新闻感兴趣,满口奸夫yin fu的传闻。赵凤声越听越乏味,白白扔了几百块钱之后,胡乱找了一个借口,转身离去。

来到十二楼露天休息处,赵凤声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点燃一根烟过过烟瘾,给钱天瑜打去电话,把泰亨人事调动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询问是不是她的意思。但是钱天瑜也满头雾水,示意并不知情,只是说听父亲说过几句,具体事项由沈大民一手操办。钱天瑜懂得此事非同小可,为了保险起见,打算等明天探望父亲的时候再个明白。

赵凤声挂掉电话,蹲在花池旁边,蹙起眉头,一口接一口抽着香烟。

职场争斗,表面远不如江湖看着惨烈,究竟哪一步是试探,哪一步是杀招,这位职场新人根本看不通透。一子落下,云波诡谲,还有哪些后手配合杀将,无从知晓,只能凭借直觉做着无谓的反抗,不符合赵凤声先发制人的习惯。

即便这是翟红兴或者其它股东布置的圈套?

又该怎样去见招拆招?

赵凤声束手无策,叹了一口气,目前只能等待大xiao jie口谕,别无他法。

一根烟燃尽,赵凤声跑到监控室,本来充当大厦眼目的地方不允许外人进入,好在保安部员工经过陈瑞特意交代,没人敢上去扮演拦路虎,弓着腰,陪着笑,把这位来历不明的大爷请了进去。

监控室摆着许多跟冰柜一样的东西,里面放着类似于老式dvd的电子器械,赵凤声好奇心泛滥,经过打听,才了解到是监控墙和服务器,光是这些玩意价值千八百万。赵凤声瞠目结舌,有种把监控室扫荡一空的冲动,咬咬牙干一票大的,可比卖命划算多了。

溜达一圈,也没找到张子凡人影,经过员工提示,赵凤声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对着屏幕泛起淫笑的小老乡。

“卧槽,你从哪找的片子,口味太重了吧……”赵凤声偷偷摸摸走上前,见到屏幕里一对黝黑发亮的躯体纠缠在一起,吓得脱口而出,原来这家伙还有如此另类的癖好。

“生老大,你忘了我以前靠啥吃饭的?找点资源还不是小菜一碟。最近yu wàng不太好,国内的全看腻了,找点异国风情的片子寻找ci ji,算是调解一下生活情绪,生老大,你要种子不?”张子凡咧了咧嘴,彰显青春的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猥琐。

“你自己留着吧,我的层次还没达到你的级别。”赵凤声拒绝了他的盛情美意,半个屁股挂在桌子上,晃着大腿,吊儿郎当,“新环境还习惯吗?天天坐在屏幕前面,比你以前的工作要乏味吧?”

“还行,之前干着偷鸡摸狗的工作,干烦了,还不如坐在这里光明正大的看měi nu。生老大,泰亨的měi nu水准很高啊,一个赛一个漂亮,简直堪比模特公司了,你如果有相中的大美妞,我想去给你拍几张她的艳照,先拿来解解馋。”张子凡嘿嘿笑道。

“能不能学点好习惯?大老爷们有所为有所不为,别老是**女人,不嫌寒碜?像我,多看点书,培养一下高雅的兴趣爱好,你会发现世界还有精彩的另一面。”赵凤声瞪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很浓郁。琢磨着花脸那么正气凛然的家伙,怎么收了一个喜欢钻营邪门歪道的小弟,莫非上梁正了下梁也会歪?

其实他忘记了这是桃园街痞子的优良传统,从老街四害偷看黄寡妇洗澡时就流传蔓延。

“知道啦,生老大,我那不是为了赚钱嘛,其实我也不愿意去干啊,被抓住了多丢人,没准还挨一顿胖揍。您放心,从此以后我正式金盆洗手了,除非生老大需要,否则绝不会再去重操旧业,给张小爷一百万也不干!”张子凡大义凛然喊道。

“你脑子秀逗了吧?一百万?老子都想去替你拍了,傻不傻!”赵凤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提醒后辈必须学会能屈能伸。

“懂啦懂啦。”张子凡摸着后脑勺,顿时明悟。

“这几天跟花脸联系过吗?”赵凤声问道。

“大哥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挺忙,没空理我,发了好几条微信都石沉大海。生老大,你说我大哥莫非找到嫂子了?顾不上跟咱聊天?”张子凡还处在荷尔蒙爆发的年纪,嘴里和脑子里住满了身材曼妙的女人,对于他而言,男人除了钞票和女人,几乎没什么值得去关注的东西。

“谈恋爱?但愿吧,那小子是时候该结婚生娃了。”赵凤声轻叹道,寻思着谁家闺女能配得上那张妖魅脸庞。

“生老大,我们学校的校花商楚楚也在咱们公司,我遇到了好几次,听她说……还是走你的门路才能进入泰亨,据说职场里好多潜规则,生老大,你俩不会有一腿吧?”张子凡挤着小眼笑道。

“你小子八卦的职业病又犯了?真该把你弄进局子里好好改造改造。”赵凤声又是赏了他一个脑瓜崩,“管好自己的事,不要老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张子凡捂着后脑勺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跟某人的痞态如出一辙。

当张子凡的视线挪到格子状的多个屏幕上,突然伸出手,指向右上角,大喊道:“那不是商楚楚吗?好像有男的在纠缠她,我操,那男的竟然还敢性骚扰,生老大,咋办,他敢动你的妞,去不去干他个gou ri de?!”

赵凤声猛然一惊,顺着张子凡的提示中望去,发现停车场角落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似乎在争执着什么。男的拽住女的手腕,嘴里喋喋不休,情绪十分激动,可画面比较模糊,根本无法分辨出两人的长相,更别确认出那是商楚楚。

“你确定?”赵凤声凑近观看,依旧无法能够分辨出女人相貌。

“生老大,你可以怀疑我其它方面的能力,但不能怀疑咱的职业素养。”张子凡挺起胸脯傲然说道。

赵凤声想起了他九流记者的职业,估计跟踪和识人技巧相当强悍,再说在泰亨地盘有人闹事,也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不能坐视不管。

赵凤声挥手道:“走,过去看看。”

张子凡虎躯一震,搓着大手,两眼放光道:“太好啦,早就想跟着生老大砍人啦!”

第五百六十章潘金莲和西门庆

张子凡还处在有些懵懂的青春期,向往的是电影里很纯粹的极道江湖,一出门,身边跟着十几票兄弟,手里清一色拎着开山刀,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唱着我的好兄弟之类的口水歌,不在乎家庭,不在乎梦想,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糜烂生活。

数次大难不死的赵凤声深知江湖险恶,也早过了头脑发热阶段,对于小兄弟满脑子的刀光剑影,板着脸教训几句,扮演起了劝人向善的老司机。

至于效果如何,从张子凡撇起的嘴角便可略知一二。

停车场距离监控室很远,赵凤声惦念商楚楚安危,来不及等待电梯,顺着楼梯急速狂奔。

他的体力,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达到biàn tài程度,跑个几层楼自然没问题。张子凡年轻力壮,在大学里是有名的校霸,打架打多了,身体素质相当出众,再加上当九流记者练就出来的逃跑功夫,爬楼小菜一碟。这对速度奇快的组合,不到三分钟赶到事发地点。

商楚楚这时被逼到了角落,柔弱纤细的身材根本抵挡不住微胖男人的攻势,形势危在旦夕,双臂激烈反抗也于事无补,等到男人**狰狞的脸庞不足一尺,商楚楚正要大声求救,突然感觉受到压迫的身体骤然一轻,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烟草味。

扭头,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跃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

商楚楚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衫,下意识往并不具备安全感的消瘦肩头靠去,除了烟草味,还有种香皂和汗水的混合气息,商楚楚初次觉得男人的味道竟然会让她心跳加速。等到手臂接触,即便各自穿着衣物,未经人事的小女人脸颊悄然变色,不由自主泛起粉嫩色光晕。

“熟人还是陌生人?要报警吗?”赵凤声大口呼出几口浊气,平复着急速奔跑过后的心悸。

望向寻衅滋事的家伙,大概只有二十出头,微胖,脸色通红,其它皮肤较为白皙,穿着一身跟自己行头差不多的高档休闲装,看着不像是地痞流氓。从对方嘴里喷出的浓重酒气分析,应该是家境优越的小孩灌多了猫尿,酒壮怂人胆,跑来骚扰良家女生。

“他叫代正强,是我高中同学,今天喝多了,所以才有些失态。还是不要报警了,大家同学一场,我不想闹得那么难看。”商楚楚揉着攥出指印的手腕,弱弱说道。

“喂!你……你他妈谁啊!敢管老子闲事!”

代正强身躯接连摇晃,迈着典型的醉步,嘴里喷出带着酒味的唾沫星子,堪比一场小型雷阵雨。

“去你奶奶个王八驴球球!连我老大的老大也敢骂!谁裤裆没拴好把你放出来了,再哔哔一句,信不信把你大便揍出来再喂你嘴里!”张子凡梗着脖子接过了话茬。

作为小弟,就有小弟该有的觉悟,像眼前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杀鸡焉用牛刀,哪用得着生老大出马。以前跟着花脸后面混迹江湖的时候,骂阵这种脏活累活,基本由张子凡一人包办,他舌头利索,而且跑得快,碰见小鱼小虾米,不介意上去踩上几脚,假如遇到生猛货色,骂完就溜,乐在其中,遵循着人至贱则无敌的个人风格。

“我……跟女朋友亲热,碍你们蛋疼!哪……凉快哪待着去!再敢耽误我跟楚楚说话,老子拔了你们的皮!”

受到酒精深度麻痹的家伙放出狠话,想要表达自己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气概,用力吐了一口代表着不屑的口水,无奈小脑失控,带着酒臭味的浓痰,全部落到了自己锃亮的鞋面。

张子凡气的头发根根竖起,明白跟醉鬼骂街是不明智的选择,大腿一迈就要往上冲,无奈被赵凤声一把拉住。张子凡欲哭无泪道:“生老大,这货太特么欠揍了,求求你让我削他一顿吧,我今天如果不抽他一顿,我怕以后变成性无能啊。”

赵凤声没去问他抽人跟性无能有什么联系,转过身,望向还带有惊恐神色的商楚楚,“他是你男朋友?假如是的话,我们可不好意思破坏小两口打打闹闹。”

“才不是!”

商楚楚没头没尾发出一句怒吼,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急于解释。发觉情绪失控,商楚楚单臂环肩掩饰尴尬,急忙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以前追求过我,但是我没答应,之后跟其他同学一起出去玩过几次,他就满世界宣扬我们俩走到了一起。今天碰巧在停车场遇到了,他就拉着我边哭边闹,可能是喝多了吧,非要我承认是他的女朋友。我真的跟他只是普通同学,任何关系都没有,请你相信我。”

“这不是我相信不相信你的事情,而是这家伙该如何处置。揍他一顿或者丢给警察,妨碍你们同学情谊,但是他再这么闹下去,影响了泰亨形象问题,你说我该怎么办?”赵凤声看着醉鬼还在那里大呼小叫,眉头渐重。

“要不然……就把他扔进派出所清醒一下,或许酒醒以后就好了。他平时看着挺本分,不是这个样子,没想到一喝酒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商楚楚一脸纠结给出了答案。

“操!你们嘀嘀咕咕在那说什么呢!商楚楚,你个千人踩万人踏的破鞋,天天给老子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想要钱吗?一次一万,老子用钱砸死你!两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就是西门庆和潘金莲,是不是在那商量怎么谋害亲夫,我呸!看老子怎么弄死你们这对奸夫yin fu!”代正强面目狰狞吼道,引来了几位闻讯赶来的员工。

一番无理取闹又下流卑鄙的言辞,终于勾出了赵凤声压抑许久的怒火,眯起眸子冷声道:“让他闭住嘴!”

张子凡是位极为称职的跟班小弟,听到老大发话,勾起贱笑,大踏步冲向醉鬼,一巴掌呼向面门,“让你他奶奶的满嘴喷粪!”

第五百六十一章最好笑的笑话

打人不打脸,这是君子。

打人只打脸,这是痞子。

顺带踩脚面,戳耳洞,塞鼻孔,掏老二。

一位是这辈子没打过几次架的醉鬼,一位是狡诈又身强力壮的小痞子。

结果不言而喻。

张子凡一通组合招数使出,对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代正强可就倒了大霉,表面没什么硬伤,但关键部位遭受重创,鼻孔和耳朵眼感觉能塞进去几颗苹果,还是自己大拇指给戳的,裤裆和后门部位像是抹了一层辣椒,火辣辣烧的直钻心。十几次勾拳正中小腹,原本喝酒后呕吐yu wàng就很强烈,这下可好,成为zhà dàn爆裂的引子,千股齐流,如洪水爆发,吐得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看着惨不忍睹。

“子凡,行了。”赵凤声见到小老弟45码的大脚蠢蠢欲动,急忙把他喊回来,以防把人家揍出好歹。

张子凡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终于宣泄完毕,打完收工,还摆出类似于佛山黄飞鸿的招牌动作,立刻神清气爽,跑到生老大的旁边,卑躬屈膝,温顺的如同一只大型哈巴狗。

“下次出手别这么重。”赵凤声清理一下嗓子,装模作样说道。可眼底的笑意跟嘴里的说辞大相径庭,大快人心的成分占了绝大多数。

“好嘞,生老大!”张子凡痛快答道。

传承于桃园街一脉的俩位痞子,神色如出一辙,全都是严肃中附带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就挺欠揍。

商楚楚目睹了老同学遭受痛殴的整个过程,谈不上庆幸,也没有同情,只是抓着赵凤声衣角,懦弱问道:“他……没事吧?你们打得他这么狠,会不会摊上官司?”

“他来公司对女员工意图不轨,仗着酒疯动手动脚,我们身为保安部尽忠职守的员工,哪能纵容恶势力为所欲为?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公安还得奖励我们小红旗。”赵凤声惬意地冒起一根烟,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他的表舅,好像是咱们公司里的一位领导,这次来泰亨就是来探望亲戚,假如是大领导……你会被辞退吗?”商楚楚巴掌大的小脸透着一股担忧,跟她的名字很像,那叫一个楚楚动人。

“领导?多大的领导,沈大民吗?”

赵凤声云淡风轻抽着香烟,冲着旁边纯洁如同一张白纸的小女生泛起微笑说道:“你不是经常问我什么是江湖吗?那我今天免费给你开一课,混江湖,嘴巴好不好用,不重要,拳头厉不厉害,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敢于面对一切的心态。既然揍人,就得做好被人反咬一口的觉悟,不管对方搬来托塔天王还是四海龙王,你都得将他们视作虾兵蟹将,打都打了,你还指望人家既往不咎?所以不要前怕狼后怕虎,再说怕也没用,人家该怎么弄你还是怎么弄你。折了威风,但不能折了面子,哪怕被揍成孙子,也得笑着装大爷。这就是装逼的最高境界,不需要天长地久,只争朝夕。”

商楚楚听得一知半解,水灵灵的眸子布满迷茫。

“别哭丧着脸,笑一笑,有大老爷们在前面顶着,你一个小丫头发什么愁。”赵凤声眨眼道。

商楚楚努力牵扯嘴角,露出了一口能够作为牙膏广告模特的的白贝牙齿。

代正强依旧捂住裆部鬼哭狼嚎,三位年轻男子急匆匆跑过来查看他的伤情,其中一位男人猛然抬头,表情凶狠道:“谁他妈敢把我弟弟打成这样?!”

还有援兵?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无动于衷。

“你老子我!”

张子凡当仁不让扛下了骂阵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抖着大腿叫嚣道:“这傻货是你弟弟?操!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长了一颗挨揍的头,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吊毛一根,还敢跟我老大找事,打了也是活该!”

张子凡拉仇恨值的功夫确实炉火纯青,别说有仇,就算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听完他这一通话也得暴跳如雷。更何况说话这位是代正强的亲哥哥代刚强,目睹弟弟被打,急的火冒三丈,他也是道上有名的混子,哪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撸起袖子,大踏步发起冲锋。

张子凡见到生老大没有发话,清楚他默认了这次单挑,大腿绷紧,一个大脚丫子踹向对方小腹。

赵凤声倒不担心小兄弟吃亏,他在医院被擒住的时候,可是以寡敌众弄伤了好几名秦冲手下,那些可不是普通人,全是市井恶战中淬炼出来的好手,张子凡能够全身而退,证明战力值还是相当可观。

果不其然,张子凡犹如猛虎下山发动攻势,一拳一脚下去,正中对方小腹和面门,代刚强捂着熊猫眼节节败退,输的比弟弟还快还惨。

“生老大,给力不?”张子凡晃着自伤八百的右手,带着邀功的意味说道。

“马马虎虎,那一脚应该再往下踢几寸。”赵凤声悠然自得抽着香烟,给出了一个江湖老鸟的中肯建议。

“哈哈,失误失误,下次一定注意。”张子凡挠着后脑勺大笑道。

听完一对嚣张的家伙奚落自己,代刚强猛然从腰部抽出弹簧刀,使劲一推,锋芒毕露。

商楚楚以前是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哪见过打架使用凶器,吓得花容失色,免不了失声尖叫。

“兄弟,玩大了吧?”赵凤声食指轻轻弹掉烟灰,挑眉道:“你们是武云市的人吧?咱是老乡,一场争执而已,没必要弄到玩命的程度。不想捅出篓子,赶紧把刀子收起来,否则引来了警察,你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哦?你们也是武云人?敢不敢跟我回去一趟!咱们去那里掰掰腕子!”代刚强目露凶光说道,按照他经营的势力,很有信心把这俩家伙撕成碎片。

“生老大,他敢跟你在武云市叫板,这尼玛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啊哈哈哈!”张子凡捂住肚子弯下了腰,顺势笑出了一脸褶子。

第五百六十二章哒哒哒冒蓝火

赵凤声在省城江湖没什么名头,仅限于翟红兴庄晓楼那一级数的大佬清楚他的存在。可换作武云市,几乎连小学生都听过赵疯子事迹。碍于他为人较为仗义,干出的又是轰轰烈烈的大事,所以侠名大于恶名,口碑还挺不错,几乎武云市整个江湖,都明白新上位的大哥是个容易相处的老好人。

张子凡最了解生老大底细,假如是在省城,或许不敢断言谁胜谁败,但是在武云市玩道上那一套,这就跟关公面前耍大刀没啥区别,而且耍的还是修脚刀。

“生老大,这帮傻鸟要跟你在咱老家拼实力,我快笑的受不了了,要不让我老大给他们上一堂宝贵的人生课?省的他们这帮土鳖跑出来丢人现眼。”张小凡龇牙笑道。

他的老大花脸。

依旧是武云江湖所向披靡的妖刀。

“车票挺贵的,还是别来回折腾了。你老大是谁?方便的话留下大名,即便我不认识,估计我那些小伙伴也能和他攀上交情,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化解梁子,总比集体闹到局子里吃免费窝头要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嘛。”赵凤声对于小老弟的提议不太感冒,用自己常用的方式来化干戈为玉帛。

“凭你也配跟我在武云叫板?!”代刚强用充斥着仇恨的眼光望向对方,恶狠狠道:“我老大是严猛,听说过没有?!”

额……

“是鸡爪山的严猛么?”赵凤声挠了挠头。

“除了我猛老大,谁还敢叫这名字。小子,等你回到武云,他妈的洗干净脖子等死吧!”代刚强猖狂笑道。

自从肖贵身死,唐氏父子锒铛入狱,赵凤声的名字就被推上了新一代江湖大佬的宝座,不只是他,其他兄弟也跟着鸡犬升天,上升了一个档次。尤其是大刚、严猛、老佛、张晓光,他们四人本身就是江湖有名的大混子,经过小马庄一役,几人名声再上一个台阶,被江湖同道称为四大金刚,排位坐席仅次于赵疯子。

代刚强有严猛撑腰,确实有着叫嚣的资本。

只可惜,他遇到了严猛都惹不起的牛叉人物。

“啊哈哈哈,这shǎ bi搬出来了猛哥,尼玛笑死我了。听兄弟们说,上次猛哥喝多了,嘀咕了你几句坏话,结果被刚哥噼里啪啦削了一顿。这事假如让刚哥知道,我估计这几个货色吃不了兜着走,连带着猛哥都遭殃,刚哥发起威来,那可是光往菊花招呼啊,哈哈哈!”张子凡笑的幸灾乐祸,似乎提前预料到了这几人的惨痛遭遇。

“严猛是吧?行,既然你跟着他混,那咱们也算是同门,我给他打个电话,咱把这事平了,别闹大了。”

赵凤声掏出手机,在联系人输入dll,大驴脸三个字跳跃在屏幕,摁到拨出键,耐心等待。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狗下的玩意又来推销房子?!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老子比他妈要饭的还穷,推销个几把!”

赵凤声的电话是省城hào码,是他随手买来的地摊hào,挂4挂7,给人第一眼感觉,像是mài fā piào或者是诈骗人员,倒也不能怪严猛以hào取人。

赵凤声突然想起来网络上流传的恶搞小段子,存着捉弄的心思,嘿嘿笑道:“猛哥,你那有加特林不?要哒哒哒冒蓝火的那种。”

一片沉寂。

“你个不要脸的玩意还活着?!难道回武云了?”严猛终于意识到了声音主人,扯着嗓子喊道。

“卧槽,这都能听出来?难道老子的嗓音这么有磁性,连男人都能为之征服。”赵凤声摸着下巴自恋道:“目前还在省城,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滚犊子!就算你放个屁,我都能闻到一股桃园街的酸臭味,跟哥玩这一套,还几把哒哒哒冒蓝火,我送你哒哒哒一堆绿帽子信不信!”严猛边说边释放出标志性的怪笑,听着让人泛起鸡皮疙瘩。

“你还是跟大刚那畜生双宿双飞吧,老子不掺和你们俩的jiān qing。”赵凤声笑了笑,道:“不跟你扯淡了,我这边发生点摩擦,对面有俩兄弟,弟弟叫代正强,哥哥不清楚叫什么,他们说是跟你混的,这事你管不管?”

“姓代的兄弟俩?”严猛停顿片刻,沉声道:“你让那俩王八蛋接电话。”

赵凤声冲着当事人晃了晃手机。

代刚强目睹着对方一举一动,听到了他跟大哥言辞暧昧。这种听起来很普通的谈话,绝对是一个级数大哥才能够如此随意。代刚强不是脑子不够数的二百五,明白踢到了铁板或者钢板,立刻收起了搏命架势,将刀子急忙收回,弓着腰,战战兢兢接过了电话,“喂,是猛哥吗?……我是大强。”

“牛大了啊,跑到省城跟赵疯子叫板?你小子他妈的六味地黄丸吃多了?谁都敢惹?!”严猛公鸭嗓十分刺耳。

“赵疯子!……”代刚强欲哭无泪。这才清楚身材消瘦的男人,竟然是武云市江湖声名远扬的新一代大佬,对方的手机,此时对于他而言,不亚于烫手的烙铁,吓得差点摔到地上。

“放心,生子他不是小心眼,说几句好听话,估计就能摆平。但千万别让大刚知道,那畜生最护短,是死是活,哼,得看你的造化了。”严猛阴阳怪气嘱咐道。

赵凤声拿回手机,跟电话那头的严猛聊了几句家常,无非是何时回到武云,何时跟兄弟们团聚,赵凤声敷衍过去以后,微笑道:“这梁子算揭过了吧?”

“生哥,我……”代刚强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没事,误会而已,回去劝告你的弟弟,以后别来找商楚楚麻烦了,感情这种事,强扭的瓜不甜,谁也无法强求,我说的对吗?”赵凤声笑容满面道。

“是是是,小强再敢骚扰人家,我亲自打断他的腿!”代刚强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

“好了,这事翻篇了。回武云的时候小心些,喝那么多酒,最好找宾馆睡一觉,千万别开车,要不然毁了自己还毁了别人。”赵凤声絮叨完,突然想起商楚楚所说的关系,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们有亲戚在泰亨当领导?”

“有,我有一位远房表哥刚调到泰亨当部长。生哥你有啥事,我让我表哥照办。”好不容易有了靠近新晋大哥的机会,代刚强拍着胸脯承诺道。

“新部长?”

赵凤声微微皱起眉头,勾起对方肩膀,笑道:“留个电话,改天认识认识。”

第五百六十三章坐在宝马车里哭

一大帮向往春秋义气和世故厚黑的人构成了江湖,但是江湖该如何混,如何能混得好,是门挺大的学问。

赵凤声见过十几位江湖大哥王座更迭,要么大喜,诸如唐宏图之类的聪明人,往漂白的路上走的顺风顺水,要么大悲,像是庄晓楼一样栽了大跟头,输得一败涂地。但江湖里最多的,还是张子凡和代刚强这样的小人物,栖息在看似高耸入云的大树下,无关野心,无关前途,只是为了喜欢而喜欢,单纯的犹如童心。

其实混江湖混到最后,无非是想混出些名头和钞票,在某些时刻,名头甚至比钞票还好用。楚巨蛮依靠省城单挑无双的威名,能使人心生敬畏,翟红兴靠着只手遮天的手段,能让新人顶礼膜拜,赵凤声则凭借无心插柳柳成荫闯出来的名头,兵不血刃解决了麻烦。

这就是江湖,一个奇妙又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亭台楼榭。

平息完醉鬼闹事,赵凤声满脑子全是泰亨人事变动所带来暗涌风波,跟洋溢着热情的张子凡告别,一屁股坐进了宝马7系。

还没等他发动车子,副驾驶门突然打开,一道纤细又灵活的影子坐在了那里。

赵凤声望着神色依旧不太自然的商楚楚,愕然道:“你是来说谢谢的?”

“本来想说,但是既然你自己说了,那就不用再说一次了。”商楚楚自作主张系好安全带,“带我去兜兜风。长这么大,我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呢,都说在宝马车里哭到昏天黑地,那也心甘情愿,我倒想试试其中乐趣,看是什么感觉。”

“又不是失恋或者事业,哭啥?”赵凤声见到她漆黑的眸子隐隐有发红迹象,急忙问道:“难道是我欺负了你的前任男朋友,你要来展开打击报复?”

“我跟他连手都没牵过,算什么男朋友。今天没有理由,就是想哭!”商楚楚抽动着嘴角,大有暴风雨来临前的架势。

“我车里没纸巾。”赵凤声为难道。仔细想了一遍,没发现哪里惹到人家小姑娘了。

他实在搞不懂女人的思维方式,高兴也哭,悲伤也哭,看电视能哭,看小品也能哭,好像任何波动的情绪都能影响泪腺分泌。怪不得有位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高,实在是高。

“我自备。”商楚楚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纸巾,放到面前,眼圈越来越红。

这叫啥事?

替她解了围,还被赖上了?

赵凤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揉揉鼻子,陪笑道:“我有点事需要去办,下次再带你兜风吧。”

“能不能现在带我去,我心里好难受。”商楚楚闭起会说话的灵动眸子,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赵凤声最受不了女人哭泣,一看到女人落泪就头皮发麻,再也不敢问为什么,急忙手忙脚乱发动车子。

一路上路况不佳,赵凤声只好慢吞吞往前挪,商楚楚哭完了就擤鼻涕,不说话,一个劲地抽泣。赵凤声也不知该从哪个方向劝解,一个劲地闷头抽烟,时不时递过去纸巾刷刷存在感,弄得车内气氛相当压抑。

行驶过几个路口,商楚楚终于偃旗息鼓,擦干今天最后一滴眼泪,吭吭哧哧说道:“在宝马车里哭泣的感觉,没有传说中那么美好。”

“可能人家那是760吧,搭载着丧心病狂的v12发动机,跟劳斯莱斯同一生产线出品,肯定比这车强多了。”说起汽车,赵凤声如数家珍,顺便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会飙车吗?”商楚楚对汽车配置不感兴趣,抿起嘴角说道。

“不会。”赵凤声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借助速度的ci ji来麻痹神经,干脆一口堵住源头。

“我不信。”商楚楚用肿的像是桃子的眼睛瞪着他,予以还击。

“飙车也得有对手啊,你让我跟谁去飙,交警叔叔吗?那不真成了傻彪了。”赵凤声无可奈何道。

“跟交警叔叔飙车多有意思,要不然去试试?”商楚楚听到傻彪俩字,破涕为笑,觉得眼前的家伙倒是挺符合傻彪形象,尤其是揉鼻子的时候,傻乎乎的,看着像是智商处于负数的障碍人士。

“你刚才为什么哭?”赵凤声见她恢复到日常状态,迫切问着其中缘由。

“委屈,很委屈,相当委屈,极其委屈!”商楚楚狠狠道,一连用四个委屈来阐述自己心态。

“就因为醉鬼同学冒充你的男朋友?这跟委屈扯不上关系吧?”赵凤声疑惑道。

“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强迫我做任何事,以前爸爸妈妈强迫我读最好的学校,考最好的名次,好不容易熬到了毕业,他们又强迫我读研,满足他们能拿去炫耀的虚荣心。等到上完研究生,他们又逼迫我回到老家,按照他们的意愿去银行工作,我受够了!我要反抗一切无理由的胁迫!”商楚楚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赵凤声扣了扣发痒的耳朵,苦笑道:“这件事跟今天的事有关系吗?咋能扯到一起呢?”

“怎么没关系,违背他人意志去强迫他的灵魂,两者殊途同归,全是他们自己的yu wàng作祟,还要别人承担恶果,我讨厌这种人!”商楚楚恨声道。

“天才的世界,我们这种普通人无法理解。”赵凤声摇头感慨道。

“你也是天才啊,这么瘦,还能在学校运动会击败大块头,标枪扔出第一的成绩,绝对是天才水准。”商楚楚否定道。

“行了,说点正经事。”

赵凤声认真道:“”僧帽同志,你上次干得不错,揪出了清洁大姐,给组织立下了大功,鉴于你的卓越表现,组织决定给你发放奖励,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我就说那位清洁工大姐有问题吧,你还不信,你可以怀疑女人的智商,但千万不能怀疑女人的第六感。”

商楚楚耀武扬威完毕,一脸兴奋道:“奖励?我能自己要求吗?随便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事先声明,我可不是阿拉丁神灯,金山银山就别提了,豪车洋房我也满足不了你。比如在泰亨转正,或者是申请点小奖金,还是能够满足你的要求。”赵凤声怕她狮子大开口,直接封死了所有路线。

“那我想想……”

商楚楚手指敲打着依旧泛起红晕的脸颊,显得很纠结,片刻后,见到身边经过一位骑着摩托车的交警,突然兴奋叫道:“去,把他给我超了,赢了他,就当是我的奖金了!”

赵凤声翻起白眼,心说自己怎么总能遇到奇葩娘们……

第五百六十四章一号庄园

一hào庄园是省城最著名的别墅群,之所以出名,那就是贵,贵的离谱,贵的要死,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也未必能在这里买到yi ping方米。

自从一hào庄园建成,引得无数土豪趋之若鹜,几万块yi ping米的价格,未必物有所值,但一hào庄园顶着省城最奢华的名头,靠着它装点门面,简直是炫富时的不二利器。

万林市在所有二线城市的平均房价,只是位列中下游,上升空间还很大,对于目前一片哀鸿的投资环境来说,许多人能看出来是门稳赚不赔的买卖。

何况好多官太太选择在这里投资,她们的人生经历,认准了房子大于一切,股票太虚,期货太假,黄金价格玄幻莫测,翡翠钻石又不靠谱,什么都不如房子实在,于是偷偷摸摸买下几栋用作养老,这样才有底气面对后半生。

华夏独特的人脉结构,决定了商人们最喜欢跟官员做邻居,拉关系,套交情,只要肯花心思经营,或许一栋别墅的钱,不用几个月就能赚回来,这也是另辟蹊径的一种方式方法。

金字塔人群盯住的fēng shui bǎo di,导致一hào庄园建成后就销售一空,不到三年,房价已经飙升了一倍多,甚至达到了有价无市的阶段。倘若有人敢说在一hào庄园有套别墅,足够令人刮目相看,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经营人脉,无形中成为了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哪怕长成牛头马面,也有数不清的拜金女投怀送抱,这就是金钱的极致魅力所在。

一hào别墅。

一hào庄园装修最好、造价最高、占地面积最大的超级别墅。

如果想购置省城最阔气的宅院,不仅仅有钱,还得有与之匹配的社会地位,当然,财不露白的道理谁都懂,敢明目张胆贴上超级土豪的标签,最重要的是有能力抵御大盗飞贼,还要扛得住纪委和公安部门布置的法网。

红兴集团董事长翟红兴,显然具备所有要素。

一辆相对而言较为低调的宝马5系,缓缓停在一hào别墅,走下来一位身材霸道的女性,紧身裙包裹着蜜桃臀格外诱人,腰肢在hun yuán的臀部映衬中,显得格外纤柔。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胸前呼之欲出的**,随着步伐,上下跌宕,震颤出一片旖旎春色,可惜正值午夜,没人欣赏到这片you huo风景。

女人借助灯光,拿出镜子照了照,里面的自己依然光鲜亮丽,完全不像是四十多岁女人应有的容颜。她打开别墅大门,望着黑漆漆的房间,自嘲一笑,成了孤芳自赏的凄凉画面。

女儿在国外留学,丈夫近乎人间蒸发,姜可岚已经习惯了独处一室。

脱掉精致昂贵的高跟鞋,揉了揉微微发红的脚面,换了一双能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的拖鞋,姜可岚摁下开关。

意大利进口的水晶灯放射出柔和的光晕,如梦如幻,却让姜可岚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对她来说,这栋超级豪宅虽然价值千金,可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家,陌生,高贵,冷的毫无人气。

所以姜可岚宁愿陪着官太太打麻将,购物,spa,也不想回到每天都是自己一人面对的大房子,这里让她感到恐慌,这里让她感到绝望。

姜可岚在沙发中呆呆坐了几分钟,缓缓褪去紧身裙。

一具香滑曼妙的躯体luo lu在外。

姜可岚仔细审视着每一寸肌肤,发现依然细腻而具有光泽度,xiong bu虽然稍稍下沉几分,但足够令男人血脉贲张,腹部也没有被女人厌恶的妊娠纹,平坦,光滑,宛如未经人事的处子。

岁月眷顾了她,但生活抛弃了她。

于是姜可岚发出不甘的冷笑。

突然。

房门发出拧动门锁的声音。

姜可岚花容失色,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栋别墅,丈夫翟红兴神龙见首不见尾,女儿又在国外深造,平时只有自己一人居住,别说人影,连野猫野狗都不容易见到。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正是梁上君子活跃的时间段,姜可岚一想到那些入室jiān shā女主人的新闻,心里越来越怕,匆忙跑到卧室,打开抽屉,握住了一把军用bi shou,还顺势批上了一件真丝睡衣,虚掩着卧室门,以便观察。

大哥的女人,总会带点闯荡江湖磨炼出的胆量,姜可岚当年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见惯了腥风血雨,目睹过翟红兴拎着西瓜刀战无不胜,也见过丈夫被人打成血葫芦。虽说姜可岚如今养尊处优惯了,未必敢拿刀杀人,但有人倘若想跑到她的家里为非作歹,当年的大姐大还是敢亮出刀子捅几个血窟窿。

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位身材硕长的男人。

西装革履,衣冠楚楚,饱经风霜的脸上勾勒出几道深纹,一双眸子出奇地锋利。即便发梢有些斑白,但不影响到男人展示自己魅力,碍于身材和手臂极长,每一步都走出龙虎之威,营造出一种气度磅礴的架势。

他就是这座别墅的男主人。

省城江湖天字hào大佬。

翟红兴。

见到是自己丈夫,姜可岚终于放下戒备,可内心竟然浮现一种难言的恐慌。

这时,她才发现大腿竟然微微颤抖,靠在门上,一口接一口吐出浊气。

“小岚,你在里面?”

声音很柔很细,仅凭声色判断,完全没有江湖大哥那样粗鲁霸道,反而像是出自饱读诗书的儒雅君子,带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

姜可岚艰难撑住身体,打开门,直视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男人。

他的目光依旧如二十年前一样炯炯有神。

“在练刀?”翟红兴对于春光乍泄的曼妙身躯视若无睹,而是打量着妻子手中那柄来自前苏联特殊部队的嗜血利器,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你怎么回来了?”姜可岚半靠着房门,有气无力问道。

“我回自己的家,难道有问题吗?”翟红兴皱起额头的皱纹,笑意仍旧浓郁。

“家?”

姜可岚冷冷一笑,道:“你翟红兴什么都缺,缺德,缺良心,就是不缺家。”

翟红兴锁起眉头,然后一笑置之。

第五百六十五章患难夫妻

一对患难夫妻来到了客厅,姜可岚坐在位于侧面的单人沙发,翟红兴则坐在了沙发正中央,两人早已习惯了看似男尊女卑的座位。即便姜可岚一肚子苦水,但她不否认自己的丈夫确实能带给人一定的安全感,尤其是针对女人,哪怕再挑剔,也无法抗拒霸道又温柔如水的江湖扛纛者。

短暂沉寂。

大马金刀的翟红兴掏出一盒软包大前门,并不是tè gong或者内部销售的高档货,就是老年人钟爱的劣质香烟,两块五一盒,平均一根烟也只不过一毛多钱,跟红兴集团董事长的社会地位形成强烈反差。

翟红兴家境贫寒,父母并没有提供给他优质生活,那个年代的淘气孩子,早早养成不良嗜好,抽烟,酗酒,打架,已经是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翟红兴接触香烟很早,十岁起,点燃第一根烟,抽的就是没有过滤嘴的大前门。

按照他的身家,哪怕天天抽顶级高希巴长矛也无可厚非。一晃四十多年过去,翟红兴依旧对大前门情有独钟,说他初心不改也好,说他脑袋一根筋也罢,反正他一直遵循着看似犟驴的习惯,成为省城津津乐道的谈资。

钟爱二锅头的唐宏图,钟情大前门的翟红兴。

那个年代的人,好像都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固执的令人无法想象。

姜可岚从ysl红色限量版包包里掏出一盒绿色女士烟,香烟跟坤包品牌相同,ysl薄荷型香烟,姜可岚对于来自法国的品牌情有独钟,衣服,鞋子,化妆品,几乎全部用的是圣罗兰,xing gǎn与高贵并存的奢侈品,倒也很贴近姜可岚个人气质。

“女人,还是少抽些烟,对身体不好。”翟红兴打开了沉闷气氛,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抽烟,是因为什么吗?”姜可岚视线盯着纤细香烟,吐出烟雾说道。

翟红兴没有给出答案,只是以轻笑回应。

“记得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恰逢我生日,你知晓后,死乞白赖非要给我买礼物,我拗不过你,于是跑到了大街上闲逛。路过圣罗兰店,我无意中看上了一款手包,趴在玻璃上望眼欲穿,那会没见过世面,似乎觉得那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东西。你那会穷,一日三餐都勉强对付,没有能力去满足我的购物yu wàng,表面上虽然什么也没说,到了晚上,你拿着锤子把人家商店的玻璃给砸了,凌晨三点爬到我那屋窗台,见到我还在熟睡,把包放下,然后无声消失。等到了第二天,我看到从天而降的礼物,傻了,愣了半天也没醒过神,当时第一念头并不是高兴,而是想着你用什么方式爬到我家窗台。那可是七楼,几十米高,不怕摔死吗?”姜可岚慢悠悠说起往事,虽然是问句,可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翟红兴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第二天我问你包的来历,你死活不肯吐露实情,只是傻乎乎地问我yvessaintlaurent该怎么念,我告诉你叫做圣罗兰,你笑着说这个名字好,我叫小岚,它也叫小兰,红妆配美人,相得益彰,还发誓以后每个生日和节日都会送我一套圣罗兰的礼物。一个十八岁的丫头,哪能禁得住糖衣炮弹的攻势,觉得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爱的死心塌地,爱的死去活来。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你翟红兴是个爷们,说到做到,没有食言,每个假日都会送我礼物,即便儿童节和重阳节也照送不误,导致我的所有物品几乎全是圣罗兰,这一点,身为一个妻子,我还是觉得很庆幸。”

一根烟燃尽,姜可岚又续上一根,用力吸了一大口,薄荷凉意ci ji着神经末梢,传来阵阵凉意,姜可岚继续说道:“由于父母不同意这门婚事,我跟你浪迹天涯,第一个孩子流产,你抱着我肚子嚎啕大哭,说今生绝不负我。还好,你没有像薄情寡义的男人一样,抛弃糟糠之妻,发迹后,依然绝口不提离婚要求,始终遵守着承诺,我也不知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守着心中最后一道底线。”

“你好像在说第一次抽烟的故事,扯远了。”翟红兴十指交叉,叠于小腹,声音轻柔发出kàng yi,右手中指处,遍布一道年头久远的伤疤,那是砸商场玻璃所付出的代价。

“自从小雪出生,医生说我不能再生育,你就对我们母女俩爱答不理。翟红兴,我明白你想要儿子,好给翟家延续香火,但是生不出儿子,能全部怪我吗?一个十八岁就跟了你的小女孩,背弃了父母,背弃了从小向往的大学,把人生交给了一个前途未卜的地痞流氓。可你呢,就那么狠心把我们母女俩丢在一边不理不睬,还是人吗!”

姜可岚双目通红,颤颤巍巍点燃第三根烟,“小雪出生后第一个除夕,你以打牌的借口,没有在家过年,其实我懂,这全是表面说辞,咱们俩都心知肚明。你看着我们娘俩烦,一分钟也不愿多待,宁愿去外面找ji nu过夜,也不肯多看我们娘俩一眼。从那之后,你就离家越来越远,最开始是三天回一次家,然后发展到半个月,慢慢又成月成月的不露面,现在倒好,只有小雪房价,你才肯回来看一眼,礼物也是由属下来送,翟红兴,我就长得那么让你恶心吗?!”

“你跟以前一样,秀色可餐。”

翟红兴望着妻子丝质睡衣泄露出来的春光,眼神在上面停留了不到一秒,立刻挪开,轻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哪能贪图美色。温柔乡,英雄冢,你读书比我多,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再说这些年,我没觉得亏欠了你们母女什么,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一个只有十几年生涯的局长女儿,相比于人人羡慕的红兴集团董事长夫人,小岚,我翟红兴扪心自问,没有负你。”

“假如没有局长女儿的身份,能有现在的红兴集团吗?!”姜可岚咬牙喊道。

“你的想法过于偏激,是该冷静一下了。”

翟红兴走到饮水机旁边,端过去一杯热水,殷勤放到姜可岚面前,“没有当年的局长岳父,翟红兴依旧是翟红兴。但没有我,按照你的脾气性格分析,或许已经是离异多年的中年妇女,每个月在行政单位领着几千块钱,为了房贷和孩子的学费发愁,哪种结局更好,你自己领悟。”

“翟红兴,你这叫过河拆桥!”

姜可岚恨声道:“没有我们家的帮助,哪有你今天的呼风唤雨!”

“所以你就因爱生恨,到处给我扣绿帽子,让我成为了省城名声最响亮的绿毛王八?甚至不惜撕破脸皮的代价,去营救赵凤声,联合泰亨,联合钱宗望,想要吃里扒外将我置于死地?小岚,我想不通,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翟红兴柔声说道。

哪怕心中雷霆万钧,翟红兴也不会透出任何发怒迹象。

二三十岁时的地痞流氓头子,能够大喊着砍死你全家,然后拎着一把大砍刀一往无前,但目前的红兴集团董事长,已经窥探到了城府的极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你让我不舒服,我也要你体验绝望的感受!”姜可岚咬着嘴唇恶狠狠道。

“绝望?”

翟红兴发自肺腑展开笑颜,浓眉微微上挑,“一个生命垂危的钱宗望,一个不知深浅的小痞子,一个常年心中充斥着负面情绪的家庭主妇,你们三人,能够掀起多大浪花?虽然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但臭皮匠的真正意思是裨将,你们三个,配么?”

“我们不配,那你呢,真以为自己是诸葛武侯?”姜可岚毫无遮拦嗤笑道。

“做诸葛亮有什么意思,累死累活也要看人脸色行事,倒不如做晋高祖司马懿,窃取天下,快慰平生,这才是男儿本色,不枉世上走一遭。”翟红兴轻叹说道。

“那咱们走着瞧,看看最后鹿死谁手。”姜可岚轻蔑道。

“拭目以待。”

翟红兴笑了笑,道:“听说你最近跟guo zi wěi孙主任的夫人走得很近,能不能给我引荐引荐?”

“干嘛?害了我一人还不够,想把人家拉下水?”姜可岚一脸警惕道。

“只是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翟红兴摆出认真的表情说道:“大势所趋,眼下的买卖不好做,我想顺着逆流,趁着萧条的机会进军矿产业。放心,该给你的好处,一分不会少,介绍我们坐下来吃一顿饭,然后给你换一辆玛莎拉蒂,这种没本钱的买卖,你应该很乐意如此吧?”

“你有那么好心?”姜可岚对于丈夫的作风再清楚不过,不相信他能够随便许诺好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翟红兴站起身,龙骧虎步走到门前,停顿,回头笑道:“这场战役,你们只有百分之一的翻盘几率,我是怕你输红了眼,提前给你准备好翻本的筹码,免得到时候流落街头,连带着我也成为笑柄。”

姜可岚脸色铁青,一把将香烟折断。

第五百六十六章好话和假话

赵凤声安抚好喜怒无常的商楚楚,回到医院,经过地下停车场大门,放慢速度,做好下坡时应做的准备。

对面一辆白色奥迪a7发出轰鸣声,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按照轨迹行驶,两车本来应该擦肩而过,可a7的司机不知发了什么疯,忽然提起速度,闷头冲向自己。

赵凤声满脑子泰亨的事情,正在思考从哪方面入手抵挡红兴集团的攻势,察觉情况不对,慌忙抬头,奥迪a7已经近在咫尺。赵凤声猝不及防中吓了一跳,急忙猛踩刹车,方向盘顺势向右猛打,好在对面司机也不想鱼死网破,奥迪车头点了几下,堪堪停住,赵凤声慌忙扫了一眼,发现两辆车只有几寸距离。

“操!”

赵凤声嘴里跳出一个脏字,撸起袖子就要给二货司机一点颜色看看,可当他望到对面一张无可挑剔的精致容颜,立马泄了气,挠了挠脖子,用来掩饰尴尬。

易文心给冤家来了次下马威,依旧不肯善罢甘休,鼻头微皱,扬起下巴,左手横在面前,右手用力一挥!

这娘们……

赵凤声当然清楚这个动作是在欧洲流行的国骂,跟竖中指的动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如果跟女人针尖对麦芒,又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只好忍气吞声,转过脸,眼不见心不烦。

易文心又接连比划了一大堆手势,无非是挑衅加辱骂,但赵凤声铁了心当起了缩头乌龟,这一通组合拳像是打在了空中,弄得易文心相当郁闷。不过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省城第一měi nu自有她的办法,把车子倒回几步,向前行驶几米,跟宝马7系处在同一水平线,降下玻璃,不屑道:“姓赵的!你以为转移视线就能奈何的了本xiao jie?哼,就算你能飞天遁地会七十二般变化,也逃不过本xiao jie的五指山!”

赵凤声伸出双手食指,缓缓伸进耳朵眼。

“你!”

易文心气的又生起撞车的心思。

“送你一句话吧。”

赵凤声降下窗户,饱含深意道:“女人无才便是德,德是什么?其实就是德从口出,德从举止,一个女人长得再貌美如花,但像泼妇一样出口伤人,那也未必能带给人好印象,容易让男人望而却步。你以前说过身后有好多男人追求,我现在倒有些怀疑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求人?求貌?还是求财?这个中三味,你自己关进屋子好好寻思寻思,忠言逆耳嘛,有助你找到好的婆家。”

话音未落,赵凤声怕遭到打击报复,急忙一脚油门下去,溜之大吉。

只留下易文心一人留在原地,歇斯底里发出恶毒的诅咒。

赵凤声撇起嘴角,感慨着好人难当。

进入医院大厦,一路上,赵凤声跟负责安保工作的兄弟打着招呼,散了一圈烟,问着今天是否见到可疑人员,等确定完没有任何纰漏,赵凤声又嘘寒问暖说了几句贴心话,然后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前。

里面仍旧是一幅女孝父慈的场面,钱天瑜紧紧抓着父亲的手,浅声低语,脸上挂着牵强笑容。钱宗望气色饱满,看起来好了许多,不再充斥着死寂一般的灰色,有一搭没一搭跟女儿聊着家常。

赵凤声想到了那位没聊过人生也没谈过理想的老子,勾起了心事。假如父亲还活着,按照自己现在的阅历,应该跟他有些共同话题,聊着军营感触,聊着家长里短,聊着宏伟蓝图,聊着家国大事。

可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赵凤声心底阵阵酸楚,撇过视线,回忆着自己跟父亲相处时的一点一滴。

几分钟之后,钱天瑜走出房间,强颜欢笑瞬间转为痛苦落寞,走到赵凤声面前,轻声道:“我爸有些话想跟你说,进去吧。”

“钱总身体能撑住吗?”赵凤声担忧问道。

“今天精神不错,应该可以,你注意一下时间,不要超过十分钟。”钱天瑜叮嘱道。

“好。”

赵凤声踩着轻碎的步伐来到重症监护室,见到钱宗望满脸疲惫笑意,赵凤声露出和蔼笑容,小声说道:“好点了吗?您可把天瑜吓得不轻。”

“世事无常,福祸相依。”

钱宗望插满针头的手掌拍着身边床铺,虚弱道:“来,凤声,坐近一点。”

赵凤声怕身上携带病菌,没敢靠近,只是将椅子往前挪了挪。

“泰亨目前还好吗?”钱宗望张开苍白的嘴唇问道。

“挺好。”赵凤声笑道:“等您痊愈了,泰亨或许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哎!”钱宗望深深叹了一口气,“离开这张病床是不可能了,只能期盼老天爷再给我留出一段时间。天瑜要竞争泰亨董事会主席的职位,这事,你清楚吗?”

“聊过几句。”赵凤声点头道。

“你觉得她有几成胜算?”钱宗望盯着他道。

“您想听好话还是假话?”赵凤声纠结说道。

“难道就没有又真又好的话?”钱宗望微微一笑,看似大度,但眉宇间却透着一种无奈。

“没有。”赵凤声摇头否定道:“我有个朋友,他说好话是说给领导听的,假话是说给老婆听的。”

“那真话呢?”钱宗望感兴趣问道。

“真话?只能是说给自己听。”赵凤声坦言道。

“你的朋友是个妙人,改天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钱宗望大笑道,恢复了些许商场风云人物的豪迈气度。

“可惜他已经驾鹤西去了。”赵凤声想到同样熬到金字塔尖的唐宏图,不免感慨万分。

“没关系,我应该很快要跟他见面,到了那个地方,我们俩还可以一醉方休。”钱宗望谈笑自若,毫不避讳自己的死期。

赵凤声面无表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还是说说好话吧,没准能给我延续几天寿命,假话嘛,留着一会再说,或许我听完了好话,就不想听假话了。”钱宗望略带期盼道。

“好话?”

赵凤声深思熟虑之后,慢吞吞说道:“钱天瑜竞争董事长主席的几率,不足一成。”

第五百六十七章鲲鹏

听到旁观者给出的绝望答案,钱宗望倒没有恼怒,反而洒然一笑,“能给我一支烟吗?好像有很久没碰了,闻到你身上烟味,有些忍不住。”

“我怕她告我谋杀。”赵凤声指着窗外寸步不离的钱天瑜,看到一双大眼睛越睁越大,杀气腾腾,警告意味相当浓厚。

“闺女就这点不好,事多,小家子气。”钱宗望半开玩笑说道,却不再执意强求。

“您不想再听听假话?”赵凤声好奇问道。

“风风雨雨几十载,你觉得,我这辈子听得假话还少吗?说句不夸张的牛皮,我听过的假话,应该比你说过的好话还多。”钱宗望笑道,他此时的声音分贝,比起刚开始又小了一些,显然是身体不堪重负,但为了企业和家族,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结论为何会朝悲观方向发展,难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您火眼金睛。”

赵凤声确认了他的判断,沉声道:“双方具体的实力,我是个外来人,看不清楚,或许泰亨要超出红兴集团,可我只明白一点,您卧病在床,翟红兴在外面闹得鸡飞狗跳。两军交锋,主帅都倒了,这仗,怎么打?即便不存在翟红兴这种强大的对手,军中大将也会为了争夺帅位,拼的头破血流,权势,名利,这种东西,拿人的yu wàng去衡量,往往最经不起考验,您是过来人,应该明白其中道理。”

这种听起来像是泄气的话,赵凤声不敢去跟钱天瑜坦白,怕伤了小女孩不堪一击的玻璃心,但是面对洞悉人心的钱宗望,赵凤声还是觉得把话说透比较好。浮沉世故几十年的大商贾,城府自然老道,不会听到难听话就吹胡子瞪眼。

这样做,既对得起钞票,又对得起良心。

钱宗望对着吊瓶怔怔出神,眼神空洞,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有气无力说道:“你是说泰亨表面上海清河晏,只要我一死,会变成狗咬狗的一场混战?”

“**不离十。”赵凤声笃定道。

“那你觉得……谁是最大的恶犬?”钱宗望皱起稀疏的眉头。

“姓易的老头,其他股东,还有沈大民。既然您清楚我是悲观主义者,那我不妨明说,除了钱家人,只要有能力能够影响到泰亨的人物,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全部是我的怀疑对象。”赵凤声声音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果决。

“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病情好像又加重几分。”钱宗望泛起病态笑容,用轻松的口吻说道:“那蛰熊呢?你觉得他会叛变吗?”

“姓陈的?”赵凤声笑道:“在我的印象里,他早就姓钱了。”

“这是我今天听到最好听的好话。”钱宗望不断点头,不断开怀大笑。

“钱总,您真乐观。”赵凤声可没有他豁达的心态,暗自苦笑道。

“到了生死关头,有的人胆战心惊,有的人拨云见日,我属于后者,死亡对我而言,没那么恐惧。”钱宗望笑意不减道:“我都不怕死了,你就敞开了明说,站在你的立场去看,这场斗争中,你觉得谁是最大的胜利者?”

“翟红兴。”

赵凤声不假思索回答,双手揉了一把脸,认真说道:“我接触过很多江湖人士,可以说领略过各种手腕,硬的,软的,明的,暗的,强的,狠的,屡见不鲜。可是像翟红兴这种做事方式,尚属初次遇到。”

“在我听到他名字第一次的时候,以为他是那种杀伐果断的du cái者,因为省城的江湖太大,如果没有狠辣的心态,断然坐不到hào令群雄的宝座。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对他的看法慢慢改观,直到今天为止,我对他终于有了一些了解,这个人不是狼,也不是虎,而是一头想气吞天下的鲲鹏。”

鲲鹏?

钱宗望听到属下褒奖老对手,呆滞片刻,不怒反笑,轻声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翟红兴如果知道你这么夸他,肯定会费尽心机来挖我墙脚。”

“泰亨跟红兴的博弈,虽然表面上泰亨财大气粗,但我却觉得红兴占据一切上风。”赵凤声郑重其事道。

“原因?”钱宗望古井无波问道。

“因为一点,君子永远斗不过小人。”

赵凤声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在这半年中,红兴起码有三次机会能扳倒钱家,第一次是钱大宝跟钱天瑜被庄晓楼作为人质,第二次是我和陈蛰熊被楚巨蛮关押,第三次就是您重病入院。只要翟红兴有破釜沉舟的心态,您的左膀右臂和一对儿女早就被斩草除根。翟红兴之所以没有下死手,野心反倒是昭然若揭。那就是他想得到一个完整的泰亨,而不是一个残垣断壁的泰亨。这其中的差距有多大,十亿,还是百亿?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翟红兴动手越慢,这对于您和泰亨而言,反而愈发不利,等到一张大网让他织好,想必那会您到时候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泰亨一点一点蚕食,成为囊中之物。”

钱宗望闭起眼睛,脸色苍白了几分,长叹道:“真话永远刺耳。”

“您先休息。”赵凤声察觉时间过了十分钟,准备离去。

“再聊一会,不急。”钱宗望挽留道。

赵凤声见到外面的钱天瑜频频指着手腕,举手示意马上就好,缓缓起身,柔声道:“再不走,您的宝贝闺女就要快拿刀砍我了,多保重身体,改天再跟您聊。”

“既然泰亨已经四面楚歌,那你为什么还不早早抽身?不怕翟红兴把你一锅烩了?”钱宗望眼神黯淡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赵凤声揉着鼻尖笑道:“这里面不光欠了您的人情,还欠了姓陈的一大笔债。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东西,顺带着有点贱骨头,思来想去,找不到一条借口溜之大吉,只好在泰亨死赖着不走了,您不会舍不得那点工资吧?”

等到痞里痞气的家伙走出房间,钱宗望侧过身,露出一个只有自己能察觉的笑脸。

鲲鹏。

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即便能够遮天蔽日,那也逃不过本身是一只鸟的事实。

凤,乃百鸟之王。

何惧之有?!

第五百六十八章送礼

欧阳若琪是位典型的职场女性,注重生活品质,吃饭只去高档餐厅,穿衣只穿品牌货,至于跟皮肤亲密接触的化妆品,更要精挑细选,所以即将三十的她,看上去并没有岁月痕迹,反而多了一种成**人的妩媚。

御女范儿,尤其是身材霸道**入骨的轻**,这对于男人来说,简直是无法阻挡的致命毒药。

虽然没车没房没老公,但欧阳若琪在别人眼中活的一如既往地滋润,穿着今年新款奢侈品,时常豪车接送,偶尔还能见她挽着外国小鲜肉手臂招摇过市,成为女性该如何活出自我的典型楷模。

可冷暖自知四个字,欧阳若琪深有体会,她最害怕的不是纸醉金迷的夜晚,而是清冷孤寂的早晨,往往在那个时刻,欧阳若琪才会认清真正的自己。

照常下班,欧阳若琪踩着几千块的高跟鞋,不失风采跟同事打完招呼,走出泰亨大厦门口,没有立即打车,而是转过弯,来到另一条街道,经过羊肠小路,走出胡同,站在路边耐心等待出租车。

欧阳若琪把面子看的很重,所以把钱全花在了别人能够看得到的地方,鞋,包,化妆品。但是长期大手大脚惯了,根本存不下任何积蓄,致使工作多年连车都买不起,就更别提价格节节攀升的房子。目前的环境,只能寄希望于钓到钻石王老五,才有可能改观,否则凭借自身努力,熬到猴年马月也走不上人生巅峰。

三十岁的女人,或多或少会存在危机感,看着同学和闺蜜陆陆续续相夫教子,欧阳若琪也想早点把自己嫁出去。

可身边的好男人早就结婚生子,所以欧阳若琪的标准一降再降,先是从身家几千万的钻石王老五,到身家几百万的fèng huáng男,又从fèng huáng男下降到公司经理级别的高级白领,最近几天,甚至觉得端着铁饭碗的离婚男人也能够接受,恨嫁的心情极其迫切。

下班时期交通拥堵,出租车成了抢手货,欧阳若琪站到双腿酸涨,好不容易等到一辆空置的出租车,急忙伸手拦住,却被突如其来的汽车挡住路线,被另外一人捷足先登。

欧阳若琪气的怒不可遏,刚要发火,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欠揍又帅气的沧桑脸庞,“měi nu,能否一起共进晚餐?”

赵凤声?

这句话对于欧阳若琪而言,简直不亚于天籁之音,但狂喜依旧没有冲昏头脑,端出女人应有的矜持,笑意盈盈道:“你是专程来接我的吗?假如是去跟别人约会,只是顺便载我一程,那我可不答应呦。”

“今晚只请你吃饭,天地可鉴。”赵凤声笑着承诺道。

欧阳若琪甜美一笑,拎起裙子,露出了紧致又bái nèn的小腿,风情万种钻进了朝思暮想的宝马7系。

望着侧脸棱角分明的男人,再感受着细腻而具有弹性的真皮座椅,欧阳若琪似乎还沉浸在美梦之中。

具有二世祖所有标识的赵凤声,是她老公大名单上排名第一的热门人选,长相,身高,穿衣品味,还有无法揣度的家世,全都符合欧阳若琪心意,如果再有出类拔萃的床上功夫压轴,那欧阳若琪做梦都能笑醒。

其实从小臂扎实的肌肉和高挺的鼻梁分析,阅人无数的欧阳若琪对他的性能力充满信心,今晚,或许就能验明正身,享受一次**和精神的双重愉悦。

赵凤声哪能清楚旁边如狼似虎的女人在打什么主意,随手从车后排拿出一个袋子,递到欧阳若琪面前,“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拆开看看,不满意的话可以去换。”

这是……?

欧阳若琪望着袋子上耀眼的双c标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等看到粉红色的真皮包包露出真面目,欧阳若琪心中大震,突然失声尖叫道:“这可是香奈儿今年限量版,你从哪里买到的?!”

鉴别奢侈品,败家娘们欧阳若琪堪称宗师级人物,这种质感柔腻的真品,绝不是山寨版能够滥竽充数,再说眼尖的她一下就看到了做工精良的针脚,几秒钟之后,判断出是真品无疑。

额……

赵凤声有点语塞。

宴请人力资源部经理欧阳若琪,目的很明确,只是为了从她的渠道,了解泰亨招聘人员的具体消息,看能不能从中抓到是谁在捣鬼。目前钱家人四面楚歌,股东安得不知是什么心思,沈大民的嘴巴比贞洁烈女的裤腰带还严实,只能靠着自己一点一滴摸索。

这款包包,是钱天瑜得知他的用意之后,说女孩子见了礼物就会心花怒放,特意拿给他,用来送给欧阳若琪的见面礼,以便讨人家欢心。

可赵凤声土包子一个,哪分得清限量版跟普通版有啥区别,寻思钱大xiao jie出手这么阔气干嘛,反到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不过赵凤声有他的办法,挠了挠后脑勺,转移话题道:“你不喜欢?那我从新给你换一个。”

“谁说不喜欢了。”欧阳若琪将包包搂在怀里,有种你敢来抢老娘就敢跟你拼命的架势。

赵凤声成功渡过难关,呵呵一笑,“想吃什么?西餐合不合胃口?”

“都行。”有了限量版香奈儿在手,欧阳若琪才不管嘴巴和胃口受不受罪,哪怕眼前的家伙开着宝马带她去吃凉皮啃肉夹馍,欧阳若琪都觉得是一次难能可贵的体验。

本着吃霸王餐的心思,赵凤声又来到了钱家所开的西餐厅。

经理对他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既然上面发了话,免除这人所有消费,经理也不敢多问,但好奇的是他身边每次都站着不同姿色的měi nu,心中暗自嘀咕几句,嫉妒和咒骂并存,无非是把赵凤声想象成流连花丛的官二代。

“你常来吗?”欧阳若琪见到餐厅经理都对他毕恭毕敬,对于他二世祖的身份有多了几分把握。

“不常来。”

赵凤声举起菜单递给对面佳人,灿烂笑道:“一天就来三次。”

第五百六十九章钓金龟婿

欧阳若琪是个聪明人,情商跟智商都处于水平线以上,泰亨不乏顶着硕士博士光环的学霸级花瓶,但本科毕业的欧阳若琪能够脱颖而出,成为人力资源部实权人物,这跟她傲人的情商密不可分。见了男人使用一贯地使用妖娆妩媚路线,见了女人摆出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虽然朋友没处下几个,但在冷酷的职场混得风生水起。

赵凤声压根没想炫富,可风轻云淡甩出香奈儿限量版包包和在超一流西餐厅刷脸的举动,使得欧阳若琪浮想联翩,更加坐实了他二世祖的身份。

有野心的女人十分可怕,有野心有姿色而且的聪明女人极其可怕。

欧阳若琪就属于后者。

她一门心思勾引对面的家伙,光顾着搔首弄姿,连点了些什么菜都置若罔闻,借口说热,脱掉了名牌外套,露出xing gǎn吊带和嫩白香肩。这些小福利,全都是附属品,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炫耀引以为傲的36d。

赵凤声盯着白花花的ru gou,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欧阳若琪在他认识的女人当中,长相只能说是平平,艳不过张小曼,美不过二妮,淡雅不如钱天瑜,但欧美型的xing gǎn身材徒增不少分数,有种无形中勾引男人shàng chuáng的本钱,所以赵凤声对她的yu wàng,要远远超过省城第一měi nu易文心。

欧阳若琪发现对方眼神浮现出贪婪表情,心中大喜,意味着小计谋得逞,距离自己步入豪门又走近一步,再不济,混成衣食无忧的金丝雀,做受人唾弃的二奶,那也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欧阳若琪拨弄着颈部梵克雅宝经典四叶草项链,媚声道:“这家西餐厅虽说是咱们省城最出名的美食圣地,但流水线出产的菜肴,总会少了一些心思。再说外面的东西,不如自己家干净,下次有兴趣的话,我在家做给你吃,保证比这里的味道不差什么哦。”

想要俘获二世祖,得先抓住他的胃和下半身,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让他欲罢不能,这是欧阳若琪钓金龟婿多年以来,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赵凤声喝着罗宋汤,视线还停留在一举一动引起震荡的大胸脯上,一个劲儿地猛点头。

“你怎么跟孩子似的,喝的哪里都是。”欧阳若琪娇嗔说道,顺势帮他擦去嘴边污渍。

咳咳!……

赵凤声见到雪白雪白的山峰朝着自己缓缓逼近,差点喝岔了气。

“你是万林市本地人吗?”欧阳若琪眨眼道,开始吹响了试探hào角。

“武云人。”赵凤声叉起一块牛排,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胸前,专注在五成熟的美味上面,吃的狼吞虎咽。

“武云人杰地灵,好地方啊。你在家里是独生子吗?”听到他不是京城或者一线城市常住居民,欧阳若琪不免产生小小失落,但不影响她献媚心态,仍然姿势优雅品尝着德国香肠。

赵凤声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听说武云房价升的很快,停车位都要不少钱呢。我有个同学也是武云市人,攒了三年的钱买房,同样的地段,同样的房子,第一年差二十万,第二年差三十万,第三年差五十万,哎,真是越努力希望越渺茫。你们小区这几年房价升了多少?”欧阳若琪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问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房价?不清楚。我们那全是平房,倒是没听说有人卖房子。”赵凤声实话实说道。

桃园街那块贫民区,只要不拆迁,哪个脑袋有坑去那买房子?简直是自己拉低生活水准。

平房?

欧阳若琪第一念头就是别墅,心底震撼了一下,吃了几口鹅肝掩饰兴奋,继续问道:“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来到泰亨上班呢?”

“自己做点小生意。”赵凤声前半生太复杂,说不出一二三,再说混江湖又不能算成职业,只好含糊其辞糊弄过去。

自主创业的二世祖?

欧阳若琪又开始发挥女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那你来到泰亨,是想学习先进的企业管理经验吗?”

“差不多。”不能说出真实用意,赵凤声又吞吞吐吐确认了她的说辞。

“我在泰亨工作了好几年,每个部门几乎都待过,假如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来找我咨询哦,不收费。”欧阳若琪挤着眼睛调皮道。

想要在世家子弟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抓住胃口和下半身只是前提条件,想要更进一步融入他的生活,必须要让他认识到你的价值。欧阳若琪职场经验丰富,自认为能在男人的事业上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这也是她三十年的惨淡人生,积攒出为数不多的最大资本。

“我还真有点事想问你。”

赵凤声今天扮演肥羊,为的就是套出泰亨大肆招揽新员工背后隐藏的信息。虽说换血是出自钱宗望本意,想要为女儿铺平道路,但过程和趋势显然超出了所有人预料,甚至到了无法控制的局面。大总管沈大民忠奸难辨,自从那天把易老头推到台前作为挡箭牌,已经成为赵凤声怀疑对象,不能从他那里打开缺口。但这些话,他不敢去跟钱宗望说明,怕钱大老板一怒之下发出罢免的命令,引起沈大民强烈反弹,想要揭开谜底,就必须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欧阳若琪大大方方想做人生导师,他干脆就坡下驴,说道:“这次泰亨更换了大批员工,是你们人力资源部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啊,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权力。人力资源部只负责招收基层员工,到了经理级别,那就得沈总点头发话。上面不发出招人的命令,我们怎么敢大动干戈呢。”欧阳若琪妩媚笑道,怕他听不懂,故意将来龙去脉说的较为浅白。

“那你觉得一个公司频繁更换员工,正常吗?”赵凤声装作不经意问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咱们公司可能要出大事了。”欧阳若琪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说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赵凤声眉头一挑。

第五百七十章赌徒

欧阳若琪清楚什么时候该**,什么时候该正经,端起红酒放入唇边,咽了一小口,浅尝即止,缓缓说道:“员工是企业的立足之本,泰亨是省内医药行业龙头,产品遍及全国乃至国外,尤其是研发部门和销售部门,一个负责新药物研发,一个负责将药物推广,他们本身已经脱离了公司束缚,凭借人脉和技术,完全可以自立门户。泰亨这次裁员,有许多员工私下里不满公司凉薄态度,即便没有遭受厄运,心灰意冷下也递交了辞职申请。这一来一去,公司损失了大量骨干,听说业绩每天都在遭遇滑铁卢,再这么折腾下去,公司要不了多久就会垮掉。”

欧阳若琪之所以对着赵凤声说出掏心窝子的话,无非是对于自己职业前景不太看好,

泰亨这艘大船摇摇欲坠,她也在思考何去何从。但中文系毕业的她专业性不强,职场履历又不算光鲜,至今也没找到可靠的下家,弄得爱情事业双双枯竭。

赵凤声的出现,成为了她灰暗路途中的一盏明灯,能否改变人生轨迹,全靠这次单独约会,所以欧阳若琪使出了浑身解数,变得xing gǎn,专业,温柔,体贴,势必要在今晚将对方拿下。

听到当事人剖析其中利弊,赵凤声猛然一惊,脱口说道:“这么严重?”

“一般大型企业不会出现如此重大的人事变革,哪怕变更东家,企业也要正常运转啊,我估计钱家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天大的麻烦,有大人物在明目张胆地捣鬼。”欧阳若琪伸出脖子悄声道,不忘展示胸前两坨丰厚本钱。

赵凤声握住餐刀的手掌青筋暴露。

他想过泰亨裁员会衍生出一系列问题,但没想到事态会冲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人心涣散,精锐出走,换来的这批人到底由谁控制,又是谁在图谋泰亨,翟红兴?易老头?还是另有他人?

即便将内奸一一清除,在最后博弈中力挽狂澜,这一进一出又得进行大次换血,满身恶疾的泰亨未必能够枯木逢春,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到时候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赵凤声下意识点燃一根烟,锁住眉头,抽的一口比一口凶猛。

“你好像很在意泰亨的生死,难道你跟钱家关系很好吗?”欧阳若琪察觉到对面男人脸上浮现的阴霾,又是做出试探。

“关系很好。”

赵凤声很坦然承认了事实,弹掉烟灰,沉声道:“不妨跟你明说,钱家把我当自己人看待,这段时间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但是我相信泰亨的最终归属,还是由钱家人掌舵。事态紧急,我需要你帮我办点事,很简单,也有着相当可观的回报,别的不敢保证,最起码能让你坐上人力资源部部长的位置,你考虑一下,今晚必须给我答复。”

欧阳若琪愣住不动。

她完全没想到赵凤声会单刀直入,将暗地里隐蔽的身份放到桌面来说。

欧阳若琪呆滞了足足一分钟,磕磕绊绊说道:“你需要……我去做什么事?”

“这一段时间泰亨入职人员的信息,包括毕业学校,从业履历,住址,电话,车牌,甚至连性取向最好也能搞到。我时间不多了,明天就要我给一些最基本的资料。”赵凤声眸子里精光闪烁,跟平时吊儿郎当的痞子犹如脱胎换骨。

欧阳若琪快速分析着得失。

假如推脱不干,不仅仅得罪了面前的金龟婿,还得罪了钱家,欧阳若琪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抵挡他们的怒火,哪怕钱家倒台,那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玩死她再也简单不过。

如果按照赵凤声说的去做,很有可能丢掉眼前的饭碗,甚至得罪了觊觎泰亨的大人物,到时候下场也好不了多少。

如何抉择,成为了她这辈子最难选择的分岔路口。

欧阳若琪有着个人爱好,平时喜欢在网上赌博,德州扑克有时能玩一整夜,一把就能输掉半个月工资,近似可笑的行为,注定了她是位疯狂的赌徒。

此时的她,除了震惊,还有种不为人知的狂热。

面对着进退两难的选择,一分钟之后,欧阳若琪打定了主意,撩起秀发,摆出了职场女人精明强干的一面,“明天下午,我会先给你拿一份新来人员的简历,至于具体信息,需要再给我几天时间,但大概不会超过一周。”

“三天。”赵凤声拿勺子搅动着早已冷却的罗宋汤,面无表情说道。

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然寥寥无几,不可能为了大局去耐心等待无关紧要的信息,虽然这点东西能够使胜算多出一些,但不可避免会因小失大。

“好,就三天。”欧阳若琪咬牙道。

“如果你有中意的职位,给我说一声。”赵凤声没忘记许诺对方应得的好处。

“那如果我有中意的人呢?会不会满足我的小小愿望?”欧阳若琪托起香腮,风情万种笑道。

“抱歉,我有急事需要去处理,你要是现在回家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赵凤声起身说道,冰冷的不近人情。

“我减肥。”欧阳若琪披好了外套,笑意盈盈说道,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

二世祖纵横跋扈惯了,豢养出臭脾气实属正常,既然想嫁入豪门,她早就做好了挨打受气的准备,这点小场面,绝对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离开餐厅,赵凤声满脑子泰亨的事情,把车开得飞快。

坐在副驾驶的欧阳若琪不敢吱声,吓得心脏砰砰乱跳,一张经过涂脂抹粉的脸蛋显得更加苍白。

经过一处红灯路口,赵凤声突然感受到反光镜发出一道刺眼强光。

咚!

紧跟着车窗被重物狠狠攻击!

第五百七十一章冤家路窄

赵凤声慌忙侧身,发现受到重击的是车窗部位,像是被易拉罐之类的坚硬物体砸了一下,遍布着白色泡沫,上面还印着轻微龟裂,明显影响了视线,又要为更换玻璃掏一笔银子。

这辆车上次遭到易文心毒手,刚修好没几天,又得再次往4s店送去维修,赵凤声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气冲冲摇下窗户,看到了一张倾城绝世的异域容颜。

“哎呦,土包子,本事不小啊,竟然开着天瑜的车出来泡妞?厉害了。喂!那女的,眼睛放亮点,别傻乎乎地玩什么车震,到时候赔了身子还搭上打胎钱,这家伙穷的叮当响,兜里的钱连油费都不够,整天就靠着主子的豪车勾三搭四,**事小,没准人财两空,那会哭瞎了双眼,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旁边停着一辆异常招摇的奥迪r8,副驾驶的易文心探出脑袋,坐在那冷嘲热讽,重新拎起一瓶印满德文的进口啤酒,腮边泛起醉人红晕,估计是喝了不少,语气比平时还要刁钻刻薄。

冤家路窄啊……

赵凤声懒得搭理疯婆子,硬生生忍下这口气,想着男人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将窗户重新缓缓关住。

“她……是谁啊?”欧阳若琪脸上阴晴不定问道,显然是被相貌甩她十条街的女人言辞干扰到了判断,旁边的男人是否具有隐形二世祖身份?是否真的家财万贯?一切还需要仔细观察。

“易东仁的闺女。”赵凤声握着方向盘,古井无波答道。

“易股东的女儿?!传说中的省城第一měi nu?!”欧阳若琪惊讶出声。

泰亨第一大股东是钱家,第二就是易家,虽然易东仁在泰亨内部的权威不如钱宗望,但易家是省城老牌家族,投资范围很广,遵守鸡蛋放在多个篮子里的原则,涉及到多个行业。况且易家人丁兴旺,在省城扎根多年,枝叶繁茂,商界和政界都有易家人身影,虽说还没坐到厅级和省部级高位,但也是掌握实权的中层领导,相比于紧靠钱宗望一人独木难支的场面,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相信易家xiao jie的话,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欧阳若琪陷入纠结。

赵凤声是不是二世祖,已经成为概率极低的事实。

所以欧阳若琪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脸色忽白忽青,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砰!

车窗又被易文心狠狠砸了一下,这次的力道更加凶猛。

绿灯,赵凤声一脚油门,宝马7系犹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

“追!追!追上去灭了他!”易文心张牙舞爪喊道。

作为大家族里的千金xiao jie,这辈子哪曾被一个diǎo丝同样戏耍过几次,在家里地位不如意,还要在外面当受气包,难怪易文心摇身一变化为泼妇,仔细想想,倒也在情理之中。这个赵凤声,简直成了她弑杀榜单的头hào倒霉蛋。

“别忘了今晚正事。”

说话的是坐在r8驾驶室的年轻人,声音有着跟他年纪不符的沉稳,平平淡淡的长相,平平淡淡的穿着,戴着一副流行于上世纪的黑框厚底眼镜,遮住了五官中仅有的锋芒。如果不是r8座驾太过耀眼,让人很容易产生一种宅男既视感。

昔日里脾气火爆的易文心却对他言听计从,为了泄愤,将易拉罐啤酒用力朝着宝马尾灯丢出,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跌落在泊油路上,蹦蹦跳跳洒出一滩酒水。

“你看看你,哪里还像一位大家闺秀?朝着垃圾男人发脾气,还随地丢垃圾,这种人,值得你动怒么?去,把易拉罐捡起来,你这么一丢不要紧,环卫工人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捡,建设省城人人有责,既然是咱们的家,就要用心去爱护。”年轻人推了推眼镜,柔缓的语态中却夹杂一股命令的味道。

易文心撇起嘴角,打开车门,一步裙下的两条光滑白洁měi tui率先走出,吸引了无数道男性司机贪婪视线,将两个易拉罐全部丢进草丛,易文心拍了拍手,脸上彰显着愤懑,重新坐回r8。

这辆超级豪车在路中央停了很久,但没人敢去按喇叭催促,一方面是r8的主人肯定是大有来头的主儿,谁敢轻易招惹?另一方面是坐在r8副驾驶的měi nu朝着宝马7系扔啤酒,看着众人兴趣浓厚。心急赶路的过客,绕到了旁边,急匆匆赶着离去,没什么急事的司机,干脆熄灭了火,来观赏几年难遇的闹剧。等到姿色冠绝省城的易文心下车,展现出一双大杀四方的měi tui,不管是新司机还是老司机,眼睛珠子瞪得老大,感叹着没有白白等候多时,值!

年轻男人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余怒未消的易文心,“他就是你朋友圈发的那个男人吧?到底怎么惹到你了?说说看,假如干出tiān nu人怨的劣迹,我或许会替你出口气。”

“真的?!”易文心大喜过望。

这位年轻男人叫做申叶荣,看着其貌不扬,穿着土里土气,但身份可是省城一流公子哥。爷爷是曾经的副部级大员,退休之后又到了rén dà挂了几年虚职,虽说如今看似人走茶凉,可老爷子在省城经营多年,桃李满天下,说出去的话在万林市乃至整个全省,还是极有分量。

申叶荣的父亲正值壮年,以五十岁的年纪位列正厅级干部,靠着笔杆子实打实一步一步攀爬,前途无量,等到再度鲤鱼跳龙门,那就是省城屈指可数的高官,假如时运亨达,熬到正部级成为封疆大吏,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说申叶荣的母亲是商界女强人,家产丰厚,跟泰亨相比都不落下风,含着金汤匙出生申叶荣,绝对有在省城横行的资本。

申叶荣发动汽车,r8猛然发出引擎轰鸣声,“时间不早了,替你报仇的事慢慢筹划。那位李公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假如今晚见不到人,我家那位酷爱拳击的老爷子,又得拿我练手。”

易文心攥紧粉拳,眉目凶狠,心里在想着如何报复讨厌的家伙。

第五百七十二章荆棘鸟

欧阳若琪本来还想在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发出喝杯咖啡的邀请,然后回去换身xing gǎn装扮,施展浑身媚术,凭借霸道身材和屡试不爽的引诱,不信生米煮不成熟饭。

但由于易文心横插一脚,欧阳若琪勾引金龟婿的热情大幅度下降,可限量版包包货真价实,高级西餐厅的经理殷切态度又不像作伪,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在搞不清赵凤声具体身份之前,欧阳若琪暂时还不想低三下四地献身,这是一个三十岁女人具备的谨慎。分别时,只是微笑道别,完全跟在餐厅时判若两人,像是普通同事一样疏远。

泰亨的问题迫在眉睫,赵凤声对她的转变没什么感觉,调转车头,驶向医院。

回到已经变成卧室的病房,却发现钱天瑜鸠占鹊巢,趴在床上,翘着光洁如玉的脚丫,举着一本主人经常看的外国名著《荆棘鸟》,看的津津有味。

望着美人读书的静谧画面,赵凤声将脚步放轻,脱去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柔声说道:“你爸今天好点了么?”

“鸟儿胸前带着荆棘,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它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荆棘刺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么做。我们依然把荆棘刺进胸膛。”

钱天瑜音质属于凤毛麟角的女中音,嗓音丰满圆润,具有朗诵天分,这段著名的结束语,被她声情并茂的朗读中,演绎的淋漓尽致,带了点激昂,带了点悲切,带了点感性,带了点职场中极为少见的真情流露。

钱天瑜动作轻缓合住书本,看着色彩昏暗的封面,轻叹道:“这本荆棘鸟,是我上大学时读过次数最多的一本书,考林麦卡洛也是我最喜欢的作者,每次读到最后,心中总会有种淡淡的忧伤。赵凤声,说实话,你有没有觉得我有轻微的抑郁症?”

“伤春悲秋?这是穷苦人家的专利,并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白富美该干的事情。那种富贵病,我听过,但没见过,其实想要治疗的话,也很简单。把你扔到农村,一天割几亩麦子,到时候别说抑郁,厌食症都能给你治好,大白馒头配咸菜,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赵凤声坐在床边,摁着有些酸涨的额头,力道越来越大。

“你安慰人的效果,真的很差劲。”钱天瑜扭过头,眼中透露着不满情绪。

“我跟欧阳若琪见过面了,她说这次的人事变革,会带来无法预料的恶果,这件事到底是由谁发出命令,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谱?”赵凤声低着脑袋闷声说道。

“我问过我爸,他说是跟沈叔叔的共同决策,换掉不作为的老员工而已,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啊,至于像她说的那么可怕吗?你不会是被欧阳若琪忽悠了吧?”钱天瑜支起上半身,半信半疑说道。

“到底是我被忽悠,还是你和你爸被忽悠,过几天就能清楚,不过到了那会,已经为时已晚。欧阳若琪站在一个员工角度,将事情阐述的很明确,大批换血,先不说其它负面效果,首先导致了军心不稳,员工人人自危,你不是财务部的吗?去看看公司业绩,据说下滑到了惨不忍睹的程度,再这么下去,还用得着别人打泰亨的主意?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赵凤声苦笑道。

“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医院,没去公司,真的还是假的,有你所说那么严重?”钱天瑜惊慌失措道,事态显然超出了她的预估。

“一个香奈儿限量版包包换来的情报,我觉得可信度很高。”赵凤声闷声道。

“那我明天赶紧回公司。”钱天瑜来床上来回转悠,手足无措道。

“你回去先把财务方面的症结搞清楚,别急着发飙。”赵凤声搓着双手,缓缓说道:“更换大批员工,股东有权力吗?”

“没有,除非是我爸召开董事局会议,像更改年度财务预算方案、决算方案、利润分配方案,事关这种重大决策,股东才会参与进来。平时公司运营,股东无法插手。整个公司上下,只有我爸,沈叔叔,还有人力资源部的部长,他们三人有权力更换大批员工,泰亨的员工制度非常规范,到了中层员工的选拔和录用,还要经过考核跟提名,不会轻易任人唯亲。”钱天瑜快速解释道。

“不是你爸,也不会是abby,就只有沈大民一个嫌疑人了,我没资格动他,还是得由你来抉择,这个案子,破,还是不破?”赵凤声语气变得异常沉重。

“沈叔叔……他跟了我爸好多年了,从我上高中时就在我爸身边,不可能叛变泰亨啊!”钱天瑜夹杂着哭腔说道。

哪怕履历再光鲜亮丽,她也不过是位涉世不深的小女人,没见过世道险恶,没见过人心叵测。

“他未必会背叛泰亨,背叛的只是你爸而已。”赵凤声饱含深意说道。

“背叛我爸,不背叛泰亨……”钱天瑜反复念着两句话,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沈叔叔跟其他股东沆瀣一气,想要把我爸挤走?!”

“或许是跟翟红兴穿了一条裤子,这事,谁也说不准。”赵凤声把心中的担忧说出了口,钱宗望重病,钱大宝不在,他只好跟钱家唯一的人选商议对策。

“如果沈叔叔也靠不住,那……我该怎么办。”钱天瑜呆坐在床边,可见赵凤声的话对她ci ji很大。

“放手一搏吧。”

赵凤声自言自语苦笑道:“其实,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就像《荆棘鸟》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明明白白,却还要把荆棘刺进胸膛。”

第五百七十三章浮出水面

眼下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钱天瑜再无法陪在父亲身边当孝子孝女,不管是忠心耿耿的赵凤声,还是忠奸难辨的沈大民,将生死大事寄希望于别人,不是钱家人做事风格。于是她凌晨五点起床,梳妆打扮,穿上最得体的服装,换上最喜欢的项链,将自己调整到光鲜亮丽的姿态。

赵凤声驾驶着汽车,打量着岿然不动的钱天瑜。

不得不说她的底子很好,肌肤水嫩透亮,骨相圆润,不是易文心那种一见面就惊为天人的祸水级女神,但却很耐人寻味,淡雅中,带着小雨润如酥的轻柔,越看越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钱天瑜很少化妆,或许是资本太好,平时只用口红聊以点缀,但今天她却一改往日舒雅路线,在脸上浓妆艳抹,艳丽红唇,大黑墨镜,头发束之脑后,搭配商务风浓郁的西装,给人一种霸道女总裁的既视感。

即便赵凤声不太欣赏强势的女人,但还是由衷赞叹她的气场强大,经过一番折腾,确实上升了几个层次。

“我这样……行么?”钱天瑜从后视镜打量着陌生的自己,颤声问道,将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强势糟蹋的干干净净。

“行,挺好,没发现吓得我都不敢说话?”赵凤声挤了一下眼,半开玩笑说道。

“我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钱天瑜摘掉墨镜,又重新戴上,无论哪种状态都给她颇为陌生的感觉。

“想想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想想漂泊在外的大宝,再想想那些张开獠牙想吞并泰亨的野兽们,或许你会改变状态。”赵凤声表情凝重说道。

钱天瑜重新戴回墨镜,气势凛冽。

到达泰亨大厦,赵凤声独自去停车,钱天瑜在同事们复杂的目光中走进大门,高跟鞋踩踏出自信的韵律,在大理石地面上轻快前行。即便路途坎坷,即便前方黑暗,她依旧挺起胸膛,昂首阔步,像是不惧一切的斗士,毅然决然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

赵凤声第一时间来到司机休息室,发现没有了往日欢快气氛,所有人黑着脸,坐在那里各顾各的,看着手机,看着报纸,甚至没人过来给赵凤声打招呼。

察觉到空气中诡异氛围,赵凤声走到最熟悉的马陆身边,轻轻敲打桌子,“大家伙这是怎么了?全都愁眉苦脸,难道上个月没领到工钱?”

“没听说裁员啊!”

马陆吹开杯子中漂浮的茶叶沫子,翻起白眼道:“大家伙快成为下岗职工了,谁还有心思干活,你不怕啊?”

赵凤声转过身,仔细看了一圈周围的熟悉脸庞,疑惑道:“这不是都在呢么?裁什么员?”

“你这段时间不在,难怪不清楚。再说你跟在大xiao jie身边,裁谁也不会裁你啊!其他部门的同事快炸了锅了,从部长,到经理,已经挨个换了一大票,再往下啊,就是我们这种低级职工了。人家正式工还被炒鱿鱼呢,咱们这帮合同工,谁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事,所以人人自危,生怕变成下一个可怜虫。”马陆喝着廉价的茉莉花茶,呸了一口,骂了句什么几把玩意儿,也不知是在说茶叶,还是另有所指。

“为什么会这样?”赵凤声蹙起眉头,明知故问说道,他想从基层打探一下民心所向。

“上面勾心斗角呗,还能咋样。”

马陆指着天花板,哼哼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董事长好长时间没露面了,弄得私下里流传着许多版本,有的说他锒铛入狱了,有的说他病入膏肓了,还有人说他得罪了某位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要弄死泰亨以儆效尤。反正说啥的都有,瞎他娘传,我估计啊,没那么多事,无非是钱大老板的银子赚够了,想移民了,所以干脆放任公司不管不顾,你看,连他儿子都提前跑到国外了,明显是准备好了退路,再过几天,恐怕就夹着保险箱溜之大吉了。”

赵凤声哭笑不得,寻思这都哪跟哪啊,挺佩服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又跟其他同事聊了几句,无一例外,都不太看好泰亨前景,一个比一个牢骚严重,赵凤声听得不厌其烦,走出休息室,来到保安部部长办公室。

整个泰亨上上下下,也只有保安部干劲十足,一来是因为赵凤声先前许诺的重金,二来是保安部没什么权力,谁吃饱了撑的,会跟一群看门的小保安过不去,没准前脚刚一辞退人家,后脚就遭到气血翻涌的保安们一顿毒打,犯不上。

虽说陈瑞表面属于沈大民管辖,但实际还要听从赵凤声行事,泰亨的人事调动,有明面上的规矩,也有暗地里的规则,至少现在,还没人敢来动陈瑞的位子。

钱宗望早在几年之前,就将权力分割的清清楚楚,或许为了避免一家独大,设置了一明一暗两大总管,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未雨绸缪的先知先觉。

在陈瑞那里听了一箩筐马屁,赵凤声耳根子发麻,等到中午饭点,欧阳若琪打来电话,说东西已经到手,赵凤声神情大震,怕避免给人家沾染麻烦,约定好了在一家隐蔽的咖啡馆见面。

欧阳若琪还像昨晚一样不咸不淡,从新换好的夏奈尔包包里掏出几张a4纸,往桌子上一放,举着咖啡,变成了哑巴,跟昨晚明目张胆的引诱,有着天壤之别。

赵凤声没心思在意她的反复无常,举起a4纸,查询着这些新员工的共同点,不到半分钟,发现了欧阳若琪所说的蹊跷,大概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员,是毕业于京城的同一所大学,又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员,是先前任职一家叫做威凡的公司。

几句话送别了欧阳若琪,赵凤声用陈蛰熊留下的关系网,慢慢查询着蛛丝马迹。

半个小时之后,下边的人打来了电话。

那所大学,正是沈大民毕业的院校。

而那家公司的法人,叫做戴薇。

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沈大民的老婆。

第五百七十四章不讲理的痞子

这几张轻薄的a4纸,撕开了沈大民经常挂在表面的虚伪面具,道貌岸然的模样,也变得滑稽可笑。虽然常言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谁也无法断定沈大民吃里扒外,但赵凤声只是一个痞子,不是公正严明的法官,不需要那么多推理判断,靠着自己思维明辨是非善恶,他认为这些证据,足以证明沈大民叛变了泰亨,死不足惜。

赵凤声将纸张一层一层叠好,放入内兜,将放凉的咖啡一饮而尽,迈步走出大门。

整个下午,赵凤声泡在陈瑞办公室,两个人计划着保卫泰亨的相关事宜,弄的屋子里乌烟瘴气。赵凤声习惯了排兵布阵,虽然目前敌强我弱,胜率可以忽略不计,但无谓的反抗还是要做一做,万一老天爷不愿意钱家就此陨落呢,那都是说不准的事。

赵凤声发布了一条条指令,无非就是提防外来人混入内部,多注意新来的那些同事们动向,还有就是关键的部门要加强防范。

陈瑞点头应承,怕记不清楚,拿出小本本写在上面,态度一本正经,不管是垂涎you huo的金钱,还是畏惧新来的上司,反正他表面做的足够恭敬。

做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或许是亡羊补牢,但赵凤声不是深谋远虑的智囊型人才,实在想不出太多应对方法,只能是拿出部队打仗的那一套,多做些准备,少犯些错误,争取不留给对方太多机会。

在这一刻,赵凤声想到了老街四害里鬼主意最多的亮子。

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并且聪明绝顶,有着一颗轻轻松松考上超一流大学的脑袋瓜。

赵凤声跟大刚两个穷小子,能在二十出头积攒出惊人的几百万身家,全靠着郭海亮在后面出谋划策。如果不是碰到大环境崩塌,再加上经验不足,按照亮子的能力,很有可能成为武云市最年轻的亿万富翁。

李爷爷对亮子只做出个四个字的评语:大智近妖。

能在老爷子那里得到如此高的评价,郭海亮的智商可见一斑。

如果有他在,或许会有让泰亨起死回生的手段。

可惜那小子欠了一大屁股债,拿了自己几百万跑路,从几年前就不知所踪,玩起了人间蒸发,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被人砍死了,还是蹲在大牢里感悟人生。

赵凤声倒没有心疼那点家底,而是出于对兄弟深深的怀念,哪怕郭海亮如今站在面前,还要他拿出几百万块钱救急,赵凤声依旧会惟命是从,甚至会豁出脸去向钱家开口。

只因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

到了下班时间,钱天瑜窝在办公室加班,赵凤声等到员工走得差不多,走上电梯,直奔副总经理办公室所在楼层。

目前钱家摇摇欲坠,对手很有可能在下一分钟收起大网,赵凤声不能等,也不敢等,既然等待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先发制人,去试一试这位城府老辣的沈大总管深浅。

办公室大门虚掩,心情不佳的赵凤声懒得敲门,伸出42码的大脚,正中门锁部位。

咚!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坐在办公桌前的沈大民望着不速之客,一脸茫然,停住了所有动作,宛如一块雕塑愣在那里。

赵凤声大刺刺坐在他的对面,将两条长腿翘在桌上,自顾自点燃香烟,眯起眸子说道:“沈大民,你到底在帮谁做事?”

没有投石问路,也没有胖旁敲侧击,赵凤声自问在智斗上面不是沈大民的对手,干脆用简单粗暴的方法来应对,一力降十会。

沈大民面对着无赖型的针锋相对,斯文儒雅的脸上古井无波,将手从键盘上挪开,慢条斯理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边,轻声问道:“喝点什么?茶水还是咖啡?”

“想喝你拿下泰亨以后的庆功酒。”赵凤声碰了一个软钉子,回应了一式阴柔歹毒的断魂枪。

沈大民笑了笑,不去辩解,自作主张给他泡了一壶茶,指着特制的茶具说道:“洞庭碧螺春,今年刚下来的好东西,尝尝。”

赵凤声经常陪着李爷爷品茶,明白水为茶之母,壶是茶之父,碧螺春搭配景德镇白瓷,倒也出自行家手笔,许多喝茶爱好者都懂得品尝碧螺春时的奥妙。赵凤声端起茶碗,望着滤出碧绿清澈的茶水,先闻,清香幽雅,后品,鲜爽生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赵凤声轻缀一口,沁入心脾,得了便宜还卖乖,指着白瓷碗说道:“想拿这点破茶叶来堵我的嘴,代价也太小了吧?一个泰亨值多少钱,你比我更清楚。”

“趁热喝,凉了就不能喝了。”沈大民依旧不接他的话锋,举起茶杯,喝的悠然自得。

赵凤声身体猛然前倾,一把抓住沈大民衣领,双目距离仅仅十公分左右,连对方口里喷出的热气都能感受得到。

赵凤声摆出械斗时凶神恶煞的嘴脸,拧紧眉头道:“据我所知,你在入住泰亨之前,不过是位年薪十几万的小职员,因为跟领导意见不和,在公司受尽打压,郁郁不得志,几乎快要沦落到被人扫地出门的地步。是钱宗望对你另眼相看,花了十几倍的薪水将你从以前的公司挖来,许以你高官,许以你厚禄,一层一层提拔到副总经理的位置。沈大民,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你他妈就是这么报答钱总的知遇之恩?!”

沈大民抓起旁边纸巾,轻轻擦拭着对方喷溅出来的口水,波澜不惊道:“有话慢慢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赵凤声怪笑道:“擦亮你的狗眼,老子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老子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痞子。”

沈大民无奈叹气道:“痞子也得讲理吧?”

赵凤声扯动一下嘴角,摇了摇头,“你又错了,痞子只认情,不讲理。”

第五百七十五章小孩子

听到赵凤声充满市井气息的回答,沈大民原本沉闷的脸上忽然一松,遍布笑意,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将眼睛往上推了推,“你今年多大岁数?二十八?三十?怎么说话一股孩子气。不讲理,只认情?你找谁讲道理,又找谁讲人情。没听过那句话吗,大人只重利弊,小孩子才分对错,好歹也是钱总的左右手,怎么越活越年轻了。”

赵凤声手心突然冒出一把寒光闪闪的bi shou,笑容比刀光更加森然,“见没见过玩刀的小孩子?”

沈大民终于想起来这家伙是刀头舔血的辛辣货色,露出慌乱表情,身躯不断后撤,畏畏缩缩道:“你……你可别乱来,咱们同事一场,有话慢慢说。”

刀光一闪,bi shou在沈大民脑袋上空盘旋一圈,带落了几根头发。

赵凤声玩刀技术走的是简单实用路子,跟花脸那种观赏性极强的刀法,完全是两个极端,虽然质朴的一刀看似没有技术含量,但足以显示bi shou锋利程度,给人更大的威慑力。

赵凤声手指拨弄bi shou手柄,旋转飞舞中寒光刺目,冷笑道:“知道这是啥玩意吗?英军特种空勤团配备的突击刀。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我亲眼见过这种刀穿破过人的喉咙,刺破血管的时候,鲜血会顺着刀身不停流淌。其实更准确来说,是切割,你平时做饭吗?切过豆腐没有?回去试一试,就是那种效果。”

沈大民顿时有种想呕吐的yu wàng,顺便暗自发誓后半辈子跟豆腐绝缘,脸色越来越白,颤声道:“赵凤声,你先把刀子放下!”

“我觉得我掏出刀子的那一刻,才能得到某人的尊重,否则……别人会说我是小孩,啧啧,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多没面子啊。”赵凤声泛起不常见的阴笑说道。

“你今天来说了一大通不着边际的话,然后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到底想干什么?”沈大民冷汗直流。

“继续装疯卖傻?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凤声面容狰狞道:“你背着钱总,把泰亨重要位置的员工换了一大堆,别以为做的天衣无缝。那些人呢,全都是跟你毕业于同一所院校,或者以前在你老婆公司当过职员,一个两个或许是无疑,但百分之八十出现这种情况,你可千万别跟我说是巧合,他们姓沈还是姓钱,不用我再废话了吧?”

“陈蛰熊留下的情报网确实称得上疏而不漏,连这些隐蔽的事情都能查到。”

沈大民无力笑了笑,“但仅凭这些,你就能断定我叛变泰亨?指鹿为马,道听途说,是不是有些太过儿戏了?”

“当然不仅仅是调动员工而已。从你在我面前扮演哑巴的第一天起,我就怀疑你这人有问题。咱们算是亲密的战友了吧?可你怎么做的?只要是涉及泰亨的点点滴滴,全部选择避而不谈,是在提防我,还是害怕露出马脚?你自个明白。在钱总生病的第一天,你故意将矛头指向易东仁,想试探我的反应,我这人呢,不傻,也不呆,既然你沈大总管吩咐了,我也就把戏继续演下去,看看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赵凤声最后迟钝片刻,一字一顿道:“假如我猜的不错,是你跟翟红兴联手唱的双簧吧?想借我的手,挑拨钱家跟易家的关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一大堆推理跟猜测,并没有使得沈大民露出惊慌表情,而是始终在摇头苦笑,“滑天下之大稽。”

“乱臣贼子,其心可诛。”赵凤声阴阳怪气说道,刀子距离对方的脖颈越靠越近。

“够了!”

沈大民猛然爆喝一声,“跟你说实话吧,布置这些,并不是我联合翟红兴对付钱总,而是我按照钱总的吩咐,来对抗觊觎泰亨的饿狼!”

“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你话里的意思。”赵凤声拧起眉头。

“别忘了我那次在钱家对你说过的话,作为泰亨的副总经理,所谓管理企业的奥秘,就在于人心的掌握。泰亨上上下下上千hào人,员工的人事关系,我比你通透的多,哪个是忠,哪个是奸,在我心里早就写好了一个账本。人心叵测,每个企业之间都存在见钱眼开的家伙,这次大批清理员工,只要是有过企业管理经验的人员,都清楚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可形势所迫,钱总身体又出现了状况,容不得前怕狼后怕虎。我跟他商量了多次后,才痛下决心,决定肃清不作为的老员工和有可能叛变泰亨的毒瘤,也可以说在翟红兴的逼迫下不得已而为之。”

沈大民找愣在原地的家伙要了一根烟,点燃后,蜷曲在椅子上,继续沉声道:“我那天之所以让你去找易东仁的麻烦,因为这个老头是名纯粹的商人,只看重利益,对人情很淡薄。哪怕钱总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但大难临头时,谁也说不好他会倒向哪一边。老人嘛,既然上了岁数,那就肯定会对自己小命十分珍惜,有了你的震慑,兴许他倒戈的几率会小一些,我跟他身份悬殊,没有能力去改变他的态度,只好使出了激将法,让你去做一回恶人,看看他最终是怕翟红兴的龙泉剑,还是怕你这把断魂刀。”

“正如你所说,钱总待我恩重如山,把我扶到一人之下的位置上,几乎是将家人一样看待。你虽然掌握到了一些事实,但有没有换个角度考虑问题,我为什么要背叛泰亨?翟红兴能开出什么筹码让我反戈一击?难道叛变了泰亨,我能得到比现在更好的待遇?我不否认利用了你,也不否认瞒着你做了很多事,但为了泰亨的前程,这些已经无关紧要。”

“你这人啊,忠勇可嘉,可思考问题时还是欠缺了高度,等在世故中磨炼几年,想必才能够独当一面,现在而言,比起陈蛰熊还是太稚嫩了。”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对待泰亨的心意,我替我自己,也替钱总,衷心对你说一声谢谢。”

第五百七十六章面具

赵凤声无声无息离开了沈大民办公室,走的时候,收起了刀,弓起了腰,没有说一句话。

沈大民没必要扯出一碰就碎的弥天大谎,只要是回去问一下钱宗望,谎言不攻自破,赵凤声打心眼里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不过真话这东西,就像是他跟钱宗望聊天的时候说的一样,伤人最深。

赵凤声默默走出大厦大门,来到台阶附近,吹去上面浮尘,一屁股坐下去,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春天的微风也会刺骨。

点着一根烟,赵凤声抽的一口比一口猛烈。

沈大民跟钱宗望背着他整这么一出,明显是对自己不太放心,或者是怕走漏消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连自己这位没读过几年书的痞子,都清楚机事不密则成害的大道理,钱宗望和沈大民,一位是商场浮沉多年的巨贾,一位是毕业于名牌大学的管理人才,自然晓得其中厉害。今天如果不是把刀架在沈大民的脖子上,这个秘密也不清楚会瞒自己到什么时候。

赵凤声扪心自问,假如换作自己,或许也会这么做,用精打细算的概率,去换取胜利的天平。

道理懂归懂,但是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种难言的落寞,一想到为钱家几次三番拼掉小命,却换来处处提防的待遇,赵凤声倒不是恨钱宗望,而是莫名其妙升起孤单的感觉。

以前那些年,虽说日子过得艰辛,但打架有刚子和亮子陪着,跟kong bu fēn zi掰命时,有傻彪和小灵通陪伴左右,再苦再险,身边始终有陪着自己玩命的兄弟。但来到省城,赵凤声的孤单感愈演愈烈,尤其是沈大民撂了实底,更加让他觉得形单影只,豪宅美食名车佳人的种种待遇,反倒不如哥几个蹲在马路边喝老白干的艰苦岁月。

那会儿,有种踏实,叫做心安。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来到泰亨做牛做马,无非是拿人手短,靠着卖命换取丰厚报酬,钱家人凭什么拿自己视作心腹?人家陈蛰熊和沈大民跟了钱宗望多年,难道放着肱骨老臣不用,死乞白赖将命运交到一个不知深浅的痞子手里?那样做,才是脑残。

赵凤声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哪怕在巴格达见到有人被子弹开了瓢儿,照样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用俗话说就是心宽。可这种心宽,并不是天性使然,而是走投无路下的bèi po举动,充满着辛酸苦辣。

赵凤声抽了四根烟,心绪渐渐平和,稍微有心情去窥探路上妹子的罩杯,暗笑道自己是不是玻璃心了?等到他刚一转身,看到了两张风格大相径庭却又争相斗艳的俏脸。

“赵凤声?你怎么在这坐着呀?”

出声的是大校花商楚楚,抱着一沓资料,秀发凌乱,脸色充满疲惫,不难看出是刚刚加完班。虽然泰亨走了许多中层干部,但财务部的部长仍旧由钱天瑜兼任,她差不多有十来天没上班,今天斗志昂扬来到自家集团总部,肯定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上司奋发图强,底下的员工谁敢先走?何况裁员的风波正在势头上,只要想继续吃这口饭,必须得看着老大眼色行事,加班到这个时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商楚楚的身边还跟着一位xing gǎn yāo rǎo的měi nu,标准的蛇精脸,肤sè bái nèn,双眼皮,苹果肌丰润光滑,再加上呼之欲出的**,跟那些棒子生产线的měi nu很相似。

赵凤声记忆力十分出众,尤其是在měi nu方面,思来想去,没记得泰亨有过这hào人物,偷偷瞄了几眼,冲着商楚楚笑道:“你们加班,我也得加班,里面坐着闷,跑来到外面喘口气。”

“喂,大叔,能认出来我是谁么?”蛇精脸měi nu摆出一个s型姿势,qián tu hou qiáo,异常妖娆,可破锣式的嗓门破坏了特意营造出的妩媚,前后不搭的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你……是?”赵凤声听着熟悉又陌生的破锣音,挠着后脑勺问道。

“哈哈!猜你就认不出来,我是白小眉。”蛇精脸měi nu眨了眨眼,笑的前仰后合,巍峨的山峰却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跌宕起伏。

嘶……

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声音和她的自我介绍,证明了她是白小眉的事实,可赵凤声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将面前的尤物,跟那位典型国字脸还长着雀斑的小白同**系在一起。

“你……真的是白小眉?”赵凤声瞠目结舌问道。

“如假包换,怎么样,本měi nu变漂亮了吗?有没有把楚楚比下去的感觉?啊哈哈哈!”白小眉用标志性的大嗓门豪迈笑道。

“漂亮……漂亮多了。”赵凤声像傻子一样喃喃答道。他倒不是被对方的美貌震惊,而是觉得世界变化太他妈快了。

“哈哈!好了,不耽误你们眉目传情了,本měi nu先走一步!”白小眉扭着别扭的猫步,冲着路边的出租车走去。

赵凤声张大嘴巴,还是不敢相信令他大跌眼镜的现实。

“没想到吧?”

天然měi nu商楚楚开心笑道:“我第一次见到她整容回来的时候,模样比你更傻,甚至逼迫她出示身份证验明正身。现在科技太发达了,去了一个多月,像是换了一个人,害得我都想去做些微调了。”

“这哪叫整容?”

赵凤声望着判若两人的女孩背影,苦笑道:“简直是换脸。”

“没办法啊,小眉说她找工作处处碰壁,觉得才华被颜值耽误了。一狠心,一跺脚,打着家里有事的幌子,连我也不告诉,跑去国外大整了一下。其实呢,我没觉得现在的她有多漂亮,还是觉得以前的她看着舒服,换了张脸,感觉戴了一张面具,变得有些生疏。”商楚楚轻叹道。

“戴着面具做人,挺好。”

赵凤声轻声念道:“起码被人打脸的时候,能遮住显示羞辱的手印。”

商楚楚轻蹙眉头,疑惑地望着他。

不明所以。

第五百七十七章死马当做活马医

白小眉换脸,钱宗望老练,沈大民世故,林林总总,给走出桃园街的痞子上了生动一课,顺带改变了一些人生观,但这不妨碍赵凤声继续留在泰亨,留在钱家人身边,继续扮演着一条恶犬,继续完成陈蛰熊的托付。

这几天,钱天瑜开始了医院和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沈大民出入医院的次数变得频繁,而躺在病床上的钱宗望笑容愈来愈少,一家人都在为着钱天瑜上位进行着周密筹划。

赵凤声终于体会到了陈蛰熊的感受,姓陈的是庶出,他是半路跟随钱宗望的局外人,俩人多多少少品尝到了被人遗弃的滋味,假如陈蛰熊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俩人估计能互诉愁苦,喝一场视为知己的大酒。

吃过了晚饭,在医院大厦四处溜达一圈,查看着人员分布状况,见到一切安好,赵凤声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房间,练了一会蹲墙功,又打了一套半步崩拳,在卫生间冲去汗水,通体舒泰,躺倒床上翻起了那本《荆棘鸟》。

或许是受到李爷爷封建思想荼毒的缘故,这本国外名著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这几天虽说工作强度不大,但每天绷紧神经,脑力消耗程度相当大,远比体力活动费神。赵凤声越看越困,越看越乏,不到十分钟,睡眼惺忪,上下眼皮渐渐合在了一起。

咚咚咚。

节奏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赵凤声从睡梦中惊醒,撑起身子,说了声请进。

褪去一身霸道装扮的钱天瑜走进房间,白色蓬松睡袍,素面不染纤尘,发梢还在滴答着水珠,浑身散发着醉人芳香,不难猜测刚洗浴完毕。

钱天瑜坐在床边,将通体如玉的左腿翘在右腿上面,拿围在脖子附近的浴巾擦拭着头发,微笑道:“还不到十点,这么早就睡了?你的作息时间跟老人家有的一拼了。”

赵凤声望着晶莹水滴顺着脖颈,缓缓流进令无数男人觊觎的娇躯里面,作为一个憋了大半年的精猛汉子,脑中不免滋生出xié è想法。

闻着沐浴液和洗发水散发出的清香,审视着如同羊脂美玉雕琢出来的佳人,赵凤声喉咙不争气地吞咽口水,揉了揉眼皮,发现竟然能从袖口处窥探到春光乍泄,一对大白兔娇娇颤颤。

赵凤声急忙将视线挪到自己脚丫子上面,鬼鬼祟祟道:“这还没到夏天呢,穿着短袖睡袍,不怕冷?”

“刚洗完澡,有点热。”

钱天瑜扇着浴巾,瞥了一眼躲在被子里的家伙,好笑道:“快到夏天了,你怎么还裹着一层被子睡觉,身体虚吗?我爸有珍藏的人参鹿茸,方便的话回一趟家,给你补一补。”

“我这**捂秋冻,不像你,在国外吃多了牛肉,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大冬天都敢穿裙子。”赵凤声悻悻然说道。

对着人家黄花大闺女,他哪好意思说出实情,欲盖弥彰翻过身,掩盖住快要zào fǎn的二弟。

“女人要保养,男人也得注意保养,我是说真的,我爸那里珍藏了虎骨酒和蛇酒,从我小时候就见他在那泡着,估计得有个十几年了。白酒好像是年头越久越好吧?你如果身子虚,别客气,拿去喝就是。”钱天瑜大大方方推销着父亲窖藏老酒,丝毫没注意到某人的反常神色。

“我结实着呢,不用补!”事关男人最在乎的问题,赵凤声绝对会锱铢必较。

“狗咬吕洞宾。”钱天瑜哼了一声,似乎是对于他的态度进行kàng yi。

自从那天沈大民说出了实情,赵凤声变得沉默寡言,钱天瑜也在为泰亨忙得不可开交,没心情去插科打诨。两人相处的形态,不如以前那样熟稔,往往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吃饭时也交流极少,甚至两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眼神偶尔碰撞在一起,反而有些尴尬意味。

钱天瑜今晚突然造访,横在两人面前的那道坚冰,已然有了松裂迹象。

“对了,竞争董事会主席的事情,一直没听你说起过,现在忙的怎么样了?有几成把握。”赵凤声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把话题扯到工作方面。

“完全没把握。”

钱天瑜摇头轻叹道:“选举董事会主席,需要投票表决,按照章程规定,必须要由我爸出席。如果在平时,我爸发布命令,然后沈大民叔叔代理主持会议,走一些程序就可以。但我爸前几天派沈叔叔去联系了一下各位股东,那些叔叔伯伯不知为何,拿出了各种理由,有的说我爸必须到场,有的说选举会议刚刚开完,这么做不符合规定,死活不肯出席董事会主席选举会议。人都请不到,这个会还怎么开?”

赵凤声转过身,双手大拇指来回转着圈圈,听了片刻,笃定道:“是翟红兴在后面搞鬼。”

“股东们跟我爸做了那么多年朋友,怎么也会有人支持我,应该不全是吧。前一段裁员风波,导致业绩一路下滑,弄得大家怨声载道,这几天才稳住阵脚,恢复到了以前营业额的百分之八十左右。或许……他们**得此时换董事会主席不合时宜,会认为影响公司收益。毕竟不是小数目,心存疑虑,不敢妄动,这也是有相当大的可能性。”钱天瑜缓缓猜测道。

“那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出席会议,然后支持你当董事长?”赵凤声问道。

钱天瑜无可奈何地继续摇头。

“假如当不上董事长,会有很大影响吗?”赵凤声继续问道。

“在我爸身体没有恢复之前,极有可能会发生变故。”钱天瑜忧心忡忡答道。

“给我一份名单,我去试试看。”赵凤声一想到钱宗望命不久矣,心里的责任感突然变得汹涌,其中有一半是来自于钞票,另一半,就是想报答陈蛰熊的救命之恩。

“你?……”

钱天瑜愕然,想到他逞勇斗狠的经历,对其手段不敢认同,“你不会去拿刀子逼着他们硬来吧?这样会引起他们反感的。”

“放心,这种事我干过,轻车熟路,不会出问题。”

赵凤声面容刻板道:“既然死路一条,倒不如死马拿来当活马医,兴许还能找到一条生路。”

第五百七十八章投其所好

钱天瑜给赵凤声口述了一份股东资料,总共五人,包括他们的身家人脉,兴趣爱好,死穴和秉性等等,全部说的清清楚楚,甚至连他们的子女状况都一一道明。

赵凤声头脑灵光,记忆力尤为强悍,并没有像陈瑞一样掏出小本本,说了一遍就记在脑子里。

至于股东的态度问题,钱天瑜说只有易东仁答应了出席董事长选举会议,其他四人则委婉推脱,说什么也不同意。泰亨总共七位股东,钱宗望,钱天瑜,易东仁,另外四位,只要能搞定其中两人,在人数上取得优势,赢得董事长宝座就能板上钉钉。

赵凤声用了一晚上时间来消化股东资料,最终选定了两位股东下手。之所以将目标放在这两人身上,因为他们的弱点一目了然,有一位贪财好色,有一位胆小怕事,这种人往往比较惜命,稍微施展点手段就能降服。

赵凤声管理公司是门外汉,但玩江湖那一套却是手到擒来。想了想,对付那俩人,一是用暴力胁迫他们就范,可在省城江湖,自己只是一位新人,翟红兴经营了几十年,根本没有可比性,自己的恶名肯定不如翟红兴好用,所以这一条计划难以实施。

要么是找到比翟红兴来头更大的权贵,用泰山压顶的方式强势打压,但翟红兴在江湖走到了极致,哪还能找出别人与之抗衡,唯一能让商人忌惮的,也只有官了。

官。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赵凤声在省城形单影只,连个酒友都找不到,掐指算算,张新海是他唯一认识的高官。可人家是警察,干的就是保卫人身安全和财产的工作,而且副大队长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见了穿着暴露的女孩,光想上去查看人家身份证,看看是不是散落在大街上的流莺。为了帮助泰亨,张新海会以公谋私,做出以势压人的事?想想不太靠谱。

于是赵凤声另辟蹊径,从钱天瑜那要了授权,也要了一大笔银子,打算去何山洛那碰碰运气。

私人会所这种地方,每个房间全是单独开设,私密性能得到最大保障,阿猫阿狗混不进去,是权贵们消遣时的最佳场所。何山洛开门做了几年生意,肯定会结识一些高官显贵,累积一定的人脉。赵凤声目前重点全部放在医院,人手稀缺,何山洛吃的是江湖饭,从他那里借调一批靠得住的手下,也是赵凤声另外目的,走一走老乡的门路,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第二天傍晚,赵凤声跟何山洛约好时间,早早来到天云会所。

有了老板亲自吩咐,赵凤声没有遇到服务生刁难,踩着弹性极佳的地摊,闻着彰显纸醉金迷的糜烂,看着姿色不俗的měi nu穿过,赵凤声鼻子不停抽动,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慨着还是这种地方适合老子。

这几天光在医院里泡着,天天闻消毒水的味道,把赵凤声这位狗鼻子折腾得不轻,何况他这辈子最讨厌医院,一闻到消毒水就头疼,如果不是为了钱家人安危着想,早就拔腿开溜,何苦在那地方遭罪。

一到会所,赵凤声像是回到了娘家,光想搂着妹子大哭一场,诉一诉人间疾苦。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幽僻的地方,推开门,古香古色的装饰跃入眼帘,恭敬的小伙子鞠躬告辞,房间里的何山洛招手示意。

会所装修沿用的是欧式风格,这间屋子却完完全全充满着中式格调,太师椅,条桌,墙壁悬挂的山水画,造型古朴的红木家具,跟外面的水晶灯和西方油画格格不入。

赵凤声对造型典雅的桌子泛起浓厚兴趣,无视在那挥毫泼墨何山洛招呼,走到桌子前面,摸一摸,看一看,爱不释手,最后啧啧叹道:“清乾隆褐漆描金花鸟条桌?何老兄,你从哪搞到手的好东西?这玩意放在以前,最起码也是知府以上的牛人才能享用,保存的还这么完好,连漆都是原装货,真是不多见呐,何老兄,你捡到宝啦。”

桃园街老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每当小生子露出笑脸,大肆拍着马屁,那就是他们出血的时候,十几年来一成不变。

“哦?行家?”

何山洛神采奕奕笑道:“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除了能打能喝能泡妞,竟然懂清式家具,真是一个怪胎。”

“家里老爷子喜欢,多多少少受了点熏染。”

赵凤声实话实说,轻轻摸着桌角,“何老兄,您这应该叫清代家具,不叫清式家具,一个是几百年前的工匠雕琢出来的文献实器,一个是现代流水线造出来的高仿工艺品,两者天差地别,先不说价值多少,光是这份得到好东西的气运,就叫那些所谓的收藏大家看着光流哈喇子。”

拍完马屁,再送出点实用东西,这是赵疯子有求于人时的一贯伎俩。既然对何山洛有所图谋,人家又明显喜欢古玩家具,赵凤声不介意投其所好,卖弄点从李爷爷那学来的知识,再从肚子里筛选些好听话,往往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哈哈,这张桌子是一位朋友相赠,我不太懂,听你这么一说,原来这张桌子还大有来头。我平时就是喜欢收集,谈不上精通,你要是有这门学问,以后多教教我。放心,我老何不让你做亏本的买卖,定会摆好美人美酒,以礼相待。”何山洛穿着中式宽袖传统服饰,手里还拎着一根毛笔,搭配威猛又不乏正义感的长相,看起来倒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

等到赵凤声看到他宣纸上写出来的几个字,差点没被一口气噎死。

字体歪歪扭扭,从右到左越来越斜,给人感觉像是蚯蚓组团觅食,估计幼儿园小朋友看了都会嫌弃。

赵凤声寻思放出来一个屁,崩出来的花都比他写得好看。

这还不是关键,最主要上面四个字实在让他哭笑不得。

bāo yè两千。

赵凤声光想问一句:你丫这是准备挂到大厅当招牌用吗?

察觉到全身散发着文人气息的何山洛望眼欲穿,一幅我屁股痒痒你赶紧来拍的模样,赵凤声有求于人,只好咬了咬牙,违心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好字!”

第五百七十九章贵人

何山洛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将称赞大方笑纳,显然脸皮厚度不次于某人,搂着赵凤声肩头兴奋道:“别人说这话,我当他纯粹是放屁,可由老弟你说出口,我心里那叫一个美。走,陪老哥喝几杯,今天难得高兴,你得把我灌趴下,否则别想走出会所大门。”

赵凤声含蓄一笑,揉了揉鼻尖,“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两人又来到经常推杯换盏的小酒吧,天云会所锁定权贵阶层,不会像东西酒吧一样人满为患,再加上时间还早,整个酒吧没什么顾客。何山洛自作主张拿来一瓶十八酒坊,咣的一声砸在桌面,豪迈姿态惊的赵凤声瞪起双眼,“白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叫人逢喜事全身爽,咱们武云人向来抱团,还都搭着老肖的关系,不是外人,哥哥每次见到你都心里舒坦,必须得喝白的!”何山洛毫不避讳自己是大老粗的事实,挽起袖口拧开瓶盖。

“生喝?”

赵凤声瞪圆眼珠子喊道,:“就算是啤酒也得弄俩硬菜吧,来个花毛一体和拍黄瓜。光喝酒,不吃菜,又是白酒,你这大老板当的也太抠了,想省钱可没有这么省的。”

“哈哈,你嫂子嫌我喝酒对身体不好,人岁数大了,又胖,离不开三高啊。所以我平时喝酒从不吃菜,这一激动倒把你晾在一边了。想吃什么,给老哥说,咱店里要啥有啥,只要你能叫出来名字,保证十分钟后端到你的面前。”何山洛左手端着酒瓶,右手拍着肚子笑道。

他手里拿的是十八酒坊大青花,经典元青花造型,蓝白相间,清雅高贵。先不说味道如何,仅仅是特立独行的瓷瓶,就能吸引无数骚人墨客视线,绝对是附庸风雅时的不二利器。

“松花蛋,油炸花生米。”

赵凤声闻着十八酒坊大青花飘散出来的香气,勾起了肚子里馋虫,补充道:“有没有酱驴肉,来一盘,没有驴肉,牛肉也行,记得别放葱。”

“俗话说一棵葱,多顶三分钟,男人不吃葱哪行,你嫂子老是嫌我不中用,恨不得让我拿葱当饭吃,哎,这娘们啊,岁数越大越贪心。”何山洛笑眯眯说道。

赵凤声兜了兜裤裆,撇嘴道:“再让我吃葱,你们这的妹子就别上班了,第二天全都下不了床。”

“哈哈,老哥啥都怕,就是不怕你胃口大,要是真有那能耐,老哥去给你从别的场子调,绝对管够!”何山洛粗犷笑道。

赵凤声蔫不拉几歪到座位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有了老板亲自吩咐,菜肴出奇地快,何山洛害怕小老乡饿肚子,又加了一道烤羊腿和法式龙虾,诚意十足。武云市人性格大多直爽,好面子,尤其是江湖中人,兜里有五十万绝不买二十万的车,大金链子能买多粗就买多粗,只要随便瞧一眼穿戴和座驾,基本能估算出大概身家,甚至有人贷款也要买辆豪车撑门面,加个油都要找朋友借一大圈油钱,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何山洛作为主人来款待老乡,自然要把昂贵的菜肴摆出来,吃不吃不重要,但是诚意必须要有。

有金子就得贴到脸上,实打实的武云人做派。

两人全是大酒量,懒得磨叽,一杯接一杯灌着白酒,菜倒没怎么吃,等第二瓶白酒见底,赵凤声察觉到时机成熟,打了一个酒嗝,认真说道:“老哥,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个大忙,你先别拒绝,也别答应,等我把事情说完,你再开口。”

何山洛没有像刚才一样酒到杯干,只是轻轻抿着白酒,安静地等待下文。

“你也清楚,我一直在帮泰亨做事,确切来说是帮钱家人做事,目前钱宗望生病住院,他的女儿钱天瑜想继承衣钵,可是受到了翟红兴的重重阻挠,控制着其他股东无法参加董事长选举会议,也就无法让钱天瑜顺其自然当上董事长。钱宗望这边准备了一些手段,只要再控制住两位股东,翟红兴那边就无计可施,我筛选了一下两个比较好动手的家伙,一个叫做邹guo fēng,一个叫做梁小平,全是省城本地人,不知道老哥认识吗?”赵凤声夹了一口酱驴肉,慢条斯理说道。

“邹guo fēng是这里熟客,跟我关系还不错,梁小平也照过几次面,但属于点头之交。”何山洛一本正经答道。

“那就好办了。”

赵凤声听到他的答案之后,长出一口气,“既然认识,这两人的死穴在哪里,想必老哥比我更清楚,生意人,一是怕江湖人纠缠,二是怕当官的添堵,既然我在江湖中拼不过翟红兴,只好选择第二条路。老兄在省城经营多年,手中肯定掌握一定人脉,我的意思是老兄给介绍一位靠谱的大官,给他们施加压力,在董事会上投钱天瑜一票就可以。当然,钱家会拿出一定的感谢费,总共五百万,至于怎么分配,老兄说了算。”

赵凤声话里的意图很明显,想拿五百万换取两位股东的支持,但最后钱进了谁的口袋,得看谁有那份本事。假如何山洛自己能搞定这两人,那五百万一分不落丢进腰包。

何山洛沉默许久,压着嗓子说道:“老弟,我不缺钱。”

“我知道老哥有这么大的场子,肯定不缺钱花。但我必须把事情说明,咱们这事得办的隐蔽,争取不让翟红兴发现马脚,假如那边能查出来是你从中作梗,找你何山洛秋后算账,我第一个跳出来不帮你挡刀,是死是活我来接着。事情办妥之后,我欠你一个人情,赵凤声在武云市口碑如何,您应该有所耳闻,从来不欠别人东西,更不会欠别人人情。”赵凤声直视对方双眼,诚恳说道。

“我倘若不答应呢?”何山洛放下酒杯,突然拉下脸,以严肃口吻回应道。

和尚的名头,虽然已经淡出武云市江湖视野许久,但当年称霸一方的大佬自然有他应有的尊严,还轮不到一个江湖后辈威胁。

一句话,一个表情,处处弥漫杀机。

“那从今以后,我只有何山洛这个老乡,没有姓何的老兄。”赵凤声轻松笑道,并没有把对方摆出的架势放在心上。

“你小子不仗义了。”

何山洛放下敌对姿态,晃着大脑袋苦笑道,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也消弭一空,指着一桌子美食美酒,“我老何好心好意盛情款待,却换来一顿逼宫,还要让我去跟江湖头hào大佬翟红兴作对,这也太不够朋友了吧?我找谁说理去。”

“老哥,人在江湖飘,谁还没遇到过困难呢,今天你拉我一把,明天我帮你一次,山水有相逢嘛。混江湖,还不是混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子,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赵凤声挤眉弄眼说道。

“翟红兴可不是一般人,他能一步一步打拼到今天位置,绝对比肖贵还要难缠。生子老弟,你如果换个人,哪怕是阴狠狡诈的庄晓楼,我都敢站在你身后摇旗呐喊。实不相瞒,整个省城江湖,我就怕两个人,一个是不要命又能打的楚巨蛮,一个是足智多谋又步步为营的翟红兴,你偏偏要我去跟他们为敌,哎,这不是让我老何去拼命吗?”

何山洛一口气喝干白酒,没等赵凤声接话,继续叹息道:“自从我出狱那天,发誓不再涉足江湖,我老了,跟人家拼不动了,就想清清静静过完下半辈子。我现在不缺钱,不缺女人,兴致好了,哪怕来次酒池肉林也没关系,闲着没事的时候,还能学人家书法家陶冶情操,练练书法,收藏些古玩字画,想家了,开车回一趟武云市,跟老兄弟们喝一顿酒。这样的生活,说句大言不惭的话,给个天王老子都不换,何必要去自讨苦吃呢?老弟,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何山洛一番话真情流露,赵凤声深信不疑,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太过功利,也确实对不起何山洛的美意美酒。可如今泰亨的形势刻不容缓,根本找不到第二个合适人选,只能抱住何山洛大腿,一个人坑到死。

赵凤声沉默片刻,依旧不依不饶说道:“那您从中牵一下线,帮我介绍一位贵人,这份恩情,我同样会牢记在心。”

“这还像句人话。”

何山洛手里旋转着鼻烟壶,抬起头,眼神顿时发亮,冲赵凤声身后努了努嘴,“想找贵人?简单,你身后就是贵人。”

赵凤声诧异转身,见到三位男人正走到酒吧门口,打扮精致,都是二三十岁的模样,气焰汹涌,当中的男人还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那晚驾驶奥迪r8的年轻男子。

第五百八十章使点劲

申叶荣的步伐很慢,充斥一种凭空而来的自信,有位穿着花里胡哨的年轻男人跟他并列行走,但有意无意中慢了半步,最后压轴的男人身材很高,骨架很大,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穿了一身迷彩装,从头到脚散发着肃杀气息。

三人走过酒吧门口,缓缓朝着赵凤声所在的位置靠近,中间的玻璃墙,也没阻碍申叶荣眸子里的戏谑,等到双方距离近在咫尺,申叶荣停驻脚步,饶有兴致打量着坐在酒吧里的家伙。双方对视了足有半分钟,申叶荣举起烟头,冲着赵凤声额头部位点去,结果在玻璃上溅起灿烂火星,赵凤声如同雕塑一样波澜不惊,申叶荣蔑视一笑,大步流星走去。

“你跟这位公子哥有仇?”何山洛目睹了两人huo yào味十足的场面,皱起眉头问道。

“我连他姓啥都不知道,只是被殃及池鱼的倒霉蛋。这家伙什么来头?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位家里权势滔天的官家子弟?”赵凤声望着离去的三人背影,最后那位měng nán引起了他的兴趣,从走路姿势判断,还有一身杀伐血腥味道,应该跟自己一样出自军伍,而且是手里沾过血的主儿。

“权势滔天谈不上,但是省城能惹起他的没几个。他叫申叶荣,老子是正厅级干部,不是闲职,大权在握的那种,爷爷以前是副部级大员,门生遍布整个省城,老娘也有两把刷子,据说资产跟钱宗望有的一拼。我刚才还想给你们俩牵线搭桥,用他的路子来搞定泰亨股东,这么一看,能给你求个情,已经算不错了。”何山洛气馁说道。

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问候了老何唯一没提过的申叶荣奶奶。

“这位申公子看着长相斯文,但为人小肚鸡肠,踩过不少段位比他低的二世祖。他后面那位年轻人叫做余庆,也不是善茬,老子以前在省委,后来明升暗降弄到了地震厅,哪怕再没权没势,也不是咱们老百姓能够惹得起的人物。趁着他们还没冲你动手,索性回武云避一避风头,申家势力再大,估计也不会将手伸到那么远地方。”何山洛充满善意给小老乡谋划出路。

“我跟他连话都没说过,至于赶尽杀绝么?”赵凤声蹙起眉头道。

“富家公子的性格,谁能说得准呢。”何山洛无奈说道。

“其实我就是惹了易东仁的闺女易文心,按照常理推断,易文心的级数跟那小子还差着几级呢吧?怎么能尿到一个壶里?莫名其妙。”赵凤声唉声叹气道。

“男人跟男人结交,需要家世底蕴,女人跟男人结交,或许靠脸蛋就能挤进圈子里面,你说的易文心是省城第一měi nu,能跟申叶荣走在一起,不足为奇。”何山洛耐心解释道。

“惹个娘们都能扯出一大串官二代,我找谁说理去。”赵凤声猛翻白眼。

两个曾经在武云市名震江湖的猛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凄凉一笑。

何山洛虽然是大老粗一枚,但喜好舞文弄墨,天云会所的房间名称,全部沿用词牌名,譬如临江仙,清平乐,西江月,逼格相当之高。

浣溪沙是天云会所顶级包房,用来招待何山洛认定的贵客,官二代申叶荣绝对附和这一指标,于是带着两人来到金碧辉煌的房间。

三人依次落座,身穿花花绿绿服装的余庆将腿一翘,放在价值几万块的大理石订制桌子上面,抠着鼻孔道:“老申,跟何老板坐一起的那小子什么来路,看架势,你俩有过节?”

申叶荣从壶里倒了一杯常年保持在35度的白开水,喝了一半润润喉咙,说道:“没惹我,只是跟文心产生过摩擦。听说是从武云来的一条过江龙,没来多久就把一位毒枭弄进了监狱,目前跟在钱宗望后面混饭吃。”

“过江龙?背景很厉害?”余庆不屑一顾道。

“我调查过,他跟省公安厅xing jing总队副大队长张新海关系不错,其他的倒没有发现,在省城应该没什么靠山,否则的话,按照泰亨跟翟红兴不死不休的架势,早就请出了背后的大佛。总体判断,属于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士,跟白道基本不搭界。”申叶荣翘起二郎腿慢悠悠说道,一副风轻云淡。

“张新海我倒听说过,听说为人比较低调,只干活,不拉帮结派,做人做事兢兢业业,按照他最年轻的副大队长资历,假如再熬几年,很有可能再往上爬一格。不过张新海这人刚正不阿,从不管闲事,假如踩了这小子,张新海会替他出头露面么?”余庆漫不经心说道。

“处级干部而已,难道余家真成了落毛的fèng huáng不如鸡?要不是咱俩一起长大,我还真以为坐在我面前的家伙是不是姓余”申叶荣玩味笑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余庆冷哼几声,往嘴里扔去一根九五之尊,“申叔叔还不是一样,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李少杰抢去了副部级宝座,以后只能看人家眼色行事,想要再进一步,难喽。”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申叶荣将玻璃杯狠狠砸向墙面,表情阴狠说道。

“我这人向来嘴臭,别介意哈。”

余庆朝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甩了一个实打实的大嘴巴,啪啪作响,然后揉着通红的脸颊,堆起谄笑说道:“老申,上次你说去接李家的公子,怎么样,见到人没有?”

“见了。”申叶荣还在为对方刚才的话恼火,爱答不理答道。

“好不好相处?有没有机会拉到咱们圈子来?”余庆两眼放光道。

“一个经常挂着笑容的毛头小伙子,我跟他只接触过一次,看不清深浅,不过按照李家人的作风,估计又是一位扮猪吃虎的家伙。”申叶荣恨恨说道。

“大大滴狡猾。”余庆撇起嘴巴道:“老申,我现在很想发火,沧浪借我用一下,我去踩一踩外面那小子。”

申叶荣缓缓吐出两个字,随便。

第五百八十一章沧浪

二世祖们身娇肉贵,踩人打脸时,自然不可能次次亲自上阵,再说踩人踩得太狠,容易逼得人狗急跳墙。以前省城就有一位二世祖,给人家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男人发现后只是骂了几句脏话,二世祖气的大发雷霆,当着男人的面,雇了几人又把他的未婚妻**一遍,结果男人发了疯,用力挣开绳索,抄了一把锤子,将那位二世祖脑袋敲了个稀巴烂。

从此之后,二世祖们引以为鉴,不管是踩人还是去公共场合,身边总会带着豪奴忠仆,除了安全性能得到保障以外,看着也有气势不是?

又不是每个二世祖都长得人模人样,找点绿叶衬托,也能彰显自己高贵身份,当然,像余庆和申叶荣这种一流公子哥,名声遍布省城,已经不需要靠着外来手段装饰自己,只是对安全性问题未雨绸缪罢了。

沧浪就是身穿迷彩装的中年男人,早年学武,后来跑到边疆当了一名武警,跟赵凤声的履历很像,但后来两人的轨迹南辕北辙,沧浪因为打架斗殴被赶出部队,赵凤声跑到巴格达卖命,一年前俩人又殊途同归,全都靠着给豪门世族看家护院混口饭吃。

沧浪能够被申叶荣招致麾下,只是因为彪悍的履历,从踏入部队第一天起,到被赶出部队,时长五十三天,却打了六十七架,跟战友打,跟痞子打,甚至跟领导打,没有他打不起来的架,最后部队实在是出于无奈,把这颗有希望成为兵王的好苗子给放了出去。

但申叶荣看到了其中一处闪光点。

六十七架。

全无败绩!

对手中不乏有教官之类的高手存在。

沧浪也就成为名副其实的打架之王。

余庆是位肩不能挑的孱弱公子,在床上也只有三分钟热度,要踩一位江湖人士,当然要找好打手,勾了勾手指,沧浪默默站起身,一米八多的身高相当拉风,多年习武导致肌肉充满bào zhà感,一举一动带有呼呼风声,绝对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将风范。

余庆大摇大摆走在前面,沧浪低眉顺目紧紧跟随。

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学会了收敛脾性,不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既然想咬一口吃的,就得学会摇尾乞怜,这是身为一条狗必有的觉悟。

“动作快点,那位李公子可能一会驾到。你们老爷子能不能‘做活’,重点可全在省委李部长那里。只要人家肯出一份力,地震厅,建设厅,文化厅,后面可都挂着厅字,有了‘真眼’,才能够‘做活’。这里面的道理,不用我再多说了吧?”申叶荣将香烟倒立,朝着桌面磕了磕,慢吞吞说道。

豪门望族的子弟,或许秉性不一,但受到的教育绝对要超出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

申叶荣从三岁起就开始学习琴棋书画,最爱围棋,当年有着省城天才棋童的美誉,但他不屑于去考取段位,只是单纯的喜好,从战绩分析,曾经战胜过专业六段的职业棋手,棋力可见一斑。

余庆跟他穿着开裆裤长大,习惯了发小说一半藏一半的故作高深,回头露出一个得意笑容,“放心吧,踩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而已,速度绝对比我在床上还快。等李公子到了,不管事情成不成,我都会请你享受春色之夜。听说这家会所新来了几位北欧妹子,全都是能把人吸chéng rén干的货色,希望你申大公子能够经受住异国考验,千万别给咱们华夏丢脸。”

申叶荣懒洋洋伸展腰肢,“速战速决。”

“我还以为,申大公子要为省城第一měi nu保持冰清玉洁呢,哈哈!~”余庆发出放肆大笑,一摇三晃走出大门。

赵凤声还在为了泰亨的事情百结愁肠,抱着何山洛大腿摆出无赖姿态,非要人家给他找条关系走走门路。何山路对这位小老乡无可奈何,踹一脚吧,打不过,狠心拉脸,又不好意思埋没了这份交情,只好搜肠刮肚寻思着适合人选,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老何啊,你能在省城闯下诺大的字hào,简直是为咱们武云人争光露脸啊。事先声明,不是我拍你马屁啊,除了老肖,我最敬佩你,有品味,仗义,还记得提携江湖后辈,简直是大哥楷模典范啊。”

“何大哥,你长得这么帅,会所又这么多漂亮妹子,嫂子放心吗?你看看你,正值壮年,长得一表人才,关键还豪爽阔气,我要是女人,心甘情愿做你的小情人啊。”

“何大帅哥,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是不是男人女人见了你,都要死乞白赖要给你暖床啊。我就是生错年代了,如果早几年,说什么也得黏在你屁股后面,当一个扛刀的周仓也那行啊。”

赵凤声有求于人,好听话不要钱似的猛往外掏。他自己脸皮厚,反正不会在意,倒是把何山洛弄成一张关公脸,皱着眉头,不停喘着粗气。

赵凤声正美滋滋吃着龙虾,突然见到脸色不善的余庆冲他走来,赵凤声混迹江湖久了,当然能分辨出贴在脸上的huo yào味,感觉这俩货要找自己寻晦气,心中一紧,急促说道:“老何,哪里有楼梯?”

“怎么了?”何山洛纳闷问道。

“这公子哥百分之百要找我麻烦。”赵凤声咬牙道。

“往吧台那跑,里面有一道暗门。”何山洛不想让他跟公子哥发生冲突,急忙给他规划逃跑路线。

“先走一步,我求你的事别忘了。”赵凤声说完以后,扭头就跑,瞬间消失在灯光昏暗的小酒吧。

余庆察觉到他要拔腿开溜,紧跑几步,“你他妈给我站住!”

沧浪这位忠仆不用刻意招呼,长腿一迈,电光火石般窜出!

第五百八十二章委曲求全

事关自己小命,赵凤声将威武不能屈之类的豪言壮语扔到脚底板,化为动力,掠起一道残影,消失在酒吧范围之内。转瞬即逝中,赵凤声还有心情朝着吧台的服务员瞄了一眼,发现了姿色不俗的小美眉胸前凸起部位,饱满圆滑的部位,居然显示出不和谐的荆棘。可这看起来不合群的凸起状,却比起澡堂子里**光女人,多了种欲拒还迎的you huo,似乎是由惊诧跟荷尔蒙急速分泌,导致了身体正常反应。

至于小美眉为何上班不带xiong zhào,赵凤声觉得这是个需要深入交流的问题,等下次见了老何再絮叨絮叨。

打架勇猛的人,往往速度都不差,这跟肌肉长期处于紧绷状态有关,再说打架是需要很全面的技术活儿,胳膊粗,腿细,注定要被对手采取放风筝战术郁闷致死。

打架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说先打人后挨打的是门外汉,赵凤声最讨厌这种误人子弟的家伙,按照他的经验之谈,想要打架打的赢,必须得先学会跑,利用脚丫子利落,凿人一个乌眼青,然后迅速跑出十米之外,抄起地上一切能丢出去的家伙式,进行远距离攻击,这才叫上兵伐谋。一个上肢力量强大而百米速度为二十秒的大块头,在混战中就是活靶子,惨烈的后果是成为一只豪猪。所以在斗殴中的常胜将军,别的不说,最起码脚力要超出常人许多。

沧浪作为百战不败的猛人,速度自然极为出众。

可当他用全力冲刺到暗门附近,发现黑暗的楼梯空空荡荡,甚至连对方的脚步声音都消失一空。沧浪疑惑丛生,不相信这小子具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想着是否躲到了其它地方,心思缜密的他掏出手机,冲着犄角旮旯来回寻找,又顺着楼梯走到楼顶,但看到了被封死的楼梯口,这才确定那小子凭借速度逃生,是个彻头彻尾的**iàn tài。

沧浪回到酒吧,将赵凤声逃脱的事实告知了余庆,一肚子火气的余公子,将心中愤懑洒向了吧台,抄起凳子,冲着琳琅满目的展示台狠狠一丢,来自各个国度的洋酒顿时乒乓乱响,酒水飞溅,吓得小美眉失声尖叫,捂住耳朵,带着两团蹦蹦跳跳的小兔子逃之夭夭。

何山洛也想跟赵凤声一样溜之大吉,可一寻思,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还想在省城站稳脚跟,这一关如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何山洛只好硬起头皮,踩着小碎步,把一米八五的脑袋压在一米七五的余庆下巴位置,“余公子,您消消气,有什么想砸的东西,老何帮您效劳。您这身份太高贵,这些个玻璃瓶子又不长眼,万一划伤了您的身体,我老何担当不起啊。您可是咱们省城的栋梁,身子娇贵的紧,假如在我老何这伤到几根头发,我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说起马屁功夫,何山洛浮沉江湖几十年,绝对是赵凤声高山仰止的水准。

余庆又是来回几脚,朝着五彩斑斓的吧台狠狠踹去,像是一头fā qing的公牛在原地转圈,随后指着何山洛谄媚的笑脸喊道:“何老板,我今天很不爽!刚才跟你喝酒那小子什么来路,为什么一见我就跑,想必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余公子,他就是我的一个小老乡,跟别人来过会所几次,一来二去变得熟了,所以坐下来喝几杯。难道他惹到您了?如果真敢太岁头上动土,下次等他来我会所,一定绑起来让他登门谢罪。”一番强词夺理,并没有使得何山洛改变表情,依旧弓着腰,露着牙床,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卑微。

“我不管他是谁,跟你关系怎么样,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得把他叫到我的面前,让我踩几脚,否则的话,你们天云会所以后别想安生,老子见一次砸一次!”

余庆因为父亲仕途不顺,导致地位在圈子里一降再降。每个圈子都有一道门槛,官二代的圈子尤为突出和清晰,虽说表面上全是和和气气,但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分析走势和起伏,会对一个逐渐远离权力中心的家族保持一定距离。若不是申叶荣念在旧情帮衬一把,余庆早被扫地出门。

余庆生性跋扈,父亲的明升暗降让他丢失了一些嚣张资本,也成了圈子里不大不小的谈资和笑柄,父亲更换工作岗位一个星期,这股憋了足足七天的邪火无处宣泄,今天余庆刚被父亲放了出来,赵凤声顺理成章被余公子视作第一个出气筒。

“余公子,我老何冤枉啊,那小子连叫什么都不清楚,我去哪给您找人啊!”何山洛睁眼说着瞎话。

即便余家失势,也不是何山洛这种商人能够轻易敢得罪,再说余庆的父亲年纪不大,是否真的被打入冷宫,很难预料。何山洛只要想在省城活的滋润,必须得学会忍受二世祖的蛮横,这叫委曲求全,也是服务行业必备的职业技巧。

“何老板,你当我是傻子呢?!”余庆砸的累了,一屁股坐在长桌上,眼中浮现浓郁阴鸷。

“余公子,我真没骗您啊。”何山洛哭丧着脸说道。

“他不出现,我不走。”余庆固执道。

“我去哪给您找人啊。”何山洛额头冒了一层虚汗。

正当两人谁都不肯做出让步的时候,旁边飘来一句充满童真的声音。

“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酒吧内走进一位大男孩,棒球帽,双肩包,长得男生女相,极为清秀,一道清澈见底的月牙眸子很让人忽略他的性别。只是好像被三急折磨的够呛,捂住裆部哆哆嗦嗦,脸上呈现出有些害羞的赧颜神色。

“哪来的小屁孩,赶紧滚蛋!”

余庆爆喝道,转过来冲何山洛狠声道:“你们会所档次不错啊,还有未成年的小朋友充当鸭子?就凭这一条,我就能让你今天关门歇业,顺便让你何老板惹上麻烦,怎么也能判个三年五年。”

何山洛望着门口的不速之客,眉头紧皱。

大男孩调整一下阿迪王双肩包背带,弱弱问道:“那请问……浣溪沙房间该怎么走?”

话音未落。

余庆身躯剧烈颤抖。

第五百八十三章网

“你……姓李?”余庆哆哆嗦嗦问道。

“是啊。”大男孩对于他的刻薄言辞无动于衷,爽朗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干净的白牙。

余庆光如遭雷击,想把酒瓶照自己脑袋狠狠来上一下。

狂妄跋扈,不代表智商欠费,好友申叶荣描述的李家公子哥就是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再加上他所说的浣溪沙,之间相互印证,余庆立刻明白捅了大篓子。今晚本来是替老爹走一走人家的门路,没成想八字还没一撇,倒是先把贵人得罪个干干净净,虽说大男孩依旧挤出阳光笑容,但不代表心里能够谅解,政界最为考量涵养功夫,表面称兄道弟,暗地落井下石,这种酝酿在云波诡谲中的交锋,出现次数难道还少吗?

余庆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狂奔到大男孩面前,又摆出这辈子最讨好的笑容,低三下四问道:“李兄弟,冒昧打扰一下,叔父是省委的李少杰部长吗?”

“家父是在省委工作。”大男孩礼貌答道,很有分寸地规避了父亲名讳,然后捂着小腹急匆匆道:“那个……您能带我去躺洗手间么。”

“这里我熟,我带你去。”何山洛将这点小事大包大揽。虽说何大老板不清楚年轻人来头,但从余庆战战兢兢的神态和对话中猜出了对方身份,省委的部长有几位?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一手之数!

这个马屁,必须得拍,照死里拍!

等何山洛带着大男孩从洗手间回来,两人已经成为打成一团的好友状态,何山洛笑出一脸褶子,大男孩也前仰后合,十来分钟的时间,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不得不说何山洛套交情的火候超乎寻常。

余庆本来还相对越俎代庖的何老板兴师问罪,可看到这种情况,只好将肚子里的烈火暂且压下,跑过去谄笑了几句,亮明自己身份,带着大男孩往浣溪沙走去。

临别时,大男孩回头灿烂一笑,“谢谢你啊,老乡大哥,改天举办足球赛的时候喊我一声,一定随叫随到。”

余庆倒吸一口凉气,望着身形魁梧的何老板,眼神阴晴不定。

何山洛热情地挥舞手掌,终于放下心头巨石。

因为他明白,这几句话不痛不痒的话,比甩出几百万还要管用,余庆那帮人定然不会再来寻自己晦气,说不定给自己贴上省委常委级别的后台。

天云会所算是经历了柳暗花明,度过了一劫,而且……会不会因祸得福呢?

这几句话,字字千金啊。

何山洛缓缓走到和小老乡推杯换盏的地方,举起杯子剩余的美酒,汹涌干掉,然后摇了摇头,苦苦一笑。

今晚的月色格外瑰丽,冷月,清风,繁星,说不出的舒爽。逃离魔爪的赵凤声七拐八拐,穿过挂满大花裤衩的小巷,来到一处公园,在僻静的小路走走停停,甚至有心情坐在旁边的石墩上,点根烟,远眺残月,嘀咕了一句野战的好天气呐。

可惜公园人满为患,广场舞大妈和拉着二胡的大爷占据了主流,没有空余场所提供给小情侣们寻欢作乐,如果有哪位高人能迎着《最炫民族风》跟跑了十八个调的《好汉歌》颠鸾倒凤,赵凤声绝对会生出结交心思,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兄弟真乃神人也!

虱子多了不怕咬,赵凤声倒是不怎么害怕公子哥秋后算账,反正易文心住在自己隔壁,那些人如果真的要办自己,早就来兴师问罪了。今天这场遭遇战,估计是不太衍生出恶劣后果,赵凤声是个心宽体瘦的家伙,蹲在旁边,看了一会花枝招展的大妈们跳着动感十足的《套马杆》,不出十分钟,就把这件事渐渐忘却。

但何山洛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泰亨股东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赵凤声思来想去,几套方案全被否定,不是手段太突进,就是难以实施,有了翟红兴从中作梗,这个口子该如何攻破?

赵凤声想不出好主意,干脆不再折磨可怜巴巴的脑细胞,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一地凌乱烟头。

回到医院,在楼层电梯口迎面撞上了步履匆匆的沈大民,赵凤声还未开口,沈大总管一把将他拉到偏僻角落,急促问道:“你没去做蠢事吧?!”

话里饱含浓重谴责意味。

“蠢事?啥是蠢事。”赵凤声揉揉鼻子,瞥了一眼满脸倦意的沈大民,爱答不理说道。

上次的兴师问罪,两人之间挑破了那层微妙的窗户纸,既然动了刀子,也懒得再装出热情洋溢的虚伪面具。

“让股东参加董事长选举大会,必须智取,不可强求,天瑜年纪还小,不懂水有多深,你在江湖漂泊这么多年,怎么能看不透其中利害关系?!”沈大民改变了一如既往的儒雅形象,脖子青筋遍布。

“喂,姓沈的,照你这么一说,本人还成了老油条了?我还没到三十呢,尊重一下祖国的花朵好不好?”赵凤声歪着脖子没好气道。

“根据我得到的线索,这是翟红兴布下的钩子,专门等你这条大鱼钻进圈套,只要你敢擅自妄动,等待你的将是毁灭性打击!”沈大民面目狰狞说道。

“啥意思?”

赵凤声惊愕道:“翟红兴等我咬钩?”

“对。”

沈大民喘着粗气,重重点头道:“不止你有信息渠道,我这里也安排了一些人手在红兴集团。据说翟红兴安排好了一系列计划,目标只有两个,就是你和我,干掉咱们俩,钱总又重病在床,大xiao jie下场可想而知,假如不出意料,只能等着一刀一刀任人宰割了。”

“他想怎么干掉我?”赵凤声脸色阴沉如水道。

“股东那边都有翟红兴安插的人手,你只要靠近他们,不管动不动手,翟红兴都有能耐给你扣上一顶帽子。要么qiáng jiān未遂,要么重伤害,要么纵火,网已经张开,就等着你往里面跳。你在政法学院待过,应该明白这几种罪名有多严重吧?”沈大民凝重说道。

赵凤声终于意识到严重性,两眼一瞪,咬牙道:“这个瘪犊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蛇吞象

双方以轻描淡写的方式结束第一阶段交锋,赵凤声险些钻进圈套,差点成为泰亨方面阵亡的第一员大将,想一想,心有余悸。

即便有张新海这尊大菩萨作为后盾,赵凤声也不认为能够逃出生天,翟红兴这种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则雷霆万钧,只要自己踏出那一步,现任江湖大佬绝对会有一系列的手段接踵而来,就算最后定不了案,不死也要脱层皮,等到泰亨大局已定,再把自己以莫须有的罪名放出来,估计也很有可能。

再说唐宏图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赵凤声相信翟红兴的心肠会更加狠辣,掌握的高手也更加恐怖,只要进了监狱,是死是活,一切都是未知数。

赵凤声心事重重回到房间,站在阳台的钱天瑜骤然转身,一路小跑来到他的面前,饱含希望问道:“怎么样?你老乡能找到靠谱的关系吗?”

出发之前,赵凤声就向大xiao jie禀报了此去天云会馆的目的,并且许诺出五百万赏金,希望他能够用金钱另辟蹊径,强行挖出一条康庄大道。目前的钱天瑜还未达到父亲的程度,没有经历过生死淬炼,无论是心态还是城府,都是新人一枚,说是商场的一位雏鸟也不为过。当一个女人迷失了方向,往往会比男人更加沮丧,只能抓住沈大民和赵凤声两根救命稻草,在这狂风大浪中谋取一线生机。

赵凤声轻轻摇头,栽倒在舒软的沙发上,“事没有办成,反倒是惹了几位公子哥,其中领头的那位开着奥迪r8,长得一般般,戴着眼镜,听我老乡介绍,好像叫做申叶荣,我见过易文心坐在他的车里,应该关系不错。他倒是没动手,而是跟他一起来的小子想要找我麻烦,个子不高,挺瘦,长了一张相当吸引仇恨的嘚瑟脸,穿着跟开屏的孔雀一样,你知道那是谁么?”

“个子不高……挺瘦。”

钱天瑜反复念叨几遍,左右来回踱步,然后恍然大悟道:“你说的不会是余庆吧?!”

“什么来头?”赵凤声稍感疲惫,揉了一把引以为傲的帅脸。

“他父亲以前似乎是在省委工作,后来调到哪个厅当一把手,家里底蕴挺厚,不少人在zhèng fu担任要职。听说余庆脾气火爆,经常一言不合就跟人家发生争执,捅过不少篓子,你究竟怎么惹到他了?”钱天瑜吹弹可破的俏脸上遍布一种担忧表情。

“我惹他?人都是第一次见,我哪敢惹飞扬跋扈二世祖?估计是朋友之间交情深厚,替申公子代劳而已。要不然……就是妒忌老子长得帅,眼红呗。”赵凤声听到是跟申叶荣一个段位的公子哥,泛起苦笑,然后顺便孤芳自赏了几句。

“你……没事吧?”虽然赵凤声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面前,钱天瑜依然有些后怕。

“没,惹不起,咱就跑,我这腿脚不是跟你吹,hào称拄着双拐的博尔特,只要不是省级短跑运动会拿过奖牌的选手,基本是在爷爷屁股后面吃灰的份儿。”赵凤声大言不惭说道。

他确实有吹牛的资本,单论爬楼梯,当年在三十三楼,曾经捂着骨折的屁股,还能甩出沐金福一大截,脚力不可谓不biàn tài。如果拿出逃命的水准,有望在省级运动会上跟健儿们一较长短,临时将楚巨蛮或者黎桨放在身后,拿个奖牌也不是没有可能。

钱天瑜听他竟然有功夫吹牛皮,稍稍安心,又想到了钱家面临着的困境,靠在墙壁上,叹气道:“人能跑,泰亨可没长着两条腿,又该怎么逃出目前的牢笼?”

赵凤声摩挲着下巴胡茬,陷入沉思,等待秒针整整转了一圈,沉声道:“那位省城第一měi nu不是跟官二代们有交情么?能不能走走她的门路?”

“难。”

钱天瑜不假思索否定了这一想法,“说起来,易家的资本,跟省城的大门大户差了不少,暂且入不了那些二世祖们的法眼。再说易家子孙众多,文心又是女孩,掌握的能量有限,在易家根本没有话语权,最终能够嫁入世家的希望极为渺茫。或许那些公子哥会跟文心**一度,会和她说些甜言蜜语的情话,但不代表他们可以为了女人跟翟红兴撕破脸皮,而且这是钱家的事,他们更没理由出面,这种赔本的买卖,没有人愿意去做。”

赵凤声望着古井无波的美妙侧颜,没想到她能够将暗藏的规则看的如此透彻。暗咐道果然是钱宗望悉心教导出的女儿,龙生龙,凤生凤,自己近两年才明白的深刻道理,人家身为二十五六岁的大闺女,还未入世,就能通晓个中三味,差距也太大了,不免对大xiao jie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我这边是没辙了,你父亲在省城经营了这么多年,难道没有能够帮得上忙的至交好友?”赵凤声疑惑问道。

“朋友很多,我爸也打过几个电话,但无一例外全部选择了袖手旁观。或许他们早就收到了消息,这次泰亨所面临的敌人是不择手段的翟红兴,要面子还是要命,孰轻孰重,他们自己心里都有一本账。我爸说,其实不能全怪那些叔叔伯伯们,换做是他,同样也没有勇气去在表面伸出手帮衬一把,顶多是暗中相助,这种祸事,放在谁的门前,只能是自认倒霉。”钱天瑜黯然说道。

赵凤声又对商场的残酷多了一份领悟,冷笑道:“看来做生意真不如混江湖,钱再多有个屁用,没人跟你一条心,到头来还是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钱天瑜用力搓着手掌,脸色苍白。

赵凤声吐槽完这些气话,依旧无可奈何,翟红兴用的是商业中蛇吞象伎俩,并非江湖**裸的手段,每一步走的稳健老辣,根本找不出丝毫把柄。

赵凤声站起身,“既然走投无路了,我再去找张新海想想办法。”

钱天瑜飞奔到他的身后,“我也去。”

第五百八十五章污垢之地

赵凤声跟张新海约好了在大排档见面,两人在十点十四分见到本尊,又在十点二十六分目睹张大队长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相比于草民赵凤声,更像是来去如风的侠客。如果腰间的九二式阻击枪换成一柄幽弦映月的青釭剑,或许更加形象。

钱天瑜望着桌子上冒着丝丝香气的大腰子,目光尽是落寞,喃喃道:“张叔叔说让我们自己小心一些,他会派人盯着翟红兴,并没给出一个确切方案,你说……这是不是叫做官话?”

钱天瑜之所以失魂落魄,是因为张新海作为钱宗望的老部下,平时来往较为亲密,钱天瑜在小时候就经常看到一身警服的和蔼叔叔,会带着巧克力和洋娃娃逗她开心,一把将她抱起,用蓬乱的胡子扎她脸蛋,然后痒的小天瑜咯咯大笑。只不过张叔叔那会还没这么胖,警服是柔和的绿色,常常挂着灿烂笑容。

可张叔叔如今变得大腹便便,肩膀上的一杠二也变成了两杠三,容颜苍老了许多,说话越来越少,当年和蔼可亲的叔叔,也变得极为疏远。

赵凤声抓起几根大腰子,往嘴里一顿猛塞,举起酒瓶干了一半,擦去唇边油渍和酒渍,慢吞吞说道:“当领导的,必须得有领导的架子,任何承诺,先得在肚子里绕个九曲十八弯,然后在嗓子眼里滤一遍,这才敢放到酒桌上。泰亨跟红兴的事情,只是两个企业私人恩怨,你让他一个刑侦副大队长怎么管?难道拿着阻击枪顶到翟红兴太阳穴,叫他保证跟泰亨井水不犯河水?想开点吧,人家不是说了么,会对翟红兴重点关注,在合法的前提下,保证泰亨不会受到不法侵害。有这几句话,我觉得已经挺不错了,如今当官的不比以前,哪敢信誓旦旦放出豪言啊。”

“可是……以前的张叔叔不是这样的。”钱天瑜嘟起丰润的嘴唇,依旧难以释怀。

“行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尝尝这个串,一串解千愁。”赵凤声在旁边不留余力进行劝导,热情地递给她几串体积较小的肉串。

钱天瑜也不是脑袋一根筋的轴人,暗自怨叹了几句,然后把事情搁置一旁,举起肉串,动作淑雅吃掉一口,惊愕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挺香。”

赵凤声漫不经心道:“羊蛋头。”

“蛋头……是什么?”钱天瑜一听到这名字,顿时涌起不祥预感,呸了几口,吐出剩余的残渣。

“你猜。”赵凤声xié è一笑。

钱天瑜急忙把手中的美味丢到一旁,顿时有种呕吐的冲动。大门大户的孩子锦衣玉食惯了,自然受不了流传在市井中的美味佳肴。

吃的频频打嗝的赵凤声终于偃旗息鼓,钱天瑜开车带着他在省城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荡,赵凤声清楚她心情不佳,也不过问,打开音响,听着一首首脍炙人口的摇滚乐,忽然想起了当年拿着扫帚疙瘩充当吉他的牛角辫小丫头,从亢奋到哀愁,心情大起大落。

一首歌,一道菜,一种味道,往往能带勾起遥远回忆,会将人的思绪拉到当年的此情此景。

赵凤声眼睛半开半合,麻木地望着窗外旖旎夜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

等忙完泰亨的事情,是该回去看看牵肠挂肚的小丫头了。

“她们是做什么的?”钱天瑜将车开进了一条羊肠小道,见到几位浓妆艳抹的女人,坐在暗红色的小屋中搔首弄姿,不免有些好奇。

“性工作者。”赵凤声瞄了一眼,按照多年的从业经验,迅速分辨出女郎们真实职业。

“xiao jie?”钱天瑜失声喊道:“咱们这不是不允许xing jiāo易么?怎么还有这么多xiao jie的存在?如此明目张胆,警察不去管管么?”

“管?你告诉我怎么管。”

赵凤声双手环胸,好笑道:“几千年的老行业了,既然存在,必然有它的道理,假如把这些xiao jie全部抓紧监狱思考人生,是,**案件不会发生了,少了藏污纳垢的腌臜地方,可一大帮精力无处发泄的男人,你怎么去约束他们?说句很负责任的话,清除xiao jie,会引发起更为严重的后果,寻衅滋事,打架斗殴,qiáng jiān,杀人,这些案件会大幅度提升,所以好多国家允许它的存在,会为社会保持一定安稳状态。如果你是领导,你会如何抉择?”

“可这些女人有手有脚,干嘛非要做这一行呢?”钱天瑜皱眉道。

“我以前就是看门的小弟,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给你解答。”

赵凤声点燃一根烟,轻飘飘说道:“做这一行的女人,并不像她们所说的那样,日子过不下去了才bèi po沉沦,无非是天性使然,懒惰,加上来钱快,很容易不劳而获。外地农村的已婚妇女占据了多数,她们学历低,没有一技之长,很难融入到大城市的氛围当中,又想为了儿女们拼一拼前程,只好靠出卖自己身体来快速累积银行卡里的数字,一个月赚的钱,往往是普通行业的几倍乃至几十倍,暴利这东西,就想毒品一样,会让人奋不顾身,包括最起码的尊严。”

“没想到……你还做过这一行?”钱天瑜瞅了瞅旁边的男人,脸上尽是厌恶神色。

“那会一天五十,比当公务员赚的还多。你过你别想歪了,不是龟公,就是老板顾来的打手,谁敢在店里找事,我们就负责安全问题,卖力气,但不卖屁股。”赵凤声无所谓答道。

钱天瑜抿起嘴角,使劲踩踏油门,将车速提高,远离令她作呕的污垢闹市。

赵凤声的电话突然响起,三秒钟之后,他冲钱天瑜问道:“我那位老乡找到门路了,但是要加有点高,八百万。”

第五百八十六章八百万

前一刻的何山洛还推诿搪塞,没想到转眼间找到了合适人选。

赵凤声很诧异,并未往别的方向多想,他也推测不到一位公子哥的出现而改变了何大老板的初衷,只是觉得老何确实够意思,冒着被翟红兴盯住的危险,吃力不讨好,也要给小老乡走走门路,这仗义,简直堪比及时雨宋公明了。

等到心窝从滚烫变为温热,赵凤声打算事情过去之后,好好感谢这位老大哥,或许老何不用他帮衬什么,但陪人家喝几顿昏天黑地的大酒,还是力所能及的小kiss。

不过,他对八百万这个数字心惊肉跳,在桃园街的市井小民眼里,一块是一块,两块是两块,三个馒头还是六个馒头,那是能否填饱肚子的大事。而五百万跟八百万,这其中差了多少个馒头,又能上演多少出人间悲欢离合?

可钱天瑜听到天文数字,毫不迟疑说道:“行!八百万就八百万,只要能让股东们支持我竞选董事会主席,一千万我也掏!”

赵凤声一惊一乍,为了给钱家精打细算,给何山洛说一会答复,挂掉电话之后,极不情愿腻歪道:“要不……我再给他说一说,看看能否便宜一点,五百万我就觉得不少了,这可是八百万,放到一堆,抗都扛不动。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做牛做马累死累活,哪能值那么多银子,想想就肉疼啊。”

赵凤声对于其它东西都能释怀,唯独对身外之物锱铢必较,因为他经历过穷困潦倒的岁月,深知银子妙用。自己将命别到裤腰带上,也不过是赚了二百多万,这倒好,动动嘴皮子到手八百万?心里能舒服才怪。

“只要他敢要,我就敢给。”

钱天瑜俏脸浮现罕见的坚定神色,紧握方向盘说道:“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全不是问题,只要能让我顺利接管泰亨,这点钱又算的了什么。”

“我爸曾经讲过一个真实故事,说有位煤老板惹了大事,想去京城找位达官显贵化解麻烦,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自称是某某部长的亲弟弟,结果人家一开口就说这事容易,但是有先提条件,先让他求两棵福树保平安,一棵树两千万,两棵树四千万,求完了树,才能办事。那位煤老板,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接触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长乡长,哪曾跟部级大佬的家属打过交道,能跟人家说几句就挺心满意足。心想人家既然看得起咱,那就买呗,二话不说掏了四千万,还送了人家京城一套房子,当做感谢费。”

赵凤声看她说的口干舌燥,拿起一瓶依云矿泉水打开,递过去,“京城房子?比四千万之多不少吧。然后呢?那位煤老板被骗了吧?”

钱天瑜点头道:“那会京城的房价才一万出头,不贵,但他确实是被骗了,四千万打了水漂,煤老板在宾馆里住了一个多月,最后灰溜溜回到老家。可等他回到家中之后,发现那场风波已经偃旗息鼓,反而从中获益,一举摆脱了目前困境。所以他觉得那笔钱花的不冤枉,假如没有窝在京城一个月的沉淀,避开了锋芒,结局就是一败涂地。无论这笔钱的走向如何,他不介意,只要是解决了麻烦,这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局。”

“当冤大头也能当的这么欢乐?奇葩。”赵凤声撇嘴笑道。

“我现在迫切想当他那样的冤大头。”钱天瑜无力笑道。

“你出面不太合适,先回医院,我去跟老乡再接触一下,能省则省,钱不能白话,顺便再看看他请的是哪路神仙,三清还是菩萨,总得把钱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赵凤声率先走下车,给何山洛打过去电话,由于那帮二世祖还停留在天云会所,赵凤声只好将见面地点安排在东西酒吧,防止自投罗网。

呆在省城半年时间,赵凤声将大街小巷了然于胸,不再是以前两眼一抹黑。出租车司机听他是外地口音,想要绕圈子加价,被心思缜密的赵凤声果断察觉,嚷嚷着要投诉报警,结果出租车司机钱没赚到,反倒白送了客人一程,偷鸡不成蚀把米。

经过一个小插曲,赵凤声来到东西酒吧色彩斑斓的门前,掏出打火机想要点根烟,印着外国大妞的火机却寿终正寝,光冒火星子,火苗迟迟不动。赵凤声忍痛将陪伴自己几个月的老伙计丢掉,走到一位身穿酒吧保安zhi fu的年轻人面前,笑道:“兄弟,借个火。”

“借特么什么火,没看老子在这忙呢么!”小保安对这位顶头上司爱答不理,只顾着低头忙活手机,手中的香烟烟灰攒出老长也没空弹。

“玩王者呢?排位?”赵凤声倒没生气,蹲在他的旁边,嬉皮笑脸问道。

“操!这帮坑比队友,光特么知道打架,兵线都跑到水晶了也没人管,害得老子一个人守大本营!”小保安气哄哄说道,顺势把手里的烟头丢到一旁。

赵凤声把香烟扔进嘴里,捡起还未熄灭的烟头,对着了火,用力抽了一口,惬意说道:“这种推塔游戏,其实就是运营兵线跟压制经济,中单,辅助,打野,三方联动,抓死对方的adc跟打野,基本就赢了jiu chéng,打团没有输出,百战百胜啊。”

小保安觉得他说的似乎挺有道理,抬起脑袋,愕然道:“大叔,说话一套一套的,难道是高手?你啥段位啊?”

“竟然被你看穿了?”

赵凤声嘬着烟卷,眯起眸子,沉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一位铂金段位的大神。”

“滚特么一边去!老子都钻石了,你一铂金狗在这装什么逼,哪凉快哪待着去!”小保安横眉立目喊道。

赵凤声悻悻然摸摸鼻子,转身进入酒吧。

第五百八十七章占便宜

此时正值酒吧黄金时间段,虽然不是周末,但东西酒吧依旧人满为患,卡座座无虚席。前来消遣的白领阶层占据多数,其中也不乏空虚寂寞的大叔,对着měi nu们望眼欲穿,时不时让服务员递去一张卡片,看是否有愿者上钩,可大多数无功而返,成为黄粱一梦,只能借酒消愁,倒是给酒吧卖出去不少好酒。

赵凤声来到吧台找到空位,仔细观察着主流消费群体,摸着下巴不断点头,看来上次阿春带来的负面效应,已经随着时间渐渐愈合,酒吧带来的收入,足够养活那帮兄弟,不需要再操心费用支出问题。

赵凤声晃了晃桌上的荧光牌,引起调酒师注意,“先生,您要点什么?”

赵凤声在酒吧露面很少,除了几位身份较高的老人,几乎没人见过现任的酒吧老板,小保安跟调酒师全是新鲜面孔,来的时间不长,认不出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老板,也就不足为奇。

“来瓶杰克丹尼。”赵凤声甩出几张老人头,打算按照原价付账。

酒吧的营业收入,在陈蛰熊那会就定下了规矩,全部用来给兄弟发放福利,就连他本人都不得挪用,换言之,每一笔收入,是兄弟们每日每夜拼来的辛苦钱,克扣一分,兄弟们就少了一分工资。赵凤声这人挺复杂,有时候会摆出小市民嘴脸蹭吃蹭喝,有时候又慷慨到像个傻子,关乎到集体利益,他还不会丧心病狂去采摘群众的劳动果实。

调酒师答应一声,很快端来一瓶瓶口打开的杰克丹尼。

赵凤声看着调酒师用炫酷姿势玩起花式调酒艺术,连连惊叹,只见调酒师片刻呈现出如诗如梦的美酒,赵凤声拍着巴掌不断叫好,举起酒杯笑道:“小伙子,厉害啊,这功夫练了多久了?”

调酒师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习惯了跟客人寒暄,不羞涩,也不拒绝,大方答道:“在国外学了一年,回来了三年,基本天天在酒吧泡着,以练带学,总共四年多吧。”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家有万贯,不如一技傍身,我要是早就这觉悟,也去先学门手艺,至少饿不着肚子。”赵凤声啧啧叹道,随后猥琐一笑,挤眼道:“小伙子,你长得这么帅,身材好,又学了一手绝活,一定没少遇到女性的爱慕吧?”

“您说笑了。”

调酒师先是敷衍了一句,然后有些无奈道:“现在女人太物质了,动不动就拿钱来作为衡量标准,实不相瞒,我这点工资,连女朋友都养活不起,谁愿意跟我呢。”

“那有啥的,许多富婆就喜欢你这种小鲜肉,要是有兴趣,我给你介绍一个。”赵凤声突然想起了翟红兴那位xing gǎn yāo rǎo的老婆,如狼似虎的女人跟小鲜肉是绝配,假如把这俩撮合到一对,算不算为员工谋福利?

“多谢您的好意,我这脾气,吃不了软饭。”调酒师还以为面前的家伙是某个会所的经纪人,言辞不由自主冷淡了几分,顺势带了一些反击的味道。

赵凤声不以为意,喝着琥珀色的美酒,那句收入微薄提起了他的疑惑,问道:“酒吧的服务员工资确实不高,但你们调酒师属于高级工种,一个月怎么也得上万吧,怎么会养不起女朋友呢?应该是你眼光太高了吧?”

“别的酒吧工资一涨再涨,东西酒吧的工资却是一降再降,上个月干脆连工资都不发了,照这么干法,酒吧迟早要关门。”调酒师将用来擦拭酒渍的抹布狠狠一甩,怨声载道描述着现实问题。面对一位客人都敢将内部实情和盘托出,可见心灰意冷到什么程度。

这一番牢骚话,却使得赵凤声眉头紧蹙。

东西酒吧的经营,他自始至终没有插过手,以前是由秦冲代为打理,将营业额每月给职工和兄弟们按时发放,多余的话,先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经过秦冲叛变之后,东西酒吧必须得有一位新负责人,赵凤声没时间天天在酒吧泡着,于是在其他兄弟里按资排辈,挑选了一位叫做的孟品谦的代为管理。可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竟然惹得员工们一肚子牢骚。

赵凤声绷着脸,喝完一杯酒,勾勾手指,把调酒师喊道耳边,“去,把你们孟经理喊来,就说有人找他。”

“您认识我们经理?”

调酒师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万一客人在孟经理那说点自己坏话,工作丢了倒是不要紧,万一挨顿打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是酒吧老员工,对于东西酒吧的底细还是略知一二。

“放心,我找他有点事要谈,话题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赵凤声面目阴沉说道。

调酒师勉为其难答应,慢吞吞转过身,由于害怕引火烧身,叫来一位服务小妹,吩咐了几句,自己以肚子疼为借口,先去厕所避避风头。

赵凤声喝了三杯酒的功夫,身边出现一位男人,大约三四十岁,有点虚胖,胳膊上的腱子肉也挺结实,肥瘦相加,做成五花肉倒是一大块好材料。

孟品谦见到赵凤声的侧脸,一眼认出了这位心狠手辣的新上司,上次暴揍刺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又加上老上司陈蛰熊凶名遍布省城,他可不认为赵凤声是好脾气的主儿,身子急忙矮了半头,点头哈腰道:“赵哥,您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给您预备好位置,坐在这里多不像话。”

赵凤声慢条斯理品着美酒,头也不回,冷冰冰道:“坐下,陪我喝一杯。”

孟品谦见到新上司爱答不理的态度,头皮一阵发麻,忽然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人家发了话,又不敢违逆,擦了擦额头汗水,屁股轻轻搭在凳子上,心跳加速到平时的两倍状态。

赵凤声吩咐服务员给他拿来一个杯子,端起杰克丹尼给倒满,将杯子推到孟品谦面前,“这瓶酒我花了548块,没占大家伙一分钱便宜,来,我请你喝一杯。”

第五百八十八章大骗子

看破不说破,人生一大慈悲。

孟品谦活了将近四十年,当然能听出新上司话里夹枪带棒的暗讽,心底一凉,急忙陪笑道:“赵哥,这里人多嘴杂,有话咱们去办公室说。”

赵凤声用眼角斜了他一下,“怎么,大庭广众之下,怕我折了你的面子?”

孟品谦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搓着大腿,以干笑应对。

“行,大家相识一场,我给你这个面子,也希望你一会给我个面子。”赵凤声又拿话点拨了他一下,在孟品谦卑躬屈膝的领路中,来到了经理办公室。

这间秦冲以前经常待的地方,经过重新装修,已经焕然一新,电脑,真皮沙发,红木茶桌,带着浴室的卫生间,应有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的还全是牌子货,光是苹果电脑就得一万多大洋。

赵凤声背着手走来走去,欣赏着堪称奢华的布局,盯着墙壁一张临摹大师的裸女像,啧啧叹道:“我记得前些日子,屋里只有电脑和一张单人床,像个寒酸落魄的小旅馆,几天不见,简直能当五星级宾馆使用了。没想到你不仅管理酒吧出色,还是位精通装饰和生活品味的大师,厉害,等啥时候我家需要装修了,高薪聘请孟哥当顾问。”

孟品谦异常尴尬,连连说着不敢当。

赵凤声一屁股坐在国外进口真皮老板椅上,翘起二郎腿,前后来回晃悠,指着电脑说道:“账目在里面?打开看看吧,每个月查账的时候到了,相信孟老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查……账?赵哥,以前好像没这规矩,我没听说过啊。”孟品谦一脸纠结说道。

“你当然没听说过,这是我今天刚立的新规矩,不行么?”赵凤声吹胡子瞪眼道,立刻摆出翻脸不认人的态度。

“行,当然行。”孟品谦虽然口头答应,可依旧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额头的虚汗愈演愈烈。

“我这人好说话,如果今天不方便,那改天也行,但是到那时候,我希望看到一本天衣无缝的账目,里面的一角一分,收入和支出明细,必须清清楚楚给我记在账面上。假如有任何差池,我只好将责任推到你这里,所有窟窿必须由你补齐,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赵凤声越说越快,到了最后坚持成了训斥口吻。

“是……赵哥。”孟品谦冷汗直流,但面对陈蛰熊的继任者,却连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赵凤声站起身,拍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说道:“大家伙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干这一行,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么,老婆孩子等奶粉钱,老爹老娘等着赡养费,将心比心,咱总不能拿兄弟们的卖命钱作威作福。俗话说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把人逼急了呢?发生什么后果,谁能担得起责任。”

“陈蛰熊把烂摊子丢给我,说实话,我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所以不怎么来酒吧,但不愿意管,不代表不管,姓陈的敢打人,我赵凤声也敢打人,打完了不算完,还得把人丢进局子里忏悔几年,孰轻孰重,你自个看着办。”

“我……知道了。”

孟品谦明白对方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是为了估计自己面子,于是也没做出无力的诡辩,默默地想着该去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

电话铃声响起,赵凤声看到屏幕显示何山洛三个字,估计他到了酒吧,给孟品谦说了一句别送了,独自一人走出办公室大门。

赵凤声没有将孟品谦贪污的事实放到桌面上明说,有着自己的考虑,即便把他弄走,下一任经理也未必是手脚干净的家伙。贪婪,乃罪恶之源,有几人能抵挡住金钱的you huo?到头来换来换去,酒吧就成了最后的受害者,折腾的苟延残喘,失去了经济来源。

再说把孟品谦暴揍一顿,赃款未必能追回,扔到局子里,气是出了,可那些贪污款谁来掏?索性给他压力,让他自己填补这个窟窿,倒也不失为一种弥补措施。

来到大厅,何山洛坐在一处角落里挥手示意,赵凤声视觉跟嗅觉同样好使,一眼看个正着,走到老乡旁边,望着桌上那瓶醒目的xo,带有歉意道:“老兄为我出工出力,不辞辛苦跑到这里,还得自己掏钱买酒喝,这叫什么事。”

“那你得想尽办法补偿一下。”何山洛半开玩笑道。

“行!今晚我把老哥陪好,不醉不归!”赵凤声撸起袖子,放出极为少见的壮志豪情。

“按照我的规矩来,先说事,后喝酒。”何山洛捂住瓶口认真说道。

“好。”赵凤声点头答应,正襟危坐。

“路子我给你找好了,但什么人接的这活儿,我没办法告诉你,包括人家的身份,长相,姓名,职位,就连交易方式,也得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唯一保证的一点,他有办法搞定你所说的两位泰亨股东。你斟酌一下,要尽快给我答复。”何山洛一本正经说道。

赵凤声拧紧眉头,“这种苛刻的条件也敢说出口?真他娘的像骗子。”

“你错了,敢于提这种条件的人,信任度往往很高。”何山洛纠正他的说辞。

“八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当官的肯定不会银行转账,难道想现金交易?”赵凤声不再庸人自扰,开始打听其中的关键点。

“那位先生喜欢收藏,过几天,拍卖行会有一块翡翠拍卖,市场估值在八百万左右。”何山洛拿出一根雪茄点燃,并没有掏出唬人的清朝鼻烟壶。

“市场估值?古玩那一行一天一个价,万一超出了原有预估怎么办?”赵凤声在李爷爷身边多年,了解一些古玩行nèi mu,黄金有价玉无价,如果引来觊觎的玩家,超出一倍也很有可能。

“八百万还是一千万,人家不管。”何山洛吐着眼圈缓缓说道。

“操!”

赵凤声狠狠骂了一句,“十足的大骗子!”

第五百八十九章干一票大的

赵凤声听老乡越说越像扯淡,干脆绝了这份念想,但回到医院给钱天瑜一说,大xiao jie毫不迟疑答应对方条件,并且约好要一起参加拍卖会。赵凤声不愿让她拿钱打了水漂,劝了一阵,可钱天瑜铁了心要撞这面南墙,夹杂一股不到头破血流不肯善罢甘休的倔劲,赵凤声无奈,只好乞求老何那边稍微靠点谱,别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

三天之后。

赵凤声按照何山洛的引导,开车带着钱天瑜跟老乡来到郊区指定地点,等下了车,才发现是一所典型江南的庭院,古香古色,粉墙黛瓦,跟这座充满工业气息的城市相比,宛如一位站在糙汉子堆里的盈盈女子,从头到脚透着股格格不入的水灵劲儿。

赵凤声这位土包子没去过江南水乡,不懂顶级庭院是啥模样,觉得这座宅子差不多已经登峰造极,赵凤声摸出降了档次的黄鹤楼,递给老乡一根,赞叹道:“老何,你看人家这地方多气派,啥时候你也弄一个,给咱们武云江湖贴贴金,好让我以后出去吹牛也有资本。”

何山洛婉拒了他的好意,摸着刚蓄起来的山羊胡,看着挺有高人气度,苦笑道:“说得轻巧,我还想让你给我脸上贴金呢,你知道这座宅子全弄完得多少钱?”

赵凤声大胆猜测出一个数字,“三千万?”

何大老板瞥了他一眼,鄙夷神色占了多数,伸出两个指头来回晃了晃,“光拿地,两个亿。这家老板不差钱,从施工到装修,请的全是江南那边的师傅,除了草木因为地域性无法移植,鹅卵石,大块石料,木料,基本是从那边运来的上好原料,加上装修费,总造价应该不少于五亿,你让我去哪偷这么一大笔钱。”

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大骂一句壕无人性!

当何山洛提出要八百万好处费的时候,赵凤声心里还嘀咕过,认为这位老乡或许克扣一些好处费,这笔交易属于暗箱操作,究竟给到那位大人物手里多少,只有何山洛自己清楚。其实赵凤声觉得老何从中拿个一二百万,属于情理之中,毕竟要冒着得罪翟红兴的危险,赚点钱理所应当,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可当何山洛提出以拍卖物品的形式进行交易,赵凤声才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东西只有一个,他敢独吞?意识到老何完完全全是在帮忙,一丁点的私欲也没有,害得他又心存了一份愧疚。

赵凤声看了一眼钱天瑜,察觉到她的注意力放在庭院上面,冲着何山洛贼眉鼠眼问道:“老哥,这地方看着档次挺高,有没有你会所里花花绕绕的玩意,按照老板的品味,弄个女明星都相当有可能啊。”

“咱跟这家老板差了天上地下,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总共没见过几次面,不敢妄加评判。不过老弟想找名人春晓一度的话,我这里还有些路子,价格适中,服务满意。”何山洛嘿嘿笑道。

赵凤声听得两眼放光,可一想到银行卡余额,像是皮球一样泄了气。

三人走到正门方向,赵凤声看到了停在门口的一排豪车,大牛,奔驰sls,玛莎拉蒂,宾利,各种新款车型应有尽有,其中也不乏停产的珍贵车辆,足够支撑一场小型豪车展。自己驾驶那辆宝马7系,原本还觉得开着挺有身份,跟人家一比较,简直成了寒酸可笑的diǎo丝车。

赵凤声瞅的触目惊心,对大xiao jie撇嘴道:“我记得刚见你的时候,开着奔驰g500,咱们从村子里逃脱之后,应该把车子找回来了吧?怎么没见过那辆车呢?”

钱天瑜今天盛装打扮,一身高贵不失xing gǎn的奢华服饰,香肩luo lu,脚腕处放出惊人白皙,遮住半个脸的墨镜平添几分犀利,总体营造出女总裁的恢弘气势,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距离感。

钱天瑜摘掉墨镜,气势收敛几分,轻声答道:“晦气,索性卖了。”

赵凤声揉揉鼻子。

他懂门道,二百多万的豪车,开了不久就丢进二手市场,这一买一卖至少贴进去大几十万,也就钱家有这气魄视钱财为粪土,换成别人,谁舍得丢掉这笔冤枉钱。

三人走到朱漆大门,几位男人堵住了去路,何山洛给旁边的彪形大汉小声低语几句,拿出电话拨出一个hào码,递给大汉,聊了几句之后,立即对三人放行。

赵凤声纳闷道:“不是拍卖会么?咋弄得这么严格?”

“说是拍卖会,其实是一个小圈子内的交易会,碍于有些人身份敏感,不对外公开,较为隐秘,能够参加的交易会的人并不多。我是拖了好几道关系才弄来资格,当然,按照钱家的影响力跟财力,理应是这里的座上宾,我只不过是怕钱xiao jie麻烦,过来充当马前卒而已。”何山洛对钱天瑜堆出善意微笑。

“有劳何老板了。”钱天瑜大方得体回应道。

这两人自从见面后就相当客气,彬彬有礼,有来有往,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掏。但赵凤声听出了两人之间的疏远意味,仔细想想,俩人八竿子打不着,琢磨着这就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三人在一位男子的带领下,顺着曲径回廊,来到一处占地面积极大的屋子。四周摆满了木式座椅,房间内飘散着沁人心脾的沉香,充斥着古香古色风韵,跟赵凤声想象中的拍卖会场大相径庭。

三人依次落座,赵凤声审视着屋子里零零散散的宾客,小声问道:“老何,就在这里拍卖?有几个家伙看着不像是好东西,会不会是有人安排的托儿?”

何山洛摇头道:“能走进这间屋子的人,非富即贵,随便拎出一位,资产绝对过亿,用不着搞那些歪门邪道。”

资产过亿?

赵凤声顿时觉得这几人贴上了金光闪闪的标志,咬牙道:“老何,绑过人没?我这有刀,要不咱俩联手干他娘一票大的!”

第五百九十章张一眼

何山洛对于他的提议不敢苟同,喝着主人备好的上好龙井,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

钱天瑜在这里遇到了熟人,坐在一位看上去四十左右的**旁边,笑容满面拉起了家常,从她口中刘阿姨的称呼分析,估计**表面年纪要比实际大得多。

身穿优雅得体的旗袍,坐姿跟笑容无可挑剔,仪态雍容华贵,估计出自名门望族,要么就是书香门第,至少不是那种半路富贵的暴发户。

赵凤声闲的无聊,抓起桌上色彩缤纷的沙糕一顿猛吃,掀翻一盘子之后,悠然自得点燃一根香烟,“老何,这次拍卖,有没有啥规矩?听说外面还需要保证金之类的手续,然后还有托儿啊,抡锤子玩猫腻啊,甚至拿赝品以次充好,这家老板应该不会玩那些下三滥吧?”

何山洛呵呵一笑,拍着小老乡肌肉扎实的胸口,“把你的心放肚子里。这家老板家大业大,银子多得是,不至于玩下作手段。他给大家伙提供场所,也就是图个热闹,供大家有个消遣娱乐的地方,谁愿意拿出东西拍卖,只要经过鉴定,货真价实,来路清晰,谁都可以轮流坐庄,所以说东西是大家伙的,跟老板风马牛不相及,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

“没办法,栽跟头栽的多了,患有轻微精神病,学术用语叫做被po hài妄想症。”赵凤声吐着眼圈如实说道。

“谨慎点,不是什么坏事,小心驶得万年船,至理名言呐。我当年就是不知深浅用力过猛,导致蹲了几年大狱,后来我在牢里仔细想一想,谁也不怪,只能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像个莽夫一样无视任何后果。生老弟,你在这个年纪就能意识到江湖险恶,不容易,以后的路会顺畅许多。”何山洛作为老前辈,对后辈的做法赞不绝口。

“老哥,我听说过你那次犯得事,十几个人堵住了你们五个人,却让你们**了一个,两个弄成重伤害。不过……跟你一起进去的几个家伙,也就你判的时间最长,可江湖传言你并没有杀人,好像只砍了别人几刀,防卫过当罢了,咋就盼了那么多年?这里面藏着啥弯弯绕绕?”赵凤声说起当年的那桩轰动江湖的大案,好奇心蠢蠢欲动。

“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像老娘们一样嚼舌头根子,这种事情无关对错,只看你用什么心境去对待。走到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最起码我尚在阳间,让我背锅的人反而入了黄泉,谁赢了,谁输了,到了今天才能煮酒论英雄,以生死论成败。生子老弟,送你一句话,以后不管是仇家还是兄弟,都得多留一手,小心提防总没有坏处。”何山洛望着手腕用烟头烫出的疤痕,语重心长说道。

“放心,这事我擅长。”赵凤声挤眉弄眼说道。

“那就好。”何山洛点头微笑道。

两人说完了悄悄话,房间内走进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人,个子不高,精瘦干练,给人挺亲近的感觉。他走到屋子中央,抱拳行礼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在座的都是行业里的英雄翘楚,能光临寒舍,实在不胜殊荣,张某慢待了各位,恕罪,恕罪。”

“这是庄园的大老板?”赵凤声低声问道。

“一个负责拍卖的专家,但来头不小,以前在国外一家大型拍卖行担任首席拍卖师,是这里的老板花了大价钱才挖到手。别看长相其貌不扬,但他有个绰hào,叫做张一眼,精通瓷器跟铜器,对于其它古玩也能称得上行家。只要把瓷器铜器让他过上一眼,基本能分辨出**不离十,准得很。”何山洛咬着耳朵小声说道。

“牛!全是虎人!”

赵凤声歪着嘴巴赞叹道:“那岂不是成了孙猴子了?火眼金睛啊!”

“真让你说着了,估计因为身材跟本事的关系,他在瓷器界也被人称呼为大圣。”何山洛笑道。

“他那小身板看着一掰就折,我估摸着没孙大圣耐揍。”赵凤声很不服气说道。

何山洛笑而不语。

张一眼恭敬而不谄媚的态度博得众人好感,有几位熟客开始跟他聊起了家常,张一眼应付了几句,用他那媲美桃园街婚礼主持人的嗓音说道:“诸位老板全是为了宝贝而来,规矩都熟,我就不耽误大家伙时间了,来人,先请上第一件竞拍品。”

干这行的人,都有一些不成文的小习惯,每次呈现拍卖品,说“请”而不说“拿”,一来是尊重老祖宗的手艺结晶,二来是给客人一种物品很尊崇的感觉,这是流传多年的规矩。

话音未落,走进来一位带着白手套的男人,双手捧着一件造型精美的瓷器,典型的元代青花色,撇口,细长颈,圆腹且下垂,圈足,形体秀美,往那里轻轻一放,历史特殊的厚重感和美感扑面而来。

赵凤声望着带有沧桑和古典的瓷器,讶异道:“元青花花卉纹玉壶春瓶?”

“我不懂行情,但按照宾客们的身份,应该不是普通货色,这玩意你心里有数?”何山洛问道。

“我师傅那也有一款跟这瓷器差不多的东西,见过,不懂,但卖个大几十万还是没啥问题。”赵凤声没敢说老爷子那的藏品比这件大了一半,而且是人物瓶,品相完好,价格起码是眼前的瓶子几倍。

张一眼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和煦笑道:“这件宝贝,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承诺,元代的真品无疑,各位有兴趣的可以来上前观赏。”

元青花花卉纹玉壶春瓶虽然珍贵,但在座的几乎是眼高于顶的主顾,除了寥寥几位走上前去,几乎都无动于衷,似乎是为了一件不足挂齿的东西挪动身躯,是件挺掉价的事情。

等到几人参观完毕,张一眼说道:“这件玉壶春瓶是元代难得的精品,保存相当完好,有意向的藏家可以出手了,底价五十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上不封顶,各位,请吧。”

许久没开口的钱天瑜触碰一下赵凤声胳膊,“喜欢么?”

赵凤声哑然失笑道:“好东西谁不喜欢?”

“喜欢的话,送给你。”钱天瑜对赵凤声悄声道。

没等某人反应过来,钱天瑜举起双手,大声喊道:“六十万。”

第五百九十一章走钢丝的女人

钱天瑜的用意十分明显,无非是用好处套牢一位肯舍得卖命的忠臣。深知世故人心的赵凤声瞬间砸吧出其中味道,没有庆幸脑袋顶上落了一笔横财,而是望着纯净如水的侧颜,泛起一种极为陌生的疏远感。

自从泰亨形势越来越艰难,这位大xiao jie的性格就变得风云莫测,时而深沉,时而强势,时而呆板,跟以前那位经常挂有笑容的大女孩判若两人。

或许每个人的成长都面临荆棘,但钱天瑜面临的并不是普通的艰难困境,她踩的是一条钢丝,一条狭窄震荡的钢丝,旁边狂风汹涌,旁边云海波涛,稍有不慎,即将跌入万劫不复的天堑深渊。

赵凤声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摆出一张在十几岁就练就出的少年老成面孔。

一件元代民窑青花瓷器,对于大玩家而言,称不上多稀缺,入不了这帮富豪圈子的法眼。只有一位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兴趣,加了几次价,在钱天瑜喊到八十万的时候选择知难而退,晃着地中海发型,嘀咕着遇到了不懂行的搅屎棍子。

这件青花瓷,市场价大概在六十万左右,并且一抓一大把,几乎每次拍卖会都能看到类似的东西出现,钱天瑜以高出市场价三成的价格买走,确确实实当了一次冤大头。

随着张一眼宣布第一件古董名花有主,钱天瑜用指肚缓缓摩挲着cartier手镯,“看上什么,尽管说,你对我们钱家付出的太多,安全,伤痕,以至于生命,这些东西太贵重,我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只能通过这些方式来聊表心意。哪怕你心里觉得不舒服,也要收下我的感谢,因为这是我目前为止所能做到的一切。”

“谢了。”

赵凤声轻声说道:“我这人,命没那么金贵,以前五十块钱就能抛头颅洒热血,几百块敢去拼掉小命。钱家给我的报酬足够多了,没必要心怀一份愧疚,人情归人情,买卖是买卖,一件东西就够了,都说越有钱越怕死,再给我甜头,我还真放不下这么多宝贝,反而缺乏跟翟红兴拼死一战的勇气。”

钱天瑜目光坚定道:“我觉得勇气跟钱没关系,得看人是否被逼上绝路。”

赵凤声撇了一下嘴,然后点头附和。

第二件拍品档次上升许多,出自“长白布衣”之称的颜伯龙作品,一幅精美绝伦的花鸟图,但从画风上多有八大、新罗之遗韵来分析,应该属于早期作品,跟巅峰时期作品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张一眼也挺厚道,并非将拍品一大通鼓吹,而是将作品的不足之处一一道明,可即便这样,依然挡不住在座达官显贵们对于大师的崇拜,价格从起拍的一百六十万迅速升到三百二十万,五分钟内翻了一倍,竟然还有一涨再涨的趋势。

“好多人抢,这张画很好吗?”钱天瑜对于书画是门外汉,只好将难题抛给了旁边的家伙。

“别人我不清楚,但颜伯龙的画作还是稍稍懂点。颜大师在不断拟古的过程中,逐渐做到兼收并蓄,集宋、元、明、清历代花鸟画法之大成,不断融入自己的丹青意趣,终成一代花鸟大家,形成了颜氏“兼工代写”的独特花鸟画法。这种艺术品没有统一定论,每年的价值随着行情起起落落,用市场价值来衡量的话,这幅作品二三百万还是值得,再往上,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赵凤声肚子里那点墨水,自然无法跟专家相提并论,之所以熟悉颜伯龙大师,是因为李爷爷对这位花鸟大家格外推崇,很遗憾没有收集到一张颜伯龙画作。假如赵凤声这时兜里银子宽裕,一定会为老爷子填补未完成的心愿。

“三百五十万。”钱天瑜举起纤纤玉手清脆喊道,直接将价格抬高三十万,如此大规模增幅,带给人一种势在必得的凶猛。

“你要这画做什么?”赵凤声皱眉问道,一个连作者都不熟悉的人,很难勾起收藏兴趣,大xiao jie要买画,肯定不是为了她自己。

“心里闷得慌,想拿钞票来刷刷存在感。”钱天瑜轻描淡写道。

赵凤声猛翻白眼,极其无语。

“三百六十万!”

那位地中海大叔嘶哑着嗓子喊道。

刚才在花卉纹玉壶春瓶争夺当中,大叔已然输了一阵,但中途放弃,不代表财力不足,只是觉得不值那么多钱而已。在座诸位全是腰间鼓鼓的主儿,遇见了心爱藏品,势必要展开激烈争夺,这也是藏品定价不高的原因所在。

“三百八十万。”

钱天瑜波澜不惊给出一个接近市场估值的报价。

“三百九十万!”

大叔虎躯一震,由于嘶吼的幅度过大,将地中海发型破坏殆尽,盘在中间部位那一绺秀发突然变换了方向,跑到了耳朵旁边,宛如梳着小辫的大姑娘,搭配油光锃亮的脑门,极尽**装扮,惹得见过大风大浪的张一眼都喉咙鼓动了一下。

“四百万。”

虽然钱天瑜声音越来越小,可气势越来越足。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钱砸人带来的kuài gǎn去驱散心头的阴霾,在大战前夕小小地放任一把,不论最后的结局是赢是输,至少目前的经历能让她感到一些另类的满足。

“四百一十万!”地中海大叔瞪圆了眼睛喊道。

“四百三十万。”钱天瑜的报价接踵而至。

目前的报价,超出了花鸟图大概市场一半价值。拍卖场所最忌讳的就是赌气,如果买家之间发生争执,双方都没什么好处,受益者无疑是拍卖会老板。地中海大叔是此中老手,活了大半辈子总会点制怒方式,朝着钱天瑜晶莹如玉的小腿狠狠剜了几眼,长舒一口气,从扬起的嘴角可以分析得知,这家伙脑子里恐怕全是儿童不宜的画面。

正当张一眼准备宣布结果,外面突然飘来一句高亢雄厚的男性嗓音。

“五百万。”

赵凤声惊愕回头。

一名高大硕长的男人映入眼帘。

一名矮小精瘦的家伙紧随其后。

两人闲庭信步间带有纵横睥睨的豪气。

等赵凤声看到不可一世的黎桨如同一只哈巴狗蜷缩在男人身后。

心脏如遭重捶。

剧烈震荡。

有谁能让这位经历过无数次浴血洗礼的凶人俯首称臣?

前面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省城天字hào枭雄。

翟红兴。

第五百九十二章请自重

赵凤声如临大敌,叩住随身携带的突击刀,急速往钱天瑜身边靠拢,如同钢枪一般扎在大xiao jie身边,浑身散发出一股尸山血海里锻造出的肃杀角铮之气。

在场十几名贵客中,不仅仅是赵凤声认出这尊凶神,大部分人或多或少跟翟红兴有过交集,包括张一眼,地中海胖子,钱天瑜认识的那位贵妇,他们不约而同露出微笑,迎接这位商界和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翟红兴跟众人友好打着招呼,余光却始终在赵凤声身上徘徊,带着鹰犬在房间内环绕一圈,然后来到赵凤声身边,停驻,翟红兴伸出超长手臂,堆满一个足以让幼儿园小朋友感到和蔼的笑容,说道:“赵先生,久仰了,至于我是谁,想必不用多做介绍了吧?”

当着一大帮有身份的贵客面子,赵凤声相信翟红兴不会乱来,按照他以往的做事风格分析,是位善于掌控全局的自负主义者,喜欢在精神上不断给对手施压,从中觅得良机,然后以雷霆手段摧毁对手,有点上谋伐心的味道。

“翟董事长,久仰大名。”即便赵凤声头皮发麻,但依旧做足了表面文章,两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黏住了四五秒钟,缓缓分开。

干燥,炙热,有力,跟他的气势一样充满了侵略性。

可惜没有衰老和病秧子的征兆。

赵凤声分析着翟红兴的身体条件,内心又沉重了几分。

虽然赵凤声有信心在力量上完爆这位大佬,可实在找不到借口做出鱼死网破的蠢事,再说弓起腰身的黎桨就像是一条毒蛇伺机而动,顶多伤到翟红兴皮肉,无法一击必杀,很难又再进一步的可行性。能让陈蛰熊自叹不如的怪物,赵凤声不认为有干倒对方的实力,除非自己瞬间拥有薛木鱼那种身手,否则用武力折服,无疑是难如登天。再说双方以斗智的角力为主,跟翟红兴以命换命,犯不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翟红兴做出一个轻微点头的动作,微微侧目,望向赵凤声护在身后的钱天瑜,又伸出手,灿烂笑道:“这位就是宗望兄的掌上明珠吧?早就听说钱家蒙受恩泽,有位仙女前来转世投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比起传闻还要令人震撼,宗望兄好福气。”

钱天瑜见到父亲的仇家近在咫尺,咬着银牙,眸子射出彻骨仇恨,并没有跟对方握手的打算。假如不是赵凤声在前面拦着,恐怕这辈子没打过架的她会伸出第一拳头。

翟红兴举着大手,笑容可掬,可偏偏给人一种强横感觉,好像不握到纤柔的手掌誓不罢休。

“翟董事长,不要强人所难,贪得无厌没什么好下场,您都这种身份了,得学会自重。”赵凤声见到房间里的气氛逐渐窒息,理所应当护起了主子。

黎桨面部一肃,抚摸着袖口,朝着碍眼的家伙步步逼近。

“好,赵先生所说的话在理,翟某受教了。”翟红兴拦住忠心耿耿的七步蛇,并未发怒,大度道:“既然是来方林老兄的地方做客,大家伙就该和和气气,按照东家的规矩来,先拍东西。”

翟红兴给张一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在最中间的宽大红木椅上,大马金刀,气势彪炳,江湖气息远远盖过了商贾气息。

黎桨站在主子左右,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身边,看起来就是一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翟董事长,您刚才所说的五百万?……”张一眼带有询问语气说道。

“哈哈,我翟红兴不会给方林老兄添乱,今天说的每一个字都算数,你大可以放心。”翟红兴信誓旦旦道。

“好。”

张一眼清清嗓子,用他独特的男中音说道:“这张颜伯龙先生的真迹,翟董事长愿意出五百万,诸位还有没有肯加价的?”

“六百万!”

钱天瑜从喉咙里迸发出一句低吼。

众人面面相觑。

有的人听说过红兴跟泰亨暗斗,但大部分人不清楚里面的nèi mu,听到钱大xiao jie敢跟翟红兴针尖对麦芒明着干,无疑为她捏了一把汗。

翟红兴是什么人?

在省城叱咤多年的大佬。

数十年从未栽过跟头。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敢跟他叫板?那不是死路一条?

别说有点交情的贵妇频频使着眼色,就连地中海大叔都将宿怨一笔勾销,替小丫头捏了一把汗。

“不愧是泰亨的执行董事,财大气粗啊。”

翟红兴拍着手微笑道:“翟某一介布衣,没钱xiao jie那么阔绰。如果是别的东西,翟某不介意卖一次宗望兄的面子,可遇到喜欢的物件,就跟遇到心爱的女人一样,不能忍痛割爱,这张画志在必得,加一万好了。”

不痛不痒的一万。

挑起了钱家女人的滔tiān nu火。

钱天瑜歇斯底里中正要喊出七百万的数字,却被赵凤声一把摁住,“这张画不是咱们目的,干嘛非要意气用事,就算拿不到翡翠也没关系,大不了换个等同价值的东西去走走门路。现在不是跟翟红兴撕破脸皮的时候,他会笑,咱也得会咧嘴,否则中了他的圈套,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钱天瑜强忍住怒火,颤声道:“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就是咽不下心中这口恶气!当着众人的面,我不能给钱家丢人!比拼金钱而已,我们钱家还没怕过谁!”

赵凤声对她的孩子脾气只能摇头苦笑,压低声音劝解道:“事不三思总终有败,人能百忍自无忧。在没弄清楚翟红兴忽然露面的目的之前,咱们绝不可轻举妄动。”

钱天瑜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人劝吃饱饭,咬着嘴唇,颤颤巍巍坐下。

张一眼很识相地快速宣布花鸟图得主,然后请出了下一件宝贝,正是钱天瑜此行需要购置的物品,一件小巧玲珑的冰种正阳绿观音翡翠。

翡翠的价格相差极大,根据质地不同,所售卖的价格天壤之别,这件绿观音不仅仅出自雕工大师之手,而且成色极佳,除了个头稍有欠缺,简直是有市无价的天然瑰宝。

翟红兴洒然一笑,非常绅士抬手道:“钱xiao jie,请吧。”

第五百九十三章成交

面对翟红兴明目张胆的挑衅,钱天瑜却表现的跟刚才明显不一样,表情变得坚若磐石,只是轻轻锁住眉头,不知心里在做着什么样的打算。

翟红兴勾起的嘴角缓慢收起,从嘲笑变为讶异,不禁对对手的女儿另眼相看。

这位省城天字hào大佬堪称厚黑学教父,之所以放出蛮横言辞,就是想试探泰亨**人的城府究竟修到了哪种程度。一开始,钱天瑜将怒火宣泄出来的表现,很符合翟红兴对她的判断,年纪轻,阅历少,脾气一点就着,简直是不入流的对手。但等到钱天瑜收敛起一切负面情绪的时候,翟红兴不得不重新审视钱家的女人。

流淌着钱宗望血液的继承者,娇柔的身体里暗藏一幅冰雪傲骨。

自从翟红兴跟黎桨进入房间之后,何山洛闭起了嘴巴,当起了看客,其实并非他想躲事,而是两位年轻人做得足够好,没有任何需要提点的东西。当他看到翟红兴脸上风云变幻,猜测出了江湖大佬的心思,于是歪着身体,想跟赵凤声说几句悄悄话。

没想到还未凑近,那家伙扭过去脸,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细若游丝说道:“慎言。”

何山洛清楚小老乡怕他殃及池鱼,豪气干云一笑,撸起袖口,“早已是阎王身边客,还怕什么断头刀,咱武云市的爷们,怕天,怕地,怕父母,怕老婆,唯独不怕死,小老乡,你看低哥哥了。”

赵凤声露出带有歉意的微笑,“老兄,是我孟浪了。”

“翟董事长玩了一招投石问路,钱xiao jie干得漂亮,你点的恰到好处,佩服!说实话,以前光对翟老大敬着畏着,极少看他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窘态,甭管今天能否拍到这块翡翠,我何山洛哪怕倒贴银子,也得为泰亨走顺门路,不为别的,就为咱武云人能在省城扬眉吐气。生子,放心大胆地干!”何山洛气势陡然攀升,似乎恢复到十几年以前那位在江湖中凶名昭著的勇和尚。

何山洛拍着胸脯放出豪言,使得钱天瑜跟赵凤声吃了一颗定心丸,钱大xiao jie报以感激微笑,赵凤声则瘪起嘴巴问道:“何老兄,你说这次翟红兴大驾光临,踩着时间,不偏不倚赶到拍卖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故意来给咱一次下马威?”

何山洛拨弄着上百年历史的鼻烟壶,精巧的物件在指尖来回旋转,他绷着脸说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从我这里不会走漏消息。实不相瞒,那位大人物跟翟红兴之间,两人产生过旧怨,差不多能算不死不休的仇家,所以从他那里更不可能走漏风声。事情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前怕狼后怕虎,有个鸟用,要我说,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几率挺大,你在咱们家可是扛旗的人物,别被人家三言两语吓唬住了,跌份儿。”

“好嘞,何老兄教训的对。”赵凤声笑意盈盈顺正脊梁,一对眸子半开半合,跟黎桨刁毒的视线针锋相对,谁都不肯退缩半步。

张一眼报出了翡翠底价,六百万。

一个很有诚意的价格,却让全场鸦雀无声。

空气中夹杂着浓烈huo yào味愈演愈烈,差点形成实质性明火。在座的富商不敢说全是左右逢源的角色,但扎根商场多年,总能学会见风使舵。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谁也不敢去喊出价格,反倒有两位怕事的家伙害怕祸水东引,急忙溜之大吉,站在屋子中间的张一眼左瞧瞧,右看看,希望有人来打破僵局,可其他人压根不敢跟他四目相对,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按照拍卖会的流程,假如在既定的时间内没有人举牌,算是流拍。

这场富商之间小型聚会,按理说不能称之为拍卖会,顶多算是私人商品销售会,拉长些流程也没什么关系。但张一眼瞧出了端倪,不敢再耽搁时间,正要举起手宣布翡翠流拍,翟红兴却抢先一步喊道:“六百零一万。”

“还玩这一招。”赵凤声鄙夷道。

“六百零二万。”钱天瑜不夹杂任何火气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六百零三万。”翟红兴翘起二郎腿,笑意盈盈。他能从一个市井流氓混到江湖大亨,涵养功夫出类拔萃,断然不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六百零五万。”钱天瑜扬起下巴,竟然挤出一个小女儿家特有的调皮表情。

“六百零六万。”翟红兴掏出招牌式的大前门,点燃,眯起眸子,好像有些愠怒的迹象。

“加多少合适呢?”钱天瑜用手指点着圆润下巴,自言自语道。

赵凤声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枚钢镚,“正面一万,反面两万。”

“好主意!”

钱天瑜乐呵说道,拿来某人迎奉献媚的东西,随手一丢,等到硬币在空中翻了十几圈,光晕来回旋转,她双掌一拍,正好落入手心,兴奋打开,大喊道:“六百零八万!”

“六百零九万。”翟红兴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

“六百一十万。”钱家大xiao jie还是用硬币来决断加价幅度,赵凤声在旁边吹嘘着大xiao jie英明神武,一主一仆玩的不亦说乎。

众人看着省城风头极胜的两人,令rén dà跌眼镜玩起小孩子游戏,全都哭笑不得,但没人敢傻乎乎地将笑容挂在脸上,等待嘴角咧起,急忙咬着舌头,用来改变五官形态,成了一张苦不堪言的表情。

两人你来我往,用水磨工夫不断试探着对方底线,估计谁也没料到,泰亨跟红兴的第一场刺刀见红的战役,竟然以这种方式拉开序幕。

杀气浓烈的黎桨继续死死盯着赵凤声,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简短交流过后,脸色阴沉在老大身边耳语一番。

翟红兴听完心腹的低语,眉头一动,吐出一股烟雾,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一千五百万。”

现场鸦雀无声。

几秒钟过后,爆出清脆的银铃之音,“成交!”

这句话,不是出自负责主持拍卖会的张一眼。

而是一脸奸计得逞的钱家大xiao jie。

第五百九十四章聘礼

翟红兴说出的一千五百万,大概是冰种正阳绿翡翠的市场封顶价格,再上一步,得不偿失,三年五年都未必能赚回本钱,除非是痴迷于翡翠收集的玩家,否则很难找到下家。

但今天不是普普通通的拍卖会,而是泰亨跟红兴的交锋,阴谋阳谋全都派不上用场,只是拿最简单的钱财来衡量谁胜谁负。况且有着颜伯龙的花鸟图作为先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钱家大xiao jie财大气粗,想得到的物品,必须要收入囊中,消费观如同摧枯拉朽的青龙偃月刀,敢挡在面前的魑魅魍魉全都一刀杀之!

翟红兴也是纵横多年的散财童子,以出手阔绰著称江湖,只要在他手下做事,不管是蹲大狱还是缺胳膊少腿,翟红兴总会拿出一笔慷慨的养家费用,堪称业界良心。

两位针尖对麦芒的仇家碰到一起,又偏偏腰包鼓鼓,别说一千五百万,就算是三千万,那也不算是震撼人心的大手笔。

可钱天瑜偏偏退了。

退的如此果决和彻底。

翟红兴确实没想到钱天瑜能够快速做出决断,望着大气从容的小女孩,翟红兴拍起手掌,说了一个好字。

黎桨很识趣地跟张一眼办理买卖手续,翟红兴走到房间中央,伸出食指,勾起冰种正阳翡翠的铂金细链,晃了晃,绿光萦绕,如此随意的动作,完全不像是当宝贝供着,反而跟几块钱的地摊货差不多。

翟红兴边走边晃,走到脸色平静的钱天瑜面前,歪头一笑,缓缓将翡翠放到人家充满弹性的大腿上,“宗望兄有学问,也有远见,早能预料到女儿是一位倾国倾城的měi nu,所以取名为天瑜,料事如神呐,天瑜,上天赐予的羊脂美玉,假如生的又黑又丑,这名字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但你用这名字,相得益彰,人如其名,再也恰当不过。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美玉赠佳人,这块玉我借花献佛,转赠给钱xiao jie了。”

一千五百万的东西说送就送?

而且两人刚才还是竞争对手。

钱天瑜绝不认为他安了什么好心,扫了一眼能使无数女人疯狂的名贵翡翠,谨慎道:“无功不受禄,你的礼,我没理由收。”

翟红兴系着西服扣子,慷慨一笑,堆起眼角鱼尾纹,“别的礼物你可以不收,但这块翡翠,你必须收下。”

钱天瑜古井无波回道:“为什么?”

翟红兴弹掉烟头,伸出都彭皮鞋踩灭,怪异笑道:“因为这是红兴送给泰亨的聘礼。”

聘礼。

钱天瑜脸色铁青。

按照她能够考取名校奖学金的智商,当然能听出这个词语背后的隐喻。

翟红兴的姿态也传递出另外一个信hào,目前的他已经不屑于掩盖獠牙,通过下三滥手段来暗度陈仓,而是大张旗鼓地吞并泰亨。

这场劫难,钱家能抵挡的住么?

翟红兴虽然输了一阵,但从钱天瑜颤抖的娇躯来看,他很快又扳回一城,总体而言大占上风。

“等一下!”赵凤声喊住了走到门口的红兴董事长。

翟红兴转身,潇洒地将手揣进裤兜,表示很有兴趣听对方讲话。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您生了一位女儿吧,说起聘礼,我想翟董事长最有资格收取。”赵凤声双指夹住刚才钱天瑜用来卜算的钢镚,大拇指用力一弹,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翟红兴肩头,然后蹦蹦跳跳滚落在地上。赵凤声揉着鼻子笑道:“这可是我给您宝贝女儿的爱情见证,别弄丢了,我未来的老丈人。”

一句话像是利剑一般,扎进翟红兴的胃里,穿过了肝脏,最后直插心脏部位,鲜血淋漓。

翟红兴跟姜可岚的婚姻从喜剧走到悲剧,最大原因,就是姜可岚无法生出一个儿子,来给翟家继承衣钵。

小门小户,自然不会在意后代性别问题。一般家庭,住着六七十平米的房子,拿工资偿还着高额房贷,吃不敢吃,花不敢花,没给子孙后代留下一屁股烂账就算不错。条件好的,也不过两三套房子,一辆几十万的汽车,留不下太多东西供子孙挥霍。但翟红兴可不一样,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白手起家拼死拼活趟一条富贵路,如今达到一个耸人听闻的数字。到最后,这些资产不姓翟,想一想,心里犹如刀绞。

那个年代的江湖人士,跟赵凤声这代人的想法还不太一样,年纪在那摆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多考虑一些东西,比如恩怨,比如身后事,比如传承。

自己两腿一蹬不要紧,剩下孤儿寡母和巨额资产,摆明了是任人鱼肉的丰盛大餐。翟红兴在江湖浸泡太多年,见过无数为了名利悍不畏死的家伙,几万块,就有人敢去殊死一搏,几个亿呢?有多少人能不为之动容?哪怕生前忠心耿耿的黎桨,翟红兴也很难保证他不会垂涎觊觎,极有可能会侵吞掉他所有资产。

女儿,这就是省城江湖大佬的心病,一个根本无法治愈的心病。

翟红兴用冷眼打量着来自外地的年轻人,杀气越来越浓,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希望一个月以后,你没有后悔今天说出这番话。”

赵凤声耸耸肩,无所谓笑道:“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就别说那些不着调的屁话了。咱俩之间,还需要分谁得罪谁?哪怕我在你翟老大身边装孙子,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你会放我出省城么?”

翟红兴盯着躺在地上孤零零的硬币,似笑非笑道:“世事无常,前一刻仇家,后一刻朋友,谁又说得准呢。”

赵凤声瞪起不算大的眼睛,故作惊慌道:“哎呀呀,那我岂不是得罪翟董事长了?”

翟红兴收敛起眼神里的厉色,转过身,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第五百九十五章八字

初次交锋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凤声奚落了省城江湖掌门人,嘴上是痛快了,可梁子越结越深,一下把人家得罪到底,想要从容脱身,那比俏寡妇不让野汉子觊觎还难。

但遇到自己主子吃亏,总不能置若罔闻,钱宗望花了那么多钱聘请他照看闺女,需要的就是他关键时刻出面抗雷,这是职业,也是本分,否则要他干嘛用?尽管赵凤声占足了口头便宜,可依然有些懊悔,应该属于对翟红兴发自肺腑的惧怕,就像是打架时脑子一热不计后果,到了局子里,戴上了银镯子才后悔莫及。

钱天瑜拎起翡翠,默不作声,踌躇片刻后递给了何山洛,说道不够的话可以再加钱。老何相当卖老乡面子,打着包票,回道假如那边狮子大开口,我替泰亨掏腰包。

一问一答,似乎离刚开始的陌生关系近了许多,钱天瑜报以真诚微笑,何山洛频频点头,两人隐约成为战略上的盟友。虽然是暂时,又初次接触,可钱天瑜却很想交这位朋友,因为她迫切找到这样的人拉起同盟,共同对付强大的红兴集团。在省城经营人脉多年的何大老板,似乎是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走在重金打造的亭台楼榭,三人各怀心事,没有欣赏沿途美景的心情。

来到大门处,何山洛走向自己那辆福特猛禽,突然顿住身子,回头说道:“钱xiao jie,生子老弟,正好是饭点,要不然去我那里对付几口?”

钱天瑜也挺想结识身上江湖气浓郁的大叔,微微一笑,“却之不恭。”

有了老板发话,赵凤声也不好意思反驳,心想这丫头看见hong dēng qu都大呼小叫,到了藏污纳垢的顶尖会所,还有心情吃饭?里面的花花绿绿,赵凤声不敢点破,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妹子不要太早起床,避免双方尴尬。

赵凤声理所当然担任司机,跟在猛禽后面缓缓行驶。

何山洛开车跟他做人一样谨慎,不超车,不鸣笛,遇到斑马线的行人,即使没有红绿灯,也要停车让路,弄得旁边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大叔直发牢骚,说白瞎了35l双涡轮增压ecoboostv6发动机。好在赵凤声也不是急性子,脚底板搭在油门上微微用力,两辆豪车在省城道路龟速行驶,犹如两位步履蹒跚的老人。

赵凤声发现坐在旁边的大xiao jie无精打采,宽慰道:“放心吧,钱家没那么容易倒下,你的八字很biàn tài,别说钱总,光是靠你就能撑起整个泰亨。”

“八字?你会算命?”

由于好奇心作祟,女人几乎会对玄幻莫测的玄学感兴趣,百结愁肠的钱天瑜也不外如是,听到某人搬出传承几千年的传统文化,两眼一亮。

“略懂皮毛。”赵凤声勾起嘴角傲然答道,表情哪像嘴里说的那么随意。

“我八字怎么biàn tài了?你给我说说。顺便再帮我算一下泰亨的前程,还有我爸何时能痊愈,快点啊。”事关钱家安危,钱天瑜急不可耐说道。

“在八字里有种说法,何知其人贵,官星有理会,意思是官星能决定人的一生富贵贫贱。你的官星日主旺,官杀为喜用神,一辈子的贵命,所以不用担心翟红兴能夺取你家的财产,安安心心做你的钱家公主。”赵凤声摇头晃脑说道,文绉绉的语气信手拈来,再搭配从李爷爷那里偷师来的神情,挺有风水先生应该具备的高人气派。

“那万一翟红兴的八字比我还强,怎么办?”钱天瑜忧心忡忡道。

“额……”

赵凤声挠了挠头,纠结道:“你这问题太有深度了,我还没学到那,暂时没办法回答。”

“白说。”钱天瑜泄气道。

“女命可分八种,纯、和、清、贵、浊、烂、娼、淫,你的官星望相独占一个纯字,证明老天爷厚待于你,谁也带不走,把心好好放在肚子里吧。”赵凤声继续卖弄着玄学知识。

“希望吧。”钱天瑜短叹一声。

作为一名深受西方思想熏染的现代女性,对星座学深信不疑,赵凤声所说的八字官星,听起来跟天书一样,钱天瑜云山雾罩,脑袋发晕,干脆不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转而将视线飘向窗外。

赵凤声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闭起了嘴,选择当了哑巴。

到达会所,迎面撞上了一群莺莺燕燕,身高最低的也起码有一米七,统一穿着裹紧娇躯的一步裙,露着明晃晃的大白腿,嘴里说着来自不同地方的口音,将何大老板团团包围住。

这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簇拥起何山洛,拍着啤酒白酒红酒黄酒灌出来的将军肚,喊着何老板何叔叔何哥哥,外加捶背揉肩,态度那叫一个暧昧,把老何弄得心花怒放,冲着天花板露出嗓子眼。

即便电梯里足够宽敞,钱天瑜还是被迎奉献媚的高挑美人们挤到角落,拿包挡在身体前面,盈盈弱弱。大xiao jie可没见过这种旖旎风景,皱着眉头,冲着猛吞口水的家伙小声询问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老何那的服务员呗。”一条大腿不偏不倚蹭到赵凤声手背,滑,嫩,肉,害得某人魂不守舍,视线光往下三路招呼。

“服务员?比咱们公关部的měi nu还漂亮。她们工资多少?具体负责什么工作?”钱天瑜好奇问道,顺便有种挖墙脚的打算。

“**,啊不是,打枪,打枪。”赵凤声只顾着欣赏měi tui,险些透露了商业机密。

“枪?”钱天瑜一脸狐疑道。

“嗯……老何弄了一个射击馆,她们全是负责教客人打枪的高素质人才,工资的话,没问过,不清楚,估计多劳多得吧。”赵凤声盯着群芳争艳,胡诌八扯道。

钱天瑜表情复杂地望着他,半信半疑。

电梯到达天云会所的楼层,大门打开,一大群高挑měi nu突然改变了谄媚对象,冲着外面饿虎扑食般跑去,嘴里喊着申公子好久不见之类的话。

赵凤声看到环绕在美人之间的公子哥,心里咚咚作响。

泛起笑意的申叶荣。

外加那天想收拾自己的余庆和彪悍男人。

赵凤声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真他妈是山水有相逢!

第五百九十六章狗咬狗

赵凤声身为武云市名气最大的江湖客,压根不具备大佬应有的觉悟,第一反应是跑,而不是跟对方正面厮杀,立刻闪到何山洛宽大的身躯后面,弯起腰,蜷缩起身体,准备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溜之大吉。

何山洛久经沙场,大风大浪见多了,在看到两位公子哥的第一眼,瞬间做出决断,朝着旁边小妞翘臀上狠狠拧了一下。

啊!!!

小模特哪能料到有人偷袭,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申叶荣跟余庆望着花容失色的小美人,理所当然被暧昧的叫声吸引。

赵凤声肚子里对老何千恩万谢,一弓腰,如同灵狐一样窜出几米。

可还没拐进楼梯,一条结实有力的大腿突如其来跺在墙上,堵住了他的去路。

这条大腿不上不下,不前不后,想要跳过去,得冒着二弟被人踢爆的危险,想要钻过去,脖子又成了显眼目标,赵凤声不敢拿自己小命作为筹码,顿住前进的趋势,揉揉鼻子,给大腿主人挤出一个讨好笑容。

皮肤黝黑,迷彩上衣,肌肉鼓动,眉目冷峻,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狠角色,站在那里自带一种杀气腾腾。

沧浪。

“这不是泰亨的钱xiao jie吗,时常听文心说起过你,今天能遇到钱xiao jie,三生有幸。”申叶荣冲钱天瑜友好打着招呼,视线却洒在妄想逃之夭夭的家伙身上,嘴角浮现一抹戏谑笑意。

“申先生,你好。”钱天瑜客客气气打着招呼,对于申姓公子哥跟赵凤声的梁子有所耳闻,余光扫了一眼被人控制住的家伙,充满担忧。

“哈哈!既然大伙都认识,那今天我老何做东,咱们不醉不归!”何山洛怕事情闹大,急忙冲一位机灵小妹使着眼色,脑袋猛往房间里甩,差点治好了困扰多年的颈椎病。

没等小妹施展浑身解数,申叶荣大手一挥,“好了,我需要处理点私人事情,你们先回避,否则溅你们一身血,别怪好衣服被糟践了。”

měi nu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何山洛深知这一关是无法糊弄过去了,吩咐小模特们跟前来迎接的服务生退下,搓着大手,诚惶诚恐道:“申公子,生子老弟是我老乡,不是外人,如果有什么冲撞您的地方,我老何代他给您道歉,任打任罚,您说了算,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申叶荣望着水晶灯光映衬下的沧桑脸庞,悠然点起一根烟,鼻孔将烟雾散出,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道理我懂。但有句话叫做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知道何老板听过没有。假如他惹了我,咱们坐下说道说道,说几句好听话就算完事,可他冒犯了我的未婚妻,而且还不止一次,何老板,你让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未婚妻?

何山洛肚子里说按照你申大少夜夜笙歌的劲头,易文心能排到三奶都算侥幸,外加一句草你姥姥,表面笑容趋附道:“申公子,易xiao jie那边,还请您给美言几句,需要道歉或者赔偿,我跟生子老弟尽量满足要求,多少钱我们都出。”

一番给足面子的话,并没有使得申叶荣回心转意,阴阳怪气笑了笑,拒绝的意味很浓郁,摇头晃脑走到赵凤声身边,伸出手,在干练的短发上弹出一撮烟灰,“赵凤声?好名字。我倒想看看,你这条过江龙,到底能翻出多大浪花。”

赵凤声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任由烟灰在头顶飘落。

钱天瑜身上具备男人才有的那种春秋义气,见到公子哥想要踩自家的恩人,不可能坐视不理,向前跨出几步,挡在赵凤声身前,掏出手机,张开双臂,挺像是保护幼崽的母鸡,“文心是我的好朋友,我有办法让她既往不咎,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让她赶到现场,还请你们稍等一会儿。”

“钱xiao jie,你们泰亨都自顾不暇了,就别跑来替别人消灾挡祸,万一弄得我们哥几个心情不好,跑去找钱家的晦气,那你可就自讨苦吃了。”打扮的比娘们还鲜艳的余庆在旁边古怪笑道。

钱天瑜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依旧倔强地拨打着电话。

“行了。老爷们的事情,用不着女人来抗。”

赵凤声拽住钱天瑜细嫩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挺起常年练武扎实的胸膛,沉声道:“想玩,陪你们玩,但想要我的小命,肯定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公子哥们身子金贵,被我这条土狗咬上一口,那可不太划算。”

“小子,死到临头了还敢口出狂言?”余庆歪着脑袋喊道。

他以脾气暴烈出名,虽然身手稀里糊涂,但智商处于中上游,明白自己的家世底蕴不够,所以骂人叫阵始终冲在前线,甘愿扮演马前卒。长此以往,肯定会阴沟里翻船,去年就被一位不惧权势的愣小子砸掉两颗门牙,虽说安装了最先进的牙齿,但怎么也不如原装好用,导致现在说话还漏风。

但余庆乐此不疲,人格有些扭曲的他对于打脸滋味情有独钟,比起女人的娇躯还要让他迷恋。

“申公子,这位是你的狗还是你的兄弟?假如是前者,那就好办了,不介意的话,你今天可以免费观看到狗咬狗一嘴毛的大戏。”赵凤声活动着手腕,冲着余庆咧出一个无害笑容。

余公子突然感觉到脖子里钻进一股凉气,就像是去年被人砸掉门牙时的前兆。

“你真敢动手?”申叶荣慢吞吞抽着烟,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不敢。”

赵凤声摇头否定道,随后掏出了腰间那柄突击刀,寒光闪烁,锋芒毕露,“可老子敢玩命。”

沧浪绷紧神经,眼睛死死盯住那柄嗜血利器。

申叶荣笑了笑,随意弹出烟头,只是简单说出三个字,“别打死。”

第五百九十七章被阴了

赵凤声敢于掏刀子,无非是想让这帮二世祖知难而退,亮出三尺青峰摘君项上头颅的悍气,看看公子哥们究竟怕不怕死,属于战场和市井中经常使用的心理战术。

我命贱如草。

只问公子敢不敢跟我共赴黄泉。

换作一般人,***会打退堂鼓,可没想到申叶荣那双略带凉薄的眸子似乎看透其中玄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强行踩人,也不知是申公子独具慧眼,还是对于属下的身手太过自负。

吃过亏,自然会引起条件反射。余庆身手敏捷跳出圈子,几乎是赵凤声吐口唾沫都无法企及的位置,不知从哪弄来一瓶菲拉德之堡葡萄酒,拎起,狂灌一大口,任由猩红液体顺着嘴角流淌,五官带有几分邪气。

沧浪缓缓脱掉迷彩外套,露出迷彩紧身t恤,健硕的肌肉因为主人蓄力,变得筋脉虬结,看起来爆发力十足,足以令热爱měng nán的女人彻底疯狂。

“你……能行吗?”

钱天瑜见到双方体型悬殊,哪怕见识过赵凤声打架时的强势,也不认为他能笑到最后。感官这东西最容易影响人的思维判断,尤其是对数字敏感的钱家大xiao jie,稍微用数据衡量,赵凤声似乎在任何方面都无法占据上风。

“以后不要问男人行不行,哪个爷们能说自己不行?打脸呢?”

赵凤声脱掉印有雄鹰图案的休闲装,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手艺快速叠好,递给大xiao jie,“来,拿着,褂子怪贵的,弄得打架都不舒服。”

由于伙食丰盛的缘故,再加上这段时间刻苦练习国术,赵凤声的体型不像是刚来省城时那么孱弱,肌肉线条分外明显,哪怕有白衬衣阻碍了第一感官,也能感受到斯文小生的身材里积蓄的爆发力。

钱天瑜忧心忡忡地抱着衣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干嘛,你是想帮他们拖我后腿?”赵凤声轻松一笑,挽起袖口,安慰道:“放心,想弄我的人多了,可老子打了十几年的架,几乎没有吃过亏,赶紧去张罗庆功酒,一会狠宰你一顿。”

钱天瑜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赵凤声用暗劲将她推到何山洛旁边,却不敢出言托付,突击刀反握,凝望着黑不溜秋的魁梧大汉,竟然不可思议地挤了挤眼,有种勾栏女人独有的媚态。

谁也没想到这家伙刚才还牛叉哄哄大放厥词,下一刻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小妖精。

沧浪牢固的防线不可避免产生一丝松动。

白衬衣刮起一道狂风。

风驰电掣直奔迷彩装下三路。

赵凤声每次交手前,总会弄点幺蛾子迷惑对手,多年来形成了习惯,这一次也不例外,一记十分下作的媚眼作为引子,吹响了进攻hào角,只为增添不到百分之一的胜率。

赵凤声会根据对手身材和特点,制订一系列战斗计划,力量型,敏捷型,悍不畏死型,见人就跑型,依据对手采取不同措施。迷彩装的肌肉浑厚有力,肯定是力量型人物的杰出代表,这种人,一般而言,下盘功夫会有所缺陷,不能硬碰硬,只要伤了他的下三盘,就可以玩放风筝战术,老何酒吧里的上千瓶红酒让他尝尝什么叫做无赖到极点的打法。

随着赵凤声期身直进到两米范围左右,沧浪肩膀倾斜,闪到了侧方,抬起右腿,大头皮鞋毫无技巧可言,只是以纯粹的爆发力朝着对手脑袋狠狠踹去!

最简洁的技巧,往往能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

赵凤声其实埋了好几手后招,沧浪或退,或避,都能钻进他苦心经营的圈套,可没想到他敢拿皮鞋硬拼突击刀,况且速度奇快,打破了赵凤声一系列判断。

没有任何时间考虑,赵凤声左手撑地,右手猛地一挑。

突击刀细长的刀锋在鞋底骤然划过。

出自军工厂的大头皮鞋鞋底被割出一道深痕,但距离伤及脚底板,起码还有几公分差距。

赵凤声只感觉手腕又酸又麻,突击刀险些脱手而出,急匆匆后退几步,却看到一只带有迷彩手套的拳头接踵而至。

爆退,矮身,沉肩坠肘,使出一记太极拳里经典的守势手挥琵琶,黏住势大力沉的一拳,紧跟着膝盖爆起,朝着沧浪大腿根部位刁钻一击。

大腿的经络相当脆弱,又分布的十分密集,假如砸实了,会瞬间失去机动能力,成为羔羊任人宰割。

两人上肢纠缠在一处,想要撤出战斗圈子,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全是厮杀经验丰富的老鸟,失去先手,很有可能遭受对手狂风暴雨般打击。沧浪眉毛迅速勾起,刹那间做出决断,右腿一抬,以刚烈的态度迎接,完全是鱼死网破的架势。

赵凤声嘴角微微上翘。

逼迫沧浪跟自己硬刚,在他的算计之中,他清楚两股力量发生碰撞,肯定是后出手者遭殃。手臂上传来的感官告诉他,沧浪的绝对力量,并没有超出他许多,甚至连沐金福都多有不如,赵凤声为了快速解决战斗,不惜用以伤换伤的代价击倒对方,这也是赵疯子街头巷战使用的惯用伎俩。

以小博大。

可等他的膝盖跟对方膝盖接触在一起。

狂暴的力量感传遍全身。

身体不受控制凿在大理石墙面上。

赵凤声忍住膝盖剧痛,强撑起身子,抬头望去,眸子里遍布疑惑。

沧浪嘴角挂着有些质朴的微笑,慢慢撩起裤脚,才发现他膝盖部位绑着护膝之类的东西,经过大力撞击,护膝已然龟裂,沧浪解下后往地上一丢,发出清脆撞击声。

被阴了。

赵凤声凄凉一笑。

第五百九十八章三条饿狼

沧浪身上充斥一种硬汉气息,不管是配套的军营装备,还是古铜色肌肤和硬朗的五官,全都给人一种铁血形象。

赵凤声前半生,没少跟这种军营特有货色打交道,大部分是面狠心慈的主儿,偶尔遇到一两个伶俐鬼,那也是把狡诈圆滑写在脸上,极少碰到面憨心诡的家伙。沧浪的作风,让这位来自三流城市的痞子品味到大城市的套路、恶意,简直苦不堪言。

钱天瑜踩着足足八厘米的高跟鞋,一溜小跑来到赵凤声面前,慌忙蹲**,手掌摸向他膝盖部位,只觉得鼓起一块大包,足足有三五厘米的厚度,伤势严重超出了她的预期。

“疼……么。”钱天瑜眸子噙着泪光,颤声问道。

她这辈子受过最重的伤就是跑步时摔到在柏油路面,被石子刺破了膝盖,当时疼的她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流,只觉得承受了世间所有苦难。赵凤声现在的伤势,按照判断,起码超出她那次的十倍,那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跟蚊子咬了一口差不多。”赵凤声对痛感习以为常,不怎么在意,只是觉得心里窝囊,盯住沧浪满含促狭的笑容,左腿发力,挣扎起身,握紧刀柄笑道:“再来!”

踩人跟刺杀,性质完全不一样。因为沧浪清楚这帮公子哥的喜好,酷爱将人慢慢折磨,沉醉于对方从愤懑到绝望的过程,所以沧浪没有立刻痛打落水狗,似笑非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赵凤声伸出拇指,使劲按住足三里穴位,等到几秒钟之后,疼痛略微缓解,他一瘸一拐蹒跚走向对方,脚步从容而缓慢,像是一名战士在发出宣战誓言。

沧浪使出阴谋诡计,赵凤声中招,可他不愿伤人性命,一来一去吃了哑巴亏,只能怪自己想得太多。毕竟对方的来头恐怖,伤了人家手下,很可能引发牢狱之灾,赵凤声连一位富二代都不愿得罪,何况身份更加高出一筹的官二代,是赢是输,全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涉及到自身安危问题,赵凤声不介意拼个鱼死网破。

突击刀直来直去,在空中掠起一道惊鸿,这一次不是用刀背冲向对手,而是寒光闪闪的刀尖。

锋芒乍起!

沧浪两眼一眯。

这一刀无论从速度还是角度,无懈可击,超出了他对于年轻男人身手的判断,急匆匆后撤,大头皮鞋踩踏地面咚咚作响,等到对方刀势渐微,沧浪腰部一拧,横跨一步,从侧方发动,想要用空手夺白刃的技巧,先把威力强大的突击刀夺走。

突击刀收回半尺,继而急速突进,朝着沧浪前进的路线划出一道圆弧。

沧浪没想到他小臂爆发力如此biàn tài,在狭小的空间内可以发出二段攻击,仓皇刹住身形,右手成拳,朝着肩胛骨方向悍然砸去。

沧浪如此大开大合,手掌部位势必暴露出弱点,但赵凤声这次不敢大意,谁知道这犊子身上还藏着什么玩意儿,万一手套里面藏着钢板,自己又得吃一次闷亏。

旋转身体,突击刀在手指中穿花环绕,刀锋立刻改变方向,以退为进,朝着沧浪小臂火速一扎。

赵凤声的目的很明确,这家伙穿着t恤,整个小臂luo lu在外面,总不可能带着护具呢吧?

沧浪脸上又泛起质朴笑容。

赵凤声心神一凛。

沧浪控制住前倾的身躯,张出双手,朝着突击刀信心十足握去。

操!

赵凤声暗骂一句,看着对方动作,明白这手套绝对有古怪,如果是平时,他完全能够凭借灵活性去顺势刺向对方腋下,让这家伙知道啥叫作茧自缚。可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右膝从剧痛变为麻木,根本无法发力,只能咬牙拼命向前挪动,将突击刀刺向手腕位置。

沧浪双手合十,严丝合缝盖住突击刀刀身,猛然往上一举,利用身高优势,迫使对方无从发力,然后右手攥住刀身,左拳轰然正中赵凤声左胸。

噗!

强大的贯穿力,使得赵凤声感觉像是撞上一辆高速行驶的摩托车,喷出一口淤血,四仰八叉倒在冰凉地面。

“赵凤声!”

“生子老弟!”

钱天瑜跟何山洛两人急忙跑来查看伤情,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赵凤声抖着苍白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个烂漫笑容,“他娘的,阴沟里翻船了。”

“咱们走!”钱天瑜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他拽起,无奈连拖动上半身都极为吃力。

“我让你们走了么?”

申叶荣闲庭信步走到几人面前,斜叼着烟,傲然说道:“我踩人向来要踩全套,不过吐了口血而已,身为钱家头hào保镖,没那么不耐揍吧?赶紧站起来,让我舒舒服服揍一顿,咱们恩怨两清,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申叶荣!他已经重伤了,你别欺人太甚!”钱天瑜嘶哑着嗓子喊道,眸子里饱含怨恨意味。

何山洛攥着手机,紧蹙眉头,露出一抹凝重。

“钱天瑜,你再说话,小心我连你也不放过。”余庆阴险笑道,两眼迸射出贪婪yu wàng。

面对着三条饿狼,钱天瑜从来没有向今天如此绝望,全身剧烈颤抖,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片静谧。

申叶荣镇定自若。

余庆虎视眈眈。

沧浪对赵凤声竖起中指。

这是一场无法挽回的颓败。

叮咚。

忽然传来悦耳声响,打破了六人之间的宁静。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位身背阿迪王的阳光男孩。

他望向有些血腥的场面,先是震惊,然后惊愕,一双灵秀的双眼越睁越大。

“李公子,您来了。”

申叶荣瞅见这位全省排名前几名的小少爷,急忙上前拍着马屁,态度谦卑,跟几秒前的狂妄自大像是换了一张面孔。

“谁干的?”大男孩看着血迹斑斑的赵凤声,平静问道。

“哈,一个小痞子,顺手教训了一顿,让您见笑了。”申叶荣谄媚笑道。

大男孩不紧不慢走到赵凤声面前,伸出修长整洁的手掌,抚摸着略带沧桑的脸颊,“生子哥,谁打得你,俺帮你报仇。”

赵凤声不清楚这位自己从小带大的跟屁虫如何从天而降,用颤颤巍巍的手掌拍着对方比女人还水嫩的皮肤,“臭蛋,你怎么瘦了?”

“哥,你歇着,交给我来处理。”名叫臭蛋的大男孩忍住泪水,脱掉阿迪王背包,抄起旁边的垃圾桶,以山崩之势朝着几人砸去!

“我操你们大爷!”

这位从出生起就被赵凤声玩弄小**的大男孩,叫做李旭。

他有位手握重权的老子,叫做李少杰。

他有位国色天香的亲姑姑,叫做李穆洁。

他还有位古板顽固的爷爷,叫做李玄尘。

第五百九十九章臭蛋

申叶荣看见匪夷所思的一幕,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土包子跟省委大员家的公子有所交集,傻了,愣了,呆了,张着大嘴,失魂落魄,连砸向胸口的烟灰桶都无法顾及,满脑子全是在幻想悲惨后果。

从赵凤声跟李旭的亲密姿态分析,两人应该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可申叶荣略微调查过赵凤声的底细,没发觉他跟李家有瓜葛。是李部长隐匿的太深,还是自己的触手伸的不够长,这已经无关紧要,最可怕的是如何承受李旭的滔tiān nu火。

这位新晋的超一线公子哥,平时作风极为低调,跟他老子李少杰一模一样,谁也不相信一身二百块行头的大男孩身份竟然如此煊赫。见到任何人,李旭也是一幅笑呵呵脸庞,从没见过他骂街,从没见过他踩人,被有眼无珠的服务生顶撞,也是轻轻揭过,没人见过李家唯一的公子发脾气。

可能是由于年纪太小,李旭不沾烟酒,不沾嫖赌,出席圈子里的聚会,基本上吃完饭就抹嘴闪人,只有对足球情有独钟。二世祖们摸不清他的底细,不敢妄动,也不会安排歪门邪道来套关系拉近乎,吃饭时只敢聊体育类新闻,天晓得他跟他那位刚正不阿的老子,是不是一路货色。

但平易近人,不代表好欺负,有少壮派掌门人李部长站在背后,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摸老虎屁股?厅局级干部,跟副部级虽然是一线之隔,可大浪淘沙,有多少人跃不过那道龙门?申叶荣爷爷曾经坐在那个位置,深知手中掌握的权力有多恐怖,当然不会对李旭发出挑衅。

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飞到前xiong bu位的垃圾桶不能躲避,让李公子气消了,还有握手言和的机会。假如今天得罪了人家,家里老头子都不会答应,***会把自己揍个半死。

申叶荣也是位狠人,稍作犹豫,一咬牙,一跺脚,一头往前扎去!

我以头破血流来平息你李公子的怒火,足够有诚意了吧?!

沧浪能以计谋打败赵凤声,智商绝对相当可观,前几天跟李旭接触过一次,明白李家少爷在省城占据的分量。见到李公子跟赵凤声的亲密程度以后,双腿发软,差点有脚底抹油的打算。沧浪清楚,自己主子跟人家是一个级数的豪门大少,就算双方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李家还要照顾申家老太爷的颜面,未必会大动干戈。可冤有头债有主,赵凤声是自己伤的,主子倒霉,拿下面人出去顶缸,天经地义的事情,大人物角力,自己很有可能成为最后的受气包,下场惨不忍睹。

沧浪前思后想,最终也没狠下心一走了之,伸出结实的手臂,将飞驰而来的垃圾桶挡在一旁。沧浪的目的很明确,目前唯一出路,只能寄希望于申叶荣念及旧情,不要鸟尽弓藏。

但申叶荣的下一句话,差点让沧浪打个趔趄。

“李旭,殴打赵凤声的不是我,是我属下不小心跟他发生冲突,你消消气,千万别大动肝火啊。”

申叶荣接连晃着双手,直接把锅推到了沧浪身上。

“臭蛋,算了。”赵凤声对公子哥们的手段心有余悸,急忙召唤回李旭。

不满二十的大男孩撅起嘴巴,朝着打人的沧浪递过去一个凶狠眼神,抬起旅游鞋,用力跺去一脚。

沧浪久经战阵,抗击打能力不是一般地强,满脑子盘算着如何躲过去这场劫难,根本没对清瘦大男孩的花拳绣腿放在心上,反而挺起小腹迎了上去,想要消弭对方怒火。

可下一秒,沧浪觉得小腹像是被铁锤猛击,弓身如虾,捂住遭受重击部位,缓缓跪倒在地。

李家的人,不论老幼,不论男女,在老爷子的威吓中,谁敢不练习国术?

连李家闺女都练成一手出神入化的霸王枪,李旭可是李家的唯一第三代,简直是老人家的心尖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倾注了一生心血。谁敢相信阴阳探花的大孙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

李旭替赵凤声报完仇,余怒未消,冲着垃圾桶狠狠踢了一脚,泄完愤,转回身,蹲在赵凤声旁边,稚嫩的五官挂满关切意味,“生子哥,疼吗?我帮你打120。”

赵凤声傲然切了一声,“咱这体格,跟小牛犊子似的,吃两斤酱驴肉就能活蹦乱跳,还用得着给医院捐钱?”

“看病又不花钱,再说你每天不也得睡医院里么?”钱天瑜破涕为笑道,余光一直朝着来头极大的大男孩打量,猜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申光荣都忌惮万分的家世,全省城满打满算有几人?

“小……李弟弟,我们……先走一步。”申叶荣带着余庆卑躬屈膝说道,脸色又青又白。

“申公子,恕不远送。”赵凤声清楚小臭蛋的驴脾气,怕他再跟公子哥们发生冲突,提前替他说起了客套话。

李旭还未学会世故浮沉,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等到三人离开会所,何山洛跟李旭搀扶赵凤声起来,何大老板豪爽说道:“走,去我房间歇一歇,顺便给你叫个医生。”

“谢了,老哥,我就住在医院里面,让臭蛋跟天瑜送我回去就好。今天的事,又给你添麻烦了。”赵凤声带有歉意说道。

“一条河里长大的人,还说什么客气话。”何山洛大方说道。

赵凤声跟老乡告辞,看着李旭背后的阿迪王背包,笑道:“我记得这书包有个bā jiu nián了吧,是当初我跟大刚摆夜市时候剩下的尾货,这么多年了,还背着呢?”

“尾货?生子哥,这是我十岁的生日礼物啊,以前你可给我说是外国进口货,值好几百块钱呢,害得我一直没舍得换。没想到……你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李旭愣在那里,讶异说道,但却没什么恼怒神色。

“哈哈,一个十岁还尿床的小屁孩,不骗你骗谁。”赵凤声猖狂笑道。

第六百章开花结果

医院,病房。

赵凤声伤势看着吓人,但实际并没有那么严重,膝盖部位软组织挫伤,伴有轻微骨裂,拿块冰袋盖在上面敷衍了事。正中胸口的一拳,远不如傻小子电饭煲一样大的拳头带劲,吐出几口淤血后反而神清气爽,顺便附带通气化瘀功效,伤外不伤内,这当然要归功于傻小子帮他磨炼出的抗击打能力。

十三太保横练自带打通经脉的功效,傻小子别的领域懵懵懂懂,但练了十几年功夫,清楚ci ji什么穴位对rén dà有裨益,所以那几天爆捶的后果,就是我好,他也好,大家都好。

出自桃园街的两位男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丰盛菜肴。

钱天瑜安排好酒菜之后,知趣告退,不愿给贵公子留下没眼色的印象,走到长廊中背靠墙壁,将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好好梳理一遍。

从赵凤声跟李旭的亲密态度来看,双方绝不是普通朋友,要不然按照赵凤声谨慎作风,哪敢摸着二世祖后脑勺,并且喊臭蛋这种略带贬义的称呼?不管两人是姑舅亲还是姐夫和小舅子,反正这层关系摆在那里,对泰亨大有裨益,只要李家在省城政治舞台屹立不倒,泰亨就能或多或少凿壁偷光,借来一缕春风。

一子出家七祖升天的例子数不胜数,李家有强大的实力在省城掀起风雨。

如今的赵凤声,足够进入勋贵老爷们的眼球。

这位来自异乡的年轻人,从明天开始,或许要站在省城最耀眼的位置。

钱天瑜有喜,有优,心中五味杂陈,抬起光洁额头,望向白炽灯,眸子微眯,胸口有些沉闷,竟然发现落寞大于欣喜。

屋子里的赵凤声放浪形骸,压根没有成为省城焦点的觉悟,穿着大裤衩,跨栏背心,一手拎着鸡腿,一手搓着脚底板,满嘴油腻,大声道:“臭蛋,把酒弄开,陪我喝点。”

李旭皱了皱眉,指着他膝盖上的冰袋,一脸为难道:“生子哥,你还伤着呢,喝酒?不太好吧。”

“你这话要让老头听到了,肯定往你屁股后面踹一脚,说一句不学无术。知道白酒有啥功效不?舒筋活血,促进新陈代谢,没看老头天天红光满面?那全是每天二两养出来的效果,连事最多的小姑都不吭声,你在那叽叽歪歪啥玩意儿,还要劝你爷爷戒酒,那是谋杀,懂不!”赵凤声白活着布满油渍的嘴巴,噼里啪啦一顿训斥。

“真的假的?”李旭耸耸鼻子,在对方多年积攒的yin wēi下,极不情愿打开酒瓶。

李旭清楚地记得自己六岁那年买了一根雪糕,对面的桃园街小霸王跑过来说好兄弟分一半,李旭宁死不从,结果他说只咬一口,小李旭琢磨着一口也不算多,颤颤巍巍将雪糕伸过去,谁料到这家伙张开能吞掉易拉罐的嘴巴,一口咬下,就剩一根雪糕棍孤零零矗立在风中,小李旭欲哭无泪,从那之后,再也不相信对方说出的鬼话。

“别废话,赶紧打开!”赵凤声吹胡子瞪眼道。

李旭不敢不从,打开了钱天瑜精心安排的剑南春,抽出一次性纸杯,扭扭捏捏给他倒了一两左右。

“你喂猫呢?倒满!”赵凤声哼哼道,丢掉啃得精光的鸡腿,给李旭面前也摆了一个杯子,“见了你个臭小子心情好,来,陪哥喝点。”

“我不会喝酒。”李旭推脱道。

“扯呢?!你小子喂奶时就被我偷偷灌了不少于半斤白酒,不给你喝就哭鼻子,这上了几年学,咋越活越抽抽?别废话,成年的老爷们了,不会喝酒像什么话。”赵凤声板着脸说道。

李旭想起了他当年往自己裤裆塞毛毛虫的辛辣手段,急忙倒满,扬起脖子灌下一大口,呛得眼泪留出来几滴。

“慢点喝,傻家伙。”

赵凤声拿起纸巾给他递去,带有怜惜意味说道:“你以为哥灌你喝酒,是在害你?你从小身体底子薄,中气不足,喝点白酒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只要不过量就没事。看你越长越像水灵娘们,连胡子都没有,以后咋能泡妞,咋给老李家传宗接代?老头可是跟我不止絮叨过一次了,人家想快点四世同堂,想不想尽这份孝心,你小子自己看着办。”

李旭咳的更加猛烈。

赵凤声晃着脑袋,嘀咕一句病秧子。

“生子哥,我才十九,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怎么给老李家传宗接代啊?”李旭涨红了脸说道,红扑扑的脸蛋确实跟女人的娇艳有的一拼。

“可以先弄个娃出来嘛,结不结婚无所谓,你不是在国外念书么?那边好像挺流行先生娃后结婚。但我警告你,千万别找金发碧眼的洋妞啊,小心老头抱着黄毛重孙子,一怒之下把你揍出去,不认这门亲事。”赵凤声啃着蟹腿嘿嘿笑道。

“我连女朋友都没谈,再说吧……”李旭小心翼翼躲避着奚落的目光。

“笨样。”赵凤声白了他一眼,往他盘子里夹了一只最肥的螃蟹,“你身体从小就寒,记得吃一口,喝一口白酒。”

“生子哥,以前你抢我雪糕吃,是不是我爷爷的主意?”李旭疑惑问道。

赵凤声虽说行事荒诞不羁,但对自己是一等一的好,做任何事似乎都有理有据,以前没往深处想,如今一琢磨,好像有点回过味了。

“你这身子骨,放个屁都能伤到元气,还敢大秋天偷吃雪糕,那不是自己作死?”赵凤声没好气道:“你那根雪糕害得我拉了三天肚子,臭小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李旭恍然大悟,挠了挠后脑勺,为自己以前做的蠢事有些自责,举起杯子,诚恳道:“生子哥,我敬你一杯。”

“先干为敬。”赵凤声敲敲桌子,指导他酒场里面蕴含的大道理。

李旭忍受着辛辣味道,捏着鼻子喝干。

“臭蛋,少杰叔升官了?”赵凤声晃着酒杯,认真问道。

“嗯,升了,省委部长,正职。”李旭点头答道,没想对这位邻家哥哥有所隐瞒。

赵凤声打了一个哆嗦。

侧过脸,顺着窗户凝望远方。

夜色中只有繁星点点。

他却猛然想起老爷子精心呵护的那棵参天大树。

蓄养了几十年的气运。

终于开花结果了。

第六百零一章衔环结草

在赵凤声近三十年所接触的层面中,向双平跟张新海已经是他接触的极致,厅级,太远,部级,那就相当于天上神仙,一想到李家那位带着浓郁书生气的男人爬到了煊赫高位,赵凤声觉得不可思议。怪不得当初自己要来到省城,老爷子大大方方让自己离开,还说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估计是早料到儿子能帮徒弟一把,不至于吃了大亏。

李少杰深居简出,为人清清淡淡,说好听点,出污泥而不染,说难听点,清高自大,带有一种不与俗流为伍的傲气,不像是能在官场攀爬的人物。

赵凤声的记忆中,李少杰唯独跟自己老子走得近乎,整个桃园街的邻居,似乎李少杰只进过赵家的大门,当然,这期间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赵凤声跟李旭默默喝着白酒,一个大口,一个小口,谁也不再相劝。常言道侄子像姑姑,李旭确实跟李穆洁有着七分相似之处,尤其是眉眼和脸庞,站在一起像是亲生姐弟,一样的清秀素洁。

一盘大闸蟹消灭干净,赵凤声扫了眼旁边的皮皮虾,从来不会剥虾的他有心而无力,只好对老醋花生米下手,一筷子一个,箭无虚发。沉默了半天,语重心长道:“小旭,既然你父亲坐上了这个位置,你以后一举一动,要小心再小心,不要让别人拿住你的把柄当做要挟。商人失败九十九次,一次的成功就可以改变命运,但一位政客,走错一步就是灭顶之灾。少杰叔老城稳重,做任何事都有着自己尺度,但你的年纪太小,很容易出现纰漏,就像是今天的那种会所,以后不要去,里面的you huo不是你目前能够抵御了的。”

“会所?那不是吃饭的地方吗?为什么不能去呢?”李旭吃着带有余温的酱牛肉,一脸茫然问道。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会所里藏污纳垢,所有的yu wàng和贪婪几乎都能在那里挖掘到根源。你还小,自制力太差,沾上就无法自拔,很容易让你父亲的敌人寻觅到机会。像申叶荣那些二世祖,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谁也不清楚,你一直在校园里生活,看不到人心险恶,你爸忙,我这当哥的就得多说几句,免得你走了歪路,絮叨也好,呱噪也罢,希望你能听得进去。”赵凤声用手指在桌面划了一个“省”字,寓意不是省会的省,而是三省吾身的省。

“哥,我知道了,以后尽量跟他们少来往。”李旭重重点头,然后问道:“生子哥,你为什么来省城了呢?我听爷爷说,你为了给姑奶奶治病,欠了一屁股债,来到省城打工,顺便还人情,是不是真的?”

“小屁孩!喝你的酒,不该问的别问,小心我把你十岁还尿床的糗事昭告天下,让你连女朋友都找不到。”赵凤声极为不耐烦说道。

“我见到姑奶奶家的大个子哥哥了,好家伙,那块头,简直是天神下凡呐,一口气能吃一锅米饭。我爷爷说他是国术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十年后能达到天下无双的境界,即便是现在,跟八大宗师也有一战之力,生子哥,你出来闯荡江湖,怎么不带着他当打手啊,那不是见鬼杀鬼,遇佛杀佛。”李旭眨着迷死小美眉不偿命的俊秀眸子问道。

“这不叫闯荡江湖,这是玩命。”

赵凤声撂下筷子,闷了一口大酒,“姑奶奶临终前,把她们家唯一的宝贝疙瘩交到我的手里,那是信任我。任重而道远,咱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拿周家的***当成骡马使唤,万一他失手杀了人,或者**人陷害入狱,以后还怎么面对姑奶奶?”

李旭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姑姑说你做事太矫情。”

“你个臭小子,信不信我把你偷看三妮洗澡的那事抖落出去!”赵凤声扬起巴掌,气势汹汹喊道。

“我不是故意的啊,谁让她洗澡不关门,再说那年我才五岁,她八岁,能看到什么啊。”李旭急忙向后撤出一段距离,缩着脖子委屈道。

赵凤声从鼻孔哼出一声。

“生子哥,你在省城就给人当保镖啊?”李旭见他雷声大雨点小,好奇心又蠢蠢欲动。

“别瞎说,我是司机,回去说话小心一点,别乱嚼舌头根子啊。”赵凤声挥着筷子警告道。

“我明白,你是怕爷爷跟二妮姐担心。”李旭吐着舌头狡黠一笑,随后一本正经说道:“生子哥,你以后在省城有什么事,就去找我爸,他要是不给你帮忙,你就去爷爷跟姑姑那告状,他看在立军大爷跟我爷爷的面子上,肯定会伸手拉一把。”

“你爸?算了。”

赵凤声摇头笑道:“我以前看他一眼都浑身打颤,如今做了大官,更不敢往他身边凑,再说眼前的困难,也不是我的事情,有些东西没办法张口,凡事皆有天定,还是靠他们自己的命数吧。”

“生子哥,我听我妈说过,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因为得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病,肚子鼓成大包,医生找遍了全市的药房,也没找到那种药,眼瞅着就活不成了,是立军大爷挨个打电话,拖了一位战友的关系,才从部队里面找到了能治我病的药。零下二十度,立军大爷放心不下,推着轮椅陪我爸去取药,等回来才发现他的手被扶手沾掉了一层皮。我爸从小就教育我,说这是恩,得报,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有什么事你尽管找他,相信爷爷那里也不会坐视不理。”李旭露出极为罕见的严肃神情。

“傻小子,上世纪的老黄历了,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赵凤声揉着他的脑袋笑道。

“衔环结草,以恩报恩。”李旭稚嫩的小脸透着一股倔强。

“李爷爷在我刚出世的时候,还出手救过我一命呢,要说还债,是我们赵家欠你们李家的人情。”赵凤声好笑道。

“哎!顽固不化的老人家,比我爷爷还古板。”李旭摆出一幅老气横秋的做派叹气道。

“你大爷的!”赵凤声朝着他的脑门赏了一记清脆板栗。

第六百零二章前辈

赵家和李家,就像是《长恨歌》里的连理枝,彼此相生相伴,枝叶向天。

一瓶剑南春,赵凤声喝了七两,李旭喝了三两,两人醉意微醺,靠在阳台角落,望着静谧月光,轻声诉说着那年的油炸知了猴是如何美味,说着那年大雪是如何绚丽,说着那年的麻雷子是如何钻进了黄寡妇的裙底,说着那年孔爷爷仙逝时为何死不瞑目。

聊着聊着,李旭渐渐打起了轻鼾,赵凤声将他抱到床上,盖好被褥,一人独自坐在窗台,抽起了一根叫做朝往事追忆的香烟。

随着时间推移,距离泰亨召开董事会的日子寥寥无几,何山洛那边给了准话,说到时候那两位股东一定会出席会议,并且肯定支持钱天瑜当选董事会主席。一分钱不花,就能起到良好效果,赵凤声第一个首先要感谢慷慨解囊的翟董事长,要不是人家拿翡翠用来嘲弄钱天瑜,泰亨还得搭上一大笔银子,如果因为这块翡翠扭转乾坤,使得泰亨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知翟董事长会不会一泡尿淹死自己。

钱天瑜像是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从早晨八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几乎一整天泡在泰亨大厦,想要为最后的胜利增添一丝微乎其微的几率。

赵凤声眼见葱茏水嫩的大闺女每天挂满疲惫,于心不忍,劝过几次,可钱天瑜嘴上答应的痛快,一转身就投入到工作当中,哪怕顶着39度的高烧,也会举着财务报表一个字一个字查看。

赵凤声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大多富二代能够子承父业,既守得住江山,又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应该跟骨子里传承的奋斗精神有关,自强不息,总能获得超出预期的回报。

赵凤声也没闲着,除了在医院布置好警戒人手,抽空跑了几趟东西酒吧,孟品谦已经将酒吧亏空的部分堵上,账面看不出什么端倪,就算他还敢朝兄弟们的血汗钱下手,想必也捞不到太多好处。赵凤声顾不得酒吧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只好又撂下几句狠话,成为囚徒,还是继续做着年薪过万的经理,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目前董事会的筹备工作是重中之重,赵凤声待在保安部部长办公室,跟陈瑞商议了一下午,从早晨开始,到会议结束的最后一秒,两人各自发表看法,并且制作了一张细节图纸,确保会议能够顺利进行。

殚精竭虑的后遗症,就是脑子刺痛,赵凤声寻思自己真享受不了坐办公室的待遇,还是在战场跟敌人玩命来的爽快。

接到钱天瑜电话,赵凤声来到财务部,打开门,发现沈大民也在,两人视线相交,各自点头,谁也不愿率先打破沉闷。

“安保工作布置好了吗?”钱天瑜捂住额头,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蜡黄,虚弱无力问道。

“弄好了,进入大厦的路线,停车场,会议地点,甚至连厕所都布置好了人手,放心。”赵凤声压低嗓子答道。

钱天瑜谨慎道:“这次会议,事关泰亨命脉,我不想在旁枝末节出现差池,需要钱的话,尽管给我开口,虽然我是一个女人,但向来不会在钱财方面束手束脚,你懂我的意思。”

赵凤声答了一个好字。

自从钱天瑜发现赵凤声靠上了李家这棵参天大树,态度几乎没任何变化,公事公办,私事私谈,并没有太刻意巴结。但她有意无意打听李旭的底细,却让赵凤声发觉到了钱家大xiao jie的意图,人心而已,谈不上太多反感,再说钱家正是需要有贵人撑腰的关键时刻,钱天瑜没有立刻露出曲意奉承的嘴脸,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沈大民清清嗓子,说道:“假如没有要紧事的话,我跟赵先生出去抽支烟。”

钱天瑜有气无力点头同意。

赵凤声不清楚大总管卖的什么关子,一头雾水跟着他走出房门。

来到走廊拐角,沈大民打开窗户,风声呼啸,吹着他固定好的三七分迎风飞舞。

赵凤声的发型继续保持在几厘米左右,别说大风,就算台风也能保持形象,自顾自点燃一根香烟,给沈大民甩过去烟和火机,询问道:“你大忙人一个,天天忙的团团转,咋有功夫找我?有事?”

沈大民转过身,由于风大,费了半天劲才把香烟点燃,“钱总的病情,你是不是知道真相?”

“啥真相?”赵凤声眼睛眯成一条缝,装傻充愣道。

“这次钱总病的很突然,而且治疗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好转。我问过院长,他却一直躲闪,不肯说出原因所在,估计钱总病得很重,否则按照现有的医疗条件,无论如何也要在泰亨露上一面。那些股东之所以不肯出席董事会,也是在间接询问钱总的病情,假如钱总能够出现在会议上,那么他们会集体倒戈钱家,继续跟着钱总后面赚的盆满钵满。可如果钱总不露面,即便是召开董事会,恐怕也没有几人能够支持大xiao jie当选董事局主席,做什么也是无用功,一通,则百通,一哀,则百哀,这就是泰亨的病结所在。”沈大民用蹩脚的姿势举着香烟,能看出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烟枪。

“你可是泰亨的智多星,我只负责糙活累活。你挣得工资又不给我,凭啥让我给你出主意?”赵凤声靠着墙壁哼哼道。

“其实也不是找你出主意,只是敌人太多,朋友太少,找你发发牢骚而已。”沈大民微笑道。

“咱俩能算朋友?”赵凤声指着俩人各自的肚皮,似笑非笑。

“混江湖,你是高手,混职场,我是前辈。一个企业的掌舵人,相当于这个企业的帝王,你知道古代君臣之间最忌讳什么吗?”沈大民饱含深意说道。

“啥?”赵凤声好奇问道。

“结党营私。”沈大民一字一顿说道。

“那你是故意跟我闹僵?”赵凤声皱起眉头。

沈大民没有答话,只是嘴角翘起高深莫测的弧度。

第六百零三章德门吉庆

四月二十三。

宜嫁娶,普渡,冠笄,动土,定盟。

忌行丧,安葬,掘井,开光,针灸。

赵凤声称不上职业风水先生,只能靠着从李爷爷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偷来的玄学知识,闭门造车,千挑万选,将泰亨召开董事会的日子定在了今天。

钱天瑜为了讨吉利,给赵凤声封了一个大红包,六千六百六十六,寓意六六大顺。

赵凤声倒没推辞,道有道义,行有行规,风水学太过玄奥,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它准或不准,一来图个心安,二来图个彩头,也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礼数。再说此时正值大xiao jie上阵杀敌之际,气不能泄,赵凤声心安理得收入囊中,并且说了一句讨喜的吉利话:德门吉庆。

早晨七点,预约好的造型师准时来到医院,随着嘈杂声响起,还在隔壁练功的赵凤声被惊动,冲了一个澡后过去看热闹,没想到刚进门就被钱天瑜吩咐坐在那里,任由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家伙在脸上涂脂抹粉。

赵凤声不敢违逆她的心意,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只是盯着造型师耸动的喉结,悄悄嘀咕道:“你敢把我化成妖精,老子就把你变成太监。”

涂着猩红唇彩的造型师撇了撇嘴,似乎是在进行无声投诉,可行动出卖了他的忐忑,将粉底从浓色换成了淡色。

扑了一层粉底,又修剪了一下眉毛,正要给客人进一步修饰,造型师突然发现有块硬邦邦的玩意顶住了自己大腿根。男女通吃的他对这位硬派帅哥想入非非,还以为是对方发出了某种信hào,心中暗喜,可等到他看清了顶住自己的物品,是一件黝黑锋利的突击刀。

造型师扭着二尺左右的纤细腰肢,惊慌失措跑出了房门。

赵凤声照了照镜子,还好,并没有变成油头粉面的娘炮,确实精神了许多。可等他走到钱天瑜面前,却发现一脸倦容的大xiao jie已然变得人比花娇。

不愧是四大邪术……

赵凤声心想这化妆术比风水堪舆还要邪门……

“好看吗?”钱天瑜清楚自己这几天熬得很憔悴,黑眼圈,皮肤也不如之前光洁,再漂亮的女人面对这种问题,也会信心不足。

“别把自己想象成普通女人,从今天起,你就是泰亨集团董事局主席。”赵凤声不忘给她加油鼓气。

“说这种话,为时尚早,不要被别人笑话了。”钱天瑜摇头苦笑道。

“最多还有四个小时。”赵凤声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针,充满鼓励笑道。

“希望吧……”钱天瑜轻叹一口气。

半个小时之后,装扮完毕。

赵凤声穿了一身较为沉稳的中山装,搭配圆领粉色衬衣,气质老练又不失青春色彩,尤其是棱角分明的五官跟正统服饰相得益彰。十几年江湖生涯,打磨出了金戈铁马味道的跋扈,刻意收敛起了轻狂,举手投足自带一股蛰伏许久的霸气。

钱天瑜走的是高冷女王路线,略显阴暗的唇彩,眉角锋芒毕露,一袭黑色订制西装,更添几分凌厉色彩。

两人来到医院停车场,赵凤声率先走到一辆劳斯莱斯旁边,打开副驾驶车门,做出一个来自西方绅士的动作,“尊贵的xiao jie,请吧。”

钱天瑜惊愕道:“你怎么把我爸的车给开出来了?”

赵凤声充满深意说道:“这是泰亨董事长的座驾。”

钱天瑜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说了一句谢谢,微微一笑,并未走向副驾驶,而是打开后座车门,冲着一脸茫然的家伙挤了挤眼,“董事长一般坐在后排。”

赵凤声竖起大拇指,“明白人,道行不浅。”

钱天瑜坐上豪车,大口呼吸,强迫自己心态沉稳下来,赵凤声戴好墨镜,缓缓启动,打了一个响指,对后视镜里面的精致美人问道:“今天看我帅不帅?有没有抛弃外国帅哥改换门庭的想法?”

钱天瑜明白他是在特意逗自己开心,想要安抚跌宕起伏的情绪,露出贝齿,柔美一笑,“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外国帅哥,说实话,我还是比较中意燕赵男儿,尤其是你这种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男人。”

“那是你没见我去烟柳花巷时的下作嘴脸,左右拥抱着那些令你作呕的女人,你如果看到,估计能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赵凤声嬉皮笑脸说道。

“你这人说一套做一套,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去过那种地方。”钱天瑜随着他的胡言乱语说下去,发现心情确实好转了许多。

“老爷们逛窑子,还得给你说一声?咋着,还能报销?”赵凤声呵呵笑道。

“没问题,下次你可以让他们开票,就当我批给你的特殊活动经费。”钱天瑜吐出舌头调皮笑道。

“公款大保健,啧啧,这不得玩命干啊?”赵凤声咧嘴道。

两人用插科打诨排解着巨大的压力,各自的心情都稍作轻松。

来到医院大门,赵凤声将车靠在路边,钱天瑜疑惑问道:“怎么不走了?”

赵凤声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摘掉墨镜,神秘兮兮道:“给我几分钟时间。”

话音未落,发动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一辆经典huáng sè的兰博基尼首当其冲出现在后视镜中央,紧跟着法拉利488,阿斯顿马丁,宾利欧陆,雪佛兰克尔维特,宝马i8,十几辆超级豪车,乖顺地列成一队,来到劳斯莱斯车后,不敢越雷池一步。

一个价值上亿的超豪华阵容。

“这是?……”钱天瑜惊愕问道。

“小胖子怕姐姐受欺负,特意叮嘱我多带点人撑场面,说了输人不能输阵,千万不能丢了老钱家的面子。我们老街娶媳妇嫁闺女,车越多越气派,车价值越高越有面子,我琢磨着怕不够张扬,又从老何手里那里借了点车,先从气势上碾压对方。”赵凤声挑眉笑道。

钱天瑜虽然觉得他的做法有些孩子气,但依然发自肺腑说了声谢谢。

赵凤声重新挂上墨镜,“走,干票大的。”

伴随着江湖气浓郁的说辞,劳斯莱斯一骑绝尘。

第六百零四章一触即发

当造型优雅的劳斯莱斯跟一排超跑停靠在泰亨大厦门口,吸引了无数人瞩目。

这辆悬挂着5个7的豪车太过耀眼,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它是泰亨奠基人的座驾,前一段的裁员风波人人自危,弄得员工们谣言四起,可即便如此,钱宗望也没有站出来稳定军心,员工们质疑着钱家对于泰亨的掌控力,猜测着钱宗望是否尚在人间,决定着自己该何去何从,人心逐渐涣散。

悬挂5个7的劳斯莱斯出现,打破了一切疑惑,也让忠于泰亨的员工们吃了一粒定心丸,因为他们清楚,那个在商界无所不能的钱氏豪雄,将以王者的态势重新回归。

随着钱天瑜迈步下车,像朵盛开的曼陀罗绽放在众人眼帘,大家这才意识到董事长座驾换了新主人,继而联想到更深的层面,这座大厦的主人,是否也要易主了?

欧阳若琪眼睁睁看着钱家女人靠近赵凤声,很自然地挽起男人手臂,不是那种居高临下地挽起,而是乖巧顺从地挽起。欧阳若琪懂男人,更懂女人,能轻易分辨出其中蕴含的差别,所以震撼地无以复加,将赵凤声重新归纳到顶级二世祖的范畴中。

欧阳若琪追悔莫及,玫红色指甲拼命抓着赵凤声送给她的定制版包包。假如那天主动一点,是否人生的走向会发生重大转变?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欧阳若琪只能用悔恨的目光注视着两人翩翩离去,愈来愈远。

等到钱天瑜进入电梯,剧烈的紧张使得双膝一软,赵凤声急忙扶住她的肩头,宽慰道:“第一次难免会紧张,等熬过了这个坎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能修成一身铜皮铁骨。”

钱天瑜望着那双平淡又有些沧桑的眸子,“你每次哄女人睡觉,全是这种说辞吗?”

“差不多,殊途同归。”赵凤声揉揉鼻子笑道。既然她还有心思开玩笑,证明内心的紧张正在冰雪消融,对于将要面对无法掌控的会议,百利而无一害。

“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假如今天真的能够得偿所愿,我也会满足你的要求,毕竟忙忙碌碌了这么多天,理所应当有所回报。放心,你尽管狮子大开口,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会尽力而为。”钱天瑜诚挚说道。

“期待世界和平算不算?”赵凤声双手插兜,笑的很欠揍。

“我轻易不给人许诺。”钱天瑜一脸认真道。

“到了。”赵凤声等到电梯门缓缓打开,自动向后撤出半步距离。

“截止日期是今晚,你仔细考虑考虑。”钱天瑜率先走出,刮起一道香风。

赵凤声晃了晃脑袋,看不出是什么心态。

整个二十四层安排了不少人手,全是精挑细选的忠心干将,钱天瑜走近会议室,姿色不俗的秘书帮她打开大门,顺着宽敞的会议室扫了一圈,发现已经有四位股东坐在那里。钱天瑜跟在座几人不断用眼神发起交流,轻轻点头,不生疏,不亲昵,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

“钱部长,开个会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厉害啊,恐怕钱董事长都不敢这么大动干戈。给我们老家伙们玩这一套,是在shi wēi呢,还是玩敲山震虎呢?”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两腿敲在桌子上,打扮的很有花花老爷的架势,油光锃亮的背头,舒适得体的西装,口袋处插有一块纪梵希格子手帕,十指戴满各种戒指,但没有铂金跟黄金那种低档货色,主要是以翡翠、红宝石、跟非常稀缺的黑钻为主,看起来品味很高。

他是泰亨的股东之一,名叫王禹明,属于投胎时走了后门的家伙,生于万林市城中村,家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碰上了一个喜欢购置地产的老爹,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花,把攒下的钱财全都变成了房产跟耕地。**十年代,王禹明就能靠着收租衣食无忧,过了千禧年,随着房地产井喷式发展,王禹明凭借老子留下来的祖产,跟别人合伙鼓捣起了房地产开发。

即便他不善经营,但在那个猪都能飞到风口浪尖的大时代,他还是博取了极其丰厚的资产,后来无意中结识了钱宗望,一次醉酒时的意气用事,为了在女人面前显示实力,往泰亨砸了几百万银子,结果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笔投资,成了他从土豪变为富豪的重要途径。

总体而言,王禹明是位凭借运气走上人生巅峰的极品幸运儿。

王禹明的气运让人羡慕妒忌,但他本人却是个情商欠费的混不吝,或许是这辈子没有遇到任何艰难险阻,他的阅历跟作风始终无法挂钩。只要是王禹ming xin情烦躁,见了谁,都敢耍起嘴炮硬怼一顿,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二百五。

一个见了钱宗望都敢大骂老子干你全家的愣头青,对钱天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我的朋友送我上班而已,这位大叔,没必要大惊小怪吧。”赵凤声见到钱天瑜绷着俏脸选择沉默,自然而然接过了嘴炮这种琐碎小事。

“十几辆跑车送一个人上班,我可是头回遇到,你当我跟你一样是脑残呢?”王禹明晃着欧式皮鞋讥笑道。

“二十多岁脑残,情有可原,但五十岁还继续在脑残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我也是头回遇到。”赵凤声歪着脑袋挑衅道。

在二妮三妮犀利的言辞熏陶中,赵凤声练就了不俗功底,之前跟女人不太好意思摆弄口舌之快,但跟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喷个你死我活,他还是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再说这帮老狐狸不知安得什么心思,这个王禹明出了名的炮仗脾气,没准是其他股东安排的下马威,用来杀一杀己方苦心经营的锐气。

“你他妈的活腻歪了?”王禹明缓缓收回双腿,阴沉着脸吼道。在省城经营多年的商界地头蛇,完全有资格对一个外地小伙子说出这种话。

“最少有十个人对我这么说过,可到了最后,往往是他们活的比我还要糟糕。”赵凤声选择继续针锋相对。

王禹明拧起眉头,站起身。

赵凤声依然挂着你奈我何的表情。

空气中散布着浓重huo yào味。

双方一触即发。

第六百零五章股东百态

王禹明活了大半辈子,逍遥了大半辈子,金钱累积了人脉,也积累起强大的自我陶醉感,混了这么多年,哪曾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羞辱过。王禹明搓着一手名贵戒指,狠声道:“小子,靠着钱家就想为所欲为?省城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有本事晚上跟我走一趟,让你体验一下省城的水究竟有多深。”

“抱歉,晚上有约,恕不奉陪。”赵凤声叼着香烟,抖着大腿,用他特有的痞态来挑逗对方怒火。

“你真的很欠揍。”王禹明眉宇间的阴霾逐渐浓郁。

赵凤声含笑不语,斜着身子靠在光滑的墙壁,视线在对方的戒指上转悠,琢磨着十来个玩意究竟是真货还是假货,加起来能买几套房子。

“老王,行了,今天大家伙好不容易凑到一块,是为了说正事,收起你的火气吧,咋还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现在说话的微胖男人名叫邹guo fēng,泰亨的另外一名股东,或许是何山洛前提功课做的到位,邹guo fēng表面上是在劝阻王禹明,暗地里却在帮赵凤声开脱。

“邹胖子,你他妈的是不是跟这小子有一腿?!见了女人你走不动道,见了男人你还他妈走不动道。老子跟你认识了十几年,不来帮老子踩人也就罢了,胳膊肘还往外拐,邹胖子,今天你把话给我说个明白!”

王禹明不愧是几十年前就大名鼎鼎的王二愣子,见人喷人,见狗咬狗,撞个电线杆子也要踹上几脚。只要惹得他心气不顺,不管是省委常委会议,还是别人家娶媳妇的大喜日子,他都敢翻脸骂娘。既然邹guo fēng敢跳出来当和事佬,那王禹明不介意揭开对方男女通吃的老底。

“去你娘的!王二愣子,你再满嘴扯淡试试,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臭嘴撕烂!”邹guo fēng一怒起身,拍着桌子瞪眼道。

既然同为泰亨董事,腰包肯定不缺银子,财大气粗惯了,再加上没读过几年书,总会养出些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王禹明愣,邹guo fēng彪,谁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俩位富豪平时没少掐架,以前有钱宗望震慑,俩人稍微收敛些脾气,可如今钱宗望久久不曾露面,没人能够降服两位囊中鼓鼓的土财主。

“邹胖子,你除了会走后门还他妈会啥,有本事单挑!”王禹明急赤白脸喊道。

“来来来,老子今天非干残了你这二愣子,让你那臭嘴尝尝大便是啥味道。”邹guo fēng脖子憋着通红喊道。

两人粗鄙不堪的言语,惹得负责记录会议的秘书频频面部抽搐。赵凤声晃到钱天瑜身边,小声道:“有钱人原来是这种做派?真长见识了,比我们桃园街大娘大神的嘴巴还要刁毒,要是知道他们是这种货色,不如用我那一套,直接蒙住脑袋,先来几棒槌,然后拿着刀子吓唬一顿,裤裆里塞根二踢脚做成的léi guǎn,保准比一切手段都管用。”

“他们俩市井出身,社会关系很复杂,当年我爸组建泰亨,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要打点,他们俩是不二人选,当初也出过大力。只不过我爸一直未曾露面,没人能够降服他们,所以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钱天瑜见到俩人快要发生肢体摩擦,柳眉渐渐蹙到一起。

好在另外两名股东熟悉了拉架过程,一人抱住一个,强行把邹guo fēng跟王禹明摁在了椅子上。

赵凤声打量着坐在王禹明旁边的中年男人,身材匀称,刀条脸,眉毛稀疏,眼睛狭小,给人一种相当阴鸷的感觉。

赵凤声做过所有泰亨股东的工作,对于每个人的简历都烂熟于胸,为了确认那人的身份,询问道:“他是冯远征?”

钱天瑜轻轻嗯了一声,解释道:“这人很有本事,苦哈哈出身,靠着品学兼优读到博士后,放弃了旱涝保收的公务员工作,跑到世界五百强的公司打工,一步一步坐到市场总监的位置。经过我爸的大力游说,终于将他挖到泰亨,并且投入了全部身家,很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以前的泰亨,基本是由冯远征在管理,沈大民给他打下手,我爸称赞远征叔叔为万中无一的鬼才,可惜持才自傲,谁也无法能够驾驭的了。等到企业稳定之后,冯远征毅然决然放弃了工作,开始游山玩水享受人生,潜水,攀岩,孤岛生存,特别喜欢ci ji性的项目。他有一句很经典的言论,叫做我有青山我有柴,不羡皇帝不羡仙,可以说是及时享乐型人物的代表。”

“嗯,我看过他的资料,五十多岁了还没孩子,找了一位外国女友,崇尚丁克人生,没事了就环游世界,人家这才叫活的潇洒。”赵凤声啧啧称赞道。

“可惜无法驾驭,否则泰亨能更上一层楼。”钱天瑜轻轻摇头道。

“剩下的那位,就是梁小平了吧?”赵凤声审视起邹guo fēng旁边风度翩翩的男人。

“虽然梁小平的股份最少,但我爸说他的野心最大,至于是靠什么推断,我爸没有具体说过。他是最后一个入股泰亨,始终想在管理方面掺和一脚,只是我爸先将手中股份一分为二,把我弄成执行董事,杜绝了他的念想。如果说何山洛能够搞定邹guo fēng,我不奇怪,但梁小平这人却没那么好糊弄,假如我所料不差,今天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他,或许是能够左右态势的胜负手。”钱天瑜忧心忡忡说道。

“目前有五位股东到场,一会沈大民代表钱总参加会议,剩下那一位,就是易东仁了,那老头怎么还不来,难道昨夜又去宠幸十三姨太了?”赵凤声摸着光洁的下巴坏笑道。

咳……

鹤发童颜的易东仁出现在大门方向,顶着省城第一美人名hào的易文心搀扶着父亲,脸色不善。易东仁顿了顿拐杖,老而弥坚的双眼死死盯着赵凤声,“我人老,但我耳朵可不老,以后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小心遭报应。”

赵凤声咧了咧嘴,尴尬一笑。

第六百零六章心细如发

六位股东悉数到齐,沈大民随后也赶到会议室,只不过现场气氛有些微妙,王禹明跟邹guo fēng继续跟斗鸡似的梗着脖子叫骂,野心勃勃的梁小平笑而不语,崇尚zi you的冯远征脸色阴沉,新到场的易东仁翘着二郎腿对谁都爱答不理,仿佛在座众人欠了他一大笔钱,易文心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时不时扫向赵凤声,复杂纠结,看不出里面蕴含的寓意。

赵凤声一口接一口吞云吐雾,打量着股东神色各异的表情。

钱天瑜冲着沈大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会议可以开始,沈大民点头回应,干咳一声,清理嗓子,大声说道:“首先我代表钱宗望董事长,感谢各位尊敬的股东参加董事会议,今天的会议由我主持,议题是……”

话还没说完,王禹明扯着嗓子喊道:“你说代表就代表,你说主持就主持,姓沈的,你算老几?!只不过是一个臭打工的,跟在钱家屁股后面吃了几天饭,牛了?飘了?泰亨啥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一番带有侮辱性的刻薄言辞,并未使得商场老油条沈大民动怒,他微微一笑,掏出一个文件夹,“这里是钱宗望董事长的委托书,有签字,也有个人yin zhāng,如果王董事有什么疑问,尽管可以去有关部门进行查询,我沈大民哪怕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瞎他妈扯!谁不清楚老钱没几天活头了,你们拿着老钱的章,随便模仿一下笔迹,就算是闹到fǎ yuàn也没办法证明是不是老钱的本意,要我说啊,这会,不开了,啥时候等老钱出院,咱们再坐下来好好唠唠,要不然老子拒绝出席。”

王禹明撂下一大通浑话,趾高气昂走向大门,可到半途被一道清瘦身影挡住了去路。

“你是翟红兴派来捣乱的?”赵凤声压低嗓子说道。

“说的什么鸟玩意,老子听不懂,怎么,我对会议有质疑,拒绝出席,难道你们还想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禹明愣归愣,但他不傻,自己独木难支,随便拎出来一位保安就能把自己揍个胖头肿脸,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话锋比刚才有所收敛,起码不会让人听完立刻有动手的冲动。

“你的家位于空中花园5hào楼1单元9hào,有个17岁的儿子,就读育德中学高三,这些资料,没错吧?”赵凤声掏出突击刀,刀光一闪,在旁边硬木椅子迅速捅出一个窟窿。

王禹明脸色铁青,颤声道:“你……敢威胁我?”

“王董,既然你今天能来到现场,那咱们就要把程序走完,你一个人拍屁股走人,不代表会议无法继续,事后有的是办法让你点头签字,咱们好说好商量,对不对?”赵凤声微笑说道。

“你这是在用暴力威胁,我要报警抓你!”王禹明狠声道。

赵凤声突然发现对方喜欢显摆的右手一直插在上衣口袋,不禁皱起眉头。

按照常理推断,男人经常将手插在裤兜,这是绝大多数人的习惯之一,但也有人为了保暖,冬天时候将双手插入袖口,可极少有男性傻乎乎地把手chā jin上衣口袋,既不文明,又不雅观,像个山炮一样傻乎乎。

王禹明对于外表十分在意,从他十几万的行头就能管中窥豹,精致西装手帕,一尘不染的皮鞋,还有一手明晃晃的名贵戒指,全都证明了他是位对形象较为严苛的中年男性。

为何要将手傻不拉几揣在上衣兜?

人在紧张时,会下意识掩盖缺陷或者想要掩盖的东西,他的欲盖弥彰,说明口袋里藏着猫腻的可能性很大。

赵凤声快速抓向王禹明手腕,用力一拽,将右手从口袋拉出,只见王禹明死死攥着手心,拼命再隐藏着什么物品。

赵凤声的力气足以跟职业拳击手媲美,哪是见了女人必须吃药丸的中年大叔能够抵抗,大拇指用力按下对方虎口位置,王禹明疼的失声尖叫,右手松开,一块打火机大小的黑色方块跌落到地面。

“呦?jiān ting qi?那边肯定还有人吧,不知道是否姓翟。”

赵凤声松开了王禹明,捡起来黝黑的小盒子,仔细看了看,沉声道:“最新设备?说明翟董事长对于泰亨内部会议还是很感兴趣,怎么着,要不把他一块叫来,让他旁听泰亨的董事会?”

“你不要血口喷人!什么姓翟的,我根本不认识!”王禹明捂着手腕阴狠道。

“翟董事长心黑手辣,现在监听设备还开着,你这么说他,不怕他嫉恨在心,回头把你生吞活剥了?”赵凤声得意洋洋笑道,晃着监听设备,特意靠近了对方嘴巴。

王禹明打了一个激灵。

“沈总,董事会议上携带jiān ting qi,这属于啥性质,有啥后果没有?”赵凤声冲沈大民喊道。

“属于泄露商业机密,人赃并获,公安那边可以实施抓捕。”沈大民伸出食指跟中指,将眼镜向上一推,正好掩盖住嘴角笑意。

“啧啧,蹲监狱啊?王董,这事闹的,很不愉快啊。”赵凤声摇头晃脑堆出欠揍表情,笑的没心没肺。

王禹明像是霜打的茄子,咬着后牙床,一言不发。

宽敞的会议室里寂静无声。

钱天瑜走到两人旁边,轻声道:“算了,王叔叔是泰亨的老人,怎么会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想必是不小心装错了口袋吧。”

王禹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是。

“现在会议可以开始了吧?”钱天瑜笑靥如花道。

王禹明乖乖坐回原先座位。

有了钱天瑜打圆场,赵凤声退到角落,不再去揪着小辫子不放。他清楚,即便人赃俱获,凭借王禹明跟翟红兴在省城经营的人脉,最后也会不了了之,眼前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让钱天瑜顺利上位,没必要跟红兴集团开战,攘外必先安内,等到大权在握,跟翟红兴硬碰硬打一场也不迟。

沈大民很审时度势地说道:“泰亨集团董事局会议现在开始。”

第六百零七章谁是厉鬼谁是佛

王禹明这种人,见过无数常人难以企及的世面,上能跟厅官打高尔夫玩击剑,下能跟卖菜小贩指着鼻子互相问候对方老娘,虽说被赵凤声坐实了“内奸”身份,但依旧像是大爷一样将腿放在桌上,鼻孔冲着对面邹guo fēng,傲慢的像是一只开屏雄孔雀,似乎jiān ting qi并不是从他身上搜刮而来。

其他股东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没有一人跳出来指责王禹明胳膊肘往外拐,就连跟他对着干的邹guo fēng都选择沉默,捏着一根雪茄不断揉搓。

赵凤声无法得知这些大亨们确切想法,但能判断出他们隶属于不同的利益集团,面不和,未必心不和,面和,未必心和,老猎手总会使出不同手段来引诱猎物上钩,这些股东们全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物,赵凤声可不会将他们同普通人一样对待。

四个字,盘根交错。

谁是厉鬼谁是佛,到了最后一刻才能见分晓。

沈大民走到独属于钱宗望的座位,眼神扫过众人,掷地有声道:“诸位股东,泰亨历经二十多年风雨,从一个注册资金五十万的小企业,发展到如今年产值达到几十亿的超级集团,可谓是一个奇迹。现如今泰亨上上下下几千名员工,不仅在国内占据相当可观的市场份额,目前已经逐渐走向国际市场,成为医药行业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并且拥有非常雄厚的潜力,能够在国际占据一席之地。在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数据背后,如果lun gong行赏,钱宗望董事长功不可没。”

“行了小沈,这不是新闻发布会,老家伙们对于泰亨比你要了解,钱董事长的功劳我们看在眼里,不用你在那夸夸其谈。我一会要去参加工商联会议,最好言简意赅,直接开门见山说正事。”易东仁顿着拐杖,颇为不耐烦说道。

他是泰亨首批股东,资历跟股份仅次于钱家,再说易家枝叶繁茂,底气远比其他股东深厚,除去钱宗望,泰亨也就能数得上易东仁有资格倚老卖老。

“好,既然易老先生不能久留,那我就长话短说。”

沈大民不着痕迹微微一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爽感觉,停顿片刻,说道:“诸位股东,钱董事长为了泰亨,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导致身体偶感微恙,实在令人不胜唏嘘。常言道群龙不能无首,钱董事长深思熟虑之后,为了健康考虑,决定安心修养,并且卸任董事长职位,提议钱天瑜女士继任董事长一职,不知各位股东有何异议。”

静,静的出奇。

五位股东全部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

如今泰亨的局势极其微妙,钱宗望就是关键之处,驾鹤西去或者回归泰亨,众人自有一番应对手段,可偏偏像是现在的半死不活,最难给出态度。眼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人家闺女继承家业,钱宗望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可万一阎王爷不收钱胖子的小命,谁能抵挡得住他的雷霆之怒?钱宗望能从山里娃坐到如今省城前十的富豪,手段可见一斑,起码有几百种方法来进行回击,所以除了浑浑噩噩的王二愣子,谁也不肯做这只出头鸟。

气氛凝重而尴尬。

赵凤声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钱天瑜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诚挚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天瑜是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吃过你们每一位家里的饭,也收过你们每年过节给的红包,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我从小就拿各位叔叔伯伯当做家人一样对待,想必你们也认天瑜这位侄女。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候冯远征叔叔为了公司一项决策,凌晨冒着大雨赶到我们家,跟我爸吵,跟我爸对着骂,像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可当他们吵完,又会搂着对方脖子,在瓢泼大雨里放肆大笑,我是个小女人,准确来说那时候还是小女孩,隔着窗户,看着他们,不了解大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等我逐渐长大,才渐渐有所领悟,找到一位志同道合的战友,是一件酣畅淋漓又无比美妙的事情。”

“各位叔叔伯伯跟我爸相识多年,可以说是从合伙人变为老友,人的一生坎坎坷坷,能遇到三五知己实属不易,并且肩并肩将泰亨发扬光大,我想你们不仅仅是得到物质回报,还有一种精神满足,这就是所谓的实现人生自我价值,是社会评判一个人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

“我从七岁开始出席泰亨董事局会议,那时候邹叔叔还没发福,易伯伯的头发还未花白,王叔叔总穿着一条皮裤,梁叔叔开着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冯叔叔兜里每次都藏着我最喜欢吃的奶糖。虽然时过境迁,但这些细节天瑜都还记得,放在脑海里,深藏一辈子。”

“我的成绩从小学开始,始终排在全班前三名,到了国外也没给叔叔伯伯们丢脸,拿到了商学院跟生物医学工程两个硕士。对于泰亨,我不陌生,对于经济跟药物学,我也不陌生,我相信有能力接过我父亲的位置,所以我想诸位叔叔伯伯给天瑜一个机会,拜托了。”

这一番有血有肉的言论,使得赵凤声对衣物无忧的大xiao jie不禁另眼相看。钱家的人,哪怕外表像是百无一用的花瓶,那也是价值连城的宋代五大名窑出产的极品,心中锦绣,内有乾坤。

五位股东不再无动于衷,表情各有不同。

邹guo fēng举起又胖又短的右手,大声喊道:“泰亨本来就是钱家的买卖,老爹传给闺女,天经地义,放到天王老子那都能说得过去,我赞成钱天瑜当选董事会主席!”

第六百零八章投票

也许是钱天瑜的感情牌起到了效果,又或许是何山洛找的大人物暗中发力,邹guo fēng充当起了钱家先锋官,打响了第一枪。

钱天瑜松了一口气,赵凤声也松了一口气,心脏蹦蹦乱跳,这比当年被张晓光堵在迪厅还要令他紧张。

有了这一票在手,再加上钱天瑜跟钱宗望的两票,胜利在望,只要剩下四人有任何一人支持钱家,那么钱天瑜将以票数优势获得董事长宝座。无论翟红兴有何后续手段,布置好什么天罗地网,最起码能够先声夺人,稳定住混乱的局面。

钱天瑜睫毛轻轻颤抖,手心攥出汗水,期待着下一位股东投出决定胜负的一票。

“我说几句。”

穿着armour冲锋衣和sportiva登山鞋的冯远征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发出咚咚轻响,“钱兄的女儿来接管泰亨,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毕竟泰亨是由钱兄一手组建起来,倾注了毕生心血,由子女来继承父母衣钵,这在咱们几千年的传统和法律中,都可以有迹可循。”

钱天瑜芳心窃喜,没想到以冷面著称的冯叔叔能够为她说上好话。

“但是……”

冯远征话锋一转,绷起那张皮肤粗糙的长脸,沉声道:“假如是普通中小型企业,我们不会干涉钱家的家务事,十几年的朋友了,乐意做一份顺水人情。但从泰亨目前的状况来看,已经脱胎换骨,从一家民营企业慢慢做到有影响力的跨国公司,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泰亨不仅仅是个人得失,还要背负起民族和国家的品牌重担。”

“我回国后,调查了一下企业现状,泰亨刚经历过一段人事动荡,许多职位处于磨合期,再加上销售额大起大落,遇到了很多企业在上升期遇到的瓶颈,正是敏感阶段,假如现在换帅,按照我的经验判断,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使得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所以我的建议是……不同意钱天瑜当选董事会主席。”

钱天瑜脸色煞白。

赵凤声肚子里问候了一下酷似严猛二舅的家伙。

亏得大xiao jie指名道姓跟他套近乎,这他娘转脸就不认人?

不过这是董事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他一个局外人说三道四,赵凤声抽出一根烟,点燃,使劲嘬了一大口,骂人的话一刻没有停歇过。

“哈哈!虽然我跟老冯平时不对付,见了面谁也不鸟谁,可他今天这话说的帮理不帮亲,不愧是当年在世界五百强混的风生水起的专业人才。来,我也跟着老冯投一票,钱天瑜当选董事会主席,我双手……不同意。”王禹明举起五光十色的戒指,笑的比赵凤声还要欠揍。

三比二,形势急转直下。

王二愣子摆明了今天要唱对台戏,钱天瑜这次倒没有太多表情,微微侧身,将视线放在了一言不发的梁小平身上。

他是泰亨最后进入董事会的股东,飞到枝头变fèng huáng的典范,祖上八代贫农,本来这一代也要随波逐流,泯灭于众人之间,做一个为了房子牺牲一辈子幸福的普通人。可梁小平在上大学期间,遇到了一位非他不嫁的女人,偏偏那个女人家里有权又有钱,无论梁小平出于什么目的,俩人最终突破了重重阻挠,步入了婚姻殿堂。梁小平也从农业户口,变成了睡豪宅坐豪车的上流人群,单论运气而言,跟去厕所都能捡到金条的王二愣子一时瑜亮。

梁小平人前显贵,受尽了无数赞誉和美言,可暗地里有几人能看得起毫无根基的农民儿子?于是梁小平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变得很努力,超乎寻常的努力,上班第一个到,下班最后一个走,为了在老丈人公司能够崭露头角,不惜用健康做为代价。

可勤奋并不意味着成功,梁小平的兢兢业业,在别人口中变成了图谋家产的白眼狼,并且被老眼昏花的老丈人一顿臭骂。梁小平本来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气的大口吐血,一怒之下,跟那位爱他爱到死去活来的妻子签署了离婚协议。

梁小平只想给世人看看,凭借他自己的努力,完全能够活出一个人样。

一个渴望成功的农村人碰到了一位野心勃勃的山里娃,俩人一拍即合,梁小平不仅掏出所有积蓄,并且借了一大笔钱放入了泰亨。

当时的梁小平已经立好遗嘱,要么大富大贵,要么慷慨赴死,不成功,便成仁,显示出一股与生俱来的野性。

还好,钱宗望赢了,梁小平也赢了,两位出身平凡的赢家终于能坐在省城最高的大厦上面,喝着红酒,流着眼泪,羽扇纶巾,指点江山。

所以赵凤声把目标锁定在他和邹guo fēng身上,一个是根基薄弱,一个是胆小怕事,两人对权力有种莫名的恐慌,方便何山洛托付的大人物敲敲打打。

梁小平今年不到五十,皮囊依旧保持的很好,在豪门里熏染出非同寻常的气质,很多小姑娘会对这种风度翩翩的大叔一见倾心。

梁小平对着钱天瑜潇洒一笑,正要开口,丰神俊朗的五官突然急速扭曲,嘴里猛吐白沫,捂住胸口栽到地面,身体不停抽搐。

赵凤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跑到门口大声喊道:“叫医生!准备好车辆!”

还好他提前做足了功课,不仅有医生枕戈待旦,就连医疗用品都一应俱全,不到两分钟,从泰亨私人医院征召来的医生赶到现场,手里提着急救箱,一溜小碎步跑到梁小平面前。

赵凤声看到他的状况,皱着眉头冲医生问道:“他是癫痫犯了?”

“暂时无法判断,稍等。”医生明白他是钱宗望的心腹,没敢爱答不理,毕恭毕敬答道。

眼看着具有决定性的一票到手,赵凤声心急如焚。

过了一分钟左右,医生粗略给梁小平做完检查,压低了声音说道:“赵先生,他好像不是癫痫发作。”

“不是癫痫?那是什么?”赵凤声愕然道。

医生向后撤出一定距离,心有余悸挤出两个字。

“中毒。”

第六百零九章易老头

中毒?!

赵凤声心底一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会不会死?”

假如是在医院,医生肯定会拿一套说辞来敷衍对方,说一定会尽力或者要靠医疗器械来判断,可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推三阻四,翻开梁小平眼皮,沉声道:“按照瞳孔的变化和心跳数据分析,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救人!不惜一切代价!”赵凤声深知董事会发生如此大的事件,影响有多么恶劣,站起身,感觉双腿竟然有些酸软乏力。

钱天瑜坐在紧邻董事长位置的座椅上,抿紧嘴唇,呼吸急促,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步之遥,犹如天壑。

王二愣子王禹明将两条沉甸甸的大腿从桌子挪下,西装扣解开,放到身后,双手掐腰,迈着那个年代老流氓独有的步伐,在不停抽搐的梁小平面前停驻,把脑袋稍微靠近,看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乐呵道:“小梁这是在娘们肚皮上使劲使大了吧?累抽了?以前也没听说他有啥羊癫疯啊,这事闹得,赶紧散伙吧,还开什么股东大会,要不然干脆改成治丧委员会,反正人都在呢,省的再挨个通知。”

“放你娘个狗臭屁!”

邹guo fēng又粗又短的食指冲着王禹明一指,吹胡子瞪眼道:“王二愣子,良心被狗吃了?!小梁都他妈快嗝屁了,你还有心思在那冷嘲热讽,大家认识十几年,亏得小梁平时一口一个王哥叫着,当年为了你在外面七搞八搞,还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暴揍,如今小梁出了事,你在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真是没心没肺的王八蛋!”

“邹胖子,别特么血口喷人!小梁这是中了毒,知道啥叫中毒不?来,你邹胖子能为兄弟两肋插刀,能为兄弟赴汤蹈火,那就帮小梁做个人工呼吸,哥俩一起躺倒地上抽抽,这特么才叫兄弟情深。”王禹明掐着腰吼道。

“gou zá zhong!”邹guo fēng狠狠呸了一口。

“小梁出了事,会议还是暂时取消吧,天大地大人命最大,等小梁康复了,咱们再重新讨论。”冯远征无论什么时候都阴着脸,像是爷爷奶奶嘴里经常念叨的丧门星。

“散伙喽!大伙该干嘛干嘛去喽。”王禹明毫无风度地兜着裤子,h字母腰带扣格外显眼。

钱天瑜此时的脸色简直可以用面若死灰来形容,没想到精心设计一个多月的计划瞬间破碎,有不甘,有悲伤,更多的是无法倾诉的委屈,化为泪水,在眼眶悠悠打转。

钱天瑜的命很好,从小就顺风顺水,除去母亲提前离世给童年蒙上一抹阴霾,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挫折。肤白貌美,家世雄厚,智商情商碾压无数同龄孩子,这样的结果,给钱天瑜带来强大的自信心,同样也会带来相同的自负。

一想到潜心经营的美好蓝图分崩离析,钱天瑜受到的打击要比普通人更为沉重。

事已至此,赵凤声也没办法控制局面,只能让医生先把梁小平送往医院救治,否则会带来更大隐患。

王禹明朝邹guo fēng啐着口水,准备离开会议室。

冯远征背起jackwolfskin登山包,步履匆匆赶往大门方向。

铛铛铛。

会议室突然响起清脆撞击声。

“大伙先别忙着走,我有几句话要说。”

久未开口的易东仁顿着拐杖,声音犹如黄吕大钟,根本不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能够发出的响动。

众人对易家确实心生忌惮,全部选择停住步伐,等待易老头打开兜里的葫芦。

“今天你们的表现,我很失望。”

易东仁皱起花白的眉毛,首先给了众人来了一个下马威,紧接着沉声说道:“泰亨风风雨雨二十多年,从一个别人口里卖狗皮膏药的商贩,变成了整个省城都有头有脸的巨型企业,在座各位功不可没。说句好不夸大的话,如果没有你们当时注入的资金,泰亨每一步都会步履维艰,甚至不可能做到目前的成绩,在这里,我想先替钱宗望董事长,谢谢诸位。”

随着易东仁深深低头,几位股东急忙闪到一旁,他们可受不了易家掌门人的如此大礼。

“是,从现在的泰亨来看,的确称得上如日中天,你们腰包的银子也越来越多,买别墅,买游艇,跟成功人士喝茶打球,可以跑到各种大会去耀武扬威,但你们扪心自问,这些东西,是谁带给你们的,是谁让你们天天鲜衣怒马貂裘华服的!”

易东仁举起拐杖,朝着抠鼻孔的王禹明一点,“你,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市井泼皮,仗着老子留下的祖产,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要人品没人品,要能力没能力,若非当年把资金投入泰亨,早就被gāo li dài丢到臭水沟里被老鼠啃成一具枯骨,哪还轮到你在那趾高气昂。”

王禹明揉着眼球,用来掩盖尴尬的脸色。

拐杖顺势向左,指着冯远征说道:“你,一个在外企受尽欺辱的打工仔,说好听了是东洋跨国企业综合型人才,说得不好听,就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主人赏了一碗饭,你就绞尽脑汁来剥削自己的同胞兄弟姐妹,老祖宗姓什么,早就被你忘到爪哇国了吧?换成以前,早就当成汉奸乱棍打死!看看现在的形势吧,汉奸是什么下场,要不是钱宗望赏识你,不惜三顾茅庐去给你做思想工作,你如今就是被老婆扫地出门的下岗职工!”

冯远征将视线缓缓放到鞋面。

拐棍正要找寻邹guo fēng的身影,邹胖子突然自己跳出来,摇着双手辩解道:“易老,我可是支持天瑜当选董事会主席啊,您可别把罪过放到我的头上。”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易东仁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有点人味。”

邹胖子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咱们虽说是泰亨的股东,但大家伙心知肚明,这个泰亨,是靠着钱宗望呕心沥血经营出的局面,咱们只不过运气好,找到了靠谱的东家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能耐?人家大人病了,你们就翻脸不认人,欺负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天瑜一口一个叔叔叫着,你们的良心呢?都被银子熏黑了?!假如钱宗望站在你们面前,谁敢说一个不字?!”

“我不管你们背靠哪棵大树,有哪位大人物给你们撑腰,泰亨以前姓钱,以后也必须姓钱!我的一票,投给天瑜,支持她当选董事会主席,不服气的,可以找我易东仁来掰腕子,别看老头子七老八十了,可轮到打架,你们几个未必是对手!”

易东仁在易文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摇了摇头,喃喃道:“只讲利益不讲人味的东西,披着一身人皮,做着畜生都干不出的事情,我都羞于与你们为伍!”

等到易东仁身形消失在会议室,钱天瑜依旧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在她印象中,作风古板的易东仁见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很难沟通,况且赵凤声几次三番强调易东仁有问题,或许是翟红兴入住泰亨的最大合作伙伴,钱天瑜听得多了,始终没将易东仁视为并肩作战的战友。况且假如父亲遇到不测,最大的受益人肯定是老谋深算的易东仁,所以钱天瑜跟易家渐行渐远,就连唯一的闺蜜易文心都很少来往,甚至还小心提防。

没想到今天的一波三折,最终由易东仁来主导战局,将董事会主席的宝座拱手相让,钱天瑜震惊之余,伴随着欣喜,然后心底生出愧疚,越来越强,最后竟然捂住脸颊嚎啕大哭。

邹guo fēng本来还想走过来套几句近乎,见到钱天瑜失声痛哭,只好握住赵凤声双手不舍道别,说了几句客套话。

王禹明跟冯远征被骂的狗血淋头,没脸在会议室呆下去,一前一后急匆匆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沈大民给赵凤声点了点头,让他照顾好大xiao jie,然后指向大门,自己先行离去。

赵凤声坐在钱天瑜身边,等她哭够了,哭透了,递出一张纸巾,“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

钱天瑜突然破涕为笑,使劲锤了一下某人肩头,“你说话好讨厌。”

赵凤声抽出一根香烟,叹道:“没想到易老头能够站出来为你说话,看那气势,啧啧,这老爷子以前是混江湖的吧?估计没少干架,那话说的,又威武又霸气,比他娘我熟练多了。”

钱天瑜唏嘘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易伯伯会支持我,等晚上了,我得去易家登门拜访,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赵凤声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恭喜你了,钱董事长。”

钱天瑜对这个称呼还不太适应,呆滞片刻,笑容灿烂跟他的手掌握在一起,“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遵守我的诺言,满足你所有要求。”

第六百一十章老板娘

武云市的春季很短暂,短到人们还未来得及领略它的风情,便匆匆而逝,只留下柳絮跟杨狗子漫天飞舞,堵住人们的鼻孔、耳朵眼、嘴巴,时不时粘在眼睫毛上,让人们领略寒冬时才能感受到的浪漫。爱一个人,倾一座城,当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美人喜爱法国梧桐,手握天下权的男人便在古都为她种满了钟爱的庭荫树,可惜武云特殊的地理位置,没办法成为浪漫之都,只能在漫天如雪的柳絮中,留下一道又一道震耳欲聋的喷嚏。

无孔不入的柳絮简直能让人崩溃,头顶再落上几条酷似大hào毛毛虫的杨狗子,哪怕脾气再好,也按捺不住心头火苗,如果她是位作风彪悍的女人,同样是位被负心汉抛弃的女人,同样是位来着大姨妈的女人,那就不单单用可怕来形容了。

崔亚卿顶着一头鹅毛走进桃园酒店,见到一群服务员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伸出牛仔裤包裹中的修长měi tui,咣的一声踹翻凳子,完美无瑕的脸庞浮现佛挡杀佛的怒气,停住,环视一圈,这才扭动婀娜身姿迈步上楼。

服务员们习惯了老板娘的外冷内热,加上神秘莫测的大老板从未露面,他们对这位独守闺房的老板娘深表同情。再说她对员工体贴周到,工资奖金一分不少,哪怕营业额直线下滑,老板娘也没有克扣过员工待遇,并且谁家有红白喜事,还会收到一份沉甸甸的大红包,打工遇到这样厚道的老板,也算是遇到了贵人。服务员们赶走倦意,开始忙里忙外。

酒店办公室里乌烟瘴气,大刚,花脸,傻小子,三位长相不走寻常路的家伙正在围着桌子打牌。

本来大刚提议斗地主,可傻小子的牌技实在是臭的出奇,打了几把,四张三拆开出的风格差点把大刚勾出脑淤血,打又打不过,训斥几句,又怕傻小子虎劲上来发飙,大刚只好退而求其次,玩起了一翻一瞪眼的扎金花。

傻小子一开始死活不肯玩牌,大刚为了打发时间,给了他一百块当做筹码,让他充当牌架子,实际想跟花脸凑份子来顿活色生香的宵夜,傻小子这才笑逐颜开。

“呵呵,豹子!”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傻小子摸到的牌不是金花就是顺子,这次更加离谱,三张五直接扩的大刚金顺jqk满头大包,大嘴一咧,足有两米的臂展轻轻一揽,十几块钱收到自己面前,像是守财奴一样沾着口水数着钞票。

一个小时,傻小子赢牌的几率在百分之八十左右,而且他不贪,无论拿到什么牌也最多下三轮,大刚连输带借总共也才拿出二百多块,对于一天赚个千儿八百确实是毛毛雨,但连续输了几十把,闹心啊,大刚摸着干瘪的口袋,脸色越来越难看。

“操!不玩了!把借给你的一百块还给我。”大刚实在受不了被傻小子蹂躏,气的将牌一摔,伸手向人家的钞票堆抓去。

一根胡萝卜大小的手指不经意的一弹,大刚捂住手腕疼的满头流汗。

“这是你给俺的钱,不是你借给俺的钱,刚才说的明明白白,咋还想抢钱啊?”傻小子撇起嘴角不满道。

“一百块是我给你做本钱用的,赢了,当然得把本钱还了,你咋跟那臭小子一样不讲理了?”大刚歪着脑袋喊道。

“你没说清楚,钱就是俺的。”傻小子小心翼翼将钱放在口袋,拉好拉链,像是守财奴一样锱铢必较。

“他跟不要脸的家伙越来越像了,你说是不是,花脸?”大刚扭头叹气道。

花脸勾起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没有应答。

“你要这么多钱干啥,娶媳妇用?”大刚被这俩人弄得没脾气,只好在男女之事上**一下未经人事的傻小子。

“还债。”周奉先憨厚的大脸布满一本正经的味道。

“还啥债?”大刚愕然问道。

“生子哥为了给俺奶奶看病,害得去外地给人卖命还钱,俺找不到他,只好攒钱帮他还债。俺奶奶说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生子哥一时半会还不完,俺就帮他攒着,总有一天能还清,不用再欠一屁股人情账。”傻小子认真说道。

“傻家伙,你这点钱哪够。”大刚只觉得心底一酸,横肉遍布的大脸抽搐几下。

“俺听李爷爷讲过愚公移山和精卫填海的故事,他说有志者事竟成,这辈子还不完,那就生个儿子继续还。”傻小子憨憨一笑。

“卧槽,你要儿子是用来还债的?哪个闺女还敢跟你结婚,这不是典型坑孩子的爹么。”大刚哭笑不得。

“俺不懂,不是有句话叫父债子偿嘛?到底对不对?”傻小子露出清澈山泉灌溉出的大白牙笑道。

“对是对,就怕没人给你生儿子。”花脸被他言辞逗得不轻,桃花眸子不由自主眯起。

“可惜生子哥说如今不能抢媳妇了,要不然俺早就当爹了。”傻小子晃着脑袋,感慨着生不逢时。

花脸跟大刚相视大笑。

伴随着一股凛冽大风,带着雷霆万钧气势的崔大měi nu夺门而入,扫了一眼凌乱房间,柳眉蹙在一起,将包丢到沙发,往老板椅一座,环胸道:“老板不像老板,员工不像员工,再这样下去,酒店迟早黄了!”

三位在江湖有头有脸的爷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触大发雌威的母老虎霉头,望着酷似白毛女装扮的二妮,猜测着谁勾起了女侠的怒火。

大刚仗着跟她交情深厚,碘着脸笑道:“咋了二妮?哪个不开眼的惹你生气了?给哥说,哥帮你出气!”

崔亚卿从抽屉里翻出账本,狠狠一丢,“这个月的营业额不足上个月的一半,客人说饭菜的口味大不如前,要不是你喝多了把厨师打跑,咱们酒店能变成现在这样?!”

“那个犊子吃里扒外啊,拿着一万多的工资,不仅黑自己徒弟得钱,还他娘的变着法的拿采购的回扣,整个酒店全知道那老小子不着调,我不揍他揍谁。”大刚振振有词辩解道。

“既然把采购权交了出去,就要有承受人家拿回扣的后果,哪个行业还没有一点潜规则?只要饭菜的口碑做好,其他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打架,丢不丢人!”崔亚卿没好气说道。

“那咋着?我再去把那厨子找回来?”大刚挠着脖子谄笑道,狗链子粗细的金项链相当扎眼。

“算了,咱才不干丢人的事,我找了一位朋友,先从他那里调来一名川菜厨师试试,目前川菜跟湘菜比较受欢迎,食材从当地运过来,严格把关,再开一个小型培训班,把服务质量搞上去,不行的话,再另想办法。”崔亚卿揉着酸涨的额头说道,酒店跟虞美人两边跑,而且正值淡季,导致了她心力交瘁。

“还是二妮给力。”大刚不留余力拍着马屁。

“员工们在大厅休息也不是长久之计,客人看了多不雅观,腾出一个大点的雅间,专门给他们当休息室,还有,你以后脾气收敛一些,别再对员工们吹胡子瞪眼,全是穷苦人家出身,谁都活的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崔亚卿一口气灌下大杯驱火的菊花茶,心态略微平和。

“好嘞。”大刚痛快答应道。

说完正事,崔亚卿松了一口气,顺着窗外呆滞了几分钟,轻声问道:“那个家伙……还活着吗?”

自从大刚跟花脸去省城溜达了一圈,崔亚卿自始至终没提起这茬,虽然心中跟明镜一样,但强忍着不去触碰令她纠结的话题。直到三妮像个愤怒的小鸟在耳边叽叽喳喳提起那人的名字,她才了解到那人动向,但是三妮足足有一个多月没在身边呱噪,赵凤声的消息越来越少,她放心不下,这才去向大刚他们打探消息。

“活着呢,那小子滋润着呢!额……不对,其实也没那么滋润……那臭小子想你想的面黄肌瘦,快没个人样了。”大刚唯唯诺诺答道。幸亏他对女人的心思拿捏到位,瞅到二妮嘴角下沉,急忙见风使舵改变了说辞,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活着就好。”崔亚卿鲜艳欲滴的嘴唇靠近水杯,喝了一大口。

“那个……二妮,你有大半年没见到他了吧?要不咱组团去省城一趟?”大刚提出一个自己觉得不错的建议。

“不去。”崔亚卿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答道。

“为啥?”即便大刚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可依旧像是傻子一样茫然问道,挺有周家奉先的八分风采。

“不去就不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崔亚卿态度冷淡道。

“哎!听说那家伙认识了很多白富美,也不知道变没变心,二妮,放心,明天我替你跑趟省城,侦查一下敌情,免得被小妖精们钻了空子。你没去过那个圈子,那些小姑娘,不管你有钱没钱,只要看对眼了,上赶着倒贴啊。”大刚眼珠滴溜溜转。

崔大měi nu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傻小子跟花脸听懂了其中的奥妙,暗自窃笑。

沉默片刻,崔亚卿声若细纹说道:“下周吧,下周一起去。”

大刚计谋得逞,嘿嘿笑道:“明天去多好,为啥下周去?”

崔亚卿冷哼道:“我怕他憋死。”

三个大老爷们一脸迷惘。

第六百一十一章壕无人性

傍晚六点,赵凤声和钱天瑜来到易家别墅,座驾依然是劳斯莱斯幻影,象征着钱天瑜是以泰亨掌门人身份第一次出席私人会面,这次拜访,里面包含着多重信息,其中投桃报李的意味最为浓厚。

易东仁亲自来到大门迎接,拿出了对待钱宗望的规格待遇,年纪悬殊却地位相近的两人并排走入别墅,易文心紧跟其后。

赵凤声明目张胆盯着风情万种的背影,目光从白皙的天鹅颈落到香肩,然后又从香肩稍纵即逝,来到了纤细的小蛮腰处,似乎是觉得黑色连衣裙过于保守,赵凤声瞄了几眼,又对走路荡起轻微涟漪的翘臀产生兴趣,瞳孔慢慢绽放奇异光彩,最后还是拗不过心底对měi tui的偏执,盯着踩在高跟鞋上面的绝色风光死死不放。

受益于母亲异域血统传承,易文心五官深邃,脸部小巧,身材骨架是欧美模特标准,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九头身黄金比例。尤其是双腿尤为惹眼,告别了短粗硬等令女孩头疼的问题,线条柔和,皮肤光滑,骨细肉嫩,丰腴适中,哪怕是赵凤声阅腿无数,也很难找出任何瑕疵。

好腿。

赵凤声给出九十五分的评价,扣除的五分完全是因为两人之间关系僵硬。

来到大厅,经过短暂的寒暄,钱天瑜独自跟着易东仁去往书房,赵凤声抖着大腿,欣赏豪奢到张扬的装饰,余光却在易文心大腿处不断晃荡。

“喝点什么?”易文心不冷不热问道,相比于前一段时间的剑拔弩张,已经算是相当巨大的转变。

“客随主便,给啥喝啥,只要不是喝完立刻蹬腿的东西就行,我可不想跟梁小平一个下场。”赵凤声伸着懒腰答道,几百万的豪车虽然舒适性毋庸置疑,但坐久了仍旧会产生不适。

“红茶,绿茶,乌龙茶,红酒,白酒,你可以随便选,只要你能够说出口的饮品,我们家都有。”从小衣食无忧,使得易文心产生强大自信,也会产生一种强大优越感,哪怕语气里充满讨好巴结,可说出的内容有种咄咄逼人的锋利。

“哦?这么厉害?看不出来易家跟我一样,原来是开小卖部出身,同行啊。”赵凤声啧啧叹道,在金碧辉煌的大厅环视一圈,问道:“啥都有?”

易文心微微扬起下巴,答案溢于言表。

“好不容易遇到一回吃大户的机会,那得来一刀狠的。”

赵凤声摸着下巴寻思半天,眼睛一亮,道:“给我来杯高乐高,听说过不?就是广告语是那个高乐高棒极了的速溶饮品,哎!小时候家里穷,喝不起,光看别人家的孩子眼馋了。既然měi nu请客,那我就却之不恭,来个超大hào的杯子,记得加奶加糖。”

易文心盯着欠揍的脸庞,光想抄起花盆恶狠狠来上一下。

“看来大户人家也没有余粮啊,还是来杯白开水吧。”赵凤声摇头叹息道。

由于某人的tou kui技术登峰造极,易文心丝毫没有察觉,端来一杯白水后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赵凤声一个人坐在彰显富贵的屋子里,脑中浮想联翩。

半个小时左右,钱天瑜走出书房,易东仁表示在家吃顿晚饭,但钱天瑜却说不必麻烦,易东仁再三挽留,始终拗不过泰亨董事长的脚步,主人和客人只好依依道别,谈吐,笑容,动作,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各自显露出良好的社交功底。

“还想看看有钱人家里有啥稀奇古怪的菜肴,出去以后吹牛时也有资本。怎么不在易家吃完饭再走?我这饿了大半天的肚子早就叫唤了。”赵凤声小声抱怨道。

“无非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高档食材罢了,刀鱼,神户牛肉,松露,味道不见得比一碗拉面要好,你如果想吃,我可以带你去更好的地方。”一整天的惊心动魄,钱天瑜脸上依然遍布着喜色。

赵凤声嘀咕一句饱美人不知饿汉子饥,不再跟她在美食问题上纠缠,问道:“跟易东仁谈的如何?他白天支持你当董事会主席,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目的肯定是有,但他今天还没有说出口,估计是想局势更稳定一些再做打算,但只要是对钱家和泰亨有利,我不介意帮易家一把。我爸说只要在利益上达成一致,其它的问题都好解决,易伯伯刚才是以叙旧为主,并且做了一次简短的大局分析,他表示王禹明和邹guo fēng不太适合继续做泰亨股东,否则会引起一系列恶劣影响,趁着大风起时,要快刀斩乱麻,当然,他一再强调尊重我和我爸的意思。”钱天瑜娓娓说道。

“王禹明和邹guo fēng?”

赵凤声惊愕道:“易老头没糊涂吧?踢走王禹明我能够理解,邹guo fēng可是支持你当选董事会主席投出重要一票,怎么会把他踢出局?反倒是冯远征和梁小平,一个中毒中的蹊跷,一个放下碗就骂娘,我觉得这俩货有些问题。”

“易伯伯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打算,王禹明跟邹guo fēng不懂管理,经常在公司里跟女员工传出绯闻,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泰亨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加强管理层和股东的素质,是大势所趋。冯远征毕竟在企业摸爬滚打几十年,有着强大的人脉关系网,贸然让他出局,在圈子里会引发轩然dà bo。易伯伯的提议还是有理有据,等回去以后,我跟我爸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可操作性。”忙碌一整天,钱天瑜终于表现出些许倦意,闭起双眼,蜷缩舒服的座椅中。

“他们俩一年能分不少钱呢吧?舍得放弃手里的聚宝盆?”赵凤声疑惑问道。

“你忘了我爸说过的那句至理名言了吗?”钱天瑜嘴角轻轻挑起,“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他从来不会发愁过程会如何坎坷,因为早已预料到了结局,那就是战无不胜。”

赵凤声深吸一口气,嘀咕了一声壕无人性。

第六百一十二章死亡凝视

假如有一辆兰博基尼停在大排档旁边,不稀奇,***是富家公子哥想显摆身家,跑到市井弄堂享受艳羡目光。也不乏有人借来朋友的车,想要借助豪车威势,拿下几位野心勃勃的拜金女,只不过现在妹子们见多识广,靠刷朋友圈刷的智商直线上升,没那么好骗,酒精能够麻痹妹子们大脑,容易得手,于是酒吧和大排档就成了猎艳的最佳场所。

但是大排档出现劳斯莱斯,并且车里走出两位年轻男女,这就是很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了。

夸张的车牌hào,浑身上下名牌服饰,还称得上般配的颜值,成为了旁观者考量的标准,他们猜测着这对情侣谁是富二代,谁是车的主人,谁是真正的有钱人,谁是谁的猎物。

钱天瑜习惯了万众瞩目,并未感到有任何不适,迎着各种复杂目光,找到一处空闲桌子,从限量版坤包里掏出印着洋文的纸巾,擦掉桌面和椅子上的油渍水渍,姿态优雅坐好,略带责怪道:“说好带你去吃大餐,你偏不,干嘛非要来吃大排档?”

赵凤声解开系了一天的中山装扣子,顺势把领口的扣子一并打开,轻松感顿时涌遍全身,笑道:“我这人穷惯了,那种高档场所,去个厕所都意犹未尽,不适合吃饭,还是在路边摊舒坦。”

钱天瑜嘟起嘴,流露出不常见的小女儿姿态,嗔道:“在大排档举行庆功宴,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等我吃饱了,一会陪你吃。”

赵凤声微微一笑,没去大煞风景地说一些居安思危之类的言辞,也没提投票时的诸多疑点,更没提翟红兴在那虎视眈眈。大xiao jie顶着压力过了这么多天,是该适当地放松一下,否则抵抗不住压力的累积,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名精神异常人士。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想想,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时常被外界环境影响,精神紧张,熬夜过度,肝脏受损,不管是内在因素还是外在条件,极有可能会塑造成脾气火爆的董事长。

钱天瑜单手托腮,玩着筷子,在一次性餐具慢慢划着圆圈,压根没有拆开的打算。

赵凤声喊来老板,点了一大堆小时候可望不可即的硬串,羊宝,羊鞭,翅中,凉菜也相当阔气,蟹钳,花蛤,小龙虾,一桌下来怎么也得四五百块,完全符合劳斯莱斯车主练摊时的气势。

等到啤酒上桌,赵凤声拎起一瓶,拇指用力上弹,砰的一声瓶盖飞起,赵凤声一口气干掉大半瓶,神清气爽,边擦着酒渍边问道:“易东仁肯投出一票,后面有易文心的功劳吗?不过你们俩今天一句话都没说,是故意为之还是不太方便?”

“或许是你的功劳。”钱天瑜挤了挤眼,狡黠笑道。

“我的功劳?”赵凤声愣住。

“易伯伯今天跟我商谈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旁敲侧击了一些问题,而且有三次提到了你,我猜测,应该是你和李旭的关系暴露在聚光灯下,其它人不明白缘由,想当然地把李家跟钱家挂钩,误打误撞促成了好事,所以我想谢谢你,发自忠心表示感谢。”钱天瑜举起一瓶啤酒,“来,我敬幕后的大英雄一杯。”

“臭蛋?”

赵凤声揉揉鼻子,干笑几声,替她帮啤酒打开,“要这么说,我得狠狠宰你一顿,老板,再烤一条鱼,要最贵的那种!”

钱天瑜抿了一小口,浅尝即止,轻笑道:“只要你高兴,咱们磨刀霍霍向猪羊。”

“我说那位省城第一měi nu见了我,怎么跟平时不一样了,以前恨不得拿刀捅我几下,今天倒好,还要请我喝东西。哎!金钱,权力,令人欲罢不能啊。”赵凤声深有感触道。

“无心插柳柳成荫,文心在易家并没有什么话语权,经过这次董事局会议,恐怕她那些七哥八嫂要睡不着觉了,易伯伯或许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交给她一些产业去打理,不会很大,但也不会小到哪去,这恐怕就是你引起的蝴蝶效应,所以文心应该比我还要感谢你。”钱天瑜很客观地分析着闺蜜地位状况。

“闹心。”赵凤声抄起一串热气腾腾的羊宝,等到特有的香气弥漫在口腔,心里才舒服一点。

“这是什么?”钱天瑜望着bái nèn诱人的食材,闻到孜然和食物本身飘散出来的味道,忍不住吞咽起口水。可前几天“弹头”事件还历历在目,弄得她回去吐了好几次,阴霾许久挥散不去,这次,她得问清楚了才敢下口。

“羊蹄筋。”赵凤声坏笑道。

“不信。”无论是食材卖相,还是赵凤声无意中流露出的奸诈,上了一次当的钱天瑜都觉得不太靠谱,撂下筷子,暂时压制住肚子里的馋虫,不愿因为口腹之欲坏了胃口。

赵凤声正吃的酣畅淋漓,旁边突然传来大声喧哗。

“**,踩到老子的脚了,知道不?!”

“你说踩就踩了?我踩你妈了,嘴里放他妈干净点!”

“滚你妈的,会不会说人话!”

“我去你妈的!”

“操!干他!”

燕赵男人,大部分是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几瓶啤酒下肚,开启了自我幻想模式,化身为万人敌的大将军,谁来了都敢呛呛几句。尤其身边带着几位描龙画凤的社会人,那更加不得了,给他几杆枪,他甚至敢趁着酒劲向你打听索马里海盗的老巢在哪。

本来是说声对不起和没关系的小事,结果发生在俩伙酒意正浓的年轻人身上,演变成了群殴,一时间桌椅咣咣作响,啤酒和菜汁乱飞,伴随着底气十足的叫骂,开始了一场大规模混战。

客人们对于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只有离事发现场近的几桌撤出一定距离,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顺便拿出手机拍摄,还有一些真假难辨的高人,冲着寻衅滋事的家伙们指指点点。譬如这一拳力度太小了,软软绵绵像个娘们,这一脚应该踹向小腹,而不是往胸膛上踹,这下倒好,被人家拎起脚脖子,顺势砸了一酒瓶,shā bi了吧?真以为自己练过佛山无影脚呢?

钱天瑜深居简出,又经常在学校和国外扮演着三好学生,哪曾见过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开干的彪悍场面,吓得躲在赵凤声身边,唯唯诺诺说道:“咱们……赶紧走吧。”

赵凤声一口啤酒一口鸡翅正吃的起兴,哪肯轻易离去,满不在乎说道:“不就是打架嘛,没事。这帮人身手希拉平常,打我一拳,手腕都能让他骨折了,咱十六岁就能一个打五个,怕啥啊?”

话音未落,有位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从饭店里面气势汹汹走出,手里还拎着一把粘着大葱的菜刀,不知哪位厨师的趁手利器被他夺走,等到环视一番,认准目标,小伙子举着菜刀狰狞杀去。

“刀啊……”钱天瑜吓得花容失色。

“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这货***是在吓唬人,等到把敌人吓跑,这个牛够他吹完后半辈子。”赵凤声信誓旦旦保证道,继续抄起了几串大腰子胡吃海喝。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举着菜刀的小伙子气势虽然凛冽,但脚下的步伐确实不怎么灵活,扭了半天也没走出几米路,还没广场舞大妈动作迅捷。这样的速度,别说追击敌人,哪怕砍只乌龟都相当吃力,对手们早就跑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同伴们边追边骂,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斗殴迅速落下帷幕。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装腔作势?”钱天瑜对于神棍的未卜先知相当惊愕,瞪着眼,张着嘴,脸上写着不可思议。

赵凤声用纸巾擦掉嘴边的孜然粒,傲然笑道:“眼神,动作,手里的家伙,或多或少都能显露出一些痕迹。这家是专门卖牛羊肉的饭店,瞧见外面挂着的羊排没有?底下就放着剔骨尖刀,他为啥舍近求远,跑到后厨去找把菜刀?一来是尖刀杀伤力太强,二来是菜刀比较唬人,三来是给对方充分的逃跑时间,谁见过举着尖刀去喊我要砍死你的?那不是傻缺么。真要想痛下杀手,他会猫在人群中,找到一条隐蔽的通道,发出致命一击。一般将刀举到头顶的,百分之九十九是在瞎咋呼。”

钱天瑜听完老司机分析,继续问道:“动作和凶器我明白了,但是眼神呢?什么样的眼神才是想杀人的信hào?”

赵凤声停住手里的肉串,平静说道:“拍卖那天,最后翟红兴临走时看我的眼神,那就是死亡凝视。”

第六百一十三章首席红人

钱天瑜正式入主泰亨,成为了新钱总,这不仅仅是在公司内部成为重要谈资,更在省城shāng quān引起轩然dà bo。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二十多岁女人究竟能将企业带到什么样的位置,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又或者掉进换帅的黑洞,陷入万劫不复境地?大多数人还是秉持男强女弱的思想,不看好钱家女人能够在商界呼风唤雨,看热闹的成分居多,也有人持观望态度。只有忠于泰亨的老员工,担心饭碗被砸,跑到几十里外颇为灵验的寺庙里,上三炷香,祈祷泰亨跟它的名字一样,泰和永亨。

最先嗅到气味的是鼻子灵敏的记者群,几十名肩抗长枪手拿短炮的男女堵住了泰亨大门,经过精心筛选,钱天瑜接受了几家网站和知名zá zhi采访,其它媒体也不敢得罪,碍于时间有限,只是让升级为总经理的沈大民左右逢源,以防那些玩惯了颠倒黑白的群体口诛笔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大民因为在新王加冕中劳心劳力,一跃成为权势滔天的总经理,而居功至伟的赵凤声当然也会受到提携,各种职位任他挑选,其中空闲下来的副总经理位置尤为令人眼馋。

赵凤声自付不是那块料,拒绝了钱天瑜好意,继续扮演着司机角色,就连调换办公室提议也委婉推脱。倒不是他怕曲高和寡,只是觉得一个人在屋子里太闷,不如跟马陆他们吹牛打牌爽快,可当他去钱天瑜那晃了一圈,得知办公室内只有他和那位风姿妖娆的女秘书俩人,后悔的直想咣咣撞门。

自从赵凤声来到泰亨第一天,见到了那位熟到盛开的女秘书,心里就蠢蠢欲动,即便见过了易文心冠压万林的绝代芳华,他依旧对温柔似水的**念念不忘,连赵凤声自己都莫名其妙,怀疑měi nu见多了,审美能力是不是退化到了母系氏族,咋对着一个大姐心里痒痒呢?

作为新董事长身边的大红人,赵凤声受到了司机班同事们一通马屁乱拍,什么貌若潘安,武比霸王,到后来大老粗们词穷了,开始对着肾功能一通褒奖。听着听着,赵凤声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觉得自己留在司机班实在是一次天大的失误,怀着后悔莫及的心态,溜溜达达来到十二楼休息处。

点燃一根烟,远处走来两位窈窕婀娜的女人,赵凤声眼神多毒,一下分辨出是商楚楚和白小眉,招了招手,露出一个善意微笑。

“喂,大叔,听说你成了首席红人了啊,公司上上下下都在传言,说你比总经理社大民权力还大。哎呀呀,可喜可贺啊,咱是多年的老交情,一定得照顾一下,行行好,把我和楚楚先转正了?”

白小眉首先抛来一个媚眼,扭动着身体,挺起从32a变成34d的庞然大物,勾引意味十分浓厚。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只是一个小司机,不过我可以在沈总那求求情,能不能成功却不敢保证。”赵凤声急忙后退,远离了咄咄逼人的硅胶填充物。

他对造假行业相当鄙夷,感觉白小眉现在的模样,还不如当年的雀斑、平胸、方脸、粗腰女孩明媚动人,以前丑归丑,但起码看着不害怕啊。

“哎呦喂,当了领导,果然语气都带着官腔,那我只能先谢谢你喽。”白小眉突然拉近两人之间距离,嘟起丰润的嘴唇,悄声道:“假如需要潜规则的话,提前通知哦,本姑娘订好一个情趣酒店,保证让首席红人乘兴而归。”

赵凤声躲开近在咫尺的模板脸庞,尴尬一笑。

“小眉,你不是要去打印文件么?赶紧去吧,办公室那边等着要呢。”秀外慧中的商楚楚见到赵凤声陷入困局,急忙上前解围。

“哎!这年头潜规则都得排队,先要紧着貌美如花的员工,咱这种姿色,哪能入的了首席红人的法眼,还是努力工作争取名额吧。”白小眉说出几句牢骚,扭着修改过的臀部自行离去。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你别介意,小眉说话向来是有口无心,她不是故意在为难你。”作为相互陪伴了大学生涯的好闺蜜,商楚楚不留余力替她进行辩解,似乎是心情不佳,她的脸上充斥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没事,习惯了。”赵凤声无所谓笑道,“怎么,实习期快到了?”

“嗯。”

商楚楚点点头,坐在木椅上,精巧的五官浮现一抹黯淡,“实习了这么久,有一些感慨不吐不快,你愿意当我的倾听者吗?”

“没问题,尽管说,我这人就喜欢听别人掏心窝子的话。”赵凤声单腿盘到椅子上,笑容可掬。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总是有种自我膨胀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老师是错的,家长是错的,同学是错的,狂妄自大到了顶点。可走出校门才发现,我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太阳不会单独照耀我,星星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而璀璨,无论是哪个方面,有无数人比我优秀,他们才是这个社会的精英层次构成者。”商楚楚摩挲着一个蝴蝶发卡,深有感触道。

“切莫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他特定的社会价值,拿弱项跟别人的强项去比,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赵凤声笑着宽慰道。

“从前我也这么想,可进了公司以后,我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英语八级竟然没有一个英语四级的翻译能力强,操作办公系统也没有一个本科生熟练,参与会展活动,只有我这里漏洞百出,成了别人的笑柄。其实我一直在反思,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我的失败,是自负?是无知?还是能力不足?或许三者兼有。我父母这几天一直在劝我回去,以前我愤怒他们的kun bǎng,现在才明白自己的无知,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商楚楚轻轻叹息道。

“在咱老家,你这叫和秃子比脑门亮。”

赵凤声调侃一句,继续说道:“他们全是工作多年的老员工,熟能生巧,闭着眼睛都能把工作完成,并非能力凌驾在你之上。就像我,跟我比开车,你那叫自讨苦吃,可其它方面呢,我看到英语和数字,脑袋都发涨,跟你比连提鞋都不配,所以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才是实现人生自我价值的开始。就拿上次的事件来说,你为泰亨立了大功,抓到了内奸清洁工大姐,换成别人,他们有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僧帽同志,一定要先树立起自信心,你的年纪,人生刚刚开始,哪有那么多感触可发,挺起头破血流的勇气,往前冲才是硬道理。”

听完一番话,商楚楚眼神逐渐恢复往日光彩。

“没说到心坎里?”赵凤声见她没什么反应,叼着香烟郁闷道。

“其实我已经打算好回武云了,沿着父母铺垫好的道路走完这一生,但是听完你的言论,我好像又变成了他们心里的叛逆女儿了。”商楚楚容光焕发笑道。

“人的前半生是不犹豫,后半生是不后悔,怀揣两种不要脸的信念,总能活的比别人精彩。”赵凤声眯起眸子,缓缓吐着烟雾,额头叠起细纹,挺有那些成功学大师忽悠人时的几分风采。

“你的劝人为善的功夫好厉害,难道专门研究过心理学?”商楚楚解开了心中一团乱麻,五官逐渐灵动,一颦一笑,篆刻着独属于青春的味道。

“屁的心理学!当年在部队里净捅娄子,我们指导员天天语重心长地给我开小灶,我当年可比你叛逆多了,指导员嘴皮子磨出血泡,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多了,记住点诀窍而已。”赵凤声回忆起往事,心里还对指导员存了几分愧疚。

“那然后呢?领导总不会对你放任不管吧?”商楚楚疑惑道。

“还是团长给力,二话不说,直接拿出皮带一顿猛抽,疼的我边骂街边求饶,团长吼道着要么滚蛋,要么每天三次皮带伺候,要不说领导就是领导呢,一下就把我抽成了老老实实变成了乖宝宝,总结归纳一下,其实那会就是皮痒痒了,欠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提到向黑脸,赵凤声右手不由自主摸到臀部位置,火辣辣的疼痛似乎久未离去。

“啊?!那么凶?打人?你不恨他吗?”商楚楚皱着小脸问道。

“当儿子的,哪有恨老子的。”

赵凤声弹掉烟灰,轻声道:“我们团长看着是一个粗暴汉子,可出了名的护犊子,只要我们在外面挨了揍,甭管是对是错,他都得先去替我们找完场子,因为霸道的性格,迟迟升不上去。那会帮我们涂着药,团长还顺便踹上几脚,骂几句娘,说以后打架打输了,直接卷铺盖卷滚蛋,别说是他带出来的兵。遇到这样的领导,我觉得挺好。”

“我怎么没觉得好呢?”商楚楚疑惑道。

“我也不明白一个受到无数爱慕者追求的大校花,为何变成了轻度抑郁症患者。”赵凤声瞥了她一眼。

商楚楚哼了一声,笑着说了句讨厌。

第六百一十四章小保安

傍晚六点,赵凤声接到一条短信,给钱天瑜打了一声招呼,驾驶着宝马7系来到东西酒吧。停好车,走到大门处,见到上次的保安蹲在墙脚玩游戏,赵凤声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离预约的七点半还有点时间,走到小保安旁边,瞄了一会儿,趁着对方举着国产手机打完这局,掏出软玉溪,递给对方一根,“兄弟,技术见长啊。”

满脸青春痘的小保安斜眼看了看他,漫不经心接过,放到鼻子前面鉴别真伪,老气横秋说道:“大叔,是来泡妞的?”

“昂。”赵凤声答应一声,谄媚地点燃打火机,“小兄弟好眼力,一下就能看穿啊。”

小保安大大咧咧点燃,惬意地吐口烟圈,装腔作势用轻咳清理嗓子,慢吞吞道:“看在这根烟的份上,给你传授点专业知识。”

赵凤声频频点头,笑容满面,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来酒吧泡妞,千万不能来的太早,这个时间段,měi nu们正在饭店用餐,酒吧里除了服务员就是桌椅板凳,来也是白来。到了十点左右,虽然是měi nu最多的黄金时刻,但得手的几率非常小,因为那会měi nu还没喝多,意识处在清醒阶段,再说想要把一个女人灌多,你这种喜欢面子的大老爷们,怎么着也得花个几千块,多不值当。真正最容易得手的时机,大概是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这会儿只要是měi nu心底有yi yè qing的想法,必然还会待在酒吧里,挑来挑去,眼也花了,凭借你的长相和身材,随便点半打啤酒,说点甜言蜜语,指定能够抱得美人归。”小保安用拇指和中指夹住香烟,用那张地包天侃侃而谈,传授着珍贵的人生经验。

“厉害啊!”

赵凤声拍着大腿赞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像你这种人才,一个月酒吧不得给你开个万把块钱?”

“哎!~我刚上班,一个月才一千五。”

小保安捏着烟卷长吁短叹,有种遇人不淑的无奈,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工资说出来太没面子,补充道:“熬过三个月就好了,我们经理答应给让我进去当服务生,保底工资两千,酒水也有提成,一个月怎么也能赚到四五千,到了那会……小芳的妈妈也许就会同意我们的亲事了,不会再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杂种,也不会放她家的大黑狗来咬我,三个月,熬一熬,很快的。”

赵凤声望着普通话不太利索的小保安,一zhāng ping淡无奇的脸庞挂满对于明天的向往,不用猜测,他的背后肯定有一段难以启齿的辛酸往事。赵凤声不愿拨开别人心底深处伤疤,于是没去追问,只是拍着他的肩头,轻声道:“从今天开始,你已经是服务生了。”

小保安一脸茫然。

孟经理正挺着大肚子从酒吧门口经过,见到保安蹲在那里窃窃私语,正想要训斥几句,突然发现旁边蹲着的男人有些面熟,揉了揉眼,再次确认,终于认出了赵凤声。孟经理大吃一惊,拿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到跟前,气喘吁吁谄笑道:“赵哥,您来了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来门口接你。”

赵凤声站起身,笑道:“跟朋友约好了来酒吧谈事,还用打什么电话,你就当我是消费的顾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是是,赵哥,咱们进去吧,店里刚进了一批好酒,正好我怕陪您喝几杯。”孟经理点头哈腰道。

“对了,我跟这位小兄弟挺投缘,你给安排一下,先让他里面干几天服务生,表现的好,那就花点心思照顾,反正是农村走出来的孩子,不怕苦,调酒师,音响师,随便让他试,哪个职业适合,你就往哪方面培养,争取给他谋一份好前程。”赵凤声态度和蔼说道,完全没有拿大老板的架子。

“赵哥,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嘛?好说,好说,小鲁,蹲在那傻乎乎的瞅啥呢,还不谢谢赵老板?!”孟经理急忙给小保安递去一个眼色。

赵老板?!

这人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大老板?!

小保安惊慌失措绷直身体,可面对大人物的紧张和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他浑身打起了摆子。

“好好干,早点迎娶小芳。”赵凤声临走前竖起大拇指,给他一个鼓励式的微笑。

小保安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赵老板的面容。

孟经理走在前面带路,来到了一hào卡包,叫来服务员低语几句,坐在赵凤声旁边赔笑道:“赵哥,听说您跟钱总打了一次漂亮的大胜仗,可喜可贺啊,今天是我自掏腰包请您喝酒,您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否则就是看不起我老孟了。”

这几天赵凤声伴随钱天瑜定鼎泰亨,早就传的人尽皆知,孟经理身为泰亨暗处的一员,自然能收到消息,得知自己顶头上司立了奇功,孟经理发自肺腑地感到高兴,他可是有眼界有抱负的人物,清楚只要赵凤声爬的越高,这帮老兄弟就会随着他鸡犬升天,所以不惜掏出几千块钱,来替顶头上司摆一场庆功酒。

“谢了,老孟,哪能让你买单,这顿酒理应我来请。”赵凤声显得不好意思说道。

“赵哥,您再这样,就是看不起我老孟了,以前陈哥在的时候,可没这么见外。您不是说过吗,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请您喝杯酒您都不赏脸嘛。”孟经理苦着脸说道。

“行,下次我请。”见到他质疑请客,赵凤声只好却之不恭。

“赵哥,你如果嫌咱俩聊天太闷,我去给你找几个妹子来陪酒?”孟经理拿不准他的脾性,试探性问道。

赵凤声揉揉鼻子,“算了,今天不是好日子,改天吧。”

第六百一十五章防不胜防

酒吧分为清吧和摇吧,陈蛰熊没有清高到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境界,将酒吧一开始就制定为赚钱的路子,从营业时找了一大票小妹坐镇,到如今蝴蝶自来,经历了一大段漫长又难熬的过程。

孟品谦这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遇到淡季,找来十几位浓妆艳抹的女孩,用来增加营业收入,除了规定在店里不许卖淫**以外,其它一律不管不问。

赵凤声清楚他的做法是为了增加酒吧收入,给兄弟们谋福利,即便是有一丁点私心,那也是邀功的成分居多,于是笑意盈盈褒奖了几句,弄得孟品谦连呼不敢,一个劲地自己给自己灌酒。

“赵哥,如今大xiao jie坐上董事长位置,泰亨会有大规模人事变动吗?”孟品谦谨慎问道。

“暂时还没有,我平时只是负责开车和安保,不参与公司管理,一个萝卜一个坑,那是沈大民的事,我们各司其职,怎么,有事?”赵凤声算好时间,从醒酒器倒入一杯朱红色液体,缓缓渗进口中,划过舌苔,流入喉咙,品尝着来自波尔多aop级皮埃尔高档美酒。

“那个……赵哥,有个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孟品谦搓着双手,看似很憨厚地笑道。

“都是自己人,有话直接说。”赵凤声晃着高脚杯,微笑说道。

“我有个侄子,刚从学校毕业,我寻思想给他某条出路,就让他去泰亨投了简历,没想到好几天收不到回信,假如赵哥方便的话,去人力资源部帮忙问一下,看看哪里出了问题,咱也好做一些补救措施。”孟品谦将一番话很委婉说出了口。

如果赵凤声还听不出弦外之音,那他也白白活了将近三十年,请客喝酒是引子,帮忙查询是幌子,求他安排侄子工作才是重中之重。社会就是靠着人脉和关系网交叉而成,孟品谦求他办事,他求何山洛办事,何山洛又去敲开达官显贵的大门,一环接一环,谁也绕不开这层密不透风的大网。

赵凤声把酒一饮而尽,笑道:“假如你侄子的简历和档案没什么大问题,我想沈大民会卖我一个面子,但丑话说在前面,差的太多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放心吧赵哥,他不混社会,没有沾染不良风气,绝不会让您为难。”孟品谦明白他的用意,急忙替侄子开脱。

“行,那你让他等信吧。”一两千的红酒不是白喝,赵凤声于情于理也要帮这个忙。

“大恩不言谢,赵哥,这份情我老孟记在心里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差遣,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给您把事办得漂漂亮亮!”孟品谦放出豪言壮语,双手合十感谢道。

“行了,你去忙吧,我约的人快要到了。”赵凤声见到约定的时间所剩无几,干脆下起了逐客令。

“好嘞赵哥,您先忙,一会我再过来陪您喝一杯。”孟品谦起身告辞,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感激。

等到孟经理走远,赵凤声举起杯子,无奈一笑。

赵凤声手不软,但心慈,不善于拒绝别人,商楚楚和白小眉转正,他会拉下脸去沈大民那求情,孟品谦侄子的工作,他也会尽力而为,这跟红酒和měi nu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不忍心拒绝别人,尤其是处在人生转折点的大学生,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这辈子落魄惯了,没尝过被人gē gong song dé的滋味,送礼就更别提,臭鸡蛋烂咸菜都没收到过。随着卖命换来的地位在不断攀升,受到的引诱也越来越大,欧阳若琪的挑逗,白小眉的无心之言,孟品谦的卑躬屈膝,真要是想玩潜规则那一套,恐怕泰亨有无数měi nu要跟他同床共枕,开口要钱,也很难有人拒绝。

只不过是一个董事长司机而已,权力带来的糜烂就令人无法抗拒,真要走到了张新海或者李少杰那种高位,会面对多少you huo?想一想就觉得恐怖。

哎!~

难怪有人说权力跟毒品一样,不能沾,会点燃心底最深处的yu wàng。

赵凤声心有戚戚然。

七点四十分,离约定时间过去了十分钟,酒吧迎来第一波客人,赵凤声听着轻音乐,喝着红酒。孟品谦很有眼力价,察觉到酒瓶剩余的美酒不多,又派服务生送来一瓶,并且端来了一打百威铝瓶和各种小食品,以便照顾各种口味。

七点五十二分,酒吧出现一位风姿绰约的身影,赵凤声举起荧光牌挥手,那人发觉之后,莲步款款走到他的对面。

圣罗兰的包,圣罗兰的衣服,圣罗兰的鞋,仅从单一又豪奢的行头判断,就能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翟红兴的正室。

姜可岚。

赵凤声殷勤地给她倒上半杯红酒,调侃道:“有了小情人,也不能把老情人丢到一旁啊,我这等你等的都快红杏出墙了。”

“堵车。”

姜可岚豪迈地把酒喝干,杏眼立刻浮现动人神采,找到一个舒服的坐姿,靠在沙发上,单手托着香腮,彰显女人特有的柔媚,微笑道:“你这人真不怕死,明知道我是翟红兴的老婆,还敢光明正大的**,嫌自己命太长了?以前刚认识你那会儿,装的跟个青春小少年一样,没几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捂得不够严实,道行太浅了。”

赵凤声嘿嘿一笑,替她帮酒斟满,“我这人脸皮薄,遇到再漂亮的大闺女,也不敢上去索要电话hào码,等混熟了,我敢当着你的面跳tuo yi舞,你说奇不奇怪?”

“典型的闷骚!”

姜可岚十分中肯给出评价,娇嗔道:“你姐姐我人老珠黄了,可不是什么大闺女,难怪你敢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哎!~年纪大了,连受到待遇都不一样呐,碰到老女人,人家连装都懒得装了。”

赵凤声望着她流露出的风情,心里砰砰直跳。

老子暗骚难防?

你那明骚防不胜防啊。

第六百一十六章家贼难防

姜可岚酒量不错,玻璃杯在鲜艳的唇边不停回旋,酒液流进口中,红酒加红唇,搭配酒吧特有的暧昧灯光照射在深不可测的胸沟,引得旁边年纪不大的服务生频频咽着唾沫。

当一缕酒液逃离嘴唇,顺着下巴和脖颈,流入白花花的沟渠,赵凤声看的胆战心惊,无奈道:“姐姐,想要开房可以明说,干嘛发短信说有重要的事跟我谈,害得我一大早就跑到酒吧等着,都是成年人,直接点不是更好吗。”

姜可岚眼神玩味地盯了他一阵,认真说道:“确实有事跟你谈。”

“啥事?”赵凤声漫不经心吃了一口西瓜。

姜可岚拇指摩挲着酒杯边缘,一字一顿道:“翟红兴要对你动手了。”

短暂的沉寂过后。

“就这?”赵凤声表情没发生任何变化,手腕沉稳,举起切好的香蕉,开始狼吞虎咽,仿佛姜可岚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是听到了于奶奶家养的母猫坏了二胎。

“被翟红兴那头饿狼盯住,你不害怕?”姜可岚诧异道。

赵凤声的云淡风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按照他平时表现出来的唯唯诺诺,不是应该立刻吓得一跳三尺高,然后抱着自己大腿,哭着喊着要一条活路?如此镇定的态度,还是那个外表痞里痞气又贪生怕死的家伙?

赵凤声慢悠悠吃着水果,吐出几粒西瓜籽,“自从在拍卖会跟翟红兴结下梁子,我就清楚自己走不出省城,那老小子做事不择手段,我只是在猜测他会用什么方式把我弄死,按照他对我恨之入骨的仇视,活埋?剥皮?还是学楚巨蛮一样把我丢进炉子里烧了?啥结果都不稀奇,假如到时候你能在旁边说上话,帮我留具全尸,下辈子肯定还你人情。”

“拍卖会?你见过他了?为什么结下梁子?”姜可岚信息渠道毕竟有限,没听说过庭院中溅起的涟漪。

“说起来真挺不好意思。”赵凤声揉揉鼻子,笑道:“我说我要当你们家女婿,结果他翻脸不认人,这事怨不得我吧。”

“女婿?”

姜可岚谨慎地在对面家伙脸上巡视一番,察觉到躲闪的意味,冷哼道:“你当初说的话,可没像现在一样规规矩矩吧?打着翟红兴老婆的主意不算完,竟然还敢大放厥词对人家闺女产生想法,胃口不小,想母女一锅端?”

额……

赵凤声有口难辩,总不能把实情一五一十撂个干净,睡觉什么的倒是小事,关乎到子嗣问题,估计是姜可岚心底永远的痛,绝不能提。这个冤枉,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终于体会到嘴贱带来的恶果。

“心虚了?怎么不说话?”姜可岚用哀怨的眼神望向对面的家伙,指尖在玻璃杯划过一道印痕。

“翟董事长准备何时对我动手?”赵凤声暂避锋芒,将话题引往别处。

“应该很快。”

姜可岚郑重其事道:“自从他发现你跟李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步步受到钳制,钱天瑜能够当选泰亨董事长,完全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李家的惊鸿一现,你以为她那么容易就能继承钱宗望衣钵?根据我的推断,泰亨有几位重要人物跟他伙穿一条裤子,若不是担心李家震怒,泰亨远不是如今这种局面。”

赵凤声点燃了一根烟,摸着下巴胡茬,陷入沉思,等抽到半支烟的时候,他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王禹明和冯远征应该是翟红兴的人,其他的,演了一出苦肉计的梁小平可能性相当大,见风使舵的lǎo jiāng湖易东仁也极有可能站在势力大的一方,没有李旭的出现,那场战局,确实没有一丝成功概率。但我好奇的是翟红兴既然忌惮李家,为何还要拼了命干掉我?不怕李家找他秋后算账?”

“翟红兴心里有一杆秤,会去分析得失利弊。你的存在,影响了他吞并泰亨大计,惹恼李家?掌控泰亨?显然是后者更令他心动。再说人走茶凉,你活着,可以借助李家的大旗为所欲为,但你死了,情况就很难判断。你跟李家又没血缘瓜葛,也没有利益牵扯,李家会为了你跟省内知名企业家撕破脸皮?恐怕不见得吧。就算翟红兴拿出泰亨一半资产,去平息李家怒火,那还赚了另外一半呢,这个算盘,并不是很难打。”姜可岚缓缓指出其中的关键之处。

“哦。”

赵凤声漫不经心答应一声,突然奸诈笑道:“倘若我的身份是李少杰的亲小舅子呢?翟红兴还有没有那个胆量干掉我?”

“李少杰的小舅子?”

姜可岚瞠目结舌,顿时僵直在那里,缓了好一会才问道:“他的妹妹岁数应该不小了啊,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世事无绝对。”

赵凤声晃着二郎腿,神秘莫测笑道:“别管真假,你先把消息放出去,看看翟红兴那边什么反应,再不济,也能给我争取一些逃跑时间,等他回过神,老子早就溜之大吉了。”

“我跟你合作,并不是希望你以逃之夭夭告终。”姜可岚捏起一颗樱桃,风情万种放入口中,轻声道:“而是要干掉翟红兴。”

姿态和口中说出的言辞完全是两个极端。

最毒妇人心?

赵凤声心底浮现阵阵凉意。

“怕了?”姜可岚轻蔑笑道。

“你有具体计划?”赵凤声问道。

“先帮我掌控红兴,断了翟红兴财路,没有大笔的财源撑着,他的手下未必会继续誓死效忠,甚至会反咬一口,到了那会,翟红兴孤家寡人一个,能翻出多大浪花?”

扳倒省城头hào枭雄,换成是谁,也会觉得压力倍增,可姜可岚依旧镇定自若,有种不输于男人的胆量和魄力。

“翟红兴那种人,睡着觉都会睁着眼,有那么容易得手?”赵凤声质疑道。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姜可岚勾了勾手指,“来,姐姐告诉你前期该如何运作。”

两人一番窃窃私语。

说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阴谋诡计。

第六百一十七章复仇

姜可岚撂下一系列控制红兴的计划之后,匆匆离去,赵凤声坐在卡包内,慢条斯理喝着美酒,有安静的轻音乐作伴,心绪渐渐沉稳。

说实话,他挺不愿意跟姜可岚合作,抛去立场问题,这个女人跟翟红兴过了半辈子,即便爱情逐渐淡去,可总归是孩子的父亲,有必要痛下杀手?在赵凤声眼中,姜可岚就像是一只雌螳螂,恶毒到连伴侣都可以吃掉,于是赵凤声将她归类于唐耀辉那种几乎泯灭人性的货色,束之高阁,不与深交,倘若不是为了自己小命着想,早就拂袖而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起码先要熬过翟红兴的报复这一关。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深思熟虑,赵凤声骤然起身,桌面的啤酒红酒已然喝的干干净净,怕酒驾被警察叔叔抓,将宝马车钥匙交给孟品谦,让他找个靠谱的兄弟送到医院,自己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姓鲁的小保安在孟经理的特意关照下,换好了服务生衣服,穿梭在酒吧每个角落,正在为了心中的梦想砥砺前行。目睹赵凤声离去,小鲁想要上去说一声谢谢,可身份的巨大差距让他双腿像是绑住了沉重铅块,一步也无法挪动。小鲁望着消瘦的背影,呢喃了一句自己这辈子说过最有文化的谢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赵凤声听不到小鲁的感谢,满脑子全是姜可岚计划的可操作性,虽然听起来有些扯淡,但仔细琢磨,不失为一个背水一战的办法。计划里很多环节需要有人帮忙,又要有大人物在后面翻云覆雨,赵凤声认识的人有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老乡何山洛那寻求解决方案,拦了一辆出租车,目标直指天云会所。

想要探究一个城市的民俗风气,最快的渠道就是跟出租车司机聊天,赵凤声喜欢问,司机大叔喜欢说,四支玉溪烟燃尽,俩人配合默契度过了半个小时车程,临别时,赵凤声望着二十三块钱的计价器,直接甩了二十五。司机大叔突然神秘兮兮说道:“小伙子,这里女人水灵归水灵,可价钱太贵,要不我再拉你去一个物美价廉的好地方,放心,不收你车钱。”

赵凤声趴在车窗上,挤眼道:“老哥,我来这里不是zhǎo nu人,而是要zhǎo nán人。”

司机大叔攥着三张纸钞,满脸苦相,头一次觉得钞票也会变得恶心。

乘坐电梯到达天云会所,一打开门,赵凤声闻到了纸醉金迷的味道,跟殷勤备至的服务生打了几个哈哈,说着***的荤话,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了一位头戴鸭舌帽的男人,魁梧威猛,将头压得很低,完全看不出相貌。

赵凤声恍惚中看到了那人脖间的印记,大概拳头大小,泛起微红,中间又带着青色,别人可能猜测不到这是什么原因导致,可混了这么多年江湖的赵凤声,见过太多回头浪子,一眼就能分辨是刺青洗掉后呈现出来的状态。

脖颈。

拳头大小的刺青。

赵凤声闪过一丝明悟,转过身,皱起眉头,阴沉道:“先别走,等等。”

鸭舌帽男人像是没听到,快走几步,猛然弓腰,矮肩,冲着楼梯方向发足狂奔。

这小子心中有鬼!

平常人谁会被一句问话惊得扭头就跑,赵凤声心中越发笃定,二话不说,gucci休闲鞋急剧变形,冲着鸭舌帽男人背影迅速追去。

打架,赵凤声自付马马虎虎,可若论脚丫子功夫,他有信心跟楚巨蛮和黎桨之流的猛将一较长短,即便八大宗师亲临,他也敢大言不惭地骂几句娘,然后用起屡试不爽的逃命功夫,溜之大吉。

赵凤声跑到楼梯口,鸭舌帽男人已经来到下一层,赵凤声单臂撑住楼梯扶手,身轻如燕矫健一跃,两人之间的距离变成半层,等到赵凤声再度弹地而起,鸭舌帽男人就看到一只黑黝黝的鞋底直奔自己面门。

躲,肯定来不及,鸭舌帽男人一咬牙,横出右臂抵挡攻势,左手从腰里想要掏出bi shou,想要跟他血战到底。

可他还没摸到bi shou,全身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道踹向墙壁,后脑勺受到重击,鸭舌帽男人不顾全身疼痛,慌乱往腰间摸去,喉咙却被一柄冷冰冰的东西抵住。

“找刀?我借给你一把。”

鸭舌帽男人脑袋抵住墙壁,连粗气都不敢喘,生怕锋利的刀身抹了自己脖子,这把黑不溜秋的bi shou,瞅着没啥威力,可皮肤跟刀刃接触,瞬间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他努力撑住身子,颤声道:“兄弟……咱们俩无冤无仇,你干嘛要跟我过不去?”

“无冤无仇?”

赵凤声冷冷一笑,顺手摘掉了鸭舌帽,一张酷似楚巨蛮的脸庞映入眼帘,跟他的猜想不谋而合。赵凤声逼近了几寸,眯起眸子说道:“还真他妈的像!就算楚巨蛮老婆,估计也得让你小子钻了空子。当初开车想要撞死钱大宝的人,是你吧?!”

“钱大宝?什么乱七八糟?我听不懂。”男人看似镇定自若说道,双臂却不由自主打起了哆嗦。

“老油条?这种事没少干啊,看来得先放放血才能说实话了。”赵凤声将突击刀从对方脖间挪开,反手一转,冲着他裆下狠狠刺去!

“别!别!别!我全说!我全说!”男人见到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扯着嗓子急忙求饶。

“累不累?”

赵凤声拿刀身拍打着对方脸颊,笑道:“我问,你答,回答的不让我满意了,或者思考的太久,剁你一根指头,听明白了吗?”

当初这家伙差点把自己撞死,虽然赵凤声没想真的拿他开刀,但肚子里的火气总要发泄发泄,来而不往非礼也,赵凤声不喜欢占便宜,但总不能吃了大亏屁都不放。

“大……大哥,可是……怎么才能让你满意……”男人哆哆嗦嗦说道。

“好办啊。”

赵凤声挤眉弄眼道:“让我先tong ni几刀,消消火再说。”

第六百一十八章奖金

赵凤声耍着bi shou,目中凶光渐盛。

若非这家伙开车蓄意杀人,自己就不会跟陈蛰熊跑到楚巨蛮老巢,不仅放出了姓韩的大毒枭,摸了省城头hào凶人的老虎屁股,还惹得庄晓楼特意跑来找自己要人,一下得罪了两方势力,可以说没这家伙撞那一下,后面哪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庄晓楼绑票,楚巨蛮出手,几次三番差点把命丢掉,害得钱家和兄弟们也跟着遭殃,所有祸事的源头,全因一场车祸而起,若不是自己命大,坟头野草都三尺来高了。

深仇大恨,不过如此。

“先来一个自我介绍,籍贯,姓名,性别,民族,看你长着一脸匪相,应该没少进过局子,警察那一套熟悉吧?按照那个套路,赶紧坦白从宽,反正老子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今晚好好陪你玩一玩。”

赵凤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几千块的行头看着气派,可行动实在是不太方便,踹个钢镚都嫌硌得慌,于是掏出碍事的香烟和火机,放在身边,顺便捡起来鸭舌帽,朝着领口一顿猛扇,用来驱散奔跑时的余热,一幅打持久战的架势。

“大哥……只要你别动刀子,咱们好说好商量。”

越是作恶多端的人,越是怕死,男子深怕这家伙给自己来上一下,急忙说道:“我叫邓青五,家在京城以北几百里地的小县城,在老家犯了事以后跑到万林市来混口饭吃,专门干些花钱消灾的营生。至于那次撞车事件,是有位叫做修哥的江湖人在中间牵线搭桥,花了五十万雇我行凶,车,路线,全是上家提供好,就是有一点挺奇怪,脖颈必须按照刺青的样式刺上预备好的图案,否则上家概不付账。由于事后没有撞死人,修哥那王八蛋只给了二十万费用,大哥,我撞了你,还被你抓住,这就叫劫数难逃,我把钱给你,咱俩恩怨两清,好不好?”

赵凤声用刀背摩挲着下巴,目光呆滞,久久不曾开口,等到邓青五虚汗遍布额头,他才缓缓说道:“修哥吩咐你撞的人,究竟是谁?”

“就是跟在你身边的小胖子,修哥提前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说你身手很强,专门嘱咐过千万别动你一根汗毛,可谁知道阴差阳错把您给撞了。大哥,我认栽,您划下道,我全接着,只要留我一条狗命,我以后把您当菩萨供着,绝不会再打您的主意,要是我老五有一句瞎话,天打五雷轰!”邓青五三指向天发着毒誓。

“你在修哥那里,有没有听过一个姓翟的?”赵凤声脸色阴沉问道。

“我们这行比保密局还保密,从来不过问东家资料,拿钱办事,童叟无欺,随便打听消息,那就坏了规矩,只有修哥在中间传话,您也是江湖人,应该明白这道理吧?”邓青五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我给你两条路,要么被我捅几刀,要么把修哥的联系方式给我,你会选哪条?”赵凤声将刀子跟地面不断摩擦,发出瘆人的沙沙声。

邓青五没有丝毫犹豫,将一大串hào码脱口而出,顺便把修哥祖宗十八代交代一遍。

赵凤声记好hào码,又拨出了十个按键,等那边接通,他笑着说道:“喂,小郭警官吗?我是老赵,咱俩不是一起行动过嘛,记起来了没有?哈哈,我这里抓到一个逃犯,您那里收不收?犯得啥事?以前开车撞过我一次,应该属于杀人未遂吧,这家伙是个惯犯,身上***还藏着其它事,您赏个脸?麻烦来一趟金茂大厦把人收了?好嘞,我就在九楼的步行楼梯这等您,不见不散。”

“你……要把我交给警察?!”邓青五右手朝腰部靠拢,眼中涌起一股想要殊死一搏的杀气。

他们这种惯匪,一是怕死,二是怕坐牢,犯得全是大案要案,进去以后肯定得把屁股坐穿,按照华夏监狱的严密程度,越狱那是痴心妄想,干脆进局子前拼一拼,没准还能搏出一条生路。

他的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身经百战的赵凤声,大脚一踩,正中邓青五鬼鬼祟祟的右手,疼的邓青五嚎啕大叫,可赵凤声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意思都没有,大脚继续施压,顺势把他腰间的bi shou夺了过来,“跟我玩这一套?嫩了点。你把老子差点装成植物人,说几句好听话,赔个十万二十万,就想一带而过?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呢?!你在大街上撞棵树都得赔个几万块钱,咋着,想拿老子当要饭的打发?”

赵凤声接着冷笑道:“再说你这种人,说话还没放屁有分量,老子又不能把你关起来天天伺候,那叫犯法,懂不?把你送到警察同志那里,我心里也踏实,不怕你跑了,等到从修哥那里查到谁是幕后黑手,我再去给你求个情,免去民事赔偿,再争取少判个一年半载。冤有头债有主,yi mǎ归yi mǎ,到那会,咱俩的事就算两清了,咋样?”

邓青五也不知是手痛还是心痛,眼泪都掉下来几滴。

赵凤声在旁边笑意盈盈,望着酷似楚巨蛮的脸庞,心想老子这次就当连挨揍的仇一起报了。

小郭警官办事效率相当给力,不到十分钟,几位身穿警服的干警来到两人身边,一杠三的郭林亲自带队,赵凤声热情跑上去,热情地握住人家手掌,“可喜可贺啊,郭警官又升职了。”

郭林当着几位同事的面,没好意思跟他太过热络,指着捂住手掌哀嚎的邓青五问道:“你说的惯犯就是他?”

“是啊,前几个月开车撞过我,如假包换的犯罪嫌疑人。”赵凤声大义凛然道,然后神秘兮兮悄声问道:“领导,有奖金不?”

第六百一十九章一诺生死

赵凤声跟随一行人来到他认为的省xing jing总队,到了门口,才发现明晃晃的招牌竟然写着刑侦局几个显眼大字。赵凤声挠了挠头,想着啥时候改了名字?这个地方在他脑海里有很多称谓,六扇门,cid,重案组,高级dà gài mào,反正是人生中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走进肃穆又威严的大厅,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生理现象,赵凤声只觉得冷风刺骨,下意识将衣服裹严实了一些。

旁边的郭林见状笑道:“听老人讲,这里以前是一处古战场,到了六十年代改成厂房,总是闹出一些阴风习习的传闻。有人说夜里见过一身铠甲的大将军,有人说时常回荡起战马和战士的嘶吼,也有人说亲眼见过青面獠牙的厉鬼,而且接二连三出现过死亡事故,被机器绞死,被火烧死,开车撞死,什么状况都发生过。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下可好,弄得厂子里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在这里多待,一传十十传百,后来闹的人尽皆知,胆小的工人,干脆生出辞职的想法,尤其是女工人,胆子小,更加提心吊胆,导致有关系的找关系,有门路的拖门路,宁肯少赚工资,也不愿意在这鬼地方受罪。”

“前几年厂子破产,这块地被国家收回,凶名远扬的地皮,哪有单位敢接手,最后由我们局长拍了板,说我们xing jing连恶人都不怕,还怕什么恶鬼,于是将办公大楼定在这里。说来也奇怪,自从我们搬了进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灵异事件,那些言之凿凿的恐怖传说好像从未出现过,你说奇不奇怪。”

赵凤声仔细打量着风水布局,啧啧叹道:“你们大楼应该有高人指点过,上有仙气,下有兵马,前招阳,后至阴,你们这些xing jing大都是二三十岁的爷们,心怀正气,又有一身刚猛,犹如猛兽来潮,什么阴气都得被压制死死的。以前工厂的事故率本来就高,全是重家伙,喝点酒,操作不当很容易引发世故,哪个工厂没死过人,大部分是自己吓唬自己。其实就算是古战场,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是几千年前的历史,经过时间稀释,早已经淡薄,所以不用担心。”

“你懂风水?”郭林惊愕问道。

“小时候没饭吃,学过一些靠嘴巴填肚子的窍门,其实是糊弄人的假把式,别当真。”赵凤声揉了揉鼻子,谦逊说道。

郭林对玄学没有任何兴趣,一笑而过。

两人来到一处办公室,郭林原本和煦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操作起电脑,开始进行例行公事。赵凤声做笔录的经验相当丰富,表面很识相地有问必答,将车祸那天的情节和盘托出,顺便把今天抓住邓青五的情节一并交代。

一问一答,很快昨晚询问笔录,赵凤声按完手印,拿纸巾擦拭着印泥,笑道:“我这辈子按过几十次手印了,这次算是最痛快的,平时挑挑拣拣,非得要个好评才肯罢休,咱是过命的交情,就不为难你了,给面儿吧?”

“那谢谢了,可惜今晚还要加班审讯邓青五,要不然请你宵夜了,改天吧,到时候不醉不休。”郭林整理着文件,认真说道。

对于敢跟毒枭玩命的人,他发自心底敬佩,况且赵凤声不是来自警队,根本没必要去截击毒枭,没理由,更没责任,大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赵凤声偏偏义无反顾地踩下油门,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不掺杂丝毫水分。

“哈哈,行,只要有酒喝,随叫随到。”赵凤声豪爽笑道。

“邓青五吐出的修哥,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一位捞偏门的行家,几年前的一宗重伤害案件和他有关,我们警队也一直在找他,但是这人很狡猾,反侦察意识很强,始终一无所获,假如有什么线索,你及时通知我们,不要擅自行动,避免他会对你造chéng rén身伤害。”郭林一板一眼说道。

“好嘞,没问题。”赵凤声痛快答应道,却将后面那句好意自动过滤。

走完程序,赵凤声顺便问道张新海在不在局里,想去跟副大队长加深感情,顺便办点私事,蹭点好烟好酒好茶。可郭林说张局昨天赶去京城开会,得三天以后才能回来,赵凤声只能作罢,快速离开令他望而生畏的地方。

叼着烟卷,漫步在林荫大道,赵凤声面容渐渐冷冽。

他对修哥倒没什么想法,一个做着人命买卖的江湖人而已,既没宿怨,又无恩仇,甚至连面都没照过,谈不上有多么痛恨。想要揪出干掉小胖子的主谋,也不是眼下需要摆平的问题,随便用脑子分析一下,就能得知是翟红兴在买凶杀人。

目前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按照姜可岚的计划,帮她慢慢图谋红兴,到时即便搬不到翟红兴,也得让他无暇分身去觊觎泰亨。等到钱宗望驾鹤西去,钱天瑜坐稳董事局主席宝座,自己也算功德圆满,能够不留遗憾地离开省城,去做一些爷们该干的事情。

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赵凤声其实跟他老子赵立军一样,性格里充斥着固执与死板,还有种不服输的倔强。

当年老子赵立军凭借一腔热血,率领一个连守住了枪林弹雨的阵地,十四天,补给被切断,dàn yào不足,一百多条人命,自己被炮弹炸成了残疾,这就是那场战役所付出的代价。可赵凤声从未听过父亲抱怨过,没有一次提及后悔穿上军装,没有后悔向着国旗宣誓,没有后悔扛起尖刀连的重担。

现在儿子赵凤声为了几句诺言,死死守护着他跟陈蛰熊的君子盟约,没有时间,只重结局,哪怕敌人一手遮天,他也要完成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约定。

父子俩,殊途同归。

一诺千金。

一诺生死。

第六百二十章泼猴

何山洛平时只要没事,肯定能在会所找到他的身影,陪客人聊天,跟志同道合的朋友鉴赏古玩,谈谈生意,顺便再互相吹捧一下书法造诣,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过了晚上九点,何山洛身边几乎会放着酒杯,不论贵贱,不论产地,哪怕是几块钱一瓶的劣质白酒,也会喝的悠然自得,名副其实的酒虫一枚。

半斤白酒下肚,何山洛灰暗的脸色渐渐焕发光彩,仿佛一次性年轻了十来岁,许多老酒虫都是这个模样,喝酒前死气沉沉,喝酒后生龙活虎,只有酒精才能激发他们的荷尔蒙,美酒下肚,精神百倍,包括在床上和床下。

望着去而复返的小老乡,何山洛不像以前那样热情,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摸着浓密胡子,纠结道:“刚才听服务员说,你又跟人发起冲突,怎么了,谁那么倒霉惹你不痛快了?”

赵凤声嘿嘿一笑,直接举起酒瓶,狂灌一大口甘冽清香的老白干,半拉屁股搭在办公桌上,“以前那小子差点弄死我,还惹出了庄晓楼和楚巨蛮和我结怨,咱这人恩怨分明,不得找他说道说道?”

“是该找回场子。”

何山洛混迹江湖多年,虽说早已金盆洗手,可作风习气依然是按照江湖规矩办事,清楚有些仇怨必须了解,给赵凤声甩过去一根雪茄,皱眉道:“可你来了我会所好几次,差不多次次闹出事故,害得我见了你脑袋就疼,这次为啥来,说说吧,估计又没什么好事。”

“说的我跟报丧的乌鸦一样,实在太伤咱哥俩的情分了。”

赵凤声拿特制火柴点燃雪茄,深吸一大口,并未入肺,而是缓缓吐出,专门品味雪茄独特的香气。等到坚果味在口腔和鼻腔回荡,他觉得自己这个土包子跟高档雪茄无缘,撇了撇嘴,把雪茄熄灭,说道:“姜可岚,听没听过?”

何山洛坐在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中,叼着大雪茄,瞧着比赵凤声具有江湖大佬气势,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眉头一挑,“翟红兴的老婆?”

“嗯,对,姜可岚前一阵子找过我,要我跟她一起对付翟红兴,今晚我们俩喝了几杯,她拿出了一份计划,我觉得可行性不错,于是跑到你这想找几条门路。”赵凤声对老大哥堆出一个讨好笑容。

何山洛坐如大佛,一口接一口吸着雪茄。

“难办?”赵凤声询问道。

何山洛五官严肃,慢吞吞道:“姜可岚是个很复杂的女人,出身官宦人家,没想到竟然跟翟红兴这种人最终走到一起,做了半辈子夫妻。关于他们夫妻俩的传闻,社会上流传很多版本,有人说姜可岚故意在布**阵,想要给自己留一线退路,翟红兴毕竟是涉黑起家,姜可岚书香门第,这一手瞒天过海,倒也能够说得通。还有人说姜可岚野心奇大,想要对红兴取而代之,自己谋朝篡位,效仿一代女皇武瞾。不管怎么说,这女人有心计,有姿色,有城府,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一个有吃有喝有钱挥霍的女人,还想扳倒老公,确实很可怕,也有些不可思议。”赵凤声自言自语道。

“翟红兴在姜可岚生了孩子以后就不管不问,养了数不清的二奶,至于有没有男丁,只有他自己知晓。姜可岚从最早时的又哭又闹,变得冷淡沉默,两人之间确实貌合神离,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何山洛信心十足点透了其中关键。

“那你肯不肯帮这个忙?”赵凤声又举起酒瓶,轻缀了一口,等待老乡给出下文。

“说说看。”何山洛沉声道。

“姜可岚自称手里有红兴的账本,涉及到的违法金额十分恐怖,只要交到官方手里,足够翟红兴坐牢坐到烂屁股。她倒是认识税务和工商方面的人,可翟红兴能跟对方称兄道弟,不敢冒险,所以要求我找到张新海,试图从警方那里寻找突破口。但老张管的是刑侦,插不上手,况且他也没在市里,姜可岚那边挺急,我想来问你认不认识经侦方面的领导,争取能将翟红兴丢进牢里,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以防隔墙有耳,赵凤声趴在桌子上小声说道。

“我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何山洛咬牙切齿道。

“咋了?”赵凤声明知故问,嬉皮笑脸不带一丝怒气。

“咋了?!你看你来省城都干了啥事!跟庄晓楼掰腕子,跟楚巨蛮动刀子,现在倒好,直接跟翟老大不死不休。老肖当年就够愣的,天王老子都敢来一刀,你的做派,可比老肖牛逼多了,起码老肖还有底线和理智,你呢,见了王母娘娘都敢掀人家裙子,泼猴啊?生怕惹不到玉皇大帝?我给你说,以后这种事,别来找我,想拉人陪葬,去找别人!老子还没活够呢!”何山洛怒气冲冲挥手赶人。

“好说好商量,别生气嘛。”

赵凤声谄媚笑道:“把翟红兴丢进牢里,没准警察还能给你颁发好市民锦旗,上面写着‘为民除害,造福苍生’,回头我找人把锦旗给你做成袈裟,镶上金边,你就是人人敬仰的活菩萨啊!到那会,您老人家云游四海,哪位男施主见了不得以礼相待,哪位女施主见了不得舍身求经?这是胜过七宝浮屠的无量功德啊!”

赵凤声继续唾沫星子纷飞说道:“你想想看,那时候您披着袈裟,不对,是锦旗,披着锦旗回到咱老家,那就是衣锦还乡啊,不仅祖上有光,连带着儿孙都能沾染福气。你们何家,从此扬眉吐气,走上人生巅峰……”

何山洛没等他白活完,直接赏了他两个字。

滚蛋!

第六百二十一章伺机而动

任由赵凤声把嘴皮子磨破,何山洛始终不肯答应再去算计翟红兴,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嘴巴只肯喝酒,却不肯蹦出一个字,弄的赵凤声相当没脾气。

喝完了半瓶老白干,赵凤声起身告辞,没有进一步胁迫,也没有进一步讹诈,就那么灰溜溜走人,临走时还顺了桌子上半瓶价值不菲的洋酒。

目睹清瘦背影离去,何山洛皱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眉头。

其实来会所找老何帮忙,赵凤声只是存着碰运气的念头,对于姜可岚的提议,他还是以顺其自然的态度居多。凭借一个女人和一个外地痞子的组合,想要扳倒省城屹立几十年的江湖枭雄,怎么听怎么像很美好的童话故事,姜可岚是精神病发作,赵凤声是不得已而为之,两个失意得人,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促成了令人喷饭的感人事迹。

世界永远不缺少疯子和傻子,他们做出的行为,失败了,成为笑谈,可一旦成功,或许就叫做传奇。那些站在金字塔之巅受到众人膜拜的商界巨擘,往前追忆几十年,谁不把他们当作傻子和疯子看待?所以不走到最后一步,谁都没有资格发表评论。

疯子和天才,一念之间。

走出大厦,望着寂寥清静的街道,赵凤声背后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渗入肌肤,刺入骨髓,就像是在巴格达中枪时的征兆。

伏击?

翟红兴这么快就动手了?

赵凤声哪肯坐以待毙,正准备施展自己屡试不爽的逃命dà fǎ,可心思一动,全身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

跑?往哪跑,整个省城全是翟红兴的势力范围,除非自己会腾云驾雾的法术,否则能快过汽车轮子?只要翟红兴不顾忌一切后果,自己迟早是人家的猎物,倒不如学学英雄好汉,临死前再耍一回威风,到了阴曹地府,也能拍着胸脯说老子是条刚烈的汉子。

想通以后,赵凤声索性拔开红酒瓶塞,一边走,一边喝,也不回头瞅一瞅是谁在后面跟着,漫无目的在马路上闲逛。

三百米,经过第一个路口。

毫无动静。

赵凤声心说这帮孙子真能沉得住气,脚步越走越快,想要**一下后面的潜伏者,可依旧是风平浪静,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出现。

经过第二个路口,路边有一处煎饼果子摊位,赵凤声闻到飘散在空气里的食物香气,肚子咕噜噜直叫唤。这一晚上就没少喝,事没少干,到了现在连饭都没吃,赵凤声可不愿意做饿死鬼,走到小摊前,十分阔气地要了一套顶配的煎饼果子,三个鸡蛋,四根油条,堆在一起足有篮球那么大。赵凤声正要下嘴,忽然看到旁边有大爷在煮方便面,干脆又要了一碗面,坐在马扎上,吃的酣畅淋漓。

半个煎饼果子下肚,对面冒出了一道瘦小身影,一米六多的身高,跟黑夜融为一体的肤色,正是翟红兴手下的头hào大将,七步蛇,黎桨。

“吃点?”赵凤声丝毫不奇怪他的到来,指着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嘴里由于塞了一大口煎饼,含糊不清说道。

“谢了,我没你那么好的胃口。”黎桨搬来一个马扎坐下,笑意盈盈望着狼吞虎咽的家伙。

“跟了这么远,不饿?”赵凤声头都没抬,一口煎饼果子,一口糖心鸡蛋,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想不到你的第六感还挺强,什么时候发现的?”黎桨笑着问道。

当一条毒蛇捕获猎物的时候,先是用毒液麻痹,然后吞食,最后通过胃液消化,有充足的耐心等待。黎桨biàn tài的爱好之一,就是眼睁睁看着对手从挣扎赶到绝望,可惜面前的家伙宠辱不惊,这倒让他心中有些小小讶异。

“从走出大厦第一步开始。”赵凤声消灭完煎饼,开始对着方便面风卷残云。

“我不信。”黎桨眼神开始变得阴沉。

他从小在血腥残酷的角斗场生活,引以为傲的并不是杀人术,而是藏匿技巧与伪装技巧,赵凤声说第一时间发现了他,这让黎桨的自信心受到毁灭性打击,愤怒是罪恶的祸源,所以黎桨眼中的杀意渐渐浓郁。

“我挨过六发子弹,外加几十道刀伤,你所说的第六感我不知道是啥玩意,但我们老家有句土话叫做记吃不记打,说明人对痛苦的记忆最为深刻,挨得揍多了,总能会积累出丰富经验。只要有人意图对我不利,我的后背就开始隐隐作痛,这应该叫啥?是不是算是特异功能了?卧槽!不会被当成怪物抓走吧?”赵凤声停下筷子,眺望寂寥的月光,若有所思。

“你的废话真多。”黎桨湿润的手掌缓缓在膝盖部位擦拭。

一道硕长的黑影出现在赵凤声身后。

等到那人走近,面摊的昏暗灯光照射在容貌上面,显示出浓眉大眼的狰狞五官。

阿春。

“翟董事长太厚待我了吧?一个身手排在省城江湖数一数二的七步蛇不够,还有帮手?摆出这么大阵仗干嘛,怕我跑了?”赵凤声扭头看了一眼,嘴角堆起鄙夷神色。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黎桨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咬文嚼字道。

“翟红兴目的是啥,杀我还是抓我?要是现在动手,等我先把面钱结了,老人家大晚上的不容易,受到惊吓不算,还亏一碗面钱,你们良心过得去吗?”赵凤声把面汤喝完,又把剩余的红酒一口气干掉,抽出卫生纸往嘴边一抹,站起身,右手往兜里掏去。

阿春害怕他掏出qiāng xiè或者武器,犹如猎豹一般急速靠近。

“不用紧张,掏钱而已。”赵凤声晃着几张钞票,白了他一眼。

阿春握住隐藏在袖口的凶器,寸步不离。

黎桨双手环胸,老神在在。

赵凤声将几张钞票一股脑全塞给了头发花白的面摊老板,“大爷,面做的不错,这钱全给你,就当是预付款了,下回你要是能记住我这张脸啊,能让我白吃几顿就行。”

不等目瞪口呆的老板有所反应,赵凤声冲黎桨潇洒地甩了甩头,“吃饱了,也喝足了,走吧,黄泉路还是鬼门关,老子全都接着。”

第六百二十二章杀一为罪屠万为雄

随着阿春挂掉电话,十几辆车从四面八方赶到面摊,走下来几十hào人高马大的男人,赵凤声这才明白对方布置的网有多大。怪不得后背像是贴上了冰块,连带着后脑勺隐隐疼痛,看来自己挨揍挨出来的感知,不是一般强悍。

其实跟翟红兴换位思考一下,赵凤声也就释然。

自己不仅在势力对峙中和他水火不容,私底下还跟人家老婆眉来眼去,虽说没啥实质性暧昧发生,翟红兴又和姜可岚貌合神离,但男人嘛,面子看得比天都大,翟红兴身处在聚光灯下,即便他自己对老婆**不怎么上心,可还要顾及悠悠众口。

这年头未必人人敢动刀子,唾沫星子反倒成了杀伤力最强劲的武器。

赵凤声扫了一圈,冲着价值最昂贵的奔驰e260走去,阿春眼中凶光一闪,想要将不知死活的家伙拿下,却被胸有成竹的黎桨拦住,“一个插翅难飞的瓮中鳖,随他去吧。”

赵凤声闲庭信步走到奔驰旁边,打开后座车门,灿烂笑道:“咱这身份,享受大奔待遇,不为过吧?”

黎桨歪着脑袋笑道:“如果知道你喜欢名车,我应该开一辆迈bā hè来接你。”

“生在蛮邦,不懂礼数也能够理解,下次记住要学习我泱泱大国的待客之道,看在第一次的份上,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以后注意,否则会有人嚼翟董事长的舌头根子,说他管教无方。”赵凤声摇头晃脑撂下一通说辞,问道:“摆出这么大阵仗,肯定不是往火葬场送殡,翟红兴是不是摆好酒菜了,就等着我这位贵客临门,勾肩搭背论一论兄弟?”

“翟爷吩咐,我们做事,其它的一概不知。”黎桨对于侮辱性的称谓无动于衷,嘴角依旧挂有笑意。

“小黑猴,咱们去哪?”赵凤声查看着车头方向,吐出嘴里的烟头,随手一丢。

“翠园。”黎桨答道。

虽然赵凤声享受到奔驰待遇,但两边分别坐着黎桨和阿春,像是哼哈二将形影不离,三个大老爷们挤在一起,坐姿十分憋屈。等到汽车开动,对气味敏感的赵凤声捏住鼻子撇嘴道:“你俩刚从窑子里出来?一股子骚味。”

“活腻歪了?再敢废话,老子弄死你!”憋了一肚子火的阿春横眉冷声道。

“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先把你讨厌的门牙凿掉。”赵凤声斜眼以对,反唇相讥道。

“赵先生,你的资料我看过,很精彩,从一位痞子熬到当地名气最大的江湖客,仅仅用了半年时间,了不起。假如跟在翟爷身边,或者是双方合作,自有一番大好前程,干嘛非要待在泰亨坐以待毙?你这么年轻,前途无量,在一棵树上吊死,太可惜了。”黎桨态度温和感叹道。

“狼和狗看着很像,可它们习性完全不同,你有办法让它们志同道合吗?”赵凤声哼道。

“人这一辈子,无非求财求权,等你坐在翟爷的位置,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要做无用功,真是无法理解你的思维。”黎桨质疑道。

“那些话,我还是留着给翟红兴去说,你一个口齿不清的大舌头,跟你讲大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赵凤声用力一靠,挤出多余位置,又掏出一根香烟点燃,车内迅速乌烟瘴气。

黎桨缓缓按下窗户,望着夜晚斑斓灯火,感慨道:“省城真好,我出生的地方,村民甚至没钱去缴纳电费,家家户户点着煤油灯,一年四季穿着同样的衣服,一日三餐吃着同样的饭食,娶媳妇用牛,过年才肯杀一只鸡,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住进不漏雨的房子,不用为了填饱肚子而发愁。假如我给他们描述万林市的生活,他们一定会怀疑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因为这里对他们而言,无疑是美妙的天堂。”

“你出生在啥鸟地方?给我说说呗,以后我娶不起媳妇,可以弄头几头牛过去,解决单身问题。”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会向,一个位于东南亚的荒僻农村,听说过吗?”黎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表情极其和善,很像是刽子手行刑时对待死刑犯的状态。

“没。”赵凤声干脆利落答道,发现车辆来到熟悉的羊肠小路,夜幕下的白墙格外显眼,疑惑问道:“这不是上次拍卖时的庭院吗?怎么把老子拉到这里来受死,难道翟红兴在这里有股份?”

“以前归属于谁,我不清楚,但是现在,它姓翟了。”黎桨傲然笑道。

“看来老话也没那么准确,窃钩者诛?按照这句话的意思,姓翟的早就千刀万剐了。操!啥他妈世道!”赵凤声愤愤道。

“窃钩者诛这句话不错,但下一句是窃国者侯,虽然我对博大精深的历史文化不太熟悉,但听翟爷讲过一个道理,叫做杀一为罪,屠万为雄。”黎桨拍了拍赵凤声肩膀,率先走下奔驰。

杀一为罪。

屠万为雄。

赵凤声跟随李爷爷熏陶了几十年老传统,自然知晓其中含义,无奈笑了笑,低头下车。

几个星期不见,庭院焕然一新,不仅外墙全部粉饰一遍,顺便更换为朱漆大门,古风盎然,上面新挂了一个牌匾,鎏金隶书篆刻着翠园二字。

“翟董事长喜欢金屋藏娇?这俩字似乎蕴藏着无限风流啊。”赵凤声喃喃自语道,盯着牌匾怔怔出神。

“赵先生,翟爷在里面恭候大驾,等了最少几个小时了。”黎桨伸出右手,很客气地做出邀请姿势。

“不对,翠者,绿也,翟红兴是在寓意自己脑袋太绿了吧,哈哈!”赵凤声想通了关键之处,笑的前仰后合。

“脑袋绿油油,起码比掉脑袋要强。”

翟红兴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位置。

大红灯笼下。

笑容阴冷。

第六百二十三章对赌

翟红兴亲自到门口迎接,说明足够重视赵凤声的到来。

一行人进入翠园内部,沉重的木门发出压抑声响,赵凤声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眼神复杂,记住了可能是生命前最后的一束月光。

初夏的园林清怡撩人,赵凤声踩踏着石板路,沁人心脾的空气不停钻入鼻腔,或许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心中没来由生出悲悯之情,小心翼翼规避着生命顽强的野草,害怕自己的莽撞伤害了无辜生命。

来到翠园深处的一座房屋,翟红兴率先走入,阿春和黎桨担心赵凤声意图不轨,加紧了看护措施,一左一右将他按在椅子上,站在旁边寸步不离。

“干嘛?怕我行刺翟董事长?太小看人了吧,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赵凤声干过那种龌龊事?”

赵凤声见到翟红兴之后,始终酝酿着擒贼先贼王的念头,一个换一个,况且双方社会地位相差巨大,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只有一个阿春跟在身边,倒是有成功几率,可惜黎桨跟的太紧,自己和人家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根本没机会下手。但为了迫使对方放松警惕,他还是要摆出君子姿态,大义凛然,刚正不阿。

翟红兴嘴角含笑,似乎看穿了某人的把戏,指着桌子上的茶杯和蔼说道:“二十多年的白茶,比黄金都贵重,尝一尝,火候刚好。”

赵凤声要是能豁出去,所作所为,简直堪称愣阎王猛金刚,要不然能成为武云市头hào疯子?既然大大方方进了翠园,他就没想着能囫囵个走出去,端起茶杯,深品一大口,用常年喝十块钱一斤茉莉花的经验赞叹了一句:好茶。

“说实话,我真不舍得杀你。”翟红兴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毛骨悚然的内容,表情依然是恬淡平静。

“我更不舍得你杀我,不就是说你没儿子么,要不你揍我一顿,咱俩算是扯平?”赵凤声给出一个貌似很容易实现的答案。

“我谋划了泰亨三年多,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你一个外来户搅了局,你说我该不该生气?泰亨上上下下加起来,你明白是多少资产吗?毫不夸张地说,哪怕你天天挥金如土,十辈子也挥霍不完,几十万能买一条命,你算算看,欠我多少条命?”翟红兴积攒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双目布满仇恨的怒火。

简单而言,他跟唐宏图同属于一类人,人生轨迹和社会地位大致对等,但唐宏图更在意漂白后的身份,许多事情谋而后动,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去触碰法律的底线,俨然以生意人自居。翟红兴作风则更加专横,江湖气更浓,使用着上个世纪江湖管用伎俩,只不过手段高超,不容易让人抓到把柄。

赵凤声喝完杯中香茗,波澜不惊道:“我师父说过一个道理,人的富贵,早已盖棺定论,命中注定八两银,无福消受十两金,哪怕得来的横财再多,最后也要为他人添做嫁衣。你即便吞并了泰亨,那些白花花的钞票未必会为你所用,一个省城的地下世界还不够你为所欲为吗?非要觊觎人家辛苦一辈子的家产,贪多无厌,终会自食恶果。”

“二十五岁以前,我信命,家里供奉着关二爷,财神爷,灶王爷,观音菩萨,只要是能摆的佛,我全都供上,瓜果点心,香火不断。每到周末,我会骑着自行车跑到几十里以外的寺庙,三拜九叩,上几炷高香。可结果呢?老天爷始终不看我一眼,不仅让我家破人亡,还蹲了几年大狱。出来以后,我把那些所谓的神佛全都砸个稀巴烂,从此以后不信命数,只信自己,没想到反而越混越好。所以别跟我提那些缥缈虚无的玩意,全是瞎他妈扯淡!”翟红兴一把摔掉了价值不菲的茶碗,白瓷碎片四下飞溅。

“自己作恶多端,竟然怪罪神佛,翟董事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赵凤声盯着脚底下滴溜溜打转的瓷片,无奈笑道。

“若不是你跟李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泰亨早就易主了。”翟红兴走近造型古典的窗户,拿出一包建筑工人都会嫌弃的大前门,点燃,烟雾环绕。

“这就是你不相信又偏偏不得不信的命数。”

赵凤声拽完拗口的病句,翘起二郎腿说道:“人算不如天算,你控制了几位股东又如何?能赢得了老天爷吗?”

“要不我们来一场豪赌?”翟红兴扭过身,眸子闪过浓烈的张扬神采。

“赌什么?我一个阶下囚,能够有资格跟你对赌吗?”赵凤声笑了笑,兴致勃勃问道。

“赌你能不能猜到泰亨股东谁是我的人,赌注就是泰亨,你赢了,我跟钱家就此揭过,你输了,就让钱家拱手相让,怎么样,敢不敢来一场?”翟红兴迈着夸张的步伐,在屋子里不停走动。

“没兴趣。”

赵凤声摇头笑道:“钱家不会听我的话,你翟红兴更不会是一位言出必行的谦谦君子,再说答案由你控制,你说是谁就是谁,这场赌局本来就不公平,又谈什么公平对赌。”

“想要公平,很简单,我可以把答案事先写好,由你来猜。我也不用你具体做什么事情,只要你离开泰亨,离开钱家人的身边,泰亨自然会落在我的手中。”翟红兴自信满满说道。

“既然你敢要了我的命,又何必惧怕李家,不像你翟老大的一贯作风啊。”赵凤声疑惑道。

“杀不杀你,对于结局的区别很大。一开始我确实想做掉你,可是等到武云那边传来消息,我却无法再动手。李少杰是省委大员,他的档案在公众视线范围以内,我只花了很小的力气就能查出你跟李家有什么联系,李玄尘是他父亲,你又是李玄尘的徒弟,关系非比寻常,动了你,无疑打了李少杰一记响亮耳光。或许刚上任的李部长为了yu lun,暂时不会大动肝火,但我在省城待一天,就得提防他对我不利,杀一个人得罪省委常委,不值得。”

翟红兴弹掉烟灰,高大的身形在月光映衬下,显得有些落寞。

第六百二十四章立场

赵凤声善于观察,在社会摸爬滚打磨炼出不凡的洞察力,能感受到翟红兴失忆后的不忿和对于泰亨的贪婪。这种yu wàng,随着无法得到而变得渐渐强烈,已然充斥在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跳动,暴躁,愈演愈烈,到了现在为止,演变为一团炙热火焰,肆无忌惮暴露着内心深处原始渴望。

一个**裸展示霸道的枭雄,虽然不如城府深厚的老狐狸那样难缠,但往往不计后果的锋芒,更加令人不寒而栗。两者兼顾的翟红兴到底xiu liàn到哪种层次?按照赵凤声目前的水准,暂时云山雾罩。

赵凤声为了使自己更加冷静,慢条斯理掏出皱巴巴的软玉溪,略带颤抖的手腕证实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一样古井无波。

买烟赠送的打火机并不怎么好用,一支烟点了三次才得以点燃,赵凤声连续吞吐几大口,轻声道:“我父亲从我记事起就不能下地行走,所以从小没怎么管过我,只是摆了一大堆家教放在那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沾赌。我这人没干过光宗耀祖的事迹,但也不至于当一位逆子,这个赌约,我没法答应。假如你有耐心,我可以胡诌几句,至于对于不对,无法保证。”

“你是想拖时间,等到张新海顺着蛛丝马迹来救你?”翟红兴拨弄着原主人精心饲养的蝶瓣春兰,哑然笑道。

赵凤声心底一沉,用他多年的演技天赋装成无所谓道:“您这叫以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新海在回省城的路途中,会被一起车祸耽搁几个小时,在等待的间隙,车辆会产生故障,比如机油泄露,轮胎爆裂,或者被一辆卡车追尾,世事无常,高速公路上,发生任何天灾**都不足为奇,这耽搁的时间,应该能让你观念发生转变。”翟红兴闻着兰花独有的幽香,自信满满笑道。

“翟董事长堪称算无遗策,佩服。黎桨将我带到翠园,期间我并没有反抗,手机也被没收,鞋底都被他俩翻了十几遍,再说张新海回到省城,未必会跟我联系,这只是一件概率极低的事件而已,您这么兴师动众,是否未免小题大做了?”赵凤声震惊于翟红兴的手段,更震惊于对方的谨小慎微。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个关系错综复杂的过江龙,翟某小心一点没什么错。”翟红兴微笑道:“我这人有几个不雅癖好,其中之一就是喜欢折磨和nuè dài对手,你这样的人物,值得我去认真对待。”

“能够得到翟董事长的赏识,也算不枉此生了。”赵凤声苦笑道。

“言归正传,你来分析一下泰亨股东立场,说错无罪,说对了有赏。”翟红兴精光四射的眸子出现一抹促狭笑意。

“恭敬不如从命。”

赵凤声弹掉烟灰,深思片刻,道:“那天的泰亨召开股东会议,虽然是匆匆一瞥,可充分展示出翟董事长的渗透力。一开始,我以为咋咋呼呼的王禹明是你的人,无论从反抗程度和站队角度,全都在kàng yi钱天瑜坐上董事长位置,而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明显是你。当我搜出他监听设备的时候,却否定了这一想法,第一,翟董事长用不着耍这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一个价值几百块钱的监听设备,多小家子气,不符合翟董事长的一贯作风,只要你想得知股东会议的一举一动,方法多得是,哪会用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小伎俩。再说王禹明行事太过冲动,翟董事长以城府胸襟见长,眼光和格局非同凡响,肯定不屑与这种张牙舞爪的暴发户打交道,所以我断定,藏在王禹明身后的那个人,百分之百跟红兴无关。”

听完他的判断,翟红兴似笑非笑,“猜得不错,王禹明那种混账,智商为负数,于他为伍,容易将好事变成坏事,坏事变成灾祸。王禹明确实不是我的人,而是受他人指使,第一份答卷,你写的不错。”

“泰亨究竟有多少敌人?引来这么多饿狼?即便有人敢打泰亨的主意,也应该清楚你翟董事长在谋图霸业,难道省城还有不长眼的家伙,敢跟你抢饭碗?”赵凤声狐疑问道。

“要钱不要命的狠人多了,省城明面上敢得罪我的没有几个,可私下里,有那么一小撮人惦记我的项上人头,藏在暗地隐忍不发,等到我失势以后,保证比你的老朋友肖贵死的更加惨烈。”翟红兴摇头叹道。

“你认识老肖?”赵凤声眉头一皱。

“略有耳闻,混江湖混到这种程度,免不了惺惺相惜,肖贵为人处世很对我胃口,跟你不一样。”翟红兴言下之意十分明确,他不喜欢面前的小家伙。

“王禹明究竟受谁指使?”赵凤声急切的想解开面纱。

“他的合作伙伴,也是你的合作伙伴。”翟红兴卖了一个关子,顿了顿,最终还是和盘托出,“我的夫人,姜可岚。”

“她?!”赵凤声震惊道,这个答案让他茫然无措,不明白姜可岚为何要在泰亨插上一脚。

“觉得不可思议?哦,忘了,你只有二十多岁,哪怕智商情商出类拔萃,见的人毕竟太少,事故历练不够圆滑。我跟姜可岚做了几十年夫妻,还有人比我了解她吗?”

翟红兴回到座位,倒了一杯茶,双手合十,叠在小腹,“姜可岚看起来像个红杏出墙的浪dàng nu人,实际对钱财的渴望远远比yu wàng还要强烈,可惜能力受到xiàn zhi,变成了极其可悲的功利主义者。幸亏她是女人,又是一位姿容出众的女人,这给她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抛几个媚眼,或者干脆脱掉衣服,总能捕获几位好色如命的倒霉蛋。但圈子毕竟有限,没几人敢为了一时欢愉得罪于我,能找到的合作人,只有那么几位智商可怜的家伙,可悲又可怜。”

“但是王禹明投了反对票,她为何要去干涉钱天瑜当选董事会主席?”赵凤声面容严肃问道。

“因为在吞并泰亨的立场中,她和我态度保持一致。”翟红兴神秘一笑。

赵凤声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第六百二十五章大错特错

翟红兴觊觎泰亨,姜可岚又垂涎红兴,如果翟红兴能够顺利得手,泰亨就成了红兴一份子,姜可岚到时一举两得,成为最大的赢家。

想通其中复杂关系,赵凤声弯下腰,双臂枕住膝盖,一口接一口使劲抽着香烟,“人家都说夫妻呆久了会有相似的地方,看来所言不虚。”

“贪婪是人的本性,有的爱钱,有的爱色,有的爱权,呈现的方式方法各不相同,但最终殊途同归。其实从你踏足省城开始,各方势力对你的讨论从未断过,可你就像一尊岿然不动的石佛,对于引诱无动于衷。假如不是你的身体有所缺陷,那么……一定是你的性取向有问题。”翟红兴勾起嘴角玩味道。

赵凤声没想到江湖执牛耳者会给他开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无力摇了摇脑袋,“早知如此,悔恨当初啊,还不如给你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证明了我直男的身份,不枉今天含笑九泉。”

“王禹明回答正确,可以接着往下说了。”翟红兴感到有些疲惫,身体倾斜,右手搭在扶手,用食指和中指撑住了太阳穴旁边纵横皱纹。

“好。”

既然被人家奚落了一番,赵凤声总要在其它方面找回自信,捂住嘴巴轻咳几声,说道:“邹guo fēng自始至终唱的是红脸,按理说似乎跟你没有瓜葛,在没有搞清楚王禹明是谁的人之前,我倾向于他站在钱宗望那边,可当你说出姜可岚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我猜测着,邹guo fēng应该是你的人。”

“哦?”

翟红兴惊讶出声,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就因为跟他唱对台戏的是王禹明,而且邹胖子一点也不惧怕对方。按照常规推断,他们股东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密切,十几年的交情,互相知根知底,不至于撕破脸皮吧?可偏偏俩人闹得很僵,这就说明他们不仅仅是私交恶劣,最重要是站在不同的队伍。邹guo fēng那种人,明显是见风使舵的行家,钱宗望病重,他为何要对钱家示好?于是剩下的结果只有一个,他是你的人,为了讨好你,跟给主子戴了绿帽子的王禹明死磕到底。至于为何要支持钱天瑜,恐怕是邹大愣子一时犯浑,把消灭截击敌人摆在了首位,又或许是您胜券在握,不在乎他这一票。”

啪,啪,啪。

翟红兴轻轻击打双掌,叹道:“不愧是顶替肖贵的青年才俊,一语中的,倘若往后倒退些年,我绝对会把你扼杀在摇篮里,一旦让你出头,省城哪还有我翟某人的立足之地。”

赵凤声把烟头递给在旁边充当保镖的阿春,“屋子里全是木制家具,不担心我把你老大的心肝宝贝一把火烧了?三十来岁的认了,一点眼力价都没有,怪不得给一条七步蛇当小弟,至今还没混出头。”

挑拨离间,赵疯子赖以生存的小聪明。

阿春用那双阴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背青筋暴露。

黎桨拍着赵凤声肩头,笃定道:“赵先生,你想用激将法让阿春不会听从你的吩咐,然后迫使我去丢掉烟头,接着你会爆起发难,利用条件反射存在的诧异,迅速捡起地上的碎片,威胁到翟爷的生命安全,找到一条逃生之路,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被黎桨戳穿了心中小算盘,赵凤声仍然装傻充愣道:“小黑猴,你啥意思,我是那种不要脸面的人?翟董事长热情地邀请我来新家做客,我却要挟他?是不是人,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

黎桨笑而不语,接过烟头,伸手一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从窗口缝隙穿过。

“不用管他们,你接着说。”翟红兴是什么道行?早就一眼看穿了他的把戏,只不过跟一位年纪相差悬殊的家伙进行口舌之争,拉低了他的身份,索性不去争辩。

“冯远征,是股东里最拿捏不准的人,从钱天瑜一口一个叔叔喊着分析,他跟钱宗望交情应该是最为深厚。当天,他自始至终拉着一张驴脸,好像是有苦难言,跟他老娘找了俊俏小伙子一个效果,不敢说,也不敢表现。我对他性格不清楚,不知道这跟他平时是不是一个模样,从他多年入职外企的履历判断,应该有悖他平时作风。我大胆给出一个答案,翟董事长是否在暗中下了绊子?拿捏住了冯远征的死穴?使他不得不从。”赵凤声仔细注视着翟红兴表情,可惜一无所获。

“稍有差池,但接近了事实真相,还剩下两位。”翟红兴指尖轮流敲打膝盖,五官淡然。

“梁小平这人就有点意思了,我听钱天瑜说过几次,他是一位标准的fèng huáng男,靠着前妻结交人脉,认识钱宗望以后,一步一步熬到今天位置,可以说能力和幸运两者皆有。但他却有一个外地人几乎都会犯的通病,那就是腰杆子太软,没后台支撑,容易患得患失,不敢得罪命中贵人钱宗望,更不敢得罪你翟董事长,可他智商和胆识相当出众,又有股子狠劲,于是乎玩了一招苦肉计,自己事先安排好毒药,到了关键时刻,咬破了暗藏的毒药,不省人事。这样做,自己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两边都不得罪,不失为左右逢源的锦囊妙计。”赵凤声轻笑道。

“自己服毒?”翟红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抢救他的医生是八顿饭的交情,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从口腔粘液就能得知服毒经过,随便拉来一个学医的大学生就能一清二楚。”赵凤声信誓旦旦道。

“只剩下最后一位了,希望你能够全中。”翟红兴确认了他的答案。

“易东仁。”

赵凤声慢悠悠吐出这个名字,一板一眼说道:“这条xiu liàn成精的老狐狸,既不是你的人,也不是钱宗望的人,他只为自己的利益效忠。翟董事长,我猜的对吗?”

翟红兴凝视着来自外乡的年轻人,停顿几秒钟,轻轻摇头道:“很可惜,你离一百分还有点差距。”

“难道易东仁也跟你站在一条战线?”赵凤声惶恐道。

翟红兴轻轻嗯了一声,微笑道:“不止是他,冯远征,邹guo fēng,梁小平,甚至是王禹明,他们全都是我的人。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说出口的秘密

赵凤声绞尽脑汁也猜不到这种答案,紧张导致惶惶起身,攥紧拳头,腮帮子不由自主发生轻颤。

阿春和黎桨怕他爆起伤人,一左一右按住肩头,强行将他按回到座椅当中。

赵凤声先是面部僵硬,接着苦笑,最后无力靠在那里,仰天轻叹。

真相大白,引以为傲的那点小聪明渐渐崩塌,直至现在,赵凤声还认为钱天瑜上位是因为自己鞠躬尽瘁,哪怕不算力挽狂澜,那也能称得上举足轻重。可翟红兴的言辞像是狠狠抽在他的脸颊,以往油盐不进的二皮脸传来火辣辣的灼热,赵凤声只觉得自己赤身luo ti行走在万众瞩目的大街上,被无数人围观嘲弄,耻辱,惊慌,茫然,各种情绪一并涌起。

足足缓了五分钟,赵凤声疲惫地弓身如虾,揉了一把脸,低声道:“既然你控制了泰亨所有股东,为何不去阻止钱天瑜上位?挑选一位股东执掌泰亨,你在幕后遥控指挥,做一位不用抛头露面的太上皇,并不是一件难事。还有一点我想不通透,你竟然……派人去跟自己老婆产生绯闻,操,自己给自己扣一定绿帽子,这是啥**的操作?我这辈子头回听说。”

翟红兴点燃第二根烟,坐相大马金刀,视线飘向沙沙作响的黄花柳,认真说道:“《论语》里有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适用于多个领域。当一步一步攀爬到不同阶层,做事思维和关注方向也会相继转变,小商小贩只会在意城管会不会来整顿市容,不会去研究省委常委的兴趣爱好,白领阶层在文案和甲方乙方中不停zhou xuán,极少会去专注某个物价上涨背后隐藏的深厚寓意。我目前的位置,已经不允许我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成千上百双眼睛盯着,要注重公司形象,个人素养,说句开玩笑的话,去公共厕所擦个屁股,都得注意旁边有没有人看着,生怕让人抓住窘态。”

“布局,用人,自黑,这全是赖以生存的手段。我会安排人盯住泰亨,自然会去派人看好我那位不知深浅的夫人,王禹明这人不堪大用,但却适合顶着屎盆子吸引火力,有他在,姜可岚折腾不出多大浪花。绿帽子?呵呵。给王禹明十个胆子,他敢给我翟红兴戴么?”

“至于为什么不去阻止钱天瑜当选董事长,中间的原因很复杂。一来是我惹上一些麻烦,当初屁股没擦干净,有些陈年旧事被张新海抓住了小辫子,需要花些时间酝酿。二来钱宗望一天不咽气,我就得多一分小心,钱胖子能够在商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手腕不在我之下,对于一个强大的对手,我向来是以谨慎对待,能缓则缓,能拖则拖,防止时日无多的钱胖子玩玉石俱焚那一套,拉着我一起陪葬。三来是你跟李家的关系爆发太过突然,让我暂时无法理清头绪,是战是和,是拉拢还是铲除,一时不敢轻易决断。这三点,迫使我暂时放过泰亨,暂时放过了你和钱家的老弱病残。”

翟红兴的声音飘忽柔软,能使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觉得富有安全感,可赵凤声却觉得脊背发凉,如坠冰窟,就连往常沉稳的双手都开始发抖。

如果不是李旭的出现,这场战役,会以怎样的惨败而告终?

赵凤声反复摩挲着指甲,问道:“既然说出了你的秘密,下一刻,就该杀人灭口了吧?”

翟红兴眼角鱼尾纹忽然堆出波浪形状,笑道:“现在不比从前,科技手段大幅度提高,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做鱼死网破的傻事。相比于杀人,我更加倾向于兵不血刃。”

“确实,你如今有钱有权,犯不着跟我这种小人物较劲,杀了我,没准引出张新海和李少杰的关注,得不偿失。要不然我去做说客,让钱天瑜低价转让股份,你赚一份差价,双方和和气气收手,这样的结果,想必你们两边都能接受。”

面对翟红兴的压迫,赵凤声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钱宗望如果没有倒下,倒有一战之力,可钱家只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女人苦苦支撑,凭什么能够力挽狂澜?赵凤声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妥协,这也是变着法给钱家寻找一条求生之路,做一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总比家破人亡的下场要强得多。

“低价转让股份?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翟红兴又将若有若无的笑容挂在嘴边,鼻孔喷出两团烟雾,慢吞吞说道:“你清楚钱家父女所持有的股份市值多少吗?我只是一个有名无财的商人,大部分资金投资成为不动产,比如这座翠园,花了我一个铁矿和一万七千吨钢材,目前根本拿不出多余的财力去收购钱家股份。当然,价格决定了结局,如果钱宗望同意按照市值的百分之一来出让股份,还是可以谈一谈。”

百分之一?

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赵凤声想都不用想,脱口说道:“不可能!”

“看来钱家只能引颈受戮了,呵呵。”翟红兴笑声中透露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最少五成,即便这样,你也能赚一大笔钱。泰亨是个聚宝盆,你出让一部分填补资金缺口,然后坐享其成享受分红,一年到头分几千万,差不多了吧?”赵凤声继续帮钱家讨价还价。

“你的头脑非常不错,这又让我改变了主意。”翟红兴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眸子里的冷酷阴毒。

赵凤声不明就里,投去询问视线。

“倘若你是个普通人,我可以放你回去。可你的表现实在太过耀眼,从一进门开始,你就想着如何杀我,想要和我以命换命,并且这种念头出现了不下三次。而且你的智商和能力十分了得,苦心经营几年,会是我翟红兴人生中一大劲敌。况且你的资历显示出你性格狠辣果决,未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敢跟唐宏图叫板,敢跟庄晓楼掰命,敢和楚巨蛮硬碰硬,是个不要命的主,后台又一个比一个强大,把你放了,无疑于放虎归山。为了免去后顾之忧……年轻人,对不起了。”

翟红兴单手在自己喉咙横向缓慢移动,阴恻恻笑道:“你的青春即将在我手里终结。”

第六百二十七章信条

翟红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独自离开,吩咐黎桨把赵凤声带到一处屋子。

七步蛇直接走到卧室,赵凤声望着铺着鸳鸯的大hong chuáng单,心里暗自嘀咕,琢磨翟红兴在他临死前是否会玩一出极尽羞辱的画面?

想到晚节不保,赵凤声头皮一阵发麻,本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心情正要抄起凳子奋起反抗,阿春突然掀开床板,呈现出一道阶梯,阿春自顾自走在前面,黎桨掐住赵凤声的肩胛骨,嘴上却十分客气说道:“客随主便吧,赵先生。”

“不进行不行?我有风湿和夜盲症,没办法在地下室待着,要不……咱换个地方?”赵凤声胡诌八扯道,只要不停移动,黎桨和阿春犯错的几率越高,他就能够寻找到对方有可能出现的破绽,到时候发动雷霆一击先干掉小黑猴,虽然很难跟阿春打成平手,但凭借蹲墙功打磨出的腰腿功夫,逃命还是不成问题。

“很抱歉,赵先生,这是翟爷的吩咐。”黎桨典型的面慈手黑,表面和风细雨,手中却阴狠毒辣,跟十几岁孩子差不多大小的手掌顶住大椎,膝盖狠狠攻在赵凤声的大腿上。

赵凤声只感到像是被铁锤砸了一下,疼痛钻心,身体不受控制往前栽去,顺着台阶叮铃咣当不停打滚,犹如腾云驾雾。

好不容易停驻翻滚的身体,一只皮鞋正好踩在他的面部。

阿春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狠人,上次不仅在打斗中吃了小亏,主要连累自己被黎爷打断了一条腿,深仇大恨,不能不报。在翟红兴面前,他自然不可能露出獠牙,但离开了翟爷视线,阿春的暴戾喷薄欲出,反正老大发了话,赵凤声这条杂鱼迟早要成死鱼,现在蹂躏一番,没人会说他什么。

阿春拿皮鞋使劲碾压着讨厌家伙的脑袋,浓眉大眼充斥着狰狞色彩,“小子,今晚爷爷陪你玩个够。”

“我……是……你……大……爷!”

赵凤声艰难发出声音。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没少挨揍,也没少吃瘪,可都是白刀子变成红刀子直来直去,哪曾被人如此羞辱过。既然命不久矣,那就能赚多少是多少,扭曲的五官迸发出凌厉表情,右手猛然抓住阿春脚腕,一扣,一扬,膝盖撑起身体,宛若猎豹一样扑向阿春。

赵凤声先是挨了黎桨一记阴招,大腿软绵绵无法发力,等到撑直身子,才发现自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半步崩拳还没砸在阿春脸颊,对方就已经抓住他的衣领,一拳凿在他的颧骨,随后大脚丫子正中他的胸口。

噗!

空中飘出一道血箭,还有一条消瘦身躯。

赵凤声后脑勺磕在墙壁上,摔得七晕八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他大力喘着粗气,牙齿和皮肤遭到大力袭击后迸发的伤口,导致血流不止,赵凤声一口又一口吐出鲜血,努力睁开乌青的左眼,望着一高一矮两条模糊身影,凄凉笑道:“亏你们在省城都是有一hào的人物,竟然干出落井下石的勾当,有本事一个一个来,老子全都接着。”

阿春摸着酸疼的脚踝,称得上标致的五官遍布厉色,一瘸一拐走到赵凤声身前,又是一脚踹出,皮鞋前端跟赵凤声肩头来了次亲密接触。

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随意一招的杀伤力就非常恐怖,只听见砰的一声,赵凤声身体活生生移动两米左右,翻了几个滚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春蹲**,拍着对方肿胀的脸颊,得意道:“小子,你这张臭嘴最讨厌,一会爷爷先把你牙齿挨个拔掉,让你连咬人的资格都没有,哈哈哈哈!”

呸!

一口唾沫落在阿春刚剃的青皮脑袋上。

不肯吃亏的赵凤声用完仅存的力气,像是死狗一样躺着,一动不动,幸亏傻小子帮他脱胎换骨,导致抗击打能力大幅度上升,否则换作以前,挨了几下狠的,不死也要残废。虽然被人打的连二妮都认不出来,但是嘴角的笑容证明他心情很不错。这是在部队里传承多年的信条,死不可怕,最怕是窝囊致死,临死前反咬一口,哪怕只是让对手动怒,那也算是不枉此生。

“cāo ni mā的!”

阿春爆出一句粗口,掏出原本属于赵凤声的突击刀,朝着他小腹部位骤然扎下!

赵凤声淡定自若地望着死神来临,脸上并没有一丝恐惧之类的表情。

刀尖快要接触到衬衣的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只鞋尖,正好踢中突击刀刀身,然后传来黎桨独特的拗口话语,“翟爷没发话,先别着急弄死,如果翟爷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当不起。”

“妈的!暂时先让你小子多活一阵。”阿春收起刀子,对矮了他一头的黎桨恭敬说道:“黎爷,倘若翟爷想弄死他,请让我给这小子剥皮抽筋,我要一点一点折磨死他!”

“还是我来。”

黎桨背负双手,轻笑道:“赵先生在武云市,是位有头有脸的江湖中人,死也要死的体面,由我出手,想必能够对得起赵先生身份。据说赵先生最喜欢骂别人是狗,你去找几条凶猛的野狗,我来下刀,等到赵先生亲眼目睹自己血肉被野狗吞食,不知作何感想,起码我会终生不忘,因为这乃是人生一大乐事。”

这次不仅是赵凤声如遭雷击,就连阿春都毛骨悚然,悄悄退了一步,暗骂了一句真他妈狠!

“先把赵先生固定好了,防止他逃脱。”黎桨嘱咐道。

“这小子动都不能动了,有必要大费周章?”阿春愕然问道。

“不要小看任何对手。”

黎桨一本正经说道:“别看赵先生如今半死不活,但只要不束缚住手脚,一个只有铁栅栏而已,我毫不怀疑他能够逃出生天。侦察兵嘛,意志和手段都超乎常人,身手虽然一塌糊涂,可假如把你跟他一起扔进原始丛林,我敢保证,死的一定是你。”

“希望翟爷早点下命令,我可不想被一名侦察兵惦记。”阿春阴冷一笑。

第六百二十八章D堡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赵凤声又被拴住了双手,大概是小指粗细的铁链,一环扣一环,那头深深嵌在墙壁中,一头拷住了赵凤声手腕,长度大概在一米左右。他用出吃奶的力气,试了试铁链牢固程度,结果铁链纹丝不动,好像天生和墙壁浑然一体。赵凤声敲打着不知什么材质的墙面,触感跟铁疙瘩差不了多少,看来想要挣脱束缚,无疑是难如登天。

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破灭,赵凤声靠住冰冷墙面,摸索了一下裤兜,还好,打火机和香烟全在里面,估计是黎桨觉得一个打火机翻不出什么浪花,就不再克扣他的精神食粮。

想想也是,这么粗的铁链子,一百个打火机都没个鸟用,唯一的用途是给赵凤声创造出zi fén条件。假如他想zi shā,咬舌自尽或者是撞墙都是不错选择,自己把自己烧死?傻子都能分清哪种死法比较痛快。况且暗房里没有木质物品,给翟红兴造成财产损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自己哪怕烧成焦炭,也就是一盆水和一簸箕的事。

赵凤声用幸免遇难的右手掏出香烟和火机,碍于左手被拷在那里,铁链的长度也无法随心所欲,只能先是抽出一根烟,放下烟盒,再拿打火机点燃,弯下腰急忙用嘴巴叼起烟头,使劲吧嗒几口,防止香烟自己熄灭。

十五瓦的灯泡异常昏暗,照在赵凤声五颜六色的脸上,平添几分恐怖味道,尤其是鼓胀的左脸,淤肿还未消散,额角隆成大包,上面渗出血丝,眼睛周围遍布乌青,本来就不大的心灵窗口眯成一条缝,一幅能把人吓出心脏病的恶鬼相。

所幸受伤的部位只是皮肉破损,骨骼和经络到没有大碍,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调整到一个舒服坐姿,赵凤声开始猜测起翟红兴将自己囚禁的原始用意。

那位江湖大佬本可以干掉自己以绝后患,为何要留一条小命?要挟钱家?忌惮李家?还是姓翟的改邪归正,不敢沾染人命官司?按照自己做出的行为推断,翟红兴没理由不下死手。

赵凤声越想越觉得云山雾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只要自己活着,就依然有存活的希望。

赵凤声有着悲观主义者的谨慎,又有着乐天派的无所畏惧,既然事情无法挽回,干脆不去想,反正自己烂命一条,能活到二十多年,相当于捡了大便宜,不亏。

大概一个多小时,入口处传来动静,赵凤声默然注视着去而复返的黎桨,神色无动于衷。

黎桨挂着诡异的笑容,步伐沉稳,手里拎着一个硕大塑料袋,往赵凤声面前一丢,“翟爷待人宽厚,没有nuè dài别人的习惯,这里有食物,烟,水,还有卫生纸和塑料袋,能满足你日常所需。”

赵凤声随意翻看塑料袋,抽出一条中华,赞叹道:“不愧是翟董事长,对待俘虏也这么优厚,人家的断头饭只不过是一顿大鱼大肉,翟爷阔气,连香烟都送,假如再送个嫩模过来嘘寒问暖,老子都不想出去了。要不你跟翟爷说说情,问他还收不收小弟,我这一百多斤胃口不大,平时能对付三五条大汉,考虑一下,给个机会呗。”

“后悔了?”

黎桨听到他带有求饶的言辞,微微一笑,也不嫌脏,并排跟他坐到一处,“在我没有摸透你的作风之前,你说出这种话,或许我会信以为真,可研究完你的资料之后,才清楚你赵疯子什么都怕,唯独不怕死,说这种话,我觉得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赵凤声悻悻然摸着鼻子,望着黎桨扁平的五官,感慨道猴精猴精的出处,指着一大袋子物品,咧嘴笑道:“按照食物和水的数量判断,我还有三五天寿命?”

“死与不死,杀与不杀,全在你个人的功参造化。”黎桨神秘笑道。

“你一个外国小黑猴,就别跟我咬文嚼字了,不看我师傅是干啥的。老子十七岁就hào称桃园街小半仙,深得佛家道家儒家墨家精髓,招牌传遍五街七区,谁家鸡被狗叼走了,自行车丢了,老娘们月经不调了,全来找我答疑解惑。给我玩机锋?省省吧你。”赵凤声一脸鄙夷道。

“看来你的经历还挺丰富,不像我,一辈子都在死亡线上挣扎,活的猪狗不如。”黎桨感叹道。

“还是位有故事的高人?说来听听,我这人最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对手的痛苦之上,你揍了我,我嘲笑你几句,倒也算两不相欠。”赵凤声浮现出标志性的欠揍表情。

黎桨勾了勾嘴角,毫不在意,手指伸进袖口摩挲,轻声道:“我是位孤儿,从记事起就在督达身边长大,到了六岁,他把我带到一个叫做d堡的地方,那里关押着几十名儿童,同龄孩子生活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有食物和干净的水,看起来就像是你们这里的幼儿园或者小学,一下子,似乎来到了最美的天堂。可是过了不久,好日子终于结束,我们人生的第一堂课是观看杀鸡,教官用双手扯断了公鸡的脖子,鲜血喷溅了一地,至今我都记得那只公鸡对待死亡时的眼神,带着惊恐,茫然无措,仿佛在对这个世界发出怒吼。一大帮孩子连哭带叫,吓得连续做了几天的噩梦,可这仅仅只是开胃菜而已。”

“第二堂课,杀猪,第三堂课,杀牛,死法极其残酷,教官一边砍掉它们皮肉,一边生起炭火享受美食。即便是成年人也无法忍受,更何况是一大帮孩子,由于害怕,有的孩子滋生出逃跑的念头,趁着夜色逃离城堡,但第二天,我们却看到了悬挂在房间里的尸体。”

“在巨大的恐慌中,我们麻木又畏惧的活着,学会第一次杀掉小鸡,合伙杀掉第一只猴子,甚至杀掉陪伴几个月的小狗,并且教官强迫我们吞食狗肉,谁敢吐掉,立刻会迎接毒辣的皮鞭。”

“等我们成长到十来岁的时候,才明白d堡的真正含义。”

“它的全称叫做deathcastle。”

“死亡城堡。”

第六百二十九章笼斗

一个人待在暗室里无聊空虚,有个人陪他解闷,倒也能驱赶寂寞。

赵凤声抽出一根火腿肠,牙齿咬破包装,顺势一撕,单手搞定,一口吞掉半根,边嚼边说道:“你们那鬼地方是不是也跟电影里演的一样,经过魔鬼般的训练,成为一群顶级高手,然后几十个孩子在教官指引下,像是野兽一样相互厮杀,忍着泪水,杀掉陪伴多年的小伙伴,最后只能存活一个,接着他杀掉了教官,在杀手界覆雨翻云,从此以后逍遥人间?”

“剩一个?十几年的心血和花出去的大把钞票,寄托在一个心怀怨恨的孩子身上?人生有多少个十几年,督达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坐到土皇帝的位置,有那么傻吗?再说一个杀手够干什么,假如不小心在街道上被汽车撞死,或者是任务失败,那督达的十几年不就毁于一旦了?你的设想根本不成立。”黎桨不咸不淡望了他一眼,似乎在质疑一个bái chi如何能长这么大。

“哈,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赵凤声讪讪笑道。

“培养一批打斗工具,无非是想得到高额利润,在我们老家,有种ci ji又人人喜爱的项目,叫做笼斗。顾名思义,就是把两人关在铁笼子里,除了qiāng xiè,可以随便挑选自己趁手的武器,bi shou,刀叉,棍棒,不限时间,不限老幼,不限男女,无论是几岁的孩子或者是**十岁的老翁,全部可以参加比赛。而笼斗的规则也相当简单……不择手段击倒对方,谁能走出笼子,谁就是最终的胜者,生死自负。我们这批孩子,就是督达的暴利工具,从十四岁开始,进入笼子里,挑战别人或者接受别人挑战,直至死亡。”

黎桨回忆起血腥往事,面容不由自主变得冷峻,瞳孔逐渐被鲜血占据,从黑白变为紫红,全身散发出一股嗜血气息。

赵凤声常年游曳在鬼门关,按理说对这种气息具有免疫,可黎桨的杀气极为浓郁,犹如实质,害得赵凤声牙齿接连碰撞,演奏出一首鼓点细密的交响乐。

“你他妈杀过多少人?!”赵凤声急忙闪开一段距离,变形的斑斓五官布满惊恐神色。

刀子和子弹杀人,概念不一样,前者沾染的戾气多,后者沾染的戾气少,尤其是近身肉搏故意杀死对方,带有主观能动性,会在冥冥中积攒出一身煞气。这种东西无色无形,但却不能否定它的存在,譬如一个常年杀猪宰羊的屠夫,每当跟这种人打交道,总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就是沾染了因果,将会伴随终生。

赵凤声在国外杀过kong bu fēn zi,沾染过煞气,当初回国时也被李玄尘一眼识破,可由于他一腔正义,是为祖国和百姓抛头颅洒热血,导致煞气浩然正大,能辟邪祟,能压宵小,所以给人的感觉并不强烈。而且死在他手里的kong bu fēn zi,绝大部分是远程射击,归结于一种现代化的军事战争,煞气微乎其微,跟黎桨这种地狱里走出的恶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黎桨逐渐收敛起恐怖气息,目光从残暴变为柔和,双手合十,虔诚道:“我的运气不错,受到四面佛庇佑,总共三十五次走出笼子,并且亲手了结他们性命。”

赵凤声浑身巨颤,汗出如浆。

三十五场不败!

什么概念?

有资格参加笼斗的人,肯定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巨大利润作为陪衬,所有参与者都会挑选强大的战士进行死战。哪怕不是手里的王牌,也绝对是位精通杀人技巧的恶汉,武力值和残忍程度极其可怕,因为每一场全是为了生命而战!

赵凤声看过国外一些无xiàn zhi格斗比赛,强强对话的战例数不胜数,可有几人能保持三十五场连胜?无论是有着“骨头”美誉的乔恩琼斯,还是强悍如康纳麦克格雷,也都有败北的先例,谁的战绩如此煊赫?!

黎桨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再加上他每次能击毙对手,恐怕是笼斗中的顶级神话了。怪不得翟红兴能够笑傲省城,有这位笼斗传奇誓死效忠,硬实力完爆那些街头混混,就连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陈蛰熊都自愧不如。

“早知道先让张新海抓了你,害得老子饭都吃不香。”

赵凤声惊得火腿肠都顾不上啃,倒吸完几口凉气,心有余悸道:“在那边跟着土皇帝逍遥自在多好,干嘛非要溜到我们国家祸害人民群众?”

“对付你这种垃圾,总比天天面临笼斗要好。”黎桨和善笑道:“你们的功夫hào称玄奥无双,其实也不过如此。听说你有一位名气很大的师傅,原以为碰到了强大的对手,可事实呢?对付你只需要一招即可,你那位师傅,也是沽名钓誉之辈吧。”

士可杀不可辱!

听到小黑猴敢侮辱心目中最尊重的李爷爷,赵凤声立刻火冒三丈,横生一股不怕死的冲动,叫骂道:“去你姥姥家三舅妈的!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不能说我师傅一句坏话!我这叫学艺不精,跟他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李爷爷一口吐沫能喷你八跟头!”

黎桨轻蔑一笑,“小心风大闪了舌头,一个糟老头而已,早就过了搏杀时的巅峰,或许……比你还要弱小。”

“装他妈啥大尾巴鹰啊!你再牛逼,不也是被楚巨蛮打的爹妈都不认识!有本事,你跟他去掰腕子啊,别跟我这瞎逼逼!”赵凤声怒不可遏喊道。

“楚巨蛮?……”

三个字戳到了黎桨痛处,他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祝你梦想成真。我们这啥都缺,就不缺人,打完楚巨蛮,还有张烈虎,最后还站着一位薛木鱼,你可以一个一个打过去,希望别死的太难看,哈哈!”赵凤声猖狂笑道。

黎桨对于他的反击无动于衷,眼神浮现一抹戏谑,阴恻恻说道:“小子,我来只是通知你一声,翟爷非常喜欢笼斗带来的ci ji,而你,是他派出的第一位出场选手,时间就定在明天,希望你能够旗开得胜。”

赵凤声听着晦涩难懂的普通话,掏了掏耳朵,不可思议问道:“啥玩意?”

第六百三十章生日忌日

等到黎桨笑容古怪离开暗室,赵凤声才回过神,翟红兴叫他去参加笼斗?那不是变相虐杀么。赵凤声以往的逞勇斗狠,存在一定目的性,要么有深仇大恨,要么触碰到他想要守护的东西,跟一位素不相识的人掰命,实在下不了手,他又不是黎桨那种战斗机器,能够坦然面对生死,胜利,失败,两者都无法接受,于是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依旧没想好该用什么方式面对。

矿泉水里有冰块,赵凤声进医院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积累出为数不多的医学常识,将冰水敷在伤处,反复翻滚,左脸颊鼓起的大包和左肩部位淤青,随着冰冷的ci ji慢慢消肿。

长夜漫漫,赵凤声还没xiu liàn成看破生死的境界,躺在水泥地彻夜难眠,碍于铁链过短,只能摆出举手投降的姿势躺着,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浑身难受,不如靠在墙壁休息。

几个小时过去,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烟雾缭绕,地上布满凌乱烟头。

幸好黎桨拿了条软中华,不至于弹尽粮绝,赵凤声一开始挺好奇小黑猴为啥给他弄一条好烟,不是明摆着出力不讨好么,等到黎桨说出笼斗,赵凤声才恍然大悟,这跟囚犯临死前会吃一顿大鱼大肉是同样道理,人家吃的是离阳饭,他抽的是断头烟。

感受到气温一点一点升高,赵凤声判断此刻已经到了上午,黎桨没有出现,阿春也没来找他寻晦气,似乎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家伙吃着干巴巴的面包,啃着火腿肠,对自己的五脏庙颇为照顾。

赵凤声在嘘嘘的时候,甚至想起了大闹天宫的孙大圣,拿打火机刻了一行字:孤魂野鬼老赵到此一游。无可奈何的自娱自乐,这是一位侦察兵优秀心理素质的体现,或许他们的战力值参差不齐,但坚强到biàn tài的神经,正是他们在国外战场所向披靡的最大资本。

大约十几个小时左右,上面传来动静,黎桨终于出现,身后跟着阴森笑意的阿春。看着摆出卧佛姿势的赵凤声一脸淡定,黎桨稍稍诧异道:“我以为你会一夜白头,或者是面容憔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镇定,看来,应该属于无知者无畏,你对笼斗的残酷性完全不了解。”

“该死鸟朝天,老子又不是吓大的,不就是死么,老子当初被火箭炮崩到屁股也没炸成天女散花,还怕跟别人动刀子?别磨磨唧唧,干脆点,划出道,老子接着便是。”赵凤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很符合他目前青一块紫一块猪头惨相。

“小子,真不怕死?等到进入笼子里,我等着你哭爹喊娘。”阿春呲牙冷笑道。

“咋,求饶能免我一死?”赵凤声揉着鼻子问道。

“不能。”黎桨果决道,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唯一逃生希望。

“假如我侥幸能够赢一场呢?”赵凤声追问道。

“那就能够多活几天,等待你的下一个对手。”黎桨认真说道。

“卧槽!那我还白费劲干嘛,反正最后都要嗝屁着凉,白费劲,干脆上来死翘翘得了!”赵凤声火冒三丈。

“我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度过了十几年,每天除了迎接死亡就是摆脱死亡,你才一天而已,不要大惊小怪。”黎桨轻飘飘说道,情不自禁抚摸起手腕处年头久远的疤痕。

他的青春跟死亡有着密切联系,每个夜晚都在铁铐中度过,强大的压力让他们那些赚钱工具生不如死,有人试过砍掉拇指逃脱,也有人运气好碰到铁铐断裂,可那些孩子下场无比凄惨,就像黎桨第一次看到杀猪时的场景。

相比于毒瘾,这种精神和**双重禁锢更加无法忍受。黎桨的抗压能力异于常人,等到受不了精神压力的时刻,会适当用疼痛来缓解,折磨自己,或者是在笼斗里释放,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最大屏障。

“你是biàn tài,我是正常人,咱俩尿不到一个壶里。”赵凤声撇嘴道。

黎桨不愿与他争辩,打开手铐,赵凤声舒展筋骨,久违的zi you感遍布全身,虽然左肩,脸颊,大腿的伤处在最难熬的第二天,痛感越来越强,可有种挣脱五行山的爽快,赵凤声做了几个很寻常的动作,爆了几句粗口。

“走吧,翟爷等着呢。”黎桨客气说道。

“带路。”赵凤声像是凯旋而归的将军,耀武扬威道。

经历过太多生死的黎桨洒然一笑。

阿春盯着他的后脑勺,眼神阴毒。

三人鱼贯离开暗房,来到室外,赵凤声闻到熟悉又亲切的草木清香,精神陡然一震,对着稍有残缺的月亮自言自语道:“今天十五还是十六?”

“十五,好日子。”黎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待一个将死之人,他总是态度柔和。

“十五……”

赵凤声对着遥远的皎月喃喃道:“今天好像是老子生日。”

“按照本地习俗,好像我要对赵先生说一句生日快乐了,可惜没有生日蛋糕,无法给赵先生庆生。”黎桨如沐春风笑道。

“没事,习惯了,反正老子没过几次生日,不差这一次。”赵凤声收回思绪,挤出一个笑脸。

“咱们俩的经历好像差不多,我比你更惨一些,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父母在哪里。这几年,我把逃离死亡城堡的那天定位自己生日,用来庆祝重获新生。”黎桨脸上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悲凉。

“既然是同路人,就不要自相残杀了吧?”赵凤声眨眼道。

“陌路人哪会发生交集,同路人才会相爱相杀。”黎桨淡定自如说道。

“哎!没想到生日这天还要去玩命。”

赵凤声叹息道:“生日和忌日是一天,也不错,不怕二妮和大刚他们记不清日子,到时候一束白花一块蛋糕,比起别的死鬼,老子倒也赚了。”

“希望赵先生能够如愿以偿。”

黎桨抬手道:“走吧,翟爷久等了。”

“披枷、带锁,恼胸膛!”

赵凤声用粗糙的嗓门喊出一句出自《三岔口》的苍凉唱腔,拖着行动不便的右腿,一瘸一拐的身形消失在茫茫夜色。

第六百三十一章俏寡妇

笼斗,自然得有笼子,哪怕事先没有准备好现成物品,按照翟红兴的财力,凭空造出一个大铁笼子,并非难事,关键是得有地方摆放,原主人以前用来健身的地方,正好能放下庞然大物。

这个地方以前是拳馆,空间很大,新鲜打造出的铁笼摆在正中央位置,旁边围了十几hào人。可主人翟红兴似乎是待客不周,满打满算只有五把椅子,抛去他自己,其它四把黄花梨木椅分别坐上了宾客。

座次排序永远是交际时的重中之重,翟红兴既是省城江湖天字hào枭雄,又是主人,理应坐在中间位置。

能成为翟红兴的座上宾,在省城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左手位是一名风韵犹存的贵妇,身材和容貌保养得当,年近半百也能穿得上对身段要求严苛的旗袍,妆容精致,将细微皱纹悄然掩盖,一颦一笑仍旧能流露出使男人血脉贲张的风情,正是当初拍卖会时钱天瑜跑去打招呼的刘姨。

“刘总,今晚的节目或许会如你所愿。”翟红兴含笑说道。

“哦?翟总这么自信?万一我不满意呢?”风姿绰约的女人抚摸着大腿luo lu的肌肤,莞尔一笑。

贵妇名叫刘春香,凭借年轻时的动人姿色,嫁给了省城有名的大富豪,一举踏入豪门。在她三十多岁时,为企业透支生命的丈夫就猝然离世,成为了省城人人觊觎的俏寡妇,碍于丈夫的家人xiàn zhi,刘春香始终没有再婚,接管了丈夫留下来的企业和财产,带着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

男人和女人的天性不同,导致在面对企业发展时呈现出各种形态。刘春香能够杀出重围登顶豪门阔太太,心智自然是百里挑一,当年略施小计,用肚里的男孩作为筹码,一举挤掉了原配,坐上了正宫位置,放在下三滥的影视公司,就是一部催人泪下的狗血剧本,绝对是小三上位的典型楷模。

一个女人很难心怀皇图霸业的抱负,刘春香也有自知之明,一个初中毕业的农村姑娘,没学历没背景没能力,也就打消了大展宏图的想法,只守不攻,高新聘请商界精英,全面管理公司,自己只负责旅游美容健身育子交际,变成甩手掌柜,倒也自在逍遥。

翟红兴举着茶杯笑道:“听说刘总喜欢跟人博弈,咱们可以赌一场。”

刘春香用纤手抚摸着依旧光滑的脖颈道:“就看翟爷的赌注是否让我满意。”

人一有钱就变坏,不仅仅适用于男人身上,这位省城大名鼎鼎的俏寡妇,虽然受制不能再婚,可抵挡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仅仅在shāng quān与同行传出的绯闻,这十几年就数不胜数,刘春香处在虎狼之年,又是心灵和**双重寂寞的寡妇,内心释放出的信hào让她欲求不满,四五十的老男人能有啥战斗力,于是渐渐对那些桃花无数的商界大鳄失去兴趣,转而将视线放在艺校的小鲜肉上面,包舞蹈学生,包健身教练,包刚入行的小演员,一时间面首无数。

这年头的寡妇可不像以前,有贞节牌坊束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一块可有可无的牌匾抱憾终身。自己逍遥才是正事,只要是看得上眼,刘春香大手一挥,大笔银子砸下去,谁能忍受住金钱的you huo力?有人说她bāo yǎng过未成年的小男孩,也有人说她经常一夜御六男,还有人说她男女通吃,总之,刘春香的**新闻屡屡不绝于耳,成为省城最放浪不羁的女人。

“不知刘总钟爱什么样的赌注,听说你把庄晓楼身边的女保镖纳为己有,而且天天出双入对,刘总,按照你的行事作风,没必要花那么心思捞出来一个小丫头,难道……对男人失去兴趣了?”翟红兴望了一眼刘春香后面的童颜ju ru,玩味笑道。

“男人最是薄情寡义,不如女人情深义重。曲楠跟了庄晓楼,是她遇人不淑,一个二十岁的小女人,哪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我听说这丫头忠心可靠,于是想办法把她搭救出来,幸好她跟贩毒没什么牵扯,要不然,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刘春香**着童颜ju ru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让这位风流女人爱不释手。

曲楠跟待在庄晓楼身边毫无差别,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平淡。

“听说刘总经常跑到国外看黑市拳,对于地下世界的血腥似乎相当热衷,今天我心血来潮,组织了一场笼斗,想必刘总和各位应该能大饱眼福。”前面的话是说给刘春香听,最后两句话,翟红兴冲着众人说道。

坐在刘春香左边的是泰亨股东王禹明,刚才他正斜着眼窥探旗袍中luo lu的春色,即便刘春兰不再年轻,可风流韵事和那些荒淫无度的传闻,还是能勾起大色鬼王禹明的兴趣。有钱有势能使男人增加魅力,这个道理同样适用在女人身上。

“翟爷,您是主人,说一下规矩,我们的钱跟您没法比,但输个几百万还是能够承担,关键是项目刺不ci ji。”王禹明盯着旁边的白皙大腿,色眯眯的眼神绽放出贪婪光彩。

“几百万?王董乃是泰亨的创始人之一,就拿这么点钱跟女人打情骂俏?寒酸了吧,小气的男人可不受待见哦。”刘春兰抛去一个鄙夷媚眼,话语里满是讥讽调侃。

“几百万不少了,电影学院嫩的出水的xué shēng mèi才几千块。不像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在hong dēng qu也就是五十块钱,给老子倒贴都没兴趣。”王禹明是典型的疯狗性格,稍微心气不顺,就要发起反击,听到刘春香嘲笑他吝啬,王禹明立刻攻击女人最薄弱的年龄问题。

“送王董一句话,祸从口出。”刘春兰明媚眸子闪过一丝厉色。

“大家既然能够光临寒舍,全是翟某人朋友,和气生财嘛,大家聚在一起,只为图个乐呵。”

翟红兴在江湖里浸泡几十年,打圆场的功夫炉火纯青,几句话把梁子揭过,笑道:“钱多钱少无所谓,我来做庄。笼斗规则其实很简单,把两人放进笼子里,不计时间,不计手段,不计生死,能率先走出来的为胜者。大家可以在选手入笼时下注,不管是古董文玩,还是现金股票,只要压中,我翟某双倍奉还,不抽水,也不xiàn zhi额度,大家随意下注,不用怕把我钱包掏空。”

“生死不论?”刘春香舔舐着嘴唇,两眼放光道。

翟红兴点点头,算是应答。

刘春香是一位寂寞空虚的**,一生波折离奇,男女之间的情爱已经勾不起她太多乐趣,虽然表面看去是位典雅端庄的贵妇,可作风确实放浪形骸。自从在国外观摩过一次黑市拳,她就对血腥残暴的场面情有独钟,肌肉和血液的碰撞,智慧和反应的角逐,每一次流血,每一次受伤,每一次重拳出击,都能勾起刘春香兴奋点。对她而言,亲眼目睹从生到死,不亚于一剂猛烈chun yào,ci ji着她衰退的荷尔蒙,让她彻彻底底疯狂,就像是初尝禁果的少女,使这位财力雄厚的俏寡妇如痴如醉。

“死战?”

翟红兴右手边沉默许久的年轻人终于出声,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贵族风范,正是跟赵凤声结下梁子的二世祖,申叶荣。

自从在天云会馆被李旭砸了一垃圾桶,申叶荣的日子生不如死,不仅受到父母一顿臭骂,还被禁足家中,久久不见天日。按理说,一个家境优越的二世祖,不应该跟江湖人有所牵连,更何况处在风口浪尖,跟翟红兴接触,百害而无一利。可申叶荣无可奈何,因为那些曾经义气千秋的同伴们,得知他惹了李家,集体人间蒸发,将他无情抛弃,打电话不接,微信拉黑,除了旁边同样倒霉的余庆,谁也不敢跟他走得太近。走投无路中,翟红兴趁火打劫,和这位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二世祖成了患难之交。

“申公子假如手头不方便,我这里提供借款业务,无需任何手续,只要申公子高兴,想借多少随便开口。”翟红兴亲和力十足笑道。

“行啊,翟董事长阔气,我就喜欢跟善财童子打交道,先借两千万花花。”一身张扬服饰的余庆出声喊道。

翟红兴笑而不语。

“小庆,闭嘴!”申叶荣狠狠瞪了同伴一眼。

余庆不知天高地厚,申叶荣可不像他一样懵懂无知,翟红兴摆明了拉他下水,小赌是假,大赌是真,想赌一赌申家和他的前程。

“无所谓,两千万而已,只要申公子开口,翟某立刻双手奉上。”翟红兴笑意冉冉。

“翟董事长的好意心领了,今天只是来恭祝您的乔迁之喜,其它活动,我们哥俩不参与。”或许会涉及到人命,申叶荣不想蹚这浑水。

“呵呵,申公子随意。”翟红兴也没有强人所难。

等到后边传来脚步动静,申叶荣扭头,看到了鼻青脸肿的赵凤声。

汗水骤然渗出皮肤,申叶荣汗毛炸立,拽起余庆胳膊,闷声道:“我们走!”

第六百三十二章下水

受到家庭影响,申叶荣在政圈里面耳濡目染多年,即便没有亲身步入仕途,也见过太多风波险恶。对于这位将他拖入泥沼的罪魁祸首,申叶荣自然是恨之入骨,没有赵凤声,自己何至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就连家世不如他的公子哥,都敢当面嗤笑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李家。一切的根源,全部来自于这位来自异乡的小人物,如果没有他的出现,自己哪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申叶荣还没有愤懑到不计后果,翟红兴跟泰亨拼到你死我活,那是别人的私事,姓翟的拿赵凤声开刀,他乐于坐享其成,可假如自己在旁作为见证人,李家得到消息,会不会祸水东引怪罪于自己?

这是一件丝毫不用考虑的问题,申叶荣瞬间分析出利弊,走得干脆,走的急促。

“申公子,这么急着走,是怪翟某待客不周吗?”翟红兴端起釉色纤柔的白瓷茶碗,品了一口香茗,慢条斯理说道。

“翟红兴!你是在坑我!”申叶荣骤然回头,压低嗓子咬牙切齿道。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现在走出翠园,以为李家会放过你么?”翟红兴笑意盈盈问道。

“不知者不罪,李少杰向来以公正著称,赵凤声死了或者残废,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申叶荣脸色涨红,用低吼语气说出了这番话。

“李家只清楚赵凤声于哪年哪月哪日毙命,而这个时间段,你申公子正好在事发现场,况且许多人清楚你跟赵凤声有深仇大恨,比我对泰亨的怨念还深。时间,地点,动机,全部吻合,有谁能证明你跟他的死没有关系?申公子,听我一句话,好好看一场戏,妥妥赚一笔钱,这就是你此行的主要目的。”翟红兴微笑说道。

“姓翟的!你为何死活要拉我下水!”

申叶荣终于明白了翟红兴意图,无非是想用赵凤声的死,强行将自己bǎng jià到红兴的大船,从今以后为他所用。只要自己不听话,按照翟红兴不择手段的狠辣,肯定会拿这桩事作为要挟,假如不从,立刻用视频语音等多种方式公之于众。一个江湖中人,当然不会畏惧人命官司,可自己呢?捅出去以后,自己蹲监狱都是小事,恐怕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越想越觉得后患无穷,申叶荣不仅五官变色,就连身体都开始轻颤,恐惧,胆寒,惊怖,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申叶荣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跟江湖人打交道,万万没想到初次照面就落入他人陷阱,申大公子一边咒骂着江湖水深,一边又异常懊悔自己的冲动,对翟红兴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害他成为孤家寡人的赵凤声。

翟红兴站起身,慢慢悠悠走到申叶荣面前,长臂舒展,搭在对方肩头,拍了拍,柔声道:“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申公子,咱们有共同的敌人,以后也会有共同的利益,干嘛拒我以千里之外。我杀赵凤声,申公子间接受益,亲眼目睹仇人被慢慢折磨致死,不是人世间一大快事吗?”

刘春香挪动莲步,跟翟红兴并排而立,将风韵犹存的脸蛋靠在江湖中威名最盛的男人肩膀,妩媚笑道:“跟翟爷合作,并非什么坏事,翟爷虽然对敌人不太友善,可对朋友十分宽厚,申公子多接触一段时日就能明白,翟爷从不亏待同一战壕的朋友。”

翟红兴轻轻一笑,将美人美言坦然受之。

申叶荣心说省城谁没听过翟红兴做事缺德加冒烟?宽厚?去他娘个蛋!肚子里将这对奸夫yin fu骂了几百遍,脸色阴沉如水道:“倘若我非走不可呢!”

翟红兴望着申叶荣后面散发凌厉气焰的沧浪,冲赵凤声身边瘦小黝黑的男人朗声问道:“黎桨,放倒这位高手,需要多长时间?”

在笼斗战绩披靡无双的小黑猴咧了咧嘴,“三十秒。”

翟红兴摊开双手做出无辜姿态,威胁的意味极为明显。

申家在省城扎根多年,听说过三教九流的佼佼者,申叶荣清楚翟红兴身边有位毒性凶猛的七步蛇,今天头回碰到,申叶荣仔细打量着体魄弱小的男人,犹豫不决,翟红兴手腕众所周知,杀掉自己不太可能,但强行留在这里,塞一裤裆黄泥,最终的结局还是受他控制。拼命还是合作,成为摆在面前的一道艰难选择题。

“翟红兴,我操你全家祖宗十八代!还有刘春香你个骚老娘们,当初给我老爸打高尔夫球的时候,恨不得跪下来舔皮鞋!现在有了姓翟的给你撑腰,敢跑到我们哥几个头上作威作福了?!去你妈的!有本事把我们干掉,看你们能比我们多活几天!”余庆像是泼妇一样破口大骂道。

作为省城排名一流的二世祖,余庆向来都是扮演欺负人的角色,哪受过这种窝囊气,等胸中的愤恨压抑不住,立刻变成一点就着的大炮仗。虽说他脾气暴躁,但常年跟精英阶层打交道,能分得清孰轻孰重,翟红兴杀掉他们的几率微乎其微,不如先过过嘴瘾,逞一逞英雄。

“余公子,嘴巴放干净些。”刘春香皱眉道。

“你个千人捅万人插的sāo zui巴,老子哪里不比你干净了?!”余庆骂人走的是低俗下流路线,啥脏话都敢往外蹦跶。

“既然有现成的人手,敢不敢赌一场。”刘春香咬牙道。

“赌啥?赌老子能抗住骚婆娘嘴巴几分钟?对不起,老子嫌脏,数不奉陪。”余庆梗着脖子硬气道。

“听说你们的手下很能打,巧了,我的小丫头身手也不错,那就把他们放在笼子里斗一斗,敢吗?”刘春香指着曲楠胸有成竹道。

“赌注是什么?”沉默许久的申叶荣谨慎问道。

“按照余公子的提议,两千万。”翟红兴插口笑道。

第六百三十三章枭雄本色

赵凤声在旁边听了半天,乐的只露后槽牙。

他们不是要活剐了自己么,咋提前窝里斗了?

这不成了李爷爷经常说的那句老话。

狗咬狗,一嘴毛?

虽然自己***活不过今晚,可赵凤声仍旧嘻嘻哈哈乐观面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该死鸟朝天,自己这辈子跟老天爷犯冲,弄得亲人跟朋友相继离世,赵凤声早就不稀罕阳间岁月。见到申叶荣和余庆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赵凤声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热闹,点燃一根烟,兴致盎然。

两千万,放到谁那都是不小的you huo,申叶荣心惊肉跳之后,却领悟到更深一层的含义。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肯定打不过经验丰富的沧浪,等于白白捞了一笔好处。翟红兴之所以送出如此大礼,既给了自己面子就坡下驴,又能收到一笔巨额钱财,往深里刨,无非是翟红兴拿出跟申家合作的敲门金砖,想要达成战略合作协议。收了钱以后,等于默认了红兴和申家绑在了一条大船上。

即便申叶荣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事到如今,落入了对方布置好的圈套,根本没有退路,申叶荣深吸一口气,晃着脑袋,苦笑道:“翟总好手段。”

翟红兴纠正道:“这是翟某的一片赤诚,申公子不要误会。”

“去吧,跟小姑娘斗一场。”申叶荣骑虎难下,只好扭头给胡须浓密的沧浪下达命令,最后嘱咐道:“记住,别伤人太狠。”

沧浪重重嗯了一声,昂首阔步靠近铁笼。

刘春香回到座位,对童颜ju ru附耳交谈几句,曲楠木然点点头,健步如飞来到铁笼旁边。

双方人员到场,阿春自告奋勇当起了临时裁判,简单讲解完规则,指着地上的各种兵器,怪笑道:“开场前,可以选择你们擅长的武器,进去以后生死自负,哪怕被抹了脖子,也得怪你们技不如人,别怪罪于翟爷。”

曲楠弓下腰身,从靴子抽出了一把崭新bi shou,轻轻摇头,示意不用再去重新挑选武器。

沧浪两拳相撞,沉声道:“我不用武器。”

阿春望着曲楠xiong bu泄露出的无边春色,眸子浮现yin sè,冲着沧浪眨眼道:“爷们,这妞不错,下手轻点,千万别伤了脸蛋,要不然我可不答应。”

沧浪瞟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两人相继走入铁笼,阿春关住铁门,顺手锁住,这也是笼斗的规矩之一,流传多年。选手全是刀尖上游走的辛辣货色,进笼前甚至有服药的习惯,人在亢奋时经常做出无法控制的举动,关住笼子,以防有选手杀红了眼伤及贵客。以前在黎桨老家,发生过一桩惨烈事迹,据说是一位选手吞服了大量精神类药品,不仅把对手捅成筛子,还跑到台下大杀四方,致使十几人伤残。黎桨就是当年见证者之一,给十来岁的他当时造成心理阴影,所以为了翟红兴安全性考虑,黎桨在笼子打造时提出建议,说什么也要安上一把锁。

曲楠单腿弯曲,bi shou横卧,摆出一个防守架势,显然是受到了刘春香的交代,这场战斗只许败,不许胜。

沧浪鼻孔冷哼一声,不屑地架起双臂。

沧浪的人生轨迹跟赵凤声略有雷同,出生在人人习武的国术之乡,自幼练起童子功,擅长祖传劈挂拳。起初,沧浪仗着身强力壮,成为了村子里恶名昭著的小霸王,跟别人逞勇斗狠,经常打的人家头破血流。父亲怕他长大了惹是生非,将他扔进了部队,没想到几个月不到,就因为打断了别人一条腿被部队开除,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虽说命运多舛,但沧浪混迹在社会底层,跟太多人交过手,战斗经验无比丰富,二十多年鲜有败绩。高手,自然有高手的尊严,若非申叶荣下达指令,他才不会跟一个女孩子动手,拉下脸面先声夺人,岂不是自降身份?

曲楠带有询问性望向刘春兰,见到主人默许,倩影一动,挥出了软弱无力的一刀。

沧浪眼中的轻蔑更胜,大头皮鞋朝着对方手腕一挑。

随着第一场笼斗开始,翟红兴和申叶荣余庆回到了原位,品茶,抽烟,三人各怀心事,但视线却注视着笼子里的一举一动。

翟红兴见到申叶荣脸上仍旧挂满了怒容,清楚这位公子哥心怀不满,于是谄媚笑道:“申公子,这一场打完,就该轮到了赵凤声,听说你对他恨之入骨,要不我把机会留给你,由申公子亲自了解他的性命,如何?”

申叶荣重重哼了一声,怒目相向道:“怕我在你的船上站不稳,还想拿铁链把我锁住?翟总,不要拿江湖那套来用到我的头上,谁都不傻,李家追查下来,罪魁祸首非你莫属,屎盆子不要乱扣。翟总也是威名赫赫的民营企业家,干嘛总拿小伎俩欲盖弥彰,不怕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哎,情非得已啊,一个从市井走出来的小人物,没背景,没靠山,走错半步就要遭受灭顶之灾,跟家大业大的申公子哪能相提并论,有申家这颗大树纳凉,谁敢动你半根毫毛?翟某也想寄人篱下啊。”翟红兴长吁短叹道。

“翟总,国家目前的政策你也清楚,反腐力度空前绝后,别说一个正厅级,省部级大员也不敢说高枕无忧。真要是被人拿住把柄,我申家出了事,你翟总不怕殃及无辜?这笔买卖,未必能够划算。”申叶荣冷笑道。

“我啊,祖上出了几代贫农,穷的叮当响,讨个媳妇都拿不出聘礼,到了我这一代才稍有起色。如果有当官陪着殉葬,我翟红兴还怕掉脑袋?呵呵,申公子小瞧人了。实话告诉你,从我拿起刀子第一天砍人,我就没想过能够寿终正寝,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个花花世界,在我翟红兴活着时有一席之地,等我死了,几十年后也会有人讨论翟红兴如何如何,人能活到这种境界,足够。”翟红兴傲然说道。

“神经病!”

申叶荣自言自语骂了一句,然后喃喃道:“大奸大恶,枭雄本色?”

第六百三十四章双刀

申叶荣习惯了官场中的绵里藏针,初次跟江湖枭雄打交道,被刀刀见血的高沟深垒弄得狼狈不堪。其实他今天来到翠园,原以为是场马屁隆隆的普通宴会,听几句阿谀奉承,驱散心中阴霾,最后再找位善解人衣的女模巫山烟雨,也算是给连日来的负面情绪找一条发泄渠道。

没成想翟红兴根本不屑虚与委蛇,第一次见面就黑着脸亮刀子,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申叶荣哪见过一声不吭就上来动手的狠人,紧张的手足无措,至今脑子还嗡嗡作响。

坐在地上闷头抽烟的赵凤声将一切看在眼里,感慨着翟红兴能攀爬到如今地步,绝对不是幸运就能解释一清二楚,胆量,气魄,手腕,果决,缺一不可,再加上可遇不可求的气数,成为省城江湖执牛耳者,也就顺理成章。

但他疑惑的是翟红兴干嘛非要跟申家绑在一起,难道嗅到了危险,想找一位靠山消灾避祸?正如申叶荣所说,如今国家在大力整顿,不仅贪腐这一块风声鹤唳,黄赌毒也在极力清剿,翟红兴虽说披着一层商人外衣,但骨子里跟涉黑逃脱不了干系,早年过着刀光剑雨的日子,如今利用人身威胁和不正当手段强买强卖,肯定早就进入警方视线,只不过翟红兴做事疏而不漏,抓不到把柄而已。这么急迫寻找大树寻找栖身之所,绝对事出有因,或者是偏激的手段惹怒了大人物,已经是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赵凤声大难临头,也没忘记替人家操一份闲心,眯着眸子吞云吐雾,想要分析出里面的弯弯绕绕。

笼子里,攻的心不在焉,守的不屑一顾,本来是波澜不惊的场面,可随着曲楠手中bi shou被一脚踹飞,形势急转直下。

波涛滚滚的小丫头眼见武器落地,眉目竟然骤然一变,虽然没有那种你死我活的杀气,但双眼从恬淡改为专注。跟她打过几次交道的赵凤声看出了端倪,这dà bo妹怒了。

果不其然,曲楠使出一个漂亮的后滚翻,右手抄起了bi shou,紧跟着倒起小碎步,超级巨胸跌跌宕宕,快速冲着沧làng bi近,横掠,直刺,一套虚实相加的刀法直攻中路,速度起码比刚才快了三倍!

赵凤声挨过她两刀,对她的功夫深有体会,几乎跟自己差不了多少,想必也是打小苦熬出的功底。抛开身手不谈,赵凤声感觉这丫头性格有点剑走偏锋,行事作风完全跟普通人不在一个频道,第一眼以为是清高自傲的冰山女神,打交道次数多了,才发现她不是高冷,而是木讷,说白了就是脑子不太够数,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胸大无脑。

这类人的逆鳞很少,痛斥几句,或者占她点小便宜,基本没什么大事,像赵凤声以前不经意间曾到过她的胸器,也没见她喊打喊杀,反倒要解开自己的裤腰带,十足的一位不谙世事的呆头鹅。

沧浪踢飞她的bi shou,似乎是触碰到了曲楠内心中最柔弱的地方,不顾主子吩咐,摇身一变成为女煞星,bi shou有进无退,看架势,势必要将沧浪斩落马下。

沧浪还在为这次出场酬劳而锱铢必较,漫不经心站在原地,主子得了两千万,会分多少给他?申叶荣平时出手阔绰,从没有亏待过下人,自己替主子在笼斗里赚足了脸面,肯定能拿到一笔数额不菲的赏金。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一想到白花花的钞票从天而降,沧浪嘴角勾勒出贪婪笑意。

没等他做完白日梦,一道黑影猝不及防奔袭到眼前,刀光来到胸口部位,刺出凌厉一击!

沧浪大吃一惊!慌忙用左臂格挡。

刺啦……!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幸亏沧浪性格阴毒,常年把钢板隐藏在全身各个角落,否则这一击,能直接让他变成独臂大侠。可即便有钢板防护,但几毫米厚的防具并不能阻挡曲楠发疯似的攻击,bi shou刺破了钢板,余势不减,又在沧浪小臂留下了一道猩红印记。

“妈的!”

沧浪先是惊出一身冷汗,然后恶狠狠骂道,他万万没想到小姑娘这么猛,险些阴沟里翻船。沧浪可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男人,向来是有仇必报,既然曲楠敢伤他,那就要承担相应后果。

双臂一甩,沧浪用出劈挂拳里擅长的掌击,冲着曲楠额头顺势砸下。

劈挂拳原称“披卦拳”,披者,寓意打开,卦者,八卦,伏羲氏所创。劈挂拳在八卦中属金,金利如斧,能克木,由上而下,势如破竹,擅长以竖破横。

沧浪人高马大,对付娇小可人的曲楠,再用出以长制短的劈挂拳,占据了一切便利条件。曲楠平时瞧着浑浑噩噩,打起架来倒是神志清明,不跟对方硬碰硬,缩起身子,bi shou由刺改扎,专攻沧浪下盘,不让对方拉开距离优势。

劈挂拳讲究起落钻伏,伸收摸探,开合爆发,蜿蜒蛇行,沧浪从小就侵淫劈挂拳中,深得其中精髓,所以在灵活性丝毫不落下风,长腿左右奔袭,大开大合,进退自如,犹如大江奔放,气势磅礴。

曲楠碍于年龄和性别劣势,刀影渐渐不够圆润,一个不小心,肩头被沧浪指尖刮到,生出火辣辣的痛感。曲楠银牙一咬,右臂挥出半圆,目标直指沧浪脖颈,完全不顾忌进攻时露出的破绽,竟然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沧浪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带有蔑视的冷哼,左手后发先至,从上方想要控制小姑娘的bi shou,右手五指紧握,冲着**的锁骨攻出一拳。

曲楠哇的一下吐出大蓬鲜血,九十多斤的娇躯倒飞出去,砸在笼子上,像是烂泥一样卧在冰凉的地面。曲楠艰难起身,捂着坍塌的锁骨,大口喘气,看样子最少也是骨折的后果。

沧浪左手握住夺来的bi shou,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因为他的小腹,还插着一把刀子。

双把刀?

原来小姑娘一开始就藏拙。

她惯用的是双刀。

沧浪小腹部位,同样安装了一块钢板,晃晃悠悠的bi shou瞅着瘆人,可实际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刺破了皮肉,伤及不到肠道,因为bi shou挂住了钢板才固定在那里。但若是没有钢板的防护,再深几寸,自己未必能活着走出笼子。

沧浪双目赤红,一步一步走向曲楠,看情形,像是要辣手摧花,准备将对方活活打死在笼子里。

“停手!”

翟红兴见到打成两败俱伤,急忙出声阻止。

沧浪却沉浸在杀意中,对于喊话置若罔闻,右手用力一拽,拔出小腹bi shou,鲜血滴滴答答流淌在地面,血迹搭配恶容,宛如一尊来自地域的修罗杀神。

嗖……

赵凤声突然觉得眼睛闪过一小个东西,顺便察觉到一丝细不可闻的破空声。

沧浪被冰凉的下巴带回现实,伸手摸了摸,全是血,胡须连同皮肉掉了一大块。

“再走一步,小心你的喉咙。”

黎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枚薄薄的刀片,话语里全是威胁意味。

你妹的!

远程打击武器啊!

这么能打,还会暗器?!

让不让人活了。

赵凤声在旁边暗骂道。

“沧浪,回来!”申叶荣脸色阴沉喊道。七步蛇的一刀,不仅削了沧浪面子,最重要是打了他申叶荣的脸。

阿春打开门锁,一身血渍的沧浪埋头走出。

曲楠努力撑起身体,颤颤巍巍离开牢笼。

“这一场,申公子赢了,两千万会如数奉上,放心,翟某会以一个非常隐蔽的渠道办好这笔钱,不知道申公子下一场会压谁。”翟红兴小声问道。

“不赌不行?”申叶荣明白即将轮到赵凤声登场,十几万块钱一把的椅子如坐针毡。

“一块也好,一百万也罢,我只要你坐在这里看戏。”翟红兴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斩钉截铁。

“他的对手是谁?”申叶荣知道躲不过去,干脆放松心态,看着对手从生到死,应该也是一种享受。

“看申公子喜欢哪种方式了。”

翟红兴翘起二郎腿,笑道:“他在黎桨手里走不了几招,可以速战速决,如果换成阿春上场,按照他的残忍程度,估计会将赵凤声一点一点折磨致死,这个决定权,我交给申公子。”

申叶荣默不作声,陷入沉思。

旁边的余庆恨声道:“派阿春上!”

翟红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最后结局,神秘莫测一笑,冲阿春做了一个手势。

“小子,上来受死吧。”阿春手里玩弄着突击刀,阴恻恻笑道。

有了黎桨在旁边虎视眈眈,即便赵凤声不愿意上场,在刀片的逼迫中,还是一脸不高兴地站起身,拍拍屁股浮土,用了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嘀咕道:“作死的玩意。”

第六百三十五章君子不器

等赵凤声走上断头台,底下五位身份煊赫的人物心态不一。王禹明将大腿搭在椅子上看笑话,刘春香眸子里透露出一股对于血腥的原始yu wàng,余庆兴奋地频频龇牙咧嘴,喜忧参半的申叶荣脸色平静,翟红兴最看不清心理活动,只是抽着大前门一口接一口,脸上古井无波。

这位来自异乡的痞子,对他们利益或多或少造成影响,直接的,间接的,若有若无的,快要成为拦路虎的,全都因他而起。这年头,挡人财路如刨人祖坟,几乎人人想杀他而后快。

赵凤声似乎在延长跟黑白无常相聚的时间,走得慢慢吞吞,一瘸一拐晃到铁笼门口位置,盯着眼花缭乱的武器,摸着下巴询问道:“能随便挑?”

阿春拿着还没出鞘的突击刀,不停敲打大腿,青皮头跟浓眉大眼营造出阴森表情,扯动嘴角说道:“最好选一把锋利点的武器,反正一会你会被自己的武器虐杀致死,切肉切的快,你会少受点罪。”

赵凤声扫了一圈,挠着后脑勺道:“咋没shā mo zhi ying呢?”

底下的王禹明猛翻白眼。

心想这小子不要脸的功夫跟自己相比较起来,当仁不让啊。

“不想死在笼子外面,动作快点。或者……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想玩心理战术?”

阿春能够在初次交手中占得上风,顺便还阴了赵凤声一把,证明智商和功夫完全在线,稍微一琢磨,明白了这小子估计是消磨自己锐气。阿春在社会底层历练多年,自然会有办法应对,不恼怒,不气愤,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随便拿是吧?”

赵凤声没等阿春答话,开始自顾自挑选兵器。

弯下腰,捡起一把刀揣进腰间。

两把刀。

五把刀……

“好了。”

赵凤声乐呵呵直起身,腰带插满了bi shou,手里又拎起两把类似于唐刀的武士刀,两刀相撞,铛铛作响,质地好像还不错。

赵凤声潇洒地晃了一下脑袋,可惜小平头没办法带动青丝的飘逸感,“走吧。”

九把刀?

这小子耍什么花样?

阿春皱起浓眉,跟他前后脚走进铁笼,自己锁住了大门,正想扭过脸说点羞辱之类的话语,忽然感觉劲风扑面,一道寒光直奔自己面门。

“装逼是吧?老子扔死你个龟孙!”

揣了九把刀的赵凤声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机会,趁着阿春立足不稳,抽出腰间bi shou,劈头盖脸甩了一把bi shou过去。

小时候的赵凤声一开始学习能拿到全班前几名,随着家人离世带来的后果,成绩渐渐变得惨不忍睹,所有精力全花在了男孩喜欢的项目上面。什么绷弓子,玻璃球,丢沙包,扔飞镖,全是以精准打击为主的娱乐运动,久而久之,练就出超乎寻常的准头,加上他常年习武锻炼出的臂力,扔出的bi shou又快又准!

“操……”

阿春由于要躲避飞刀,哪有时间破口大骂,后面两个字硬生生憋回了嗓子眼,急速扭动脖颈,bi shou从耳边飞驰而过,铛的一声撞在铁笼,凿出清脆撞击声。

阿春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差一点就成了残疾人士。

早在赵凤声观战的时候,他就琢磨着如何应敌。假如黎桨出战,自己跟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干脆啥也不想,只能坐以待毙。换作阿春,双方战斗力虽说旗鼓相当,可自己大腿行动不便,进了笼子里,肯定是被蹂躏的一方,始终想着该如何扳回劣势。等到黎桨丢出刀片伤了沧浪,赵凤声眼睛一亮,既然没有规定武器种类和数量,那干嘛不先下手为强?要不是bi shou只有那么几把,赵凤声恨不得一股脑全别在裤腰带上。至于男人争相恐后要的那张脸,赵凤声啥时候要过?

“嘴贱是吧?!”

又是一把bi shou呼啸生风!

阿春连滚带爬急忙避让,终于躲过了刺向大腿的武器。

“让你骂!让你给老子装逼!”

趁着阿春躲避的功夫,赵凤声把武士道插入实木地板,一左一右抽出两把bi shou,一同丢出,甚至有空喊出了一句桃园街经典叫骂,“去你奶奶个蛋!”

两把夺命刀锁住了倒在地上的阿春后撤路线。

急如飞火流星。

一般而言,右撇子的左手准度相差甚远,可赵凤声哪是寻常人,左手在弹玻璃球那会就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要不然哪能流传出双刀赵疯子的动人事迹。

阿春见到避无可避,索性硬着头皮,单手撑地,将突击刀横在小腹。

噗。

叮!

分别传来两种不同的声音。

一把从他肋下穿过,直直插在了木板上,另一把虽然用突击刀格挡了一下,但bi shou改变方向后,转而飞向大腿,先是划破裤子,接着在大动脉附近划出一道血印,幸好力量不足丢出时的一成,否则立刻得拨打120寻求救护。

赵凤声哈哈一笑,抽出两把武士刀,“不叫唤了?来,老子再教教你刀该怎么玩。”

“小子,没想到你这么阴险,怎么也是武云市扛旗的人物,竟然舍得拉下脸甘愿用出小人伎俩,倒是小瞧了你。”阿春压制着胸中愤慨,一字一顿说道。

大腿伤势并不严重,丝毫不妨碍辗转腾挪,可他不敢贸然进攻,有了前车之鉴,赵凤声扔刀子的技术历历在目,阿春没有吹响进攻hào角,是怕对方腰间剩余的三把刀随时发动袭击。

“小人伎俩?我可是刚跟黎桨大哥学的,这才几分钟你就忘了?哦,难道你跟黎桨大哥面和心不和,在指着和尚骂秃子吗?”赵凤声玩心理战之余,没忘记给双方埋下伏笔,即使自己今晚死翘翘,那么对方也别好过,能添堵就添堵。

黎桨狭小的双眼微微一动,似乎被这句话影响到了心绪。

拉一个不赔,拉两个稳赚,桃园街的痞子不会说那么多大道理,只有一个做人宗旨,叫做君子不器。

第六百三十六章输家

赵凤声丢出去四把刀,手里拎着两把,腰带旁边还别着三把,假如刚才趁机会一股脑全丢出去,或许会在阿春身上扎几个窟窿眼,从而能将这个嘴巴臭气熏天的家伙弄成重伤。

但那只是或许。

赵疯子做事向来喜欢留一手,不会把赌注全部仍在一个上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三把刀若在,阿春就会投鼠忌器,发动偷袭时会分出几分心思,来锁定三把刀的去向,这也是战略战术的一种,敲山震虎。

一照面吃了大亏,阿春渐渐收敛起轻敌心思,低腰,突击刀架在前方,在赵凤声身边反复盘旋,慢慢寻找着可乘之机。耐心这东西永远是高手必备要素之一,阿春平时看着乖张跋扈,但大部分是小人得志后的猖狂,有了翟红兴依附,多年受到的屈辱找到了发泄途径,变成了省城江湖口碑最差的狠人。真要到了生死相搏的时刻,他还是显露出多次拼杀打磨出的镇定一面,忍气吞声,等待进攻最佳良机。

关乎性命,赵凤声如临大敌,眸子眯成一条缝,左手刀在前,右手刀在后,碍于行动不便,身体只能随着对方挪动而旋转。

呼……

阿春率先发难,大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急速,先是朝着赵凤声左半身位置虚晃一枪,接着身体侧倾,突击刀横掠,目标直指对手行动不便的右腿。

早在阿春眼神扫过自己身体的时候,赵凤声就判断出这家伙避实就虚,会拿自己右腿做文章,所以心中并不惊愕。左手武士刀竖劈阿春腰间,右手武士刀撩起一道半圆弧度,刀锋直指阿春咽喉部位。

阿春冷哼一声,单足蹬地,两把武士刀跟他擦身而过,随即踹向笼子,借助铁条的反弹力道,一跃来到赵凤声身后,朝着大椎穴狠狠一扎!

没等阿春露出得意笑容,突然觉得一缕阴风直奔自己面门,原来是赵凤声假装转身不便,迅速丢掉武士刀,趁机掏出了一把bi shou,想要以伤换伤,拼成残废也要赢取这场笼斗胜利。

进,能将赵凤声一刀捅死,可自己势必会陪着他殉葬。阿春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条路,退!使出国术里几乎人人会用的铁板桥,利用恐怖腰力,强行弯曲身体,白光一闪,bi shou贴着鼻尖堪堪而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凤声脚尖一挑,武士刀重新回归到左手,扭腰,转身,一记势大力沉的双刀斩接踵而至!

阿春脸颊布满虚汗,走投无路下只好朝着旁边翻滚,赵凤声哪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用未曾受伤的左腿用力一跃,身体腾空而起,刀锋跟随对手如影随形,如同跗骨之蛆,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咣!

被逼到角落里的阿春只好猛踹铁笼,幸亏实木地板比起水泥地面光滑许多,身体像是泥鳅一样爆退。见到赵凤声招式用老,阿春阴鸷的眸子闪过狠毒色彩,右手一抛!突击刀脱手而出。

噗!

噗噗!

三声刀子入肉的声音相继传出。

阿春大腿和脚腕分别被砍了一刀,尤其是脚腕处伤势极为严重,鲜血汹涌中,几乎能看见森森白骨。可阿春这位悍将不愧是翟红兴重点提携的新贵,即便身体剧烈打着摆子,愣是咬着牙一言不发,捡起赵凤声刚才丢出的bi shou,划破衬衣袖子,纽扣崩开,露出了胸前茂盛毛发和纹着的硕大骷髅头,拿碎布条使劲系好流血不止的位置,控制好出血量,阿春泛起狞色笑道:“小子,功夫不错,再来!”

赵凤声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突击刀正中手臂和胸口连接处,右手立刻变得绵软酸楚,哪怕举起武士刀都无能为力。

叮!

赵凤声随手丢掉了不太趁手的双刀,虽然武士刀的形状跟他的唐刀看起来大同小异,但无论是重量还是弧度都无法相提并论。高手厮杀,讲究的就是比拼细节,发力方式不一样,导致了结局天差地别,如果上一刻是自己惯用的唐刀,阿春早就变成了残联预备会员,后半辈子只能拄着单拐闯荡江湖。

赵凤声掏出了腰间bi shou,放到左手,嘴角勾勒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就来!”

笼子里比拼焦灼,外面人看的胆战心惊,申叶荣是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哪曾见过江湖中的拼杀,等到鲜血溅出笼子,申公子竟然有种呕吐的yu wàng,干呕了几口,赶紧喝光杯中茶水,脸色铁青道:“翟红兴,我去外面透透气,放心,今晚我肯定不会走,跟你一起背这口黑锅。”

“申公子,亏你还是大老爷们,这么快就不行了?啧啧,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啊,竟然不如我一个寡妇心理承受能力强大,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吗?”刘春香拿美目瞟了他一眼,表情和话语的鄙视味道十分强烈。

“呵呵。申公子身娇肉贵,怎么能跟咱们这些粗人一样,第一次见到血腥场面,饶不了会引发身体不良反应,适应一会就好了。”翟红兴递给申叶荣一根大前门,双手恭敬点燃,笑道:“上一场申公子赢了两千万,这一次还没下注呢,趁这会俩人战成平手,不玩一把?”

“翟爷,不能厚此薄彼啊,光给申公子打开后门,我们也得掺和一脚。”王禹明大大咧咧喊道。

虽然翟红兴表面说两人不相伯仲,可明眼人瞬间看出其中猫腻,阿春只是一条腿受伤,赵凤声却是伤在右手和右腿,根本没有可比性。胜利天平快速向阿春倾斜,从五五开到四六开,然后四六开到三七开,假如脑子不傻,铁定会冲阿春下注。王禹明做人准则向来是无孔不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典型代表,既然见到翟红兴今天心情不错想做善财童子,他不介意分一杯羹。

“可以。”翟红兴笑着点头道。

“我压五百万,阿春胜!”王禹明阔气喊道。

“切,五百万?身为泰亨七大股东之一,好意思么?既然阿春跟我有缘,名字也带了一个春字,那我就压一千万在他身上。”刘春香叼起一根绿摩尔女士香烟,抽的风情万种,一举一动柔美动人,挺像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当红影星。

余庆是位官二代,不假,但他家里人全是仕途常客,没人拿出银子供他挥霍,况且余庆从小学会财不露白,清楚大财伴随着大祸。如今的赌约虽说让他手心痒痒,可余庆愣是隐忍不发,喉咙翻滚了几下,脸色阴晴不定。

“你呢?申公子?”翟红兴询问道。

“我压两千万。”

申叶荣略显凉薄的五官纠结片刻,也不再提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事情,冷静说道:“赵凤声。”

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瞩目。

“哦?”

翟红兴诧异问道:“赵凤声的情况不像表面那么乐观,难道申公子另有高见?”

“没什么高见,只是对他恨之入骨罢了。把钱压在他那里,就算他赢了,我心里也不会太过难受,输了,我花一笔钱买了仇人一条命,左右都不会吃亏。”申叶荣压低嗓子解释道。

翟红兴释然一笑,转而将目光投向铁笼。

赵凤声步履蹒跚发动攻势。

阿春一瘸一拐不退反进。

两个行动不便的人旗鼓相当,没办法利用敏捷优势突袭,只能一步一步靠近,用意志力和悍勇摧毁对手心理防线。

阿春利用双手灵活的优势,率先用左拳勾出一记凌厉攻势,握紧bi shou的右手岿然不动,准备寻找对方躲避时留出的破绽,发出雷霆一击。

砰!

没想到赵凤声比他的定力还沉稳,硬挨了一记重拳,晃了晃略感眩晕的脑袋,吐出一口带有后槽牙的鲜血,笑盈盈站在原地。

阿春双眉一皱,又是一拳挥出。

赵凤声依旧纹丝不动,对这一拳置若罔闻,轰的一下,脸蛋肿起老高,嘴里不清不楚含糊说道:“喝娘们洗脚水长大的?再加把力气!”

阿春勃然大怒,继续用左拳轰击!

这一次,赵凤声动了。

脑袋一偏,正好闪过力道刚猛的重拳,利用阿春惯性带动的身体倾斜,左手攥了许久的刀子犹如毒蛇一般,狠狠扎向对方小腹!

阿春避无可避,他从小时候就以悍勇著称,同样举起bi shou还以颜色,一刀刺向赵凤声胸口!

两条血丝飘摇飞出。

一个白衬衣浸满了黑色。

一个黑衬衣涂抹了紫色。

接着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同时刺向对方手腕。

两把沾满血迹的bi shou猛然撞在一起,一前一后倒飞出去。

即便没有了武器,赵凤声和阿春仍然用拳头奋力相博,但大量失血导致双方思维变得麻木,行动也极其迟钝,你一拳,我一拳,姿势呆板僵硬,跟小孩子打架如出一辙。

其实大家伙都明白,这两人斗智斗勇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唯一的出路,就是像两条疯狗一样不死不休,撕咬,缠斗,哪方受不了压力和痛苦,势必会伴随着鲜血丢掉性命。

松口的一方,便是输家。

第六百三十七章千里寻夫

几个小时之前。

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中,一辆银灰色奥迪a4急速行驶,在车流中左突右撞,最高时速快要接近一百八十迈,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车里的人不死也得变成残废。

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坐在奥迪驾驶室,大黑墨镜,狗链粗细的大金链子,二十多度的天气穿起了短袖t恤,露出了手臂黑里透红的刺青。光看外表,肯定跟涉黑或者社会不良分子挂钩,遇到热心市民,或许会见义勇为拨打报警电话。

大刚打开车载音响,发现全是些情爱绵绵之类的温柔歌曲,这种hào称疗伤神曲的玩意,早在十年前就被大刚丢到厕所里伴随一泡尿湮灭,撇了撇大嘴,换到电台,拨弄了几下,终于找到一首劲爆的乡村重金属舞曲,大刚满足一笑,放大音量,随着动感节奏,**扭动着三尺来粗的大蛮腰。

“开那么快,急着投胎呢?!”

旁边副驾驶的崔大měi nu嫌他呱噪,怒气冲冲关掉电台。虽然天气炎热,二妮依然穿着保守,竖着领口的运动装,大墨镜遮住了半张俏脸,只有精致高挑的鼻梁和完美无瑕的瓜子脸能证明她是位姿色不俗的大美人,再搭配如瀑般的乌黑青丝,青春感跟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有的一拼。

“哈!百里寻夫,我这不是怕你望眼欲穿么,今天是那小子生日,早点赶到,好宰那小子一顿。”大刚嘿嘿笑道。

“望穿个屁!一条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二妮恶狠狠凶道。几句咒骂的话语,从鲜艳欲滴的红唇跳出,别有一番风情,估计能让小受心理的大老爷们口水横流。

“死鸭子嘴硬。二姐,你也就说说而已吧,我姐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得为他守一辈子活寡啊,到时候内分泌失调,小心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后座的三妮啃着大红苹果,进行不留余力着挖苦。

她将一双纤柔细嫩的měi tui翘在大刚后脑勺上,完全不在乎自己走没zou guāng,反正前面的大刚看不到,旁边的傻小子捧着小人书泛起傻笑,只有二姐偶尔回头跟自己交流一下。

“你给我闭嘴!去商场购物的行程取消了!”崔亚卿扭头瞪了亲妹妹一眼。

“姐,我错了,姐夫福大命大,洪福齐天,哪儿那么容易挂掉啊。我发自肺腑祝愿你们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没有第三者插足,性生活美满和谐。姐,你有一个貌美如花甜言蜜语的好妹妹,不能扼杀掉她美丽动人的青春啊,我还想找个如意郎君早早嫁人呢。”三妮皱起小脸,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道。

“男人全是狼心狗肺!嫁什么嫁!”

崔亚卿冷哼一声,朝旁边憋着笑的大刚厉声道:“见了面,替我揍那家伙一顿,否则你下个月的分红暂时归我保管。”

“我可啥也没说啊!”被殃及池鱼的大刚一脸懵逼道。

“谁让你在那偷笑!”崔亚卿愤愤说道。

“二妮,你想撒气是吧,行,可我也得能打过那小子啊!说实话,咱兄妹俩绑在一起都不是那小子对手,一个白天遭到毒打,一个晚上遭到欺负,得不偿失啊!要不然你找后面那位,给他几个甜枣尝尝,估计能替你如愿以偿。”大刚坏笑道。

“后半年分红也没你的事了!”

崔亚卿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直接抓住了经济命脉,弄得大刚欲哭无泪。崔大měi nu转而扭头道:“奉先!”

“咋了嫂子?”傻小子将视线从小人书上离开,茫然问道。

“帮我揍赵凤声一顿!以后天天带你撸串,怎么样?”崔亚卿为了投其所好,许下了一个重诺。

“哎呀,腿咋抽筋了。”傻小子捂着粗如老槐树的大腿,龇牙咧嘴,五官扭曲,演技相当到位。

谁说傻小子傻了?

大刚和三妮同时伸出大拇指。

孤掌难鸣的二妮怒气未平,只能诅咒那个家伙拉稀拉到脚趾头抽筋。

不到两个小时,四人终于来到省城。

大刚先是跟好兄弟电话联系,不通,发微信,不回,无奈之下,只好来到泰亨大厦找人,结果碰到了同样急得团团转的钱天瑜,这才得知赵凤声已经失踪了几十个小时。

见到跟赵凤声纠缠不清的měi nu总裁,崔亚卿本来还在小心提防这位概率极大的情敌,可一听到噩耗,险些晕了过去,被三妮扶住以后,颤声道:“他……失踪了?”

钱天瑜点点头,由于担心赵凤声,平时一张白皙到剔透的俏脸竟然熬出两个黑眼圈,沉声道:“自从他昨天彻夜未归,我在清晨时已经报警,顺便派了保安部的员工出去找人,但至今还没传回消息。”

“他出事前,说没说过去了哪里?”大刚沙哑着嗓子问到了关键问题,丑脸布满凝重。

“最后出现时在东西酒吧,他平常的活动地点并不多,或许……跟天云会所有关系,我告知了警方,不清楚他们查没查到老板何山洛头上。”钱天瑜担忧道。

“何山洛……和尚?”

大刚对于武云市的江湖前辈印象颇深,听说过和尚许多心狠手辣之类的传闻,心中一震,不假思索皱眉道:“你派个认识路的家伙带我们去天云会所,快!”

“他跟何山洛关系密切,极有可能不是何山洛下的手,***是被翟红兴抓走了,据说翟红兴手下众多,又特别能打,你们几位……可以么?要不然咱们寻求警方帮助,成功的几率要大一些。”钱天瑜望着陌生的两男两女,心想即便找到赵凤声,估计也是羊入虎口。

一直未开口的傻小子听到饭东哥不知所踪,压抑着心中的暴怒,双眼闪过披靡纵横的不屑,横起眉毛,闷声道:“谁敢欺负俺生子哥,俺把他们脑袋一个一个摁进肚子里!”

钱天瑜望着魁梧到霸道的身躯,顿时愣住。

第六百三十八章寻找赵凤声

四人在一位泰亨员工带领下赶往天云会馆,一路上气氛凝重,谁也没敢妄言,似乎都在为了赵凤声安全问题在默默祈祷。到达天云会馆所在的大厦,泰亨员工先行离去,四人来到会所大门,尽忠职守的服务员见到他们神色不善,拦住去路,和颜悦色问着你们有没有办理会员业务。

“办你娘个蛋!”

大刚心中焦急难耐,一脚踹中服务员胸口,顺势将垃圾桶一并踢飞,叫骂道:“何山洛呢?!让那乌龟王八蛋滚出来!我兄弟要是有个好歹,我要这老乌龟quán jiā si guāng光!”

服务员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爬起,一个纵欲过度的绣花枕头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伤害,躲到十几米之外,扯着嗓子喊道:“兄弟们,有人来砸场子啦!快抄家伙出来!”

何山洛本来就是草莽出身,虽说归隐江湖多年,可行事作风依然带着浓烈的江湖气息,招收员工也按照收小弟标准,基本是五大三粗的大汉,没有纹身不要,不会打架不收,要是有进局子的前科,工资多加一千,砍过人的话,直接主管待遇!服务员一喊,瞬间跳出来十几位膀大腰圆的同事,拿着凳子,酒瓶,拖把等非管制型武器,把造型最惹眼的大刚围成一圈,手中的家伙式蠢蠢欲动。

双方一触即发。

“别动手!”

何山洛标志性的雄厚男高音响起,步履匆匆赶到现场,看了几眼大刚,听属下在旁边嘀咕几句,刚才又接到钱天瑜的电话,心中猜出**不离十,柔声道:“你是桃园街的靳军刚吧?我就是何山洛,实话跟你说,赵凤声不在我这里,我也在派人在四处寻找他,咱们是友非敌,有话慢慢说。”

“说你娘个蛋!”

大刚用招牌式的叫骂回击,拧起眉头瞪眼道:“生子是不是被你弄起来了?今天交不出人,我要拿你整个会所陪葬!”

伴随猖狂的喊叫,一脸阴沉的傻小子悄悄踏出一步。

夸张的身形,带有一股肃杀雄霸之气。

天神下凡。

强大的威慑力让何山洛冷汗直流,急忙后撤几步,解释道:“赵凤声跟我是朋友,我怎么会对他动手,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就算想把他怎样,不急着逃命,干嘛留在会所里等死?再说按照我和属下们的身手,能留住他吗?几十个人都围不住那个疯子啊。”

“那是谁?人是从你这里走丢的,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别跟我推卸责任,老子不是警察,不会按照证据办事,说的老子不满意,还他妈拿你开刀!”

大刚听赵凤声说过何山洛这人,赞扬多于贬低,说老何这人相当够意思,有机会介绍给他认识。况且俩人不存在利益纠缠,一个开会所,一个当保镖,没理由对生子下手,他摆出蛮横无理的一套,无非是想让何山洛帮忙寻找生子,自己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翟红兴的老窝在哪都不清楚,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地头蛇身上。

“你们该干嘛干嘛,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何山洛先是挥手驱散了服务员,接着压低嗓子道:“昨天晚上赵凤声确实在我这里,但他出门后去了哪,我一概不知。今天早晨钱xiao jie跟我打过电话,说赵凤声不见了,我们俩商量以后,由她去找警方沟通,我来发动人手四处寻找。我先是调取了大厦监控,发现赵凤声出了门口以后,往西边徒步行走,身后跟着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体貌特征判断,极有可能是翟红兴的心腹大将黎桨和阿春。我又拖了关系,调取了红绿灯附近的摄像,第一个路口,赵凤声还在画面里,等到了第二个路口,他和后面的俩人就同时消失不见,没有出现打斗和血迹,所以对方很可能是在第一个路口和第二个路口之间将他掳走。你们如果有耐心,跟着我一起等待,心急的话,我把翟红兴经常出没的地方告诉你们,也算是对你们有个交代。”

大刚急着寻找赵凤声去向,问清了几处地址,急匆匆离开天云会所。

“你不怕他撒谎?”鬼马精灵的三妮质疑道。

“他没撒谎。”傻小子轻轻摇着大脑袋笃定道。

周奉先虽然情商低下,言谈举止跟幼儿园小朋友如出一辙,但他有着一颗常年被山泉洗涤的纯净心灵,不会撒谎,但能看出别人话语里的真伪对错。骗眼容易,骗心难,傻小子从来不会被表面现象蒙蔽,只是用最纯粹的天性去感受复杂又诡诈的人心。

接近晚上七点,四人迎着明亮月色,来到何山洛说起的事发地点,崔亚卿,崔胜男,周奉先,他们三个毫无头绪地钻进草丛,翻开塑料袋,食品包装等东西,试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有大刚一个人沿着便道行走,一个又一个翻看烟头。

等来到方便面小摊,捡到气喘吁吁的大刚一屁股坐在便道上,揉着酸疼的老腰,顺手捡起一个烟屁股,见到几欲断裂的烟蒂,大刚瞳孔骤然收缩,一蹦三尺高,疯狂喊道:“是生子丢的!”

老街四害常年沐浴在刀光剑雨之下,自然有着一些旁人不清楚的小伎俩,比如打架时,就有好几种事先规定好的术语。尤其是被人bǎng jià或者遭人暗算时,绝对要给兄弟们留一条线索,寻找也好,祭奠也罢,总得给兄弟们招呼一声。

一个男人可能没钱,可能没车,可能没房,但只要是抽烟一族,身上会常年备好香烟,随时随地都能留下细微痕迹。再说普通人抽烟时,不可能将烟头咬成快要断裂的模样,当初郭海亮绞尽脑汁,才给大家伙安排了一个特别容易留下的线索。

一只粗糙手掌突然搭在大刚肩头。

大刚愕然转身。

看到了面摊老板大爷沟渠纵横的沧桑脸庞。

只有两个字。

“翠园。”

第六百三十九章老白山之王

笼子里,赵凤声跟阿春用血肉之躯进行着原始搏斗,两人目光呆滞,鼻青脸肿,拳头歪歪斜斜砸过去,又有一拳盈盈弱弱打过来。两人由于血迹和青肿覆盖在面部,早就瞧不出五官和长相,只能从身形和衣着打扮来区分身份。

赵凤声的黑衬衣几近破碎,鲜血不断从口鼻和肩头涌出,流过斑痕交错的胸膛,流过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流过常年习武雕刻出的人鱼线,汗水,血液,肌肉,交织在一起,展示出极其另类的残暴美感。俏寡妇刘春香对于男人之间的惨烈厮杀情有独钟,见到两人殊死相博,ci ji到内心深处最饥渴的部分,导致口干舌燥,媚眼如丝,měi tui紧紧夹在一处,如果不是碍于翟红兴在场,恨不得能把台上两位年轻人就地正法。

“翟董事长,再打下去……恐怕两人都要死,干脆收手吧。”申叶荣表情纠结提醒道。

再怎么说,他也是大门大户走出来的权贵子弟,平时固然作风偏激,性格张扬,但都是不听话的孩子小打小闹,没做出过人神共愤的劣迹。亲眼目睹生死攸关,难免有些不忍,不管擂台上的人是不是他的仇家赵凤声,申叶荣依旧觉得罪不至死。

“申公子,你有所不知,武夫有着武夫的尊严,能在擂台战死,是他们习武之人的最大荣耀。倘若现在去救出阿春,虽然能保住他一条性命,可事后难免心中会对我产生抱怨,说我翟红兴不信任他,不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申公子,你放心,翟某心里有数,尽管好好看戏。”翟红兴漫不经心抽着大前门,说着漫不经心的话,漫不经心喝茶,举止古井无波。对于一个混迹江湖几十载的枭雄而言,两条人命,似乎并没有碗里的珍贵白茶重要。

说着连傻子都偏不了的屁话。

扯他妈的蛋!

智商不低的余庆小声嘀咕道。

尊重是假,很有可能是一箭双雕!

难道阿春也是翟红兴不杀不快的人选?

申叶荣似乎看穿了翟红兴的把戏,联想到他连自己手下都要杀之而后快,心中一凛,将身躯悄悄与他撤出一定距离。怪不得父亲三申五令勒令自己不得与江湖人深交,说这些人为了名利不择手段,卖兄弟,卖老婆,卖孩子,只要利益到位,恨不得把祖宗拱手相让。申叶荣以前没有和江湖人打过交道,不懂,这次领略过翟红兴狠辣手腕,为时已晚,自己显然被他带进无法自拔的巨大漩涡,想要从容脱身,难如登天。申叶荣现在只想着如何面对严厉的父亲,倘若老头子听到自己跟翟红兴狼狈为奸的消息,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赶出家门?一想到这里,申叶荣大脑传来阵阵刺痛。

台上两人,熬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拳头看着绵软无力,实际上没有一点威力,别说成年男子,就连小学生都不一定能击倒。两人随着对方挥出拳头,身躯大幅度摇摆,晃来晃去,又像是不倒翁一样回归原位。台下众人心里跟明镜一般,这俩人全靠出众的意志力在支撑,即便最后的人能赢得笼斗,未必能在医院熬过第二天清晨。

随着阿春一记老拳打在赵凤声胸膛,后者摇摇欲坠。

与其说打,倒不如说是推,但这轻飘飘的一拳,差点迫使赵凤声一屁股坐倒在地。目前两人的惨状,倒下了,也就象征着笼斗结束,绝不可能存在站起来的可能性。赵凤声可不愿意在最后关头放弃,狠狠咬向舌根,灵台闪过些许清明,迈着如同灌满铅块的双腿,挪到原位,布满血迹的嘴巴咧出一个诡异弧度。

别忘了,他还有一把刀。

赵凤声用剧烈颤抖的左手,艰难拔出bi shou。

一个喜欢藏拙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关头,不会拿出自己的保命手段,赵凤声平时做事小心再小心的家伙,等到胜券在握,他才敢丢出赖以生存的杀手锏。

别看一个简单动作,在力气耗尽的时刻,难度绝对不亚于平时举起二百斤杠铃。

赵凤声哆哆嗦嗦递出bi shou,嘴里含糊不清笑道:“老子……赢了。”

bi shou以龟速前进。

阿春呆若木鸡望着bi shou,狰狞的双目突然浮现死灰色,凄凉一笑,没等bi shou接近胸膛,阿春双目紧闭,身体向后倾斜,最后轰然倒地!

这把刀,杀掉的不是**,而是他最后的信念。

宛如血葫芦的赵凤声晃着身形,把正面对准台下众人,声若游丝笑道:“老子的命……是爹娘给的……你们想要拿走……得问问俺爹娘答不答应……”

翟红兴望着命悬一线还敢口出狂言的家伙,眼神浮现出许久未曾出现的阴戾,缓缓放下茶碗,轻声道:“黎桨,做掉他。”

七步蛇冷冷一笑,缓慢迈出脚步。

死神渐渐逼近。

呸!

赵凤声吐出一口全是鲜血的唾沫,面带微笑迎接末日来临。

申叶荣甚至闭起了双眼。

刘春荣布满**的俏脸写满了**二字。

正当笼斗接近尾声。

“瘪犊子!!!”

一声快要撕破顶棚的巨响骤然炸裂。

众人匆忙回头。

一座魁伟如山的身影映入眼帘。

十年后天下无双的盖世猛将。

周奉先!

接近两米的身高格外张扬,赤手空拳也彰显震慑力,憨厚的五官挂满怒容,一双平时纯净的眸子充斥血色。

“俺要把你们脑袋全摁进肚子里!”

周奉先一字一顿咬牙吼道。

翟红兴瞅见这位异于常人的杀神悍将,心脏剧烈收缩,早在调查赵凤声的时候,他就听说傻小子战绩彪炳,在正面战斗中所向无敌。原以为这头猛兽放回到老家放养,没想到紧要关头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想到傻大个秒掉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的耀眼战绩,翟红兴身体竟然有些发抖,快速说道:“申公子,不想死的话,让沧浪挡住他,黎桨,保护我们撤退!”

申叶荣不傻,翟红兴既然能说出这番话,证明来者不善,匆匆交代沧浪几句,跟着翟红兴狼狈逃窜。

傻小子哪能任由想杀害饭东哥的仇人逃命,粗壮到恐怖的大长腿用力一跺,实木地板竟然层层碎裂,整个拳馆都隐隐震荡。

巍峨如山岳的体型爆发出与之体型不相称的速度。

冲锋!

临危受命的沧浪守在第一线,感受傻小子堪称biàn tài速度和冲劲,沧浪清楚这种天赋异禀的猛人不能硬抗,打起十二分精神,从侧面迂回,右足踩踏凳子,腾空而起,足尖冲着对手后脑勺发出凌厉一击!

这招如果对付不太灵活的对手,往往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沧浪以前跟许多大块头交过手,深知其中奥妙。

可周奉先是普通人吗?

答案显而易见。

傻小子像看bái chi一样瞥了沧浪一眼,根本没去减慢冲刺速度,只是将簸箕大小的手掌伸到脑后。

动作简单又不科学。

这小子是傻缺?

跃在空中的沧浪不住冷笑。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这一脚,起码有千斤以上的爆发力,况且暗含了劈挂拳中发力技巧,假如实实在在挨上一下,不死即残。这傻家伙想凭借血肉之躯硬抗?不怕脑袋被踢爆?

但傻小子无动于衷,把手掌大大方方放在那里,确实像是一只束手无策的待宰羔羊。

等到沧浪的脚面猛烈接触到布满老茧的手掌,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对方的手掌充满一种弹性,自己这一脚,似乎踢到了韧性十足的橡胶,根本不像是臆想中的骨头碎裂。

沧浪惊愕中想要收腿,却发现脚腕已经被对方大手抓住,怎样也无法挣脱,沧浪心中大骇,幸亏他对敌经验丰富,急忙腰部一挺,利用拳头砸向傻大个太阳穴部位,想要采取围魏救赵策略。

傻小子依然用bái chi一样的眼神望着他,做出一个类似于广播体操的动作,双臂舒展,沧浪一百六七十斤的身躯立刻腾空而起,傻小子转了半圈,找到附近最坚硬的墙壁,顺手一丢。

轰!

心如死灰的沧浪享受了一下孙大圣筋斗云的kuài gǎn,先是砸在几张木制椅子中间,导致木块四溅崩飞,接着余势不减,背部狠狠砸向墙壁,沧浪连吐血的功夫都没有,两眼一黑,生死不知。

说时迟那时快,周奉先跟沧浪的交手只不过是瞬间完成,几乎没怎么耽搁时间。傻小子双眼死死盯着逃跑人群中年纪最大的翟红兴,锁定住逃跑方向。他可不认识红兴集团董事长,因为进门时刚哥跟他交代过,擒贼先擒王,岁数越大的人,极有可能是po hài饭东哥的罪魁祸首。

提速。

冲锋!

二百多斤的体魄营造出让人窒息的绝望。

有谁能挡住所向披靡的老白山之王?!

第六百四十章奉先战黎桨

傻小子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将身手不俗的沧浪变成一滩烂泥,翟红兴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连带着世界观都发生改变。

这他妈是人么?!

申叶荣对沧浪的战绩了然于胸,多年来鲜有败绩,原本对沧浪的战力值还抱有严重幻想,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大个子揍趴下,这下得了,唯一的希望化为泡影,一大票人急忙抱头鼠窜,生怕看起来浑浑噩噩的傻家伙第一个拿自己开刀。

可这些贵人们锦衣玉食惯了,哪能跟在深山老林里如履平地的丛林王者相提并论。申叶荣和余庆还好,俩人仗着年轻力壮,跑在了队伍最前面。翟红兴久经沙场,虽说年过半百已经迈入老年阶层,但仗着年轻时候打磨出的底子,两条长腿捯饬的丝毫不落下风,跟着申叶荣屁股后面仅仅一步之遥。倒是苦了王禹明和刘春香,这俩人一个酒色掏空了身子,一个穿着十几厘米的恨天高,成为了逃命队伍中食物链底端的存在,被拉在了最后面。

刘春香感受到傻小子踏出的凶猛脚步,似乎近在咫尺,吓得捂住脑袋,蹲在角落失声尖叫。这时的省城著名寡妇头发凌乱,高跟鞋也跑丢一只,再也没有刚才坐在台下的矜持高贵。

正当刘春香闭起眼睛等死的时候,突然感到狂风掠过,五十码的大脚在她身边重重一踏,继而稍纵即逝。

周奉先哪会跟老女人计较,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人群里年纪最大的翟红兴。

省城江湖大佬哪会想到这傻家伙只看年纪,还以为他事先得到消息,早知如此,干脆去做个拉皮啥的美容手术,咋着也能让王禹明替自己抗雷。望到接近两米的大个子步步靠近,一双虎目盯着自己死死不放,翟红兴嘶哑喊道:“黎桨!”

一枚雪亮锋利的刀片飘向空中,目标直指气势汹汹的傻小子。

疾行中的周奉先泛起许久未曾有过的寒意,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老林里面被一只饥肠辘辘的熊瞎子盯住。

亏得周奉先对于危险的预知极为敏感,右足急忙横住身形,脑袋向后一撤,刀片从脖颈擦着皮肤飞过。周奉先伸出大手一摸,几滴鲜血狰狞刺目。

十三太保横练,专克内家拳和外家拳,它存在的原理,就是利用经脉和血肉的韧性来抵消绝大部分伤害,只要力道在身体接受范围之内,基本毫发无损。但是这种歹毒锋利的暗器,显然大大超过了皮肤承受能力,除非周奉先练成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身,才能避免脆弱部位被割破。

自从周奉先成年之后,再也没有被野兽咬伤过,人生中唯一一次被打的焦头烂额,还是在大雪里让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娘们反复蹂躏,但那次不能算输,也不能算赢,仗着皮糙肉厚,双方打成平手而已。

今天,他是正儿八经第一次被人所伤。

周奉先在丛林里跟野兽们搏杀久了,感知练就到biàn tài程度,瞬间锁死了投掷暗器的男人,黑不溜秋,其貌不扬,个头矮小,站在那里跟老白山里经常见到的大猴子差不了多少。

周奉先停驻脚步,灯泡一样的灼热大眼充满愤怒,用苞米茬子味道浓郁的大嗓门呵斥道:“瘪犊子,敢暗算俺?!”

黎桨用谨慎的视线不断打量着从天而降的猛人,沧浪的前车之鉴看在眼里,清楚大块头的抗击打能力和纯粹力量已经达到人类巅峰,硬碰硬绝对是死路一条。谨慎起见,黎桨双手食指和中指各自夹了一枚刀片,始终跟傻大个保持在一定距离。为了调整到最佳战斗状态,黎桨憋住一口气息,就连说话都不敢轻易张口,害怕傻大个爆起发难。

“熊玩意!俺奶奶说过,敢欺负生子哥的人都该死!敢欺负俺的人得打成稀巴烂!你两条都犯了,俺就算去啃窝窝头,也得把你脑袋摁进肚子里。”周奉先一对铁拳咣咣撞在一起,冲着黎桨步步逼近。

黎桨如临大敌,频频后撤,肚子里对着四面佛暗自发誓,绝对不跟傻大个发生肢体摩擦,否则就是筋骨断裂的下场。

一位是未尝败绩的笼斗王者。

一位是李玄尘赞誉过的盖世武夫。

月圆之夜。

鹿死谁手?

周奉先布满怒容的五官忽然露出一个憨厚笑容,弯下腰,捡起不知道是哪位逃命时掉落的手机,掂量了一下,重量马马虎虎,周奉先弓步,右手放置身后,单足站立,短暂停留以后,腰部猛然发力,手机电光火石般急速射出!

傻小子年幼时,在跟野兽的搏杀中,力量和速度并不占优,可人类跟动物唯一的区别,就是人类会使用工具。弓,叉,枪,弹弓,傻小子样样精通,虽说十几岁以后全靠近身肉搏,但幼年时累积的经验已经固化,准度依然相当靠谱,要不然上次来省城,也不会被他用诺基亚砸出一条血路惊险逃生。

暗器,周奉先不屑而已,谁说他不会用了?

黎桨见到他显得有些幼稚的姿势,脑中莫名闪过恐慌,仓促往旁边躲闪,轰的一声巨响,手机砸在石板上骤然bào zhà,一枚小小的碎片正中黎桨脚踝部位。

“瘪犊子!算你躲的快。”周奉先撇起嘴角,像是对结局不太满意,双脚狠狠一跺,犹如遮天蔽日的巨兽再度来袭!

黎桨顾不得脚腕伤势,再说这点小伤,对于一个在死亡线游走的亡命徒而言,基本没什么关系,顶多是稍稍影响身体灵敏度。黎桨瞪圆双眼,拿出所有专注力小心应对,侧部一滑,闪到旁边几米开外,右手刀片脱手而出,瞄准了大块头的眼睛,左手的刀片也隐秘射出,目标直指傻小子的命门穴。

刀片又薄又小,除非是打在要害部位,否则对一身壮硕肌肉的傻小子没啥影响,从小面临着生死相搏的黎桨深谙其中道理。

“还跟爷爷玩这一套,当爷爷是傻子呢?”

周奉先哼哼道,甚至有功夫发出嘲弄,庞大身躯以违背万有引力定律腾空而起,避过了两枚锐利刀片,以泰山压顶之姿扑向远处的黎桨。

傻小子的冲击力都多彪悍?当初李玄尘都不敢直撄其锋,要知道老爷子可是太极大宗师,最擅长以柔克刚,连他老人家都不顾颜面地一位避让,傻小子的霸道可见一斑。

魁伟的躯体直接覆盖了几平方米范围,即便黎桨灵活度达到可观境界,也无法躲避他的打击面积,黎桨手脚并用连续翻滚,跑出几米远,等到令人绝望的手掌从天而降,黎桨心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瞅准傻小子最薄弱的手掌边缘空隙,咬咬牙,攥着刀片发出凌厉一击!

这一次如果实打实挨上,傻小子手掌肯定会划破一个大口子,黎桨则有可能指头断裂,两边都讨不了好。

可傻小子会跟他以伤换伤吗?

从憨厚又带着狡猾的笑容中就能略知一二。

周奉先没有预兆地抽回右手,左手撑地,再度发力,虬结的肱二头肌险些把老汉衫撑爆,接着房梁般的大腿夹杂着猎猎风声,摧枯拉朽来到黎桨后心部位。

黎桨用出这辈子最惊险的后滚翻,跟夺命腿擦身而过,只有后背和穿着解放鞋的大脚接触了一下。黎桨不等落地,双手一甩,两枚刀片又飞了出去,但这次不再是进攻,而是逃命时的烟雾弹,黎桨不由自主喷出一口血雾,冲着暗夜中发疯一样狂奔。

见到小黑猴一而再再而三用出卑劣伎俩,傻小子恨的牙根痒痒,侧身躲过了刀片,正要追击,发现大刚带着二妮三妮气喘呼呼跑到眼前。

“先别追了,生子人呢?”大刚担心兄弟安危,顾不得喘匀气息,急匆匆问道。

“在笼子里呢。我把坏人吓跑了,没人能对生子哥下手。”傻小子挠着后脑勺答道。

“笼子里?”大刚挥手道:“赶紧去看看!”

等四人来到拳馆,一身血迹的赵凤声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蜡像。失血过多导致大脑严重缺氧,视觉,听觉,嗅觉,在飞速消失,唯一存在的强大感官,就是触觉,因为他存在着一个信念,手里还死死握着一把刀,等待捅向前来收割他性命的敌人。

崔亚卿疯狂奔向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脸庞,望着他岿然不动的身躯,二妮忍不住失声痛哭,捂住嘴巴喃喃道:“赵凤声……你还活着吗?”

赵凤声僵硬的脖子突然轻轻动了一下,呆滞而麻木的双眸望向天空,嗓子眼挤出不像人类的沙哑声音,“二……二妮?”

崔亚卿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修长柔嫩的十指捧住日思夜想又形同地狱修罗一样的恐怖脸庞,泪流满面嚎啕喊道:“我求求你……别死!”

赵凤声探出脖子,用力寻找声音来源,可感官渐渐微弱,依然是找不到陪伴自己长大的小丫头身影。

赵凤声恍然大悟,傻傻一笑,自言自语道:“老子这是嗝屁了吧。”

一念放下。

攥了半天的bi shou忽然掉落。

坚持已久的清瘦身躯轰然倒塌。

第六百四十一章爱情和婚姻

泰亨私人医院。

距离赵凤声入院,已经过去四十几个小时,别看只是一台普通手术,但待遇相当之高。钱天瑜一个电话,由只挂着名誉头衔的老院长亲自出手,经过一番妙手回春,赵凤声终于从抢救室挪到了重症监护室,跟钱胖子做起了邻居,俩人隔窗相望。

根据老院长口述,把昏迷不醒的赵凤声推进抢救室的时候,他的生命特征几乎为零,可这家伙求生意志极其强烈,哪怕血液流失超过了三分之一,脸部青白看着跟死人一个模样,愣是不肯咽气。一台手术做了几个小时,老院长从抢救室走出来第一个举动,不是休息,也不是安慰病hào亲属,而是用家乡话发自肺腑破口大骂了一句:这棒槌命真硬!

硬归硬,赵凤声至今还未清醒,二妮在旁边衣不解带蹲了两天一夜,把精致俏脸熬出一对黑眼圈,站在窗户外面,有些疲惫的眼眸逐渐变为轻松。

高跟鞋声音响起,从公司下班后的钱天瑜出现在走廊,她莲步款款来到二妮旁边,轻声道:“医院空气不好,别总在里面待着,就算没病也能憋出点问题,走吧,我带你去商场买点衣服,顺便吃一顿大餐,吃饱喝足有力气了,你再来当你的望夫石。”

崔亚卿仔细望着跟赵凤声有些密切关系的女人,比自己年轻,比自己白,比自己家世好,似乎xiong bu也比自己略微高耸,能吸引男人的条件几乎全被她占据。

二妮不是小心眼,但也绝对称不上大度,望着跟男朋友纠缠不清的极品女孩,彪悍的二妮没有当场发飙,已经是格外开恩,哪能有心情和她虚与委蛇?二妮将双手插在几天没洗的运动服裤兜,冷冷道:“不去!”

“咱们女人,也就几年青春靓丽的时间,干嘛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当初我爸在抢救室的时候,我和你一样,蹲在走廊里哭的稀里哗啦,不想洗脸,不想吃饭,其实回头想想,完全没有必要。赵凤声说的不错,咱们不是医生,帮不上忙,与其净在旁边添麻烦,不如把自己变得坚强,不管是对病人或者是医务人员,都有好处。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咱们有心无力。”钱天瑜耐心劝解道。

“我没哭,也没闹,只是守着我老公,关你什么事?”崔大měi nu板着脸道,刻意将“老公”二字咬的很重。

几次相处,崔亚卿基本跟钱天瑜没有进行交流,一来是惦念赵凤声安危,二来拿不准俩人有没有发生暧昧关系,三来赵凤声这次出事,是否跟钱家有直接联系?在没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贸然发难,只会让赵凤声醒来以后不好做人。再怎么说他现在拿着钱家工资,自己跟他东家翻脸,会惹得他醒来后不高兴,二妮前思后想,还是将赵凤声差点挂掉的怒火和醋意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你好像对我有成见?”钱天瑜含笑问道。

“不敢。”二妮回答的很讨巧,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怀疑我跟赵凤声有不正当关系?”钱天瑜继续追问道。

“有就有呗,男人出去搞女人,又不是天塌地陷了,他这种痞子,不指望他能一辈子为我守身如玉。假如有幸上了你,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沾光,比找ji nu强,花钱,还得病。”二妮心口不一恨声道,语气依旧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彪悍画风。

“我没跟他上过床。”

钱天瑜摇头坚定道,接着莞尔一笑,“但我不否认对他产生好感。”

二妮盯着她,眼神如刀。

“我从小沿着普通人轨迹长大,由于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就成为了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角色,久而久之,到了我萌芽出爱情的那一年,自然而然想找一个父亲那样的男人依靠,高大,雄壮,富有侵略性,所以学校篮球队队长,成了我人生中第一位爱慕人选。可是等接触久了,才发现他并不是我所需求的男朋友,看着高高大大,遇到事情只会往后躲,性格比女人还多有不如。有一次我们俩看完电影,碰到了地痞流氓**,他一见到刀子,立刻跪下来哭鼻子,恳求大哥大爷放我们一马,并且掏出我所有的值钱物品,让流氓高抬贵手。当时……你体会不到我的心情,最恨的不是流氓,而是他,只想拿刀子先捅他一个窟窿。可他等流氓们走了以后,狡辩说对方有三个人,不能力敌,只能智斗,否则不光劫财还要劫色,还凶巴巴抬起胳膊要打我,于是回到学校后,我们俩就分道扬镳。从此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是否靠得住,不能凭借块头大小来判断。”

“后来出国留学,也接触过不同肤色的男人,但他们距离我的意中人尚有不少差距,一直到赵凤声的出现,让我对血性这个词语有了彻底认知。”

“记得第一次见他,行为举止吊儿郎当,穿着邋里邋遢,横看竖看不像好人,全身加一起也没几两肉,我还纳闷父亲为何要请他来保护我弟弟,父亲只说了一句话,假如大宝遇难,赵凤声会死在我弟弟前面。当时我并不怎么相信父亲的话,到了那次我跟大宝被bǎng jià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像是踏着七彩祥云,面对恐怖的对手,他叫我们先撤离危险地带,一个人选择断后。我望着那具并不宽阔的背影,第一次为男rén liu下眼泪。”

“后来大宝出国,我提议把赵凤声放在我的身边,其实存在了一些私心,因为男朋友跟老公不一样,不单单要有胆魄和血性,还要有头脑和忠诚。记得有一次我故意喝醉,想要试探他会不会乘人之危,结果赵凤声把我衣服**,连碰都没有碰我一下。我自付容貌和身材属于男人无法抗拒的范畴,假如赵凤声那天忍不住跟我有过鱼水之欢,我就当以身报恩,然后给他一大笔钱,把他赶走,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没想到赵凤声定力非比寻常,顶多看了几眼,扭头就走,堪比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完全附和我的择偶条件,从那之后,我正式把他纳入了男友考察行列。”

“你也清楚,我们钱家在省城的资产排名前茅,有无数人觊觎我们家财产,况且我们家人丁稀薄,这一代只有我和大宝二人,找到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婿,已经成为重中之重。当然,我是位女人,需要听取父亲和大宝的建议,首先要过了他们俩的一关,我才会考虑是否继续交往。赵凤声的秉性作风,让我父亲和弟弟对他十分满意,所以……崔姐姐,十分抱歉,我好想要和你抢男人了。”

钱天瑜大义凛然说完这番话,完全不顾及人家正牌女友感受,姿态霸道,语气蛮横,已经有了钱宗望的几分总裁风范。

二妮面对脸皮厚到姥姥家的情敌,怒极反笑道:“挑女婿?我怎么觉得你们家像是挑牲口?你们谈过情还是说过爱?问过赵凤声本人的意见吗?”

“爱情?呵呵。”

钱天瑜不屑一笑道:“以前我也向往过爱情,羡慕风花雪月,垂涎朝朝暮暮,但那种东西对我而言,反而没有购买奢侈品简单,是我这种家庭中最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到了我这种境遇,无非是合适或者不合适,哪有爱情可言。婚姻,其实是人生中最大一笔交易,一帆风顺或者千疮百孔,全要靠一纸婚约保驾护航,必须慎之又慎。”

“你以为赵凤声会跟你走到一起?”二妮对她的婚姻观嗤之以鼻。

“为什么不?”

钱天瑜疑惑道:“只要跟我步入婚姻殿堂,他的人生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佳人在怀,功成名就,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他可以抗拒的理由吗?”

“傻娘们,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赵凤声从出生起就相识,他是一个自卑到骨子里的男人,越有钱的女人,反而会让他畏惧。江南罗家,江北薛家,全是名震全国的大财团,哪个不比你家有钱?你问问赵凤声他自己,会去入赘么?”

二妮先是用同情眼神盯着钱天瑜,接着说道:“收起你的良好感觉,赵凤声这辈子为钱弯过腰,不假,可他从没弯过脊梁骨。实话实说,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xiao jie,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连碰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奉劝你一句,继续去寻找你的金龟婿,别再打我男人的主意,要不然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

二妮说完,转身潇洒离去。

钱天瑜脸上写满质疑。

“对了。”

二妮停住脚步,转过身,撸起袖口杀气腾腾说道:“你应该庆幸医院里没有板砖,否则……你早就躺在抢救室里了。”

老街四害,绝对不存在任人鱼肉的软蛋。

二十年如白驹过隙。

可本性难移。

崔二妮。

依然是那位敢拎起板砖拍人后脑勺的疯癫丫头。

第六百四十二章因果循环

在一个春色撩人的夜晚,赵凤声终于苏醒,习惯昏迷的他并没觉得有何不适,只是浑身疼痛,提不起力气而已。

等他费力睁开眼睛,望到左边的二妮和右边的钱天瑜,再嗅到弥漫到空气里的huo yào味,晕乎乎的脑袋立刻当机。

在对待男女关系这件问题上,女人永远是无法理喻的惯性思维。赵凤声是位被千锤百炼后幡然醒悟的智者,清楚此地不宜久留,干脆闭眼,脑袋一歪,继续装晕。

钱天瑜有着考取国外名校奖学金的智商,自然清楚某人在刻意躲避,狡黠一笑,起身道:“既然他没有大碍,我就回公司上班了,那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离不开人。对了,崔姐姐,风声的内衣在我房间衣柜最下方抽屉,别忘了给他换上。走了,拜拜。”

二妮秋水眸子闪过一片杀气。

即便明白这位顶级白富美特意在气自己,但二妮依然克制不住心中愤懑,崔姐姐,内衣,暧昧的称谓,几个词汇狠狠扎在心窝,鲜血直流。

“腿短的跟母猪一样,竟然还敢穿超短裙,也不怕别人笑话!这才春天,没到三伏呢,露着大腿勾引爷们,也不怕吹你个风湿关节炎,下半辈子天天捂着棉裤过吧!”二妮望着摇曳生姿的背影,咬牙切齿骂道。

能被挑剔的赵凤声经常夸赞,钱天瑜的腿当然不算短,但跟身形修长的二妮相比,自然是多有不如。二妮找不到其它能够打击情敌的把柄,只好拿自己优势做文章,心想着幸亏赵凤声这家伙是měi tui控,要不然还真找不回自信了。

赵凤声想笑却不敢笑,肚子一鼓一鼓像只蛤蟆。

“起来吧!人都走了,装什么死呢!”余怒未消的二妮朝着某rén dà腿用力一掐,发泄着心中澎湃怒火。

“哎呀呀!疼疼疼!…女侠饶命。”赵凤声龇牙咧嘴喊道,没办法继续掩耳盗铃。

“真疼假疼?”

某人的演技快能拿到奥斯卡小金人,别说骗人,骗鬼都绰绰有余,每一个表情都相当到位。二妮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素手反复按摩他的大腿,怕伤到了他的旧疾。

“真的啊,伤的那么重,全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连脚趾头都他娘疼的钻心。”赵凤声哭丧着脸说道。

“脚趾头疼?难道那里骨头断了?”二妮柳眉皱起,急忙掀开被子,捧住他的右脚,反复查看。

“估计是软组织挫伤吧,养几天就好,没到骨折的地步。”赵凤声不忍她担忧,急忙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真懒,连脚趾甲都不剪,快三十岁的人了,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二妮絮絮叨叨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指甲刀,按住几天没洗的脚丫子,认认真真进行修剪。

赵凤声被关了两天,又跟人殊死相博,又是出血又是出汗,脚丫子难免产生味道。但二妮一点也不嫌弃,一丝不苟蹲在那里,像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小媳妇,干着一件平凡又伟大的事情。

赵凤声感受着令人迷醉的温柔乡,发自肺腑感慨道:“有老婆真好!”

“天天让人操心,傻丫头才会嫁给你!”二妮嘟起嘴巴反驳道。

赵凤声盯着完美无瑕的侧颜,心中一片酸楚,认真问道:“二妮,我一声不吭离开武云,连招呼都没给你打,后来也没给你通过电话,不怪我吗?”

听着彰显柔情蜜意的话语,崔亚卿手中明显一顿,然后继续帮他修剪指甲,无所谓说道:“你想走,谁也拦不住你,你不想说,谁也撬不开你的嘴。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小孩子,做什么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妈说过,一个男人在外闯荡,看人眼色听人使唤,到头来赚钱拿给老婆孩子,不容易。既然我没能力去帮你做点什么,只能尽量不去拖你后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想娶谁就娶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事。反正等你厌倦了,累了,记得家里有人做好饭等着你就好。假如你侥幸大难不死,又看不上别家的闺女,就回来把我娶了,穷也好,富也罢,反正我崔亚卿生是你赵家的人,死是你们赵家的鬼。”

赵凤声原以为二妮会对他破口大骂,怒斥自己是无情无义的陈世美,万万没想到听到一番令许多大老爷们都无地自容的言辞。

赵凤声望着憔悴动人的脸庞,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侧过脸,往枕巾上蹭了蹭,颤声道:“二妮,你这么做,值吗?”

“李爷爷说过,世间没有对与错,只有因与果,二十多年了,我也不清楚这是爱情还是亲情,但一想到跟你分开,就觉得和亲人离世一样难受。或许我上辈子欠你的,老天爷让我这辈子来还,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崔亚卿修建完指甲,又帮他打磨光滑,伸手闻了闻指甲刀,皱起鼻子一脸嫌弃道:“大臭脚!”

赵凤声轻声道:“苦了你了。”

“把它看成是自作自受,我心里会舒服一些。”

二妮跑到洗手间,冲洗完指甲刀和双手,回来打开桌上的生日蛋糕,阴阳怪气道:“你的相好钱总给你买的,人家有心,也有钱,听说前几天是你生日,每天给你准备一个生日蛋糕,光是这份心意,你就盛情难却吧?动心没有?有没有把她扶正的打算?”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赵凤声感到情况不对,扬起一个欠揍笑容,讨好道:“妮儿,过来,让爷亲一个。”

“我一个大龄剩女,有什么好亲的,你还是去亲钱家大姑娘吧,人家肤白貌美,家财万贯,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不比我这黄脸婆强得多?”二妮扭过花容月貌的脸庞,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谁也没咱家二妮好。”赵凤声颤颤巍巍撑起身子,把嘴巴撅起老高。

二妮听到老掉牙的情话,继续故作姿态,但侧倾的身子表示她在欲拒还迎。

没等赵凤声得逞,肩头瞬间传来一阵撕裂痛楚。

“卧槽!伤口崩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铁臂阿童生

一直以来,赵凤声对齐人之福这个词充满无限憧憬,觉得古代爷们活的霸道,左手搂着妻子,右手搂着小妾,天天在家吆五喝六,还没人敢顶撞,那才叫活得滋润。如果考取功名在身,更加不得了,十里八乡的媒婆能把门槛踩烂,费尽口舌求你再去娶一个黄花闺女,要不然就是看不起一衣带水的同乡。

可见到了二妮跟钱天瑜明刀暗枪寸步不让,为了争夺一根香蕉的喂食权,都能掀桌子骂娘,赵凤声这几天躺在病床,反复琢磨,觉得古代爷们未必活的舒坦,绝大部分是在往脸上贴金而已。

为了答疑解惑,赵凤声趁着两位丫头不在场的时候,一瘸一拐溜到了旁边大刚屋子里,准备虚心向老司机求教一番。

钱家不差钱,考虑到钱宗望安全问题,整层豪华病房根本不许外人进出,大刚一开始嫌医院晦气,住宿条件又差,压根不愿意多待。但一见到媲美五星级宾馆的环境,又瞅到一个个水灵葱嫩的小护士,大刚顿时改变了口风,看那架势,甚至有种在医院落地生根的打算。

大刚正拿着shou ji gēn休息在家的小护士聊天,察觉到鬼鬼祟祟的家伙溜进房间,抬起眼皮,然后又落下,咧着大嘴笑道:“又来蹭烟抽了?”

钱天瑜和二妮考虑到他重病在床,枪口一致对内,断绝了赵凤声所有精神食粮,并且放出口风,谁敢给他烟抽,凡是泰亨员工,一律卷铺盖卷滚蛋!一个女人监督跟两个女人监管,概念绝对不一样,有了大老板发hào施令,一时间风声鹤唳,赵凤声那帮平时勾肩搭背吹牛皮的属下,全部装成跟他萍水相逢的模样。

吃饭?行,恨不得亲自掏腰包给你买大餐。

要根烟抽?

你丫贵姓啊!

走投无路之下,赵凤声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好兄弟身上,烟瘾犯了,打着大刚屋子卫生间整洁的旗hào,跑来弄几根解乏,否则没死在阿春手里,反倒是让两个女人活活憋死。

“别废话!赶紧弄根好烟!快他娘憋成老年痴呆了!”赵凤声恶狠狠说道,转而对躺在床上看小人书的傻小子嘱咐道:“奉先,去门口望风。”

傻小子放下小人书,憨厚一笑,“哥,俺嫂子要是硬闯咋办?”

“你就说大刚这畜生在屋子里祸害小护士,不方便。”

赵凤声随便找到一个蹩脚理由,恶狗扑食一样抢过苏烟,急不可耐点燃,往床上一躺,满脸陶醉吞吐着烟雾。

傻小子得到指令,丢掉视若珍宝的小人书,屁颠屁颠跑到门外,将二百多斤往门上一靠,天王老子也别想越雷池一步。

“瞧你这怂样,两个娘们就把你整的服服帖帖?亏你还是桃园街走出来的爷们,女人都搞不定,以后离我远点,别说认识我。”大刚厌嫌地跟他拉出一定距离,像是在躲避一滩臭狗屎。

“我有啥办法?难道跟女人讲理?”

赵凤声几口消灭掉大半根,没有跟往常一样和他拌嘴,唉声叹气道:“说实话,之所以和钱天瑜守住一条红线,就是怕眼前这一出,大房和二房针尖对麦芒,谁倒霉?咱大老爷们啊!于是老子出来大半年,不敢沾花惹草,活生生憋了一百多天,脸都他娘胖了一圈。大流氓,有啥锦囊妙计没有?女人怎么对付比较好,快给我支个招。”

“啊哈哈哈!”

大刚笑的满面桃花开,倒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打滚,最后笑的实在没力气了,捂着肚皮抽搐道:“自己撸了大半年?!哈哈哈!你妹的,笑的老子腹肌都出来了!是不是精通花式手法一百零八式了?以后江湖绰hào铁臂阿童生,听着就他娘牛叉滚滚,啊哈哈哈!”

“笑个毛!”

赵凤声盯着笑到快抽筋的家伙,翻了一个白眼,道:“老子这叫自重,懂不?多少漂亮姑娘上赶着倒贴,但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女人就拱,每年往男科上交万把块钱,那才叫潇洒?啊呸!你就是一头常年处在fā qing期的畜生!”

“你继续骂,反正老子不靠dǎ fēi ji来解决生理问题,抽个烟也不用鬼鬼祟祟,既然人家不待见,大不了出去住呗。”大刚堆起满脸褶子坏笑道。

“刚哥……我错了,来抽根烟,消消火。”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凤声一次性被抓住了两个脉门,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摆出讨好的姿态,敬烟,点燃打火机,肚子里却在诅咒人家坚持不住三秒钟。

大刚享受着讨好巴结,靠在床头,惬意抽了一口香烟,摸着大金链子倨傲说道:“对付女人嘛,道理很简单,首先你要先清楚她需要什么,才能够对症下药。像二妮和钱天瑜这种爱情食物链顶端的女人,眼高于顶,往往看不起凡夫俗子,娶回一个做媳妇都算烧高香,你小子一下拴住俩,祖坟冒青烟了吧?”

“说正事!”赵凤声不耐烦道。

“那俩姑娘兜里银子可比你充实,拿钱哄人家开心,不太现实,除非剑走偏锋。既然征服了她们的灵魂,更要蹂躏她们的**,你以前不是hào称床上小旋风么,别多,一天来个十次八次,彻底让那俩变成软脚虾,谁他娘还有心思争风吃醋,见了你光躲,恨不得招呼姐妹一起伺候你,到时候,还怕两个女妖精兴风作浪?安安心心当你的大爷吧!咋样,哥这主意不错吧?”大刚嘿嘿笑道。

“你不应该叫畜生。”

赵凤声使劲嘬了一口烟屁,沉声道:“你就是一个长chéng rén样的生殖器。”

第六百四十四章亮子的短信

并非赵凤声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而是实在忍受不了两位女人在耳边呱噪,试图找到一个折中办法,来让那两位姑奶奶安生一点。听到大刚给出馊到姥姥家的主意,赵凤声相当无语,如果不是看在香烟的份上,赵凤声恨不得赏他一记老拳。

接连抽了两根苏烟,心情郁闷的赵凤声起身走人,脑后传来大刚手机嗡嗡响声,赵凤声还以为是他在和妹子们打情骂俏,也没在意,继续趿拉着拖鞋一瘸一拐离开房间。

“生子,是亮子发来的短信!”大刚看完手机后,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吼道。

亮子?!

赵凤声瞬间打了一个激灵,拖着瘸腿狂奔到大刚身边,一把夺过手机,上面写着一行字,“一别五年,甚为挂念,温好老酒,叫上老友,咱们再续旧情。——郭海亮。”

“操!这个王八蛋还没死翘翘?!老天不开眼啊!”

虽说大刚嘴上骂的厉害,可眼睛使劲往短信上瞄,喜庆神色挂在丑脸上溢于言表,望到一行不像是电话hào码的数字,大刚茫然问道:“这他娘是啥hào码?能回复吗?不会是诈骗信息吧?娘的!敢浪费老子感情,抓住那**了非得活活抽死他!”

赵凤声考虑片刻,摇头道:“应该是网络电话,或者是通过别的渠道发来的信息,这文绉绉的叙述方式,倒像是出自亮子手笔。回不回信息无所谓,只要清楚他安全就好,反正到时候他会来找咱们。”

“真是他?”大刚期盼问道。

“**不离十。”赵凤声轻轻点头道。

“操!等老子见了他,非得把那王八蛋老二打骨折!拿了钱屁都不放就玩起消失,还兄弟,兄弟他娘个腿!生子,他把你坑的最惨,到时候你可得跟我一起动手,咱俩好好收拾他一顿!”大刚目露凶光恨声道。

“打?你舍得?”

赵凤声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笑容,“当初你们俩仗着岁数比我稍大,没少欺负过我,抢我画片,抢我玻璃球,连买来一根冰棍都得先让你俩啃一大口,最后只给我留一根棍,那是穿着开裆裤打家劫舍的交情。记得你前一阵子还嚷嚷着要把他生吞活剥,怎么现在只说要暴揍一顿了?估计见了亮子,你连动手的心思都烟消云散,恨不得跟他睡一个被窝,用来倾诉相思之情。”

大刚听到他话里话外的调侃,明目张胆的怒气散了一大半,一脸憋屈道:“你不是说过嘛,钱是钱,兄弟归兄弟,揍他是道义,饶他是情义,倘若他真的扛着一个头一张嘴回到桃园街,咱能眼睁睁看他饿死?那多不够意思,传出去,影响咱俩名声啊。”

“刀子嘴豆腐心,你啊,跟二妮一样。”赵凤声好笑道。

“也就你和亮子吧,换做别人,老子尿他没空,光屁股长大的交情,总不忍心丢了。再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兄弟可交?走一个就少一个。”大刚顷刻间变成了多愁善感的模样,耷着脑袋,抽着烟,用低沉的声音倾诉着肺腑之言。

“亮子的脾性咱们都了解,有着一颗能把人卖了还说他是救世主的脑袋瓜,心气也高,这次回来,未必混的比咱俩差。听人劝吃饱饭,记住养好你的肾,没准过段时间,你又回归到左拥右抱的神仙日子了。”赵凤声拍着他的肩头打趣道。

“人活着,比啥都强。”

大刚每次听到纸醉金迷的糜烂生活,都要兴高采烈地庆祝一番,可这次出奇地没有表示亢奋状态,碎碎念叨着,就像是一位盼望浪子回头的年迈父亲,不喜不燥,心如止水。

赵凤声察觉到二妮轻飘飘的脚步声,急忙走出房门。

两根大烟枪躲在房间里吞云吐雾,身上自然会沾染浓重的烟草味,没等崔大měi nu指责他抽烟的劣迹,电梯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赵凤声正好趁机开溜,跑到事发地点来查明情况。

自从傻小子来到医院居住之后,这一层就归他霸占,为了饭东哥的安全考虑,除了医护人员,其他访客不管是谁,全部被他挥手撵走,就连沈大民和保安部部长陈瑞都不能踏足一步。想进?行,先吃俺一拳,能挺过去才能进去探望病hào,颇有点占山为王的意思。

这些人即便没听说过傻小子的彪悍战绩,但也能感受到魁伟身躯中隐藏的恐怖力量,再者说了,这大块头看着傻不拉几,绝对是位实打实的混人,来的全是身份金贵的主儿,谁稀罕跟傻子一样较劲?干脆用电话来跟钱天瑜和赵凤声汇报。所以周奉先成为了楼层里最出名的拦路虎,这一层楼,仿佛是他人生中第二座老白山。

“奉先,喊啥呢?”

赵凤声被傻小子张扬体格挡住了视线,瞧不真切,绕到侧面以后,才看到满脸无奈的何山洛站在原地。

“风声,你可来了,听说你重病入院,我都来了三次了,可这位小兄弟死活不让我进,你给说一声,赶紧给我放行啊。”何山洛苦笑道。

何老板的身形跟大刚极其相似,一米八多的个头,将近二百来斤的体重,无论是在南方或北方都能称得上彪形大汉。可跟傻小子一比,立刻相形见绌,尤其是两人散发出来的气势,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奉先,这是何老哥,跟我是老乡,也是朋友。以后他来医院,不用拦,记住了没有?”赵凤声和煦笑道。

周奉先哦了一声,憨厚的五官和呆板的动作,导致傻气十分显眼。

“老哥,会所里不忙了?怎么有空来探望我了?”赵凤声拽着何山洛的手臂,边走边客气说道。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安生都难啊。”何山洛叹了一口气,随后意味深长说道。

“大动静?我怎么没觉得呢?”赵凤声半真半假笑道。

“那是你没出门而已。”

何山洛顿住脚步,认真道:“省城的江湖,快翻了天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一头倔驴

赵凤声和何山洛走进房间,崔亚卿收敛起抓住某人吸烟时的雌威,拿出了家庭里熏染的良好家风,轻手轻脚打来一杯热水,双手恭敬放到桌上,略微颔首,微微一笑,然后走出屋子,并且小心关好房门。

“凤声,这是你……女人?”何山洛不知该如何称呼相貌仪态无可挑剔的小姑娘,只好用一个覆盖面积大点的称谓进行问询。

“嗯,以前是邻居,现在是女朋友。”赵凤声不愿说得太多,怕言多必失。

“好福气。”何山洛由衷赞叹道。

“何老兄刚才说省城江湖翻了天,到底什么意思?”赵凤声岔开话题。

“生子老弟,你们那天到底捅出什么大窟窿?从那天起翟红兴像是人间蒸发,有人说他跑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警察抓了,传的满城风雨啊。红兴集团由翟红兴老婆姜可岚暂时主持大局,本来两口子的事,谁来当董事长都无所谓,可你不是说过姜可岚要图谋红兴吗?这里面到底藏着啥弯弯绕绕?”何山洛压低了嗓子悄悄说道。

姜可岚入主红兴?

赵凤声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骤然一紧。

翠园风波过后,他问过事发时在场的大刚和傻小子,两人说只伤了一个沧浪,根本没见到翟红兴,自然也不可能伤到他。翟红兴失踪,估计是玩起了以退为进的战术,担心张新海和李家找他不痛快,从而由明转暗,规避着潜在风险。这样一来,姜可岚瞅准时机一举夺取红兴掌控权,翁蚌相争,渔翁得利,两个大老爷们斗得死去活来,反倒是让姜可岚钻了空子。

赵凤声一边思考一边往兜里摸索,掏了半天也没寻找到用来提神醒脑的香烟,朝着竖起耳朵等待答案的何山洛讪讪一笑,诚挚说道:“何老兄,那天我和我兄弟确实跟翟红兴拼了一场,双方没有人伤亡,顶多算是发生较大摩擦。翟红兴夹着尾巴转入了地下,恐怕是忌惮警方找他麻烦,我预测姜可岚在红兴坐不长久,毕竟翟红兴还活着,顶多让他夫人过一过董事长的瘾。只要翟老大一天不入囚牢,谁敢保证笑到最后?”

“你的伤……可不轻啊。”何山洛看着他身上裹着的绷带,即便事发了一个星期,里面仍然有干涸血迹,可以想象出当时是如何惨烈。

“小意思,翟红兴想要我的命,可惜阎王不收,翟董事长大费周章为我送行,倒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赵凤声波澜不惊笑道。

“老弟,你不考虑一下回武云?”何山洛忧心忡忡道。

“回武云?何老兄的意思是?……”赵凤声慢条斯理喝了一口热水,耐心等待下文。

“这一次兄弟差点没了命,难道接着在省城跟翟红兴斗?咱俩是鬼狼爷的生死之交,我跟他一个头磕在过地上,你是他十几年的小兄弟,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幸亏你朋友跑去救场,要不然今天正好是你的头七,如果这条命是为了兄弟情义,我二话不说,可你是替钱家卖命,这么做,犯不上啊!”何山洛苦口婆心劝导着他回头是岸,言辞恳切,表情真挚,比关心自己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过钱宗望和陈蛰熊,要帮助钱天瑜坐稳董事长位置。目前正在紧要关头,许多问题需要处理,如果我撂挑子不干,自己良心也过意不去。再说收了人家一大笔钱,江湖规矩,不能半途而废,现在拍屁股走人,岂不是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赵凤声目光坚定道。

“生子老弟!……”

何山洛用力拍着椅子扶手,一脸焦急说道:“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人死了,再多的钱有个屁用啊!你为钱家卖了几次命了?跟庄晓楼斗,跟楚巨蛮斗,现在又要和翟红兴斗,钱家究竟给你多少卖命银子,至于死乞白赖在一棵树上吊死?早他娘把账还清了!要不然这样,钱家给你多少,我出双倍价格,你过来跟我干,放心,老哥我做的全是正经买卖,也不让你做负责人,就给我出谋划策或者管理一下,绝对要比待在泰亨安全。你考虑考虑,这几天尽快给我答复。”

赵凤声自付跟何山洛还没走到两肋插刀的交情,只不过是认识没多久的老大哥,假如这些话由大刚或者亮子说出口,他觉得情有可原,几十年的感情摆在那里,豁出性命也不为过。可自己跟何山洛仅是泛泛之交,虽然一口一个老哥老弟叫的欢生,可全是社会上的客套话,几顿饭的情义而已,双方连家门都不认得,一开口就要甩出几百万来劝自己回头,用得着这么掏心掏肺?

赵凤声又拿出小肚鸡肠去揣测他人,怀疑何山洛在打着其它主意,表面却用轻松口吻笑道:“何老哥,有些事你不清楚,翟红兴恨我可是恨到骨子里,就算是没有泰亨,他也得把我斩草除根。我要是去你那里,不是祸水东引了吗?”

“咱干嘛非要在省城跟他死磕,回武云,我出资开个最大的yè zong hui,你跟你的兄弟共同管理,我只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其它的你看着办。到时候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翟红兴敢去武云找你麻烦?那可是你的地盘,我就不信他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何山洛豪爽笑道。

“开yè zong hui?”

赵凤声细细咀嚼着他话里面的玄机,过了半分钟左右,赵凤声脸色阴沉问道:“何老哥,你不会是想开场子贩毒卖毒吧?”

“我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贩什么毒啊!”何山洛摇头苦笑道。

赵凤声端着茶杯缄默不语。

何山洛搓着大手,不住干笑。

一股尴尬味道凝滞在空气中。

赵凤声率先打破宁静,“首先谢谢老哥盛情相邀,不过我这人喜欢有始有终,答应别人的事,必须要言出必行。再等一段时间吧,相信翟红兴跳不了多久。”

何山洛盯着年轻的苍白脸颊,摇了摇头,哎了一声,“跟老肖一样,又是一头倔驴。”

第六百四十六章联手

月季玫瑰争奇斗艳,正值春俏夏淡好时节。

由于省城房价飞涨,导致附近县城也跟着水涨船高,以前三千yi ping米的房子,如今涨到七千多,并且后劲十足,大有不冲破万元大关不罢休的架势。如此畸形的市场,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是开发商和投机者,愁的是劳苦大众。但翟红兴不会为了房价而百结愁肠,因为他在县城不动声色投资了一大片地,打着一个新公司旗hào,在涨价前买了足足屯了二百多亩,只要他肯卖,倒手就能赚到一倍利润。

房子还没盖,翟红兴先弄了一处农家院,童年生涯使得他对于宽敞明亮的平房情有独钟,院子里种着瓜果李桃和应季蔬菜,远远望去,姹紫嫣红色彩斑斓,清亮鸟啼不绝于耳,俨然一处世外桃源。

穿着打扮跟老农类似的翟红兴放下手中锄头,走到水缸附近,拿起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冲掉双手污垢,慢慢悠悠走到葡萄藤下,坐在摇椅中,点燃一根大前门,前后摇晃,微风徐徐,阳光轻柔,说不尽的舒爽惬意。

“叔。”

伴随着一声尊敬称谓,院内走进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偏瘦型身材,格子衬衣,休闲裤,五官透着一股精明干练,青皮胡须给他增添不少成熟男人独特魅力。

此人名叫翟骏腾,翟红兴的一位远房亲戚,自从大学毕业,翟柯来到了红兴集团开启了职业生涯。先是从基层员工做起,仗着头脑灵活和一层亲戚身份,慢慢攀爬到总经理宝座,不仅负责公司明面事务,就连翟红兴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也存在他的身影。由于翟俊涛作风跋扈,经常以阴毒手腕惩治对手,被人称为红兴集团第一幕僚,翟红兴门下心肠最毒的第一走狗。

“骏腾,坐。”翟红兴笑眯眯说道,对于这位远房侄子,语气十分客气。

“叔,整个省城传言都您进了大狱,姜可岚趁机把红兴改换门庭,火烧眉毛了,您还有心思摆弄这些破玩意?”翟俊腾扫了一眼菜地,蜡黄的脸上勾勒出两道深深法令纹。

“火烧眉毛?不至于,顶多算是后院失火。骏腾,你是不是为了丢掉总经理的宝座而耿耿于怀?”翟红兴轻声细语笑道。

“咱翟家的产业,怎么能让一个外姓人夺走。”翟俊腾自言自语埋怨道。

“骏腾啊,你的心智不错,可惜得失心大了一些,还需要慢慢打磨。从长远来看,这次后院起火,未必是一件坏事,只要咱们屋子里的人抽身而退,没什么大不了,假如烧死了前来偷东西的贼,咱们干嘛要生气?不就是一间破屋子的事吗?只要兜里有银子,何愁他日不能东山再起。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翟红兴碍于夫妻情面,始终不愿对姜可岚下手,但这次她不仁不义在先,假如一失足掉进火堆,属于她咎由自取,大家伙就不能怪我冷血无情了吧?”翟红兴双眼半开半合,嘴角始终挂有一抹笑意。

“咱们在省城,啥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向来是欺负人的份儿,哪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叔,您能咽得下这口恶气?”翟俊腾咬着略显凉薄的嘴唇说道。

“一口恶气而已,又不是屎尿,该咽就得咽。想当初我刚涉足江湖那会儿,几乎三五天就得挨人一记大嘴巴子,可我呢,从没往心里去,把他们名字挨个记下就好,到时候加倍奉还。现在李家和省公安厅应该知道了翠园的事,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避一避风头,实乃上上之选。难道你想让叔拿着刀片跟警察作对?有辱你第一幕僚的称hào啊。”翟红兴坐在躺椅上前后摇晃,慢悠悠说道。

“我是让您跟姜可岚划清界限,又不是让您跟警察硬碰硬。”翟俊腾小声辩解道。

翟红兴轻轻一笑,脑袋冲向屋里,嗓门提高了几度,“黎桨。”

又黑又瘦的七步蛇来到他的身边,低头恭敬说道:“翟爷,您喊我?”

“伤势怎么样了?”翟红兴满含关切问道。

“谢翟爷关心,基本上痊愈了。”黎桨如实答道。

“赵凤声那小子真是福大命大,伤的那么重硬是挺了过来。黎桨,跟你交手的大块头真有那么恐怖?按照你的推断,有没有把他杀掉的可能性?”翟红兴认真问道。

“确实很厉害,超强的力量违反了人类极限定律,速度和敏捷也相当出众,关键抗击打能力十分biàn tài,是我生平遇到最强大的对手。想要杀掉他,难如登天。”黎桨一五一十道。

“骏腾,我不是让你打探大块头的底细了么,说说看。”翟红兴闭起双眼轻声道。

“他叫周奉先,出身于老白山,今年二十一岁,是当年八大宗师之一秃瓢周的后人,去年从老家来到武云,跟赵凤声结识,因为赵凤声倾尽家产救治过周奉先的奶奶,所以才誓死效忠。至于黎桨说的超强抗击打能力,是因为周奉先xiu liàn过少林不传之秘十三太保横练,专克内家拳和外家拳,此功据说已经失传,周奉先的祖上有幸得到了十三太保横练的手抄本,又靠着家里积攒下的宝贵草药,机缘巧合修成了此功。”翟俊腾答道。

“天赋异禀又奇遇连连,怪不得造就出一位人型杀器。说实话,时至今日,我还以为那天是一场噩梦,赵凤声得此良将,唐宏图啊唐宏图,你栽的不冤。”翟红兴仰天长叹道,颇有些无奈的意味。

“才二十一岁?”黎桨脱口而出,不太相信自己惨败于一个毛头小伙子手里。

翟红兴忽然睁开双眼,精芒一闪而过,沉声道:“黎桨,假如楚巨蛮跟你联手,能不能杀掉秃瓢周的后人?”

第六百四十七章飞马定乾坤

“我和楚巨蛮联手?”

黎桨惊叹一句,斟酌片刻,将二人战力仔细分析以后,又幻想联手对付大个子的情景,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楚巨蛮的功夫极为怪异,每次交手都会散发出一股内劲钻进经脉,令人痛不欲生,对手不仅要提防他的拳脚,还要分心抵消那股怪异的内劲,确实是省城单挑最厉害的家伙。大个子的防御力奇高,不知道楚巨蛮的内劲会不会起到效果,假如能破开大个子的防御系统,我们俩杀掉他的机会应该有八成。可是翟爷,你招揽过楚巨蛮很多次,不是都被他拒绝了吗?”

“黎桨,我们华夏有句老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楚巨蛮一心要做他的土皇帝,可我偏偏要让他难以如愿。我想告诉他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智力远远要凌驾于武力之上,再厉害的武夫,最终也会沦为大智慧的人手中一柄利器而已。”

翟红兴翘起二郎腿,悠闲笑道:“骏腾,楚巨蛮那边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翟俊腾翘起嘴角,透着一股邪气,说道:“基本上差不多了,一开始乡镇领导们扭扭捏捏不敢答应,怕楚巨蛮找他们清算后账,等我亮出您的名hào,并且说好由我们承担楚巨蛮怒火,那帮官老爷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生怕咱们毁约。我又多花五百万买了一块地,这次不止是楚巨蛮的老巢被咱们收购,就连他们家的祖坟也在咱们掌控之中,听说那家伙是个大孝子,只要不想祖宗骨灰洒满荒郊野地,肯定会选择和咱们合作。”

“挖人祖坟?”

翟红兴五官浮现一抹凝重,然后轻叹道:“有点过了吧?我怎么觉得楚巨蛮会狗急跳墙。”

“叔,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把楚巨蛮逼到绝境,那老小子不会跟咱们合作。再说有黎爷在呢,还怕楚巨蛮翻出什么浪花?”最后一句话,翟俊腾望着面目阴沉的黎桨微笑说道。

“假如楚巨蛮来找翟爷玩命,我有办法和他同归于尽。”黎桨笃定道。

“混江湖,无非是争名逐利,楚巨蛮找上门,未必要跟他拼的两败俱伤,开出条件,大家伙心平气和坐下来聊一聊,任何事情都有办法解决,干嘛要拼得你死我活。他楚巨蛮舍得死,我还不舍得兄弟跟他共赴黄泉,在我心里,你的命跟我一样值钱,不能轻言放弃。”翟红兴对黎桨做出一个和善笑容。

翟红兴在省城屹立不倒几十年,存在一定必然性和偶然性,群雄争霸的大时代只是其一,其二就是翟红兴手段老练,驭人之术玩的炉火纯青,金钱开道,好话收买人心,让下属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黎桨感激地点点头。

对于这位赐予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黎桨甘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最宝贵的生命,那也在所不惜。

“骏腾,去把象棋拿来,咱们叔侄俩杀几盘。”翟红兴嘱咐道。

每个人的爱好各有不同,翟红兴在得意或者失意的时候,总喜欢从象棋中感悟人生,有时告诫自己不能小人得志,有时寻求柳暗花明的po jiě之道,算是他解压的一种特殊方式。

“好。”

翟俊腾答应一声,从屋子里搬来象棋和桌椅,摆好之后,翟俊腾清楚表叔棋风,肯定不会占他一个后辈便宜,于是选择了红子先行,一招炮五平二拉开了第一局的厮杀。

翟红兴坐直,用出中规中矩的马八进七,喝了一口井水泡出的浓茶,轻声赞叹一句好水好茶。

两人开局有条不紊,没有进行激烈碰撞,战至中盘,翟红兴的一对马齐结中路,双车占据了肋部优势,双炮压阵,封住了红子大部分进攻路线,弄得翟俊腾拖着下巴苦苦沉思。

“黎桨,你不是对象棋感兴趣吗?你来说说,象棋里哪一颗棋子最重要。”翟红兴面带笑容说道。

“帅吧,华夏不是有一句古语叫做丢车保帅吗?”黎桨笑道。

“哈哈,一语中的。但是象棋所有的棋子,全是围绕将帅来执行作战计划,没有一个弃子,以吃掉对方将帅作为唯一目的。有的人擅炮,就像骏腾,他喜欢在先手占据主动优势,以小劣势换取整个战局主动性,有的人擅车,喜欢肆无忌惮虐杀对手,我呢,跟他们不一样,偏偏擅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总喜欢把局面往复杂方面发展,杀到残局,往往能够飞马定乾坤。”翟红兴饱含深意说道,指尖一推,飞马踏过楚河汉界。

“我不太懂,但是能感觉出您的棋艺高超。”黎桨望着绿子咄咄逼人的架势,由衷说道。

“你这马屁功夫大有长进啊,看来这几年,没白跟在我身边。”翟红兴伸手指了指黎桨,打趣说道。

“叔,前一段有个人来找我,想经过我的关系,能跟您接触一下,hào称有一桩大买卖要谈。当时您在翠园欣赏好戏,我也就没去打扰您,现在咱们失去了先手,是否跟那边联系联系,没准就能找到一条路子绝处逢生。”翟俊腾心不在焉进行防守,注意力全放在了谈话上。

“咱们这叫以退为进,并非是绝处逢生,骏腾,做大事者最忌心浮气躁,以前你还小,即便手腕张扬激进,那也情有可原,如今三十多岁的人了,是该换一种做事方式了,否则以后的路上要吃大亏。。”翟红兴不着急接他的话茬,而是绷着脸严肃教育侄子的心态问题。

“是,叔,我懂了。”翟俊腾毕恭毕敬道。

“那边什么来头?想谈什么生意?”有了飞马掩护,翟红兴用中路炮吃掉了红兵,接着问道。

“具体什么生意没说,但是来头不小。”

翟俊腾抬起头,一字一顿道:“西北小侯爷,雷斯年。”

第六百四十八章岳父?

翟红兴销声匿迹,给了泰亨大口喘息机会,钱天瑜从提心吊胆变为悠然自得,似乎是觉得抢男人比驾驭泰亨更加重要,这几天公司没怎么去,天天泡在赵凤声病房里迎奉献媚,送衣服,送美食,送保健品,全是漂洋过海运来的进口物品,将挥金如土的富家女气质展示的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钱天瑜清楚赵凤声这家伙癖好,酷爱měi tui和小蛮腰,又发现正牌女友捂着跟个大粽子一样,跟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打扮如出一辙。钱家大xiao jie有着考取世界名牌大学奖学金的超高智商,心思一转,画风突变,各种一步裙和si wà轮番上阵,上午还是清新可爱少女系粉色si wà,到了下午,变成御姐装束的超短裙灰色si wà,每种装扮都露着白皙纤柔的小蛮腰,像是模特走t台一样,搔首弄姿,在赵凤声屋子里晃来晃去。

不知是外国保健品药效猛烈,还是钱天瑜明目张胆的勾引杀伤力太过强悍,赵凤声鼻血不要钱地往外流,弄得籍贯是东三省的主治医师不知所措,心想这犊子前几天不是失血性休克么?没多长时间鼻血哗哗往外蹿?难道自己医术大有长进了?

赵凤声是身在福中却叫苦不迭,憋了大半年了,本来想和二妮颠鸾倒凤以诉相思之苦,有了钱天瑜捣乱,二妮气的恨不得把他二弟剁了喂狗,哪能如愿,就连抱着亲亲小嘴啥的都得挨一顿臭脸。等到夜深人静,鬼鬼祟祟的赵凤声跑到二妮床上欲行不轨,想要啪啪啪,结果只换来了一个啪,一记崔氏无影脚踹在腚上,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崔家二妮一肚子火气,有苦难言,自己装扮成村姑模样,还不是赵凤声这家伙小心眼,深怕自己家的东西让别人占了便宜。如今倒好,钱天瑜打扮成妖精一样,他反而瞪着一对眼珠子看的鼻血长流,找谁说理去?

有苦说不出的二妮积攒了滔tiān nu火,趁着月黑风高,去楼下拎了半截砖,踹在怀里准备给小妖精一点颜色瞧瞧。可在她敲开钱天瑜房门的时候,被尽忠职守的周奉先发现,傻小子又不是真傻,哪能眼睁睁看着嫂子去吃窝窝头,急忙把她拦下,这才避免了一场血案发生。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腾,钱天瑜明白了正室真敢下死手,于是收敛锋芒,用迂回对策进行反击。拿出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嘘寒问暖,温柔体贴,让二妮只能干瞪眼,把气撒在罪魁祸首身上。

赵凤声惹不起,只好去别的房间消灾避祸,见到重症监护室的钱宗望神志清醒,冲他不断眨着眼睛,赵凤声心领神会,悄悄溜了进去。

“有烟吗?”钱宗望费力举起左手,做出一个夹烟的姿势,艰难笑了笑。

这位在省城开拓披靡的巨贾跟以前的相貌大相径庭,身体每况愈下,二百五十来斤的体重降到了现在的一百七八,脸色呈现枯败灰黄,声音绵软无力,除非是他亲近的人,否则很难认出他是那个白手起家做到省里纳税前十的风云人物。

“只有一根了,本来是我晚上的私货,既然你想抽,我只好忍痛割爱了。”赵凤声从袖口拆开的缝隙中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卷,恋恋不舍递给钱宗望。

二妮发觉到大刚暗中相助,把俩人挨个臭骂了一顿,大刚为了妹妹,不惜出卖兄弟。赵凤声只好从别的渠道着手,在医生那磨了半天嘴皮子,才弄到一丁点精神食粮,这根烟确实来之不易。

“同是天涯沦落人,谢谢你的慷慨解囊。”钱宗望微笑道。

赵凤声从鞋底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然后坐在背对玻璃的位置,挡住了来往医生视线,见到钱宗望抽的如痴如醉,他搓着双手期盼问道:“钱总,能不能给我留半根。”

哪知道钱宗望板着脸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多久没碰烟了?你舍得从我手里分一半吗?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你闻着手指头过过瘾就行。”

卧槽!

怪不得小胖子脸皮那么厚,原来是他娘的遗传啊!

赵凤声心说要不是看在你快要翘辫子的份上,老子早就出手揍人了,悻悻然将双手揣进袖口,眼中尽是哀怨。

“听说你这次在翟红兴那里,又捡回一条命?”钱宗望美滋滋抽着香烟,语气却异常沉重。

“要不是我兄弟及时赶到,现在应该快要投胎转世了。”赵凤声揉揉鼻子。

“谢了。”

钱宗望用力吸了一口香烟,轻声道:“我这辈子说过的谢字不多,而且大部分是虚与委蛇,对于你的谢,我是发自肺腑。救过我一对儿女的命,又因为保驾护航被人po hài,凤声,我这辈子除了孩子他妈,唯独欠你最多。”

赵凤声急匆匆伸出手掌,道:“别老整虚的!你要是觉得欠我太多,赶紧把半根烟还我,咱俩算是两清。”

钱宗望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饱含深意说道:“我贴了一个水灵灵的闺女,还有半个泰亨作为嫁妆,整个省城有几人能备下如此厚礼,你还嫌不够?”

赵凤声听出了话里隐藏的深意,惊讶道:“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女大不中留。”

钱天瑜摇头叹道:“我的授意仅仅占了一小部分,归根结底,是天瑜对你有心。倘若我能再活个十年八年,肯定不会这么早把天瑜嫁出去,不舍得,也不合时宜。可我马上要死了,其中有一个愿望,就是想亲眼见到天瑜披上婚纱,算来算去,倒是便宜了你小子。趁着我耳朵能听到,赶紧叫几声好听的。”

好听的?

赵凤声瞬间明悟其中要领。

钱胖子想让自己喊他岳父?

又或者是……爸爸?

第六百四十九章入赘

此时此刻,钱宗望不再是省城那位腹黑世故的钱胖子,而是一位操心女儿婚事的普通父亲,眼中充满期盼,手掌竟然有些颤抖。钱宗望希望人生最后一段旅程能够完成一些心愿,确切而言……应该叫做遗愿。

赵凤声低着脑袋,不敢和那双满含希冀的眸子接触,指尖反复抠着手心老茧,不知该如何去拒绝一位老人。

两人沉默了许久,赵凤声抽走钱宗望手中早已熄灭的烟头,丢进了垃圾桶,揉了一把脸,轻声细语道:“钱总,我们家祖上全是qiong rén,听我爷爷说,我太爷爷那辈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看老天爷眼色混饭吃,凭借一把力气谋生,别看我读过几天书,骨子里还是糙人。其实也不能说读过书,小学五年级辍学,连毕业证都没混到,坐在马桶拉不出屎,吃饭时依旧会蹲在家门口,一手拿着大蒜一手举着面条,睡觉前连脚丫子都懒得洗,实打实的苦哈哈。”

“我知道您会说您也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可天瑜不一样,她吃惯了西餐,接受的是现代化教育,顶着双学士光环,思想成熟,已经贵为泰亨董事会主席。假如嫁到我们赵家,先别说生活习惯,按照她的消费标准,我甚至连老婆都养不起。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讲究门当户对,一个老婆都养不起的qiong rén,您觉得我们俩般配么?”

钱宗望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认真说道:“你觉得和钱天瑜结婚以后,会为了柴米油盐而发愁吗?我只有一点要求,等你们孩子出生以后,让他姓钱,算是给我们钱家留一条血脉。”

倒插门?

一句话触碰到了某人逆鳞。

赵凤声双眼圆睁,立刻变成一头愤怒的土狗,低吼道:“省城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你们有钱人强强联合多好,我一个下里巴人,真住不惯洋房豪宅。再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脸,懂不?老爷们啥脸都能不要,唯独养活老婆是本分。我宁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让别人指着脊梁骨说我赵凤声是个吃软饭的玩意,这是我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子定下的规矩,他直到临死前都没跟我说过几次话,但唯独有一点硬性要求,让我必须活的像个爷们,上门女婿?生了孩子跟你们家姓?我怕下去以后,他拿皮带抽死我!”

“强强联合,固然是好事,但天瑜是女孩,大宝未成气候,没有我在旁边震慑,即便能招到称心如意的女婿,可到后面为了贪图我们家的家产,或许会摇身一变,成为宵小之徒。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由贪婪导致的悲剧,不想拿着天瑜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既然你不同意,那就当我没说过,想让你入赘而已,没必要翻脸吧?”钱宗望置若罔闻轻笑道。

“你说呢?”赵凤声余怒未消,翻着白眼阴阳怪气道。

“听说翟红兴由明转暗,不见得是好事。他翟红兴最擅长躲在暗处发出致命一击,你要多加几分小心。”钱宗望看他犯了驴脾气,于是转移话题,忧心忡忡说道。

赵凤声嗯了一句,抚平跌宕起伏的情绪,正色道:“我被翟红兴绑到翠园,他给我说了一些关于泰亨的辛密,天瑜年纪太小,我怕她无法应对,所以一直没敢开口。今天你血压高不高?能不能承受住沉痛打击?”

“哦?”

钱宗望挑眉道:“我钱胖子命且硬着呢,暂时死不了,你放心大胆的说,就算泰亨沦落到翟红兴手里,我也不至于气到立刻蹬腿。”

“这倒不至于,但也差不了多少。翟红兴跟我打了一个赌,提及到泰亨的五位股东,全部是他的人,你想想看,该怎么处理。”赵凤声一板一眼道。

“哈哈哈!”

钱宗望突然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害得赵凤声以为他受到ci ji得了失心疯,急忙要跑出去喊医生,钱宗望却叫住了他,喘着粗气道:“翟红兴在省城出了名的满嘴跑火车,这江湖头把交椅的位置,基本仰仗红口白牙,有一大半是他翟某人忽悠的功劳。一个骗人从来不打草稿的江湖人,他的话你也敢信?五位股东全是他的人?他咋不说我钱胖子也是他布置的奸细,扯他姥姥的蛋!”

赵凤声听到钱宗望罕见爆起粗口,皱眉道:“当时我能察觉到他的杀意,既然我活不了几天,翟红兴干嘛骗我?就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不会吧。骗一个将死之人,有必要吗?”

钱宗望不屑一笑,道:“甭说骗你,翟红兴的长处就是骗完活人再去骗鬼,甚至连他自己都骗。假如你死了,他的谎言再也没有办法验证,可是你如果有一丁点的希望逃出生天,把话传到我耳朵眼里,这就是伏笔,会引发泰亨内讧。翟红兴最擅长这些小把戏,经常将事情做得滴水不露,骗了你,他有什么损失?良心会过意不去吗?风声啊,你年纪毕竟摆在那里,跟这种骗人骗鬼的lǎo jiāng湖斗,尚且稚嫩,等见得场面再多一些,你就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一番话将赵凤声搞得满头雾水,分不清谁说的话才是正确答案,挠了挠后脑勺,赵凤声郁闷道:“那该咋办?就算五位股东不全是翟红兴的人,那也最少有一两个奸细,任由他们在泰亨兴风作浪?”

钱宗望自信满满道:“股东罢了,没有那么大权力操控泰亨正常运转,你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我会让大民把事情处理好。”

赵凤声点头道:“好。”

钱宗望揉着太阳穴,轻轻说道:“谢谢你为泰亨做的这么多,我有点累了。”

赵凤声知趣告辞。

等他一转身。

钱宗望脸上阴云密布。

第六百五十章总裁姐姐

赵凤声身体基本痊愈,今天恰逢周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妮又来探望姐夫,崔亚卿于是提出前去踏青的想法,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自己烧烤,舒缓情绪,顺便让赵凤声出门活动一下筋骨。

一听到烧烤俩字,傻小子两眼直冒金光,这几天虽然医院的伙食不差,但以清淡为主,跟他大口吃肉的风格南辕北辙,可把傻小子郁闷的不轻。

赵凤声起初不愿意出去,怕翟红兴继续玩阴的,这位省城天字hào大佬想杀自己而后快,医院门口不知布下了多少眼线,一脚踏出去,没准踩进了鬼门关。可傻小子在那垂涎欲滴,赵凤声不忍心违逆他的心愿,再说有战力值逆天的周奉先坐镇,只要翟红兴不动用热武器,省城有谁是他的对手?思来想去,赵凤声终于点头答应。

五人一拍即合,三妮嘴里叼着棒棒糖,搀着姐夫的手臂嘘寒问暖,赵凤声清楚这鬼丫头醉翁之意不在酒,稍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几句,原来三妮看中了一款鞋子,跑来寻求姐夫伸出援助之手。赵凤声对于一起长大的小姨子,向来出手阔绰,还没问价格就点头答应,等到二妮淡淡说道那双鞋要六千多块,赵凤声表面依旧笑意盈盈,可一股寒意从头发丝凉到脚底板,一双鞋就六千多?一身下来得多少银子?琢磨着养闺女不见得比养小子省钱。

一行人准备完毕,走到电梯,碰到了素面朝天依然千娇百媚的钱天瑜,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妮匆忙往旁边寻摸,可医院格外整洁,连烟头都看不到,只有一个灭火器似乎能够派上用场。

“你们……这是要去干嘛?”钱天瑜望着装备整齐的几人,茫然问道。

“野炊。”赵凤声见没人答话,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话音未落,腰间的嫩肉就被素手狠狠一掐,顿时龇牙咧嘴,差点尖叫出声。

“野炊?正好我今天没事,咱们一起吧。”钱天瑜微笑道。

“带你干嘛,你那么胖,吃的一定很多,万一把傻大个那一份吃个精光,不怕他揍你么?”三妮舔着棒棒糖一脸天真说道。

钱天瑜属于丰腴适中型身材,鹅蛋脸看着比二妮三妮的瓜子脸要略微丰润,再加上xiong bu巍峨,给人第一感官肯定要比纤细型的二妮胖上一些。三妮为了给姐姐出气,故意从对手软肋下手,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皮肤,脸蛋,三围,每个人不尽相同,但大部分最在意的还是体重问题。靠着嘴巴战胜过桃园街大娘大妈的三妮,一出口,犹如三少爷的剑一样犀利,一击毙命,见血封喉。

钱天瑜在职场打磨了一阵子,不再像从前那样敏感,对于娇俏玲珑小丫头发出的挑衅,只是皱了皱眉,然后洒脱笑道:“你们都不是省城本地人,不清楚旅游地点,我的一个朋友正好在郊区有一处私人酒庄,有山有水,还有美酒和美食,咱们可以去他那里,起码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再说你们五个怎么去,奉先的体格异于常人,一个车没办法坐下,咱们两辆车,也不用那么挤了。”

腰间的嫩肉还隐隐作痛,赵凤声可不敢再当出头鸟,眼神冲着二妮投去询问信hào。

“好啊,有便宜干嘛不占,既然钱总盛情相邀,咱们也享受一次富豪待遇。”二妮皮笑肉不笑道。

赵凤声心头大石终于落下,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六人来到停车场,赵凤声哪敢自作主张跑到宝马7系,闷头坐进奥迪a4副驾驶,冲二妮露出标准笑容,一副乖宝宝模样。

“老三,去,坐进你天瑜姐姐车里,长点眼力价,别像平时一样不把自己当外人,人家豪车一百多万呢,小心弄坏了。”崔大měi nu冲着亲妹妹挤眼道。

姐妹俩一奶同胞,又相伴相杀了二十多年,三妮自然晓得姐姐心思,做了一个鬼脸,打出ok手势。

三妮坐进宝马,首先系好安全带,将光洁细嫩的双腿往副驾驶一盘,挥手喊道:“开路滴干活。”

钱天瑜缓缓发动汽车,漫不经心说道:“你跟你姐姐长得很像,在学校肯定有很多人追吧?”

“这是一个极其严肃的话题。首先,我比我二姐低了十公分,站在一起像是一个黄瓜一个土豆。再者,本měi nu只有二十四岁,脸蛋一掐嫩的出水,我二姐都二十八了,你是在讽刺一个处在青春风暴中的花季少女堪比大龄剩女吗?哪只眼睛瞅到我们像了?”三妮得到二姐旨意,开启了噎死人不偿命模式。

“好吧,是我的口误,我向你郑重道歉。”

钱天瑜品尝到了崔家老二的彪悍,又领略了崔家老三的刁蛮,其实心中极为得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女人即便长得貌若天仙,受到脾性影响,对于男人的吸引力会大打折扣。钱天瑜谈过几次恋爱,不像崔亚卿一样懵懂无知,明白男人的需求,崔亚卿和她妹妹同样不可理喻,赵凤声能忍受的了两姐妹狂轰滥炸吗?

所以钱天瑜不怒反喜,在二女争夫中又增加一分胜算。

“哇塞,宝马开着就是稳啊。总裁姐姐,听说你们家钱多的花不完,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你看在我生子哥的份上,能不能送我一辆同款的车啊?”三妮讶异喊道。

“生子哥?你不是经常喊他姐夫的吗?”钱天瑜听到她的无理要求,云淡风轻笑道。

“你当我傻啊!再喊姐夫,别说宝马车了,你连车座套都不会送给我。我可是我们大学一辩选手,智商高着呢。”三妮像是傻丫头一样,自卖自夸说道。

“确实能够称得上秀外慧中。”钱天瑜望了一眼仿佛精雕细琢过的无暇脸庞,认同说道。

“总裁姐姐,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三妮嘬着棒棒糖一脸幼稚。

“什么?”钱天瑜好奇道。

三妮把棒棒糖往腮帮子上一放,嘴巴鼓起,狡黠笑道:“听说总裁姐姐在国外待了好多年,那个……外国男人,是不是很厉害呀?”

第六百五十一章土豪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有时比男人搏命厮杀还要惨烈。男人一般打到精疲力竭,互相撂下场面话然后拂袖而去,顶多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女人,一言不合就拿着伶牙俐齿诛向心窝,可谓杀人不见血。

三妮抛出寓意明显的话题,自然不是寻求答案,只是想委婉地告诉钱天瑜,在男人最在意的贞洁问题上,我二姐可要比你占据绝对优势,你一个风流又不知廉耻的女人,还想要跟我二姐抢男人?洗洗睡吧。

钱天瑜听出了话里的冷嘲热讽,没想到看着少女气息十足的大丫头语言恶毒到如此程度,钱天瑜深呼吸几口,赶走心中愤懑,索性开门见山说道:“赵凤声是一个好男人,坚强,勇敢,真诚,耿直,骨子里透着一种令我无法自拔的迷恋,可以归功到女人对于男人的原始崇拜,这种丈夫,每个女人都想拥有。不管怎么说,我是挖你姐姐墙脚的坏女人,你尽可以口诛笔伐,或者跑来扇我两耳光,但请不要侮辱我的情史,因为每一段我都在用心对待,不是仅仅满足生理yu wàng,请你尊重自己,也尽量不去撕破别人心头伤疤。”

三妮瞪着水灵清澈的眸子,咬着棒棒糖,琼鼻叠起细微褶皱,撇嘴道:“不愧是大户人家的闺女,第一次见到抢别人老公也能抢得这么霸气。”

“我清楚赵凤声和你二姐的情史,最近一两年才走到一起。但是他们是从小相识,过了这么久才确认关系,你不觉得里面特别蹊跷么?”钱天瑜疑惑问道。

“大人的事,我小屁孩向来不掺和。”三妮将měi tui翘起,黑眼珠滴溜溜直转悠。

“应该是赵凤声不爱你二姐,或者是你二姐一开始瞧不上赵凤声,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找不到合适人选,只好选择一位知根知底的伴侣凑合过日子,其实他们俩之间并不存在爱情,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钱天瑜咄咄逼人道。

“总裁姐姐,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没有爱情干嘛爱的你死我活?闲的蛋疼啊!他们认识早怎么了,难道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得私定终身?成年以后走到一起就是将就?你的思维也太天马行空了,国外都流行这一套么?”三妮晃着大腿,斜眼鄙夷道。

“赵凤声说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钱天瑜用高达130的智商稍微分析一下,立刻笃定道。

“当然有妖啊,总裁姐姐,你不就是半路杀出来的女妖精吗?”三妮眨着长长的眼睫毛纯洁道。

钱天瑜缄默不言。

三妮一口咬碎棒棒糖,用力猛嚼。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场所,远远望去,葱郁的翠绿遍布大地。

赵凤声在车里没少受到蹂躏,遭受到语言和**双重压迫,到达目的地,他急忙打开车门,对着心旷神怡的景色深了一个懒腰。

由于钱天瑜身份今非昔比,酒庄老板亲自跑到大门处接待。

老板姓卢,大概四十多岁,风度翩翩,仪表不凡,身材保持的很好,经常运动的那种雄壮。即便站着三位争奇斗艳的大美人,卢老板的眼神也没过多留恋,点头微笑,一闪而过,从谈吐和接人待物分析,应该接受过良好教育。

经过简单介绍,卢老板在赵凤声面前停留片刻,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惊讶道:“你就是赵凤声?”

赵凤声纳闷道:“卢老板听说过我的名字?”

“如雷贯耳啊!”

卢老板连连赞叹道:“听说你凭借一己之力把省城有名的毒枭庄晓楼送进了监狱,简直是大快人心!我原以为你跟后面威风凛凛的兄弟长得一样,是位顶天立地的九尺男儿,没想到生的如此俊秀,一表人才,年纪又这么轻,英雄自古出少年啊!”

赵凤声揉着微微涨红的老脸,“卢老板太客气了。”

酒庄工作人员开来一辆游览观光车,正好能坐下几人,卢老板亲自当起了驾驶员,指着修剪平整的草地,讲解道:“我这里虽然打着酒庄的旗hào,实际上是度假村。骑马,射箭,高尔夫,温泉,spa,应有尽有。酒庄南边紧邻碧水湖,我在那里放了一艘游艇,大家有兴致,也可以泛舟游湖。我这一般只接待圈子里的朋友,不对外开放,所以大家可以放心享受假期,不用操心安全问题和**问题。”

“有劳卢老板了。”坐在旁边的钱天瑜感谢道,话语中略显生疏。

“哪里的话,上次多亏了钱总在吕总那里给我美言几句,我一直想略表心意,可是钱总始终不给我机会。今天既然到了酒庄,全部由我来安排,大家玩得高兴,就是对我最大的认同。”卢老板豪爽道。

“二姐。”

三妮悄悄捅了下崔亚卿手臂,感慨道:“我觉得咱家也算是土豪了,住着二百多米的大房子,开着一百多万的豪车,可跟人家一比,简直成了土鳖啊!你瞧瞧人家的阵势,几百万的游艇随处一放,住宿看着比五星级宾馆还高级,光是马场里那些牲口,加一块就比咱姐弟四个值钱,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拿自己跟牲口相提并论,会不会说话?!你没发现吗?钱天瑜比卢老板有钱多了,能不能给我挣点面子,不要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三妮怒气冲冲白了亲妹妹一眼。

“可这是事实啊,咱家的家底拿啥给钱家拼?如果老天爷赐给我一位富可敌国的钻石王老五,做妹妹的肯定会拔刀相助。”三妮托着香腮顾影自怜道。

“富可敌国的钻石王老五会看上你?舌头带着三分毒药的小丫头,一开口就能把人吓跑。”崔亚卿冷哼道。

“我找个聋子行不行?!”

三妮扬起尖俏下巴反驳一句,然后继续做出西子捧心状,咬牙切齿道:“天杀的聋子王老五,还不给老娘速速现身!”

第六百五十二章卢老板

卢老板带着一行人四处游玩,欣赏钢铁都市中不常见到的花红草绿。

到了午饭时间,卢老板布置好了丰盛佳肴,大多以珍贵山禽为主,辅以刚捕捞上岸的湖鲜,摆满了整整一大桌,煎炒烹炸,色香味俱全。

傻小子瞅见不是日思夜想的烤串,嘴巴撅起老高,但随着一道道菜肴摆在桌上,见到熟悉的野鸭和田鸡,立刻眉开眼笑,一筷子捞走小半盘,吃的狼吞虎咽,再也不提烧烤二字。

既然名为酒庄,自然少不了美酒,服务员给众人一一倒满,卢老板指着紫红色液体笑道:“自己家的东西,献丑了,各位尝尝,顺便给出一些建议。”

赵凤声以前骗过不少法国小妞的葡萄酒,又在夜店品尝过参差不齐的舶来品,可谓见多识广,本来对本地的葡萄酒没有抱多大期望,可一口下去,气味芳香,回味绵长,赞叹道:“香气完整,口感极佳,好酒!”

“看来赵先生是品酒的行家啊。”

卢老板是位爱酒如命的雅客,听到赞誉,跟自己孩子受到褒奖一样高兴,侃侃而谈道:“一批葡萄酒的好坏,三分看工艺,七分看原料,年份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葡萄酒的品质。其实在波尔多,葡萄酒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主要根据客人的口味和喜好来进行选择,有的人喜欢苦中回甘,有的人喜欢气味浓郁,每个人喜好不一,没办法去评价哪种口感更佳。那些天价葡萄酒,全是投资商盈利的手段,低价收购一批,然后存上几年,hào称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绝代佳酿,依我看,只是坑害钱多烧手的大款而已。”

“受教了。”赵凤声谦逊说道。

“来,别客气,能吃就吃,能喝就喝,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千万别客气。咱们仰仗钱总能够聚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场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可别跟我老卢见外啊。”卢老板大大方方说道,在商场浸染出左右逢源的能力,给人一种很自然的亲近感。

大刚跟这种商界精英没有共同语言,甩开腮帮子和傻小子比起了谁是大胃王。二妮只要有赵凤声在,从来不会主动去跟陌生人攀谈,对着三妮交头接耳,说着姐妹俩的私房话。基本是由赵凤声负责应酬,钱天瑜有一搭没一搭插上一嘴,谈不上其乐融融,但也不至于冷场。

吃完午饭,卢老板带着众人来到马场,三妮不会骑马,对这种气味难以忍受,更怕自己晒成大马猴,自然没什么兴趣,非拉着二姐去spa享受免费土豪待遇。崔亚卿无奈,给赵凤声说了一声,陪着妹妹一同前往。

钱天瑜在国外接受过马术训练,见到一批批骏马膘肥体壮,难免有些手痒,佩戴好护具,矫健翻身上马,在场地内尽情飞驰,跟平时柔柔弱弱的钱家大xiao jie判若两人,看的赵凤声一惊一乍。

“钱总真乃女中豪杰。”卢老板望着英姿飒爽的新钱总,轻声赞叹道,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

“卢总不去展示一下骑术吗?”赵凤声叼着一根饭后烟,笑意冉冉说道。

“米粒之光,不敢与日月争辉。”卢老板双手环胸笑道,扭过头,看见大刚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善意道:“赵先生的朋友不去一展风采吗?”

“他?骑女人行,骑马还是算了,容易扯到裆。”赵凤声无情打击着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其实“裆”字确切而言,应该换成“蛋”,只不过跟卢老板初次打交道,说话还是收敛了一些。

“呵呵,早就听说赵先生是性情中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卢老板微笑道。

“听卢老板的弦外之音,你好像很关注我?”赵凤声眯起眸子问道。他是喜欢躲在暗处的土狗,不喜欢暴露在聚光灯下,省城所认识的那拨人,基本以对手为主,姓卢的敢这么说,难道跟翟红兴或者庄晓楼有关系?

“赵先生对天云会所的何山洛不陌生吧?”卢老板拨云见日道。

“原来卢老板是何老兄的朋友。”赵凤声恍然大悟。

“省城的圈子就那么大,活到我们这把年纪,玩物丧志的更没几个,大家伙经常聚在一起打牌喝酒,叫做狐朋狗友更为贴切。其实山哥并没有提过你几次,我们这个圈子能量不见得很大,但消息却很灵通,你跟山哥是老乡,又一同混过江湖,不可避免走得亲近,大家伙心知肚明罢了。”卢老板慢条斯理道。

“那翠园的事,卢老板清楚吗?”赵凤声使劲抽了一口烟,嗓音低沉道。

卢老板停顿片刻,点了点头,肃容说道:“说不清楚,证明我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翠园的事闹得那么大,圈子里基本都有所耳闻。赵先生,我真心对你说一声佩服!半年时间把那些大哥们弄得人人自危,省城多久没出过这样的虎人了?我们不敢站出来为你摇旗呐喊,可打心眼觉得痛快!”

赵凤声饶有兴致道:“翟红兴在江湖就那么不受待见?听你一说,怎么觉得他像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样。”

“这么多年,翟红兴骑在我们脖子上作威作福,大家伙甚至已经习惯了忍辱负重,有几位血性兄弟敢去螳臂当车,却没几个人有好下场。赵先生,这些话我也就敢跟你发发牢骚而已,传到翟红兴耳朵里,估计又迎来一场大祸。”卢老板五官沉重,轻声叹道。

“翟红兴还没输呢,非常有希望笑到最后。你跟钱家走得这么近,不怕引火烧身?”赵凤声勾起嘴角玩味笑道。

“在我心里,翟红兴已经输了。”卢老板目光坚定道。

第六百五十三章猪一样的队友

翟红兴输了?

赵凤声自己都不相信能扳倒省城的参天大树,翠园笼斗,自己九死一生,全靠了傻小子神兵天降才能够侥幸保住一命,无论是城府心机,还是逞勇斗狠,自己根本不是人家对手,于是将卢老板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笑而过,“卢老板这话说的太大,如果是我,肯定会把赌注放在翟红兴那边,毕竟他已经赢了几十年,是常胜将军,平白无故输在一个年轻人手里,你信么?”

“一个坐拥天时地利人和的地头蛇,让一位初出茅庐的过江龙逼得避而不战,结果一目了然,即便他能够笑到最后,翟红兴三个字也会名声扫地,他输的不是结局,而是气势,以后的省城,谁还会对他俯首帖耳?”卢老板目光清澈说道。

赵凤声用手指弹掉烟头,将过滤嘴随手扔到垃圾桶,好奇道:“听卢老板的弦外之音,应该不是置身事外的看客,究竟在这场赌局中下了多少赌注,卢老板能否告知一二?”

卢老板眼神闪过一丝奇异神色,转瞬即逝,似乎在讶异年轻人的视线如此透彻,几乎跟江湖浮沉多年的老狐狸有的一拼。沉默了半分钟,卢老板把心一横,徐徐说道:“混迹商场,跟官场起伏是一个道理,讲究站队排位,站错了队伍,说明自己的眼光和气运出了差错,不能怨天尤人。说实话,我跟翟红兴没发生过交集,不存在仇恨,只是我觉得翟红兴的作法严重违fǎn shè hui定律,一个只有对手没有朋友的孤臣枭雄,最终的结局显而易见。”

“赵先生,不瞒你说,我多次邀请钱总来酒庄游玩,本身就是一个信hào,有心人肯定会一目了然。钱宗望先生大才,玩的是阳谋人心,翟红兴走的是旁门左道,江湖宵小的魑魅魍魉而已,手腕格局,高下立判,我把赌注压在泰亨,自认能够稳操胜券。”

赵凤声善意打量着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觉得他比泰亨那些股东更要深谋远虑,在赵凤声心里,早就认定了钱胖子最终翻盘,唯一的担忧,只是他的健康问题。

自己不过是一具盾牌,负责防守反击,保命有余,攻击力不足,能否击败翟红兴,全要靠钱宗望在后面出谋划策,而决定两大集团成败的,似乎跟实力无关,而是比拼钱宗望能活到多久。

翠园的事情败露以后,翟红兴借机隐匿,看起来是狼狈逃窜,但赵凤声却嗅到了一种杀机,一种比起以前更加炙热的杀机,省城头hào枭雄,似乎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吹响进攻hào角。

泰亨此刻就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鲸鱼,盲目而疯狂地挣扎,翟红兴像是经验丰富的渔夫,暂时不动手,不代表他没有杀死鲸鱼的能力,而是等待鲸鱼自然死亡,或者不让鲸鱼回到海里,然后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一笔天价酬劳。

究竟是鱼归大海,还是翟红兴坐享其成。

钱宗望有几天活头,成为重中之重。

可惜从目前的牌面来看,赢面极小。

赵凤声在很小的时候,经常听到混社会的痞子们经常说的一句话,多条朋友多条路子,泰亨前路堪忧,卢老板又是一位实力强悍的地头蛇,自然不会放过结交盟友的机会。

赵凤声挤出一个灿烂笑容,伸出右手,诚挚道:“卢老板,我在泰亨只是一名无名小卒,不敢以什么名义做出保证,但我以个人身份,非常高兴能跟卢老板达成共识,希望咱们以后有合作的机会,凝心聚力,共赢共利。”

见到第一位能跟翟红兴硬碰硬而立于不败之地的年轻人伸出橄榄枝,卢老板受宠若惊,伸出两只手惶恐道:“赵老弟,您这话太谦虚了,谁不清楚您是泰亨头hào大将,不敢当啊!以后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卢苑一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先前还称呼赵先生,如今称呼赵老弟,一个称谓的不同,其中蕴含的深意不言而喻。

“喂,你俩那么亲热干啥,在那攀亲家呢?”

大刚从睡梦中苏醒,瞅见俩人交谈亲热,双手舒展,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卢老板,你摊子铺的这么大,一看就是场面人,光是让我们喝酒看草,有啥意思,有没有啥特殊项目?”

“特殊项目?”

卢老板即便听出了话中含义,但碍于有三位女士在场,又是跟大刚初次打交道,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装作茫然道:“兄弟的意思是?”

大刚斜了他一眼,扣着鼻孔道:“bing huo,漫游,泰山十八盘,懂了不?”

“哈哈,原来兄弟说的是这个。”卢苑察觉赵凤声沉默不语,明白了他不太在意细微末节,立刻笑道:“温泉那里有些项目,不过全是正规按摩,如果兄弟需要,先去那放松一下,我从外面调一些人手过来,保证让兄弟满意。”

赵凤声翻起无奈的白眼。

大刚猥琐一笑。

“你们在说什么呢?温泉吗?算我一个。”钱天瑜擦着香汗款款走来。

骑马驰骋了十几圈,由于疏于联系,大腿内侧隐隐作痛,钱天瑜也想去泡个温泉舒筋活血。

“***。”赵凤声挤眼道。

“哦?你们几个……一起去?”钱天瑜懂了,指着三人惊愕说道。

被一位财貌双全的女人提及这种问题,如何回答都不太合适,卢苑干脆不说话,脸上泛起尴尬笑容。

“我是那种人?”赵凤声不屑抬头,躲避着大xiao jie质问目光。

“你在那装啥大头蒜呢?忘记当初太阳岛6p了?”大刚轻蔑道。

当猪一样的队友说起不堪回首的尘封往事,赵凤声光想拿泥巴糊住他的臭嘴。

“6p是什么意思?”钱天瑜瞪眼问道。

“扎金花……”

赵凤声憋了半天才吭吭哧哧找到蹩脚理由,急忙转移话题道:“你要去温泉是吧?走,咱们一起。”

没等钱天瑜继续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喊叫。

“姐夫,你老婆被人欺负啦!!!”

第六百五十四章绕指柔

听到三妮发出尖锐的求救声,赵凤声眉头勾起,长腿迅速迈出,化成一道黑影急速跑向事发地点。

卢苑心急如焚,生怕自己的员工不开眼,惹到了江湖新贵,按照赵凤声的作风判断,跟楚巨蛮斗,跟庄晓楼斗,跟翟红兴斗,省城还有他不敢惹的主儿?说好听点叫做骁勇善战,说句不好听的,简直是脑袋别到裤腰带的混不吝,假如自己员工犯错,自己这个老板也脱不了干系,好不容易达成了同盟协议,卢苑哪能任由花落花谢一场空,大腿一迈,用出吃奶放屁的力气,火急火燎跟在赵凤声后面。

spa地点距离马场大概五百米左右,赵凤声仅仅用了一分钟出头就出现在大厅中央,见到二妮捂着手臂,面部呈现痛苦表情,并且伴有鲜血不断滴落,赵凤声眉目凶狠,咬着后槽牙阴沉道:“谁干的?!”

对面站着四位陌生人,三男一女,女孩大概二十出头,褐色头发,浓妆艳抹,有张在夜店里十分常见的网红脸,身材也异常火爆,该翘的翘,该凸的凸,很能勾起男人yu wàng。

褐发女孩见到对方只有一名援兵赶到,并且卖相不怎么拉风,鼻孔冷哼一声,指着三妮恨恨道:“我们不就是占了她的房间吗?这女的竟然敢骂我,妈的,老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嘴贱就应该受到惩罚!至于你的女人,不小心被我朋友推了一下,磕错了地方,又不是故意的,想找回场子?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份能耐。”

“呸!长得就像七十年代公共汽车,整成妖精了不起了?还敢指挥大老爷们打女人,姐夫,揍她!把那张玻尿酸的脸给丫打成硫酸烫过的,看她还有没有底气出来丢人现眼!”三妮掐着小蛮腰厉声喊道。

有了姐夫撑腰,小三妮底气十足。

“疼不疼?”赵凤声搂住二妮,仔细查看伤势,发现划了一道长约两厘米的口子,看着瘆人,其实并无大碍,甚至不用缝针。赵凤声自己挨几刀没关系,但见到二妮葱嫩白皙的手臂留下创伤,心疼的直滴血,恨不得把伤势换到自己身上。

“你挨了那么多道伤疤,我每次问你,你都笑着说没关系,可我受了这么一点点伤,为什么那么疼?你以前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二妮躺在不算宽阔的胸膛,听着温柔的话语,闻着熟悉又舒服的味道,这几天的抑郁随即烟消云散,再也不像刚才一样蛮横无理,语气又轻又柔。

“闭嘴!因为你们是女人我才没下重手,张煌,周成明,戴如斌,你们三个给我打,往死里打,连女人一起打,出了事,我替你们兜着!”褐发女孩张狂叫喊道。

褐发女孩名叫贺余珊,之所以如此猖獗,父母全是省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资产qing song guo亿,确实有猖狂的资本。独生子女的身份,又长期得不到父母正确引导,促使贺余珊做起事情无法无天,完全不考虑回旋余地,反正每次捅出篓子有父母来擦屁股,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泄愤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到了一定年龄,社交最讲究圈子,富家子女很少会跟穷苦人家的孩子做朋友,贺余珊旁边的三位男人也各有来头。

张煌父亲是区里的正科级干部,靠着笔杆子熬到今天位置,虽说没什么实权,但起码不会遭到富二代排斥。周成明父母常年在国外经商,也是属于没人管教的纨绔子弟,从小学起就跟着贺余珊为所欲为,是学校女霸王头hào打手。戴如斌的父亲是一位包工头,有钱,但没什么地位,好不容易攀爬到这个圈子,付出了不少艰辛努力。

三人家世不错,脑子也灵活,不约而同对家中独苗的贺余珊存在一定想法,只要得到这朵鲜花,等于白白奋斗几十年,再说贺余珊相貌属于中上等,放到床上也是一位尤物,娶到家中人财两得。贪婪伴随着yu wàng,yu wàng又会滋生出莽撞,三人集体想要拔得头筹,争相扑向赵凤声,气势汹汹杀出,想要为佳人出一口恶气。

“我打会架,你先一个人待会。”赵凤声柔声道。

“我不。”二妮拿出小女人独有的撒娇,不肯再离开日思夜想的怀抱。三个身手普通的家伙而已,她相信自己的男人有一百种方法搞定。

“调皮。”

赵凤声笑了笑,用指尖点了一下粉雕玉琢的鼻梁,可是下一秒,绕指柔就化为凌厉的拳风,挥出两拳,又踹出一脚,三个大老爷们立刻横七竖八倒飞出去,趴在地上哭爹喊娘。

贺余珊目瞪口呆。

自己欺负人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三位打手身经百战,从没有被人一招掀翻在地,这是……碰到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了?

“姐夫好棒!”三妮眉开眼笑拍着巴掌叫好,这丫头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

“先别打!”

卢苑跑到腿肚子抽筋,也没敢在赵凤声出手之前赶到现场,跟着大刚一起吐着舌头,皱着眉头观察着众人动向。

大刚喘匀几口气,见到二妮胳膊流血,气的脑门热血翻涌,凶神恶煞般喊道:“草他妈的!谁伤的我妹子!”

三妮指着趴在地上哼哼的周成明道:“刚哥,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他推了我二姐一下。”

以前老街四害出去跟人发生摩擦,基本由大刚一人包圆,惹是生非的行家,人称佛祖见了他也得气的挥刀子砍人。不光嘴巴臭,脾气也臭,弄得武云江湖人尽皆知,目睹亲如兄妹的二妮遭受欺负,赵凤声肯,大刚也不肯,随手拎起一把凳子,朝着周成明小腿凶猛砸下!

“草你姥姥!”

咔。

伴随着一句怒吼,然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声音。

第六百五十五章富家女

大刚含恨出手,力道不言而喻,一凳子下去,周明成小腿剧烈变形,立即捂着伤处鬼哭狼嚎,鼻涕眼泪齐飞,在大理石地面来回翻滚,再也没有刚才凶神恶煞的嘴脸。

赵凤声没去阻拦,也没呵斥兄弟下手太重,只是眼神平淡望着发生的一切,脸色无动于衷大过于庆幸。

对于一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疯子而言,打断一条腿,不是大事。其实赵凤声算不上惹是生非的愣头青,平时就像一只温顺的山羊,能忍则忍,能让就让,躲不过去了,跟人家讲讲道理也不愿出手伤人。现在是法治社会,赵凤声又跑到政法大学“深造”了几个月,法律意识比以前强出不少,动手前会瞻前顾后。但人总有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时刻,叫做逆鳞也好,叫做忌讳也罢,戳到这个痛点,老好人也会变成怒目金刚,更何况以前打架斗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赵疯子。

贺余珊这位富家跋扈女,踩人踩到脚抽筋,按照她的脾气性格,也见过断胳膊断腿的惨烈事件,可绝大部分是以胜利者姿态进行嘲笑,凭借家世横冲直撞,何时被人当场打脸?

目睹周明成哭爹喊娘大声求救,贺余珊大脑有些当机,哆哆嗦嗦道:“你们……敢打断我朋友的腿?你……你们等我喊我爸过来,我要叫我爸弄死你们,把你们的腿一根一根敲断!”

听着身处劣势还大放厥词的姑娘,大刚揉着酸疼的刺青手臂,狰狞一笑,“小娘们,裤兜里踹点银子就自我感觉良好了?爹妈没告诉过你哪些人不能招惹吗?走,去叔叔房间,我去给你好好上一课。”

大刚还没饥渴到光天化日qiáng bào女人的阶段,说出恐吓言辞,无非是想吓一吓不知好歹的小丫头,给她成长历程中蒙上一层阴影。

贺余珊见到卖相恐怖的家伙步步靠近,吓得急忙倒退几步,梗着脖子喊道:“王八蛋!敢打我的主意,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先冷静一下。”卢苑站出来调解道。

既然是私人性质的会所,酒庄老板卢苑自然认识贺余珊,朋友的刁蛮孩子,以前也听说过贺余珊作风有些乖张,但他没想到这丫头片子第一次来到酒庄就敢撒野,真拿自己当成公主了?卢苑气归气,看在孩子他爹和自己多年交情的份上,也不能不管不顾。

“珊珊,我会派人把你朋友送到医院,你先走,这件事由我和你父亲协调。”卢苑深知赵凤声的难缠,碍于老友情面,他只好充当和事佬去偏袒弱势一方。卢苑不清楚赵凤声脾性,至于会不会拿他撒气,只能祈祷新盟友不会撕破脸皮,倒是做好了花钱去息事宁人的打算。

“卢叔叔,我爸说过你是他的好朋友,认识好多年啦,怎么能见死不救!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把他们的腿挨个打折,我就喊我爸过来,花多少钱也无所谓,打断他们的腿,再把他们挨个送进监狱里!”贺余珊这辈子第一次吃亏,五官变得扭曲恐怖。

卢苑光想揍她几个耳刮子。

心说老子好心好意来救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蛮横丫头,非要把我扯进漩涡,真以为省城是你家的后花园了?把你爹喊来又怎么样,照样给人家赔礼道歉,你那个天天吹牛拍马的老爹是有点闲钱,可钱是万能的?他敢跟庄晓楼叫板还是敢和翟红兴玩命?伤了人家女朋友,竟然还要出手打人,简直是一个坑死老爹还往上埋土的傻缺闺女。

“怎么回事?”钱天瑜跟傻小子姗姗来迟,望到两边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尤其是见到崔亚卿小臂流血,难免把心提到嗓子眼,害怕赵凤声这颗定时zhà dàn会随时引爆。

“钱总,我朋友的一个孩子跟风声女朋友发生了点摩擦,一个划伤手臂,一个腿被打断了,虽然他们那边有错在先,但看在重伤的份上,您和凤声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能不能卖我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卢苑卑躬屈膝讨好道,场面话说的十分到位,既点中了对方伤重的事实,又说明双方关系,顺便拍了俩人的马屁,世故老辣令人叹为观止。

钱宗望轻轻哦了一声,转过身冲赵凤声问道:“你看呢?”

赵凤声软玉在怀,又把对方揍成骨折,怒气消散了大半,和善说道:“既然是卢总朋友,咱们哪能蹬鼻子上脸,那就卖卢总一个面子,到了晚上,我们得讨点好酒喝了。”

卢苑见到对方核心人物给自己台阶下,长舒一口气,热情笑道:“一定一定,我老卢把给儿子珍藏的状元红拿出来招待大家。”

赵凤声摇头笑道:“卢老板客气了,中午喝的葡萄酒就挺不错,到了贵公子及第登科的时候,我们再来蹭一顿好酒。”

“哈哈,明年还请大家伙一起来赏脸。”卢苑发自肺腑笑道。

正当这边谈笑风生的时刻,一句不和谐的声音再度响起。

“卢叔叔!原来你是跟他们蛇鼠一窝的!算我爸看错了人!你们等着,我要你们一个一个好看!”这边你好我好大家好,专横惯了的贺余珊可不干了,掏出手机,势必要找回场子。

自己又道歉又说好听话,好不容易平息人家怒火,这个傻丫头竟然还死缠烂打,卢苑气的嘴歪眼斜,想把她掐死的心都有。

“这是谁家的孩子?”钱天瑜疑惑问道。

省城有大大小小无数个圈子,钱天瑜即便不喜欢应酬,但钱家大xiao jie的身份摆在那里,或多或少会参加圈子里的聚会。她所认识的基本是家世一流的商贾子弟,对于贺余珊极为陌生,听到人家一口一个拿家世压人,钱天瑜不免有些好奇,这姑娘到底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竟然嚣张到如此地步。

“说出来您也应该认识,做医疗器械的贺三眼。”卢苑闷声答道。

“原来是贺总啊,可小姑娘倒不太像是贺总的孩子,一个率真,一个圆滑,难道基因突变了?”钱天瑜玩味一笑。

第六百五十六章贺三眼

听到钱天瑜发出挑衅般的言辞,赵凤声有些纳闷。这位大xiao jie平时老好人一个,很少见她跟别人发起冲突,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子,非要把人家大的小的一起踩?

性生活不和谐导致内分泌失调?

大姨妈凶猛来袭促使脾气暴躁?

还是为了稳住自己,从而不惜使出各种手段笼络。

赵凤声是个爱胡思乱想的家伙,琢磨了一圈,把原因定格在最后一条答案上面。

因为距离省城太远,酒庄自备小型医护室,虽说看不了什么大病,但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还是具备。卢苑这种年纪的顽主,注重生活品质和安全问题,既要玩的尽兴,又要确保没有后顾之忧,他们这代人见过太多的风风雨雨,远比年轻人爱惜自己生命,赚不赚钱倒是其次,未雨绸缪才是最值得借鉴的优秀习惯。

周明成被两位朋友抬到医护室,赵凤声也带着二妮前去包扎,小魔女三妮继续跟小纨绔贺余珊针尖对麦芒,你怼我一句,我咒你全家三代,像是斗鸡一样有来有往。钱天瑜坐在旁边,悠闲喝着咖啡,并不打算参战,坐等人家叫来老爹助阵。

卢苑见到事情无法挽回,又考虑到自己刚坐上泰亨这条大船,为了前途着想,干脆将多年情谊弃之不理,甚至连一条通风报信的短信都懒得发,坐在钱天瑜对面,时不时交流shāng quān里的秘闻,来博取新钱总的好感。

时间转瞬即逝,大概四十分钟,室外传来汽车接连的轰鸣声,贺余珊清楚自己老爹驾到,一蹦三尺高,冲着大刚叫嚣道:“想把姑奶奶抱shàng chuáng是吧?好啊,我让我爸的手下好好伺候你,谁要是求饶谁就是孙子!”

赵凤声陪着二妮刚从医护室包扎完毕,见状笑道:“我就说你长了一颗挨打的脑袋,谁遇见了都想踩一脚,得罪了小姑娘,等着被人家老爹揍吧。”

大刚摸着寸头哈哈笑道:“操他娘的,帅也是一种罪过啊,大姑娘小媳妇上赶着倒贴,推都推不掉,老子晚上行行好,帮丫头上一堂生动的社会课和生理卫生课,顺便再赚她老爹点学费,既然是富二代,出手肯定大方,少一万块了老子拿他闺女顶账。”

“卑鄙!”

“无耻!”

“rén zhā!”

三位女性齐齐喊道。

虽然所处同一阵营,但二妮三妮和钱天瑜同时选择唾弃队友,不屑与大流氓为伍。

不到半分钟,贺余珊率领着十几hào壮汉赶到大厅,手里拿着棒球棍和钢管等凶器,个个凶神恶煞,看起来盛气凌人。领头的是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横眉竖目,面相凶悍,眉毛中间有一块红色胎记,竖立,类似于一颗红枣,看着挺像是二郎神投胎转世,这人就是贺余珊的亲爹,贺三眼。

每个人立足于社会,有各种方式,贺三眼就属于踩着灰色地带发家的典型代表,早年偷钢筋偷水泥,到了后期勾结国企员工,凭借侵吞国家财产迈入富豪行列,然后仰仗智商不俗的头脑,转行做医疗器械,一步一步走到上流社会。

虽然功成名就,但贺三眼骨子里依旧是江湖风气,谁惹了他,喜欢拿拳头和武器讲道理,事闹大以后,托关系,找门路,拿钱活活砸的人家喘不过气,要让人家摊上官司才心满意足,绝对是睚眦必报的典型代表。

贺余珊三言两语说明情况,指着脸上古井无波的赵凤声喊道:“爸,就是他!把周成明他们打成了猪头,还有旁边的丑八怪,拿椅子把周成明的腿给敲折了,爸,你得为我们出气!”

“不长眼的东西,敢惹到我贺三眼闺女的头上,兄弟们,给我好好收拾一下他们,往残里打,我给你们擦屁股,保证你们屁事没有!”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贺余珊嚣张跋扈,大部分是从父亲那里受到言传身教,贺三眼平时的脾气就以火爆著称,听到闺女受气,当然会选择先以粗暴方式扳回一城,至于后面的问题,得看看对方家底才能够进行抉择。

“贺老板,好久不见。”

一句幽幽冷冷的声音从角落传出。

贺三眼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由自主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当他望到那张略带寒霜的俏脸,不禁脑袋一震,哆嗦出声道:“钱,钱总?”

钱宗望闯荡商界几十载,在省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坐上了商会二把手位置,还跟政界官员来往密切,远远不是一个暴发户能够相提并论。况且钱宗望奉行狼性文化,作风犀利霸道,省城那些自以为是的土财主也有跟他叫板的先例,很遗憾都以惨败告终。钱宗望虽说不像翟红兴在江湖中那样一览众山小,但能跟他正面抗衡的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

贺三眼只不过刚挤进二流圈子的新人,跟一流扛鼎中的钱宗望相比,绝对没有资格平起平坐。

“贺总,您的女儿打伤了赵凤声的女朋友,您大老远跑到酒庄,是来帮女儿还债的吗?”钱天瑜淡淡说道。

“赵,赵凤声?”

贺三眼消息灵通,自然听说过泰亨头hào大将,不仅把翟红兴弄得不知所踪,还把庄晓楼弄进大狱感悟人生,自己这点斤两,如何敢和他硬碰硬?

贺三眼听到女儿把人家女朋友打了,双膝一软,险些昏厥,但女儿闯的祸,这桩事终究还得自己来抗,急忙吩咐手下放下武器,硬起头皮,冲着坐在椅子上年轻人弯着腰跑过去,先是鞠了一躬,接着哭丧着脸道:“赵先生,我那闺女实在不成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一次。我认打,也认罚,只要您说个数,我绝对会如您所愿!”

第六百五十七章八分饱

贺余珊愣在原地。

她万万想不到以往给她遮风避雨的父亲会摆出xià jiàn姿态,对着敌人讨好巴结,卑微的身躯甚至不如一条哈巴狗看着有骨气。

绝望,愤懑,羞辱,各种情绪充斥着贺余珊内心,她活的何时如此卑贱过?!

“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贺余珊冲着父亲大声咆哮,嗓音嘶哑而颤抖,眼神透着一股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灰暗色彩。

“珊珊,快过来道歉!”

贺三眼极少对女儿用出训斥口吻,可这一次事出有因,天晓得赵凤声会不会拿自己开刀,贺三眼不敢去赌,更不敢以卵击石,一个泰亨足够压的他无法喘息,再加上一个省城江湖名头最盛的年轻人,这个腰,他不得不弯。

“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他们道歉!爸,我恨你!”贺余珊低吼道,紧接着转身奔跑,脚步急促,空中飘过几滴叫做委屈的眼泪。

脑门空悬一柄寒光环绕的青龙剑,恐怕是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险境,贺三眼没心情去安抚女儿,只能皱着眉头目送女儿离去,转过身,换成一张谄媚笑容,小心翼翼道:“赵先生,我那闺女实在被我惯得不像话,您多担待,有什么需求,您尽管提。”

因为一场小摩擦,自己跟二妮冰释前嫌,可以说是因祸得福,赵凤声心情大好,当然不会跟人家死磕到底,友善一笑,道:“小孩子闹脾气而已,贺老板客气了,又不是大事,不用放在心上,我看你女儿心里挺难受,快去找人吧,这个年纪正是躁动期,千万别闹出人间惨剧。”

贺三眼连连点头说是,接着询问道:“钱总,赵先生,那我……先走一步,改天再去登门道歉。”

赵凤声挥手笑道:“贺老板,不送。”

等到十几位男子灰溜溜离开大厅,大刚抠着耳朵疑惑道:“生子,那家伙是位大财主,咋不给他们要点精神损失费啥的,我估计你要个百八十万,那老小子心甘情愿捧到你面前。做善人做惯了,嫌钱烫手啊?”

弹脑瓜崩是江湖痞子惯用的伎俩之一,有的无意为之,有的是故意布下圈套,仙人跳就是从中衍化出来的一种方式,还有各种路数的碰瓷,也殊途同归,大刚以前没少干这种缺德事。有的人想破财免灾,大多数会选择妥协,大家伙你情我愿,到时候再立一张字据,属于民事赔偿,跟敲诈勒索无关,就算是警察也无权插手,成为痞子们谋生的一项重要手段。但这些年,随着年纪逐渐增加,大刚他们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为了几千或者几万块弄得名声狼藉,犯不上。可贺三眼明显是一只肥到流油的待宰羔羊,一刀下去,起码能逍遥几个月,大刚难免会手心痒痒。

赵凤声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事情发展结果出乎卢苑心理预期,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陪笑道:“我准备好了一些下午茶,赵老弟需要吗?”

见到二妮轻轻摇头,赵凤声微笑道:“卢总不用麻烦了,听说湖边的景色不错,我想带着女朋友散散心,晚上再陪卢总好好喝一杯。”

卢苑开怀笑道:“那我立即去安排。”

省城地处平原,是地台和海湾凹陷之间的接壤地带,地势东南低,西北高,地貌复杂,冬季寒冷,夏季炎热,秋季风大,最怡人的季节就在此时,当赵凤声来到湖边,看着水天一色的景致,闻到清新舒爽的气息,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遍布一种惬意。

“湖里的水真干净。”崔亚卿用手指感受清凉的水温,由衷赞叹道。

卢苑接口道:“这片湖是人工湖,为了保护环境,zhèng fu把旁边重度污染的工厂迁移到了别处,再加上还没有开发成为旅游景点,水质倒是相当不错。我当初选择在这里建造酒庄,最大原因就是看中了地理条件,不过听说这边很快就要建立景区,能不能保住现有的美景,很难说了。”

赵凤声问道:“如果成立景区,酒庄能保住吗?”

卢苑听懂了他的隐藏含义,笑道:“景区哪能有私人产业,即便花再大力气,恐怕也没人敢替我背这黑锅。有人已经代表景区和我接洽了,说会帮我找一块地,再略高于赔偿标准,让我把酒庄迁移到别处。其实酒庄建好的时间并不算长,一进一出,让我赚了一大笔,不过我这人向来对钱不是很在意,八分饱,足矣,吃撑了反而胃不舒服。我在酒庄浸注了几年心血,从一片荒芜的土地开始,第一根木桩,第一捧土,我都在现场盯着,就像是培养一个孩子,如果拆光了,难免会有些心疼。”

卢苑五官泛起浓浓哀伤,这种表情,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浮沉多年的中年人脸上,极为不协调,可它就那样违和的存在着,证明卢苑心中的万般不舍。

傻小子和大刚没有赏湖赏景的雅致,一个跑去小保健,一个躲在房间看小人书,三妮那丫头心大,继续回到spa里享受。充当电灯泡的,只有钱天瑜和卢苑两人,泰亨新掌门人听到卢苑的苦衷,停顿了片刻,说道:“酒庄的设施是卢总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产业,轻易抛弃,未免有些可惜了。景区的目的,无非是服务大众和创造税收,假如酒庄稍加改善,达到和景区服务相辅相成的结果,未免没有谈判的余地。”

卢苑两眼放光道:“钱总的意思是?”

“平民化,社区化,服务化,假如卢总能达到上述三点,或许有回旋余地。你做一份详细策划书,我交给旅游局的孙局长,倘若需要往上报告,市zhèng fu那里我也能帮你诉一诉苦,包票不敢打,只能说尽力而为。”钱天瑜恢复起霸道总裁的气势,一个娇小的女人,甚至比旁边的卢苑气场还要强大。

卢苑兴高采烈道:“钱总,有您出手,我的庄园肯定有救了!”

二妮望着交谈甚欢的两人,茫然问道:“他们在说什么高兴事?”

赵凤声揉了揉手感柔软的秀发,想到在大学里灌进去的那点墨水。

第六百五十八章船震

崔亚卿兰质蕙心,边学边玩考上了省重点大学,智商绝对属于中上等水平,虽然不如三妮那个丫头鬼马精灵,但也不会泯灭于人海之中。再说崔立恒是位称职的父亲,手把手教导子女们人心叵测,经过社会几年的耳濡目染,崔亚卿对于商场一些规则还是极为清楚。

关于钱天瑜和卢苑交谈的话题,二妮能听出个**不离十,但她就喜欢问,听着赵凤声为她讲述其中的关键利弊,就像回到了童年,听赵凤声给她讲解什么是麦子,什么是韭菜,怎样在河里抓螃蟹,怎样在河里钓虾。这种一问一答,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崔亚卿哪怕心知肚明,也会明知故问,依偎在他怀里,听着醇厚舒服的嗓音,感受身边男人胡茬硬度和口中淡淡的烟草味,似乎远远比答案更为重要。

“咱们去划船?”赵凤声柔声问道。

“好。”崔亚卿下意识轻轻点头,只要有赵凤声陪伴,无论是深渊还是火山,她的心里依旧如同面前的湖水波澜不惊。

卢苑具备商人不常见的个人素质,爱玩,但懂得爱护环境,除去一艘用来彰显门面和招待贵客的游艇,基本以人力木船为主,对于湖水污染基本没什么损害。

赵凤声带着二妮走上一条小船,拿起船桨,在水中比划了几下,小船慢慢悠悠离开岸边。

“我记得小学时候,咱们骑着自行车跑到娘子湖,时间也是春季,同样是由你来划船。我记得你当时并没有碰过木船,而且你那会又瘦又小,看着跟营养不良一样,却带着咱们四个在湖里转了一大圈,你力气怎么那么大呢?”二妮托着香腮,嘴角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笑容。

“你应该夸夸我天赋异禀,顺便嘲笑那俩猪队友。大刚那傻家伙划个船跟特么扭秧歌一样,光转圈不往前走,亮子爬树掏鸟窝在行,可实打实的旱鸭子一个,见了水,脸色比进了鬼条还白,指望他们?等着掉进湖里喂王八吧。”

划船并不是一件难事,经过生疏到熟练的过程,再有超强臂力支撑,赵凤声越划越快,小船在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平稳驶向湖心位置。

“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是猪队友?”二妮瞪了一眼说道,可秀目里全是风情万种。

“有你这苗条身材的猪?那养猪的岂不是赔惨了?”相识二十多年,赵凤声自然懂得二妮是不是真的生气,顺杆爬是他的拿手绝活,加上明贬暗褒作为护身符,他可不怕佳人翻脸。

“讨厌!”二妮笑意盈盈蹦出一句,脱去旅游鞋,身体向后舒服一靠,重量挪到靠背上,将一双光滑细嫩的小脚丫放在对面家伙的大腿上方。

“小妖精,你这是在勾引亲夫?小心我shou xing大发玩起船震,咱俩一起变成落汤鸡。”赵凤声望着美玉无瑕的双足,打了一个激灵,嘴里不由自主泛起哈喇子。

他这人对脚和腿有轻微癖好,喜欢měi tui大于xiong bu,有一对美脚引诱,比起坦胸**更具备杀伤力。有了中意的尤物盛放在眼前,赵凤声索性船也不划了,盯着晶莹剔透的美足怔怔出神,是不是拨动珠圆玉润的脚趾,引来一阵咯咯娇笑。

“钱家大měi nu**了站你面前,也没见你shou xing大发,一对臭脚丫子而已,值得赵先生大动干戈?”二妮含笑道。

“这叫为组织服务!”

赵凤声望着二妮慵懒呈现出的媚态,色心大起,调整一下坐姿,让枕戈待旦的二弟空间更为辽阔。贼眉鼠眼瞅了瞅岸边的卢苑和钱天瑜,发觉距离还是过近,又往湖对岸观察情况,看到一片茂密的树林,然后色眯眯一笑,双手猛摇,小船承载着主人的yu wàng,如离弦之箭窜出。

速度比起那些龙舟大赛的参赛船只当仁不让!

“你……想干嘛……”二妮窥探出了他的不轨意图,急忙收回脚丫,脸色微红,吭吭哧哧说道。

“废话!憋了大半年了,当然想!”赵凤声一脸yin dàng笑容。

“大白天的,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要不……晚上?”二妮的脸皮当然没办法跟他相提并论,一听到这家伙要白日宣淫,双手不由自主拽住衣襟,害怕,羞涩,惶恐不安,各种情绪一一浮上心头,顺便用晚上的春色之约来消弭这家伙的yu wàng。

“既然上了我这条贼船,就得由我说了算,小娘子,你乖乖认命吧。”赵凤声嘿嘿笑道,表情要多贱就有多贱。

二妮埋头不语,脸颊越发羞红,看样子欲拒还迎的成分较多。崔家二妮从小野性桀骜,完全不输男孩子性格,他们俩的第一次,也是由二妮霸王硬上弓,心理虽然还有一些抗拒,但为了赵凤声欢愉,还是默认了他的作法。

目标即是动力,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赵凤声初次觉得自己有皮划艇选手的潜力,到达岸边,赵凤声急不可耐将船桨一丢,拽住佳人手臂,“走,跟大王上岸。”

女人的表现跟她内心想法,很多时候存在冲突,即便二妮默认了他的行为,表面依旧要矜持一下,用力拽回手臂,扭捏道:“我不去!”

“都火烧裤裆了,你别玩我啊!”赵凤声欲哭无泪。

“说不去就不去。”二妮低头浅笑,她就喜欢看赵凤声现在傻乎乎的样子。

“别怪你爷们心狠手辣了!”

赵凤声撂下一句狠话,张开二妮手臂,肩膀顶住小腹,用力一抱,一百来斤的身躯直接被他扛到岸上,姿势极其霸气而且不要脸,跟抢亲的强盗如出一辙。

“放开我,你个臭流氓!”二妮用粉拳不停捶打他的后背,不过雷声大雨点小,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再加上嘴角笑意,**的成分反而居多。

“哈哈!乖乖从了本大王吧!”

赵凤声猖狂笑声回荡在树林中。

第六百五十九章狗鼻子

赵凤声扛着二妮,鬼鬼祟祟来到一处密林,凭借特种兵锻炼出的超强嗅觉,找到一块僻静到鸟屎都不曾出现过的地方,匆匆将二妮往树上一推,钢枪对妙臀,作势就要解开裤腰带。可天不随人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些名言似乎为他一人准备,平常几秒钟能解开的腰带偏偏这时候掉链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他二弟出山。

赵凤声急的虚汗遍布脑门。

一个憋了大半年的精壮爷们有多急迫?从他下一个动作就能感触深刻。赵凤声为了享受久旱逢甘露的滋润,一狠心,一咬牙,准备要把皮带活生生撕开两半。

“笨蛋!”趴在树上的二妮笑的前仰后合,转过身,依旧嘴角挂有笑意说道:“我帮你。”

“快点,爷快憋疯了!”赵凤声望着自己女人表现出来的柔情蜜意,二弟更加急不可耐,蠢蠢欲动到快zào fǎn了,一脸猴急说道。

女人在tuo yi服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技巧,远比男人粗暴野蛮式的方法有效,纤手按在腰带不到三秒,腰带应声而开。

赵凤声正准备享受人间极乐,忽然闻到一股异常味道,他的鼻子跟警犬有的一拼,即便二妮的淡淡体香不停钻入鼻腔,仍然能够嗅到若隐若无的臭味。

“等一下。”赵凤声停住侵犯佳人,眉头微皱,抽动鼻子,把身体压低,专心致志寻找气味来源。

崔亚卿正值春情萌动时刻,见到这家伙竟然悬崖勒马,心中不免有些哀怨,疑惑道:“怎么了?”

赵凤声面容刻板,郑重其事道:“附近好像有尸体。”

“啊!”

二妮吓得尖叫一声,急忙扑进他的怀里。

崔家二妮彪悍归彪悍,但并不意味着胆子能有多大,尤其身为一个女人,怕蛇,怕壁虎,怕妖魔鬼怪,这是天性根植的东西,基本跟胆量没多大关系。听到赵凤声说出恐怖的死尸,二妮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残肢断臂和血淋淋的场景,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空气中浓郁的春意荡然无存。

赵凤声搂住她,小心翼翼勘查周边情况,顺着气味来到一处树叶密集的角落,使劲闻了闻,正是从这里飘散出来的酸臭。

赵凤声嗅觉灵敏,又在国外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场面,能分辨出人的尸体和动物尸体味道的细微差别。经过缜密查勘,发现此处的泥土较为坚硬,像是经过人的踩踏,落叶明显比旁边要多出几倍,很可能是人为来掩盖踪迹。

此处人迹罕至,又没有墓碑或者坟茔,肯定不会是哪位穷光蛋为了节省丧葬费用,把亲人埋在这里,埋得如此隐秘,***是一起凶杀案。

赵凤声考虑几分钟,按捺住挖东西的冲动,假如真的这么做,不仅破坏了现场证据,也没有工具供他挖掘。如果是普通的金银财宝,赵凤声不介意用双手来创造财富,可这他娘的下面埋着啥玩意,谁也不好说,没准挖出来一颗长满蛆虫的人头,咋整?后半辈子自己或许就成了男科医院的常驻顾客,花了一大笔冤枉钱不说,小**的梦想估计也得成了空中楼阁。

琢磨来,琢磨去,赵凤声安抚好惊慌失措的二妮,拿出手机拨打了郭林电话,地点,路线,携带工具,说的一清二楚,怕此处不容易找到,甚至用微信发了一个定位,保证到精确程度。

张新海位高权重,贸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案件,惊动大驾未免不太合适。郭林是刑侦局普通干警,不管是单位还是职权范围,侦查一起凶杀案正好对口。如果是虚惊一场,顶多是做好市民未遂,倘若真的是掩埋尸体的凶杀案,郭林立功,肯定会把这份情谊记在心里。

赵凤声谈不上八面玲珑,但对于一些小细节小事情,拿捏的还是比较到位。

“我,我害怕,咱……咱们走吧。”二妮藏在赵凤声怀里,苦着脸,哆哆嗦嗦说道,昔日纵横桃园街的霸道荡然无存,变成了惊弓之鸟的小女人。

“没事,哥在呢。”赵凤声摸着柔顺长发安慰道。

“干嘛非要跑到这荒郊野外啊,都怪你,有着现成的房间不用,偏偏玩浪漫,还不如在船上呢……”二妮挺后悔没能来一次船震,哪怕是被人发现也比担惊受怕强得多啊,让钱天瑜欣赏一出活chun gong,也好打击一下情敌嚣张气焰。

“要不……咱回船上继续zuo ài做的事?”赵凤声没心没肺挑眉笑道。

赵凤声的胆量尚未xiu liàn到金刚不坏境界,进了鬼条全身打哆嗦,跑到坟地估计能吓得尿裤子,见到邪门的事件跑的比兔子还快,可他怕的是怪力乱神,无法反抗的东西总能让人心惊胆寒。至于人,不管死人还是活人,赵凤声从来不怕,一位在战场xiu liàn几年的痞子,目睹过太多血淋淋的场面,心境已然到达八风不动的境界。

有了赵凤声一双色眯眯的眼神在那眨个不停,二妮稍微赶走恐慌情绪,定了定神,问道:“你能确定是人的尸体吗?”

赵凤声捏着她鼻子笑道:“傻丫头,我是想借花献佛,卢总那么好客,又那么有钱,趁机巴结一下警察多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在社会立足,跟警察称兄道弟绝没坏处,不要把答案想的太坏。”

二妮等他说完话不到一秒钟,一字一顿道:“你说谎!”

赵凤声瞪大眼珠子,道:“卧槽!这都能被发现?!”

二妮狠声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眼睛总爱往左边撇,顺便咧着嘴傻笑,赵凤声,以后再敢骗我,小心家法伺候!”

赵凤声挠着后脑勺郁闷道:“啥时候有家法了?我咋不知道。”

二妮扬起下巴哼哼道:“我自己定的,不行吗?”

“行行行,你说了算。”赵凤声陪笑道:“那咱家的家法是啥?”

“你家那张木板床。”二妮得意道。

“人家是跪搓衣板,我咋跪床板呢?”

赵凤声唉声叹气道,心想着二妮就是好,受罚时也比别人家的刑具轻。

“谁说是跪床板了?”

二妮眼中划过一丝狡黠,趴在他耳边温柔说道:“是怼床板。”

“……”

第六百六十章问罪

赵凤声本想让二妮先行离开事发现场,避免她看到影响心理健康的画面,但这丫头被一吓唬,哪敢自己穿越小树林,像个树袋熊挂在赵凤声身上,说啥也不肯下来。赵凤声无奈,只好跟她回到小船上,用插科打诨和动手动脚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才让二妮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四十分钟左右,郭林打来电话,说已经到达指定位置,赵凤声心想警察这速度确实给力,尤其是建功立业的时刻。

赵凤声带着二妮返回树林,瞧见几位便衣警察正在四处查看蛛丝马迹,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眼镜男正俯身搜寻证据,一双白手套十分显眼。

张新海?

刑侦局的二把手竟然会事必躬亲?

赵凤声大感讶异。

来不及赞叹张局长的敬业精神,赵凤声屁颠屁颠跑过去,撅起屁股把脸冲向人家,谄笑道:“领导,您咋亲自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不行吗?向黑子把你交到了我手里,按照他山大王一样的恶习,掉根毛都敢跟我要瓶茅台,不好好看着,我怕他跑到我家赖着不走。”张新海先是一阵挖苦,然后指着地面说道:“别废话了,赶紧说你在哪里发现的线索,挖到尸体有奖,如果挖到猪肉羊肉,你小子清楚报假警的后果。”

面对着连敲带打,赵凤声愣了愣,以前张新海不是挺好说话吗?咋变成不近人情了?赵凤声想不通哪里得罪了这位张局,难道刚才的贺三眼是人家小舅子?也不像啊。

赵凤声带着一肚子疑问,走到散发尸臭味的地方,指明位置,又回到张新海身边,点头哈腰道:“领导,心气不顺?”

张新海点燃一根芙蓉王,望着干警拿铁锹进行挖掘工作,心不在焉道:“翠园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汇报?”

赵凤声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张新海摆了一张臭脸的缘由,干笑道:“一件小事而已,哪敢劳您大驾,万一您在跟省里领导汇报工作,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多冒昧呐!”

“屁话!这是公事,也是私事,你是向黑子的心头肉,万一你在我眼前嗝屁着凉,向黑子不得找我玩命?!”张新海用力吸了一口烟,皱眉道:“翠园的事,一五一十给我撂个痛快,提前跟你说好,我知道的事情并不少,甭想藏着掖着,否则只要你小子在省城待一天,我就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你。”

赵凤声苦着脸无辜道:“领导,我是被翟红兴设计陷害,又不是跟他定点斗殴,我是受害者啊,您咋能找我撒气呢?”

“别跟我绕圈子,说正事!”张新海不耐烦道。

赵凤声揉揉鼻子,只好把翠园的事和盘托出,之所以前几天不跟张新海坦白,是他觉得拿捏不好其中火候。阿春死没死,沧浪被傻小子伤到哪种程度?全都无从知晓,人命关天,这全是要承担后果的大事,万一张新海扮演起黑脸包公,六亲不认,自己和傻小子难免会有牢狱之灾。

一个痞子,自然不希望跟警察有太多牵扯,而且这里面掺杂了太多私仇旧恨,赵凤声只是想江湖事江湖了,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两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至于利息要多少,完全看本人心情。

有些事需要警方经手,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办,比如老肖的那一条人命债。

张新海等他遮遮掩掩说完,也没去追问充满漏洞的环节,绷着脸道:“翟红兴差点要了你的命,按照你的疯子性格,是不是得找他要个说法,用社会手段去打击报复?”

“张局,瞧您说的,我是泰亨董事长的司机,还是去政法大学深造过的人才,哪会做出违反法律的事情呢?您放心,只要我发现翟红兴再找我麻烦,我立刻给您打电话,不过事先声明,他要是对我下黑手,我总不能伸出脖子等死吧?正当防卫行不行?”赵凤声低眉顺眼道。

“翠园的事,我们已经对翟红兴依法采取措施,但目前找不到他的人,没有办法拘留审讯。你等待消息就好,千万别去蛮干,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江湖大侠逞威风的年代,任何事,要由国家机构去处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翟红兴跑不了,他插翅难飞。”张新海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说道。

“他的同伙该怎么处理?”赵凤声小声问道。

“哪些同伙?”张新海带有疑问望了他一眼。

“王禹明,申叶荣,余庆,还有一位像是随时红杏出墙的富婆,这几个家伙坐在翟红兴身边,欣赏着我被活生生弄死,比看杀猪宰羊还高兴,按照法律规定,这几个家伙跑不了吧?”赵凤声眼神闪过冰冷神色,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大善人,既然这群人想看自己笑话,那他不介意在这帮王八蛋屁股后面踹一脚。

张新海沉默许久,慢吞吞说道:“我会依法办事。”

赵凤声哦了一句,没有了下文。

他清楚这几人来头不小,尤其是两位家世煊赫的官二代,有正厅级的老子撑腰,张新海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既然知道前面的道路充满艰难险阻,赵凤声也不好让人家为难。

“张局,挖到了!”郭林挥着手臂,在前面大声喊道。

赵凤声对二妮使了一个捂住别看的眼神,二妮急忙胆战心惊地转过身。

等到赵凤声和张新海跑到坑边,看到了一具身形枯瘦的男性尸体。

“是他?!”赵凤声望着尸体面部脱口而出。

即便天气炎热导致面目不太好确认,但埋葬尸体的时间应该不长,赵凤声认出来了这具死尸的身份。

前政法大学的学生会会长。

符永伟。

第六百六十一章舍生取义奖

符永伟,赵凤声以前心目中的天之骄子,对于一个连组长都没当过的平头小学生而言,学生会主席简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符永伟不仅受到老师和校领导爱戴,凭借体育天赋和卓尔不群的气质,在政法大学享受到了校草级待遇,无数女生趋之若鹜,为了爱情,甘愿抛弃金钱权力,想成为符永伟身边的女人。如此招摇醒目,更被广大男同学妒忌,钱大宝和宿舍两个死党,谈起他,每次都狠的牙根痒痒,仿佛是符永伟让他们变成了孤独的单身狗,根本不觉得是自己外表长得太过奇葩。

可这么一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

死了?!

哪怕尸体的面部特征跟符永伟极度吻合,赵凤声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盯着苍白的脸部轮廓,眉心渐渐连在一起。

赵凤声跟他交集的不多,但说过几次掏心窝子的话,亲眼见证符永伟从意气风发的学生会主席变成瘾君子,又从瘾君子变成毒贩旁边的卖命走狗,觉得异常惋惜。如今埋骨荒郊野外,其实早在赵凤声意料之中,像毒贩们心狠手辣的作风,如果符永伟不能给他们带去丰厚利润,频频浪费毒品和金钱,下场绝对是死路一条。

但赵凤声没想到符永伟死得这么快,死得这么突然,沉痛之余,心里还有些愧疚,倘若当初强制送符永伟去戒毒所,是不是能够挽救一条年轻生命?

赵凤声突然捂住嘴巴,剧烈咳嗽。

张新海吩咐干警们采集线索,又让随行的法医检验尸体,摘掉白手套,拍着赵凤声背部,轻声道:“怎么了?见到尸体不适应?按说你也是从战场走下来的爷们,反应不应该如此剧烈吧?”

赵凤声双目通红,盯着尸体一字一顿道:“我认识他。”

“哦?什么身份?”张新海问道。

公安最害怕找到无法辨认身份信息的尸体,只能凭借死者年纪和性别,从失踪人口挨个寻找突破口,报失的还好,假如是没有亲属或者和亲属失联的死者,茫茫人海无异yu dà hǎi捞针。既然赵凤声认识,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要提供姓名,可以减少搜寻死者的范围,很大程度节省了人力物力。

“符永伟,省城本地人,政法大学的学生,今年年初时因为吸毒被学校开除,后来一直在社会游荡,他的死,或许跟毒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赵凤声嗓音带有一种嘶哑,他也不知为何心情会突然跌至谷底。

“毒贩?”张新海轻声念道。

“他有一个病重在床的老娘,你们通知家属的时候,尽量说话委婉点,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赵凤声这辈子亲自经历过几次生离死别,对报丧人的语态记忆犹新,哪怕过去了十几年,他依然能想起对方的穿着和当时说出的每一个字。

一位躺在病床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母亲,赵凤声做出什么措施也无法弥补丧子之痛,只能拜托张新海,想方设法减少老人家的巨大痛苦。

“我知道了。”

张新海点点头,往上推了一下金丝眼镜,“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应该在河对岸的酒庄做客吧?我大老远跑到荒郊野外,你不尽一尽地主之谊?”

赵凤声揉了一把脸,清楚他是在转移自己情绪,眼神充满感激,撇嘴笑道:“借花献佛能接受吗?”

“有酒就成。累死累活干了一段日子,连节假日也没休息,我就沾你一次光,享受美食佳酿的生活,就当给自己放半天假。”张新海率先起身。

“知道我当初为啥拒绝你抛来的橄榄枝吧?xing jing?一年也见不到老婆几次,孩子见了你还没隔壁老王亲,赚不了几个钱,还经常冒着生命危险,领导,你好意思把我往坑里拽吗?”赵凤声有些哀怨说道。

“少废话!快带我去蹭一顿酒。”张新海朝他屁股踹了一脚。

赵凤声和崔亚卿坐上了张新海的车,郭林充当司机,经过简单介绍,二妮跟张局和郭林互相客气问好。崔亚卿见到他情绪不佳,猜测出了**不离十,握住他的手背,不说话,但秋水眸子尽显柔意。

“放心,我没事。”赵凤声感受着纤手传递过来的温度,无所谓笑道。

树林跟酒庄直线距离很近,但驾驶汽车需要绕一个大弯,起码有几公里路程,当汽车行驶到水泥路,赵凤声看见正在施工的建筑物,拍着张新海肩头道:“领导,树林的位置很隐蔽,有必要查一下附近的居民和建筑公司,没准就是他们动的手。”

“我带来的人全是办案精英,毛发,轮胎痕迹,鞋印,尸体上的指纹,会采集一切相关证据。凶杀案的凶手,的确会有很多选择就近掩埋的先例,但也不排除拉到此地毁尸灭迹的可能性,一切要靠证据说话,没有证据,我们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想好请我喝什么酒,关于别的事情,安安分分做一个好市民,我就烧高香了。”张新海另有所指说道。

“领导,我可没给您舔过麻烦吧?帮警方抓住庄晓楼,又让翟红兴原形毕露,就算称不上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市民,怎么也能得一个舍生取义奖状吧?您不给我发奖金也就算了,还拿话挤兑我,太不够意思了。”赵凤声委屈说道。

“想听好听话?行啊,来刑侦局工作,我天天给你戴高帽。”张新海含笑道。

崔亚卿的手心骤然一紧。

“您那帽子估计和草原一个颜色,自己留着吧,您还是埋汰我算了,起码脑袋不会绿。”赵凤声拍着二妮手背,嬉皮笑脸还击道。

“少贫嘴!提前给你说一声,向黑子估计过几天来省城,你说是你单独请,还是咱俩凑份子给他摆上一桌?”张新海回头,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

“我管酒,你管菜。”赵凤声对老领导的爱好记忆深刻,十几块钱一瓶的牛二,喝到胃出血他也不心疼。

“小狐狸,听说向黑子如今档次上去了,改喝五粮液了。”张新海奸诈笑道。

赵凤声面部抽搐,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第六百六十二章深仇大恨

赵凤声等人赶到酒庄,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卢苑听说赵凤声领回来刑侦局如雷贯耳的张局,暂时把他划船出游的问题丢到了脚后跟,简直比见了亲老子还要热情,准备酒宴,备好上等茶叶香烟,在旁边不断热情寒暄。

他们这个层次的商人,明白zhèng fu要员所具备的庞大能量,许多人就是背靠大树才得以摘到新鲜果实,拿地,拿工程,拿项目,资质和路子缺一不可。而且商人们最喜欢做zhèng fu项目,回款有保证,质检能玩猫腻,即便多出一点回扣,那也可以从其它方面找补回来,绝对是发家致富的一条通天捷径。

在社会打拼,黑道白道不见得全部要混得风生水起,认识一两个关键人物给自己撑腰,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省刑侦局二把手,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刑侦这一块本职范围,假如是一位作风硬派的人坐上这把交椅,几乎能在省城混的风生水起。

刑侦,不同于经侦,有的人或许不会涉及到经济犯罪,可谁能保证一辈子不会跟人发生摩擦?省城民风彪悍,常常一言不合就老拳问候,现在求不到没关系,为自己日后准备一条救生圈,那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的后手。

卢苑坐在张新海左边位置,搓着双手,脸上挂着一种春风拂面的笑容,“张局,初次跟您见面,不清楚您的口味,咱们晚上来点白酒还是葡萄酒?山珍和海味,您更喜欢哪一种,千万别见外。”

张新海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黄鹤楼1916,虽然面带微笑,却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卢总,不用客气,我就是跟凤声过来打打秋风,以前跟他在一起时候,几个肉串和几瓶啤酒就能把我打发。抽你几根好烟,喝几杯好茶,已经挺知足了,如果再安排豪华盛宴,我就得从腰包掏钱了。”

卢苑对于张新海的名头听过很多次,据说是油盐不进百毒不侵的顽固派,碍于名声远扬,卢苑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亲热,试探性问道:“那晚上咱们喝点白酒,再来点土特产尝尝?”

酒文化,在华夏已经传承几千年,婚丧嫁娶,聚会赴宴,无论是什么场合,总能找到酒的影子。由于酒精能迅速麻痹人的大脑,酒能很好促进两个陌生人熟悉彼此,也能迅速拉近两人之间关系,成为宴席必备饮品。卢苑是商场老油条,清楚大部分中年人钟情于白酒,而且醉得越快,说话越能超出某些界限,这个提议,充分展示出卢苑社交的深厚功底。

“客随主便。”张新海不冷不热道。

赵凤声享受着一年抽不到一根的好烟,喝着几百块一两的茶叶,没觉得跟桃园街生活有啥本质区别,无非是茶叶浓郁,烟草香气醇厚,赵凤声还没上升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程度,感慨着这俩糟钱花的太不值当。

一想到符永伟的尸体,赵凤声心里又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表情严肃问道:“卢总,我在湖对岸小树林发现了一具男尸,这才把张局喊来。那块地,虽然不是在您的酒庄范围,但仅仅隔着几百米之遥,您如果方便的话,看能否给警方提供一些重要线索。”

男尸?!

卢苑吓了一跳!

心说怪不得张新海不请自来,原来自己酒庄附近发生了人命大案。

卢苑皱着眉头沉思一阵子,小心说道:“湖对岸正在由zhèng fu投资建设一个景区,听说投了不少钱,我跟他们离得是不远,但没打过交道,具体情况或许还没你们了解得多,出现死尸,是不是应该去当地的承建公司询问情况?”

赵凤声见他玩起了李爷爷擅长的太极推手,也不再强人所难,几人欢声笑语聊起了闲天。

六点整,晚餐正式开始。

正如卢苑所说,基本以农家菜为主,最昂贵的菜,无非是一只烤全羊,属于张新海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只不过白酒档次极高,五百多块钱一瓶的水井坊,一桌子酒菜全算下来,怎么也要几千块钱。

卢苑口才不错,表面和赵凤声交谈最多,但实际上马屁拍向了张新海和钱天瑜两人,很好照顾了两位贵宾情绪,自然,不刻板,还带着一点小谄媚,让赵凤声这位商场门外汉又学到了一些社交技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稍稍微醺的赵凤声准备去洗手间方便,听到后面脚步声,赵凤声回头,看到了跟上来的卢苑。

“卢总,害怕我找不到厕所门在哪,亲自来带路啊,太客气了。”赵凤声笑道。

“老弟,咱们借一步说话。”卢苑五官呈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

赵凤声心领神会,跟他来到一处僻静的房间,脱口问道:“卢总有话不方便在酒桌上说?”

“关于湖对面的一些信息,我觉得跟张局直接说,不太合适,想询问一下老弟意见。”卢苑纠结道。

“卢总这么信任我?”赵凤声善意笑道。

“实不相瞒,湖对岸的工程,我曾经也想染指,毕竟离我酒庄一湖之隔,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它又是zhèng fu大力扶植的项目,不差钱,还有额度非常大的预付款铺路,做好了名利双收。可我钱没少花,路子没少走,最终还是让别人拔得头筹。咱实力不行,无话可说,买卖嘛,天下好事总不能全留给我一人。但是……”卢苑吞吞吐吐说道。

“我是个痛快人,卢总有话直说,有需要保密的地方,我保证法不传六耳。”赵凤声试图打消他的顾虑。

“好。”

卢苑攥紧拳头,面部呈现出便秘表情,过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其实那家公司的老总,跟我有深仇大恨。”

第六百六十三章小司机

“说说看。”

赵凤声本不想掺和别人家的恩怨,可受到隆重接待,chi rén嘴短,拿人手短,尽管清楚卢苑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要扮演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掏出一根自己的软玉溪,点燃,找到一处宽敞沙发,斜躺在那里,慵懒悠然。

卢苑深吸一口气,娓娓说道:“承建商的老板叫田浩,别人称呼他耗子或者是浩哥,交际能力很强,属于混迹三教九流的出彩人物。前些年,因为一些抢工程的问题,我们俩由朋友变成仇人,他hào称要剁了我一只手,我扬言要卸他一条腿,双方私下发生过几次摩擦,闹得很僵。后来我听一位朋友说,耗子铁了心要办我,找来了江湖挺有名气的大哥,准备在我经常出没的地方下手。听到消息之后,我出了不少钱,扔给了当时江湖辈分最高的华爷,想把耗子直接整残。可没想到,华爷拿了钱以后,只是出面当了一次和事佬,那件事就不了了之。”

“想不到卢总还是一位性情中人。”赵凤声出言打趣道。

“哎!~那时候年纪轻,压不住火气,换成现在,自然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卢苑长吁短叹道。

“只是一件生意场经常遇到的冲突,谈不上深仇大恨吧。”赵凤声好奇道。

“过了几年,有一次我跟耗子在yè zong hui不期而遇,他当时喝大了,仗着人多势众,狠狠打了我一顿,要不是有人在旁边拦着,没准真就剁了我一只手。后来我想方设法报复,终于抓到一次机会,抢了他利润在几百万的工程,他让我肉疼,我就让他心疼,双方算是打成平手。从那次互相撕破脸以后,我们俩成了不死不休的仇家,总想着给对方后腰来上一刀,只是双方全摆出防御架势,找不到破绽而已。”卢苑脸色阴沉道。

“那你完全可以在张局面前告他一状,说这家伙涉嫌刑事犯罪,或者有杀人动机,即便查不到人是他杀得,那也能从别的方向打开缺口。据我所知,他们这种承建商,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偷税漏税,非法聚众斗殴,行贿,强买强卖,随便抓住一条就够他焦头烂额。”赵凤声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出着很有可行性的馊主意。

“老弟,你有所不知,江湖有江湖的规矩,shāng quān也有shāng quān的规则,有些东西万万不能碰,弄不好,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刑事犯罪还好,自己惹的祸自己抗,谁也不会同情,但涉及经济犯罪,不单单是挖出萝卜带出泥,搞不好弄出一堆牛鬼蛇神,到时候,我可能比他的结局还要凄惨。”卢苑摇头苦笑道。

“那你给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

赵凤声纳闷了,既然不敢告状,那跟自己白活这么多干嘛?喝多了找人互诉衷肠么,看卢苑也不想是个爱走后门的家伙啊。

“我想让老弟帮我出一口恶气!”卢苑眸子里积蓄出浓郁的狠毒色彩。

“出气?揍耗子一顿?”赵凤声愕然道。

“揍他一顿?岂不是便宜他了。只要老弟你肯出面,耗子肯定不敢和你作对。像他这种承建商,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工期延误。景点开发是市zhèng fu重点工程,无数双眼睛在那盯着,田浩没有资质去承接如此大的工程,全是从国企建筑公司接来的二手活。出了差错,不仅要支付违约金,最关键是砸了自己招牌,失去了信誉,以后谁还敢把生意交到他的手里?蛇要打七寸,断了他的财路,比断了他***还要令他崩溃!”卢苑将自己想法一五一十倾囊说出。

又是一位狠犊子。

卢苑外表儒雅温顺,看着像是经受过良好教育的儒商,没想到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想置人于死地。赵凤声见得狠人也不少,像卢苑这种谦和如翩翩君子,行事作风如断肠毒药的家伙,尚属初次遇到。

“卢总,我又不是翟红兴,肩膀扛个脑袋去人家工地闹事,田浩不得让工人们把我撕了?折了面子,还要贴上一笔医药费,卢总,得不偿失吧?”赵凤声表面依然是和和气气,可从内心已经把卢苑从战壕里一脚踢出。

“省城有谁敢跟翟红兴叫板?又有谁能深入虎穴全身而退?光是这份能耐,田浩敢跟你硬碰硬吗?”卢苑解释道。

赵凤声用力吸了一口烟,望着窗外,默不作声。

卢苑还以为他在考虑报酬问题,急切说道:“凤声老弟,你只要帮了我这个大忙,咱们好说好商量。田浩退出了现在圈子,势必会留出一大块蛋糕,多的我不敢保证,以后只要是工程建筑的生意,我分给你两成纯利润,你看怎么样?”

两成。

足够使得赵凤声日进斗金。

况且只是出面打击田浩而已,又不用动刀动枪,拖延工期,然后自己再去运作一下,绝对能把老对手整的生不如死。略施手段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卢苑有信心能跟面前的年轻人达成同盟战线。

赵凤声继续呆呆望着窗外,烟雾飘散在棱角分明的脸上,颇有点高深莫测的味道。

“难道老弟嫌少?”卢苑追问道。纯利润的两成,不用投资不用出力,神仙也难以抗拒巨大you huo吧?

“不是嫌少,是嫌多。”

赵凤声弹飞烟头,轻声道:“卢总,您其实找错合作伙伴了,我这人缺点一大堆,好色,懒散,不讲理,脾气还倔,但唯独对金钱不怎么感冒。”

“你需要什么,咱们可以谈谈。”卢苑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

赵凤声视线忽然望向卢苑,眸子变得有些冰凉,“卢总,您非得让我把话说透?”

卢苑见他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惊慌说道:“老弟,我这是好意,你或许误会了。”

赵凤声嘴角勾勒出细微弧度,“拿一张空头支票来拖我下水,来当你的金牌打手?卢总,虽然我没做过生意,但明白互利互惠才是买卖能够长期合作的根本。再说我只是一个小司机,杀人越货挖人祖坟的恶行,你得找翟红兴合作,需要的话,我帮你牵线搭桥。”

卢苑目睹他从容走出房间,表情凝重。

第六百六十四章一夜风流

赵凤声倾向于跟江湖中的直肠子打交道,肚子里没那么多为富不仁的邪门歪道,跟卢苑这种成功商人斗心眼,十个脑子也不够人家玩的,唯一的下场就是让人家当枪使。既然斗不过,不如索性离得远点,一个海市蜃楼的二成股权,赵凤声没啥兴趣,倒不是他不爱钱,只是不贪钱,拿到手里才叫真金白银,先干活后给银子?况且还是一张没有日期的空头支票,江湖从来没这种规矩,直接拒绝也就在情理之中。

回到饭桌,张新海已经酒足饭饱,当着众人的面,拍给赵凤声一千块钱。

“领导,你这是啥意思?”赵凤声望着十张鲜红纸钞,一脸茫然。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我不管这顿饭是你请还是卢总请,反正我把饭钱和酒钱给了,以后别说我吃你们霸王餐,也别说我以权谋私。咱们朋友归朋友,钱归钱,酒场无父子,亲兄弟明算账。”张新海撂下一通不近人情的话,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卢苑刚被赵凤声拒绝,又被张新海当众拂了面子,心里自然异常别扭,可这俩人他谁也惹不起,只能堆出尴尬笑容,说着招呼不周之类的客气话。

郭林身为下属,得为领导圆场,拍着卢苑肩头笑道:“卢总,我们张局就这脾气,跟我们局里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要么他请客,要么aa制,谁都甭想贿赂他,就连吃一顿别人家的饺子,自己都得掂两瓶白酒,有得罪的地方,请多包涵。”

卢苑哪敢生出怨言,低着脑袋连连说着能够理解。

等到张新海一走,三妮和大刚终于松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开始玩起了酒桌游戏。先是痞子们在酒桌经常玩的骰子,大刚充分暴露了智商余额不足,三妮说谎话的功夫又神乎其神,眨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说着神鬼难辨的假话,大刚哪是她的对手,十次输了九次,唯一赢得那回,还是赵凤声实在忍受不了他被欺凌,偷偷在对面暗度陈仓,才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

后来俩人换了划拳,格局优雅的房间顿时成了街边大排档,什么五魁首,八匹马,四才才,嗓门一个比一个喊的响亮,大刚凭借酒场征战多年的经验,堪堪与三丫头战成平手,挽回了一些薄面。

傻小子面对一桌子美食,顾不上人情世故,从酒宴开始就一直胡吃海喝,到了现在嘴也没停,见三妮和大刚玩的热闹,啃着一只鸡腿,时不时露出憨傻笑容。

“崔胜男,你都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就不能学会矜持?让咱爸看到你划拳,回头又得训你。”

假如是自家人在一起,崔亚卿不介意妹妹放肆一些,可当着钱天瑜和卢苑的面,三妮脚踩着凳子,丸子头震得散乱,嗓门喊得比大刚还猛,哪有小家碧玉的贤淑。所以她略带训斥口吻说道,提醒着三妮这丫头你不要脸,怎么也得给姐姐留点颜面。

“我觉得胜男这样挺好的,性格率真大方,从不遮遮掩掩,很像是国外女孩子性格。”钱天瑜笑不露齿说道,顺势夹了一块鱼肉,姿态优雅,确实能看出来大家闺秀的底蕴。

“你喜欢豪放型做派?那你来啊,我让大刚跟你划拳,把你从国外学来的直爽拿出来看看。”崔亚卿一听到轻轻柔柔的嗓音就一肚子气,于是针锋相对道。

“可惜我不会划拳,不然肯定会和刚哥切磋一下。”钱天瑜笑了笑,滴水不漏答道。

三妮正巧输了一杯酒,拿着酒杯悻悻然灌进嘴里,听到二姐又跟有钱人家的大xiao jie进行口舌之争,作为亲妹妹的她当然选择帮亲不帮理,小脑袋一甩,露出凶神恶煞的嘴脸,“那个钱什么天,你那种身材不是我姐夫的菜,劝你赶紧死了那份心。既然外国佬喜欢,找个外国佬嫁了算了,以后就别自讨没趣了好吧,天天跟在我姐夫旁边装淑女,恶不恶心?”

钱天瑜慢悠悠喝着葡萄酒,神情自若。

卢苑什么道行,几句话就听出来了弯弯绕绕,怪不得赵凤声对于自己开出的价码爱答不理,原来是新钱总的意中人?庞大的资产在那放着,谁还会在乎他给出的仨瓜俩枣。不过听口气,钱天瑜属于上赶着倒追,赵凤声无视金钱轰炸,单恋花一朵?

卢苑发现越来越看不懂身边的年轻人。

“额……那个,我酒喝的有点多,胃里不舒服,先去休息了。”赵凤声架不住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找到一个烂到稀碎的理由,拉着二妮就往外走。

“切!”大刚朝好兄弟竖起一个中指。

赵凤声跟二妮来到精心准备好的房间,昏红色灯光,大圆床,能欣赏野外风景的落地玻璃,再搭配暧昧到极致的双人浴缸,性冷淡都能唤起原始yu wàng。望着旁边佳人脸颊娇艳,赵凤声小腹升腾起一股热流,用出部队苦练出来的擒拿技巧,一个抱摔将二妮举到空中,然后两人狠狠跌落在舒软的大床上。

“脏死啦!先去洗澡!”二妮虽然不抗拒鱼水之欢,但半年多没有亲热,多少有些害羞,将脸朝旁边一扭,咬着嘴唇赧颜说道。

“先办正事,弄完再洗!”赵凤声喝了多半斤白酒,正值yu wàng巅峰期,别说洗澡,拖个衣服他都嫌时间仓促,哪肯答应佳人请求。

二妮不再坚持,半推半就。

正当禄山之爪将要攀上美妙瑰丽的山峰,突然传来铛铛铛的敲门声。

“谁他妈的这么不长眼!”赵凤声像是一头饿到眼绿的狮子巨声吼道。

“姐夫,是我呀,喝完酒好无聊,你们要不要来打麻将啊?”外面飘进三妮独有的甜腻嗓音。

一只鞋子轰然撞向大门。

“打你妹!”

这次吼人的不是赵凤声,而是准备享受**的崔亚卿。

外面终于寂静无声。

“娘的,被老三一弄,蔫了。”赵凤声一脸郁闷道。

“不中用的东西!”二妮将他朝旁边一推,骑在上面翻身做主人,“老娘自己来!”

缠绵悱恻。

旖旎**。

驰骋纵横。

道不尽一夜风流。

第六百六十五章喜剧和悲剧

月明星稀。

一想到两人在屋子里亲亲我我,钱天瑜出奇地烦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数星星,数羊,数头发,快速入睡的方式全部用了一遍,依旧睡意全无,像是猫头鹰一样睁圆双眼,瞅着有点瘆人。

凝望天上高悬明月,钱天瑜没来由想起跟赵凤声初次见面时的模样,穿着邋遢,走路痞气十足,时常露出一个欠揍式笑容。这样的男人,在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甚至在钱天瑜的追逐着当中,随便拎出来一位都比赵凤声条件优越。

但不知为何,钱天瑜只对他产生奇妙感觉,是父亲和弟弟的大力怂恿?还是朝夕相伴日久生情?或者是他频频出手相救,自己跟故事桥段里的痴情女子一样,决定以身相报?

也许都有。

钱天瑜从小被父亲灌输商人教条,任何一件事的决定,必需要去分析得失利弊,包括谈恋爱。于是钱天瑜的初恋在高中时期,跟另外一位富家子弟小心翼翼开始,又稀里糊涂结束,几个月的相处时间,甚至连接吻都没超过三次,钱天瑜不认为那是初恋,因为从一开始大家都心怀鬼胎,打着亲家的旗hào促成一笔大生意而已,到最后得到丰厚的回报之后,两个人各奔东西。

等到功利色彩侵入到全身各个细胞,钱天瑜清楚自己一辈子可能寻找不到所谓的爱情,可赵凤声的出现,又让这位富家女孩点燃对于爱情的渴望。

谁知妾有情,郎无意,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假如趁着正牌女友没有来到省城之前,抛下矜持和算计,来一次敞开心扉的摊牌,是否能够改变现在的状况?

可惜时光终究不会倒流。

钱天瑜夜不能寐,索性穿好衣服,打算出去舒缓心绪,等来到不久前离开的餐厅,听到一阵喧哗声,钱天瑜好奇走进去,见到大刚和鬼马精灵的小丫头还在拼酒,钱天瑜坐在他们对面,自顾自倒满一杯白酒,“带我一个。”

“女总裁姐姐,你不是hào称回去睡觉了么?怎么又跑回来跟我们喝酒,是不是孤枕难眠呀?”三妮酒量跟小男生有的一拼,大概半斤六两的火候,但跟lǎo jiāng湖大刚拼酒,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喝的脸也红了,舌头也大了,脑袋放在左臂上,眼睛呆滞无神。

虽然三丫头神志不清,但言辞依旧走的是气死人不偿命路线,一剑穿透钱天瑜脆弱的小心脏。

钱天瑜春山一抹的眉毛悄然皱起,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这丫头喝大了,说话颠三倒四,你别在意。”大刚脱去外套,披在已经打起鼾声的三妮身上。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是情侣?”钱天瑜见他关怀备至,平淡问道。

“别想歪了,我们是兄妹。”脸色微醺的大刚喝了一杯酒,语气难得正经一回。

“兄妹?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男女之间好像不存在真正的友情。”虽然有“好像”两个字作为点缀,可钱天瑜表情十分笃定。

“不错,男女之间无非是那点花花肠子的事,尤其像我和生子这种人,但那是绝大多数,每个人都有良知的一面,别把人一竿子打死。”大刚自嘲笑了笑,一句话,一杯白酒。

“我知道你是赵凤声最好的朋友,我想了解赵凤声的过去。”钱天瑜转移话题道。

“过去?具体是啥时候?从开裆裤说起吗?”大刚翘起二郎腿。

“可以,我有一晚上的时间听你讲故事。”钱天瑜一本正经道。

“生子命苦,没啥好说的,倒霉的事他全经历过,窝心的事也一样不差,半辈子难得舒心几次,你就别琢磨第三者插足了。我很严肃的警告你,生子是我弟,二妮是我弟妹,你再继续掺和,我从武云调来几百个兄弟,杀人放火他们不敢,但让你泰亨没办法做买卖,我有的是办法。”大刚眉目浮现出一贯的凶悍。

钱天瑜被江湖气十足的大刚确实吓的心脏砰砰乱跳,她这种家族企业走出来的女孩,不怕商场的尔虞我诈,最怕是不要命又不要脸的猛人,大刚显然是两样全占,又生的一副凶神恶煞嘴脸,让她不得不去谨慎对待大刚所放出的警告。

“谈谈赵凤声吧,说点往事而已,这对崔亚卿不够成威胁。”钱天瑜眼光放低,抿着白酒,不敢在和对面的家伙视线接触。

“从小病秧子一个,看着像是营养不良的小乞丐,天天被同龄孩子欺负,为了自保,学会了打架,别看那会的他又干又瘦,可真敢下死手,拎着棍子往人家***砸,看着我们都心惊胆颤。”

“那个年代打架,往往会一战成名,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整条街里你最狠,你名气最大,经常会招来挑事的刺头,想要踩着你脑袋上位,这架,越打越多,越打越狠,想收手都收不住,别的痞子可不答应。其实仔细想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挺有几分道理,生子就是bèi po踏入这行,又bèi po打出名堂,假如他老爹死的晚点,或许能捆住这只猴子,哎!谁让他老子是个短命鬼呢,要怪只能怪生子命苦。”大刚大口灌进去一两多白酒,为兄弟哀其不幸。

“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人。”钱天瑜静静追问道。

“几年之内,一家子人死得干干净净,有啥好说的?说多了只有他自己心里难受,谁会自己戳伤疤玩?”

大刚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生子还有一个亮子,全是家里的独苗,哥几个在一块,跟亲生兄弟没啥两样,再加上从小黏在我们屁股后面的二妮,在一起就是一家人。钱总,我知道你有钱,长得又漂亮,说句不好听的话,世上啥爷们你弄不到手呢?弄个明星放家里也行啊,吃饱的撑的?干嘛非得跟我们兄弟姐妹们过不去?听我一句劝,大道通天各走一边,谁也别在里面耗着,耗到最后全成了痴男怨女,犯不上。”

“可是……”

钱天瑜纠结片刻,终于狠下心说道:“我能感觉到,赵凤声并不爱崔亚卿!”

“过日子过的是柴米油盐,爱情能填饱肚子?再他娘轰轰烈烈的爱情,到了最后不都是变成了亲情?我是过来人,比你有发言权。”大刚不屑一顾道。

“爱情和亲情不一样。”钱天瑜摇头喃喃道。

大刚不愿跟她掰扯,抬起头,盯着皎洁明月,像是酒醉时的自言自语道:“凡夫俗子爱上了瑶池仙女,这他娘是喜剧还是悲剧?”

第六百六十六章野种(上)

江南。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坐在草坪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英文版《伊索寓言》看的聚精会神。粉嘟嘟的苹果脸,带有饱满的婴儿肥,额头的齐刘海平添几分俏皮味道,阳光照射在长长又略微卷曲的睫毛,有种小孩子极为难得的恬静。雌雄难辨的外貌,安静端庄的坐姿,不注意的话,很难分辨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随着几声孩子特有的喧哗,悠闲的画面很快被打破。

手不释卷的孩子无动于衷,依旧盯着书本专注阅读。

“那不是小麻雀吗?咱们带他一起玩吧。”

一位身穿粉色连衣裙、头带粉色蝴蝶结的小女孩看到了长椅上的孩童,水灵灵的眸子瞬间一亮,稚嫩的嗓音格外清脆,看起来就像是动画片走出的洋娃娃。

“才不要跟他一起。”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六七岁的男孩,烫着很流行的韩式卷发,穿着打扮极其考究,不难猜测家中非富即贵。卷发男孩长相也偏向于清秀,只是一双眼睛带了几分刁蛮,若非是天性使然,那就是父母娇惯导致。

“子婓哥哥,麻雀哥哥人很好啊,咱们干嘛不带他玩?”小女孩眸子眨阿眨,懵懂无知的她实在搞不清楚其中缘由。

“不带就是不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们说,到底是跟我玩,还是跟小麻雀玩?”名叫子婓的孩子转过身,冲着后面几名孩童大声问道。

子婓人缘不错,平时拿各种美食和玩具贿赂过大伙,出手阔绰,有股孩子王风范,几个孩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想到美食和玩具,参差不齐喊道:“我们跟你玩!”

“小萱,你以后不许跟麻雀玩,听没听到?!否则的话,我让大家都离你远远地!”子婓冲着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厉声喊道。

“可是……麻雀哥哥经常给我讲故事,我不想离开他。”小女孩嘟起小嘴委屈说道,眼圈一红,险些哭了出来。

赵燕雀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被几人谈话所干扰,稍微侧过脸颊,仔细听起他们的谈话内容之后,然后勾起嘴角,付之一笑。

“不就是讲故事嘛!我家里的保姆个个会讲故事,带你去我家玩,我让她们讲给你听!我家还有最好吃的巧克力和糖果,我都分给你吃!”子婓鼻孔哼哼道,有一种富贵人家才敢具备的跋扈。

“她们没有一个人讲的比麻雀哥哥好听……”

小女孩别看模样乖巧玲珑,可骨子里有种顽固的执拗。一般而言,很少能有孩子抵挡住巧克力和糖果的you huo,但小女孩总觉得不能拿糖果跟人相比较,尤其是对她很好的麻雀哥哥。

“小萱,你是不是傻呀!小麻雀没有爸爸,他是一个野种!他是弦月姑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根本不配和咱们在一起玩。以后你要是再和他说一句话,我们大家伙都不理你!”子婓见她执迷不悟,于是咬牙切齿发出了最后通牒。

小萱低着头,盯住白色童袜,搓着连衣裙裙角,始终不肯和小麻雀哥哥划清界限。

“你说谁是野种?!”

一道冷冰冰的话语响起,低沉而愤怒,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压出的怒吼。

子婓吓得急忙回头,看到了赵燕雀一张充满震怒的脸庞。

“说你呢,怎么啦?”子婓比赵燕雀大了一岁多,又生的人高马大,在这个年龄段中,他打架向来是无往不胜,哪会惧怕一个瘦瘦小小的赵燕雀。

“我妈妈说过,每个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不管他的年纪有多大。”赵燕雀抿着嘴唇,眉心挑起,眼睛轻微一眯,跟赵凤声发怒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小野种,你不就仗着弦月姑姑给你撑腰吗?一个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小乞丐,吃我们罗家的饭长大,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跟我说这种话,是不是想挨揍了!”

子婓仗着孔武有力,又有后面的同伴撑腰,恶向胆边生,用力推了赵燕雀一把。

小燕雀在力量处于绝对下风,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直接被推倒在草坪上,后脑勺正巧磕在长椅边缘,鼓起一个大包。

赵燕雀捂着疼痛难捱的后脑勺,仓促起身,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对方,一猫腰,一低头,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子婓冲去!

子婓哪怕力气再大,也挡不住他的全力冲刺,两人同时滚到草坪,互相用拳头打在一处。

旁边的孩子见到子婓吃亏,同时选择去帮助作风慷慨的老大哥,有的拽头发,有的拉裤腿,有的摁住赵燕雀双手,顿时将他控制在草地上动弹不得。

“你竟然敢还手!”

被一个野种偷袭,而且还砸在脸上一拳,子婓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他在家里是小皇帝做派,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父亲母亲,全都独宠他一人。经历过人生第一次挨打,子婓勃然大怒,坐在赵燕雀身上,一拳砸在他的胸口,疼的赵燕雀五官骤然扭曲。

“你个小野种,还敢不敢打我了?!”子婓边说边打,又是一记拳头砸在小腹位置。

“我有爸爸!我才不是野种!”赵燕雀喘着粗气争辩道,即便身体不能动弹,依旧不肯服输,倔强的像是一颗常年经受风吹雨打的野草。

“你就是野种,你就是杂种!你不承认,我就打到你承认!”子婓面目凶狠喊道,继续对着身子下面的孩童拳打脚踢。

赵燕雀初次感受到无力和绝望。

可血液里奔腾的刚毅,让他做出一个快速决定。

虽然被摁住了四肢,但他还有一样被动型武器。

牙齿。

小燕雀瞅准机会,朝着对方拳头一口咬下!

“啊!!!”

正在痛殴野种的子婓哪会想到他敢拿嘴巴接拳头,激烈的碰撞之后,感觉像是砸在了石头上,拳头顿时被坚硬的牙齿弄破一层皮,疼得养尊处优的他大呼小叫。

赵燕雀下场更为凄惨,嘴唇被大力砸的裂出一道口子,流出殷红血水。

他眉头的那抹倔强越来越浓郁,张开嘴巴,血迹流向耳根,言语不清却异常笃定说道:“我不是野种!我有爸爸!我爸爸叫赵凤声!”

第六百六十七章野种(下)

小燕雀依旧遭受着欺压,唯一能帮他忙的,就是一副娇娇柔柔模样的小丫头,小萱用尽所有力气,小脸涨得通红,拼命抱住子婓胳膊,连心爱的衣服撕破了不管不顾,说什么也不许他再伤害燕雀哥哥。

一群孩子闹得叽叽喳喳,在距离几百米外别墅阳台上,两位女人并排而立,将闹剧看在眼中。一位红衣,冷艳高贵,一位蓝裙,不食人间烟火,随便一位就能称得上人间绝色,两美争奇斗艳,更压得江南如诗如画的景致失了几分颜色。

红衣女人目睹小麻雀饱受欺凌,俏脸愈发冷冽,逐渐凝结成一种杀气,足够惊退那些想要一亲芳泽的登徒子。

乔是她的姓,同样也是她的名,虽然名字跟秦淮河一样**动人,可在江湖圈子里却是闻名丧胆的女煞星,曾经一剑削掉过江南头hào大佬麻三奇的大拇指,馈赠了一个麻九指的绰hào,又在无数高手围攻中飘然而退,红衣猎猎,所向披靡,颇有些十步杀一人李太白风采。等众人查明她的来历,才清楚她的师傅是赫赫有名的国术八大宗师之一,由于老人家久久不去过问江湖俗事,曾经耀眼光环也就挪到了她的头上。

江南伤人第一。

无人能出其右。

乔乔生性冷傲,几乎没有人能入她的法眼,唯独对从小看着长大的赵燕雀另眼相加,一声酥酥暖暖的姨娘,足够江南名字最大的女魔头褪去所有荆棘外衣,如果再来一记香吻,那乔乔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东西全塞给小麻雀,眼见掌上明珠遭人殴打,乔乔怎能不动怒?!可惜一双肤若凝脂的柔夷再度抓住她的手腕。

“你拦了我三次了!”乔乔狠狠瞪向旁边蓝裙出尘女子。

“我还会拦你第四次。”罗弦月面无表情说道,在阳光照射下,额头正中的猩红印记格外夺目。

“那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为了他,你差点大出血见了阎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我头一次见到这种奇葩母亲!”乔乔手腕一扭,轻松挣脱手掌,但罗弦月既然放了话,乔乔也就没有再出手相救的打算。

“我比你更爱他。”罗弦月平淡说道,却给人一种极为信服的坚定。

“爱他?爱他就是喜欢看自己儿子被揍成猪头?”乔乔撇起嘴角冷笑道。

“常言道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如果燕雀是女孩,我会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送出国,留学,给他留一大笔钱,不用操心那么多烦心事,从此在异国他乡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可他是一位男人,是男人,就得有担当,不管他的年纪有多小,我都会把标准定格为一名成年男性。人的一生不会风调雨顺,尤其摊上这样的父亲母亲,燕雀注定了背负其他孩子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沉疴,想要快速成长,必须要独自面对所有困难,早点跌倒,总比早以后摔不起的年纪跌倒要强,我这么做,是为他好。”罗弦月轻轻吐露着教子方针,表情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别样情绪。

“所以你就逼迫他从两岁的时候起就自己吃饭?每次去饭店,你勒令他自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点了什么菜,必须要强行吃完,罗弦月,你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燕雀背地里撑吐过几次吗?还有,英语自学,钢琴自学,也就击剑和游泳由我来教,你就往那丢几本教材和视频一走了之,完全不去辅导孩子该去怎样学习和领悟,你不是英语八级钢琴十级吗?为什么不去手把手教他,燕雀才几岁,有那么高的智商吗?每次我看着燕雀翻着字典再翻琴谱,只想把你揍一顿!”乔乔怒气冲冲斥责道,美目浮现浓重愤懑。

“我不希望燕雀躲在羽翼下懵懵懂懂过一辈子,男人,不一定要成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艺术家,但必须学会怎样去克服困难,我给教他的,不是如何成为人中龙凤,而是如何学会怎样去生存,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有资格去谈论指点江山的事情。”罗弦月轻咳几声,语重心长说道。

“还不如丢给他那不成器的爹,总比毁在你的手里强得多。”乔乔伤人江南第一,但嘴皮子功夫远远逊色于旁边女人,既然争辩不过,只好去别的方面泄愤。

“赵凤声的性格,再加上赵家无后的现状,决定了他肯定是一个对孩子言听计从的父亲,家长的宠溺,其实是对孩子的骄纵,燕雀能成长为什么样的人,完全取决于幼年生活经历,交给赵凤声,完全是害了燕雀,同样也害了赵家,这也是我不把燕雀放在他身边的最大原因之一。”罗弦月捂住额头,看着略微有些疲倦。

“无论你怎样洗白,我仍然替燕雀感觉不公。”乔乔冷哼道。

罗弦月抓住她的手腕,摸着乔乔掌心泛黄的老茧,笑道:“你五岁练拳,八岁练剑,吃尽了人间苦头,如果那时候有人去可怜你,你还能不能达到今天的成就?”

乔乔皱起柳眉,不再答话。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不期盼燕雀以后会大展宏图伟业,只是希望他能在困境时候具备坚韧不屈的性格,你给他的爱,我全都有,我给他的爱,你未必能够体会。”罗弦月微笑说道。

孩子们的群殴进入尾声,几名孩子似乎忌惮满脸血迹的赵燕雀逮谁咬谁,喊着小野种是疯子之类的话,吓得各奔东西,唯有噙着眼泪的小萱扶起赵燕雀,帮他拍打衣服上的草屑。

赵燕雀盯着罪魁祸首子婓的背影,眼神充满肆无忌惮的侵略性。

赵燕雀人生的第一场架,以惨胜告终。

“小麻雀,好样的!”乔乔握住江南男人最害怕的拳头,兴高采烈跳脚喊道。

罗弦月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句带有狂妄自大意味的话语。

“罗家鸿鹄,焉如赵家燕雀?”

第六百六十八章副部级

酒庄度假结束,一行人在卢老板热情挽留中踏上归途,傻小子块头太大,坐在奥迪a4里实在憋屈,赵凤声自作主张把他和呱噪的三妮一起丢到宝马里,陪着钱天瑜度过寂寞旅途,自己懒洋洋躺在a4后排,枕头就是无数男人朝思暮想的修长měi tui。

“昨天累得不轻啊。”大刚驾驶着汽车,从后视镜里看到某人蔫了吧唧的德行,咧着大嘴坏笑道。

“为人民服务。”赵凤声睁开一只眼,眨了一下,又缓缓把眼睛合住。

“两个老不正经!”

二妮虽然作风彪悍,但涉及到**问题,还是像小女孩一样遮遮掩掩,尤其昨晚折腾了大半宿,又祭出了好几个羞人的姿势,心里难免有鬼。为了转移他们话题,在赵凤声大腿部位和大刚肩头各自来了一记崔氏酷刑,手指夹住一片嫩肉,拽起,旋转三百六十度,两个在武云市有头有脸的大哥顿时鬼哭狼嚎,验证了当年拜把子时候的那句诺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赵凤声裤兜突然震动起来,崔亚卿距离最近,第一时间察觉到,秀目一瞪,恶狠狠问道:“谁?!”

其实不能怪二妮大惊小怪,自从她来到省城,总共见到赵凤声接到三个电话,一个叫做欧阳主管,一个叫做白小眉,一个叫做商楚楚,无一例外全是女人。二妮起初认为是普通同事关系,没当成一回事,可赵凤声接电话时贼眉鼠眼,对面说话一个比一个狐媚,聊得内容压根和工作无关,这不是出轨是什么?

二妮啥道行?而且从小一起长大,只要赵凤声一抬屁股,就知道是啥屁,那鬼鬼祟祟的表情,分明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可抓奸讲究抓双,在没有拿到确凿证据之前,二妮只能硬生生忍住这口恶气,打算逮住jiān qing后,新账旧账一起算。

赵凤声胆战心惊掏出手机,等看到手机显示的两个汉字,顿时长舒一口气,举着手机在二妮大人面前澄清道:“是臭蛋。”

二妮讶异道:“臭蛋?!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他现在应该上大学了吧,怎么会和你联系?”

“一会再说。”

赵凤声按了接听键,笑道:“小臭蛋,想你哥了?”

“哥,你今晚有空吗?”电话那边的李旭一本正经问道。

“有,什么事?”赵凤声察觉到臭蛋的语气,没敢扯皮,简短利落答道。

“我爸想约你今晚一起吃顿饭。”李旭说出了目的。

“你爸?”

赵凤声吓了一跳,臭蛋的老子可是李少杰,省城新上任的省委大员,往日里跟自己老爹虽然交情不错,但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没跟人家有过来往。李家从老到小,李玄尘,李穆洁,李旭,赵凤声都敢跟对方嬉皮笑脸,唯独这位李少杰,赵凤声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一想到李少杰不怒自威的相貌,赵凤声挠了挠头,这位李部长为何要见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订好时间地点,赵凤声挂掉电话,摸着下巴沉默不语。

“生子,臭蛋老爹晚上请客?咱们是不是又能吃一次大户了?”大刚糙人一个,喜欢网红,喜欢嫩模,喜欢赌博和打架,对时事政治漠不关心,再说省委常委曝光率相对不高,李少杰又是刚上位,不了解老街坊的动态也在情理之中。

“吃大户?我怕户子太大,把你牙给崩了。”赵凤声斜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

“切,你哥我牙好胃口好,啥东西都能往肚子里咽,大户?有多大,难道是公安局局长或者是钱家一样的大老板啊!瞧你那小心眼,还敢拿话挤兑你哥。大家都是多年的邻居,当官咋了,当官就不能有亲朋好友了?你放心,我保证不给你丢人,弄点硬菜,酒嘛,剑南春就行,咱们老邻居们好好聚一聚,我还真有点想念臭蛋那小子。”大刚大大咧咧说道。

“你真敢去?”赵凤声轻蔑一笑。

“有啥不敢的。”大刚说完一句,似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问道:“我说生子,李叔老早就在省城工作,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李叔有学问,有本事,肯定不会给人看门送报纸,该不会……真当大官了吧?”

“省委常委,算不算大官。”赵凤声轻声道。

“啥玩意?!”

大刚抠着耳朵一惊一乍喊道,嗓门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倒不是他没听清楚,而是省委常委这四个字从没在他人生字典里出现过,极为陌生,又从来没接触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李叔刚当上省委部长,副部级,跟副省长一个级别,这回听懂了吧?”赵凤声怕他听不明白,仔细解释道。

“我日他个乖乖,副……部级?啥情况啊,那岂不是相当于以前的巡抚了?二品的大官啊!”大刚脸上布满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简单,还知道巡抚是二品呢,看来你的历史小黄书没白看。”赵凤声打趣道。

“这么大的事,咋没听你说过呢?”大刚愣了一会苦笑道。

“说这事干嘛?李叔一辈子兢兢业业,没害过谁,也没欠过谁的。咱们这些下九流小痞子,能有一位大官做邻居,已经是祖上积德了,难道还要妄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桃园街的老街坊,大部分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跟李叔扯不上半毛钱关系,说句不好听的话,无非是给李叔添堵,天天被一群街坊堵住家门,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啥意义?不让进门吧,会有人戳着人家脊梁骨说他忘本,进了门,又耽误手头工作。再说李爷爷喜欢清净,最烦有人叨扰,我不肯告诉给你们消息,也是怕有人会去骚扰老人家。你回去把嘴巴管严实点,千万别喝多了到处吹牛去,万一李爷爷找你算账,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赵凤声警告道。

“行了行了,就你会做人。”大刚不厌其烦挥着手臂。

“晚上你要跟我一起去?”赵凤声含笑道。

“你说啥?”大刚装起了聋子。

第六百六十九章有奶就是娘

继续去医院落脚,显然不太合适,细菌太多,也不是长久之计。赵凤声想了想,自己一百三十平米的住处还算宽敞,完全能塞进去这么多人,于是在前面带路,回到了住所。

崔亚卿一踏入环境优美的小区,立刻心生警惕,问道:“省城房价很贵,这里又是黄金地段,最少要两万多yi ping米,你到底一个月能赚多少钱,竟然在这里买得起房子?”

赵凤声揉揉鼻子,支支吾吾道:“钱……天瑜买的房子,暂时让我住着。”

“哦~”

崔亚卿拉出一个亢长尾音,阴阳怪气说道:“看不出你还有吃软饭的能耐,厉害啊,以后干脆别混江湖了,直接找富婆bāo yǎng,今天送一个房,明天送一个车,用不了几年就能衣锦还乡了,我还能跟着你沾光享福,多划算的生意。”

“就是给我找个落脚的地方而已,总不能天天睡马路牙子上吧?”赵凤声赔笑解释道。

“那她呢,跟你睡一张床吗?”二妮指着前面摇曳生姿的钱天瑜道。

“她……住我隔壁。”赵凤声低着脑袋怯懦道。

二妮狠狠剜了他一眼。

几人乘坐电梯来到指定楼层,钱天瑜率先打开房门,大大方方说道:“你屋子恐怕住不了那么多人,要不让胜男和亚卿来我房间睡?”

“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苦惯了,站着都能睡着,就不劳钱总费心了,不过有的人习惯了住大房子,刚哥,要不然你去陪钱总?别让一个女孩子孤枕难眠。”二妮绵里藏针道。

换做平时,大刚肯定会帮自己亲妹妹打击对手一次,但这种场合,说点扯淡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大刚很知趣地选择充当聋子和哑巴,跟傻小子谈论哪里撸串好吃的问题。

钱天瑜脸色渐沉,气氛下降到冰点,赵凤声急忙打破尴尬氛围,“老三,你去陪钱总住吧。”

“我不去,我要陪二姐睡。”三妮搂着崔亚卿的杨柳细腰,枕在娇俏的山峰上,歪着脑袋,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

睡你妹!

你个超级无敌电灯泡!

二妮暗骂一句,光想把不长眼的傻妹妹一脚踹开!

“钱总屋子里设施比较齐全,光是衣帽间就比我卧室宽敞。”赵凤声挤了挤眼,背对着钱天瑜小声说道:“上次她从米兰弄了一大批限量版包包,好像还没拆封,你……”

“我要陪总裁姐姐睡!”话音未落,三妮欢天喜地奔向钱天瑜,一头靠在了人家香肩,亲昵的一塌糊涂,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有奶就是娘。

“喂不熟的东西!”二妮愤愤骂道,心想崔家怎么出了一个这么没心没肺的家伙。

进入屋子,崔亚卿先是匆忙冲进洗手间,从洗手池开始,侦查上面有没有存在女性逗留过的痕迹。

经常**的老司机,肯定会把卧室布置的天衣无缝,换套枕巾,换套被褥,然后墩地,丢掉垃圾桶,任何蛛丝马迹都能消弭的干干净净。可洗手池不一样,最让人容易忽略的就是一根长发,梳子,大理石台面,坐便,毛巾,这些都是重点侦查方向,赵凤声如今留着一寸左右的小平头,就算他碰巧找了位短发女人,总不能比他头发还短吧?于是乎长发就成了关键证据。

寻觅了十几分钟,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女性在这里居住过的痕迹,崔亚卿心满意足,锤了赵凤声胸口一拳,“没想到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挺老实嘛!”

“咱是那种人吗?”赵凤声鼻孔冲天傲然道。

躺在沙发上的大刚悄悄竖起一根中指,似乎觉得对不起某人无耻的程度,干脆伸出另外一根手指,并在一起,控诉这家伙忒不要脸。

“德行!”二妮春风一笑,千娇百媚。

由于钱天瑜没有出行的打算,赵凤声几人也在家里窝着,打会牌,看会电视,说着那年那年发生过的糗事,青梅竹马的三人,享受来之不易的宁静。

等时针来到下午五点整,赵凤声洗了一个澡,换好干净得体的白衬衫,对着镜子整理着装。

“见到李叔叔,帮我问声好。”崔亚卿清楚自己男人去见重要人物,很罕见拿出了温柔如水小女人的一面,帮他系着衬衣纽扣,语气清风细雨,完全不像是咄咄逼人的母老虎。

赵凤声嗯了一声。

“你说……我要不要通知我爸一下,告诉他李叔现在的职位,毕竟他们俩也算是发小,关系和咱们差不多。我爸如今生意做的不是很顺,从年初起就霉运连连,不是碰到市场萧条,就是仓库遭遇火灾,没赚到钱,反而赔了不少。我爸最近在琢磨转行,或许李叔叔能够帮他一把。”崔亚卿拿不定主意,只好zhǎo nán朋友寻找答案。

崔亚卿只是一个女人,对于政治具有先天排他性,听到老街坊当上高官,心底并没掀起太dà bo澜。但生在崔家,耳濡目染毕竟沾染了一些圆滑,一想到父亲每天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崔亚卿还是希望能够帮父亲排忧解难。

赵凤声愣了片刻,沉声道:“既然李叔没通知你爸他任职的消息,那么肯定有他的打算,李叔那人你又不是不了解,说好听点叫一身正气,不好听的叫做不近人情,借个钉子,不出一天准还,街里街坊笑话他太死板。李爷爷跟他是父子俩,俩人闹得都有些僵硬,为了一丁点的小事各抒己见,谁也不肯服软,要不然一年都见不了李叔几次。要我说,李叔刚上任,即便有求于他,也得等他把屁股坐热了再说。省委常委不是村官乡长,脑子里装的是整个省的国计民生,哪有闲工夫替咱街坊办事,等等再说吧。”

崔亚卿点点头,柔声道:“我听你的。”

“今晚我会顺便提一下你父亲,如果李叔接茬,那我就把你父亲的苦处说出来,假如人家爱答不理,那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等火候成熟时再说。”赵凤声提议道。

二妮突然奉上一记香吻,“我男人最棒!”

第六百七十章李少杰

六点整,赵凤声来到约定好的饭店。

本来时间订的是六点半,按照赵凤声行事风格,哪敢叫省委大员扫榻以待,五点出头就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可今天道路畅通无阻,出租车师傅又像是f1退役选手,于是早早赶到。问过服务员,得知302房间客人还没来,赵凤声点燃一根烟,站在硕大鱼缸旁边消磨时光。

一尺多长的银龙缓慢摇曳,赵凤声看的怔怔出神。

他小时候养过几天鱼,那是他母亲见他总喜欢趴在李爷爷门前的水池旁边,于是给他买了几条热带鱼,放在水果罐头的空瓶子里,以便儿子观看,不用去外面感染风寒。

小凤声每天都会亲自给鱼喂食,放学后,第一时间先去照看自己的宠物,直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那些鱼叫做孔雀,色彩斑斓的是雄鱼,尾鳍较短的是雌鱼,等见到雌鱼肚子变大,母亲就会把它们放入另一个玻璃瓶中,安静的等鱼生出宝宝后再放回原来的瓶子。小凤声好奇问着为什么要把两条鱼分开,母亲却给出一个无比残忍的答案,说如果不把它们分开,孔雀鱼爸爸会把自己的孩子吃掉。

时至今日,赵凤声依旧觉得那是一个没有办法接受的事实,给童年蒙上了一层阴霾。

恍惚中,赵凤声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肩头。

“兄弟,借个火。”

赵凤声没太在意,掏出打火机,转身,递给对方。

“是你?!”

来rén dà喊一声。

赵凤声愕然抬头,见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庞,四十多岁的模样,标准身材,正是当初跟钱天瑜一起吃过饭的鲁科长。

那次双方虽说爆发了冲突,但赵凤声并没动手,只是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经过何山洛的调解,鲁科长最后还是把事情给办了。双方说是冤家,谈不上,朋友,更扯,严格一些而言,应该算是有点小瓜葛的陌路人。

“小子,这么巧?”鲁科长歪嘴一笑,透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呦,这不是鲁科长吗?上次多有得罪,您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一定会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不对?”赵凤声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这种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狗皮膏药一样,揭下来就是一层皮,于是想用几句话敷衍了事。

“小子,我不是大人物。”

鲁科长点燃香烟,顺便把打火机揣进兜里,面露厉色道:“因为你的原因,害我在尹处长面前出了丑,把副处长的位置推荐给了别人,你说我会不会跟你一笑泯恩仇?”

“呀呀呀,副处长,这么大的官,说没就没了?不过……尹处长不推荐你当副处长,那跟我有啥关系?一定是你鲁科长送的钱太少了,别人送十万八万,你就送一万两万,那肯定不会推荐你啊!我又没说过你的坏话,可别把屎盆子扣我头上。其实仔细分析,你这叫因祸得福,万一纪委的人查尹处长,顺便把你一勺烩,那不是赔大发了?”赵凤声扯着嗓子喊道,引起了几位客人的注意力。

“小子,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鲁科长见到众人眼神不太对劲,急忙溜之大吉。

赵凤声盯着他狼狈的背影,坏坏一笑。

对付这种人,用权谋之术比用刀子更加有效,再说赵凤声已经过了一言不合挥刀子的年纪,能用智取,为何非要力敌?到时候不仅赔偿一大笔医药费,没准惹上牢狱之灾。

这一年多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赵凤声在频频受到算计之余,处事风格也逐渐变得圆滑,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上策,遇到不公正的待遇,也学会了忍气吞声,总不能靠着两把唐刀闯天下。那比shā bi还不如,叫做二笔。

赵凤声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来到六点十五分,他来到302包房,要了一壶白水,开始自斟自饮。

六点二十八分,随着服务员一句嘹亮的302有客到,赵凤声急忙起身。

一个男人走进房间,中等身材,偏瘦,戴着流行于上世纪的黑框大眼镜,穿着略微古板的暗色衣服,步伐缓慢,脊背绷直,给人第一感觉像是**十年代的知识分子。谁能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男人,就是李少杰,省里屈指可数的煊赫大员!

“李叔。”赵凤声低着脑袋,恭恭敬敬喊道。

“凤声,早到了吗?赶紧坐。”李少杰抬起手掌,话语里有种如沐春风的温暖。

赵凤声好奇打量着省委大员,依然跟印象中的李家长子极度吻合,除了五官跟李玄尘有八分相似,爷俩的气质迥然不同。李爷爷带了几分不染尘世的跳脱,李少杰则多了几分书卷气,赵凤声没见过李爷爷年轻时啥模样,但从老爷子的作风判断,仗剑执马的阴阳探花浪迹天涯,遇到难事、不公、麻烦事,剑出鞘,全都是一剑的事,肯定跟李叔的性格天壤之别,从老爷子当年在黄浦江斩落南方头hào江湖枭雄一臂就能可见一斑。

“李叔,小旭没跟着你一起来吗?”赵凤声堆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小心翼翼应对着人生遇到官衔最大的人物。

“他晚上有事,今晚就咱们俩,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本来我想从家里带瓶草原好酒,咱们俩一饱口福,可惜下午临时有个会,再拐回家容易耽误时间,咱们就在饭店里要吧,这里的酒应该还不错。”

李少杰轻声细语商议道,完全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从外表看,似乎就是一位工程师或者教授,哪像省部级高管了?谁也想不到省委常委会有如此和蔼的态度。

“李叔,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换成别人,赵凤声还会推三阻四打一手太极,但面对着省委排名前列的高官,赵凤声清楚人家没必要跟自己客气,压根没有必要,倒不如实诚一点,或许会博得对方好感。

赵凤声拿起菜单,点了几个荤素适当的菜肴,又点了一瓶天之蓝,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稍等一下。”

坐在他旁边的李少杰突然说道:“风声,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孜然羊肉,如果口味没变的话,咱们再加一道菜吧。”

服务员哦了一句,爱答不理走出房间。

赵凤声没有回答。

因为他眼眶突然有些酸楚,嗓子有些哽咽。

第六百七十一章香火

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蛋,稍微受到点关爱就会异常敏感,尤其这种温暖出自于一位日理万机的省委大员之口,更加令他感激涕零。

赵凤声给李少杰面前空荡荡的杯子倒满水,颤声道:“李叔,您还记得我最喜欢吃的菜?”

李少杰正襟危坐,双手叠于小腹,回忆道:“以前每次下班,经过你们家厨房的时候,总是能闻到羊肉味道,那时候条件不好,做一道肉菜,满大街都飘散着香味,说不馋那是自己骗自己。新鲜羊肉再拿孜然一爆炒,那味道,真香。尽管以后在饭店里吃过不少次同样的菜,可总是跟你父亲手艺差着火候,这么多年过去,人不在了,菜也变了。”

赵凤声父亲赵立军由于身体原因,很少下厨,往常全是由他母亲照料家庭琐事,但只要每逢周末,赵立军会推着轮椅,来到菜市场,精挑细选买好食材,为儿子尽一份父亲应有的责任。一道父亲做的孜然羊肉,一道母亲做的腰果虾仁,几乎承载了赵凤声对于美食的无限憧憬。

凉菜和白酒摆到桌上,李少杰自作主张拧开瓶盖,给赵凤声的高脚杯倒满,自己杯子也倒满,“凤声,来,咱们爷俩好几年没见面了,今天好好喝一顿大酒。”

“好的李叔。”

即便赵凤声满腹狐疑,但没敢去问太多,眼睛余光扫着对方喝下去的酒液,大概三分之一左右,赵凤声明白晚辈应该多喝一点的道理,直接喝下去了五分之二,李少杰也不是酒到杯干的豪客,俩人浅尝即止。

“凤声,虽然咱们两家表面看着是街坊,但其实能称得上世交了。你爷爷跟我那古板的老爷子交情匪浅,你父亲小时候总带着我下河捕鱼,到了现在,你特别照顾小旭,又拜到了老爷子的门下,三代人的情谊,走到如今算是一家人了,凤声,你说对不对?”李少杰感慨道。

赵凤声轻轻点头,静待对方下文。

“我从三十岁离开武云,来到了省城工作,不敢说为人民服务这种大话,但敢问心无愧地说一句给百姓办了一些实事。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那就得为党和人民有所交代,我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唯一愧疚的,就是不能回家尽一尽孝道。凤声,这么多年,我要感谢你陪在老爷子身边,替我这个做儿子的弥补过失,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来,叔敬你一杯。”李少杰言辞恳切说道,顺便举起了高脚杯。

“叔,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应该晚辈敬您才对。”赵凤声诚惶诚恐站起身,端起杯子轻轻一碰。

两人又各自喝下一半。

李少杰用白水压下酒劲,擦干嘴角水渍,小声道:“你也清楚,我跟老爷子经常闹别扭,用他老人家的话就是我们俩八字不合,先天犯冲,虽然我对风水堪舆不太相信,但见过了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早就见怪不怪,也能理解老爷子痴迷的原因。凤声,我父亲早年收过一个徒弟,无论是根骨和悟性都是上上之选,可惜英年早逝,既然你继承了老人家衣钵,那就把他的家底传承下去,封建迷信也好,玄学斗数也罢,在历史长河中存在了几千年,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我希望你能够发扬光大,别让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湮灭。”

赵凤声正色道:“李叔,我听师傅说起过那位师兄,据说天资绝佳,不论是太极拳,太极剑,还是风水玄学,全都手到擒来,师傅说他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呢,资质鲁钝,常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师傅的教诲,转过脸忘得一干二净,这么多年,连风水的入门级都够呛,哪敢说继承师傅的衣钵?您给我的压力太大了,真的没办法去给老爷子发扬光大,再给我一百年的时间,也学不到师傅十分之一的境界。”

赵凤声说的是实话,李爷爷博古通今,完全是一代风水和国术大家,普通人精通一门就已经难能可贵,李爷爷不仅学的杂,而且样样精通,岐黄之术,风水学,书画,国术,随便拿出一样就能唬人一个大跟头,妖孽,似乎说的就是李爷爷这种奇才。赵凤声十分好奇老爷子的脑部构造,到底能装多少东西?大罗神仙也莫过于此了吧?

赵凤声平时喜欢看些风水学书籍,但顶多是略懂皮毛,一些晦涩深奥的词汇,全部要请教李爷爷才能弄清其中含义。字都认不全,谈什么继承衣钵?赵凤声可没信心背完整整几箱子的泛黄孤本,更别提教化于人。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好好学,别断了老爷子一脉传承。我替李家传承家族香火,你则是传递阴阳探花的香火,你的责任比我更加重大,千万别辜负了老爷子一片心意。”李少杰语重心长说道。

“李叔,我也想给老爷子争口气,关键是我脑子不够数啊……”赵凤声苦着脸说道。

李少杰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头以示鼓励,接着说道:“你在省城的工作,是长期性的吗?”

赵凤声摇头道:“一锤子买卖而已,泰亨出钱,我帮人家看家护院,到时候海晏河清,我就乖乖回到武云,不会在省城一直待着。”

“回去以后,好好帮我照顾老爷子。”

李少杰先是带有恳求口吻说了一句,然后平静说道:“老爷子说你做事有分寸,比他年轻时候懂得收敛,所以我相信你能够拿捏其中火候,如果有化不开的难题,给我打电话,只要你没有违法犯罪,咱们李家人总不能受别人欺负。”

赵凤声望着省委大员恬淡表情,心中涌起一股热流,颤颤巍巍说了一个好字。

第六百七十二章剥皮抽筋

天天喝酒吹牛逼的家伙肯定不是达官显贵,位置越高,说出去的话就越得掂着分量,男人尤甚。

李少杰如今的地位,说话不仅仅是代表个人意愿,必须考虑社会各方面因素,倘若让竞争对手抓住小辫子,一定会引来滔天大祸,所以他很少承诺,以防引火烧身。

一个科学家失败九十九次,成功了一次,可以誉满天下。

一个政客成功九十九次,失败一次,或许就一失足成千古恨。

而李少杰今天对赵凤声带有庇护的言辞,绝对是极其罕见的行为举止。

即便赵凤声没在仕途中摸爬滚打,但对于其中的险恶心知肚明,感激涕零举起杯子,发自肺腑说了一句谢谢李叔。

叔侄俩不再讨论正事,扯着有关老街话题的闲篇,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说着老街那些年的趣闻。有二妮大人的托付,赵凤声身怀重任在身,从一开始就琢磨如何开口,见到时机成熟,缝插针提起老崔家,李少杰似乎对世故圆滑的崔立恒不怎么感冒,一笔带过,把话题扯到二妮,谈论起了俩人的婚事,赵凤声无奈,只好顺着对方接话。

一瓶白酒,李少杰只喝了三两左右,其它全被赵凤声包圆,等到一瓶喝完,李少杰怕赵凤声喝的不尽兴,又要了几瓶啤酒,菜没怎么吃,只有孜然羊肉被俩人瓜分一空。

冤家路窄这句话很好放到了赵凤声身上,在去洗手间方便的时候又遇到了喝到满脸通红的鲁科长,俩人仅有一池之隔,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鲁科长眼神像是藏了一把锋利bi shou,狠狠瞪着他,厉声道:“在哪都能遇到你!”

赵凤声心情大好,突然生出想捉弄对方的念头,望着鲁科长站在那里半天挤不出几滴尿液,嗤笑道:“尿频尿急尿不尽,鲁科长,看你年纪也不大,咋地啦,前列腺增生了?别老出来糟蹋老百姓的纳税钱了,喝酒,熬夜,泡妞,伤身呐,有空多锻炼身体,万一嫂子以后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给你戴个百八十顶绿帽子,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小子,做人不要太猖狂!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信不信今晚要你好看!”鲁科长见到厕所只有他们俩人,压低嗓音狠声道。

“领导,当初你逼着我喝酒,逼着我认怂,还弄伤我的手臂,假如猖狂是这么个猖狂法,你可以天天在我面前猖狂。”赵凤声轻车熟路兜好裤子,拍了拍鲁科长肩头,自言自语说道:“同是官员干部,做人的差距真他娘大。”

鲁科长怒目相向。

赵凤声走出厕所才大声说道:“妈的!老子火力咋这么猛,每次都能滋一手,该多找几个妹子泄泄火了。”

鲁科长急忙脱去外套查看,并没发现湿润的痕迹,顿时明白,又被这小子耍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方戏弄于鼓掌之间,鲁科长气的肺都要炸裂,铁青着脸回到房间,边上的一位中年微胖男子笑着问道:“老鲁,脸色这么差,谁招你惹你了?”

鲁科长名叫鲁景波,这次是同学聚会,里面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资产几千万的成功商人,副厅级的实权高官,国企工厂职工,几乎囊括了省城各个圈子。由于鲁科长人缘不错,从大学时就担任班长,现在又是同学会mi shu cháng,工作职位虽小,但权力奇大,掌握着许多企业的关键审核手续,不管于公于私,这些同学基本都会给几分面子。

“去洗手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仇人,那小子太嚣张了,竟然敢对我撒野,真是没有王法了!”鲁科长喝了一口闷酒,依旧双眉紧皱。

“算了,咱们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何必跟愣头青一般见识,别往心里去。”几名女同学见到他酒意上头,开始从中劝解。

“可老子咽不下这口气!”鲁景波猛地拍击桌面,引得酒杯激烈震荡。

“老鲁,真想出气?”微胖男子慢条斯理喝着白酒。

他名叫黄学阳,是同学中家产最为阔绰的商人,经商多年,积累了庞大人脉,无论是黑道白道,黄学阳都能吃的挺开,听到老同学受气,别人见死不救,黄学阳颇有点江湖义气,想为老同学找回场子,顺便在同学中建立威信。

“老黄,你今天要是让我痛快了,我会记得你这份人情。”鲁景波报仇心切,恨不得将赵凤声千刀万剐。

“巧了,一个朋友的公司正好遇到点麻烦,昨天刚跟我说了这事,到时候老鲁你可得帮衬一把。”黄学阳似笑非笑说道。

“没问题!只要揍他一顿,这事包在我的身上!”鲁景波喝的头昏脑涨,又被赵凤声一气,光想着如何报仇了,智商直线下降。

“那小子还在饭店吗?”黄学阳问道。

“刚才我跟着他看了一眼,302房间,应该还没离开。”鲁景波沉声道。

“稍等片刻,我找几位江湖朋友帮忙,那帮兄弟相当够意思,出手也狠,保证让你如愿以偿。”黄学阳笑了笑,拿起了电话。

鲁景波喝下一杯白酒,眼神如刀。

“不用闹这么大吧?”其他没有喝多的同学纷纷劝解道。

“你们不用操心,对对一个愣头青而已,干嘛大惊小怪,咱们该吃吃,该喝喝,想看好戏的,一会跟着去,不愿意沾惹是非的,继续在房间待着。”黄学阳无所谓笑道。

“老黄,那小子好像是练家子,多叫点人,以防阴沟里翻船。”鲁景波略微担忧道。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教训人罢了,我比你有经验,以前敢跟我闹事的民工,全用的是这种方法。不过……想要解气,揍一顿还远远不够,我正好在当地派出所有位熟人,打完那小子,再让江湖兄弟自己给自己弄点轻微伤,不仅让他掏钱,还能让他在局子里蹲几天,绝对是一条龙服务,老鲁,我这份礼,不算小吧。”黄学阳笑道。

“敢跟我斗!我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鲁景波狰狞一笑。

第六百七十三章冤枉

随着酒喝得越来越多,李少杰露出的笑容出现愈加频繁,少了官场的威严,多了几分亲和力,赵凤声见状,心中那份拘谨也逐渐变淡。

两人聊得话题天南海北,从经济民生聊到老街百姓,又从国外局势聊到军人气节,然后话锋突然一转,很有默契讨论起了李玄尘的私生活,讨论老爷子为何待在老街不走,讨论老爷子为何总是特别照顾姑奶奶,是出于街坊情谊,还是另有想法?两人在这个问题狼狈为奸,同时选择以坏笑来代替答案。

自从李少杰踏入屋门的第一步,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一位省委要员不可能在赵凤声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有很多大事等待处理。李少杰喝了几杯茶水,跟赵凤声告辞以后,起身准备离去,还没离开酒桌,房间大门忽然轰的一下被撞开,五六位精壮男人踹门而入。

赵凤声正在恭送李叔,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神经瞬间绷紧,扭过头,见到几人手里抄着钢管,胳膊上描龙画虎,绝对是社会不良分子标准形象。

赵凤声看到几人来者不善,全身肌肉立即达到战斗状态,眯着眸子问道:“你们想干嘛?”

没想到气势汹汹的几人根本不屑理睬,按照鲁景波描绘出要教训那小子的相貌,不出五秒钟,锁定了赵凤声,带头壮汉一挥手,闷声道:“给我好好伺候他!”

几名大汉如饿虎扑食般汹涌而至。

赵凤声起初还以为是仇家来夺走他的小命,无论是翟红兴或者是庄晓楼的余党,都有将他除掉的动机,赵凤声甚至顷刻间分析好了对策,这里是3楼,可以让李叔从窗户逃生,自己拼了命也要看好后路,不能让别人伤害他。

但等到看似刚猛无匹实际绵软无力的一棍子敲下,赵凤声否定了是老仇家指派的人手,那些江湖大佬又不是傻缺,想搞定自己,派几个虾兵蟹将根本于事无补,反而将李少杰得罪了,那帮家伙不得掂量掂量是否能够承受省委大员的怒火?

一想到自己的行踪只有鲁科长知晓,又回忆起厕所里他的狰狞眼神,赵凤声判断出***是那老小子雇人行凶。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赵凤声还没练到傻小子刀剑难伤的境界,面对坚硬的钢管,本能地选择躲避,接着身影一晃,忽然又回到原地,一记霸道的直踹,正中排在最前面的男子小腹,那人面目表情还没来得及扭曲,已经跌跌撞撞倒飞出去,顺势带倒了后面兄弟,几人比来时更迅速摔出屋门。

有李少杰在场,赵凤声不敢下手太狠,十分注意分寸,只用了三分力道。换做平时,赵凤声才不会吃亏,对于想冲他下黑手的家伙,先赏一对拐杖再说,怎么也得一报还一报。

赵凤声对李少杰充满歉意说道:“李叔,这帮人是冲我来的,让您看笑话了。”

李少杰面部呈现愤怒的肃容,沉声道:“省城治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差劲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冲进屋子里行凶,凤声,把这些人抓住,送到相关部门查明真相,如果有人指使,一定要把所有犯罪分子绳之于法。朗朗乾坤,qing tiān bái ri,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无法无天。”

“好嘞,李叔。”

赵凤声答应一句,走到领头的家伙面前,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兄弟,是姓鲁的指使你们来揍我一顿的吧?”

领头男子板着脸一言不发,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弹簧刀,迅速打开刀刃,冲着赵凤声胸口狠狠扎去!

“硬茬啊。”

赵凤声漫不经心说道,右手骤然抓住对方手腕,朝地上使劲一磕,明晃晃的刀子脱手而出,紧跟着重拳轰在男子肩头,疼的那rén dà肆嚎叫。

传出的动静很快引来数人围观,顾客,服务员,甚至连大厨都拎着勺子赶到现场。打架在省城屡见不鲜,可敢动刀子的毕竟是少数,见到有些瘦弱的小伙子能够以寡敌众,旁边开始有人拿手机录制视频。

鲁景波和黄学阳这对始作俑者,早在这帮社会痞子进门时就猫在角落观望,准备欣赏赵凤声被揍成胖头肿脸时的场景,可没过了十秒钟,自己人就被打的满地找牙,大大出乎了他们预料之外。

“老黄,这帮人你从哪里找来的,一大群人围攻一个,那小子毛都没掉一根,真他妈丢人!”鲁景波咬牙切齿道。

“不能怪我朋友,我见过他们动手,五个打十个都能大获全胜,不可能弱到这种程度。应该是那小子身手太biàn tài,导致他们撑不过一个照面。”黄学阳辩解道。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还不走?!”鲁景波表面没说什么,肚子里暗骂了一个操。

“那小子把人伤了,事情反而更加好办。”黄学阳指着从电梯里出现的四名警察,微笑道:“既然硬的不行,那咱们就玩点计策,有位干警跟我是患难之交,之前已经吩咐过了,找个借口把他关进局子里,到时候再找人好好收拾他!正愁找不到正当理由呢,这么多人看到他动手,铁证如山,哼,大罗神仙也难救他!”

“最好关那小子一辈子!”鲁景波吃了一颗定心丸,立马心情大好。

“走,咱们过去看戏。”黄学阳得意笑道。

赵凤声还在为警察的到来满头雾水,寻思省城警察效率这么高了?才几分钟而已,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不过赵凤声从小对dà gài mào充满敬畏,急忙摆出一副老实巴交姿态,碘着脸笑道:“警察同志……”

话音未落,一名警察掏出手铐,将赵凤声凶狠地一扭,正面贴住墙壁,赏了他一对明晃晃的铁镯子。

赵凤声哪敢反抗,惨兮兮大喊道:“警察同志,别动手,我才是受害者,你们抓错认了,冤枉啊!”

第六百七十四章通缉犯

赵凤声胆子不可谓不大,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敢和江湖大佬逞勇斗狠,敢去和阎王爷推杯换盏,但唯有一点,他从来不敢跟警察耍横犯浑,这或许跟他小时候落下的童年阴影有关。

痞子怕警察,天敌相克,不论赵凤声成为一方枭雄还是商界巨贾,他骨子里就是一个痞子,对于警察有着天生畏惧,所以哪怕察觉出猫腻,也不敢激烈反抗,只能束手待毙。

“打了人还敢叫冤?看样子就是老油条,小武,搜他身,看有没有违禁物品。”领头的方脸干警抓住赵凤声双臂,冲后面的同事吩咐道。

后面二十出头的小警察答应一声,把赵凤声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搜查一遍,连鞋底都没放过,可惜只有一个打火机能构成犯罪条件。名叫小武的警察轻皱眉头道:“头儿,上来就拷人,是不是……不符合规矩?”

“小武,你刚来警局,许多情况不清楚,对待这种社会不良分子,就要特事特办,万一这家伙狗急跳墙,袭警是小事,如果拿人民生命危险做要挟,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方脸干警认真道。

小警察分不清对错,挠了挠头,只好按照上级吩咐行事。

胳膊背到后面,只是不舒服而已,基本没什么痛感,赵凤声却凭借登峰造极的演技,脸部扭曲成比生孩子还疼痛的表情,吱哇乱叫,扯着嗓子喊道:“警察大哥,你抓我可以,但好赖得给个罪名吧,看我长得不顺眼就弄回警局,不太好吧?”

“哼!看看地上被你打伤的无辜群众,有的骨折,有的脑震荡,全部能构成轻伤了,给你定个故意伤害罪,难道委屈你了?”方脸警察呵斥道,手上又加了一把力气。

“住手!”

充满威严的男人磁性嗓音从302房间响起,紧跟着走出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个头一般,体态一般,穿着一般,可普普通通的形象却给人一种巍峨如山既视感。

“你哪位?为什么要干扰我们执法。”方脸警察见到来人气度不凡,语气不像是对待赵凤声那般蛮横。省城虽然不如京城那样藏龙卧虎,但总有不显山不露水的高人,李少杰入仕多年,有意无意积攒了一些官威,明眼人能察觉到端倪。

李少杰位高权重,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这位新上任的省委部长。方脸警察只是派出所干警,认得***,认得***,认得公安系统的每一位领导,可对于李少杰,方脸警察没有一点印象。来之前,鲁景波交代过赵凤声身份,只是泰亨经理旁边的小司机而已,踩了就踩了,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出于对赵凤声的身份判断,方脸警察才敢不按常理出牌。

李少杰指着地方横七竖八的痞子们,面容刻板道:“这些人冲进我们的房间,携带大量杀伤性武器,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动手打人,他赤手空拳将歹徒们击退,就连正当防卫都不能构成,只是正当防卫而已,何罪之有。”

一名省委高官,自然不会仗势欺人,李少杰也不愿在公众场合多待,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说正当防卫就正当防卫,法律是你写的啊,你算老几?!”方脸警察不屑冷笑道。

“我以一个党员的名义保证,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情况。需要证人证言,我可以跟你们回警局作证,但我建议你马上放人,否则的话,我会投诉你的违纪行为。”李少杰在官途走的一帆风顺,很少跟充满市井气息的人物打交道,听到片警略带猖狂的言辞,李少杰渐渐动了真怒。

“你是党员就了不起了?在我辖区里寻衅滋事,不管是谁都得接受法律制裁,看你就不是好人,估计是跟他合伙动的手。咦,我怎么越看你越眼熟?”

方脸警察慢慢靠近李少杰,打量一番,突然跳脚大喊道:“小武,这人怎么跟通缉犯长得有点相似,把他给我一起拷了!”

把省委部长说成是通缉犯?

这货也算是祖宗没积德。

赵凤声笑的肚子快抽了筋。

李少杰也不闪躲,就那么矗立在那里,眼神凌厉。

“全部给我住手!”

远方又传来一句吼叫。

方脸警察气的光想骂娘,几分钟时间,一连两次被人喊住,换成谁都得窝火。方脸警察寻思是谁那么不长眼,敢在老子地盘找茬,当他一回头,见到跑到满头大汗的男人,立刻愣在原地。

这位五十多岁的健壮男人,名叫魏明森,以前是市公安局领导,后来调到市政法委担任副shu ji,在政法口工作多年,方脸警察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自己的顶头上司。

“魏……shu ji,您怎么来了?”方脸警察愣了几秒钟,急忙迎上前去。

谁知道魏明森对他的热情视若无睹,直冲冲跑到其貌不扬的中年人面前,连汗也顾不得擦,扫了凌乱的现场一眼,喘着粗气道:“李部长,这么巧在这里遇到您,没让您受惊吧?”

李少杰摇摇头,轻笑道:“魏shu ji,我和我的朋友是清白的,麻烦你出面说个人情,需要做笔录或者证言,我会去配合,这里不太方便久留,我先告辞一步,咱们过后再聊。”

“好好好。”魏明森忙点头答应道:“李部长,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李部长。

三个字如重锤一样落在方脸警察的脑袋上!

官场打交道,有着十分严格规定,身为市政法委副shu ji的魏明森分明摆出下属姿态,那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该是和许人物?!

市委领导,还是省委领导,或者是……

方脸警察心如死灰,双腿不住颤抖。

第六百七十五章反目成仇

官场浮沉,最讲究察言观色,说出来的话,很可能是冰山露出的狭窄一角,真正的隐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李少杰离开饭店,比他职位低了几级的魏明森还在揣摩领导意图,方脸警察清楚自己惹了大祸,站在原地噤若寒蝉,千方百计寻找着弥补方式。

“那个……能先给我解开手铐么?”没人搭理的赵凤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魏明森惊醒,视线猛然盯住方脸警察,后者匆忙掏出钥匙,帮赵凤声打开手铐,魏明森露出一个极其善意的笑容,“小同志,没有受伤吧?”

能跟李少杰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要么是他的近亲,要么出身勋贵,魏明森的级别,无法窥探到省部级大员圈子交际,无论赵凤声是哪一种情况,魏明森都不敢小觑,于是对赵凤声的身份多了几分忐忑,以往以严厉著称的他,言辞里多了一些柔意。

“我皮糙肉厚,没事。”赵凤声无所谓笑了笑。既然见到官威甚重的魏明森被李叔称为shu ji,自然不是村长乡长的芝麻绿豆小官,结交奉承是赵凤声的拿手把戏,立刻堆出笑眯眯的嘴脸,掏出皱巴巴的玉溪,递出一根,“领导,我跟李叔正在房间吃饭,这伙人突然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各种凶器,有bi shou,有钢管,有棒球棍,一言不合就要打人,我是为了自保才动的手,没有违反法律法规吧?”

戒烟多年的魏明森接过他的香烟,还没来得及点燃,立马打了一个冷颤。

竟然有歹徒手持凶器袭击省委常委?!

哪跳出来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

魏明森脸色如墨,想了一会儿,厉声道:“全部带回市局,严加审讯!势必要将他们的目的搞清楚,假如有人在幕后指使,一网打尽!”

方脸警察几欲昏厥。

一行人前往警局,赵凤声也大摇大摆跟了过去,等众人散尽,鲁景波和黄学阳才敢从角落里现身。俩人是行业中的翘楚,脑子一个比一个机灵,目睹市局老领导现身,并且态度谦卑,明白闯下了弥天大祸,回到房间里,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全是如丧考妣的模样。

黄学阳长叹一口气,低声道:“踩人踩到地雷了,怎么办?魏shu ji如今可是市政法委副shu ji,见了那人依旧小心翼翼应对,估计是省里的重要人物,咱们算是栽到家了。”

“怎么办?!全是你他妈出的馊主意,惹到了一位比政法委shu ji还大的官,你说该怎么收场!我不管,人是你找来的,事是你挑唆的,所有后果,你自己去承担,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鲁景波跟黄学阳不一样,属于体制内人员,致使他人殴打一位副厅级以上的高官,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下场,不仅职位保不住,很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由于心理恐慌,导致精神有些崩溃,面对昔日交情深厚的老同学,不惜用撕破脸皮来对待。

“鲁景波,你他妈啥意思,我托关系找门路,还不是为了替你出气,出了事,你不想着如何擦屁股,还他妈反咬我一口。你丫猪脑子?!我跟那小子无仇无怨,凭什么去致使别人去找他麻烦?我要是进去了,你他妈也别想好过!”见到老同学翻脸无情,黄学阳那叫一个气,嘴里频频喷溅着口水,脖子梗着,恨不得有立即动手的态势。

“你捅的篓子,干嘛要拉我下水,话说回来,谁能证明我委托你干的?”鲁景波阴冷笑道,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鲁景波!你他妈就是一王八蛋!我草你大爷!”黄学阳实在rěn wu kě rěn,右拳挥出,打出一记干架时经常用的冲天炮。

鲁景波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咬牙冲老同学还以一招断子绝孙脚。

两人扭打在一起,我咬脖子你掏档,打的不可开交。

赵凤声正在警车上欣赏省城夜景,哪会想到罪魁祸首们会窝里反,到达警局,凭借丰富经验,用十分钟左右做完笔录,闲庭信步走出市局大门。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呀一朵花……”

赵凤声难得心情舒畅,叼着烟卷,哼起了许久不曾开口的小调,正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突然有辆警车在他身边停驻,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一张熟悉面孔。

“你小子又闯了什么祸了?打人了还是拐卖妇女了,怎么在市局门口溜达?”副驾驶的张新海含笑问道。

“呦,这不是领导嘛?哪阵仙风把您给吹来了?我正寻思下回要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您,没想到老天爷一眨眼把您送到我的面前,那句话叫啥来着?天降祥瑞?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这都十点多了,您还来下面指导工作?标准的人民公仆呀,我得去帮您写封举荐信,推荐您当上政法委领导。”赵凤声扶住车顶,露出标志性的痞笑。

“少贫嘴,上车。”张新海懒得跟他斗嘴,摆手说道。

赵凤声跟面相陌生的司机打过招呼,张新海扭头问道:“你来这里到底干嘛?不会是想在市局为非作歹吧?”

赵凤声撇嘴道:“领导,我那胆子还没瓜子大,敢跟人民公仆动手,你也太高看我了。”

“别人或许不会,可你小子说不准。听向黑子说过,你当初扛着火箭炮炸过kong bu fēn zi的老巢,据说炸死了一位首领的两个儿子,被人家开出几百万美金的悬赏要你小命。有前车之鉴,闯出什么祸事都不足为奇。”张新海双手环胸笑道。

“纯粹是谣言!”赵凤声反驳一句,接着小声嘀咕道:“其实只炸死了一个小王八羔子……”

“行了,去东西酒吧,蹭你一杯酒,有点正事要跟你谈。”张新海说道。

“啥正事?”赵凤声纳闷道。

“关于符永伟的命案,有线索了。”张新海严肃说道。

第六百七十六章丧尸药

张新海对待赵凤声的态度,已经从清淡变为出言调侃,这意味着刑侦局的二把手跟他关系突飞猛进,让赵凤声很是欣慰。

谈恋爱还讲究个循序渐进,一起吃饭看电影,然后拉手,亲吻,**,滚床单,普通人基本都是这个套路,假如上来就天雷勾地火啪啪一啪啪,要么是饥渴女人遇到了同样饥渴的男人,要么就是存在极其强烈的目的性。赵凤声当然不想被人家有所图谋,按部就班的交情,反倒是他最乐于想得到的结果。

来到东西酒吧,张新海给司机嘱咐一声,让他自己先开车回去,赵凤声笑着问道:“领导,工作压力大?是不是想晚上干点坏事,又怕被属下拿到把柄?只要你敢下水,这事包在我身上,咱有路子,要不然带你风流快活一晚上?”

插科打诨是赵凤声强项,也是促进两人之间关系的一种方式方法。

张新海轻描淡写白了他一眼,答道:“行啊,不过我眼光高,你得带我多去几个场子踩点,精挑细选,才能满足我的胃口。”

赵凤声摸着下巴琢磨了老半天,还是没敢把他的话当真,假如把张局带到老何的场子,是否成了引狼入室?到时候张新海翻脸不认人将会所一锅端了,何山洛估计敢举着菜刀找自己拼命……

孟经理暂时不在酒吧,由小保安升为服务员的小伙子见到赵凤声光临,急忙跑上来迎接,按照他的阅历和世故,暂时想不到巴结和奉承,只是出于感谢,发自内心的感谢。

“小鲁,干得怎么样?”赵凤声拍着他肩膀和善问道。由于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姓鲁,跟刚打完交道的鲁科长一个姓,赵凤声只能称呼他为小鲁。

“赵总,多谢您把俺转成服务生,工资比以前多了一倍还多,有四千多块,孟经理也挺照顾俺,说干满了仨月,让俺直接去接受培训,回来了当调酒师,工资能涨到八千。赵总,俺不知道咋谢你,今天晚上,俺请您喝酒。”

脸上有着几颗青春痘的小伙子略带羞涩说道,对于赵凤声的大恩大德,他实在无以为报,只能用质朴的话语来倾诉内心的敬意。

“行啊,今晚上你请我。但是提前说好,酒由你来请,钱由我来掏,等你啥时候月工资上万了,哥等着你请我喝喜酒。”赵凤声怕伤及他的自尊心,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看似无畏无惧,其实内心无比脆弱,尤其是从农村来到城市打工的外地年轻人,多了一种比城里孩子的敏感,赵凤声跟这种孩子打过不少交道,于是拒绝的时候用了一些婉转说辞。

“赵总,那怎么行,俺爹说过要知恩图报,您对俺恩重如山,俺要是不请您喝酒,不成了白眼狼了?”小鲁倔强说道,身上有种农村孩子特有的耿直。

“想要报答我,就帮我买盒烟,硬盒红云,行不行?”赵凤声想方设法降低他的报恩花销。

小鲁点点头,也不应答,嗖的一声跑出酒吧。

“这孩子……急先锋下凡啊,酒还没帮我点呢。”赵凤声无奈摇头道。

“看不出来,你一个不着四六的家伙,竟然会去做善人。”张新海听到了两人对话,凭借xing jing的敏锐嗅觉,很容易判断其中关系。

“领导,您这话说的,我咋不着四六了?咱天天见义勇为,敢于向恶势力叫板,外带扶老奶奶过马路,给老爷爷让座啥的,绝对是大大的良民,下次的十大杰出青年,您刑侦局有投票权吗?别忘了给咱投一票。”赵凤声嬉皮笑脸说道。

“别贫了,说正事。”张新海打断了他的胡搅蛮缠,正色道:“符永伟的案子,我们拿到了一点线索,在法医解剖尸体的时候,体内发现了吸毒残留的痕迹,并且剂量非常大,不排除吸毒过量导致死亡的可能性。换言之,符永伟的死,也许是他杀,也许是吸毒后身体经受不住ci ji,暴毙而亡。”

暴毙?!

赵凤声皱起眉头,下意识从裤兜掏出一盒烟,等到香烟抽掉三分之一,沉声道:“暴毙的可能性有多大?”

张新海推了推金丝眼镜,答道:“法医说,应该有百分之八十以上。”

赵凤声摆出难得的正经表情,一口接一口闷头吸烟,半根烟燃尽,他低声道:“我也听说过吸毒吸死的家伙,可大部分是身体孱弱的病秧子,或者是吸毒史有几年以上的经历,符永伟才二十出头,以前又是体育健将,身体比我还结实,怎么会这么快吸毒吸到嗝屁着凉?”

赵凤声亲眼见证了符永伟吸毒过程,大概也就一年左右,并且只是小量的má gu,根本无法达到死亡程度。

张新海喝了一口白开水滋润嗓子,解释道:“法医说从他体内发现的毒品,叫做卡西酮,国外称作‘浴盐’,吸毒者称之为‘丧尸药。’这种毒品,毒性非常猛烈,只要吸食一次,就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性损害,不仅损伤自身,还会由于大脑出现幻觉而攻击他人,用牙咬,用指甲抓,用身体撞,并且自己不会存在痛感,简直跟传说中的僵尸一模一样。卡西酮一经问世,出现过大量吸毒者攻击他人的案件,这种丧尸药,甚至比传统毒品的危害还要强大。我国在前几年就发现了卡西酮,也曾大力打击过,可惜巨额的利润让毒贩们铤而走险,一直屡禁不绝。自从去年开始,咱们省开始接二连三出现吸食卡西酮的吸毒者,符永伟体内的残留物,就是这种xin xing du pin。”

赵凤声表情凝滞,回忆起符永伟尸体出现过的痕迹,纳闷道:“可尸体没有抓伤或者咬伤的情况,除了毒品,难道不存在其它致其死亡的伤势?”

“脖子有掐痕,指印跟他的手指极度吻合。”张新海如实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吸毒后自己掐死了自己?”

赵凤声瞪圆眼珠子一惊一乍道:“太他妈扯了吧!”

第六百七十七章老司机套路深

东西酒吧现在正值黄金时间段,一位男歌手抱着木吉他走到演chu tái,坐在转椅上,指尖柔顺一扫,吉他特有的清动声音徐徐飘出,男歌手等待鼓手就位,互相竖起大拇指,唱出了一句onadarkdeserthighway。

《加州旅馆》,一首经典的英文歌曲,世界传唱度最高的歌曲之一,当年火爆了整个乐坛,近几年却鲜有人问津。

东西酒吧的客rén dà多是精英阶层,描龙画凤的地痞流氓很少光顾,一来是惧怕陈蛰熊名头,二来是消费较高,有那闲钱,早就能去ktv搂着妹子上下其手,何必在这望眼欲穿。高素质的顾客,迫使孟经理相对做出调整,正在演唱的驻唱歌手,是他从别的酒吧挖来的高人,梳着小辫,身材高瘦,极富文艺气息的打扮,再加上醇厚的嗓音和熟练的唱功,确实能俘获大量女人成为死忠粉。

东西酒吧本来就靠着女人发财,有女人才能有男人,有男人才能日进斗金,引来腰间鼓鼓的凤求凰,何愁卖不出酒钱。

关于符永伟的死因,两人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赵凤声跟张新海举着啤酒对瓶豪饮,旁边放着两盒鲜红的中华,这是小鲁投桃报李送来的心意。赵凤声明白他工资不多,哪会占他便宜,掏出一张老人头塞进小鲁上衣口袋,可出身农村的小伙子执意不收,把钞票恭恭敬敬送回,脑袋晃得像是拨浪鼓,一转身,跑的无影无踪。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的善意,改变了他一辈子的人生轨迹,这一点做的很对我胃口,来,赵凤声,我敬你一杯。”张新海举起百威啤酒诚挚说道。

赵凤声听他难得喊出自己名字,受宠若惊端起酒瓶,“领导,咋一听你要敬我酒,总感觉弄好了圈套让我钻呢?”

“挺警觉嘛。”张新海喝掉半瓶啤酒,玩味一笑,“既然你都做好准备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啥玩意?”赵凤声被他的急转直下弄得猝不及防,顺便嗅到了一点点阴谋的味道。

“丧尸药最大的卖家,就是你见过的山南佬韩森,据说咱们附近几个省,有百分之八十的毒品是经过他手转销到这里。你把他放虎归山,当然也该由你去亡羊补牢,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你不去谁去。”张新海晃着瓶中的啤酒,嘴角挂有一抹促狭笑意。

卧槽!绕了一大圈子,在这里等着?!

赵凤声心说难怪你张局大晚上不回家抱着老婆热炕头,原来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韩森是啥级数的人物?全国警察都抓不住的超级毒枭,自己贸然送上门,估计人还没见到就赏几颗花生米尝尝。这和对付唐宏图翟红兴不一样,俩人虽说是江湖大佬,但有白道身份在那放着,不至于手段过于下作,再说身后有警方撑腰,赵凤声才敢去放手一搏。

可韩森呢,本身就是全国著名通缉犯,人家才不屑跟你明争暗斗,只要发现一点端倪,掏出qiāng xiè直接一顿猛干,反正是掉脑袋的买卖,也不怕再欠一条人命债,赵凤声有九条命也不够挥霍。

“领导,你到底盯着我多久了?上次你就想让我去跟毒枭拼命,几个月了,还没打算放过我?”赵凤声苦着脸道。

“你可是向黑子带出来的精兵强将,难道怕一个战斗力平平的犯罪分子?”张新海鄙夷道。

“大哥啊,战斗力平平,可人家小弟多啊,几十条枪顶住脑袋,你以为我是超人呢?!恶虎也架不住群狼!再说我以前就在边境当兵,对那帮王八蛋的手段领会深刻,不止是阻击枪和微冲,甚至腰里面随时揣着zhà yào。zhà yào懂不懂?开山用的,不是手雷,也不是léi guǎn,炸一下成了肉沫了,连个囫囵的尸体都留不下,你想让我上演智取威虎山啊?我他娘的也不是杨子荣那块材料啊。”

赵凤声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无非是想逃过一劫,张新海和向黑子这种大领导,他一个痞子可得罪不起,有无数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所以只能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求对方放他一马。

张新海笑而不语,慢悠悠喝着啤酒。

“只要你以后想喝酒吃肉,我全包了。”赵凤声忍痛割爱拍着胸脯,试图用糖衣炮弹逼迫对方改变念头。

“倘若你肯去抓捕韩森,我管你一辈子的酒。”张新海翘着二郎腿,抛出比对方更大的you huo。

“我怕有命去,没命喝。”赵凤声自言自语嘀咕道,一口气喝掉大半瓶啤酒,觉得满嘴苦涩。

“到底去不去?!”张新海拍着桌子喊道。

“打死也不去!”赵凤声低着脑袋反抗道。

“那我再给你换一条路。”张新海诡异笑道。

“能讨价还价?咋不早说,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比去抓韩森强啊。”赵凤声没好气道。

“咱们省城公安厅有个通缉一年多的毒贩,本命叫做林德前,绰hào钳子,这人狡诈多端,有一定反侦察能力。根据线人传来的消息,省城的丧尸药,大部分由他从外省运到万林市,并且跟庄晓楼走的挺近。我们省厅追查了他很长时间,依旧一无所获,你想办法帮我打听出他的消息,也不用你出面抓捕,只要确认以后通知我就行。怎么样,这个活儿,比去抓韩森要轻巧吧?还不赶紧谢谢我。”张新海小声说道。

“行,我帮你打探出钳子藏身的地方,韩森的事你赶紧忘了吧,就这么说定了!”赵凤声痛快说道。

张新海十分隐蔽地得意一笑。

赵凤声捕捉到了他的面部表情。

想了半天,终于琢磨过味儿,赵凤声探出脑袋试探性问道:“领导,你让我抓韩森是幌子吧?其实本意就是想让我帮你抓钳子,怕我不答应,所以绕了大半天才把实情说出口?”

张新海感慨道:“你这智商,不让你去抓韩森,实在太可惜了。”

赵凤声往沙发上一瘫,欲哭无泪道:“老司机,套路深。钱大宝,你经常说埋汰哥哥是老司机,坑的你卖屁股。过来瞅瞅,让你见识见识啥叫开着挖掘机能跳高的大神!”

第六百七十八章失身酒

赵凤声不奇怪张新海为何会千方百计拉他下水,警察抓贼,跟市领导班子搞建设一个道理,不仅仅是本职工作,做好了,爬个一级半级也有相当大的可能性。张新海距离刑侦局局长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虽说人家什么也没说,可一旦抓捕到贩卖丧尸药的毒枭,lun gong行赏之后,极有可能扶正,爬上去了,对赵凤声有益无害。

人无完人,谁都会为自己着想,有一个刑侦局局长做朋友,赵凤声这个小痞子自然不会做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既然两人已经建立良好的朋友关系,赵凤声肯定会去顺水推舟,不管张新海前面有没有铺垫韩森的事情,赵凤声都会帮他一把,出于世故,止于人情。

每个人混迹的圈子不尽相同,虽然公安的天网系统能够遍布大街小巷,但人脉交际这种东西,并不是高科技能够辨认出黑白分明,机器总归是机器,难以查出复杂千万倍的人心。

喝完半打啤酒,张新海起身离去,赵凤声抽着几块钱一根的中华,陷入沉思,想着从哪里打开突破口。

“帅哥,能请我喝杯酒吗?”

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嗓音游荡在赵凤声耳边,紧跟着香风钻入鼻腔,放眼望去,高耸山峰和luo lu在外的小蛮腰格外刺目,尤其肚脐上镶嵌亮晶晶的饰品,很容易吸引男人打量着她引以为傲的纤细腰部。

赵凤声望着对面不请自来的女人,红色卷发,蛇精脸搭配烟熏妆,妖气冲天,身材倒是不错,穿上高跟鞋达到一米七二左右的个头,该挺的挺,该翘的翘,抛去无法辨认的五官,白皙长腿和蛮腰为她增色不少。

“可以,你拿杯子喝还是对瓶吹?”赵凤声见过的i衬衣,硬盒大中华,标准的高收入扮相,难道还在乎几百块的酒钱?”妖艳女孩双臂趴在桌面,嘴唇鼓起,冲着对面家伙吐出一股带有暧昧色彩的烟雾。

“我的衣服是假的,我的烟也是假的,专门弄了一堆假货来充门面,实在对不住,我就是你说的那种臭diǎo丝。”赵凤声双手环胸含笑说道。

“切!拉倒吧!我有一双火眼金睛,男朋友能认错,奢侈品?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真假,还有你腰间宝马7系的钥匙,总不会也是假的吧,你当本姑娘是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呢?有那么好糊弄吗?”美艳女孩翘起二郎腿,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不过话说回来,见过不少人装大款,头一次见到有人冒充穷diǎo丝,你该不会是超级富二代吧?跑到夜店故意装成qiong rén,来寻找一份真爱?”

提起超级富二代,赵凤声瞬间想起那张柿饼子大脸,论扮猪吃虎,他只服钱大宝,一个拥有世界各种顶级豪车的家伙,竟然天天骑着八手的fèng huáng二六当做代步工具,装逼装到这种境界,简直无人能够相提并论。

几个月过去,赵凤声还挺想念满嘴跑火车的小胖墩。

“喂,大叔,被我说中了吧,怎么不说话?”美艳女孩急匆匆问道。

“想喝什么,直接找服务生要。”赵凤声掏出兜里的银行卡拍到桌面,自己家的店,就算把整个酒吧的存货喝光了他也不心疼,大不了厚着脸皮找孟经理弄个进价。

“我就喜欢痛快人!”美艳女孩打了一个清脆响指,喊来服务生,悄悄嘀咕几句,顺便把银行卡交给他。

“您这一桌由我们经理买单了,想要什么可以随便点。”面目清秀的服务员客客气气说道。

赵凤声望向吧台,看到了孟经理在那挥手打着招呼。

自己已经把他亲戚的工作落实完毕,虽说还没有转正,可孟经理有所表示,也在情理之中。华夏是礼仪之邦,讲究有来有往,赵凤声做在前面,孟经理请一顿小酒也是情理之中。

“哇塞,大叔,看不出来你还是大人物啊,连老板都请你喝酒?”美艳女孩一脸惊讶道。

赵凤声心说就你还hào称火眼金睛?老子才是老板好不好?悠哉喝着啤酒,笑道:“打过几次交道而已,请我喝酒属于正常应酬范围,跟大人物扯不上关系吧?”

“你当我是刚出来混的雏鸟啊?东西酒吧的老板,听说是一位江湖响当当的大哥,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你跟他称兄道弟,想必也是一位大人物喽。”美艳女孩两眼放光道,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深v领口已然zou guāng。

“我是卖保险的,帮他低价购买过几分人寿险罢了,谈不上交情。你需要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险种?”赵凤声笑意盈盈说道。

“额……算了,我可没那么多钱。”美艳女孩立刻退避三舍,态度冰冷了许多。

赵凤声暗自发笑。

等到浅绿色的液体端到两人面前,美艳女孩举起一杯,豪爽道:“来,干了!”

赵凤声一下子将酒液倒入口腔,砸吧砸吧嘴,跟果汁区别不大,就是加了几分酒精味道。

美艳女孩小心翼翼喝完一杯,眼神有些飘,喃喃道:“你不晕吗?”

“不就是果汁吗,有啥晕的?”赵凤声若无其事又干了一杯。

“你……你少喝点。要不然一会……怎么开房。”美艳女孩含糊不清说道,身子开始歪斜。

“开房?”趁着说话的功夫,赵凤声喝下第三杯。

美艳女孩晃着三根手指头,结结巴巴说道:“包……bāo yè……三千。”

第六百七十九章钳子和耗子

美艳女人说完三千的惊人价格,趴到桌子上开始呼呼大睡,赵凤声刚一起身,脑子忽然传来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酒名叫玛格丽塔,来自北美洲的龙舌兰,虽然气味不如白酒浓烈,但酒精度数确实不低,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作夜店里能让万千女人**的名酒。赵凤声有几瓶啤酒打底,又连喝了三杯玛格丽塔,难免会上头,但他凭借超强酒量支撑,不至于像小妞一样酒醉不醒。

赵凤声强忍着眩晕,将美艳女人扶起来,踉踉跄跄走向吧台。

等到肌肤接触,赵凤声顿时感到一片柔腻,并且伴有惊rén dàn性,根据他当流氓的丰富经验判断,这姑娘也就二十出头,撑死了二十五岁,正值女人的璀璨年华。

可一想到她开价三千时的姿态动作,赵凤声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骂了一句这gou cāo的社会。

孟经理见到大老板抱着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冲他走来,急忙迎上前,低头哈腰谄笑道:“赵哥,办公室有床,打扫的也算干净,不嫌弃的话,去那休息一会儿?”

孟经理在酒吧浸染多年,啥样的腌臜污秽事没见过?他自己捡尸捡到肾虚,全靠着六味地黄丸勉强支撑。既然大老板走了桃花运,他当然得修桥铺路伺候领导高兴。

“开门。”赵凤声属于越喝脸越白的那种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是青白色。

孟经理望着他脸色瘆人,话都不敢答,连跑带颠儿来到办公室,打开门,把两人让进去,怕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坏了大老板好事,自己在门口充当起了门神。

正当孟经理掏出一盒泰山,准备美滋滋听墙根的时候,大门咣当一下,打开,又碰住,赵凤声从里面走出,抢过了一根烟,顺着原路离开。

孟经理黏在他屁股后面,试探性问道:“赵哥,是不是没套?我这就喊人去买!”

赵凤声望着比他矮了一些的孟经理,谄媚脸庞泛着心知肚明的神色,赵凤声指着自己鼻子,好笑道:“我像那种人?”

“不像。”孟经理察言观色的本事相当纯熟,慌忙摇头答道。

“先让女孩在办公室休息,等她酒醒了,派人把她送回去,记住,别找那种见到女人走不动道的色鬼,万一弄出点啥事,咱还得替他擦屁股。就小鲁吧,那孩子实诚,就说我交代的,估计他会老老实实把任务完成。”赵凤声吩咐道。

“好嘞,您把心放在肚子里,如果小鲁下班早,我亲自把人送回去。”孟经理像是小鸡吃米一样频频点头,一点歪门邪道的心思都没有。

“对了,老孟,你也混过,听没听说过一个叫钳子的社会人?”赵凤声点燃香烟,看似很随意问道。

“钳子?”

孟经理皱眉陷入思考,停顿了几秒钟,脱口说道:“该不会是林德前那个挨千刀的玩意吧?!”

“你认识?”赵凤声心中一突,依旧波澜不惊问道。

“早几年的时候,跟他喝过几次酒,那个王八蛋,出了名的酒风不正,只要半斤猫尿下肚,逮谁干谁,见了女人就开始耍流氓,别说女人,给他面前放一条母狗,那家伙都敢脱裤子弄一下,赵哥,你咋问起他了?”孟经理好奇问道。

“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劣迹?”赵凤声此时已经走出酒吧,劲风拂面,酒意更浓,干脆坐在一辆电动车后座,揉着太阳穴缓解后劲。

“钳子胆大包天,只要赚钱的买卖,他都敢干,这几年人脉混的不咋样,可钱赚的确实不少,手里握着一个yè zong hui,外地也有投资项目。”孟经理瞧见大老板身体欠佳,体贴说道:“您是不是喝多了?我去宾馆给您开间房?或者我开车送您回去。”

“没事,缓一会就好。”赵凤声摆摆手,继续说道:“听没听过他贩毒的事情?”

“听别人说过几嘴,可这种事,我不愿意陷得太深,怕被有心人惦记,所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从没对别人说起过。”孟经理想了想,朝着赵凤声靠近几步,悄声道:“钳子曾经托关系找到陈哥那里,想要在东西酒吧售卖毒品,结果陈哥放出话,说只要在酒吧发现违禁药物,不管是不是你钳子的货,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一颗yáo tou wán,一条腿,你自己掂量着办。钳子哪敢跟陈哥叫板,屁也不敢放转身就走,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陈蛰熊?”赵凤声挑眉道。

“昂,除了翟红兴和楚巨蛮,省城多少江湖人,可谁敢在咱们东西酒吧闹事?就连庄晓楼都不敢踏足酒吧一步,咱这太平这么多年,全是仰仗陈哥的威风啊!”孟经理啧啧叹道。看得出来,他确实对陈蛰熊心服口服,跟泰亨司机马陆一样,对姓陈的崇拜到五体投地的地步。

赵凤声勾起嘴角,脑海里浮现出陈蛰熊的音容笑貌,即便是凭空想象,一身锐利气焰依旧摧枯拉朽。

也不知姓陈的过得怎么样,自己替他收拾破烂摊子,不说鞠躬尽瘁,那也是殚精竭虑,总算对得起他的几次搭救之恩,希望那家伙早点养伤回来,自己也好为下一件事情做准备。

念头一闪而过,赵凤声说道:“钳子的关系网你了解么?有没有跟他特别铁的哥们?”

“他那人每次喝酒都耍酒疯,干的又是掉脑袋的买卖,谁敢跟他走的太近?不过他有一个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虽然俩人不怎么来往,但听说这俩人暗地里勾勾搭搭,一起赚了不少黑心钱。”孟经理毕恭毕敬如实说道。

“谁?”多半年的时间,赵凤声对省城江湖和shāng quān也算略有涉猎,看看是谁敢和毒贩沆瀣一气。

“田浩,绰hào耗子,鹏程建筑工程公司总经理。”孟经理答道。

赵凤声突然觉得名字有点耳熟。

思索半天,赵凤声终于恍然大悟。

那不是卢苑提起过的仇家吗?

第六百八十章尊严

回到家中,时间正好定格在凌晨十二点,赵凤声蹑手蹑脚打开房门,见到客厅的灯光开着,电视机也发出细小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二妮又在沙发上等他。

崔亚卿受到赵凤声影响,养了一身蹈锋饮血的霸气,见了谁都敢拎板砖拍后脑勺,可骨子里终究是小女人心性,怕黑,怕鬼,怕蛇,怕虫子,尤其是一人独居时,必须要将所有灯光打开,否则就难以入眠。

赵凤声换好拖鞋,慢慢走到沙发旁边,二妮正裹在被子里安详熟睡,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甜蜜微笑,赵凤声怕打扰到她,没敢关掉电视,用公主抱的姿势轻轻柔柔将她托起,脚步轻抬轻放,往房间里走去。

二妮美眸睁开一条缝隙,看到那张相识二十多年的脸庞,笑了笑,随即将脑袋埋进熟悉的胸膛,喃喃道:“回来了?”

赵凤声将她放回到卧室床上,吻了一下光洁额头,“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厨房有米粥和煎饼,应该还没有放凉,你每次喝完酒都不爱吃饭,去垫垫肚子,不然对胃不好。”崔亚卿睡眼惺忪柔声道。

赵凤声爱怜之心涌起,答应一声,顺便在经常引诱自己犯罪的部位摸了一把。

二妮媚眼如丝,发出细不可闻的娇嗔。

有了酒精打底,再有玉体横陈的佳人望眼欲穿,一肚子**的赵凤声用十分钟搞定了吃饭洗澡刷牙,披着浴巾就回到房间里采摘鲜嫩可口的佳人。

酒吧里,他被一位小妖精弄得心里痒痒,虽说不屑于乘人之危,但总归会生出不良想法,这跟道德品质无关,完全是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想和做是两个概念,想是本能,做是逾规,赵凤声能分得清是非对错,尤其是公粮都交不齐的困难时期。

一个饿虎扑食飞到床上,做着情侣之间应有的前奏,缠缠绵绵,愈演愈烈,正当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二妮轻声喘息道:“我大姨妈来了。”

“啥玩意?!!!”

赵凤声被这个消息停止了所有动作。

就像是一道滚滚天雷劈到天灵盖,又像是老二伸进了冰水里,有股说不出的郁闷。

赵凤声悻悻然躺到床头,一脸生无可恋,点燃一根烟,开始吞吐着伤心欲绝的烟雾。

“晚上见到李叔了吗,你们俩谈的怎么样?”二妮趴到健硕的胸膛上,用手指在肌肤划着一个又一个圆圈。

“见了,也没聊啥大事,他主要想让我回去照顾李爷爷,其实打算忙完这一阵,我就准备回武云,跟他的请求不谋而合。你爸的事我说了一下,可李叔没正面回答,要不然你就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亲自跑一趟省城,多年的老邻居了,李叔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说起正事,赵凤声心绪渐渐平和,左手摸着柔顺亮泽的长发,挺享受来之不易的宁静。

“嗯,我过几天再给我爸说,他的性子急,我怕他忍不住。”崔亚卿轻声道,然后望着有些胡茬的下巴,“见完李叔,你又去哪里了?”

“跟张新海去了一趟酒吧,怎么了?”赵凤声纳闷道。

“只有你们俩人么?”二妮眼神玩味道。

“是啊。”赵凤声点头道。

“那你衣服上为什么会有女性香水味道?”二妮掐住了一块嫩肉,只要回答略有差池,保准让有劈腿证据的家伙生不如死。

赵凤声猛然一惊。

自己把小妞送到办公室休息,俩人肌肤相亲,势必会留下味道,二妮的鼻子绝对跟自己有的一拼,以前在公交车跟大妈蹭了几下都能让她盘问半天,嗅到自己身上香水味,简直是小菜一碟啊,咋能忘了这茬了?

赵凤声悔的肠子都绿了,还不如刚才直接洗完澡再把她叫醒,酒精果然害人不浅,**酒没失了身,反而遭受不白之冤,芝麻西瓜都没捡到,还丢了兜里的红薯,找他娘谁说理去?

赵凤声不敢随便回答,一口接一口闷头抽烟,余光瞥到二妮脸颊逐渐靠近,赵凤声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正打算坦白从严等待领导处理,不料,脸上啪的一下,被二妮大人一个香吻亲的一脸懵逼。

“我……你……”赵凤声从地狱回到天堂,支支吾吾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完整。

“衣服上有香味,但胸膛没有香水味,说明你只是跟她用皮肤以外的地方接触,而且你昨晚办了好几次坏事,今天又生龙活虎在床上撒欢,说明没去触碰底线。综合各种因素,我决定饶你一次,但是记好了,下不为例,否则按照你以前的劣迹,一起惩罚。”崔亚卿大气磅礴摆出了宽恕姿态,指尖掐的嫩肉却没有放松一丝一毫。

“谢……谢领导大慈大悲。”赵凤声浮现出僵硬笑容,劫后余生剧情又大起大落,导致手腕都有些颤抖。

“咱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我爸妈了。”清算完账单,崔亚卿恢复了小鸟依人状,枕在不算宽阔的港湾里娇声说道。

赵凤声想到崔立恒的态度,头皮一阵发麻,可他是个爷们,总不能把难题丢给女人去抗,搂住柔若无骨的肩头,宽慰道:“我赚了点钱,等回去了,做点买卖,换一个身份,相信你爸会同意咱们的婚事。”

“我有钱,不用你赚钱,再说我讨厌你从钱天瑜手里接过臭烘烘的银子,恶心!”二妮噘嘴道。

“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是我的钱,无论咱们关系有多好,但在某些问题上必须分开,再说我赚的是钱宗望给的钞票,又不是钱天瑜给我的,傻丫头,你不懂。”赵凤声耐心给她讲解道。

“这就是所谓男人的尊严吗?”二妮一听到不是从钱天瑜那里得到钱财,心里暂时舒服了一些。

“可能是吧。”赵凤声轻叹道。

“如果赚不到钱呢?就不肯和我结婚了?”二妮皱起鼻子,呈现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结,怎么不结,水灵灵的大闺女等着给我做老婆,哪会傻到去当单身狗。”赵凤声态度一转,变成了嬉皮笑脸的笑容。

“讨厌!鬼才愿意给你当老婆!”二妮锤了他一拳,怎么看怎么像打情骂俏。

“还想不想?”二妮腮上泛起娇艳花朵。

“嗯?”赵凤声察觉出带有暧昧的问句。

“每次都累的脖子酸疼,先说好,你舒服了,一会帮我按摩,可不能不认账。”二妮抿着鲜艳欲滴的嘴唇,把某人勾引的一柱擎天。

“少废话!”赵凤声恶狠狠吼道,一个侧扑滚了过去……

第六百八十一章钱家娇凤

度过一个假期,重新回到朝九晚五的工作节奏,即便二妮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早晨起来做好饭菜,亲眼目送赵凤声跟钱天瑜并肩走上电梯。

父母的世界观架构,很大程度会影响下一代人,崔家不止有位世故精明的男主人,还有位温良恭俭的女主人。崔亚卿性格受到两人影响,或多或少会跟父母的思维契合,尤其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二妮有一种男人也不具备的豁达。

赵凤声如芒在背走上电梯,等到大门缓缓关住,才发现手心略微潮湿,钱天瑜看到他呈现出反常的别扭表情,暗自一笑,右手看似不经意地跟他的手背一掠而过。

坐上宝马7系,钱天瑜使劲往驾驶室方向挪动,两人肩膀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lelabo牌订制香水拼命往鼻子里钻,赵凤声越来越觉得尴尬,为了打破暧昧氛围,故意说道:“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睡眠不佳吗?”

“有么?”

不管是总裁女王还是校园女生,没有一个女人不会对容貌问题置之不理,钱天瑜急忙拿出化妆镜,左照又照,然后又掏出一盒赵凤声搞不清楚的小黑盒子,拼命往眼底涂抹一番,冲赵凤声焦急问道:“黑眼圈还明显么?”

赵凤声就是顺嘴那么一说,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而已,连她唇彩什么颜色都不清楚,哪看到人家脸色不好了?装模作样看了几眼,白皙如玉的脸蛋完美无瑕,没有一丝黑眼圈存留过的痕迹,赵凤声竖起大拇指道:“perfect!”

“崔胜男精力实在太旺盛了,凌晨两点还不睡觉,不停换着衣服,问我好看不好看。好不容易睡着,她又戴着耳机在床上跳来跳去,时不时嚎出一嗓子,一直闹到天亮才肯罢休。我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第二天还要早点起床上班,她白天不用工作,躺在被窝里能睡到十二点。哎!~早知道当初不做善人了,害得我都有点偏头痛。”钱天瑜捂着额头哀怨说道。

钱家大xiao jie出了名的好脾气,见了谁都和和气气,能让她叫苦不迭,说明已经快要到达无法忍受的崩溃边缘。

对于桃园街比自己还劣迹斑斑的小魔女,赵凤声自然清楚她的手段,而且瞬间领悟了三妮做法的含义。

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三妮不可能对姐姐的情敌无动于衷,不过相比于二妮的明刀明枪拍后脑勺作风,小魔女十分不齿,用她的话说,我用智商就能玩死你,何必要傻乎乎动手呢,打了你,不仅手疼,警察叔叔还要请我喝茶,气死你又不偿命,所以老三更倾向于斗智斗嘴皮子,杀人于无形。

钱天瑜房间里,奢侈品堆积如山,三妮这个小丫头片子见到以后,就像是把一只猫扔进了鱼缸里,馋的直流哈喇子,肯定会有所图谋。既想弄点好衣服好包,又想帮姐姐报仇,骂人是不行了,于是老三选择了迂回策略,用精神折磨法来摧毁姐姐情敌。

女人最在意什么?容貌啊!

什么是盛世美颜的最大杀手?熬夜啊!

所以三妮才想尽一切办法,让钱天瑜死在自己熬制的慢性毒药里,还让对方无法知晓,可谓用心良苦。

“那丫头野惯了,估计你没适应她的作息时间,受不了的话,让她回我那住?”赵凤声看破不说破,笑眯眯给出一个折中办法。

“算了,有个人陪着挺好,至少不用害怕睡不着觉。”钱天瑜伸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懒腰,打着哈欠道。

“受不了的时候给我说一声,别不好意思。”赵凤声微笑道。

钱天瑜嗯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眼价格足够省城一套房钱的腕表,“稍快点吧,今天有要紧事处理。”

“要紧事?”赵凤声茫然道。

“我跟我爸商量过,今天准备对王禹明动手了。”谈及正事,钱天瑜总是会摇身一变催生出严谨风范,似乎她能够随意调节气质,在小女人和女总裁之间任意切换。

“王禹明这人摇摆不定,性格又狂妄自大,就算不是翟红兴招揽的奸细,恐怕你爸也容不下他。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爸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应该会察觉出端倪吧,怎么到现在才动手?”赵凤声皱眉道。

“管理公司是一门学问,不仅要分析眼前得失,还要照顾各方面的反应,王禹明是泰亨的老人,贸然动了他,势必会有人说我爸过河拆桥,是个重利的小人。不过眼下不一样,王禹明勾结翟红兴在前,我爸割袍断义在后,没有人会去说三道四。等到生意越做越大,你才会发现,利益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口碑,威望,信誉,这才是一名商人鲤鱼跳龙门的最大屏障。”钱天瑜耐心讲解道。

赵凤声点点头,将书本里从没有过的知识记在心里,称赞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懂得道理好像挺多。”

“我哪有那么大的学问,全是我爸手把手教的,从上初中开始,我爸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对我和大宝阐述生意经,不管当时是否领会,但一定要背诵下来。记得多了,有奖励,记不住了,反而会受罚,不是常说记吃不记打吗?有美食作为引诱,记忆力自然会有所侧重。”钱天瑜莞尔笑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赵凤声叹气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对付王禹明?需要我去做什么?”

“不用。”

钱天瑜摇头,突然横生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概,轻声道:“一个只持有小股份的股东而已,吞了就是。”

小股东?

泰亨再小的股东,恐怕也得几千万身家吧?

也就钱家才敢如此轻描淡写不放在心上。

赵凤声望着有些陌生的钱家大xiao jie,觉得有种陌生的感觉。

钱家娇凤,初露峥嵘?

第六百八十二章浪一圈

泰亨高层酝酿着一场风暴,由钱天瑜为主,沈大民为辅,正在对王禹明展开血腥tu shā。赵凤声帮不上忙,像是遛鸟玩鹰的纨绔公子哥,在大厦里来回乱转,时不时跑到董事长那一层,跟丰乳肥臀的女秘书讨论一下手掌皮肤如何保养。望着足足有36f的滚荡风情,赵凤声接连喝了三杯白水,嗓子眼还是干渴,琢磨着钱宗望因劳成疾,是否跟女秘书的火辣身材有所关联?

下午四点左右,在办公室忙了七个小时的钱天瑜终于打开大门,这也宣告着王禹明从此在泰亨除名,钱天瑜,沈大民,还有财务总监和副总经理,几人喜形于色,顺便安排了一场小型庆功宴。

众人在酒桌上欢声笑语不断,唯独赵凤声沉默寡言,坐在角落,筷子只挑最贵的菜夹,完全不跟大伙交流。在座的全是商界精英,情商和智商无需多言,对于赵凤声的身份心知肚明,即便他表现的再山炮,大家一样视若无睹,反而会过来敬一杯酒,却被他用白水敷衍了事。

两个小时左右,庆功宴进行完毕,回家的路上,钱天瑜因为酒精缘故,腮边泛红,嘴角依旧挂有笑意,拽着赵凤声说了一大堆童年趣事。不过她讲故事的水平实在摆不上台面,还没说几句,自己在那咯咯娇笑,赵凤声听得一脑袋雾水,笑容难免尴尬,头一次见到喝酒喝多了爱傻笑的闺女。

回到家里,二妮在卫生间清洗衣服,三妮、大刚、傻小子坐在地上甩扑克,两位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贴了一脸白条,鬼丫头脸上却干干净净,不用问,俩悲催的大老爷们肯定又在智商上被三妮碾压了一通。

赵凤声连鞋都没换,冲甩扑克的三人笑道:“去不去浪一圈?”

“拉倒吧,自从来到省城,快他娘憋成胖头鱼了,上次hào称带我去享受人生,结果搂着傻小子睡了一天,那呼噜,都快把我耳朵震聋了,浪啥?再去湖边看尸体去?”大刚猛翻白眼说道。

傻小子堆起憨笑,不知是在嘲笑挨怼的赵凤声还是在嘲笑大刚的悲惨遭遇。

“不想去的话,我们俩去玩,奉先,咱们走。”赵凤声不屑一顾道。

“操!老子再信你一回邪!要是今天玩不爽,我把你那些年干过的坏事全都撂了。”大刚撕掉脸上白条,愤愤起身。

“姐夫,你混大了啊,当着我和我姐的面,竟敢组团泡妞。”三妮托着下巴,翘起粉红色的小嘴巴。

“旁边住着一位自动送上门的大美人都无动于衷,你姐夫哪会去泡妞?”二妮莲步款款从洗手间走出,来到赵凤声身前,帮他整理衬衣领口,一双秋水眸子饱含深情说道:“小心些,早点回来。”

“姐,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你不懂啊?他不敢对钱天瑜下手,是怕你知道,哪个男人不去外面沾花惹草,等你发现已经晚啦!哼,反正我把话说在前面了,你自己的男人给你戴绿帽子,是你头上一片大草原,关我屁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三妮梗着脖子说道。

“改天得把你嘴给缝住,否则哪个男人敢娶你进门?”二妮看了亲妹妹一眼,颇有些无奈感慨道。

“老娘出家行不行?!用不着你瞎操心!绿帽傻女人!”三妮怒目相向。

“我们走了。”赵凤声哪位都不敢惹,三妮正在气头上,解释相当于掩饰,只好脚底抹油——开溜。

“注意安全。”二妮送他走出门口,注视着背影担心喊道。

“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女人!等着被人劈腿吧!”三妮不依不饶气呼呼说道。

“劈腿倒不怕,就是怕伤到了腿……”崔亚卿凝望着空洞洞的走廊,自言自语低声说道。

三人连走带跑来到停车场,大刚气喘吁吁道:“喂!生子,到底带我们去哪?不会真是去大保健吧?”

“先上车,到地方再说。”赵凤声故弄玄虚道。

“神神叨叨,肯定不是去干好事,不过……老子喜欢。”大刚舔着大厚嘴唇子猥琐笑道。

汽车驶出小区,在柏油马路急速行驶,一路向东,朝着高开区方向高速前行,大刚不停问来问去,试探着最终目的地到底是什么地方,赵凤声嫌他呱噪,直接开大音量,《别来纠缠我》铿锵响起,亢奋高音直接将大刚嗓门覆盖。

十几分钟之后,宝马7系停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旁边,赵凤声熄火,打开安全带,“下车。”

大刚望着m1两个大字,纳闷问道:“啥鸟地方?”

“省城数一数二的yè zong hui,光是妹子就不下几百位,模特,佳丽,良家,随你挑。”赵凤声玩味笑道。

“这才是兄弟,真他娘给力!老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过荤了,全靠勤劳的双手解决生理需要,看咱手上老茧,不清楚的还以为老子是运动员。操!还是你疼哥哥啊,别管了,以后发财了,哥再请回来。麻痹,咋有点想哭呢?”大刚揉着丑脸,发自肺腑感慨着有兄弟真好。

傻小子对这种场所不太感冒,反而没有路边烧烤摊具有you huo力,张开大嘴,打了一个悻悻然的哈欠。

“丑话说在前面,管杀不管埋,能聊到是你的本事,寻花问柳的嫖资我可没有。而且给你的时间有限,好自为之吧。”赵凤声拍着宽阔的肩头微笑道。

“啥意思?”大刚听到他话里有话,脸色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今天把你叫来,是给你一项艰巨任务。”赵凤声神秘兮兮道。

“有话赶紧说,有屁赶紧放!”一听到美梦化为泡影,大刚急的光想跳脚骂娘。

赵凤声叼起一根香烟,盯着m1招牌鬼魅一笑,“咱们来砸场子。”

第六百八十三章砸场子

m1的幕后老板是田浩和钳子,这对无恶不作的家伙,在前几年就把重心转到了娱乐业,别看m1只有区区十一层,可里面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迪厅,演艺,ktv,赌场,桑拿,宾馆,只有顾客想不到的服务,没有做不到的服务,尤其是过硬的妹子水准最被省城色鬼津津乐道,各种肤色的女人几乎都能在m1一览无余,而且服务水平远超同行业对手,被广大色鬼赞誉为“小澳门。”

这种乌烟瘴气的场所,是洗钱和销售毒品的绝佳所在,赵凤声跟耗子和钳子没啥交集,只能抽丝剥茧慢慢侦查,也许花个一年半载未必能拿住对方把柄。

下午时候,赵凤声想起一句名言,最了解一个人的情况,未必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于是给卢苑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对付田浩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有赵凤声冲锋陷阵,卢苑大喜过望,急忙将老冤家的详细情况说的干干净净,他说田浩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月底这几天会在m1待着,并且晚上会在里面过夜。赵凤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来投石问路,在m1大闹一场,引来田浩出面,也是悄无声息接触对方的最好方式。

论起找茬闹事,大刚自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站在那里用眼睛一瞪,又丑又横的嘴脸,根本不用出声,绝对是砸场子的架势。赵凤声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让他来当出头鸟,顺便让兄弟过把左拥右抱的瘾。

三人乘坐电梯来到六楼ktv,走进大厅,稀稀拉拉的人员显得有些萧条,由于这段时间严打,并没有水灵灵的小美眉排成一排迎接,只有头发油光锃亮的小男生过来鞠了一下躬,说了句欢迎三位先生光临。

“妈的!什么鸟地方,妹子呢?!连个娘们都没有,开啥店,还不如关门大吉算了!呸!”

大刚不仅嘴上骂骂咧咧,还冲着干净整洁的大理石地面吐了一口浓痰,一副老子来砸店的气势,他这样做,一半是本性使然,一半是按照兄弟意愿行事。不就是找茬么?大刚啥时候怂过?去个厕所都能跟人干一架,更别提刻意帮兄弟寻衅滋事了。

服务生皱了皱眉。

m1开业多年,有几人敢在场子里闹事?翟红兴那种江湖大佬,不屑自降身份跟打工仔一般见识,大老刘那种底层的痞子,又惹不起耗子和钳子,断然不会在m1骂娘骂祖宗。于是惹得起的不会惹,惹不起的不敢惹,这不仅给m1带来了一定名气,碍于环境稳定,营业额也在间接攀升,可谓是名利双收。m1的名头越来越大,同样给里面的工作人员养了一身不服输的傲气。

“先生,只要进入包房,会有人安排佳丽在旁边服务。”见到大刚蛮横,服务生腰也不弯了,态度不卑不亢说道。

“操!要是妹子不让老子满意,直接把你老板娘喊过来,给老子倒酒!”大刚鼻孔冲天,牛叉哄哄说道。

“先生,请你放尊重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服务生听到他侮辱老板娘,自然不能再忍气吞声。

老板以前可是放过话,只要碰见敢闹事的顾客,不管对方是谁,一概打断腿丢出去,出了问题我负责。有老板撑腰,对方又侮辱老板娘,服务生拼了命也得维护自家人尊严。

“呦呵!年轻人胆子不小啊,敢跟我这么说话,我睡你们老板娘,是给你们面子,换成别的娘们,老子伺候完了,还要五千块营养费呢!知不知道你们捡了大便宜。”大刚伸出布满刺青的右臂,拍打着服务生脸颊,一下比一下狠。

“算了,今天来是为了高兴,不要伤了和气。”赵凤声挪开大刚胳膊,当起了和事佬。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两兄弟配合的天衣无缝。

服务生咬着后槽牙怒目相向。

“几位贵客,你们怎么好久都不来了?可把你们想死了,订好房间没有?要不然我帮你们安排?”一位风姿绰约的妈咪察觉苗头不对,急忙跑来救场,三十多岁的年纪,涂脂抹粉,身材圆润饱满,确实有种小女人很难具备的you huo。

夜场的管事,基本都是八面玲珑的角色,每天接触几百个人,哪能记住每一张面孔,不过记住记不住不重要,好话要放在前面,甭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卖菜小贩,基本用的是一套说辞,谁会跟钱过意不去?

“měi nu,c罩杯?”

大刚在花丛浪迹多年,自然清楚对方把戏,也不点破自己是初次光顾m1的新人,一把搂住妈咪香肩,伸出鼻子,闻了闻香奈儿5hào香水独特味道,一脸陶醉,然后朝着挤出来的沟渠一阵猛看,丑脸浮现起标志性的色眯眯笑容。

“帅哥,人家是34d好不好?”妈咪媚笑道。

“34d?有那么大?我不信,来让我验明是不是原装货。”大刚故意将对方罩杯说错,为的就是有下手的借口。

“讨厌啦!”妈咪轻轻柔柔打了大刚咸猪手一拳,不让他得逞,嘴里发出极具you huo力的娇嗔。

有了左右逢源的女人出来打圆场,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三人跟着**女人来到一处足有四十平米的豪华包间,妈咪风情一笑,“几位帅哥,这间包房还算满意吗?”

“这得问我兄弟,他才是老板。”大刚朝赵凤声努了一下嘴。

“行,就这吧,四瓶杰克丹尼,其它的你看着上。”赵凤声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中央,翘起了二郎腿。

夜场规矩,只要妈咪把人领到房间,能从中赚一笔丰厚的酒水钱,房间越大,所得到的回扣越多,一见到赵凤声像是伸出脖子挨宰的冤大头,风韵犹存的妈咪笑的花枝乱颤,急忙跑出去安排。

“一晚上得万把块钱,你咋这么舍得?”大刚恢复了正经模样,斜眼问道。

“管它多少钱呢?”

赵凤声对他眨了眨眼,嘴角勾勒出无赖笑容,“反正我又没打算付账。”

大刚伸出大拇指,“论起耍不要脸的功夫,我只服你!”

第六百八十四章女人的逻辑

m1不愧被誉为**们的天堂,等到二十名短裙si wà的美眉站到房间,个个肤白貌美,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能把一米五变成一米七,腿长不长倒是无从判断。各种香水味道四散弥漫,屋子里顿时活色生香,寂寞空虚个把月的大刚只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冲着妹子们敏感部位挨个扫去,光想把她们就地正法。

“帅哥们,需要谁来陪你们度过美好夜晚,请随便挑选。”妈咪嗲着嗓音笑道。

“几块的场子?”大刚收敛起垂涎欲滴的神色,把腿敲到玻璃茶几上,用行话问起了价码。

“帅哥,不瞒你说,这全是咱们m1的顶尖水准,瞧着身材,瞧着皮肤,瞧着长相,放到网红圈子里都能当主播,所以嘛,价格略微贵点,八块的场子。”妈咪耐心解释着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

“荤的?”大刚挑眉道。

妈咪明显惊愕片刻,然后强迫自己堆笑道:“帅哥,这个价格怎么能是荤的呢?您别跟我开玩笑了。”

“谁几把有心情开玩笑,一个一个长得比他娘我还丑,就这种货色还要八块?逗老子玩呢?”虽然大刚被漂亮美眉们弄得百爪挠心,可为了办好赵凤声交代的任务,依旧吹胡子瞪眼喊道。

“帅哥,如果没有看上眼的妹子,我再给你们换一批?……”妈咪用商议口吻说道。

只要是夜店,总会有酒鬼喝多了闹事,不过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一般会由女性经理出面,说几句恭维话,喊几句帅哥,闹事人一想到m1的幕后老板,也不会硬撑到底,大部分会不了了之。但像大刚这种一上来就破马张飞的刺头,确实很少见,要么是无知者无畏,要么是无视耗子的名头,妈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少惹事为妙,带着妹子们灰溜溜走出包房。

“生子,刚才有几个妹子真不错,绝对是原装的dà bo妹,哎!~看得我二弟都肃然起敬了。”大刚唉声叹气道。

“啥好词到你嘴里都能变味。”

赵凤声对他的用词水平十分无语,递出去一根烟,“晚上我给老何打个电话,你去他那潇洒,随你怎么玩,最后我去结账,就当是邀请你出马的报酬了。不过你最好悠着点,老何那里的妹子据说chi rén不吐骨头,我可不希望第二天在医院见到你。”

“真的?”大刚小眼睛跳动着兴奋情绪。

“信不信随你。”赵凤声爱答不理道。

“操!不早跟我说!一会先去弄几瓶神油来助威,保证把和尚那里的妹子杀得丢盔卸甲!”大刚恶狠狠道。

赵凤声送给他一记白眼。

密密麻麻的高跟鞋声音响起,这在资深**的耳朵里无疑是天籁之音,等到十几名高挑靓丽的妹子排成一排,**麻喊道老板晚上好,就连赵凤声都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

“帅哥,这次可全是我压箱底的姑娘,我为您跑的两条腿都要断了,还得罪了同行,不看僧面看佛面,您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吧……挑一个?”妈咪坐到最难惹的大刚旁边,晃着他的手臂娇声说道。

大刚正要继续为难,忽然听到旁边的赵凤声说道:“好巧,又碰到你了。”

“老板,我们认识吗?”人群中响起一个清脆声音,有种不自然的冷淡。

“不认识?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跟你说话?”赵凤声抓住了对方露出的把柄。

妹子中间站着一位姿容不错的女孩,身材和脸蛋都属于上等,但在旁边足足一米七几的妹子衬托下,可以说毫不起眼,不过赵凤声凭借超强的记忆力,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昨晚在东西酒吧偶遇的小女生,出于礼貌,赵凤声打了一声招呼,没想到人家翻脸不认人,也不知背后隐藏着什么缘由。

“小雪,还不赶紧来陪帅哥坐下。”妈咪清楚大刚看着彪悍,但还是以清瘦的年轻人马首是瞻,只要他点头,旁边的刺头肯定不会反驳,于是拼命朝女孩使着眼色,让她赶紧坐实了这单生意。

小雪磨磨唧唧走到赵凤声旁边,右手攥着左手,走一步退三步,看得出来挺勉为其难。

赵凤声倒没出言反抗,默认了小雪陪自己唱歌的举动。

大刚越看越纳闷,这小子不是要砸场子么?咋一见到女人就开始阳奉阴违了?为了解开心中疑惑,大刚趴在赵凤声耳边悄声道:“你不是想要引出幕后老板吗?啥情况?”

“改变策略,迂回深入。”赵凤声挤眼道。

“是你想跟妹子深入了解吧?娘的!自己想出来玩就明说,干嘛打着办正事的旗hào,害得我得罪了这么多漂亮妹子,英明神武的形象都丢干净了。”大刚气的吐槽道。

赵凤声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看了一眼捧着小人书的傻小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他拽进沟里。大刚不管三七二十一,挑了一位身材最为火爆的妖艳女郎作为玩伴,喝酒,划拳,开始了纸醉金迷的糜烂夜生活。

“你叫小雪?”赵凤声慢吞吞喝着杰克丹尼,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天。

“你没长耳朵吗?杨姐喊我小雪,难道我再换个名字?”似乎是余怒未消,小雪回敬了一个硬钉子,拿起桌上的软玉溪,熟练点燃,姿势优雅抽起了香烟。

“我得罪你了?”赵凤声纳闷道。

“是我不敢得罪你,开着宝马7系的司机大叔。”小雪反唇相讥道。

“能不能给个理由?我可是让你赚钱的金主,遇到态度恶劣的服务,应该可以投诉你吧?m1会允许你这样对待客人吗?”赵凤声软硬兼施道。

“需要理由么?”

小雪咬紧嘴唇,本想不回答,可赵凤声的胁迫正中她的软肋,冷哼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我都送上门了,你竟然无动于衷,还找人把我送到宾馆,你丫是性无能还是**恋?一个měi nu放在你的面前,不吃也就算了,还让给别人,走旱道的吧?”

“有人动你?”赵凤声紧皱眉头,难道孟经理敢乘人之危?

“这倒没有,不过……还不如让人给动了,起码保持女人应有的尊严。”小雪冷着脸道。

“这是什么逻辑?不让你吃亏难道是看不起你?”赵凤声哭笑不得。

“我的逻辑。”小雪弹掉烟灰,出奇的一本正经道:“也是女人的逻辑。”

第六百八十五章夜场清流

赵凤声从来不会去跟女人争辩什么道理,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他可没听过哪个男人能靠讲理抱得美人归。想要从女人身上获得预想的好处,无非就是哄、骗、拿钱砸,根本没有别的路子可走,大刚在花丛浪迹多年,基本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赵凤声又是善于捕捉细节的聪明人,耳濡目染下,自然学到了对付女人的手段。

给愤怒的小妞倒满一杯杰克丹尼,赵凤声同样给自己斟满,举着杯子笑道:“měi nu,来,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敬你一杯。”

小雪本不想轻描淡写揭过梁子,但一想到妈咪凌厉的眼神,还是勉为其难端起杯子,将几十毫升的纯酒一饮而尽。

“好酒量。”

赵凤声拍着手掌真诚赞叹道,又帮她酒杯倒成八分满,笑道:“赔罪酒也喝了,就别再摆着一副生人勿进的面孔了,来夜场玩,图的是花钱买欢颜,你老是绷着脸,我这钱花的多冤枉,还不如去找位=哥共度良宵。”

小雪被他的性取向弄得一惊一乍,跟他撤出一定距离,撇嘴道:“怪不得送上门的都不碰,原来你竟然有断背山的爱好,要不然去给你找几个鸭子挑选一下?省的一会再放我鸽子。”

“昨天其实是我没带够钱,如果你开价两千,或许咱们俩今天见面时会是另外一种心情。”赵凤声笑着解释坐怀不乱的缘由。

“开宝马7系,兜里连三千都没有?抠门跟没钱可是两种性质,把我当小孩耍呢?”小雪不留余力讥讽道。

“我真是一个司机,赚的比你少多了。”赵凤声摊开双手无辜道。

小雪一把摁住赵凤声口袋鼓起的部分,咬牙道:“谁家老板会允许司机天天开着豪车泡夜店?!你不是拿我当小孩耍,而是拿我当傻子耍!”

“清者自清,就算是开豪车,兜里未必殷实,我见过开揽胜的一个小伙子,天天借钱加油,甚至连五十块都不放过。有人开着一百万的车,银行欠着五百万,你说他有钱还是没钱?”面对小雪的唇枪舌剑,赵凤声依旧笑意盈盈。

“怪不得有人说越有钱的越抠门,装逼的本姑娘见多了,可深藏不露的却是第一次遇见,怎么,怕我找几位劫富济贫的侠客把你绑了?”小雪大刺刺说道。

“装逼的?给我讲讲,我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赵凤声不厌其烦说着客套话,其实心里自有一番打算。

“你见过掏保时捷钥匙的时候,顺便把公交卡一并掏出来的吗?”小雪想起了场子里流传度最高的糗事,小腹一收,嘴角终于挂起了笑容。

额……

赵凤声顿时一愣,想着是哪个倒霉蛋成了装逼不成反被嘲笑的典型教材,乐呵呵道:“没准人家是提倡绿色出行的杰出人士,一天保时捷,一天公交车,有钱人的思维,不一定非要露富。”

“那如果是能点烟的保时捷钥匙呢?”小雪扬起下巴道,侧颜比正面的杀伤力要强悍一些。

“悲催的孩子。”赵凤声摇头笑道。

“有钱人装穷,qiong rén装富,场子里待久了,能看出到底是不是在装,你应该属于抠门的有钱人,或者是想凭借不俗的长相来空手套白狼,哥哥,什么年代了,不下血本怎么能够抱得美人归呢?”两杯酒下肚,小雪的尖锐言辞收敛了几分,腻在赵凤声旁边,时不时拿白花花的měi tui在他的裤线周围磨蹭。

“在夜场干了几年了?”赵凤声想起二妮大人的谆谆教诲和纤纤玉指,急忙转移话题道。

“三年多。”小雪鲜红的嘴唇抿着酒杯,眸子里闪过一丝黯淡神色。

夜场的女人习惯了逢场作戏,嘴里很少有实话,一般都会缩短自己的工作时间,三年的说半年,半年的说一个月,万一碰到钻石王老五,也好使自己身子看起来金贵一些。不过小雪却没想着遮遮掩掩,简直称得上夜场一股清流。

“干嘛选择做这一行?”或许是小雪的脾气跟二妮有相似之处,赵凤声对她也不怎么讨厌,语气和蔼,眼神真挚,不像旁边的大刚,抱着妹子手就没停过。

“你bái chi么?”

小雪冷冷瞥了他一眼,“假如我有当老板的父亲,你以为我愿意伺候那些臭男人?谁不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摆出最恶心的媚态,去跟我爸爸岁数一样大的男人周璇,你以为很好玩?”

“对不起了,我自罚一杯。”赵凤声略带歉意说道。

从他十几岁看场子那会起,接触过许多形形sè sè的发廊妹,大部分是好逸恶劳的女性,仗着自己颇有几分姿色,想要不劳而获,所以才去从事起了下九流行业。但确实有那种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为父母,为兄弟,去赚快钱,也有带着孩子无依无靠的失足妇女,没有肩膀依靠,只能去做不需要劳动技术的皮肉生意。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一本书,千帆过尽,等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写有一个答案,无非是为了活着。

“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对不起我自己。”小雪撂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感触,直接端起酒瓶咚咚喝了几大口。

“m1里面有别的场子吗?”赵凤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小雪蹙起柳眉道,已经嗅出了他话里的味道。

“溜冰的地方。”赵凤声悄悄附耳说道。

“我不做那个……”小雪打了一个冷颤。

“我没想着叫你做,去给妈咪说一声,给我找几个能玩得开的冰妹,老子准备潇洒潇洒。”赵凤声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

“吸毒……伤身。”小雪犹豫不决劝解道。

“把妈咪叫来,你可以下班了。”赵凤声掏出一沓钞票,数了八张,放进小雪的手里。

“如果你实在想玩……我可以陪你试试。”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小雪狠下心做出一个决定。

“走吧,千万别沾那玩意。”赵凤声语重心长挥手说道。

男同?

瘾君子?

等赵凤声“亮明”身份,小雪实在不愿意跟他有过多纠缠,站起身,冲着大门方向走去,一步三回头,望着行事怪异的客人,眼神掺杂着各种情绪。

第六百八十六章拆店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m1大摇大摆吸食毒品,现如今重拳出击,只要是涉及毒品犯罪的人员,一律从重从严处罚,若不是钳子想靠着m1销赃来大肆敛财,断然不会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所以m1有提供吸毒的场所和冰妹,但为了安全起见,极少对人开放,除非是熟客或者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赵凤声一开始,还想跟小雪搞好关系,以便去吸毒的楼层调查取证,顺便看看有没有“丧尸药”存在。可小雪那抹淡淡的哀容,让他没办法狠下心利用一个苦命的女孩当作跳板。赵凤声清楚毒贩的手段,当自己拿到有用的消息走出m1,按照毒贩们惨无人道的手段,对于小雪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小雪已经有了不堪回首的前半生,赵凤声不想害了她的后半生,不管她的工作性质是什么,也不管她身体有多么肮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只要没做过杀人放火的恶行,肯定有宽恕的余地,于是赵凤声叫她先走,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大刚抱着丰满妹子在那鬼哭狼嚎,走的是一贯野兽派嗓门,两只大手也符合他畜生的标签,不停探索着熟悉又陌生的领域,弄得妹子连连娇嗔。赵凤声觉得时间还早,乐于chéng rén之美,就让大刚再享受一下人生,开始和傻小子拼起了洋酒。

“哥,这里不好玩。”

傻小子晃着大脑袋,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夜生活,他对纸醉金迷的场所没什么好感,对xing gǎn火辣的女人们也提不起兴趣,甚至不如门口烤俩大腰子来的实在。他的审美标准,还停留在老白山穿着碎花棉袄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人形象。

“一会哥带你去撸串。”赵凤声对傻小子向来有求必应,姑奶奶的大宝贝孙子,十年后傲视群雄的周家奉先,还是不懂世故人情的憨小子,他都会一视同仁。

傻小子露出一口标志性的大白牙,笑的要多傻有多傻。

“你嫂子给你介绍女朋友了吗?”赵凤声笑道。

关于周奉先的感情问题,二妮私下里说过几句,说傻小子眼光高,给他介绍了三四位小姑娘,他都直接拒绝。甚至约会时闹过笑话,傻小子带着小姑娘跑到了包子铺,吃了八笼包子,话却说了不到五句,最后还是人家小姑娘结的账,因为要感谢傻小子治好了她的食欲不振,恋爱没谈成,结果俩人找到了长期饭友。

其实周奉先的婚姻问题比较棘手,不会聊天软件,不会摆弄现代化电子设备,平时的生活,要么练拳,要么看小人书,要么守在小卖部,一点情趣都没有,更别提甜言蜜语和坑蒙拐骗,整个土包子一个,谁家女孩愿意跟他过一辈子?最主要家里也没积蓄,靠着赵凤声留下的小卖部养家糊口,只有姑奶奶留了一间破房子,算是唯一家产。

不过他刚二十来岁,还不到法定结婚年纪,他不急,赵凤声也觉得不应该着急张罗。

“哥,城里的闺女太丑了,俺看不上。”周奉先搓着大手悻然然道。

赵凤声没想到他眼光还挺高,笑眯眯问道:“那你想找个啥样的媳妇?”

“能给俺天天炖肉吃,能给俺生一窝小兔崽子。”傻小子憨憨笑道。

“女人都能生孩子,你的要求太简单了,模样有要求不?哥再帮你找找。”赵凤声追问道。

“腰得粗。”周奉先找不到实际参照物,只好拿手掌比划着自己大腿根,“就这么粗吧,要不然多难看。”

赵凤声望着房梁差不多粗细的大腿,瞠目结舌。

“屁股得大。”周奉先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形图案,估计是原来用的磨盘大小,“这么大就行。”

赵凤声险些喷出一口老酒。

“个头得高。”周奉先拿手指放到自己眉毛位置,后来似乎觉得要求稍稍过分,往下降了一些,又放到了鼻梁位置,“到俺这就行。哥,俺的要求不高吧?你说为啥俺总碰不到呢?”

这叫不高?

到你鼻子那里,身高差不多得有一米八五吧?三尺粗的腰围,四尺粗的臀围?真有这样身材的妹子,大刚站在人家旁边都显得小鸟依人。赵凤声心说帮你找个这样的,比找个选美xiao jie都难,想了半天,决定改天去体校帮他寻摸寻摸,找位练铁饼或者铅球的小妞,应该能符合傻小子的挑剔口味。

赵凤声看了一眼手机,觉得是时候办正事了,将空酒瓶抄在手里,高高丢起,酒瓶在空中来了一千几百度旋转,砰的一声炸裂在地面。

音乐声正好停止,房间多了一股压抑氛围。

依偎在大刚怀里的小妞吓了一大跳,探出脑袋,偷偷打量着喜怒无常的客人。

“去吧你们妈咪喊来。”赵凤声点燃一根香烟,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小妞弄不清他是哪路的牛鬼蛇神,不敢擅自做主,再说夜场的妹子,只不过是图一个财字,哪会替店里承担祸事,于是小妞匆忙离开房间,连原因都没问一句。

五分钟之后,脸色不自然的妈咪踏着碎步出现在赵凤声面前,望着一地的玻璃碎片,挤出讨好笑容说道:“呦,帅哥,谁惹您不开心了?是小雪还是小璐?假如是我的错,放心,包在姐姐身上,我帮你们出了这口恶心。”

赵凤声无动于衷道:“我哥们想弄几口,帮我找个房间,带俩妹子陪着,伺候好了,钱不是问题。”

初次接触的客人,m1不可能亮出所有底牌。妈咪眼珠滴溜溜乱转,随即说道:“帅哥,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装傻?行啊,我把你们店拆了,等那会看你能不能听懂。”赵凤声咧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一瓶满满当当的杰克丹尼突然飞向正前方显示屏。

轰!

琥珀色酒液,泄露的电光,又黑又浓的烟雾,交织成一副诡异画卷。

妈咪怕他冲自己再来一酒瓶,慌忙闪到门口,横眉厉声道:“你要砸场子?”

“我不开心,你们也别想安生,给你一分钟时间安排,否则我把你们店给拆了。”甭管出手是否狠辣,赵凤声五官依旧谦和恭顺。

拆店?

有多久没人在m1大放厥词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面对着这波客人的屡次刁难,妈咪狠狠跺了一脚高跟鞋,食指冲着赵凤声鼻尖,大声喊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给老娘等着!”

第六百八十七章得寸进尺

抖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赵凤声,低头安抚老二今晚就能释放自我的大刚,再加上一个捧起小人书看的津津有味的傻大个,这三人无论如何也不像大有来头的人物。

等到m1金牌打手潘渊看到包房里的一幕,又粗又短的眉毛微微皱起,踢开脚下碍事的玻璃碎片,一步一步逼近,距离对方三米左右,刹住步伐,沉声道:“朋友,什么意思?”

潘渊在打量赵凤声,赵凤声同样也在打量对方,典型的北方大汉形象,蜂腰猿背,体态壮硕,不像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银枪蜡头,身上带有一股肃杀之气。潘渊身后的一票男人,同样如此,自从踏入房间以后,没人叫嚣,只是呈伞状包围了沙发上的三人,安静的压抑,如果不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保镖,那就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多年的精锐。

换成别人,或许会被潘渊的气势吓到,可赵凤声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压根没把他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放在眼里,慢吞吞吐着烟雾,直视对方凌厉双目,“没啥意思,砸着玩,老子心情不好,活该让你们店遇到,这么解释,可以吗?”

潘渊初次见到砸完店还牛叉滚滚的角色,语气和神态不像是喝大的表现,假如不是撒酒疯,那肯定有所依仗。

“朋友贵姓?”潘渊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一言不合喊打喊杀那是傻缺作风,先盘道问路,再决定该如何抉择。

“姓赵,赵钱孙李的赵,fèng huáng的凤,声音的声。”赵凤声一五一十报出自己名hào。

泰亨赵凤声。

听到这个名字以后,潘渊悚然一惊。

赵凤声三个字,平常老百姓不会在意他是哪颗葱,可潘渊在省城扎根多年,怎么能不知道这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家伙,别说把庄晓楼扳倒,仅仅是翠园流传出来的只字片语,硬拼一下令翟红兴销声匿迹的底蕴,省城有谁能够做到?

人的名,树的影,潘渊哪敢为难这名言语不敬的江湖新贵,谨慎组织着言辞,小心问道:“赵先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惹到您来兴师问罪?假如是服务不周,那我替她们道歉,任打任罚随您处置,您看怎么样?”

潘渊跟随耗子东奔西走,很少栽过跟头,何曾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还笑容灿烂递出一卷纸?不仅手下的兄弟用异样的眼神望着他,就连一肚子怒火的妈咪都愣在原地,不敢相信潘渊的所作所为。

“那位měi nu说要让我躺着出去,我现在正躺着呢,麻烦你们把我搬出去。”赵凤声将双腿伸到桌子上,神情玩味。

潘渊转过头,死死盯着姿色不俗的女人,忽然抬起手掌,啪的一下扇了一记耳光。

当着赵凤声的面,潘渊不敢弄虚作假,这一耳光力道十足,妈咪踉跄退出几米远,捂住红肿的脸颊,盯着在她身上占过无数便宜的男人,脸上充斥着愤怒情绪。

“给赵先生道歉!”潘渊用命令的口吻沉声道。

尽管妈咪想把一身痞态的家伙撕成碎片,可潘渊的态度告诉她事情并不简单,多年来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妈咪清楚这时候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压制着怒火,堆出一个无比虚假的笑容,弯腰笑道:“赵先生,对不起。”

“算了。”赵凤声欣赏着光洁bái nèn的半圆球体,心想这女人保养的真不赖。

之所以想要教训一次面前的女人,是因为从小雪对待妈咪的眼神中,窥探出了忌惮和畏惧。妈咪是一个场子里的灵魂人物,收入极其可观,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吃这碗饭,必须心黑手辣,必须会左右逢源,眼前的妈咪能够在m1混的风生水起,不知有多少女孩被她逼良为娼,或许小雪第一次接客,就是因为她在中间穿针引线。

“赵先生,您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潘渊话语相当客气,但送客的意味很浓。

“桌子,地面,显示屏,你们算一下多少钱,我按照原价赔偿给你们。”赵凤声悠闲晃着大脚丫子,不肯挪动一步。

“赵先生说笑了,您是贵宾,八抬大轿都请不来,只不过失手杂碎了一点东西而已,哪能让您掏腰包。如果您看得起我潘渊的话,以后可以经常来玩,所有花销都包在我身上。”潘渊赔笑道。

“那多不好意思。”赵凤声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表面却很好意思,挠了挠头,微笑道:“既然通过了我的考验,那咱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考验?

一句话把潘渊弄得有些晕头转向,愕然问道:“赵先生,您的意思是?”

“把耗子哥请出来吧,我们聊一下生意。”赵凤声搓着手指笑道。

把一位瘟神送到老大那里,只要潘渊脑子没有短路,不可能答应他的条件,于是为难道:“赵先生,实在抱歉,浩哥今天不在店里,要不您改天过来?”

“不用改天了,我这人闲得很,就在这里慢慢等,耗子一天不到,我等一天,两天不到,我等两天,一个月不到,我就住在m1一个月,反正耗子财大气粗,总不能把我们几个给饿死吧?”赵凤声无赖道。

赵凤声越是得寸进尺,潘渊越不敢轻举妄动,面对着对方的步步紧逼,即便潘渊一肚子滔tiān nu火,依然没有动手的勇气,他面容纠结沉思片刻,说道:“赵先生,您想跟浩哥谈什么生意,我得请示一下。”

“一年几千万的生意,懂了吗?”赵凤声手指翻滚着没有点燃的烟卷,神秘兮兮说道。

“明白了,请您稍等。”

潘渊猜出个**不离十,独自离开房间,等到赵凤声喝进去两杯酒的功夫,潘渊再度返回,态度恭敬伸出左手,“赵先生,浩哥有请。”

第六百八十八章威胁

田浩的办公室设在m1顶层,赵凤声等人乘坐电梯来到十一楼,经过几道守卫森严的关卡,发现竟然还有一层木制楼梯。

潘渊收住脚步,对赵凤声露出一个歉意笑容,“赵先生,浩哥吩咐过,只能跟您一个人见面,实在对不住了。”

“操!我兄弟愿意跟他谈生意,摆什么毛的谱,不想做拉几把倒,大不了找别人合作。”大刚怕兄弟一人进入吃亏,在旁边架起了难看。

“赵先生,这是浩哥定下的规矩……”潘渊为难说道。

“你们在这等着,我自己进去。”赵凤声轻松说道。

“生子……”大刚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眼神闪过顾虑神色。

即便他不清楚田浩是何许人也,但买卖做的这么大,总不会是任人欺凌的小鱼小虾,况且只要是涉猎毒品行业的江湖人士,几乎个个是悍不畏死的主儿,尽管有近身无敌的傻小子守在门口,可人家掏出王八盒子咋办?拳头再快又快不过子弹,毒贩没有qiāng xiè防身?大刚打死都不相信。

“放心。”赵凤声拍着他的肩头以示安慰,“听说耗子老哥做人做事相当豪爽,哪能对合作伙伴下黑手,再说买卖不成仁义在,田总能把我吃了?”

目睹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大刚提着的心始终无法放下,对旁边的傻小子小声道:“听到任何动静,赶紧闯进去救人,我这身手打架不行,一切全交给你了。”

周奉先重重点头,hun yuán的双眼突然窄了几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暴烈气焰,引得附近的小弟们急忙跟他撤出一段距离。

走上木制楼梯,赵凤声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一条灯光暗淡的走廊呈现在眼前,两边是不易察觉的木门,若非赵凤声眼里奇佳,一定发现不了走廊里的乾坤。

潘渊独自带着他走到一间暗门的门口,铛铛铛敲了三下,里面沉寂了片刻,打开了房门。

正中坐着一位身材枯瘦的男人,三角眼,脸颊塌陷,五官猥琐,下颚蓄有一撮小胡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富大贵之相。

那人等到赵凤声步入房间,灵活起身,堆起满脸的褶子,笑道:“这位就是赵老弟吧?”

“田浩老哥?”赵凤声挑眉问道,满屋子就他一人坐着,不用说,肯定是大老板田浩,心想这家伙的相貌跟绰hào完全符合,简直是耗子精转世嘛。

“哈哈,正是在下,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来来来,赶紧备上好酒好茶,我跟凤声老弟喝一杯。”田浩招呼着手下,自己则走到门口迎接。

赵凤声跟枯木一样的手掌短暂握了几秒,和蔼说道:“老兄不用客气,咱们谈事为主,等谈完了,庆功酒还是送客酒,想必老哥会尽一尽地主之谊。”

“老弟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人打交道,潘渊,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田浩挥手说道。

别看他其貌不扬,个头只到赵凤声的下巴,但说起话来自有一番大将气度,几人答应一声,转瞬间走的干干净净。

“雪茄还是国产烟,老弟自己选。”田浩拿出了一盒巧克力色雪茄,又拿出了一盒白沙和天下,一同放到赵凤声座位旁边。

“自备。抽惯了这烟,别的烟不对口味,老哥不会怪我不识抬举吧?”跟毒贩子打交道,得一万个小心,天晓得里面有没有藏着白粉,赵凤声害怕烟里有猫腻,干脆不去贪图一时的享受。

“老弟自便。”

田浩无所谓笑了笑,对赵凤声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啧啧叹道:“哎呀呀,早就听说赵老弟的大名,我原以为是条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想到是位眉清目秀的英俊小生,真应了那句老话,叫做真人不露相,若不是老弟自报家门,我在大街上可不敢随便乱认。老弟还不到三十呢吧?自古英雄出少年,果不其然呐。”

赵凤声望着卢苑的宿敌,琢磨这人确实有几把刷子,被人砸了店,依旧波澜不惊跟没事人一样,仿佛是不知情的外人,光是这份定力和马屁功夫,自己已经是望尘莫及,看来田浩能经营好m1,果然有他独特门道。

赵凤声轻笑道:“田总,我今天来是办正事,闲话可以等一会再聊,所以先打开天窗说亮话。”

“老弟请说。”田浩笑意盈盈点头道。

“听说田总铺的摊子很大,涉及到很多行业,我呢,想跟着田总一起发财,当然这不是敲诈勒索,而是实打实投资,双方各出资金和门路,按照比例分配,田总,有没有兴趣?”赵凤声本着投石问路的意思,先打起一个水漂。

“赚钱的买卖,谁也不会拒绝,就是不知道老弟说的是那门生意。”虽然潘渊刚才汇报了赵凤声的意图,田浩依旧装疯卖傻。

“那我就不绕圈子了。”

赵凤声微微欠身,正色道:“毒品。”

田浩稀疏的眉毛不经意跳动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赵老弟,你找错人了吧?我田某什么买卖都敢做,不怕输,也不怕赔,唯独犯法的事情不敢碰。老弟如果想潇洒快活,我举双手欢迎,但老弟拿我开涮的话,我可就不能拿你当朋友对待了。”

这家伙还挺能装。

赵凤声暗自腹诽一句,冷哼道:“田总,庄晓楼一进去,省城可就是你的天下,吃独食可不是好习惯,不怕有人眼红以后在背后捅刀子吗?”

“庄晓楼这人我认识,听说是一名毒贩,进不进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做的全是合法的买卖。”田浩摇头笑道。

赵凤声见他油盐不进,早在意料之中,这年头谁能一见面就掏心掏肺,除非是脑子一根筋的傻家伙。赵凤声站起来拍拍屁股,懒洋洋说道:“既然没办法谈下去,那只能明天再说了。哦对了,田总,明天来找你的话,就不是小打小闹了,几百位兄弟来m1讨口饭吃,想必按照田总的身家,能管的起饭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田浩脸色突然阴沉如水。

“是啊。”

赵凤声吊儿郎当歪着脑袋,“老子就是在威胁你!”

第六百八十九章保护费

面对着赵凤声的纵横跋扈,田浩恢复八风不动的姿态,叼着雪茄,笑的像一尊石佛。可他的手下潘渊却一改软弱的形象,站在赵凤声后面,右手慢慢伸进内兜来回摩挲,脸上泛起阴狠神色。

“老弟,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实话,我挺怕你。省城这些一手遮天的大佬们,遇到你都没好下场,我没他们狠,也没他们有钱,肯定不愿给你结下梁子。你如果想求财,可以,我给兄弟们备上一百万的茶水费,咱们算交个朋友,以后你想来m1寻欢作乐,我双手欢迎,合作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做掉赵风声,明显不是最佳选择,能跟翟红兴那种大妖实打实掰腕子,不止手下有一帮能征善战的悍将,心智也肯定非比寻常。田浩惹不起,也不想惹,本着送瘟神的心态,掏出一笔冤枉钱,想把赵凤声赶紧弄走。

“一百万?”

赵凤声对身后搞小动作的潘渊视若无睹,吊儿郎当坐在田浩对面,晃着大腿,笑道:“啧啧,田老板财大气粗啊,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百万甩给陌生人,如果不是我胃口太大,一定会交田老板这个朋友。”

“胃口太大?”田浩微微一笑,“难道老弟嫌少?究竟想要多少,有话不妨明说。”

保护费,田浩见的多了,赵凤声这种级数的江湖人,他心甘情愿花钱消灾。

赵凤声抄起桌上造型精美的小茶碗,放在手心反复观看,轻描淡写说道:“我想要一个亿。”

听到赵凤声狮子大开口,田浩心脏剧烈跳动几下,侧着脑袋,沉声道:“老弟,你在说笑话吧?一个亿,m1十年也赚不了那么多,你这不是要逼着我倾家荡产么?”

“我说的是一年一个亿。”赵凤声勾起嘴角纠正道。

语不惊人死不休。

田浩怒极反笑道:“赵先生,你不是在谋财,而是在害命。我不是翟红兴,也不是钱宗望,哪有上亿资产能够让你勒索。实不相瞒,m1最近出了点问题,zi jin duǎn quē,能拿出一百万已经是极限了,我诚意满满,也希望赵先生能够体谅我的难处。”

“田总,你误会了。”

赵凤声走到窗户附近,单手插兜,指着远方的万家灯火,凝声说道:“翟红兴隐匿,庄晓楼快要挨枪子,省城这块蛋糕还有几人可以染指?你是江湖前辈,应该清楚下九流的勾当来钱最容易,黄赌毒固然能够日进斗金,但风险毕竟太大,稍微有点差池,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为啥那些枭雄们有钱后就功成身退?不愿意继续躺在拦泥池子里?无非就是平安二字。你也别跟我说什么出污泥而不染,m1没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大家出来混的,谁不知道谁屁股上有屎?”

田浩听到他话里有话,呆滞了几秒钟,说道:“赵老弟的意思是?”

赵凤声微微眯起双眼,“你我合作,吞了这片天下。”

田浩心头巨震!

甚至比听到一年一个亿还要令他动容。

眼前省城江湖云波诡谲,翟红兴,庄晓楼,陈蛰熊,这些昔日里威风八面的大哥们,一个一个消失不见,虽然还有些老家伙们威名尤在,但早被那几人打成了没牙的老虎。阿春这些江湖新贵,吓唬一些新入行的小朋友们还行,只要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的老油条,谁不清楚那就是大人物身边的恶犬?小角色罢了。

眼前的年轻人口气固然狂妄自大,可按照他崛起的速度,在三年之内,完全有可能一统省城江湖。按照赵凤声在武云市的地位和手中的雄厚班底,甚至用不了那么久。

俗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跟他绑在一起,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田浩考虑的越深,越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不过一想到关于赵凤声的某些传闻,他小心翼翼问道:“赵老弟,听说……你跟警察走得很近,庄晓楼被丢进监狱,就是你和警察一起下的套吧?”

“不错,你猜的很对,就是我借警察的手,把庄晓楼丢进了监狱。”赵凤声大大方方承认道。

“既然你是警方的人,为何还要拖我下水,当我是猴子耍吗?!”田浩语气渐渐严厉,一双小眼迸发出狠辣色彩。

赵凤声哈哈笑道:“田老板也是过来人了,怎么跟二愣子一样愚昧无知。”

田浩怒目圆睁,静待他的下文。

“出来混江湖,谁的背后没一棵大树遮风避雨?据我了解,翟红兴跟申家和余家的两位公子走得很近,陈蛰熊则抱紧了泰亨这条大腿,庄晓楼也有几位朋友捧着金饭碗,如果没这点本钱,我怎么敢在省城当一条过江龙?”赵凤声诡异笑道。

“你的靠山是公安厅,我怎么敢和你打交道,如果想弄死我,你至少有几百种办法。”田浩语气稍稍松懈,不再像刚才一样凌厉。

“朋友是朋友,警察是警察,假如钞票到位,朋友怎么会对朋友动手呢?”赵凤声挤了挤眼,带有深意说道。

田浩闭嘴不言,在考虑着他的提议。

“山南佬韩森,听说过么?”赵凤声用中指关节敲打着窗户,轻声说道。

田浩心脏再一次受到冲击,瞪着消瘦的背影,眼神炙热。

那位被称作韩教主的男人,在贩毒行当里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从入行那一天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仅在东南亚混的风生水起,而且在北美等国都有路子。货便宜,价格比现有的供货商便宜将近三分之一,而且纯度极高,完全能够进行二次加工,可以说只要搭上了韩教主的那条线,绝对能够占领整个省城市场。

“你……认识韩爷?”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冲着自己妖娆飞舞,田浩再也绷不住那根心弦,颤颤巍巍问道。

第六百九十章韩教主

田浩的yu wàng,就像是在监狱关了几年的**猛然碰到了俏寡妇,在无限膨胀。

倘若赵凤声只是抛出平分省城江湖的诱饵,田浩兴趣不大,他这种年纪,早就过了为虚名抛头颅洒热血的冲动岁月,田浩深知有钱才是硬道理,当了江湖老大如何?没钱谁会跟你,何况又容易被警方盯住,只要是严打,那就得过一道鬼门关,绝对是只赔不赚的买卖。

田浩的思维已经从江湖人逐渐向生意人靠拢,利益为上,瓜分江湖所带来的利润不大,所以兴致缺缺,可搭上山南佬韩教主这条线,那就不一样了,按照目前贩卖毒品的销售额来看,最少能翻四五倍,甚至有可能更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田浩的怦然心动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仅认识,他喊我一声老弟,我喊他一声老哥。”赵凤声笑眯眯答道,脸上相当诚挚,因为当初从楚巨蛮手中救出韩森的时候,俩人确实是老哥老弟喊得热乎,并且是韩森主动用热脸贴的自己凉屁股,这句话,喊到凌霄宝殿他也不会心虚。

田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赵凤声的来头,他听说过一些,有人说姓赵的家伙是武云市极为出彩的地头蛇,有人说他跟警方打得火热,还有人说他是钱宗望钦定的女婿,甚至有人说他跟省委高官能坐在一起喝茶,综上种种传闻,很难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这个年轻人就像是解不开的谜团,没人能给出确定答案。

现如今赵凤声又说跟韩教主交情匪浅,田浩信了八分,语气变得恭敬说道:“赵老弟,既然你能攀上韩教主这颗大树,何必要跟我合作?我田某只是省城的一位无名小卒,钱不多,势力也不大,你怎么不选择跟庄晓楼合作,还把他丢进牢房,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赵凤声耐心听他说完最后两分疑虑,冷哼一声,面目变得骤然扭曲,“很简单,渠道,经营模式。我是初次涉足白粉买卖,没什么经验,于是到庄晓楼那取取经,顺便看一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可那老小子胃口太大,仗着自己在省城根基深厚,想欺负外来户,他妈的!敢跟老子要六成利润!真当老子拿他没办法了?!既然他不仁,别怪我不义,直接除掉他,省的以后老小子在我背后捅刀子。田老板,我可听说你为人相当够意思,不会跟我要六成利润吧?”

望着赵凤声眼神泄露的杀机,田浩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心想你还嫌庄老大狠?你可比他狠多了!一言不合就把人丢进监狱挨枪子,还有人比你做的更绝的?!

嘀咕归嘀咕,田浩可不敢招惹江湖风头正劲的年轻人,陪笑道:“确实不地道,庄晓楼活该咎由自取。”

“话,我都挑明了,田老哥却一直在跟我打马虎眼,生意的事只字未提,你可比庄晓楼还要让我不高兴。”赵凤声眼中的厉色愈发浓郁。

“老弟,你别生气,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田浩将赵凤声毕恭毕敬请回座位,自始至终都没敢直起腰,等到赵凤声坐好,田浩又给他敬上一根香烟,点燃,讨好笑道:“老弟,咱们初次打交道,你可不能怪哥哥多心,你也知道,玩毒品是大忌,一万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小心一些为好。”

听到田浩口气终于松动,赵凤声冷笑道:“我提供货,你提供渠道销售,第一个掉脑袋的是我,还轮不到你。现在相不相信我?能不能谈正事了?”

“能能能,当然能。”田浩撅起屁股,笑容灿烂道:“老弟打算怎么个合作方式?”

“我负责把货弄到省城,至于怎么卖,我管不着,那是你干的活,价格大概是市场的七成左右,必须是现金交易,má gu,k粉,bing du,yáo tou wán,丧尸药,你要什么我有什么,但有一点你必须给我承诺清楚,以后所有的货,只能从我这里进,别人的货,一律不许出现在省城范围,反正庄晓楼那王八蛋马上翘辫子了,你是最大的卖家,如果有别的货流入市场,我只跟你算账!”赵凤声悠然抽着香烟,嘴里却极其蛮横说道。

本来田浩听到七成价格的时候,内心忍不住一阵狂喜,可赵凤声说到最后拿他试问,田浩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苦笑道:“赵老弟,省城做这种生意的不止我一家,我主要是在m1和县城销售,充其量不过十分之一份额,别人卖货,是人家别人的事,总不能把那些人全都赶尽杀绝吧?”

“哦?省城除了庄晓楼和你,还有其它大卖家?”赵凤声眯起眸子道。

“大卖家倒是不多,可散户很多,进货的渠道方式各不相同,有快递,有货运,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做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田浩到关键问题选择了闭嘴。

“你帮我放出去话,我不管他们是哪路神仙,只要不买我的货,老子抓住一个弄死一个。”赵凤声轻描淡写说道。

田浩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一批货,我会送五十公斤bing du和五十公斤丧尸药过来,听说那玩意很多人喜欢玩,你准备好钱就行了,具体交易的细节,我会提前再来找你面谈。”赵凤声拧灭烟头,站起身。

“老弟,能不能缓一下?”田浩面有难色道,堆起的皱纹更像是一只年迈的耗子精。

“老子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让你发财,你还想耍花招?”赵凤声瞪了他一眼。

“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一下我兄弟,再说咱们俩初次打交道,贸然谈生意,是不是太……太仓促了?”田浩干笑道。

“给你一周时间考虑,否则我就更换合作伙伴,到时候你如果不要我的货,咱们是敌是友,那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赵凤声撂下一句狠话,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望着消瘦的背影,田浩五官挂满愁云惨淡。

赵凤声刚一走出门口,双手往裤子上蹭了蹭,擦去手心汹涌的汗水。

第六百九十一章黄金搭档

等赵凤声离开后几分钟,墙壁忽然闪出一道暗门,从里面走出一位体态壮硕的男人,一米八多的身高,小腹隆起,带有刀疤的眉头挤在一处,眼睛大而空洞,给人异常凶猛的感觉。

这人就是林德前,绰hào钳子,跟田浩蛇鼠一窝的好搭档,没什么耀眼战绩,但性格阴险狡诈,未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靠重金蓄养出一批悍不畏死的毒贩,勉强称得上省城江湖的准一流人物。

田浩主要负责明面生意,林德前则在暗中操控毒品方面的事宜,俩人一明一暗,配合的天衣无缝,多年来凭借机敏的智商,俩人从没栽过跟头,算是江湖新人追捧的成功人士。

田浩对于搭档的出现见怪不怪,窝在宽大的老板椅中,盯着窗外夜色,若有所思道:“都听到了?”

林德前用鼻腔重重嗯了一声,雄风十足,伸手抄起了一根雪茄,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住。

“不知从哪蹦出一个孙猴子,把省城弄得鸡飞狗跳,庄晓楼被他祸祸完也就罢了,就连翟红兴都栽在他的手里,邪性。难不成沉寂多年的省城,要被一个外来户改变格局走向?”田浩自顾自小声念叨。

“不是猛龙不过江。”林德前声音嘶哑而沉厚,点燃火柴,熏烤着雪茄被减掉一部分的前端,将面目照耀出一抹狞色。

“咋办?”田浩挑眉问道。

林德前吐出一股浓郁烟雾,大拇指摁住太阳穴缓缓揉动,闭起双眼,并没有答话的意思。

“论实力,咱们连庄晓楼都斗不过,这小子跟公安厅走得很近,怎么能跟他硬抗?几天之后,他如果把货扛到m1,咋整,买,还是不买?那笔钱可不是小数,就算是市场价格的七成,咱们手头的资金也远远不够。到时候那小子翻脸怎么办,难道真让他把m1砸了?毒品买卖被他占了全部市场,m1再被他弄黄,咱多年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了!”田浩愁眉不展道。

“这些都是小事。”林德前漫不经心说道。

“小事?啥是大事。”田浩嗤之以鼻道,按照俩人的关系,早就过了虚与委蛇的程度,有些话不能跟老婆孩子说,却能跟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凤声求财而已,这跟咱们的利益关系没有冲突,江湖的事咱不掺和,他跟翟红兴谁生谁死,咱们看笑话就成。最棘手的是上家,咱如果要了赵凤声的货,断了那帮不要命的玩意财路,没准就会玩背后捅刀子那一套。”林德前咬着雪茄徐徐说道。

“你真打算跟赵凤声合作?不怕他胃口太大把咱吞了?再说那几个上家……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得罪了一大票人,太不划算了。”田浩忧心忡忡道。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正好用来当作咱们飞黄腾达的跳板。”林德前悠闲吐出一口烟雾,露出一个阴恻恻笑容。

“你想做什么?”田浩愕然道。

身为林德前多年的黄金搭档,他最清楚对方蠢蠢欲动的野心,也明白钳子是那种不动则以、动则狂悖无道的狠辣角色,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九头驴也拽不回来。

“庄晓楼嗝屁着凉,翟红兴不知所踪,让一个毛头小伙子站在台上唱大戏,你没觉得现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林德前笑了笑,一口黑黄相间的牙齿luo lu在外。

“赵凤声底子很厚,千万不要玩火zi fén!”田浩的志向不如林德前远大,觉得目前的收入已经很满意,他可不想经营多年的果实,陪着搭档的野心一起殉葬。

“放心,一个毛头小崽子而已,这是老天爷给咱送上门的送财童子。”

林德前诡异一笑。

赵凤声毫发无损从狼窝里走出,大刚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说一句话,等走到m1大厅,大刚才用最小的声音说道:“以后干这种事情之前,能不能给我说一声,三十岁的人了,咋还跟年轻那会一样不着调?”

赵凤声带有歉意笑道:“下次注意。”

“注意个屁!哪他娘还有下次!回去我就和二妮把你绑起来,回家种地生娃去!”大刚骂骂咧咧道,嘴上说的挺狠,可话里话外却掩饰不住对于兄弟生命安全的挂念。

赵凤声挠了挠头,贫了一句,“二妮可不舍得绑我。”

这次跟田浩短暂交锋,结果无从知晓,不过赵凤声差不多使出了浑身解数,用出了老祖宗《三十六计》的其中精髓,抛砖引玉,打草惊蛇,假痴不癫,无中生有,再加上军旅生涯学习的心理战术,几乎耗尽了为数不多的学识,倘若田浩还不中计,那只能怪自己道行不够。

虽然赵凤声很想把这些毒贩绳之于法,可这帮家伙太过狡猾,一个不慎,搭上自己一条小命死不足惜,怕的是把身边人害了。所以赵凤声绞尽脑汁布了一个局,化被动为主动,声称自己跟山南佬韩森关系不错,等待对方慢慢咬勾。

按照庄晓楼对韩森饥肠辘辘的心态来看,那个山南佬好像对毒贩们的you huo极其强悍,就像是一块唐僧肉,引得无数毒贩们趋之若鹜。其中的道理,赵凤声大概能了解一些,无非是利益罢了,只要勾搭上韩森,毒贩们的利润会变得极其可观。

玩心机,斗心眼,赵凤声虽说不如亮子那样妖孽,但在李玄尘的diào jiào下,总不会是傻缺一枚。

三人走到m1大厅,一道倩影突然从角落里冲出,跌跌撞撞扑向处在中间位置的赵凤声,抓住他的肩头,张口咬下!

早在高跟鞋踩踏大理石地面的时候,赵凤声就发现情况不太对劲,不过看到是熟人小雪之后,并没有出手阻拦,想看看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傻小子正要用蒲扇大的手掌赶走前来闹事的“丑八怪”,赵凤声却嘱咐他别动手伤人,提前一步扣住小雪下颚。

却看到了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庞!

第六百九十二章说法

前一个多小时还花娇玉嫩的小雪,此刻像是从地狱跳出的恶鬼,眼圈乌青,眼珠布满血丝,盯着赵凤声面部,似乎是瞧见了人间美味,嘴角不时流出口水。

“卧槽,生子,刚才你对人家干啥了?看样子,这闺女想把你当成红烧肉给吃了?”大刚拉长下巴,一惊一乍道。

赵凤声控制住小雪张牙舞爪的双手,盯着她的五官仔细查看一阵,翻开眼皮,确定她没有癫痫症状,皱眉道:“应该是磕了丧尸药。”

“丧尸药?啥玩意,磕完这种药就会咬人?”大刚没跟毒品打过交道,听到好兄弟说出挺洋气的毒品,倒吸一口凉气。

以前浪迹花丛,从没注意这方面事项,该泡的泡,不该泡的也泡,没想到丧尸药竟然能让人产生撕咬的冲动,这倒是让他畏如蛇蝎。咬胳膊咬腿,倒是小事,万一哪个娘们神志不清下,把老二啃掉一块,找谁说理去?后悔也没地方后悔啊,所以他决定以后为了性福生活着想,还是离kè yào的妹子还是远一点为妙。

“丧尸药会让人产生幻觉,专门往别人脸部啃咬,自身则不会产生痛感,跟真的丧尸相差无几。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短时间内服用过大量毒品,需要赶紧送进医院,这种药毒性很大,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撑不过今晚。”小雪的反抗越来越激烈,赵凤声的口气也异常凝重。

“啥?咬脸?!妈的,吓得老子都忘记挖掘机哪家强了。”大刚吓得急忙撤出几步,跟不断抽搐的小雪保持在安全距离。

救人要紧,赵凤声来不及去查看谁在背后搞鬼,让傻小子把小雪控制住,准备先将人送到医院再说。

“把人给我放开!”

远处跑来几位气势汹汹的男人,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岁,将赵凤声他们团团围住之后,其中一位尖嘴猴腮的家伙喊道:“谁的裤子拉链没拉好,把你给漏出来了,本大爷辛辛苦苦灌倒的妞,你他妈想捡现成的?操!”

这几人情绪都显得较为亢奋,跟喝完酒的那种激动略有不同,双眼迷离,脸色**,肌肉组织不由自主跳动,身体还时不时打着摆子,肯定是在包房里嗑完药的瘾君子。

换做平时,赵凤声不介意把这帮家伙丢到张新海那里接受改造,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小雪又面临着生命危险,赵凤声不想多生事端,拿出混社会时的痞态,歪着脖子,撇嘴道:“不想死的话,回去找你妈妈喝奶去。”

“你他妈的!知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信不信老子把你全家女的全都轮一遍!,让你知道大爷的厉害!”尖嘴猴腮的家伙暴跳如雷,指着赵凤声鼻尖恶狠狠骂道。

可那根手指在空中停留不到一秒钟,脾气比他更为火爆的大刚踹出一脚,尖嘴猴腮的家伙在大理石地面飞速滑行,直接踹出了十来米远。

“这王八崽子,嘴比我还臭,有个年头没遇到对手了,就让我来帮你刷刷牙。”大刚从垃圾桶上面捞起一把石子,里面夹杂着烟灰和烟蒂,一步一步朝着捂住肚子鬼哭狼嚎的家伙走去。

瞅见自己人挨打,尖嘴猴腮的同伴们肯定不干,正要上去帮忙,一群气势更为跋扈的黑衣人赶到现场。

“潘哥,这仨王八蛋敢打东哥,你可得帮我们做主!”尖嘴猴腮的同伴见到m1的金牌打手潘渊现身,一律选择了驻足原地。

m1有m1的规矩,为了不影响生意,任何人不许在会所动手,否则就是跟m1过不去,哪怕你在门口拿着ak47火拼,m1也懒得搭理,但只要在会所闹事,一律会当成仇家对待。田浩跟钳子跟翟红兴有一段差距,但震慑一些生意人和普通痞子,还是绰绰有余,开业时打服了一大批气焰嚣张的酒鬼,所以m1颁布的金科玉律,极少有人去挑战它的权威。

这帮人能在m1吸毒,证明跟会所关系相当不错,有几位家世不错的富二代,常年泡在会所里,见潘渊的次数,甚至比见自己老爹老妈还勤。按理说,潘渊应该替自己的财神爷出头,可没想到m1的金牌打手对财神爷的话语视若无睹,而是快步走到赵凤声面前,低头哈腰道:“赵先生,您没事吧?”

“我赶时间,再说也不想给田老板惹是生非,出了人命案子,想必田老板也不好过。”赵凤声慢悠悠说道。

潘渊偷偷瞄了一眼魁伟如金刚的傻小子,见到那双粗糙大手遍布的老茧,小心肝颤抖了几下,小心翼翼答道:“赵先生,您既然有事,这里交给我处理,一定会帮您解决所有麻烦。”

“有劳了。”赵凤声冷冷丢下一句,带着傻小子跟大刚大摇大摆走出m1大门。

“潘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这帮王八蛋打了东哥,还抢了东哥的妞,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一名脸色快媲美关二爷的瘾君子扯着脖子喊道。

“说法?”

潘渊转身,用手背熟练甩出一记巴掌,啪的一声,正中那人脸颊,“我这是为了你们好!懂不懂!你们他妈的真是活腻歪了,知道那是谁吗?!”

潘渊在m1很有威望,尤其是在这帮有钱却没什么阅历的二世祖心里,能跟江湖出名人士潘渊喝一杯酒,简直能成为他们出去吹嘘的本钱,脸色又增了一分紫红色的家伙哪跟他叫板,捂着脸,委屈说道:“潘哥,他们是谁……谁啊?”

潘渊想起赵凤声跟自己大老板密谋的交易,欲言又止,只能换了一种说辞,“别说他抢了你们的妞,就算他把田总的老婆抢走,我也得咬牙忍着。你们这几天最好别出门,到时候如果被车撞死,或者被丢进河里喂鱼,可别怪我老潘不够意思。”

说完一番良苦用心的叮嘱,潘渊弓着腰身消失在大厅中。

只留下一帮瘾君子大眼瞪小眼,呆滞片刻,冷汗直流,然后非常有默契地一哄而散。

第六百九十三章死鸭子嘴硬

迎着月色,赵凤声将小雪送到泰亨私立医院。

这可是他待了一个多月的大本营,按照他和钱家的关系,医院领导恨不得对他迎奉巴结,亮起一路绿灯,无需办理繁琐的住院手续,直接开始实施救治。

赵凤声也没矫情着非要公事公办,笑纳了自己卖命所带来的特权,跟医院领导随便聊了几句闲天,跑到钱宗望的重症监护室,结果碰到了前来陪伴父亲的钱家大xiao jie。

“我爸睡着了。”钱天瑜从重症监护室走出,摘掉口罩,露出了温润挺翘的鼻梁,诧异道:“这都十二点了,你怎么大晚上跑过来了?”

“送一个人过来治病,正巧过来看看你爸。你怎么大晚上不睡觉?”赵凤声如实答道。

“被崔胜男闹得头疼,想在医院凑合一晚上。谁病了?你的朋友吗?我认识吗?”关于赵凤声的交际圈子,钱天瑜几乎能认识个**不离十,于是有想去探望一下的打算。

“额……不算是,其实连熟人都称不上。”赵凤声揉着鼻子尴尬道,总不能说是陪自己喝花酒的小妞吧?

“女人?”钱天瑜眸子出现一丝笑意,傲人智商给她带来敏锐洞察力,一看到这家伙吞吞吐吐附加摸鼻子动作,大概能猜测出一些端倪。

“你爸好点了吗?”赵凤声怕多生事端,赶紧转移话题。

“比前一段时间稍有起色,但是医生说还需要慢慢调养,我爸这一辈子太累了,身体透支太严重,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哎~如果我早出生几年,或许能帮他分担压力。”一提到父亲,钱天瑜立刻满面愁容。

赵凤声轻轻嗯了一声,“钱总又当爹又当妈,又把一家小公司带到省里闻名企业,确实劳心劳力,等大宝从国外回来,你们姐弟俩齐心协力,钱总就能高枕无忧了。”

“那你呢?”钱天瑜咬着嘴唇幽怨道。

“我啊?回家洗尿布带娃。”赵凤声打着哈哈笑道。

“像你这种对于权力和金钱没有yu wàng的人,我第一次见到。”钱天瑜深知水滴石穿的道理,不再勉强,两人来到阳台,享受着春风拂面。

赵凤声揉了一把脸,“谁都有yu wàng,只是大小不同而已。我这人习惯了粗茶淡饭茅草屋,猛地享受锦衣玉食,真有些不适应。穿着几千块钱的衣服,坐也不敢坐,跑也不敢跑,稍微用力就怕扯到裆。都说由俭入奢易,我也没觉得有多容易,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那位老太太虽说嘴里念叨着这好那好,但绫罗绸缎做的被子未必真能睡得舒坦,甚至不如家里大炕踏实,更别提在别人屋檐下战战兢兢过一辈子,心累,逍遥自在才是人生真谛。”

钱天瑜淡淡说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赵凤声点头道:“掏心窝子的话,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无数人削尖了脑袋想去大城市发展,不惜付出健康、青春、甚至是最看重的尊严,想要在大城市生根立足,打拼出一片天地。你倒好,用几次失去生命的代价,换来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器重,到头来却要解甲归田,是不是太不珍惜了?”钱天瑜摇头轻叹道。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吃龙虾未必有吃面条过得快乐,有句话叫做小富即安,虽然说的是贬义思想,缺乏自律,但我却觉得小富即安没什么不对。站在金字塔尖的人毕竟只有那么一小撮,底下摆满了累累白骨,我这人没啥野心,不想成为炮灰中的一员,有个女人肯嫁给我,生个一儿半女,挺知足了。”赵凤声没有站在上帝视角去俯瞰众生,只是认认真真阐述着他的个人思想。

“崔亚卿很出色,也十分爱你,但我能感觉到你对她并不是百分百投入,爱情是可以衡量的,就像是一个水杯,其他人带走了一些,那么余下的就无法再生。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爱,应该是分给了别的女人一大部分。”钱天瑜深情款款望着刚毅侧脸,语气极其笃定。

赵凤声掏出震动不停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hào码,晃了晃,说道:“我约了人,先走一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钱天瑜信心十足笑道。

“水杯而已,不是啥难事,我认识一位开水库的老板,改天给你介绍一下南水北调工程。”赵凤声挥舞手臂,迈着大步消失在走廊之中。

“死鸭子嘴硬。”钱天瑜望着吊儿郎当的背影,似笑非笑说道。

赵凤声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见到远处的一辆车冲他打了几下远光,走到了跟前,坐上了副驾驶位置,冲着佩戴鸭舌帽和大墨镜的张新海惊愕一阵,笑道:“领导,你们警察办事时候全是这幅打扮?大晚上的,你不怕交警同行把你当‘瞎驾’给抓了?”

“少贫嘴,说正事。”张新海爱答不理道。

赵凤声干咳几声,正色说道:“我跟田浩见过面了,他口风很谨慎,一开始推脱说自己不碰毒品生意,不过我灌了几口**汤,田浩露出了一些马脚。猜测不错的话,能确定那家伙有贩毒迹象,并且数量非常庞大,虽然他自称掌控了省城毒品十分之一的销量,但我觉得自从庄晓楼进去之后,m1的需求量不止十分之一那么简单,肯定占据了庄晓楼留下的份额。今晚我就遇到了一个玩丧尸药玩大了的小妞,正在医院抢救,抓,还是钓大鱼,您是领导,您说了算。”

“你把跟田浩这次的接触,一字不落地再说一遍。”张新海点燃香烟,眉头浮现一抹凝重。

第六百九十四章刁民

烟雾不断从车窗外飘出,张新海用三根烟听完了赵凤声今晚一时脑热做出的举动,单手摆弄着打火机,又陷入了沉思。

思考,xing jing必备工作之一,大脑处在长时间加速运转中,势必会造成疲惫感觉。张新海从事刑侦工作几十年,先不说破获过多少大案要案,仅仅在个人习惯上,已然从小烟枪变成了老烟枪,越是碰到紧要关头,越是抽的凶猛,等他无意识抽出第四根烟,赵凤声一把夺走,叼在自己嘴边,“领导,这不是糖豆,不要命了?”

张新海捋着因为奔波劳碌而日渐稀疏的头发,轻叹道:“确实应该控制一下了,现在每天三包烟,到了早晨就拼命咳嗽,恨不得把肺给咳出来,你还没结婚,我奉劝你趁早把烟给戒了,要不然到了我这岁数,有你好受的。”

“咋了?是不是嫂子怪你交不够公粮了?”赵凤声坏笑着调侃道。

看似言辞间没大没小,实际上是拉近双方关系的一种特殊方式,赵凤声在市井中没学到什么大智慧,但这种顺杆爬的小伎俩却是扎根社会的基本功。

“在我印象里,你是谨小慎微的功利主义者,怎么会选择如此疯狂的做法?五十公斤丧尸药和五十公斤病毒,就算我倾尽全力,那也帮不上忙,几天以后,你该不会背着两袋面粉去跟毒贩们交易吧?不怕他们恼羞成怒,然后把你挫骨扬灰?”没有香烟,张新海只好剥开一块口香糖将就,视线始终在旁边年轻人脸庞停留,等待着他的反应。

“疯狂?我没觉得。”

赵凤声躺在熟软的座椅中,左手扶住脑后,右手夹着香烟,无比惬意的姿势,慢悠悠说道:“第一次打交道,不下点猛料,谁肯相信我的身份?如果我不摆出一幅chi rén的嘴脸,或许田浩就把我吃了,诱饵越大,口气越狂,那对黄金搭档越容易上钩,如果我跑到人家地盘,低三下四说您老卖给我半斤hǎi luo yin,您觉得按照耗子谨小慎微的性格,会跟我谈下去?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您跟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大半辈子,不会连孙子兵法都没看过吧?”

“既然你下好了套,肯定有后续手段吧?下一步,你想怎么做,我会全力配合你。”张新海压低声音说道。

“领导,后续手段?别开玩笑了。我只负责打前站,后面的活太危险,我可不想掺和。之所以逼迫田浩更换合作对象,实际就想钓出丧尸药的上家,如果他有兴趣跟我交易,这几天肯定会跟上家联系,暂时少进货或者不进货。你们负责做好监视工作,包括田浩的手机,微信,qq,盯好他的行踪,应该会有所收获。像这种级别的毒枭谈生意,一定是王对王,小鱼小虾插不上手,也不敢让外人知晓,你们不是正在抓捕钳子么?说不定还会一箭双雕。真以为我会扛着两麻袋毒品大摇大摆跑到人家地盘啊?这是多少钱的利润?亲兄弟都能翻脸,我估计田浩***会生出黑吃黑的打算,能把我生吞活剥了。”赵凤声瓮声瓮气说道。

张新海感受着他略带鄙夷意味的小斜眼,推了推金丝眼镜,深有感触道:“幸好你这家伙外邪内正,否则省城又多了一个翟红兴。”

“我没那胆量,也没那壮志雄心,让我坐在翟红兴的位置,不出三天,准长痔疮,还是内痔外痔混合痔。”赵凤声吐着眼圈自嘲笑道。

张新海再度审视起距离一尺的年轻人,痞里痞气又带点小帅气的五官,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吊儿郎当晃着大腿,总给人一种不靠谱的形象。尤其是在zhèng fu机关待久了,张新海极少碰到言谈举止格格不入的另类份子,所以一开始,在719案时候,老战友向双平推荐了赵凤声,他对这位年轻人发自心底排斥,认为靠一个痞子去查出惊动省城的大案,简直是铁树开花六月飞雪,扯淡的一塌糊涂。

不过随着深入了解,张新海逐渐改变了对于赵凤声的认知,浮夸却不虚浮,张扬却不自大,再进一步窥探,能发现灵魂深处若隐若无带有侠肝义胆的另一面,所以张新海抛出了橄榄枝,想把他培养成自己身边一名得力干将,也好帮老战友的门生谋划一条康庄大道。

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赵凤声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做一名市井刁民,张新海只好打消了念头。

“田浩手下有位叫做潘渊的家伙,根据我的猜测,他应该随身带着qiāng xiè,给你们同事说一声,行动的时候,小心点。”赵凤声想起那一道犹如附骨之疽的凉意,后背至今还有些不自在。

张新海摩挲着方向盘,沉声道:“你暂时还得配合我们行动。”

“咋配合?”赵凤声蹙起眉头,突然嗅到了一股不详的味道。

“几天以后,你去跟田浩交易。”张新海认真道。

“不去!”

赵凤声一蹦三尺高,天灵盖差点撞到汽车顶棚,“老子管杀不管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够意思了,难道还想掐着我脖子卖命?上次捉拿唐宏图的时候,要不是老子命大,早被刘志勇那小子一枪给突突了,这次可是毒贩,身上绑着zhà dàn也不一定,我可不想别人谈论我的时候,给我安一个英年早逝的标签,老子还没传宗接代呢!”

张新海对于他不干不净的话语,只是微微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要钓出丧尸药的上家,必须由你出面,放心,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给你们老赵家留一条根。”

“咋保证?给我配辆坦克啊?”赵凤声猛翻白眼道。

“防弹衣。”张新海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又伸出两根手指,“两件,怎么样?”

“我买五件,您老自己去。”

赵凤声发现苗头不对,推开车门溜之大吉。

第六百九十五章东方神剑

距离省城几百公里之外的盘山公路上,一辆别克gl8在夜色中缓慢行驶。

车里人坐的满满当当,全是膀大腰圆的魁梧汉子,坐姿一个赛一个笔直,眼神炯炯,给人相当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按理说几个大老爷们坐在一块,谈笑风生,插科打诨,应该是挺热闹的场面,可除了车辆的轰鸣声,竟然没有发出一点杂音,有位男子想打个哈欠,嘴巴也是半开半合,努力不让发出一丁点动静,吊诡的气氛显得极为压抑。

“头儿,前面左转就是回京城的高速,咱们再有三个多小时就能到家。”外表精明干练的司机一板一眼说道,语气战战兢兢,完全是下级向上级汇报时的谨慎姿态。

“先不忙着回京城,右拐,继续走国道,去一趟万林市。”后来传来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

“是,头儿。”司机没问为什么,他所接受的训练里,只有服从一条选项,因为他隶属于国家最神秘的机构之一,东方神剑特种大队。

独自坐在司机后排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国字脸,两条眉毛像是被徽墨渲染过,浓得出奇,再加上经常训练保持的壮硕身材,横生一股不怒自威的堂皇正气。

向双平,东方神剑副大队长,在这支被誉为“御lin jun”的队伍中,向双平是排名榜眼的二hào实权人物。普通老百姓自然不太清楚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但只要是稍微关注点军政动向,就会明白东方神剑在体系中的特殊地位。副大队长,不出意料之外的话,早晚有一天会抗上金光闪闪的将星,况且向双平今年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前途一片光明。

车里坐着的几位威猛大汉,全是东方神剑里的佼佼者,尤其是副驾驶的那位男子,燕颌虎颈,目光犀利,庞大的身躯几乎把座位撑满,运动装都挡不住几欲bào zhà的腱子肉,仅仅随意一坐,就带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曹北斗,出生于版图极北的草原大汉,自从踏入军营第一天开始,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几乎囊括了各种殊荣,五公里武装越野,投弹,障碍跑,全部以傲然姿态轻松夺冠,除了射击项目略有逊色,其他方面无懈可击,尤其是徒手格斗,十几年来未逢敌手,很难有人在他手中撑过五招,曾经在全军大比武中荣获过前三甲的成绩,名副其实的兵王之王。

曹北斗在军中初露锋芒之后,爱才惜才的向双平便把他留在身边,不管是当初的侦察连,还是现如今的东方神剑,曹北斗始终跟在向双平左右,肩膀也扛上了两杠一星,是东方神剑晋升最快的成员之一。

“头儿,咱刚执行完任务,很久没回家看看兄弟们了,怎么还要拐到万林市?”曹北斗闷着嗓子问道,大块头有大嗓门,即便曹北斗问的小心翼翼,整个空间依旧回荡起震动耳膜的噪音。

家,不是指的曹北斗出生的呼伦贝尔大草原,而是东方神剑部队所在地,当他们穿上特种部队作战服那一天起,自豪感油然而生,每个人都把那里当成了另一个故乡。

“去带一个人入伙。”向双平双手环胸闭目养神。

由于肩负特殊任务,自然不可能把话说的太透,许多称谓都隐藏着一定含义,比如说“头儿”,指的是领导上级,“家”,指的是东方神剑大本营,“入伙”,指的是带新人去大队报道,旁人猛地一听,指不定以为这伙彪形大汉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

“万林那边没听说有甚好苗子,不如俺们东北虎战斗力强悍。”曹北斗扭头,露出一口洁白森然的大牙,即便在部队待了十几年,依旧时不时崩出一两句家乡话,整个车里,也只有他敢跟向黑脸交谈。

“他没在部队,而是跟在你一位师弟身边混饭吃,那傻小子跟你家离得不远,在老白山,祖上是胡子,虽然没受过正规训练,但一身国术造诣相当恐怖。说句实在话,如果你俩单挑的话,我会把赌注压在他身上。”向双平嘴边浮现起一抹奇异笑容。

“单挑俺会输?”曹北斗鼻孔冷哼一声,几百场的胜绩让他有足够底气去藐视对手,要知道他的对手可不是身手参差不齐的地痞流氓,全是部队里战力强悍的特种兵,百战百胜,足以傲视天下英雄豪杰。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然你精通各种格斗技击,但传承上千年的国术不可小觑,当年有一位兄弟跟犯罪分子单打独斗,据说不出三招就被人割断了喉咙,那名歹徒看着瘦瘦小小,完全不像是能打的狠角色。后来一打听,你猜怎么着,只是一名江湖无名小卒,从小练习国术而已。干咱们这一行,永远不能小瞧任何人,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你在大队里所向披靡,不见得能在全军独占鳌头,部队有多少人,江湖又有多少人,上百倍的人数比例,不是闹着玩的。”向双平不厌其烦地对心腹爱将灌输着江湖之大庙堂之高的道理。

“头儿,俺知道了。”曹北斗即便心里不服气,嘴巴也得老老实实认怂,这就是向双平在东方神剑的底蕴,哪怕是单挑无敌的曹北斗也要低着脑袋做人。

前面发生了交通拥堵,司机为了赶时间,车辆驶入一条狭窄的土路,跌宕起伏行驶了十几分钟,突然被一块大石当初了前进的方向。

等到别克gl8停住,旁边突然跳出来十几位挥舞着棍棒的男人,将车辆团团围住。

司机又好气又好笑道:“头儿,咱们好像被打劫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决定

或许乾隆爷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有待商榷,但贫穷容易滋生罪恶,这句话确实有些道理。资产百万的中产家庭和资产千万的富豪家庭,涵养功夫远比一个月两三千的普通人群更为熟稔,往根里刨,无非是两个字,惜命而已,大好的光阴等待挥霍,干嘛非要跟陌生人和自己较劲?犯不上,所以富人阶层的犯罪率低的离谱,不想让水嫩嫩的娇妻和豪宅白白便宜了别人。

围绕在gl8附近的这群爷们,大多以年轻人为主,从穿着打扮来判断,跟富人阶层挂不上边,但也不像是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有手机,有金项链,有刺青,应该是靠着劫道谋生的山大王。

这些人极有默契地张开包围圈,为了防止gl8逃跑,后面轮胎位置也丢了两根粗大的木头,除非是g500或者是牧马人那种越野能力强劲的车辆,否则只能眼巴巴成为砧板上的肥肉。

砰的一声!

木棍轰然砸在gl8侧面玻璃上,裂开层层蜘蛛网,十几位手持刀棍的男人接连对车辆实施打砸,并且用本地土话大声叫嚣,想要一步一步摧垮着车里人员的心理防线。

车里这些东方神剑的精锐,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全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没有一人出现慌张表情,众人齐齐将目光锁定在向双平身上,等待头儿下一步指示。

向双平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腕表,懒洋洋道:“龚道一,给你两分钟时间,下去把这些家伙摆平,否则回去关你紧闭。”

“是,头儿。”后座一位刀条脸的年轻人认真答应道,对于堪称吝啬的时间,没去讨价还价,敏捷翻到前座,拉开车门,抓住一根当头砸下的木棍,一拉,一翻,用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变到自己手中,开始了比训练科目还要轻松的表演。

一时间惨叫连连。

“头儿,这么好的事,凭甚不叫俺去?”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曹北斗怨声载道,一张被北风吹成紫红色的脸庞瞬间耷拉下来,颜色更加深刻。

“你这虎拉吧唧的玩意,这群劫匪哪能受得了你的拿捏,出了事,老子还得给你擦屁股,好好坐住了,管好自己的爪子,小心老子也关你紧闭。”向双平冷声道。

曹北斗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敢跟京城有名的大院子弟动手,但唯独对向双平言听计从,撇了撇嘴,将大脑袋转回,一双猛如鹰隼的眸子死死盯住外面已经倒了一半的劫匪。

“小范,给当地部门打声招呼,亮明身份,记好了,别拿出自我感觉良好的那一套,这不是京城,得夹起尾巴做人,说话要客气点。”向双平深知后面小子是如何目空一切,凭借自己本事进入东方神剑,爷爷那辈又是将军级的大佬,天子脚下的军政世家,平时我行我素惯了,哪会对外地基层给出好脸色?于是不厌其烦嘱咐道,生怕他捅出更大的篓子。

“瞧好吧,头儿。”长相能够媲měi nu人的小伙子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同时呈现出阳刚与阴柔两种感觉。

没等小范拨出电话,名叫龚道一的年轻人已经钻进车厢,面不改色心不跳,双手跟出去时一样干净,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正色道:“头儿,圆满完成任务。”

向双平看了一眼腕表,一分二八秒,满意地点点头,恢复起闭目养神的姿态,呢喃道:“出发,万林。”

凌晨三点。

赵凤声依旧待在泰亨私立医院,站在阳台上,眯着双眼,享受清爽劲风摩挲在面目的惬意。

大刚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中,不停打着盹,脑袋一沉,瞬间惊醒,揉了一把丑脸,冲赵凤声迷糊问道:“几点了,咋还不回去?”

赵凤声甩给他一根香烟,轻声道:“那丫头还没苏醒,我想问她点事情。你要是困了,先去病房睡,夜里风寒,你要是吹成嘴歪眼斜全身偏瘫了,还得我给你端屎端尿。”

“你小子,骗我说出来潇洒快活,潇洒个毛线,光他娘出力不讨好了,妞没睡成,反而冻出几桶大鼻涕,我找谁说理去?”大刚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对骗他入坑的家伙频频翻着白眼。

“老何那二十四小时营业,堪称业界楷模,要不然我给他打个电话,你现在过去?”赵凤声含笑道。

“不去了,看你小子怪可怜的,哥啥都不行,可咱仗义,还是陪你小子熬着吧。”大刚抽了一口香烟,倦意赶走了八分。

“明天你带二妮三妮先回武云,没事少出门。”赵凤声冷不丁下了逐客令。

“你又要跟人掰命?”大刚皱起眉头,嗅出了他话里话外透着的紧张味道。

“掰命倒谈不上,只是未雨绸缪而已。m1这颗毒瘤正在逐渐扩张,无数人要跟着遭受荼毒,警方想要我配合他们揪出上家,也就是制毒贩毒的源头。我不清楚那边是何许人物,或许是阿猫阿狗,又或者是手腕通天的大枭,为了你们安全考虑,暂时避一避风头,我心里才能踏实。”赵凤声双手搭在栏杆上,吹着凉风,语调跟空气一样清冷。

“生子,值么?你是习惯了逞英雄,还是嫌命太硬没人治的了你?全国那么多警察,用得着你上赶着忧国忧民?吃太饱撑得?!你也别跟我讲那么多大道理,我现在就回家跟二妮说一声,把你绑回家再说,啥报恩报仇,活着才他娘是头等大事!”大刚猛然站起身,一把抓住了赵凤声双臂。

“我有几个战友倒在了毒贩枪口之下,我自己也差点跟肖贵一起死在抓捕贩毒分子的第一战线,你没当过兵,不懂。”赵凤声摇头轻叹道。

“老子认识当兵的多了,谁跟你一样彪的没边?”大刚不屑道。

“我如果死了,你会为我去报仇吗?”赵凤声转过身反问道。

大刚愣住。

赵凤声搭在他的肩头,宽慰道:“放心,我有分寸,保证活着回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调研

老街四害中,大刚看起来最强势,实际上地位最低,亮子善谋,生子善断,二妮就是一位横刀立马的猛公主,这三人他谁都惹不起。

大刚一没文化二没脑瓜三没武力,甚至在男人最在意的肾功能上,也无法跟两位兄弟一争高下。平时只能仰仗自己年龄大的优势,拿出老大哥的姿态,苦口婆心劝解着三头倔驴做人不易的道理,只可惜二十多年来辛辛苦苦竖立起来的威信,还没一泡尿的动静大,谁也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改变初衷,让大刚不免有些挫败感。

既然赵凤声铁了心要去当缉毒战线的无名英雄,大刚干脆放弃了劝兄弟上岸的初衷,这个家伙古板的就像是老街里七八十岁的糊涂老爷爷,只要他认准的事情,哪怕磕到头破血流,也要咬着牙关走到最后。

说好听点,叫做有始有终。

说难听点,跟以前桃园街分不清男女厕的傻涛子有啥区别?

大刚默默抽着烟,仅用拇指和食指夹住过滤嘴部位,摆出了多年来极为罕见的高深模样,吐出一口浓郁烟雾,沉声道:“把二妮和三妮送回去以后,我带点人过来,围到m1里三圈外三圈,看那帮犊子敢不敢跟咱同归于尽。”

说起叫人,在武云江湖风头无双的老街四害完全有资本大放厥词。

赵凤声揉着因为熬夜导致昏沉的额头,微笑道:“你这不是帮我,而是害了那帮兄弟。他们几乎人人都有案底,聚在一块来到省城,我估计没走出武云就被一窝端掉,hēi shè hui团伙非法聚会,指的就是咱们这帮惹是生非的家伙,要不然满街广场舞大妈天天聚在一起,警察干嘛不去查她们身份证?就算披荆斩棘能来到我的身边,有用么?毒枭们可不会跟你盘道问路掏刀子,上来肯定拿枪子伺候。还记得咱们早些年,帮人抢矿时遇到二哥那时的窘境吗?一百多hào人,愣是被五个人拿枪顶了回来,所以说人多并不见得有用,安心等信吧。”

“不就是枪嘛,我回去也拖人弄几把,干呗,谁怕谁啊!”大刚沉着脸道。

“三十岁的人了,省省吧。”赵凤声笑着摇了摇头,“回去陪好嫂子和我儿子,顺便照顾一下崔家,那就是你最大的功劳,对了,再替我去李爷爷那尽点孝心,买点糕点和水果过去,等我忙完这一段,咱们在武云喝庆功酒,花的,我请。”

“你的话比亮子的还不能听,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大刚晃着大脚丫子,鼻孔冷哼了一声。

“天快亮了……”赵凤声远眺东方那抹微弱的鱼肚白,喃喃说道。

早晨五点半,小雪医生精心抢救下终于苏醒,面容憔悴,肤色苍白,妆容被汗水冲刷的脸蛋依旧精致,可脸上毫无生机,像是刚从鬼门关晃了一圈。

望着旁边椅子上对自己目不转睛的赵凤声,小雪错愕道:“怎么是你?”

“喝水吗?”赵凤声微笑道。

“你不是经常溜冰吗?难道不清楚毒瘾过了以后的症状?赶紧给我水,要大杯!”小雪还记得他昨晚要求自己陪伴吸毒时的场景,抿着干裂的嘴唇,言辞一点都不客气。

赵凤声接连拿了三瓶矿泉水,小雪鲸吞牛饮一样全部喝掉,正当她用渴望的眼神讨要第四瓶,赵凤声却没有再起身,耐心道:“你差点把命都丢了,不能暴饮暴食,饭要一点一点吃,水要一点一点喝,否则胃受不了,小心再推进抢救室。”

“大叔,怎么感觉你已经四五十岁了?想泡我这种小女生,玩暖男那一套可没有用,得玩浪漫,玩钱。”小雪对于赵凤声的善意嗤之以鼻道。

“泡你?”

赵凤声忍俊不禁道:“先去照一照镜子,现在的你长成一脸性冷淡模样,别说泡你,你来泡我都不见得答应,劝你还是先把病养好,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怎么了?很难看吗?”没有一个女人不会在意容貌问题,小雪慌乱用手摸向脸颊,试图掩盖着觉得丑陋的部分。

“逗你玩的。”赵凤声笑的很欠揍。

“是你把我从那帮富二代手里救出来的吧?我……是不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小雪依稀能回忆起做出疯狂举动时的情景,对于将她救出虎口的赵凤声,多多少少心存一些感激,只是小雪自身的性格较为偏执内敛,不好意思说出那些肉麻的话。

“无所谓,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赵凤声柔声道。

“只要不是籍贯家人或者前男友的问题,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雪抬起眼皮道。

“第几次玩丧尸药?”赵凤声问道。

“第四次,或者是第五次?记不清了,脑子有点晕。”小雪抚摸着额头,吸毒带来的后遗症让她脑子依旧有些眩晕感。

“丧尸药都是由m1来提供的吗?”赵凤声追问道。

“你该不会是警察吧?”在夜场游离久了,势必会变得胆战心惊,小雪一脸警惕,身体不由自主往旁边挪动。

“不是。”赵凤声摇头否定,“你见过砸场子的警察吗?其实我跟田浩正在谈一笔大生意,需要做下有必要的市场调研,放心,这些答案你知我知,不会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假如你觉得不保险,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买卖毒品还搞市场调研?”小雪听出了他的职业,惊得张开嘴巴。

“与时俱进嘛。”赵凤声眨眼笑道。

小雪用谨慎目光盯了赵凤声足足一分钟左右,确定他说的是真话,又觉得救了她一命的大叔不像是要赶尽杀绝,才轻声细语道:“m1有m1的规矩,任何药品不能带进场子玩,否则……”

“明白了。”

赵凤声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为了安抚情绪,打断了她的答案,将脸靠近对方,慢条细理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符永伟的人?”

小雪脸色瞬间煞白。

第六百九十八章婊子配狗

赵凤声察觉到小雪表现出来的惊恐神色,感到一丝讶异。

符永伟因为服用大量丧尸药死亡,又靠贩毒为生,肯定跟贩卖丧尸药的团伙脱不了干系,m1是兜售毒品的最大窝点,两者就连成一条线,即便赵凤声不清楚符永伟的老大是谁,但稍微一琢磨,就能猜测他跟田浩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赵凤声跟符永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在学校里打过几个照面,如果说为了符永伟去铤而走险,捣毁毒贩所有利益链条,那是瞎扯淡。但是赵凤声一想到符永伟那无依无靠的老娘,心里就隐隐作痛,不知道孤苦伶仃的老人家会不会寻了短见,想去探望,又没有勇气,只能委托学校舍友于青甫送点钱财聊表心意,不枉相识一场。

至于结果,赵凤声刻意不让于青甫告诉他,因为无论任何答案,他都觉得无法承受。

小雪是m1的zuo táixiao jie,如果符永伟跟她认识,赵凤声不会觉得奇怪,可小雪表现出来的迹象,绝不会是点头之交,赵凤声仔细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待她给出下文。

“你……你怎么认识符永伟?”小雪颤声说道,汗水从新遍布在饱满额头。

“我是他的远房表舅,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问了许多人,听说他在m1瞎混,想向你打听点消息,顺便见他一面。”赵凤声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论起说谎话的功夫,赵凤声不算宗师级别,但骗一骗二十出头的小女生,还是手到擒来。

“表舅?我没听说他有什么表舅。”小雪面生警惕,一双干净眸子质疑的意味很浓。

“出了五服,拐了好几道弯,连我也不清楚有这层关系,临来省城之前,听我家人说了一嘴,就想顺便来看一看这位远房外甥。听说他爸早早去世,他妈卧病在床,这些信息跟你所知的应该吻合吧?其实我只是辈分高了点,人还很年轻,长得又嫩,难怪会让你觉得不可思议。”赵凤声摸着二皮脸笑容烂漫,心里却绷紧了那根弦,小雪表现出来的惊慌,***清楚符永伟的死因。

“你真是他的表舅?”听到赵凤声说的一字不差,小雪的紧张情绪略微松弛,但戒备仍未放下,细长眉毛悄然勾起。

“如假包换的表舅,怎么,你和他认识?”赵凤声佯装狐疑道。

“认识?何止认识。”小雪自嘲冷笑一下。

“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打电话关机,发短信不回,他那病重的老娘,想儿子想的夜不能寐,天天躺在床上哭,哎!弄得我都挺难受。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通知他一声,就说娘想儿子了,让他赶紧回家。”赵凤声轻声叹道,脸上呈现出悲伤神情,演戏的天赋一览无余。

小雪忽然沉默。

赵凤声耐心等待。

过了一分钟左右,小雪打破了沉寂,嘶哑着嗓子道:“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赵凤声递给她一根玉溪,帮她点燃,袅袅青烟逐渐漂浮在空中,那张二十多岁的俏脸彰显出一种和年纪不符的沧桑,略显疲惫的双眼望着灯管,吐出一个烟圈之后,小雪缓缓说道:“符永伟是我的前男友。”

“啥?”

赵凤声这次没有表演,是真的惊愕到脱口而出。

小雪和符永伟,怎么会尿到一个壶里?

“你俩咋会是情侣关系呢?”赵凤声茫然问道。

“为什么不会是情侣?你没听说那句话吗?biǎo zi配狗,天长地久,我是一个千人跨万人骑的臭biǎo zi,他是一个害人害己的狗杂碎,正好般配。哦,对了,忘记他是你的亲戚了,把你也连累进去了,不好意思。”

小雪一口接一口抽着香烟,手指又白又长,姿势优美,五官却浮现出浓郁哀容,看得出来,符永伟在她那里不仅仅是一个过客,肯定在心房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笔,要不然按照她的丰富阅历,极少会为一个男rén liu露出悲伤情绪。

“我想听一听你们的爱情故事,怎么认识,又怎么分手。”赵凤声自己点着烟卷,竖起耳朵当起了听众。

“爱情?哪他妈有什么爱情,一个被客人扇耳光的ji nu,碰巧遇到了嗨大了的马仔,享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英雄救美待遇,然后当天晚上滚了床单,没有承诺,没有将来,甚至连xing gāo cháo都没有,只是为了一个人不去面对夜晚的凄凉,互相找个床伴而已,爱情?呵呵,大叔,你信?”小雪熟练地用食指弹向烟身,带有嘲弄心情的烟灰纷纷散落。

“我觉得你挺在乎他的。”赵凤声轻声道。

“可能是源于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崇拜吧,我知道他是大学生,也知道他是学生会主席,还知道他是学校足球队的队长,拿奖状拿到手软,三好学生的奖状贴满了墙壁,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虽然我没上过什么学,可从小就对优等生有着爱慕情结,羡慕他们聪明的智商,羡慕他们能够得到老师的夸奖,符永伟算是我这辈子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或许等我嫁人了,生了孩子,老了,白发苍苍,也会对他念念不忘,偶尔会想起跟他共度的那些时光。”小雪就那么平躺着,眼神空洞,娓娓诉说着心事。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分手呢?”赵凤声试探性问道。

“他养不起我,甚至大量吸食毒品,连自己也养活不了,吃什么?喝什么?没过几天,我就回去重操旧业,他吸毒需要钱的时候,自然不会去说些什么,等他喝多了,每次都会打得我遍体鳞伤,骂我是欠操的臭biǎo zi,骂我给他戴了绿帽子。其实……我能体谅到他的心情,换做是你,你能接受女朋友为了三千块钱,而去骑在别的男人身上吗?”小雪讥笑道。

那抹讥讽,不是冲着赵凤声,也不是冲向符永伟,而是她自己。

哪位女人情愿自甘堕落?

biǎo zi配狗?

难道狗就不会唾弃biǎo zi吗?

第六百九十九章逼娼为良

泰亨私立医院花了重金装修,每一处细节都彰显奢华,进口意大利灯的光线很柔和,但照射在小雪的脸部轮廓,凸显一种凄苦的苍白。

二十多岁的灵魂,却承受起旁人几辈子的苦难,罪魁祸首,说不清是那颗贪婪的心还是卑微的出身,是被现实生活狠狠践踏,还是对金钱疯狂膜拜,恐怕连小雪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赵凤声的青葱岁月就是在社会底层度过,在最廉价的十元店当看门狗的时候,见过太多浓妆艳抹的ji nu酒醉后吐露心事,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位年仅十七岁的女孩,她那天生日,邀请所有姐妹和店里人吃饭,对着不到三十块钱的劣质奶油蛋糕,双手合十,面对轻舞摇曳的蜡烛,满怀希冀许下了生日愿望:希望明天能够接到五位客人。

望着那张比天上白云还纯净的稚嫩脸庞,那是赵凤声为数不多的一次内心被狠狠刺痛!

即便女孩的身体被无数男人践踏变得肮脏污秽,但赵凤声并没觉得她恶心,反而趁着闲来无事的光阴,两人敞开心扉互相吐露心事,听着女孩说起大山里的木屋,说起受到肺痨缠身的父亲,说起瞎了一只眼的母亲,说起脑瘫的弟弟,女孩自始至终都带有一丝淡然,哀而不伤。

时至今日,赵凤声都很清晰记得女孩用手帕小心翼翼包起纸钞的模样,记得她从青涩变得矫揉做作的**,记得她离去时送给自己满满一箱子的千纸鹤,白色的,看着不太吉利,赵凤声数过,一千零三只,也不明白有什么寓意,或许女孩只是随性为之,打发寂寥的时光罢了,连她自己都忘了叠过多少吧。

在女孩十八岁以后,赵凤声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听别人说起她在另一座城市出现过,赵凤声偶尔会想起她,想起渗透着一股羊骚味的马尾辫,带有点点油渍的健美裤,略显糙红的脸蛋,一到冬天就崩裂口子的红肿双手,至于长什么模样,赵凤声却无法回忆起来了,依稀记得她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很老土,很傻。

那会的自己和女孩,在别人眼中不就是biǎo zi和狗么?

赵凤声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当赵凤声追忆着一去不复返的韶华,小雪也在沉寂在跟符永伟在一起的时光,两人抽着烟,默不作声,只有窗外偶尔飞过一只出来觅食的麻雀,发出不那么悦耳的欢叫,才使得画面有了一份生机。

“你们分开多久了?现在能联系到他吗?”赵凤声掐灭烟蒂,开始进行最后的收网工作。

“你是在装傻,还是在套我的话?符永伟消失了多久,你这个做亲戚的,心里没点数吗?”小雪用犀利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我只是清楚有这个远方外甥,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走在大街上都认不出来,你让我心里怎么有数?”赵凤声皱起眉头,佯装不知。

“一个贩毒的马仔消失了半个月,其中涵盖了什么信息,你不懂么?”小雪忽然笑了,笑的很诡异。

“他出事了?”赵凤声眉间又凝重了几分。

小雪吐出最后一个眼圈,“他死了。”

赵凤声突然语塞。

本以为旁敲侧击下,小雪会吞吞吐吐说出不那么重要的线索,反正赵凤声只要明白符永伟的死因就好,zi shā?他杀?法医给出的鉴定结果,是服用大量丧尸药导致死亡,可符永伟的尸体很完整,哪有吸毒后自残的痕迹?赵凤声是个喜欢以恶意揣度他人的家伙,总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蹊跷。

“我不管你是哪种身份,警察,毒贩,或者是江湖大佬,虽然我是个贱如草芥的破鞋,但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你救了我一命,我会告诉你想得到的信息。符永伟的的确确是死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如果想报仇,我可以告诉你是谁动的手,包括他的死因,希望你这个假的远方表舅,能还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一个清白。”小雪空洞的眼神直直望着赵凤声,里面不夹杂一丝感qing sè彩。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赵凤声沉声道,没有夸夸其谈的保证,只是很平淡很敷衍的一句承诺。

“田浩的授意,潘渊动的手,原因很简单,符永伟毒瘾越来越大,赚到的钱已经入不敷出,私吞了价值几万块的毒品,被上面发现了。或许是田老板觉得把他当作一个弃子处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干脆杀了以绝后患,你知道的,毒瘾犯了,任何事情都会不管不顾,甚至连亲人都敢杀,留着符永伟,总归是个祸害。我那天正好路过,看到了从箱子里露出来一只手,戴着跟我一模一样的情侣戒指,我不敢叫,也不敢报警,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给你絮叨絮叨,算是解开了我一个心结。”

小雪语气很轻,就像是在诉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联的往事,只是粉嫩的脖颈浮出几滴汗珠,在灯光阴沉下异常晶莹。

赵凤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丧尸药致死。

他杀。

一个从事尸体检验行业多年的法医,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刑侦局内部问题?

还是法医问题?

“离开省城吧,换一种生活方式。”赵凤声站起身,撂下一句发自肺腑的建议。

“换一座城市,继续卖?”小雪的笑容满含调侃意味。

“我居住的老街,有一位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先是在蛋糕店打工,然后租了一间门面,自己卖点心,从寄人篱下到如今坐拥两处房产,她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天道酬勤四个字,希望对你有所帮助。”赵凤声诚挚说道。

小雪呆滞片刻,等到赵凤声的身影在病房消失,冷笑道:“从哪蹦出来的奇葩男人,见过逼良为娼的,没见过逼娼为良的,禽兽不如的玩意儿。”

第七百章策划婚礼

赵凤声无法察觉小雪眼底的苦涩泪水,满脑子都是符永伟的凶杀案,如果事情真如小雪所说的那样,那么田浩肯定勾结了某位关键人物来替他遮掩,权钱勾结,瞒天过海,制造了一场颠倒黑白的结局。赵凤声不敢大意,直接拨通了张新海的电话,不管那头的张局是否熬夜后刚刚入睡,将得到的线索一股脑说出口,张新海沉默了几秒钟,说明白了,会派人马上去查。

熬了一整夜,以赵凤声超强的身体素质也略感疲惫,回去的路上,让睡了几个小时的大刚开车,他跟傻小子聊着闲天,路过一家油条摊位,以四十块钱的恐怖价格填饱了三人肚子,这其中大部分是由傻小子作出卓绝贡献,使得省城人民见识了一口一根油条的饕餮猛人。

回到家中,二妮依旧在沙发蜷缩着身子,被开门的声音惊醒,揉着惺忪睡眼,问三人有没有吃过早饭。

每当看到这种场面,赵凤声心底难免会生出愧疚。

虽然昨晚打过电话,告诉她事情会办得很晚,但按照二妮的脾气,不等到他回来绝不肯入睡。

一个漫长的黑夜,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赵凤声心疼之余又有些无奈。

洗漱完毕,二妮终于等到了倦鸟归巢的爱人,趴在他的胸膛,感受他的体温,没去问他具体一晚上忙了什么,就那么傻傻呆呆地睁着眼,挂有笑意,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没睡好吧?再睡一会。”赵凤声抚摸着顺直秀发温柔说道。

“你回来的时候睡了会儿,不困,上午还要陪老三去逛商场,等中午回来再补觉吧。”崔亚卿细声细语道。

“要不……你下午跟三妮回武云吧,让大刚开车送你们。”赵凤声本想找个借口把她哄回去,可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太合适的理由,m1的事迫在眉睫,容不得他犯错,索性直来直去,坦诚相待。

二妮抬起头,秋水眸子一眨不眨望着他的双眼,春山一抹的眉头微微挑起,满含忧虑问道:“你是不是又碰到麻烦事了?”

“不算麻烦,小事情,过几天就能处理好。”赵凤声堆起宽慰式的笑容,尽量使自己语气变得轻松。

“会有生命危险么?”二妮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掌。

“不会。”赵凤声笃定道。

“那我在武云等你。”二妮没再多问,重新趴回了熟悉的胸膛,只有待在赵凤声的身边,她才恢复小女儿家应有的温良。

“等忙完这些烂事,咱们结婚吧。”赵凤声郑重说道。

他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去报答死心塌地爱了他二十多年的女孩,只好给她一个最美好的承诺。

崔亚卿的娇躯明显剧烈颤抖一下,使劲捏着赵凤声手掌,呢喃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

赵凤声顿时觉得皮肤有些温热。

用手指轻轻擦拭着二妮不知是苦涩还是幸福的眼泪,赵凤声柔声道:“举办婚礼的钱我攒够了,婚房就在我那个破屋子,回去找人好好拾掇拾掇,置办些家电,应该不会让你受罪。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爸那里,他脾气比你还犟,我又没出息,那一关可不好过。”

“那就暂时不告诉他,咱们先斩后奏。”崔亚卿扬起额头提议道。

“这个‘斩’,包括先鼓捣出个儿子么?”赵凤声坏笑道。

“如果是女儿呢?你会不会抛弃我们母女俩,重新再找人生一个?我知道你喜欢男孩,每次路过笑笑家门前,你都会给他带一根棒棒糖,蹲在那里跟他玩一会。我很害怕,怕生了一个女儿,你离家出走,就不要我们娘俩了。”二妮伤感道。

“就算你生个人妖,那也是我们老赵家的种啊,咋能不要呢,傻丫头,啥都敢想。”赵凤声揉着她的脑袋笑道。

“呸呸呸!你才生出人妖!”二妮挥舞起粉拳,赏了口不择言的家伙重重一下。

“我生的不是你生的?那不是一样嘛。”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难道你没想过跟钱天瑜在一起?”崔亚卿对于强大的情敌,始终耿耿于怀,即便赵凤声承诺跟她厮守终身,她依旧无法做到心如止水,钱天瑜有才,有貌,有钱,崔亚卿扪心自问,如果她是一个男人,断然抗拒不了钱家大xiao jie摧枯拉朽般的魅力。

“咱们在说咱俩的婚事,你说她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扫兴。”赵凤声无奈叹气道。

“好,不提她了,结婚那天,你准备怎么娶我?”只要谈及俩人的婚事,二妮兴致立刻变得高昂,单手托腮,春风拂面,恨不得那一天早日来临。

“让大刚开车接呗,还能咋娶,难道你还想坐轿?不怕咯腚啊?”赵凤声好笑道。

“我想要一场轰轰烈烈的中式婚礼,咱俩都穿汉服,连伴郎和伴娘也穿汉服,婚纱照嘛,要复古一些,我不喜欢素雅的白婚纱,要粉的,你也穿粉的,去公园拍外景,最好呆萌一点,这样才能衬托出我的美丽光环。酒席就在咱们的饭店摆,三层楼,不够的话还有前面的停车场,到时候你找人把车都弄走,咱们就摆在自家门口,足够坐下老街那些街坊,你说我的提议怎么样?”二妮语速很快,布满血丝的眸子跳动着喜悦的光芒,能察觉出她对自己的的婚礼规划已久。

赵凤声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了照顾自己干瘪的腰包,将她搂在怀里,充满歉意道:“你想怎么做都行,只要你高兴,别担心钱,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崔亚卿嘴角上扬起一个美妙的弧度。

第七百零一章重担

赵凤声的呼噜刚刚响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嗡嗡震动,陷入深度睡眠的赵凤声根本无法惊醒,依旧打着富有节奏的轻鼾,等到手机转了一百八十度,赵凤声才皱着眉头,将手机放到迷迷糊糊的眼前。

一大串酷似身份证的hào码。

诈骗电话?

被人惊扰美梦,赵凤声那叫一个气啊,按下接听键,正准备用质朴的语言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在白日宣淫?赶紧给老子爬起来!”

“老……老连长?”

赵凤声如同被一桶凉水浇在了身上,还是带冰凌茬子的那种。

论胆量,赵凤声真不算胆小如鼠的那一撮人,敢跟毒枭斗智斗勇,敢跟唐宏图和翟红兴叫板,敢跟楚巨蛮动刀子,怎么都能称得上不怕死又不怕死的难看的混不吝。可一想到向双平,赵凤声小心肝就直颤悠,脊梁骨透着一股凉意,这位东方神剑的副大队长,绝对是他这辈子排名前三甲的梦魇。

负重二十公里越野跑,完事还要一百个俯卧撑,翻越障碍只要超过三秒钟,那双塞着钢板的大头皮鞋立刻朝着屁股蛋子来脚狠的,赵凤声在部队时候遭的罪,比他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臀部肌肉时不时反射性抽搐,全部是拜向双平所赐。

“我在去万林市的路上,给你两个小时准备时间,安排好一桌丰盛佳肴,酒,肉,必须管够,十个人的分量,吃不好或者喝不好,我直接把你带回京城操练,听清楚没有?!”

“是!”赵凤声一听到冷血不近人情的声音,没等大脑来得及反应,下意识答应了对方要求。

向双平一身军人习气,连客套话都欠奉,说明了来意,迅速挂掉电话,只留下大脑缺氧的赵凤声举着电话傻傻发呆。

刚刚沐浴完毕的崔亚卿走进卧室,脸色红润,发梢挂有晶莹水珠,素面朝天依旧能配得起清水出芙蓉的赞誉,二妮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诧异问道:“才睡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不多睡会?”

赵凤声悻悻然将手机甩到床上,揉了一把脸,“向黑子来了,摆明了要吃我大户,操,又得出血了。”

崔亚卿对他的履历再也清楚不过,多次听他说起向双平的事迹,清楚对方是个大人物,坐到床边,微微一笑,“既然老上级要见你,那是好事啊,如果钱不宽裕的话,我这有,一万够不够?”

赵凤声靠在床头,若有所思道:“我一开始没答应张新海的请求,估计向黑子这次来,是张局搬来的救兵,一股脑来了十来位,***是特种部队的精锐。也好,有那帮比牲口还牲口的家伙帮忙,倒不用我冲在前面了,连枪子都有人给咱挡了。”

“枪?!”

一触及那个敏感的字,崔亚卿花容失色,毛巾落在了光润修长的大腿上面。

赵凤声骂了自己一句**,熬夜不止伤身,还有损脑细胞的活跃度,急忙堆笑道:“省城qiāng zhi管理严格,出现的可能性很小,我只是想到最坏的可能性,那边是生意人,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动用热武器呢,再说有警方保驾护航,出不了事。”

即便赵凤声解释的像煞有介事,可崔亚卿娇嫩的脸蛋依旧从粉红变得苍白,抿着嘴唇,低语道:“早晚有一天我得变成寡妇。”

赵凤声讪讪一笑。

好不容易用甜言蜜语哄好了二妮,又在床上动手动脚一番,离向双平规定的时间已然不多,赵凤声急匆匆起床,在经常光顾的钱家西餐厅订好饭店,洗漱,给钱天瑜告假,又给张新海打了一个电话,这才火急火燎离开家门。

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西餐厅,却发现张新海比他早一步到达包房,从烟灰缸里的四支烟头分析,起码坐了有半个小时,是战友情深还是急于攀附?赵凤声不得而知,只是笑意盈盈说了句领导好,给对方递去了一根路上事先准备好的硬中华。

“不抽了。”

张新海拒绝了他的好意,用熬夜过度导致沙哑的嗓音说道:“一大早接到你的消息,我就开始向上级反馈,让检察院那边去查一查是否有人从中作梗。你几句话不要紧,我得像驴拉磨一样连轴转,三天睡了五个小时,照这么下去,烈士肯定跑不了了,就看能不能荣获一个三等功,也好给老婆孩子有个交代。”

“您这面相,活到九十都算是早早夭折,哪有那么容易羽化飞升呢。”赵凤声嘿嘿笑道。

“你还懂相术?”张新海喝着保温杯里的浓茶,相当质疑他的本事。

“瞧您说的,咱师承相术大家,熟读《阳宅三要》和《冰鉴》等名著,别说相面,您只要把脚给我看一眼,我就能猜测出您这辈子的八字姻缘,生几个娃,有几个相好,能做做大的官,顺便看一看有没有鸡眼。”赵凤声嬉皮笑脸白活道。

“阳宅三要?冰鉴?一个是看风水的,一个是识人用人的权谋圣经,这跟相面有关系吗?”张新海脸上有一种你把我当bái chi的表情,狠狠赏了胡说八道的家伙一记斜眼。

“这叫世间万法殊途同归,差不多,差不多。”被内行戳穿了把戏,赵凤声仍然脸不改色心不跳。

“跟田浩交易的时间还有五天,你准备怎么办?”张新海懒得跟他瞎扯淡,矛头一转问起了正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有官家做靠山,还怕几个未成气候的毒贩?您只要给我调来一百名特警,我保准把那帮臭鱼烂虾一勺烩,给您做一道丰盛的海鲜大餐。”赵凤声拍着胸脯豪爽道。

“我们并没有能监测出田浩跟上家的毒贩联系,他们或许从另一个渠道交流,也就是说,咱们失去了先发制人的机会,作为参与案件的关键人物,我觉得你有必要知晓对方一切动态。”张新海忽然小声说道。

“这是啥意思?”赵凤声听得不明不白,挠头道。

张新海停顿片刻,手指敲打着桌面,“敌暗我明,重担全在你一身。”

第七百零二章谁共我醉明月

赵凤声撇嘴道:“重担?这玩意跟我有啥关系,我可没答应你五天后去跟他们交易,坑,我帮你们挖好了,怎么填,是你们警察的事,总不能让我一个斗升小民每次在前面冲锋陷阵吧。你们死了能混个烈士,我嗝屁了,连个见义勇为都够呛,没准被报纸新闻写成毒贩和社会分子火拼,把老赵家也抹一层黑。到那时候,黄泥掉进裤裆里,谁来帮我洗刷清白,下了九泉都死不瞑目。领导,占便宜得适可而止,不能抓住一头驴往死里使唤,总得喂把草料,喘口气吧?”

赵凤声发完一大串损人不利己的牢骚,无非是想坐地起价落地还钱,自己已经打定主意去将m1连根拔起,索要一些好处也是应该的。张副局长可是公安厅的实权人物,就算眼下捞不到钱财之类的实惠物件,能让张新海许一个承诺,或者记下一份人情,那也算没白忙活。

张新海诡异笑了笑,看不出里面暗含的韵味,“我看过你的履历,曾经因击毙著名毒枭荣获过个人三等功,而且有多名战友死在缉毒一线,如果是别的案件,或许你会选择高高挂起,但涉及到毒贩,你恐怕比我还要愤慨。假如老向下午离开省城,晚上你别安排事,跟我一起去和禁毒局的老方碰个头,商议一下该如何布置,这次我们两个局一起出人出力,争取给你最大的安全保障。等到办完这个案子,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以私人名义请你喝一顿大酒,怎么样?”

“就这?”赵凤声显然对一顿酒的结果不太满意,嘴巴撅起老高。

“你不是在帮我。”

张新海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而是在帮那些被毒品折磨到家破人亡的群体,包括每年倒在缉毒一线千千万万的战友。”

赵凤声一时无法适应他的真情流露,没有再去锱铢必较。

“你知道吗?缉毒警察是警队里死亡率最高的警种,没有之一,经常为了追踪线索,成年成月睡在车里,吃泡面,喝凉水,不少人都患上胃病。甚至在他们牺牲以后,警局也没有办法去给他们立碑,因为怕毒贩会对前去祭奠的亲友打击报复。生前籍籍无名,死后默默无闻,连名字都无法留下。记得辛弃疾写过一首词,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悠悠天地,奈何独立苍茫,满座衣冠尤胜雪,这就是缉毒警一生的写照。”

张新海不知何时点燃了一根香烟,白雾缭绕,将一张憔悴的五官映衬地更加萧索。

“谁共我,醉明月。”赵凤声轻声念出《贺新郎》里苍凉悲啼的结尾,回忆起跟他一起吃苦流汗倒在缉毒一线的战友,声音笑貌,犹如昨天。

正当房间里陷入沉寂,大门突然一把被推开,步伐大刀阔斧的向双平首当其冲,国字脸,平头,大墨镜,看着跟hēi shè hui大佬有几分相似之处。黑色不带有任何logo的短袖,将常年锻炼的好身材一览无余,向双平摘掉阻挡住锐气的墨镜,威严的五官更加犀利,当看到房内的两人,向双平死板僵硬的脸部肌肉突然发生变化,鬼魅一笑,“看不出还挺舍得下血本,竟然敢在西餐厅摆谱,是你老张买单还是小生子买单?这么给我老向面子。兄弟们,放开你们的裤腰带,准备吃丫一狠的!”

曹北斗低着脑袋迈步进屋,头皮跟最上方的门框差不了几公分,刨去大皮靴增加的高度,怎么着也有一米九三左右,尤其是夸张到恐怖的肌肉,简直像一头荷尔蒙爆棚的雄性黑猩猩。仅就这幅身板而言,赛张飞,赢李逵,是东方人极其罕见的bào zhà型身材。

赵凤声站起身,刚想说点恭维话,就被一尊巨灵神从天而降吓了一跳,幸好有傻小子先入为主,对这种超大hàoměng nán有了一定心理免疫能力,否则以为是大白天动物园的笼子没关好,不得吓出尿频尿急尿**?

紧跟着走进一位身材正常的年轻男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一百四五十斤的样子,本来是中等身高,可有了超级大猩猩作为陪衬,跟一只小鸡仔差不了多少。走路外八字,歪着脑袋看人,身上的痞态跟赵凤声有八分想象,只是多了份熬鹰遛鸟的闲散贵气,哪怕穿成街边摊贩的打扮,也给人一种我是大爷的牛叉感觉。

范太平,一位从祖辈起定居在四九城的权贵子弟。

向双平大马金刀坐上主位,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张新海对老战友的作风见怪不怪,笑道:“我是挣着死工资的上班族,不如赵老板阔气,今天是他坐东,刚才赵老板还跟我说要好好招待你们,不仅管吃管喝,还管拿,光是这份豪爽姿态,就让我自愧不如啊。”

“哎!看来一起扛过枪的交情,也不如棍棒打出来的孝子啊,今个就如他所愿,服务员,来,点菜!”向双平摸着扁平的肚皮,跟老战友唱起了双簧。

望着两只老狐狸一唱一和,赵凤声光想掀桌子走人,可这俩人,他谁也得罪不起,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挤出真诚笑容,哈哈道:“老连长来了,我哪能照顾不周呢,随便吃,随便点,我买单!”

一番客气话竟然说出了du juān啼血的悲壮。

“几个月不见,你小子可比原来大方多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到了省城就是不一样,等哪天混到京城,那不得天天请我吃香的喝辣的?”向双平笑眯眯说道。

到了京城还是老子买单?!

赵凤声光想来句国骂回敬过去,但一瞅到身边大猩猩胳膊上如同蚯蚓状的青筋,很知趣选择了以笑容代替宣泄愤怒。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到向双平旁边,经过精挑细选,向双平只选了四样菜品,而且都是沙拉之类的青菜。赵凤声正在庆幸老连长嘴上说的凶,实际上还是心疼自己,就听到一句天雷滚滚的话。

“这四样不要,其它的一样来一份。”

第七百零三章一群牲口

有了体型夸张的大猩猩作为主力军,赵凤声终于明白了向双平为何要他准备十人的饭菜。当初在部队那会,整个魔鬼科目训练完毕,累的像狗一样,连他这位体型较为瘦弱的豆芽菜,都能一口气吃一胳膊馒头。

略微泛黄的馒头从掌心垒到肱二头肌,场面那叫一个壮观,赵凤声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大肚汉,可是训练一结束,感觉胃里能装一头牛,七八个馒头,几乎是以三口一个的速度消灭掉。

现在体能训练强度一般,不像是在军营里,虽然每天还会打几套半步崩拳和太极,但屁股后面没有向黑脸虎视眈眈,少了压迫感,运动量由被动变为主动,跟那阵的饭量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三位蹭客,依旧保持部队里的生活习惯,饭量估计相当吓人。

等到服务员瞠目结舌离开房间,向双平翘起大腿,指着大猩猩说道:“给你们两位东道主介绍一下,他,曹北斗,猎鹰中队中队长,枪法稀松平常,500米移动靶也就九十环左右的成绩,块头大,倒是有把子力气,shou liu dàn刚破了全军记录,1045米,徒手格斗在我们大队无人能敌,不服气的话可以切磋一下,断胳膊断腿了,我负责给你们报销医药费。”

赵凤声脸部肌肉明显扯动一下,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500米移动靶九十环,这叫稀松平常?

换成自己,打出八十环都能吹半个月的牛逼。

更何况shou liu dàn投掷记录,1045米……

赵凤声光想问句老兄你是吃啥长大的,这跟人类明显不是一个节奏啊。

至于碾压大队英杰的格斗能力,这才是最吓人的一项,东方神剑汇集了全国部队出类拔萃的人物,有多少深层不露的高人?简直是兵王聚集地,自己这点水平,能不能迈入门槛都很难说,大猩猩能够震慑群雄,这是啥差距……

受到上级的明贬暗褒,曹北斗一张草原典型的扁平大脸古井无波,一双睁开比不睁大不了多少的眼眸盯着水杯,仿佛那些恐怖成绩跟他没什么关系。

赵凤声向来对这些军伍里的顶尖猛人顶礼膜拜,更何况大猩猩又是猎鹰中队的老大,那可是他爬梯子也触碰不到的高人,为了跟对方搞好关系,赵凤声挤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伸出右手,谄媚道:“曹队长,你好,我叫赵凤声,你喊我师弟也行,反正都是老连长带出来的兵,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可要承蒙您多多照顾。”

一番拉关系套近乎的话,甭管社会地位相差多少,有向双平在场,换成谁都得给他老人家面子,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曹北斗明显不是随波逐流的庸人,爱答不理拿右手敷衍一下,用闷雷似的嗓音说道:“听说你有个兄弟叫做周奉先,精通少林绝技,很能打,把他叫过来,让我试试他是不是像传闻那么厉害。”

一见面就急着打架?

不按套路出牌的提议将赵凤声雷的外焦里嫩,正想说点敷衍话含糊过去,手掌突然像是被大铁罐头锁住,紧跟着压缩,再压缩,从皮肤到骨头传出剧烈疼痛。

赵凤声苦笑道:“有机会的话,让他陪你过过招。”

“你这样的素质,来我们中队垫底也不配。”曹北斗大脑袋晃了晃,然后收回手掌,没有鄙夷,也没有轻视,只是给出一个客观答案而已。

赵凤声感觉整个手部神经脱离了大脑控制,疼的龇牙咧嘴。

部队里这样的事情不胜列举,向双平见怪不怪,假装没看到,指着跟赵凤声痞气如出一辙的年轻人说道:“他叫范太平,猎鹰中队副队长,别的科目马马虎虎,就是玩枪和负重跑能够摆上台面,500米移动靶,平均95环以上,状态好点拿到满分也不是啥稀罕事。别看你小子跑的挺快,可你对上他,不见得能占到便宜。小范祖上是开国将军,他的爷爷跟父亲也都在部队里面担任要职,用挺流行的词汇来形容就是红四代,以后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你去找他,别的不敢保证,起码能管一顿饱饭。”

红四代?!

这可比身为猎鹰队长的曹北斗含金量高多了。

虽然向双平也是部队大院走出的子弟,但赵凤声不清楚他的具体底细,一听到范太平如此显赫的家世,赵凤声急忙站起身,友好地伸出双手,“范老弟,幸会幸会,以后有事还要多麻烦你。”

幸好范太平不像曹北斗一样不近人情,从容起身,帅气的脸上回敬出善意微笑,“大家都是跟着头儿混饭吃,好说。”

“太平,小赵他的爷爷跟父亲也是军人,三大战役,抗美援朝,对越自卫反击战,全都有他家人的身影。他爷爷挨了三枪,他父亲挨了两枪,也算是大难不死才让这家伙活蹦乱跳来到世上。你们俩家庭和年纪差不多,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脾气也是欠揍型的标准,以后多亲多近。”向双平在旁边说道。

向黑子很明显要把两人往一块凑,不仅点明了双方家庭背景,还自作主张搭桥铺路。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痞子,哪怕祖辈做到将军级别,人走茶凉之后哪有人理会,范太平一门忠烈,有背景,有能力,有前途,自己跟人家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赵凤声看在眼里,热在心中,懂得老连长是为他搭建人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您呐,比我大,我喊您一声赵哥,只要路过京城,咱们哥俩好好聊会儿。”范太平用京腔浓郁的客套话说道,背对向双平,眨着眼,做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神色。

赵凤声受宠若惊,同样挤了挤眼,低声回道:“晚上不走的话,我安排。”

范太平用力攥着对方双手,哈哈笑道:“老哥儿痛快!我就喜欢跟痛快人打交道!”

赵凤声右手再度受到重创,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琢磨着猎鹰中队都是从哪招来的外星人,咋力气一个比一个大?

一群牲口!

第七百零四章保险

当赵凤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星二锅头,身为京城土著的范太平顿时两眼放光,拧开瓶盖,扬起脖子,对着酒瓶咕咚咕咚干进去三分之一,用袖口擦拭掉嘴边酒渍,叹道:“一个多月没沾酒了,痛快!”

向双平接着他的话题说道:“出了趟任务,几乎天天是烧饼加白水,再不给他们整点酒肉,这帮狼崽子非要给我翻了天。其实炖一锅牛肉,几瓶白酒,就能暖好他们的胃,既然你非要摆谱在西餐厅请客,只能自认倒霉,这顿饭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心脏不太好,先去买瓶速效救心丸,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你。”

“能认识曹队长和范老弟,那是我的荣幸,大伙放开肚子随便吃,随便喝,我保证管好又管饱。”赵凤声笑容牵强。

张新海突然捅了一下老战友胳膊,坏笑道:“老向,你可别被他耍了,这是他东家开的饭店,他在这里吃饭从来不掏钱,哪怕你把菜单来回吃上十遍,这小子最多是签个字而已。泰亨是我们省排名前十的企业,富可敌国过于夸张,腰缠万贯那可是一点不假,一顿饭,能把老班长吃穷了?这小子比你那会油多了,借花献佛都能讨到好处,这个恩情,你得把我们俩全都算上。”

“老班长情况怎么样了?”向双平听过钱宗望住院的传闻,脸色变得黯淡几分。

钱宗望是向双平和张新海俩人刚入伍的教官,虽然接触时间仅仅几个月,但情分在那摆着,于情于理也要顾及一下战友旧情。

“不容乐观。住进重症监护室就没出来过,我工作太忙,只是抽空去看过几次,具体情况,还得问他。”张新海指着赵凤声说道。

张新海短短几句话,却让赵凤声暗地竖起大拇指。

看似矛头对准自己,实际是把话题往泰亨方面引导,***想让向双平去照顾老班长一家。如今泰亨内忧外患,钱天瑜又独木难支,仅靠自己和沈大民两人,根本没办法挑起大梁。企业做到如此庞大局面,一来需要经营口碑,二来需要跟政界要员打好关系,向双平在天子脚下拱卫京都,人脉资源恐怖,只要他想帮忙,钱家就能转危为安,什么省城的申家和余家,还有隐忍不发的翟红兴,敢跟桃李满天下的东方神剑副大队长叫板?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张新海跟钱宗望同在省城,私交甚笃,但他毕竟是公家的人,明目张胆站在泰亨一边,乃是官场大忌,会被人说guān shāng gou jié。再说张新海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任何事公事公办,不可能将天平倾斜的过于明显,派自己出马,给钱家谋一条后路,倒也是最佳手段。

赵凤声斟酌一下说辞,正色道:“钱总的病很重,似乎是积劳成疾,一开始医生说如果想完全康复,最少也要一年半载的休养。但后来医生说话又前后矛盾,因为钱总住在泰亨私立医院,医生那边始终不肯给出一个确定答案,我私底下问过几次,医生很为难,说话吞吞吐吐,最坏的打算,应该是不治之症了。”

赵凤声跟钱宗望有过君子协议,承诺不把他仅有半年生命的事情透露出去,赵凤声虽说不是啥大人物,可向来言出必行,但向双平不一样,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于是赵凤声说一半,留一半,说钱宗望得了绝症,却没有说出具体日期,也算没有违反君子协议。

“把酒拿来。”向双平不再继续追问,黝黑的脸上呈现一抹哀意,等范太平将酒递给他,往茶杯里倒满,一饮而尽,随后沉声道:“吃完饭,你带我去一趟医院。”

赵凤声轻轻答了一个好字。

众人不再交谈,饭局在沉寂氛围中打响,范太平和曹北斗负责吃,向双平负责喝,白酒,红酒,轮番上阵,张新海和赵凤声轮流当作陪客。可实际上喝的最多的是曹北斗,一口菜,一口酒,谁也不跟谁碰,跟喝水一样爽快,等到几十道菜撤下,曹北斗最少喝了一斤半白酒和三瓶红酒,赵凤声酒量绝对能属于上乘,可见了人家面不改色的豪饮,开始对这位草原牛人的酒量顶礼膜拜。

饭局结束,赵凤声本打算自己掏腰包付账,可西餐厅经理应该是受人提醒,执意不收他的钱,并且将众人送到门口。

向双平嘱咐两位心腹爱将先回宾馆,自己跟赵凤声和张新海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泰亨私立医院。

在赵凤声暗自通风报信下,钱天瑜早在病房等待,见到两位身居高位的叔叔,钱家大xiao jie表现的从容淡定,既不过分热情,又不刻意谄媚,点头,喊句叔叔,笑容收敛,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

两位战友进入病房探望老班长,赵凤声来到阳台吞云吐雾,碍于向双平他们不抽烟的关系,赵凤声在饭桌憋了大半天,现在有了尼古丁ci ji大脑,酒精的副作用驱散一些,赵凤声一口接一口,深刺入肺。

“向叔叔是你特意搬的救兵?谢谢了。”钱天瑜走到他的旁边,闻着不太浓重的烟味,心里没来由生出一种踏实感觉,面目表情变得柔顺安然。

“不是,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他来省城,表面是来蹭一顿饭,似乎另有目的。之所以来探望钱总,完全要归功于张局,我就是负责带路而已,要谢的话,得谢人家。”赵凤声不愿沾惹桃花债,将功劳推卸的干干净净。

“我跟向叔叔是第一次见面,拿不准他的脾气,他有什么忌讳的地方吗?或者说有什么喜好。”钱天瑜蕴含深意说道。

“你想干啥?”赵凤声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纳闷问道。

“送一笔钱,为我们家上一份保险。”钱天瑜将心中打算和盘托出。

第七百零五章豪气峥嵘

钱天瑜想用钱买通向双平,赵凤声倒不怎么诧异,一个浮萍无依的小女人,面临艰难险境,做出什么疯狂事迹都不足为奇。

赵凤声深吸一大口烟,白烟从嘴巴滚滚飘出,沉声道:“向双平可不是一般意义的官员,生在红色家庭,身居高位,你想拿多少钱来买通他?一千万?二千万?你舍得给,他敢拿么?有你父亲这层关系在这摆着,我觉得没必要锦上添花,那种级数人物是啥心态,我不清楚,但战友情这种东西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尤其是他们那种年纪的成功人士,钱财反而不太重要。你出手前,必须仔细斟酌一下,万一向双平不吃那一套,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钱天瑜撩动眼前被风吹乱的秀发,阳光照射在耳垂,透出晶莹光泽,分外诱人,只不过眸子微眯,嘴角抿起,表情略带愁绪。

她缓缓说道:“泰亨如今风雨飘摇,摆平一个王禹明,都让我感到劳心劳力,接下来有问题的股东,可不像王禹明一样好对付,不仅占据大额股份,还在省城有强大关系网,下一步怎么走,我至今还没捋出头绪,如果展开金钱攻势,恐怕会适得其反。沈叔叔建议我按兵不动,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熬走他们,说白了,就是等,等他们老了,等他们病了,那时候再将处理内部问题。我如今唯一的优势就是年轻,等得起,可那帮股东会等吗?况且那时你也回到武云了,还会帮我收拾烂摊子吗?”

面对着佳人炙热眼神,赵凤声选择视而不见,揉了一把脸颊,轻声道:“虽然我不懂经营管理和商场博弈,但沈大民的方法明显不合适。那会我在部队,指导员教我们一个道理,站在明面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暗处隐忍不发的偷猎者。翟红兴由明转暗,害得我每天睡不好觉,生怕那王八蛋往我被窝丢一颗手雷,好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根据我的判断,那帮股东尚且处在观望期,等待翟红兴下一次出手,谁是最后的赢家,他们就会倒向哪一边,所以你不要瞻前顾后,也不要耳根子发软,挡住红兴的攻势,才是重中之重。”

“于是我决定贿赂向双平,请一尊大佛庇佑,惠风和畅,凤鸣朝阳。”钱天瑜左手扶住右臂,试图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钱并不见得能通神。”赵凤声想到财大气粗的钱宗望命不久矣,由衷感慨道。

“可我一个笨女人,不会搞关系,不会套近乎,除了拿钱杀出一条生路,还能怎么办?”钱天瑜压低声音反问道。

赵凤声闭口不言。

大实话。

两人就那么呆呆站着,沐浴在暖阳春风下,可心里都不像天气如此安详,眼神偶尔碰撞在一起,也没什么激烈火花,彼此都明白,这是狂风骤雨前难得的宁静。

十几分钟之后,向双平和张新海从病房走出,俩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向双平,本来黝黑的脸庞多了一抹阴沉,看着极其可怕。

张新海说有要事在身,打了一声招呼,先行离去。

向双平将赵凤声重新拉到僻静阳台,张口要了一根烟。

“老连长,你不是刚戒了?”赵凤声诧异道。

“少废话!”向双平冷声道。

碰了一个硬钉子,赵凤声这才掏出硬中华,双手恭敬点燃,向双平姿势熟练猛吸一大口,凝声道:“给我说实话,钱宗望最多能活多久?”

赵凤声挠了挠头,为了钱家考虑,再也顾不得他和钱宗望之间的君子协议,如实答道:“最多半年。”

向双平一口吸掉将近三分之一。

赵凤声自己点燃一根。

向双平粗糙的双手紧握栏杆,轻叹道:“老班长是个好人。”

赵凤声轻轻颔首,表示同意。

“当初我和老张刚进部队那会,比你小子还不靠谱,什么教官连长,我们全都不放在眼里!每次跟上级发生冲突,全是老班长帮我们掩护,背黑锅,道歉,几乎天天都得低头装孙子,有次我不服从指挥,被教官抽了几皮带,皮开肉绽,并且关了紧闭。钱宗望看我可怜,偷偷去医务室偷来医疗用品帮我敷药,结果呢,他却背了处分,没办法继续留在部队。可以说如果不是为了我,钱宗望也不会bèi po走上商人道路,不管是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份情,我会记一辈子。”

“老班长是山里人,傻实在,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做人不能忘本,或许现在的著名企业家钱宗望,跟以前老实巴交的老班长无法重叠了,但在我心里,他还是那位乡音难改的傻大哥。”

“老班长时日无多,我报恩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赵凤声,我交给你一项任务,以后谁再敢打泰亨的主意,你通知我。妈了个巴子的!欺负人欺负到我老班长头上了,听好了,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神仙菩萨,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斗不过,就去京城喊人,我不在,就找曹北斗,去找范太平,老子保证叫他们尝尝什么叫做投错了胎!”

向双平说完一大通话,怒目圆睁,全身散发一股沙场打磨出来的锋利,更是一种巍巍堂皇的浩然正气。

赵凤声下意识后退半步。

从他认识向双平第一天起,似乎从未见过老连长动过雷霆之怒,顶多朝屁股蛋子发泄几脚恨铁不成钢的哀怨,何时见过猛虎张开血盆大口了?

但赵凤声丝毫不怀疑向双平有大放厥词的实力。

一位部队大院走出的红色子弟。

一位再进一步就要肩抗将星的特种部队副大队长。

一位门生遍天下的虎狼将领。

铁骨烈烈,豪气峥嵘!

第七百零六章真实来意

向双平敢给自己老班长撑腰,凭的是家世背景和煊赫地位,赵凤声呢,要啥没啥,别说放出壮志豪言,不被人踩一脚已经算是祖上积德,所以他向来做得多,说的少,让人打断双腿不可怕,关键在乎折了祖宗颜面。

“泰亨目前就像是千疮百孔的木筐子里扣着的一块肥肉,哪个贼来了都想据为己有,但贼多了,反而没人敢第一个下手,小贼怕惯偷,惯偷怕强盗,强盗怕山大王,一环扣一环,一物降一物,只要最有势力的人不动,其他人只能忍住口水继续观望。再加上一个身强力壮却又风烛残年的主人,这场肥肉大战,更加曲折复杂。已经有了一个泰亨股东宣布出局,也是本事最小的小贼,我想过不了多久,山大王和强盗就要出手了,钱家究竟能不能护住赖以为生的肥肉,很难预料。”赵凤声面含忧虑道,趁着老连长想要护住钱家的念头,干脆将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这还不简单?你就是主人家的长工,趁着各路惯匪到齐的时候,偷偷摸摸把六扇门喊来,正好将那些臭鱼烂虾一勺烩。”向双平对他的智商相当捉急,鼻孔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出手时是贼,不出手时是良民,总不能让六扇门住在家里。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一招,行不通。”赵凤声摇头否定道。

“你小子虽然训练科目稀碎的一塌糊涂,但又鬼又贼,指不定拿破布包住擀面杖冒充chong fēng qiāng,以前这种破事你做得少了?还记得当年那次模拟对抗演习么?若不是你小子危机关头擒住了对方主帅,我可就得栽大跟头。有你待在老班长旁边,我放心的很。”向双平叼着烟卷笑道。

“那会想法太简单,走投无路下才选择破釜沉舟,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几率,再来一次的话,我觉得没有任何成功概率。泰亨跟那会面临的环境不一样,瞻前顾后的因素太多,我是个菜鸟,对商场一窍不通,根本不懂得从哪方面下手,只能做好防守反击,等待人家自己找上门。”赵凤声唏嘘道。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哪像老子带出来的兵,需要由我出马的时候,你就打一个电话,甭管是哪条路上的牛鬼蛇神,老子给你兜底。”向双平给出一个爽快承诺,单手扶猛地拍向赵凤声肩头,“我这次拐到万林市,是来找你要人的。”

“找我要人?什么人?”赵凤声愕然问道。

“周奉先。”向双平嘴角含笑。

赵凤声终于清楚了老连长的来意,虽说他去年就想把傻小子送进部队深造,但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发不舍得将姑奶奶的大宝贝拱手送人。

面对向双平当面索要,赵凤声眉头一挑,视线望着鞋面,一言不发。

“周奉先是块好料,未经雕琢的上好美玉,放在你手里,属于白白浪费。你能给他前程还是能给他铺就康庄大道?顶多是放在身边充当打手,再说他身怀绝技,又在易怒的年纪,稍微冲动就犯下弥天大错,到时候你该怎么办?不如放到我那,好好雕琢一番,未来成就肯定不在曹北斗之下,一个草原上放马的孩子我都能带成猎鹰少校中队长,难道怕我亏待了傻小子?你需要一个打手还是需要一个在东方神剑当官的兄弟,自己掂量着办。”向双平看出了他的顾虑,苦口婆心做起了劝导,并且拿现实作为例子,进行了心理攻势。

赵凤声揉着喝完酒有些发涨的额头,轻声道:“当不当官无所谓,我答应过奉先的奶奶,要照顾好他,不求大富大贵,平安就好。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实际脾气很拗,等我回去问一下吧,还是要尊重他自己的意见。”

“晚上八点之前要给我答复。”向双平将烟头用力chā jin烟灰缸,巨大的力气使烟头扭曲变形。

“这么快?怎么不多住几天?”赵凤声茫然问道。

“在外面飘了一个多月了,京城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如果不是周奉先弄得我寝食难安,我哪有功夫来这里跟你瞎扯淡。”向双平是军人特有的刚烈脾性,有一说一,不喜欢绕弯子,尤其是对着老属下赵凤声,一点遮拦的意思都没有。

“能不能晚几天走?那个……最好是再住一星期。”

赵凤声想到五天后还要跟田浩进行毒品交易,巴不得有曹北斗和范太平那样的猛人给他助阵。别人不清楚东方神剑的实力,他哪能不知道,自己也算是能一打十的好身手了吧?可跟人家一比较,估计拉出来个炊事员都能将他打成渣渣,他的脑子里,从来不把那里的家伙当作普通人看待,而是外星来的大牲口……

“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向双平没好气道。

“五天后要跟一个贩毒组织交易,当初牛皮吹得有点大,把货说多了,那帮人***想玩黑吃黑,所以能不能调来几位队员,来保障一下我的安全,万一我让人家一枪干掉,也有损您老人家的面子,是不?”赵凤声碘着脸笑道,小命要紧,啥面子啊,自尊啊,跟生命比起来统统都是扯淡。

“你可是侦察连里走出来的精兵强将,一帮毒贩而已,用得着提心吊胆?咋这么怂呢!!”向双平满含鄙夷斜了他一眼。

“老连长,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帮毒贩武器装备十分先进,有chong fēng qiāng,有手雷,我赤手空拳啊,咋跟他们打?您要是给我弄一辆歼15,我用得着怕那些乌龟王八蛋么!”赵凤声愤愤不平道。

“我给你弄一辆歼15,你加的起油?”向双平玩味笑道。

“挺贵?”赵凤声依稀记得是个天文数字,具体多少,却有些记不太清了。

“一辆四亿,你先给我掏百分之一百五的押金。”向双平风轻云淡说道。

赵凤声尴尬抹了一把脸。

第七百零七章重大时刻

关于五天后的毒品交易,向双平最终也没给出确定答案,只是含含糊糊说了一句视情况而定,赵凤声清楚老连长脾气,没去强求,拖着身心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二妮有条不紊收拾着家务,白围裙,白袖套,随意扎起的马尾辫,一幅精明能干的女主人形象。三妮敷着面膜,在沙发上摆出奇怪的姿势,双手各自扶住脚腕,仅用小腹支撑身体重量,类似于治疗腰间盘时候的小燕飞,估计是在练什么瑜伽神功。傻小子和大刚坐在地板上,面对面而坐,面前摆了一副象棋,随着傻小子喊了一声“将军!”,大刚悻然然地掏出五块钱,递给眉开眼笑的傻小子手里。

一张很平常很温馨的场面,带了浓浓的烟火气。

赵凤声生于草根,长于草根,许久没享受到家庭的温暖,所以很珍惜眼前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感觉。省城的生活,大部分是在猜忌与提心吊胆中度过,真没舒舒服服过几天好日子,有了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陪伴,赵凤声紧绷的那根弦稍稍松动,换鞋,解开衬衣纽扣,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姐夫,你天天忙东忙西的,明天马上就要迎来一个重大时刻了,你打算怎么庆祝呀?”三妮由于姿势艰难,声音吭吭哧哧,俏脸朝上,努力不让面膜滑落。

“重大时刻?”

赵凤声脑子转了一大圈,六一儿童节过了,七一党的生日还早,情人节圣诞节什么的压根远得离谱,难道是国外传来新的节日?

“明天可是你最最最漂亮的小姨子生日,这都敢忘!”三妮哼哼道,身体灵巧地在沙发上扭动,两条比例及其修长的měi tui盘起,换成了道家经典双盘姿势。

“瞧我这记性!”

赵凤声非常夸张地拍向额头,紧走几步,来到三妮面前,讨好笑道:“竟然把咱家老三的生日给忘了,想要啥礼物,给姐夫说,就算你想找个帅老外当男友,姐夫也帮你绑回来一个。”

“礼物是你心甘情愿送的,我可没那么厚脸皮张口讨要,谁稀罕要男朋友,来追你小姨子的男人排成排好么?”三妮小脸一甩,带有不可一世的傲气,鼻孔冲天说道。

“帮你清空购物车,中不?”赵凤声挤眼道。

“你不怕我弄件卡地亚进去?”三妮泛起坏笑说道。

“啥是卡地亚?”土包子赵凤声惊愕问道。

“一块表也就十几万吧,不贵,你是泰亨大老板的贴身男秘,不会这点钱都不肯出吧。”三妮抠着指甲轻松说道。

“你说啥?”赵凤声掏着耳朵道。

“一块表十几万呀。”三妮重复道。

“不是,从我进门时说的第一句话。”赵凤声装傻充愣道。

“小气鬼,别跟我玩那一套,信不信我把你那些女朋友的破事全告诉我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三妮啥智商?立刻判断出姐夫想要玩别人剩下的梗,掐起蛮腰,将武器对准了某人最脆弱的部位。

二妮举着拖把来到两人面前,弯腰擦拭着地板,柔声道:“老三,你姐夫在外面忙活一天了,别闹,让他去休息一会。”

“陷入爱情中昏头昏脑的傻女人。”三妮翻着小白眼,恨不得将傲人智商去换取二姐几厘米身高。

“信不信我用拖把堵住你的嘴?”崔亚卿在赵凤声面前小鸟依人,不见得对待亲妹妹时会和颜悦色,举着手中凶器,耍了一记比女神姑姑蹩脚百倍的拖把枪法。

“明天让你姐带你去购物,我掏钱。”赵凤声谁都惹不起,只好用钱财息事宁人,转身对傻小子喊道:“奉先,跟我来一下房间。”

听到饭东哥召唤,将近两米的大块头丢出手中一大摞棋子,憨笑道:“跟你玩真丢人,还没笑笑下的好。”

大刚气的眼歪嘴斜。

等到周奉先走进卧室,赵凤声顺势把门关住,正在思考着如何将为难的提议说出口,傻小子提前笑道:“哥,你找俺有事?”

“先坐。”赵凤声指着凳子说道,一双不算明亮的眸子望着憨态可掬的脸庞,“奉先,想不想出人头地,给你爷爷奶奶争一口气?”

“出人头地?不想。”傻小子晃着大脑袋毫不犹豫答道。

“为啥不想?你太爷爷当年威名压绿林,豪气冲三省,哪个英雄豪杰不得和颜悦色喊一句周大当家?如今周家凋敝萧条,你就不想为埋进黄土的老人家争一口气?”赵凤声问道。

“俺不想当官,也不想发财,有吃有喝就行啊,哥,你是不是嫌俺吃得多了,想撵俺走?”周奉先经常挂有傻笑的脸庞突然变得宁静,带有一丝伤感,带有一丝凄凉。

“不是,哥哪想赶你走呢,只要我有一口吃的,肯定不会亏待你。不过眼前有个好机会,我的老上级希望你去部队,答应要给你谋一份前程,按照你的身手和机灵劲儿,肯定能光宗耀祖,也能改变你的人生。我觉得是件好事,所以想询问你的意见。”赵凤声正经说道。

“俺不去。”周奉先摇头低声道。

赵凤声叹气道:“你现在太小,阅历浅薄,不知道去部队有哪些好处,我给你仔细说一下……”

“不用了哥,如果你不想要俺了,俺就回老白山,你要是要俺,俺就在你身边待着。奶奶临走前嘱咐过,人呢,要知恩图报,你为了救奶奶连房子都卖了,差点害得媳妇都讨不了,这份恩情,俺不说,可不代表俺不记得。老白山的规矩,讲究欠一个枣要还两颗苞米,俺没钱还你,只能把命交到你的手里,等到俺有了钱,其实也还不完你的恩情。如果俺去部队对你有好处,那俺就去,当官,发财,把赚来的东西来报答你,好不?”傻小子淡淡说道,忠厚五官始终挂有一抹哀凉。

赵凤声不知身体哪里被狠狠刺痛,揉着傻小子跟他类似的小平头,呢喃道:“哥以后再也不撵你了,咱哪里都不去,就这么好好活着。”

傻小子咧着大嘴,又浮现起标志性的傻笑。

第七百零八章女人圣经

商楚楚家在武云,工作在省城,家庭条件虽然不错,但她的父母执意要女儿回到身边,所以没有在省城购买房子,商楚楚只好跟大学闺蜜白小眉租了一间拎包入住的二居室,作为栖身之所。

房子跟她家里一百八十平米的豪宅天差地别,只有一个主卧和一个比厕所大不了多少的小卧室,一对密友同样是单身狗,于是选择睡在一张大床上互相取暖,大学同居了多年,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商楚楚抱着比她体型还要壮硕一些的泰迪熊,躺在床上怔怔发呆,微卷的睫毛偶尔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小眉坐在她的旁边,赤着双脚,往脚趾上涂抹着黑色指甲油。虽说白小眉整成标准的夜店脸,能招惹许多狂蜂浪蝶想要采摘,可掩盖不了本身肤色粗糙黝黑,脚丫子宽度甚至比男人还当仁不让,黑色指甲油,搭配很踏实的大脚丫子,怎么也展示不出女人应有的美感,反倒是穿着睡衣睡裤的商楚楚,不施粉黛依旧光泽白皙,尤其是luo lu出来的脚腕,细润的一塌糊涂。

“楚楚,你真不跟我一起出去啊?”白小眉涂着指甲油,粗着嗓子问道。

白小眉在声音基础上极具天赋,家人,密友,男神,备胎,diǎo丝,土豪,几乎能在每个角色面前呈现出不同状态,她跟商楚楚好到同穿一条裤子,自然不会去腻着嗓子扮演娇滴滴的小公主,嘴巴一张,带有几分雄性荷尔蒙的声音立刻扩散,挺威武,挺雄壮。

“不去了,晚上我想看会书,重新温习一下大学课程。原以为学了这么多年的知识能够对工作驾轻就熟,没想到现实远比想象的残酷,许多关于医疗方面的英文专业词汇见都没见过,上次国外公司的一个邮件,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把它攻克,哎!怪不得咱们当初找工作时碰了一鼻子灰,每个公司都喜欢招收有工作经验的员工,应届毕业生确实很难融入到繁重的工作节奏,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招纳新人。如果不是他,或许咱们俩到现在都像无头苍蝇一样,靠着家里的救济金度日。”商楚楚举着憨态可掬的泰迪熊,捏了一下肥硕的大脸蛋。

“呦,这才几天不见,又想起你的情哥哥了?”白小眉阴阳怪气笑道。

“口不择言,该打。”商楚楚伸出修长玉嫩的小脚丫,往闺蜜咯吱窝挠去。

“楚楚,跟你说正经的,今天晚上是am公司的郭总组的局,是一个非常有格调的party,来的人非富即贵,起码也是大公司主管级别的人物,据说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多岁,绝没有那种肥油油的秃顶老头子出现。富二代,钻石王老五,应有尽有,你不去的话,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你哦。”白小眉甩开了盈盈一握的粉嫩脚丫,一本正经说道。

“没意思,不如在家追剧呢。穿着如何高档都不会舒服的高跟鞋,画着照镜子自己都不自己认识的妆容,然后对那些所谓的各界精英挤出僵硬微笑,太假了,我实在没勇气去了。”商楚楚一想到噩梦式的交际,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你真打算等你的情哥哥呢?非他不嫁?拉倒吧,上次你没见人家带着女朋友招摇过市?听说是崔胜男的亲姐姐,操!真他妈让老娘妒忌,那姐妹花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女人见了都想将那姐俩就地正法,更别提精虫上脑的大老爷们了,你想要在那样强大的敌人面前获取最终胜利,难,难如登天,趁着如花似玉的年纪,不如在你的追随者中优胜略汰选出一个,等到咱们人老珠黄的那一天,找个离婚户都得低着脑袋做人,仔细琢磨琢磨吧,这可是女人圣经。”白小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耐心教导着闺蜜什么叫做待价而沽,

一想到痞里痞气的家伙,商楚楚俏脸堆满黯然。

“喂,大xiao jie,你不会真要硬撑到底吧?都多大了?非要等着那家伙回心转意?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有什么好,一个月薪几千块的司机,愣是冒充社会人,一次架没见他打过,天天在钱总屁股后面迎奉献媚。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石头砸了,一个吹牛不打草稿的二流子,跟着他有好日子过?省省吧。”白小眉发完一顿牢骚,换上了黑色si wà和红色高跟鞋,本来粗壮的双腿经过精心装扮,立刻纤细了许多,有了几分女人独有的xing gǎn。

“小眉,咱们能留在泰亨,全靠了赵凤声,哪怕你不会感恩戴德,也不能背后说他坏话,是他给了咱们留在省城的机会。”商楚楚皱起柳眉,对闺蜜嚼舌头根子的行为略有不满。

“行行行,他是大爷,他是好人,他是高富帅,可这些跟咱俩没有任何关系,你赶紧起床洗澡打扮,跟我去吃香的喝辣的。”白小眉走到梳妆镜前,开始对面部进行雕琢。

“不去。”商楚楚对戴着面具的交际有种本能的厌恶,将泰迪熊捂住了脸颊。

“行,那你晚上自己叫外卖,晚上我可能不回来睡了,你自个孤枕难眠吧。”白小眉画着眼线,漫不经心说道。

商楚楚坐起身,沉声道:“小眉,你不能再放纵自己。”

自从白小眉整容归来,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以前那位犀利大姐形象一去不复返,变成了在各种男人之间zhou xuán的交际花,见了身价不菲的男人,白小眉都会抛去媚眼,夜不归宿更是家常便饭。不管是容貌还是作风,都让商楚楚生出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面前这个世俗妖艳的女人,还是那位保护在她身边耿直泼辣的女汉子么?

第七百零九章偶遇

白小眉专心致志的涂着唇膏,无动于衷,拿着口红的手掌小心翼翼,似乎闺蜜的善意还没一支ysl重要,“放纵?太夸张了,这叫各取所需。楚楚,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像我妈一样,不符合人情世故,完全一个老古董。”

商楚楚出生在书香门第,虽说偶尔叛逆一下,但总体是个偏保守的小女人,受不了闺蜜每天跟不同的男人强颜欢笑,听着她跟学生时代完全不同的三观,商楚楚微微蹙眉,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经常说男人没一个靠得住么,你算一算,这个月都已经十天不在家住了,连班都不好好上,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公司开除的。”

“开就开呗,一个月几千块,谁稀罕啊!也只有你这样的死脑筋想凭借兢兢业业熬成领导,楚楚,你考试年级前三名的智商丢到爪哇国了吧?像这种省内大型企业,有几个是加班加成主管经理的?不都是混人脉靠关系?就拿钱天瑜来说,如果她不是钱宗望的女儿,能够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出身决定平台,咱没投好胎,也就不指望大富大贵了,但是在圈子里混,脑筋要灵活,钓不到总经理沈大民,那就跟部长打好关系,可惜咱们财务部的部长是位**入骨还肥胖如猪的半老徐娘,完全使不上力气,否则我肯定比你升职快,信不信?”白小眉娓娓说道。

“你这叫不务正业,误入歧途!”商楚楚低吼道。

“傻姑娘,活得漂亮才是正途,我要是长成你娇滴滴的模样,早就嫁入豪门了,最次也是沈大民那种年薪几百万的精英人士,努力?对不起,自从啃了几年书本之后发现找不到工作,本人字典里没有那两个字。”白小眉鄙夷道,双手拖住内衣,挤出一道深不可测的沟渠。

“小眉,咱们目前的工资完全能够养活自己,等到升职或者加薪了,生活水平会再上一个台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没必要这么做。”商楚楚不想伤及闺蜜看似强大实际脆弱的内心,话说的很委婉。

“就算坐上主管位置,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够买一个lv么?买了以后呢,一个月不吃不喝了?女人,漂亮最重要,其它的全是浮云,李白老先生都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等你人老珠黄了,看那些臭男人谁愿意搭理你。”白小眉拍着新到手不久的爱马仕,教育意味浓厚。

“你这是在糟蹋自己!”闺蜜扭曲的心理让商楚楚怒不可遏,几乎是在咆哮着说出这几个字。

白小眉右腿搭在左腿上,从包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熟练点燃,切了一声,道:“那些男人,不就是想潇洒快活么,老娘满足他们,可咱们老祖宗立过规矩,凡是总得礼尚往来吧?给不了我婚姻,认了,给不了我高薪职位,我也认了,什么都不想给,提上裤子不认人,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ji nu还明码标价呢,老娘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不比biǎo zi要强?价格翻一倍,不过分吧?”

商楚楚望着那张精雕细琢的艳容,陷入沉寂。

她只是清楚密友在不同男人之间zhou xuán,时常夜不归宿,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小眉竟然干起了跟ji nu一样性质的皮肉生意,龌龊?xià jiàn?这些词汇她不舍得用到白小眉身上,因为承载了她太多的青春友谊,商楚楚宁愿这是一场梦,一个荒诞离奇的噩梦。

“楚楚,咱俩不一样,你父母在zhèng fu和银行工作,从小就衣食无忧。虽然你嘴里嚷嚷着要独立要反抗,可你心里有底,哪怕你现在被公司开除,灰头土脸回到家里,你的爸爸妈妈依旧可以给房买车,给你规划一个完美人生。我呢,家里兄弟姐妹三个,哥哥要娶妻生子,弟弟马上要读大学,如今结婚这么贵,念大学的钱也越来越高,我那两位种了一辈子地的父母靠什么去承担一系列天文数字?其实在我快毕业的时候,我爸妈找我谈了一次话,要求我工作后要承担起弟弟的开销,老两口忙了一辈子,不容易,所以我没拒绝他们的要求,只是借了几万块贷款,将自己包装成高档商品,争取能给家里带来一些希望。我不奢求你能够懂我,也不奢望能够可怜我,一个从出生起就在温室里向阳而开的花朵,永远不知道外面疾风骤雨的滋味。”

说完一大通掏心掏肺的言辞,白小眉吐了一个烟圈,眼角流露出极其少见的苦寂。

商楚楚咬着嘴唇,五官呆滞,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道理她不懂,也没资格反驳,走到跟她一起度过最美好的女人身边,右手搭在她的肩头,捏了一下。

“走吧,陪我一起吃顿饭。”白小眉掐灭烟头,淡淡一笑,搂住了亵玩好几年却越来越细的腰肢。

“小眉……我真不想去。”商楚楚挣扎说道。

“不是跟那帮臭男人吃饭,咱俩去吃火锅,顺便再来一顿大酒,不醉不归。”白小眉挤出一个宽慰式笑容。

商楚楚点点头,心里感到一阵疏离许久的温暖。

等两位回头率十足的女人走上大街,一个清纯,一个妖艳,马上迎来无数道觊觎目光,白小眉挥手打了一辆出租车,顺便用媚眼挑逗着看似不错的成功男士。

到达第一个红灯,白小眉瞟了一眼旁边的奥德赛,正好看到一张熟悉面孔,愕然道:“楚楚,那不是你的情郎哥哥吗?”

商楚楚匆忙扭头,见到一张刚毅却带有忧容的侧脸。

“想不想来场偶遇啊?”白小眉调侃道。

“我……”商楚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赧颜和感性打的不可开交。

“思春的小丫头片子,泡男人都没胆量,还得老娘帮你。”白小眉勾起诱人的下巴坏笑道。

绿灯,奥德赛猛踩油门,第一个冲过斑马线。

白小眉大喊道:“死家伙,开这么快,急着投胎啊!师傅,给我追!”

第七百一十章多事之秋

出租车内的两位女人发现了赵凤声,赵凤声却更早一步认出了熟人,只是今晚是跟田浩约定好的交易时间,不敢横生枝节,假装没看到,吩咐驾驶汽车的大刚开快一点。

“那俩丫头片子你认识?”大刚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

“校友。”副驾驶的赵凤声心事重重,回答地简单干脆。

大刚发现出租车突然加快速度跟在车尾,骂了一句净他妈瞎捣乱!

今晚注定是一个心惊胆战的无眠之夜,田浩确定今晚交易,大刚和二妮三妮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到武云,一个陪在他身边深入虎穴,另外两个留在家里守候。赵凤声无奈,只好给大刚和傻小子各自弄了一件防弹衣,又把陈蛰熊的爱车奥德赛开出来,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安全保障。

车内除了三人,还有两位男人,一位来自禁毒局,一位来自刑事侦查局,为了不让毒枭们有所察觉,禁毒局的是从外地临时抽调来的老陆,据说业务能力很强,相貌平凡,身材平凡,双手始终夹着一根十块钱一包的黄金叶,满脸中年人的沧桑,丢到人群里绝对是最后一个才能发觉他的存在。赵凤声跟他交流过几次,基本上是有问必答,不问,就闭嘴装哑巴,属于老实巴交的那一类人。

刑侦局派出的是一位从警校毕业不久的新鲜面孔,小郝,长得一表人才,两道剑眉彰显年轻人独有的锋利,张新海说他是警校的尖子生,各项能力极其出众。赵凤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把张局的话当一回事,新手上路总要经历磨炼,不是凭借气血方刚就能担任顶梁柱。

小郝在禁毒局开碰头会的时候还挺有模有样,嗓音洪亮喊着保证圆满完成任务,但今晚一走上车,小郝比老陆还像闷葫芦,脸色铁青,闭着嘴巴一言不发,指尖时不时摸向腰部阻击枪,似乎冰冷的铁疙瘩才能给他带来一些温暖。外面汽车喇叭声音稍微大些,禁毒局的小伙子如同惊弓之鸟,腾地一下绷直身体,险些将腰间的家伙式bá chu lái。

赵凤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表面却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满情绪,生怕小郝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小心脏再度受创,堆出一个邻家大哥式的笑脸,扭过头,宽慰道:“小郝,方局和张局铺开了一张大网,咱们只是负责将幕后主使钓到明面,危险性会有,但不会那么严重,有他们兜底,不用担心。等咱们凯旋而归,张局说要给咱举办一场庆功宴,你喜欢喝白的还是啤的?到时候咱们可得真刀真枪拼上一场。”

小郝茫然抬起头,僵硬笑道:“我……不会喝白酒。”

“嗯,你们刚从大学走出来的精英,好像都对白酒不感兴趣,那咱们就喝啤的,咱俩联手,把你们张局灌到当场变成喷泉,你们光见张局耀武扬威了,没见过他趴到桌子上哭得稀里哗啦吧?我见过,上次喝多,被一位二百来斤的大嫂相中了,差点让你们张局当了一晚上便宜新郎,那体格,我滴个老天爷,如果不是我拔刀相助,你们张局没准现在得拄拐了。”赵凤声挑眉笑道,眼睛里有种男人都懂的暧昧。

“是……是吗?”小郝搓着双手,如同拉满弓弦的神经稍稍松懈。

老陆抬起眼皮,若有所思望了一眼口不择言的家伙。

赵凤声上过一线战场,平时又爱啃些心理书籍,于是对战前动员不陌生,无论是鼓舞士气还是调节情绪,都有自己一些小窍门。对于小郝这种雏鸟,看似荒诞不羁的言辞,绝对比呵斥勒令管用,赵凤声善于把控细节,努力将一切做到最好。

车里几个人或多或少带有紧张情绪,唯独坐在后面的傻小子一脸恬淡,单手托腮,呆呆望着窗外,一副俺是来旅游的闲散模样。偶尔路过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傻小子眼睛顿时一亮,大如山核桃的眼珠子随着烧烤摊快速移动,等到离开视线范围之内,傻小子拿袖口擦拭嘴角,略带遗憾,顺便期待着饭东哥一会能带他大饱口福。

奥德赛越来越快,车辆难免发生颠簸,老陆扶住身前的两个硕大登山包,闷声道:“小赵,咱们车内放置了监听系统,所有谈话,指挥部全能听得一清二楚。”

“卧槽!”

赵凤声脱口而出,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啥时候放的,我咋不知道?”

“好像是在你去厕所的时候。那个……赵哥,是我放的。”小郝相当不好意思答道。

赵凤声光想跳脚骂人。

把张新海损得底掉,尤其是当着他的同事和下属,回去了不得给自己小鞋穿?关进监狱倒不至于,挨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那也不好受啊。赵凤声一想起张局发飙时的雄威,心想祸从口出这句话真他娘的是至理名言。

可是耳机迟迟没有动静,既没有谩骂,也没有提醒他不要口无遮拦,赵凤声一琢磨,估计张局当着一大票人,目前不太方便,找他秋后算账的可能性极大。

“生子,后面那辆出租车还在跟着咱们,再过两条路就要到m1会所了,你看咋办?”大刚耷拉着脸说道。只要是办正事,他从来不会像平时一样恣意妄为,甚至看着比赵凤声还要沉稳。

赵凤声扭头看了一眼紧紧咬在车后的出租车,拿出电话,拨出商楚楚的hào码,可迟迟没人接通。

赵凤声心情稍显焦躁,直接拨出了钱天瑜电话,不等那边出声,他直接用命令式语气说道:“想尽所有办法联系财务部的白小眉,让她带着商楚楚赶紧回家睡觉去!”

电话那头的钱天瑜明显一顿,几秒钟过后,答了一个好字。

赵凤声面目阴沉挂掉手机。

一个雏鸟警察。

两个添乱的女人。

还没见到毒枭就已经弄得心烦意乱。

难道今晚将是多事之秋?

第七百一十一章国道小霸王

白小眉和商楚楚决定一醉解千愁,将眼前的烦恼全都丢到脑后,所以都没有带手机,想度过一个只属于姐妹的清净世界。

任家中手机嗡嗡作响,两人无从知晓,商楚楚欲拒还迎接纳了闺蜜建议,只是想多看一眼那个在她生命中走来走去的男人,白小眉则暗含了自己想法,试图找到赵凤声沾花惹草或者恩爱缠绵的镜头,让这位懵懂无知陷入春梦的傻丫头死了心。

“司机大叔,看不出来啊,你的车技这么牛叉,一辆破现代都能追的上奥德赛,给你一辆宝马,你不得追上波音777啊,佩服佩服。”白小眉抱拳称赞道。

由于车辆拥堵,奥德赛体积又大,没办法依靠强劲动力甩掉对手,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车海之中,咬的很死。

“哈哈,小姑娘,当年我开大车的时候,hào称国道小霸王,别说一辆奥德赛,哪怕是法拉利保时捷,也别想在高峰期甩掉我,没准还能让他们在我屁股后面吃灰。”出租车司机得意洋洋说道,一张皱纹堆积如山的老脸,因为有了měi nu恭维,笑的像是一朵绽放菊花。

随着两车平行驾驶,然后又变成一前一后,商楚楚似乎从赵凤声焦躁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不安道:“小眉,要不然咱们去吃饭吧,别去招惹他了,万一他正在办正事,会不会干扰到他?”

“切!他有什么正事,无非是打着幌子骗吃骗喝骗炮打,看到驾驶室坐着那个死胖子没有,纹身,大金链子,晚上还戴着墨镜,明显是low到爆的乡村低级流氓装扮。这俩货走到一起,能干出什么好事?肯定是去祸害大姑娘小媳妇了,要不咱俩打赌?看他是办正事还是耍流氓?”白小眉信心满满说道,对前方车辆频频丢去鄙夷目光。

“那是他朋友,我见过。”商楚楚记性不错,对人生第一次就职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二哥,老佛,大刚,赵凤声,还有最后出现的那位令她自惭形秽的崔亚卿,全都记忆犹新。

“男人到底是什么货色,得看他交的朋友和带的女人。哼,这俩村痞,兜里没多少银子,顶多就是去小粉屋潇洒一下。”白小眉冷哼道。

商楚楚蹙起眉头,默不作声。

“小妹妹,前面再过一条街,就是男人的天堂了。”出租车大叔无良笑道。

“男人的天堂?听起来挺ci ji,什么东东?”白小眉一知半解,想要打探到确定答案。

“yè zong hui,酒吧,洗浴,全在前面一条街,尤其是m1会所,里面各种服务应有尽有,hào称省城一半的měi nu在里面,那不是男人的天堂是什么?”出租车大叔嘿嘿笑道。

“跟着!看他到底是不是寻花问柳去啦!”白小眉大声喊道,势必要揭开赵凤声的丑恶嘴脸。

“小眉,我觉得他不是huā huā gong zi类型的人,他女朋友那么漂亮,为什么要去外面乱搞,你想多了吧?”商楚楚疑惑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家花哪有野花香啊,他女朋友看着跟你是一种蠢萌型的傻大姐,居家过日子可以,但伺候男人未必样样精通。再说哪个猫儿不**,再美的女人,看多了也会厌烦,我见过太多家中娇妻堪比明星姿色的臭男人,不照样对着老娘装哈巴狗?真正把人弄到手了,才会变成一副大爷模样。所以说男人不能信,尤其是没钱的男人,更不能托付终身!有钱的话,还能跟名牌包bāo guo下半辈子,大不了他玩女人,老娘去玩小白脸,各不相欠。没钱?呵呵,搂着菜篮子哭去吧。”白小眉再一次灌输她的做人方针,或许是想到不开心的往事,原本僵硬的脸蛋更加瘆人,布满冷酷神色。

司机大叔偷偷瞄着说话肆无忌惮的小姑娘,腹诽道现在的丫头可真不好惹。

“小眉,你太偏颇了吧?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坏的。”商楚楚反驳道。

“反正老天爷不会把好男人留给老娘,我碰到的全是脱了衣服跟穿上衣服天壤之别的衣冠禽兽,算了,不跟你说了,到地方就知道了,司机,给我追!”白小眉挥舞胳膊喊道。

“好嘞!”出租车大叔似乎早就适应了正室捉奸之类的戏码,脚底油门踩到底,一脸亢奋表情,挺像是前来助威的三爷爷家的五表叔。

商楚楚虽然觉得不太合适,可好奇心还是盖过了小家碧玉应有的矜持,默认了闺蜜做法,也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m1会所近在眼前,可屁股后面的出租车始终无法摆脱,赵凤声想下车将两位碍事的女人赶走,但考虑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极有可能被田浩他们察觉,为了商楚楚的安全考虑,赵凤声不得不继续坐在副驾驶之中,屁股下面像是垫着一颗榴莲,坐立不安。

电话突然响起。

赵凤声扫了一下写着田浩二字的手机,沉思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赵老弟,你到哪里了?”那头的田浩热情说道,哪怕没有见到真人,也能浮现出那张獐头鼠目的面孔。

“你的会所门口。”赵凤声望了一眼m1招牌,如实答道。

“哈哈,赵老弟真准时,不过会所里面人多嘴杂,难免会有警察卧底,你有公安厅的领导撑腰,自然不怕,我是无依无靠的普通老百姓,来个片警我都得当爷爷供着。总共一百公斤的货,得几大包吧?两千万现金,一辆汽车都很难装下,实在不适合在会所交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田浩笑着说道。

“田老板,你他妈什么意思?拿老子当猴耍呢?!”赵凤声拿出了江湖人应有的跋扈口吻,冷冰冰说道。

“赵老弟,你别着急,气大伤身,咱这不为了安全考虑嘛,掉脑袋的勾当,总要小心为妙。”田浩笑嘻嘻道。

“再敢耍花招,老子剥了你的皮!”赵凤声低吼道。

第七百一十二章箭在弦上

在禁毒局开碰头会的时候,两位副局长就敲定好了一系列计划,今晚在m1布控了大量警力,派出了几波侦查员混入了酒吧和ktv等场所,停车场,进出口,街道,所有进出要道全都被警方一手掌握,甚至还在附近大楼安排了狙击手,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徐徐拉开,哪怕毒枭生出翅膀也难逃法网。

警方得到的线索,远比赵凤声多得多,站在台面的田浩只是幌子,幕后真正的主事者,正是被警方通缉许久的林德前。如此大规模交易,藏匿一年多的林德前肯定会现身,只要赵凤声和他们交易成功,立刻动手抓人,到时候这对黄金搭档只能在牢里举着窝头谋划越狱了,否则最轻的下场也得将牢底坐穿。

可田浩要求更换交易地点,让警方煞费苦心的布局付诸流水,赵凤声怕对方生出戒心,不敢强行跟田浩在m1交易,发了几句牢骚之后,田浩笑吟吟说道:“赵老弟,你一直往南开就可以,一会我再跟你联系。”

放下电话,赵凤声点燃一根香烟,来使自己飞速运转的大脑冷静一下,好去分析其中得失利弊。

“田浩和林德前相当狡猾,这次变更交易地点,你觉得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耳机里传来张新海略带沙哑的声音。

为了赵凤声安全性考虑,他的手机全在警方控制范围以内,田浩提的要求,不用赵凤声传话,张新海那边听得一清二楚。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假如他们真敢在m1交易,我反倒是不敢进去了,没准里面等着我的是几支黑黝黝的枪管,二话不说先来一顿突突,被打成筛子也找不到组织报销,倒是能给金属冶炼行业添砖加瓦,尽一份绵薄之力。”赵凤声抖着大腿答道。

“箭在弦上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况且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张新海先是埋怨几句,然后旁边的干警对他小声报告了对方线索,停顿几秒钟,担忧道:“田浩说在南边交易,难道他想去县里?那里可不比省城,晚上行人稀少,临时抽调警力布控,弄得鸡飞狗跳,或许会打草惊蛇。田浩这次用的是网络电话,始终无法锁定他的位置,可能现在人已经在县城等待。你考虑考虑,是否进行下一步行动?”

赵凤声眉头微微一挑,摁下车窗,将烟雾吐出窗外,好奇道:“领导,我记得你喜欢赶鸭子上架,咋关键时候允许我自行选择了?”

“m1在警方的掌控范围之内,应该出不了大事,可如果在县城交易,咱们由主动变为被动,危险性急剧增加。田浩那边只要想做成这笔生意,肯定会再和你联系,所以我觉得没必要破釜沉舟,将主动权交到对方手里。而且你是普通人,不是警察,我没资格要求你去做什么。”即便隔着电话,也能听到张新海语气极其沉重,代表这位在刑侦局工作多年的老xing jing,并不看好眼前形势。

赵凤声弹掉烟头,淡淡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想试一试。”

“有必要?”张新海语气又下降了几分温度。

“田浩提出在别的地方交易,也许是种试探,毕竟我的身份太过诡异,说黑不像黑,说白不是白。平心而论,换做是我,也得加几分小心,何况是掉脑袋的买卖。假如今天我不去,田浩明天一准儿摇身变成正经商人,跟我大谈建设家园和道德构架,或许将所有违法生意停止,想要揪住他们的狐狸尾巴,太难了。”赵凤声将考虑大半天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不建议立即行动。”张新海沉声道。

“这网里不止田浩一条大鱼,林德前百分之百会露面,我有预感,除了这两条猎物,还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其它方面交给我来处理。”赵凤声劝说道。

“你有把握吗?”张新海皱眉道。

“诸葛亮取西蜀时有没有把握?李世民玄武门兵变时有没有把握?康熙平三番时有没有把握?任何事情在没有盖棺定论之前,全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可一旦收手,连一丝希望都不复存在。这帮毒贩坏事做尽,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该到了恶有恶报的时候了。”赵凤声平静说道。

“好!那我全力配合你。”

张新海给出一个承诺,放下耳机,冲着身边干警说道:“组织人手顺着316国道出发,全部便衣出行,目的地文圩县县城,保持跟奥德赛处在同一水平位置,另外通知特警大力配合。切记,任何带有警局牌照的车辆,不许出现在316国道,如果现在有设卡警力,立刻撤销,交警那边有什么疑问,直接让他们找我。”

“是!”干警回答的干脆利落,急匆匆消失在指挥大厅。

“新海,靠谱吗?”出声询问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警察,体型清瘦,相貌平平,唯一的亮点就是肩膀上两道横杠和三枚四角星花,一级警督,跟张新海平起平坐的省公安厅高官。

方弘善,禁毒局副局长。

“正如我刚才跟他说的那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田浩那帮毒贩祸害省城多年,咱们却始终抓不到有力证据,有了赵凤声冲锋陷阵,或者真能出奇制胜,还世间一个清平。”张新海熟练拿起香烟,眉宇间印满担忧神色。

“这就叫乱拳打死老师傅?”方弘善盯着大屏幕喃喃道。

“我觉得应该叫做重拳,更为贴切。”张新海难得坐下休息一会儿,摸着陪伴他多年疾病缠身的腰部,努力使坐姿变得笔直。

“我记得你说过赵凤声贪生怕死,锱铢必较,可眼前的情况,跟你叙述的性格完全相反,这么大的反差,搞得我有些迷糊。”方弘善微笑道。

“这小子做事天马行空,又有点小市民的斤斤计较,但到了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来不含糊。一开始我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同意铤而走险,可到了前几天突然改变主意,我问过他为什么,他只给了我一个特别简单幼稚的答案。”张新海用力抽了一口烟。

“什么答案?”方弘善疑惑道。

张新海指尖敲打着桌面,轻声道:“他说他是一个兵。”

第七百一十三章追尾

当奥德赛在m1会所短暂停留后,又朝着南方掉头走人,意味着赵凤声不会去m1风流快活,商楚楚百味杂陈的心绪略微平稳。

其实她倒不在意赵凤声去寻花问柳,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暧昧**的场合,所以商楚楚一开始,就不奢求赵凤声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之所以忐忑,是商楚楚接受不了赵凤声对她无动于衷的表现,反而去花丛中流连忘返,放任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不去采摘,为什么要去找那些xiao jie?其实这跟吃不吃醋毫无关系,完全是自己魅力得不到认可的辛酸。

商楚楚是个外表文静而内心叛逆的小女生,对学校里那些啃书本啃到脑筋秀逗的书呆子不感兴趣,擅长篮球足球的肌肉男也不是她的菜,或许安逸了二十多年,总想找一条充满悬念跌宕的人生,致使她对有故事的赵凤声充满浓厚兴趣。爱?太过遥远,只是很纯粹的好奇与崇拜而已,或许……还带有商楚楚无法描述的一丝倾心。

赵凤声的突然离去,无疑让白小眉的猜测落空,一张精雕细琢的五官堆积着郁闷,短暂沉默之后,后天开凿出的双眼皮突然一挑,恍然大悟道:“楚楚,这家伙肯定是没钱在m1消费,然后跟狐朋狗友去廉价的小粉屋快活去了!”

“不至于吧?逢场作戏的话我信,可那种地方……他不嫌恶心么?”商楚楚实在受不了闺蜜一而再再而三诋毁那个男人,俏脸浮现一层不耐烦神色,口气也不像平时一样软弱。

“你懂什么!男人只要精虫上脑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别说大妈,大爷都有可能,你没看前几天的新闻吗?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在家里被性侵,肇事者就是一位精力无处发泄的小伙子。看人不能看表象,那些男人脱了衣服比禽兽还不如,赶紧醒醒吧,别沉迷于你的童话城堡了,外面世界远比你想象中黑暗。”白小眉苦口婆心劝说道。

商楚楚扶住微微刺痛的额头,被闺蜜奇葩世界观打的惨败。

“小姑娘,你还别说,南边有条著名的青年路,全是价格便宜的洗头房。”出租车大叔提醒道,嘴角咧的肆无忌惮。有钱赚,有měi nu陪伴,一会还有一场捉奸大戏上演,换成谁也乐于促成好事啊。

“楚楚,听到没有,那个坏蛋肯定往hong dēng qu快活了,大叔,给我追!老娘今天饭也不吃了,非要揭穿他的真面目!”白小眉气势汹汹喊道。

“瞧好吧。”司机大叔油门猛踩,汽车急速窜出,没过多久就追上了目标,大灯始终照射在奥德赛牌照上面,7788的hào码格外醒目。

赵凤声为了配合张新海那边行动,拖延一些时间,特意嘱咐大刚将车速放缓,从后视镜察觉到熟悉灯光,皱了皱眉,手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攀爬。

“那俩小妞还不死心,跟他娘狗皮膏药一样,要不然我下去把司机揍一顿?别坏了正事。”大刚清楚今夜蕴含多大风险,黑着脸提议道。

“田浩位置无法锁定,咱们在明,他在暗,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凤声低声说道,察觉后面出租车跟得很近,念头一转,道:“踩一脚刹车,让他追咱们的尾。”

“就你小子鬼主意多。”

大刚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无非是制造车祸来使时间更为充裕,还可以劝说两个女人回家,田浩即便在暗中瞧见,那也不会造成任何恶果,一箭双雕,上上之策。

赵凤声抓紧扶手。

加油,提速,等到出租车靠近,一脚刹车下去,轮胎和地面发出尖锐摩擦声,可两吨多的改装奥德赛由于重量太大,根本没办法像小车一样立刻刹住,点了几下头,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停在原地。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碰撞。

出租车方向盘猛打,擦着车身堪堪掠过,车上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操!”大刚望着灵活如同游鱼一样的现代车擦肩而过,狠狠爆了一句粗口。

“大叔,厉害啊,这都被你躲过去了。”白小眉擦着香汗称赞道,刚才的惊魂一刻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恐惧,白小眉甚至还想再来一次,体验为数不多的惊险时刻。

“哈哈!不看看咱是谁,二十年前的国道小霸王,那兔崽子刹车灯一亮,我就知道有这一出。”司机大叔哈哈笑道,表面风轻云淡,但悄悄挪了一下湿润的屁股蛋子。

“哼!赵凤声那家伙肯定发现咱们俩了,故意用交通事故来赶咱们走,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今晚老娘就跟他们杠上了!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白小眉咬牙切齿道。

商楚楚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皱眉不语,没有反驳,也没有埋怨,女人独有的八卦天赋终究战胜了理智。

“生子,那家伙躲得真快,要不咱去撞他?看他家伙能不能躲得过去。”大刚目露狞色道。

赵凤声刚想答应,手机忽然嗡嗡震动,瞥到上面田浩两个字,赵凤声手指放到嘴边,“嘘,别出事。”

“赵老弟,到哪里了?”田浩热情问道。

“黑咕隆咚的,谁知道到哪了,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赵凤声望着漆黑的窗外冷声答道。

“快到青山路了吧?”田浩对他的冷言冷语毫不在意,依旧跟平时一样和颜悦色。

赵凤声抬头,看到了距离几百米的青山路指示牌,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的一举一动,果真在田浩的掌控之中。

“马上到。”赵凤声压制着自己翻滚情绪,一字一顿道。

“好,你顺着青山路一直走,大概两公里左右,旁边有一处别墅,门口停放着许多豪车,并不难认,到了之后,我跟门卫已经说好了,你可以直接将车开进来,我在里面等你,有什么事,咱们保持电话联系。”不等赵凤声应答,田浩匆忙挂掉了电话。

别墅?

许多豪车?

赵凤声思考着田浩透露不多的消息,眼眸微缩。

第七百一十四章邪风作祟

来到田浩所说的别墅门口,对面停放了一排豪车,基本以一百万左右的bba为主,也有几十万的奥迪tt和宝马z4,偶尔掺杂了几辆玛莎拉蒂和保时捷,众多豪车格外博人眼球。

万林市经济不像沿海那么发达,路况又是坑洼不平,所以越野车众多,兰博基尼和法拉利那种级别的跑车难得一见。再说有钱rén dà部分是四五十的大老爷们,开个张扬的造型跟年龄不符,而且钱不外露的道理人人都懂,像钱大宝,即便车库里足够举办一个小型车展,也还是天天骑着九手二八来回晃荡,说是寻找真爱,其实就是胆小而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奥德赛停到门口不到半分钟,戴着贝雷小红帽的保安从门岗走出,扫了一眼车牌hào,问也没问,直接开门放行。

赵凤声仔细打量着对方,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就是一位普通憨厚的年轻人,老实巴交,毕恭毕敬,跟贩毒团伙成员扯不上关系。

田浩的电话再度响起。

“赵老弟,到门口了吧?看到别墅了吗?你开车绕到后面,从楼梯上来就行,我在三楼等你。”

赵凤声盯着距离几百米的建筑物,说是别墅,可一层起码有上千平米,整个楼层灯火辉煌,说是酒店也不为过。

“你把我骗到这里,是想黑吃黑?”赵凤声沙哑着嗓子问道。

“赵老弟,冤枉啊,我特意把地方选在朋友的别墅,就是怕你生出别的心思。今晚他这儿有个聚会,客人全是省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咱们的交易就得曝光。老弟,我是开店做生意的小门小户,你是江湖里风头最劲的佼佼者,刚把翟红兴打的狼狈不堪,怕你还来不及,哪敢打什么歪主意。实不相瞒,我把地点定在这里,是怕你把我跟钱一锅烩了,大家第一次交易,难免会提防小心,赵老弟,你不会怪我吧?”田浩不厌其烦解释道。

天衣无缝的借口,赵凤声一时解不开谜团,不过为了给警方留出更多的时间准备,他言辞不善道:“姓田的,我赵某人做事向来丁是丁卯是卯,别他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要想弄你,早带人把m1给一锅端了。如果不是韩大哥委托我打开省城市场,老子才懒得尿你,我的兄弟已经在m1附近等着了,只要我出一丁点意外,小心你的场子也灰飞烟灭。对了,还有你的老婆孩子,想要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还是从三十二楼摔成肉饼,自己看着办。”

警方跟东方神剑毕竟不是一个级别,这么多人摆下阵仗,势必会留下蛛丝马迹,按照田浩所掌控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发现警方存在。赵凤声怕田浩知晓,才把锅背到自己身上,顺便用出下三滥的伎俩,来替自己小命上一份保险。虽然威胁毒枭,达到的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将主动权交到毒枭手上,这不是赵凤声的一贯作风。

“赵老弟,咱们谈买卖,是咱们哥俩心甘情愿,祸不及妻儿啊。假如我田浩惹着兄弟不开心了,千刀万剐任你处置,可别对家人动手。对了,我一位朋友等了老弟大半天了,此事宜快不宜慢,你看,咱是不是早点碰头,见面再说?”田浩可怜巴巴说道,姿态摆的很低。

“哪位朋友?”赵凤声追问道。

“等你上来我再为你引荐。”或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田浩不肯多说。

“马上到。”

赵凤声挂掉电话,扭过身,对后面两位警察说道:“陆警官,郝警官,马上要跟犯罪分子见面了,咱们按照原定计划行事,等到交易完成后再动手抓人。倘若他们想行凶,你们立刻击毙持枪者,只要歹徒们不动用热武器,我和我的兄弟就能摆平。”

禁毒局抽调来的老陆轻轻点头,干燥的手掌不停来回揉搓。

刑事侦查局的小郝抿着嘴唇,年轻脸庞泛起紧张时的**,吭吭哧哧道:“如果……他们上来就开枪呢?”

“那你们也开枪还击,听说你射击精度很高,在警校经常夺得第一名,但我还是不希望在这里领略你的射击技术,咱们以后靶场再一睹风采。”赵凤声微微一笑。

“好!”小郝咬牙道,大腿还是忍不住颤抖。

“生子,你有没有枪?”大刚担心问道。

“你说哪杆抢?”赵凤声挑眉笑道,脸上遍布猥琐神色。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真不知道你那脑子是咋长的,傻缺。”大刚气急败坏骂道。

奥德赛已经行驶到田浩指定的地点,别墅前方灯火通明,后院却寂静萧条,偶尔响起几声池塘蛙鸣,给清冷夜晚带来几许活色。

“在车里好好呆着,记得锁好车门。这是防弹车,只要你不下去,那帮王八蛋拿你没办法,我要是死在里面,帮我替李爷爷尽孝。”赵凤声攥着好兄弟手腕叮嘱道。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说的什么玩意,赶紧跟我一起吐!”大刚想起了老人们教给自己的法子,吐着口水匆忙说道。

“骗人的,不灵验。”赵凤声摇头笑道。

“那啥灵验?我去帮你烧一炷香保佑平安?”大刚瞪圆眼珠子。

“只要心里惦记着,比啥都强,用科学解释就是意念,不懂了吧?后没后悔自己辍学太早?没能成为我这样文武颜值三全的惊艳人物?”赵凤声大言不惭进行吹嘘,哪怕面临生死关头,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活着回来。”大刚依依不舍抓着他的瘦弱臂膀。

“你啥时候跟娘们一样墨迹?走了。”赵凤声挣脱束缚,第一个走下汽车。

郊外的夜晚比市区低了几度,一阵寒风吹向赵凤声脖颈,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赵凤声竖起衣领,望着灯火明亮的大楼,喃喃自语道:“邪风作祟,难道前方藏有妖孽?”

第七百一十五章林德前

奥德赛能够畅通无阻驶入别墅,不代表后面两位鬼鬼祟祟的女人能够随心所欲,出租车被阻挡在栏杆外面,充当拦路虎的小保安抖着大腿,一脸傲慢,似乎挺瞧不起打车前来的乘客。

“这里是私人会所,闲杂人等不能进入,你眼睛有毛病么?”小保安正了正贝雷帽,态度倨傲。

豪车见的多了,自然而然养成挑剔眼光,虽然他自己连摩托车都买不起,可宰相门前七品官,有位大富翁做老板,别说出租车,哪怕是刚才进去的奥德赛,小保安都不放在眼里,才二三十万,连主人小弟的小弟都开汉兰达,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心想着是哪家快递前来送货,根本没往客人那方面联想。

“小姑娘,人家不让进,你看是通知你们朋友一声,让他出来接,还是咱们按照原路返回?”出租车司机看着三位数的计价器,衷心期盼两个女孩选择后者。

“小眉,咱们回去吧。”商楚楚肯定不愿意惊动赵凤声,一来怕影响自己淑女形象,二来担心耽误赵凤声办正事。来到别墅,寻花问柳的意图已经剔除,要么是谈生意,要么是跟朋友喝酒,商楚楚可不想在男人忙碌时刻扮演八婆,尤其是在倾慕已久的赵凤声面前。

“狗眼看人低。”

白小眉冷笑一下,从包里翻出一张烫金请柬,用力丢到小保安怀里,“仔细看好了,老娘到底能不能进?!”

小保安捡起请柬,眼睛越挣越大,今天的客人非富即贵,万万没想到坐出租车的女人能够拿到邀请函,假的?小保安忽然生出不安想法,可翻来覆去也瞧不出一丝伪造印记,核对无误后,小保安弯下腰,挤出一个公式化笑脸,“女士,不好意思,没想到您是郭总的贵宾,请进。”

付钱下车,白小眉大摇大摆走到小保安旁边,突然一矮身,高跟鞋不偏不倚踩到小保安脚面,顺势还反复挪动几下。白小眉故作惊慌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这个闲杂人等眼神不太好,没把你踩伤吧?”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白小眉向来讨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安慰话,有仇,当场就报。

“没有没有,是我脚伸的太长了,没把您给绊倒吧?”小保安清楚自己犯错在先,对方又是老板客人,即便脚趾头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强忍着疼痛泪水,努力微笑。

“这事闹的,医生早就劝我把一万度的近视眼给做了,可惜忙着生意,不是去中东谈石油,就是去非洲开采钻石矿,哎!~一直抽不出时间,害得我那辆阿斯顿马丁只能放在家里落灰,只能打车赴宴。小帅哥,不好意思,没把你踩坏了把?”

白小眉经历将近半年的职场生涯,早就领略其中三味,业务能力不见得有多大提高,演戏和吹牛的本事那倒是信手拈来,唬得小保安一愣一愣,石油?钻石?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之内,完全判断不出这两位女士是哪座庙里的菩萨。

“小眉,你怎么有请柬的?该不会是假的吧?”等两人踏入别墅区,商楚楚搂着闺蜜肩膀悄声问道,一步三回头,害怕作假被人家揭穿,心里还有点小忐忑。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今晚am的郭总有个局,地点就在青年路5hào别墅,咱这请柬真的不能再真,是郭总秘书亲自给我送来的。活该那小子倒霉,撞到老娘枪口上,要不是急着进去,我才不会那么容易饶过他。”白小眉回头盯着小保安恶狠狠道。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急忙规避锋芒视线,转过身,打了一个激灵。

“这么巧?”

商楚楚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没有做贼天赋,当初连说句谎话都被赵凤声一眼看穿,更别提逢场作戏。幸亏高考时报的是心理学,如果听从别人建议,报考艺术表演类专业,肯定是班级垫底的存在。

“走,捉奸去,看看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在酒会傍富婆呢,到时候我揭穿了他,你可别吃里扒外啊。”白小眉趾高气昂说道,仿佛她才是前来捉奸的正室。

“真拿你没办法。”商楚楚摇头轻叹道。

“软柿子一个,你对谁有办法?”白小眉指尖勾住有着天然弧度的尖俏下巴,直视水汪汪的眸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商楚楚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理由。

“走吧,我的二货痴情傻丫头。”白小眉腰肢一扭,恨天高在石板路上踩得极富韵律。

周奉先扛着两个硕大登山包走出车门,里面装载的是今晚交易时的毒品,五十公斤一个包,两个包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公斤,傻小子一手拎起一个,毫不费力,两个登山包跟他魁硕的身材相比,倒也没那么明显,像是拎着俩痰盂一样轻松。

赵凤声给他说过今晚的危险性,傻小子听得时候还频频点头,但老白山之王跟野猪和熊罴都赤膊较量过,哪在乎小了好几hào的大活人,傻小子脸上依旧浮现着标志性傻笑,没把即将面对的毒枭当成一回事,冲着旁边豪奢建筑物认真打量,赞叹着老白山啥时候能有这种大房子,甚至有心情竖起耳朵查找蛙鸣的来源,想要办完事抓几只青蛙打打牙祭。

老陆下车后,眉头紧锁,背部微驼,指尖夹着十块钱一包的黄金叶,将院内的布置尽收眼底。

小郝走下车门时差点摔了一跤,幸亏傻小子用脚尖一勾,才阻止他来了一个狗啃屎,经过一个小插曲,小郝终于按捺住发抖的双腿,心情略微平稳,对傻小子致以感激笑容。

“走。”赵凤声第一个迈步上楼。

傻小子抓着两个登山包紧随其后。

接着是小郝,老陆殿后。

看似很随意的顺序,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商议过,倘若遭遇伏击,这样的安排最为科学。赵凤声眼睛和耳朵超乎常人,走在前面充当斥候,傻小子体积大,又有两个包裹阻挡敌人视线,方便后面的小郝和老陆开枪射击。

当赵凤声踩到钢架搭制的楼梯,心脏猛地提起。

这是敌人设置埋伏的最佳地点。

只有楼梯震动声响。

一片太平。

二楼。

三楼。

相安无事。

“赵老弟,终于把你给盼来了。”田浩出现在楼梯拐角处,虽然嘴里说的热情,但一丁点想过来攀谈的意思都没有,双方距离保持在十米之外。

赵凤声缓缓朝着对方靠近,余光打量大门紧锁的屋子,走到田浩一米位置,那张猥琐下流的长相近在眼前,赵凤声驻足停下,冷声问道:“钱呢?”

田浩无所谓一笑,伸出右臂,“老弟,路上风寒,先进去喝杯茶,咱们慢慢谈。”

赵凤声突然往前一窜,一把掐住田浩咽喉,仰起头道:“钱都没有,你玩我呢?”

“有有有,就在屋子里。”田浩九十多斤的身躯几乎悬空,蜷缩着五官艰难说道。

“开门!”赵凤声放下枯瘦脖子,继续扮演着恶人相。

田浩来不及喘匀气息,乖乖走在前面带路,走到一处房间,推开大门,强烈光束立刻照射出来。

赵凤声侧身,眯眼,试图躲避有可能存在的埋伏,顺便适应光线反差。

一间足有上百平米的客厅,几个男人零零散散遍布在房间四周,不像臆测中那样整齐,或蹲,或坐在桌面,或者靠在墙壁吸烟,虽然身材不一,年龄也相差悬殊,但面部阴狠神色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辛辣货色。

鱼缸旁边站立着一位足有一米八多的健壮男人,听到房门响动,丢掉手心里剩余的鱼饵,引得几条色彩缤纷的铁艺蝴蝶鱼互相抢食。男人转过身,眉间刀疤异常醒目,嘴角耸动,似笑非笑看着赵凤声。

“赵老弟,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兄弟,林德前。”田浩毕恭毕敬说道。

赵凤声漫不经心瞟了一眼通缉榜上排名前茅的毒枭,鼻孔冷哼一声。

“赵凤声?久仰大名。”林德前直直站在原地,伸出了右手,嗓音跟身材一样雄厚。

赵凤声爱答不理掏出一根烟,丢进嘴里,“我来这不是喝酒交朋友的,今晚谁说了算,给我一个准话,别他妈把臭鱼烂虾都摆到台面,爷没时间伺候。”

相当跋扈的言辞,致使房间几位男人对他投来敌对目光。

林德前拍手笑道:“赵老弟不愧是江湖里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这份胆魄就无人能及,今晚跟你交易的是我,所有事情都由我做主。”

赵凤声大刺刺坐在沙发扶手,叼着香烟冷漠道:“货我带来了,钱呢?”

林德前右手一挥,“把钱搬出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真真假假

两千万现金是什么概念?

当十几个放满钞票的箱子呈现在面前,红灿灿的纸币像垃圾一样堆放,任哪位xiu liàn成佛的人物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赵凤声是位货真价实的土包子,人见的不少,刀具也经常打交道,可唯独对钱财概念极其模糊,虽说银行卡里鼎盛时期达到过七位数,但数字毕竟是数字,跟放到眼前的真金白银完全是两码事,当ci ji神经的钞票摆的满满当当,赵凤声心想,如果当初二哥是拿现金而不是支票,自己是否早就投敌变节了?

“赵老弟,钱已经摆在这了,你查一下,看数目对不对。还有,我们需要的货,照规矩也该验一下了吧?”林德前微笑说道。

人赃并获,藏在暗处的通缉犯也浮出水面,所需要的罪犯和证据全都掌控,是该收网的时刻了。可赵凤声心里隐隐不安,这种压迫感来自一个男人,不是林德前,也不是田浩,而是一个背着手对鱼缸目不转睛的年轻人,梳着女人才会留起的马尾辫,五官清秀,手指不断逗弄着游来游去的热带鱼,十指相当纤细,姿势温文尔雅,像是受到良好教育的钢琴家。

就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男人,使得赵凤声嗅到浓郁的死亡味道。

“奉先,给他们看货。”赵凤声发出了指令。

贸然发动进攻,敌暗我明,对方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赵凤声觉得胜算不足一成,于是打算启用b计划,等待张新海布置好天罗地网之后,再对敌人实施围剿。反正别墅就这么大点地方,这几个人插翅难飞。

傻小子将两个登山包随便丢到地上,然后站回到赵凤声旁边。

所有人都没有动,只有那位闲庭信步的马尾辫男人来到包裹附近,蹲**,用那双迷死无数女人的温润手掌拉开拉链,取出一包塑料袋,打开,食指挑起类似于盐块的颗粒物,放到嘴里小心咀嚼。

赵凤声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发出声响,空旷的房间显得寂静诡异。

几秒钟之后,马尾辫男人吐出一口裹挟着毒品的唾液,慢慢吞吞走到赵凤声面前,伸出漂亮手掌,温言道:“自我介绍一下,卓桂城,卓尔不群的卓,桂花的桂,城堡的城,很高兴认识你。”

宛如邻家大男孩的形象和言辞,并没有让赵凤声放松警惕,眼皮抬了抬,歪着脑袋道:“什么来路,你是田浩的老大,还是田浩是你的老大?”

“朋友。”

卓桂城收回双手,洒脱一笑,从休闲西装掏出amani印花手帕,轻轻擦拭着指尖痕迹,笑道:“我跟林哥和田哥是交往很多年的朋友,他们所有毒品,全部是由我来提供,明白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丧尸药的上家?

竟然是一位极具贵族气息的年轻人?

赵凤声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卓桂城跟大毒枭联系在一起。

说是大跌眼镜也不为过。

赵凤声急速抚平跌宕情绪,勉为其难挤出一个冷笑,“照这么说,咱们俩应该算是冤家对头了,他们这对黄金搭档,把咱们俩同时叫来是什么意思,坐收渔翁之利,还是想让我今晚走不出这间屋子?”

房间气温陡然下降几分。

老陆和小郝同时往腰间摸去,傻小子虎目圆睁。

卓桂城对三人的表现无动于衷,耸耸肩,如沐春风的笑容让rén dà感亲切,说道:“在我看来,同行不一定是冤家。如今市场供不应求,不可能由一个人完全掌控,垄断,在各个行业都是命不久矣的做法。一人独掌天下,不如三家分晋,我听说赵先生在省城和武云市混得风生水起,所以今天想来认识一下,顺便替我给韩教主问声好,说临海市卓桂城给他老人家请安了。”

说完,卓桂城微微欠身,风度翩翩,无可挑剔。

“好,我会给韩老大带去你的问候。”赵凤声此刻的想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离开别墅后赶紧闪人。

“但是……赵先生,你确定认识韩教主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假冒的呢?”卓桂城眯起秀美的眸子笑道。

几名男人蠢蠢欲动,田浩和林德前站到角落里坐山观虎斗。

赵凤声心中大震!

现在动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这帮脑袋别到裤腰带的狠犊子,会给周奉先大展神威的机会?

几率太小。

“你什么意思?!”还好赵凤声经历过大风大浪,脸不变色说出这句话。

“很简单,你的货有问题。”卓桂城指着硕大登山包,眼睛里蕴含促狭神情。

“扯他妈蛋!老子的货,是韩老大亲手交到我这里,有毛的问题!”赵凤声强行辩解道。

这批毒品,是张新海大费周章才从禁毒局弄来的赃物,批了无数道手续,欠下不少人情,就是怕赵凤声他们被人当场揭穿,害得他们白白丢掉性命。

赵凤声转念一想,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不安念头,难道是张新海临时起意,怕这批货落入毒枭手中,然后狸猫换太子,把真货变成了假货?

一想到这里,赵凤声后背惊出细密冷汗。

“赵先生,请恕我没把话说清楚。”

卓桂城无辜摊开双手,诚挚道:“你的货是真货,a级无疑,但我在这一行混迹多年,可以说对丧尸药了如指掌。韩老大的货以纯度闻名,向来是以s级的毒品为人津津乐道,你这种a级,好像差了点火候吧?”

赵凤声心说你他妈没把老子吓死,不过他对毒品一窍不通,只能强行找了一个借口,“货这东西,又不是一条流水线弄出来的玩意,有好有坏再也正常不过,一颗花生里长出来的豆子还不一样呢,咋能全是s级。田浩跟我交易前,又没说清要的什么货,我拿a级给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是我太小心谨慎了,对不住。”卓桂城嘴角挂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笑,“你跟田大哥今天的交易,其实我无权过问,我呢,只是来找赵先生做一笔其它生意,不知道有没有耐心闻听一二?”

第七百一十七章技术男

别墅三楼剑拔弩张,二楼却是一片歌舞升平,钢琴,小提琴,黑管,交织出安静和谐的乐章,衣冠楚楚的俊男靓女,手中高脚杯里装载着五颜六色液体,桌面盛放的各种美食,充斥着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味道。

说是酒会,其实就是谈生意外加寻欢作乐。

家里悍妻管得严,总得找个理由出来放纵一下,灌一肚子酒水,到了明天也好有借口推脱。哪怕被正室在床上逮个正着,将罪魁祸首归于酒精作祟,往往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男盗女娼见的多了,谁还能为一件婚内出轨去放弃来之不易的富贵生活?大部分会不了了之,等老婆的火气消了,安生几天,再去放纵一下,这是混迹商界的男人常态。

白小眉经常流连于商务社交圈子,习惯了这种场合,清楚男人肚子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偶尔遇到跟她有过鱼水之欢的过客,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传递出短暂暧昧,至于今晚是否能赚一笔不菲费用,就要看对方愿不愿意吃回头草了。

别墅里的měi nu很多,不乏身材高挑的商界女性,旗袍或者晚装,将姣好身材衬托一览无余。在场的男性,全是花丛老手,对于脸蛋倒不怎么看中,女人卸掉脸上的脂粉,又有几个称得上国色天香?所以身材成为最大资本,无数**审视着胸脯和翘臀,打分,咨询价格,寻找着属于自己今晚的猎物。

白小眉虽然经过精心整修,碍于腰粗腿短,跟那些媚骨天成的狐狸精没办法一争高下,唯一优势来自她的装扮,深v大胸,红色超短裙,薄到透明的黑si wà,很低俗,却能很好勾起男人原始yu wàng。

女人都想包装好自己卖个高价,怎么金贵怎么穿,不可能将自己打扮成路边的胭脂俗粉,顶多让白花花的大腿有意无意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晚礼服中间呈现出半寸bái nèn沟渠,已经算是极限,极少有人穿成白小眉一样露骨**。她可不会在意世俗眼光,媚眼乱抛,扭着短裙包裹着大到夸张的屁股蛋子,成为酒会里一道另类风景线。

“咦?奇怪,那两个家伙人呢?明明进了别墅,怎么转了一大圈也见不到人影?”白小眉左右张望诧异问道,没忘记来到别墅的主要目的。

“会去上洗手间了吗?”商楚楚猜测道。

如果说白小眉是酒会里穿着最恶俗的女人,那么商楚楚跟她正好相反,是争芳斗艳中的一股清流,长发飘飘,素面朝天,白衬衣,九分裤,一双百搭的阿迪板鞋,清纯到呆萌,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出席酒会时的装扮。

“难道这么快傍到富婆,去房间里面赚钱去了?”白小眉随手拿起一块蛋糕,塞进鲜艳欲滴的嘴巴。

“暗地诋毁别人,你就不怕遭到现世报么?”商楚楚无奈道。

“呦~”

白小眉甩了一个长长尾音,摇头晃脑说道:“床单都没滚呢,就这么快胳膊肘往外拐了,为了情郎,连我这位闺中密友都敢诅咒啦?难怪说女人之间没有友情,至理名言呐,魂儿跟着飞走了,这心,也跟人家近了吧?啥时候准备跟我割袍断义,你得提前给我说一声,留个口信,写好遗书让我弟弟找你们这对野鸳鸯索命。”

“神经病。”商楚楚蹙起秀眉道,对她的尖酸刻薄习以为常。

“以后千万不能生女儿,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嫁出去的闺女,是别人家借来的水,哎,连个贴心人都找不到,还是自己心疼自己吧。”白小眉长吁短叹道。

商楚楚在口角中从未占过上风,吵不过,也不会争吵,只能撇起嘴角,任由耳朵饱受煎熬。

“两位美丽的女士,能请你们喝一杯吗?”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停留在两人面前,举着一杯红酒潇洒笑道。中等身材,五官透着些许精明,看不到牌子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尘不染,挺像是一位成功的职场高管。

“很高兴认识你。”白小眉娇滴滴回应道,像是川剧变脸高手一样,前一刻还翻着白眼尽显刻薄,下一秒立刻堆出千娇百媚的笑容。

“注意两位女士很久了,你们是结伴前来的吗?”男人微笑问道。

投石问路,酒会上的必备手段,查明路数,看是否会名花有主。这种酒会,不像是低级迪吧或者是ktv,喝多了以后为一个女rén dà打出手,假如遇到别人的囊中之物,大部分会碰一碰杯子,一笑了之。

“是的。”

白小眉亮明自己可以随意采摘的身份,娇柔一笑,“帅哥,请问您在哪里高就?”

自从铁了心要赚钱,白小眉就对男人的长相和风度自动忽略,就算貌若潘安,跟她有何关系?最后还不是别的女人老公?所以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赚进兜里的钞票才是真金白银。

“我在am公司跟着郭总混饭吃,以后请多多关照。”男人从上衣内兜掏出一张精致名片,彬彬有礼递了过去。

“哇!您是郭总手下的技术经理啊?!”白小眉拿着名片故作惊讶喊道,心里却来了一句mmp。

这种技术精英工资微薄,往往抠门的要死,在床上却极其biàn tài,似乎是平时工作压抑久了,只能在男女之事上肆意宣泄,一个比一个花样多。白小眉上次就遇到一位三十多岁长得却像六十岁的技术经理,要求五花八门,折腾了一晚上,差点没把她骨头拆散了。从那之后,白小眉就对技术部门的人员提心吊胆,宁愿少赚点钱,也不能把处在美好年华的小命搭上。

她只想赚钱。

不想玩命。

第七百一十八章争吵

“呵呵,全靠郭总提携,其实在半年之前,我只是一位普通员工,没想到郭总对我青睐有加,短短几个月,就把我提拔到经理职位。郭总还说,只要熬到年底,还会继续给我升职加薪,到时候去管理哪方面业务,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肯定比现在待遇高得多。”男人不留余力吹嘘着自己履历,并且描绘出一个看似很牛逼的前程。

男人嘛,灌点酒进去,难免会牛叉滚滚一番,尤其是天天对着电脑打交道的技术男,一朝得道,守得云开见月明,积郁许久的压力会疯狂释放,当着女人的面,更加要使自己形象变得伟岸。

“哇塞,这么厉害呀?!”白小眉张大红唇惊愕道,两眼闪烁着小星星,将女人对于男人的崇拜演绎的惟妙惟肖,很好扮演起观众角色。

“哪里哪里,多亏了郭总,如果没有他,我还是一位普通职员。大恩不言谢,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能够报答郭总的知遇之恩。”男人对装逼姿态了如指掌,视线望向45度角,目光有些深沉,有些忧郁。

“哦,希望你能够如愿以偿,我跟同伴去一下洗手间,失陪了。”既然不是盘中餐,白小眉没兴趣再跟他交谈下去,说出不失礼貌的借口,拉着商楚楚就要离开。

“等一下。”

男人一步跨到两人面前,“正好我也要方便,咱们可以一起去。”

这家伙玩技术玩到脑袋秀逗了?连这么明显的敷衍都听不出来?

白小眉双臂环胸,衬托e罩杯假奶巍巍玉立,皮笑肉不笑道:“先生,我们要去女厕所,不太方便吧?”

“现在**很多的,我去门口帮你们把风。”男人盯着高耸入云的胸脯,舌头肆无忌惮舔舐干裂嘴唇。

“其实我不怕**,而是怕biàn tài。”白小眉虚伪笑道,心里光想把他一巴掌拍死。

“放心吧,我练过跆拳道,普通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男人脑筋略显迟钝,听不出来人家话里的讥讽,反而举起手臂,显摆着皮松肉胯的肱二头肌。

白小眉仅有的耐心消磨殆尽,嘴角一撇,嗤笑道:“喂,我说你这人听不懂人话么?我不想和你做朋友,ok?”

男rén dà脑终于回归正常状态,微微一愣,没想到被如此直白回绝,恼羞成怒道:“你不就是千人骑万人跨的臭biǎo zi吗?有他妈什么了不起的?”

当众被人指着鼻子咒骂,白小眉怒了,额头青筋暴露,咬牙道:“千万骑万人跨?老娘没那么牛掰,就是跟你爹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谁知道你这玩意竟然想打你老娘主意,不怕遭报应吗!”

男人恶狠狠道:“你不就是五千一晚上么,老子包你一个月!”

私下交易跟大庭广众之下曝光是两码事,任白小眉脸皮再厚也没办法置若罔闻,脸蛋涨红,低吼道:“瞧瞧你那德行!老娘就算跟乞丐滚床单,你个王八蛋也别想碰老娘一根手指头!不配,懂不懂!”

两人的咆哮,立刻引来众人目光。

技术经理似乎不善言辞,攥着拳头,久久憋不出一句,倒是有位身段玲珑的女人站出来帮他解围道:“今天不是高端酒会吗?怎么会有野鸡乱入,难道郭总想为员工谋福利,给保安找了两位床伴?”

在场全是有身份的人,不好意思开口大笑,只是捂住嘴巴偷着乐。

“我们是泰亨正式员工,不是你口中随便的女人,请你放尊重一点。”商楚楚不忍心闺蜜吃亏,往前迈出一步,帮她遮风挡雨。

“泰亨?”

妖艳女人晃着酒杯中金huáng sè液体,啧啧叹道:“失敬了。那可是咱们市里著名企业,钱总自然不必多说,那是商界传奇,就连沈总是我们这些后辈争相敬仰的典范,不知二位在泰亨担任什么职位?怎么看着眼生呢?”

“我们只是普通员工。”商楚楚一五一十解释道。

“呵,普通员工啊,我还以为是部长或者经理呢,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虽然不敢招惹泰亨,那也不是谁都能随意侮辱的,你们两个小丫头敢在酒会撒野,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听到两人没有什么背景,妖艳女人言辞渐渐锋利,既可以维护主人面子,又能痛打落水狗,混迹商场的精英很容易分辨出得失利弊。

“好了,一场误会而已,大家散了吧。”醇厚的男人嗓音响起,给人感觉异常舒服。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来到几人身边,高大,身材保持得当,头发和胡须修剪精致,哪怕穿着一件很随意的黑衬衣,也给人一种非富即贵的感觉。

“郭总。”技术经理和妖艳女人齐齐恭敬喊道。

郭祥,am公司总经理,这场酒会发起者,年薪几百万的超级高管,虽说他也是一名替人打工的赚钱机器,但郭祥出手阔绰,挥金如土,交际圈子很广,在商界的口碑相当不错。极富北方男人特色的作风,相貌堂堂,加上单身的缘故,郭祥一度成为公司职员朝思暮想结婚的对象,可惜他眼光奇高,年过不惑也保持宁缺毋滥,让那些恨嫁女躲在被窝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郭总,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白小眉低着头说道。

跑到人家举办的酒会,跟人家下属发生争执,即便再有理,也会给人留下不良印象,更何况郭祥待人宽厚,脾气温顺,让她没办法再去硬着头皮争论谁是谁非。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朋友,老公老婆还床头打架床尾和呢,小事情。”郭祥和煦笑道,颇有股shāng quān里为数不多的江湖义气。

“谢谢郭总。”白小眉赧颜笑道。

“希望玩的开心。”郭祥望了一眼亭亭玉立的商楚楚,眼眸绽放出奇异色彩。

“对了,郭总,向你打听一个人。”白小眉忽然想起来今晚目的。

“谁?”郭祥跟她说这话,视线却始终在商楚楚身上停留,这个清纯动人的小女生,跟酒会里的女人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像是一朵百合,清爽怡人。

“他叫赵凤声,前脚刚进入别墅,后脚就见不到人了,既然他能来到酒会,肯定也是您邀请来的客人吧?”白小眉急切问道。

“泰亨赵凤声?”郭祥脸色一变。

第七百一十九章翻脸

混迹省城shāng quān的人很多,不乏同名的存在,可赵凤声这个名字有点特殊,很少有人跟他重名重姓,再加上两个女人来自泰亨,郭祥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位如雷贯耳的年轻人。

关于赵凤声的真实身份,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钱天瑜的未婚夫,有人说他是钱宗望请来的高级保镖,还有人说他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郭祥清楚圈子里的传闻大多经不起推敲,听得多了,倒不怎么往心里去。唯一让他感到惊愕的,是传言赵凤声指着沈大民鼻子骂过一句老子cāo ni dà yé。

这个场景,来自于沈大民亲口所述,所以可信程度百分之百。

沈大民是什么人?泰亨元老,现任泰亨总经理,跟着钱宗望打江山的肱骨忠臣,在省城商界都是闻名遐迩的点石成金手。

郭祥虽说也是公司里运筹帷幄的总经理,可am跟泰亨不是一个档次,差了好几个台阶,况且郭祥一直以沈大民为人生偶像,能骂到他偶像狗血淋头,还仍旧在泰亨活蹦乱跳,郭祥自然对赵凤声三个字记忆深刻。

“赵凤声在酒会吗?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郭祥认真观察着周边人群,并没有发现印象里猖獗跋扈的面孔。

“郭总……我在问您啊,他来到酒会,不是收到您的邀请吗?”白小眉无奈笑道。

“我跟赵凤声没有过交集,也没有邀请他来到酒会。”郭祥摇头否认道。

“可是我明明看他开车进入别墅啊。”白小眉辩解道。

“难道是?……”郭祥自言自语嘀咕一句,转而将视线移到天花板,眉头紧皱。

赵凤声挺纳闷,咋啥人都想跟自己谈生意?

唐宏图想和自己合作,庄晓楼想找自己合作,就连省城大佬翟红兴也伸出橄榄枝,现在碰到一个摸不透底细的年轻人,话还没说三句,就要嚷嚷着跟自己一起步入人生巅峰。难道自己自带做生意体质,能聚财敛福?

赵凤声摸着干净整洁的下巴,好笑道:“这位帅哥,咱俩好像不熟吧?”

卓桂城潇洒一笑,纤细手指摆弄着衬衣第一个纽扣,“熟不熟,不重要,关键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了解我的赚钱方式,这就足够了。”

“可我并不了解你。”赵凤声抠着耳屎说道。

“几年前我在国外做生意,后来觉得国内市场存在巨大潜力,我就选择回国发展。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测,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只要产品有它独特的合理性,势必会带来丰厚利润。可以说没有我,省城风靡丧尸药还会滞后几年,其实xin xing du pin往往会富一大批人,比如前几年问世的神仙水和奶茶,获得了巨大成功。而国外正在研制各种xin xing du pin,他们想使毒性变得柔和,依赖性更强,对人体损伤能达到最小幅度,能够使我们的客户长命百岁继续购买产品,这就是国际趋势。我,就是敢于尝试任hé xin鲜事物的开拓者。”卓桂城侃侃而谈道,身姿挺拔,风度翩翩,如果不是他口中时常提及毒品二字,或许会被别人认为是一位称职的商界销售精英。

“说的天花乱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推销bi yun tào。”赵凤声小声嘀咕,转而问道:“你都走在国际前沿了,还找我这位乡巴佬干嘛,难道是想从国际走进乡村,带领广大农民赶赴新潮流?”

卓桂城轻轻摇头,道:“我有货,但没办法安全输送到国内。韩教主的渠道最多,路子最野,听说他能开着卡车将毒品输送到想要到达的城市,还有自己的货船,能够进行大规模运输。你既然是他的兄弟,能不能帮我搭一条线?当然,不会让你白忙活,事成之后,给你两个点的分成。”

两个点是什么概念?

毒品可不是土豆大白菜,仅仅携带百十来斤,给司机的报酬就要几十万之多,如果长年累月进行运输,光是好处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卓老板财大气粗啊。”赵凤声啧啧叹道。

“打个电话而已,就能每年捞一座金山,想必赵先生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吧?”卓桂城微笑道。

“能,咋不能,就连屁股蛋子都能感受卓老板诚意。可是,你的货卖出去了,让韩大哥的货咋办?这样做,相当于挡了韩老大财路,不怕韩大哥一怒之下把你做了?”赵凤声歪着脑袋,看似不怀好意问道。

“我会让出一部分利润出来,保证韩教主满意。还请赵先生现在给韩教主带一个电话,替我带一份问候。”卓桂城双手插兜,自带一股清贵俊逸。

“抱歉,韩老大不会跟陌生人通话。”赵凤声二话不说拒绝了他的提议。

咋打?自己连韩森的电话是几开头的都不知道,打个毛线。

“道上的朋友,怎么会是陌生人,只要是赚钱,韩教主不会在意从哪里来的货。赵先生,有劳了。”卓桂城言辞听着春风细雨,可充斥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房间气氛陡然一紧。

“田浩,还有那位林德前,你俩王八蛋今晚是想借刀杀人?!”赵凤声冷着脸呵斥道。

田浩和林德前相视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不敬立刻翻脸,混江湖,如果因为骂几句街就恶向胆边生,他们俩也走不到今天位置。

林德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笑容,“赵先生,咱们的交易已经完成,剩下的,是你和卓先生的私事。刚才你说怕卓先生抢了韩教主生意,话说回来,今晚的交易,难道不是你在抢卓先生的生意?我们俩是买卖人,不掺和江湖事,谁的货便宜,我们就心甘情愿掏腰包,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我们一概不管不问。”

赵凤声冷冷一笑,“假如我不给韩大哥打电话,你们就不会让我走出这间屋子?”

卓桂城嘴角轻扬,不置可否。

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悄无声息地暴露在空气中。

不约而同瞄准了赵凤声头部位置。

第七百二十章老友

见到罪犯亮出武器,小郝跟老陆不等赵凤声招呼,纷纷掏出阻击枪,枪口瞄准卓桂城,跟对方进行对峙。只不过人数比例不占优势,二比六,一把枪对三把枪,怎么看,都像钻进圈套里的困兽进行徒劳反抗。

赵凤声在进入屋子之前,想过无数次或许会遇到的困境,紧张过,也害怕过,等到对方真正亮出獠牙,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安稳。

望着有些陌生的黑黝黝枪口,赵凤声依旧波澜不惊,仔细观察着qiāng xiè型hào,有glock17,有hkusp,甚至还有把无数qiāng zhi爱好者梦寐以求的博莱塔92f,放到战场都算是配备精良了,也不知这帮毒贩从哪从来这么多好货。

如今国家qiāng zhi管理严苛,拿把蹦弓子打鸟都得被没收,想弄到这些好枪,肯定得走国外渠道,田浩和林德前偏安一隅,不可能弄这么多先进武器,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人全是卓桂城手底下的亡命之徒。

“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赵凤声漫不经心问出一句,右手缓缓往风衣口袋靠拢。

其实赵凤声最讨厌穿风衣,按照省城气候,根本没啥鸟用,还给别人一种生疏距离感,天热了,捂汗,天凉了,刀子一样的冷风能轻易钻透风衣防护网,远远不如大棉袄耐寒,除了装逼,风衣基本一无是处,但今天里面穿了防弹衣,总得找东西遮掩一下,间接影响了身体敏捷性。

“赵先生,我的人下手没轻没重,不想近距离被打出脑浆的话,手脚最好老实点。”卓桂城指了指赵凤声右臂,脸上始终挂有淡淡笑容,语气柔和,表情温顺,跟穷凶极恶的毒枭大相径庭。

“抽根烟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吧。”秉持好汉不吃眼前亏原则,赵凤声伸出双手,举在头部旁边,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抽烟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卓桂城微笑道。

“一看你就不是烟民,有时候抽烟真比小命重要。”赵凤声顺着对方话题瞎扯道。

卓桂城耸耸肩,背起双手,对他的答案进行肯定,迈着悠闲步伐在房间来回踱步,过了短暂几秒钟,他在赵凤声身边忽然停住,冲着他耳朵小声道:“如果我预料的不错……你是警察。”

赵凤声心头巨震!

斜眼望着英俊脸庞,沉声道:“凭什么说我是警察?”

卓桂城哈哈一笑,来到因为紧张而导致浑身轻颤的小郝面前,食指和中指交叉,然后食指挥出,轻轻弹击微微颤抖的枪口,“七七式762毫米口径阻击枪,可用单手迅速完成装填枪弹和瞎火排弹,有安全保险和到位保险功能,是目前国内比较先进的阻击枪。据我了解,这是警队专用武器,还有,目前地市级警局用的是liu si式或者是五四式,这种先进的七七式,应该是省级特殊警队才能配备的武器,所以我猜测,你们应该是禁毒局派来的卧底。”

“一把枪就能判断出我们身份?扯淡。黑市里有什么货,我们就买什么枪,老子如果扛着c8qiǎ bin qiāng,难道说我是英国皇室海军陆战队成员?”暴露身份,百害而无一利,赵凤声努力抹平痕迹。

“好,那我让你心服口服。”

卓桂城又走到老陆身侧,望着面目阴沉的禁毒局精锐,卓桂城玩味轻笑,上下打量一番老陆的握枪姿势,说道:“人在危急关头,会下意识用出平时最熟悉的动作,用枪时也不例外。目前,世界上主要有4种阻击枪射击姿势,部队使用单臂式据枪法,而警队,则使用王氏据枪法,据传是来自警界枪神王秀宇发明,这位老兄呢,一看就是射击水平超凡脱俗的存在,很好为我们演示了王氏据枪法奥妙之处,动作行云流水不拘泥于世俗,而且自成一派,难得。几十年习惯,不会轻易更改,倘若他是退役军人,肯定会使用单臂式,而国内只有警队采用王氏据枪法,所以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你们这些人,全是省公安厅派来的警察。”

一番细致入微的分析说完,最为震动的不是赵凤声,而是旁边观战大半天的田浩和林德前。

这对黄金搭档,财迷心窍,找来卓桂城对付赵凤声,无非是想侵吞利润丰厚的毒品。在布置好陷阱之前已经谈好,由田浩安排地点,卓桂城负责做掉赵凤声,事成之后,双方二一添作五,以后省城的毒品腾出来的空间,大家平分天下。

歹毒的计谋天衣无缝,可万万没想到赵凤声的身份是警察!

田浩来不及擦拭额头汹涌汗水,急忙一溜小跑来到卓桂城身边,心惊胆战道:“卓先生,这事可闹大了,你千万不能动手!赵凤声几人行动,后面肯定还埋伏着大部队,咱们把他们杀了,警察怎么能饶的了咱们么?”

田浩在省城扎根多年,亲朋好友老婆孩子都在这一亩三分地讨生活,好不容易靠一股狠劲混到出人头地,他可不想将得来的富贵付之流水。

事先田浩跟林德前商议对策时,两人争论许久,田浩极力反对做掉赵凤声,认为以安抚和顺从为上策。

赵凤声在省城风头正劲,在黑白两道都有庞大关系网,而卓桂城只是外乡人,哪怕势力再大,论底蕴论气候,根本没办法和赵凤声相提并论。田浩从长远考虑,决定推掉卓桂城这个不经常露面的上家,投靠赵凤声,即便卓桂城以后来找自己算账,也可以将责任推卸到赵凤声那边,说自己碍于对方威势,有心无力,把赵凤声推到前面,卓桂城也不会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但林德前不肯屈居于人下,想要借来卓桂城这把尖刀,来干掉羽翼渐丰的赵凤声,顺便捞一笔天大的好处。

几千万的利润,任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田浩最后被老友弄得心猿意马,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谁料到招来一大帮警察!

田浩此刻脑子嗡嗡作响。

卓桂城拍拍田浩肩头,浅笑道:“田老板,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就算你现在放他们一马,你觉得警察会放过咱们么?出来做大事,最忌妇人之仁,只要熬过了这一关,我会安排你们去国外定居,不就是警察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警察没什么大不了?!

田浩光想一枪打爆他的脑袋!

让这大放厥词的家伙试一试被枪毙的滋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田浩努力挤出讨好笑容,可一张皱纹纵横的老鼠面相,笑的比哭还难看,“卓先生,贩卖毒品,掉不掉脑袋还很难说,一旦把警察杀了,那可是板上钉钉的死刑。你最后拍屁股走人,我跟钳子怎么办,难道跟在你后面浪迹天涯?老婆孩子呢,总不能跟着我一起跑吧,这警察,绝对不能杀啊!”

卓桂城扬起右边嘴角,露出令无数女人为之倾心的淡雅笑容,“如果我非杀不可呢?”

噗通!

田浩为了规避无妄之灾,竟然双膝下跪,拽住卓桂城裤脚,哭丧着脸道:“你杀了他们,等于害了我们全家啊!”

卓桂城将视线转移到赵凤声脸上,无动于衷。

“卓先生,咱把他们绑走,有人质在手,警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即便落网了,咱们也不至于立刻判处死刑,还有zhou xuán的余地啊!”

或许是印证了越有钱越怕死的至理名言,田浩做生意做久了,舍不得千娇百媚的花花世界,一想到被五花大绑送到刑场,腿肚子就直转筋,哪怕散尽家产,他也不愿意一命归西。

没等卓桂城做出回应,田浩五官突然一僵,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神色,将脑袋缓缓专向身后。

一柄bi shou插入他的后心。

“麻烦。”林德前抽出刀子,在田浩衣襟上蹭去血迹,眉间刀疤变成赤红色,格外醒目。

“你……干嘛……对我动手。”田浩捂住伤口轰然倒地,身体像是要对残酷现实进行无声反抗,像是一头被砍掉脑袋的羔羊,频频进行着抽搐。

卓桂城清逸脸庞依旧挂着潇洒微笑,解释道:“一刀下去,身家翻倍,换做是我,也会背后tong ni一刀。”

林德前蹲**,望着还在大口呼吸的好友,笑出烟渍斑斑的大黄板牙,“卓先生是聪明人,我愿意跟聪明人合作。其实不止是身家翻倍,还有你那位一jiào chuáng就喊‘叔叔不要’的小娇妻,刚玩了不到半年吧,每次喊得老子欲罢不能,兄弟,谢谢了,那也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你那位小娇妻跟我说过,她讨厌你,讨厌当后妈,放心,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会照顾好弟妹的,为了使她开心,我回去以后让你儿子快点来陪你,好尽一尽孝道。”

“林……德前……我……我……操你……全家!”田浩没想到是最好兄弟给了他致命一刀,还背着他干出丧尽天良的勾当,田浩努力发出人生最后一句咆哮,不知是怒火攻心还是伤势太重,吐出最后一口气,脖子一歪,死不瞑目。

第七百二十一章最后一曲华尔兹

一场凶杀案发生在眼前,老陆和小郝却没办法制止,如今他们俩太阳穴位置各顶着一把阻击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再打肿脸充胖子呵斥歹徒收手,那就不是脑残,而是脑瘫了。

赵凤声将双手抱在脑后,示意自己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发现卓桂城死死盯住自己不放,朝倒在血泊里的田浩努了努嘴,道:“相识一场,让我帮他合住眼睛吧,我们老家有个规矩,凡是死不瞑目者,前往阿鼻地狱,不入六道轮回。”

“想耍花招?”卓桂城轻蔑笑道。

“我倒是想,可没那个实力。”赵凤声苦笑道,这句倒是老实话。

“去吧,希望一会能有人帮你合住双眼。”卓桂城双手负在身后,大局已定,根本不怕他乱来。

赵凤声抄起桌上一盒香烟和火机,走到尸体旁边,点燃四根,给田浩摆了三根,自己叼起一根,想要学和尚念一段超度经文,又觉得时间不允许,揉了一把脸,帮田浩把双眼合住,喃喃道:“我兄弟某了我的财,你兄弟害了你的命,仔细想想,咱俩都算是苦命人。如果在天有灵,记得是我赵凤声送的你最后一程,不求知恩图报,只求别把这笔账算到我身上。下辈子交兄弟时,记得擦亮眼,一把岁数了,还被自己兄弟弄死,真是比瞎子还不如。”

赵凤声碎碎念叨完,头也不回说道:“你在拖时间?”

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卓桂城瞳孔略微放大,盯住他的消瘦背部,“咱们好像目的一致,你也在等警察的援兵吧?”

赵凤声缓缓起身,跟卓桂城面对面,双手又放回脑后,道:“既然不怕警察来找你麻烦,必定有所依仗,二楼那么闹腾,又是提琴又是钢琴,应该是在聚会,里面有多少人?几十?几百?能来大别墅参加酒宴,在省城也不是无名之辈,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就是断定警察不敢强攻吧?”

卓桂城双手环胸,自信满满笑道:“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赵凤声眉头一挑,“既然你熟悉警察武器装备,也能知道他们对待犯罪分子时的坚决,想要挟持几十hào人突围,即便是在无人区,也不可能让你得逞,跑到哪里都会有警察或者武警等着你,除非……你有办法逃出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赵凤声刨根问底,无非是想让张新海能够最快得到消息,监听设备放在自己内兜,进门时又没有人搜查,只要问出答案,张新海那边或许能提前做好部署,截断这位跨国毒枭的逃生渠道。

“想要给警方传信?”

卓桂城抿起嘴角,似乎在嘲笑某人的自作聪明,摇了摇头,道:“省省力气吧,都什么年代了,跟警察经常打交道,怎么能不提前做好准备?房间里面早就被我安置了干扰设备,所有信hào都无法发出,想要给外界输送信息,除非靠吼,如果你不怕死的话,我可以给你半秒钟的时间随意喊叫。”

“半秒钟?你的枪有那么快?”赵凤声嗤之以鼻道,神枪手又不是烂大街的货色,他可不相信随便碰到一个人都能达到biàn tài程度。

“想试试么?但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卓桂城堪比女人柔嫩的指尖敲打着手臂,胸有成竹说道。

“枪在你那边,随便你怎么说。”

赵凤声表示自己bèi po接受了他的夸夸其谈,然后接着说道:“不远万里来到省城,你该不会只是为了造成一起bǎng jià案吧?像你这种人,应该在当地混的风生水起,没必要铤而走险,既然我走不出去了,不妨给我絮叨絮叨,别让我当个糊涂鬼。”

卓桂城看了一眼造型复杂的军用腕表,“还剩五分零八秒,时间相当富裕,我就帮你答疑解惑。”

赵凤声笑了笑,从对方的长相和神态分析,跟他臆想中的性格不谋而合,凡是这种追求极致的人群,都会对自己有种盲目的自信,好听点叫安心定志,认为自己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本事,难听点叫刚愎自用,狂妄自大臭屁熏天,生怕自己做出的杰出事迹不被别人知晓。

“来省城之前,我不确定你究竟是哪方面的人,如果是韩教主那边的同行,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未来规划,生意做不成,还可以做朋友嘛。倘若是警察,那也没关系,价值几千万的货和两千万现金,足够我有动力走一遭,这样说,你明白了么?”卓桂城从口袋里掏出一双像是绸缎质地的白手套,慢条斯理戴好。

赵凤声眨眨眼,听出了他话里的蹊跷。

林德前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察觉出对方动机,下意识后退几步,一张凶悍脸庞遍布惊恐神色,退到角落之后,颤声道:“卓先生,咱们可是合作伙伴,不要乱来。”

“这一点我不否认。”卓桂城一步一步向着林德前靠近,动作柔缓,跟着二楼传来若有若无的旋律相得益彰,像是再跳一曲惊艳的华尔兹。

“钱和货都归你,以后省城的毒品,我给你加三成价格,请……不要杀我。”前几分钟还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到了涉及自己生命安全的时候,一副懦弱模样,也不觉得开口求饶是件挺无聊的事情。

“做了这么大的案子,你觉得我还会再踏足省城一步吗?”卓桂城撇撇嘴,嘲弄着他的悲惨智商。

“我跟田浩有不少积蓄,足足上亿,都给你!”林德前口中继续讨价还价,甚至不惜将得来的好处拱手相让,手掌却悄悄向腰间摸去。

“你一点都不老实哦。”

卓桂城又扬起标志性的春风细雨般笑容,身影一闪,仅仅不到一秒钟,不可思议窜到林德前身侧,右手电光火石般叩住喉结,嘎巴,令人遍体生寒的骨头碎裂声响起。

林德前凸着眼球,一米八多的魁梧身躯随着背后的阻击枪一起倒在名贵地毯上。

一对相识三十多年的黄金搭档,跟当初结拜时喊得结局一样,同年同月同日死。

只因一个利字。

双双奔赴黄泉。

第七百二十二章有枪的未必是大爷

卓桂城出手转瞬即逝,但赵凤声捕捉到了每一个细节。先是叩住林德前脖子,几乎是将身体提起的瞬间,喉咙碎裂,卓桂城的手肘也在手腕活动的同时,狠狠戳在林德前的心脏部位,令对方窒息无法反抗,接着右脚踢向大腿,手肘上撩,利用爆发力掀翻将近二百多斤的重量。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可以说是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卓桂城出完手,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只是站在原地甩了甩头发,像是捏死蚂蚁一样轻松,淋漓尽致展示了他的杀人技巧。

能用如此快速的杀人技法将魁梧大汉一击毙命,赵凤声自付做不到,这不仅要腕力惊人,还要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刻苦练习,另外也要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缺了一种,都做不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周奉先虽然蛮力无双,但擅长碾压式打法,杀起人不见得比卓桂城轻松写意,赵凤声望着瞬间死亡的林德前尸体,回忆着卓桂城略显怪异的出手姿势,脑海里出现几个关键词汇,反关节,扼断对手一切枢纽,一击必杀,突然想起一种几乎绝迹的杀人术。

“桑搏?”赵凤声一字一顿说道,看似是询问,却更像是给出确定答案。

“哦?竟然连桑搏都知道,不简单啊,看在你博学多才的份上,一会杀你时不用子弹,我会亲手送你最后一程。”卓桂城停止脱掉手套的动作,笑意冉冉说道。

桑搏杀人术起源于二战,由苏军发明,桑搏二字原意是不带武器的防身术,与其说是格斗技,应该定义为战场搏杀技更为确切。桑搏吸收了摔跤和柔道优点,又融入了战场上特有的嗜血辛辣,自成一派,但桑搏随着时间流失,渐渐地颓败凋落。

如今知名的综合格斗大赛中都有桑搏选手活跃的身影,也有桑搏世锦赛经常举行,可此桑搏非彼桑搏,就像是电视里的武林大赛里所谓的功夫和古代国术比较,完全不是yi mǎ事,表演性质浓厚,不能相提并论,真正的桑搏,几乎快要灭绝于世,赵凤声没想到在一位毒枭身上能见到传说中的杀人技法。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扛过枪吧?”赵凤声淡淡说道。

“何以见得?”卓桂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眉头挑起,对他的发问很感兴趣。

“跟当兵的打交道多了,自然能闻到身上那股味道,你的腰、背、脖子,全都在下意识绷直,这是当兵多年落下的习惯。我听说特种部队里有种专门研究各国杀敌方式的部门,搞到桑搏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假如我的猜想成立,你应该是一位特种部队里走出来的精英。对吗?”赵凤声笃定道。

卓桂城虽说一副自在清高的潇洒模样,但给赵凤声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具体说不出一二三,可就是仿佛在哪见过,将他跟那些部队精锐一比较,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你的智商和第六感不错,放到部队好好打磨一番,肯定是块好料。可惜啊,今晚你得死在我的手上了。”卓桂城间接认同了他的说法。

“不是我可惜,而是你可惜。特种部队的精英,国家培养你花费了多少心血?丢掉部队大好前程不算,反而去做祸国殃民的蠢事,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我今晚死,你以为你能活多久?逮住后不仅自己丢掉性命,还连累家人遭受无妄之灾,替你父亲母亲想一想,有位贩毒被判死刑的儿子,他们老两口晚年该怎么度过。人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是一人犯罪臭气熏天,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亲戚,早他妈把你五花大绑挖个坑埋了,省的丢人。”赵凤声扬起下巴,用鄙夷眼神望着作恶多端的卓桂城。

“每个人都有选择道路的权力,大雾漫漫,前方是罗马还是深渊,不走到最后一步谁都无法定论。我自己走的路,我自己会负责,你今晚当了烈士,是否真的心甘情愿?结局都是死,不如轰轰烈烈一场。”卓桂城不恼不怒,脸庞依然彰显出平静笑容,看得出来各种素质极其过硬,将矛头一转,反而来进攻对方的心理防线。

“既然你这么自负,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赵凤声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进行着无力却又渺茫的挣扎。

“你还有两分钟时间,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了。”卓桂城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指着腕表说道。

“你的单兵作战能力,在精英部队里都名列前茅吧?跟我兄弟打一场,我们赢了,放他们走,我自己留在这里,输了,你可以把我们一锅端。”赵凤声指着周奉先自信说道。

卓桂城视线停留在周奉先那里,魁伟,雄壮,充满压迫感,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狂暴野兽。

自从周奉先踏入房间内,卓桂城就对这个将近两米的大个子小心提防,因为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害怕之类的表情,哪怕被枪口瞄准,傻大个也一脸云淡风轻,像是压根没把这些铁疙瘩放在心里。

只有两种人敢这么做。

一种是傻子。

一种是把别人当傻子。

赵凤声能带他前来,肯定不属于前者。

卓桂城摇了摇头,轻轻一笑,“一场完全没有意义的战斗,只会白白浪费我的力气,突围时假如我体力不支,也算是你为国家奉献最后一点余热。我猜的对不对,赵警官?”

对方死活不上钩,赵凤声也无计可施,咬着嘴唇,眸子越来越细。

“一分钟,可以说再见了。”卓桂城右手举起,准备给同伴发出击杀指令。

“等等。”赵凤声急促道。

卓桂城好笑道:“死到临头了,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这年头,有枪的未必是大爷。”赵凤声笑容相当诡异。

卓桂城满脸疑惑。

赵凤声缓缓解开风衣,亮出了里面乾坤。

防弹衣旁边绑了一圈密密麻麻的huáng sè管状物品。

上面缠绕着花花绿绿的细线。

见到像是儿童玩具一类的东西,经常跟热武器打交道的卓桂城视线猛然收缩。

léi guǎn。

这个疯子竟然缠了一身!

第七百二十三章姐妹情深

三楼被鲜血浸透了空气,二楼依然在回荡起浪漫的圆舞曲,此时酒会氛围达到gāo cháo,几乎每个客人都达到了今晚的目的,几千万几亿的生意在房间内促成,也有不少客人结交到了更高层次的人物,或者是达成了某种战略协议,大家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谈完了正事,再有酒精ci ji,大部分人开始寻找今晚猎物。

男人嘛,高兴了zhǎo nu人,悲伤了zhǎo nu人,想要释放压力zhǎo nu人,闲得无聊zhǎo nu人,没借口了,还有胯下英姿勃发的老二在提醒你好兄弟得讲义气。

白小眉**,商楚楚纯情,这对风格截然不同的女孩收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暗示,只不过大家见到她们刚才和主人郭祥交谈密切,不敢过于放纵,言辞之间以试探为主,没有哪位脑袋不开窍的玩意上来**裸地谈价钱。

“我靠,那位撩你的帅哥哥竟然戴了一块格林尼治黑盘,土豪啊,如果是真的,少说也得几十万,看他那身巴黎世家的行头,应该是有钱人。啧啧,年少多金,高大英俊,无数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啊,你不心动吗?”白小眉紧紧盯着离去不久的男人,眼中泛起饥饿神色。

“小眉,你别闹了。”商楚楚自从听到郭祥说没有见过赵凤声,一直心神不宁,任哪位风流才子过来攀谈都无动于衷,只是愣愣坐在椅子上,努力搜索着赵凤声的身影。

“哎~白瞎了那么好的身材和脸蛋了,对,还有一对c级小椒乳,我如果有你这么雄厚的资本,早就嫁入豪门了,至于对这帮恶狗强颜欢笑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白小眉用指尖剐蹭着商楚楚水嫩柔滑的下巴,毫不掩饰自己的妒忌心理。

“你说……院子这么大,不可能只有一栋别墅吧,赵凤声会不会在另一栋别墅?”商楚楚想了许久,眼睛一亮,终于猜测到了一种相当靠谱的答案。

“切~你以为是四合院啊,一间院子里必须得有左邻右舍?人家这是高级富人区,懂得保护自己**空间,我估计啊,是哪位富婆叫鸭上门,不知道在哪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呢。”白小眉冷嘲热讽道。

“你陪我去找找。”商楚楚迅速起身,拉着闺蜜的胳膊就要走出大门。

“哎呀,你弄疼我了。”白小眉猝不及防,小腿急忙捯饬,“想一出是一出,万一看到你的心上人在二百多斤的肥婆身上耸动,你那玻璃心会不会摔得稀碎。”

商楚楚默不作声,一个劲地往门外冲去。

等两人冲到正南大门,突然被几个高大身影挡住去路,白小眉光顾着心疼脚上那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察觉有人挡路,头也不抬说道:“喂,让一让,好狗不挡道。”

对方纹丝不动。

白小眉突然觉得手臂被轻轻拉扯。

发现旁边的商楚楚俏脸煞白。

转过身,抬头。

看到对方包裹严实的面罩。

还有手里一把银光闪闪的阻击枪。

“小姑娘,请不要乱喊乱叫,否则你的嘴巴会吞进去一颗子弹。”蒙面黑衣人将阻击枪横在白小眉红唇上,嗓音阴冷说道。

被阻击枪指向嘴巴是什么滋味?

绝对比抵住额头还要恐怖。

白小眉的大脑已经当机,完全没反应过来目前险境,下意识闭紧嘴唇,冷汗顺着高挺的鼻梁从人中划过,再经过下巴悄然落地。

商楚楚和白小眉不喊不叫,但不代表大厅另外的人群会一样听话,发觉像是kong bu fēn zi的人物悄然来袭,女人们开始了疯狂叫喊,撕心裂肺,哭天喊地,五官扭曲,冲着有桌子的下面爬去,再也没有刚才扭动舞曲时的怡然自得。倒是有几位胆大心细的男人,趁着混乱局面,试图从窗户一跃而下。

砰砰砰!

接连几声沉闷的枪响。

一名男人腹部和腿部同时中枪,面部呈现出痛苦表情,捂着肚子,倒在血泊中。

“听话,捂住头部乖乖趴在地上,谁敢再出声或者想要跳楼,我不介意把他打成筛子。”一位蒙面男凶悍喊道。

其实不用歹徒招呼,有的人早就大小便**瘫倒在地面,有了中枪男子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和小命作对,纷纷抱着脑袋缓缓下移,包括距离歹徒最近的商楚楚和白小眉。

歹徒总共四人,是卓桂城派来控制人群的手下,只要手中握有大量人质,主动权就会倾向自己一方。

“轮胎,你帮我看着点,面前这小妞姿色不错,我先爽一下。”一名矮小的蒙面人目露淫邪,冲着商楚楚放射出肆无忌惮的贪婪。

“还有几分钟就要走人了,万一出了差错,到时候别怪老大拿你开刀。”拔枪杀人的匪徒冷声说道。

“几分钟时间,够了。”

矮小蒙面人将阻击枪往裤兜一揣,骂骂咧咧道:“妈了个巴子的!咱们天天风里雨里拎着脑袋玩命,这帮有钱人却在花钱酒地,操!真他妈不公平。咱们玩命图什么,不就是钱啊,赚钱干啥,玩女人啊,我就先提前把福给享了,让这群自命清高的娘们尝尝老子的厉害,当着几十hào人被侮辱,ci ji吧,没准以后还会贪恋这种滋味,如果以后想了,记得找哥哥,随叫随到,哈哈哈哈!”

见到对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欲行不轨,商楚楚浑身巨颤,可浑身瘫软如一团软玉,根本没有一丝力气挣扎,只是将舌头放在贝齿中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大……大哥,你想快活的话,我陪你好不好,她胆子小,请不要伤害她。”白小眉自然清楚闺蜜外柔内刚的个性,假如今晚受到侮辱,势必会酿成大祸。况且今晚来到别墅,是自己一意孤行。

她要为自己行为买单。

白小眉对钱财和人情看的淡薄,但不代表她会对同学情谊置之不理,几年以来守护着校花女神,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她宁肯自己肮脏的身体受到玷污,也不能将商楚楚置于万劫不复境地。

她不相信什么gou niáng yǎng de爱情亲情。

只懂得旁边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每次是她陪伴自己度过最寒冷的冬季。

第七百二十四章雷管

三楼。

赵凤声亮出杀手锏,不仅让卓桂城和他带来的毒贩吓了一大跳,就连老陆和小郝都盯着léi guǎn冷汗直流,很默契地抖了抖肩头。

léi guǎn,不是刀枪,不是手雷,十几根触目惊心的小管子,只要引爆,别说屋里这帮人变成一堆烂肉,就连整个别墅都会化为废墟。这个疯子是什么时候绑在身上的?进入车内没见他鼓捣这些玩意,难道是出门时就已经揣在腰间?

léi guǎn的引爆方式多种多样,zhēn ci,电,火焰,按钮,震动,全都可能成为导火索,赵凤声的léi guǎn,肯定不是正规渠道弄到手的,万一碰到无良奸商给他伪劣产品,路上颠簸引起bào zhà,一车人早就被飞上了天。

一想到赵凤声缠着léi guǎn在车上大摇大摆晃着二郎腿,叼着烟,还跟自己谈笑风生,老陆和小郝脖子汗水更加汹涌。

疯子。

十足的疯子!

卓桂城出身军伍,更加了解léi guǎn的危险性,盯着五颜六色的小东西,不由自主向后撤退一步,僵硬笑道:“干嘛?想拿一堆滥竽充数的假货来唬我?以为我是吓大的?”

赵凤声扯了扯嘴角,举起手里一个遥控器,“有种你就开枪,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卓桂城右手伸向上衣口袋,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辛辣阴沉,一字一顿道:“别以为我不敢。”

“来啊,我们四条命换你们七条命,稳赚不赔的买卖。”赵凤声吊儿郎当笑道,眼睛撇向小郝和老陆,“他们是警察,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quán jiā si guāng光的小痞子,没钱没老婆没娃,光棍一条。玩命?随时奉陪,就看你这位腰缠万贯的毒贩敢不敢跟我同归于尽。”

卓桂城目光冷峻,摇摆不定,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把这个可恨的家伙一枪给崩了。

赵凤声是不是警察身份,他大概能判断出**不离十,痞里痞气,作风无耻,如果他这样的人能混进公安队伍,那么泰迪都能去当警犬了。况且田浩跟林德前说起过赵凤声那些传闻,警察根本不会派一个卧底长期在江湖闯荡,顶多是线人之类的角色,还是兼职的那种。

“卓老板,到底赌不赌?”赵凤声讨厌的声音再一次ci ji卓桂城耳膜。

“你们可以滚了。”卓桂城冷冰冰说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卓桂城是亡命徒不假,可玩命也有尺度,没必要跟几个陌生人玉石俱焚。就像是一个坐拥几亿房产的大老板,肯定不会因为乞丐的胡搅蛮缠而挥刀砍人,更不会跟对方一起殉葬,来日方长,卓桂城有信心洗刷掉今天的耻辱。

“奉先,拿上包,老陆和小郝你们先撤。”赵凤声打算自己来断后。

“人可以走,但毒品必须留下。”卓桂城咬牙道,话语间充斥不容置疑的味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想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卓桂城在世界各地闯荡,无论是跟北美的毒枭还是欧洲hēi shou dǎng打交道,从没栽过跟头,赵凤声的所作所为,致使卓桂城感觉尊严受到了极大侮辱,如果时间返回到半个小时以前,卓桂城会毫不犹疑一枪掀翻他的天灵盖,可赵凤声的指尖就在遥控器上按着,谁都不清楚他死之前是否将léi guǎn引爆,卓桂城不敢赌,因为代价太大。

“虽然我只是一个没啥文化的小痞子,但懂得江湖规矩,货是我借来的,必须得还给人家,否则我的老脸没地方放。你如果想留货,可以,我就不走了,陪你聊天唠嗑,咱们再弄点白酒花生米,一醉到天亮,如何?”赵凤声不怀好意笑道。

“滚!”卓桂城额角青筋暴露,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这个字。

周奉先拎回两个硕大登山包,直接横在了赵凤声身前,用那口永远也改不掉的苞米茬子口音说道:“哥,你先走,这几个瘪犊子俺来对付。”

傻小子的思维简单到极致,那就是帮生子哥挡子弹,自己块头大,对方哪怕枪法再准,也不可能绕开自己构架的血肉防线。反正这条命早就扔给了他,啥时候死,傻小子倒不怎么在乎,只要饭东哥平安无事撤离,傻大个甘愿豁出自己一条性命,去报答那无法偿还的恩情。

“你跟他们俩先下楼,放心,这帮杂碎不敢跟咱玩命。”赵凤声感受着魁伟身躯带来的安全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傻小子只是悄然后退半步,跟他并肩而立。

“走!”赵凤声念出一个字,四人缓缓撤离房间,双方的阻击枪始终瞄在对方要害部位,赵凤声他们后撤几步,卓桂城他们就前进几步,似乎不想让他们轻易离去。

赵凤声也想开枪击毙毒贩,可怕对方反抗过于激烈,导致不可预料的情况发生,再说二楼有一大批无辜群众,发生枪战,那些人就要惨遭荼毒。

四人顺着楼梯走到二楼,卓桂城已经掏出了一把shā mo zhi ying虎视眈眈,二十多米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还在léi guǎn的波及范围之内,卓桂城就是在等,等到一个恰当的距离,把这几个人打成筛子。

赵凤声路过二楼的窗户,眸子一眯。

正好看到了矮小歹徒正要对商楚楚欲行不轨。

昔日里的大学校花满脸痛苦,双手被人控制住,眼看上衣就要被撕破。

咣!

赵凤声一脚踹开窗户,五官遍布狰狞神色,朝着事发地点气势汹汹跑去。

众人望着从天而降的年轻人,有惊愕,有疑惑,也有怜悯,大部分人是在怀疑他是不是抽了风,竟然要跟荷枪实弹的犯罪分子硬碰硬。

“英雄救美?”矮小歹徒露出狞笑,放开了正在侵犯的美人,掏出了阻击枪,缓缓瞄向敢来搅事的家伙头部……

第七百二十五章混战

商楚楚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挣脱歹人一只手掌,本打算咬掉舌头守住清白之身,虽然博闻广记的她知道即便舌头断裂,也不见得能够立刻死亡,但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咬舌,还能做出什么有效抵抗?

见到日思夜想的男人像是发疯一样杀到现场,商楚楚两行热泪悄然滚落,有委屈,有不甘,有庆幸,还没等她喊出赵凤声名字,突然意识到对方手里拿着阻击枪。

商楚楚不是那种大喜大悲下容易失控的女人,仅仅是狂喜了一秒钟,思维回归到正常状态,明白一个人哪怕身手盖世无双,也躲不过子弹的威力,商楚楚由惊喜变为惊恐,嘶哑喊道:“快走,他们有枪!”

赵凤声努力使重心压低,目光锋利,宛如一匹孤狼悍然冲锋。

“走啊!!!”商楚楚蜷缩在地面,泪水将视线冲淡的越来越模糊,已然看不到赵凤声的脸庞,喊声撕心裂肺。

赵凤声速度陡然加快,眼睛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对方戴着手套的食指。

矮小匪徒没有收到赵凤声携带léi guǎn的信息,根本不怕鱼死网破,面罩略微上扬,似乎在泛起微笑,手指猛然扣动扳机。

砰!

一颗子弹从枪膛呼啸而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凤声两眼眯起,矮身,飞速向右边一窜,子弹从他刚才落脚的位置一闪而过,将大理石墙面打出层层龟裂。

“妈的,跟兔子一样。”矮小男子嘀咕一句,不慌不忙再度瞄准。

赵凤声专门朝着有掩体的地方奔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距离却在一点点拉近。那些抱头蹲在地上的客人们,害怕被伤及无辜,挪着小碎步向两旁躲闪,命只有一条,子弹不长眼,万一被流弹击中,连见义勇为都算不上。

砰!

又是一枪。

子弹准确无误击中了一瓶香槟,huáng sè液体和褐色玻璃碎片四下飞溅。

赵凤声又逃过一劫。

双方距离不足十米。

“你这枪法就别丢人现眼了,看老子给你上一课,等回去以后,记得给我弄三瓶最好的白兰地。”旁边高大匪徒嗤笑道,顺势举起了自己阻击枪。

“邪门。咱俩一起打,你朝左边瞄准,我朝右边瞄准,我就不信这小子能同时躲过去两发子弹。”矮小男子咬牙切齿道,枪口在蹦蹦跳跳的身影上来回瞄准。

七米。

赵凤声面前已经没有任何掩体,只是一片开阔空地,换做平时,赵凤声有充足把握在眨眼之间窜出七米距离,可他再快,也快不过射击技术精准的悍匪手中qiāng xiè。

赵凤声将身形压到最低,手脚并用朝前狂奔,跟一只野兽别无二致。

“快他妈去死吧!”矮小匪徒大声喊道。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出。

一声是usp,一声却是七七式。

矮小男子眉心出现一个洞口,鲜血以喷溅的形态疯狂涌向空中,百十来斤的身体根本经受不住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像是破麻袋一样被人抛出老远,四肢抽搐几下,再也没能站起来继续为非作歹。

远处的老陆摆出一个经典的王氏据枪法,左手拖住右手的关节,这位在禁毒一线工作十几年的老猎手终于开始反击。

高大歹徒瞬间一愣,没想到冲进来的几人手中拿着qiāng xiè,而且一言不发就开干,这跟他臆想中只会谈判的警察不太一样。高大歹徒凶光毕露,急忙蹲下,枪口上移,不再朝着在地上来回翻滚的赵凤声瞄准,一个赤手空拳的家伙而已,况且身形那么单薄,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把远处持枪的家伙解决掉。

剩余的两位匪徒见到情况不妙,也将枪口冲向老陆,砰砰砰砰,射击声频频响起,分不清是哪种武器发出的声音,空中不断闪烁肉眼难辨的火光,紧接着喊声大作。

高大歹徒刚射出一发子弹,突然眼前一花,那具高瘦人影瞬间变得高大无比,拳头在眼前骤然放大。

一拳正中面门!

高大歹徒眩晕时不忘举起阻击枪还击,可是铁锤一样的拳头再度来袭,先是握枪的右手被皮鞋狠狠一跺,紧跟着眼窝,鼻梁,下巴,咽喉,几个部位像是同时遭遇重创。高大歹徒根本来不及享受完整个套餐,直接陷入昏迷状态。

赵凤声含恨出手,力道不言而喻,以往的江湖厮杀,赵凤声或多或少会选择留几分力,害怕失手杀了人害人害己。可面对罪恶滔天的毒贩,赵凤声绝不会善心大发,每一拳都是全力而为,一秒钟的时间,高大歹徒脸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有肿胀,也有塌陷,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能不能撑到战局结束都很难说。

老陆受到三个歹徒袭击,已经看不到他反击的枪口,刑事侦查局的小郝却加入战团,经过今晚磨炼,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态逐渐在变得坚毅,面对丧心病狂的毒贩,小郝单膝跪倒,目光沉稳,七七式有条不紊爆射出子弹,五强打中三枪,其余两名匪徒终于应声倒地。

带有浓郁巴洛克风格的大厅终于迎来久违的寂静。

只能察觉到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几位女人的喜极而泣。

傻小子迈着大步从枪林弹雨中赶到赵凤声的旁边,一把将饭东哥护在宽阔的躯体下面,急迫问道:“哥,你咋样了?”

“我没事。”兴许是老天爷眷顾,赵凤声毫发无损,只是极限发力导致脸色苍白,大口不停喘着粗气。

“嘿嘿,那就好。”刚经历过惊险局面,周奉先竟然还有心情咧嘴大笑。

赵凤声刚坐起身,汗毛突然根根竖立,头皮一阵紧缩。

就像是几年前在巴格达中枪时的那一刻。

窗外。

在夜色映衬下,露出了卓桂城一张似笑非笑的俊逸脸庞。

银光闪闪的shā mo zhi ying格外刺目。

第七百二十六章天外飞枪

别墅外。

五分钟以前。

几十名由特警和警察组成的包围圈正在徐徐推进,在夜色的掩护中,这些荷枪实弹的警务人员占据了有利位置,在别墅正面和侧面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大网,控制了除了后方以外的所有逃跑路线。

禁毒局副局长方弘善登上了围墙,举着望远镜正冲着别墅三楼眺望,见到赵凤声亮出腰间léi guǎn,老方手腕剧烈一震,对旁边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微胖男子低声咒骂道:“龟孙!你从哪找来这么一位生瓜蛋子?!绑着léi guǎn冲到人群密集区域,太胡闹了!”

张新海脸色从黑边白,脖子通红,以往白白净净的书生形象荡然无存,放下红外线军用望远镜,咬着后槽牙道:“事先我也不清楚他会带着léi guǎn去,如果知道,我肯定会阻止他。这小子做事向来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谁料到他会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

“按照他身上léi guǎn的数量,足以将整栋别墅夷为平地,里面不光是咱们的干警,还有几十位无辜群众。假如强攻二楼将那四个歹徒zhi fu,疏散人群,能否将危险降到最低?你是这次行动总指挥,必须快速决断!”方弘善拧着眉头给出一个主意。

他是部队退伍转业到地方,带过兵,打过仗,军事素质过硬,懂得取舍,如何避免最大伤亡,是他考虑的问题。虽然强攻二楼四位歹徒或许会造chéng rén质安全受到威胁,但跟几十条人命相比较,老方更倾向于主动出击,匪徒无情,子弹无眼,几十hào群众情况千钧一发之际,急的老方嗓子立刻变得沙哑几分。

“那位毒枭头子似乎并不敢跟赵凤声同归于尽,他们已经撤出房间了。”张新海提着的心稍稍放松,急忙举起报话机,沉声道:“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慢慢到达既定位置,别墅很有可能发生剧烈bào zhà,如果bào zhà响起,务必第一时间击毙歹徒和救治无辜群众。”

“那小子的léi guǎn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老方心口一阵绞痛,急忙掏出了速效救心丸,倒出几粒,混合着口水一起咽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张新海轻轻摇头,扶住老方虚弱的身体,“你先去车里面休息吧,这里有我呢。给医院打个电话,为了以防万一,让他们赶紧多派医护人员到达现场,多备点急诊科医生,还有血浆和绷带。”

“少墨迹,我上战场那会,你还在学校里当娃娃军呢,不能亲眼看见案子了结,明天我就得心梗玩完。”老方拒绝了同事好意,拿出电话,若有所思问道:“你以往可没这么冷静,见到匪徒敢上去第一个冲上去,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竟然还站得住,迟迟不下达强攻的命令,奇了怪了。”

张新海望了眼漆黑的树林,甩出耐人寻味的一句话,“火烧眉毛了才要更加镇定,既然无能为力,那就期待老天爷送来一场及时雨吧。”

“龟孙!那小子又跑到二楼跟歹徒肉搏了!”老方望到赵凤声赤手空拳冲向拿枪的毒贩,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各小组注意,发动攻击!势必保护群众安全!”一想到赵凤声那满身的léi guǎn,张新海终于按捺不住,咆哮着发出命令。

别墅二楼。

双方距离足足有三十多米远,按照卓桂城出身特种兵的射击精度,命中一米八的赵凤声并不是难事,跟打嗝放屁一样轻松。可卓桂城受了一晚上窝囊气,被赵凤声牵着鼻子走,胸中积压了许久暴戾情绪,他的瞄准目标并不是赵凤声,而是对方腰间携带的léi guǎn。

他要信心在bào zhà一瞬间从二楼一跃而下,至于有多少人跟着殉葬,卓桂城向来不会考虑这些跟他无关的问题,只要杀掉破坏他美好心情的家伙,那么做出再恶劣的后果,心狠手辣的卓桂城都不会放在心上。

瞄准赵凤声小腹,三十五米左右,这么近的距离,曾经拿过所在特种兵内部个人射击亚军的卓桂城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击中对方。

卓桂城微微一笑,右手食指用力一抠。

没等huo yào燃烧将子弹推出枪膛,卓桂城的额头正中位置忽然出现一个红色小圆圈。

卓桂城视线被这个红点稍微晃了一下,仅仅是零点几秒的时间,对qiāng xiè如数家珍的卓桂城头皮几欲炸裂,冷汗涌出全身。

他很清楚那是什么鬼东西。

ju ji qiāng!

要赵凤声的命还是要自己的命?卓桂城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猛地往地下躺去,随着噗和砰的两下声音响起,夜晚又回归于寂静状态。

静。

出奇的静。

在奈何桥上溜达一圈的赵凤声捏了捏自己下巴,喃喃道:“人长得帅,老天爷都会保佑?”

将近一百五十米外的梧桐树,枝叶随着威风沙沙作响。

两个身影匍匐在粗大的树枝上。

一身黑衣的范太平吐出嘴里的一片嫩绿树叶,撇嘴道:“老曹你丫那什么鸟枪法,一枪干歪了十几公分,没有我出手,那个别墅就得炸锅了。”

曹北斗脸如黑锅,瓮声瓮气道:“不服单挑。”

望着二百多斤的人猿泰山,范天平很知趣地选择沉默。

“打中哪里了?死了没有?”曹北斗闷着嗓子问道。

“右侧肩胛骨,只是没办法开枪而已,且死不了。卓桂城不是你在地方时带出来的兵吗?我之所以不干掉他,是在给你制造亲手灭掉叛徒的机会,哥们仗义吧?”范太平嘿嘿笑道。

“枪法不行就明说,少扯乱七八糟的借口。”曹北斗狭小的双眼眯成一条缝,“这家伙当初违反军纪,被我一脚踹出了部队,没想到跑到国外当起了毒贩,早知如此,老子那会就该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别放马后炮了,那家伙还有几口气呢,去吧,我的曹大队长。”范太平懒洋洋伸出双臂。

曹北斗将ju ji qiāng放到背后,从五六米高的树枝一跃而下。

范太平继续竖起ju ji qiāng观察卓桂城有没有去而复返,顺便嘀咕了一句,“好大一只猩猩。”

第七百二十七章鞭尸

别墅周围继而响起了零零散散的枪声,房间内的众人不敢妄动,集体将目光望向敢跟匪徒搏命的年轻人,期待他能继续扮演守护者角色。

赵凤声捞起了一把hkusp,枪口瞄准卓桂城露头的位置。

虽说ju ji qiāng击中了那位潇洒狠辣的毒枭,爆起了一蓬血雾,但赵凤声不敢断定那家伙会不会拼了命也要拉自己下水。他自己就是不肯吃亏的性格,当年为了报战友的仇,率领小队在荒漠埋伏了三天三夜才等到kong bu fēn zi自投罗网,熬到最后一天,没水没粮,仅凭胸中一腔怒气苦苦坚持,这份隐忍和耐心,绝对不是仅靠意志力就能撑到最后,还要依靠强悍的身体素质。

赵凤声见多了牛叉哄哄的人物,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啥大本事,论谋略,论身手,论技巧,只能说是平平,唯一值得自傲的就是不怕死又不怕死的难看的二货精神。范太平出身特种部队,那是惊才绝艳的军伍娇子,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都不足为奇,所以赵凤声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那家伙耍出一记凌冽的回马枪,一枪在手,大不了拼一拼射击基础,赵凤声始终觉得自己运气不会太差。

几分钟之后,警察和特警组成的队伍蜂拥而至,赵凤声急忙将阻击枪丢到一边,堆起微笑,举着双手表示无辜,因为他害怕哪个义愤填膺的壮士把自己当kong bu fēn zi给一枪崩了。

从绝望到希望,商楚楚经历了大起大落,细细回味,终于体会到刚才面临怎样险境,嘴角下沉,扑到赵凤声怀里,哇的一声哭地昏天黑地。

当危险降临时,往往不会太过害怕,更多的是迷茫和无助,等到重获新生,才会反复咀嚼死亡线上的徘徊是如何惊险,而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恐惧的一刻。

赵凤声象征性地拍打着颤抖的后背,宽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当是一场梦。”

商楚楚哭泣更加猛烈,泪水打湿了风衣厚厚的布料。

赵凤声挠了挠头,为了转移如同惊弓之鸟的小女孩注意力,笑道:“没想到你的嗓门那么大,喊得我现在耳朵都有点回音,跟河东狮吼有的一拼,平时肯定练过美声吧?”

商楚楚不为所动,依旧哭的梨花带雨。

赵凤声一筹莫展,哄女人实在不是他的强项,比跟毒枭们斗智斗勇还累。看到远处一位瑟瑟发抖的女人在那拿着小镜子涂脂抹粉,赵凤声灵机一动,轻声道:“楚楚,你的妆花了。”

“啊?”

商楚楚发出惊叹式叫声,慌忙捂住脸颊,可仔细一想,自己向来是素面朝天,顶多涂点粉底和口红,哪有妆花了一说?商楚楚瞧见某人眼中的促狭神情,明白自己被耍了,朝着不算宽阔的肩头挥出一记绵软无力的粉拳,“讨厌。”

赵凤声咧嘴干笑。

“刚死里逃生就打情骂俏?你俩还真浪漫。”

白小眉赤着双脚,举着两杯香槟款款走来,递给赵凤声一杯,“来吧,我的大英雄,敬你一杯,平时看你一肚子花花肠子,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爷们,就为了你舍生忘死的英雄救美,以后我不说你的坏话了。”

赵凤声端起香槟一饮而尽,“我很想知道你说过我什么坏话。”

“忘恩负义之辈,丧尽天良之徒,大概就是这种形容词,懂了么?”白小眉可不怕得罪泰亨大红人,哪怕赵凤声救了大家伙一命,白小眉感激归感激,但顶多是改变一些形象而已,说到底,她还是对抢走商楚楚芳心的家伙有些抵触心理。

“帽子挺大,我怕我的脑袋撑不住。”赵凤声撇嘴道。

“您老人家脑袋比屁股还大,安心收入囊中吧。”白小眉不留余力进行着讥讽,只要看见那张欠揍的连,白小眉就一肚子怒火,恐怕这就是所说的八字不合。

“小眉,我也想对你说一句谢谢。”商楚楚眨着水汪汪的秋水眸子,然后往闺蜜布满掌印的脸颊摸去,一脸担忧道:“还疼么?”

若不是白小眉跟歹徒拉扯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自己肯定不会等到赵凤声救援,白小眉的死缠烂打,让矮小男子挥出一巴掌,那一嘴巴打在白小眉脸上,疼在商楚楚心里,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挨那一下重击。

“不就是被男人打么?又不是第一次,比这更重的伤都挨过,习惯了。”白小眉无所谓道,扭头,看着矮小歹徒的尸体被医生正在往外抬,白小眉咬了咬银牙,恶狠狠道:“记得你是政法学院毕业的是吧?”

“没毕业,只是在那混了几天。”附近只有自己一位政法“高材生”,赵凤声知道她是在冲自己说话。

“鞭尸犯不犯法?”白小眉缓缓起身。

“额……”赵凤声目瞪口呆道:“没学过,你想干啥?”

“清账。”

白小眉甩出一个答案,眼含怨毒走到矮小匪徒旁边,直接拿玻璃杯子朝尸体面部砸去,结果一击不中,偏了一点,几位干警急忙将这位貌似神经异常的女人推到一边。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赵凤声冷不丁想起这句话。

大厅突然出现一个高大身影,大刚像是踩着风火轮一样跑来,抱着赵凤声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毛都没掉一根,才擦着虚汗说道:“操!响了那么多枪,你咋还没死?要不是你嘱咐我死活要在车里躲着,老子早就溜之大吉了。”

“你没出啥事吧?”赵凤声明白兄弟是在担心自己,于是语气里饱含歉意。

“有个家伙跑过来,啥都他娘的不说,直接拿枪冲老子崩了几下,妈的,差点吓得老子尿裤子!你还别说,那车真结实,几发子弹打下来,屁事没有。对了,还有一个梳着辫子不男不女的家伙跳到我的车上,然后一股脑往北边跑去了,胳膊好像伤了,蹭了一窗户的血,那是一条大鱼?”大刚将遇到的险境一一说明。

卓桂城。

北边?

他能在警察的包夹下逃出生天?

赵凤声突然想起到达别墅时听到的蛙鸣声。

有蛙则有水。

难道……北边是水路?

第七百二十八章包工头(修)

奥德赛顺着原路返回,少了小郝和老陆,多了张新海和方弘善,由于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商楚楚和白小眉的面明说,赵凤声给她俩另外找了一辆车,送她们回到住所。

老方自从坐上奥德赛,视线就没离开赵凤声腰间那一圈小管子,盯了足足几分钟,失口笑道:“假的?”

老方又不傻,当着毒枭的面,秀出致命武器,用来保命也无可厚非,可现在危险解除,赵凤声还绑着那一圈瘆人的东西,要是真的,这家伙敢这么嚣张?不怕碰到引线把自己送上天?那不成神经病了?

赵凤声叼着烟卷,抽出了一根管子,举在手里晃了晃,嘿嘿笑道:“在公共厕所找了一个hào码,那位大哥hào称除了上不卖天,下不卖地,中间不卖空气,其它违法的东西应有尽有,就连迫击炮弹都能弄两箱。我花了五十块买的赝品,挺像吧?别说那卓桂城,bào po专家见到后也得吓一哆嗦,未必能一下分清楚,咱国家牛人就是多,啥黑科技都能鼓捣出来,不服不行啊。”

“电话hào码还保留着吗?”张新海是位老烟枪,在行动时顾不得吞云吐雾,到了危险接触,香烟几乎不离手,一根接一根抽的异常凶猛。

“干啥?人家也算是为咱做出杰出贡献了,你想卸磨杀驴啊?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刑侦局副局长,就别跟人家小商小贩较劲了。”赵凤声翻着白眼道,十分不齿对方的下作行为。

“售卖炮弹,那可不是小商小贩,很有可能是军火商作为他的上家,我们的职责就是保卫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不允许有任何危害社会的苗头出现,一旦发现,严惩不贷!”张新海的语气很重,表情也出奇的凝滞。

“全是假货,你见过为了五十块钱敢抛头露面的军火商?省省吧领导。”赵凤声察觉到他的反常,大脑飞速运转,眉头一挑,沉声问道:“难道老陆出事了?”

大厅爆发的枪战,四名凶悍匪徒开了不少枪,赵凤声等到人群疏散完毕也没看到老陆身影,如果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被医务人员抬出去进行紧急救治了。

“大腿和小腹分别中了一枪,正在送往医院。”张新海用力抽了一口烟,干裂的嘴唇被烟头沾掉一块皮肉,可张新海像是没有感觉到,继续吞吐着香烟。

“但愿吉人自有天相。”赵凤声轻叹道。

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子弹不长眼,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里面丢掉性命,赵凤声自己就面对过几次险象环生的局面,若不是祖上积德,早就去阴曹地府报道。

虽然他和老陆没说过几句话,但挺喜欢木讷沉稳的老干警,跟老街里王建设有点像,全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动如疾火的闷葫芦。话说回来,若不是老陆及时相救,那两个歹徒势必会往自己身上招呼,能不能走出别墅还很难说,于情于理,赵凤声也得把这份恩情放在心里。

“这次行动算是圆满完成任务,揪出了隐匿许久的林德前,虽说那俩毒枭已然毙命,但我还是给你记一功。可惜对方太过狡诈,临时改变交易地点,没办法提前侦查到别墅地形,让卓桂城从水路逃出生天。这个人,相当麻烦,我看过了他的一些资料,是国际xing jing追捕的重大案犯,做出过多起大案要案,枪法精准,狡诈多端,下一次想要查找到他的踪迹,无疑是难如登天了。”张新海压低嗓子说道。

“使用ju ji qiāng命中卓桂城的是老连长派来的人吧,那些牲口弄死一个卓桂城还不简单?”赵凤声纳闷道。

“有快艇接应,曹北斗也没有办法。”张新海无奈道。

“看来老连长还挺念及旧情,竟然派出了大猩猩。”赵凤声摸着下巴,脑海里浮现出一具夸张式的身影。

“我安排了一场酒席,替你压压惊,顺便给那两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洗尘。”张新海掐灭烟头,依然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用这么客气,咱先去医院看一眼老陆。”赵凤声担心那位老干警的伤情,蜿蜒拒绝了好意。

“咱们不是医生,帮不上忙,那边有任何情况,会跟我汇报,行动前我答应你不醉不归,欠人的东西,总得要换。”张新海眉头紧蹙,似乎另有所指。

来到一处其貌不扬的酒楼,今晚抓捕毒枭的功臣们齐聚一堂,赵凤声冲曹北斗和范太平两人不住道谢,说着令人倒胃口的奉承话,范太平还好,跟他打着哈哈,曹北斗则爱答不理,视线始终在周奉先身上徘徊,一张扁平大脸瞅着挺吓人,像是遇到积怨已久的仇家。

“你就是周奉先?”曹北斗特意坐在傻小子旁边,粗着嗓子问道。

“昂,啥事?”傻小子盯着餐桌答道。

他满脑子思考着一会吃啥好东西,饭东哥答应过事后带他撸串,也不知能不能得偿所愿,对于东方神剑大名鼎鼎的曹蛮子,您哪位?他可没觉得比撸串更加吸引人。

“有没有兴趣来到我的中队?”曹北斗观察着跟他体型相差无几的大块头,从肌肉到身形,再从皮肤光泽到指尖的老茧,能看出是一块璞玉,比自己中队的精锐当仁不让。曹北斗爱才心切,懒得耍阴谋诡计,直接张口提问。

傻小子可不清楚曹北斗的真实身份,看见他穿着迷彩装,又踩着皮靴,还以为是建筑工地的包工头。以前周奉先就遇到过高薪聘请他去工地搬水泥的小老板,穿着打扮和曹北斗一模一样。

于是傻小子用那口永远改不掉的乡音斜眼问道:“去你中队嘎哈啊,搬砖呐?管饭不?”

曹北斗一脸黑线。

张新海露出久违的笑容。

赵凤声和范太平很无耻地勾起嘴角。

第七百二十九章再度招揽

曹北斗是直肠子,心直口快,有啥说啥,这种人往往眼里揉不得沙子,面对傻小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嘲讽,曹北斗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呈现出疾风暴雨相,闷着嗓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特种部队,听没听过?!”

傻小子挺无辜地摇了摇大脑袋,一脸茫然道:“没。”

曹北斗牙关紧咬道:“你长这么大没看过电视?”

傻小子认真道:“俺家在山沟沟里面,没电视。”

曹北斗愤愤道:‘那报纸呢,手机呢,电脑呢,你就算是土里长出来的泥罐头,来到了城市里,那也该入乡随俗吧!’

曹北斗的大嗓门让傻小子抠了抠耳朵,避开不亚于大虫咆哮时的震荡,漫不经心道:“俺不识字。”

曹北斗见土到掉渣的憨小子不像是瞎编乱造,一腔愤懑堵在喉咙里,不知该说什么好,所谓不知者不罪,人家穷的光明磊落,无知的光明正大,他曹北斗哪怕再不近人情,也不能对贫穷落后地区的人群满腹牢骚,曹北斗有气无处发泄,眼睛几乎憋出血丝。

范太平险些乐出声。

曹蛮子在中队向来说一不二,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哪曾吃过如此大的暗亏,自己况且让曹蛮子三分,其他队员更别提,训练时偷懒或者敢公然顶撞,轻则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重则老拳相向。

特种部队里,拳头硬的人才有发言权,权谋腹黑在那里毫无用武之地,就连出身显赫的范太平都靠着真本事立足,谁还敢以势压人?这种环境,恰恰是平民百姓大展拳脚的地方,曹北斗只是草原上一个骑马放羊的野孩子,能做到红四代范太平的上司,仰仗的是单挑无敌的底蕴,范太平心服,口也服,只是被欺压久了,难免产生怨言,眼睁睁看着曹北斗吃瘪,心里还是有点biàn tài小kuài gǎn。

“曹队长,范队长,今天全靠你们出手相救,没你们那两枪,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喝酒,今天是张局请客,我呢,借花献佛,啥也不说了,敬你们一杯。”赵凤声试图打破尴尬氛围,举着白酒杯诚恳说道。

曹北斗虽说性格直愣,但也不是那种一根筋的铁树脑袋,懂分寸,知世故,否则也坐不到中队长职位,听着好言好语,曹北斗不再跟貌似智障的憨小子一般见识,脸色稍稍放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谢我就行,曹老大就免了,他那枪法是师娘教的,一枪下去,卓桂城没打到,倒让别墅主人白白倒贴不少银子。其实奉先火眼金睛,一下看穿老曹挺适合干建筑行业,只不过人家管建,他管拆,要不然以后咱俩合股,开一个装修公司,绝对能在建筑业混的风生水起。”范太平挤眉弄眼道,言辞里有种胡同巷子特有的善意挖苦。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范太平在强大武力面前忍气吞声了好几年,只能在口头上讨回便宜,大院子弟从来不会在嘴炮行业屈居于人下,哪怕是一秒钟之后被人打的满头大包,那也得先过过嘴瘾再说,这一点,赵凤声和范太平俩人很像,都相当光棍。

赵凤声给自己加了一杯酒,喝的酣畅淋漓,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触动。

“范太平,你骨头又松了?”曹北斗对傻小子无计可施,不代表他对下属没有办法,曹蛮子继承了向黑脸的带兵风格,严苛而冷酷,可这种狼性作风恰恰在部队如鱼得水,能带出一大批如狼似虎的精兵悍卒,假如是位知冷知热的慈母风格,肯定无法在东方神剑立足。

“小赵,你背léi guǎn那招玩得挺花哨,就连我都以为那是真家伙。你给我讲一讲,到底是如何做到面对悍匪时淡定从容,回去以后,我得给下面的狼崽子们传授传授实战经验。”范太平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曹北斗的叫嚣直接选择无视。

“想要骗人,得先骗己,从我腰间绑上léi guǎn那一刻,我就没把它当假货,露出来,腰杆自然而然绷直。我记得还是从教导员那里学来的招式,他说在战场上遇到敌人,即便枪膛里子弹打空,那也得举起武器瞄准敌人脑袋,逼迫对方躲避,因为你不出手,对方就得要了你的命。”赵凤声笑着答道。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怪不得向老大隔三差五就得唠叨你几次,你这种人太适合留在部队了,有胆有谋,领悟力超强,哪个领导都会对你这样的兵爱不释手。”范太平点头感慨道。

“我zi you散漫惯了,还是喜欢当痞子。”赵凤声低头笑道。

范太平点到即止,不再勉强。

其实这次任务,完全没必要由曹北斗和范太平二人亲自执行任务,临来之前,向双平还想再努力一下,所以派出了跟赵凤声有过一面之缘的中队精英,看是否能够将两人一起带回部队。成了,皆大欢喜,不成,也会让赵凤声念及一份感激,为日后搞定周奉先修桥铺路。因为向双平清楚赵凤声有恩必报的性格,说起谋略,那位特种部队的副大队长,似乎更胜一筹。

酒菜上桌,周奉先率先发起攻势,曹北斗不甘人后,两位超级大块头一通风卷残云,别人还没尝出饭菜是啥滋味,就被这俩大肚汉一扫而空。

等到酒足饭饱,曹北斗擦拭掉嘴边油渍,拍着周奉先宽阔肩头,咄咄逼人道:“小家伙,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把你打傻了,用不用啃窝窝头?”周奉先只是吃了八分饱,对于打架什么的兴致缺缺。

“就你?还能把我打傻?傻家伙,小心我把你脑袋拧下来。”曹北斗不屑一顾道。

周奉先最讨厌别人喊他傻子,两道浓眉悄然挑起,嚷嚷道:“瘪犊子,信不信俺把你脑袋摁进肚子里!”

两个超级猛人,似乎都对别人的六阳魁首相当感兴趣。

“哈哈,我倒是希望你有那能耐。”曹北斗撸起袖子,露出胳膊相当浓密的汗毛。

“来就来,谁怕谁啊!”傻小子看到饭东哥对他点点头,默认了这次比试,猛然站起身,答应了对方要求。

一对接近两米的大块头怒目相向。

一位是来自大草原的无敌雄鹰。

一位是来自老白山的山林王者。

谁会更胜一筹?

第七百三十章北斗战奉先(上)

仅以体型而言,曹北斗略壮,周奉先略高,俩人半斤对八两,挺像是走失多年的孪生兄弟。在气势上,两人也是棋逢对手,一个凶猛,一个狂暴,横看竖看都是一场巅峰对决。

两人眼神死死盯住对方,燃烧着冉冉战意。

放任周奉先跟曹北斗交手,赵凤声也存了小心思。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假如输给特种部队中队长,并不是丢人的事情,东方神剑单挑无敌的存在,就算被人家打成满头大包那也很正常啊。但是如果赢了,会在向双平那里增添一份沉重砝码,对于周奉先的未来,会大有裨益。

其实赵凤声倾向于把奉先放到部队,光耀门楣,造福子孙,比跟在他身边有前途多了。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好给姑奶奶有个交代,敢光明正大蹭炖菜吃。

可周奉先铁了心不走,赵凤声有些无可奈何,也不好意思强行赶人,怕伤了傻小子自尊心。

山里娃到了大城市,见识了花花世界,往往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或多或少会存在自卑心理,傻小子每天捧着小人书对谁都不理不睬,看似沉迷于漫画,难道不是一种逃避?赵凤声闲来无事会看各种书籍,尤其是心理学,暗自分析过他这种行为,极有可能是变相的自卑表现,所以更不敢撵人,万一傻小子一赌气回到老白山,茫茫大山去哪里寻找他的踪迹?

周奉先毕竟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半大孩子,正处于叛逆期,所以赵凤声不敢进一步触碰那根底线,只能旁敲侧击尊重他的意向,怕碰到了脆弱的弦,容易折断。

所谓用心良苦,大抵如此。

张新海见到两人要大动干戈,放下手中筷子,谨慎道:“不会出问题吧?”

“放心,曹队长所向披靡,能够掌握好其中分寸。房间这么大,足够他们俩施展拳脚。”赵凤声不忘在人家下属面前拍一记响亮马屁。

“那就好。”张新海点点头,然后饶有兴致问道:“他们俩都是天赋异禀的铁汉,你说谁会赢?”

“曹队长吧。”

赵凤声实话实说,拳怕少壮,也怕老辣,曹北斗三十出头,正值力量和经验巅峰期,周奉先尚且稚嫩,功力未到火候,他确实觉得是三七开的赢面,甚至再悲观一点,二八开也是很有可能。

“我赌他赢。”范太平指着周奉先魁伟的身躯笑道,二郎腿抖得比赵凤声还要勤快。

“难道范队长对曹队长没信心?”张新海听到答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人生总要充满挑战,我不喜欢能看到结局的过程,曹蛮子赢了,无可厚非,大人欺负小孩,我没觉得脸上有光,输到一败涂地,反而会给他带来动力。我们在窝里待久了,有些坐井观天的狂妄自大,出来会一会江湖高手,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对我们来说有益无害。所以我挺希望曹蛮子输,把他不败金身打破,我好去抓住机会落井下石,省的他老在我面前摆出天下无敌的嘴脸。”范太平嬉皮笑脸道。

“好,他们比武,咱们也不能闲着,我跟范队长赌三杯酒。”张新海开出一个小赌注,转而望向赵凤声,“你呢?下不下注?”

赌博好像是人从一落地就携带的劣根性,不管男女老幼,不管地位财富,在兴致高昂时都可以玩几把,但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张新海说出的几杯酒赌注,在他接受范围之内,顶多算是行酒令了。

“那我赌曹队长赢。”有几位权势地位远超自己的人物在场,赵凤声收敛起了平时吊儿郎当姿态,笑的很温婉。

“三杯酒哪够,一瓶。”范太平拿出一瓶白酒放到自己面前,身为皇城根里的将门子弟,气魄和风采自然远超众人,整瓶白酒凿的咣咣直响。

“一瓶酒太多了,半斤,我觉得正好,免得身体遭殃。”赵凤声谁也不敢得罪,只好取了一个中间数值。

没等几人商议好赌注,周奉先已经率先发难,解放鞋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吱的一声响动。左手虚掩,右手翻出掌花,将周围直接挂起一道劲风,朝着对方肩头悍然砸去。

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

罗汉堂专研。

大摔碑手!

傻小子可不是行走江湖的大侠,经过赵凤声提点,最讨厌那种把脸面看的比天都大的傻缺。摆出一个嚣张姿势,站在原地等待对方先出招,那是真傻子是啥?再说老白山里的野兽在进攻时,可不会提醒你做好防备,而且还会专挑分神的时候发动攻势,周奉先已经适应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残酷,既然要打,站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甭管祭出什么手段。

面子?

变成野兽便便了,还要个屁的面子。

见到傻大个毫无征兆挥出一掌,曹北斗腰身微微弓起,眼睛眯成一条难以察觉的缝隙,一幅如临大敌的姿态,等到簸箕大的手掌距离肩膀一尺左右,曹北斗经络甚至感受到了刺骨寒风,距离再进,半尺,曹北斗突然侧身闪躲,粗大腰肢扭到四十五度角的位置,等到感受对方力竭的那一瞬间,藏匿许久的右手终于出动,腰间肌肉爆发出恐怖力道,猛然抓向手腕。

那里有处穴位,名曰太渊,击中后阴止百脉,内伤气机,如果力量够大,能使敌人完全丧失反抗余地,是特种部队空手对敌时常用的一招。

傻小子诡异一笑,跟那张憨厚大脸形成鲜明对比,化掌为指,反而狠狠向对方手腕啄去。

曹北斗在玩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那自己就如他所愿。

指头对手掌,玩过剪刀石头布的都清楚谁占上风。

第七百三十一章北斗战奉先(中)

曹北斗没想到这傻大个如此狡诈多端,跟老实巴交的面相完全不成正比,但曹北斗是什么人?向黑子手下第一悍将!几百次的交手经验让他临危不乱,快速将手指收拢,化成一柄铁锤,以锤破剪,想要从劣势变为优势。

傻小子经过李玄尘diào jiào了几个月,学的全是交手时的邪门歪道,因为老爷子清楚傻小子根基深厚,再有得天独厚的蛮力加持,已经不需要从基本功入手,只是需要累积交手经验。坑、蒙、拐、骗,老爷子从下九流里常用的手段汲取精华,传授给他对敌时的四字真诀。

坑,挖坑,露出破绽诱敌深入。

蒙,迷惑,不管处于上风或者下风,都要使敌人认为胜券在握。

拐,诱拐,要让对方顺着自己喜欢的方式出手。

骗,诈骗,在敌人没有倒下之前,一切的骗局只是为了结局而铺垫。

老爷子是国术一代宗师,虽说以太极扬名江湖,可李玄尘在国术悟性上非比寻常,只要稍加点拨,就能领悟其中奥妙,久经沙场,偷学过不少别的门派招式,比如半步崩拳,就是李玄尘跟一位形意拳大家偷师而来,加以改造,去芜存菁,传给了赵凤声修习。傻小子这种陷阵无双的猛将,反倒要学习小巧功夫和如何快速拉近距离,贴身肉搏,基本是周奉先的天下。

傻小子的大摔碑手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可他赖以仰仗的,却是少林寺的另一门不传之秘——十三太保横练。

换言之,他喜欢硬碰硬。

手指在空中继续改变形态,等到五指收拢,傻小子才露出洁白牙齿,先前用掌法变为指法,再由指法变为拳法,只是短短一刹那,曹北斗接连变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逼迫对方无奈之下跟他用蛮力相撞。光是这份临阵对敌时的细腻心思,可以说尽得阴阳探花真传。

继续发力,拳头爆然前行。

以拳对拳。

一次最原始最纯粹的较量。

砰!

就像是轮胎爆裂的恐怖声音。

两个超出常人太多的巨大拳头轰然撞在一起。

距离几米以外的赵凤声都能感受到脚底发出震动。

最先离开战场的是曹北斗,他的身形不住爆退,用军靴踩住沙发才得以止住颓势,曹北斗捂住颤抖的右臂,眼皮一抬,目光充满暴躁情绪,咬牙道:“好大的力气。”

“这还没吃饱呢,吃饱了直接给你干到墙上当壁画。”傻小子晃着有些酸麻的胳膊,也不太好受。饭东哥告诉过他一个道理,输人不能输阵,于是大言不惭放出狠话。

眼前的大猩猩是他这辈子头一次比拼力量旗鼓相当的家伙,虽然有十三太保横练护身,但曹北斗力量确实太过强大,又正值壮年,超过了既定的卸力范畴,若不是自己有神功庇佑,一个照面就得被打成烂泥。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放进我的部队,得先给你松一松筋骨。”曹北斗缓缓站直,冷哼道。

“松筋骨?那是啥玩意?莫非是俺哥常说的大保健?”傻小子眼珠子乱转,跟饭东哥的猥琐表情一样生动。

“上梁不正下梁歪。”

曹北斗怒目圆睁,这傻大个看似浑浑噩噩,实际上老奸巨猾,简直像是一头拥有狐狸智商的棕熊。遭到讥讽,又吃了一个哑巴亏,曹北斗终于动了真火,长腿一迈,二百多斤的躯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狂奔,双臂平放,继而左手平伸,右手横在眼前,摆出了一个古怪姿势,用出了看家本事——桑搏近身杀人术。

毒枭卓桂城的本事,大部分是曹北斗言传身教,枪法,技击,侦查,伪装,倾注了曹北斗极大心血,他跟卓桂城之间,称得上是没有师徒名分的授业恩师,徒弟尚且厉害到恐怖,师傅自然不用多说,biàn tài中的biàn tài。

真正的桑搏,是由苏军改良创造,不太适合东方男性身材搏杀,而是专门适用于彪形大汉,凭借力量和爆发力来实现快速碾压,从而达到秒杀对方而去支援友军的效果。

曹北斗力大无穷,比起苏军平均力量远远超出,即便不是最巅峰,差距也是微乎其微,在特种部队科学训练方式中,基本达到了人类的极限。所以这身桑搏杀人术像是为他量身打造,合适的不能再合适。曹北斗甚至还发扬光大,揉合了蒙古式摔跤格斗技“搏克”的精髓进去,弥补了下三路短板,将这门霸道杀人术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位是先进科学锻造出的人形杀器。

一位是从小学习国术的旷世奇才。

这已经不是两个人的较量,而是科技与传统的ji qing碰撞。

望着曹北斗期身直进,中间门户大开,完全是一力降十会的打法,周奉先哪会拒绝跟人针尖对麦芒,憨厚笑了笑,端起右臂,身体微倾,大刺刺地玩起了野蛮冲撞。

一撞之下,何止千斤?!

眼看两辆巨型坦克就要撞在一起,没想到曹北斗突然用鞋跟刹车,节奏慢了半拍,从容来到傻小子身侧,手掌往对方胯部轻轻地一拍,一推,避过了傻小子气势汹汹的手掌,顺便改变了他的进攻方向,脚尖勾住他的脚腕,肘部一怼,周奉先的身体立刻腾空而起,飞出了几米远,轰然倒地。

桑搏与搏克的完美融合。

“你个瘪犊子,敢耍诈!”周奉先匆忙站起身,愤愤不平喊道。

他的对敌技巧难登大雅之堂,但抗击打能力却是万中无一。在曹北斗发力的那一刻,周奉先凭借敏锐嗅觉护住了所有命门,保护好了自己不被对手所伤,只是一个屁股蹲而已,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事,头发都没掉一根。

曹北斗得意笑道:“兵不厌诈,你阴我一把,我阴你一次,咱们俩扯平了。”

“再来!”

傻小子大吼一声,五官突然变得肃穆。左腿慢慢向后移动,仅用足尖点地,右拳下沉,收于胸前,双拳如抱球。

曹北斗眸子一缩,如临大敌,深吸一口气,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太极?”

第七百三十二章北斗战奉先(下)

周奉先使出一式揽雀尾,连幼儿园小朋友都清楚那是太极。

说起太极在省城的普及程度,那跟广场舞没什么区别,只要有公园,就会有身穿练功服的老大爷老大娘在那摆出架势,不管是高手还是初窥门径,童颜鹤发,仙气飘飘,反正表面看起来相当唬人。

东方神剑里有专门搜集各种战斗技巧的部门,曹北斗是位武痴,经常泡在档案室看资料,对于大名鼎鼎的太极当然研究深刻。别人或许会认为太极是老年版广播体操,可曹北斗深知太极的实战型,柔中带刚,攻守兼备,并不比八极拳或者形意拳威力要差。

可一个身材魁伟的憨小子用出太极,总有点不伦不类的味道,就像是张飞绣花李逵拈花,别扭的一塌糊涂。

曹北斗闷着嗓子道:“你跟谁学的太极?”

周奉先保持着架势,憨厚一笑,如实答道:“街坊老头。”

“油腔滑调,今天非把你这臭毛病给改一改。”曹北斗气沉丹田,肩膀前探,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准备发动下一波攻势。

“你这人,咋听不进去真话呢。”傻小子摇头叹气道。

“信你才有鬼。”曹北斗足弓绷紧,一跃而出,迈着小碎步不断靠近,等到了傻小子身边,学习起鹰隼捕猎时的形态,盘旋环绕,但却迟迟不肯出手。

曹北斗没有跟太极高手打过交道,对手又是实力强大的周奉先,所以加了一分小心,想要摸清路数再说。曹蛮子在部队傲视群雄,不仅仅是依靠披靡无双的功底,更仰仗的是面对敌人的谨慎,哪怕再弱小的对手,曹北斗都会全力而为,盛名之下,倾注了比旁人超出几倍的努力。

“你兄弟究竟会不会太极?”范太平喝着小酒感兴趣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街坊里确实有位喜爱打太极的老爷子,可教没教他,我从来没见到过。”赵凤声帮范太平斟满酒杯,笑着答道。

关于李爷爷的名hào,他可不敢在别人面前胡乱吹嘘,老爷子当初跟他说过仇家遍天下,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碰到宿敌,平白无故又得多一位敌人,目前泰亨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你呢,懂不懂太极?”范太平嘴角轻微扬起,又将酒盅喝干。

“跟老人家学了点花架子,称不上懂。”赵凤声回答的十分谦逊,再度帮对方斟满。

“连阴阳探花的徒弟都说不懂太极,那世间还有几人能懂?”范太平自言自语笑道。

单臂能做俯卧撑的赵凤声手腕一抖,酒壶洒出一条晶莹酒线。

看着曹北斗在寻找战机,周奉先身体跟着他一起扭动,转了几圈,脸色显得有些不耐烦,出口说道:“在那转个啥劲,来打啊。”

曹北斗一边跑动一边没好气道:“我什么时候出击还用你教?你干嘛不出手?”

“你见过太极先打人么?后发制人懂不懂?”傻小子翻着白眼道。

曹北斗被他逗得忍不住发笑,停住身形,“既然不会打人,那你为何用出太极?”

“老头教的慢,还没学到打人,咋滴,碍你事了?”傻小子干脆撤掉架子,将手掌叉向腰间,挺有姑奶奶当年骂街时的几分神韵。

瞅到对方露出的破绽,曹北斗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动了。

一记朴实无华的勾拳直奔对方面门。

“奶奶个腿的,敢偷袭爷爷。”傻小子从大刚和那帮痞子身上学来不少东西,骂人是其中一项,不过他对辈分混淆不清,还没发完牢骚,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傻小子摆动身体,挥出重拳。

两条比起别rén dà腿还粗的胳膊一触及退,重重地来,轻轻地走,连余波都未荡起。

看似都是虚招。

曹北斗刚要再度发难,眉头一皱,忽然感觉对方胳膊有股粘劲,顺着胳膊直入腋下。

憨小子口口声声说不会太极,这不是太极的柔劲是什么?

又在耍诈!

曹北斗匆忙之中用手肘磕向对方伸到腋下的腕部,一绞,逼退了攻势,紧跟着左腿隐蔽踢出,试图在下三路做做文章。

傻小子清楚自己短板,始终不肯较量小巧功夫,既然对方想勾倒自己,那么不跟他在这块地盘争夺就是,胳膊一挥,又朝着曹北斗的后脑勺拍去,逼迫对方后撤。

曹北斗本来在身高上就略逊一筹,臂展相对要短一些,傻小子能打到他,他却打不到傻小子,干脆右掌化为手刀,卸去攻势,迷彩裤骤然变得紧绷,如离弦之箭窜出,打算近身肉搏。

“曹蛮子终于动真格了。”范太平放下二郎腿,坐直,脸上写满了认真二字。

周奉先向来喜欢用蛮力碾压敌人,从没遇到过敢跟他硬碰硬的对手,暂时还不太适应,等到曹北斗以不可思议的爆发力来到面前,周奉先顿感压力大增,双臂交叉呈十字,崩出对方铁拳,小腹却传来翻江倒海般的汹涌。

周奉先明白在这种时刻如果一味退缩,只会被动挨打,索性豁出去了,小腹收缩到极致,肩膀猛地下沉,叩住曹北斗的铁臂,大腿发力,直挺挺地往前拱去。

类似于野兽一样的简单动作,却完全出乎曹北斗意料之外。

军靴踩踏地面,却无力止住惯性大到出奇的推进,曹北斗用剩余的一只手抓住傻小子肩胛骨,用力一捏,传来像是泥鳅般的粘滑,再想用指关节击打太阳穴,手腕却被对方擒住。

曹北斗再也无法施展手段,一狠心,一跺脚,卯足全力,想跟憨小子拼一拼纯粹力量。

两人头对头,手握手,脸红脖子粗,青筋像蚯蚓扭曲,看起来就像是蛮牛打架。

以地板为中线,双方各自守着疆土,寸步不让。

众人看的提心吊胆,全都站起身来观望。

五秒钟。

十秒钟。

双方依然纹丝不动。

足足二十多秒之后,曹北斗终于后退半步。

这半步,就像是堤坝溃散,一泻千里。

周奉先爆吼一声,硬生生将曹北斗推出一大段距离,然后抗起对方雄壮躯体,猛地一丢。

曹北斗用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顿住身形,被寒风吹成紫红色的大脸布满羞愧神色,脑袋低垂,久久憋出三个字,“你赢了。”

草原雄鹰,初次折翼。

站在原地屁事没有的周奉先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上衣,咧了咧大嘴,挺傻。

第七百三十三章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一场不算精彩却充满暴力美学的较量落下帷幕。

曹北斗败了,败得很彻底。

令所有rén dà跌眼镜。

范太平虽然压了一瓶酒赌周奉先获胜,可内心里却不认为憨厚小子能笑到最后,曹北斗是啥级数?别说单挑,就连能撑过十个回合的人都少之又少,仅仅两三分钟,纵横无敌的曹蛮子居然败了?!范太平不可思议揉着眼睛,灌了一大口酒下肚,爆了句粗口。

赵凤声是最了解周奉先国术功底的人之一,关于两人的对决,张新海和大刚看的云山雾罩,觉得只是依靠蛮力取胜,他却不那么认为。两人顶牛,曹北斗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周奉先用出了太极特有的柔劲,黏住曹北斗双臂,使他无法挣脱,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硬碰硬。

还有在扔出曹北斗的那一刻,傻小子为了避免对方受伤,也使用了太极卸力技巧,重拿轻放,看着凶猛,其实根本不会给对方造成伤害。

这才几个月不见,奉先已经尽得太极精髓?!

赵凤声见过天才,可没见过这么biàn tài的天才,几个月时间,已经抵得上自己苦练好几年,周奉先在国术方面的悟性实在恐怖,不管是刚烈的大摔碑手,还是绵柔的太极,全都能轻松驾驭,假如再给他成长空间,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怪不得老爷子说他十年后天下无双。

按照目前发展形势来看,恐怕用不了十年那么久。

范太平收敛起惊悸神色,拍着赵凤声消瘦肩头,小声道:“不愧是李玄尘带出来的徒弟,竟然能把曹北斗折服,不过我这人喜欢跟高手过招,很希望领略你这位大弟子的太极,有机会的话,咱俩切磋一下。”

赵凤声解释道:“我这大弟子是烧火砍柴用的,打架的话,不及老爷子和奉先之万一,估计你用一只手就能把我摆平。”

实话,发自肺腑。

傻小子惊才绝艳,不代表赵凤声也能像他一样是名盖世武夫,东方神剑里全是怪胎,随便拎出来一位都能打得他满头大包,何况坐在副中队长位置的范太平。

“谦虚了。”范太平微笑道。

“我倒想谦虚。”赵凤声苦笑道。

曹北斗威风凛凛走到周奉先面前,挥出一记拳头,砸在周奉先比起娘们还丰满的胸肌,怦然作响,“好小子,是块好料!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到我队里当教官,干不干?”

教官,中级干部待遇,傻小子从一介布衣混到东方神剑当干部,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切!我家里还缺一个倒痰盂的呢,你来不来?”傻小子鼻孔冲天,摆出不可一世的姿态。

“哈哈,混家伙!”曹北斗勾住他的脖子,豪爽大笑。

周奉先咧起大嘴傻笑。

英雄自古相惜。

到了如今,也不外如是。

一场类似于庆功宴的酒席散场,范太平和曹北斗有紧急任务在身,直接赶往京城,张新海在赵凤声临上车的时候,抓住手腕狠狠一捏,说了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谢谢,让这位草根痞子受宠若惊。

回到家里,桌上的丰盛菜肴还保留余温,赵凤声不好意思拒绝佳人美意,硬着头皮又吃了两碗米饭,剩下的,被吃得多又饿得快的傻小子全部包圆。

洗完澡褪去一身疲惫的赵凤声刚走进卧室,瞬间一愣,看到了床上的崔亚卿一张俏脸饱含柔蜜,穿着类似于女仆装的睡衣,吊带,深v,大měi tui,要多you huo就有多you huo。

“zhi fuyou huo?角色扮演?你咋知道我喜欢这口呢?”赵凤声搓着双手坏笑道,将眼角堆起细小褶子。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是该享受享受人生了。

“今天去美容院特意学习了精油按摩,能消除疲劳延缓衰老,你过来,我给你放松。”二妮晃着小棕瓶,笑起来如春风拂面。

“还是咱家二妮好哇。”赵凤声迫不及待脱掉上衣,一头扎在席梦思大床上,柔软的令他几乎**出声。

几滴精油涂抹在掌心,缓缓在布满伤痕的后背揉搓。

“舒服么?力气重了或者力气轻了,你要告诉我。”二妮初次给别人按摩,手段还有些生涩,心里没底。

“就这样,相当带劲!”赵凤声闭起眼睛陶醉在温柔乡,顺便竖起一个大拇指。

“那我以后经常帮你按。”二妮轻声道。

“好。”赵凤声睁开眼睛,扭头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有用么?”二妮笑了笑回应,“问与不问,都是担惊受怕,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做一个不问世事的聋子瞎子,只要人回来就好。”

“那你后悔吗?”赵凤声低声问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饱含愧疚。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嫁个扁担挑着走。孟姜女苦,梁山伯和祝英台苦,姑奶奶也苦,我能天天见到你,有什么苦的?”

二妮缓缓帮他揉捏背部,指尖越来越熟练,语气出奇地轻松,“人的一生会和几万个人打交道,我觉得挺多了,可除了家人还有你和刚哥亮哥,总找不到亲人那种感觉。我这人认生,小时候只让我妈抱,连我爸抱我一会我都不肯,或许是三岁看老吧,长大后只会追在你们屁股后面玩,越跑越紧,越跑胆子越小,甚至连女生我都不愿意和她们在一起跳皮筋,惧怕跟人打交道。”

“老人看人最准,尤其是有大本事的李爷爷,他在街里从来没有夸过人,只说过你的好话,我那时候就想,生子哥真厉害,竟然让李爷爷夸奖,你可不知道那会我有多崇拜你。”

“从我六岁生日那天,吃过你给我的烤土豆那一刻起,我就认定这辈子是你的媳妇,我爸说过,做人,要有恩必报,既然无法回到六岁那年偿还你的烤土豆,那么只有给你生孩子做饭,照顾你后半辈子了。当你们赵家的媳妇,好像成了我的执念,你心甘情愿也好,余情未了也罢,反正我是赖上你了,狗皮膏药一贴,想甩都甩不掉。假如有一天你真的烦我了,嫌我丑了,那我也不走,大不了让你出去多找几个青葱靓丽的小姑娘。想要甩掉我啊,没门。”

“等你走到社会,给人家看场子,每天打架,其实是我最担心的一段日子,我看着你在刀光剑影里跑来跑去,为了几十块钱拼到头破血流,我暗地里哭过很多次,但我怕你笑话,从没跟你说起过。从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以后挣很多很多的钱,不让我的男人为五斗米折腰。可等我大学毕业,才发现你已经跟罗弦月走到一起,我哭过,喊过,像个疯婆子把家里砸了一个稀巴烂,等面对你的时候,却要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撕心裂肺,好像就是那种滋味。”

“还好,老天爷可怜我,没有让任何人把你抢走,你学问高,给解释一下,这就是所谓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吗?”

没有任何回应。

“睡了?”二妮低头,发现这家伙已经打起轻鼾。

二妮轻叹一口气,收拾好毛巾和瓶瓶罐罐,帮他盖好被子,走出房间。

赵凤声仍旧双目紧闭,可眼角滚落两滴浑浊水珠。

第七百三十四章兴风布雨(上)

翟红兴每天睡得很晚,起的也很晚,大概要日上三竿才会从被窝里爬起,可今天不到八点就走出卧室,洗漱完毕,在农家院里给花草浇了浇水,又拿起锄头犁了几分地,去院子中央水缸面前冲去双手污渍,来到客厅吃早饭。

永远是一副富家公子哥打扮的翟俊腾恭敬端来米粥,放在翟红兴面前,低声道:“叔,雷先生大概十点左右到达,时间还充裕,吃完早饭您可以会房间休息一会。”

“嗯,知道了。”翟红兴慢条斯理吃着油条,视线盯着桌上那盘咸菜,一眨不眨。

“赵凤声那小子太嚣张了,竟然把m1的田浩和林德前给做掉了。听那晚在别墅里的人说,赵凤声顶着阻击枪都敢横冲直撞,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四把枪啊,打的满屋子枪眼,可他屁事没有,妈的,命真大!”翟俊腾咬牙切齿道,十分鄙视那帮悍匪的枪法。

“怎么,怕了?”翟红兴嚼着油条轻笑道。

“怕倒不至于,就是妒忌那家伙的运气。”翟俊腾喝了一口米粥,压制心里的愤愤不平。

“我倒是有些怕了。”翟红兴望着远处的红漆大门,眉心靠拢,若有所思道。

“叔,您怎么会怕他呢?”翟俊腾不可思议脱口而出,自己叔叔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熬到江湖传说,再摇身一变成为商业大亨,在他心里是神仙一样的存在,这样的枭雄竟然会怕一个外来户?实在让他有点摸不到头脑。

“我这辈子见过很多人,也跟很多人杰打过交道,说实话,我不怕那些一言不合拔刀子的凶人,也不怵阴谋腹黑玩到极致的角色,唯独怕一种人,那就是身具大气运的幸运儿。这种人受到老天眷顾,运气逆天,又有许多人在背后默默支持,每一步走的又平又稳,几乎找不到他们的弱点。就拿赵凤声来说,庄晓楼下黑手,楚巨蛮bǎng jià,翠园,别墅枪战,有几次已经是引颈待戮,那一次不是凶险万分,但他偏偏能够逢凶化吉,这不单单是身手好和运气好那么简单,说明老天爷都在帮他。我敢跟人斗,却不敢跟天斗,假如从新选择的话,我宁愿跟他化敌为友,化干戈为玉帛。”翟红兴慢吞吞说道,举手投足略显老态,再怎么说也是五十多岁的男人,不复当年之勇。

“叔,千万不要!”

翟俊腾焦急说道:“泰亨目前没了钱宗望,只是一个小女孩主事,说是唾手可得也不为过,咱不去争取,也有别人虎视眈眈。咱们辛辛苦苦谋划了多年,不能眼睁睁看他落在别人手里,只剩下赵凤声这一头拦路虎了,干掉他,根本没人敢跟咱们作对,叔,不能前功尽弃啊!”

翟红兴瞟了一眼如同热锅上蚂蚁的亲侄子,“我没说放弃泰亨,你那么急干嘛?”

翟俊腾一时语塞,攥着油条干瞪眼。

“骏腾,这些年,你也捞了不少钱吧?”翟红兴放下筷子,拿起一张纸巾轻轻擦拭嘴角。

“我……我没有啊。”翟俊腾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神色显得极为慌乱。

“没有?菜市场的租金我没涨过,可下面的菜农说,每年租金都会加一到两成,是你在暗中捣鬼吧?还有,洗浴城几乎隔三差五都要装修,引进国外先进设备,每一笔费用都是庞大开支,我听说你跟朋友开了家装修公司,怎么样,赚的过瘾吗?!”翟红兴恢复了江湖头hào大佬气势,目光寒意森然,字字铿锵有力。

“我……”一语道破天机,翟俊腾支支吾吾憋不出第二个字,再也不敢狡辩。

“人嘛,都会有yu wàng,你想赚钱,叔不拦着你。”

翟红兴态度稍稍放缓,道:“你爸是老大,从小就对我爱护有加,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先紧着我,这份情,我会念一辈子。咱们是亲叔侄,一笔写不出两个翟字,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能不为你着想么?”

翟红兴话锋一转,手指猛然敲打桌面,紧跟着说道:“可你要搞清楚,江山是我翟红兴打下来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说给谁坐就给谁坐,别人想要谋朝篡位,得做好尸体沉到河里的打算,哪怕是亲侄子我也不会留一分情面!”

省城天字hào大佬发威,气势如长虹贯日。

翟俊腾吓得双腿一软,急忙跪倒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叔,是我不好,是我良心黑了想去赚钱,可苍天在上,我绝对没有想顶替您的意思啊!假如我有一点那种想法,让我天打五雷轰!”

“起来吧。”

翟红兴淡淡说道:“你有没有那种想法,我心知肚明,如果你真的在背后做小动作,黎桨早就把你做掉了。”

翟俊腾冷汗直流,不敢起身。

“我有没有儿子,你清楚,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一分钱都不会亏待你。即便是我死了,你也不要随便乱打主意,我特意安排了后手,倘若你擅越雷池一步,绝对活不到第二天早晨。你死心塌地为公司效劳,我也看在眼里,保证你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翁,听清了吗?”翟红兴对自己这位侄子再也熟悉不过,天生脑后生反骨,现在又跃跃欲试,再不敲打一番,迟早会酿成大祸。

“知道了,叔。”翟俊腾低着脑袋怯懦答道,甚至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别在那跪着了,吃饭。”翟红兴重新抄起筷子,气势收敛,横看竖看也无非是一位田间老农。

一阵发动机轰鸣响起,渐渐清晰。

“才九点,这么早就来了?”

翟红兴看了一眼款式老旧的腕表,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亲侄子说道:“起来吧,跟着我会一会那位西北小侯爷,看看这条过江龙,是要兴风还是要布雨。”

第七百三十五章兴风布雨(中)

一辆兰德酷路泽在羊肠小路中荡起尘烟,摇摇摆摆来到农家院门口。后左车门打开,伸出一只不带任何图案的澳洲小牛皮鞋,锃光油亮,踩在乡村特有的土路之后,走下来一位男人,西装革履,白色衬衣,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给人异常舒服的感觉,不尖锐,不刻板,跟穿着打扮一样得体。

男人耸动鼻子,感受着乡村特有的清冽空气,嘴角上扬三十度角,身上既有一种豪门宦室的贵气,又有一种平易近人的市井气息,违和感强烈,却又使人如沐春风。

站在门口等候的翟红兴紧走两步,伸出宽大手掌,笑道:“这位就是雷斯年雷先生吧?幸会。”

在两人见面之前,翟红兴做足了功课,不仅详细看完雷一重工的资料,还将小侯爷的癖好和脾性了解透彻。雷斯年是经济zá zhi宠儿,不难查到他的信息,只不过真人相比于照片还要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实在有些出乎翟红兴意料之外。

气度如同一块温玉的男人微微一笑,不否认,也不承认,跟对方热情手掌紧紧握住,“久仰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

“雷先生客气了,乡野风寒,假如吹伤了贵人,那可成了翟某的罪过,不如到屋子里说话,请。”翟红兴收回手臂,感受着粗糙掌心,能察觉到对方不是那种双手只摸女人嫩滑胸脯的纨绔子弟,心里又对这位大名鼎鼎的西北小侯爷高看一眼。

“恭敬不如从命。”被称作雷先生的男人柔和一笑,迈步走进院子,后面一位身材枯瘦的老者紧随其后。

来到精心打理过的院内,雷斯年仔细打量周围花草和蔬菜,感慨道:“翟先生寄情于山水之间,真是让人艳羡万分,光是这份淡泊心态,就令雷某自愧不如。有机会的话,我也来叨扰翟先生几天,下下棋,品品茶,优哉游哉。”

“随时欢迎雷先生大驾光临,屋子里有备好的红茶,请进。”翟红兴在待人接物上挑不出毛病,自从翟俊腾说起雷斯年要来省城的时候,查到人家酷爱红茶,就已经托人买来了武夷山极品正山小种,不管生意成与不成,翟红兴最起码会待客如宾,这也是他人脉交际时的惯用伎俩。

雷斯年风度翩翩走进客厅,闻到正山小种飘散出来的特有香气,雷斯年摇头笑道:“翟先生真是有心了,让雷某受宠若惊。”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这茶倘若有灵性,一定会庆幸自己没有落入凡夫俗子之口。”翟红兴纵横江湖多年,已经有个年头没有大拍马屁,也没有人能享受他的马屁功夫。可不拍,并不代表不会,腹黑世故的底蕴在那摆着,说出去的话会想方设法让对方舒坦,见到了名列全国前茅的雷一重工ceo,足够引起他的重视。

雷斯年也不客气,坐在红木沙发中,喝着火候适中的正山小种,等到一杯茶喝完,雷斯年开口道:“翟先生,咱们第一次见面,按理说应该熟悉一下,或者照规矩打探对方深浅。但我急着回西北,又对翟先生深信不疑,有些程序就免了,咱们能不能开门见山?”

翟红兴挥了挥手,黎桨和翟俊腾走出房间,只留下那位面容枯槁的糟老头子,翟红兴轻声道:“我对雷先生称不上熟悉,但仰慕已久。您是大人物,能来到穷乡僻壤见我一面,翟某已经深感荣幸,有什么能祝您一臂之力的,您可以尽管吩咐,翟某能办,肯定不留余力去办,办不到,那也会千方百计满足雷先生愿望。”

“多谢翟先生厚爱了。”

雷斯年不断点头回应,突然脑袋垂下几公分,压低了嗓子说道:“我这次来万林市,其实想求翟先生帮我做掉一个人。”

“做掉一个人的意思是?”翟红兴什么道行,怎么会听不出如此简单直白的意思,只不过他老谋深算,清楚有些话只能做,不能说出口,不是傻子也得装成傻子。

雷斯年手掌举在脖子部位,缓缓划过。

“雷先生,这个……我已经淡出江湖很久了,目前是生意人,谈买卖谈合作,我举双手欢迎,但您一上来就让我杀人放火,这不好吧?”翟红兴故意装成很为难说道,心里却没掀起波澜,西北小侯爷亲自上门,肯定有不太好解决的麻烦。

“冯老。”雷斯年敲了敲桌子。

一阵风就能刮跑的老人从长袍里掏出一轴画卷,轻轻放在桌子上面。

“听说翟先生是位雅人,酷爱书画,咱们第一次见面,翟先生如此抬爱雷某,我也得投桃报李,这是张大千的一副画作,做于中年,还望翟先生不要嫌弃。”雷斯年清浅笑道。

张大千作品。

翟红兴哪怕见惯了大风大浪,心中还是略微一震。

张大千的画在市场受到狂热追捧,从几百万到过亿,各种价格都有存在,这幅画卷起来看着很厚,想必尺寸也不小,按照市场估价,最少也得几百万。

一见面就送出大礼?

“看来雷先生志在必得啊。”翟红兴双手轻叩膝盖,问道:“千里迢迢从西北跑到万林市,究竟是谁敢惹您不痛快了?”

雷斯年从内兜掏出一张照片,慢慢递了过去。

翟红兴哪怕再雄才伟略,也避不开壮士迟暮,眼睛有些老花,当他将照片移到远处,眯起眸子,看到那张痞里痞气的笑脸,心中大震,沉声道:“赵凤声?!”

“是他。”雷斯年笃定道:“想必翟先生应该不陌生。”

“熟,熟得很。”

翟红兴用力捶打着大腿,豪迈笑道:“我躲到一百多里地以外,就是拜那小子所赐。可您在西北,他在省城,怎么会和您发生交集?非要跑到省城来取他狗命?”

雷斯年优雅翘起二郎腿,淡淡笑道:“他是我外甥。”

翟红兴呆滞当场。

第七百三十六章兴风布雨(下)

翟红兴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外甥和舅舅?从来没听说赵凤声有位权势煊赫的亲戚,这次雷斯年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时间来省城,难道是替外甥打抱不平的?假如雷斯年强行替赵凤声出头,自己还真惹不起这位商界里的大鳄,无论拼财力还是拼人脉,自己的最终结局好像都是一败涂地。

翟红兴抽出一根农民工都不屑一顾的大前门,手指反复揉捏着烟身,将过滤嘴往桌面磕了磕,点燃,吐出一口徐徐白烟,道:“我很欣赏赵凤声,够狠,够聪明,够魄力,够忠义,很有上世纪道上的老派风格,倘若他没有站在泰亨那边,我会不择手段把他挖过来当**人培养。可人算不如天算,他铁了心要跟在钱宗望身边陪葬,我也无可奈何。雷先生,其实您杞人忧天了,即使您不跑这一趟,我也不想对赵凤声下手,完全没必要亲自出马。”

“为什么?”雷斯年疑惑问道。

“您不知道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翟红兴反问道。

雷斯年摇了摇头。

“赵凤声跟公安厅共同破获了一件大案,由他出面,作为引子,打掉了一个在本市盘踞多年的贩毒集团。听说不止于此,还有一位跨国级别的毒枭牵扯进去,弄得子弹满天飞,传说赵凤声一夫当关,仅凭赤手空拳就干掉了十几位手拿qiāng xiè的悍匪。不过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当事人喜欢夸大其词而已。但赵凤声和公安厅的联手,却是事实,逼迫我不敢轻举妄动,不能将夹到嘴边的肥肉咽下去。本打算这个月将他和一些人除掉,可赵凤声跟警察走得那么近,投鼠忌器,正准备执行下一套方案。您既然屈尊纡贵大老远跑来喝一壶茶,又以厚礼相待,那么这个面子,我卖给您,只要赵凤声在泰亨一天,我就忍一时风平浪静,万林市的江湖人都清楚,我翟红兴说话向来不打诳语。”翟红兴抽着香烟淡淡说道。

江湖人不怕生意人,反而最喜欢跟金主打交道,出手阔绰,极易掌控,许多油水都是从肥羊身上搜刮得来。但任何事物都有相对的一面,江湖人像狮子,凶猛残暴,商界人物像羊,温柔谦和,狮子吃羊,不假,可羊的体积如果长到比大象还要庞大,即便仍旧是食草类动物,那狮子也得掂量一下够不够承受人家的雷霆之怒。

雷斯年对于翟红兴而言,俨然一头遮天大物。

雷斯年听完之后,面无表情,手腕却在轻轻颤抖,沉寂的氛围持续半分钟,雷斯年突然大笑出声,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拍着大腿乐的前仰后合。

有着鹰视狼顾之相的翟红兴呆滞不动,眉眼间却呈现出一种让无数人避之不及的狰狞。

“翟先生会错意了,我不是来当和事佬的。”雷斯年双手交叉在小腹位置,温和笑道。

“难道舅舅想的要杀外甥?”翟红兴凌厉的眉头挑起。

“是。”雷斯年大大方方承认。

“理由呢?”翟红兴挠着风霜熏染成霜色的鬓角,诧异问道。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翟先生强人所难了。”雷斯年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却略感不悦。

翟红兴微微一笑,熄灭烟头,将那副张大千的名作推向远处,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既然如此,事情就不用往下谈了。雷先生远来是客,小住几天,让我这个主人尽一尽地主之谊。”

“江湖事,不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吗,难道还要对雇主和被刺杀的对象刨根问底?不符合规矩吧?”雷斯年沉声询问道。

“换成别人,我可以不闻不问,但您是想要赵凤声的命,这就得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说到底,是你们雷家的人,我把他做掉,你这位浑水摸鱼的舅舅乐于坐享其成,可雷家不止您一位姓雷吧?会有其他人找我清算后账吗?听说真正的大权,在一位外姓老佛爷手中,只要她在世一天,你们就得看老人家眼色行事。我想知道,赵凤声和那位老佛爷,到底是什么关系?”翟红兴不轻不重问道。

“看来翟先生能在万林市呼风唤雨,真不是凭借鸿运当头,光是这份细腻的心思,就令人刮目相看。”雷斯年先是说了几句恭维话,紧跟着解开了他的疑惑,“老佛爷是赵凤声的姥姥,亲姥姥。老人家膝下有三位女儿,可只有这么一个外孙。”

翟红兴脑门一紧,倒吸一口凉气。

原以为赵凤声只是家世平凡的穷小子,没想到竟然会跟西北超级煊赫家族扯上关系,幸亏他福大命大,没死在自己手里,真要跟跺一跺脚能使雷一重工颤三颤的老佛爷结下死仇,下半辈子只能隐姓改名去山里放羊了。

固执的老太婆不可怕,手握重权的老太婆也不可怕,但老佛爷不仅固执,掌握的资金堪称恐怖,况且人家膝下就这么一位男丁,如果不小心被自己弄死,老太太是否会祭出残酷手段不惜鱼死网破?板上钉钉的事,翟红兴想一想都头皮发麻。

“老人家一生在商场里所向披靡,巾帼不让须眉,唯独三个女儿成了心病,大闺女生性清淡,皈依了佛门,二闺女不听劝告,嫁给千里之外的残疾人,三闺女也想随心所欲远走他乡,却不忍心老人家一个人孤苦伶仃,只好跟本地的豪族结成了亲家。人老了,脾性也跟年轻那会千差万别,本来是杀伐果断的商界传奇,却成了天天念叨血脉至亲的普通老妪,可悲。”雷斯年用悲凉口吻说出了真实情况,不算清澈却异常精明的眸子盯住面沉如水的翟红兴,凝声道:“还请翟先生祝我一臂之力。”

第七百三十七章负心多是读书人

如果雷斯年在西北放出这种话,一定会有无数男rén dà喊愿效犬马之劳,至于女人,更加多了,雷斯年气度超然,神华内敛,千万女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哪怕不求名分不求报酬,也会有折服在风仪之下的女人心甘情愿倒贴。

可翟红兴像是耳朵不好,对于西北小侯爷的相邀无动于衷,盯着茶杯,怔怔出神,偶尔捂住嘴巴发出轻咳,证明这位双鬓染白的男人已经不再年轻。

凡是做大事的人,耐性似乎都很不错,雷斯年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大拇指互相绕着圆圈,速度极慢,一双指节粗大的黝黑手掌跟身上的锦衣华服形成鲜明对比。

一场比拼耐性的较量,不知不觉在屋子里发生,短促又细微的呼吸,茶杯里飘出的袅袅云雾,座钟滴滴答答的声响,交织在一起,使得空气都变得异常沉闷。

几分钟过后,翟红兴伸出和身材比例不太协调的硕长手臂,握住茶壶,稳健有力地帮雷斯年面前的空茶杯续满,“雷先生,喝茶。”

“翟先生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合情合理,我一定会满足您的愿望。”雷斯年放**段,声音轻柔给出承诺。

“杀掉赵凤声,对于雷先生究竟有什么好处?据我所知,他似乎没有踏足过西北一步,根本不会对你产生威胁,仅凭血缘关系,就要招来杀身之祸?似乎有点说不过去。”翟红兴平淡问道。

“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要好,老佛爷已经迈入古稀之年,这人老了,做事方法天马行空,越来越荒唐。老人家思想保守,重男轻女,曾经有过几次询问过唯一外孙的踪迹,虽然没有亲自说过将雷一重工交给赵凤声的打算,但看老人家的架势,最少也会分出一部分股权。雷一重工姓雷,他姓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资产落入外人之手,这也算是我们雷家人的集体心愿,还请翟先生伸出援手,我们雷家人会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雷斯年言辞恳切说道。

雷家枝繁叶茂,不仅在商界如日中天,政界也不乏雷家人存在的身影,而且执掌雷一重工的雷斯年完全有资格放出豪言,替雷家人请愿。这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语,其实比真金白银更加厚重。

“我怎么觉得雷先生是杞人忧天呢?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姓人去雷家争夺家产,成功率微乎其微,那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赵凤声不会那么傻吧?”翟红兴问道。

“翟先生,你可别忘了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在即将退位时做出的荒唐事,千古奇女子都逃不过任人唯亲,老佛爷放权于自己的亲外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雷斯年轻叹道。

翟红兴点了点头。

他不是那种胸无点墨的枭雄,平时反而喜欢读史和书画,不像是江湖人,更像是文人墨客。武则天的事迹众说纷纭,但绝不是电视里演的荒诞不羁,武家人靠着武瞾的权力做到了朝堂极致,更打造出了狄仁杰和来君臣这样的嫡系班底,一朝天子一朝臣,老佛爷在暮年想要将大权交给自己唯一的外孙,也是情有可原。最为重要的一点,老太太不姓雷。赵凤声这位外姓人在雷家人眼里,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

“雷先生,您的外甥不是初来乍到的跳梁小丑了,如今他跟警方合作,打掉了两个贩毒集团,在江湖的风头更甚于我,想要这个时候要他性命,那不是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其实不瞒你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放弃了对泰亨的谋划,只要赵凤声在钱宗望身边当一天走狗,我就会忍气吞声当一天缩头乌龟。很抱歉,您的忙,我帮不上。”翟红兴直截了当拒绝,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应酬,表明了自己决心。

“赵凤声在省城的所作所为,这些我都清楚,假如他好对付,那么我也不会抽出时间跑到万林市。”雷斯年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赵凤声跟警方走得近,不假,可您在省城龙盘虎踞经营多年,会怕了一位正处级的副局长吗?”

翟红兴笑而不答。

“如果翟先生能帮我做掉赵凤声,我也会想方设法帮你对付泰亨集团,说实话,仅凭翟先生的资金实力,想要吃掉那么大的企业,无异于蛇吞象,到时候撑破肚皮,那就得不偿失了。掌控一个上市集团,需要大量专业人士运筹帷幄,我从出生起就在金融圈子里打交道,应该会给翟先生带来一些帮助。”雷斯年堆起成竹在胸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翟红兴眉头一皱。

这位被誉为西北小侯爷的男人一语中的,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面,之所以迟迟不对泰亨动手,翟红兴怕的就是这一点。泰亨太大,红兴太小,无论是人脉还是资金,红兴都无法跟人家相提并论。翟红兴骨子里是江湖人,经济体系里的吞并和厮杀,他并不擅长,在没有十拿九稳得到泰亨之前,他宁肯多等一等。

“除了出人出力,我还会在万林市建一座五星级酒店,翟先生会占据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雷斯年又抛出了一个极具you huo力的诱饵。

翟红兴突然摇头苦笑道:“您的条件非常优厚,说不心动,那是我自己抽自己嘴巴,可如今省城出了五hào别墅那档子事,对qiāng xiè管制极其严苛,甭说拿ju ji qiāng做掉他,就是拿把五四犯了人命案子,我都得被牵扯进去。钱是好东西,可我怕有命拿,没命花。”

雷斯年潇洒一笑,风采照人,“撞车,坠楼,医疗事故,这年头救人难,杀个人还不容易?”

翟红兴悄无声息瞥了一眼丰神俊朗的商界人杰。

没来由想起了一句话。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第七百三十八章烘焙达人

翟俊腾明显是个吃里扒外的反骨仔,可翟红兴即便以善谋和阴毒著称,也没有将亲侄子赶尽杀绝,只是敲打一番,并未下死手。雷斯年的履历令人咂舌,毕业于名牌大学,拿过双硕士头衔,就是这么一位实打实的读书人,为了揽权,却要对毫无瓜葛的外甥下手,令翟红兴心里产生了些许排斥。

又点燃了一根烟,翟红兴五官微皱,缓缓说道:“您那位外甥是侦察兵出身,贼得很,qiāng xiè,格斗,侦查,反侦察,样样精通,老天爷好像也挺眷顾他,几次三番在鬼门关晃悠,最后都化险为夷。况且有位骁勇无双的大个子天天跟在他的左右,凭借我目前的人手,很难说能够一击必杀,假如打草惊蛇,暴露了行踪,刑侦局那边不会放过我,偷鸡不成蚀把米,雷先生,这笔买卖并不划算。”

雷斯年指着后面一言不发的老人说道:“这位冯老是武当内家拳宗师,因为沉默寡言,所以在江湖中名声不显,但默默无闻不代表没有大本事,冯老当年为了保护雷家,曾经跟八大宗师之一的张六黑打成平手,斩杀赵凤声,冯老可以独当一面,完全不用怕那个浑浑噩噩的大块头。”

翟红兴心中一惊,开始仔细打量起弱不禁风的糟老头子。

半黑半白的山羊胡,两眼泛黄浑浊,皱纹纵横,眼袋下垂,戴着一顶早已经绝迹的瓜皮小帽,百十来斤的身体像是风一吹就能刮出五里地,怎么看也不像是精通武当内家拳的高人。就这么一位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能和八大宗师打成平手?

由于从小闯荡江湖,翟红兴倒是听说过八大宗师,但万林市太小,容不下名声赫赫的国术大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未见过庐山真面目。虽说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可翟红兴却不敢小觑,有着南鱼北虎的薛木鱼算是后起之秀,跟国术造诣深厚的老妖精们不能混为一谈,即便这样,都能让省城最能打的楚巨蛮敢怒不敢言,八大宗师该是怎样的气势磅礴?

翟红兴轻轻颔首,表达敬意,冯老视若无睹,依旧对着自己那双千层底布鞋鞋面发呆。

“翟先生,希望咱们能够如愿以偿。”雷斯年起身,拍了拍并不褶皱的衣角。

“你确定我会跟你合作?”翟红兴挑起眉头。

“你会拒绝吗。”听着像是问句,可雷斯年勾起的嘴角呈现出自信笑意,给人不容拒绝的味道。

在西北如日中天的男人转过身,毫不犹豫潇洒离去。

翟红兴用力抽了一口烟,禁不住大声咳嗽。

恰逢周末,赵凤声享受难得的清净时光,在阳台弄了把躺椅,晒着太阳,听着京剧,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口二妮剥好的水果,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额头突然被一只冰凉小手打了一下,赵凤声将脑袋往上扬了几公分,倒着看到一张涂脂抹粉的五彩脸庞,红的妖艳,绿的醒目,黑的鬼魅,咋看咋像京剧里的铜锤花脸。

三妮嘟起小嘴气呼呼道:“喂,姐夫,我在这录视频呢,能不能把你那破音乐放小点声音,吵死啦!”

这妮子最近迷上了什么短视频,天天举着手机又蹦又跳,光是化妆就得半小时,结果拍出来的东西只有短短几秒钟。赵凤声起初挺鄙视老三的做法,认为这是年轻人荷尔蒙分泌过多,瞎胡闹,可等老三举着银行卡说一个月能赚好几万,赵凤声吓了一大跳,见过赚钱快地,没见过赚钱这么轻松地,一个月光唱歌跳舞都能抵得上县长一年工资?那以后谁去搬砖和泥为***建设做贡献?

“京剧,国粹啊,咋能是破音乐呢?”赵凤声笑眯眯辩解道。

“屁!现在年轻人谁还听这些玩意,全是六十以上的老爷爷老奶奶,姐夫,你还不到三十呢,心态能不能正常一点,来,我教你跳舞,冒充我的cp,叫那些想占我便宜的油腻大叔们知难而退。”三妮举起手机,摆弄了一下huáng sè假发,嘟嘴,挤眼,咔嚓,跟后面穿着大裤衩子跨栏背心还一脸懵逼的姐夫来了一张合影。

“塞屁是啥?”赵凤声疑惑问道。

“是cp,英语couple的缩写,就是看起来很配对的情侣,你以后别老是穿的那么随意,打扮帅点,又丑又不会穿衣服,要不然人家以为我是图你钱呢。”三妮收起手机哼哼道,黝黑发亮的嘴唇在赵凤声眼里,跟中毒了一样。

“咱这脸长得多带劲,咋能说我磕碜呢?”赵凤声摸着下巴自恋道。

“恬不知耻,也不知我二姐看上你哪一点了,器大活好?”三妮瞪着大裤衩子不屑一顾道。

赵凤声敢跟任何女性耍贫嘴,唯独不敢跟鬼马精灵的三妮聊荤段子,吵架吵不过,打又不能打,比脸皮,三妮敢**了陪他去洗澡堂子,哪一点都不沾上风,所以赵凤声很知趣地扮演着怂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听着冷嘲热讽,赵凤声伸出大脚丫子,向窗外的太阳竖起右脚大拇指。

“来,吃东西了。”二妮端着一个精美瓷盘,惦着脚尖,一脸兴高采烈从厨房里杀了出来。

赵凤声挠了挠头,寻思着又得倒霉。

二妮的厨艺跟颜值成反比,而且那根筋始终不肯开窍,经常做出人人敬畏的黑暗料理,啥带鱼炖排骨,羊肉炒鸡腿,先别说味道咋样,光是往哪一摆就挺吓人。这几天转了性子,又迷恋上烘焙,不过赵凤声一次没尝到过,烤箱倒是换了好几个。

“能吃了?”赵凤声提心吊胆问道。

“曲奇饼干,尝尝吧。”穿着小厨娘套装的二妮显得相当专业,自信满满将瓷盘放到赵凤声面前。

一坨坨黑中带绿的条形状物品……

赵凤声捏着鼻子,五官蜷缩在一起,“你确定不是……烤大便?”

“吃!”二妮美眸一瞪,叉起细嫩腰肢,嗓门不亚于河东狮吼。

三妮早就溜之大吉。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赵凤声哪能忘了自己好兄弟。

“大刚呢?来进食了!”

只不过“食”这个字,念的是四声。

第七百三十九章迟早是要还的

共富贵易,共患难却犹如登天。

大刚一见到赵凤声托着一盘子类似于粑粑状的食物跑来嘘寒问暖,直接选择了无视,hào称再逼迫他吃,他就去公安局告有人谋杀,就连对赵凤声言听计从的傻小子,也把脑袋晃得像是拨浪鼓,说自己吃撑了,肚子里再也放不进去任何东西。

赵凤声无奈,迫于雌威,只好一个人将“大便曲奇”全都消灭干净,幸好二妮做出的食物尽管卖相不佳,但安全系数还是不错,没有让某人上吐下泻,至于味道,谁会对那种颜色和形状的物体砸吧滋味?

吃完最后一块曲奇,电话响起,屏幕赫然写着卢苑二字,赵凤声对这位成功商人不太感冒,认为功利性太重,总是在想方设法谋取利益最大化,有事相求,磕头当孙子都无所谓,无利所图,会板起脸一脚踹开,典型的奸商思想。

懒洋洋接起电话,不出所料,卢苑先是马屁拍的震天响,恭维话说了一箩筐,赞叹赵凤声把他惹不起的老对手斩落马下,然后发出邀请,让赵凤声和钱天瑜去酒庄做客,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谄媚的酸臭。赵凤声不愿跟他啰嗦,开门见山问究竟有什么事,卢苑这才委婉表态,道明合作意图,想要赵凤声跟他一起将m1收入囊中。

林德前和田浩这对黄金搭档因为利欲熏心,死在毒枭卓桂城手中,名下的财产也就成了令人觊觎的一块肥肉,m1是省城投资最大的yè zong hui,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只要不栽大跟头,两三年就能收回本钱。

卢苑的意思是由他出一部分资金入股,再让赵凤声去泰亨借一笔钱,双方合股,其它事情由他去安排,大概是以市场价三分之一的低价买下,他承诺自己只拿以后利润的四成,其它全由赵凤声支配。

一想到从没爹的孩子和失去丈夫的寡妇手里抢食,赵凤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电话挂断,叮铃咣当丢到桌子上。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二妮帮他揉着肩膀细声问道。

崔大měi nu走的是百变路线,上的了厅堂,打的了流氓,前一刻还彪悍如虎勒令某人必须吃干净她做的美食,见到赵凤声生气,立刻变成小鸟依人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没事,一个钻进钱眼里的家伙,想让我出面把人家孤儿寡母赶尽杀绝,去他娘个蛋!”赵凤声恶狠狠骂道,一点昔日情面都没留。

“一切向钱看,世道比以前是浮躁了点,不过我很庆幸,幸好你没有变。”二妮嘴角带笑说道。

“有些刨人祖坟的家伙愣说混江湖的是hēi shè hui,我就纳闷了,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敲诈勒索,四不逼良为娼,咋就hēi shè hui了?一肚子脓包的玩意儿,干出的坏事缺德加冒烟,走到公共视线冒充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还有脸说别人闲话,你说气不气人?奶奶的!”赵凤声余怒未消,脸色铁青发着牢骚。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人怎么做我管不到,反正你做什么事我都觉得很对。刚才吃饱了吗?我再去给你烤一个戚风蛋糕?”二妮一脸柔蜜说道。

联想起第一次吃到黑黝黝的东西,赵凤声心跳陡然加速,双手连连挥舞,谄笑道:“饱了,真饱了。”

“你饭量比以前小多了。”二妮可不清楚自己的美食杀伤力有多强大,还认为他劳累过度导致食欲下降,想做饭慰劳爱人的情绪更加强烈。

赵凤声干干一笑,不敢反驳。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估计还是那个卢老板,不接。”赵凤声揉着眉心厌恶说道。

“好像是个女的。”二妮举起电话,堆起一个美艳却又诡异的笑容。

女的?

赵凤声在男女感情上问心无愧,所以不至于提心吊胆,拿过手机,看到了红姐名字,心底闪过一抹惊讶。

姜可岚?

翟红兴的原配夫人。

这女人找自己想耍什么幺蛾子?

“这么久不接我电话,是不是在和美人缠绵温存呢?现在快到十一点了,没有打扰你的好事吧?”摁下接听键,姜可岚特有的柔媚女声立刻从话筒里飘出,即便没有见到真人,赵凤声脑海里也立马跳出那位xing gǎn不失风韵的尤物。

“姐太客气了,我还没有饥渴到那种程度。”赵凤声打着哈哈笑道。

后面的二妮用杀人的眼神剜了他后脑勺一下,还有脸hào称自己不饥渴?如果不是大刚他们在,这家伙恨不得天天白日宣淫。

“约个午饭?”姜可岚说话一向干净利索,颇有男子气概。

“您有事直接吩咐,用不着跟我客气,千万别把弟弟当外人啊。”赵凤声害怕二妮误会,将弟弟的字眼咬的很重。

“呦,这小嘴,几天不见抹了蜜了?怪不得那么多女孩死乞白赖要给你生猴子,光靠嘴皮子功夫就能哄的人家芳心打动啊。”姜可岚调笑道。

赵凤声突然感觉耳根被人揪住,传来冰凉感觉,多年的酷刑经验让他急忙说道:“姐,脸可以随便打,但话不能乱说,啥时候有人想给我生猴子了,我咋不知道。”

“看来旁边真有美人相陪,好了,不逗你了,中午来红兴集团总部,咱们谈点正事。”姜可岚收敛起了妖精语态,听着像是一位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在发hào施令。

赵凤声没有拒绝,挂掉手机,耳朵旁边的纤纤玉手也随之放下。

“不会有危险吧?”二妮忧心忡忡问道。

“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危险,还怕一个女人把我生吞活剥了?”赵凤声故作轻松答道。

“那让奉先陪你一起去。”二妮仍旧不太放心。

“不用,这女人是泰亨盟友,没有对我下手的动机。”赵凤声无所谓笑道。

“那有没有脱你衣服的动机?”憋了一肚子火的二妮咬牙道。

“谁让咱帅的惨绝人寰呢?”赵凤声自恋笑道。

一只蓄势待发的手掌终于按捺不住,揪起某人耳垂,旋转一百八十度,一提,紧跟着发出杀猪式的叫声。

嘴上占了便宜,身体就得付出等价报应。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第七百四十章红兴总部

红兴集团所在的大厦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占据了二十六到二十八层,俯瞰云端,雄踞黄金位置,跟翟红兴做人做事一样霸道。

赵凤声在大厦门口抽了两根香烟,迈步进入大厅,坐着电梯晃晃悠悠来到二十八层,扫了一圈,全是穿着很商业化的工作人员,没发现有描龙画凤的社会不良分子。

赵凤声吊儿郎当走到前台,跟漂亮妹子说明来意,稍坐了一会,还未打量完翟红兴老巢啥模样,一位身材挺拔的男人走到赵凤声面前,语气冷淡说道:“跟我来。”

男人二十多岁,眉眼有股英气,身材也挺不错,在紧身衣物包裹下,胸肌臀肌都挺显眼,只不过对赵凤声的态度不太友好,像是对待情敌时的警惕。

“你是姜姐的?……”赵凤声走在人家屁股傻笑着问道。

“秘书。”男人极为不耐烦答道。

赵凤声这人在江湖里熏染久了,总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姜可岚入主红兴,配了一位男秘书带在身边,***是小相好。女人到了这年纪,恨不得将男人生吞活剥,有位小帅哥长相厮守,能随时随地解决生理需求。翟红兴目前还没跟她离婚,姜可岚就跟别人勾勾搭搭,省城大佬头上岂不是绿成大草原了?一想到对手脑袋绿油油,赵凤声乐的频频咧嘴,拍着男秘书后背,悄悄说道:“伙计,你能撑多久?”

男秘书眉头一皱,一脸厌恶道:“什么意思?”

赵凤声挤了挤眼,摆出一副男人都懂的架势,“姜姐可是人间尤物,兄弟你赚大发了。”

男秘书停住身形,双拳紧握,瞪着口不择言的家伙凶狠说道:“如果你不是姜总请来的客人,我早就把你给废了!”

“好好好,不说了。”见到对方怒不可遏,赵凤声急忙摆手求饶。

一场无关痛痒的小插曲,让赵凤声断定了这家伙跟姜可岚有染,否则一个秘书而已,敢跟董事长请来的客人叫嚣?照此推断,姜可岚跟翟红兴真的是貌合神离,双方成为了仇家,要不然姜可岚敢在丈夫面前戴绿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做不出来。

这一趟红兴之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从细节推敲大局,是赵凤声从唐宏图那学来的本事,说起下套和布局,唐宏图可谓宗师级数的高手。几枚巧克力糖纸就将一大群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若不是不争气的儿子反戈一击,恐怕笑到最后的赢家只是唐宏图一人。赵凤声还没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若不是武云市平台过小,二哥完全可以如他名字所愿,大展宏图。

赵凤声将偷师学来的招数对付翟红兴,有点乾坤大挪移的味道,两位枭雄假设狭路相逢,鹿死谁手?赵凤声更倾向于老辣诡诈的二哥。

来到房门虚掩的董事长办公室,男秘书率先走入房间,赵凤声望着坐在老板椅中的风韵女人,不怀好意笑了笑,“姜姐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越变越漂亮了。”

“我变没变漂亮,暂且无从知晓,不过你这张嘴倒是称得上舌灿莲花,哪个女人见了你都得被哄得团团转。”姜可岚柔媚一笑,撩动起长发,露出白皙脖颈和胸前深沟,尽显女人独特魅力。

姜可岚能稳坐江湖一嫂宝座数十年,气质,容貌,城府,全都无可挑剔,这个女人就像她挚爱的圣罗兰一样,绽放的依旧高贵娇艳。

赵凤声坐在她对面,翘起二郎腿笑道:“姜姐叫我过来,有啥要紧事?不会只是想念弟弟,过来吃一顿饭吧?”

姜可岚挥手吩咐男秘书离去,慵懒地伸起腰肢,打着哈欠道:“你如今是省城的大名人了,姐姐再不巴结巴结你,以后抱大腿都抱不上了,谁会稀罕一个人老色衰的老女人?”

赵凤声不着痕迹地望了眼小西装悄悄泄露出的春色,腰肢雪白,粉嫩,纤细,看得出来保养得当,跟伟岸**形成强烈视觉效果,几乎跟二十岁的女孩没啥区别。赵凤声赞叹一声,说道:“姜姐,瞧您说的,我不搭理谁,也不敢不理您啊,你可是我在省城认识唯一的姐姐,做人咋能忘本呢。”

“你还是喊我姐吧,听你喊姜姐总是觉得别扭。”姜可岚世故圆滑,一句话拉近了彼此距离,妩媚笑道:“这是红兴集团总部,翟红兴的老窝,难道你就不想参观一下?”

赵凤声点燃一根烟,吐出眼圈,斜靠在座椅上,大刺刺说道:“参观就不必了,我只关心目前红兴姓翟还是姜。”

“这也是我把你叫来的用意。”姜可岚随手拿起桌上的圣罗兰烟盒,抽出一根细长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姿势优雅点燃,远不像对面家伙那样俗气。

“翟红兴在哪?”赵凤声盯着烟身轻声问道。

“或许在省城,又或许去了外地,他这人胆大心细,没准就在对面大厦拿望远镜看着咱们,说不好。如果我知道他的行踪,早就通知给了警方,他对泰亨来说是祸害,对我而言,则是灾难。”姜可岚摇头道。

“既然找不到人,那你叫我来也没什么用,咱们都是摆在明处的猎物,只能等待翟红兴忍不住的时候一口吃掉。”赵凤声慢悠悠说道。

“那就先下手为强。”姜可岚右边嘴角一撇,勾出了几分杀气。

“怎么下?”赵凤声好奇问道。

“我把红兴送给你,怎么样?”姜可岚语不惊人死不休,抛出一个令无数人惊呆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利用手中权力,调我来管理红兴?这样一来,翟红兴哪怕沉稳如山,也得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由我找来公安厅的人,把这个潜逃已久的罪犯一举抓获?”赵凤声皱眉道。

“差不多是这意思,我就喜欢你身上那股机灵劲,假如姐姐年轻几岁,早就把你给吃了。”姜可岚抛着媚眼柔声笑道。

赵凤声陷入沉思。

等到香烟烧到过滤嘴,发出刺鼻气味,他摇头笃定道:“这一招,行不通。”

第七百四十一章不识好歹

姜可岚想用趁火打劫来逼迫翟红兴露面,看似是一招妙手,可最终的结果肯定会瞎忙活一场。

一个人,最了解他的并非是他的朋友,而是敌人。

赵凤声陆陆续续跟翟红兴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位稳坐省城几十年的江湖魁首了解颇深,可怕的不是心智,也不是韬略,虽然两种翟红兴完全具备,更让赵凤声噤若寒蝉的是那一份道行深厚的隐忍功夫。

老婆红杏出墙,忍。

面对觊觎许久的泰亨,忍。

就连对待自己这位微不足道的小卒,还是忍。

当初离开老街的时候,李爷爷就告诫自己学会忍耐,大忍则大成,小忍则小成,不忍则无成。赵凤声将师傅的话牢记在心,可确实很难做到,心火一攻,脑袋一懵,冲着枪口都敢撞过去,完全违背了答应过老爷子要学会自保。

翟红兴肯把一手打造的红兴集团忍痛割爱交给姜可岚,照此推断,也不会对自己的到来火冒三丈,哪怕自己跟姜可岚的大尺度床戏视频放在翟红兴面前,估计人家都不会动怒,极有可能兴致勃勃观赏一番,赞叹一声好腰力。等到秋后算账,翟红兴自然会把利息索要回来。

世事浮沉,眼下精彩只是昙花一现,笑到最后才是赢家,翟红兴铁定懂得这种肤浅道理。

“为什么行不通?”姜可岚疑惑道。

“翟红兴没那么傻。”赵凤声揉了揉鼻子。

姜可岚熄灭烟头,左臂环抱右臂,挤出一道老少爷们通杀的醉人风景,嘴里的话却不如身体一样绵柔,“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得说服我,否则,我会像狗皮膏药粘着你不放,深更半夜打电话jiào chuáng的荒唐事我都干过,破坏了你跟小情人亲亲我我,可别怪姐姐没提醒过你。”

“您这叫耍无赖吧?”赵凤声好笑道,如今二十岁女人撒娇的不多,个个都像是冲锋陷阵的悍将,反而三四十岁的姐姐酷爱软刀子杀人,而且一刀就命中要害。

“无赖是女人的特权,上到七老八十,下到三岁五岁,全都会耍无赖。我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小女人,所以别怪姐姐不心疼你哦。”姜可岚挤眼调皮笑道,眼波婉转,明媚动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母亲。

这种女人会利用天生优势去谋取最大利益,说不择手段也好,说毫无底线也罢,反正最后能够得到收益最大化。赵凤声见过几个诸如此类的尤物,比如张小曼,比如柳玉芳,虽说年纪和姿色各不相同,但都是情商非比寻常的角色,赵凤声对这种女人说不上厌恶,可也不会充满好感,他还是喜欢在家相夫教子的传统女人,忙碌一天回到家,有碗热汤等候,那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翟红兴是你相伴多年的丈夫,这个答案你应该比我清楚。”赵凤声不愿去说难听话,将话题遮掩了过去。

“清楚归清楚,可我需要有高人给我指条明路,别看我现在坐在董事长位置风风光光,其实比平时待在家里更加难受,做噩梦,没食欲,失眠,随时随地会觉得他会回来找我麻烦。假如不是为了争一口气,谁愿意受罪呢?”姜可岚拍着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显得恋恋不舍。

“你跟翟红兴斗,胜率不足一成,干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赵凤声纳闷道,说出了别在心底许久的话。

“翟红兴靠我们家才走到今天,为什么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跟他作对,不也是以卵击石么?咱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信念,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不能打击我的积极性,诛心和杀人,等于同罪。”姜可岚眯起美眸一本正经说道。

“抱歉。”

赵凤声充满歉意笑了笑,“既然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转移资产这招有效么?”

姜可岚叹气道:“红兴集团摊子铺的很大,涉足房地产,矿产,娱乐行业,翟红兴在临走前将钱全部转移,账面根本没有现金可以挪动,反而有银行前来催贷款。再说我只是一个小股东,财务是他的人,能做几天红兴主人,已经尽了全力,就算账面有一笔可观的数字,那也不存在操作可行性,有了钱,却要蹲监狱,我不会做那种蠢事。”

“我对商界那一套一窍不通,帮不上忙,您叫我来,或许只能吃一顿午饭了。”赵凤声收起二郎腿。

“找个人说会话也是挺好,总比一个人束手无策要强。”姜可岚单手托腮,整个人透着一股渗透风情的懈怠。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赵凤声起身告辞,实在没心情陪一个女人发牢骚。

“等一下。”

姜可岚叫住他,嗓子压低了几分,“我有一招能逼迫翟红兴露头,你敢不敢去做?”

赵凤声顿住身形,笑道:‘这才是您叫我来的目的吧?’

“少废话,就说敢不敢吧。”姜可岚抛出一记勾魂白眼。

“说来听听。”赵凤声不是被动挨打的风格,能揪出翟红兴,将他送进监狱,泰亨就能转危为安,自己可以踏踏实实回到家里过小日子,也算是对钱宗望和陈蛰熊有个交代。

“我知道他私生子的下落。”姜可岚神秘兮兮道。

“拿孩子作为要挟?”赵凤声眉头紧蹙。

“他把儿子当宝贝供着,其实早就被我知道了藏身之处,哼!既然翟红兴不顾忌我们母女的死活,他也别想好过!”姜可岚表情呈现出一抹厉色,跟刚才千娇百媚的尤物判若两人。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赵凤声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妇人之仁的下场通常都会很惨。”姜可岚大声喊道。

赵凤声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姜可岚盯着消瘦的背影,咬牙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第七百四十二章突然

赵凤声没去解释什么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一个被妒火和yu wàng冲昏头脑的女人,说出大天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拥有共同的敌人而已,赵凤声懒得多费口舌。

走出大厦,赵凤声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看到沈大民三个字,赵凤声本来不想理睬,可手机嗡嗡响个不停,无奈摁下接听键,那边传来狂躁的咆哮声,“无论你现在有什么事,立刻赶到医院!”

只有命令,根本没等回应,电话匆忙挂断,赵凤声呆呆站在原地,脑子还有些发懵。

第一反应就是钱宗望出事了。

否则凡事不动如山的沈大民怎么会如此失态?

赵凤声不敢多想,急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马不停蹄赶到医院,见到电梯正在运行中,直接选择从楼梯狂奔,不到一分钟赶到所在楼层。

在电梯口负责警戒的全是赵凤声安排的人手,几人脸上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阴沉,甚至连跟上司客套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闷头站在那里抽烟。赵凤声一把抓住坏小子张子凡,急不可耐吼道:“出什么事了?!”

“我不清楚,沈总吩咐我们把守住电梯,除了你,任何人不许进入,生哥,钱总会不会出事了?”张子凡年轻脸庞布满惊慌说道。

自从赵凤声从翠园逃出生天,就把张子凡安排进了医院,领兵打仗,总得有嫡系放在基层,也好在下面探听消息。张子凡激灵,身手也不错,赵凤声特意将他培养成安保方面的骨干,假如自己离开泰亨,张子凡还愿意待在公司的话,就当给他谋一份好前程。

“沈大民呢?!”赵凤声焦急问道。整个泰亨上上下下,也就他敢直呼总经理的全名。

“在抢救室。”张子凡急忙答道。

赵凤声火急火燎跑到抢救室,看到几位老熟人,埋头抽烟的沈大民,坐在走廊里双眼紧闭的易老头,还有一位男人双手插兜紧靠在抢救室旁边,身材高挑,气势逼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陈蛰熊。

赵凤声来不及跟老友寒暄,直奔沈大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钱总出事了?”

沈大民双目赤红,头发油腻,往日里精心打理的胡子茬也布满下巴,他深深地看了赵凤声一眼,沙哑答道:“钱总走了。”

钱宗望死了?!!

赵凤声倒退一步,犹如五雷轰顶。

他起初还以为钱宗望的病情复发,又加重了几分,没想到前一段还跟战友们有说有笑的钱胖子,竟然就这么没了!

“真的……不在了?”赵凤声瞪圆双眼喃喃说道。

沈大民重重点头,这种事情他绝不可能开玩笑,“昨夜钱总的病情很不稳定,推进抢救室抢救,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停止呼吸,医生确诊为脑死亡。大xiao jie自己在里面,她不想有任何人去打扰。”

赵凤声望向那扇紧闭着的钢铁大门,没有哭泣,没有哀嚎,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可他知道,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也许连哭都忘了怎么开口。

钱宗望帮过他很多,从最初的一百万,后面又陆陆续续给过赵凤声几笔钱,虽说两人实际是平等交易,但赵凤声始终念着对方恩情,没说过谢谢,却埋在内心深处。听到钱宗望的噩耗,赵凤声有些缓不过来神,揉了一把脸,沉声问道:“钱总死了,那些藏在暗处的饿狼也该亮出獠牙了,你准备怎么应付?”

既然死因已成事实,赵凤声只好退而求其次,将保护泰亨作为第一目的。

沈大民推了推黑色镜框,轻声道:“我跟蛰熊商量过了,决定秘不发丧。以后这一层不许外人进入,将钱总尸体保存在医院。”

“能行得通吗?最多能坚持多久?”赵凤声明白沈大民等人的心思,怕钱宗望死亡消息传出去,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可瞒的再久也是瞒,终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没有钱宗望坐镇,泰亨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赵凤声不敢去想象。

“尽量fēng suo xiāo息吧,咱们努力保住大xiao jie董事局主席的位置,其它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沈大民语气沉重说道,五官那一抹悲凉看着很凄惨。

钱宗望跟他合作了多年,两人亦师亦友,无论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中,配合的都十分默契。如今钱宗望死了,身为总经理的沈大民成为泰亨第一顶梁柱,钱天瑜毕竟资历太浅,想要完全控制住泰亨,尚且需要一段时间来酝酿。

“钱总据说还有几个月寿命,怎么会猝死?”赵凤声充满疑虑问道,暗自猜测着到底是病因加重还是有人谋杀。

“那是医生说的最大期限,不瞒你说,钱总每天都要我报告泰亨的动态,看着在养病,实际比健康时更加劳心劳力。前一段时间泰亨出现动荡,钱总急的几天没合眼,跟我制定好策略,等到公司局势好转,才肯休息一会,要不然只凭我和大xiao jie,哪能照顾好这么大的摊子。从那以后,钱总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今天突然离去,可以说是活生生劳累导致。”沈大民摇头苦叹道。

赵凤声了解钱宗望是在为子女铺路,也没去感慨人家的所作所为到底是错误还是正确,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整,悄悄说道:“大宝通知了没?”

“你觉得通知好,还是不通知好?”沈大民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

赵凤声被他这句话弄得瞬间一愣,仔细想了想,抿起嘴唇道:“顾全大局吧,我怕大宝沉不住气。”

“跟我想的一样,稳妥起见,还是缓一缓再说。”沈大民揉着眉心说道。

“谁把易老头叫来的?”赵凤声盯着精神抖擞却又表情沉痛的泰亨股东问道。

“我。”沈大民回答的很干脆。

“你不怕他泄露消息?”赵凤声闷声道。

“他隔几天就来一趟,怎么瞒?”沈大民无可奈何道。

“我去试探一下他是人是鬼。”赵凤声气势凛然走了过去。

第七百四十三章洗澡

赵凤声慢慢吞吞走向易东仁,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遏制住这头老狐狸,囚禁?威胁?恐吓?派人跟踪?似乎都不是一种有效方法,只要稍微松懈,易东仁传出去钱宗望身死的信息,泰亨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以前翟红兴无意间透露过,觊觎泰亨的不止他一人,这家公司起步晚,成长快,看似是新型企业的代表,可根基不稳,遭到重创后很容易全面溃败。前段时间只是一个换帅举动,就引起了不小动荡,弄得钱天瑜和沈大民焦头烂额,假如钱宗望噩耗公之于众,恐怕不用敌人,光是内部的人心惶惶就够钱天瑜头疼。火中取栗这种事并不罕见,易老头敢不敢在人生暮年玩一票大的,除了他自己,谁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赵凤声走在易东仁面前停驻,望着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干咳几声,缓缓蹲**,没等他措辞发出刁难,易东仁睁开紧闭又浑浊的双眼,用一口低沉的年迈嗓音徐徐说道:“灭口的事你不敢做,放我回去不甘心,囚禁我又怕走漏风声,权衡利弊,患得患失,总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头疼吧?”

“那您传授我一个法子?”赵凤声摆出像是蹲坑时姿势,哪怕被人说穿心事也毫不在意。目前泰亨群龙无首,为了大局考虑,使出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足为奇,脸皮?值几个银子。

“医院全是你的人马,我又是一个过了古稀之年的糟老头,有心脏病,脑部血管也不太好,面对老友英年早逝,悲伤过度,导致心脑血管破裂,继而猝死,合情合理。按照你的实力,制造一起世故,并不是一件难事,这个法子行得通么?”易东仁握着那支价值不菲的拐杖,语气沉稳,双手更加沉稳,没有一丝惊慌神色。

“好主意。”赵凤声点了点头,似乎在认真考虑人家所说的方案,正色说道:“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

易东仁布满老年斑的右手做出手刀状,缓缓一切,凝声道:“钱家基业和一条人命,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会怪我?”赵凤声歪着脑袋问道。

“怪,但能体谅。”易东仁洒脱说道。

“那就好。”赵凤声骤然起身。

刚健有力的手掌朝着易东仁脖颈抓去,走到中途忽然改变方向,来到肩头部位,扫去西装上面沾染的白尘,赵凤声轻叹道:“我跟你不一样,觉得千秋大业远不如人命重要。”

易东仁面无表情。

赵凤声走到缄默不语的陈蛰熊旁边,递去一根烟,“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陈蛰熊嗓子透出一股苍凉,衣衫布满灰尘,丹凤眸子呈现一种赤红色。

“见过钱总最后一面了?”赵凤声帮他点燃香烟,自己也跟陈蛰熊并肩站在一起靠住墙壁,开始吞云吐雾。

陈蛰熊和钱宗望之间,并非雇佣关系那么简单,钱宗望救过陈蛰熊的命,陈蛰熊死心塌地跟着泰亨打了几年江山,兄弟亲情远大于朋友情谊,而且早已贴上钱家标签。钱宗望的死,除了钱家姐弟,数他最为难过,赵凤声清楚任何好言相劝都无济于事,干脆也不提,爷们之间不必那么矫情。

“没有。”陈蛰熊永远是冷漠表情,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那张布满风霜的英俊脸庞,比起以往更加不近人情。

“我是接你的班,揽下了泰亨安保事务,既然正主儿回来了,我就不再越俎代庖。易家站在哪边暂且无法判断,怎么处置,你给个话。”赵凤声就那么大大咧咧对着易东仁大放厥词,一点也不怕人家听见。事已至此,任何阴谋论似乎都已派不上用场,要么快刀斩乱麻,要么伸出脑袋等待别人给出一刀。

“能查到翟红兴的下落吗?”陈蛰熊连看都没看易东仁一眼,仿佛这位屹立省城多年的大富豪不值一提。泰亨的对手不是易东仁,而是那位江湖大佬,只要将翟红兴扳倒,其他人哪怕得知钱宗望死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有那么好的胃口。这一点,陈蛰熊心知肚明。

“查不到,正在想办法。前一段他bǎng jià我,还差点弄得我丢了命,公安厅的名单有他一hào,我觉得这事由警方出面比较好。”赵凤声谨慎说道,他怕陈蛰熊脑子一热跟翟红兴去拼命,不管谁出了事,陈蛰熊都得承担严重后果。

“你负责找人,其它事情由我来办。”陈蛰熊轻飘飘丢出一句话,可眼眸充满浓郁杀机。

“你伤好利索了?”赵凤声记得他的伤不轻,楚巨蛮是精通内家拳高手,一记不留情面的拳头砸下去,哪怕遇到名医,也得休养几年光景。

“杀人没问题。”陈蛰熊抽着香烟,漫不经心答道。

“我跟黎桨见过面了,那条七步蛇很毒,出手就是杀招,跟楚巨蛮的身手几乎在伯仲之间。你巅峰状态也打不过人家,拿什么去拼?!”赵凤声一见到他有鱼死网破的征兆,立刻变得气急败坏。

“杀人不是简单的数学题,9永远比8大,到了一定范围以内,结局走向充满各种因素。我和黎桨交过手,以前是二八开,现在是五五开,能不能打得过,得打了再说。”陈蛰熊永远一副老子天下第三的嘴脸,倨傲,冷峻,不近一丝人情。

“你吃他妈大力丸了?战斗力飙升那么快?”见到陈蛰熊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赵凤声气的爆起了粗口。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些典故你应该听说过,一场事关钱家安危的战斗,拳头硬不硬放在后面,起码脑门得硬。我如果输了,你就带着天瑜和大宝远走高飞,资产怎么处理,你让大民看着办,别亏待了姐弟俩就行。”陈蛰熊丢掉烟头,皮鞋用力踩灭,冲着电梯方向走去。

“你要去干嘛?”赵凤声惊愕喊道。

“洗澡。”陈蛰熊撂下一句模棱两可的答案,头也不回。

赵凤声不知道,在陈蛰熊的老家有一种习俗,在特定的三种情况下必须要沐浴。

出生。

婚礼。

死亡。

第七百四十四章纸老虎

赵凤声这短暂的前半生,朋友不多,仇人更少,也有几位从仇人转变为朋友,唐宏图算半个,张晓光一个,陈蛰熊是最后一个。

这位气焰锐利的男人,看似活的从容霸气,实际处处不如意,从贫穷落后的大山走进京城,面对着抛弃妻子的亲生父亲,面对着继母和两位同父异母的弟弟,面对着从来没见到过的亲戚,没有朋友,没有知己,该怎样卑躬屈膝的活着?从他宁死也不愿打出张家的旗hào就可见一斑,陈蛰熊,似乎远比自己脊梁坚挺,活的更加艰辛。

“陈蛰熊活的比你痛快。”坐在对面的易东仁冷不丁丢出一句话。

赵凤声重新蹲回到他的面前,点头道:“您的话说得对,对极了,我确实活的挺窝囊,活到三张了也没活明白。老爷子,您这一辈子活的痛快么?”

抛去易东仁的身份不谈,赵凤声挺喜欢跟老人家聊天,总觉得一言一行中蕴含着大学问大道理,他自认为唯一的优点就是勤奋好学,跟饱经沧桑的智者聊天,远胜于抱着一本书死缠烂打,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娶过四个老婆,有黄皮肤有白皮肤,其中还有俩选美xiao jie,生了七个孩子,想住别墅住别墅,想开豪车开豪车,想吃什么吃什么,你说我活的痛不痛快?”易东仁顿着拐杖冷哼道,眼神跟看傻子一样。

“您老霸道。”赵凤声赞叹道,这句话发自肺腑,不是每个人都有那天大的福分,首先得有钞票,然后得有老天爷赐予的好体格。

“宗望这一走,泰亨势必会乱成一锅粥,俩孩子没经历过风雨,如何能稳定局面?叔叔大爷们又各怀鬼胎,哪个会把旧情放在第一位?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易东仁摇着头长吁短叹。

“您老给我说一下,究竟是哪个叔叔大爷有问题。”赵凤声抓住话柄问道。

“年轻人,不是借助了些许东风就能呼风唤雨,你在江湖有了名气,有用吗?敢杀人还是敢放火?只要你刀子没沾血,那些蝇营狗苟的玩意为了天大的利益,会被你吓破胆?如果陈蛰熊压阵,他们或许有所顾忌,因为他真敢咬人。你?……呵呵,算了吧,lǎo jiāng湖都清楚你是个纸老虎,一捅就破。”易东仁不留余力表现出讥讽神色,鼻孔频频喷出类似于冷屑的气体。

“那您呢?”

赵凤声指尖轻轻敲打着木制拐杖,“也准备戳一下我这纸老虎?”

“我的话你信吗?”易东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信。”赵凤声实话实说,他是个悲观主义者,没几位能值得他完全相信的朋友。

“那就别再多费口舌了。”易东仁缓缓合住眼睛,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凤声默不作声,蹲在原地陷入沉思。

“玉不琢不成器,其实早经历磨难,对于天瑜和大宝来说并非坏事,纵观省城的英雄豪杰,哪一位不是跌跌撞撞然后一步步xiu liàn成仙。宗望早就有摔打儿女的打算,可发妻早亡,宗望又当爹又当妈,实在狠不下心去让俩没娘的孩子遭罪,再说孩子们年纪还小,宗望经常说等一等,再等一等,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他迟迟做不出决定,撒手人寰,弄得俩孩子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看孩子们的造化吧,熬过这一道坎,成龙成凤,指日可待,熬不过的话,有陈蛰熊和你帮衬着,也不至于沦落街头。现在回头想想,宗望的生意之道倒是其次,做人之道,高出我太多,率先埋下两颗暗棋,哪怕日后遭遇不测,也有人死心塌地保护两个孩子,高,高明的很,大国手呐。”

易东仁自言自语发出感慨,他这种年纪,见惯了生死离别,看的也就淡了,不会为了老友去世而潸然泪下。把那份缅怀放在心底,无人时拿出来晒一晒,一壶老酒,重温一下旧事,仅此而已。

赵凤声也觉得人家说的挺对。

抢救室传来动静,钱天瑜从里面慢悠悠踱步走出,没有发出失去亲人的那种哀嚎,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又哭又闹,只是双眼红肿,目光呆滞,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赵凤声经历过几次人间最苦事,清楚大悲之下反而不会流露出异常情绪,那份悲痛在心中会慢慢发酵,到达一定程度后猛烈爆发,就像是好多携手相伴一生的老夫妻,一人死去,另一人看似不以为意说几句风凉话,然后会在随后几天共赴黄泉。

赵凤声不敢怠慢,急忙跑过去搀扶住弱不禁风的肩头,却传来剧烈反抗的力道。

“我没事。”钱天瑜挣脱开来,往日温润的五官呈现出灰寂般黯淡,倔强地往前行走,没走出几步,娇躯突然急速下沉,像是力气全部被抽空,往旁边一倒,幸亏被早有准备的赵凤声一把接住。

“哭出来会好点。”赵凤声扶住她慢慢蹲下,柔声安慰道。

“可我哭不出来。”钱天瑜有气无力靠在墙壁,眼睛依然空洞无神。

“那就喊,用力喊,千万别闷在肚子里。”赵凤声没什么好办法解决失去亲人时的悲苦,只能尽量使自己话语变得柔和。

“我没力气喊了。”钱天瑜的嗓音绵软无力,脑袋自然而然搭在赵凤声肩头。

“那你缓一会儿,等有力气了再喊。”赵凤声轻声道。

钱天瑜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许久也不眨一次眼。

赵凤声无计可施,保持着相当别扭的半蹲姿势,陪她渡过人生最难熬的阶段。

“我妈十年前走了,我爸也走了。”

钱天瑜咬着干裂的嘴唇喃喃说道:“从今往后,我没爸爸了。”

我没爸爸了。

简单却又直刺心窝的一句话。

对此深有感触的赵凤声觉得心中一阵刀绞。

第七百四十五章战士

失去父亲的钱天瑜从呆滞到哽咽,再从哽咽到轻泣,最后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令赵凤声眼圈都微微涨红,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钱宗望的音容笑貌。大弥勒佛似的体态,一笑没眼睛,永远穿着大了几hào的西装,滑稽,可笑,亲和,很难和shāng quān里传奇人物划上等hào。

将悲痛欲绝的钱天瑜拖回家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赵凤声亲自下厨,炖了一锅鸡汤,里面放入了几位草药,味道一般,但对身体是大补。大悲过后对身体损伤极大,整个泰亨还要靠着钱天瑜支撑,一旦垮掉,赵凤声实在没办法对九泉之下的钱宗望交待,自己虽然不像陈蛰熊一样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做一点是一点,权当报恩。

三妮听闻总裁姐姐亲人去世,收敛起了往日刁蛮作风,变成了温柔似水的小棉袄,端着鸡汤,在旁边念叨着心灵鸡汤,譬如“离别,能使浅薄的感情削弱,却使深挚的感情更加深厚,正如风能吹灭烛光,却会把火扇得更旺。”

还有什么“可以孤单,但不许孤独。可以寂寞,但不许空虚。可以消沉,但不许堕落。可以失望,但不许放弃。记住,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赵凤声听着她从网上剽窃来的名言,絮絮叨叨一大堆,却没有一句说到点上,不由得暗自苦笑。不过这样也好,有人陪,最起码比钱天瑜一个人呆着要强,她目前状态浑浑噩噩,没准会做出zi shā什么的蠢事。老三这丫头看着疯疯癫癫,但身上有一种特质,那种中二又鬼精鬼精的性格很容易带动别人情绪,只要跟她相处在一起,内心会无比轻松,确实是慰藉别人时的最佳人选。

一整天的情绪失控,让赵凤声感觉比阿春那次玩命还累,崔亚卿煮了一碗挂面,卧了两个鸡蛋,小葱一撒,香油稍微点了几滴,立刻香气扑鼻,可赵凤声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摁着电视机遥控器,翻来覆去地扫个不停。

崔亚卿清楚他情绪不佳,没去质问是不是自己厨艺问题,收拾好碗筷,褪去引有皮卡丘的卡通围裙,坐在赵凤声小腿旁边,一边涂抹着护手霜,一边说道:“钱总的丧事什么时候办?按照咱们那边的规矩,三五七天,钱家亲戚少,应该按照三天去办吧?”

赵凤声躺在沙发上,单手托着腮帮子,低声答道:“暂且定的是秘不发丧,走一步看一步吧。”

崔亚卿叹气道:“哎!钱总是位有大本事的人,却活生生把自己累死了,家里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活到长命百岁,你觉得他活的聪明,还是不聪明?”

“你这是想要盖棺定论?”赵凤声好奇问道。

“算是吧,我爸这几年身体也不好,血压高,血脂稠,还有糖尿病,劝他多休息少喝酒,他也听不进去,我是怕……”二妮欲言又止,没把后面几个字说出口。

“像钱宗望这种人,天生就是战士,哪怕没机会在战场施展拳脚,也会在没有硝烟的商界开拓睥睨。他们追逐yu wàng很强烈,钱财,权力,女人,只要制定好了计划,会奋不顾身去达到既定目标。让他们空闲在家?不可能的,憋都能憋出毛病。你爸虽然不如钱宗望的好胜心强,但总归是一路人,除非遇到大病大灾,否则会一直冲下去,直到没力气披甲上阵。”

赵凤声跟李玄尘学过识人看人的技巧,又读过《冰鉴》,不敢说一语成谶,但能**不离十。尤其是相识几十年的崔立恒,那股野心在他年轻时就呼之欲出,辞掉铁饭碗,赶赴没人看好的下海浪潮,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魄力。

门锁传来响声,三妮推门而入,垂头丧气走到客厅中央,往赵凤声旁边的沙发一倒,粉红色拖鞋往空中一甩,也不管砸到哪里,仰天长叹道:“哄女人比哄男人累多了,差点把小姑奶奶折磨chéng rén干。”

赵凤声接住从天而降的拖鞋,问道:“钱天瑜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哭呗!你以为我是观音菩萨啊,念几句咒语就能让人心花怒放。我这嘴皮子都磨掉八层皮了,人家照样抱着枕头哭哭啼啼,屁都没对我放一个。姐夫,我今天可是出了大力气,您回头得犒劳我一下,香奶奶和驴牌就算了,我肯要,我姐也不舍得给啊,但是我都累死累活了,来点奖励?来个红腰子和小羊皮,行不行啊?”三妮晃着光洁如玉的小腿说道。

“啥玩意?烤腰子吗?”赵凤声疑惑问道。

“化妆品。”

二妮在旁边解释道,走到亲妹妹旁边,扭住她耳朵,俏脸一板,愤愤道:“你这光长心眼不长良心的鬼丫头,人家平时待你不薄吧?光是包包就给了你两个,全是咱们这买不到的限量版。如今人家父亲去世了,你出点力气怎么了?难道只需你占别人便宜,不能吃亏?今晚要是你不把人盯好了,以后千万别去那屋住,我都替你寒碜。”

二妮再怎么说也跟钱天瑜是情敌关系,不好意思亲自出马,赵凤声去吧,一个老爷们干这种活又不太方便,数来数去,只有三妮陪着最为合适。

“哎呀,姐,你弄得我疼死了!”

三妮龇牙咧嘴挣脱魔爪,揉着耳朵嘟嘴道:“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怎么把我说成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了?我陪,肯定陪,哪怕陪一个月都行,满意了吧?”

赵凤声怕三妮,三妮怕二妮,二妮又对赵凤声言听计从,一物降一物,形成一条吊诡的食物链条。

“老三,谢了。”赵凤声诚恳说道。

“切,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明天给你最迷人的小姨子弄俩红腰子就行。”三妮吐着舌头狡黠笑道。

二妮一只右手又伸向妹妹大腿。

房间传来咚咚巨响,赤着双脚的傻小子跑到客厅,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大山,左右张望一番,吞咽着口水喊道:“谁要去吃腰子?竟然不带俺!”

第七百四十六章火烧眉毛

钱天瑜在屋子里闷了七天,不说话,吃饭喝水也极少,娇躯从百十来斤瘦成八十多斤,双腮塌陷,面容枯槁,珠圆玉润的俏佳人变成了排骨精。幸亏有三妮在旁边嘘寒问暖,变着花样喂些营养丰富的汤水,否则能不能撑过七天都很难说。

三妮这丫头虽然毛躁刁蛮,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没去厚着脸皮讨要报酬,对钱天瑜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就像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小保姆。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

赵凤声为了安抚军心,叫二妮打扮成钱天瑜模样,时不时开着宝马在泰亨大厦招摇过市,只要不下车,再有大墨镜阻挡,隔着茶色车膜很难瞧出真切,谁敢上来打招呼,赵凤声一脚油门踩上去,溜之大吉,直接将来人拒之千里。纸里包不住火,赵凤声清楚做多了会露馅,于是隔两三天故技重施一次,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倒也没人能发现端倪。

今天一大早,赵凤声独自来到泰亨大厦,走到熟悉的司机休息室,马陆端着一杯豆浆,热情地打招呼道:“早啊,老赵。”

“早,小马。”赵凤声还以善意微笑。

司机班里全是文化不高的普通人,没哪位奇葩敢给自己安个英文名字,老张老李,小王小赵,基本以年龄大小去称呼,除非见了顶头上司陈瑞,才毕恭毕敬喊一声陈部长。一人一个茶杯,里面装着不超过一百块一斤的低档茶叶,布鞋搭配白衬衣,成为这些司机的标准配置,跟高耸入云的大厦和穿着时尚的白领金领格格不入。赵凤声挺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嬉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平时打打牌,聊些低俗下流的荤段子,听老司机们讲述陈年旧事,觉得像是回到了老街,过着悠闲又自在的生活。

“老赵,耍两把?”马陆一口气喝光豆浆,从抽屉拿出边角皱起的扑克牌,兴冲冲说道。

赵凤声在司机班是出了名的送财童子,十次也赢不了一次,一个月下来,几乎得输掉三分之一工资。

其实赵凤声的牌技不错,年少时又在赌场里摸爬滚打,真要是好好拉开架势赌博,这些司机全都得输的卖裤衩。之所以只出不进,是因为他想花点小钱去联络感情,再说这些人家境都不宽裕,同事一场,能帮一把是一把。

“行啊,开整吧。”赵凤声撸起衬衣袖子,走进了专门用来玩牌的里屋。

“老詹,来搭把手。”马陆冲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同事喊道,嘴角微微翘起,只要赵凤声答应玩牌,意味着起码能到手百十来块大洋。

三人组起了牌局,百玩不厌的斗地主,赵凤声上来就挨了五炸,嘴里嚷嚷着倒霉,心里却在猜测钱天瑜今天情绪是否好转。一个小时以后,赵凤声丢出两张鲜红钞票,马陆和老詹眉开眼笑收拾着残局。

“我靠!真的假的?你们都过来看看,出大事了!!!”一位同事在外屋大声喊道。

赵凤声举起茶杯,抿着上面的茶叶沫子走了过去,当他看到电脑上那一行粗黑字体,脑袋一懵,不锈钢水杯咣当一声砸在大理石地面,热茶撒了一地,水杯滴溜溜打着圆圈。

上面赫然写道“泰亨前董事会主席钱宗望因病去世?”

谁将钱宗望的死因透露了出去?!

赵凤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脑旁边,仔细审视这篇文章的正文,来自本省的一个小型新闻网站,没有图片,只有寥寥数语,猜测的成分很浓郁,并没有证据来证明钱宗望已经死亡。

“这他妈是哪个龟孙来咒咱们钱总啊?也不怕生儿子没pi yǎn,操!让我逮到这篇文章的作者,非干掉他两颗门牙!”自诩为社会人的马陆愤愤不平说道,吐沫星子喷了满屏幕都是。

钱宗望在泰亨的威望无人能比,大家对那位作风狼性的董事长极其爱戴,因为钱宗望不仅仅能带领下面人致富,也能用和蔼态度跟员工们打成一片。从来不拖欠工资,逢年过节或者效益好的时候,还要单独发一份奖金,假如有的员工家中遇到难事,钱宗望会自掏腰包送钱上门,遇到这样的好老板,谁会乱嚼舌头根子?所以见到有人诋毁前董事长,司机班这些糙老爷们可就不干了。

众人开始了一通谩骂,用市井恶毒语言去攻击文章作者,这些文化不高的大老粗业务能力差强人意,可骂起人来个个是精英。从个人骂到家庭,又从九族骂到祖宗十八代,凡是女性全被他们轮了一遍,连去世过百年的老祖宗也没放过。

见到文章没有事实证据,赵凤声稍微宽心,急匆匆赶到沈大民办公室,将前来阻拦的女秘书一胳膊甩开,看到大门虚掩,危急关头哪有心思虚与委蛇,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屋子里坐着几位衣着光鲜的客人,正在聚精会神对着电脑看录像,像是在开小型会议,沈大民望着一脸黑青色的赵凤声蛮横闯进办公室,瞬间愣了愣,将黑框眼镜往上推了半寸,“有事?”

“急事。”赵凤声绷着脸答道。

“总经理,对不起,我实在拦不住他,需要叫保安吗?”女秘书双手恭恭敬敬放在身前,满脸委屈解释道,害怕刚到手的优越工作不翼而飞。

“不用,你先下去吧。”沈大民轻声嘱咐一句,转而对赵凤声说道:“我也有点事,能不能等几分钟?”

“一秒钟都不能等。”赵凤声言辞激烈答道,脚底不停跺着地板,看那劲头,很有可能有揍人征兆。

“那咱们的会议推迟半个小时,抱歉了。”沈大民对着在座几位客气说道。

等到几人离开房间,沈大民靠在真皮座椅上,疑惑问道:“究竟什么事让你像是火烧眉毛?”

第七百四十七章暴跌

沈大民风轻云淡的态度惹恼了赵凤声,身为泰亨重权在握的头hào人物,在企业紧要关头竟然对新闻动向一无所知,这不是明显的失职吗?

赵凤声一屁股坐在被誉为办公家具奢华中的代表interstuhl办公桌上,指着电脑,怒极反笑道:“钱总的死讯在网上已经传开,相信不出几天,会弄得大街小巷满天飞,你是泰亨大总管,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毫不知情?!”

不能怪赵凤声咄咄逼人,如今互联网像是一柄双刃剑,可伤人,也可自卫,说不准哪天就会伤到自己。尤其传播速度极其恐怖的今天,倘若处理不当,流言蜚语一样能够置人于死地。

“就这事?”沈大民不急不慢合住电脑,双手握在一起。

“这事小吗?”赵凤声冷哼道,怒火不停在胸腔环绕。

“你可以质疑我的品德和素养,但不能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实话跟你说,关于钱总死亡的消息,昨晚10点56分就开始在网上传播,并且是省里知名网站。我在第一时间去做好公关,避免了信息大幅度泄露,一个小时以后,几乎将消息全部撤除,只有零零散散的小网站无法屏蔽,流量少得可怜,没几人登录,危害可以忽略不计。”沈大民一板一眼说道。

赵凤声没想到人家早就做好了应急措施,挠了挠头发,挺尴尬,“你咋不跟我说一声呢?害得我干着急。”

“难道我做任何工作都要向你汇报?天瑜还陷入在悲痛中,告诉她也无济于事,我是泰亨总经理,所做的一切都在职责范围之内。这些都是小事,我想告诉你……泰亨正在面临成长以来最难度过的一道难关。”沈大民眉心逐渐靠拢,呈现出忧心忡忡的面部表情。

“啥难关?”赵凤声张大嘴巴惊愕道,他深知沈大民的秉性,听得多,说的少,肚子里有俩只吐一个的主儿,绝不会信口开河。既然敢说出这种话,那么一定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沈大民没立刻回答,拿起桌上的黄鹤楼1916,甩给赵凤声一根,自顾自点燃,大口抽掉四分之一,吐出滚滚烟雾,嗓音低沉说道:“泰亨股票正在暴跌。”

股票……暴跌?!

赵凤声夹着烟卷,变成一尊雕塑。

即便他是商界菜鸟,也清楚股票暴跌意味着什么。

“为……为何会暴跌?”赵凤声愚笨地别扭出声,像是脑子不够数一样问道。

“促使股票暴跌的客观因素有很多,比如公司经营出现严重亏损状态,公司内部传出不利传闻,像钱总猝死或者坐牢之类,或者有资本方暗中捣鬼,都会让股票产生动荡。”沈大民不厌其烦给他讲述基本原理。

“我不懂这些,有啥弥补措施吗?”赵凤声急促问道。

“早在去年的时候,泰亨股票就存在异状,钱总当时就派人展开调查,可却没查到任何结果。到了今天为止,出现大跌的情况,算是井喷期,以往种种弊端纠集在一起的表现。我一直在怀疑有黑手在恶意做空,所以请了证监会的工作人员来研究情况,对了,就是你刚才轰走的那几位。”沈大民望向大门方向,一口接一口抽着烟,五官淡然,说不出是恼怒还是平静。

“额……那我再把他们请进来好不好?”赵凤声这才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大步流星往门外跑去。

“算了。”

沈大民叫住了他,“该递交的材料已经递交,一会还可以重新组织会议,不用操之过急。我担心的是天瑜的身体情况,她假如得知泰亨形势之后,是否雪上加霜,对身体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公司能够死灰复燃,可主帅不能一蹶不振,她的心理承受有多大,我搞不清楚,正巧你过来了,咱们商议一下,说与不说,什么时候说,该怎样去拿捏分寸,这次由你拍板做主。”

赵凤声又陷入为难境地。

沈大民明显让他去当恶人,可自己冒失在先,理亏,这个恶人又不得不做。思前想后,赵凤声接连闷了几口烟,叹气道:“我这就去。”

“天瑜还小,注意分寸。”沈大民叮嘱道。

赵凤声点了点头,迈步出门。

开着宝马一通狂奔,来到钱天瑜的住所,按响门铃,三妮屁颠屁颠迎接姐夫进屋,正想炫耀一下自己多日成果,索要一些小恩小惠,可看到姐夫那张像是被戴了绿帽子的晦暗脸庞,很知趣地选择转移话锋,“总裁姐姐刚睡着,你小声点。”

赵凤声轻轻嗯了一句,蹑手蹑脚走到卧室,窗帘紧闭,灯光昏暗,赵凤声望着那具包裹在蚕丝被里玲珑有致的娇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事?”钱天瑜的嗓音显得幽冷又不含任何感qing sè彩。

赵凤声张开嘴巴,又缓缓合住,的确很纠结,想了半天才崩出一句没啥营养的问候,“你这几天好点了没?”

“好多了。”钱天瑜依旧背对着他,回答的言简意赅。

赵凤声一狠心,一跺脚,说道:“公司出了一点问题,我觉得你有必要知晓。”

“你说。”钱天瑜干咳了几下。

“公司股票正在下跌,沈大民也手足无措,你如果身体允许的话,该回去看一眼。”赵凤声硬着头皮把真相说出口。

一片沉寂。

足足过了一分钟,钱天瑜才慢吞吞说道:“你去外面等我一会。”

赵凤声乖乖退出卧室。

“姐夫,总裁姐姐都瘦成木乃伊了,你还狠心叫她回公司上班啊?太不仗义了吧。”三妮皱起琼鼻,张牙舞爪悄声说道。

“有些事,总得学会去面对。”赵凤声靠在墙壁,眨着眼睛,打量起从没认真看过的天花板。

第七百四十八章存心有天知

省城比起武云市繁华许多,经济属于二线城市中上游水准,但也有生活贫苦人群扎堆的聚集地,比如老城区,就有上世纪**十年代建造的单位房屹立在那里。

原先是挺气派的楼房,可经历了风吹雨打,楼房破旧不堪,小商小贩占据了街道两旁,卖馒头的,卖海鲜的,卖熏肉的,弄得腥臭味的污水遍地都是,稍微不注意,就得溅到裤腿污垢。有钱有能耐的住户早就搬去新房子居住,不在这里受罪,只留下老人和租客依旧在这里生活,说贫民窟有些贬低的意味,起码不是中产阶级能够忍受的住所。

一家小店挂着“东北家”的字样,挺像东洋那边的舶来品,等仔细一看,中间的“人”字不知所踪,留下了几道浅色痕迹。门面简单到寒酸,塑料透明帘子,后面还有层满是油腻的破布飘飘荡荡,从里面冒出来的热气带着炒辣椒时的浓香,吸引到了路过的客人不停张望。

饭店很小,算上厨房也不过三十左右平房,而且七扭八歪,体型宽大的胖子很难通过。在最里面旮旯,高大冷峻的陈蛰熊坐在那里自斟自饮,酒是老村长,菜是油炸花生米,一口菜,一口酒,脸色微红。

酒瓶里只剩下六成白酒,再加上他口杯里的半两酒液,其实也不过喝了三两多,可陈蛰熊酒量差强人意,曾经被三妮用几瓶啤酒放倒,酒精承受度几乎已经到达极限,脸红,眼红,脖子红,就连手腕皮肤都有些发紫。

一个身影急匆匆走进小店,穿着带帽子的运动装,从体型来看相当健硕,来到陈蛰熊对面,坐下,摘掉帽子,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四方大脸,嗓音嘶哑喊了一声“老大。”

正是当初陈蛰熊手中的头hào大将,消失许久的秦冲。

“喝点吧。”陈蛰熊给他端过去一个杯子。

“您不是对酒精过敏吗?别再喝了。”秦冲担忧说道。

“现在好多了,不像是以前沾酒就倒,跟赵凤声喝过几次,觉得喝酒确实能规避一些烦恼,喝着喝着,倒有点上瘾。咱们兄弟俩相识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我这当老大的却没陪你喝过一次酒,说出去会有人指着我脊梁骨骂我不仗义,今天咱们有缘再见,不容易,来,走一个。”陈蛰熊帮他倒满,也没逞强给自己倒满,只是将杯子一碰,把剩余白酒一饮而尽。

“您……您不怪我背叛了泰亨吗?”秦冲举着酒杯哆哆嗦嗦说道。

“怎们能不怪呢?”陈蛰熊抽出一把寒意森然的bi shou,往桌子上一插,bi shou尾部不住抖动,“兄弟是兄弟,规矩是规矩,咱俩做兄弟在前,所以要先喝酒,喝完了,再说江湖规矩。”

“好!”秦冲一鼓作气将白酒喝干,伸出了结实双臂,闭起眼睛咬牙道:“老大,来吧。”

江湖有大有小,各个区域都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就万林市而言,秦冲反咬东家一口,即便有改过自新的意图,那是得受三刀之刑。

陈蛰熊用食指和中指夹住bi shou,一挑,刀影闪动,噗的一声!

秦冲感觉寒风掠过双手,身体却没有传来任何痛感,睁开眼,看到陈蛰熊左臂插着一柄bi shou,鲜血正不断涌出。

“大哥,你!”秦冲站起来失声喊道。

陈蛰熊五官仍旧呈现出一种微醺状态,瞧不出一丁点痛苦神色,从容不迫掏出一卷绷带,丢到桌面,拔出bi shou,露出精壮却又布满疤痕的臂膀,“来,帮我包扎一下。”

秦冲这位活了四十年的老爷们眼眶湿润,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到陈蛰熊身边,蹲**,双手颤抖包扎伤口,“您这是何苦。”

陈蛰熊端起白酒,灌进去一大口,淡淡说道:“你是我带出来的人,犯了错,我也难辞其咎,念在你是bèi po的份上,由三刀改为一刀,你能够戴罪立功,我却不能,这一刀,我必须承担。虽然没人找咱们问责,可江湖人就得守住江湖规矩,上有苍天,下有黄土,中间还有一颗自己最清楚的良心,假如连良心都不要了,还做人干什么?”

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这句来自几百年前商界的古训,放在陈蛰熊身上再也贴切不过。

秦冲手忙脚乱将伤口弄好,腮边肌肉不断蠕动,“老大,您说吧,咱下一步该干啥,这条命从五年前就是您的,现在还是您的!假如我有一个字不是发自心窝,叫我天打五雷轰!”

陈蛰熊慢悠悠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不紧不慢问道:“你在电话里说见到翟红兴了?”

“是!就在我亲戚家居住的乡下,那天我路过的时候,从远处看过一眼,翟红兴,黎桨,错不了,那俩王八蛋化成灰我也认得!”秦冲咬牙切齿道,那对主仆让他饱受煎熬,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抽筋。

“地点打探清楚了么?”陈蛰熊继续问道。

“清楚,咱们可以随时随地端了他们老窝。”秦冲答道。

“那就好。”陈蛰熊点点头。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我准备了几把枪,有喷子,也有阻击枪,完全不怕跟他们硬碰硬。”秦冲低声道,在县城购买qiāng xiè,等的就是陈蛰熊归来这一天。

“喝完酒就去。”陈蛰熊又喝了一大口。

“现在?不需要花时间抽调人手吗?”秦冲皱眉道。

“就咱们俩,敢吗?”陈蛰熊露出对他而言相当吝啬的笑容。

秦冲愣住。

两个人就要冲进翟红兴老巢?

托大了吧?

“两把枪,对付一条七步蛇,足够了。翟红兴是老狐狸,可嘴里没牙的狐狸,只能借助身后的老虎狐假虎威,杀他轻而易举。赵凤声那人对泰亨来说有大用,拉下水对钱家不利,再说按照他谨小慎微的性格,肯定会通知警方,让警察去将翟红兴绳之于法。我不喜欢将命运寄托在别人那里,更不喜欢看他人眼色行事,这个祸害,我得亲手去铲除。”陈蛰熊一口把酒喝干。

“老大,只要您发话,不管刀山还是火海,我都陪您走一遭!”秦冲放出豪言,将杯子里的残余白酒一饮而尽。

陈蛰熊再度挤出笑容,长臂拍向对方肩头,“谢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刺杀翟红兴

总体而言,陈蛰熊是位不计任何后果的草莽混人,有原则,没底线,只有他想不到的事,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刺杀翟红兴看似是一招烂棋,可一旦成功,对于觊觎泰亨的敌人们无疑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钱宗望一死,群龙无首,钱天瑜最缺的就是时间来竖立威信和地位,陈蛰熊这位钱家最忠诚的走狗,会想方设法来替主子解决烦恼,不管结局如何,他都有勇气去承担,包括死亡。

强将手下无弱兵,秦冲跟陈蛰熊是一路货色,重情义,轻财帛,为了所谓的义气可以两肋插刀,既然陈蛰熊放了话,秦冲没有片刻犹豫,两人走出饭店,开上那辆沃尔沃xc60直奔县城。

陈蛰熊的话很少,在市区盘旋了半个小时也一言不发,只是单手搭在车窗上一个劲地抽烟,到达市郊,陈蛰熊凝望远处一栋灯火阑珊的住宅楼,询问道:“我记得你家就在那住吧?”

“是。”秦冲轻轻点头说道,眸子里的黯淡神色一闪而过。

“既然都到家门口了,不回去看一眼?”陈蛰熊平静问道,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这一趟凶险万分,成功刺杀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假如出事,留下遗嘱也好,见孩子最后一面也罢,最起码给家里有个交代。

“自从上次背叛了赵凤声,我就把孩子送回了老家,孩子他妈受不了有昨天没今天的日子,离了,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居住。对了,老大,还得托付您一件事,如果我回不来,您以后对我那孩子帮衬着点,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他别饿死在街头就成。我已经把房子过户到老爹那里了,父母年纪大了,照顾不了孩子一辈子,您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这是我唯一心愿了。”秦冲带有乞求口吻说道,自己老大的身手,自己清楚,即便不能刺杀成功,逃离的可能性也很大。

“只管孩子,不管老爹老娘?”陈蛰熊英挺剑眉陡然挑起,质问的意味很浓郁。

秦冲张了张嘴,最终化为苦笑,“生了我这个不孝子,只能怪他们倒霉吧,本来能在省城颐养天年,过着打拳养鱼的生活,可被我害得退休了还得回到老家避难。老大,我给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跟着您,我不后悔,但混江湖,我真后悔了,倒不是怕哪一天横尸街头,而是怕家里人跟着提心吊胆,尤其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更害怕蹬腿以后对他们没办法交代,全家上上下下靠着我养家糊口,我死了,他们该怎么活?大部分人选择在成家后急流勇退,大概跟我想的是一回事。”

“理解。”

陈蛰熊又点燃了一根香烟,视线飘向远处万家灯火,缓缓说道:“我跟着我妈相依为命,从没听说过自己的父亲是谁,村里人暗地里喊我野种和杂种,为此没少跟人打架。等我十六岁那年,母亲刚刚去世,来了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人,他说他是我父亲,要带我去京城。我那会也不知怎么想的,悲痛,委屈,怨恨?不清楚,反正脑子一热,拿起篱笆就朝男人头上打了过去,他头破了,一脚把我踹到地上,骂了几句,旁边的人拎着我领子上了汽车,以后就成了大宅院里的豪门子弟。”

“进了那个家里,吃得好,穿得好,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可是我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男rén qi子的恶毒谩骂,同父异母的弟弟欺压,就连佣人也不拿正眼瞧我,至于老人,更加不会对我当子孙对待,认为我是野种,没资格在家里待着。”

“你没体验过那种感觉,也不会了解大家族里的内部争斗,于是我离开了那个家,自己跑来万林市谋生,想要证明一个男人存在价值。可没想到社会比大家族里更加残酷,被骗光了钱,无处安身,幸好找到一位不错的师傅,教我国术,教我什么叫做人心险恶,这才苟活于俗世。所以我这辈子第一感谢师傅,第二感谢钱总,他们俩都使我重获新生,这条命,我给的心甘情愿。”

秦冲听完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双手轻颤,嘶哑着嗓子说道:“老大……”

陈蛰熊平时基本不与人交流,没有谁听说过他的成长轨迹,这次面对自己敞开心扉,令秦冲无比激动,可他平时就是个榆木疙瘩,做得多,说得少,到了激动时刻,想要表达心情,却吭吭哧哧说不出一句完整措辞。

“快到了吧?”陈蛰熊见到快要抵达县城,收敛起思绪。

“大概还有五公里。”秦冲平复了一下心境,快速答道。

“翟红兴这人狡猾多端,附近肯定安放了摄像设备,咱们离远点停车,防止那头老狐狸有所察觉。”陈蛰熊谨慎说道。

“好。”秦冲的回答干脆利落。

离翟红兴住所大概两三里地的时候,秦冲将车灯关闭,开进了小树林,从后备箱掏出一把喷子交给陈蛰熊,自己拎了一把五四,指着远处孤零零立在田野里的农家院,轻声道:“那就是翟红兴的藏身之所,咱们去后院过去,把握会大一些。”

“确定是那?”陈蛰熊眯起眸子远眺。

“确定。”秦冲狠狠点头。

陈蛰熊转身,露出一个温暖笑容,“好,辛苦你了。以后记住对老人和孩子好点,别让他们再为你担惊受怕,是个爷们的话,为了他们也得好好活下去。”

“老大!……”秦冲刚说完两个字,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脑,秦冲两眼一黑,立即不省人事。

陈蛰熊把秦冲扛到驾驶室,稍微降下窗户,防止他窒息死亡,又掏出那把五四放在后腰,提着sàn dàn qiāng,一步一步朝黑暗里独自前行。

陈蛰熊的步伐看着很慢,实际上比普通人慢跑还要快速许多,这要得益于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超强的下盘功夫。陈蛰熊常年在江湖挣扎厮杀,反侦察能力极强,将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等缓缓接近到农家院,陈蛰熊打量着比普通院墙高出一米的障碍物,眸子渐渐收缩。

翟红兴做事出了名谨慎,虽然只是暂时栖身地点,可也没露出任何破绽,高墙大院,上面还竖起玻璃渣子,普通人根本无法徒手翻过院墙。木门瞧着寒酸,但稍微一触碰就会发出声响,七步蛇以诡诈著称,极有可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或者提前在院内设下埋伏。

陈蛰熊思考一阵,决定强攻。

来到正门,陈蛰熊伸出右腿,狠狠踹出一脚。

巨大的冲击力把木板踹得稀巴烂,发出震耳欲聋般声响。

陈蛰熊一手拎刀,一手拎着sàn dàn qiāng,朝着院内发足狂奔,脸庞随着每一步下落,引起皮肉大幅度颤抖。

几间屋子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翟红兴住在哪里,但陈蛰熊清楚这种坐北朝南的格局,一般正屋为东边,于是率先朝东屋发难。

咣当!

枪托砸碎玻璃,陈蛰熊举起sàn dàn qiāng,往隐约可见的大床一通乱打,砰砰,上膛,填弹,砰砰,接连四枪下去,除了子弹和木板炸裂的声音,一片寂静。

从踹开大门到开枪射击,用了不过短短几秒,按照翟红兴的年纪判断,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难道屋里没人?

陈蛰熊心中闪过一抹不安。

不过既然敢来行刺,他就没想到能够全身而退,丢掉上膛麻烦的喷子,掏出腰间阻击枪,又是一脚踹向红木大门,作风要多野蛮就有多野蛮。

咚!

大门应声而倒。

泛起幽蓝色的光芒急速飞出。

像是一朵象征易逝和破碎的鸢尾。

陈蛰熊后背渗出冷汗,惊讶却不惊慌,望着lán guāng的飞行轨迹,往反方向侧身闪躲,lán guāng蹭着下巴堪堪飞过,顺便带出了几滴血渍。

陈蛰熊来不及擦拭血迹,大腿发力,接连爆退,砰砰砰!往漆黑静谧的屋子里各个方向连开三枪。

没等房间传来意向中的哀嚎,陈蛰熊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猛然抬头,看见那朵诡异的鸢尾从房顶再度来袭。

现在如果想摆出潇洒姿势从容躲避,那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了,还好陈蛰熊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急忙趴下,往旁边翻滚,没等他站起身应敌,一股劲风朝后背汹涌而至。

感受到似曾熟悉的劲力,陈蛰熊单臂一撑,躯体呈螺旋状旋转,足尖点地,避开了受威胁程度最大的一方,正要扣动扳机,手腕却传来剧痛,拿捏不稳,阻击枪脱手而出。

陈蛰熊捂着手腕摆出防御架势,感到两股劲道在经络里不停绞杀,再冲偷袭者认真打量,浓眉,凶目,脖颈间的恶鬼刺青分外狰狞。陈蛰熊自然认识打了多年交道的老对手,咬着后槽牙说道:“楚巨蛮!”

偷袭者从暗处走到月光皎洁的院子中央,正是省城天字hào凶神楚巨蛮,他轻轻扭动着脖子,嘴里发出冷冰冰的声音,“陈蛰熊,好久不见了。”

眼神狠毒打量完老对手,陈蛰熊冷笑道:“你楚巨蛮不是hào称不听从任何人hào令吗?怎么说话还没放屁响亮,转眼间就抱住翟红兴大腿。怎么,活的没意思了,喜欢自己抽自己耳光?”

被说中痛处的楚巨蛮眼中凶光一闪,嗓音沙哑道:“你是跟姓赵的小子学的油嘴滑舌吗?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有楚巨蛮正面抗衡,再有七步蛇黎桨暗中发难,陈蛰熊清楚,即便自己发挥出巅峰水平,也难逃出生天,跑是跑不了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嗤笑道:“油嘴滑舌也比说话跟放屁一样要好,亏你楚巨蛮还自诩一位铁汉,到头来却要跟在翟红兴屁股后面当一条恶犬,助纣为虐上瘾了?不怕人家指着你脊梁骨骂你祖宗十八代?!”

楚巨蛮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变为阴沉似水。

“蛰熊,楚老弟跟我是合作伙伴,并非你所说的雇佣关系,你误会他了。”

一道饱经风霜的声音从正屋传出,在省城江湖风头无二的翟红兴终于现身,西装革履,笑容亲和,就像是在接待多年未见的老友,看不出有一丝恼怒神色。

“翟红兴,你命可真够大的。”陈蛰熊看似在嘲弄,实际上是在扼腕叹息,几枪下去竟然连人家皮都没打破,自己确实称不上一名合格刺客。

“现在仪器这么先进,我这人又怕死,所以多安装了一些摄像头用来自保。如果你冒冒失失进屋,可就不会站着说话了。”翟红兴笑着说道,身材矮小的黎桨从房顶一跃而下,如同一片树叶安稳落地,站在主子旁边,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有楚巨蛮和黎桨两大高手保驾护航,放眼整座省城,谁还能把你置于死地,竟然害怕有人来要你性命。”陈蛰熊苦笑一下,自己这条命白白交代了不要紧,钱天瑜怎么办?赵凤声怎么办?泰亨怎么办?谁能挡住翟红兴滔天巨浪般的反扑攻势?

难道钱家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一想到这里,陈蛰熊不甘的念头远大于恐惧。

“世事无绝对,赵凤声有位陷阵无双的猛将陪伴左右,就连黎桨都败在他的手中,所以特意请来了楚先生相助我一臂之力。再说……惦记赵凤声小命的不止我一个,冯老,您是不是该露一小手,让不成器的孩子们瞻仰一下您的风采?”翟红兴微微欠身,冲着西边方向恭敬说道。

陈蛰熊慌忙转身,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跟黑暗融为一体的枯槁老人。

自己也算是感知超常,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这位看似孱弱的老人,该是怎样恐怖的身手?!

“翟先生,您是想借刀杀人吗?”冯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慢条斯理说道,语气如同春风一般轻盈。

“不敢。”翟红兴充满歉意笑道:“这应该叫合作共赢。”

三位高手虎视眈眈,赵凤声该如何面对?

陈蛰熊心头浮现出哀凉死寂。

第七百五十章多重身份

由于泰亨股票下跌的原因,钱天瑜bèi po走出了父亲离去时的阴霾,穿上了高档订制短裙,画上了干练又不失端庄的妆容,坐着赵凤声驾驶的劳斯莱斯幻影,昂首挺胸迈入泰亨大厦。

不管过程有多么残酷,起码钱家大xiao jie开始像战士一样勇敢面对,正如fèng huáng涅槃,经历过绝望,才会重获新生。

对于这位入主不久的新任董事局主席,员工们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一个黄毛丫头成不了多大气候,也有人觉得从商学院科班出身的钱天瑜会给泰亨注入新鲜血液。泰亨股票大跌,已经成为事实,所有员工都清楚这是泰亨成长多年碰到的最大难关,看笑话的有,更多的是怀揣同舟共济的念头,毕竟泰亨的企业宗旨是以人为本,平时对员工相当照顾,工资和奖金远超同行业水准,将心比心,员工们想要知恩图报,也是人之常情。

钱天瑜一走进大楼,立刻叫秘书通知各个部门负责人开会,在会议室里进行漫长的拉锯战。赵凤声在门口坐了三个小时,直到中午一点,觉得钱天瑜的身体吃不消,这才厚着脸皮闯进去,说食堂一会就要下班了。

钱天瑜没拒绝他的好意,一拍桌子,拿出总裁应有的决断气势,“大家暂时休息,下午三点继续开会。”

两人并排往餐厅走去,赵凤声见她面容憔悴不堪,担忧说道:“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你身体这几天本来就没有营养摄入,再这么劳累,小心病倒了。”

“还好。”

钱天瑜揉着酸涨的眉心位置,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往地面栽去,赵凤声一把拉住了她,钱天瑜害怕员工见到她软弱的一面,拒绝了赵凤声帮助,独自站起,勉强挪到座椅中,扶着额头虚弱说道:“没劲走路了,你帮我去打饭吧,要肉,最好是牛肉和羊肉,油水多的那种,下午还得开会,需要进补,我得把所有方案全部落实了。”

“虚不受补这句话没听说过吗?你现在需要的是修养,而不是进补,饭菜我来安排。”不等钱天瑜反驳,赵凤声快步离去。

钱天瑜望着霸气又带有温柔的男人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番茄牛腩,排骨汤,炒菠菜,炒豆腐,荤素搭配,营养丰富,赵凤声给她制定好了中午菜单,钱天瑜没有多说什么,将饭菜揽到自己面前,一阵狼吞虎咽,筷子和勺子并用,跟傻小子吃撸串的架势有的一拼。

“你的胃很多天没有工作,假如吃得太快或者太撑,我保证你下午开不了会,而是先去医院报道。”赵凤声啃着鸡腿,嘴唇布满油腻。

听人劝吃饱饭,钱天瑜清楚这家伙不是在危言耸听,放缓了筷子速度,喝一口汤,吃一口菜,搭配一勺米饭,开始仔细享用几天来第一顿正餐。

“吃完了坐在原地休息会儿,别乱动,等到半个小时以后再离开座位,我去跟保安部长说几句话。”赵凤声用两分钟速度,消灭完一个鸡腿和一盘京酱肉丝外加八两米饭,擦干净嘴边油渍,来到了几米之外的凳子上。

“赵哥!”保安部部长陈瑞见到他的到来,表现出足够恭敬姿态,点头哈腰,嗓门洪亮。

“小声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老妖精青春永驻呢。”赵凤声白了一眼发际线上移的陈瑞,又看了看眼角深纵的鱼尾纹,心想这位爷都奔四的主了,咋还不懂得察言观色呢。

“好嘞好嘞。”

陈瑞连连点头,偷偷摸摸冲清瘦许多的董事长打量一番,低声道:“赵哥,那个……公司这段时间传出许多风言风语,有个问题憋了好几天了,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先把那些风言风语告诉我,问题随后再说。”赵凤声叼着牙签,大腿翘起老高。

“他们都传闻老董事长驾鹤西去了,到底是真的假的?”陈瑞明白这问题十分忌讳,所以用最小声音来提问。

“这是你的问题,还是风言风语?”赵凤声不耐烦道。

“都是。”陈瑞回答的相当光棍。

“你是保安部部长,听见流言蜚语应该第一时间辟谣,好意思找我刨根问底么。难道吃腰子吃多了?脑子不如老二好使了?”赵凤声皱眉训斥道。

俩人关系不如刚来时生疏,有些话,赵凤声也不会藏着掖着,陈瑞虽然在泰亨入职多年,可能力还有待商榷,看家护院没问题,迎奉拍马更是个中好手,披荆斩棘就有些靠不住,不如秦冲,看似笨嘴拙舌,心里却自有一番主意,能够独当一面。

陈瑞挠挠头,尴尬一笑。

“从员工那听到的,还是从你老相好那听来的?”赵凤声追问道,他记得陈瑞跟经营部部长大胖婶子有一腿,保安部随便传一传,倒是无关紧要,可经营部是企业重中之重,假如那边军心涣散,麻烦可就大了。

“就是我下面的人随便传了几句,被我听到了,赵哥,你放心,回头我就收拾那几个臭小子去。”陈瑞见到赵凤声脸色不悦,也不敢继续询问,把矛头一转,将黑锅丢给了别人,手腕娴熟,绝对不是第一次丢黑锅。

“机灵点,跟你老相好多走动走动,没事了喝个小酒,唱个小歌,探听些她们部门情况,有什么消息尽快传给我,尤其是泰亨负面消息。还有,把好大门,有记者过来打探消息,一律装成哑巴,假如对方想要进入大厦采访,必须经过董事长或者总经理的允许,有任何关于泰亨的照片泄露出去,我拿你是问!”赵凤声摆起了公事公办的蛮横态度。

“是!”听着不近人情的冷言冷语,陈瑞吓得一哆嗦,差点敬出一个军礼。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

心想自己身份可真够多的,保姆,司机,营养师,心理咨询师,保镖,管家。

钱宗望假如在天有灵,不得保佑咱以后生个大胖儿子?

赵凤声将钱天瑜送回到办公室,又去超市买了些巧克力和牛奶,方便她随时随地补充体能,等回到泰亨,才发现钱天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佳人入睡,本该是楚楚动人的画面,可钱天瑜两弯烟眉紧蹙在一起,嘴角轻抿,能瞧得出来在睡梦中也没能彻底放松精神。赵凤声叹了一口气,感慨着有钱人也有数不清的烦恼,脱下外套,盖在扶风弱柳的娇躯上,出去将房门关住。

晃悠到露天休息区,赵凤声蹲在花池旁边,点燃一根烟,望着价值难以估量的泰亨大厦,怔怔出神。

钱宗望耗费一生心血铸就的商业集团,竟然面临摇摇欲坠的现状,到头来给别人添做嫁衣,或者企业破产,极有可能将呕心沥血的事业毁于一旦。钱宗望这辈子到底活的值还是不值?如果让他再活一次,是否会选择布满荆棘的一条路?还是淡泊名利享受人生?

答案却无法得知。

“你又偷偷跑到这里抽烟了。”

一道轻松又带有调皮意味的女声传来。

商楚楚今天打扮的很出彩,一步裙,白色衬衣,欧美系职业女装范儿,脸上略施粉黛,画有平时很难见到的淡妆,尤为难得的是全身散发着一股自信,将女人独有的韵味体现的淋漓尽致,跟她平时面对赵凤声时的腼腆小女生形象判若两人。

“这叫光明正大的抽。”赵凤声举着烟卷,微微一笑,打量着相识一年多的小老乡,这才察觉到她已经不是当初青涩直率的小女孩,经过社会大熔炉的淬炼,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完美,即将蜕变为职场里的精英女性。

商楚楚走到赵凤声旁边,右手扶住左臂,歪着脑袋笑道:“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你现在两根烟之间的间歇是二十分钟,按照这种速度推算,再抛去正常的睡眠八小时,一天得两包烟左右。而且每次你抽烟都皱起眉头,显然心情不太好,外物摄入再加上忧虑情绪,身体各项指标会急速下降,如果不想五十岁就肝癌晚期的话,尽量控制一下,为了你自己,为了家庭,我觉得你该未雨绸缪了。”

忠言逆耳远不如迎奉拍马听着舒服,可赵凤声早已过了听声不辨人的年纪,挺知趣地把半根烟踩灭,准确无误丢到垃圾桶,笑了笑,道:“一小时三根烟?好像差不多,我自己都没注意过,你怎么知道?”

商楚楚俏脸一红,但那抹赧颜很快就被笑容取代,指着楼上一处窗户说道:“我的办公桌就在十七楼窗户边,你每次抽烟我都能看到。”

商楚楚没去言明自己特意将位置换到那里,饱受冷风摧残,只是为了每天能多看某人几眼。

当赵凤声的影子出现在休息区,商楚楚都会停下手中工作,呆呆的,傻傻的,远远望着他。

人的情绪在独处时总会浮现在脸上,他或焦虑,或开心,或暴躁,商楚楚也会跟着赵凤声的喜怒哀乐随时变化。他笑了,她会勾起嘴角,他发怒,她会心情压抑,他皱眉沉思,她会祈祷上苍保佑这位身世坎坷的男人。

商楚楚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暗恋一个人,温温吞吞,就像开水里兑进了一大半凉白开,没有热水的滚烫润喉,也没有凉水的清爽怡人,看起来很傻,但她不后悔,因为这才是最有血有肉的青春。

不易辜负。

赵凤声揉着鼻子问道:“差了好几楼呢,这你都能闻到?我是该收你烟钱呢,还是该赔礼道歉?”

商楚楚突然闭口不言,纠结片刻,深吸一口气,堆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我要走了。”

“走?去哪?”赵凤声惊愕道。

第七百五十一章铁公鸡

“辞掉工作,回家,回到我的父母旁边,按照他们的要求去生活。”商楚楚声音下降了几个分贝,里面却饱含坚决。

“不去追求你所希冀的人生了?这才刚刚开始,轻言放弃好像不是你的风格。”赵凤声乐呵呵笑道。

商楚楚给他的形象是个外柔内刚的新时代女性,表面柔弱,心里却自有一番主意,有种勇往无前的冲劲。本来是书香门第里的娇艳花朵,非要跑到室外经受风吹雨淋,跟那些啃老族相比强出太多,赵凤声挺欣赏她的性格,但也只是敢欣赏而已。

“你以前劝过我要跟父母换位思考,我觉得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不管是否能够活的精彩,是否能在社会立足,做家长的肯定会每天担忧挂念。我前几天回了一次家,发现爸爸白头发多了,皱纹也深了,背也驼了,不再是印象中无所不能的超人,听到他不停询问我在省城过得好不好,像是女人一样絮叨,我没嘲笑,而是心里很难受。”

“既然我没能力去报答养育之恩,只好去顺着他们意愿去规划人生,孝顺孝顺,孝而后顺,他们开心了,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感。再说在老家生活没什么不好,咱们武云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数不清的亲戚朋友可以相互帮忙,比起冰凉的大城市更有人情味。等我落实好工作,然后去在姑姑婶子的张罗下相亲,找一个条件良好家底殷实的男人,最好是他爱我胜过我爱他,结婚,生子,让父母退休后带着外孙去跳广场舞和打麻将,想想也挺好。”商楚楚撩动着被春风肆意蹂躏的长发,露出一张比往常白皙的脸庞,精美,无暇,却透露一股无法说出的哀凉。

“哦。”

赵凤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商楚楚对自己的情义。这次她放弃信仰,准备回到老家,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孝顺父母?有几分是心如死灰下选择逃离情海?

说不清楚。

这辈子欠的情债太多,真应了师傅那句批注,桃花债欠了快他妈的一本,咋还?除非像孙猴子一样会分身术。一个二妮就让自己无法报答,再去沾花惹草,那是自讨苦吃,苦了别人更苦了自己。

所以赵凤声始终装聋作哑,宁肯让眼前的小女孩伤心一时也不愿她伤心一世。他是过来人,明白男女相处就像是**,一旦擦出火花,会烧到粉身碎骨。

“枉费我暗恋你一场,不送小迷妹一点小礼物吗?”既然决定了离去,商楚楚索性敞开心扉,把平时不敢说出口的**大大方方摆到明面。他会不会接受,是他的选择,自己说与不说,是自己的权利。虽然明知他很隐晦的拒绝过很多次,可商楚楚的性格就是这样,温和恭顺里藏着一股执拗。

赵凤声没想到商楚楚如此直白,张开嘴巴,愣在原地,像一只发现老婆生了鸭子的呆头鹅。

“你这个表情好搞笑。”商楚楚忍俊不禁,放下重担的她笑的肆无忌惮。

“想要什么礼物?”赵凤声挠了挠头,其实是想掩饰尴尬。

“那得看你想送我什么礼物了,豪宅是送老婆的,名车是送小三的,名牌包包是送给yi yè qing的,我尊重你的意见,送什么我都接受。”商楚楚嘴角上扬,双手在背后十指紧扣,又恢复到了在学校里的小女儿姿态。

换做平时,赵凤声肯定会跟她贫几句嘴,可今天也不知犯了什么邪,话堵在嗓子眼,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那抹酸楚不仅出现在她的气味中,同样也在自己身体里酝酿发酵。

“哎!你身为领导,也不懂得给下属留一件纪念品吗?哪怕一瓶杰克丹尼也好啊,都怪你,让我染上了酒瘾,还枉我帮你卧底了一段时间,这点好处都不肯掏,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商楚楚发觉到他的窘迫,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大部分是调侃,但也有真话,比如杰克丹尼,成为她每天晚上睡前的必需品。

赵凤声干干一笑。

“除了送给我的绰hào,严格来讲,其实你是个挺不错的人,而且你跟你女朋友十分相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愿你们有个美好结局。”商楚楚莞尔一笑,明媚动人。

“那绰hào我觉得挺酷的。”赵凤声强行辩解道。

“僧帽跟酷有关系吗?算了,品味这东西不能强人所难,你高兴就好。”商楚楚无所谓笑道,然后张开双臂,腮边泛起殷红,“我要走了,临别时送我一个拥抱吧。”

额……

赵凤声肯定不会拒绝她的简单要求,慢悠悠站起身,跟她距离靠近了一些,却不敢主动搂上去。

商楚楚大大方方扑到温暖的胸膛里,双手环绕住他的脖颈,闭起双眼,感受着强健有力的心跳。

停滞了几秒钟,商楚楚睁开那双秋水眸子,随后点起脚尖,来到他的耳畔,轻声说道:“谢谢你,让我爱过你。”

赵凤声被一句**裸告白弄得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商楚楚何时离开。等他回过神,人家早已离去,只留下衣服和空气中飘散的淡淡香气。赵凤声生了一对狗鼻子,对气味向来敏感,也致使每个女人给他留下不同感受,香水和沐浴液的混合味道,带有微甜,带有昭华,带有萌动,或许,还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味道。

商楚楚说他是铁公鸡,一语中的,尤其是对感情,可以称得上一毛不拔。

自从跟二妮确认关系,赵凤声就收敛起了轻狂,不管是优秀如钱天瑜还是商楚楚,或者那位许久不见的薛如意,赵凤声始终将心门紧闭。

面对几位如花似玉的女xing ài慕,说不心动那是扯淡,不过赵凤声深知世间唯有情字最伤人,索性当起了缩头乌龟,任外面春花烂漫,也藏在壳里无动于衷,不出则不动,不动则不痛。

裤兜里的震动打破了赵凤声的沉思,拿来一看,是刚才坐在一起吃饭的陈瑞,陈部长虽说能力差强人意,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值得一提,没事一般不会打扰自己。赵凤声急忙接通手机,陈瑞在那边气喘呼呼说道:“赵哥!秦冲来到大厦了,非说要见你,我怕他对你不利,拦住他了。妈的,这家伙跟疯了一样,一直要往里闯,几个兄弟摁也摁不住他。还他妈给我来了一拳,哎呦我操!现在是两拳了!”

秦冲?

赵凤声对这位叛将谈不上怨恨,倒有些江湖中人的惺惺相惜,于是毫不迟疑说道:“先安抚住他,跟他说我马上下来。”

挂掉电话,赵凤声第一时间赶到大厦入口处,在偏僻角落里看到了被保安zhi fu的秦冲,双眼赤红,青筋暴露,脸上有种歇斯底里的狰狞。

“放开他,你们去忙吧。”赵凤声驱散了保安,包括多了一对熊猫眼的陈瑞。

挣脱束缚的秦冲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嗓音嘶哑道:“求求你,去救陈老大。”

“陈蛰熊怎么了?”赵凤声将秦冲从地上搀扶起来,心中一惊。

陈蛰熊的秉性他心知肚明,自己算是一个偶尔发作的精神病人,而陈蛰熊就是一位随时随地能抽风的家伙,为了报答钱宗望的知遇之恩,敢无视一切底线。上次就觉得他不太对劲,话少,表情凝重,当时还以为是目睹钱宗望的离世心情不佳,可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一转眼就遇到了麻烦,***去做了蠢事。

秦冲倔强跪在原地,将昨晚刺杀翟红兴的事和盘托出,然后直视比他小了十来岁的年轻人,铿锵说道:“我留这条命回来,就是为了给你通风报信。我知道,你跟陈老大交情不错,不可能坐视不管。如果去救人的话,我保证冲在头一位,有雷,我踩!有子弹,我去挡!我这条烂命死不足惜,只求你把陈老大救出来!赵凤声,就当我欠你一个天大恩情,这辈子还不了,来生我会记得。”

听着铁血爷们的铮铮誓言,赵凤声没急着表态,而是锁住眉头缄默不语。

陈蛰熊落入翟红兴手中,凶多吉少,自己哪怕有周奉先这张王牌,恐怕也不足一半把握。求救于向双平倒是不错选择,可东方神剑远在京城,最少要耗费几个钟头才能赶到万林,翟红兴出了名的狡诈,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来个小时,会不会待在原地任人宰割?等到东方神剑精锐赶到,恐怕早就溜之大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摸清翟红兴动向,集中火力将对方一锅端,将这枚毒瘤彻底铲除。

见到赵凤声犹豫不决,秦冲眼眸浮现恼怒神色,道:“你要见死不救?!”

“确定翟红兴仍旧留在那里?”赵凤声没理会他的蛮横无理。

“我清醒以后,特意找了几位亲戚在旁边蹲守,守住了所有通道,只要他们一撤,我亲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秦冲听他语气有所松动,言辞也不想刚才那样激烈。

“我准备一下,试试看吧。”赵凤声想先将周奉先带上,再通知警方和向双平,但凡有一拨人马及时赶到,翟红兴插翅难飞。

“我在求您一件事,能不能……不通知警方?”秦冲纠结道。

“害怕陈蛰熊被他们撕票?”赵凤声心思活泛,一下想到了其中关键点。

翟红兴是枭雄,最后是否选择鱼死网破,谁都说不准。

“只是其一。陈老大有案底,有一起故意伤害至今还未了结,如果被警方遇到,肯定会把他抓回去坐牢。陈老大是宁折不弯的性格,心气高,就算是选择去死,也不愿意在监狱里窝囊待着。我了解他,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别看平时傲气冲天,其实最在意别人的目光。最后即便您把他救出来,也等于是害了他。”秦冲惨淡一笑,貌似在嘲笑自己的提议,真刀真枪干翻翟红兴,还要将人从里面完好无损救出,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七百五十二章较劲

赵凤声一想到那位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陷入两难境地。秦冲说的概率,确实很有可能发生,可让他赤手空拳去救人,那跟送死有啥区别?

“你那还有家伙没?”赵凤声像是做贼一样低声问道。

搭救陈蛰熊迫在眉睫,自己又不想白白送了性命,只能采取折中办法,到时候开枪将黎桨打伤,即便对方有阿春和沧浪这样的好手,也抵挡不住奉先的攻势,最后由张新海疏通关系,开枪打伤逃犯,后果应该不会太严重,大不了去吃一年半载的窝头,赵凤声觉得用这种方式还债也能接受。

秦冲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gāng zhu qiāng都没有?”赵凤声焦急道。

他玩枪的次数并不比玩刀子少,虽然不如东方神剑那帮人biàn tài,但打靶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况且巴格达三年生涯,经历过战火洗礼,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明白实战射击跟打靶是两回事,一个是木头,一个是活生生的人,天壤之别,假如给他一把铁疙瘩,搭救陈蛰熊的机会倒也没那么渺茫。

“全被陈老大拿走了。”秦冲黯然答道。

“就他那两下子,会他妈玩枪吗!”赵凤声气鼓鼓道,唯一的活路被堵死,忍不住爆出粗口。

“时间不多了……”秦冲害怕迟则生变,忍不住开始催促。

“走,带路!”赵凤声主意已定,不愿多耽搁时间,拎起秦冲衣领将他拽起。

反正陈蛰熊救过自己好几次命,假如玩完,就当还债了。

多活了这么多天,不亏。

每次到了生死关头,赵凤声都会想方设法安慰自己。

似乎想为发疯找到一个较为妥当的借口。

农家小院。

有些黄土已然变为褐色,空气中残留着刺鼻血腥味道。

西屋。

陈蛰熊躺在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上,眉角处有一大团凝固血渍,右边眼皮肿胀,几乎看不到那双平日里咄咄逼人的丹凤眸子,右臂呈不规则姿态扭曲,依旧滴答鲜血的左臂和双腿被安全绳和木床捆在一起,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

三大高手枕戈待旦,结局不言而喻,虽然那位干枯老人没有出手,可在楚巨蛮和黎桨的夹击下,陈蛰熊没有撑过十招,右手骨折,左臂让黎桨划了一道几十公分的口子。

其实外伤看着吓人,可远不如内伤严重,楚巨蛮从古拳法中摘取自创的内家拳极其霸道,陈蛰熊双手经络震断了一大半,哪怕能逃出生天,也医不好毁灭式的重伤。

“非要舍生取义,断送了大好年华,值么?”翟红兴站在小床旁边,五官并非呈现出胜利后的喜悦,而是木然地望着省城骨头最硬的男人,颇有些为他不值。

楚巨蛮和黎桨一左一右站在翟红兴两侧,高大和矮小形成鲜明对比。

陈蛰熊白了他一眼,鼻孔冷哼道:“别像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给爷来个痛快!你翟红兴手里又不是没沾染过人命。”

翟红兴抽出白领都不屑一顾的大前门,自顾自点燃,慢吞吞说道:“这么急着杀死我,看来钱胖子翘辫子的传闻是真的了。”

陈蛰熊用剩余的一只眼睛怒目相向。

“真不知道你们这帮钱胖子养的傻狗是怎么想的,消息传的满天飞,肯定有人从中作梗,不去揪内鬼,反而要来跟我玩命。以为杀了我,泰亨就能shun li guo度到二十多岁的女娃娃手中?笑话。”翟红兴冷笑道。

“钱总的死因,不是你放出来的消息?”陈蛰熊身躯大震。

“你们先出去。”翟红兴挥手道。

等黎桨和楚巨蛮离开房间,翟红兴独自坐在木头马扎上,食指和拇指搓着烟身,叹了一口气,“一帮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夫,不长脑子,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人家像木偶一样操纵。哎~死不可怕,笨死才可怕,你和赵凤声,等着跟钱胖子陪葬吧。”

楚巨蛮和黎桨来到院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对省城最能打的组合谁也没有先开口,黎桨嫌阳光刺眼,来到了葡萄架下面,坐在木椅中,操着那口生硬的普通话笑着说道:“楚老兄,你不会怪罪我手段卑鄙了一点吧?”

买断楚家祖坟,虽然是翟红兴的主意,可碍于不能抛头露面,实际操作是由翟俊腾和黎桨两人负责。而且楚巨蛮得知祖坟被人动了手脚,暴怒之下还跟黎桨打了一场,碍于家人和祖宗骨灰被人家钳制,楚巨蛮不得不bèi po低头。但翟红兴做事相当懂进退,将一大片土地全都划到了楚巨蛮名下,并且承诺事成后亲自到祖坟磕头认错,让这位省城头hào凶人满肚子怒气却没处发泄。

“等事情办完,小心你的脑袋!”楚巨蛮怒目圆睁,脖颈间的恶鬼图案呼之欲出。

“哈哈!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楚老兄干嘛发火啊,翟爷说过,千万不能伤了和气。”黎桨笑眯眯说道,二郎腿抖得跟赵凤声有的一拼。

双方的武力值在伯仲之间,即便楚巨蛮能稍胜半筹,可黎桨擅长的是小巧和àn shā功夫,打不过就跑,楚巨蛮压根追不上,所以黎桨面无惧色,有一搭没一搭奚落着对方。

“告诉你,爷爷最喜欢吃烤蛇肉。”楚巨蛮咬牙道。

“巧了,我也喜欢吃,等明天过后,我请楚老兄吃个痛快。”黎桨装傻充愣道,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绰hào叫做七步蛇。

“好,我会亲自把你推里炉子里去烤。”楚巨蛮冷冰冰说道。

“那是我的荣幸。”黎桨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态度。

楚巨蛮望向远处烟囱,里面正在翻滚出浓烈白烟。

屋内。

陈蛰熊听翟红兴话里有话,侧过一半英俊一半凄惨的脸庞,嗓音渗出一种干裂后的沙哑,“除了你敢打泰亨的算盘,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

“呵呵。蛰熊啊,三十岁以前不懂事,叫做天真,三十岁以后再不懂事,那就叫做悲凉了。不错,你凭借敢打敢杀,在江湖中威名赫赫,那些人怕你,惧你,但并不敬你,就像外面的楚巨蛮一样,没人敢跟他面对面发生冲突,可背后有多少人骂他娘?你我心知肚明。在我心里,你比他还不如,最起码楚巨蛮还能在县城里雄霸一方,你呢?打打杀杀这么久,就为了给钱家卖命?伺候完老的开始伺候小的,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吗?”

“咱俩也算是老朋友了,在省城这个圈子里交集不少,你我知根知底,你的为人我很敬佩,忠勇双全,义气千秋,在我心里,可以并肩常山赵子龙。可就连常胜将军都清楚良禽择木而栖,更别提钱宗望已经猝然离世,蛰熊,你也老大不小了,没考虑过另投明主吗?”

翟红兴暂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抛出了橄榄枝,陈蛰熊这种彪将一旦降服,好处难以估量。虽然黎桨身手了得,但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翟红兴不敢把全家老小的性命寄托在一位外国杀手身上,假如利益天平倾斜,七步蛇会不会反咬一口?翟红兴深知江湖险恶,不敢去赌。

陈蛰熊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阳奉阴违,是位可以托孤的肱骨忠臣,翟红兴过完年即将五十三岁,老了,得为后面的事情考虑,将陈蛰熊囚而不杀,招揽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你先说出对泰亨的看法,其它事咱们可以慢慢谈。”陈蛰熊波澜不惊说道。

“好,那就如你所愿。”

翟红兴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步伐缓慢稳健,走到窗口处,轻轻一笑,道:“自从钱宗望病重入院,你们泰亨的股东们开始就人人自危,甚至有人跑到我这里来表示投诚,想要等泰亨改朝换代后继续保住他们的聚宝盆。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些人我根本看不上,利用完以后就能够兔死狗烹,但是从片面反映出一些信息,那就是泰亨并非铁板一块,为了钱,他们可以轻易背叛钱胖子。”

“那次我跟赵凤声说过,觊觎泰亨的不止我一人,但他们只是野狗饿狼,想要染指这头进入暮年的大象,得让雄狮咬死再说,要不然容易把他们自己压成齑粉。只要不太过分,野狗们啃一口残羹剩饭,我也不介意。可这次钱宗望暴毙,打乱了我的部署,那些家伙们看我归隐山林,又见到钱宗望翘辫子,正是绝佳机会,屁股就坐不住了。”

“钱宗望的死因传的满天飞,就是他们开始动手的前兆,逼迫你和赵凤声主动出击,找我拼命,然后想玩乱中取胜。假如我预料的不错,他们会从泰亨内部发动攻势,先操纵股价下跌,再传出高层负面消息,最后染上官司,导致人心涣散,泰亨就不攻自破。”

“算盘打得不错,可我翟红兴还没解甲归田呢,这些跳梁小丑,真是不知死活。”

翟红兴甩出一句狠话,将烟头踩在脚下,用力碾碎。

“究竟是谁在后面捣鬼?”陈蛰熊淡淡问道,斗智他不擅长,他只懂得一力降十会,凡是敢打泰亨主意的人,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怎么,生死都没办法掌控在自己手里了,还想着为钱胖子效忠?不知该笑你愚昧还是该夸你忠义。”翟红兴来到木床旁边,漠然说道:“你只有一条路能够活着出去,那就是成为我的人。”

一道劲风突然来袭。

陈蛰熊用唯一能动的头部,猛然冲向对方小腹。

翟红兴敏捷地躲过凌厉一击,膝盖砸在他的太阳穴位置,陈蛰熊立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妈的肚子里嘬手指呢。”翟红兴拍去膝盖污渍,转身出门。

第七百五十三章惊喜

翟红兴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大腿摆幅小,小腿摆幅大,还带点外八字,配合他阴鸷又不失威严的相貌,确实很符合江湖大佬形象。而现在的翟红兴,确切来讲跟一般意义上的涉黑份子略有不同,多了商人的利益思维,少了江湖人的逞勇斗狠,凡事谋而后动,没有目的性,绝不触碰法律那条红线。这多多少少跟社会风气转变有关,冒出许多功利主义者,打着金钱至上的旗hào迎风飘摇,连带着江湖人都改变了习惯。

黎桨一见到大哥,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毕恭毕敬喊了声翟爷。

别看黎桨是化外蛮夷,但对华夏的国学礼法格外推崇,平时读一些就连国人都不怎么翻看的书籍,比如《三字经》和《中庸》之类。书看得多了,洗涤掉了那一身桀骜狂野,一言一行渐渐变得恭谦有礼,除了外表,几乎看不出他是来自蛮荒之地。

楚巨蛮则无动于衷,靠在水缸旁边闭目养神。

“黎桨,你出去把骏腾喊过来。”翟红兴吩咐道。

黎桨没有动身,而是用眼神瞟了一眼相貌凶恶的楚巨蛮,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怕楚巨蛮趁他不在的时候对主子痛下杀手。

“小楚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哪会乘人之危,放心去吧。”翟红兴挥手笑道,平生出一股豪迈气概。

黎桨答应一声,快步走出院子。

楚巨蛮撇起嘴角,牵扯起法令纹的横肉,冷哼道:“别拿大帽子压我,那一套对我不管用,你不仁不义在先,干出刨人祖坟的勾当,死不足惜,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翟红兴呵呵一笑,没有躲避楚巨蛮泄露出的锋芒,反而走到他的身边,“小楚,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干嘛非要提你死我活,搞定赵凤声,搞定泰亨,咱们以后就能不用为了钱财看任何人脸色,这么肤浅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楚巨蛮悄无声息瞟了他一眼,眸子里暗藏凶光,“三米之内,就算是那位出身武当的老家伙也没办法救你,从我出手到扭断你的脖子,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说起那位老人家,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翟红兴很巧妙避开话题,蹙起眉头忧心忡忡道:“雷斯年跑到千里之外,想要杀死自己亲外甥,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呢?我特意派人去了一趟西北,打听过雷家嫡系的信息,现任掌门人老佛爷膝下有三个女儿,老二叫做雷惜梅,聪慧乖巧,漂亮端庄,深得老佛爷喜爱,当年也确实因为一纸婚约远嫁到武云市,害得老太太震怒。从那之后,雷惜梅就从雷家除名,谁也不敢再提这位二xiao jie。赵凤声是雷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雷斯年想要杀之后快,能够理解,可我却不敢下手,怕那位老太太找我麻烦。一个女人,一个古稀之年又权势滔天的女人,做出什么荒唐事都不足为奇啊。”

楚巨蛮双手扶住水缸边缘,一脸冷漠道:“这些跟我没关系,咱们约定好了,杀掉赵凤声以后,你把祖宅的土地和咱们脚底下的一百亩地划到我的名下,咱们各不相欠。”

“真应了那句老话,人越老胆越小。小楚,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翟红兴感叹道。

“说。”楚巨蛮直言了当。

“你是江湖人,我是生意人,咱们俩的目标一个大一个小,老佛爷对我能够实行经济碾压,对你却无可奈何。等赵凤声来了之后,只伤不杀,铲除掉他那些手下就可以,尤其是那个大块头。把赵凤声放回到武云以后,你再亲自跑一趟,悄悄把他杀了,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样既满足雷先生愿望,又能避开老太太怒火,天下太平,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翟红兴毫不遮掩说出了心中谋划。

“怎么听到的全是你们的好处,我的好处在哪里?”楚巨蛮爱答不理,显得兴致缺缺。

翟红兴指了指脚下,云淡风轻道:“再加五十亩地。”

县城的土地虽然不如市里昂贵,但基数大了,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数额,足够普通人潇潇洒洒过完后半生。

“成交。”楚巨蛮是武夫,武夫自然有武夫的快意洒脱。

翟俊腾脚步匆匆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永远挂有一抹邪笑的阿春。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上次翠园跟赵凤声搏命,阿春侥幸逃生,只是在身上多了几道口子而已,英勇的表现让翟红兴大力提拔,当作亲信留在左右。

翟红兴轻声问道:“人还没来?”

“没有,叔,我在村口布下了十几人埋伏,可都没发现赵凤声的踪迹,那小子是不是怕了,不敢自投罗网?”翟俊腾常年跟酒色作伴,跑了一里地就气喘吁吁。

翟红兴略微沉思,然后望着北屋,笑了笑,笃定道:“赵凤声出了名的够意思,怎么会对恩人陈蛰熊见死不救?再等等,不急。”

“那小子不会把警察招来吧?”翟俊腾担忧道。

“不会。”翟红兴轻笑道:“赵凤声再怎么说也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我犯了什么罪,能判几年,他心里有数。再说我一没有动手,二没有指使他人作案,凭什么要怕警察,阿春,我说的对不对?”

“翟爷明鉴,翠园那次打架斗殴,只是我跟赵凤声的私人恩怨,您是大善人,还在中间做调解,警察怎么会抓您呢。”阿春摸着青头皮xié è一笑。

“拿陈蛰熊的一条命去换我微乎其微的坐牢概率,赵凤声不会那么傻,假如我猜得不错,他生怕我跑了,正在调兵遣将往这里赶,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翟红兴自负笑道。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

翟俊腾拿出手机,看到一条短信之后,沉声道:“赵凤声来了。”

翟红兴眯起眸子,若有所思道:“希望他再给我一次惊喜。”

第七百五十四章叫骂

阳光慵懒,微风习习。

那辆被冠以泰亨标签的改装版奥德赛在土路颠颠荡荡,臃肿的车身看起来笨拙憨重,车窗贴有茶色车膜,看不见里面乘客情况。

有5hào别墅的传闻在前,翟俊腾对赵凤声心怀忌惮,怕他玩幺蛾子,调集手下的十几hào人马迅速赶回小院,翟红兴却不咸不淡瞪了亲侄子一眼,责备意味浓厚。

熬到翟红兴目前的位置,生死排第一位,脸面排第二位,金钱反倒其次,让他们看到自己被一辆车弄得大惊小怪,传出去老脸往哪搁?

“骏腾,叫他们继续盯住路口,防止后面有警察咬着。”翟红兴面含不悦道,盯住警察是假,防止有人泄露消息才是真实想法,今天势必会有命案发生,少一张嘴就少一份风险。

翟俊腾未必是位称职的侄子,但肯定是位称职的狗腿子,一听到翟红兴发话,急忙驱散了众人,有人反应稍微晚了半拍,屁股立刻挨上不留情面的一脚,引来哀嚎。

楚巨蛮见状,冷哼一声,说了句乌合之众。

翟俊腾正要反击,却发现奥德赛已经近在咫尺,而且速度不减朝着小院急速冲来,吓得他往后面撤退几步,并且有拔腿开溜的架势。

同归于尽还是下马威?

老谋深算的翟红兴觉得后者可能性较大,身体纹丝不动,双手插兜,被劲风吹得微眯的眸子死死盯住驾驶室方向。

奥德赛车头猛地向前一点,伴随灰尘停在了那里。

身高接近两米的周奉先每次出场都会给人惊艳感,这一次也不例外,当那条粗壮不像话的大腿踩到地面,吃过亏的黎桨如临大敌,身体微弓,右手叩住飞镖,摆出了防御姿态。

楚巨蛮初次跟周奉先照面,也被唬人体格弄得微微错愕,顺便嗅到了一股危险气息,跟面对江湖新秀第一人之称薛木鱼时如出一辙。虽然一个慈悲温润,一个狂猛霸道,两人气息迥然不同,可那种使人窒息的感受极其相似。

难道又是一位顶尖高手?

当楚巨蛮望到那张憨厚稚嫩的脸庞,心底凉了一下。

太年轻了!

楚巨蛮生平没什么爱好,唯独酷爱钻研《黄帝内经》和国术,理论性和实战型相结合,十足的武痴一枚,明白拳怕少壮只是国术的初级阶段,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才会那样去说。对于真正的大师宗师而言,年龄不是问题,投入到国术里面的时间越久,才能真正领悟到精髓,练肉,练筋,练骨,练气,需要一步一步水到渠成。所以一般情况来讲,能熬到大师水平基本在五十岁以上,还得天资聪慧万中无一,这大块头看着也就二十郎当岁,怎么看气息像要迈过大师门槛,快要到达宗师境界?

二十出头的宗师?

楚巨蛮听都没听过。

翟红兴手里的一百五十亩地,果然没那么好拿。

周奉先大摇大摆走到院子门口,停住以后兜了兜宽大的裤腰,盖住了大红裤衩边缘,鼻孔冲天喊道:“就你们这几个王八犊子想打架啊?脖子够硬不?”

声若洪钟,势如猛虎。

可惜带有破洞的红裤衩破坏了应该具备的震撼力。

翟红兴波澜不惊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赵凤声呢?”

“车里睡大觉呢。”傻小子伸出大拇指往车里一甩,然后朝众人挨个打量一圈,撸起了袖子,比普通人小腿都粗的小臂青筋遍布,喊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要不组团来得了,脖子钻进肚子里,舒服得很,早死早超生,俺好早点去撸串去。”

翟红兴这边的涵养功夫都不错,阿春称得上唯一的嘴炮大师,可他见过沧浪被大块头一招干飞,至今还在医院里享受护士妹子贴心照料。自己跟沧浪的身手在伯仲之间,强行当出头鸟,没准真能玩一出脑袋钻进胸腔里的魔术,于是阿春很知趣地闭嘴不言,暗地祈祷翟爷千万别让自己打头阵。

翟红兴掏出大前门,抽出一根烟,过滤嘴轻轻敲打着烟盒。

赵凤声躲进了乌龟壳,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印象中的赵凤声凡事亲力亲为,有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怎么关键时刻不露面?难道那家伙对陈蛰熊的生死置之不顾?或者跑到警方那里去搬救兵?啪!翟红兴点燃香烟,判断着赵凤声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喂!你们这些瘪犊子吱个声,要不然放个屁,几个老爷们集体装哑巴啊?一帮瘪茄子,裤裆里的玩意是捣蒜用的?真不嫌砢碜。”傻小子双手掐腰,像是老街里的泼妇一样骂个不停,话里还带有东北特色用语,骂起人来那叫一个痛快。

这种粗鄙不堪的叫骂,老实人听到也得拎起菜刀,翟红兴一生波澜壮阔,也就在闯荡江湖头几年才敢有人对他这么说话,等到手里刀子沾过血,身后聚集一伙敢打敢拼的兄弟,谁敢站在翟红兴面前指着鼻子叫嚣?等他坐稳江湖第一把交椅,更加没人敢大放厥词,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翟爷?

听着略显生疏的咒骂,翟红兴大力吸了一口烟,平静心绪以后,吐掉烟雾,扶住两边的翟红兴和黎桨,悄声道:“黎桨,小楚,你们俩联手把大块头做掉,只要赵凤声失去了这位得力干将,就没有能够跟咱们抗衡的实力。记住,下手要快,要狠,做掉他之后,咱们立即转移地点,防止赵凤声带警察来将咱们一锅端。”

“用得着联手?”楚巨蛮独来独往惯了,最讨厌跟人并肩作战,若不是对面家伙过于强大,他早就一个人杀出战阵。

“楚老兄,我跟他交过手,这小子远比你想象中的恐怖,一身蛮力乃是我生平仅见,你负责正面抵挡,我负责侧翼偷袭,千万别和他硬抗。”黎桨手中冒出来一把寒意森然的bi shou,语气和表情相当谨慎。

“做好你的事就行。”楚巨蛮不敢托大说自己一人迎战,足弓弯曲,向前一弹,悍然发动攻势。

黎桨轻蔑撇嘴,紧跟而至。

第七百五十五章赤心战魍魉(上)

黎桨和楚巨蛮联手对敌,传出去恐怕会惊掉不少人下巴,两员大将从来都是以寡敌众,就连一对一也不常有,何时要靠人海战术取胜了?尤其面对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不管输赢,颜面无存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俩人非但没觉得羞愧,反而率先发动攻击,楚巨蛮从中路直进,似乎想要硬拼,黎桨在侧面迂回,不停往傻小子身后靠近。虽然两人没有并肩战斗过,但多年的亡命生涯和无数次生死搏杀,让他们懂得如何应对才能让大块头难受。

傻小子咧嘴一笑,又泛起标志性笑容,不紧不慢后撤三步,正好背靠墙壁。

老白山里不仅有虎豹这样的存在,还有狼出没,这种动物凶残又狡猾,又是成群结对活动,甚至比虎豹还难对付,想要从它们利齿下逃出生天,老猎手明白最重要的不是护住咽喉,而是后背。

一抹银光从黎桨手中射出,在阳光照射下异常炫目。

周奉先背对太阳,并没有受到强光干扰,虎目眯成一条缝隙,从容不迫往右边闪避。

飞镖径直插入墙面,荡起些许尘土。

一切都在黎桨意料之中。

这枚飞镖想要一击毙命,无疑是难如登天,他出手时往右边偏差了一些,只是想迫使大块头往楚巨蛮那边靠近,给自己腾出空档制造杀机。另外他对大块头的一身神力心有余悸,把主攻方向丢给楚巨蛮,避开锋芒,免得上来就被针对。

没等傻小子有喘息机会,楚巨蛮的铁拳接踵而至。

炮拳,威猛刚烈!

傻小子面容严肃伸出右手。

噗!

像是石块猛烈砸中皮革时的沉闷响声。

楚巨蛮只觉得击中了一块软绵绵的石头,感觉极其古怪,没等他收拳,蒲扇大的手掌突然传来一股吸力,紧跟着手腕被五指叩住,动弹不得。

太极柔劲。

楚巨蛮不愧被誉为省城单挑能力第一的猛人,惊讶,却不慌张,利用恐怖爆发力一缩一进,稍微挣脱控制,风驰电掣般用手指反叩对方阳谷穴,下三盘也没闲着,一记歹毒至极的撩阴腿悄无声息踢出。

螺旋绞杀式内劲令傻小子也不太好受,他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刁毒的功夫,两条阴冷力道进入身体之后,顺着经络不断肆意冲击,疼痛,寒冷,麻木,几种感觉共同来袭。幸亏傻小子的十三太保横练几近大成,经络比普通人强壮太多,那股怪异力道冲到小臂位置便停滞不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傻小子的十三太保横练犹如一面坚硬盾牌,楚巨蛮的独家拳法就像一柄尖锐长矛,双方如同水火,相克却又被相互钳制,就看更技高一筹。

傻小子用膝盖挡住了撩阴腿,用力一扯手腕,想要把长相凶恶的家伙抡起,不料对方使用空闲左手攻向自己肋部,无奈先以防御为主,一记大摔碑手接连扛住了两次重击,没等他有喘息的机会,在身体左侧的小黑猴已经来到悄悄钻进两米以内范围,寒光一马当先,那张颧骨高耸的丑陋脸庞异常狰狞。

周奉先浓眉皱起,往前大跨一步,躲过了楚巨蛮纠缠,肩头部位却微微一凉,被锋利bi shou划破了肌肤。傻小子爆吼一声,扭腰,挥拳,朝着阴险家伙面部,挥出气吞山河的一拳。

猛兽什么时候最恐怖?

那就是它受伤之后。

一拳激起了大量气浪。

这一拳夹杂了傻小子的滔tiān nu气,假如打中,哪怕是八大宗师都不敢说能正面抗衡。

黎桨从没想过要一刀将傻大个置于死地,得手后就开始爆退,傻小子拳头打出,黎桨已然飘到五米开外,握住刀子等待下一次偷袭机会。

砂锅大的拳头余势不减,又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正好轰向准备跑来捡漏的楚巨蛮,面对这辈子从未遇到过的重拳,楚巨蛮吓了一跳,脖颈间渗出细密汗珠,一边暗骂自己倒霉催的,一边朝旁边仓惶躲避。

生死攸关,楚巨蛮可没觉得脸面比性命重要,先是四肢着地,像是练起了蛤蟆神功,接着在地上连滚带爬,弄得灰头土脸,幸好终于躲过了无常勾魂索,没让他瞎忙活一场。

楚巨蛮刚一抬头,一条堪比巨灵神的粗壮大腿狠狠跺下,目标正是自己小腹位置。按照大块头的蛮横力道,假如踩实了,别说屎尿,就连五脏六腑都得一并从后门挤出。楚巨蛮还期盼危急时刻黎桨来帮一把,可看到远出挂有冷笑的七步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脚跟蹬地,双手往上一挺,刚滑出一米,大脚丫子就咣当落地,震起一片黄土,堪堪躲过致命一击。

翟俊腾虽然不懂国术,但也能看出黎桨和楚巨蛮联手竟然处于下风,忧心忡忡道:“叔,这俩人面不和,心也不和,劲根本没往一处使,再打下去,恐怕***得被大块头收拾掉。要不然把雷先生放到咱们这的武当老杂毛叫来?别阴沟里翻了船。”

“骏腾,跟你说过多少次,对任何人都要尊敬,即便面对的是你的杀父仇人,也得以平常心对待。冯老在雷家地位尊崇,就连雷斯年都得让他三分,再乱嚼舌头根子,让小侯爷听到,我也保不住你。”翟红兴瞪了一眼亲侄子,话里的教育意味远大于责备。

“叔,我知错了,那我去‘请’冯老出来?”翟俊腾低下脑袋,他只要在叔叔面前,永远是俯首帖耳的卑微嘴脸。

“去吧,记得言语要尊敬,大院豪门跟市井匹夫的差距,永远是从一点一滴开始,要戒骄戒躁,千万别拿自己当痞子对待,人要往高处走。你看看西北小侯爷,人家那气度……”话说到中途,翟红兴突然觉得后脑传来一丝凉意。

转身,看见一道黑影正冲自己猛然扑来!

第七百五十六章赤心战魍魉(中)

当翟红兴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即便上面画了左一道右一道的绿色条纹,不太好辨认面目,可当两人视线一接触,瞧见那一双精芒毕露的眸子,翟红兴立刻咬牙狠声道:“赵凤声!”

迷彩装,迷彩帽,还从三妮那抢来了绿色口红,赵凤声用最短的时间捣鼓出野战军人形象,为的就是达到潜伏和隐蔽,可能有的人认为迷彩装扮一无是处,但在摄像头和草丛以及庄稼地里,绿色迷彩装确实能做到最大隐形效果。从而起到今天绕了一大圈子的目的——擒贼先擒王。

赵凤声没啥大本事,可他喜欢谋而后动,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想了半天,只想出一个操作性难度极大的框架。先让奉先正面吸引火力,迫使黎桨跟楚巨蛮双双出战,这样翟红兴的身边失去了战力值远高于自己的存在,得手成功率就会大大提高。

机关算尽这四个字或许不是褒义词汇,但起码让赵凤声成功接近了翟红兴。

赵凤声用出了吃奶放屁打呼噜的力气,速度一快再快,眼看手腕就要触及翟红兴臂膀,不由自主挑起嘴角。

这位省城大佬虽然威名远扬,但从没人提起过他战斗力如何如何,豢养了一批甘心为他卖命的死士,自然不用亲自动手。不过从个别人谈论起翟红兴的履历,没人说过他是位练家子,普通人的力量和敏捷性而已,赵凤声有十足把握将他擒住。

手指搭上西装边缘,赵凤声甚至接触到高档衣物特有的质感。

没等他暗喜,余光察觉到黝黑鞋面渐渐扩大。

一股凌冽劲风直奔面门而来。

进,势必会被皮鞋踢成满面桃花开,严重点还会造成昏厥,等到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用脚趾头也能想到翟红兴会把他大卸八块。

退,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把奉先给害了。

拼了!

赵凤声这辈子缺钱缺心眼缺气魄,可从来没缺乏过破釜沉舟的勇气,右手成掌,准备硬接力道十足的一脚,身体前探,左手毫不犹豫继续前伸。

嗤拉。

砰!

两种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赵凤声握着一块破布急速爆退,右臂传来剧烈疼痛和麻痹感,直到退到正屋墙面,才止住颓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翟红兴被一抓弄了一个趔趄,险些栽到在地,旁边的阿春急忙将主子扶起,眼神阴鸷道:“臭小子,真是阴魂不散!”

赵凤声用呼吸频率来调整翻涌气机,丢掉烂布条,站直身体,除了惋惜就是叹息,这一手暗度陈仓没有奏效,想走可就难如登天了。

翟红兴见到衣服破损,索性脱去外套,露出一件干净整洁的灰色衬衣,举手投足风轻云淡,尽显枭雄本色。

“藏了半天,打的居然是这个算盘,说实话,这一招看似是无理手,但起到的效果确实不错。假如没有阿春在旁边,还真就被你得逞了,多谢你给我上了生动一课,那就是永远不要小瞧你的敌人,不管他处在什么身份什么位置,只要有一颗想杀你的心,永远要小心提防。”翟红兴面带微笑,从容不迫。

“如果你现在在我的手中,想必又是令一套说辞吧?”赵凤声揉捏着虎口位置,阿春这一脚势大力沉,险些将手腕震断,若不是他这段时间刻苦练习,一个照面就得躺下。

“肯定会。”

翟红兴笑了笑,道:“你跟陈蛰熊不一样,我清楚你不会痛下杀手,最多要求我放人,或者立下君子盟约,谈条件,谈要求,谈誓言。话说回来,你得手了又如何,只要我认准你不会杀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你能把我怎样?难道交到警察手里?不妨跟你撂个底,最多不超过四十八小时,我就会重新站在你的面前,若没有这点能耐,我翟红兴岂不是白白混了几十年?”

温良口吻带有一股不可一世的猖獗。

赵凤声撇起嘴角道:“翟老大,你这德行在我们老家叫做滚刀肉,而且这种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即便你跟官员沆瀣一气,也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市里治不了你,还有省里,省里治不了你,还有上面。要记得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谢了,忠言逆耳很久没听到了,不过依旧那么刺耳。”翟红兴抠了抠耳朵,无所谓道:“既然你来了,咱们就谈点正事,我允许你自己活蹦乱跳离开,但大块头和陈蛰熊得给我留下,但你的命得由钱天瑜那小丫头买单,考虑一下?”

“拿我的命换泰亨?翟老大,你觉得我值那个价吗?”赵凤声乐的哈哈大笑。

“不一定。泰亨迟早得改朝换代,不如趁机救情郎一命。这女人啊,比男人更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脑子一热,任何事都会不管不顾。再说我又不会亏待她,拿着巨款去国外安度余生,远比在商海浮沉要轻松惬意,钱宗望死了,一个小女孩又能经得起多少滔天巨浪?大家都坦诚一些,各有所得,我想钱家丫头应该会同意。”翟红兴胸有成竹道。

“说完了?”赵凤声学他抠着耳朵不屑一顾道。

翟红兴笑而不语。

“说完就开打吧,你们这些大人物啊,老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他娘没笑到最后呢就摆出胜利姿态,打脸可疼了,啪啪的。”赵凤声手腕疼痛已经缓解,一步一步朝着阿春走去。

“恶毒刁钻乃是小人物的标签,永远成不了大气候。”翟红兴摇了摇头,叹气道。

“老子就一痞子,为啥要装成下三滥?”赵凤声边走边笑道。

“祸从口出。”翟红兴听懂了他话里的讥讽,皱着眉头沉声道。

“魍魉宵小,跟老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赵凤声呸了一口,悍然发起冲锋。

第七百五十七章赤心战魍魉(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有的人失败后,会一蹶不振,有的人越挫越勇,像是野草一样韧劲十足,阿春就是后者。这位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艰难出头的狠犊子,吃过的苦未必比赵凤声少,不会为了短暂挫败而丧失斗志,吃亏以后反而会憋着一股气势想要复仇。

自从在翠园一役中惜败,阿春卯足了劲想一雪前耻,将自己关在拳房,白天练到晚上,每天不变成一滩烂泥绝不罢休,戒酒,戒赌,甚至连以前夜夜笙歌的色都戒了,除了练拳就是睡觉,害的妹子们怨声载道,连带着天云会所少了一笔固定收入。

如此gāo qiáng度训练,身手肯定会突飞猛进,而且阿春当时只是在比拼意志力时少落下风,又被赵凤声拿了九把刀占尽先机,输的窝囊,输的不甘心。受了这么多天罪,阿春最大愿望就是把刀子亲自chā jin赵凤声胸膛,看着他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做梦时都会幻想起这样场景。

一想到赵凤声眼睛里充满绝望神色,阿春不亚于喝下一斤猛烈chun yào,血液跟着躁动,大脑处于亢奋顶点。

“打伤就行,千万别杀了他。”翟红兴望着手下流露出嗜血暴躁,忍不住提醒道。

“好。”阿春即便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违逆翟爷意思,深吸一口气,跟赵凤声面对面发起冲锋。

双方打过两次,知根知底,根本不用试探,上来就是拳拳到肉的贴身近战,赵凤声想要迅速解决战斗去帮傻小子,阿春想要得到打断几根骨头的kuài gǎn,这边的血腥味,远比十几米开外的三人战团要浓郁许多。

攻多防少的突击战。

初次接触,赵凤声被一拳砸破嘴角,连牙龈都布满鲜血,阿春也不好过,脖子被手刀带了一下,变成通红状,俩人都没怎么占到便宜,以平分秋色结束第一回合。

赵凤声吐出一口鲜血占了八成的唾沫,蓄力,爆发,脚尖掀翻一层浮土,迈着小碎步再度开始奔袭。

这次赵凤声更加托大,左腿踩地,身体弹起,直接用出了花哨却不实用的凌空侧踢。姿势倒是帅了,可这不是只具有观赏性的武术表演,身体腾空,至少露出五处破绽。阿春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家伙会用出不计后果的招式,干脆身体一矮,举起左臂格挡,想要将他掀翻在地。

不料大腿从上往下顺势一劈。

玩阴的?

阿春冷笑一下,侧身避开最重着力点,膝盖往上一撩,想要在脆弱的关节处硬碰硬,可赵凤声伸出了左腿,轻轻一点,然后双手快速撑起将要跌倒的身体,朝着正在旋转的阿春恶狠狠扑去!

鞭腿,半步崩拳,太极,甚至连街头泼皮打架的抠鼻子挖耳朵都一并用出,失去先机的阿春只能疲于应付,双手护住要害部位,一味地被动挨打,抽空来记阴狠老拳还以颜色。赵凤声哪能轻易放弃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根本不采取防护措施,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两拳,完全是搏命式打法。

两人就以身体素质而言,赵凤声偏瘦弱一些,占据了敏捷性优势,可耐力和纯粹力量肯定不如对方,几十拳下去,赵凤声体力就出现严重透支,找到空档急忙撤出战团,微微岣嵝着身躯,像公牛一样,鼻子和嘴巴一起喘着粗气。

阿春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散了架,刚才遭受疾风骤雨式攻击,让他四肢百骸充满酸疼和麻木感,想要站直,双膝却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赵凤声也不太好受,阿春的几下重拳正好砸在小腹周围,胃部和肠子受到猛烈击打,有种想呕吐的冲动,刚一张嘴,一团酸水伴随着血液迅速喷涌而出。

“小子,力气全用在丈母娘身上了?怎么软绵绵的还没娘们拳头重?”阿春摇摇晃晃站直,嘴边那抹狞笑格外嚣张。

“你这犊子也就嘴巴硬点,当鸭子当惯了吧?”赵凤声在骂人技巧上有三妮这种大师指点,完全不落下风。

“一会我就把你舌头活生生扯断,看你以后还拿什么贫嘴。”阿春瞪起红肿双眼,厉芒毕现,有种把对方挫骨扬灰的冲动。

“有种来啊。”赵凤声勾了勾食指,轻蔑笑道。

“激将法?你小子倒是花样百出,可惜对你老子不管用。”阿春抄起翟红兴经常干农活的犁耙,右手拎起一端,歪着身子步步靠近。

赵凤声也顺手抄起一把立在墙壁旁边的铁锹,掂量一下,分量刚刚趁手,轻笑道:“尝没尝过被铁锹拍到后脑勺的滋味?”

俩人拿起了农具,看着有些可笑,可这种铁头木把的重物,杀伤力极其惊人,尤其在农村或者县城,农具致人死亡的数据要远远超出砍刀和菜刀,施暴者的力量加上农具本身重量,全力一击,砸到危险部位就能要了小命。

一瘸一拐的阿春跟捂着小腹的赵凤声走得很慢,农具跟地面不断摩擦,发出令人泛起鸡皮疙瘩的嚓嚓声。

赵凤声仰仗铁锹占据长度优势,率先抡出,并不是痞子无赖惯用那种大风车式攻击,而是单臂平伸,从左往右斜线划出。

阿春见他招式古怪,又不能完全发力,于是将犁耙端平,咣的一下顶住铁锹前端,崩开对方武器,身体迅速旋转一百八十度,锄头划出一道刚烈直线。

“妈的,天蓬元帅转世?犁耙玩的还挺溜。”赵凤声嘀咕一句,迅速后撤,蜷缩身体,铁锹直奔阿春的小腿。

阿春在中途忽然撒手,犁耙脱手而出,赵凤声大吃一惊,顾不得发动攻势,慌忙之中竖起铁锹急忙抵挡,咔嚓,铁锹断为两节,犁耙前端余势不减,正好扫过赵凤声肩头。

赵凤声摸向三角肌位置,手心一片殷红。

第七百五十八章霸王之姿

赵凤声被歪打正着弄伤了左臂,傻小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喉咙不断发出低吼,虎目浮现一层血色。

黎桨在翟红兴示意下,由迂回式打法改为专攻下三路的吸引火力,利用身高差,将劣势变为优势,刀影翻飞,弄得傻小子大感头痛。楚巨蛮继续在拳法做文章,不硬拼,只利用几十年侵淫在双手上的功夫对敌,傻小子进,楚巨蛮退,傻小子守,楚巨蛮就得寸进尺,跟黎桨配合的越来越娴熟。

周奉先第一次碰到如此难缠的对手,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心智和国术还未到达巅峰状态,只是凭借扎实功底和老猎手的嗅觉,下意识做出反抗。人和野兽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动物,尤其是楚巨蛮和黎桨这种智商媲美狐狸凶残度高于狮虎的lǎo jiāng湖,几个回合就找到大块头脚步较为笨重的弱点,集中猛攻,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赵凤声的受伤使得傻小子雷霆大怒,一拳挥出,逼退了两位高手,迈开长腿拼命往饭东哥那里奔跑,可当他刚跑出几步,小腿肚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后背又刺入一股凉劲。

黎桨和楚巨蛮早就瞧出他有支援意图,怎能放过如此大好良机,一镖,一拳,严严实实嵌入将近两米的体魄中。

“奉先,我没事!专心对付那俩王八蛋!”赵凤声急不可耐嘶吼道。

若不是因为自己,奉先哪能遭到俩人暗算。姑奶奶的宝贝孙子初次受伤,赵凤声感觉比打在自己身上都疼。

傻小子朝着饭东哥重重点头,顺便露出标志性傻笑。

转过身。

阳光照射在巍峨雄壮的身体上,惊艳跋扈,横生一股霸王之姿。

只是那一枚银色飞镖令赵凤声心头滴血。

周奉先渐渐变为肃容。

一步踏出,尘土飞扬。

再踏,地面隐约轻颤。

黎桨和楚巨蛮如临大敌。

周奉先就那样闲庭信步走到水缸旁边,单手抓住水缸边缘,直径一米多的庞然大物开始产生摇摆,手背青筋爆起,水缸急速倾斜,周奉先托着水缸,慢吞吞行走,每走出一步,水缸就挪出一段距离,洒出些许清水,湿了土地,也打湿了那双五十码的解放鞋。

楚巨蛮和黎桨对视一眼,完全不清楚傻乎乎的大快要想要做什么。

拿水缸当作武器?

那不是脑袋秀逗了么。

周奉先拽着水缸慢慢逼近,黄土地被他拖出一道醒目深痕,等距离十米左右,周奉先突然止步不前,腰身扭动,单臂提起足有几百斤重的水缸,身体猛然旋转,接近三百六十度,水缸脱手而飞,朝着黎桨和楚巨蛮的中间位置轰然砸去!

这一招傻小子甩缸看似威猛无匹,可准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水缸砸在了两人中间,并没有给两位高手造成实际杀伤力,两人一左一右轻巧躲过,轰!水缸将墙壁凿出一个大洞,清水夹杂着水缸残片四散爆裂。

楚巨蛮被水幕弄得阻挡住了视线,刚把手臂放下,就看到一头类似于凶兽的巨型身影朝着自己悍然扑来。

不好!

楚巨蛮久经沙场,念头一转,瞬间分析出傻大个的想法,拿水缸砸人只是个幌子,这个外表憨厚木讷的家伙瞧着傻不拉几,可着实却打了一手好算盘,砸水缸是假,分明想要分割战场,逐个歼灭!

周家奉先,被李爷爷誉为十年后天下无双,对付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时都能做到轻易秒杀,这仅仅靠的是一身蛮力?若不是他装疯卖傻表现出任人宰割的模样,沐金福哪会轻易选择跟他贴身近战。傻小子可能在别的事情上懵懵懂懂,但在国术上表现出超强天赋,二十岁,就能将少林绝学练到几近大成,学习深奥的太极,几个月就能摸到皮毛,这恐怖的天赋后面,还有一种东西支撑,叫做睿智。

战场上的智者。

楚巨蛮不敢硬接,用灵活的步伐躲掉第一波攻势,没等喘匀气息,粗如海碗的拳头就接踵而至,楚巨蛮用尽所有方式极限闪躲,堪堪躲过霸道一击,咚!墙壁被傻小子的铁拳凿出明显凹面。可那双铁拳像是不知疼痛,再度攻向楚巨蛮的胸膛。

楚巨蛮避无可避,只好咬牙出手,左手呈手刀状,在攻击自己的铁臂上猛斩,右手用出卸力技巧,想要改变铁拳的运行轨迹。

傻小子的力气有多大?

楚巨蛮终于体会深刻。

七成力的手刀,只是将人家的拳头改变了几寸距离,右手遇到一股势不可挡的冲劲,根本来不及卸力,直接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咔嚓,几根手骨同时折断。

楚巨蛮厮杀经验丰富,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趁着傻大个力竭时刻,强忍住痛感,足尖挑起,朝着对方肋下踢出一脚,紧跟着借助对方力量余势,滚了几滚,匆忙脱离战场。

趁你病,要你命,是江湖经久不衰的做人格言,周奉先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而且他知道,只要搞定长相跟庙里供奉的**一样的家伙,局势就会向自己一方倾斜,于是对伤势不管不顾,强行提起一口气,继续追击。

噗!

一柄飞镖径直插入傻小子的脖颈后面的天柱穴。

啊!!!

周奉先仰天咆哮,就像是一头巨兽在宣泄疼痛和愤怒。

转过身,赤目相对,以阴险和狡诈著称的七步蛇却已经游离在几米开外。

十三太保横练能够练到铜皮铁骨,却无法将穴位完全保护起来,顶多是生出一些气劲浮于皮肤和肌肉附近,减少敌人击打效果。况且周奉先距离大成还有一段距离要走,等真正练至大成,或许才会像传说中那样拥有金刚不坏之身。

鲜血顿时汹涌而出,顷刻间浸湿了后背衣衫。

这一次,周奉先伤的很重。

第七百五十九章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天柱穴虽然不能立刻致人死亡,但附近连接大片神经,受到摧毁后,行动会变得迟缓,而且那里血管密集,不可避免会造成大量出血。周奉先之前就受到几次重创,这次更是雪上加霜,脑袋微垂,虎目通红,呼吸变得急促。

赵凤声心中一阵绞痛,忍着伤势想要跑去支援,眼中一花,却被像狗皮膏药一样的青皮头再次拦截。

“兄弟情深啊,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妄想去救傻大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那块料么,也配跟黎爷交手。记住了,你的对手是我。”阿春呲牙张狂笑道。

赵凤声被犁耙带去一大块皮肉,瞅着瘆人,但只是皮外伤,丝毫不妨碍战斗。赵凤声捡起断为两节的铁锹末端,手心被鲜血弄得粘稠。

赵凤声懒得一逞口舌之快,掰去断裂处一些木屑,使前端变得锋锐,右手已经不便于使用武器,将木棍交到左手,再度提速朝对方猛刺过去。

“瓮中之鳖,还敢咬人,小心脑袋被剁了。”阿春冷冷一笑,侧身躲开,五指朝着对方肩头用力一抓。

入手松软湿滑,没想到竟然抓个正着。

阿春只是想用虚招迫使赵凤声后退,没想到一抓得手,瞬间愣住。

身体受伤,动手时难免会对伤口进行保护,这是人的天性使然,可赵凤声就那么不闪不避,大刺刺地自动送上门来,迟钝的宛如一块石头。

当阿春看到赵凤声眸子里那一抹疯狂,突然浮现出不详征兆,根本来不及伤害对方,下意识爆退,嘴唇只感到冷风闪过,锋利的木棍从下巴方向一记撩刺,差一点就穿破下颚。

这小子是想用一条胳膊换自己一条命!

幸亏反应及时,要不然真被他的演技糊弄过去。

阿春惊出一身冷汗,顺便腹诽了一句侥幸。

赵凤声奋力丢出半截木棍,力道比起当初投掷标枪时更加凌冽,弯着腰急速跟进,俯身前冲,趟步,崩拳,一气呵成。阿春不敢再拿自己小命开玩笑,躲过木棍,一个劲地后撤,可是没退几步,才发现赵凤声矛头一转,直奔黎桨那里。

围魏救赵?

阿春哪肯让他轻易溜掉,双腿狠狠跺地,拼命前追,等他跑出五米左右距离,赵凤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折返跑猛然掉头,右手从身后加力,直至身前,轰出了这辈子最有威势的一记重拳。

拳头在阿春眼中不断放大,还有一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又中计了!

回马枪。

即便是远处的黎桨,也难躲过去而复返的阴谋伎俩,阿春是位不拿自己当人看、更不拿别人当人看的狠犊子,发现无法躲避,索性目露凶光,挥出右臂,冲着拳风迎面冲去!

两条手臂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两人全力而为,谁也不肯撤回丝毫劲道。

咚!

咔嚓。

阿春的小臂呈九十度扭曲,看着异常恐怖。

赵凤声的小臂也软绵绵垂下。

阿春只觉得剧痛无比,但强大的意志力依旧支撑他站直身躯,刚想用仅剩的左臂出手,可眼球忽然飘进几滴液体,真个世界变得暗无天日。

赵凤声肩头迸溅出来的几滴鲜血,正巧飞进阿春的双眼。

疼痛可以强忍,可眼睛脆弱无比,无法做到凭借忍耐就能将不适驱散一空,阿春慌忙用手掌擦拭,没等触及眼皮,肚皮传来一股大力将自己掀起,紧跟着胸膛遭到几次重击。

阿春睁不开眼,又不愿意等待死神降临,左手一阵乱摸,恰巧抓住赵凤声刚才投掷出的半截木棍。阿春憋住一口气,对狂风暴雨般攻势视若无睹,身体一扭,用咯吱窝搂住了前面的赵凤声,张开嘴巴胡乱一咬,确定对方位置以后,然后将左手的木棍狠狠插向对方背部!

噗!

尖锐的木棍深深插入赵凤声消瘦身躯。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佛说一切皆有因果。

赵凤声制造的利器重伤了自己。

阿春将对方身体重创,反而被对方鲜血导致双眼暂时失明。

两人都因自己造下的孽缘受到了惩罚。

这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最终以惨烈方式收场。

“哥!!!”

傻小子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迈着拙笨的步伐轰然前行。

楚巨蛮被他霸道一拳伤到了五脏六腑,失去了战斗力,匍匐在地面像一只丧家之犬。只有黎桨完好无损,瞅见傻大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摸向腰间皮带,却发现飞镖已经投掷一空,黎桨怕大块头伤了翟爷,捯着小碎步从侧面渐渐逼近,等到触手可及的距离,黎桨腾空而起,没有攻击大块头的其它位置,而是直指天柱穴那一枚嵌入寸余的飞镖。

黎桨深知他biàn tài的抗击打能力,徒手秒杀无疑是痴人说梦,索性从伤处下手,可以造成最大伤害。

摸住飞镖,猛地按下,飞镖又深入了半寸左右,黎桨拔起凶器,顿时血流如注,正想刺入大块头的脑后,腰部却传来一股无法抗衡的恐怖力道。

不好!

这傻家伙是想诱敌深入!

被控制动弹不得,黎桨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五官都变得扭曲,大难临头的时刻没忘记踢出一脚,做一些徒劳无功的反抗。

周奉先用苦肉计蒙骗了七步蛇,反手一抓,半个腰部尽在他的掌握,周奉先不顾后背伤情,傻傻一笑,右手抓住身形跟猴子差不了多少的家伙脚腕,骤然提起,惊涛骇浪般拍下,砰!!!再提,再拍,砰!!!反复三次,黎桨全身已经变为一滩烂泥,七窍砸出几道猩红血液。

傻小子将生死不知的黎桨随手一丢,迈出一步,魁伟的身躯却顷刻倒塌。

惊起大片尘埃。

黎桨那一脚正中他背部另一枚飞镖,再有天柱穴的严重伤势,流血过多,纵然是老白山之王也无法支撑。

傻小子倒地之后,远远望着在地上不停抽搐的赵凤声,嘴角耸动,又挤出标志性傻笑,轻轻喊了一声哥。

第七百六十章你懂个蛋

五人倒地不起,鲜血遍布,懒洋洋的春风将肃杀气味稍微遣散,这个风和日丽却又杀气冲天的下午总算归于沉寂。

翟红兴想要抽一根烟平复心境,才发现双手绵软无力,手指一颤,香烟掉落在地。

几人之间的厮杀血腥残暴,就连见惯了生死的翟红兴都心惊肉跳,倘若黎桨最后关头没有将傻大个撂倒,谁都不清楚暴走中的巨兽会做出什么严重恶果。所以翟红兴一半是后怕,一半是侥幸,至于黎桨能不能救活,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翟俊腾掏出打火机,帮叔叔点燃香烟,一脸心有余悸道:“这大块头也忒吓人了,金刚下凡啊?!楚巨蛮和黎桨联手也没把他弄死,真他妈能打!”

翟红兴没有答话,而是冲远处靠着墙壁喘息的楚巨蛮关怀问道:“楚老弟,你没事吧?”

黎桨不管是死是活,都已经失去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假如楚巨蛮将新仇旧恨一起算,谁来跟他抗衡?再说随后问鼎泰亨,还需要有人保驾护航,要不然再冒出一位陈蛰熊之流的悍将过来找麻烦,自己生命安全可就成了未知数。翟红兴是枭雄,也是商人,脑子灵光,第一时间就算计好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脾脏破裂,全身无力,帮你杀人是不可能了,还得劳烦翟爷一会派人送我去医院。”识时务者为俊杰,楚巨蛮也不是木头脑袋,一声尊敬称谓告诉对方自己已经上了贼船,站队站的很果决。

“希望楚老弟早日康复。骏腾,叫人来收拾残局。”翟红兴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只要楚巨蛮暂时不反咬一口,他有的是办法降服这匹烈马。

“好的叔。”翟俊腾快步走出院子。

翟红兴踏着血迹和泥土混合成的褐色地面,慢吞吞来到赵凤声旁边,望向他背部插着的木棍和伤口流淌的鲜血,摇头叹息道:“何苦呢?赔上性命也要跟我作对,为了钱家丫头?还是为了钞票?不就是女人和钱吗,这些我都可以给你,犯得着拼命么?年轻人啊,活不明白,就是不懂珍惜,不珍惜爱情,不珍惜生命,不珍惜机会,等到一切灰飞烟灭了,才回过头想要伸手去抓,可那些东西会永远等着你吗?傻不傻。”

赵凤声趴在地面的身体蠕动一下,努力侧过一张沾满泥垢的脸庞,咧嘴,露出爹娘给的一口洁白牙齿,“你懂个蛋。”

“骨头硬,嘴更硬,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见了,我确实很欣赏你,等你参透什么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或许又是另外一种心境。”翟红兴轻叹道。

赵凤声想出言讥讽,可喉咙里涌出一股血液,从口中吐出了大量带血的泡沫。

“这就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翟红兴唏嘘道,没有为了对手惨状而庆幸,默默抽着烟,一副看破红尘俗世的清淡表情。

啊!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嚎叫。

只见翟俊腾被一位身材壮硕举着bi shou的男人追着来回跑,正是在车上充当司机的秦冲。

来的时候,赵凤声就吩咐秦冲务必要在车里稳住了屁股,因为他清楚秦冲意气用事,一见到翟红兴肯定会玩命,况且傻小子不会开车,最后如果能侥幸救出陈蛰熊,还需要秦冲带着他们逃生。

可是秦冲一见到翟俊腾,立马忍不住了,因为当初就是翟俊腾bǎng jià了自己的儿子,唆使他背叛的泰亨。再说战局已定,己方全军覆没,秦冲又是位义字当头的硬汉,不忍心独自偷生,索性跑下车报仇,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翟红兴玩女人耍计谋还行,身手却跟秦冲差了一大截,手中又没有武器,连抵挡都做不到,短短半分钟,背部就挨了四刀。

人在受ci ji时,往往能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动力,翟俊腾被疼痛ci ji的宛如一只兔子,脚上像安了弹簧,来回闪躲,害得秦冲根本抓不住他。翟红兴好不容易甩掉了追击,见到远处赶到的十几位手下,他张牙舞爪歇斯底里喊道:“快,快点!快他妈来救我,砍死这个王八蛋!”

可惜气息一泄,双腿根基不稳,逃跑时被一块砖头扳倒,摔了一个狗啃泥。

秦冲寒着脸疾步赶到,摁住翟俊腾头发,一刀扎在他的后心部位。

噗,鲜血飞溅!

再捅!

翟俊腾发出绝望哀嚎。

秦冲又补了几刀,看到翟俊腾死的不能再死,转过头,拎着血迹斑斑的bi shou,冲着小院大步流星赶去。

他想再杀了翟红兴!

院内的情况一目了然,黎桨胸骨塌陷躺在地面一动不动,楚巨蛮靠着墙壁闭目养神,阿春则被赵凤声重拳打成昏迷不醒,敌方只有翟红兴一人完好无损,假如能够将他擒获,说不定会挽回败局。

翟红兴亲眼目睹侄子身死,脸上布满罕见怒容,丢掉香烟,抄起了铁锹前端。

虽说翟红兴已经多年不跟人搏命,但他出道时就靠着敢打敢杀拼出了一片江山,打架,翟红兴绝对不陌生。

吱呦。

东边的房屋打开,走出了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

翟红兴对冯老是一肚子怒火,自己冒着被警察抓捕的危险引来赵凤声,还不是为了雷斯年能够杀掉眼中钉的外甥?这糟老头子倒好,打架时看不见人,等到最后了才现身,明显出工不出力,不仅折损了黎桨,还将骏腾给害死,如果身边有一把枪,翟红兴第一个不是朝秦冲开,而是先赏给糟老头子几粒花生米。

可秦冲正朝着自己步步逼近,翟红兴有求于这位武当内家拳高手,不好意思现在撕破脸皮,只能极力堆出笑容道:“冯老,麻烦您了。”

身材被风一吹就能刮走的老人左右张望几眼,伸了一个懒腰,抠去眼屎,饱含歉意嘀咕道:“哎,人老了,觉多,折腾这么大动静都没醒,愧对人家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亲兄弟

翟红兴打听过雷家情况,清楚雷家有位不出世的高人坐镇,武艺高超,战功赫赫,地位不亚于小侯爷雷斯年。见到秦冲拎着刀子步步逼近,翟红兴强忍着失去侄子后的滔天怨气,跑到冯老旁边,焦急道:“冯老,还请出手救我一命。”

枯槁老人像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对翟红兴的哀求无动于衷,迈着出尘的八字步走到赵凤声周围,矮**,干瘪右手往几处腧穴轻轻掠过,阻止鲜血继续流淌,然后朝后心出猛地一拍,赵凤声哇的一下吐出卡在嗓子眼的淤血,扭头望着连翟红兴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老人家,苦笑道:“大爷,您这是在杀人还是救人?要是杀人的话,麻烦您痛快点,我这嘴皮子骂你个脑血栓或者心脏病啥的,还是轻而易举。”

“嘴上留德,手下留德,人之大善也。”老人像是自言自语道。

“善人有好下场么?”赵凤声不屑自嘲道,输到一败涂地,恶人翟红兴笑到了最后,哪里验证善有善报那句话了?

“小伙子,路还长着呢,别轻易去下结论。”老人那张枯皱脸庞堆起层层褶皱,笑的很诡异。

“多长?一个小时吗?”赵凤声凄凉一笑,如今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想要扳回劣势,只能乞求太阳打西边出来。

“或许更久一些。”老人咧嘴大笑,才发现他缺了好几颗牙齿,又猥琐又肮脏,哪有一丁点武当高人风范?

“别在我这瞎忙活了,假如不想让我骂你,就帮我弟去治疗伤势,块头最大的就是他。到了下面,我会念你一份人情。”赵凤声觉得出血速度大幅度减慢,这才意识到老人是来帮自己疗伤,言辞也不像刚才那样激烈。

“现在的年轻人,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么。”老人摇头道。

两人说话之际,秦冲已经气势汹汹杀到翟红兴面前,bi shou根本没玩花架子,直来直去地往胸口扎去,翟红兴挥起铁锹一挡,火星四溅,阻止了第一波攻势,可秦冲红着眼睛继续扑来,中间门户大开,将全身力气集于右手,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翟红兴多年没和人动手,挥舞几下铁锹就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将秦冲逼退,翟红兴连滚带爬扑向老人,大喊道:“冯老!”

“哎,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现在的年轻人干嘛不懂得自重呢。”老人轻轻叹息,不足百斤的身体忽然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转瞬间,那只干瘪手掌已经来在秦冲脑后,拇指按向脑户穴。

秦冲两眼一黑,身体向前栽到,老人用打着补丁的道士鞋一勾,将他身体缓缓放倒在地。

十几名手下提着兵器赶到现场,翟红兴腰杆立马粗壮,丢掉铁锹前端,指着昏迷不醒的秦冲,狰狞喊道:“给我剁了他!”

前有黎桨折损,后有侄子惨死,即便自己能获得最终胜利,翟红兴也没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倒是对老不死的家伙尤为憎恨,若不是他姗姗来迟,自己哪会陷入危机,于是心中那团火焰喷薄欲出,不必再戴着虚伪面具做人。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翟先生何必要赶尽杀绝呢。”老人耐心劝阻道。

“今天我就要赶尽杀绝,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翟红兴双目赤红低吼道,面目堆积出一种久违的阴戾气焰。

老人又是一声叹息,布鞋在地上划出两个半圆,身体如离弦之箭窜出,在人群中来回穿插,枯瘦身影出现在哪里,就有人骤然倒下,老人用出跟对付秦冲一样的把戏,只听见刀具掉落在地的清脆声响。

不到半分钟,老人拍着双手,闲庭信步去而复返,嘴里还念念有词,“老胳膊老腿的,还得跟小伙子打架,传出去脸往哪搁?”

这一幕让翟红兴微微一愣,随后皱眉道:“冯老,你到底什么意思?!”

质问味道浓重。

老人不在意笑道:“我唱不了主角,一会你就真相大白了。”

“你究竟是谁的人?!”翟红兴退后一步,他拿不准这老家伙底细,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随便再来一人就能要了自己小命,所以有点溜之大吉的想法。

“老头子生在武当,长在武当,自然是武当的人。”老人神秘兮兮笑道。

翟红兴脸上阴晴不定。

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打破宁静,白色越野车风驰电掣冲向小院,老人往哪一蹲,努嘴道:“正主来了,让他给你答疑解惑。”

车内走下四位黑衣人,不胖不瘦的中年男人首当其冲,另外三人像是众星拱月一样将中年男人围住,四rén dà步流星走进院子,气势彪炳。

翟红兴见到来人之后,长出一口气,快步往前迎接,“雷先生,您怎么亲自赶来了?”

被称呼为雷斯年的男人没有理他,而是扫了一眼院内惨状,眉心渐渐靠拢,冲着拿背影冲着他的老人喊道:“冯老?!”

“哎,贪睡了几分钟,没想到打成一团乱麻,罪过呐。”老人挠了挠肋骨,继续把屁股朝向人家。

男人急匆匆跑到赵凤声旁边,连掉落在地的风衣也不管不顾,单膝朝肮脏的土地仓皇一跪,抚摸着赵凤声还在淌着鲜血的背部,温柔问道:“生子,没事吧?”

赵凤声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身体大震,缓缓扭头,用出身体剩余的力气,一字一顿吼道:“我,操,你,大,爷!”

男人莞尔一笑,点头道:“只要你喜欢,怎么都行。”

翟红兴察觉到了两人的亲昵状态,汗毛立刻竖起,下意识后退几步,“你究竟是谁?!”

男人回头,冷哼一声,手指从下巴掀起一块假皮,缓缓摘掉,露出了一张遍布蜡黄病态的一张面孔,“老子叫郭海亮。”

翟红兴犹如云里雾里。

男人转过身,攥住赵凤声鲜血淋漓的手背,轻声道:“他是我兄弟。”

随后,男人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差强人意,呢喃道:“他是我亲兄弟……”

第七百六十二章后会有期

对于翟红兴来说,郭海亮这个名字很陌生,极其陌生,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这三个字,等自诩为郭海亮的年轻人脱去那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翟红兴才明白被人摆了一道,看到赵凤声背部搭着又黄又黑的手掌,他终于清楚心头那抹疑虑从何而来,肤色!

脸可以作假,但手腕皮肤却不可能瞒天过海,真正的雷斯年是豪门贵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皮肤肯定不像庄稼汉一样粗糙。眼前的假雷斯年,双手不仅粗糙黝黑,而且骨节粗大,完全是山野村夫的手掌,哪像是风流倜傥鲜衣怒马的西北小侯爷?还有一点,那就是气质,郭海亮虽然在豪车名表中衬托的出类拔萃,也在众星拱月中表现出成功人士应有的气度,可言谈举止不自主露出一股痞气,跟赵凤声几乎如出一辙。

就这么输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心死莫过于一笑,翟红兴苦笑一下,是被大人物眷顾放松警惕,还是被高额利润冲昏了头脑?说什么都晚了,现在后悔已经于事无补。翟红兴解开领口纽扣,垂着脑袋叹气道:“终日打雁却雁眼琢瞎了眼,我翟红兴一生谨小慎微,没想到被两位年轻人机关算计,害得一世英名尽毁。呵呵,江湖代有新人出,输给你们,也不算太丢人。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谁给我来上一刀。”

郭海亮注意力全在赵凤声的伤势上面,没空搭理手下败将,侧过头,冲着冯老担忧问道:“我兄弟有生命危险吗?会不会出血过多导致休克?”

“李玄尘那老神棍的宝贝徒弟,能随便嗝屁着凉?命大着呢,我死了他也死不了。给他敷过了我武当密不外传的止血药,哪怕不去医院,吃点滋补药品也能自行康复,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我去瞧瞧大块头,听说他是李神棍的关门弟子,究竟有何神奇之处,不过一人竟然能将身手不俗的黎桨和楚巨蛮重创,倒是有几把刷子。”

冯老迈着嚣张八字步摇晃前行,破旧长袍和补丁道士鞋异常显眼,即便强如省城一二hào打手的黎桨和楚巨蛮,在他口中也仅仅是身手不俗而已。

“给我来根烟。”面对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赵凤声丝毫没有客气。

“伤好了再抽。”郭海亮长相偏于阴柔,浓眉,单眼皮,高鼻梁,嗓音醇厚,给人第一感觉就是聪明人。他的智商也是老街年青一代佼佼者,二十出头,靠头脑带领赵凤声和大刚白手起家,杀出一条富贵路,穷小子们个个变成资产过百万的小富翁,而且没有任何把柄落在警察手中,不得不说是一场奇迹。

“又想讨打?”赵凤声白了他一眼,武力是他对付郭海亮时的常用手段。

郭海亮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一盒红万宝路,点燃一根,放到赵凤声嘴边,“这烟劲大,悠着点抽。”

“这几年去国外了?”赵凤声看到烟盒上的繁体字,确认了他的生活环境,深吸一口,辣味浓郁,忍不住开始咳嗽。

“嗯,澳门,跟着一位大老板混了几年,否则没脸回来见你们。”郭海亮盘膝坐在地上,完全不顾及那身amani西装沾染了多少尘土。

“没少遭罪吧?”赵凤声感慨道,他深知人在他乡混饭吃的艰辛,亮子又体弱多病,一个人跑到几千公里之外,也不知品尝过多少辛酸苦辣。

“还好,熬出来了。”郭海亮眼中浮现出五味杂陈的纠结。

“竟然给翟红兴下了一个大套,恐怕早就来省城了吧?这全是你一手安排的?”赵凤声慢悠悠抽着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草船借箭,也得有东风相伴,否则万事皆空。我只不过找到一个恰当的切入点,扮演了一个合适角色,翟红兴钻进去了,叫做良策,识破了,咱们兄弟得一起搭进去。咱们当年不是喊过同年同月同日死吗,有你们陪着,我不怕成为一个孤魂野鬼。”郭海亮熟练摆弄着zippo限量版打火机,嘴角浮现为数不多的笑意。

“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咋没记得说过?印象里就一起啃了几颗土豆,你小子瞎编的吧?”赵凤声叼着烟卷疑惑道。

“说过。”郭海亮笃定说道:“我说了,可你们没说。”

“那我们咋没说?”赵凤声眨眼道。

“因为土豆熟了。”郭海亮口吻略带怨气。

“把我们仨说的那么不地道。”赵凤声嘿嘿笑道,似乎记起了陈年旧事。

“可事实就是如此。誓言没发,土豆也没给我留一块。”郭海亮长叹一口气。

“雷斯nián de shi你都知道了?”赵凤声问道。

“我花了一个月时间去武云和省城了解你的动态,应该算了如指掌,唐宏图的死,肖贵的死,钱大宝留学,泰亨面临的困境,我都深入了解过。其实我挺想第一时间跑过来跟你们喝酒,但翟红兴为人谨慎,步步为营,贸然跟你们团聚,到时候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不如做一颗暗棋,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的事情,反而会起到奇效。你知道的,我从小对模仿都很有天赋,雷斯年的视频我看过很多遍,骗不了他亲近的人,但骗一个跟他素昧平生的翟红兴,还是绰绰有余。”郭海亮认真答道。

“我记得你冬天那会打扮成于奶奶模样,跑到女澡堂光明正大的坐了俩小时,没把我和大刚馋死。”赵凤声鄙夷道。

“还疼不疼?”郭海亮笑了笑,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带而过。

“疼不?你他娘来试试!”赵凤声龇牙咧嘴道,见到冯老对着傻小子像是宝贝一样爱不释手,悄声道:“那老头什么来路,手脚瞧着不干净,不会有娈童癖好吧?”

“出自武当的闲云野鹤,辈分高的离谱,跟雷家那位真正的冯老是亲兄弟,只不过两人多年没有走动。老人家和李爷爷关系莫逆,否则光凭几张拳谱,我可请不动他出山。”郭海亮揭开了他的心中疑虑。

“又欠了老爷子一笔债。”赵凤声喃喃道。

“皮如狮虎,骨如金刚,一万个傻秃子也不会的十三太保横练快练到大成?李玄尘那个老不死的,究竟前世积了多少阴德,捡到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宝贝、个斑马!早知道不来了,这不是让贫道折寿么!我咋没遇到过这样的徒弟,人比人气死人。”冯老蹲在傻小子旁边,眼珠子瞪得老大,人家是急的抓耳挠腮,他是又抠屁股又挠大腿。

“疯疯癫癫的,这老爷子平时就这样?”赵凤声欣赏不了江湖高人的做派,暗骂着从哪跳出一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年纪大了,又关在武当山悟了一辈子道,行为跟平常人不太一样,习惯就好。”郭海亮自己点燃一根烟,兄弟俩一起吞云吐雾。

赵凤声一想到师傅动不动吹胡子瞪眼连带骂街,也就释然,心想这样的高人还是少见为妙。

外面传来了嘹亮警笛声。

翟红兴走到两人面前,神色轻松自然,完全没有应有的挫败感,“赵凤声,首先恭喜你赢了这局,等来日咱们再一较高下。”

赵凤声皱眉道:“想走?没那么容易吧。”

翟红兴回头望了一眼即将进入院子的警察,得意笑道:“警是我自己报的,大不了在监狱里蹲两年,难道你敢当着警察的面杀人?一命换一命,这可不是你一贯做事风格。”

赵凤声攥起拳头。

他确实不敢触犯法律,但也不想轻易放虎归山。这次冲突,死了几人,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麻烦,可翟红兴没有亲自动手,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卸给黎桨或者楚巨蛮,即便bǎng jià陈蛰熊的罪名成立,能判几年?翟红兴在省城人脉奇广,结识过许多高官富商,只要没拿捏住他的七寸,势必会遭到他的疯狂报复。

到时候能顶得住省城大佬的全力以赴吗?

“哈哈!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到时候希望泰亨还姓钱,也好给我报仇的机会。”翟红兴猖狂笑道。

“别!”赵凤声像是看到了恐怖一幕,瞳孔急速收缩。

“咱们后会有期。”翟红兴还以为这小子不甘心自己就此离去,双手插兜,笑容满面,一幅志在必得的表情。

一柄bi shou突然从他的喉咙划过。

鲜血喷射而出。

翟红兴捂住脖子,双眼凸出,跌跌撞撞蹒跚几步,想出声却已经无能为力。

转过身,看到了秦冲那zhāng yi然决然的脸庞。

“我在阴曹地府和你后会有期!”

第七百六十三章装

翟红兴死了,死的窝囊,死的憋屈,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被一个无关轻重的角色割破喉咙。千算万算,翟红兴都没觉得自己会是失败的一方,或许是怨恨情绪太过积郁,他捂住喉咙,试图减缓鲜血流失的速度,等到再也无力用大脑指挥双手,翟红兴迟迟不肯闭上双眼,身体不断抽搐,这让赵凤声联想到小时候见过的杀猪场景,同样的鲜血喷溅,同样的奋起反抗,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哀嚎如雷的喊叫。

假如有轮回路,假如有奈何桥,翟红兴是否会一气之下摔了那碗孟婆汤?

翟红兴这辈子称不上具有传奇色彩,因为他没有做出过轰轰烈烈的大事,只是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经营着江湖路,不豪迈,不豁达,跟那些豪气干云的前辈们云泥之别,很难叫后辈们争相膜拜。等到几十年以后,或许江湖率先将他淡忘,跟那些普通人一样,泯灭在历史尘埃。

其实从翟红兴拔出刀子砍人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白善终对于自己而言是种奢侈,混江湖的人如同过江之鲫,有几人能出人头地,又有几人能够颐养天年,翟红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这个结局太过匪夷所思,甚至他神志清醒那一刻想起了泰亨的钱胖子,究竟谁更死得其所?

肯定不是他翟红兴。

翟红兴孤零零躺在那里,喉咙从鼓动渐渐平息,那双令无数人心惊胆战的眸子失去了焦距,望着白日青天,一片稚嫩的树叶从天而降,正巧落在他的额头中央,盖住了死不瞑目的双眼,似乎在为这位不甘平凡的男人祭奠最后一程。

一辆破到不能再破的五菱荣光叮铃咣当进入院子,从警车里跳下来四位警察,见到眼前血流成河的惨状,又有人在那里虎视眈眈,还有一位手中bi shou不断滴落鲜血的狠人,完全一副不怕警察的模样,四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是附近乡里的派出所干警,接到报案,还以为是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过来一看,没想到竟然是死伤无数的大案要案。早知道如此,也得多招呼点同事过来,带几把枪,或者穿上防爆装备,哪至于落入尴尬境地。

领头干警硬起头皮掏出手铐,对手持凶器的秦冲厉声呵斥道:“你,放下武器!”

秦冲依旧背对着警察,手刃仇人之后,冲赵凤声满足一笑,“当初我犯了大错,导致你和泰亨差点陷入万劫不复境地,今天我杀了翟红兴,也算是给你们有个交代。赵凤声,你说我仗不仗义?”

“那得看对谁了,对于我和陈蛰熊,你有担当重情义,是条汉子,可对于你的家庭,你把他们弃之一旁,不管不顾,连畜生都不如。”赵凤声恨声道,杀人被警察抓个正着,最起码也得判个无期,即便在监狱里表现出色,获得减刑,出狱后也得五六十岁了,去哪孝敬老人照顾孩子?

“那个人,快点放下你的武器!”干警们怕秦冲继续伤人,责任心迫使他们急速靠拢过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回头你给陈哥说一声,就说我秦冲报答了他的知遇之恩。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跟他做兄弟,但不会跟着他混江湖了。赵凤声,你是我为数不多想交心的人,可惜咱们俩相识不久,来不及做兄弟,人生苦短,来日方长,你多珍重。”秦冲说完发自肺腑的一番话,bi shou反握,冲着自己心脏部位狠狠刺去!

一片殷红骤然绽放。

秦冲跌落在翟红兴旁边,嘴角挂有洒脱笑意。

“何苦呢。”赵凤声扭过头,不忍心看见凄凉的一幕。

“世上总有一种东西叫人不计生死,或者是爱情,或者是忠诚,或者是手足。”郭海亮掐灭烟蒂,眼神黯然。

干警们叫来了救护车和同事,开始对院子里进行清理,由于事关重大,郭海亮和带来的黑衣人被“请”进了县公安局,就连长相没啥杀伤力的冯老都没幸免于难。赵凤声跟傻小子先被送往医院救治,往救护车上面抬的时候,还看到了神志清醒的陈蛰熊被送进旁边车辆,赵凤声喂了一声,问道姓陈的能不能撑住?陈蛰熊冷漠地左右张望,没看到人,于是从车窗竖起了一根比旁人长了许多的中指。

来到县医院,赵凤声被推进手术室做了一台手术,主要处理背部伤势问题。赵凤声这rén dà大咧咧惯了,对什么事都能做到凑合,可唯独住院不能马虎,看到油漆斑驳的墙面,又看到年轻的主治大夫,赵凤声心里犯了嘀咕,笑着问道能不能转到泰亨私立医院?没成想医生年纪不大,可脾气不小,二话没说,绷着脸,亲自将他推进了手术室。

人的恐惧来自于未知,尤其是任人拿捏的时候。赵凤声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忐忑不安,甚至比对阵黎桨和楚巨蛮两人时还要紧张,琢磨着嘴上没毛的年轻人到底靠不靠谱。没等他回过神,手脚麻利的护士妹妹就将他剥的yi si bu guà,然后一针麻药下去,赵凤声想反悔也无能为力了。

从简陋的手术室出来,赵凤声还沉浸在喝了三斤酒的状态,恍恍惚惚来到病房,似乎看到了全身上下充满杀气的张副局长。

“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张新海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像是一只无头苍蝇。

大案很快惊动了省厅,张新海一听到有赵凤声和翟红兴在里面,心知不妙,立刻赶往县城。路上听取了下属汇报,心中渐渐浮现凉意,三人死亡,数人重伤,一不留神就让赵凤声闯了大祸,假如不是这家伙刚下了手术台,张新海恨不得拿大头皮鞋踹他两脚。

赵凤声哪能不清楚自己理亏,于是很知趣地急忙闭上眼睛,即便神志渐渐恢复清明,也假装成昏厥模样。

张新海翻开他的眼皮,看到一只拼命往上抬的白眼,怒骂道:“再给我装!”

赵凤声铁了心顽抗到底,白眼翻得更加猛烈。

张新海对他无可奈何,“我先去开会,一会再来收拾你。”

第七百六十四章气人的三妮

大刚接到赵凤声住院的消息,一路上也不知闯了多少红灯,带着二妮三妮迫不及待赶到县医院,当他掀起那张本来是白色可快要变成黑色的帘子,旁边也伸出一只手掌,正好跟做完笔录的郭海亮一起赶到医院大门。

两人都因为焦急而忽略了对方存在,等到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变得沉寂,大刚横肉遍布又带有忧虑的面部改变了运行轨迹,眉头渐渐上扬,嘴角咧向耳朵附近,露出一口带有黑huáng sè的獠牙。

“郭,海,亮。我,操,你,大,爷!!!”大刚咬着后槽牙爆吼一声,跟赵凤声初次见到郭海亮的反应如出一辙,全都以问候对方男性亲属为主,不愧是相识近三十年的好兄弟。

砰!

一记老拳结结实实砸在郭海亮嘴角,促使他捂着嘴巴倒退几步,接着大脚丫子踹向小腹,导致他弓身如虾,最后背部又来了一下肘击,身体本来就孱弱的郭海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衬衣擦拭嘴角,带出一片猩红血迹。

“你他妈还有脸回来!”大刚正要再度发起攻击,却发现手腕被人死死拽住。

“亮子哥总算回来了,有什么事等赵凤声醒了再说。”崔亚卿对于郭海亮的回归,激动大于埋怨,但还没见到某人,难免会牵肠挂肚。

“打够了没?”郭海亮吐出一口鲜血轻声说道,视线却不敢和两位青梅竹马的老友相对。

“够你奶奶个腿!若不是你卷走生子的钱,他能走投无路下去跟人玩命?!你去看看他的后背,总共有多少枪眼!再去看看他的身上,一共有多少刀伤!你个王八蛋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该不该打!”大刚越说越气,怒不可遏下又踹出一脚。

郭海亮没有躲避,也没有还手,硬生生挨完所有拳脚,等到大刚喘着粗气停止了攻击迹象,匍匐在地的郭海亮才敢默默站起身,结果属下递来的纸巾,擦拭掉血迹,慢悠悠说道:“我欠你们的,会想方设法还清,还请你们最后信我一次。”

“生子流了那么多的血,你怎么还?!”大刚恶狠狠道。

“会有办法还的。”郭海亮的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迈着沉重步伐走到崔亚卿面前,灿烂笑道:“二妮,好几年不见,你又漂亮了。”

“亮子哥,你过得还好吧?”崔亚卿这声问候发自肺腑,小时候四人家里都不富裕,也就父母在钢厂工作的郭海亮稍稍宽裕一些,逢年过节,郭父郭母都会给几个孩子脖子上挂一圈香肠,使得他们在最盛大的节日里过得没那么窘迫。而且郭海亮为人豁达豪爽,从不会为了小事去斤斤计较,有好吃和好玩的都愿意给大家分享,这种小伙伴,任谁都会对他生出好感。

“挺好的,只是苦了你和生子了,走吧,咱们先看看他。”郭海亮笑了笑,率先走进医院。

赵凤声还在为自己和奉先会不会坐牢而愁眉不展,虽然自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可毕竟弄出的动静太大,翟红兴身死,翟俊腾身死,黎桨又变成了一滩烂泥,后果极其严重,哪怕有张新海的帮衬,也没准会因为故意伤害去蹲几年大狱。这次跟对付卓桂城时不一样,一个是毒枭,一个是省城名流,警察如何定性成为重中之重,跑到人家家里打打杀杀,怎么想也没好果子吃。

听到外面凌乱脚步,赵凤声急忙掐掉从医生那讹诈来的香烟。

“操!看来没啥大事啊,还有力气抽烟呢,可怜二妮一路上担惊受怕,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心上人旁边。”大刚阴阳怪气说道。

崔亚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病床附近,看见他背部包扎的绷带,又察觉赵凤声的笑容有些尴尬,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朝屁股砸出一记粉拳,抿着嘴唇道:“刚做完手术就抽烟,不要命了?!”

“二姐,这你就不懂了吧,烟灰能够促进伤口愈合,尼古丁能够减少疼痛感,没准姐夫一边抽烟一边往伤口弹烟灰,来进行物理疗法。姐夫,人才啊,你这一招术后抽烟,绝对能媲美关二爷刮骨疗毒。这枪伤,这刀疤,啧啧,来来来,给你现场直播一下,这么具有凄凉美感的后背,不让广大人民群众观摩实在太可惜了。”崔胜男拿出水果手机,在那调整着角度。

赵凤声哪能听不出小魔女话里的挖苦,讪讪一笑,伸出一个v形手势,用来佩服小姨子工作,“老三,千万别拍脸。”

“咋了,怕中老年妇女粉丝们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啊?”三妮的犀利言辞永远不给人喘息机会。

“不是,没洗澡,发型不好。”赵凤声继续维持着僵硬姿势,给出一个挺走心的答案。

“呦呵,没想到姐夫你还有偶像包袱啊,那我可得给你开滤镜开美颜,以后成为粉丝千万的网红了,可别忘了我的功劳。”三妮越说越来劲,精致五官浮现出兴奋神色。

“你给我一边玩去!”二妮一把夺过前几天从自己血汗钱里剥削的新款手机,竖起柳眉道:“没眼力价的丫头,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傻不拉几玩直播,以后再不长眼,信不信我让你用一辈子老人机!”

经济就是三妮的死穴,一见到二姐生气,这位敢上天入地的小魔女顿时摆手晃屁股,嘟起嘴巴道:“姐,我不敢了,你把手机还给我。”

“还拍不拍你姐夫了?”崔亚卿凶狠道。

“以后必须经过您老人家的同意再拍,否则就算发现姐夫跟别的女人**我也不拍。”三妮举起右手发誓,语气里透着一股怯懦味道。

“真想掐死你!”二妮将手机一把甩过去。

“姐,你是不是觉得姐夫太帅,怕他红了以后不要你啊?外面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小心被戴绿帽子哦。”三妮挤眉弄眼笑道,表情十分欠揍,跟刚才委屈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滚!!!”

一声河东狮吼险些将房顶掀飞。

三妮多贼,气完人后就蹦蹦跳跳跑出病房。

郭海亮抠了抠耳朵,冲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丑八怪悄声问道:“二妮还这么彪悍?”

大刚白了他一眼,“她长这么大,有温柔的时候?”

郭海亮想起当初十来岁的小姑娘举着板砖拍人后脑勺的飒爽英姿,点点头,“说的也是。”

第七百六十五章利息

老街四害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团聚,几人谈笑风生,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离别而产生距离感,大刚发泄完初见亮子时的怒气,开始变得勾肩搭背,你锤我一拳,我还你一脚,颇有点小夫妻之间打情骂俏的意思。

其实大刚跟郭海亮年纪相当,家里仅仅隔着一堵墙,从学会走路起就一起为非作歹,到了小学又分在一个班,关系好的不能再好。赵凤声比他们小了两三岁,人家哪稀罕跟小屁孩玩,到了小学,他才从跟屁虫混进了核心队伍。大刚一个劲的埋怨亮子不仗义,完全是因为关系太好,他怕生子想不通,再嫉恨亮子,所以恨铁不成钢,想要用恶毒言语来平息生子怒火。

见到兄弟姐妹齐聚一堂,大刚心里比谁都高兴,暴雨化为一缕缕春风,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舒爽,可他自诩为桃园街头hàoměng nán,最讨厌将情感外泄的娘炮,于是将老友重逢的喜悦深深埋在心里,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道:“说说看吧,你这几年干了啥,看你又是名牌衣服又是保镖,混得不错?”

郭海亮挥手示意三名属下退出屋子,亲自关好像是三合板做成的破烂房门,转身,低声道:“一言难尽,反正我这次富裕不少时间,改天在跟你们慢慢聊。”

“别几把吊人胃口,快说。”大刚一脸不耐烦道。

“亮子哥,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事,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武云?”二妮柔声问道,光听称谓,她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生疏。

“好。”

郭海亮向来对这位小妹言听计从,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身体前倾,十指交叉,缓缓说道:“当初咱们rong zi,确实太过激进,当我意识到风险来临时,却已经深陷泥潭。一开始,咱们用大批资金接了南方佬的楼盘,原本想大赚一笔,可是那栋小产权的烂尾楼还有其它的债权纠纷,根本没时间容咱们脱手。碰巧那会银行chu tái一系列政策,不允许给房地产贷款,这一下就把我逼入绝境,连抵押贷款的机会都没有。紧跟着,跟我关系不错的银行行长被**,有一笔钱是以他个人名义放进了企业,焦化厂,橡胶厂,还有一个好像是玻璃厂,中间的桥塌了,无凭无据,就算我能找到他们,那些老板们也不会吐出咽进肚子里的好处。那会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说我塌锅了,放钱和没放钱的都接到了消息,gāo li dài找我,经侦找我,一天之内像是天崩地裂了一样。所以我找生子拿了一笔钱,先安抚好警方,然后出去避避风头,顺便等时机,等到房地产回暖,再继续找钱把烂尾楼重新盖好,那时候咱们兄弟们就能重整旗鼓。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四年。”

“有难处为啥不给我们说?跟他娘人间蒸发了一样,害得我和生子以为你被人沉到河里喂鱼了。”大刚埋怨道。

“没用的,那会谁也帮不了我,跟你们开口,反而会连累你们跟我一起遭罪。”郭海亮叹了一口气,眼中浮现出大起大落后的平淡,继续说道:“自从离开武云,我就明白了丧家之犬的含义,跑到南方小城市窝着,每天昼伏夜出,一天只吃一顿饭,倒不是怕警察,而是怕那些追债人过来砍死我。活的比狗还不如,每天做着同样的噩梦,梦到我被人从十几层楼摔下去,粉身碎骨。”

“你以为你跑了,他们不会找你的家里人?如果不是我跟生子强行护着你爸妈,说句不好听的话,老两口早被人弄死了。那会刘大脑袋带人去抄你们家,乌压压一票人,我挨了两刀,生子挨了五刀,若不是他怕闹出人命,我们俩早就装进骨灰盒里面了,那刘大脑袋,出手真毒,差点爆了老子菊花,他妈的现在一想到屁股都疼!”大刚捂着半拉屁股哀怨说道。

“你们的人情,我会还的,还有别人欠咱们的债,连本带利一并会讨要公道。”郭海亮一字一顿认真说道,言语中裹挟一股寒霜凉意。

“还讨个屁的债,那刘大脑袋早进去挨枪子了。”大刚哼哼道。

“可惜了。”

郭海亮惋惜一声,从内衣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轻手轻脚放进二妮手里,“当初临走时我从生子手里拿走五十七万,他在我那里放了一百六十五万,加起来二百出头。大刚呢,放了一百二十万,这里总共是五百万,你给他们分一下,多余的,是我偿还的利息。”

二妮木然接过银行卡,不知所措,将视线放到了赵凤声那里,尝试询问他的意见。

“卧槽,发达了啊?一出手就五百万,你他妈在国外不是抢劫银行的吧?”大刚抢过金卡,左瞅瞅,右看看,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

自从投资三十三楼赌场被雷斯年摆了一道,他已经很多天没看到回头钱,酒店的利润也仅仅维持家庭开销,容不得他去花天酒地。一想到洗浴和会所妹子在别人怀里搔首弄姿,大刚心里难免会产生落差,酸溜溜的,顺道感慨着钞票是biǎo zi养的。

“我这暂时不缺钱,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狠。”赵凤声沉寂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意思不言而喻,是怕亮子掏出一大笔钱而捉襟见肘。

“放心,我有分寸。”

郭海亮宽慰一句,继续讲述他的人生经历,“在南方待了小半年,武云rong zibēng pán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甚至在全国都传开,那会我就清楚,再也不可能有奇迹发生了。我不知道公安那边给我定了什么罪,反正国内没有立足之地了,于是我偷渡到了澳门,在一家赌场打工,从月薪三千的厨子做起,慢慢熬到保安,荷官,督查,随后碰巧救了大老板一命,所以我现在是一家赌场的总负责人。五百万对我来说,不是一笔大数目。”

第七百六十六章天堂

郭海亮嗓音醇正,长相偏于阴柔,搭配几十万的豪奢行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跟痞子挂钩。当年老街四害初入江湖时候,一个赛一个惹是生非,也就郭海亮从来不去主动招惹别人,吃了亏,喜欢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很少与人发生争执。

但不惹事不代表胆小懦弱,相反,郭海亮性格比其他三人更加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典型代表,谋而后动,但凡他盯上的猎物,很少能够逃脱升天。

话少,主意多,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但挤出来就是大动静,势若惊雷,这就是郭海亮的真实写照。

郭海亮以浓墨重彩说明了出走原因,却又以轻描淡写结束了澳门生涯,赵凤声明白他为何重拿轻放,无非是其中苦楚不足为人道。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拼,可不同于在本地那么好混,没亲人,没朋友,没人帮衬,说句不太吉利的比喻,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苦不苦,只有自己清楚。赵凤声在巴格达凄凄惨惨熬了三年,深知国外的恶劣生存环境,所以听到亮子出人头地,非但没有一人得道他这鸡犬准备升天的窃喜,反而替好兄弟捏了一把汗,扬眉峥嵘的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鲜血和汗水?

“你什么时候回澳门?”赵凤声若有所思道。

“我跟大老板请了长假,有人替代我的工作,只要不超过三个月就行。”郭海亮抬起眼皮答道。

“卧槽,你那啥他娘的好工作?不用上班,还拿着高工资,有这好事拉我一把啊。”大刚对澳门不了解,对那座有着东方拉斯维加斯美誉的地方一头雾水,印象中跟沿海城市没啥两样,无非就是有钱,měi nu多,购物圣地。

郭海亮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hào码,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起电话,笑道:“喂,修哥,我是海亮,您下周末去澳门?好,我会给您安排好一切行程。可惜我在欧洲,没办法跟您一醉方休了,放心,即使我不在赌场,您也是我们的贵客,所有规格跟我在的时候一模一样。到时候会有人去机场接机,好的,祝您玩的开心,再见。”

礼貌又不失温度的电话打完,郭海亮看了一下大刚,挤出神秘兮兮的笑容,“你猜猜刚才那人什么来头?”

大刚撇了撇嘴,晃着二郎腿,“去赌场的都是有钱人呗,难道是市长啊?”

“实打实的红顶商人,国企二把手,如今是副部级,明年有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郭海亮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说了那rén dà概身份,却不肯继续暴露其它信息。

“副……部级?”大刚双眼凸出,嘴里能塞进一个鸵鸟蛋。

一个扎根市井的痞子,见到县处级干部就是挺大的官了,副部级什么概念?放到省里都是煊赫人物,比他所说的市长高出两**。大刚可没结识过那种层次的大佬,听到好兄弟风轻云淡跟副部级大员交谈完毕,表情变得极其复杂,结结巴巴问道:“你……平时就和这些人打交道?”

“澳门是一座充满各种不可思议的城市。有高官,但微乎其微,大部分还是以商人为主,也不乏hēi shè hui份子。我所说的hēi shè hui,可不是拿着刀子受保护费的跳梁小丑,而是完全可以干扰政治和经济的超级大鳄,咱国家政策法规不允许这样的存在,基本是以欧洲和美洲居多,穿着衣冠楚楚,谈吐温文尔雅,一点都看不出来跟hēi shè hui有联系,可他们掌握的财富和权力,不是能凭借三言两语能够说明。反倒是国内的富商和暴发户,举止粗鄙不堪,到了赌桌上掀桌子骂娘的比比皆是,就像大刚这家伙一样。”郭海亮不怀好意笑道。

“操,老子有说的那么龌龊么?”大刚摸着自己寸头倨傲道。

郭海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听说那里妹子一个比一个水灵,到底真的假的?”大刚现在浪子回头,对赌博失去了兴趣,可女人这个嗜好无法割舍,依稀记得有人跟他说过澳门妹子美若天仙,有了郭海亮这个土著作为指路明灯,压抑许久的荷尔蒙又突然躁动起来。

二妮剜了他一眼,大刚泡妞不要紧,实际是害怕赵凤声春心萌动。

“这么跟你说吧,最少有五分之一的女人相貌能挤进演艺圈,还是能演女一女二的姿色。在那个地方,只要有钱,没有你享受不到的服务,简直是男人的天堂。”郭海亮慢悠悠说道。

“娘的!你啥时候回去,老子跟你一起走!”大刚在泡妞态度上向来是雷厉风行,绝不会拖沓一秒。

“别着急,机会有的是,等我走的时候带你去玩一圈,让你体验一回什么叫做酒池肉林。”郭海亮挤了挤眼,脑袋稍稍侧向脸色阴沉似水的崔亚卿,做了一个你懂我懂的表情。

大刚拇指和食指连在一起,悄悄比划了一个ok。

“好意我心领了,但钱你得拿回去。”沉寂许久的赵凤声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怕我的钱来路不干净?”郭海亮诧异问道。

“你在家里的事还没了结吧,欠人家的钱得还,有的人是卖房子的钱,有的人是借亲戚朋友的钱,他们过的也不容易,天天被逼着还债,好多家庭闹得妻离子散。就算现在没办法完全还清,你露一个面,多少给他们点钱过日子,也好给人家一个交代。”赵凤声轻声叹气道。

“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还债,当然,也是为了讨债。”

郭海亮站起身,醇厚嗓音透出一股斩钉截铁的味道,“我记得当初那些人是怎么对我的,前一天还称兄道弟的家伙逼得我第二天跳楼自尽,我不是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弥勒佛,也不是大慈大悲的guān shi yin菩萨,我只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瘪三,欠我一尺,定讨三丈。”

第七百六十七章社会我刚哥

赵凤声毕竟是伤势不轻的病hào,说着说着话就陷入沉睡,崔亚卿坐在病床旁边盯着五颜六色的液体,充当医护角色,大刚和亮子知趣地离开房间,来到小花园走廊里吞云吐雾。

“外国烟不好抽,一股骚味,劲还大,下次给我弄箱黄鹤楼1916或者南京九五之尊。”大刚抽了一口万宝路,直皱眉头,干脆丢到一边,掏出自己的黄金叶点燃。亮子明显是一头肥到流油的羔羊,不宰他宰谁?反正自家兄弟,大刚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

“一车皮都没问题。”郭海亮望着随风舞动的柳树翠绿枝芽,心思却没在价值不菲的烟草这一块。

“回家看望老两口了吗?”烟雾熏得睁不开双眼,大刚丑陋五官凑在一起更加吓人。

“没,从澳门出来拐了一趟武当山,然后直奔省城,期间又去京城拜访了一位关系不错的客户,还没来得及回武云。”郭海亮抽烟姿势很怪异,两指掐着烟嘴,斜着放进口中,像是以前拿烟斗的姿势,跟他那位性格偏执的老子一模一样。

“有啥打算?”大刚追问道。

“得看生子了。”

郭海亮用食指弹去烟灰,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回武云发展,项目你们去找,资金由我负责,制造业,娱乐业,哪怕对外贸易也没问题,我在澳门经营了不错人脉关系,赚大钱不敢说,但足够咱们兄弟几个养家糊口。可我现在搞不懂生子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咱几个谁当家,你我心知肚明,出谋划策我可以,最后还得由他拍板,等他出院以后再商量吧。”

“也不知钱宗望给他惯了啥**汤,弄得这小子五迷三道的,非要把自个绑到泰亨那艘破船上,死都不松手。是给他分家产了,还是把闺女许给他了,值得玩命去讨好人家?要我说啊,咱也别听他的话,直接让傻小子把他绑回武云,到时候和二妮关在一起,不许放他出门,直接怼出小**,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你看他还舍得往外跑不。”大刚摸着丑脸哼哼道。

“你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想出不让人吐一脸口水的主意。”郭海亮调侃一句,转而眉头皱起说道:“泰亨……危在旦夕,可不是他想保就能保住的。”

“啥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大刚惊愕道。

“如果把泰亨比作一位性命垂危的重病hào,翟红兴就像是扎在泰亨身上的一根刺,疼,但不致命,真正能将泰亨置于死地的,是他体内不断扩散的癌细胞,生子则是钱宗望开出的一剂猛药,能暂时缓解疼痛,却不能彻底治疗顽疾,除非有位能跟钱宗望旗鼓相当的神医来救场,否则泰亨迟早会毁于一旦。”郭海亮不停摩挲着耳垂,反复轻柔,这是他每次思考时都会做出的下意识动作。

“你不行?”大刚试探性问道。

“我连赤脚大夫都算不上。”郭海亮自嘲一笑。

“那还玩个毛线啊,回家洗洗睡吧,兄弟们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可别让人家一勺烩了。”大刚撇嘴道。

“生子听么?”郭海亮耸耸肩。

“你带来那三个货是啥路数,大墨镜黑西装,瞧着挺唬人,该不会是外国hēi shè hui吧?”大刚指着远处三位黑衣人问道。

“职业保镖,负责保护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身手不错,放进特种部队也能站稳脚跟,可让他们去打人,绝对不干,除非高薪引诱。真正的hēi shè hui表面都是斯文人,轻易不会动刀动枪,有时候手腕和金钱运作好了,可比杀人放血更管用。”郭海亮深有感触道。

“你说的那些我不懂,听着跟扯淡一样,你跟我回武云一趟,看咱混的咋样,以前那些牛叉哄哄的人物,谁要是见了我不撅起屁股喊一句刚哥,我跟你姓!”大刚趾高气昂说道,自从唐宏图集团灰飞烟灭,他确实有资本吹牛皮。

“混大了?”郭海亮微笑道。

“那可不,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社会你刚哥,人帅妞又多。”大刚双手环胸,鼻孔冲天。

一位丰乳肥臀的女人气势汹汹走来,四五十岁,长相跟大刚有的一拼,赛张飞比李逵,安上胡子就能投奔水泊梁山,xiong bu跟屁股规模相当,一走三颤,胸颤,屁股颤,脸颤,走到俩人身前,发现被堵住了去路,脸色立刻像是发现老公找小三时的表情。

可郭海亮和大刚正聊的起劲,谁也没注意后面来了位魁梧大婶,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让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进行调侃。大婶似乎脾气不大好,见到俩人不理不睬,狠狠一跺脚,地面隐隐震动,大喊道:“俩大老爷们不长眼啊?!把路堵得跟便秘一样,好狗不挡路,让开!!!”

大婶的威势绝对和傻小子发飙时有的一拼,嗓门震天,横眉竖目,听口音就是附近县里或者村里的住户。郭海亮和大刚吓得各自打了一个激灵,哪敢跟土著大婶叫嚣,收腿,立如标枪,比小学生升国旗时姿势还要严肃。

“你……”大刚正要说你这人态度能不能友好一点,没想到大婶猛然侧身,裹挟一股过期羊肉和臭鱼混合在一起的恐怖味道,张开黄褐色牙齿,吼道:“你啥你!戴个大金链子冒充土豪?跟俺们家拴狗链子一模一样,土鳖吧你!纹的花里胡哨,冒充社会人?俺们村随便拎一帮小兔崽子都比你这文身牛逼,给我装啥大头蒜。瞪啥瞪,再瞪你那王八绿豆眼也成不了双眼皮,撸袖子干啥,还想动手?胆肥了?信不信俺叫俺那五个儿子来揍死你个龟孙!”

丰满大婶拍屁股走人,临走时没忘记吐出一口浓痰来证明自己的不屑。

一番粗鄙不堪的语言差点把大刚噎死,可他实在没勇气跟大婶挥拳头,举起半天胳膊,最后无奈,挠了挠脖子,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武云市风云人物?”郭海亮坏笑道。

大刚脸色铁青。

“社会我刚哥?”郭海亮不依不饶。

大刚骂了一句娘。

第七百六十八章转变

赵凤声在晚上十二点苏醒,睁眼就看到了一只晶莹玉润的小脚丫,修长剔透的脚趾在昏黄灯光下格外撩人,这对于一位轻度恋足癖患者简直是致命you huo。

一时间什么疼痛啊,忧虑啊,醒来时的迷糊啊,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一只xié è的手掌按捺不住,偷偷摸摸往玉足上抓去。

柔若无骨,纤腴有度。

没等赵凤声进一步亵玩,绷着一根弦的二妮骤然惊醒,揉了揉眼眶,压低声音问道:“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煮一碗面。”

赵凤声紧握触感如软玉的脚趾,嘴角挂有xié è笑容,“刚睡醒,不饿,先别动,让我回回神。”

两人又不是初次相识的雏鸟,赵凤声每次亲热前不得从上到下摸个几十来回?二妮自然晓得他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俏脸布满红晕,急忙缩回双脚,瞪了sè yu熏心的家伙一眼,“伤口还流着血呢,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怕死在床上!”

崔亚卿穿了一条七分裤,露出半截光洁笔直的小腿,睡觉时脱去了外套,仅以单肩吊带遮盖住要紧部位。二妮瞧他色眯眯的眼神,急忙拉住被子盖好,加上从睡梦中醒来时的五官慵懒风情,让赵凤声这家伙差点喷出一两鼻血,恋恋不舍禁锢住正在挣脱的脚踝,一脸委屈道:“就五分钟。”

二妮在他健康问题上向来是铁石心肠,冷着脸抽回脚腕,迅速披好外套,穿鞋,遮盖住外泄春光,不近人情说道:“一分钟都不行。”

背部的伤情正在最疼痛时期,赵凤声想玩霸王硬上弓却已经无能为力,躺在枕头中仰天叹息道:“管杀不管埋,要了老子亲命……”

十分钟左右,病房荡漾着扑鼻香气,小米粥,煮鸡蛋,炖牛肉,馒头,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

县医院的硬件设施虽然简陋不堪,但微波炉等日常电器还是一应俱全。崔亚卿将饭菜端到他的面前,坐在旁边,剥着鸡蛋聊起了闲篇,“亮子说要陪你,被我给赶走了。你觉得他这次回来,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凤声起初没什么食欲,等到饭菜香味飘入鼻腔,肚子里的馋虫终于被勾起,一口气咬掉三分之一馒头,夹了一筷子牛肉,疑惑问道:“哪里不对劲了?”

“气质?感觉?谈吐?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有一种生疏感。”二妮轻轻摇头道。

赵凤声将剥好壳的鸡蛋整个放入嘴里,一阵狼吞虎咽,含糊不清说道:“亮子吃了太多别人没吃过的苦,还记得当年他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小菲吗,当着他的面跟一富二代跑了,临走时说我们这些人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不仅侮辱了他,还捎带上我们,亮子没提刀砍人已经不错了。从身无分文的贫困阶层打拼到富豪群体,挣扎拼搏,好不容易混出人样,没过几天好日子,又从大喜经历大悲,不仅变成一贫如洗的穷光蛋,反倒欠了别人好几千万,谁能经受这种打击?人遭受过苦难,肯定会蜕变,以前看的比天还要大的事情,现在或许会一笑而过,难道你还指望他像当年一样青涩?人,吃亏后总要学会成长。”

崔亚卿点点头,抿起嘴唇道:“你说的没错,可我觉得他的变化也太大了。当年被小菲甩了都无动于衷,当天晚上照样喝酒吹牛,现在却要找那些人算账,仇恨真的能让人冲昏头脑吗?”

赵凤声消灭完馒头,呵呵一笑,“只能说每个人的仇恨侧重点不同,小菲既然移情别恋,那么亮子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拜金女去哭到昏天黑地,但那些人不一样,因为亮子帮过他们,还替他们赚到过大把钞票,这里面不止有交情,更多的是友情。别的我不清楚,记得有个叫做韩宇的家伙,在亮子那赚了不下一千万,到头来却因为三百万报了警,第一个要把亮子弄进牢房里,还指使其它房贷户bǎng jià了俩老人,你说亮子该不该恨他?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亮子是聪明人,比咱们加一起都聪明,不用为他的鲁莽去提心吊胆。”

“有你这个惹祸精在,我哪有力气再去替别人操心?!”二妮饱含哀怨斜了他一眼。

赵凤声尴尬笑了笑,琢磨着女人的脑回路是否都这么奇特,啥事都能扯到自己脑袋上。

崔亚卿没有继续发牢骚,她表面看着彪悍泼辣,实际骨子里是一个挺知足的小女人,不羡慕人家花前月下,只图跟心爱的人平平淡淡走下去,所以她的无奈和辛酸往往刮起一缕微薄青烟,然后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来的猛烈,走的轻盈,为的就是不给赵凤声增加烦恼。

赵凤声吃饱喝足,二妮端着饭盆走出房间,刚迈出门,看到了一道略显萧条的身影站在那里,二妮错愕片刻,上前说道:“亮子哥,你怎么没去宾馆睡觉?”

郭海亮微笑道:“大刚呼噜比警笛还响,没办法睡。再说我属于昼伏夜出的那一种人,经常熬夜,很少这么早睡。生子呢,醒了没?”

“醒了,刚吃完饭,你进去找他吧,我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崔亚卿柔声说完,朝着水房走去。

“二妮。”郭海亮叫住了她。

“嗯?”崔亚卿扭头转身。

“跟生子快结婚了吧?”郭海亮笑道。

“不知道……他是爷们,他做主。”崔亚卿不好意思捋了捋额前头发。

“你俩走到一起,不容易,我怎么也算是娘家人吧,到时候嫁妆包在我身上。”郭海亮神秘莫测道。

“不用了。”崔亚卿扭捏道。

“我亲妹子出嫁,必须风风光光。”郭海亮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第七百六十九章秘密

郭海亮一走进病房,就看到赵凤声挤眉弄眼对他夹了夹手指头。

俩人虽然多年未见,可从小在一起长大,对方的癖好习惯了如指掌,一个眼神就能弄清含义,郭海亮耸耸肩,然后朝外面努了努嘴,食指指向赵凤声,又指向自己,手掌横向脖颈,轻轻滑过,意思是你不怕二妮发飙,把咱们俩都给办了?

赵凤声倨傲一笑,拍拍胸脯,竖起大拇指,接着换成小拇指,冲向亮子,大概意思是这家里老子做主,你这种渣渣就不要以狭隘战略眼光去坐井观天了。

一盒万宝路香烟和限量版zippo打火机甩到赵凤声怀里,郭海亮坐在凳子上,笑的像是一只偷到奶酪的狐狸。

赵凤声大摇大摆点燃香烟,往床头躺好,惬意地抽了一口,脸上布满教化于人的高傲,“亮子,你脑袋瓜好使,我和刚子都承认,可说到对付女人,你就不行了。以前就爱整单相思,喜欢跟在女生屁股后面当护花使者,后来差点被送了草原绿的帽子,窝囊不?瞅瞅那畜生,自打性功能成熟起,啥时候缺过暖床的?虽说现在落魄了,但咱嫂子那也是大名鼎鼎的美人,打都打不跑,死乞白赖跟他过日子。你再看看我,无数měi nu上赶着倒贴,前赴后继想给我生猴子,咱这才叫人生。你以后得把心思放到zhǎo nu人方面,不要一天天的光琢磨赚钱,大刚的小兔崽子都会打酱油了,上次我还见那崽子把一个班的小女生推到墙边亲人家,妈的!跟他老子一个操行。咱得抓紧时间了,要不然压岁钱都得赔死。”

郭海亮听他发完牢骚,洒然一笑,轻声说道:“我结婚了。”

噗!

咳咳咳咳……

赵凤声被味道猛烈的外国烟呛的接连咳嗽,背部伤口都差点崩开,好不容易喘过气,皱着脸道:“啥时候结的,咋没听你说。”

“年初,跟我们老板的小女儿领了证。”郭海亮平淡说道,语气宛如寡淡的白水,似乎天大的喜事跟自己毫无关系。

“卧槽,是zi you恋爱还是奉子成婚?澳门开赌场的大老板,不得身家几十亿?怪不得把你提拔成负责人,估计人家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咱们兄弟里面总算有人混出息了,以后再也不怕跑到街上要饭了,这次你咋不把嫂子带来,我好请她吃顿饺子。”赵凤声一半认真一半调侃道。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结婚后到现在几个月,我见她的面不超过十次。她是那种事业心很强的女性,建筑工程师,蜜月没渡完就跑回欧洲总部,然后就在天上来来回回地飞,隔三差五打一次视频电话,遇到重大节日了才回来一趟,我见她都得提前预约,说是夫妻,其实还没普通男女朋友亲密。”郭海亮自嘲笑道。

赵凤声听得瞠目结舌,这跟他印象中的富家子女生活习惯完全背道而驰,瞪着眼珠子,愕然道:“千金大xiao jie不都是买买买和泡夜店么,家里富得流油,咋还拼命工作呢?难道大家族里受到打压了?”

“这倒不是。她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从成年后就独自生活,经济独立,思想独立,极少朝她父亲开口要钱,跟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样。就连我们恋爱时吃饭都是aa制,你们可能对那种女孩不了解,也不太习惯。”郭海亮缓缓说道。

“你们俩走到一起,为了钱,还是为了跟喜欢的人长相厮守?”赵凤声吐出一个烟圈,收起了轻佻表情。

郭海亮沉寂片刻,答道:“都有。”

“那就好。”赵凤声笑了笑。

“其实……我们大老板遇刺那一回,是我派人指使的。”郭海亮突然压低了声音,也压低了头颅。

赵凤声先是一惊,然后释然,“自导自演一场戏,既得到老板赏识又能抱得美人归?”

郭海亮嗯了一声,“如果靠努力想要爬到目前的位置,无疑痴人说梦,我是一个漂泊不定的外乡人,以前又靠闯江湖为生,那边老板对咱们这种身份的人很排斥。所以我用从你那借来的钱,雇了一个杀手,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替老板挡住了致命一刀。从那之后,我就得到了老板信任,我老婆有西方那种英雄情结,对我可能出出自崇拜和感激,以身相许,才能让我一步一步熬到了今天。这个秘密我对谁也没有说起过,希望你是最后一个听众。”

“秘密在心里憋着不好受吧?”赵凤声饱含深意望了他一眼。

“是,每天不敢早睡,跟老婆同床的时候总要喝ān mián yào,深怕说梦话的时候泄露天机。现在说出来,果然舒服多了。”郭海亮舒展双臂,脸上既不得意也不张扬,依旧平静如湖。

“不怕事情败露后把命丢了?那种级数的老板,应该有许多消息渠道。”赵凤声心脏砰砰猛跳,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亮子说起来轻巧,可其中只要一个环节出错,就会满盘皆输,肯定会被对方大卸八块。

郭海亮走到赵凤声身边,帮他将燃尽的烟蒂扔到窗外,双手支撑在上世纪的破旧窗台,凝望皎月,慢悠悠说道:“富贵险中求。或许是在那边见多了歇斯底里的赌徒,心态会随之变化。以前咱们在电影里看到过剁手指和卖儿卖女的疯子,其实在澳门并不罕见,拿着所有积蓄跑到赌场搏一把,然后第二天尸体漂浮在海面,司空见惯。假如我不去赌,根本无法出人头地,赌了,起码有一线飞黄腾达的机会。这就像bǎi jiā lè里压豹子,收获远远超出本金,每天都会有人扎进那个框框里,期待奇迹上演。”

“一条烂命去博得数不清的好处,我觉得很划算。”

“还好,我赢了。”

赵凤声没去问他到底怎样谋划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因为郭海亮从来不会让他失望,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李爷爷曾经送给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郭海亮四个字。

大智若妖。

第七百七十章前任

功过对错,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准则的衡量。

赵凤声没觉得亮子过分,也没觉得他做的有何不妥之处,只是听完后心里不舒服,像压了几斤重物,心情立刻急转直下,即便大口呼吸也无法驱散不适。

“你觉得我做错了?”郭海亮历经炼狱式的人情冷暖,早已淬炼出一双火眼金睛,见到赵凤声脸色黯淡,瞬间分析出他为什么会情绪低落。

“没,真没。”赵凤声摇了摇头,“以后对我嫂子好点,也对你老丈人好点,咱桃园街走出去的人,不能亏了良心。”

“良心?这句沉甸甸的两个字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因为良心玩了多少回命?难道一句无愧于天地,值得把最宝贵的东西拱手相送?生子,大刚劝不动你,二妮劝不动你,我的话或许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作为兄弟,我必须要阐述我的个人观点,能不能听进去,是你自己的事,我作为你的哥哥,有义务站在旁边敲一敲边鼓。”郭海亮转过身,语重心长说道。

“你说,我会听。”赵凤声揉了揉鼻子。

“人这辈子活着不易,不要老是跟有权有势的人较劲,咱底子薄,哪有那么多好运供草根百姓挥霍?是,你把唐宏图送进了监狱,又让翟红兴集团覆灭,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中间如果没有贵人相助,凭借一个万人敌的傻小子,就能够掀翻参天大树?其中有几分侥幸,几分惊险,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不是冷兵器时代,身边站着一员悍将就能够纵横披靡,就算坐拥五虎上将的刘皇叔,不一样被曹魏逼到蜀地偏安一隅?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想做好事,我不拦着你,扶老奶奶过马路,上街抓小偷,公交车给孕妇小孩让座,闲着无聊还可以开一个国术班弘扬传统文化,这些你都可以做,可干嘛非要跟江湖枭雄拼个你死我活?谁名头大干谁,谁最有势力就跟他过不去,你是活腻了还是想称霸一方?”

郭海亮哀其不幸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可以不尊重这个世界,但必须要尊重这个世界存在的秩序。假如你真想逐鹿天下,我认了,轰轰烈烈跌宕一生,我会全力支持你。可折腾来折腾去,到手有多少好处?你是要这样的结局么。为了虚无缥缈的正义感,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钱宗望,犯得着卖命?想要钱,我给你,保证衣食无忧,只要你老老实实在桃园街窝着,我养你一辈子。”

赵凤声挑起眉头,做了一个鬼脸,“我这叫当小三不?”

“别贫,说正事。”

郭海亮打断了他想施展的瞒天过海,脸色出奇地严肃,停顿几秒钟,突然低声说道:“这次我能及时赶到省城,是因为有人去澳门特意找我,否则一大摊子事情,根本脱不开身,要等到回国,起码要等到年底才有可行性。”

“谁啊?”赵凤声眨眼茫然问道。

郭海亮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眨不眨地望向病床上的家伙,“你的那位老相好,罗弦月。”

罗弦月跟赵凤声相识相恋在六七年之前,那会老街四害还齐聚在武云市,所以郭海亮认识罗弦月并不稀奇。大刚那种张口娘们闭口妹子的德行,罗弦月肯定不会跟他交集过多,二妮又视人家为情敌,距离保持的很远,只有头脑聪慧的郭海亮能够跟她说上话,没事聊一下经济和政治。那会罗弦月没说起过自己出身,听口音能辨别出是长江以南人士,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肯定不会想那么多,郭海亮只是隐约察觉这位弟妹气质谈吐异于常人,到了今天回头想一想,才知道那叫做贵族侵染的底蕴。

“她?!”赵凤声惊呼出声,头顶如遭雷击。

自从五台山匆匆一别,转眼已近一年的时间,赵凤声刻意在回避关于罗弦月的所有话题,不敢去触碰内心最柔弱的地方。

“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叫我守口如瓶,瞒着你,瞒着二妮。本来我也想遵守君子约定,但我觉得有些事你务必清楚。那女人好像对你旧情难忘,煞费苦心要助你渡过难关,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只能由你这位主角去判断分析。雷斯年的资料,人皮面具,还有那位武当山辈分最高的冯老,这都是她的安排,要不然我远在国外,怎么会知道那么详细,其实就连省城都有她安插的人手,否则你活不到今天,要么是她另有图谋,要么就是她痴心不改,遇到这样的前任,你这凄惨的人生总算找到扳回一城。”郭海亮点燃香烟,最令人过目难忘的是他土到掉渣的抽烟姿势。

赵凤声呆滞了一分钟,满脑子全是仙气飘飘女人的音容笑貌,这段戛然而止的爱情回忆起来充满酸涩,却又裹满淡淡香甜,就像是年少时最爱吃的话梅糖,岁月虽凉,可无法从记忆中割舍。

“她都说什么了?”赵凤声失魂落魄问道。

“说你还是以前长不大的孩子,说你有一颗赤诚之心,说你为了一腔热血可以不计较任何后果,值得尊敬,却不值得同情。她是善人,心善,嘴也善,所以没说你半句坏话,也嘱咐我充当说客的时候口中留德,怕给你添堵。”郭海亮缓慢说道。

“她在省城布置的眼线是谁?”赵凤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恢复了正常口吻。

“翟红兴的老婆姜可岚,所以我才能做到知己知彼拿住了翟某人的七寸。根据罗弦月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两人不像是上下级,应该属于合作或者是利益关系,罗弦月怎样能让姜可岚铁了心站在你这边,还得查一查。”郭海亮低声答道。

赵凤声恍然大悟,想起了姜可岚为何冒险将自己从黎桨手中救出,原来是罗弦月提前埋好了伏笔。而后来姜可岚跟自己提出的平分m1,究竟出自谁的主意?

郭海亮回头望了一下门外,发现二妮没有进门迹象,声若细蚊道:“按照我对罗弦月的了解,她似乎有些秘密没有说出口,许多东西欲盖弥彰,至于是什么,我不清楚,还得由你自行判断。”

第七百七十一章绝后

不知是白天睡眠过多的缘故,还是心里对罗弦月念念不忘,赵凤声一夜无眠,望着窗外的夜色怔怔出神。

他跟罗弦月匆匆相识,糊里糊涂相恋,最后又莫名其妙分开。时至今日,赵凤声都觉得那是老天爷赐给他一场回味余生的美梦,似乎从未真正存在过,又宛如海市蜃楼,甚至无法记起女主人公的容貌,只记得额心部位那一抹嫣红,分外刺目。

她为何时隔几年后,依然对自己的安危牵肠挂肚?不惜跑到澳门去找亮子,跟姜可岚达成同盟,又听从亮子安排,不惜花费欠下人情,请来了跟雷家守护者的孪生哥哥。旧情难忘?还是难以割舍的友情亲情?成了赵凤声思考中出现最频繁的难题。

天蒙蒙亮,赵凤声听到了久违的鸡鸣声,帮旁边熟睡中的二妮盖好被子,看见她脸上呈现的娇憨模样,赵凤声轻轻一笑,在青丝中留下一记吻痕。

虽然医生反复强调手术后几天不能下床,但赵凤声从来不把医嘱当回事,只要不流血,伤口的疼痛无法忍耐,他绝不会在病床好好休息。等到七点来钟,赵凤声披好外套,拿起亮子昨夜留下的万宝路,蹑手蹑脚关好房门。

县里的清晨气候怡人,半夏时节渗透一股舒爽的凉风,远比喧闹的都市空气清新,赵凤声在院子里坐了半个小时,抽了两支烟,然后看到了那辆悬挂着省厅牌照的熟悉车辆。

“领导,这么早?”赵凤声堆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挥手致意。

张新海脚步沉重,腰身微驼,双眼布满血丝,想必又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二十岁熬夜轻轻松松,三十岁熬夜会略感疲惫,张新海是位即将迈入半百门槛的中老年人,又天天作息不规律,当然不会像小伙子一样精神抖擞,即便有副强于常人的身板,一举一动还是尽显疲态。

听到赵凤声喊话,张新海明显一愣,大概是没想到重病hào会大早起出现在户外,快步走到赵凤声旁边,一屁股坐下,拿起万宝路点燃一根,揉着脸颊说道:“伤口最怕感染风寒,尤其是在医院里,空气中夹杂许多不知名的细菌,一旦有传染病毒进入体内,你小子吃不了得兜着走。”

“有领导过来嘘寒问暖,啥病毒细菌统统杀他个精光。”赵凤声表面嘻嘻哈哈,心里却犯了嘀咕。

张副局长这么早来到医院,难道是抓自己回去坐牢?看他上来就关怀备至的言语,倒是挺有可能。以前犯人问斩时会吃一顿断头饭,如今迈入新时代了,抓人之前得先说一顿好听话,怕自己撒丫子跑么?赵凤声向来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则活不到今天。

“针对翟红兴的问题,开了一夜的会。”

张新海用力抽了一口烟,沉重说道:“市局早在几年前就盯住了他,可惜翟红兴太狡猾,关于他的案子全都有人顶包,嘴一个比一个严,死活也套不出相关证据链条。故意伤害,非法拘禁,侵占,非法经营,非法侵入住宅,非法占用农地,把那些罪行加起来,枪毙他十次也不嫌多。还有他的侄子翟俊腾和黎桨,俩人手上犯有命案,**,qiáng jiānyou nu,打入十八层地狱都难以平民愤,这次把他们一锅端,我代表广大xing jing,要对你说声谢谢。”

望着张新海真挚又疲惫的双眼,赵凤声云山雾罩,皱着脸道:“领导……你不是给我玩先礼后兵吧?先说几句好话,然后翻脸把我抓紧局子里?我又不傻,一大群人火拼,够得上好几项罪名了,你别摆出这张脸行不,越这样我越觉得瘆得慌,还是骂我一顿让我觉得踏实。”

张新海诡异一笑,摘掉金丝眼镜,揉捏着眼眶部位,“怎么,知错了?”

“能个机会?”赵凤声提心吊胆问道,害怕张局下一秒就送自己一对银镯子。

“你是东方神剑的人,打击犯罪分子属于职权范围之内,就算所作所为略有差池,也轮不到我们地方插手。”张新海挑眉笑道。

赵凤声一脸懵逼道:“东方神剑……我啥时候……”

话没讲完,张新海快速说道:“在武云市打击唐氏集团的时候,你就列入了东方神剑编制,拿了人家十万块,难道想置身事外?我以公事名义咨询过东方神剑副大队长向双平,你依旧是东方神剑在编人员,至于你究竟是何身份,我们没权力过问,后面会有东方神剑给我们出具相关手续和证明,来证实你是那边派来打击涉黑团伙的特派人员。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抓你。”

赵凤声这才想到自己“卧底”的特殊身份,但时间过了这么久,他根本没往那方面联想,回忆起外刚内柔的向黑子,时常板着脸拿大头皮鞋踹自己,赵凤声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几年的老连长,没有白叫。

“除了翟红兴的案子,田浩和林德前的案子也水落石出。这俩人贩卖毒品长达三年之久,涉案金额过亿,还有其它一些罪行,比如强迫妇女卖淫罪和故意伤害罪,我们也已经调查取证完毕。至于你认识符永伟的死因,也是由这两人下的手,其中还牵扯到一位法医收取巨额贿赂为他们颠倒黑白,也已经被警方刑事拘留。仔细算算,你也称得上打黑除恶小能手了,庄晓楼,楚巨蛮,黎桨,林德前,田浩,翟红兴,省城有名的江湖人士被你串了糖葫芦,没有一个能逍遥法外,燕赵多英雄,向黑子没看错你。”张新海说到兴起,朝他后背一巴掌拍去。

一声惨叫回荡在医院上空。

赵凤声五官蜷缩在一起,“领导,伤口崩了。”

“对了,有消息说,韩森出现在沿海一带,你跟他有交情,最适合接近他。考虑一下,何时动身?”张新海笑容可掬道。

赵凤声神情一肃,苦笑道:“领导,您还是把我送进牢房里吧。”

“怕死?”张新海轻蔑道。

“怕老赵家绝后。”赵凤声靠在石柱上轻声道。

张新海没有再强人所难,拍了拍某人肩头,就此离去。

第七百七十二章脚气

碍于县医院医疗条件有限,钱天瑜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将他们接到泰亨私立医院治疗,并且放下了手头繁忙工作,亲自驱车前往。

赵凤声的伤情看起来最重,做完手术包的像颗粽子,其实完全是皮外伤,凭借不俗的恢复力,三天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周奉先主要是出血过多的问题,需要慢慢调养,服用了价格不菲的进口药物,又在第一时间接受武当高手救治,没过几天就能下床活动,在医院里上蹿下跳,一顿饭塞进去几斤牛肉,强悍的身体素质令见多识广的医生们连连惊叹,若不是有钱天瑜吩咐,光想把他绑了拿去做医学研究。

陈蛰熊的伤势最重,最主要的不是四肢骨折,而是双臂受到楚巨蛮毁灭式内劲攻击,经络完全摧毁,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跟人动手,这对于心高气傲的陈蛰熊来讲无异于灭顶之灾。

赵凤声见到他入院后的第一眼,就被那双充满死寂色彩的瞳孔惊讶了一下,灰色,黯淡无光,哪里还有往日里锋芒毕露的半分神采?赵凤声叹了一口气,蹒跚走过去,坐到床边,丢给陈蛰熊一根万宝路,“刀子拿不动了,烟能不能拿动?”

陈蛰熊没有答话,手臂哆哆嗦嗦挪到香烟所在的位置,手腕活动四十五度,然后艰难攥住香烟,像是重度帕金森症,大概半分钟左右才举到嘴边,“给爷点上。”

赵凤声帮他点燃,自己也点着一根,嘬了半口,只觉得口腔里遍布苦涩。

“收起你那张哭丧时候的脸。爷又没咽气,用不着你来扮演孝子贤孙,如果是可怜我的话,那更加不必,我一条腿就能把你干倒。”陈蛰熊冷冰冰说道,仿佛跟床边的家伙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一番话显得不近人情,赵凤声斜了他一眼,唏嘘道:“以前我认为自己嘴巴嘴硬,当我遇到你之后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姓陈的,你现在坐公交都不用买票了,主子都死了,竟然还要秉持忠义千秋,这份忠心钱宗望看不到,你心里一点都不难受吗?”

陈蛰熊冷静说道:“如果我没去做,心里会更难受。”

“起码你动手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秦冲找到我,或者翟红兴上来就快刀斩乱麻,今天正好是你的头三。干嘛明知不敌,还要跟翟红兴拼个你死我活,活腻歪了?你还没老婆没孩子呢,值不值。”赵凤声将前几天的闷气宣泄出来,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埋怨。

陈蛰熊吐出浓郁烟雾,平淡说道:“说实话,我没想到楚巨蛮会跟翟红兴同流合污,单单一个黎桨,我有五成把握将他干掉,用我一条命去换取泰亨太平,我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天瑜太小,撑起一个偌大的泰亨已经勉为其难,再有翟红兴这头饿狼在旁边随时发动攻击,我怕她撑不住,是心理那种撑不住。我这当叔叔的没什么大本事,杀人放火倒是熟稔,替她除掉威胁最大的对手,义不容辞。”

“可是秦冲死了。”赵凤声皱眉道。

“我知道,他死得其所。”陈蛰熊声音不带有一丝温度,“从他吃江湖饭第一天开始,就必须有死的觉悟,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痞子,没手艺,没本钱,凭什么能够摇身一变成为月入几万块的精英阶层,还不是要拿命去拼?你是这样的人,我也是这样的人,没必要假惺惺地做出兔死狐悲相。”

“我怀疑你的心是铁做的。秦冲临死前说了一句话,他说总算报了你的知遇之恩,陈蛰熊,人家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倒好,一点情谊都不念,等人死了竟然还说风凉话,真他妈看错你了!”赵凤声愤愤不平道。

“按照你的意思,我得为秦冲哭一鼻子,然后去他坟前三叩首,虚情假意弄得泪流满面,这才能达到你所谓的义气?”陈蛰熊冷哼道。

“跟你聊天真他妈的想揍人!”赵凤声咬牙道。

“你又打不过我,何必自讨苦吃。”陈蛰熊嘴角勾勒出冷酷笑容,颤抖的双手又滑稽可笑,呈现出一幅极为不协调的画面。

“不跟你扯淡了,翟红兴死了,我养好伤也要回武云了,泰亨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但我提前声明,有人说翟红兴不过是吓人的老虎,真正chi rén的野狗依旧伏在暗处,很有可能是那几位股东,或者是掌握财富和权力的那一撮人,你小心着点,别被人阴了。”好人做到底,赵凤声临走之前不忘了嘱咐他庙堂远比江湖险恶的道理。

“这话谁说的?”陈蛰熊剑眉骤然聚在一处,气焰依旧锐利。

“道听途说,反正你小心为妙,别到时候没人管你,还要我大老远跑来给你收尸。”赵凤声阴阳怪气说道。

“急着回武云干嘛?天瑜又待你不薄。”听他这么一说,陈蛰熊自然不想放他走,泰亨如今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又在董事会重组的紧要关头,多一个人就多出一份胜算。

“结婚。像我这么大的年纪,人家孩子都会**同班同学了,回去戒烟戒酒,然后造出一个小**,那才叫人生圆满呐。”赵凤声感慨万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陈蛰熊不好意思去阻止赵凤声尽孝,只是声音饱含苍凉说道:“结婚日子定了以后,给我说一声,无论如何我也得去讨一杯喜酒。”

“放心吧,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凭着咱俩的关系,你不随个万儿八千都不好意思进门。安心养伤,结婚前一定给你打电话。”赵凤声美滋滋笑道,跟二妮脸上呈现的幸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陈蛰熊点头,“好,我等你通知。”

赵凤声望着绵软无力的双臂,脱口说道:“对了,你的胳膊还有没有救?要不我再替你盯几天摊,你回去找你师傅疗伤,一个大老爷们,胳膊都抬不起来,以后如何解决生理问题?拿大脚丫子啊?容易得脚气的。”

一记凌厉鞭腿毫无征兆踢出。

势如奔雷砸在赵凤声后脑勺。

第七百七十三章前任

赵凤声和傻小子已经痊愈,几人走出医院时还吃了顿烧烤庆祝,崔亚卿在旁边当起了督察,肉可以随便吃,烟也能少抽,可酒坚决不让赵凤声碰,反倒自己一杯接一杯喝的痛快。像他们这种习惯了酒肉一体的吃货,如果烧烤没有几瓶啤酒相伴,就像炒菜没放盐,再好吃的食材也索然无味,于是赵凤声kàng yi了几次,无奈很快就被强权镇压下去。

既然打定主意要走,跟钱天瑜告别就成了绕不过的一道坎儿。之所以称作坎儿,是因为钱天瑜那份明目张胆的爱慕实在太过张扬,弄得赵凤声当面拒绝也不是,含蓄接受也不是,左右为难,假如让二妮发现,又得孤身一人睡地板。

不过这段日子钱天瑜出奇地繁忙,经常摸不到人,晚上两三点才听到走廊里传来高跟鞋声响,大早晨六七点钟就上班,或者干脆不在家住宿。赵凤声总不能大半夜去敲人家房门,打扰了人家睡觉,自己又得遭到二妮独门绝技招呼,多瘆得慌,所以告辞的事情就一拖再拖。

赵凤声是好动的主儿,养伤的日子又异常无聊,看电视打游戏对于上班族而言求之不得,可对他却没有任何吸引力,有时还被闲来无事的三妮强行录几段视频,客串一把路人甲和男朋友,将表演系高材生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不过这些视频全都被强势的崔大měi nu缴获,绷着脸说不能泄露出去。

三妮可是与生俱来的戏精,见到心爱的手机被姐姐夺走,小脸立刻摆出幽怨状,噘起嘴,奶声奶气道:“姐,不要对你亲妹妹这样子好不好啦,我前几天就跟粉丝们吹嘘男朋友帅得掉渣,就让我拿姐夫糊弄他们一下啊,要不然我的面子往哪放,人家还是十二岁的小女生,不能这样残忍对待未成年少女,求求你啦,只发一段,好不好?”

一根葱嫩的食指竖起,看着可怜巴巴。

“十二岁小女生?”

崔亚卿死死抓住手机不放,对她的撒娇爱答不理,不屑一顾冷哼道:“你这岁数,都能纪念大姨妈光临十二周年了,用着精华去皱爽还想冒充少女,呸!害不害臊!”

在小魔女尖锐言辞中耳濡目染,老实人都能学会伶牙俐齿。

“你你你!”

一言诛心,崔胜男指着比她高了半头的二妮,愤愤道:“崔亚卿,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要不是看在咱俩有血缘关系的份上,我非把你们家男女老幼全骂遍了!”

“随便骂,假如你能挣钱买得起化妆品和衣服,一天骂我八次都可以。”崔亚卿两根指头夹着手机晃来晃去,五官呈现的痞态跟某人如出一辙。

“你再这样,我就离家出走,让咱爸咱妈找你算账!最后得用八抬大轿把我请回来,那时候可没卖后悔药的,我劝你现在就给我道歉。”被人捏住了七寸,三妮雷声大雨点小,骂倒不敢骂,只能以父母要挟。

“离家出走?出家才好。走啊,谁拦着你了,吃的比诸多,花的比二奶也不少,养你真不如养条拉布拉多,好歹狗狗还会对主人言听计从。你呢,睡了吃,吃了睡,醒了就捧着手机在那作,赶紧走,瞧着你就膈应。”二妮实在对妹妹的颓废生活无法忍受,将憋了许久的话一口气全倒出来,重病还需猛药治,三妮已经病入膏肓,帮助妹妹重新规划人生,这也是当姐姐的责任之一。

“崔亚卿,等我直播的钱到账了,非砸死你不可!”身为一位顶级骂街高手,心态必须得好,否则早气死在对方的唾沫星子之下,说白了就是没脸没皮。三妮气归气,但不至于崩溃,张牙舞爪围绕在姐姐身边,试图将手机夺回来,可惜身高成为老三一辈子的短板,蹦跶半天也摸不到手机。

“给她吧。”

当了半天观众的赵凤声出口劝解道,站起身,把崔亚卿攥住的手机还给三妮,走到门口,换好休闲鞋,“我出去办点事,晚上别等我吃饭了。”

“你又要去哪里?”崔亚卿蹙眉道。赵凤声每次出门都叫她心惊胆战,而且两人说好了准备离开省城,回到老家结婚,面对期盼了多年即将实现的婚礼,二妮不想他再多惹事端。

“去趟公司,跟同事们告别,大家有缘聚在一起,有聚有散,吃顿散伙饭,不枉同事一场。”赵凤声微笑解释着出门意图。

“伤刚好就要喝酒,千万别喝多了。”崔亚卿即便不想他出门,但也只能把话硬生生咽回到肚子里,做一个贤良妻子应有的本分。

赵凤声嗯了一句。

离开住处,赵凤声打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并非是泰亨总部,而是背道而驰,开往位于桥西的红兴集团总部。

找同事告别,不假,但前提他想去找一趟姜可岚,二妮对女人格外敏感,尤其是**入骨的尤物,说出来难免会触碰到她敏感的神经,赵凤声于是编了善意谎言,省的惹麻烦。

虽然他内心不敢承认,表面跟姜可岚会面,实际是想探听罗弦月情况,只是对谁都不敢说,瞒着二妮,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探听前女友消息。

思念这东西很玄妙,越是无法得到就越会望眼欲穿,在心中无限膨胀,直到按捺不住去付诸行动。

赵凤声将婚姻看的很神圣,或许是自己母亲言传身教的倔强,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不离不弃,一旦踏入婚姻殿堂,绝不会去做负心汉。但踏出结婚那一步之前,有必要跟海誓山盟的爱情做一次告别。

掏出手机,给现任红兴集团董事长打去电话,姜可岚独特的柔媚声线飘出,“怎么了,想姐姐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寡妇

姜可岚接到电话,痛快答应了他见面要求,地点安排在一个环境优雅的咖啡厅,赵凤声先到,他对咖啡果汁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要了杯免费柠檬水,却惹来男服务生鄙夷眼神。

赵凤声没去在意陌生人目光,喝完柠檬水,窗外停下一辆扎眼的玛莎拉蒂总裁,无框车门打开,走下一男一女,正是姜可岚和她那位肌肉型男秘书,赵凤声挥了挥手,姜可岚莞尔一笑,迈着勾魂摄魄的步伐走入店中。

黑色长裙,黑墨镜,黑色高跟鞋,黑色腰带,黑色手包,就连耳环都是清一色黑,赵凤声见状调侃道:“你这身让我联想到黑道大姐大,啧啧,当上董事长就是不一样,越来越有气质了。”

“你是在奚落我还是在恭维我?别忘了,今天是翟爷的头七,我再怎么说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们俩又没离婚,不穿黑,难道穿绿?那些政界和商界的老古董最注重规矩礼数,丈夫死了,得表示一下,我害怕他们戳我脊梁骨骂我不守妇道。”姜可岚风情无限笑道,虽说衣服颜色单调,可眼眸流波婉转,哪有失去丈夫应有的那种哀痛。

“头七却要和间接杀死丈夫的凶手见面,坐下来谈笑风生,被人看到,得骂你黑寡妇。”赵凤声感慨着造化弄人,喊来服务员。

“寡妇?那些道貌岸然的老狐狸,明面装成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可翟红兴死了第二天,就有人企图想喝老娘的洗脚水。披麻戴孝也好,参加葬礼也罢,大家不过是装装样,谁不清楚对方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哼,大树倒了,想落井下石欺负一个寡妇,惹得老娘不高兴,把那些老家伙的嘴脸全都曝光出去,看看谁先名声扫地!”姜可岚保养精致的五官浮现一层煞气,将故意装成的妩媚一扫而光。

“您都坐上红兴集团董事长的宝座了,谁还敢找不痛快。”赵凤声把菜单递给她,“想喝点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色胆包天的大有人在,上到六七十老头,下到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一帮饥不择食的恶鬼,惹急了老娘把他们全都变成骟驴!”狠话说完,姜可岚突然又变成笑靥如花的模样,“如果他们有你一半帅,或许姐姐就从了他们,哎!有心栽花花不开啊。”

“如果我有他们一半饥渴,或许就从了姐姐了。”赵凤声笑着回应道。

两人打情骂俏,弄的旁边服务员有些不耐烦,身体左倾一会右倾一会,频频翻着白眼。

“跟你一样喝柠檬水吧,咖啡喝多了失眠,我怕那死鬼大半夜过来找我麻烦。”姜可岚推开了酒水单。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最低消费五十。”服务员看到提成泡汤,于是自作主张设置了低消,来咖啡店的大部分是精英阶层,谁也不会为了几十块挣得面红耳赤,这是服务员们赚取外快时的惯用伎俩。

赵凤声自然不会给人争辩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指着远处姜可岚的秘书,“我们总共两桌,你给来一百块钱咖啡,全放那边。”

“好的,请您稍等。”有了好处,服务员的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姜可岚柳眉一挑,瞪着服务员背影,“我来这家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没听说过有最低消费呢?”

赵凤声察觉到她的怒意,自己又急着打探罗弦月的蛛丝马迹,于是打着哈哈道:“算了,您都是资产过亿的大老板了,干嘛跟一个服务员过不去,这次找姐过来,我有点消息想向您打听。”

“随便问,姐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让我就看你顺眼呢。”姜可岚媚眼如丝笑道,从包里掏出一盒圣罗兰香烟,点燃,玉指夹着纤细香烟,姿势优雅撩人。

“罗弦月,你们俩是合作关系吧?”赵凤声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亲自说出这个名字,心率因为忐忑,狂飙到一百八。

“江南罗家的大xiao jie?”姜可岚没去正面回应,眼神饱含促狭反问道。

“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们俩有所交集,说说看,什么时候她来省城跟你谈合作的。”赵凤声焦急道。

姜可岚故作高深地神秘一笑。

服务生去而复返,态度冷淡道:“这位女士,我们这里是高档咖啡厅,为了您和其他客人的身体健康着想,请把香烟灭掉。”

省城天字hào江湖夫人哪会有什么好脾气,姜可岚刚才就因为这小子贪图小便宜心气不顺,没想到他还敢来触霉头,新账旧账一齐爆发,俏脸寒霜道:“如果我非要抽呢?”

“我们将会采取强硬措施,把你驱逐出店。”服务生正值最易冲动的年纪,一个打扮时髦的中老年妇女他才不会放在眼里。

“好大的口气!”

姜可岚冷笑道,用力抽了一口烟,朝服务员脸上喷去浓郁烟雾,轻蔑道:“你来赶我试试。”

“小伙子,赶紧走吧。”赵凤声正在等待下文,哪有心思看俩人怄气,于是当起了和事佬,给服务生找了一个台阶下。

“臭娘们,你敢拿烟喷我!”没想到服务生竟然是一个愣头青,把赵凤声的好意当成了驴肝肺,嘴里开始了叫骂。

“从现在起,你下岗了。”姜可岚轻飘飘说道,一点也没有动怒迹象,翟红兴城府深厚,作为他的夫人,姜可岚深知如何伤人最重,打一顿并不解恨,她想让敢侮辱她的家伙走投无路。

“你说下岗就下岗,以为自己是老几!”既然撕破了脸皮,服务生嗓门变得越来越大。

两人之间的争吵不仅吸引到顾客,也引起了一位经理注意,当她脚步匆匆赶到事发现场,看到了双臂环胸的姜可岚,脸色忽然变得煞白,颤颤巍巍道:“姜……姜总。”

第七百七十五章狐狸精

咖啡厅是散播流言蜚语的好地方,许多谈资从这里流传到大众耳朵,经理作为咖啡厅最早的老员工,听多了鲜为人知的故事,自然清楚眼前的半老徐娘是黑道头子的正室。虽说姜可岚失宠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还说夫妻俩反目成仇,可不管外界谣言多么邪乎,翟红兴一走,姜可岚坐在红兴集团一把手的位置,就能攻破所有传闻,这个女人,肯定在省城有着独特地位,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够招惹的起。

“张经理,把这员工给我辞了,假如你抹不开面子,给你们老板说一声,咖啡店归我了,价格由他开,我来亲自开除他。”姜可岚抽着香烟淡淡说道,举止投足间散发出强大气场。

“姜总,您放心,我马上开除他。”

张经理也是位见风使舵的好手,见到惹不起的人物发怒,根本不用跟老板招呼,自作主张敲定了方案,转过身对服务生训斥道:“现在收拾东西,马上给我走人!”

“哼!不就是一份破工作么,喊什么喊,一个又老又丑的臭biǎo zi,一个天天克扣工资的经理,去他妈的,老子不伺候了!”服务生冷哼发着牢骚,脱掉了工作装,怒气冲冲走出咖啡厅。

“姜总?”张经理胆战心惊陪笑道,害怕员工的言辞殃及池鱼。

“你先忙吧。”姜可岚随意敷衍一句,并没有恼怒,张经理这才毕恭毕敬退到一旁。

见到风波平息,赵凤声插口道:“可以告诉我你和钱天瑜的事了吧?”

“小俊。”姜可岚没理他,而是勾勾手指,喊来了那位卖相不错的秘书,“去跟着那小子,记好住址和经常出没的场所,跑到咖啡店打工,估计家境一般,不可能是生意人,以后但凡去找工作,一律报我的名hào,看谁敢要他。等他走投无路了,再去找个小妞勾引,弄完以后告他qiáng jiān,最少判五年,我看看进了监狱以后,一个遭人痛恨的qiáng jiān犯骨头有多硬,到时候把蹂躏他的视频给我,让我好好欣赏欣赏。”

“好的姜姐。”男秘书显然是位称职的员工,毕恭毕敬答应完毕,不去问具体操作方法,快步离去。

“有必要对一个小伙子下死手么?几句冲突而已,犯不着吧?”赵凤声皱起眉头,实在搞不懂姜可岚为何非要对地位天壤之别的普通人动怒。

姜可岚瞬间换了一张千娇百媚的笑脸,“既然选择了肆无忌惮的无法无天,就得承受这个世界最恶毒的炼狱焚身,我凭什么不能对他为所欲为?他一不是我的亲朋好友,二不是需要救济的贫苦人群,就因为他年纪小,全世界都得让着他?我一个孤苦无依失去了丈夫的寡妇,为何没人对我伸出援手呢?难道我不比他可怜?弟弟,不能厚此薄彼哦。”

一番话把赵凤声呛得不轻,不知该如何回应。

能跟翟红兴作对并且活到了今天,姜可岚可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小女人,八面玲珑,权谋腹黑,道行不一定比翟红兴浅多少,赵凤声从未小瞧过她,只不过经过今天一事,又见识到翟夫人的另一面,嚣张,跋扈,刻薄,阴狠,跟翟红兴的脾性十分吻合,或者几十年的生活早已将血肉渗透在对方身体内,一言一行映射出翟红兴影子。

赵凤声记得姜可岚对他说过的话,以前救他那次,hào称两人是同一战线的盟友,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带走,如果不是亮子道明真相,赵凤声一辈子都得被蒙在鼓里。收人好处替人家办事而已,哪有她说的那么神圣,反倒让自己欠了一份人情,这女人妖着呢。

“少操别人的闲心,你到底还想不想听罗弦月的事?”姜可岚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眼瞟出无限风情,前一刻强势,下一刻娇媚,像极了一头xiu liàn成精的千面狐。

“你说,我听着呢。”赵凤声对于她的千变万化早已免疫,心如止水。

“从哪里开始讲?”姜可岚似乎跟公共道德这东西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又点燃一根香烟。

“从她联系你第一天开始。”赵凤声沉声道。

“呦,这时间可就长了,我得仔细想一想。”

姜可岚卖弄**地斜靠在沙发中,一对肉球跌跌宕宕,像是违背了牛顿定律和生理原则,挺拔的出奇,看着像二十岁女孩的身材,完全跟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没有一丝关系。

等姜可岚香烟抽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她才开口道:“大概是年初那会吧,罗弦月亲自找到了我,别的没怎么交流,只是承诺会给我一笔天大的好处。一个生人,鬼才会信她的话,等她甩出了一沓资料,我才清楚她是江南朱门绣户的罗家大xiao jie,又兴奋又诧异,我这个被人遗弃在家的黄脸婆,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给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想尽一切方法保护你,所以我去山庄制造了跟你偶遇的机会,试探,接近,水到渠成的认识,然后注意你的动向,利用手中的资源为你保驾护航。罗家大xiao jie都惦记的男人,我也很好奇你是什么来路,差点把衣服**了以身相许,没想到你竟然不上套,弟弟,你给我说句实话,到底是你不喜欢女人,还是嫌弃姐姐人老珠黄?”

赵凤声没心思跟她扯淡,面容刻板道:“你跟我接触了之后呢?罗弦月帮助过你什么?”

“红兴。”

姜可岚嘴唇勾起,浮现一层得意神色,“有了罗家大xiao jie支持,翟红兴又跑到荒郊野地躲着,红兴势必会落入我的手中,说到底,你是我的贵人,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还在家天天对着空无一人的房子哭鼻子抹泪呢。弟弟,大恩不言谢,我的床随时为留一块干净地方。”

听到姜可岚不停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偏移,赵凤声知道她不想说出实情,面对一头xiu liàn成精的狐狸,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干脆伸出手,一字一顿道:“把罗弦月电话给我。”

第七百七十六章六欲七情八苦

姜可岚依旧保持着慵懒妩媚的姿势,笑了笑,道:“你跟罗家大xiao jie应该交情莫逆吧,为什么还要找我要电话?难道罗弦月跟我一样,也是一厢情愿?弟弟,你这魅力冲出省内直接走向全国,把江南出了名的大měi nu都俘获了,真给咱燕赵爷们长脸。”

“电话。”赵凤声没心情跟她开玩笑,声音低沉,固执的宛如一个讨要玩具的倔强孩子。

罗弦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电话,没有钱,连家庭住址都不肯透露,赵凤声起初认为她有难言之隐,也没强人所难,二十多岁的爱情本来就不掺杂乱七八糟的东西,既然爱一个人,那就掏心掏肺对她好,条件和家庭不那么重要。直到罗弦月离开那天,一辆迈bā hè齐柏林的出现,如同五行山砸在了赵凤声头上,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清楚,两人之间不止横跨了无数座大山,还有一道令人绝望的天河。

五台山上俩人擦肩而过,短暂的令赵凤声来不及想起讨要联系方式,等到罗弦月下山,他才想到两人之间似乎缺少了藕断丝连的线,不过那时候为时已晚,人去楼空,再说那会和二妮确认了恋爱关系,再去找前任索要电话,不太厚道,对不住二妮的一往情深。

赵凤声不是一个谦谦君子,但他明白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想是yi mǎ事,做又是yi mǎ事。

“我真没有,她跟我全是单线联系,一大串乱码类的数字,想必你也查不到电话源头。不过她给过我一个邮箱,说有急事可以发邮件,要么?”姜可岚见他脸色出奇凝重,也收起了自己的放浪形骸。

“要。”赵凤声急促答道。

当姜可岚把邮箱地址发到赵凤声手机上,一堆字母又让他莫名其妙。

后面是一个网站的常用邮箱地址,前面则是blissyanque。

bliss,天赐之福,英语达到四级水平的赵凤声能够看懂。

yanque明显是中文名字,燕阙?燕鹊?燕雀?

是她的什么人?

现任男友?

赵凤声一头雾水之余,心里也有些小小酸涩,完全是那种听到前任有男友后的正常反应,一想到原属于自己的爱人投入到别人怀抱,任谁都会产生略微不适。赵凤声只是一位凡夫俗子,逃脱不了七情六欲,佛祖还说人有八苦,连神佛都一语成谶,凡人自然逃脱不了世俗羁绊,六欲,七情,八苦,三个数字命题叠加在一起,相互折磨,成为了高级动物中一道最难跨越的业障。

“心情不好?”姜可岚有双在女人中不常见的火眼金睛,赵凤声晦暗的脸色逃不过她的捕捉。

“没事。”

赵凤声很快驱散走心头阴霾,强颜欢笑道:“姜姐,今天请你来,主要是跟你告个别,过几天我就要离开省城了,咱俩交情不多,可你救过我的命,漂亮话万千,不如伸手扶一把,凤声全记在心里了。我这人一向说不来甜言蜜语,又觉得谢谢这俩字太矫情,您就多担待着点,什么时候去武云了,招呼一声,我做东,保证做好接待工作。”

“真要走了?”姜可岚微微惊讶。

赵凤声重重点了点头。

“走吧,走了好,自从你出现,省城江湖就搅了个天翻地覆,多少有头有脸的大哥因为你锒铛入狱,就连我那位纠缠了半辈子的冤家都死不瞑目。其实想找你报仇的人很多,可他们不敢顶风作案,你一走了之,倒能化解不少凶险。回到武云后,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帮家伙手下都有亡命徒,免得被他们阴了。”

“咱们姐弟俩相识一场,不管你信不信,我始终把你当半个弟弟看待。你身上有股爷们味道,挺招女孩待见,哎,姐姐再年轻十岁八岁,一定上赶着倒贴,钱,权,有什么用,不如找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贴心人。你临走前,姐不知该送你什么,钱太俗,身子又太脏,只好说出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假如有空了,回来省城看望一下我这人老珠黄的姐姐,咱们还去吃烤全羊,泡温泉。”姜可岚收敛起横行霸道的媚态,言语中诸多感叹。

赵凤声能听得出这番话出自真情实意,笑容变得自然,恢复到痞里痞气的吊儿郎当,“咱俩走到一块,别人肯定说您是我妹妹,人老珠黄这几个字不适合您,冻龄女神才比较贴切。”

“臭小子,生了一副泡妞不花钱的模样,又多了张把人骗得死去活来的嘴皮子,哪个大姑娘能挡得住你的攻势,你老婆以后可有罪受喽。”姜可岚嗔怒笑骂道。

“姐,临走前再求你一件事。”赵凤声突然正色道。

“说吧,你开一次金口可不容易,姐先应了。”姜可岚答应的相当大气。

“钱天瑜刚刚失去父亲,弟弟又在国外读书,一个女孩支撑起家业,瞧着挺可怜。您出身高贵,人脉又广,有能力的时候,不妨帮衬一下。回头我也给天瑜嘱咐几句,最好跟红兴达成联盟意向,你们俩结成同盟,以后共进退。省城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你们俩如果拧成一股绳,开疆拓土不敢保证,但自保没问题,姐,你看成不成?”赵凤声一脸真挚道,既然亮子说了泰亨摇摇欲坠,他想为泰亨谋求一位盟友。

“红兴和泰亨结盟?有意思。一对打了多年的老对手,换了老板后却要联手御敌,说出去肯定让那帮rén dà跌眼镜。弟弟,你得给姐姐说句实话,为了泰亨抛头颅洒热血的,究竟图的什么?天瑜那丫头,你吃进肚子里了没?”姜可岚一脸促狭笑意。

赵凤声低着脑袋,嘴角含笑频频摇头。

“行,姐答应了。”姜可岚爽快说道。

“姐,那我走了。”赵凤声起身告辞。

姜可岚挥了挥手臂。

“对了,那服务生……放了他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饶人一命也能胜造好几层浮屠。”赵凤声走到一半,又想起进入咖啡厅时的一幕,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

“走你的吧。”姜可岚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赵凤声无奈,只好大步离去。

姜可岚望着清瘦背影,喃喃道:“浮屠?我从未接受过好心人赐予的浮屠,干嘛要替别人造设浮屠?愚不可及。”

素手一挥。

盛放着柠檬水的玻璃杯掉落在地,骤然碎裂。

第七百七十七章辞行

司机班一片太平迹象,没有因为公司震荡而波及在内。他们全是待遇垫底的上班族,靠手艺吃饭,在泰亨给人开车,去了别处也是给人开车,工作性质没任何区别,关心的无非是薪酬和工作强度性价比,泰亨倒闭了,他们饿不死,所以不能怪这帮糙老爷们没有归属感,只是人性而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绝大部分都一样。

当赵凤声说完离职的消息,众人挨个过来寒暄,只是话里话外少了一股人情味。

同事中也就马陆显得恋恋不舍,抓住赵凤声手臂说道:“老赵,你这送财童子一走,我以后伙食费可就缩水了,去夜店也只敢喝啤酒了,真不舍得啊。跳槽去哪家公司,吱一声,兄弟也跟着你一块去,工资少点都没关系,只要你老赵天天跟我耍牌就行。”

赵凤声出了名的逢赌必输,不奉献一两张老人头绝不收手。马陆有点市井中的小聪明,牌技也不错,所以赵凤声几乎每次输的钱都进入了他的腰包,作为直接受益者,马陆当然不舍得他走,脸上那种不舍,跟对待初恋女友分手时一样浓郁。

“我回武云,想出门散心的话可以直接找我,管吃管玩管住,特殊要求也能满足。”赵凤声笑眯眯说道,他喜欢交朋友,无论三教九流还是牛鬼蛇神,从不会因为身份地位去特殊对待,邀请函,发自肺腑。

“好嘞老赵,一看你就是敞亮人,听说武云出měi nu,放假了真得去咣咣。啥也不说了,晚上我安排,麻辣烫,大伙都去为老赵送行。”马陆拍着胸脯豪爽道。

嗓门不小,可惜没人符合,众人各忙各的,显然对送行宴不怎么感兴趣。

“有这份心意就行,不用破费了,大家有缘再见。”赵凤声拍了拍马陆肩头,转身离开。

世上永远不缺少见利忘义和薄情寡义之辈,马陆忘记了东西酒吧的临阵脱逃,众人们也不清楚前一段公司发放的高额奖金是由赵凤声争取而来。司机班经常更换人员,君子之交淡如水,陌路人之间更是连淡如水都称不上,顶多打牌时说几句闲话,其它时间各忙各的,反而不如学校生涯的人情浓厚。

看到同事们连一句再见都要吝啬,赵凤声不悲不喜,既然他们选择了跟自己疏远,热脸贴冷屁股也没什么意思,大不了以后相逢是路人,各走各的道。

一场简单的告别会结束,赵凤声琢磨钱天瑜应该在办公室,于是进入电梯,按下了最高一层按钮。

坐在前台的妖娆秘书对他相当熟悉,没有阻拦,直接放行,嘴角还挂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似乎对这位沧桑***和领导之间的关系了然于胸。赵凤声瞥了一眼每次相遇都会心跳加速的“神器”,依旧雄伟震撼,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叩响了办公室大门。

铛铛铛。

“进。”钱天瑜的声音简单而干练。

推开门,钱天瑜正一脸冷色对着电脑发呆,有七八分冰山女总裁风采。

其实早在她刚踏入泰亨第一天开始,就以冷峻和霸道的形象示人,对自己苛刻,对下属严厉,自律性极强。赵凤声初次跟她相识那会,也没瞧见过啥好脸色,等到一次次故事发生,两人从陌生到熟悉,钱天瑜才慢慢转变了态度,将心里面隐藏的那位外冷内热的小公主彻底释放。也许是钱宗望的言传身教,使她懂得人心险恶的道理,但一位心智不成熟的小女孩不会世故,只好封锁住自己内心,尽量避免遭受外界带来的伤害,久而久之,天性善良温和的钱天瑜变成了如今不近人情的冰山总裁。

“忙着呢?”赵凤声探头探脑小声问道,生怕打扰了人家。

“不忙。”钱天瑜转瞬间换上一张笑靥如花的俏脸,冰雪寒色悄然而退。

房间突然寂静无声,只有赵凤声踩踏进口地毯的瑟瑟声响,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该怎样开口,钱天瑜干咳几下,笑道:“渴吗?还是纯净水?”

“我自己来吧。”赵凤声肚子里的柠檬水还没消化完毕,可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好意,站起身走向酒水冷藏柜。

“我帮你拿。”钱天瑜骨子里是一个遵循三纲五常的小女人,对礼节问题相当看中,怎能让客人亲自动手,况且面前的家伙还是自己暗恋对象,于是包裹在黑色si wà中的měi tui急忙跑了几步,一把向冷藏柜抓去。

两人一前一后握住把手,只是小手抢先一步,大手慢了一步,握住了小手。

感受到手掌传来的炙热温度,钱天瑜肤若凝脂的双腮突然浮现两朵红晕,稍微挣脱,竟然没有能够逃离束缚,那只大手似乎比钢铁还要牢固。钱天瑜许久没和男性有过肢体接触,皮肤荒芜了一大段时间,猛地和异性亲昵,更加羞涩,细不可闻说道:“你想干嘛?……”

话一出口,钱天瑜就有些后悔,因为故意压低了声音,反而显得相当暧昧,不像是拒绝,而是引诱。

赵凤声倒不是故意占人家便宜,只是看见秀色可餐的娇羞模样,一时间恍惚出神,听到宛如靡靡之音的轻语呢喃,赵凤声差点来次霸王硬上弓,强行按捺住小腹yu wàng,松开手掌,充满歉意道:“没把你弄疼吧?”

“没有。”钱天瑜惊慌失措拿出两瓶纯净水,一人一瓶,快步走回到自己座位,拧开瓶盖,一股脑灌进去多半瓶。

赵凤声回到客人坐的沙发,两人之间隔了几米距离,各自喝完水,那份尴尬终于缓解。赵凤声开口道:“我这次过来,是向你辞行。”

钱天瑜俏脸变得煞白。

第七百七十八章泰亨易主(上)

辞行两个字犹如一柄带刺的锤子,狠狠敲在钱天瑜心窝,带来刺破感和锤击感的双重疼痛。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钱天瑜已经适应了赵凤声陪伴左右,不管他起了多大作用,做出多少贡献,钱天瑜每次遇到难题,都会找这个不算强壮的男人商议。初次跟官员打交道,遭遇bǎng jià,董事局选举,泰亨风波,父亲离世,赵凤声如同一棵参天大树,为她遮风挡雨。虽说偶尔有稀稀落落的雨点或者雪花顺着树叶缝隙飘落,可毕竟有了栖身之所,心里踏实,久而久之,习惯成为然。

习惯是一个挺可怕的东西,有人为了习惯结婚,有人为了习惯忍气吞声,有人为了习惯放弃原则,当习惯渗透在生活每处角落,改变,就会成为极其痛苦的荆棘之路。

严格来说,钱天瑜目前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陈蛰熊和钱宗望关系密切,不代表能跟大xiao jie说到一处,两人认识时间挺久,但交流很少,或许觉得男女有别,陈蛰熊始终没有太过亲近。

钱天瑜的感性大于理性,陈蛰熊带来的安全感不如赵凤声给的强烈,所以对后者相当依赖,先抛去男女之间感情问题,仅仅是那份习惯的骤然离去,就让她心如刀绞。

“能不走吗?”钱天瑜直勾勾盯着桌上卡通水杯,眼神中焦距涣散,掌心冰凉,语气中带有一丝哀求口吻。

“该办的都办完了,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回去以后,我准备和二妮完婚,拖了她好多年,说实话,我心里也挺愧疚。再说我们俩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对家里人有个交代了。”赵凤声缓缓说道。

长痛不如短痛,赵凤声不敢再去招惹桃花债,只好快刀斩乱麻把前尘旧事一并做出了结,他觉得这对二妮是种尊敬,对于钱天瑜,则是一种解脱。

“你选择跟她结婚,愧疚占了几分,爱情又占了几分?”钱天瑜声音提高了几度,视线紧逼。

赵凤声摸着膝盖反复揉搓,停顿片刻,答道:“这不能用尺子去精确衡量,有的人因为感动去相爱,有的人因为相处久了而日久生情,世间驳杂不过人心,又有谁能分得清楚其中原委。”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能分得清楚。”钱天瑜一脸倔强辩解道。

赵凤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钱天瑜像是赌气一样灌进嘴里半瓶纯净水,袖口擦去水渍,叹了一口气,似乎对板上钉钉的事情已经释然,“举行婚礼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赵凤声即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在这关头上,也不敢明目张胆拒绝,还是重重点头答应。

“你为泰亨做出了很多贡献,出于对你的感激,我个人出资奖励一台车和一套房,那辆宝马7系和现在住的房子,会在几天后归到你的名下。”钱天瑜跟二妮有所不同,人生路途中充满转折,跌宕坑洼不断行进,反而练就出一颗强大心脏。见到赵凤声铁了心要走,她也默认了现状,语气恢复了常态,又变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但心底的那抹酸楚和无奈,只有她一人能品尝滋味。

赵凤声愕然抬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他们居住的房子在省城黄金地段,房价差不多飙升到了三万左右,一百二十平米,再加一台一百多万的车,少说也得四五百万。可能这点资产对锦衣玉食的钱天瑜来说没有多少,但赵凤声当惯了穷小子,当初为了一百块都能跟人玩命,这笔钱对他来讲无异于一笔超级巨款。

“别觉得受之有愧,你为我们家出生入死,这点东西远远不能表达我的感激,假如我爸在的话,或许会开出高几倍的价格,不过我是个女人,有点小家子气,你别嫌少。假如想变现的话,我可以直接收购,多少钱由你来开。”钱天瑜有条不紊开出条件,越来越像一位商界精英人士。

“钱总给过我两次酬金,拍卖会上你又送给我一幅画,这些加起来,足够我所做的一切。”赵凤声态度很坚决。

“你先别忙着拒绝,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回去问了你未婚妻再回答。我清楚她们家家底也不薄,算是小富之家,但兄弟姐妹太多,分不了太多资产,柴米油盐酱醋茶,这都得花钱,要记得贫贱夫妻百事哀,别为了钱去闹别扭。你是泰亨功臣,级别跟沈叔叔一致,按理说年薪也要保持同一水平线,其实我并没有过多关照,是你应得的而已。如果传出去我亏待你,那些员工会寒了心。”钱天瑜慢吞吞说道。

“车我开走,房子就算了。”赵凤声挑了一样便宜的来讨价还价,二手豪车不贵,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行,房子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来省城定居了,随时欢迎。”钱天瑜也退让了一步,眼神望着几米之外的男人,期待着奇迹出现。

正当赵凤声要告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那位身材霸道的女秘书率先进入房间,脸上带有慌乱神色,双臂举起,横在大门中间,“没有预约,你们不能进去,再敢走一步我就报警了!”

赵凤声很好奇是谁敢擅自闯入董事长办公室,皱起眉头,快步走了过去,看到了几位面孔陌生的男人在对女秘书拉拉扯扯。

“放开你的手!”赵凤声见到秘书姐姐遭到欺辱,一把抓住领头男人的手臂,一叩,一扭,对方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你们是什么人?敢闯入我的办公室!”钱天瑜的位置正对大门,目睹了发生的一切,这几人她也看着面生,从穿衣打扮分析,不像是公家的人,反倒是腰缠万贯的商界人士。

第七百七十九章 泰亨易主(中)

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男人,身材高大,浓眉重目,衬衣,领带,一尘不染,身材有着北方男人的雄壮,衣着打扮却有南方男人的精致,一步迈出,气度从容,像是凯旋而归的常胜将军,所以在人群中极为扎眼。

“你是谁?”钱天瑜仔细打量着来者不善的陌生人,眉宇之间有种本能抵触。

“鄙人冯百纶,冯唐易老的冯,百尺竿头的百,满腹经纶的纶,目前就职于雷一集团,不才担任燕赵地区总裁一职,受到雷总经理差遣,特意来跟钱xiao jie办理有关泰亨集团交接事宜。”自称冯百纶的男人言辞工整,嗓音洪亮,不管是仪态还是外表,毫无瑕疵。

当赵凤声听到雷一集团四个字,目露狰狞。

钱天瑜只是在财经zá zhi见到过雷一重工名头,清楚对方是头雄卧西北的庞然大物,远不是泰亨能够抗衡,惹不起,也不想惹。钱天瑜抿起嘴唇,双手自我保护地搂住手臂,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说道:“我们泰亨跟雷一集团向来没有交集,你刚才为什么说泰亨另有所属?回答如果不能让我满意,想必你们会惹上麻烦。”

“钱xiao jie息怒,我会证明自己不是在无的放矢。”

冯百纶从身后随行人员手中拿过厚厚一沓资料,晃了晃,道:“这里有几份泰亨股东的股份转让协议,股东名册,工商管理行政机关变更登记,以及相关协议,钱xiao jie不信的话,可以去有关部门进行核实。”

当钱天瑜听到股份转让协议几个字,猜测到了应该是泰亨股东集体叛变,心中即便狂风怒hào,也还是忍住了咆哮冲动,咬牙道:“易东仁他们把股份全部转让给你们了?”

“是。”冯百纶这人似乎不怎么会笑,进门后一直板着脸,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们只占有公司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转让股份必须经过半数以上股东同意,我一个人就占据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况且《证券法》有规定,股份达到百分之五流通以上,必须发通告,否则不具备法律效力,拿着一沓白纸就想骗我?倘若没有一个合理解释,你们等着坐牢吧!”钱天瑜毕竟只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女人,不如父亲钱宗望城府深厚,面对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能做到头脑清晰已经不易。

“没想到钱xiao jie不仅金融学得好,就连法律法规都了然于胸,我们雷一集团是全国知名企业,所有法律程序我们都会严格遵守,通告登了,恐怕钱xiao jie百忙之中没有时间查看,至于收购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按照雷一集团的实力,并不是一件难事。”冯百纶侃侃而谈道,最后一句不是发问,而是极其笃定的语态,这是强大财力支撑出来的自信。

钱天瑜突然想到父亲临终前后所有事宜,全是由沈大民操办,为了感激和笼络人心,她特意将百分之十的股份划到沈大民名下,交由他来打理。雷一集团自然不可能自取屈辱,跑到千里之外来演一场丑角,如果对方真的持有百分之五十一以上股份,还将消息捂得那么严实,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总经理沈大民临阵倒戈。

“沈,大,民!”钱天瑜咬着银牙一字一顿道。

人群中钻出一位男人,老式眼镜,其貌不扬,脸色苍白,有种病态的瘦弱,正是泰亨集团总经理,沈大民。

自从沈大民从敌方阵营走出那一刻,钱天瑜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脑袋昏昏沉沉,品尝到了天崩地裂的滋味,摇摇晃晃支撑住身体,用咆哮来责问父亲托孤的重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钱家?!我爸对你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为了钱,你竟然可以出卖良心,畜生,会遭报应的!!!”

其他股东的百分之三十七的股份,加上沈大民的百分之十,目前泰亨股票正处于低迷期,从散户手中吸取大量股票轻而易举,雷一重工轻易掌握泰亨话语权,而自己,则成为了只能听从hào令的提线木偶。

沈大民推了推眼镜,仿佛那些怒骂和诅咒跟他无关,慢条细理说道:“人是高级动物,不见得非要做钱的奴隶,梦想,追求,野心,这些都是可以叛变的筹码。早在几年前,我就劝告钱宗望改变战略方针,把鸡蛋放在几个篮子里,而且务必要清除蛀虫,引进一大批高学历高智商人才,硕士为标准,博士为栋梁,不出几年,绝对能打造出全国医药行业龙头。但他不听,不忍心砸掉跟随他多年的老员工饭碗,说什么企业是社会责任,养活老员工是他自己的本分。商场厮杀,最忌讳妇人之仁,道不同不相为谋,在那时我就生出离开的打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要为我的梦想迈步追逐。”

“可惜钱宗望挽留了我,并提拔我为副总经理,梦想固然远大,为了钱也要暂时放下身段。随后我和钱宗望意见发生严重冲突,企业像个老妇人越走越慢,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泰亨距离死亡不远了。”

“然后雷一集团找到了我,他们对我很感兴趣,不仅分给我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还赐予我整个泰亨生杀大权,让我的梦想能够得到实现。人生,知己难求,士为知己者死,有了这样的东家,我为什么还要如同一头犟驴一样原地拉磨?”

听沈大民说完叛变理由,一直沉默寡言的赵凤声嘶哑着嗓子说道:“钱总去世的消息,是不是你扩散出去的?”

赵凤声没料到沈大民会成为压死泰亨的最后一颗稻草,亮子说有翟红兴死后,还会有人打泰亨主意,他半信半疑,猜测过老谋深算的易东仁,也猜测过有权有势的申叶荣和余庆身后家族,甚至猜测过许久不出山的江湖大哥,可万万没想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真正想把泰亨卖了的人,而是泰亨最为器重和仰仗的总经理。有了这位手眼通天的内鬼,泰亨必死无疑。

沈大民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含蓄笑道:“不是。”

赵凤声身形爆起,一拳砸在沈大民嘴角。

“去你妈的!”

第七百八十章 泰亨易主(下)

赵凤声是位地地道道的痞子,面对商界高手之间的博弈,他无能为力,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去宣泄心中滔tiān nu火。

这一拳含恨出手,力道很重,沈大民弱不禁风的躯体被砸到墙脚,塌陷的脸颊立刻红肿鼓起,吐出几颗带血牙齿。

沈大民擦掉血渍,不屑道:“野蛮的家伙,只会用拳头来解决问题,现在是高智商精英的天下,你这种方式早就落伍了。”

赵凤声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蹲下身,攥住沈大民头发,“我不管你们这群高智商精英如何兴风作浪,我只知道挨打最疼。姓沈的,钱总待你恩重如山,高薪将你从别的公司挖来,不仅把你扶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还将上上下下所有事宜交给你打理。辜负钱总,是为不忠,背叛泰亨,是为不义,老子见过狼心狗肺的,可没见过狼心狗肺加缺德带冒烟的,姓沈的,你他妈算让我长了见识。”

啪!

一巴掌将老式眼睛扇飞。

沈大民头发凌乱,两腮同时鼓起大包,看着倒挺对称,沈大民双手在地毯不停摸索,找回只剩了一片镜框的老式眼镜,带好,大口喘息道:“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人和企业都要经过残酷竞争后,淘汰掉一大部分适应不了环境的弱者。赵凤声,原本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可没想到净干些蠢事,假如没有你做掉翟红兴,雷一集团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收购掉其他股东的股份,成也是你,败也是你,哈哈,不知道钱宗望九泉之下,会作何感想。”

赵凤声听得满头雾水,眉头拧在一处沉声道:“别胡乱放屁,翟红兴死与不死,跟股东们变卖股份有什么关系。”

“你的层次达不到战略家水准,明眼人一看便知,翟红兴一死,钱天瑜只是雏鸟一枚,钱宗望和翟红兴两大主角退场,势必会引来更多人来追逐泰亨这块蛋糕。搞垮一家企业,第一步就是拉低股价来进行围剿破坏,好以更低价格去浑水摸鱼,你不清楚商场诡谲,不代表股东们认识不到眼前危机。其实自从钱宗望暴毙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做好了最坏打算,只不过有翟红兴从中作梗,他们不想和江湖人士有牵扯太多利益关系,所以就一拖再拖,顺便期盼钱天瑜能够快速成长,挽回败局。但翟红兴死了,他们手中的股票就成为了烫手山芋,有了富甲一方的雷一集团来接盘,而且又开出令人无法拒绝的价码,他们巴不得早早出手。赵凤声,你听懂了吗?这就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叫做利益面前不存在感情se彩,这,就是商界规则。”沈大民形象狼狈不堪,可眉目间神采飞扬,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自信,就像是天潢贵胄面对草根百姓时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

赵凤声呆滞当场。

难道陈蛰熊和秦冲用生命也要捍卫的领土,做错了?

谁是谁非,他无法得出结论,目前钱天瑜的困局,他也无力回天。在凶猛的金钱攻势和贪婪yu wàng吞噬中,赵凤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如此渺小,甚至不懂怎样抗衡,卑微如蝼蚁,低劣如草芥。

扭过头,看到钱天瑜那张绝望到令人怜悯的惨白脸色,赵凤声心中一阵刺痛,犹如一头丧家之犬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微微颤抖的手臂,“先回去休息几天,咱们还没输到一败涂地。”

钱天瑜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倔强喊道:“以前我爸在这间房子里办公,现在是我的办公室,谁也不能把它夺走!我没输!我爸也没输!”

“我知道。”赵凤声轻叹道,却不懂该说出什么样的安慰话语。

“钱天瑜可以走,但你赵凤声不能走。”沈大民摇晃站直身体,嘴角挂有一抹奸计得逞的xié è,“既然我变成了钱家敌人,你跟陈蛰熊肯定会想方设法算计我,有两位不要命的硬汉惦记,我睡觉都睡不安稳。”

“你想怎样!”赵凤声眸子眯起厉声说道。

“很简单,你打了我不能白打,我要报警抓人,面部伤势这么重,牙齿也掉了几颗,法医鉴定那会给出一个公道结论,调解我是不会接受,至于判几年?听说你在政法大学深造过,想必比我更了解吧,哈哈哈哈!”沈大民举着手机猖狂笑道,完全跟他平时万事云淡风轻的模样判若两人。或许外表越平静的人,爆发时候反而会更加疯狂,几年的不如意,终于随着雷一集团的来临而一并宣泄。

沈大民早就策划好了一切,只要自己亮明身份,赵凤声铁定会找自己秋后算账,在这个关头ci ji他一下,遭受些皮肉之苦,却能让监狱关住这头猛兽,让自己暂时消除后顾之忧。

事情正朝着自己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正当沈大民得意之时,手机突然被一只宽大手掌夺过,沈大民愕然回头,看到顶头上司冯百纶竟然罕见地露出谄媚笑容,腰身微弓,姿态摆的极低。

冯百纶被誉为商界一位不可多得的鬼才,早在九十年代就顶着经济学博士头衔闯出偌大名hào,在管理和经营方面有着惊人嗅觉,使几个濒临倒闭的企业起死回生。后来因为锐气太重,得罪了权贵,只好远离经济中心,跑到了西北苟延残喘,侥幸讨到一条活路,被那位威名覆盖千里的老佛爷招致麾下,许以重金,授与大权,将雷一重工一步一步打造成全国知名企业。据说连西北小侯爷对冯百纶都恭敬相待,两人表面是上下级关系,可私下里称兄道弟,平起平坐。

这么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商界翘楚,会对谁如此讨好?

冯百纶很快解开了沈大民心中的谜团,继续低着头,毕恭毕敬说道:“冯百纶见过少爷。”

而令冯百纶卑躬屈膝的人,正是自己费尽心机想要铲除的对象。

赵凤声。

第七百八十一章 雷家少爷

冯百纶身为老佛爷培养出来的亲信,在雷一集团中占据相当重要位置,哪怕是血统高贵的雷家旁系子弟,见了冯百纶也要态度谦和喊一声冯先生,只因为他背靠的那座大山,无人敢去撼动。

少爷。

谁能让在商界威风八面的冯百纶以仆人自居?

除非是雷家嫡系子弟。

沈大民的情商和智商都很高,否则坐不到泰亨总经理职位,挨了一顿爆揍也没把脑子打坏,转瞬间猜测到了赵凤声的真实身份。

雷家嫡系?

按照他的年纪判断,第二代子弟不可能,再说雷家那代没有男丁,如果是老佛爷的私生子,岁数也对不上hào。雷家第二代养育了三朵金花,大xiao jie皈依佛门,无后,二xiao jie则销声匿迹,成为了雷家人忌讳的话题,三xiao jie嫁给了本地门当户对的权势人家,育有一对倾国倾城的孪生姐妹花,也没听说过有男孩,冯百纶身为老太太亲信,自然不会信口雌黄,面前的赵凤声,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大民对赵凤声的印象,只不过停留在从武云到省城混饭吃的痞子,头脑平平,手腕平平,倒是有一股不怕死的悍气,充其量跟陈蛰熊旗鼓相当,并不具备成功人士应有的城府。至于身份背景,一个肯为百十万出卖生命的家伙,能有多大来头?所以沈大民并没有将他看的很重。

可就这么一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让冯百纶莫名其妙喊出一句少爷,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沈大民浑身如筛糠,冷汗冒出一茬又一茬,那双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小眼睛充满惶恐神色。自己跟赵凤声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原以为略施手段就能够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可最为仰仗的冯百纶却自称他的家奴,这还怎么下手?

“你在跟我说话?”赵凤声冷淡道,连他自己都认为这是一场荒诞的误会。

“是。”冯百纶很反常地笑了笑,高扬的嘴角显得更加谦卑。

“喝大了吧?我见都没见过你,从哪论的什么鸟少爷,老子又没坐过台,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赵凤声冷冰冰说道,言辞间极为不近人情。

“雷家只有您一位少爷,虽然没见过您,可我活了四十多年,从未认错人。”冯百纶笑眯眯回应道,一脸谄媚,哪里还有商界鬼才应有的纵横气度。

“扯淡。”赵凤声板着脸吐出两个字。

由于母亲跟娘家关系破裂,再有雷斯年频频对自己下毒手,赵凤声极其反感跟雷家扯上关系。

“雷一集团董事局主席,是您的亲外婆,血脉相连,这一点少爷没办法否认吧?”冯百纶耐心解释道。

“我有爷爷有奶奶,唯独没姥姥!”赵凤声语气突然变得异常凌厉。

当小凤声年幼那会问起别人都有姥姥姥爷,而自己为何没有姥姥姥爷时,母亲破天荒地打过他几巴掌,大发雷霆说道你只有姥爷,没有姥姥,姥爷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以后不许再提起那个称谓。赵凤声虽然迷茫和惊恐,但他从小是位孝子,母亲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姥姥也成为他心中的一抹阴霾,绝不会轻易去触碰。

在他记忆中,母亲宁愿上街给人家做针线活,满手冻疮,经常熬夜通宵纳鞋底,也从未给雷家张口要钱,一个女人活的顶天立地,用勤劳双手去支撑起了全家开销,照顾病重公公,伺候没腿的丈夫,还要养活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从没喊过累,也从未叫过苦,只是默默承受着命运的厄难。或许是母亲的以身作则,才让如今的赵凤声变得与众不同,轻财帛,重道义,恪守心中那份为人准则。

父亲赵立军教会了他什么叫做天命之谓性,母亲雷惜梅教会了他立言立德,赵凤声前半辈子虽说没做出轰轰烈烈的事迹,但无愧于本心,无愧于天地,活的干干净净,不至于拿仇人的虎皮去扯大旗。

冯百纶听着颇为不敬的言辞,浓眉悄然勾起,又快速回归原位,长吁感叹道:“少爷,气话可以说,但不能太过火,老太太最重礼数,让她老人家听到,会埋怨您不懂事。不妨给您直言,老太太很惦记您,每天上香诵经的时候,都会在菩萨那里保佑您健康平安,默默念叨您和您母亲的名字,有时还会偷偷抹一把泪,后悔二字溢于言表。不管谁对谁错,老太太毕竟是您的长辈,既然心生悔意,您就别在为难老人家了,她今年七十多高寿了,盼孙心切啊。”

冯百纶真情流露的措辞让赵凤声内心掀起了一道波澜,然后很快平复,冷笑道:“既然你认准了我是你们家少爷,那好,你们侵吞泰亨的股份,能不能交给我处理?”

冯百纶楞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笑道:“我只负责处理泰亨具体事务,集团战略方针由老太太来定,即便我同意,也没有权力来拍板将股权转移。您如果答应,我立刻安排专机送您去见老人家,保证晚上就能祖孙相见,一个泰亨而已,对于雷家来说无足轻重,我想老太太不介意送给外孙一份见面礼,十有**会同意您的要求。”

“这次雷一集团吞并泰亨,究竟是谁在后面捣鬼,老太婆,还是雷斯年?!”赵凤声咄咄逼人道,眼眸里的寒意显而易见。

“我接到指令,负责收购泰亨股份和企业交接,至于是谁下达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少爷,主意您的称呼。”冯百纶认真答道。

“咱们走。”赵凤声拉起钱天瑜,大步流星冲向大门。

“少爷。”冯百纶高声叫住了他,语重心长说道:“老太太在我临行前,特意把我拉到僻静无人的角落,叫我替她看一看外孙长什么样,像二xiao jie,还是像您父亲。说句公道话,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太过在意前尘旧事,再说老太太也并没有做错什么,无非是儿女违逆她的心意,盛怒之下斩断了母女关系,错了吗?照我看来,是二xiao jie不孝在先……”

话音未落,赵凤声骤然转身,一拳砸在冯百纶喋喋不休的嘴巴,双目赤红,低吼道:“你把老子剁了喂狗都没关系,可有一点,别说我母亲坏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冯百纶任由鲜血流出口腔。

“告诉那位老太婆,我妈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她墓碑上刻的是赵立军之妻,跟雷家没有一丁点关系。”赵凤声狠声道。

冯百纶望着身姿挺拔的背影,摇了摇头。

第七百八十二章 求救

既然冯百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接管泰亨,待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处,两代人的心血朝夕间落入别人口袋,反而会ci ji到钱天瑜敏感内心。于是赵凤声带着失魂落魄的钱天瑜回到住处,一路无言。

将她送回房间,又让三妮去做安慰思想工作,赵凤声叫来了亮子,花了半小时,把事情原原本本重述一遍,说的口干舌燥,喝着白水,等待他的下文。

郭海亮鬼主意最多,现在又混得不错,跟商界政界人士称兄道弟,眼界和格局肯定跟自己天壤之别,赵凤声又没有别人可以托付,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郭海亮抽着烟,只听,不说,默不作声,依旧是土到掉渣的姿势,带来的万宝路已经抽完,按照大刚的口味换成了黄鹤楼1916。

“关于泰亨的资料,我粗略看过一遍,原以为会被省城的本地企业吞并,没想到竟然是雷一集团出手,这次钱家面临的难关,怕是不那么容易对付过去了。”郭海亮摸着耳垂轻声说道。

“我在政法大学结实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桃李满天下,政法委和公检法司都有他的门生,如果从法律渠道入手,能不能找到破绽?就算立刻打不赢官司,利用媒体和网络的力量,把雷一集团反将一军?”赵凤声在这方面吃过亏,也想按照套路来反戈一击。

“天方夜谭。”

郭海亮弹了弹烟灰,望着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友,“什么人打官司最频繁?生意人。集团公司的法务全是业内顶尖好手,尤其精通公司法和证券方面的法律问题,大学教授属于理论性人才,但处理到实际案件,未必有他们专业,想要抓住他们留下的破绽,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便中了头彩能抓到把柄,按照雷一集团的势力,会在第一时间做好公关,妥善弥补漏洞。你知道一个超级集团公司一年的公关费是多少吗?不是几十万,也不是几百万,最少也得几千万起步,上亿的比比皆是。这些钱都去哪了?给了谁?想没想过?白花花的银子垒成小山,堵得就是悠悠众口,有强大财力作为挡箭牌,根本对雷一集团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行不通的。”

赵凤声初次领教资本市场的恐怖,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冯百纶这人我听说过,能力极强,早先在京城谋生,紧靠一己之力救活过濒临倒闭的几家企业,在管理和经营有着出众天分,有人赞誉他为商界小华佗,对待企业的疑难杂症有着起死回生的妙法。不过那时的冯百纶脾气倔强,性格直愣,很容易得罪人,结果在商场漂浮了几年,因为醉酒后意气风发说了句狂言,被一位大佬赶出了圈子,除去个人作风不谈,业务能力算是国内一线水准,想要跟他掰腕子,难,太难。”郭海亮缓缓摇头道。

赵凤声了解发小的习惯,一连两个难字,证明这事已经没有操作余地,沉声道:“雷一集团瞄上泰亨,我觉得是雷斯年在暗中捣鬼,否则远在几千里之外,他为什么能单单挑选我身边的泰亨?那个gou ri de玩意弄死肖贵还不算完,竟然打钱家的主意,你帮我想个法子,我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钱天瑜走投无路。”

“一个法子就能扭转乾坤?生子,那是市值几十亿的集团公司,动动脑子改变归属,你当我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呢?别说他老人家,神仙都不成。”

郭海亮苦笑一下,接着说道:“其实把决策权交出去挺好,钱天瑜阅历太浅,又没有亲戚朋友可以依附,照此下去,迟早要被一点一点蚕食。有了雷一作为最大股东,等于背靠一颗大树,起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女孩子家,活的轻轻松松,不是挺好?”

“小胖子呢,出国留学不到一年,爹死了,公司没了,我哪还有脸见他。”赵凤声叹息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记得李爷爷说过,人的财运是先天八字中写好的,倘若超出了承受之重,也许会暴毙而亡,最好的结果,用那句俗语解释就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钱宗望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当金钱积攒到一定程度,没那个命,撒手归西了。”郭海亮含笑道。

“命理,八字,紫微斗数,哎!这些东西老爷子研究了几十年才刚刚入门,到底是真是假,谁能说得准呢。”赵凤声叹了一口气,他对这些玄学半信半疑。

“对付雷一集团我没办法,但沈大民……你有没有兴趣看到他关进牢里洗厕所?”郭海亮眨眼道。

“有办法治那王八蛋?”赵凤声眼眸一亮。

郭海亮点点头,低声道:“沈大民这次跟冯百纶并肩作战,显然早有预谋,不是短时间的心血来潮,钱宗望一死,就像孙悟空摘掉了紧箍咒,可以为所欲为。他那种人,即使不投靠雷一集团,也会投靠雷二集团雷三集团,迟早跟别人尿到一个壶里。我记得你说过,泰亨这段时间经历过几起事件,有人跑到大厦里投毒,辞退大批员工,制造yu lun导致股票下跌,甚至连那次有人冒充楚巨蛮开车撞击你和钱大宝,综上种种,最大受益者是翟红兴吗?我看未必,他那种枭雄式人物,喜欢更干脆直接的办法,这些小打小闹,更像一个企业吞并另一个企业时的伎俩,一件事?两件事?或许都是沈大民干的,只要证实他在后面耍手段,蹲个三五年不成问题。或许……能够间接抓住雷斯年留下的破绽。”

“从哪下手?”即便亮子把话说的很透彻,赵凤声依然捋不出头绪。

“一件一件查,总能揪出狐狸尾巴。”郭海亮勾了勾嘴角,笑容中充满自信。

第七百八十三章 殉情?

易文心被誉为省城头hàoměi nu,追求者能从万林排到武云,男人缘自然没的说,可友情就变得有些吝啬。女人心海底针,谁愿意跟一位祸国殃民的尤物做闺蜜?一来怕当作绿叶陪衬,二来怕脑袋被绿,反正左右跟韭菜颜色脱不了干系,这年头,有几个男人只走心不走肾?把头hàoměi nu放到自己男人眼前,傻闺女才会那么做,所以易文心的闺蜜极少,少到一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听到自己父亲将泰亨的所有股票全部抛出,易文心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毕业于京城一所知名院校,国际经济与贸易的高材生,即便没有亲自参与管理,对商业耳濡目染下,自然清楚父亲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易文心不想失去寥寥无几的闺中密友,迫不及待拨出钱天瑜电话,可人家不接,再打,还不接,最后甚至关机,就连父亲的手机也无法接通。易文心只好拿金钱缓解心中忧愁,跑到最繁华的商业街,购物,刷卡,再购物,再刷卡,xin yong qiǎ消费数字不断攀升,试图驱散走心中积郁。易家xiao jie是商场贵客,经理早就雇佣好几拨商场员工将大包小包送往家里。

花了普通人几年工资,易文心还是阴云密布,无法品尝到花钱带来的喜悦,漫步在六楼精品区,背影和神情同样凄凉。

易文心的美貌跟钱天瑜不一样,九头身完美身材,混血儿独有的立体五官,锋芒毕露,杀气腾腾,再加上那一身价格高昂的行头和豪门中浸染出的高贵气质,兜里不趁个千八百万,真不敢来撩拨这朵绚烂玫瑰。sè láng们只好远远观望,拍照的多,搭讪的少,等她在奢侈品店转了半个多小时,才有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到她的面前。

“měi nu,好漂亮啊,能认识一下吗?”男人双手插兜自信满满笑道,burberry衬衣,amani西裤,rolex手表,衣着品味不俗,可惜满脸肥肉和地中海头顶扣掉不少分数。

“滚。”易文心心情不佳,冷冷吐出一个字,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去。

易家是省城老牌家族,虽然称不上最有钱的那一撮人,但胜在历史悠久,人脉资源丰富。称得起福禄过剩,经久不衰,要不然钱宗望也不可能选择跟易家合作。身为易家子女中的老幺,易文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就蓄养出一股富贵底蕴,凭借杀伤力惊人的外表,跟圈子里的同龄男性关系处的非常不错,成为炙手可热的交际花。一个貌似趁俩糟钱的胖子,还没有被她放在眼里。

“měi nu脾气不小啊,哥哥又没什么恶意,交个朋友呗。”男人嬉皮笑脸说道。遇到这么惊艳的měi nu,很少有男人会发脾气,死乞白赖拦在易文心身前,挺起肚子,晃着大腿,腰间的奔驰钥匙极为惹眼。

易文心止住脚步,用充满异国风情的眸子狠狠瞪了中年胖子一眼,“好狗不挡道,不想倒霉的话就滚开!”

接触的层次不一样,促使易文心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随便瞟一眼,凭借衣物判断,就看出男人处在社会哪一阶级。胖子手表和衣物全是高仿,一身撑死几百块大洋,无论如何也跟富豪挂不上钩,再说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易文心基本能认出**不离十,即便没有接触过,人家也能从自己独特外形判断出是易家小女儿,不会轻易招惹麻烦,这个油腻大叔,无非是装大款的色中恶鬼,沾花惹草的无良人士。

“小妹妹,不要那么厉害嘛,加个微信怎么样,只要你喜欢,商场里的东西随便你挑,哥哥绝对包你满意。”胖子挑起稀疏的眉毛笑道,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不知为何,易文心见到男人丑陋嘴脸,突然想起了那个讨厌的赵凤声,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不要仗着年纪大就能够为所欲为,一身地摊货,奔驰e200?很贵吗?有本事开辆柯尼塞格招摇过市,本xiao jie考虑给你一个机会。”

换成一般人,碰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言冷语,大部分会知难而退,可这胖子不仅脸皮贼拉拉厚,耐心也有些火候,厚颜无耻道:“měi nu,人海茫茫,两个人相识不过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全是缘分呐。别看哥长相不咋样,可功夫绝对包你喜欢,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皮鞭蜡烛也能接受,一次2000,哥出的价格不低吧?”

易文心第一次碰见有人把她当成卖肉女,狂怒之下掏出带有卡通装饰的手机,阴冷道:“假如你不在1分钟之内赔礼道歉,我会让你体验到什么叫做后悔。”

易文心手机中存有几百个仰慕者电话,其中不乏急于献媚的追求者,赵凤声当初惹恼了她,就有申叶荣前来扮演英雄救美,如果发到朋友圈,相信十分钟之内会有大批护花使者赶到现场,而这胖子,下场绝对要比赵凤声凄惨数倍。

“得得得,你厉害,哥哥认栽,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再给你加两千,不过提前说好,钱给到位了,必须莞式服务,陪一晚上。”胖子似乎认准了易文心是zuo táixiao jie,价码一再加高,想要用金钱攻势逼迫人家就范。

“你,死,定,了!”易文心咬牙切齿道,手指狠狠按下了一个个数字。

油腻胖子见到她宁死不屈,干脆撕破了脸皮,脾气也变得暴躁,一把抓住易文心皓腕,凶狠道:“妈的!不就一卖肉的臭biao子么!新鲜的大学生也不过三千块,接过多少客了,不看看自己那身骚肉!老子都给你出到四千,那是给你脸,别不识抬举,要不然老子可不是吃素的!”

易文心哪会料到他敢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吓了一大跳,心中大惊,脸色惨白,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强大力量,易文心来不及继续拨hào,急忙后退一步,惊慌喊道:“放开!你这个流氓,快来人,他是强盗,要抢我的包!”

女人毕竟是女人,在跟男人打斗中处于绝对劣势,不管易文心的家世有多么高贵,至少在这一刻她是弱者。易文心也有点小城府,知道现在看热闹的永远比见义勇为的多,所以没敢声称有人非礼,怕更多人袖手旁观,而是扣上了一顶抢劫的大帽子,事实胜于雄辩,胖子动手在先,就算事后跑到公安局掰扯,也能给他随便定个罪名。

商场的保安听见有女人在大喊大叫,还有位男人对她拉拉扯扯,从四面八方赶往事发中心,有几个群众停住脚步,瞅到当事人比较魁梧,不敢出手相救,只是在远处看起了热闹。

胖子眼见事情闹大,急忙撒开手腕,可易文心正在拼命挣扎,他这一撒手不要紧,易文心却无法控制住身体惯性,仓皇向后倒去。假如是平地,顶多摔一跤,没什么大事,但易文心恰恰站在电梯边缘,跟护栏近在咫尺,商场的楼层远比民居要高,六楼,恐高症的人望一眼就得心里抽抽,察觉到后面二十米左右的高度,易文心吓得脸色惨白。

高跟鞋一退再退,依旧无法止住颓势,根本没人前来帮衬一把,易文心上身已经探出栏杆,悬在空中,差一步就要跌出护栏之外。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掌从后方闪电般攥出,抓住易文心香肩,手背青筋爆起,用力一拉,凹凸有致的身体瞬间回到护栏内侧,半秒钟的时间,险些让省城头hào美人摔成肉泥。

易文心长这么大,还没遭受过如此险境,体验到生与死的距离,双腿犹如面条一样瘫倒在地,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惊骇,没向救她一命的恩人道谢,而是捂住脸颊嚎啕大哭。

“光见你欺负人了,原来你也会哭?”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内容却有些刺耳。

易文心听到熟悉的声音,顾不得用哭泣来消除心悸,愕然回头,脱口而出道:“赵凤声?!”

小平头,修长消瘦的身形,本来硬朗的五官偏偏挂有一抹坏笑,将原始的俊朗驱散一空,不是赵凤声还能有谁?

“这是干啥,被男朋友甩了准备跳楼自尽?挺有魄力的,以前倒小瞧你了。”赵凤声蹲下身,抬起眼皮,望向一脸呆滞的胖子,摇了摇头,道:“眼光一般般啊,没想到易xiao jie喜欢重口味,竟然不惜跳楼殉情来挽留男朋友。这样吧,别寻死觅活了,我有个伙计比他丑,比他肥,假如你看上眼的话,我不介意做一次媒人。”

那些感激随着调侃随风而去,眼前的家伙绝对比差点让她丧命的胖子更可恶,易文心气的七窍生烟,抄起七八公分的jimmychoo高跟鞋,恶狠狠砸向某人额头,伴随着一句怒吼,“你他妈不是人!”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东郭先生和易文心

两人像是八字犯冲,见面后就要发生摩擦,这次赵凤声救了易文心的命,省城头hào美人依旧气的火冒三丈,手里的高跟鞋毫不留情,丢的异常果决。救了人还要挨打,估计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了,罪魁祸首莫过于那张痞到令人癫狂的嘴巴,也正是易家xiao jie想要砸烂的目标。

等到高跟鞋出手,易文心就心生悔意,她也不知为何要发火,反正看到那张欠揍的脸,就莫名奇妙地生气,其实赵凤声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调戏过自己吗?谈不上,无非是嘴贫点,还没刚才的胖子可恶。可眼缘这东西实在说不清道不明,有的人长得丑,但也未必厌恶,有的人长得帅气,见到就憎恨,无法用科学解释清楚。

赵凤声如果被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偷袭成功,那干脆用唾沫呛死自己算了,看似很随意躲过攻击,夺过那只价值上万的高跟鞋,鼻子皱了皱,一脸厌嫌道:“以后记得每天注意个人卫生,汗脚。”

望着他假惺惺的表情,易文心气的肺差点炸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xiao jie,浸泡在高级香水堆里长大的,哪会跟臭字挂钩?但即便清楚他在胡说八道,胸腔还是在不断膨胀,祸国殃民的娇颜浮现出凶神恶煞般表情,“把鞋还给我!”

赵凤声盯着晶莹剔透的脚丫,白里透红,不仅肤色好,连脚型都完美无双,赵凤声这位恋脚癖,见美足见的多了,可很少能遇到骨肉结合如此美妙的仙品,一时间眼都看直了,吞咽下口水,来证明自己的特殊爱好。

“看什么看!”虽然他只是盯住脚掌一动不动,可眼神中的肆无忌惮,让钱天瑜觉得跟yi si bu guà没什么区别,匆忙夺回高跟鞋,穿回脚上。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掩饰被人抓现行的尴尬,自言自语道:“细骨雪肤,浑然天成,绝品呐,可惜认错了主人,白瞎了。”

易文心没听清他嘴里的碎碎念,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额头皱起一个小川字,凶悍道:“你在嘀咕什么?!”

“没事。”

赵凤声扶住膝盖站直身体,“东郭先生的故事听说过吧,畜生还懂得先讨好再咬人呢,我这救人一命,却连一句谢谢也听不到,哎,出力不讨好,不如袖手旁观呢,还能见证měi nu摔成肉饼的形态,自己给自己找窝囊,咸吃萝卜淡操心。”

易文心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但多年豢养出的傲气,让她对道谢毫无概念,绷着脸道:“当然不会白救,想要多少钱,我给你,能用钱解决的事,最好一五一十算清,我最讨厌欠别人东西。”

“呦呵,富婆就是有底气,不过也难怪,你老子那一招卖主求荣耍的漂亮,出卖钱家连磕绊都不打,一刀子直接chā jin要害部位,瞧这狠劲,雷一集团给了你们不少好处吧?几千万,还是几个亿?能让易东仁甘愿趴在地上当狗,怎么也得五亿十亿,以后荣华富贵一辈子啊,发财了,发财了。”赵凤声似笑非笑撂下一段话,讥讽意味浓厚。

“不要胡言乱语!我爸不是你说的叛徒!”易文心大喊道,虽然讨厌家伙言辞过于激进,但事实摆在眼前,就连辩解都显得有气无力。

赵凤声嘴角一勾,笑道:“易xiao jie,我并没有说你父亲是叛徒,而是你自己承认的,干嘛这么大呼小叫,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么?行啊,用钱来砸我,只不过我这人膝盖软,脖子软,唯独腰硬,估计是前几年腰间盘闹得,想叫我学你老子一样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省省吧,我答应,腰不答应。”

赵凤声练了几十年蹲墙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腰力,腰间盘是在瞎说八道,一语双关来讽刺易东仁倒是真的。

“天瑜……她还好吗?”易文心扶着护栏缓缓起身,脸上的剑拔弩张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地自容的羞愧。父亲出卖泰亨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一点上她无法反驳,关键泰亨董事长还是她最好的闺蜜,友情,亲情,顷刻间双双崩塌,反复椎打着她的内心。

“好?你这语文水平是小卖部刘大爷教的吧?跟父亲称兄道弟的大爷,突然朝侄女后背捅了一刀,你竟然问人家感觉好不好?是你认为慈悲这俩字变味了还是钱天瑜脑子进水了?要不是你胸前挂一罩子,老子真把你重新推下去,投胎做个正常人。”赵凤声不留余力进行着冷嘲热讽,嘴角始终挂有讥笑。

易文心脸色臊的通红,她明白父亲确实背信弃义对不起钱家,可她能怎么办?一介弱女子,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况且父亲又是霸道的家长作风,忠言逆耳改变不了他的强硬,即便她第一时间了解到父亲动机,也左右不了结局,只能眼巴巴望着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天瑜的手机关机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想见见她,跟她解释一下。”易文心低着头,双手不断在小腹处纠缠,声音细不可闻,哪里还有富家xiao jie的趾高气昂?

“解释你爹为何要对泰亨下手?”赵凤声挑眉问道。

“我是我,我爸是我爸,商业之间的有来有往,很正常,他卖了泰亨的股份,不见得充满恶意,或许也是遭到别人暗算。再说又不是我卖掉的,那是他的个人行为,请你不要把自己观点强加在我的身上,我跟天瑜仍然是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易文心咬着嘴唇辩解道,由于委屈,眼眶里咣当着几滴晶莹泪水。

绝色měi nu跟人吵架,本来就是张不可多得的画面,两人说着说着话,观众越来越多,大老爷们前赴后继地赶往新闻中心,为的就是一睹天人容颜。看到一个长相还没老子帅的家伙竟然把大měi nu弄得哭哭啼啼,男人们五味杂陈,心想这货究竟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几句话让顶级美人芳心尽碎,牛掰啊!

油腻中年大叔差点捅出天大的篓子,早在赵凤声出现时就逃之夭夭,钻进人群里,跑得比老鼠还快。

赵凤声望着神色各异的人们,也没去追肇事者,他可不想成为网络红人,手掌翻开,递出一部带有卡通外套的手机,“以后别动不动就打电话呼人,有些事反而会弄巧成拙,记住,女人最犀利的武器不是拳头,而是温柔。天底下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没必要活的像一盆仙人掌,见谁扎谁,会缩头的乌龟才能活的长久,即便比别的乌龟多活一秒钟,那也叫能耐。”

易文心接过属于自己的手机,对道理充耳不闻,反而眼中充满狐疑神色,似乎在质问手机为何会在他的手中。

“你快摔倒的时候把手机从包里甩出来了,捡的,我老子用巴掌教育过我做人的道理,就算穷死饿死,也不会去偷去抢。苦哈哈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明白什么叫做分寸,偏偏有的富豪挣着昧良心的钱,干着下三滥勾当,嚼着兄弟的骨头当下酒菜,你说对不对?”赵凤声收敛起痞态,变得跟老人们一样语重心长。

易文心这次听懂了,只觉得脸颊发烫,旁边群众目光似乎也从看热闹变为了嘲讽,此刻光想钻进地面一走了之。

赵凤声压低声音说道:“你我本该是仇家,可我对女人实在下不了手,回家告诉你父亲,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话,大步离去。

易文心攥着手机呆滞一秒,然后匆匆忙忙撵到他的身后,低着脑袋小声说道:“麻烦你……回去能不能叫天瑜给我打个电话,说我在找她,也劝她不要伤心难过,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假如你真的拿她当作姐妹,就请不要在这个节骨眼打扰她,除了已经去世的钱宗望,没人能给她站直的力量。给一点时间缓冲,相信她能够走出困境。再说交代这个词是你老子应该说的,跟你没关系。”赵凤声叹气道。

“你相信这件事跟我无关了?”听到讨厌家伙反常地站在自己位置考虑,易文心全身莫名涌起了温意。

“咱们两个置身事外的小人物,有没有关系,重要吗?谁会在乎咱们俩的态度。”赵凤声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易文心咬紧嘴唇。

赵凤声腰杆出奇笔直,说道:“天瑜什么时候见你,我不敢保证,但话我会替你传到。究竟她把你当作不死不休的敌人,还是不计前嫌继续姐妹情深,得看你们易家表露出的姿态了。给你那老子也带句话,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把雷一集团给阴了,再对那对姐弟下手,小心钱宗望从骨灰盒跳出来找他拼命。”

第七百八十五章 纽扣

中年胖子推了易文心之后,在商场七拐八拐,出了小门,来到一条羊肠小道,全方位无死角侦查完情况之后,确定没有摄像头和行人,偷偷摸摸溜到路边的一辆丰田酷路泽旁边,敲了敲窗户。

驾驶室男人挥手示意,叫他上车面谈。

男人脸颊稍微塌陷,肤色泛黄,正是老街四害里鬼主意最多的家伙,郭海亮。

胖子因为走的匆忙,气息略显急促,坐在百万级豪车后排座位不停喘着粗气,郭海亮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慢条斯理说道:“事情办好了?”

胖子咕咚咕咚喝掉小半瓶,点头道:“全都按照您的要求办好了,只不过那女人太厉害,嘴皮子不饶人,骂的我险些心脏病犯了。推她的时候,中间差点捅出篓子,要不是有人拉一把,今天就闹出人命了。”

“哦?”郭海亮眉头一挑,“咱们制订好的计划,不就是发生争执吗,怎么会闹那么大?”

“那女人弱不禁风,推她的时候正好挨着护栏,一步,就差一步,摔出去就得成照片。我说老板啊,您雇我来找她的茬,图啥啊,难道她是你的小三?逼你结婚或者给你戴绿帽子,所以找人来报复?哎,那女的长得比明星都好看,你真下得去手啊。”胖子摇头晃脑感慨道,有点为易文心打抱不平的意思。

郭海亮将食指竖到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钞票,交到两眼放光的胖子手中,“五千块是你的辛苦费,另外一万是弥补你精神损失费和闭口费,以后谁要问起今天的事,你该如何回答?”

“懂了懂了。”胖子咧嘴笑道,朝粗大的手指吐了口唾沫,一张一张清点金钱数额,时不时还将纸币放到阳光下验明真伪,一副贪得无厌的下作嘴脸。

“这笔钱从哪来的?”郭海亮点燃一根烟,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捡的啊!”胖子头脑相当灵活,给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答案。

郭海亮点点头,沉声问道:“今天见过谁?”

“就跟一个长腿měi nu发生点摩擦,其它谁也没见过啊。”胖子装傻充愣道。

“钱不会有错,你可以走了。”钱财两清,郭海亮下起了逐客令。

胖子兴高采烈推开车门,从兜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拿下奔驰车钥匙,啪!一下点燃。

伴随着汽车发动机轰鸣,郭海亮开动车辆,以八十迈的速度穿过小道,转了两个弯,停到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十分钟左右,赵凤声出现在地下电梯,找到了丰田酷路泽,坐到了副驾驶座位。

“搞定了?”郭海亮问道。

“废话,不看是谁出马,这里人多嘴杂,先出去再说。”赵凤声系好安全带,神色异常平静。

酷路泽离开车库,驶向主干道,赵凤声斜叼起一根黄鹤楼1916,稍微打开窗户,眼神焦距定格在某一处空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jiān ting qi放在哪里了,做的干不干净?女人麻烦,回到家一般会换衣服洗澡,包里倒是一处不错的选择,不过人家事后肯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反打一耙,你得吃不了兜着走。”郭海亮好像从来不会发脾气,天塌下来都是细声细语。

“qiè ting器放在她手机壳夹层了,应该没有问题,改天再找个人把东西取回来,不是什么难事。亮子,咱们查找沈大民陷害泰亨的线索,干嘛要找易文心下手?直接监视沈大民不就完了,或者监视易东仁那头老狐狸也是不错选择,易文心只是局外人,所了解的nèi mu有限,咱们时间所剩无几,不能把精力过多分散,真搞不懂你干嘛非要在一颗小歪脖树上吊死。”赵凤声叹气道,话语里略带埋怨口吻。

“记得拿破仑怎么失败的吗?”

郭海亮轻笑道,他和酷爱武侠小说的赵凤声不一样,最喜欢钻研国内外近现代史,成色十足的战争爱好者,小时候就拿着《拿破仑传》看的津津有味,就连蹲坑时也乐此不疲,为此没少挨推崇国学的李爷爷白眼,骂过他许多次,甚至贴上了汉奸标签。

“因素太多,军队过于庞大,导致统帅魅力优势被弱化,人力资源和国力资源消耗殆尽,还有反法同盟举一反三,学会了法军优势,战线拉长,百姓苦不堪言,你想说的是哪一点?”赵凤声好奇问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到亮子熏陶,多多少少了解那位荒野雄狮的事迹。

“那年拿破仑六十万大军征伐é luo si,面对长驱直入的法军,俄沙皇亚历山大zi fén其城,阻断入侵者的供给,拿破仑大批军马死亡,军队饥寒交迫,其中大部在严寒中冻死于野,仅2700名幸存。此役之败,后人追究过去,总结归纳,竟然认为败于一粒纽扣。拿破仑军当年zhi fu鲜艳考究,后为经费紧张,将衣服上绘有‘帝国之鹰’的铜纽扣一律改为锡制。这个细节,成为了法军一大败笔,因为锡制品在132度以上与铜一样坚硬,但在遭遇零下33度奇寒后,会化为灰沫。于是,法军在刺骨的寒风中,在冰天雪地里,常常敞胸露怀,将士冻死也就顺理成章。虽然说拿破仑的部队侵入俄国,其败不可能全在于区区纽扣,但纽扣这一细节对部队非战斗减员起了重要作用,至少成为其失败的一个关键元素。”

郭海亮侃侃而谈道:“沈大民和易东仁不是傻瓜,既然敢背叛泰亨,肯定做好了充分准备,我敢打赌,假如陈蛰熊敢提着刀找上这俩人,等待他的绝对是警察和职业保镖。商战中,不乏qiè ting或者盗窃商业机密等伎俩,这俩人全是lǎo jiāng湖,比豪猪的刺还多,稍微不注意就得刺破掌心。而易文心,既然你都无法想到会冲她下手,其它人则更加不会,易文心就像法俄战役中的纽扣,看着不起眼,却能改变最终战局走势。”

“有那么玄乎?我咋没觉得有多重要。”赵凤声半信半疑皱眉道。

“易文心和钱天瑜关系非比寻常,在家里也最得宠,只要钱天瑜拒绝跟她见面,易文心势必会找她老子去刨根问底。一个男人,面对谁的时候心理最不设防?如果没有知心好友,恐怕就是他的女儿了。这是心理学,跟你说了也不明白,把那一脑门子黑线收回去吧,小心长抬头纹。”郭海亮笑吟吟解释道,没忘记调侃老友几句。

“装神弄鬼。”赵凤声小声嘀咕道。

“那位易xiao jie既然hào称省城第一美人,长得倾国倾城?有没有把你弄得五迷三道?”郭海亮问到了男人最感兴趣的话题。

“比大刚都磕碜。”赵凤声心思没在这里,随口那么一说。

“也不知是你的品味有问题,还是省城兄弟们的品味出了岔子。易家的掌上明珠,怎么也能算小公主了吧,被你说的连烂白菜还不如,我不信。”郭海亮微笑道。

“公主?以前看童话故事,以为公主是住在城堡里面,没想到如今的ktv里全他妈是,如果易文心站在咱俩面前,听到你称呼她公主,第一个绝对扇的是你,不是我。”赵凤声跟兄弟斗嘴永远不会吃亏,这要得益于三妮高手的言传身教。

郭海亮面对他时,永远是一副笑呵呵模样,二十年前是,如今也是,似乎几岁的差距,成为哥哥和弟弟之间构架的桥梁,谦让,和善,成了郭海亮对待赵凤声时的惯用态度。

郭海亮戴上事先准备好的耳机,赵凤声迫不及待问道:“咋样,里面有啥动静?”

“易文心还在商场里面,声音比较嘈杂,等等看吧。”郭海亮答道。

“这东西有那么神奇?一个硬币大小的jiān ting qi,有效距离能达到多少?”赵凤声夺过耳机,戴好,估计隔了手机壳和皮包等几层东西,模模糊糊听得不太真切。

“赌场可是见识高科技的好地方,有巨额回报作为诱饵,赌徒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勾结好赌场员工,两个人一晚上就能赚到九位数。别的不说,仅仅是纸牌,就有几十种作弊方式,我这是最先进的监听仪器,夜深人静时,说梦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放心吧。”郭海亮自信满满笑道。

“qiè ting风云啊,要不要搞这么先进。不过得二十四小时监听吧,咱不行,心劲没那么大,得叫大刚来当侦查员,只要有漂亮娘们,那畜生能一宿不睡觉。”赵凤声奸笑道。

“这么埋汰咱老大,好吗?”郭海亮手指在方向盘有节奏敲打,十指修长整洁,蹦蹦跳跳,像是在弹奏那首著名的幽默曲。

“怎么,你还想替他翻案?有本事你带他回澳门,他要是不拿六味地黄丸当饭吃,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赵凤声鄙夷道。

“我带他玩了几次,前些天就开始偷偷喝肾宝了,哎,银枪镴枪头,中看不中用。”郭海亮毫不犹豫补上一刀。

“还是那么快?快枪手威风不减当年?”赵凤声挤眉弄眼。

“好像更快了,我还没进门,他就出门了。”郭海亮回答的极其认真。

两人诡异一笑,狼狈为奸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第七百八十六章 塑料亲情

易家的别墅,不是省城最豪华,但绝对能称得上最大的那一级别,三层建筑,仅仅是车库就有一排。也不怪易东仁把金子都贴到脸上,育有七个儿女,即便一人一间房一辆车,也得占据不少面积,所以易家别墅不求最豪华,但求最大。

易东仁的子女们大部分已经成家立业,喜欢寂静的,跑出去独自居住,喜欢热闹的,则留在别墅内跟父亲一起生活,由于易东仁的风流成性,致使子女们年纪跨度极其夸张,就像赵凤声教训过的大孙子,跟小女儿易文心年纪相差无几。第二代还好,大部分步入中年,生活循规蹈矩,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疯狂,可处于青春期的第三代却不肯那么早睡,玩游戏,开派对,将易家别墅弄得宛如一座不夜城。

易文心平日里喜动不喜静,凭借天赐的美貌,习惯了在各种场合扮演聚光灯下的主角,听恭维话,听奉承话,听爱慕话,耳根子都快磨出水泡。按说吃龙虾也有吃反胃的那一天,但她却乐而忘返,沉醉在男人编制的童话里不愿清醒,其实她清楚饮鸩止渴的道理,也明白画龙画虎难画骨的谚语,可女人的青春如此短暂,来不及挥霍就转瞬即逝,易文心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内享受世界带给她更多的快乐,像一只将脑袋埋进沙土里的鸵鸟,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夕是何年。

今天易文心心情出奇烦躁,从商场回到家中,父亲依然没有露面,听着楼上沸腾狂躁的电子乐,犹如一根根钢zhēn ci入头皮,忍受不住的易文心夺门而出,踩着拖鞋飞奔到达三楼,咣当一脚踹开房间大门,里面正摇晃身体的大男孩立刻愣在原地,愕然道:“小姑,你这是干嘛?”

“再放音乐,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的房间!”音箱的音量太大,易文心只能卖力吼道。

大男孩名叫易清泽,长子易文涛的小儿子,学习成绩出类拔萃,长相和智商高于常人水平,最讨人欢心的就是一张巧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平日里颇受易东仁宠爱。见到姑姑发怒,易清泽关掉音乐,撇嘴道:“不就是嗨皮一会,至于大呼小叫的么,爷爷又不在家,现在才九点多钟,可别说我打扰了你老人家休息啊。”

易清泽典型的两面三刀做派,对待父亲和爷爷是一个模样,对待易家其它成员又是另一个模样。由于易文心的母亲在省城没有背景,又是女儿身,地位自然不如已经掌握公司股份的易清泽。亲属多了,家里经常为了琐事争吵,这对姑侄平时里关系就剑拔弩张,并不像普通家庭那样和睦。

“我现在心情不好,请你不要再发出噪音。”易文心将请字咬的很重。

“脸这么黑,怎么,难道被申叶荣申公子踹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要不然给侄子说一说始末,我也好给你出谋划策。”易清泽坐在沙发上,双臂舒展,翘起二郎腿,挺像江湖痞子的欠揍仪态。

“住嘴!我的事不用你管!”易文心咆哮道,侄子一语中的,申叶荣确实很久没有跟她联系,不过易文心身边不缺乏追求者,倒是不怎么在意申叶荣态度,只是遭人抛弃,心里难免会不舒服而已。

“哼!”

易清泽冷笑一下,“不就是一个落魄公子哥吗,有什么好牛的,他申叶荣自从得罪了李部长的儿子,早就被圈子里的人开始排挤。再说申家的老头子退居二线好几年了,申叶荣父亲又是扶不起的阿斗,始终在厅级徘徊,想要重新回到省城权力中心,做梦去吧!也就你把一个废柴当宝贝供着,妄想攀龙附凤嫁入豪门,先称称自己斤两吧,谁愿意娶一个毫无用处的花瓶,顶多玩几天就腻了,连自知这一点都做不到,可悲啊。”

易清泽的话虽然字字诛心,可易文心明白他并非在胡言乱语,级别到达一定层次,婚姻往往带有只可意会的政治倾向性,即便申家不如昨天辉煌,但也不可能娶一个对前途没有任何帮助的累赘。易清泽说的没错,自己出嫁,父亲顶多会陪送点嫁妆,这对于眼光放在副部级的申家人面前,一无是处。

易文心没去争吵和反驳,默然走回房间,也没开灯,只是坐在舒软的大床上,双臂环抱小腿,弧度优美的下巴搁在膝盖上面,望着窗外的树林静静发呆。

总体而言,易文心从出生到现在没遭受过跌宕起伏,一路平坦,顺风顺水,完全按照富家女的人设风光了二十多年,极少有伤心难过的时刻。今天听到父亲出售泰亨股票信息之后,易文心犹如三九天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充斥着刺骨凉意。泰亨在她的印象里,有一位富甲一方却经常笑眯眯的叔父,有一位从小就视作亲姐妹的闺蜜,有一位憨态可掬的弟弟,这些人带给她的感觉,甚至比那些流淌同样血液的家人还要亲近。可钱叔叔去世还没几天,父亲翻脸就将泰亨出卖,不管出发点来自哪里,狠辣果决和冷酷无情的帽子注定要伴随一生,这让她如何面对花开并蒂的钱天瑜,如何在圈子中立足?

一想到生活偏离既定轨道,被父亲弄得支离破碎,易文心心如乱麻,拿来一瓶轩尼诗,狂灌数口,趴在阳台大口喘气。

酒精顺着血液麻痹大脑,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

当她听到那辆低调到丧心病狂的宝马m760li发动机轰鸣声,匆忙朝门口狂奔,路过沙发的时候,呆滞一下,想到钱天瑜有可能给她回电话,于是拿起手机,měi tui迈出,长发在空中带出一条炫目瀑布。

第七百八十七章 易东仁的猜测

易东仁虽然过了古稀之年,但身体依旧硬朗,每个月都能找měi nu证明雄风不减,偶尔来次酒池肉林,把那些钱多腰软的老兄弟们馋的够呛,骂着,嘲笑着,又嫉妒着,嘀咕这老东西是不是学会了什么采阴补阳的秘术,怎么越老越有劲头。

易东仁拄着拐杖走下汽车,步履沉稳,一点看不出应该老态龙钟的年纪,银发浓密,精神抖擞,手中的订制拐杖虚点在地面,并不是支撑平衡的作用,更像衬托威严的象征。

见到爱女神色焦急跑到自己面前,在商场浮沉半个世纪的老人对世故了如指掌,自然明白其中缘由,五官严肃,单手向下压了压,指向屋内,意思是进去再说。

易文心硬生生憋住到达嘴边的问题,搀扶着易东仁来到书房,没忘记泡一杯父亲最爱的恩施玉露,等到茶叶如松针状在茶碗绽开,易东仁才缓缓开口道:“女人要懂得女人的生存之道,好奇心重了,并非什么好习惯,假如我不是你的父亲,而是你的丈夫,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扣掉一半分数。咱们这种家庭,无论经商还是婚姻,就如同在河边散步,不怕湿鞋,就怕崴脚,因为你不知道河里是否会跳出一条鳄鱼,保存好自己,才能跑过其他的同路人,免得被连骨带皮一起吞掉。”

易文心没有领悟到父亲用意,一脸茫然,按捺住焦躁情绪,轻声说道:“爸,咱们跟钱家是多年世交,即便撇去我跟天瑜的关系,您这样落井下石,让其他的叔叔和伯伯们怎么看?您曾经说过,经营之道,口碑即是效益,咱们家兢兢业业辅佐钱叔叔这么多年,不能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誉毁于一旦啊!”

易东仁饱含深意望着最小的女儿,沉声道:“你的问题,刚才我已经回答过了。”

绝美容颜布满疑惑。

易东仁端起茶杯,润了润干裂嘴唇,随后躺在沙发上,闭起双眼轻轻说道:“最坏的结果已然降临,鳄鱼来了,我们这些无力抵抗的人们只能狼狈逃生,谁逃得慢,谁就是鳄鱼口中的盘中餐。而雷一集团,是雄踞西北的超级大鳄,不管钱家还是咱们,一个人,显然不够填饱庞大胃口,他想要的,是吞下整个泰亨。”

拐杖顿地,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

“那您不能联合天瑜共同抵抗敌人么,非要弄成众叛亲离?最起码……应该给天瑜打声招呼。”易文心轻蹙眉头问道。

她对除了医药界以外的领域很少关注,对于雷一集团也只是听过几次而已,虽说大学时期学的是经济方面专业,可学习跟实践是两码事,只要不亲自参与管理,永远不了解企业之间弱肉强食的残酷竞争。

“说什么,怎么说?鳄鱼来chi rén时候,难道我再去回头拉别人一把,舍生取义慷慨赴死那就算够情谊了?文心,你不晓得其中厉害,蝮蛇螫手,壮士解腕,老祖宗早在多年前就告诉了我们懂得取舍之道,这是贬义么?并不是,只是谋生手段而已,你年纪还小,再大一些就体悟深刻了。”易东仁苦口婆心教导女儿做人不易。

由于子孙众多,易东仁极少一对一跟他的后代们促膝长谈,大部分采取放养政策,丢一笔钱,该干嘛干嘛,只要不捅破大天,易东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致使三代子孙胆大妄为,甚至敢和亲姑姑翻脸。

随着父亲拨开云雾,易文心也渐渐领会到了商场诡诈,少了愤懑,多了体谅,用那双在省城男人心目中最梦寐以求的手掌,轻轻捶打着父亲双腿,柔声道:“爸,你说雷一集团入股泰亨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想掌控一家效益平平的上市公司吗?据我了解,泰亨如今在走下坡路,您也几次三番说到公司效益不景气,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而已。雷一集团跟翟红兴想法肯定不同,杀鸡取卵会有损威望,短期看不到未来,雷一集团大本营又远在西北,无暇顾及千里之外的分公司,在万林政商两届只是新鲜面孔,得不到zhèng fu大力支持,势必会束手束脚。种种原因结合起来,根本没有觊觎泰亨的可能性,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省城以隐忍出名的易东仁频频点头,抚摸着柔顺亮泽的长发,笑了笑,宽慰道:“我的文心确实长大了。”

易文心继续驱动双臂帮父亲驱除疲劳,神色变得安静恬淡。

“你所提出的问题,正是我这段时间冥思苦想的症结所在。冯百纶是在一个月之前跟我接触,开门见山摆出价码,毫不掩饰雷一集团的野心。那时钱宗望还没咽气,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装病搪塞了过去,毕竟多年的心血倾注在那里,总会有些恋恋不舍,人之常情,幻想着钱宗望能够战胜病魔,重新坐回董事长位置。等到钱宗望去世,沈大民站在冯百纶身边,我就清楚钱天瑜必败无疑,于是果断选择跟他们合作。至于其他股东,早就将山头插上了雷家大旗,可以说我是最晚一个卖出股份的,到了九泉之下,相信钱胖子不会对我恨之入骨。”

易东仁微微一笑,带有清汤寡水的凄凉,继续说道:“雷一集团在省城很早摆出了棋局,似乎跟翟红兴处于同一时期,棋子之多,布局之周密,恐怕冯百纶都不见得全部知晓。我大胆猜测,翟红兴是不是雷家安置在明处的一颗棋子,用来吸引所有人视线,等到钱家和翟红兴拼到两败俱伤,雷家好趁火打劫?假如我猜测正确,雷家的种种手段,简直太可怕了,越想我就越胆战心惊,最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哎!卖了就卖了,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易文心凝视熟悉不过的苍老面孔,初次觉得父亲真的老了。

这位争强好胜了一甲子的老人,似乎有些疲惫。

第七百八十八章 分析

赵凤声摘掉那只足够他一年开销的耳机设备,熟练将烟头chā jin烟灰缸,望了一眼旁边陷入沉思的亮子,欲言又止。

那对父女的谈话,一字不落进入两人耳朵,听易东仁的口气,仿佛为了避难无奈做出的选择。赵凤声不齿易老头的做法,但能体谅,又不是人人能够做到关二爷义气千秋,趋利避害免得殃及池鱼,人之常情而已。

郭海亮几声咳嗽打破了沉闷氛围,拿起纸巾擦拭嘴角污渍,然后摸着耳垂,缓慢说道:“易老头的话,你信几分?”

他的耳朵上面平平,中间异常宽大,耳垂部位反而干瘪窄小,看起来极其怪异。按照相学说法,上为天轮,中为人轮,下为地轮,并以此判定人的和、智、情,对应着财运、智力、身体状况。从赵凤声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相学知识分析,亮子智商绝对碾压普通人太多,可其它两种就不那么乐观了,尤其是经常抚摸的耳垂,并不具备书中描述的大富大贵之貌,相反,显有短命之相,再搭配那张蜡黄苍白的脸庞和经常捂嘴咳嗽的动作,足以贴上病秧子标签。

赵凤声没急着谈论易家问题,而是担忧问道:“看你气色很差,要不要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嫌西医不靠谱,回去让李爷爷给你把把脉,老爷子医术究竟到达什么程度,我不敢乱拍胸脯,但上次我被人揍成半死,靠着老爷子开的几服药就能下地走路,应该属于开门坐堂背后能挂满锦旗那种民间所谓的神医,试一试,没准能够给你调理好身体。”

亮子从小就体弱多病,跟他相识多年的赵凤声心知肚明,住医院打吊瓶是家常便饭,时不时闹一出40度以上的高烧来ci ji父母神经,扁桃体炎,出水痘,肝炎,惊厥,儿童容易得的病几乎全来了一遍,能活到现在简直堪称奇迹。若不是那会国家正在严格控制计划生育,亮子父母非再造一个老二确保香火传承。

“澳门那地方气候温和,养人,在那里很少发病,倒是回到老家,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大概空气没那边好的缘故。老爷子年纪大了,别再让他劳心劳力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冥冥中自有定数,想活,或者想死,咱说了不算,得看老天爷答不答应。”郭海亮笑着婉拒了好意,面部因为咳嗽浮现出一片红润肤色,看着比刚才好了许多。

“照你这么说,医院干脆关门大吉得了,只要阳寿未尽,阎王爷也不敢来收。”赵凤声撇嘴道。

“你这家伙,最喜欢强词夺理。”郭海亮递去一个责怪眼神,“不过话说回来,人们去医院看病,未必能够真的治疗顽疾,我觉得算是一种心理康复,待在医院觉得踏实罢了。”

赵凤声悻悻然站起身,打开闭合的窗帘,一道皎洁月光倾洒在带着沧桑又带着焦虑的五官,闷声说道:“说正事。你怀疑易东仁对自己亲生女儿说谎?”

“大概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易东仁商场里摸爬滚打太久,是根油盐不进的老油条,梦话里都掺杂着水分,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不过从他的语气和态度分析,真话成分居多,毕竟那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没必要刻意蒙蔽事实真相。让我好奇的是雷斯年究竟在省城布置了哪些后手,会不会跟政界扯上关系,按照雷家在全国的影响力,合则两利,倒是一位相当靠谱的合作伙伴,应该有郁郁不得志的官员跟他沆瀣一气,真要有高官跟雷斯年穿一条裤子,钱家不止损失泰亨话语权那么简单了。”郭海亮玩弄着限量版zippo打火机,空气中飘散出浓郁的高纯度乙醇味道。

赵凤声对气味向来敏感,揉了揉鼻子驱散不适,“有两位官二代跟我不对付,打着易文心的旗hào找我麻烦,上来就要打断我的腿,大概父母是正厅级干部,有实权,有人脉。后来那两位公子哥发现我跟李叔叔有关系,只敢暗地里捅刀子,倒不敢大张旗鼓来找茬了,要不调查一下他们?”

“年轻人比lǎo jiāng湖容易控制,符合雷斯年做事风格,其他人呢,还有没有故意跟你拉近关系的大人物?其实这事不难查,只要抓住利益链条,就能扯住一大串咬着绳子的王八。”郭海亮听他说起过李少杰在省里的位置,也不怎么惊讶,只是他对赵凤声在省城的环境了解不深,无法做到知己知彼,只能用笨法子,挨个筛选一遍。

赵凤声沉寂片刻,脑海中过滤一遍有可能跟雷斯年发生交集的政商人士,说道:“卢苑,一位开酒庄的老板,资产过亿,在省城黑白两道都有一定关系网,曾经不止一次对钱家和我示好,誓要跟钱家共存亡。可钱家出事以后,从没见那家伙露过面,按照他墙头草的作风,很有可能被雷斯年摆布。”

“还有没?”郭海亮点燃一根香烟,烟草燃烧的ci ji使他捂住嘴巴剧烈咳嗽。

“你的体质,抽烟等于玩命,省省吧。娘的,早知道不跟你拜把子了,非傻乎乎地说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那跟下降头有啥区别,我可不想跟你一样英年早逝。”赵凤声夺过他指尖香烟,动作相当霸道。

郭海亮浅浅一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在省城打过交道的人不多,基本都跟你提过。哦,对了,还有一位咱武云的老乡忘记说了,何山洛,天云会所的老板,绰hào和尚,当初犯了案子,蹲完大狱后就在省城谋生,现在混得不错,帮过我许多忙,欠了他几次人情。”赵凤声认真道。

“和尚?以前捅死牛老八的和尚?”郭海亮眉头一皱。

第七百八十九章 大白天下

何山洛捅死牛老八的事情,发生在几年之前,那会老街四害聚在一起,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痞子,憧憬英雄,膜拜大哥,浸染在江湖大染缸里,自然听说过震惊武云的大案。

当时鬼狼爷还是一枚默默无闻的小卒,江湖里只有牛老八和唐宏图两位大哥较为耀眼,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以区为界限,各自招兵买马,井水不犯河水。只不过相比于唐宏图的步步为营豪迈大气,牛老八做事较为跋扈,动不动就将人整的死去活来,抢劫,强x,索要保护费,无恶不作,就连自己兄弟老婆都不放过,口碑跟重情重义的唐宏图无法相提并论。

何山洛作为新一辈的佼佼者,为了争夺利润和地盘,跟牛老八结下梁子,先是小打小闹,后来伤了人,动了真怒,一场新人和前辈的交锋自然不可避免。

何山洛站到了最后,却无法笑到最后,几个案犯全部落入法网,由于致命一刀不是他捅的,逃过一劫,仅以故意伤害罪判了几年。武云江湖经过岁月洗涤,早就模糊了牛老八的影子,但当初除去江湖最大祸害的和尚,让人记忆深刻,虽然短暂的令人惋惜,犹如昙花一现。

“和尚进去的时候,咱们还在小粉屋给人看场子呢,你怎么会跟他认识?”郭海亮狐疑问道。

“他跟肖贵关系不错,俩人称兄道弟,再说咱都是老乡,相互扶持一下不是应该的吗?”赵凤声倒没觉得有多大问题,虽然他以前也质疑过何山洛别有用心,但人家好像从未设计过自己,反倒处处帮忙,有种大哥照顾小弟的感觉,那抹疑虑也就随风而去。

“肖贵?”

郭海亮自言自语反复嘀咕这两个字,眉毛间距更加紧凑,可以媲美钢琴家的修长手指在膝盖不断敲打,“那也不对,肖贵出道的时候,何山洛已经是江湖有名的人物,等到肖贵在江湖站稳脚跟,何山洛早就在监狱里服刑。两人差了好几年,并没有交叉的时间点,怎么会像你所说的称兄道弟?”

出来混,最重辈分礼数,这当然不是按照年纪分出谁大谁小,而是依照出道时间和跟了哪位大哥。肖贵年纪能跟何山洛划上平辈,即便小,也小不了十岁,可他出道较晚,大部分时间是在军营和机关里度过,何山洛从小就吃江湖饭,俩人别说一辈,差了三辈五辈都有可能。

赵凤声也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神情肃穆道:“你怀疑何山洛在说谎?”

“一个在本市靠着逞勇斗狠的混子,住了几年大狱,摇身一变成为开会所的大老板,你不觉得蹊跷么?”郭海亮盯着窗外亮起辉煌灯火的大厦,双手插兜,沉声道:“和尚咱们都不陌生,这人如果真有唐宏图那两把刷子,何至于蹲监狱?说白了,没人脉,没资金,没背景,仅凭一腔血勇,能够在水深的江湖捞一口饭吃,后面如果没有人扶持,我绝对不信。”

“老何说有位狱友是他贵人,帮他在省城站稳脚跟,至于具体细节,我没问,他也没说。不过有几次我碰到难事,老何都会伸出手雪中送炭,不像是敌对态度。”赵凤声缓缓摇头道。

郭海亮诡异一笑,月光洒在蜡黄脸庞显得有些惊悚,“没有利益纠缠的合作,我从来持怀疑态度。何山洛具备什么样的潜力?一没学历,二没智商,三没人手,四没关系,卖命都轮不到一个中年大叔上场,换做是你,会将他视为合作伙伴么,还把一处高档会所交给他打理,疯了?”

“你的意思是?……”赵凤声望着比他低了几公分的亮子,似乎有一丝明悟。

“除非何山洛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才会让那位幕后的大老板重点培养。”郭海亮眸子色泽渐渐绚丽,凝声道:“你仔细想一想,跟他相处时的细节,尤其是小事。”

赵凤声用力抽了一口烟,烟雾飘荡在棱角分明的五官,“那会老何亮明身份,我并没有相信,如果不是拿出一块肖贵随身携带的血珀,我也没办法确定他就是和尚。”

“血珀?什么血珀?”郭海亮反问道。

“就是一大块红中透黑的石头,我对那玩意不懂,只听肖贵说那是产自波罗的海的稀有宝石,给我显摆过几次。能叫老肖当宝贝供着,恐怕价值不菲吧。”赵凤声双手比划着血珀大小,猜想着那东西究竟值几十万还是几百万。

“波罗的海的血珀?”

郭海亮神神秘秘笑了一下,“按照你给出的尺寸,假如真是波罗的海血珀,买辆法拉利都不稀奇。”

“有那么贵?”赵凤声愕然道。

“血珀是琥珀被氧化的产物,产地以缅甸和国内为主,波罗的海的血珀硬度低,很容易被风化掉,所以产量少之又少。况且……波罗的海的血珀基本被é luo si黑帮控制,很难在世面见到,放到拍卖行,势必会遭到哄抢。肖贵跟和尚究竟什么交情,能把这么贵重的礼物拱手相让?以我的推断,这恐怕是给你下的钩子罢了。”郭海亮脸色阴沉道。

赵凤声猛然一惊,想到了肖贵的死因,如果是老肖生前送给和尚的血珀,情有可原,那如果是老肖死后……

联想到昔日里的种种交织,赵凤声咬牙道:“其实不止是那块血珀,两位公子哥也是在天云会所跟我发生摩擦,对了,还有一个冒充楚巨蛮开着差点撞死我的家伙,也出现在他的会所里面,妈的!难道许多事是老何在背后捣鬼?!”

“这就对了,一件事可以叫做巧合,两件事能够怀疑,三件事重叠在一起,那就跑不了了。”郭海亮披好外套,脑袋一撇,“走吧,是到了大白天下的时候了。”

第七百九十章 浮出水面(上)

自从m1的两大老板一同归西,昔日里艳名远扬的头hàoyè zong hui也就关门大吉,那些赚惯了快钱的妹子们找不到大树依靠,有的自立门户,有的则寻找另一处安身之所,而在省城口碑和硬件设施都不错的地方,寥寥无几,天云会所就成了妹子们立足的首选。

天云定位的是私人会所,吃喝玩乐基本都有,并不以卖淫为主,不过客人的要求排在首位,时不时为贵客牵线拉皮条,间接成为了高端淫窝之一。一个出地方,一个出姿色,按理说是双赢的局面,前几天老板何山洛却下了死口,但凡皮肉生意,一概不接,哪怕是厅级高官想要春晓一度,那也不行,大不了老子亲自陪睡,只要你敢捏鼻子上,我老何就敢撅屁股。

以前只有经营场所找不到妹子,却没有妹子找不到台坐的情况,可这段时间出了卓桂城那档子事,又有林德前和庄晓楼几个毒贩落入法网,省城扫黄力度空前加大,别说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就连广场舞大妈出现在娱乐场所,都得查一下身份证。

黄,赌,毒,处在同一利益链条,扼制住传播毒品的场所,等于捏住了毒贩们的命脉,虽然这一招不能彻底铲除社会毒瘤,但确实有效控制住了毒品流通,追根溯源,赵凤声功不可没。

铛。

饱含沧桑的钟声在天云会所总经理办公室回荡。

坐在宽大老板椅中的何山洛骤然惊醒,抬起眼皮,双目赤红,夹杂一丝戾气,然后抄起一把产自江南名家的紫砂壶,狠狠朝着英伦范十足的落地钟砸去。

砰!

落地钟的玻璃四散落地,紫砂壶也变成了残缺碎片,何山洛大口喘着粗气,举起一瓶红酒,往嘴里拼命灌下。

等到酒液全部倒入口中,何山洛焦躁情绪稍微好转,点燃一根古巴进口雪茄,右手拇指抚摸着左臂烟头烫伤的点点疤痕,两眼呆滞。

人到了中年或者老年,经常会回忆往事,随着年龄增大,回忆的次数会逐渐增多。何山洛也不可避免遇到这种情况,没事的时候想一想自己的前半生,那些刀光剑雨随着时间荡平,监狱的生活,像根扎入脚底板的刺,跟骨肉粘粘在一起,无法清除,有时会唏嘘感慨,有时又后悔自责,叹一声人生苦短。

何山洛刚打开口味浓烈的威士忌,突然响起急促敲门声,吓得何山洛将酒瓶失手掉落在地,好在玻璃瓶质地坚硬,没有立刻碎裂,何山洛捡起来放回桌上,心悸喊道:“进!”

一名男xing fu wu员探头探脑推开房门,小声道:“老板,那个赵凤声来了,非吵着要见你,谁都拉不住,你看……”

换作以前,服务员们会对赵凤声夹道欢迎,可老板前几天吩咐过,只要是赵凤声露面,一律不见。既然拿着人家发的工资,服务员哪敢视若无睹,把眼睛放的贼亮,害怕惹老板生气。

何山洛眼睛一瞪,压低嗓子问道:“来了几个人?”

“除了赵凤声,还有一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男人。”服务生恭敬答道。

“不见!就说我不在会所。”何山洛大手一挥,堆满阴戾的脸上显得十分不耐烦。

服务员没来得及答应,就觉得身体已然悬空,腾云驾雾往后撤出一段距离,安稳落地。

“何老哥,同乡来访,怎么能不念旧情呢。”赵凤声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挂着标志性欠揍坏笑,身后还跟着和他一起同来的男人,以及一大票气喘吁吁的保安。

何山洛匆忙起身,颇显威严的五官瞬间挤出讨好笑容,简直比变脸速度还要快,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来了我怎么能不欢迎呢,这服务生是乡下来的,学不清嘴,我听成申叶荣和余庆那两位二世祖了。哎!实不相瞒,老哥最近身体不太好,头疼的要命,偏偏还失眠,这脾气也跟着暴躁,来来来,既然你到我这了,得好好陪我喝一杯,要不然我可不放你回去。”

赵凤声顺着他殷切的手掌坐在沙发中,打量着破损的落地窗和紫砂壶残片,勾起嘴角道:“老哥像是病的不轻啊,抑郁了?还是更年期综合症?”

何山洛驱散走了手下,看到气度不凡的黄脸男人含笑对着他,诧异道:“这位是?”

“亮子,我兄弟,想必你应该认识吧。”赵凤声翘起二郎腿,来回嘚瑟,“何老哥把保镖们都赶走了,难道不怕我tong ni一刀?哎呦,忘了老哥当年可是捅死过牛老八的狠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大哥,我这点微末道行,恐怕没放在您的心上吧。”

何山洛跟郭海亮握了握手,刚一接触就立即收回,不像平时一样热情,晃动高大身躯回到老板椅,何山洛干干笑道:“生子,瞧你这话说的,你来我这,不是喝酒找乐子,难不成要找老哥的麻烦?”

“答对了。”赵凤声熟练打出一个响指,阴恻恻笑道:“我今天真是来找老哥麻烦的。”

“我这几天血压高,你可别拿哥哥开涮。”何山洛脸色阴晴不定,举着威士忌的右手颤颤巍巍。

“说说吧,血珀是谁交给你的,究竟是谁派人撞车暗算我和钱大宝的,又是谁驱使申叶荣和余庆要找我晦气。泰亨都更换主人了,想必你的上家也该浮出水面了吧。”赵凤声收敛起了充满痞气的笑容,眼神充斥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

何山洛手腕一抖,威士忌再度掉落在地。

“老哥,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没必要拐弯抹角,放心,只要你说出那人是谁,我不会动你一根头发。”赵凤声认真给出一个承诺。

何山洛仿佛力气全部抽空,二百来斤轰然瘫倒在座位,仰天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干嘛非要刨根问底啊,兄弟。”

第七百九十一章 浮出水面(中)

“不想说?”

赵凤声毫不客气打开桌上造型考究的盒子,顿时飘散出异域烟草的浓烈香气,凭借多年老烟枪资历,挑出两根大小适中的雪茄,剪掉前端,用很专业的姿势点燃,递给旁边的亮子一根,促狭笑道:“翟红兴挂了,钱宗望死了,申家和余家在政治生涯等同于夭折,泰亨插上了雷一集团的大旗,假如说的没错,这盘棋也该到了收官阶段,你后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子是否满意?可惜,我命有点硬,掉了一条漏网小鱼,想必他不会介意吧?”

何山洛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不作答,不应声,似乎抛出的话题跟他无关,只是脚腕频繁抖动,这个动作,逃不过明察秋毫的郭海亮双眼,被李爷爷誉为大智若妖的家伙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愈发笃定。

“生子,你觉得我要害你?”何山洛面部肌肉组成一个相当严肃的表情,即便远离武云江湖多年,不再打打杀杀,曾经有过短暂辉煌的江湖大哥霸气依然显露无疑。

“难道不是么?雇佣一个酷似楚巨蛮的家伙,开车撞我和钱大宝,要不是我命硬,坟头草都三尺高了。确切来说,或许这应该叫做没害死我,而不是没害我,老何,我师傅经常念叨,亏心的事少做,亏心的话少说,套用挺时髦的一句话,叫做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老何,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反而会对老天爷有所敬畏吧?”赵凤声慢悠悠说道。

“没错,怕了,胆子也小了,否则按我以前的脾气,哪会看别人脸色行事。”何山洛洒然一笑,打开酒瓶瓶盖,“边喝边聊?”

“等援兵?”赵凤声眉头一挑。

“你挺聪明的,怎么不想一想,如果真想杀你,起码不少于十次机会,用得着大费周章么。”何山洛摇头苦笑,从酒柜取出三个高脚杯,将琥珀色的酒液倒入杯中,九分满才堪堪停手,递到赵凤声和郭海亮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凤声亲眼目睹老何打开酒瓶,倒不怕他下毒暗算,仔细一琢磨,人家说的在理,何山洛如果存有杀心,根本没办法防范,单单叫来阿春和沧浪,自己就在劫难逃。可老何煞费苦心布满了圈套,究竟意欲何为?

“围棋中有一种术语,叫做屠龙,先是慢慢布局,引诱对方上钩,接着瞒天过海从边角围噬,然后等对方无法挣脱后一举歼灭,棋风凌厉的选手,往往能够做到一击毙命。高手博弈,一般而言棋风厚重,很少出现浮棋,但初学者较为莽撞,又看不懂形势,一个不慎就导致以惨败告终。”郭海亮指向神情严穆的何山洛,“你身后是大国手。”然后又拍了拍赵凤声消瘦肩头,“我兄弟是初学菜鸟。这次屠龙,快要落下最后一子了吧?”

“我老何就是一莽夫,听不明白弯弯绕绕。不懂下棋,更不懂屠龙术。但有些东西,我会一五一十给你们做出交代。”何山洛干掉高脚杯里的高度洋酒,脸庞渐渐涨红。

赵凤声举起酒杯,浅吟一口,等待他掀开最后面纱。

“从刑满释放那一天起,我就没打算回武云,因为那里仇家太多,值得信赖的人太少,随便拎出一个仇家,就能轻易玩死我,所以我选择在省城谋求一条活路,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踏踏实实活着。”何山洛抽出一根雪茄,点燃,姿势不像赵凤声那样轻佻,反而一举一动充斥着落寞味道。他深吸一大口,继续说道:“咱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过风头最劲的大哥,受过别人崇拜,那些开着路虎奔驰的有钱人,谁见了面不喊咱一声好听的?可真到了讨生活的时候,**妈个蛋!”

何山洛用武云土话恶狠狠骂了一句,吐掉嘴里由于激动带出的烟丝,放缓语气道:“你不知道刑满释放人员有多不受待见,我又是一个大老粗,没学历没wén ping,蹲了几年监狱,跟社会没办法接轨,只能干点力所能及的粗苯活计。没想到社会又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刷盘子洗碗,没人要,干清洁工,人家带着有色眼镜看你,搬砖吧,又被工头压榨,简直不给我们想浪子回头的人群一条活路。后来有位狱友找到我,说有位大人物想投资会所,叫我去当总经理,条件只有一个,要当条最听话的狗。也不怕你笑话,我那会好长时间没见过肉了,睡马路睡大街,差一点去抢劫了,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别说当狗,当他妈狗杂碎都行!就这样,天云会所成立了,我也当上了威风八面的有钱人。”

赵凤声不厌其烦听他发完牢骚,一字一顿道:“你背后的大老板,叫做雷斯年?”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何山洛没急着答话,又倒满威士忌,压低嗓子问道。

“说。”赵凤声回答的简单干练。

“如果第一次钱大宝被车撞死,你会有什么后果?”何山洛这次并没有喝干,而是喝到三分之一左右就戛然而止,眼神不停闪烁出炙热光芒。

“后果?”

赵凤声摸着刚冒出青茬胡渣的下巴,想了一阵子,如实答道:“钱宗望死了儿子,即便不拿我陪葬,也得大发雷霆迁怒于我,暴揍一顿?不太可能,他会给向双平几分面子,不至于撕破脸皮,十有**大概会失业吧,灰溜溜回到武云去继续当痞子。”

“这就对了,你也清楚,那次袭击并不是冲你,而是冲着钱大宝。我们老板的心思,你能够猜透了吧?”何山洛如释重负说完一番话。

“你的意思是……”

赵凤声眸子微眯,“幕后的人不想叫我死,而是逼我回武云?”

何山洛吐出口中青色烟雾,重重点头。

第七百九十二章 浮出水面(下)

波澜不惊的一句话,却让赵凤声有些摸不到头脑,逼迫自己离开省城?直接受益人是谁?其中牵扯到哪些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

一头雾水的赵凤声用眼神找郭海亮询问,可惜亮子也是一副疑惑模样,毕竟他头脑再颖悟绝伦,对情况一知半解,也捋不清具体脉络,赵凤声安抚好自己情绪,心平气和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麻烦老哥请详细解释一下,还有,谁指使你做的这些事,既然走到这一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何山洛往座椅一斜,进口真皮沙发也禁不住他魁梧身材蹂躏,发出刺耳的吱呦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惊悚。何山洛双手拇指来回环绕,平淡说道:“像我这种给块骨头就能摇尾乞怜的野狗,你觉得那位大老板会派谁来跟我接触?不瞒你说,我的主子叫做笑哥,西北人,脸色不善,像是道上的狠角色,至于他的后台是谁,我没资格知晓,没人会在意一条野狗的思想。”

“笑哥初次跟你接洽,是在什么时间,生子来到省城之后,那人都对你下过什么命令?”许久不说话的郭海亮突然插口问道。

何山洛眼珠往上方挑起,沉思片刻,答道:“天云会所成立到现在,大概有两年了吧,就是那时候笑哥来的省城,可他自始至终没有交代过我该做什么,砸钱,不理不问,弄得我都有点忐忑不安。等到生子出现,笑哥终于发话,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开车撞死钱大宝,而这人必须是本地最凶名昭著的人物,不管花多少钱,不管捅多大篓子,这件事必须办好。可楚巨蛮那家伙的拗劲你们也了解,油盐不进,一听说开车撞人,二话不说,直接把我轰了出来,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人冒充他作案,谁曾想到钱大宝没撞死,反而差点害了生子老弟。为此,笑哥还痛骂了我一顿,发狠话说我如果再把事情办砸,小心性命难保。”

“那后来呢?”赵凤声眉头紧蹙问道。

“后来?笑哥给了我一块血珀,说会想方设法安排你来到天云会所跟我见面,只要跟肖贵扯上关系,你一定会对我放松警惕。然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笑哥三番五次强调要我保护你,无论你提出任何要求,必须全力满足,哪怕要了我这条狗命,也得硬着头皮把脑袋割下来给你。”何山洛惨淡一笑,似乎在为自己渺小尊严发出无声kàng yi。

“泰亨投毒不是你干的?”赵凤声疑惑道。

“不是。”何山洛果断摇了摇头。

“那挑拨我和申叶荣关系交恶呢?”赵凤声继续问道。

“说实话,假如不是我在你跟申叶荣之间zhou xuán,那位公子哥未必会饶得了你,我护着你还来不及,干嘛要挑拨离间。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我老何又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做损人不利己的买卖。”何山洛再度否定了他的猜测。

何山洛的两次答案让赵凤声更加满头雾水,按照他的说辞,只做出一件对于钱大宝不利的事情,却三番五次护着自己,难道幕后指使不是雷斯年?而是那位素未谋面的老太婆?

“还有什么需要问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山洛非常洒脱笑道。

“冯百纶这人你认识吗?”郭海亮提问道。

“没听说过,更不会有所交集。”何山洛摊开双手道。

“那好,没事了,咱们走吧。”郭海亮率先起身。

“这就走?”赵凤声惊愕道。

“你想将老何关起来,还是想弄死他?”郭海亮好笑道。

赵凤声叹了一口气,亮子对自己了解太透彻,知道没办法对有恩于自己的老何下手,于是将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视线跟何山洛相对,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撂下一句道别话语。

两人走出大厦,坐上亮子的丰田酷路泽,赵凤声迫不及待问道:“你搞清楚老何是谁的人了?”

郭海亮发动汽车,在泊油路匀速行驶,听到他的问话,清浅笑道:“难道你猜不出来?”

“那个抛弃我妈的老太婆?”赵凤声这人相当固执,又对母亲的遗愿惟命是从,打死也不肯说出姥姥二字。

郭海亮若有所思瞥了他一眼,“精力全用在床上了?怎么越活越糊涂。”

“除了她还能有谁,如果是雷斯年,恨不得把我砍成八块,哪会派人处处护着我,妈的!那王八犊子命真硬,老子正月里剃了三次头也没克死他,老天不开眼啊!”赵凤声摸着小平头咬牙切齿道。

“正是雷斯年。”郭海亮笃定道。

赵凤声瞠目结舌,愣了一会,道:“不会吧?咋能是他!”

郭海亮缓慢说道:“想想看,假如何山洛是老太婆布置的棋子,如何会派人开车撞钱大宝?俗话说望子成龙,盼女成凤,你跟她有直接血缘关系,她恨不得外孙大有一番作为,为何要把你扼杀在摇篮里?你从武云来到省城,为了什么?你知道是来报恩还债,可远在千里之外的雷斯年呢,未必会这么想,他会猜忌你拿向双平和钱宗望当作跳板,利用军商两届的煊赫人物,暴露在老太婆视线之内。只要证明了你的能力,又有相当恐怖的人脉关系,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外孙,一边是过继来的外人,西北老佛爷,会将继承权倾向于哪一方?雷一集团,富甲一方,老太太到了放权的时刻,是该选定一位太子了。听好了,那可不是涉及几百万几千万的小数字,而是千亿集团的控制权,足够滋生出任何邪念。换成是你,会不会将对手打压在源头,永世不得超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凤声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第七百九十三章 十年

赵凤声突然感到疲倦不断侵蚀大脑和身体,四肢乏力,脑袋晕晕乎乎,干脆靠在车窗闭起了双眼。

他累了。

省城半年多的风雨飘摇,赵凤声肯定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本职工作没少做,闲事也没少管,庄晓楼,田浩,林德前,翟红兴,哪个不得全力以赴对待?除去在校园里清净了一段日子,其它时间基本在心力交瘁中度过,斗智,角力,生死一线间,能够完好无损活到现在,大部分功劳要靠祖上积德。

弦紧了得松,否则容易崩断,赵凤声此刻就像是一架拉开许久的牛角弓,渐渐出现力竭状态。

郭海亮目睹着好兄弟颓败模样,于心不忍,他最清楚生子的辛酸苦辣,也明白那些不足为人道的前尘旧事,郭海亮点了两根黄鹤楼1916,放到赵凤声嘴边一根,笑道:“别想那么多,抽根烟提提神。咱几个最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哪能跌到在半路上,挺住,咱兄妹几个都在呢,实在不行就回家种地,大城市再好,哪有家里逍遥自在,等到咱们都有孩子了,守着他们慢慢长大,那不是你最梦寐以求的生活么?”

赵凤声下意识咬住过滤嘴,睁开充满血丝的眸子,揉着额头,轻声道:“我一直在想雷斯年那王八蛋为啥不斩草除根,净干些下三滥勾当。去年他派人收买了严猛,布置一个圈套把刚子的棺材本给坑光了,然后又朝女神姑姑下手,险些将小姑的上市公司毁于一旦,到了省城,又要图谋泰亨,千方百计要把我身边**害。亮子,你说雷斯年干嘛不直接对我动手,非要迁怒于别人?”

“很简单。”郭海亮微微一笑,道:“因为雷斯年不敢杀你。”

“我没觉得他有那么胆小。”赵凤声想起雷斯年做过的种种事迹,摇头否定道。

“历来皇子们争夺皇位,都会有谋臣在后面运筹帷幄,斩草除根?谁不想,可上面有位神通广大的九五之尊盯着,又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拖进万丈深渊,陷入万劫不复境地。你跟雷斯年两人的情况,相当于皇子夺嫡,只要老太婆活一天,雷斯年就不敢轻举妄动。他所使用出的手段,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怕你出头,怕你上位,怕你有实力跟他唱对台戏,所以才要将你身边交好的人,用经济手法制裁,避免你有崭露头角的机会。这是商界高人惯用伎俩,多领会几次,就能举一反三了。”郭海亮用土到掉渣的姿势夹住香烟,不太出彩的眸子此刻显得神采奕奕。

“头疼。”赵凤声使劲按向太阳穴,漫不经心吐出烟雾,“照这么分析,雷斯年下一个目标,该轮到你了?”

“变聪明了?”

郭海亮无所谓笑了笑,“政治和商业都存在地域性和排他性,雷斯年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澳门,别看那里只是弹丸之地,但鱼龙混杂,诸天神佛各显神通,龙?得趴着,虎也得卧着,轮不到雷斯年撒野。我的老丈人是当地有名的权势人家,能允许一个内地商贾po hài他的乘龙快婿吗?好好想一想你自己以后的路,不用为我操心。”

“那你一直留在澳门,不回来了?”兄弟四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赵凤声可不想变成短暂如昙花一现。

“看情况吧,说不好。”郭海亮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赵凤声缩了缩脖子,靠在窗脚处一副生无可恋的嘴脸,碎碎念着,“老子又不想跟雷斯年争夺家产,他有钱是他们雷家的事,跟我有他妈啥关系!逼急了老子,绑一圈zhà yào跟那老小子同归于尽,看谁后悔。”

眸子间的疯狂转瞬即逝。

“今年你不到三十岁,雷斯年都四十出头了,干嘛拿自己的青春作为交换的赌注,你舍得换,我可不舍得给。等咱们到了他的年纪,成就未必会逊色于他,不就是雷一集团的总经理么,又不是董事长,名头再响也只是给人打工的份儿,再给我十年时间,我有信心能跟雷斯年坐在同等位置掰腕子,到时候再看看谁是赢家,谁是过客。”郭海亮的声音很小,也不像翟红兴和唐宏图那样具备枭雄气势,可就是轻描淡写的话语,透露出一股坚定的壮志雄心。

“十年,又是十年。”

赵凤声轻声感慨道,想起了老爷子断定周奉先十年后天下无双的言论,苦笑道:“傻小子十年以后无人能够望其项背,你十年后能够跟雷斯年平起平坐,我呢,干啥?是不是当缩头乌龟躲十年就行了?到时候抱住你们的两条大腿,誓死不松手,看看谁敢来摸老子屁股,吓不死他们。”

郭海亮见他又恢复到平时吊儿郎当的痞态,放松一笑,“还是习惯你这样,老是板着脸,像是一个欲求不满的dàng fu。”

“话说的轻巧,有些事还得去做,钱天瑜怎么办,沈大民又该怎样抓住他的小辫子,都是麻烦。”赵凤声老气横秋叹气道。

“只要你不跟钱天瑜走得太近,雷斯年不会对一个小女生痛下杀手,大人物嘛,得有大人物的胸襟,让老太婆知道了也讨不了好。你现在只有回武云一条路可走,别的先放一放,至于沈大民,将一些可靠证据交给警方处理就好,贸然插手,容易给雷斯年露出破绽,反倒是成了败招。”郭海亮继续扮演着军事角色,用精准的判断阐述着其中利弊。

“哎!啥他妈事。”有兄弟给他指点迷津,赵凤声伸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懒腰。

“如果跟老何关系不错,提醒他一下,最好叫他收拾行囊跑路,越快越好。”郭海亮慎重说道。

“咋了?”赵凤声惊愕道。

郭海亮抿起嘴唇道:“何山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极有可能被雷斯年放弃。”

“狡兔死,走狗烹。”

第七百九十四章 小人

心力交瘁的赵凤声赶回住处,已经凌晨两点,窗外依旧亮起灯光,迎接他的是不仅是娇美小厨娘装扮的二妮,还有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和牛肉炒饭。

二妮手艺经过他亲自diào jiào,又在闲暇时间学习烹饪知识,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出手就是黑暗料理。虽然糕点类项目尚处于初级阶段,但摆脱了火候拿捏不准的毛病,黑乎乎的蛋糕再也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卖相平平味道还算可以的正常糕点,有时发挥超常,能做出媲美蛋糕店的精品,不至于让那几个货为了吃东西而翻脸。

二妮穿着清凉装扮在屋内不停穿梭,赵凤声心情也随着两条měi tuiyou huo而逐渐好转,看一眼赏心悦目的长腿,吃一口饭,优哉游哉,给个神仙也不换。

“别忙活了,来陪我说会话。”赵凤声吃饭速度快,几分钟就消灭完毕,亮子回到宾馆居住,兜里终于宽裕的大刚又不知去哪风流快活,三妮住在隔壁安抚钱天瑜,屋子里只有一个傻小子呼呼睡着大觉。此时如果不再想入非非,那就愧对一个老爷们的基本素养,于是赵凤声笑的极其xié è,透着一股循循诱拐的无良味道。

二妮傻乎乎哦了一声,完全没发觉自己像是一只掉进饿狼嘴边的小绵羊,跑到卫生间洗干净双手,涂抹着护手霜,走到赵凤声身后,替他按摩着肩膀,“还吃吗?我再去给你盛点饭。”

“吃你。”

赵凤声坏坏一笑,抓住柔若无骨的皓腕,用出一记军伍里常用的过肩摔,正巧将背后的佳人抱入怀里,拽的凶猛,但却轻轻缓缓放下,有他这个大肉垫支撑,丝毫没有伤到皮肉筋骨。

二妮猝不及防,腾云驾雾中吓得大声尖叫,等她躺在熟悉怀抱,挥着粉拳朝胸口装模作样打了几下,咬着牙,压低嗓子道:“奉先正睡呢!你怎么老是不分地点场合。”

“老公疼老婆,天经地义,放进新闻联播我也敢这么搂,谁敢说三道四,我啐他一脸唾沫星子。”赵凤声露出一个无耻笑容,双手在凹凸有致的身躯疯狂揩油。

二妮没去阻止那只侵犯过自己无数次的咸猪手,索性任他为所欲为,捧住带有黑眼圈的憔悴脸庞,喃喃道:“这几天怎么又瘦了?是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面对着柔声蜜语,赵凤声敏感的心弦被触动一下,停住了侵犯,笑了笑,道:“估计操心的事太多了,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跟亮子商量着过几天就回家,咱们回去就把婚事办了,你说好不好?”

等到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来临,二妮扑进他的怀里,眼角晶莹,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好像没有求婚呢,你就这么草率答应了?”赵凤声像是在哄一个婴儿入睡,左臂搂住脖子,右手拍着后背,嘴角挂有幸福相似的微笑。

“你有钱给我买钻戒吗?”二妮断断续续哽咽道,将白色衬衣弄湿了一小块。

“有啊,哥如今有钱了,咱买俩,手上戴一个,脚上戴一个,三九天也光脚穿拖鞋,看谁敢说老子没钱没出息,大钻戒砸死丫的。”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这叫小人得志。”二妮被他说的破涕为笑。

“小人就小人吧,反正咱不是啥大人物,用不着操心面子问题。小市民,小日子,小心翼翼,小户人家,不是也挺好?干嘛非要向往轰轰烈烈,拼死拼活挤到千万人打破头的云端,没劲,看钱宗望和唐宏图活的就够累了,我可不想跟他们一样。”赵凤声含笑道。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二妮发自肺腑地开怀笑道,情到深处,闭起秀目伸出脖颈。

赵凤声哪会放弃唐突佳人的机会,撅起嘴,直接往前拱。

砰!

大门忽然被用力撞开。

犹如神兵下凡的三妮慌慌张张跑进客厅,看到俩人正在上演xiàn zhi级桥段,呆滞片刻,说道:,“姐,你继续……该干啥干啥,我有点事需要给姐夫汇报。”

二妮光想把亲妹妹回炉重造,每次好事都得让她搅黄,还特别喜欢充当现场热心观众,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都没有。继续?怎么继续,自己在这死乞白赖地亲,老公跟妹妹谈正事?她可没xiu liàn到没皮没脸的程度,暗自骂了句喂不熟的白眼狼,气冲冲走回卧室。

二妮脸皮薄,赵凤声却是没羞没臊的大行家,厚颜无耻翘起二郎腿,一副啥事也没干的恬淡表情,“两点多了还不睡,是不是饿了?这有粥有米饭,随便垫点?”

“姐夫!”

三妮迈起小碎步来到赵凤声面前,拖鞋上的粉色兔子耳朵蹦蹦跳跳,“总裁姐姐要走了,怎么劝也劝不住,你快去看看啊。”

“钱天瑜要走?去哪?”赵凤声诧异道。

“问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地收拾行李。姐夫,总裁姐姐公司没了,父亲刚刚去世,心爱的人又要远走高飞,我滴个老天的三姨妈,她不会心灰意冷跑去出家吧?!”三妮一惊一乍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去看看,你今晚去跟你二姐睡吧。”赵凤声不敢顺着她的奇葩想法想下去,吩咐一声,起身走向房门。

“我睡了我二姐,你睡啥啊。”三妮眨着水汪汪的眸子,要多清纯有多清纯,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话语中透着一股暧昧。

“沙发。”赵凤声没好气答道,心想这妮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姐夫……如果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可以回卧室哦,沙发多冷呀。再说我睡觉死沉死沉的,你们就算敲锣打鼓我也听不到。”三妮吐出小舌头,显得顽皮可爱,谁能想到天使外表里住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想起这丫头曾经安装摄像头和藏到床下的种种劣迹,赵凤声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两不相欠

三丫头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似的,怕姐夫被关在门外,于是离开钱天瑜住处时偷偷留了门,赵凤声畅通无阻来到客厅,看到了地上的大包小包堆积如山,几乎找不到落脚地方,好不容易单腿蹦到卧室,差点跟正在收拾行囊的钱天瑜撞个满怀,赵凤声刹住身形,扶住墙壁讶异问道:“你这是干嘛?”

钱天瑜第一时间没有搭理,将整理好的衣物有条不紊放进箱包,好像嫌赵凤声碍事,肘部顶住胸膛腾出少许空地,撩拨一下散乱的秀发,将床上一个蜡笔小新公仔塞进箱包。

公仔虽然清洗的干干净净,但表面泛着huáng sè,边缘磨出几个破洞用补丁掩盖,看得出年头十分久远。赵凤声跟她呆的时间长了,清楚那只蜡笔小新的来历,当初不明就里,还嘲笑过身为泰亨董事长的她需要抱着玩具入睡,还是男孩子喜欢的蜡笔小新,传出去不得被员工笑掉大牙?钱天瑜没去解释,只是板着脸对他冷落了好几天,后来钱大宝解开了谜团,说那是妈妈在世时送给姐姐唯一的生日礼物,姐姐思念母亲,每天都要抱着入睡,权当是亲情的一种寄托。赵凤声为此倒了好几次歉,才将人家心中那团积郁化清。

钱天瑜把公仔放进箱包,证实了她要远走高飞的想法,赵凤声为了不打扰到她,靠到墙脚,再次说道:“总要给个解释吧,头脑发热可不是你的作风。”

“出国,去找大宝。”钱天瑜声音中只有不掺杂任何感情温度的清冷。

“你走了,泰亨怎么办,难道让雷一集团轻轻松松夺走你父亲打下的江山?你这算一走了之逃避责任吗?”赵凤声有些怒其不争。

“我孤零零的一个女人,找不到靠山替我撑腰,为了活命,只好去跟大宝跑到国外苟延残喘。等他大点了,我们再商量以后该怎么办,至少现在的我斗不过雷一集团,斗不过你们雷家。”钱天瑜冷冷一笑。

“我们雷家?怎么和我扯上关系了?”赵凤声皱眉道。

“冯百纶喊你少爷,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或许觊觎泰亨的最大一条饿狼就是你,对吗?”钱天瑜直视赵凤声双眼,咄咄逼人,质问意味浓厚。

“这帽子太大,我承受不起。”赵凤声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为你们钱家出生入死大半年,流的血不少,吃的亏也挺多,到了现在,却落得奸细下场,你叫我找谁伸冤去。”

“可以找你的姥姥领赏,顺便继承雷家家业,一个泰亨而已,跟雷一集团庞大的资产相比较,九牛一毛,以小博大,不正是你们江湖人的惯用伎俩吗。”钱天瑜冷哼道。

赵凤声终于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压制住怒火,一脸肃容道:“你怀疑我拿泰亨作为筹码,去换取雷一集团的继承权?”

“对啊,要不然你拿什么跟雷斯年抗衡?有了吞并泰亨的功绩,到了雷家也有立足的资本。你是一个天资聪慧的好演员,欺瞒了我父亲,也骗过了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将雷斯年踩在脚下,完成寒门逆袭的桥段,到了国外,我也好给别人炫耀一下赵凤声是我的故人。”钱天瑜冷淡说道。

误解,永远是一件挺窝火的事情,赵凤声凡夫俗子一枚,挣脱不了人性束缚,肚子里的火焰蹭蹭往上窜。自己拼死拼活为泰亨立下汗马功劳,到了最后反而变成里外不是人,假如将钱天瑜换成了钱大宝,真想揍一顿出出气。

赵凤声长舒一口气,平静心情,淡淡说道:“我赵凤声烂命一条,不值钱,可以随意践踏脸面和尊严,但请你尊重一下你的父亲,他老人家可不像你一样糊涂,假如我是奸细,会邀请我来给你们钱家打工?”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这不是你经常念叨的一句话么。人最善变,或许你起初没有这种想法,等到时机成熟,将泰亨出卖博取超出百倍的利益,又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困难。连跟在我父亲旁边的沈大民都会叛变,半年多的一位新人,谈什么忠心可鉴。”钱天瑜依然坚持着自己看法,脸上挂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赵凤声指着鼻子道:“你非认准我是叛徒?”

“做了就做了,干嘛非不承认,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苦心经营了这么久,难道还要继续藏着掖着装弱者吗?泰亨已经盖棺定论,就别装了,是时候弹冠相庆了,我的雷家大少爷。”钱天瑜冷嘲热讽道。

“那我该如何洗刷我的清白?以死谢天下吗?”赵凤声气的有点哆嗦,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证明无辜。

“您的命那么金贵,哪能轻易要死要活,希望在以后的经济zá zhi上,出现你的身影。雷家一连出现两位人中龙凤,真没辱没了祖宗。”钱天瑜扬起惨白的俏脸倔强道。

赵凤声指尖微颤,咬牙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别诛心。”

钱天瑜不屑道:“您身份尊贵,我哪敢对您动手动脚,充其量不过是丧家之犬发几句牢骚,您听不下去的话,可以走,叫那些下三滥来对付我,méng hàn yào,打闷棍,再不济把我卖到窑子里当xiao jie,那多解气。”

“行,就当我一厢情愿给你们家做牛做马,反正老子问心无愧。你去找钱大宝,我回我的武云,咱们两不相欠!”赵凤声的心脏到达了承受极限,索性转身走人。

钱天瑜望着带有不甘和愤懑的身影,眸子那抹凌厉渐渐归于平淡,咀嚼那位占据心房已久的男人几句话,取而代之的是不舍和哀苦。

永不相欠。

再无相见。

钱天瑜抹去眼角泪水,轻声哽咽道:“谢谢你,赵凤声。”

第七百九十六章 回家

钱天瑜靠着自己本事考进了国外著名学府,智商和情商一样也不缺,审时度势,泰亨到了目前境地,钱家存有翻盘机会微乎其微,如果有,钱天瑜不介意孤注一掷,可她清楚不能再拖赵凤声下水了。雷家势大,赵凤声跟人家相比只不过是独木小舟,一个风浪打过来就万劫不复,雷一集团图谋泰亨而已,钱家不会遭受灭顶之灾,可假如赵凤声犯了轴劲跟对方硬拼,哪里能落得好下场?于是钱天瑜故意将话说绝,划清界限,好让他死心塌地回武云完婚,至于姐弟俩该何去何从,钱天瑜已经做好打算,在国外联系好律师团队,再将大部分资产划到弟弟名下,即便失败,也不影响大宝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用心良苦,不过如此。

品行完美的人只在幻想中出现,赵凤声缺点数不胜数,好色,懒散,贫,时不时崩出几句黄腔,正事不会干几样,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钱天瑜的爱情蓝图里压根不会留下这种人印记,可世事无常这句话给了她一个响亮嘴巴,她爱上了他,爱的猝不及防,归根结底是什么原因,无助后的寄托?待久了日久生情?还是她骨子里就向往一个另辟蹊径的怪胎?就连钱天瑜本人也说不清道不明。

赵凤声回到房间,胸膛里面像点燃了几万个二踢脚,蹦吧乱响,烦躁的一夜未眠。中途听到了钱天瑜叫人来搬东西发出的动静,本想出去道个别,可又怕人家二次诛心,只好窝在沙发中视若无睹,狠心当一个看客。

等到天色大亮,穿着睡衣的二妮从卧室走出,紧跟着眉头一皱,挥手驱散着浓重烟草味,望着烟灰缸里堆积如小山般的烟头,叹了一口气,帮处于半梦半醒的家伙盖好被子,轻声道:“一晚上没睡?”

赵凤声迷迷糊糊之间嗯了一声,睁开眼,瞅见外面明亮的天色,揉着眼角说道:“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今天回家。”

“今天就回?”二妮张大嘴巴道,一半是喜悦,一半是惊愕。

“是,省城的事清了,一会我再去跟张新海告个别,争取能回武云吃午饭。对了,卧室床头藏着一幅画,值不少钱,别忘了给李爷爷带回去。”赵凤声坐起身,想起了当初拍卖会时的点点滴滴,跋扈的翟红兴,伪装隐匿的何山洛,初出茅庐的钱天瑜,还有藏在背后捕食者雷斯年,如今才过去了短短几个月,没想到已经物是人非。

崔亚卿听到他郑重给出答案,欢天喜地跑去收拾东西,拽起每天不睡到十二点决不罢休的亲妹妹,一肚子起床气的三妮还想撒泼打滚再睡三五小时回笼觉,不料被二姐狠狠朝屁股拍了几巴掌,无辜的三妮睡意惊醒,只好离开温暖被窝,嘟起嘴巴去洗漱。

老街四害里虽然赵凤声不是年纪最大,可大家伙习惯了以他马首是瞻,一声令下,起床的起床,洗漱的洗漱,拾掇行李的拾掇行李,屋子里立刻鸡飞狗跳,就连郭海亮都带着三位保镖早早来到房间等待。

礼节,是李爷爷给赵凤声熏陶出的良好习惯,临走之前,先是给李少杰打了一个电话,说明自己要回到老街,问李叔需不需要给老爷子捎什么东西,这位省委大员没有拿架子,只是柔声拜托他回去抽时间多去老爷子那坐坐,赵凤声自然满口答应。

张新海去外地出差,也没有时间跟他见面,赵凤声客套寒暄了几句,将房间钥匙放到桌上,恋恋不舍望着住了小半年的豪华住所,停留了十秒钟,默然关好门,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下电梯。

到了停车场,才发现座驾只有一辆二妮当初开过来的奥迪a4,大刚挠了挠头,冲郭海亮问道:“你的那辆鬼子巡洋舰呢?跑哪去了,老子还想过一把百万级豪车的瘾呢。”

郭海亮轻笑解释道:“车是租的,昨天就还了。”

“操!你不是款爷么,特么赌场总经理连个百十万的车都混不上,还租车,寒不寒酸。”大刚鄙夷道。

“难不成我回趟国内,还得花重金买辆代步工具?又没打算在武云呆多久,不合适。”郭海亮早就习惯了发小这德行,毫不在意笑道。

“切,穷嘚瑟的玩意。”大刚哼哼道。

“去澳门的话,我开劳斯莱斯古斯特接你。”郭海亮轻描淡写撂下一句承诺,仿佛几百万的豪车并没有那么金贵。

“卧槽!亮哥,不,亮爷,咱明天就去澳门吧,天天听你吹那里měi nu有多漂亮,弄得老子都睡不好觉。那边养小三犯法不?允许一夫多妻不?给咱弄几个外国媳妇尝尝啥滋味,中不?”大刚见风使舵的功夫跟赵凤声比起来,只强不弱,一想到酒池肉林的生活,面子是个蛋啊!

郭海亮悄无声息朝二妮努了努嘴,笑容玩味。

大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俏脸阴沉似水的二妮,打了一个哆嗦,嘿嘿一笑,止住了儿童不宜的话题。

赵凤声对这俩兄弟的作风习以为常,没太在意,吩咐大刚开车带着三妮和傻小子从高速回去,自己则跟郭海亮乘坐火车赶往武云。好在没遇到节假日高峰期,省城跟武云又是短途,不至于碰到一票难求的尴尬境地。

郭海亮跟赵凤声上车后,由于路途较短,两人干脆站到了车厢连接处,郭海亮望着跟五年前大相径庭的窗外景色,唏嘘道:“没想到国内发展这么迅速,京城不提了,那是国家政治中心,重心倾向于那里,无可厚非。可就连县城都是高楼大厦,真是变化太大了,等咱们老了之后,不一定会成什么样。”

赵凤声点头道:“我刚回国的时候也大吃一惊,三年的时间,天翻地覆,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回来扎根吧,毕竟是咱们的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

郭海亮眯起眼睛笑道:“是啊,那都不如家里好。”

赵凤声附和道:“咱兄弟终于一起回家了。”

郭海亮轻轻嗯了一句,“回家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雷总(上)

雷一集团入主泰亨,有一些繁琐手续需要办理,不仅要安抚好员工情绪,还需要跟各级行政部门打交道,看似简单,但哪座庙都得挨个去拜,哪个佛都得去上一炷香,绝不比管理一家上市公司轻松。这一重担,落到了开拓疆土的先锋官冯百纶身上,十几年的商场生涯,让他练就了左右逢源的扎实基本功,不出三天,就将需要办理的手续逐步捋清,有条不紊,井井有序,无愧于商界小华佗美誉。

冯百纶的办公室,就定在以前钱家父女俩的办公地点。冯百纶经历过生活淬炼,吃的了苦,受得了煎熬,当初三九天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冷馒头,也是常有的事,照样坚强地从夹缝中杀出一条血路,所以他对生活品质要求不是特别高,钱天瑜留下的办公家具照用不误,饮水机和冰柜也没换,沿用原主人的办公用具。这间屋子只换了两种物件,一个是手提电脑,一个是经常坐在门口办公的丰满女秘书。

开完总部的电话会议,冯百纶一脸疲惫向后倒去,揉着酸涨的眼眶,考虑着接下来将要应对的难关。

拉低股价可以进行人为操纵,但提升股价却没有那么容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巨额资本运作只是一小方面,更主要的是国家相应政策带动,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成分,泰亨才有可能恢复到钱宗望掌权时的巅峰。当然,也只是可能而已,泰亨被沈大民和翟红兴搅成一团浆糊,还有雷一集团在中间兴风作浪,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去清除隐患,这就像中医给人治病,慢火轻熬,每日服用,从根部缓缓祛除顽疾。

铛铛铛。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正在梳理脉络的冯百纶被骤然惊醒,眉头蹙起,看了一眼造型平凡价格却并不普通的天梭t-gold系列腕表,正是一点半的午休时间,琢磨着是谁敢来扰人清梦,颇为不耐烦喊了一声进。

“打扰百纶兄午休了吗?”还未见到来人,一道和煦的男性嗓音飘入屋内。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踏入办公室,前面那位男人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穿着一身仿佛只有在旧相片里能见到的中山装,相貌有着中年人特有的儒雅,眉眼含笑,虽然气场强大,可自带一种亲近气息,给人平易近人的舒适感受。

后面那位卖相就有些吓人,一米七左右的寻常个头,鼠眼,八字眉,搭配刀疤纵横的五官,活脱脱一个恶鬼相,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肌肉凸起的身材,每一块肌肉都合理分配在爆发强悍的肌肉组织,内行看一眼就清楚这是位高手,外行人也不会轻易招惹。

冯百纶看到来人后大吃一惊,慌忙起身,往前紧走两步,摆出恭迎姿态,“雷总,您怎么来了?”

眼前的男人,正是西北如雷贯耳的商界贵子,冯百纶的顶头上司,雷斯年。

“正巧去京城办点事,顺道拐一道弯跑来武云看看,欣赏一下百纶兄如何在这里驰骋纵横。”雷斯年轻笑道,拍了拍脊背弯曲的冯百纶肩头,表现出十分亲近的动作。

“雷总说笑了,万林市人才济济,我这个酒囊饭袋能完成董事会交代的任务就不错了,哪敢称得起纵横驰骋。”冯百纶低下脑袋赔笑道。

换作十年前,豪气干云的冯百纶敢当面将福布斯排名前列的大鳄们骂的狗血淋头,但经历过浮沉跌宕,当年的气血方刚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八面玲珑的雷一集团华北区总裁,一个褪去了满身尖锐和雄才大略的油腻男人。

“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泰亨不是什么国内知名企业,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又没有在咱们大本营西北,想必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吧?”雷斯年拉着冯百纶的手腕坐到沙发中,笑意冉冉说道。

“手续方面基本落实完毕,唯一发愁的只有拉动股票这个难题,目前没有想好切入点,或许……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冯百纶典型的北方男人长相,五官威严,声音低沉,但说起这几句话显得挺惭愧,有些小女儿家的赧颜。

“百纶,当初董事会安排你吞掉泰亨,并没有下达明确指标,盈利不是目的,重点在于布局。我出行前,婶娘把我叫了过去,再三交代要我来万林一趟,把话亲自带到你面前,给你吃一颗定心丸。百纶兄,不要存在什么心理负担,你来到华北的目的,只是生根发芽,不需要开花结果,这句话,是婶娘亲自说的,我只负责传话,你懂了吗?”雷斯年含笑说道,气质温润,如春风拂面。

“多谢董事长的一片苦心,百纶定效犬马之劳。”冯百纶匆忙站起,毕恭毕敬说道。

“百纶兄别那么客气。”雷斯年将他重新拉回到座位,十指叠于平坦小腹,轻声说道:“医药,是咱们新入驻的行业,董事会准备大力发展这一块未知领域,你百纶兄任重而道远啊。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管理企业你是一把好手,但还得需要有专业人员作为你的左膀右臂,最好不惜一切代价,从猎头公司挖来几位医药行业的精英,实在没有可用的人手,我去京城再想想办法,毕竟那里龙盘虎踞,可用的人才也更多。百纶兄心中是否有合适人选,最好深度了解国内国外形势的,只要肯开口,我就想办法把他挖来。”

冯百纶思索几秒钟,摇头道:“我对医药行业涉足不深,暂时没有合适人员,等回头我看一下资料,再向您汇报。”

雷斯年堆出一个潇洒笑容,“好了,公事说完了,咱们该说说私事了,我那个外甥赵凤声,你见过了?”

“见过了。”冯百纶略微停顿片刻,如实答道。

“听说……你称呼他为少爷?”雷斯年眼中精光一闪,杀伐气息一览无余。

第七百九十八章 雷总(下)

雷斯年以城府深厚著称,平时都是一幅笑吟吟的亲善脸庞,极少有人见到他动怒的模样,现在的雷斯年脸色虽然一如既往的清淡,但眸子里转瞬即逝的怒意,还是被老于世故的冯百纶捕捉到了,心里的弦立刻绷起,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随着雷斯年若有若无的开口责问,旁边那位沉默寡言的疤脸男子往前迈出一小步。

别看这区区一小步,却让冯百纶感受到了刺骨凉意,二十多度的气温,脖颈呼呼往里钻冷风。因为他清楚这人来历,丧隆,也不知真名还是假名,听着像是华夏人,身体里却流淌着好几国血液,据说以前在一家名气很大的雇佣军团里充当突击手,冷热兵器信手拈来,曾经有过一人端掉武装kong bu fēn zi一个分队的耀眼战绩,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恶魔。只要雷斯年离开大本营,丧隆基本会守在身边,不管出席重大场合还是去娱乐场所,主仆俩寸步不离。雷斯年做人做事步步为营,这么多年很少跟人结仇,没遇到过袭击,至于丧隆真实战斗力如何,冯百纶不好轻易给出定论,但掀翻十几位壮汉应该问题不大,假如给把热武器,那估计能跟特种部队精锐相抗衡了。

“百纶,别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咱们朋友之间,公事可以变成私事,私事也可以变成公事,闲聊而已,不必分得那么清楚。”雷斯年优雅地将右腿放到坐腿上,恢复了以往那种亲近笑容。

冯百纶搓着双手,忐忑道:“确实说过。称呼这种事,不太好拿捏,直接喊名字,恐怕会让人揪住小辫子不放,说我对雷家子弟傲慢无礼。您清楚,董事会那些股东,大部分是遵守礼节的老人家,向您这种少壮派的寥寥无几,流言蜚语最叫人头疼,万一我对雷家子弟直呼其名,传到董事会,那可得吃不了兜着走。礼多人不怪,按照董事长跟他的关系,称呼一声少爷,我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您说对不对,雷总?”

厚黑世故,冯百纶已经深谙各中三味,这番话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给雷斯年有发飙的机会,又不让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拿住把柄。倘若雷斯年不满,强行给他穿小鞋,冯百纶倒不怎么惧怕,因为雷斯年跟他身份差不了多少,大家半斤八两,管理层任免权在老佛爷那里,雷家上上下下全要看老人家脸色行事,只要队站的好,就不用操心后顾之忧。至于雷斯年敢不敢下黑手,冯百纶可没觉得自己的性命比雷一集团继承权更为重要。

“百纶兄忠心可鉴,回去我得为你请一大功。”雷斯年意味深长勾起嘴角。

“总经理客气了,泰亨还未突破瓶颈,本职工作都没完成,哪敢谈什么请功。”冯百纶谦逊道。

“功分好多种,不见得非要体现在工作当中。”

雷斯年慢悠悠走到大落地窗前,双手扶住一尘不染的把手,轻声道:“钱宗望从一位山里娃打拼到如今地步,也算一hào人物了,可惜人走得早,没能跟他见上一面。煮杯热酒,谈一谈天下事,想必受益匪浅。他的一对子女,你得多加以关注,避免给他们破釜沉舟的机会,毕竟钱天瑜手中还握有相当大股份,将仇恨迁怒于咱们身上,刻意造成股价暴跌,谁也不敢打包票,到时候即便婶娘护着你,也逃脱不了疏忽大意的罪名。华北区总裁本来就是无数人垂涎的香饽饽,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冯百纶心神一凛,瞬间听懂雷斯年话中的含义,匆忙开口道:“多谢总经理提醒,百纶受教了。”

“丧隆。”雷斯年摆了摆手。

长相恐怖的男人点点头,从口袋掏出一块手表,没有包装,没有标签,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意丢进冯百纶怀里。

“你那块表有些年头了,好像从你来到雷一集团就戴着,这么多年过去,是该换一块了。”雷斯年温和笑道。

冯百纶接过造型典雅的腕表,心中一突,虽然他不太在乎物质类享受,但在圈子里混久了,对奢侈品倒也精通。这款手表仔细一看,就明白是江诗丹顿传承系列的顶级货色,多了不敢说,估计能买一辆法拉利或者宾利之类的超跑,差不多是自己一年收入,如此大的手笔,冯百纶能不惊讶才怪。

“雷总,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冯百纶惶恐道。

“安心收下,这仅仅是我个人心意,又不让你出卖公司利益,怕什么。”雷斯年好笑道:“你的形象代表着公司形象,经常戴着一块老古董出去,有损雷家颜面,在西北,没人敢说三道四,可来到燕赵,就得考虑一下别人眼色,不了解的还以为雷家抠门,nuè dài你这位有功之臣呢。”

“雷总,请您收回。”冯百纶倔强地将表放在桌上,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说说我那位外甥吧,你觉得他怎么样?”雷斯年没在送礼问题上掰扯,话题一转,来到了他最感兴趣的赵凤声身上。

“他?”冯百纶停顿片刻,答道:“接触不深,不敢轻易下定论,仅从第一感觉,觉得他有思想,有隐忍,有手段,应该比普通人强一些。”

“只是强一些?”雷斯年笑道。

“或许吧。”涉及家务事,言多必失,冯百纶不敢说得太透彻。

“听说还有位假扮过我的郭海亮,跟赵凤声是把兄弟,智商异于常人,现在在澳门混得风生水起,你见了吗?”雷斯年看似不经意问道。

“没有。”冯百纶摇头道。

“气数,就那么缥缈不可寻?”雷斯年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深邃的双眼聚焦在南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小人物,dà má烦。”

第七百九十九章 赵祸害

老街四害回到武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赵凤声这个没娘的孩子独自步入老街,站到街口,望着熟悉的桃园街三个大字,用鼻腔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小摊散发的食物味道,树枝味道,车辆排出的尾气味道,行人身上的汗水味道,交织成一种人间烟火,让举目无亲的浪子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生于斯,长于斯,或许几十年后还要死于斯,每个人都对家乡存在不同程度的情感,赵凤声的这种依赖尤为强烈,这里有他的家人,有他的亲友,还有一位至死不渝的小丫头,怎么能轻易忘怀。

人生的圆满分很多种,赵凤声也对自己的明天充满憧憬,不需要大富大贵,但求有一位红颜知己,一间能够遮风避雨的茅屋,能够交心交命的兄弟,足矣。

“生子哥,你回来啦!”

旁边响起一声叫喊,赵凤声扭头看去,发现是笑笑的父亲杜文斌,这位跟他从小相识的家伙大半年不见,好像又胖了一圈,眼瞅着要跳过二百大关。穿着遍布油渍的围裙,正举着一双长长的筷子在身前的油锅里翻腾,笑容将颧骨挤出两坨肥肉,高温将脸色蒸腾的异常红润。

“斌子,改行了?不在公司干了,这是要进军餐饮业?”赵凤声走到油锅旁边,正好没吃饭,闻到香味,肚子咕噜噜乱叫,拿起一块放在架子上面的糖糕,手指感受温度,还行,不烫,于是一口吞掉半拉。糖糕外面不热,可里面的红糖温度实在太高,烫的赵凤声龇牙咧嘴,舌头扑腾半天才把食物给咽下去。

赵祸害的威名显然还在老街里盛传不息,杜文斌想笑,又不敢笑,闭着嘴巴站在原地直吭哧。

“操!大热天你卖个毛线糖糕啊,这是啥,菜角?没放地沟油吧。”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句话在赵凤声身上绝对印证了老话不假,嘴巴的疼痛还未离去,就惦记上了旁边的菜角,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温度刚刚好,这才敢放心大胆地往嘴里塞去。

“放心吃吧哥,我哪敢用地沟油害人。哎!公司不景气,被裁员了,暂时找不到工作,干脆在街里摆摊贴补家用。生子哥,咋样,味还行吧?比以前那家好吃不少吧。”杜文斌憨厚一笑,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掉脑门汹涌汗水,一谈及自己亲手做出的食物,神态中还有些小骄傲。

“行,不赖,再少放点盐就好了。再给我弄六个带走,午饭凑合对付了。”赵凤声砸吧嘴道。

杜文斌答应一声,开始忙碌。

“老爷子挺好的吧?”赵凤声用纸巾擦掉油渍,随意问道。杜文斌父亲,可是他们这伙调皮捣蛋家伙最害怕的街坊,平时总绷着脸,见谁都要拿马克思来说事,简直比教导处主任还要杀气腾腾。

“挺好,就是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腿脚也不太利索了。”杜文斌边忙活边答道。

“是啊,转眼奔六十的人了。当年我往你们家煤球撒尿的时候,你爸追了我得有五里地,现在老人家可跑不了那么远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赵凤声感慨道。

“挨,跑是跑不动了,脾气却越来越大,隔三差五就要骂我个狗血淋头,要是有地方住,我早就搬出去了,一老一小,哪能伺候过来。”杜文斌摇头发着牢骚。

“我倒巴不得天天有人骂我。”赵凤声轻声道。

等到菜角出锅,赵凤声递过去二十块钱,可杜文斌死活不要,拿出一副你再给钱我就把自己放油锅炸了的架势,赵凤声拗不过他,只好到了一声谢,闷头离去。

走到中途,恰巧碰到坐在石凳上乘凉的于奶奶,别看老太太七八十岁了,身手矫健不亚于运动健将,将赵凤声一把拉住,枯皱手掌摸着他的脸颊,轻轻给了几巴掌,说你小子死哪去了,咋大半年没动静。赵凤声嬉皮笑脸回道去国外旅游了,没见我晒黑了好几圈?于奶奶将信将疑,白眼猛翻,最后拉着他,非要回家包饺子给他吃,估计想弄回去慢慢审问。赵凤声见势不妙,抽出胳膊逃之夭夭,到了远处没忘记做一个鬼脸,喊道下次下次。

正值大中午,街中行人不多,碰见熟悉的街坊,赵凤声没忘记笑吟吟寒暄几句。好不容易走回到自己的八条,伴随着一声“爹!”,笑笑从屋子里窜出来,双手比划成一条直线,竖起拇指,冲赵凤声“嘟嘟嘟”打着机关枪。

对于时常给自己零食吃的大恩人,笑笑当然记忆犹新,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情感,只好用出跟自己老爹经常玩的游戏,来表示亲近。

“妈的!臭小子,连爹都敢打,过来给爹看看,***长大了没。”赵凤声蹲下身,跐溜一下拔掉小家伙的裤子,瞄准毛毛虫,中指一弹,不停轻颤,笑笑厚颜无耻地咧嘴大笑。

“去,买吃的去。”赵凤声往笑笑裤裆里塞进一张百元大钞,啪的一声,巴掌拍向肉嘟嘟的屁股。

笑笑拽住纸钞两角,从裤裆里抽出,欢天喜地往街里跑去。

大善,赵凤声不懂该从哪下手,但力所能及的小恩小惠,能做一点是一点。杜家上有老下有小,杜文斌又找不到工作,生活窘迫,占谁便宜也不能占老杜家便宜,一百块钱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能让笑笑得到满足,以后如果有机会,他肯定会伸手拉杜文斌一把。

步履匆匆赶回家,打开那把年头久远的铁锁,青砖,落叶,尘埃,一片寂寥景色。

随手关好大门,赵凤声来到卧室,从背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祭祀物品,迈步进入小屋,去探望已故的亲人们。

第八百章 二胎

赵凤声在东屋说了一大堆掏心窝子话,好的,坏的,能说的,不能说的,愧疚的,对别人难以启齿的,一股脑全都丢在那个独属于自己的空间。絮絮叨叨多半个小时,听到傻小子咣咣砸门声,才收敛思绪,出来后换成另外一张面孔。

傻小子乘坐汽车回到老街,跟他没有同时抵达,闻到空气中飘散着油炸食物特有的香气,傻小子擦了擦不争气的口水,睁大眼睛道:“哥,咱中午吃啥?”

赵凤声将六个菜角全丢给他,“先垫垫肚子,一会哥带你出去吃,听他们说咱自家饭店手艺不错,过去尝一下。”

桃园酒楼开业时间不短,他这位老板却从未露过面,小卖部闲置了几个月,也不知房东有没有转租出去。既然打算回到老街过安稳日子,这些柴米油盐的日常琐事就成了头等大事,虽然省城一行积攒了七位数存款,还有亮子给的五百万让腰板顿时挺起来,但赵凤声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以后结婚生娃,哪一笔钱能省?所以压力倍增,回头得跟亮子仔细商量,琢磨出来一条发家致富途径,自己苦点累点没事,千万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遭罪。

等赵凤声拿着古画从卧室走出,傻小子的六个菜角已经全部下肚,如此快的速度,让见怪不怪的赵凤声也难免苦笑一下,拍着傻小子粗如房梁的臂膀,“走,咱去跟师傅请安。”

李玄尘收了傻小子当关门弟子,俩人严格意义来说算是师兄弟,天地君亲师,赵凤声是个认老理的小古董,回家了当然要先去给老爷子问声好。再说小姑跟李少杰都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若不是省委大员默默站在自己身后,恐怕早就被省城公子哥玩死,自己脸可没那么大,这份恩情,估计全靠老爷子金面。

还没走进小院,槐树特有的清香就扑鼻而来,赵凤声陶醉其中,挺怀念以前母亲亲手做出的槐花团子,用面蒸一下,沾点醋,沾点酱油,不亚于顶级美食,可惜眼前已经过了槐花绽放的季节,无法再品尝到儿时美味。

房门虚掩,赵凤声带着傻小子蹑手蹑脚趟过小院,一长两短敲了三下门,轻声喊道:“师傅?”

“进吧。”浸染着沧桑的声音响起。

赵凤声推开门,看到李爷爷正从床上坐起,五官严肃,瞧着有些生气,老爷子动作麻利披好外套,拿捏着架子,坐在太师椅中,喝了一口茶滋润喉咙,眼皮也不抬,埋怨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行,非得大中午扰人清梦,三十岁的人了还毛毛躁躁,没一点城府。”

赵凤声心说我如果不第一时间给您老请安,不得被您吐沫星子淹死?嘀咕归嘀咕,这些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见到老爷子拿架子,赵凤声谄媚一笑,双手恭恭敬敬递过去那张古画,“这不是好久不见您了,想您嘛。一去大半年,徒弟没啥可孝敬您的,这张画,能入得了您的法眼么?”

李玄尘小心翼翼接过画卷,放到专门用来挥毫泼墨的八仙桌上,随着古香古色的墨迹徐徐展开,浑浊的眸子顿时一亮,“颜伯龙的花鸟图?!”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您来给掌个眼。”赵凤声笑道。

“真品无疑。”李玄尘笃定道。

“这么快?我看电视里的大师,不都是戴着眼镜辨别个把小时才敢下定论?您老就瞧了几眼,这也太草率了吧。要不您再仔细看看。”赵凤声瞠目结舌道。

“长白布衣画风自成一派,尤精于花鸟,在潜心研究之基础上,听鸟说甚,问花笑谁,工笔写生,遂成大家。仿笔,有几年功底就能照葫芦画瓢,仿意,却难如登天,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是真是假,闻一闻味就能知道。”李爷爷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伏在画上聚精会神观看。

“师傅火眼金睛呐。”赵凤声不有余力拍着马屁。

老爷子没搭理他,专心致志欣赏着min guo大家的遗作,时不时赞叹一声,不吝啬给出褒奖。看了足足十几分钟,老爷子才恋恋不舍将眼睛挪开,将视线若有所思望向赵凤声,“这画属于颜伯龙早期作品,虽然未达到巅峰时八成水准,想必也便宜不到哪去,比你打碎的那只明代小碗还要贵重许多。怎么,你小子发大财了?把这幅画送给师傅,赔罪占了几分,孝顺又占了几分?”

“朋友送的。”赵凤声含糊揭过名画来历,堆起笑容道:“记得您以前说过,挺遗憾没弄到颜伯龙真迹,做徒弟的当然得替您满足愿望。再说咱爷俩没必要分那么清楚吧,您喜欢就行,管他多少钱呢,反正我敢拍胸脯给您保证,绝对不是偷的,画,您踏实地珍藏就行了。”

“整天就喜欢装神弄鬼。”李玄尘送给他一记凌厉眼神,走到怔怔发呆的周奉先旁边,老脸突然有种枯木逢春的感觉,一瞬间绽放出娇艳花朵,笑着说道:“奉先,这么久不见师傅,想师傅么?”

傻小子回头,呆滞说道:“不想。”

赵凤声心中一紧,乞求傻小子的大实话,可别让老爷子犯了心脏病脑淤血啥的,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了,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哄哄他?

没想到李玄尘不怒反笑,爱抚着傻小子脑袋,“师傅教给你的太极有没有练习啊?”

“没意思,不练。”傻小子摇头答道。

“哈哈,不练就不练,太极需要循序渐进,悟性比勤奋更重要,等到你年纪再大一些,自然能领悟其中精髓。”李玄尘开怀大笑道。

傻小子盯着院子里的老槐树,爱答不理。

李玄尘凑着老脸问他外面过得苦不苦,有没有饿着。

这一幕,使赵凤声泛起了一肚子酸水。

同样是徒弟,差别咋这么大呢?

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师傅却对傻小子嘘寒问暖。

难不成徒弟也分头胎二胎?

有了老二,老大就得晾到一边自生自灭啊。

第八百零一章 武当双璧

赵凤声打翻了醋缸,抓起碗里剩余的黄瓜,狠狠咬下一口,望着对面师徒俩你侬我侬,眼神那叫一个哀怨,将嘴里黄瓜嚼的咔咔直响。

好在老爷子耐心有限,发现傻小子没啥兴趣搭理自己,悻然然坐回到黄花梨太师椅,枯皱脸庞有些黯淡。赵凤声瞅准机会,急忙叫傻小子先去酒楼吃饭,说自己一会就到,奉先饿的前胸贴后背,对酒楼地址驾轻就熟,咧了咧嘴,露出标志性傻笑,一溜烟窜出门外。

“师傅。”赵凤声嬉皮笑脸坐到老爷子面前,轻轻帮他捶打着双腿,嘿嘿笑道:“我说您怎么放心我一个人在省城活蹦乱跳呢,原来有少杰叔在那当大官啊,有他给我撑腰,谁还敢找我麻烦。啧啧,您老经常对我没个好脸色,可实际上最疼我,是不?”

老爷子懒洋洋将眼睛打开一条缝隙,然后又合住,“风水玄学一塌糊涂,太极和崩拳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没奉先练习几个月造诣深厚,收你当徒弟,不够丢人呢,疼你?别做梦了。”

赵凤声很无语地挠了挠后脑勺,自我安慰着老爷子一定没说实话,端起笑脸,说道:“师傅,李叔当上了大官,那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您咋守口如瓶呢,别说街坊,就连我也瞒着,要说扮猪吃老虎,您可是宗师级水准了。”

伴随着恭维话,大拇指竖起老高。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官当得越大,前来跑关系跑路子的人就越多。记得五条那位纺织厂工会主席么,九十年代火遍了桃园街,只要逢年过节,哪天不得推着三轮车往外运几次货。咱们几千年传统,讲的是人情世故,不收,得罪人,收,违fǎn dǎng纪国法,一个工会主席家里都能熙来攘往,假如我说出少杰的职位,你还叫我老头子安生么,岂不是每天成菜市场了。再说里外都要得罪人,干脆闭门不见,少杰当他的官,我当我的老百姓,谁也别跟谁添堵。”李玄尘一本正经阐述着其中道理。

“这倒是。”赵凤声点点头,老爷子说的没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爷子喜欢清净,有位省委大员作为亲人,那些市里和区里领导不得天天上门探望?抛去清官贪官不谈,既然在官场攀爬,谁都绕不过这个坎儿,这不仅仅是为了结交,更重要的是礼数问题,倘若谁逢年过节缺了礼数,再加上李叔小心眼,这笔账可就深深印在升迁簿上了。

“说说吧,这次去省城,收获如何,遇到了哪些高人,打输了几次,没给我丢人吧?”李爷爷问道。

“对了师傅,忘了问您了,有位武当山的冯老您认识吗?据说他还有位孪生弟弟,在西北雷家当了一辈子家奴,看样子倒没啥高人气派,不过身上的药膏不错,敷上去立刻止血止痛。您若是跟他有交情,弄点药膏来呗,以后见义勇为的时候就不怕被人砍了。”赵凤声碘着脸笑道。

“冯山冯海那两个老不死的还活着呢?”

李玄尘嘀咕一句,然后陷入回忆中,会心一笑,道:“记得初次见到那俩老家伙的时候,我那会岁数还没奉先大,正值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人一剑闯上了武当山,想要试试七十二峰朝大顶的道门正宗是否像传说一样邪乎。可刚走到武当山门,就被两个门童拦住去路,本想学古代大侠一样,弹指间收拾掉不入流的小角色,可没想到反被杀得落花流水,灰溜溜下了山。后来一打听,妈的,武当那帮老乌龟把金子全贴在了脸上,最能打的不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反而是两个门童,他们就怕有人上山踩踏武当金字招牌,所以把镇山之宝放到山脚下,就是冯山和冯海两兄弟,后来被誉为武当双璧。前去比武大多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两位后辈一起上,谁也说不出什么,可动起手来才晓得那俩兄弟联手有多难缠。回来我一琢磨,真不愧传承多年的牛鼻子老道,这玩心眼的功夫可比耍剑厉害多了。”

听师傅气的直爆粗口,赵凤声乐的前仰后合,没想到老爷子年轻时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捂着肚子道:“您后来没找那俩兄弟算账?去武当山闹他个鸡飞狗跳?换做是我,先去放把火,专烧茅厕,听说武当山挺冷,让他们冬天屁股冻成大冰凌块子。”

“缺德的玩意,谁教的你这些下三滥,不过听起来倒挺解恨的。”

老爷子摸着胡子怔怔说道:“冯山,也就是武当辈分最高的那老头子,四十年前打过一架,道簪被我一剑挑飞。两兄弟双剑合璧确实威力无匹,但论起单打独斗,比起你师傅就略逊一筹,放心,那帮牛鼻子不杀人不放火,温顺的很,只要不烧了他们的紫霄大殿,跟食草动物没什么区别。你怎么跟冯山那老家伙遇见了?没欺负你吧?哼!倘若牛鼻子敢为老不尊,师傅就圆一次少年梦,带你去扫一遍武当山!”

老爷子的豪言壮语,让赵凤声感动的稀里哗啦,谁说师傅不疼自己了?这都为了自己敢玩老命了,师徒情深似海,多催人泪下。

“那冯海呢?”赵凤声蹭了蹭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鼻涕。

“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跑去西北了,几十年杳无音信,你刚才说冯海跑到雷家为奴,那不是你母亲的娘家吗?”李玄尘好奇问道。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赵凤声闷声道。

实际赵凤声对冯山倒没什么算计,只是想要探听出冯海情况,既然师傅也不清楚,索性闭口不言。如果雷斯年再步步紧逼,自己饶不了跟对方殊死一搏,而冯海,或许就是自己面临最大一道天堑。

武当双璧?

挺唬人啊。

第八百零二章 视察饭店(上)

赵凤声跟老爷子唠了会家常,溜达到自家饭店进行头次观摩。

桃园酒楼位于桃园街正西,紧邻生活区和一个大型超市,作为饭店而言,地理位置相当不错。赵凤声没开过餐馆,觉得附近消费人群大多是平民百姓,卖不了好价格,于是没抱有月入数万的宏伟期望,细水长流,能保持盈利已经难能可贵,等他走进饭店,看到颇具小资情趣的前卫装修风格,瞬间有些头晕眼花。

他印象中的桃园酒楼,大概是木头桌椅搭配壁纸墙漆,撑死再拿石膏板吊个顶,中规中矩,跟沙县料理和大红门料理持平,这就算不错了。但饭店装饰跟他臆测的大相径庭,绿意盎然,鲜花摆放在各个角落,在灯光映衬中显得美轮美奂,到处弥漫着花草芳香,根本没有饭店那种作呕味道。整体路线走的是目前挺流行的主题餐厅,面积不大,造型雅致的桌椅板凳,带有防滑功能的地砖,每一处都独具匠心,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个两米多长的海缸,造景别出心裁,珊瑚和海鱼相映成趣,碧蓝睡眠使人心旷神怡,将饭店瞬间拉高了几个档次。

如此精妙的布局,恐怕全部出自二妮手笔,大刚和花脸泡妞打架在行,审美?还是省省吧。

“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姐看到赵凤声进屋,迎了上去,客气说道。

“没事,我找人。”赵凤声转了一圈,发现角落里有一道熟悉身影,摸着下巴,挤出一脸坏笑走了过去。

大男孩二十出头,韩式卷发,短袖套头帽衫,白白净净,一双迷死女人不偿命的眸子,不是崔家老四还能是谁?

崔洋坐在外面,堵住了服务生打扮的小女生,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明显不让人家离开,眼睛还不停挤呀挤,拼命在放电,身躯也越靠越近,把嘴唇都无耻地贴了过去。小女生看着像情场雏鸟,对他的攻势招架不住,脸色涨红,下巴收紧,双手扭捏在一起,不知该往何处摆放,随着崔洋步步紧逼,不断往角落靠拢,再差一步就要跟墙壁进行亲密接触。

砰!

崔洋脑袋挨了一记清脆板栗,疼得他像是被猫踩了尾巴,蹭的一下跳起,破口大骂道:“谁他妈敢跟老子闹着玩,信不信老子把你脑袋开了瓢!”

崔老四家境优越,不差钱,背后又插着赵疯子和大刚旗hào,黑白两道都有人给他撑腰,在武云简直能横着走。崔少爷正在调戏清纯可口的小美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打扰他的雅兴?还特么敢弹脑瓜崩,差点让崔少爷吓出心脏病,活腻歪了?!

“年龄长了,脾气也跟着涨啊。你这臭小子磕药磕错了,磕成二踢脚了?咋火气这么大,看来得帮你一把。走,带你去厕所好好冷静一下。”赵凤声拎着他脖子,含笑说道。

“卧槽!姐夫!”

崔洋看到那张带有胡渣的欠揍笑脸,眼睛瞪圆,呆滞半秒钟,猛地向赵凤声扑去,勾住脖子,上去就是一口,又是古龙水味,又是口水味,把赵凤声恶心的够呛,急忙把他推开,骂道:“小兔崽子,滚一边去!会特么说话吗,竟然对你姐夫有想法。要亲去亲别的地方,鞋底子早给你准备好了,这老脸是你姐的专区,随意触碰,小心她找你算账。”

崔洋身为家中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会害怕从小对他百依百顺的二姐,靠在比他高了小半头的赵凤声肩膀,脸上充斥着狂喜,“哈哈,姐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爸妈可是天天唠叨,说女大不中留,你也不知道给我二姐吃了什么药,把她的心拐跑了不算,还把人也拐跑了,你俩要是再不回来,他们都打算报警了。”

趁着俩人说话功夫,二十来岁的女服务员悄悄溜走。

“你爸妈没说我啥坏话吧?”赵凤声坐好,拿来一个水杯,从壶里倒出浅huáng sè液体,尝了尝,感觉像大麦茶,口味十分不错。

“切,他俩能说你啥,我姐都奔三十了,再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砸在手里,他俩可就傻眼啦。其实从你走的那天,我爸口风就松了,也没阻止我姐去省城找你,背地里还偷偷准备了一套门市当嫁妆,就在我姐楼下,一百来平方,不大,可每个月收租金总比上班强。姐夫,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我家老头子真要敢反对这门亲事,我头一个不答应,非要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崔洋拍着胸脯仗义道。

赵凤声最担心的就是崔立恒态度,只要他点头,嫁妆什么的倒无所谓,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

赵凤声心中一宽,勾了勾手指,“又从你爸那顺来什么好烟了,快来孝敬一根。听大刚说你小子打着我旗hào坑蒙拐骗,不仅睡了人家女朋友,还把她男朋友给揍了,让人家有苦说不出,干这种缺德事不怕生孩子没pi眼?!”

“姐夫,瞧你说的,我能干出那种事啊,事情真实情况是那女的看我长得太帅,先勾引我的,睡完了我不跟她好,就告诉了一个混社会的小备胎,叫来一群人堵我,切!等我抬出你和刚哥名hào,吓得那帮傻缺屁都不敢放,乖乖地让我一顿狂扁。姐夫,你是没看到,我跟花脸哥两人对付十几人,旁边的小姑娘兴奋地喊到嗓子都破了,一脸花痴状,恨不得以身相许,那可是我这辈子最长脸的一次,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崔洋张着大嘴傻笑,没忘记掏出一盒软玉溪报答恩人。

“就你?该干嘛干嘛去,那帮人冲着花脸才不敢动吧,还有那帮小姑娘,你确定她们是冲着你尖叫?”赵凤声不屑道,花脸帅到惨绝人寰,崔洋虽说长得也不错,可有红花衬托,一片绿叶能有女性关注才怪。

崔洋尴尬地摸摸鼻子,也觉得牛皮吹得有点大,“你小舅子这么帅,怎么……也有一两个仰慕者吧。”

第八百零三章 视察饭店(下)

跟省城那些巨擘大佬掰惯了腕子,再和崔洋这种进入社会不久的小毛头聊天,就像国际散打冠军参加村里比赛,轻松,惬意,心态变化显而易见。赵凤声终于将卡在嗓子眼里的心脏放回原位,享受插科打诨带来的愉悦感。

人生百味,老天爷也不能总给自己一个劲地灌苦药,适当来一勺糖,作为调剂,赵凤声挺知足。

就是不清楚这勺糖能喂多久,是否会留有后遗症。

赵凤声夹着玉溪烟,纳闷道:“你小子,不是hào称五十块以下的烟不抽么,怎么开始走平民路线了,懂得堤高于岸浪必催之的道理了?”

“哎!~”崔洋学人家老态龙钟叹了一口气,经常挂有荒诞不羁的稚嫩脸庞,硬生生浮现出不符合年纪的落寞神情,“我爸说今年生意不好做,钢材出了厂子,一吨就得赔几百块,可他是钢厂协议户,又不能撂挑子不干,要不然以后谁还跟他做生意。卖吧,赔钱,不卖,银行贷款又催得紧,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赵凤声在泰亨打磨了一段时间,对于经济市场走向加以了关注,以前看电视,见到新闻或者股票什么的,打个哈欠昏昏欲睡,现在反倒津津有味咀嚼一番。每个行业都有兴衰,目前钢材行业萎靡,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钢材压款现象极其严重,不论上家还是下家,现款结算无疑痴人说梦,稍微失控就容易造成资金链断裂,陷入泥潭漩涡,所以没两把刷子,很少有人敢涉足钢铁行业。崔立恒能够在这里立足多年,风生水起混了大半生,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老爷子心里有数,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呢,公司办的怎么样?”不知者不语,崔立恒如何抉择,赵凤声目前是外人,没办法去说三道四,即便和二妮成亲以后,女婿也不见得有多少话语权,有事,帮忙就好,千万不能充当狗头军师角色,弄不好,会让二妮里外不是人。赵凤声跟二哥翟红兴那帮得道成精的老狐狸们斗了这么久,人情世故拿捏的还是很准确。

“别提了。”崔洋唉声叹气叼起一根烟,脸上写满了郁闷,道:“原以为能轻轻松松赚到钱,可谁知道开张半年屁都没见到,反而欠了员工一大笔工资,钱真不好赚啊。”

赵凤声坏笑道:“明白你爹的难处了?”

“不明白也得明白啊,老爷子那情况不好,伸不出援手,我索性把那辆保时捷卖了,给员工们发工资,姐夫,我做的对你胃口吧,还不夸我几句。”崔洋稚嫩五官挂满得意笑容。

“行,有个男人样了,去泡妞吧,我随便转一转。”赵凤声抽身离开椅子。

“别啊姐夫,泡妞哪有姐夫重要。对了,你还没给我讲怎么在省城逞威风呢,是不是脚踢下山虎,拳打过江龙啊。省城比咱们武云大多了,你如果在那称王称霸,我就去跟你混,过一把瘾。”崔洋兴致勃勃道。

“踢什么踢,我在那光挨揍了,不怕死的话就去省城报我名字,保证你直着进去,直着出来。”赵凤声奸笑道。

“不是躺着出来么,咋直着出来。”崔洋疑惑道。

赵凤声伸出手掌,在四肢咔嚓咔嚓砍了几下,压低嗓子,在毛头小伙子耳边小声道:“现在流行削chéng rén棍。”

崔洋冷不丁打个寒颤。

正值下午,饭店内的服务员寥寥无几,所有人都盯着素未谋面的男人来回晃荡,有了崔洋跟他勾肩搭背,也没人去找不痛快,只是琢磨这是何许人也,竟然把最难缠的老板弟弟治理到服服帖帖。

赵凤声一口气转遍一楼所有角落,啧啧称赞,心说二妮不愧是打的了流氓又能揍的了老公的贤内助,虽然许久不曾回来管理,可饭店运转井井有条,桌椅整洁,碗筷明净,看了就让人神清气爽,这样的饭店即便饭菜口味差一点,也能依靠口碑拉拢回头客,绝对亏不了本。

娶了能干的老婆,赚大发了。

正当赵凤声美滋滋享受拥有时的kuài gǎn,玻璃门突然被rén dà力推开,赵凤声起初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前来找茬,可当他视线望去,瞧见了一脸黑线的大刚,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打开一瓶青岛纯生就往嘴里狂灌。

“出事了?”赵凤声皱眉道。

“进屋说。”大刚闷着嗓子道。

等大刚喝着啤酒叨叨说了半天,赵凤声才听明白,原来是家里出了问题,那位貌美如花的嫂子嫌他不管孩子不回家,要跟他闹离婚。这种事,可不是仅凭金钱和武力就能解决问题,赵凤声也一筹莫展,试探性问道:“嫂子嫌你赚钱少,还是嫌你在外面乱搞?亮子给的五百万你全拿走算了,赌场赔的钱全是雷斯年在捣鬼,冤有头债有主,我替你买单。”

“不是钱的事。”

大刚苦闷道:“前些天孩子发烧住院,我丈母娘又被人撞断腿,全靠她一个人忙里忙外,伺候完小的,伺候完老的,病了也得硬撑下去。她之所以提离婚,估计是嫌我不在家,心里有怨气,回家就递给我一张离婚协议书,奶奶的,真他娘窝心!”

“这事全赖我,要不然我去跟嫂子道个歉?”赵凤声内疚道。若不是大刚担心他在省城遭人暗算,哪能遇到婚姻变故。

“没用,她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外柔内刚,拿定主意了绝不松口。等等吧,先在外面缓几天再说。”大刚摇头叹气道。虽说他是花丛老手,可留肾不留心,走的是拔吊无情路线,对媳妇绝对堪称一心一意。

赵凤声目睹好兄弟饱受家庭琐事困扰,犹如当头浇下一盆凉水。

婚姻。

并不如想象中如此美妙。

第八百零四章 老大

下午五点,饭店门口陆陆续续停满车辆,走出一票长相凶神恶煞的家伙,张小光,张小曼,老佛,严猛,花脸,除了张小曼和花脸皮囊出众,其他三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属于长相就违法犯罪的困难群众。

他们听到赵凤声归来的消息,马不停蹄赶到饭店围观,见了面,也不会像文化人那样说句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一记力道十足的拥抱,再往胸膛狠狠捶几拳,撂下几句脏话,这就算表达重逢时的喜悦了。

尤其那句“他凉滴”,底气浑厚,响彻云霄,卖药味仍旧十足,逗得赵凤声哈哈大笑。

老友相聚,自然少不了大醉一场,武云江湖最拉风的一群人进入桃园酒楼包房,扯着嗓子,说着荤段子,瞬间将氛围弄得乌烟瘴气。张小光和花脸还好,俩人都归于咬人的狗不叫那类沉默角色,话不多,酒却不少,只是频频跟赵凤声碰杯表达亲近。唯独大刚和老佛嗓门刺耳,俩人你骂一句,我吼一句,将包房弄得鸡飞狗跳,好在张小曼和崔洋早已适应了痞子们聚会方式,不惊讶,抿着嘴笑看他们作妖。

按照规矩,开场酒三杯,一人拿着杯子又打了一圈,老佛黝黑脸色变成酱红色,操着那口走到哪都像外乡人的口音说道:“生子,既然回家了,就别他凉滴出去了,咱这伙人你是主心骨,岁数都不小了,赶紧带着大伙赚钱做生意,啥事有钞票重要啊,别一天到晚想不开跟人动刀子,没啥鸟蛋用。”

没等赵凤声答话,大刚抢先一步撇嘴道:“屋里就你岁数最大,生子不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你领着大伙发财,自己光他妈闷头吃独食。这么久了,你请过一次客吗?上次喝你掏钱买的酒,还他妈是你洗脚房开业典礼的时候,抠门抠到你这种程度,还碘着脸叫生子带你赚钱,赚你老婆个花裤衩去吧!”

老佛抠门众所周知,或许从小贫穷落魄的缘故,老佛将钱始终放在首要位置,这也是众人喜欢拿他开涮原因之一。

老佛毫不在意反驳道:“赚钱又不是坏事,兄弟们腰包鼓起来,不比啥强,都是三四张的人了,难道还像以前一样打打杀杀?怂球么。”

大刚嗤之以鼻道:“抠门还他妈常有理,老子就服你!”

“今天生子回来,哥高兴,一会别管了,哥全部安排好,打一个养生炮,谁不去谁就是不给我面子!”老佛也不是抠到家的蠢蛋,该放血的时候也适当放一次,要不然出去怎么带小弟。

“路边十元店?”大刚鄙夷道。

“有的玩就别挑三拣四了,不喜欢的话你带我去太阳岛。”老佛奸笑道,证实了他去路边找大妈的打算。

“去你妹个蛋!”大刚一把搂住老佛脖子,仗着身高马大将对方蹂躏一番。

赵凤声对他俩打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举起酒杯,冲沉默寡言的棺材脸张小光笑道:“来,走一个,老对手。”

张小光晃了晃八分满的高脚杯,白酒一饮而尽,豪爽中带有一股彪炳气焰,不愧是十几年前名头最响的一厂七少。张小光擦去络腮胡沾染的酒渍,沉声道:“听说你在省城搅了个天翻地覆?”

“称不上,全是被人惦记,险中求生罢了,我胆子小,哪敢轻易招惹大人物。”赵凤声夹了一筷子溜肉段,轻描淡写答道。

“你不在的时候,道上又冒出一批新人,全是清一色的九零后,手狠,敢打,不计一切后果想出人头地。前些时间老严跟他们产生过一些摩擦,吃了点暗亏,如果不是花脸伸手拉一把,今天老严恐怕住在医院里喝你的接风酒。你从省城回来,得做好心理准备,那帮孩子不择手段,比咱们那会可跋扈多了。”张小光一脸肃容道。

“江湖不都一样么,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一茬,只要有利益冲突,肯定会有人选择这条捷径去飞黄腾达。话说回来,咱们在二哥那批lǎo jiāng湖眼里,不也是愣头青?他们玩他们的,咱们老老实实赚钱养家,井水不犯河水,想上位?行啊,顶多被揍一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赵凤声轻轻一笑,似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年轻人跟咱们不一样,十年前还遵循规矩道义,现在呢,一切向钱看。他们后台有大老板撑腰,不缺钱,导致那帮孩子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上次因为冲路的事,严猛跟他们发生摩擦,十几人在厕所被关了一夜,换做是你,能忍得住?”张小光疑惑道。

“你呢,怎么样,听说在我小姑那干的不错?”赵凤声拍着老仇家肩膀笑道。

张小光没想到他会岔开话题,愣了一下,“还好,从司机做起,董事长现在让我接触到了业务范围,说实话,出力的活还行,动脑子实在不是我的强项。不过熬过了初期,已经逐渐适应,慢慢学习吧。”

“那帮孩子欺负到你头上,你能忍得下去么?”赵凤声促狭笑道。

张小光沉默片刻,灌进嘴里一大口酒。

“你能忍我就能忍,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没事,可把擦完屁股的纸塞进咱嘴里,那就别怪哥哥们为老不尊了。我回家是娶媳妇过日子,又不是跟他们争当江湖老大,谁愿意做就去做呗,管我鸟事,我可没有一天想做过老大位置,全是被你们逼得。”赵凤声摇头叹气道。

“我能理解你。”张小光狠狠点头。

“理解毛线,你这大猩猩块头不小,可酒量不见涨啊,来,再走一个!”赵凤声粗着嗓子喊道。

在旁边默默听完两人交谈,严猛一张驴脸面沉似水。

第八百零五章 安抚严猛

严猛性格较为阴冷,属于那种睚眦必报的典型江湖人士,吃了亏,肯定要想方设法扳回一城,本金,利息,一样都不能少。本以为赵凤声回来,自己大仇有望得报,可没想找赵疯子还没等自己开口就封死了所有可能性,严猛混迹江湖久了,自然脑袋灵光,明白那一番话表面是跟张小光闲聊,实际说给自己听,于是很识相地不再谈论报仇话题,闷头喝酒,郁闷吃菜。

“老严,好久不见了,咱哥俩走一个。”赵凤声举着高脚杯笑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严猛即便心里再不是滋味,也不好意思将肺腑之言摆到桌面上讨论谁对谁错,赵凤声帮他叫做情义,不帮叫做本分,良心买卖,全看人家心里如何权衡。

严猛闷闷不乐灌进去一口苦酒,驴脸泛起一股油腻光泽。

“老严,我记得你儿子比大刚他儿子大吧?”赵凤声帮严猛倒满酒,柔声说道。

“大两岁,上小学了。”严猛蔫不拉几答道。

“再等几年就能祸害小姑娘了,咱们也该头疼了,记得第一次跟你喝酒,我那会还不到二十,一脸疙瘩豆,腰挎西瓜刀,见谁都敢喷一脸唾沫星子,甭提有多二。转眼间十来年过去了,一帮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痞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哎!真是岁月不饶人。”赵凤声唏嘘感慨道。

“生子,咱俩这交情,用不着拐弯抹角,想说什么就说吧。”严猛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喝了口铁观音,润了润炙热的喉咙。

“去年唐宏图跟我说过一番话,当时感触不深,等到今天才砸吧出一些滋味,二哥是过来人,说的话未必适用于大多数人,但肯定让咱们受益匪浅。”赵凤声没等严猛答话,摩挲着酒杯,自顾轻声道:“他说人呐,熬到一定程度,可以与天斗,可以与地斗,但唯独不能与人斗。光脚的总比穿鞋的多,想跟你玩命的但凡有一个,那就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老严,咱虽然没熬到二哥那种境界,可也不是当年一穷二白的混小子,有父母,有家人,何必跟一帮年轻人死磕到死。赢了,未必能善了,输了,更丢人现眼,所以我劝你退一步海阔天空,能忍则忍。”

严猛冷哼一声,攥着玻璃杯的手掌凸起青筋,咬牙道:“吃亏的人又不是你,当然可以大言不惭说着风凉话,十几万的生意说没就没,我那帮兄弟还被羞辱了一夜,你说这口气我怎么能咽下去,换做是你,兄弟被人揍了,能缩起脖子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去年鬼狼爷手下那个吕刀魁捅了花脸一刀,你不是照样跑上门去砍了人家三刀出气?算了,我也想明白了,花脸和大刚是你兄弟,我只不过是一个外人,咱们以后各走各的路,谁他妈也别求谁!”

见到严猛翻脸准备走人,大刚豁然起身,拍桌子吼道:“严老驴!你特娘猫尿灌多了吧,说啥屁话!生子咋就拿你不当兄弟了,他在省城跟人玩命,全是自己在那跟人干,叫你去帮过忙么?!他就怕把咱兄弟坑了,所以一个人抗不下去也得硬抗。啥叫兄弟?明知送死还要把你拉过去垫背,他妈的不叫兄弟,那叫踹你下水!设身处地为你着想,才他妈叫够意思!这次亮子回来,还了生子一笔钱,他头一个就想要拉着你一起干,为啥拉你一把?因为你跟我一块被雷斯年坑了,他不忍心叫你吃亏,宁肯自己一分钱不要,也先想弥补咱俩损失!操!三十多的人了,天天比娘们心眼还小,想滚就滚,以后别在老子面前晃悠,谁他妈愿意待见你似的!”

大刚的话挑破了窗户纸,让大驴脸一阵红一阵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异常尴尬。

赵凤声拉住严猛手腕,拽回原位,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无所谓笑道:“兄弟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等到严猛回归原位,赵凤声解释道:“我当初之所以要剁吕帆三刀,是因为他打算bǎng jià二妮,不把他打怕了,打怂了,他迟早还要冲二妮下手,我可以接受别人威胁我生命安全,但不能接受他威胁我身边人,这几刀,必须得砍下去。再说鬼狼爷跟我是生死之交,就算砍了他的手下,道理在我这边,肖贵也不会找我麻烦。想通了得失利弊,我才敢拿刀闯到人家老窝,否则我哪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老严,跟那帮年轻人较劲,真犯不上,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忍一忍就过去了。他们真要是敢对你家人动手,不用你说话,我第一个把他们平了,妻儿老小,那是咱们心头肉,谁他妈敢动他们一根头发,咱们就跟谁玩命!”

去年斗康贤房地产公司,斗唐耀辉团伙,严猛都出了大力气,赵凤声是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实在人,肯定不会将这份恩情置之不理。只不过他信奉大恩不言谢的老话,要么报恩,要么闭嘴,叨叨半天有屁用,说破大天也没给俩甜枣强。

赵凤声极少耍嘴皮子功夫,也很少信誓旦旦给出承诺,严猛心中一暖,驴脸立刻回归原状,惭愧道:“是当哥的冒失了,我自罚一杯。”

赵凤声笑意盈盈举杯道:“我陪你。”

始终不发一言的张小曼莞尔一笑,瑰丽五官绽放出诱人色彩,晃着杯中红酒,妩媚道:“赵凤声,一个晚上了,你还没跟我喝酒呢。”

跟女人打交道向来是赵凤声短板,尤其娇艳如花的祸水尤物,偏偏这位女神还对自己表白过,赵凤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于是始终装作没看见,提心吊胆,生怕张小曼使出什么无法招架的把式。

怕什么,偏偏来什么,面对měi nu的怨言,赵凤声讪讪一笑,“喝,咋能不喝呢,就是我这酒量大不如前了,怕喝多了在你们面前出洋相。”

张小曼抿起鲜红嘴唇,会说话的眸子眨了眨,勾引意味十足,“你不喝多,我怎么好下手呢?”

赵凤声揉了一把通红老脸,心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咋经常被měi nu调戏?

这就是老爷子所说的桃花劫?

第八百零六章 再见故人(上)

酒没足,饭也没饱,众人全是大酒量,却没有一个人灌趴在桌子上,就连唯一的女性张小曼都口齿清晰,完全没有醉态。

这帮痞子意犹未尽,琢磨着去哪开展第二场。老佛提出的十元店养生炮被全票否决,大伙不再是当年能为一顿饭钱拼命的毛头小伙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能跑到野鸡店丢人现眼,就连色中饿鬼大刚都持鄙夷态度,最不济也得在洗浴会所风流潇洒,子弹有数,不能便宜了大妈啊。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定到了魅力国会。赵凤声对昔日名声赫赫的销金窟不太感冒,酒,去哪喝都一样,地摊才符合他的口味,魅力国会只不过装修好点,就得多掏三四倍酒水钱,不划算。可耐不住大刚兴致高涨,为了好兄弟风流梦着想,赵凤声准备大出血,狠狠宰自己一刀。

按照亲疏远近,赵凤声带着花脸大刚挤进了出租车,留下一个位置,本来严猛想要钻进去,不料张小曼像泥鳅一样捷足先登。赵凤声耸动鼻子,闻着诱人香水味,感受清凉装扮中的柔腻肌肤,朝旁边腾出空地,干笑道:“这么挤,怎么不跟你哥坐一辆车?”

“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张小曼嗓音永远是呢喃软语,甜如沁密,似笑非笑的轻抿嘴角,典型狐媚子做派,别说男人,就连女人也招架不住她勾魂摄魄的杀伤力,男女老幼,统统俘之。

赵凤声跟她在聊骚方面从未占过上风,也不打算对人家有啥念想,揉了揉受到气味ci ji的鼻腔,嘿嘿笑道:“我小姑公司运转的怎么样,听说你快要荣升副总了,可喜可贺,一会得多敬你几杯。”

“干嘛,把我灌醉了,好扛回酒店为所欲为?其实那件事吧,喝醉了多没意思,跟一滩烂泥似的,半醉半醒朦胧间才更有感觉。不过如果你喜欢那种调调,我可以全力配合,什么角色扮演欺凌强迫,我都能够接受。尺度再大一点也没关系,就看你喜不喜欢了。”张小曼在他耳边轻笑道,完全不避讳车里还坐着另外三位大老爷们。

狐狸精!

赵凤声盯着自己鞋面,急忙念了几句从和尚道士那里剽窃来的清心咒,赶走龌龊心思,询问道:“最近煊腾有没有遇到异常现象,比如大量资本进入股市,或者大型企业跑来找你们合作?”

张小曼见他面部表情严肃,收敛起了任君轻薄的媚态,思索一阵,谨慎答道:“目前我负责跟其它企业对接,并没有遇到你所说的那种情况。煊腾如今定的是稳扎稳打策略,上升势头较小,但不会产生太dà bo动,李总经常形容我们像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不能没学会走就想跑,所以避免贪功冒进,让企业危险系数增大。”

张小曼去年就职煊腾,凭借个人才干,半年时间从商务部二把手升到了一把手,虽然其中赵凤声功不可没,但和业务能力出众密不可分。嗅觉,是商务部主管必备要素之一,听到赵凤声一本正经说出跟痞子们风马牛不相及的商业用语,张小曼隐隐觉得不安。

“盯紧点,我怀疑有人会对煊腾下手,告诉小姑一声,最好步步为营。”赵凤声认真说道。

不能怪他疑神疑鬼,泰亨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雷斯年那王八蛋为了玩死自己,做出任何疯狂事迹都不稀奇。去年雷一集团的车轮就从煊腾一闪而过,不过雷声大雨点小,耍了几式阴招就抽身而退,不清楚什么原因,或许雷斯年查头顶到了李穆洁和李少杰的关系,致使他bèi po放弃煊腾。那时候李少杰还没坐到省委大员的宝座,不过官员升迁,有迹可循,按照雷家势力,应该能嗅到政坛动态。哪怕雷斯年在西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敢得罪外省副部级高官,政商两届,永远是不在一个层面的较量。

“这些事我会留意,但你亲自跟李总说,或许她会更加上心。”张小曼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

赵凤声猛地想起,自己这次回家,还没去小姑那露面呢,会不会被她埋怨?女人,不管什么年纪,全都不能以常理揣度,再高冷范的女神也有撒娇卖萌的一面。万一女神姑姑责怪下来,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想到李家那杆无坚不摧的霸王枪,赵凤声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两辆车来到魅力国会,整栋建筑物依旧灯火璀璨,只是最近时间严打,进入大厅后看不到眼花缭乱的莺莺燕燕。

赵凤声为了使兄弟们尽兴,点了豪华包房,超大屏幕,几十平米的空间,每个人就算躺到那都绰绰有余。赵凤声已经做好了冤大头充分准备,酒,妹子,今天没个万把块估计很难消停。

这帮家伙对妹子挑剔,对酒却无所谓,赵凤声点了四瓶杰克丹尼自己喝,其它啤酒摆满了一桌。大刚打开易拉罐,边喝边yin dàng笑道:“你猜猜这里的老板是谁。”

“以前的老板我又不认识,还管现在老板?难道我跟人家喝几杯酒,就能免单?”赵凤声诧异道。

“别人免不了,但你绝对可以。”大刚挤眼道。

赵凤声递过去一个询问眼神。

“我去把人叫来,一会你就知道了。”大刚勾着他脖子笑道。

“装神弄鬼。”赵凤声嘀咕道。

大刚出去转悠几分钟,身后带回来一位女性,头发挽起,身姿婀娜,有着成shu nu人独具的韵味,皮肤光泽度也不输给二十来岁的小女孩。即便穿着一身并不暴露的香奈儿长裙,可轻薄布料和蜜桃臀的结合,也将xing gǎn身材衬托地凹凸有致。

赵凤声盯住女人足足半分钟,张大嘴巴道:“柳玉芳?!”

第八百零七章 再见故人(下)

自从赌场匆匆一别,赵凤声很久没见过二哥的红颜知己,省城那会,倒是听大刚说过一次,可赵凤声当时正为泰亨头疼,哪能顾及杂七杂八事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忘记了有关柳玉芳的谈话内容。这次故人相见,看到柳玉芳远比那会从容淡定,从头到脚透着一股贵妇风范,赵凤声不免有些讶异,难道柳玉芳中六hé cǎi了?一位带着儿子孤苦伶仃生活的中年女性,怎么摇身一变,成为魅力国会老板了?蹊跷。

随着唐耀辉团伙覆灭,唐氏集团跟着烟消云散,二哥在监狱被人捅死,唐耀辉判处死刑,财产继承权就落在了柳玉芳的儿子身上,虽然大部分财产会按照法律程序没收,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照唐宏图狡兔三窟的性格,肯定为小儿子藏匿了一大笔钱,至于这笔钱是金山银山还是仅仅能够让母子俩衣食无忧,或许,只有柳玉芳本人才能给出答案。

柳玉芳大气从容坐在赵凤声旁边,伸出手掌,笑道:“本来以为过年时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你竟然回来这么快。”

“混得不好,所以跑回家了。几天不见,芳姐竟然把魅力国会搞到手了,这可是娱乐行业最大一颗摇钱树,可喜可贺。”赵凤声握住在夏日里依旧冰凉的手掌,笑的人畜无害。

“孤儿寡母的,凑合对付罢了,我一个遭人嫌弃的黄脸婆,愿望不大,有口饭吃就挺高兴。不像你们,正值青春好年华,处于大展拳脚的年纪,真令人羡慕。”柳玉芳轻声叹道,由于保养得当,姣好容貌不曾有一丝岁月痕迹,黄脸婆三个字绝对属于自谦。

“假如您是黄脸婆,大刚得称呼刚大爷了,光从外表判断,他得大您十岁。”赵凤声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魅力国会是咱武云招牌ktv,有了它您可要日进斗金了,独资?还是入股?”

“我一个弱女子,怕被骗,怕被坑,所以只敢自己埋头做生意。当然,这种行业,势必会分出去一部分干股给领导当作茶水费,否则三天两头找麻烦。你也知道,我在魅力干了八年,跟以前老板关系不错,他移民去了国外,凭借这层关系,才将魅力忍痛割爱让给了我。挣个养家糊口的钱而已,可别把我想象成富婆。”柳玉芳打开一瓶百威,大方笑道:“当初你帮了我不少忙,投桃报李,今天这桌算我的,以后想要来玩,我双手欢迎,所有账都记在我的名下。”

“独资?”赵凤声举起杰克丹尼跟她碰了一杯,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场所,赞叹道:“咱武云的金字招牌,盘下来起码得几千万吧?”

赵凤声之所以没去搭腔,是因为清楚柳玉芳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利用自己名头借一把保护伞撑腰。这年头,敢去碰娱乐行业的全是八面玲珑角色,黑白两道全得吃得开,看着赚到盆满钵满,实际承受的压力也相应倍增。

“我哪有那么多钱,靠着脸皮厚,先打了一部分欠条,其它的按月慢慢还。其实仔细一算,只不过给别人打工而已,还要劳心劳力,不好干。这不,刚接手几个月,场子天天出事,不是被人举报就是有人喝酒闹事,愁死了,头发都白了几根。咱们可是共患难的交情,以后还得劳驾你这位大哥替我们孤儿寡母撑腰呢。”既然赵凤声不肯接话,柳玉芳干脆直来直去,拿出女性特有的杀手锏,想要武云市风头最劲的年轻给出一句承诺。

赵凤声拍着自己干瘪肚皮,笑道:“我这小蛮腰没几两肉,撑腰这种事您可找错人了。”

“如果加一成干股呢?”柳玉芳正色道。

“我也不知道该喊您嫂子合适,还是称呼姐合适,来之前我喝了不少,脑袋晕晕乎乎,说什么话,估计第二天就得忘得一干二净。不说了,今天庆祝芳姐生意兴隆,也祝贺咱们久别重逢,来,喝酒。”赵凤声将满杯洋酒一饮而尽。

柳玉芳杏目闪过一丝玩味神色。

眼前家伙口齿清晰,动作敏捷,一大杯下去连一滴酒都没有洒落,哪有醉醺醺的模样?不过柳玉芳跟在二哥身边这么多年,早就侵染出了不俗的城府,既然赵凤声不肯接话,那么就暂时略过话题,柳玉芳在风月场所见过太多所谓的成功人士,明白权势越大的人越得端着,欲速则不达。

随着两人交谈完毕,房间内鱼贯走进十几位měi nu,全是一米六八以上身高,旗袍,si wà,端庄中透着you huo,比起一般的zuo táixiao jie少了一股风尘味。

“她们大部分做模特工作,有内衣模特,有平面模特,缺钱了来店里帮帮忙,都是我精心培养的大美人,可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普通小妹。生子,有看上眼的么?挑一个。”柳玉芳妈咪出身,懂得男人的心理需求,再道貌岸然的家伙,几杯酒下肚,看到活色生香的诱人躯体,那也得变成禽兽不如的畜生。

“叫他们挑吧,我就算了,快结婚了,不惹事了。”赵凤声笑着拒绝道。

“要结婚了?恭喜啊,到时候可得叫姐姐去讨杯喜酒喝。”柳玉芳仔细端详一番坐在赵凤声旁边的张小曼,身材脸蛋无可挑剔,气质也超出普通人太多,放进明星里面,也属于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的尤物。柳玉芳妩媚笑道:“怪不得变老实人了,有一位国色天香的měi nu做老婆,我这里的庸脂俗粉哪能入你法眼,真是好福气。”

“她是我朋友。”赵凤声尴尬解释道。

“不愧是赵疯子,快结婚了也敢带着女朋友招摇过市。”柳玉芳特意将“女朋友”咬的很重,嘴角勾起一个大家都懂的笑容。

“额……”赵凤声摸着鼻子,低头辩解道:“朋友,真的是朋友。”

“放心,姐的嘴比你严多了,绝不会往外瞎传。”柳玉芳眨眼道。

第八百零八章 掏心窝子

气度这玩意,根据地位不同会随之变换,亿万富翁开捷达叫做低调,普通家庭买捷达叫做窘迫,车是一样的车,却因为持有人的钱包厚度来决定旁人思维。

柳玉芳还是柳玉芳,只不过不再是为了孩子能舍弃一切的悲凉母亲,高档奢侈品服装,能购买一辆豪车价格的首饰,脸上洋溢的自信微笑,聚宝盆在手的强大信心,综上种种,会带给人截然不同的印象。

至少赵凤声觉得俩人之间有一些距离感,不敢给出任何承诺,不敢和她走得太近。唐宏图父子俩全部翘了辫子,唯独这个女人笑到最后,赵凤声喜欢胡思乱想,始终不相信运气这东西能够涵盖所有信息。

柳玉芳拿啤酒见了一圈面后翩翩离去,大刚和老佛露出了sè láng嘴脸,一人楼一个妹子跑到角落里聊着儿童不宜的话题,或许因为妹妹在场的缘故,张小光没要女人,坐在那一言不发喝闷酒。花脸也对寻花问柳不太感冒,翘起二郎腿,盯着屏幕怔怔出神,无可挑剔的完美五官充满艺术美感,阳刚中带有阴柔,令几位zuo táixiao jie频频对他行注目礼,看那架势,光想把极少遇到的帅哥生吞活剥。

“怎么不找一个?”赵凤声端着酒杯,笑眯眯坐到花脸旁边。

赵凤声在喝酒时,基本跟严猛和张小曼聊天,反倒忽略了许久不见的花脸,不过这种场合就得重外轻内,兄弟俩有什么话可以关起门聊,没必要在酒桌上倾诉。

“不想找,总觉得亏本。”花脸轻轻一笑,开了一个玩笑,桃花眸子绽放出妖冶色泽,美艳不可万物。

即便赵凤声看着他光屁股长大,还是被晃得有些眼晕,莫名想起那首《木兰辞》里的诗句,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那我给柳玉芳说一声,叫你来场子里上班,按照咱这颜值,平台都得宰他个万儿八千,高台看心情,长相不到八十分免谈,又赚钱又能解决生理问题,哥这提议不错吧。”赵凤声勾住花脸脖子笑道,脸上一副欠揍表情。

换成别人敢拿这种话调侃,花脸早就掏刀子捅人了,可他只是腼腆一笑,搓着双手,任由赵凤声奚落,完全不像社会传言那样,妖刀性格孤僻,动不动就翻脸不认人。

“家里人都挺好吧,记得爷爷有心脏病,平时有人照顾老人家吗?我下午去家里转了一圈,锁着门,从国外订购了一些药物,听钱天瑜说药效不错,你改天没事的时候,往我那拐一趟,记得拿走。”赵凤声收回那只令无数女人羡慕的胳膊,顺便也收回了荒诞不羁的表情,大腿往桌子上一搭,轻声说道。

“我爷爷现在跟着我住,年纪大了,自己在桃园街生活我不放心,给他雇了一个保姆,吃喝拉撒都有人照顾。哥,你这次回来,不会再出去了吧?”花脸眸子里饱含一种忧虑,他明白赵凤声闲不住,明明小市民一枚,偏偏充当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大人物。花脸虽然内心不愿他以身涉险,可清楚他做的对,起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爱管闲事的作风,跟赵立军如出一辙。

“行,挺好,老爷子放在身边倒也安心,说句不好听的话,咱尽孝的时间不多了,能多跟老人相处一天,那就叫做福气。”

赵凤声慢悠悠抽了一口烟,吐出青灰色烟雾,眼神空洞,缓缓说道:“跟你掏句心窝子话,这婚,我并不想结,倒不是不愿意跟二妮生活,只是觉得好多事没做完,心里难受。老肖的死,就像一块几百斤的石头压在后背,有时候,会梦见老肖骂我,说我是没良心的王八蛋,他替我死了,我却他妈的没人味地苟活于世,搂着老婆过日子,没给他报仇,不够意思。虽然明知道老肖会帮我选择一条安稳生活,不会叫我冒险替他报仇,可人家做在前面了,咱不能当缩头乌龟,那叫不仗义。还有大刚的钱,严猛的债,包括钱家姐弟应该继承的财产,这些全部是我给他们带来的灾祸,冤有头债有主,我得去清偿,否则良心过意不去。”

赵凤声极少跟人说出肺腑之言,可供敞开心扉的,也就寥寥几人。大刚和亮子,不用问,肯定阻止他去报仇,也就花脸能够体会他的心情,这会酒意上头,无法控制自己情绪,权当发泄了。

“哥,假如你想替他们讨回公道,记得带上我,如果再把我丢下,那我可不认你这个哥哥了。”花脸没去分析谁对谁错,也没劝解他别去以卵击石,反正他早已习惯了言听计从的相处模式,赵凤声说,自己去做。十几年前花脸就定下了原则,自己只是赵凤声手中的一柄妖刀,不管去三十三天还是阴曹地府,他都不怕,一往无前地充当先锋官。因为自己的尊严是赵凤声给的,这并不亚于救过他一条命,恩同再造。

“喝多了,失言。”

赵凤声自嘲一笑,“别的先不想了,不管肖贵恨我或者骂我,事情有先有后,得先把二妮的情债还了,生娃,传承香火,以后再说给肖贵报仇的事。哥结婚时候,你记得打扮帅点,现在的女孩子,要么图钱,要么看脸,爱情太奢侈,可遇不可求,不过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你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七了吧,是该成家了,二妮身边的姑娘你应该都认识,有看对眼的么,尽管说,千万别害羞,叫她给你当媒人,我还想过一把当大爷的瘾呢。”

每次提及男女问题,花脸都会刻意回避,这次也不例外,赧颜笑了笑,当做没听见。

第八百零九章 媒人

赵凤声突然觉得媒人这事业挺崇高,挺伟大,干脆自作主张点了鸳鸯谱,“花脸,你觉得……三妮咋样?你俩知根知底,岁数差的也不多,长相也般配,就是咱不如人家有钱,不过这种差距不是大问题,以后可以慢慢赚。其实那丫头本性不坏,就是嘴上不饶人,你这笨嘴拙舌的,假如娶了她,肯定不会受欺负,谁敢找茬,直接让三妮喷成脑淤血,一个不善言辞,一个鬼马精灵,互补嘛。”

联想到花脸跟三妮站在一起的画面,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花容月貌,简直美不胜收,赵凤声甚至开始幻想这对璧人生出来的孩子长啥样,不得美到冒泡?要不要先定一桩亲事。可昏沉沉的脑子转念一想,二妮和三妮是姐妹,俩孩子那不成了亲戚了?只好叹了一口气,收敛起这门心思。

“哥,你的婚事要紧,其它的等你办完婚礼再说。”花脸既没答应,也没反驳,嘴角勾起的浅笑似乎说明了一些问题。

“只要你点头,三妮那边包在我身上,嘿嘿,崔叔可要头疼了,家里添了俩痞子女婿,睡觉都不安稳吧。”赵凤声得意笑道。

大刚喝到兴起,举着麦克风当起了麦霸,房间里又回荡起刺耳的鬼哭狼嚎,好在几人习惯了他的叫喊,见怪不怪。妹子们吃的就是这碗饭,非但没有捂住耳朵,还大声叫好,有位妹子跑到了大刚面前fēng sāo扭动着蛮腰,露出深v,一片充斥着肉yu和挑逗的场面。

“要不你先走?后面恐怕更加不堪入目。这帮流氓喝光了喜欢裸奔,神仙都拉不住,万一长针眼,你哥不得削死我。”赵凤声见到张小曼柳眉微皱,询问起了她的接受程度。

虽然张小曼从表面看放荡不羁,但骨子里却不像表面开放,正如她所说,孤苦伶仃的女人,又悲催地长了一副漂亮皮囊,能不招蜂引蝶才怪,适当拿人来做挡箭牌,也是被逼无奈的手段。

“还好。以前陪客人经常来ktv喝酒,看惯了里面的群魔乱舞,不喜欢,倒也不抵触,你们痞子跟上班一族似乎不太一样,上来就乱摸一通,不善于戴着虚伪面具做人吗。”张小曼微笑答道。

“流氓分三六九等,当官和有钱人哪怕再饥色,也得在你面前做暂时的好人,这叫面子功夫。痞子就不一样了,一个个的臭名远扬,做与不做,裤裆里的黄泥,洗不清的,还不如洒脱些,做一位随心所欲的色胚。看你脸色不太好,以为你生气了。”赵凤声砸吧着酒水说道。

“没有,只是觉得耳朵受罪。你没觉得他唱的好难听么?”张小曼皱着脸道,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刻意扮丑,也掩饰不住眼角悄然流露出来的媚态。

“就当练习涵养功夫了,如果你不走,或许可以看到更加劲爆的场面。”赵凤声望着中间那对fēng sāo男女,鬼魅一笑。

张小曼撇了撇嘴,娇声冷哼。

“哥,我还没跟你喝接风酒呢。”花脸举杯道。

赵凤声喝完琥珀色酒液,正色问道:“严猛所说的那帮九零后,什么来路?”

“领头的叫做吴南,以前就听说过他,在铁西附近晃荡,专门做gāo li dài,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就冒了出来。手下聚集了一批县里和东北的小伙子,大概有一二百人,手挺黑,捅过几位资历深厚的前辈。不按规矩行事,专挑赚钱的买卖下手,身后好像有人罩着,出了几次事也没折进去。按照我分析,应该是站在前面的冤大头,背黑锅的倒霉蛋,如果事情稍微闹大,吴南第一个得栽。”花脸仔细分析着相关信息。

“我说老严怎么吃了这么大的亏,一二百hào人,不得了啊,光养这帮小弟就是一笔庞大数字。”赵凤声先是调侃一番,接着五官严肃,喃喃道:“阿春,还是又一个翟红兴?”

“那帮人应该没有扎手点子,我去给他们一个教训?”花脸眯起桃花眸子凝声道,身上散发出一种久违的阴冷杀气。

群殴乱战,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已经不需要靠人数取胜,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吴南打服,其它一切都土崩瓦解,花脸有信心在乱军之中擒拿敌人将领,甚至不用跟傻小子并肩作战,一把蝶舞足矣。

“没必要,或许他们仅仅是图财而已,只要别捅了咱们屁股,一切都得忍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混shè hui hun到无人不识,谁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哥,那就离完蛋不远了,真正的高人全是闷声发大财,qiong rén才会炫富,等着吧,我觉得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不是被人灭,就是该蹲大狱喽。”赵凤声双手抱住脑袋,伸了一个懒腰,一帮刚成年不久的孩子,他还真没太放在心上。

房间里响起了相当土鳖的蹦迪音乐,大概是九十年代那会的流行歌曲,几个sè láng搂着妹子相互扭动,气氛达到了gāo cháo,赵凤声正准备去卫生间方便,突然“咚”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涌进来一群手拿棍棒的男人。

什么情况?

难道是严猛他们的仇家?

赵凤声用晕乎的脑袋正在分析谁这么彪悍敢在魅力国会动手,就听到一声大喊,“都他妈给我蹲下!谁敢站着,老子先敲碎了他脑袋!”

这几位痞子啥胆量,以前被人拿枪顶脑门都遇到过,哪能被一帮同行吓唬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经过短暂的默契交流,呼呼飞出去几个体积硕大的酒瓶。由于啤酒杀伤力有限,无一例外选择了赵凤声的所爱杰克丹尼。

玻璃四碎,酒水飞溅,伴随着几句叫骂。

“大哥们,别再反抗了,既然被我堵在这里,那就任命吧。”人群里传来一个颇为嚣张的声音,然后走出一位男人,圆脸,长相很年轻,撑死也就二十六七,脖颈间露出一圈文身,跟他敦厚的五官形成鲜明对比。

“这货谁啊?”赵凤声纳闷问道。

“吴南。”花脸下意识握紧双拳。

第八百一十章 新老之争(上)

在场人群中,跟吴南有过节的只有严猛了,看到仇家出现,严猛不怒反喜,正愁赵凤声不给他出气呢,这下倒好,吴南自己送上门来了,省了许多不必要麻烦。至于双方战力比拼,严猛可不认为赵疯子和花脸的组合能够任人拿捏,还有一位能跟沐金福单挑的张小光,只要他们几个在,对付一帮虾兵蟹将还不是轻而易举?

严猛偷偷拎起一把椅子,悄然退后几步,防止自己头一个被撂倒,这么多虎人在场,轮不到自己充当大头蒜。

大刚正跳的心花怒放,被人打扰后自然心气不顺,挺仗义地叫妹子藏在身后,横眉竖目吼道:“谁的裤裆拉链没拉好,哪他妈蹦出来你们这帮逼崽子!活腻歪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关公面前耍大刀,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耍嘴炮,这帮爷们里面,大刚自认老二,没人敢称第一,也就崔家老三能够以轻松姿态取胜,所以老街四害跟人发生争执,往往由他吸引火力,二妮递砖,亮子和赵凤声悄无声息地发动攻击,多年的配合,天衣无缝。

吴南不经意瞥了大刚一眼,嘴角往上勾起,堆积出带有xié è意味的坏笑,“刚哥嘛,老街四害嘛,在咱武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吴南能够跟大哥们见面,三生有幸。”

言辞恭敬,可吴南语调却是九曲十八弯,夹杂一股令人不舒服的阴阳怪气,说不出的难受。吴南扛着前端锋利的钢管,向前跨出一步,端起钢管,往这帮前辈痞子身上挨个指去,“鸡爪山猛哥,桥东佛哥,一厂七少光哥,桃园街花脸,全是威名赫赫的大哥,啧啧,聚到一起真不容易啊。咦,这位是谁,瞧着面生,难道也是哪位前辈大驾光临?劳烦您大驾,自己报出名字吧,恕我眼拙喽。”

赵凤声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屁颠屁颠走过去,“这位兄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事不妨明说,咱们和平相处,和平相处。”

赵凤声过了跟人逞勇斗狠的年纪,婚事又迫在眉睫,他实在不想跟人发生摩擦,大不了认个怂,将此事揭过,他从来没觉得脸面能当饭吃,不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么,他又不是夹了一天两天了。

“口气不小啊,当着这么多大哥都敢擅自做主。”吴南环顾一周众人神色,嘿嘿笑道:“没人反驳,看来你好像没吹牛皮,如果猜得不错,你就是桃园街赵疯子吧?”

“是我是我,兄弟有啥吩咐。”赵凤声夹着肩,弓着腰,笑容谄媚,哪有一点大哥气度。

吴南迈着八字步,走到点头哈腰的家伙面前,距离仅仅只有半米左右,脑袋一歪,盯着那张谄媚到卑微的脸庞,冷冷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生哥?”

随后吴南扭头,拍打着赵凤声肩膀,冲他带来的一票小弟猖狂笑道:“弟兄们,桃园街赵凤声啊,你们有认识的没?”

“有!”

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喊,随后迸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讥讽含义浓厚,似乎这帮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并不惧怕赵疯子名头。

花脸桃花眸子闪过一丝杀机。

张小光等人倒不怎么诧异,坐等急于上位的新人被打脸,他们清楚,赵凤声最擅长扮猪吃虎,别看现在低眉顺眼一副老好人姿态,可摇身一变就能成为青面獠牙的厉鬼,唐宏图那种枭雄都栽在赵凤声手中,还惧怕这帮不入流的毛头小流氓?

“生哥……好像跟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吴南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拿起一瓶百威,晃了晃,“初次跟生哥打交道,很荣幸,能一起喝杯酒吗?”

“当然可以。”赵凤声端起自己的杰克丹尼,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翻转,没有半滴酒液洒出,诚意十足。

吴南xié è一笑,咚咚喝了几大口,突然噗的一声,啤酒从嘴里喷溅而出,恰好喷了赵凤声满脸。

“哎呀呀,生哥,这事闹的,都怪兄弟没这福气,想跟生哥喝个酒吧,偏偏遇到打喷嚏,来,兄弟给你擦擦。”吴南看似惊慌失措的进行着辩解,可眼神中的狡黠神色一览无余,傻子都能看出他是故意为之。

花脸手背暴起筋骨,脸色铁青,就等着赵凤声发话,他有信心在五分钟之内把这帮人全部放倒。

“不用了。”

赵凤声依然扮演着老实巴交的好脾气,自己拿衬衣袖口擦拭完酒渍,笑了笑,“兄弟摆了这么大阵仗,我心里直发毛,既然认识了,大家就成了朋友,有什么话不妨摆到桌面一五一十说清楚,朋友,贵在交心嘛。”

“好!生哥不愧是敞亮人,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吴南将钢管忽然指向严猛,眼睛浮现一抹桀骜厉色,“这老小子为了屁大点的事,老他妈跟我作对!处处给我下绊子,还妄想找人来堵我。今天小爷我就站在这了,来啊,有本事你他妈来弄我啊!看谁把谁放平。”

噼里啪啦!

钢管扫过啤酒瓶堆,荡起了无数液体和碎片。

严猛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吴南的叫嚣,没给他带来多大心理波动,他只是在琢磨赵凤声如何打算,直接把这群人干倒?还是叫人来玩一票大的,拼一拼谁兄弟多,彻底把吴南这颗刺头打服。

“兄弟,气大伤身,听我一句劝。”赵凤声等一身跋扈气焰的吴南转过身,笑着说道:“我没听说过你跟老严的事,但江湖有句老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咱都是吃这碗饭,没必要死磕到底,为了一件小事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至于。假如老严有错,我替他给你道歉,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样?”

一番话诚意十足,吴南听完后,掏了掏耳朵,“赔礼道歉?行,我接受。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叫严猛喊我一声爷,以后见了我躲得远远地,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吴南说着说着,眉头陡然一挑,笑眯眯道:“我这人好说话,如果严猛为难,你赵疯子也可以代劳,喊声爷,行么?”

第八百一十一章 新老之争(下)

半年前,赵凤声代替了鬼狼爷,半年后,有人想取而代之觊觎他的位置,江湖就是这样,一代新人换旧人,总有人不惜代价想爬到金字塔顶端,权力,美色,金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至于塔底埋葬的无数枯骨,倒是没那么刺眼,因为很少有人认为自己是倒霉蛋,狂妄自大的愣头青占据了绝大部分。

吴南口出狂言,不仅让花脸怒不可遏,就连张小光这位金盆洗手的měng nán都皱起眉头,若不是赵凤声没发话,俩人早就上去教育教育对方如何做人。

“***的!给脸不要脸是不?!”大刚可不管对方是狗是虎,在武云这一亩三分地,还真没有人敢当众羞辱他们兄弟,甭管是唐宏图还是肖贵,不都得给个笑脸喊声兄弟?哪轮得到一帮孩子撒野。大刚抄起仅剩的一瓶杰克丹尼,嘴里喷着唾沫星子喊道:“姓吴的小子,胆儿挺肥啊,再他妈说一句试试,你要能站着出去我跟你姓!”

吴南脑袋一甩,跟随而来的几十hào人立刻冲进包房,将这帮老前辈围成一团,管刺,棒球棍,椅子腿,纷纷架起了武器,只是没有一个人携带刀具,恐怕是怕太过招摇。

这边lǎo jiāng湖们也不示弱,拿起各种顺手的家伙组建成一道坚固防线,别看人少,但光从气势分析,一点都不处于劣势,反而压了对方一头。这要得益于丰富的群战经验,不管裤裆里瞎没吓尿,架子得足,没准敌人比你先拉到裤裆里。

“你确定要跟我们撕破脸皮?”赵凤声点燃一根烟,漠然地扫向房间里剑拔弩张的两拨人,收起了卑微,换成了不愠不火的姿态。

“今天只有一方能走出屋子,要么是你,要么是我,就看谁的人多,谁的拳头硬了。”吴南拿钢管敲打着手心,淡淡说道。

他的五官并**型的痞子相,塌鼻梁,肉泡眼,组合在一起偏温和,属于平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相貌。只有粗壮的身材和眼眸藏着的饥渴yu wàng,显示出了他的野心和资本,这一局,他有备而来。

“摆出这么大阵仗跟我唱对台戏,说说吧,究竟有什么要求,或者谁在后面致使你这么做,尽管张口,只要不过分,我给你扬名立万的机会。”赵凤声一屁股坐在桌面,翘起二郎腿说道。

混迹江湖这么久了,总能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味,敢大张旗鼓将自己这帮人堵在房间要挟,十有**受人指使。莫非雷斯年阴魂不散?不太像。西北小侯爷动则雷霆万钧,不会耍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传出去不怕被别人笑掉大牙?可武云那些仇家死的死,蹲监狱的蹲监狱,谁会对自己念念不忘?

“痛快!有胆色,有大将风度,生哥果然跟那些小角色不一样。”吴南赞叹道,肉泡眼炯炯有神,“很简单,以后武云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所有洗浴,夜店,赌场,全部得归我,挖槽子和水泥石子生意,必须经过我点头才能经手,不知道生哥意下如何?”

“一个人吃这么多,不怕撑死?”赵凤声若有所思望了狮子大开口的家伙一眼,肖贵和二哥当初都没敢一统江湖,利益分配才是如今生存宝典,吃独食?不怕惹众怒么,这小子真傻还是假傻?

“我这人胃口大,不怕撑,就怕饿,再多的东西都能吞得下去。”吴南舔着舌头怪笑道。

“我想你搞错了,你所说的那些生意,我一概不沾,保护费什么的,你得去行政部门申请,看人家让不让你收,至于运输和建材,你得去跟开发商打交道,说白了,这些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对牛弹琴罢了。”赵凤声将烟头往鞋底一摁,擦出一溜火星。

“我明白。”吴南微笑道:“你生哥以前不沾这些生意,我听说过,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如今回来了,未必不会产生那些想法,钱,好东西,谁不想要?按照你的实力,想去谁的碗里抢食吃,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需要的就是取代你,将名气变成花花绿绿的钞票,懂了么?”

难道这小子只为了图财?

赵凤声想了想,实在没有第二个借口让这家伙对自己下手。

“如果仅仅是这些,我答应你,希望你能如愿以偿。”赵凤声笑道,护着张小曼,准备带领他们离开是非之地。

“等等。”吴南喊住了即将灰头土脸离去的一帮人,泛起阴笑道:“口说无凭,你说答应就答应,太草率了吧,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

赵凤声停驻脚步,轻声道:“我赵凤声说话算话,难道想要我签字画押?”

“画押倒不必了,赵大哥的口碑在江湖谁人不知。”吴南冷笑道:“不过嘛,yi mǎ归yi mǎ,咱们俩谈好了,可猛哥那笔账需要清算一下,你们俩,谁喊声爷来听听?”

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泥菩萨都得挥刀砍人,赵凤声眸子收缩,平静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句话或许对别人有用,可我……永远不想见到你们,怎么办呢?”吴南握紧钢管,随时发动凌厉一击。

赵凤声转过身,眼神跟他对视,缓缓走到吴南面前,帮他拉上帽衫luo lu出的文身,“我这人最讨厌别人拿朋友安全来威胁,想玩命,随时奉陪,江湖中要我命的人不在少数,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吓唬我?”吴南五官皱在一起,阴冷回道。

“这叫超度你,怕你坠入畜生道。”赵凤声后退几步,张开手臂,“三秒钟,不动手的话,以后相逢是路人,各走各的道。”

房间气氛陡然凝重。

一。

吴南怒目圆睁。

二。

小痞子们拿着武器跃跃欲试,老痞子们已经做好随时出手准备,双方人马一触即发。

三。

一片寂静。

赵凤声笑了笑,挥手道:“走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兄妹

吴南没有阻止这行人离去,只是眼神中散发猖獗笑意,能在这批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明天自己的身价将会呈几何式暴增,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

一帮步入中年的痞子们走出魅力国会,每人脸上呈现出不同形态的颓败状,尤其老佛和严猛反应最为激烈,一个骂着娘,一个骂着祖宗,嘴里比化粪池还脏。

大刚愤愤道:“妈了个巴子的!真特么窝囊!老佛,严猛,打电话喊人,不招来二三百兄弟把那孙子干成瘫痪,以后哪有脸混!”

严猛二话不说,立刻拉起驴脸打电话,打击掉吴南的嚣张气焰,数他受益最大,所以迫不及待想铲除掉新生势力。

“算了。”赵凤声摁住严猛手机,认真道:“吴南敢对咱们动手,肯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假如招来人跟他对着干,没准警察几分钟之内就能赶到。大伙都折腾小半辈子了,没必要跟一愣头青犯冲,先忍一忍,就当修身养性了。”

“生子,那就任由吴南胡闹?今天没动手,以后呢,会不会继续找咱们麻烦?要说我啊,**凉滴一票,先把那小子打服再说,大不了出点钱,叫下面小弟替咱们坐牢。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受窝囊气,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老佛拽着那口地道的卖药口音说道。

这次被人家找上门打脸,老佛也气得不轻,甚至连平时最重视的钱财都能轻易舍弃,势必要为多年的名声讨回一份公道。

赵凤声轻轻一笑,接过花脸递过的香烟,“如今打架就是打钱,谁都明白的道理,哥几个刚缓过来劲,就别跟自个腰bāo guo不去了。吴南虽然打着严猛旗hào过来找茬,但实际想要踩我上位,今天不早了,哥几个都回去歇着吧,回头我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对付那小子。”

既然赵凤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也不好意思再喊打喊杀,严猛和老佛打了一辆车离去,张小光带着妹妹上了另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张小曼显得心不在焉,单手搭在车窗,撩动着乌黑亮泽的秀发,眼神迷离,风情万种,即便没有刻意堆积出媚态,可能让赵凤声都心生摇曳的狐狸精道行太深,一举一动威力强悍,使得出租车司机差点追尾酿成事故。

“有心事?”张小光闷着嗓子说道,雄浑的声线搭配那张人家人怕的络腮胡子大脸,极具měng nán效果。

兄妹俩从十几岁起就失去了双亲,相依为命,张小光承担了所有家庭重担,拎着刀子给妹妹赚学费,为了过年给小曼买件新衣服,不惜三九天去搬白菜、拉煤渣,落下了无法愈合的冻疮,导致双手一到冬天就奇痒无比。与其说张小光是哥哥,倒不如说他更像父亲,只要妹妹有心愿,哪怕上到九天揽月也在所不辞。

常言道父爱如山,张小光这位土长土长的燕赵汉子,兄妹之情,一点都不逊色于父爱。

“有没有觉得赵凤声跟一年前有所改变?”张小曼托着香腮,既有满满的少女感,更不缺乏女人特有的柔媚。

“你是说他懂得收敛,不像以前那么冲动易怒了?”张小光反问道。

“没有这么简单。”张小曼摇了摇头,眨着祸国殃民的双眼说道:“经常听人说男的过了三十才有魅力,我从来没认同过,但赵凤声的省城一行,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少了轻浮,多了睿智,或许还带有一种只可意会的从容。哥,你跟他风风雨雨斗了好多年,所谓最了解一个人不是他的朋友,而是敌人,你来说说,到底是什么让赵凤声蜕变的如此之快。”

妹妹对赵凤声的情义,张小光心知肚明,无非是英雄救美后遗症,有爱慕,也有崇拜。换成别的意愿,张小光哪怕拼去性命,也要让妹妹得偿所愿。以前两人争斗,张小光或多或少看在妹妹面子上,让着赵凤声,可世间十万字,唯有情字难以强求,张小光不懂从哪下手,总不能把赵凤声绑了送入妹妹洞房吧?岂不是便宜了砍过自己好多刀的王八蛋?

张小光摸着头顶一道恐怖刀疤,那是十几岁时赵凤声留下的杰作,即便过去数年,依旧狰狞醒目。张小光手指反复摩挲,缓缓说道:“男人的成长速度,跟吃亏吃了多少成正比,听花脸说赵凤声在省城跟人拼命,有几次差点一命呜呼。经历了生死,或许会大彻大悟,这种亏最铭记于心,赵凤声今晚不愿意动手,我觉得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不知道他冲吴南说那句话的时候有多帅,简直跟当年救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张小曼眼中写满爱慕,油润嘴唇泛起幸福笑容。

“哪句话?”张小光诧异问道,他可没觉得那张欠揍的脸跟帅字挂钩。

“就是那句爷超度你,怕你坠入畜生道,太霸气太迷人了!”张小曼傻呵呵笑道。

张小光十分无语地翻着白眼,骂人咋还骂出迷妹了?他前半辈子也骂了不少次,没见过妹妹夸过自己,反而训斥自己不能频频爆粗口,所以才养成只动手不哔哔的性格。一看到妹妹花痴状,张小光心里泛起了酸水,大概跟嫁闺女同样道理。

“他这次回来是跟崔亚卿完婚的,你可别瞎捣乱。”张小光带有告诫意味劝说道。

“知道啦!我只是暗恋而已,又不是抢男人,还不允许我搞gè rén chong bài么?”张小曼嘟嘴道。

暗恋?这叫暗恋?如果不是自己在场,恐怕早就钻进赵凤声怀里了。

张小光敢怒不敢言,这番话只是在肚子里打个滚,就随同屁一起放了。

“哥,当初你跟赵凤声打架,好像就是你调戏了崔亚卿吧?”张小曼调皮笑道。

张小光板着脸,一言不发。

“哎~咱们兄妹俩好惨,倾慕对象要结合在一起了,这是不是叫有难同当。”张小曼轻叹道。

张小光望着妹妹惨淡笑容,突然心中一阵刺痛,将妹妹放在从小就喜欢靠着的肩头,“有些事总要放下,别想不开。哥不会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前半生咱们携手走过,余生,我继续陪着你。”

张小曼甜蜜一笑,眼底却闪烁着水光。

第八百一十三章 债

赵凤声跟花脸和大刚回到桃园街,步入八条,看到了一道身影在漆黑矗立在那里,赵凤声凭借50的眼睛,瞬间分辨出来那人是消失一整天的郭海亮,四人很默契地没有交谈,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挨个走进家中。

沏茶,倒水,待客之道,赵凤声没有因为这三家伙跟自己亲近就随意怠慢,只不过茶叶太次,二十块钱一斤的茉莉花,起码放了一年,热水泼上去,基本没什么香味。还好这三人都不是脍不厌细的仔细人,亮子和花脸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喝的津津有味,大刚吞进去一口茶叶沫子,呸了一口,鄙夷道:“赵铁公鸡,来你家了,酒都不给喝?敢再抠门点不。白的没有给弄瓶红的,红的不行来瓶啤的,弄点鸡都不吃的破玩意,糊弄谁呢。”

赵凤声饮具较为特殊,杯子旁边印有红色阿拉蕾,这是二妮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茶叶放在大红色卡通器具里面,说不出的怪异。赵凤声吹开漂浮在上层的茶叶末,慢悠悠说道:“酒精容易麻痹大脑,谈事时候还是远离为妙,翟红兴已经利令智昏导致嗝屁着凉,咱可别跟步入他的后路。想喝酒?行,你自己滚回家跟媳妇喝去,我这里不招待。”

“抠唆玩意,跟他娘老佛一个德行。”大刚鼻孔哼哼两句,用来发泄一晚上受的窝囊气。

“你早点回家陪嫂子吧,那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万一跟别人跑了,你去哪吃后悔药?这一段你别出门,好好在家陪老婆孩子,有事我给你打电话。”赵凤声想起大刚正在闹离婚,急忙劝说他家中扶好家中红旗。

大刚平时喜欢招蜂引蝶,但到了关键时刻,家中安定团结显然更为重要,等他嘀咕着离开,赵凤声又出门观察了一下有没有人监视,回来后盘腿坐到床上,靠在尽显岁月斑驳的墙壁,翘起腿,问道:“亮子,你那事办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找条门路疏通?”

郭海亮rong zi的事情发生在几年前,大部分人的款项没有偿还,有人报案,所以在公安部门挂了hào。郭海亮在澳门办理了正规身份,用不着东躲西藏,但前面一些债,不管出于良心还是破财消灾,都有必要去清理干净。

郭海亮甩给赵凤声和郭海亮一人一支香烟,轻声说道:“我那些事不叫事,一千多万而已,本来有人起诉我诈骗,可我拿着钱回来找他们了,诈什么骗?只要偿还债主本金,就会按照正常借贷来处理。经济案件不同于刑事案件,可操作性很大,如今是人情社会,同样也是金钱社会,欠别人人情,倒不如拿钱去摆平,公平公正,省去一些麻烦。”

“一千多万?我记得怎么有人说好几千万呢?”赵凤声手指摆弄着黄鹤楼1916,诧异问道。

“很简单,给你打个比方,你最早在我这里放了一百万,五分利,等到一年后变成一百六十万,然后你再拿一百六十万放我这里,我继续给你利息,等到三年之后,虽然数额滚到几百万,但按照法律规定,超出国家规定的利息,无法受到法律保护,我只偿还你的本金就可以。那些人基本在我这放了好几年,赚钱赚到手软,早就超出了本金范畴,凭什么说我诈骗他们钱财?可yu wàng永远无法填满,谁不想多捞一笔,告我的人,反而是最赚钱的那一批人,因为他们不怕我死,我死了,他们才能高枕无忧。等明天开始,我就找律师进行诉讼,所有的账,咱们一板一眼算个清清楚楚,吞进肚子里的好处,全都得给我吐出来。”郭海亮表情很平淡,即便发怒也看不出任何痕迹,相比于赵凤声和大刚两兄弟,城府深厚许多。

“行,你看着弄吧,跟行政部门打交道最头疼,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赵凤声晃着腿,转而向花脸说道:“派几个人守在二妮家门口,我怕那帮小犊子玩阴的,吕帆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千万不能再给敌人拿住破绽。”

“我亲自去。”花脸肃容道。

“不用,一帮不成气候的小孩子,又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未雨绸缪罢了。”赵凤声叹气道。

“出事了?”郭海亮询问道,蜡黄脸庞显得有些担忧。

赵凤声将今晚的来龙去脉说完,郭海亮好笑道:“树大招风这句老话果然不假,竟然敢有人在你头上动土。其实如果我在场的话,建议快刀斩乱麻,直接撂翻他们,看看后面藏着什么阴谋诡计。玩权术,有向双平和张新海还你一个公平,还有李叔坐镇省委,怕什么。假如拼金钱,大不了找我岳父江湖救急,他是挺爱结交朋友的性格,自己女婿又深陷其中,相信会帮咱们一把。”

“不斗了,在省城跟那帮老狐狸斗得天翻地覆,脑子里积攒的细胞已经用光,累了,不想回到家再跟人逞勇斗狠。真想找一处世外桃源,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看着青山绿水,将心思彻底防空。”赵凤声揉着太阳穴道。

“江湖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只要你趴在地上,在别人眼中,你就是一块巨大肥肉,谁不想咬上一口?既然想休息的话,不如跟我回一趟澳门,那里是放松休假的好去处,顺便给你介绍几位朋友认识。咱们年纪不小了,眼界不能放在芝麻大点的地方,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把腿迈出去,才能拓宽自己视野,我也是到了那里,知道了山外有山的道理,这世界,远比你想象要精彩。”郭海亮微笑道。

“我又不是那头畜生,立场相当坚定,别拿měi nu香车you huo老子,再说下去,信不信今晚就跟你回澳门。”赵凤声撇嘴道。

第八百一十四章 心中有鬼(上)

省城,深夜两点。

绝大部分人们已陷入熟睡,在一栋普普通通的写字楼里,有间屋子灯火通明,客厅,卧室,甚至连卫生间都亮起灯光,而这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商住两用民房,主人正是背叛了钱家的重臣之一——沈大民。

此时的沈大民躺在舒软的大床中,翻看着一本白皮书籍,这本《国富论》被誉为最具影响力的20本图书之一,资产阶级经济学著作,曾产生广泛影响,当时有些资产阶级学者把它奉为至宝,可是历史通过不断的经济危机,很快就把它的局限性和缺点错误显示出来,导致褒贬不一。不过这本书包罗万象,政治、教育、历史、哲学等均进行详细阐述,沈大民是位功利性很强的现代化管理人才,能从中摘出自己所需的精髓,结合当下环境,纳为己用。

摘掉黑框眼镜,沈大民揉了揉酸涨眉心,将《国富论》小心翼翼放置在床头,动作比对待情人时还要温柔。

沈大民出身农村,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与其说靠自己打拼,不如说靠书本达到辉煌成就,所以沈大民一不感激爹娘,二不感激恩人,唯独珍惜每一本书籍,只要经过他手的书,全部小心呵护,读完以后,放到干燥通风的地方,避免虫子叮咬,阳光充裕的时候,还要拿出来晾晒,对待子女也不过如此。

沈大民合住双眼,辗转反侧,等到时针来到三点也无法入眠。沈大民只好吃了一片助眠药物,依靠药效来强制自己入睡,时间滴滴答答溜走,好不容易有些困意,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深夜中的寂静。

沈大民汗毛乍起,双眼圆睁,猛然起身,仓皇躲在角落,嘶哑喊道:“谁?!”

客厅响起一阵窸窣脚步声,跑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深深鞠躬,充满歉意说道:“沈总,不好意思,不小心睡着了,手机掉到了地上,打扰您休息了。”

这名男人是沈大民花重金雇佣来的贴身保镖,三十多岁,正值男人巅峰期,身手和职业素养无可挑剔,放倒十来名成年男子没有问题。自从雷一集团入主泰亨,沈大民继续稳坐总经理宝座,为了生命安全考虑,害怕陈蛰熊和赵凤声报复,学翟红兴玩起了狡兔三窟,家也不敢回,只在临时住所安身,二十四小时雇人贴身保护,否则一天都无法入睡。

赵凤声和陈蛰熊这对余党,成为省城江湖谈资最广的一对搭档,沈大民深知他们的忠心耿耿,自己干那点事,很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于是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传言陈蛰熊废了一双手臂,赵凤声又回到武云,沈大民提着的心总算放下,能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废物!窝囊!干什么吃的!我花那么大价钱请你来不是睡觉的!你的职责就是一条狗,替我看家护院,保护我人身安全,再睡觉就给我滚蛋!要不然一分钱都别想拿到,懂不懂!”沈大民脖子青筋暴露,显示出歇斯底里状态,昔日儒雅淡然的君子气被驱散一空。

“是……沈总。”保镖敢怒不敢言,为了一个月十几万的工资,只能忍气吞声做一条任人辱骂的狗。

“滚!”

沈大民咆哮一声,皱着眉重新躺回床上,大口喘息。

经历完小插曲,睡意全无,侧卧,仰卧,依旧无法入眠。沈大民关掉台灯,漆黑的压抑令他产生恐惧,冷风阵阵,仿佛那种东西会从床边随时随地冒出头,一想到钱宗望胖胖的笑脸,沈大民脑门立刻浮现一层虚汗,急忙拉开台灯,左顾右盼,寻找有可能存在的妖魔鬼怪。

一无所获。

沈大民将被子盖的很紧,试图不让身体luo lu在外,狭小的空间,似乎裹起来更具有安全感。等到他昏昏沉沉即将进入梦乡时,“砰”的一记沉闷响声,使得沈大民又骤然惊醒。

“我***!”沈大民狠狠爆了一句粗口,抄起爱如至宝的书籍,疯狂朝门外砸去。

保镖又出现在门口,一脸委屈,辩解道:“沈总,这次不是我弄出的动静,好像是……走廊里传来的声音。”

“放你妈的屁!都几点了,走廊怎么会有人!我讨厌有人狡辩,更讨厌有人欺骗,不想干的话明说,外面狗有的是,我他妈有的是钱,随便招来几只就比你听话!”沈大民脖颈通红嘶吼道。

保镖眉头一皱。

他也伺候过不少达官显贵,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身手出类拔萃,意味着气血旺盛,肯定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疙瘩,听完沈大民的辱骂,保镖冷声回应道:“沈总,我希望你能给予我一定尊重。我是保镖,不是你的奴仆,想打想骂的话,请别在我这里发泄,因为职责里没有受气这一条款。”

沈大民从身边抄起一大堆物品,手机,手表,钥匙等等,全部向保镖砸去,满嘴喷着唾沫星子吼道:“滚你妈的!老子有的是钱,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就打谁!不想干的话,滚蛋!”

保镖躲避完价值不菲的投掷品,咬牙道:“行!伺候不起,我躲得起!再见!”

话音一落,迈着大步夺门而出。

沈大民坐在床上不停喘着粗气,然后轰然躺倒。

发泄完心中积郁,沈大民又有点懊悔,这年头找个靠谱的保镖不容易,再换一个,未必像以前的任劳任怨。自己的脾气自己清楚,这段时间总是搂不住火,不管保镖是不是有意为之,总得给人台阶下,可人都走了,后悔有什么用,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沈大民长长舒了一口气,盖好被子,想着泰亨明天需要处理的问题,渐渐头脑昏沉。

铛!

又是一声轻响,打破了静谧……

第八百一十五章 心中有鬼(下)

保镖一气之下离开,房间内目前只有沈大民一人,猛然响起的敲击声,则显得格外诡异。

“谁?!”沈大民惊恐喊道。

寂静无声。

这间公寓硬件设施和地理位置优越,属于高档住所,仅仅房价和物业费就能令人望而却步,没几个糟钱真享受不了上层社会待遇。住宿成本高,意味着人少,整栋大厦的常住用户屈指可数,沈大民为了图安静才花重金购置,没想到大半夜传来古怪动静,人为?邪祟?心中有鬼的沈大民难免会往最坏方面联想。

静静等了一分多钟,那种提心吊胆的声音仍旧没有响起。人在恐慌时刻,总是会做出跟平时无法契合的举动,沈大民虽然养尊处优惯了,但他在农村出生,又在田间长大,有股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冲劲,一狠心,一咬牙,从枕头下面抽出早已预备好的军刀,离开大床,一步一步挪向客厅。

屋子里所有家具家电全部采用进口标准,水晶灯灯光很足,给人一种异常温润舒适感,可当灯光照射在沈大民苍白充满狰狞的脸庞,却营造出异常恐怖的氛围,就像一条垂死挣扎的狼,陷入重重包围之后,试图在为自己寻找一线生机。

沈大民此时没有佩戴眼镜,眯着双眼,右手死死握住刀柄,仅靠模糊的视线来寻找声音来源。等他谨慎走到客厅正中间,突然余光瞥到一道黑色身影,吓得沈大民大叫一声,后撤几步,拼命挥舞手中军刀,跌坐在沙发中央。

仔细观察一番,并没有任何妖魔鬼怪跳出来。

只是电视中自己的身影而已。

等沈大民看清楚,这才将恐惧感驱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袖口擦去额头汹涌汗水,自嘲一笑,心想着人吓人,吓死人,是不是就这种情况?

“铛!”

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超乎寻常的清晰。

类似于金属跟墙壁碰撞所发出的声响。

沈大民如同被踩住尾巴一样飞快跳起,面对大门,手臂哆哆嗦嗦握着军刀,歇斯底里喊道:“谁?!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无人应答。

这样折磨下去,自己非得被弄疯不可,沈大民鼓足勇气,趴到猫眼上观察情况,借助走廊灯光,外面一切正常,根本就没有人影或者可怕的东西出现。

报警?

警察根本不会受理这种情况,再说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钟,去托关系找门路,未免又太小题大做。

究竟是房客还是灵异事件?一切要靠自己查明。

打定主意之后,沈大民湿漉漉的手心握住门把手,拉开一条缝隙,从狭窄的空间窥探外面情况,除了略显空荡的走廊,看不到任何行人或者怪异事件。

沈大民壮着胆子探出脑袋,在外面探视了半分钟,终于在角落发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类似于小孩子玩耍时的皮球,估计听到第一次异响,就是这个皮球发出的动静,估计是旁边邻居带孩子回家,不小心遗落到那里,如今时间太晚,反正在家门口,也不怕有人偷走。

沈大民自嘲一笑,放松神经,来到皮球所在的位置,打开距离很近的窗户,随手丢了出去,防止自己入睡时再被打扰。

等他转过身,一道影矗立在房间门口。

一米九左右身高,双臂软绵绵绑在身侧,丹凤眸子半开半合,从头到脚散发出一种锐利气焰。

那名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

陈蛰熊。

沈大民与他共事多年,自然清楚陈蛰熊的作风为人,出手狠辣,眼高于顶,死心塌地追随钱宗望多年,赵凤声这人还会遵守点道德秩序,可陈蛰熊,完全是一位凭借心意用事的神经病,绝对不能以常理推断,杀人防火,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望着那具不动如山的身影,沈大民瞳孔急速收缩,血液一下子大量涌入大脑,头皮发麻,双脚发软,从嗓子眼挤出艰涩话语,“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传闻陈蛰熊残废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能跟省城头hào打手楚巨蛮肉搏的猛人,沈大民甚至连挥舞刀子的勇气都没有。

陈蛰熊嘴角勾起,露出温和笑意,轻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一个不苟言笑的家伙突然对自己露出笑容,第一反应绝不是兴奋,沈大民想跑,可脚脖子实在绵软无力,只能拖延时间寻觅求生机会,颤抖笑道:“蛰熊,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泰亨那些事,全都是雷斯年逼我做的,否则就会把我整的生不如死,为了活命,我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啊!”

“我这人不看过程,只重结果。既然出卖了钱家,那就要承担报应。”陈蛰熊堆砌笑意,慢吞吞靠近。

这位在省城蛰伏过许多位大佬的男人,带来的压力不言而喻,沈大民只觉得挥舞着镰刀的死神在不断逼近,一边聚集力量寻找逃跑路线,一边卑贱说道:“蛰熊,咱们关系一向不错,只要你放过我,钱,统统给你,冯百纶我也可以帮你约出来,条件允许的话,雷斯年也可以。到时候你想把他们如何处置,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的提议似乎不错。”陈蛰熊先是给出一个希望,然后瞬间浇下一桶冰冷凉水,“但是在我看来,你的罪孽更重。”

“蛰熊,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会竭尽全力去满足。”沈大民用糖衣炮弹进行迷惑,突然将手里军刀用力一丢,朝着楼梯通道闷头扎去。

沈大民算盘打得不错,自己四肢健全,能跑不过双臂残疾的陈蛰熊?只要进入楼梯口,那么逃生的几率将会成倍递增,逃离安全之后,报警再把姓陈的绳之于法,今后就能睡个安稳觉。

陈蛰熊盯着在空中反复旋转的军刀,不屑冷笑,左脚踮起,右腿用出一记类似于下劈动作。

鞋面正好踹中军刀刀柄。

军刀电光火石般飞速退回。

正巧扎在沈大民脖颈部位。

噗!

鲜血飞溅。

沈大民趴在楼梯木门的身体渐渐滑落,双眼裹挟着不甘和痛苦。

“恶有恶报。”

陈蛰熊轻轻念出四个字,一瘸一拐离去。

第八百一十六章 大爷

赵凤声在老街里晃荡了两天,懂事的他没忘记给街坊们一一送去诚挚问候,买箱奶,送几斤水果,东西虽然不贵,但心意到了,谁也挑不出理儿。

二妮跟他腻在一起,谈话中时不时点醒某人别忘记承诺,赵凤声明白她的心思,跑到李爷爷那里,求了一个良辰吉日,开始张罗起婚事。不过老爷子在他求吉日的时候很不屑一顾,说俩人能不能过好日子,全靠自己经营,别人结婚时都是千挑万选,到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所以良辰吉日什么的,只是自欺欺人的幌子。赵凤声问这是为啥,李爷爷苦口婆心赠了他一句话,叫做夫唯道,善始且善成。赵凤声听的一知半解,想要答疑解惑,老爷子却挺神秘地闭嘴不言,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琢磨老人家是不是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难道不看好这门婚事?

订饭店,订婚庆公司,订婚车,装修房子,婚前准备一样都不能少,好在订车和饭店不用赵凤声操心,自家酒楼和那帮狐朋狗友就能搞定。亮子提议去五星级饭店举办,但赵凤声觉得没必要铺张浪费,多花几倍甚至十几倍冤枉钱,搞那么大场面干啥,桃园酒楼啥也不缺,又守着桃园街,拐个弯就到,方便那些年纪大的街坊参加,一举好几得嘛,亮子拗不过他,只好亲自去安排菜谱,争取让老街四害里最后一对单身贵族不丢面子。

今天一大早,赵凤声就被未婚妻大人从床上拉起,先是去名气最大的美发厅修剪头发,接着又去商场购置一身让赵凤声心在滴血的行头,然后跑到公园,说是去拍结婚照。

阳光,草坪,小河,勾勒出一幅绝美风景图,无奈今天的游客挺多,见到郎才女貌的一对拍摄婚纱照,大部分选择驻足围观,视线大多停留在娇艳如花的崔大měi nu身上。

赵凤声脸皮厚归厚,但被那么多人当猴子一样欣赏,心里难免有些别扭,拿胳膊肘戳了下正在补妆的二妮,小声道:“不是说好不拍外景了么,咋又跑到公园来了?那么多人指指点点的,我这老脸往哪搁啊?”

崔亚卿一袭洁白婚纱,美背luo lu,介于b和c之间的罩杯,挤成一道令男人心生摇曳的白皙深沟,五官本来就精致无暇,经过仔细装饰,既有美艳,又不失庄洁,充分展示出女性特有的美感。

听到某人敢发牢骚,崔亚卿柳眉一皱,斜眼威慑力十足,咬着牙根说道:“我只答应过你不去海边拍摄外景,什么时候说不在本地拍了?饭店我忍了,房子我也忍了,难道婚纱照也得窝在老街拍摄你才满意?女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不能什么事都糊弄过去,我都被你耽误成大龄剩女了,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赵凤声悻悻然摸了摸鼻子,不敢反驳,自己理亏在先,哪还敢违逆二妮大人心意。看到骨感又带有圆润的美背有点扎眼,在这方面相当小心眼的他急忙想往上拉几公分,害怕被别的sè láng过了眼瘾,不料手刚抓到拉链,二妮就冷冰冰说道:“一边呆着去!老娘就漂亮这几天,以后老老实实给你生娃做家务,穿大棉袄大棉裤,去女澡堂子都穿着泳衣。假如看不过去,那就捂住眼睛,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否则要你好看!”

彪悍,向来是二妮的特色标签。

“哎!”赵凤声长长叹了一口气。

有位婚纱随行人员跑过来说要给他化妆,赵凤声纳闷问道男的还要涂脂抹粉?没等工作人员回答,二妮犀利眼神掠起一道寒光,赵凤声急忙乖乖坐好,任由别人在他脸上鼓捣。

擦粉底,打理头型,这些赵凤声都能忍受,可当工作人员拿出锃亮小刀放到眉毛上面,赵凤声皱着脸道:“啥意思?还要刮眉毛?再怎么我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大老板,给底下那帮人看到,不得笑话死?”

这次拍婚纱照比较仓促,那帮描龙画凤的社会不良分子太过张扬,聚在一起不得被警察惦记上?于是他就带了花脸一人,看起来跟普通人别无二致。

“先生,我们需要给您修理眉形,这样看起来会更精神。”工作人员笑着解释道。

捧着冰激凌蹦蹦跳跳的三妮跑到赵凤声旁边,勾着他下巴,甜腻笑道:“姐夫,认了吧,你常说的那句话叫做什么来着?对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就老实当你的哑巴,任凭我姐吩咐就行。拍婚纱照可长可短,你如果乖乖听话,半天就能完事,但你要反抗到底,三五天也有可能,长痛不如短痛,自己掂量着办吧。”

赵凤声望着那张吹弹可破的青春无敌俏脸,龇牙道:“最快要半天?!”

“那还得老天作美,万一遇到天阴了或者下雨,您得明个再来,哎呦,瞧我这乌鸦嘴,那块云彩来者不善啊,好像真要下雨了。”三妮指着远处一块灰色云彩惊讶道。

乌鸦嘴?你这妮子说是毒蛇嘴也不为过,哪次不把人骂到口吐白沫?最次也要心肌小梗一下。

赵凤声在肚子里发完牢骚,催促工作人员快点给他鼓捣,这罪受一次就够,三天两头跑到大庭广众丢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十五分钟左右,工作人员终于放下手头工具,赵凤声照了照镜子,眉目俊朗,发型精神,搭配几千块一件的白色衬衣,还挺帅,有些小自恋的他摸着光洁下巴笑道:“老三,姐夫这造型咋样?能不能迷倒你这种九零后清纯少女?”

“油头粉面,太没男人味了,我还是觉得你以前胡子拉碴满脸伤疤的样子更帅。现在我们九零后都叫阿姨了,经常遭到零零后嘲讽,少女?不敢当,那不得把人家笑破肚皮啊。”三妮翻着白眼阴阳怪气道。

“九零后叫阿姨,像我们这种八零后叫啥?”赵凤声愕然道,年轻人的世界也太超前了吧?

“大爷呗!”三妮露出小虎牙,笑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第八百一十七章 婚纱照

赵“大爷”感慨着昭华凋谢一代新人换旧人,自己这帮家伙还没咋体验过青春呢,忽然就划入到老年人行列,难免会产生被人嫌弃时的失落感。

不过看到花脸和三妮充满朝气的面容,自己这张老脸确实跟人家格格不入,经历过的沧桑镌刻在皮肤,成为抹不去的痕迹。不过赵凤声从来没想着靠脸吃饭,倒也不用刻意放在心上,稍微荡起波澜后就归于平静,想起了要给这对璧人做媒,谄笑道:“老三,最近交男朋友了吗?”

“干嘛?难道你性取向变了,想抢我男朋友啊?”三妮掏出一根不知从哪鼓捣来的香肠,一口咬掉一半,笑的异常xié è。

噎死人不偿命是崔家三xiao jie独门绝技,只要她想喷人,对方轻者血压上升,重者心悸猝死,可谓杀人于无形也。还好赵凤声早已习惯了她的致命武器,见怪不怪,笑眯眯道:“你看你二姐都要领证了,啥时候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她老女人一枚,再不嫁人就要绝经了,当然着急啊。本xiao jie正处在最好的年华,哪能随随便便步入爱情坟墓。现在的男人啊,靠不住,帅的酷的身材好的,就算不去撩妹,那些女人也上赶着倒贴,我又没有扫黄打非经验,万一**夫**耍的团团转怎么办,天天叫你去撑腰啊?多没面子。到头来变成离异带娃中年妇女,只能去找带孩子的二婚,你说我亏不亏?所以我现在只想尽情挥霍青春,管它什么岁岁常相见,有毛用啊,独一人欢颜,岂不是挺好?”三妮几口把香肠吃完,阐述着她的世界观。

赵凤声从未跟她谈过这么深刻话题,想不到小脑袋里装着挺奇葩的歪理邪说,为了尽一尽姐夫义务,正色道:“世间男人有好有坏,即便同一个妈生的,性格也千差万别,不能一竿子打翻一串人。比如你姐夫……”

三妮眼睛亮起一阵贼光。

“额……不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比如花脸,你看他多好,去风月场所从不沾惹桃花债,měi nu上赶着倒贴也绝不动心,简直是模范丈夫啊,这样的好男人去哪里找?我要是女人,我早就把他拿下了。”人生大事,全靠媒人一张嘴,赵凤声不留余力推荐自己好兄弟。

其实不用他介绍,三妮本来就对花脸不陌生,俩人在一条街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小学和初中也同在一所学校,就是不在一个年级而已。花脸是那种冷漠性格,跟闹腾的老三完全两个极端。

“这么好的极品男人,只在幻想中出现,其实我怀疑他是弯男,性取向不正常。”三妮敲打着下巴道。

咳咳咳!

赵凤声被她堵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帅,身材好,开着途锐,证明钱也不少,按照你的说法,对别的女人不理不睬,这明显是gay的特征好嘛。上学时我就觉得他不对劲,那么多女人投怀送抱,他一个都没有接受,性能力不全?或者弯男?姐夫,你想坑了你如花似玉的小姨子么,我才二十出头啊,需求量大着呢,结婚以后叫我守活寡啊。”三妮嘟起嘴巴道。

远处的花脸似乎察觉到俩人在指指点点,侧起身,将视线往这里投去,露出一张比女人还娇艳的侧颜。

赵凤声实在不是一位称职媒人,几句话就败下阵来,正好二妮补好了妆容,准备开拍,拍拍屁股急忙跑去充当绿叶。

今天这摄影师也不知是不是体育出身,设计出一系列复杂姿势,什么奔跑,举媳妇,背媳妇,全是体力活,没点力量连拍照都无法完成。赵凤声当然不会被这些姿势难倒,各种动作信手拈来,甚至表演出一只手臂把二妮扛到肩头的壮举,弄得工作人员一阵惊讶,就是表情受到了嫌弃,笑的不自然,笑的太难看,笑的太僵硬,摄影师反复唠叨这几句话,再加上补妆,换衣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天色阴沉才拍好了几组照片,把赵凤声折腾的够呛。

游客们为了躲避暴风雨,早早离开了公园,赵凤声也准备带着家属们打道回府,就在离开草坪时刻,一大票人气势汹汹往这边小跑而来,清一色年轻男人,花臂,金链子,五官狰狞。

“哥,好像是冲咱们来的。”花脸眯起桃花眸子道,右手摸向腰间,提前进入戒备状态。

“刚回武云就被人堵了两次,还没有在省城安生。”赵凤声好笑道,自己跟其他人基本没什么瓜葛,用屁股想想,就知道又是吴南那波愣小子。

阴魂不散。

“哥,你带着嫂子先走,我收拾他们。”花脸冷声道。

混江湖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接二连三围堵,还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老实人还有几分火气,更别提这对以疯子著称的组合。

灰色云层将赵凤声脸色映衬的有些阴暗,大风吹开衬衣领口,露出有些年头的刀疤,赵凤声轻声道:“二妮,报警。我倒想看看这帮人想干什么。”

说话之际,以吴南为首的小痞子们已经将几人团团围住,劲风吹拂着每个人衣襟,凸显出藏在身上的各种凶器。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是赵大哥吗,真巧,在哪里也能遇到你。”吴南踏出一步,嘴角挂着猖獗笑意。

“有事?”赵凤声态度明显变得冷冽许多,不如魅力国会那次和蔼。

“我带着兄弟们遛弯,听说公园里有一对姐妹花长得国色天香,这不来一睹天人之貌嘛,哎呀,原来是赵大哥的女人,难怪能抱得美人归,英雄就得配美人,啧啧,名不虚传,嫂子长得真漂亮呐!”吴南勾起嘴角,泛起淫笑道。

第八百一十八章 谁更嚣张

姐姐受到欺负,伶牙俐齿的三妮哪肯善罢甘休,掐起不足二尺的小蛮腰,恶狠狠骂道:“喂!你这长得像智障的家伙是从哪跑出来的,谁家医院狗链子没拴好啊,瞧你那德行,明显吃屎壳郎长大的,长得要人样没人样,要狗样没狗样,带着一嘴食物来回乱转,警察怎么不把你抓回厕所里深造呢!花钱雇佣一帮社会小流氓冒充大哥大,人多了不起啊?现在真是林子大了什么屎壳郎都有,恶心!”

口诛,三妮一张嘴,堪比女神姑姑那杆纵横无匹的乌木大枪。

杀人于无形也。

三妮在省城上学,并不知道眼前的家伙是江湖新秀,绝非什么她所说的小流氓,但是有姐夫撑腰,她才不怕得罪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敢喷他个半身不遂,反正天塌了有姐夫顶着,轮不到她背锅。

吴南初次领略老三的扎心功底,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个年纪正是火气大的阶段,又跋扈惯了,哪能让一个辱骂自己的小丫头全身而退。吴南狭窄眸子迸发出凶狠怒火,恨声道:“小娘们,祸从口出,再出言不逊,小心被人**后卖到妓院伺候biàn tài男人,看那会你嘴还像不像现在一样毒。”

三妮双手环胸,嗤之以鼻道:“我才不和你妈做同行,万一像你似的,这么大的人了,爹都找不到,有人生没人养,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多丢人啊。劝你还是早死早超生,给人间留一片净土,要不你那千儿八百个爸爸听到以后,该多难受呐。”

斗嘴,崔胜男从来没遇到过对手,这次也一样,吴南被气的鼻歪嘴斜,险些背过气去,掏出一把崭新的弹簧刀,“蹭”的一下亮出明晃晃刀刃,厉声道:“爷在你脸上划几刀,替你家人教训教训你。”

“姐夫!”三妮宗旨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自己细胳膊细腿,能打过谁啊,所以绝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别说男人,就连女人都不敢硬拼,一看到对方准备行凶,急忙跑到姐夫身后,寻找最为安全的避风港。

赵凤声挺起胸膛。

二妮是他未婚妻,从法律关系来说,除去素未谋面的西北一家,二妮就是他唯一的亲人,老三这位唯一的小姨子,当然也要宝贝一样对待。赵凤声逆鳞寥寥无几,兄弟,亲情,仅此而已。煊赫如唐宏图和翟红兴,也从来没有拿他软肋下手,赵凤声亦是如此,混江湖,遵守墨守成规的规则,双方都保持着仅有底线。可眼前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上来就调戏自己的未婚妻和恫吓三妮,怎能叫他不动怒?没有拎刀砍人已经算相当客气了,换成前几年,这帮人早就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但转念一想,吴南几次三番挑衅自己,始终不出手,明显违背了上位步骤。假如真想对自己下死手,打闷棍,bǎng jià,纵火,哪种办法不比大张旗鼓叫嚣的效果好?何必干打雷不下雨呢?

顺着脉络一捋,赵凤声觉得此事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于是先克制着怒火,静观其变。

气候变换导致温度骤降,薄薄的婚纱并不能抵挡风寒,崔亚卿冻得瑟瑟发抖,赵凤声脱下拍婚纱照时的西装外套帮她披好,挽起袖口,淡淡说道:“男人应该心胸宽广,别跟小女孩吹胡子瞪眼,没风度。该给你的面子我都给足了,传出去别说我以大欺小。告诉你们阴在背地里的主子一声,请神容易送神难,真把老子惹毛了,你们这帮玩意真不够爷当下酒菜。我不管是你借势想上位,还是另有所图,打起来,挨刀你是头一个,可别为了仨瓜俩枣就把小命双手奉上,你还年轻,大好的光阴等待挥霍,不值得。”

吴南脸色阴沉似水,跟晦暗天色有的一拼,沉思半天,狞笑道:“不愧是赵疯子,身手怎么样不清楚,这嘴皮子功夫倒是挺厉害,跟你背后臭丫头拜的同一个师傅吧,几句话就能让我吓得腿肚子转筋,社会我赵哥,久经沙场的名人,确实不简单。”

“下雨了,我的女人不能受了风寒,有什么招式尽管用,我接着就是。”赵凤声平静说道。

公园里白天进行械斗,传出去会招来很dà má烦,不管输赢如何,起码跟公安那边饶不了打交道。自己在武云政法口根基薄弱,张新海哪怕再官大一级压死人,未必能在这里能说得上话,婚事近在眼前,赵凤声可不想为了几只臭鱼烂虾打扰了未婚妻好心情,大不了秋后算账。

“赵大哥,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听你教训的,也不是受那小娘们侮辱的,不从你身上取点零件,如何跟我兄弟们交代,我这面子往哪扔?”吴南反复推出壁纸刀刀刃,咔咔作响,看着跟小孩子玩具一样,但lǎo jiāng湖们都清楚,这玩意极其锋利,一刀下去,任何恶劣后果都有可能发生,割破人的喉咙,简直轻而易举。

“我在六岁时就明白一个道理,咬人的狗不叫,你这头恶犬龇牙咧嘴吓唬谁呢,敢咬人么?”赵凤声冷笑道。桃园街那会几乎家家养狗,他跟几十条狗打过交道,但凡敢下嘴的狗,基本毫无征兆就会发动攻击,跟体型和嗓门没有任何关系,反而吼得越凶,越不敢下嘴,瞎咋呼罢了。

“赵疯子,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吴南五官扭曲,低声咆哮道。

赵凤声抓住二妮三妮的冰凉手腕,轻松笑道:“风大,雨疾,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嚣张,恕不奉陪。”

接着,赵凤声用鞋尖在地面画了一条横线,“花脸,谁敢跨过此线一步,直接给我捅,生死不论,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手下有多少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生有桃花眸子的男人,扣着一把极其妖娆的蝶舞,立在了横线旁边,不动如山。

吴南几欲咬破了嘴唇,依旧没有吩咐手下进行冲杀,因为花脸比起赵凤声更加令人闻风丧胆,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谁也没有把握能从他手中讨得了便宜。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狂风呼啸。

赵凤声带着两位女人潇洒离去,隐隐传来谈笑声。

却从未回头。

第八百一十九章 卑贱如草芥

经历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碧空如洗,清澈的雨水将建筑物粉饰一新,等到日头高升,依旧有慵懒的雨珠赖在青砖水泥上,缓缓下垂,辗转纠缠。一阵清风来袭,雨珠恋恋不舍bèi po挣脱栖身之地,摔打在路面,砰然碎裂,绽放出微弱晶莹。

魅力国会没有迎来夜晚的高峰期,门口车辆寥寥无几,这所被誉为武云最能敛财的聚宝盆总共四层,平时却只开放三层,传言顶层专门接待达官显贵,没钱没势的普通人根本不具备资格进去消费。猎奇心强烈的sè láng们,还专门跑到附近高楼架起了望远镜,想要目睹真枪实弹的场面,瞅一瞅四楼的女人究竟有多祸国殃民。可惜极少能看到香艳场景,只有从偶尔进进出出的高挑女郎们判断,这些模特级尤物根本不会出现一到三层,唯一的答案,就是魅力国会真的别有洞天,暗藏乾坤。

四层。

一间面积不大但却异常奢华的房间内,老板柳玉芳横卧在红色大床,穿着黑色吊带睡衣,勾勒出美妙身材,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小腹平滑如镜,完全不像是四十多岁女人应有的身段。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夹着根男人才会喜欢的雪茄,红唇吞云吐雾,别有一番风情。

随着拖拉的脚步声,卫生间里走出一位中年男人,偏瘦,chi luo着上身,下身仅围着一条浴巾,皮肤如同女人一样白皙,气质温文尔雅,正是康贤房地产公司的老板,li kāng贤。

自从争夺桃园街一役败北后,康贤公司就在市里销声匿迹,虽然说li kāng贤输了,但得到了一笔煊腾不菲的补偿金,也算小赚了一把。既然市里不好混,li kāng贤转而将注意力放到郊县房产开发,半年时间,拿下了两处位置不错的楼盘,这在房价节节攀升的今天,等于做了两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算有个圆满结果。

“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柳玉芳望着窗帘透出的昏暗天色,吐出一口浓烟,语气相当平淡。

“干嘛,舒服完了就赶我走?当我是你店里的鸭子呢?”li kāng贤微微一笑,坐到床边,握住白皙脚腕,张开牙齿,用力咬下。

皮肤传来的痛苦令柳玉芳五官皱起,但却没有反抗,乖乖承受,手掌抚摸着动人锁骨附近的淤青,咬着嘴唇道:“魅力国会你是大老板,我只不过是你的玩物而已,寄人篱下罢了,哪里有资格讨价还价。”

“你是怕你的宝贝儿子知道吧,要不我把咱们两人的录像给他?”

“li kāng贤,你不要太过分!”柳玉芳拼命挣脱,躲到床边角落,杏目闪烁着警告意味的厉芒。只要不提及儿子,柳玉芳千依百顺,可如果敢牵动她的逆鳞,立刻会变成一只护犊子的母老虎,獠牙毕露。

“我这么绅士的人,哪会做过分的事。”li kāng贤似乎也不愿意发生争执,躺在床上,点燃一根雪茄。

“吴南得手了吗?”柳玉芳稍稍放松警惕,试图平和剑拔弩张的关系。

“没。赵凤声那小子从省城回来以后,好像变成了没什么火气的泥菩萨,怎么激他都不上钩。本来打算用苦肉计换他几年牢狱之灾,可这小子铁了心不上钩,实在不行,用唐宏图那一套,我叫吴南把他小舅子绑了,看看他到底学来了几分城府。”li kāng贤神色淡然道。

“你干嘛非要找他作对?就因为他坏了你的好事?”柳玉芳疑惑道。

“我这人有个毛病,谁跟我过不去,我必百倍偿还。李穆洁后面有做大官的哥哥撑腰,不能硬拼。既然暂时动不了大的,那么就拿小的开刀,先把赵凤声关进监狱里,算是利息。只要李少杰敢救他,哼!目前正在严厉扫黑骚黄,庇护涉黑分子,我看看他那顶乌纱帽还要不要了!”li kāng贤说出了自己蓄谋已久的计划,嘴角泛起得意笑容。

“省委常委,你真的敢和人家叫板?”柳玉芳皱眉道,不相信旁边的男人有如此大的能力和气魄。

“我当然不行,不过……省里那些急于上位的野心家,恐怕会祝我一臂之力。你要清楚,如果没有后台,官场容错率为零,尤其透明度极大的现在,即便官做的再大,也不敢说能够稳坐diào yu tái,有大批的二把手三把手想要取而代之,只要把资料交给他们,自然会有人替我报仇。这叫手腕,你一个女人,头发长见识少,情有可原。”li kāng贤自信笑道。

“李少杰的敌人?你认识那些大官?”柳玉芳追问道。

“不该你问的别瞎问,难道你想去给赵凤声通风报信?送你一句忠告,万一你宝贝儿子缺胳膊断腿,你得该多伤心。”li kāng贤瞪了她一眼,警告的味道很浓。

“你对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假如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li kāng贤,我找你拼命!”柳玉芳歇斯底里喊道,双目圆睁,青筋凸起,以往的千娇百媚荡然无存。

li kāng贤突然起身,左手拽住如瀑秀发,挥动右手,“啪!”狠狠扇了柳玉芳一巴掌,面露狰狞道:“敢跟老子讨价还价!如果不是看在你跟唐宏图有过一腿的份上,老子会稀罕你?!照照镜子吧,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出去给人白玩都没人稀罕,真以为身后还有唐宏图罩着你?shā bi!姓唐的早他妈死翘翘了!醒醒吧,臭biao子!”

柳玉芳捂住红肿的脸颊,颤颤巍巍挤出一个讨好笑容,“爷,我错了。”

这个在江湖也曾风光无限的女人,面对势不可挡的金钱碾压,卑贱如草芥。

第八百二十章 生于寂静死于滂沱

自古忠臣烈女最为人津津乐道,泱泱数千年,诞生过无数品性高洁之士。可那些先人距离现在太过遥远,柳玉芳只不过是一位普通新时代女性,不想跟先贤比肩,她的人生格局将自己和儿子的幸福放在了首位。为了给儿子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忍气吞声,自甘堕落,默默承受着屈辱和泪水。

对于唐宏图仅剩的独苗来讲,她是位称职的母亲,对于赵凤声,她像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凉薄女人,对于li kāng贤,又只是一个用来发泄和寻找kuài gǎn的玩物,可恨?还是可怜?角度不同,所认识的柳玉芳就大相径庭,或许用一句话来形容她跌宕起伏的前半生十分贴切:

生于寂静,死于滂沱。

柳玉芳像只小猫一样乖乖匍匐在li kāng贤大腿,一边按摩一边轻轻说道:“赵凤声这人不好对付,能从省城平安归来,能说明很多问题。翟红兴论头脑论手腕,并不比唐宏图差很多,而在根基和野心方面,翟比唐高出好几个级数,连他都惨败在那小子手里,这不仅仅xiàn zhi在实力上面。”

“我父亲以前就是位半吊子算命先生,他说有的人命中带有天德月德,遇到险境,不仅能够轻易化解灾祸,还能够从命理中得到好运,越是凶,这类人可能就越能够得到机会,所谓机遇与凶险常在,这一点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还有的人,命中带有印旺的八字,胜在有贵人帮助,不会有真正的杀局,所以很轻易就能够逢凶化吉,有着绝处逢生的强大生命力。而带有贵人星的八字,例如天乙贵人,如果命中有此神,那么就会一生坦荡,因为天乙贵人是八字命理中最尊贵的神祗,他们能够提供超强好运,基本上能够远离灾祸,发生任何事都能够平安度过。或许……可以解释为赵凤声的八字极其biàn tài,biàn tài到翟唐二人都无法抗衡的地步,你如果想跟他斗,实际是在跟老天爷斗,能赢吗?”

一番轻声细语的提醒说完,li kāng贤眉心几乎连在一起,儒雅的外表多了几分阴霾。

普通老百姓对于八字命理印象不深,可越是有钱有势的权贵,越对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玄机深信不疑,所以风水师和道观寺庙等地,往往香火旺盛,从不缺忠诚信徒。li kāng贤自从跻身武云二流富翁行列,就开始每一天过得心惊胆战,因为他以前做过的亏心事太多,既触犯过法律,也违背过人性道德,致使心中有愧的时候,都会去庙里烧香拜佛,撒出大把钞票,试图花钱消灾。

所以li kāng贤信佛,更信命。

“据说赵凤声出生以后,他的奶奶就撒手人寰,没过几年,亲人逐渐离世,这是否就是八字太硬,导致亲人也无法承受?”如果搬出教条大道理,li kāng贤懒得理会,可涉及到这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li kāng贤就会心生敬畏。

柳玉芳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我父亲不过是半吊子水平?经常被人当作骗子打的满街跑,师傅如此,教出来的徒弟可想而知。况且我爸思想陈旧,肚子里那点货,传子不传女,再说我也不算是他的入门弟子,只不过耳濡目染下了解皮毛而已,要我去解释其中原委,太强人所难了。”

li kāng贤使劲抽了一口古巴高档雪茄,浓烟从鼻孔和嘴巴缓缓飘出,“拿点东西过来。”

柳玉芳心中一惊,外表却表现的若无其事,柔声道:“伤身,悠着点吧。”

li kāng贤口中的东西,就是毒品,每次当他亢奋或者失落时候,都会从毒品中寻找ci ji。虽然他光鲜表皮是位自律到节制的成功人士,不吸烟,不酗酒,不赌博,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关起门来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吸毒,nuè dài,暴力,性格扭曲,完全跟平时判若两人。

瘾君子吸食完毒品,大脑麻痹,自身会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旁边人就被殃及池鱼了,尤其是xing bàn lu,往往几个小时不停不休,更何况li kāng贤享受凌辱kuài gǎn,动不动就殴打施暴,上次吸毒时,差点把柳玉芳活活掐死,能不叫她心有余悸么。

“我说的话你又当作耳旁风?”li kāng贤脸色一板,眸子中遍布阴毒神色。

柳玉芳不敢再违逆他的心意,硬着头皮走向放置毒品的柜子。

搁在床头的手机响起,li kāng贤闷闷不乐拿起了电话,喂了一声,紧接着说了句在外面等我。

“吴南?”柳玉芳掩饰着欣喜问道,li kāng贤这人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既然吴南要来,毒品肯定是暂时不碰了,能逃一时算一时。

“是。”li kāng贤穿好裤子,忧心忡忡说道:“吴南又没有得手,心里肯定会打起退堂鼓,他们羽翼渐渐丰满,用不着靠我的钱来维持生活。这帮敢打敢冲的小痞子们,暂时不能置之不理,到了县里楼盘施工的时候,还得靠他们去冲锋陷阵,要不然那边的地头蛇可没那么容易搞定,需要安抚一下。”

柳玉芳帮他整理衬衣褶皱的地方,微笑道:“我就欣赏你做大事的能力,任何细节都会做到滴水不漏,连吴南这种小痞子都能摆出和蔼姿态,以后肯定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拍马屁的功夫,混迹夜场多年的柳经理自然能让对方舒舒服服。

“滴水不漏?我和唐宏图相比,谁做得更好?”li kāng贤xié è一笑,挑起对面佳人尖俏下巴,特意将“做”字咬的很重。

“他老了,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柳玉芳媚眼如丝,一句话给出了两个答案。

“骚娘们。”li kāng贤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潇洒离去,走到大门方向,突然转过身,面带忧虑说道:“八字命理,这东西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似是疑问,却更像是自说自话。

柳玉芳双臂环胸,沉默不语。

li kāng贤停顿半秒钟,开门离去。

柳玉芳走向窗户,望着大厦深处埋藏的破旧平房,抚摸着依旧白皙光滑的脖颈,语气夹杂一抹哀凉,轻声念道:“大恩不言谢,赵凤声,我尽力了,你自求多福……”

第八百二十一章 三十年

赵凤声这人闲不住,虽然大刚给他找了家挺靠谱的装修公司,可依旧天天赖在祖宅,左转转,右看看,迈着八字步,背着双手,举止投足痞里痞气,怎么看都像一位无良监工。倒不是因为他对找来的装修公司有所质疑,只是想给二妮和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环境,装修材料要求苛刻,安装程序严格把关,生怕哪里漏电了,给未来***带来危险性,这爹还没当上,就开始未雨绸缪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大刚的朋友,自然会听过赵疯子名hào,干起活来战战兢兢,害怕这位武云有名的大哥翻脸不认人,早来晚走,尽职尽责,不仅比平时勤快,还得陪着笑脸干活。可接触了几天,并没发现这位大哥不好相处,反而温和的很,常常递烟,收工后还拉兄弟们一起吃顿烧烤,即便弄错了吊顶样式也没见他发火,跟传闻中凶神恶煞的赵疯子一点都不像。大家相处久了,也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拘谨,偶尔开次玩笑,说几句新听来的荤段子,跟朋友一样随性。

小院已经封好,用来增加使用面积,赵凤声再也无法躺在摇椅中望着星光吹着凉风。今天要将几十年的青石砖换成大理石地面,好在冬天方便供暖,不至于让经常手凉脚凉的二妮抱着煤炉子和热水袋,赵凤声靠在斑驳的大门,盯着工人蹲在地上敲打青砖,香烟一口接一口,眉头皱的有些发紧。

随着高跟鞋踩在碎石路发出的清脆响声,胡同里出现一位窈窕身影,黑色短裙套装,手中甩着香奈儿最新款皮包,身材不高,走起路来却散发出强大气场,正是二十年前胡同里的头hào女霸王,李穆洁。

李家霸王枪走到魂游天外的赵凤声背后,嘴角勾勒出不符年纪的调皮笑容,高跟鞋快速撩起,掠出一道黑色轨迹,鞋尖正中赵凤声不算硕大但很坚挺的翘臀上。

赵凤声又惊又怒,回过头,刚要发怒,看到那张从小就膜拜的俏脸,脸色一僵,愤怒化为谄媚,揉着屁股蛋子笑道:“小姑,你咋来了?”

“小花生,胆儿肥了啊,回家也不说一声,还要我来给你请安,是不是?”李穆洁神色一半促狭一半嗔怒,手里几万块钱的包包用食指晃得叮当乱响。

“我哪敢啊,这不是怕您忙嘛,万一耽误了几千万的生意,我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啊。”赵凤声嬉皮笑脸道,没忘记拿瓶芬达给女神姑姑递去。

“还记得我只喝芬达,算你小子有良心。”李穆洁玩味一笑,质问的气势随之烟消云散。

“不敢忘,不敢忘。”赵凤声嘿嘿赔笑道。

“听说跟二妮要结婚了,怎么,采摘了咱老街最漂亮的一枝花,美的鼻涕都冒泡了吧?”李穆洁拧开易拉罐,一口气干掉,拇指和中指用力一掐,易拉罐像纸糊的一样变成了柿饼子形状,纤细手臂扬起,易拉罐准确无误丢到旁边的垃圾桶中,动作一气呵成,极其潇洒。

赵凤声见惯了女神姑姑的神来之笔,见怪不怪,当初小姑跟老爷子吵架,曾经一脚踹断过粗如大腿的树干,那可比捏易拉罐震撼多了,这点伎俩,小试牛刀而已。

赵凤声搓着双手,谄笑道:“小姑,您大侄子又帅又酷,多少měi nu上赶着倒贴,咋能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是二妮捡到宝了才对。”

“一年不见,你这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出门什么也没干,光捡脸皮了吧。”李穆洁白了他一眼,保养精致的俏脸呈现出小女儿娇嗔状。

赵凤声哈哈一笑,挠着后脑勺,有点傻小子神韵。

李穆洁将视线洒向院内,望着青砖一块一块被撬起,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态,轻声叹气道:“终于下定决心要拆了?”

赵凤声点点头,嗯了一声。

“记得这是你父亲还没断腿时候亲手铺就的,算一算,也有三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初你们家铺青砖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你母亲推着小车来回装运,我就从车上将砖一块一块递到你父亲手里。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又恍如隔世,今天看到你重新装修,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半甲子,一间房,两代人,三代同堂,哎!如今已物是人非了。”李穆洁俏脸堆砌出只有中年人才能感悟到的沧桑,往事逐渐浮上心头,一句接一句,语气越来越轻,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我也是纠结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拆了它们,毕竟青砖坑洼不平,容易让孩子磕着碰着,希望老爷子在天之灵,别骂我不孝。”赵凤声轻笑道。

“爷爷为了孙子,能舍弃一切,夸你还来不及,哪会责怪你呢。”李穆洁拍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肩膀说道:“小花生,你不是好儿子,也称不上好丈夫,但我相信你是位好父亲。”

“我?”赵凤声指着鼻尖,愕然笑道:“希望他听话点,以后别被我抽死。”

“敢碰孩子一根指头,老娘先把你收拾了!”李穆洁恶狠狠警告道。

赵凤声心说我当年挨打的时候,咋没瞅到您见义勇为呢。

“等你孩子出生了,我可要当姑奶奶了……妈的!老娘连下家都没找到,天天搂着被子孤苦伶仃,想找人坑,都没人上钩,黄花老闺女,这就要当奶奶了?找他妈谁说理去!”李穆洁前半句是轻声细语,后半句就变成了电闪雷鸣,不愧是多年前以跋扈著称的李家霸王枪。

赵凤声很知趣地光揉鼻子,不说话。

李穆洁从包里掏出一张金卡,很强势地塞进赵凤声兜里,“我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杂七杂八的事一大堆,结婚头一天再给我打声招呼,要不然怕忘了。给你备了五辆车,不够再说,这钱你也别推脱不要,里面有二妮的份子钱,也有孩子的奶粉钱,我这当姑奶奶的可不能小气了,还指望他以后给我养老送终呢,行了,我去老爷子那一趟,免得他像老太太一样瞎嘀咕,走了!”

风风火火,一直是李穆洁做事风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颇有古代侠女风范。

赵凤声举着银行卡,哭笑不得。

第八百二十二章 女婿上门(上)

崔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辛辛苦苦带大了四个孩子,盼了许久,终于盼来了喜事临门,最高兴的当属崔母。当二闺女提出结婚,丈夫出奇没有反对,崔母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天到晚笑的合不拢嘴,只不过她生性温婉,不善于表达感情,所有亢奋化为了行动,买新棉花,缝制被子,添置衣物,将自己家装饰的喜气洋洋,整个家从上到下洋溢着喜庆气氛。

崔母忙活着锅里的炒菜,不忘频频回头关注大门动向,朝正在厨房里偷食吃的三妮低声问道:“快十一点了吧,凤声怎么还没到?给你二姐打个电话,催催他,你爸六月天,还自恋,说变就变,万一惹他生气,到时候还得亚卿受罪。”

三妮伸出食指和中指,娴熟地夹起一块炸鱼,丢进完败过无数豪杰英雄的樱桃小嘴里,漫不经心道:“您这丈母娘当的可真够意思,姑爷还没进家门呢,就开始替人家操心,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最漂亮的三闺女呢。天热了,我今年都没买新衣服呢,天天捡我姐剩下的,都不好意思出门,哎!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孤儿院里领养来的,待遇怎么天壤之别呢。”

“死丫头。”

崔母笑骂一句,说道:“你姐衣服刚买回来就被你抢走,好意思说捡剩下的吗,她们俩哪次出门不给你带礼物了?老赵家对咱们家不薄,我全看在眼里,凤声那孩子命苦,父母去世得早,你姐嫁给他,咱们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不要再说气话了,免得他不高兴。这孩子经历了太多磨难,心思往往比别人敏感,你可不能像以前似的什么话都说,得注意点。”

“丈母娘疼女婿啊,古人诚不欺我!”三妮摇着小脑袋叹气道。

“没羞没臊。”崔母笑着嘀咕道。

“什么叫没羞没臊。”三妮气鼓鼓道,指着雪白鼻尖,“我这叫典型的没皮没脸。”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去帮我把冰箱里的黄油拿来。”崔母催促道。

“好事没我的份,干活总想着我。”三妮噘着嘴小声嘀咕,磨磨蹭蹭离去。

叮咚。

门铃响起。

三妮一改颓废模样,双眼顿时炯炯发光,迈着小碎步跑到门前,打开古朴典雅的大门,看到一脸谄笑拎着大包小包的赵凤声,哈哈道:“姐夫,真不经念叨,我妈刚提到新女婿,你就说曹操曹操到,挺会表现的嘛!”

赵凤声贼眉鼠眼望向屋子,扫了一圈,小声道:“你家人生气了?”

“疼你都来不及,生什么气。快进来啊,别傻站着。”三妮一把将他拽进屋内。

接过大包小包,眼尖的三妮一下就发现了其中暗藏的兰蔻护肤品,抱在怀里美滋滋道:“姐夫真好,给我买这么多,加起来得几千块吧,我会不好意思的。”

笑的比花都绚烂,哪有一丁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赵凤声解释道:“这是两份,还有你大姐的一份。”

“我大姐没在家,跑到稻城亚丁玩了,要等到你们婚礼前夕才会赶到武云,所以她这一份我先替她收着。走,先去陪我爸聊天,一会就开饭啦,我妈手艺你不是清楚么,每次都馋的你流口水。”三妮拉住赵凤声手掌,蹦蹦跳跳往客厅里带。

赵凤声也没去计较三妮会不会真的会还给大姐一份,心情随着步步靠近而变得忐忑不安。虽说他跟崔父崔母是几十年的街坊,不会陌生,平时还能坐在一起扯几句闲篇,可街坊跟女婿是两码事,绝不能同样对待。赵凤声临行前还故意垫了点牛奶,塞了点药片,崔立恒酒量出了名的恐怖,两瓶白酒下去都脸不变色心不跳,自己也是大酒量,但顶多跟人家平分秋色,万一准老丈人占据主场优势,强行派酒,当女婿的哪敢初次登门就违逆老人心愿,所以赵凤声准备的相当充分,牛奶,解酒药,害怕喝多后跟崔立恒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他们这帮痞子,喝多了天王老子都不尿,更何况准老丈人呢,干一仗都说不定。

崔立恒坐在客厅正中,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手里举着报纸,不管是矜持还是拿架子,反正派头摆的十足,见到战战兢兢的赵凤声走到自己面前,崔立恒抬起眼皮,合住报纸,微笑道:“凤声来了?快坐,喝茶还是饮料?”

赵凤声答应一声,仅用半个屁股贴住木制沙发,老实巴交答道:“喝白水就行。”

虽然二妮口口声声说父亲答应了这门亲事,可赵凤声怕她没说老实话,一意孤行而已,再说即便崔立恒答应,上次的谈话历历在目,点了头,恐怕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自己一没学历二没家世三没背景,赚的这点小钱,哪敢在崔家逞威风,跟贫农没啥两样,于是赵凤声很没有底气,连大腿都开始微微颤抖。

女婿和老丈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压抑的氛围持续了一分钟,送水来的三妮见到气氛不对,戳了戳赵凤声胳膊,“姐夫,你不是给我爸带了滋补身体的中药吗?傻愣着什么,赶紧拿来呀!”

“哦,对。”赵凤声从礼品堆里掏出来熬制好的中药,恭恭敬敬摆到桌面,“听亚卿说您最近身体欠安,我请李爷爷帮您开了几服药,您先喝着试试,有效果的话我再去药方给您煎。”

“有心了。”崔立恒点点头,摆出一张赵凤声无法揣测的神秘笑脸,不兴奋,也不拒绝,慢条斯理说道:“李爷爷身体还好吧?有一阵子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吃的好,睡的香,挺好的。”赵凤声双手搭在腿上,显得有些拘谨。

“凤声,别紧张,咱们两家人认识几十年了,没必要这样。”崔立恒掏出一根黄金叶天叶,缓缓递到赵凤声面前,笑容灿烂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要客气。”

第八百二十三章 女婿上门(中)

按照武云市的老规矩,准女婿上门,需要女方的兄弟姐妹小小刁难一下。可三妮和崔洋疼姐夫还来不及,一个收到了双份护肤品,一个收到了森海塞尔耳机,俩人拿礼物拿到手软,哪会去给赵凤声找麻烦,再说以严父形象的崔立恒在场,两位嬉闹的小鬼也不敢招惹阎王爷,几人用眼睛传递信息,房间内充斥一股沉闷又诡异的味道。

崔立恒给赵凤声殷勤倒了一杯茶水,后者受宠若惊,急忙站起身双手恭敬迎接,崔立恒很含蓄地笑了笑,挥手示意他坐下,说道:“凤声啊,别紧张,我这人平时看着严厉,实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管理孩子和管理公司其实是一种性质,不敲着、打着,遇到顽劣的败家子,迟早会要出大事。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明白,老大和老二还好,有上进心,善于自律,可老三老四实在不争气,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我这当父亲的再不管教,会害了他们后半生。凤声啊,你比他们强太多,以后还要帮我看着胜男和洋洋,娶了亚卿,当了姐夫,这就成了你的分内之事,义不容辞啊。”

赵凤声做梦也没想到崔父会如此态度,与其说是和颜悦色,倒不如说是恭维拉拢,不是说闺女出嫁当父亲的最伤心吗?谁家老丈人会对女婿这样?

赵凤声来不及细细咀嚼其中含义,堆出一个真挚笑容,道:“叔,胜男和崔洋都比我聪明,稍加点拨,就能超出别人一大截,现在只不过年纪小,贪玩罢了,再说他们也没做出傻事,顶多算小孩子瞎胡闹而已,不用太担心他们,迟早都会成才的。”

崔立恒用威厉眼神盯着两个惹事包,随后撤回视线,摇了摇头,“我是不指望崔洋能够接我的班了,只要不给我添麻烦就好,岁月不饶人,我渐渐步入老年人行列了,该找人来继承,公司呢,以后会交给亚卿和你来打理,给他们留一碗饭吃,那就足够了。”

“我们打理?!”赵凤声吓了一大跳,嗓门都高了几个分贝。

崔家的公司,虽然不如煊腾那样庞大,但一年做到上亿流水还是轻轻松松,纯利润大概在千万元左右,自己只是外人,又是臭名昭著的痞子,崔立恒真的放心将肥肉拴在名声不佳的野兽嘴边?怎么听都不靠谱。

或者……是种防微杜渐的试探?

“叔,我一没上过学,二没做生意头脑,实在没能力管理公司,等到崔洋再大点,交给他打理吧,我还是在饭店跑跑堂,炒几个菜比较靠谱。”赵凤声小心翼翼回应道,尽量使准老丈人满意。

钱,谁都喜欢,可赵凤声却从未图谋过崔家家产,只是这种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由他说出口,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歧义。

“我这人不会重男轻女,洋洋是我孩子,亚卿也是我孩子,交到谁手中都一样。”崔立恒含笑道,嘴角的褶皱在赵凤声眼中感觉意味深长。

“亚卿有饭店和美容店,脱不开身,实在缺人手的话,可以叫大妮回来帮您的忙。”赵凤声可不敢自告奋勇大包大揽,把引子挪到清心寡欲的大姐那里。

家事从来都是错综复杂,稍微不慎就容易引起矛盾纠纷,一个拆迁就弄得桃园街鸡飞狗跳,赵凤声这个局外人自然看的透彻,所以只要涉及到利益,干脆躲得远远地,别惹火烧身。

“老大能有老二一半的本事,我就心满意足了。行了,不说公司的事了,我的身子骨还能撑几年,到时候再说。”崔立恒止住了让女婿为难的话题,轻笑道:“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既然快成一家人了,千万别客气。”

“房子快装修好了,举办的酒店就订在桃园酒楼,婚庆公司也都谈妥了,其它的我自己能处理好。”赵凤声认真答道。

崔立恒嗯了一声,“凤声,说句不该提的话,你家人都离世了,婚礼时需要证婚人和家长,打算叫谁来担任呢?不是叔挑理,就是随便问问,你尽管放心说,实在找不到人,我来想办法。”

赵凤声楞了一下,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证婚人需要德高望重有社会地位的名流担任,自己那帮朋友全是名声狼藉的玩意,哪里够资格,算得上德高望重的长辈,真不认识几个,确实不太好回答。思索片刻后,说道:“家长由李爷爷担任吧,名分上我是他的徒弟,相当于半个儿子,倒也符合规矩。至于证婚人……如果小姑李穆洁没事的话,麻烦她一下也行。”

“李穆洁……”

崔立恒缓缓抚摸右腿膝盖,困扰多年的痛风有隐隐发作的迹象,沉寂半天,老谋深算的眸子突然精光一闪,微笑道:“女的做证婚人,总感觉意思不对,何况她虽然有身份有地位,但年纪看着太小,不服众。婚姻大事,不能儿戏,需要找一个特殊角色来为你撑腰,这对于你以后的人生前途,有着莫大的好处。”

一席话让赵凤声听得云山雾罩,他印象中的证婚人也就是打打酱油,说点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套词,怎么会和前途挂钩?

赵凤声挠头道:“叔,您的意思是?……”

崔立恒高深莫测一笑,“请李少杰来做你的证婚人。”

赵凤声终于领会了老丈人吞吞吐吐的含义,原来在这里埋下了伏笔,前面对待自己友好态度也就揭晓了答案,可请一位省委大员参加婚礼,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他一脸为难道:“李叔公务繁忙,能参加婚礼的可能性非常小,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打算通知他,人家毕竟是省里的大官,不答应吧,面子上不好看,答应吧,为了我放下手头工作,咱心里也不落忍。您看……能不能换别人?”

“别人请不到,但你肯定能请到。”

崔立恒表情肃穆道:“一定要尽力而为,这不光是对你,对于我们崔家,也是枯木逢春最重要的一环。”

第八百二十四章 女婿上门(下)

商人重利,尤其崔立恒这种浸泡在商海多年的老油条,一开口,一说话,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臭铜味。

赵凤声终于知晓了崔父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无非是自己混得有点人样,后面有李家这颗大树撑腰,两家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但有了李少杰坐镇省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也跟着沾光,那句喊了不知多少遍的李叔,终于在这个时候瓜熟蒂落。

赵凤声挺反感跟功利性太强的人群打交道,诸如卢苑和陈瑞那种角色,可厌恶归厌恶,面前的人,可是自己亲老丈人,领了证以后就是半个爹,注重孝道的赵凤声不敢露出任何憎恶表情,也不敢直接拒绝,只是柔柔弱弱说了句,“我试试吧。”

崔立恒似乎对他的答案不怎么感冒,敲打着膝盖关节部位,慎重说道:“李少杰在省委的位置已经渐渐坐稳,不用担心给他留下把柄,再说家里亲戚的一场婚宴而已,普通的人情世故,又没有叫他违反纪律,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凤声,你要明白,人的一生越走越难,想要成功,努力只占百分之一,其它百分之九十九全要靠贵人扶持。天道酬勤四个字,那是庸人在自我má zui,找不到靠山随便发牢骚罢了,如果真有大山可以依靠,谁愿意傻乎乎地去走弯路。”

“按照咱这的说法,你今年整三十,成家,立业,已经迫在眉睫。既然你和亚卿结婚,我肯定会把你当家人对待,倾注所有资源和财力也要将你培养成翻手为云的商界精英。因为我了解你的性格,够仗义,够孝顺,跟亚卿又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所以我很放心,不用去瞻前顾后,甚至愿意将你和洋洋平等对待。”

“男人,活着就要轰轰烈烈,不能庸碌一生。你是那种生性淡泊的爷们,换作一般家庭,我不会去苛求你什么,但咱们家阴盛阳衰,又有生意需要打理,我一闭眼,只有洋洋一根顶梁柱,能撑得起这个家吗?再加上如今形势不妙,业绩断崖式下滑,于是我整夜整夜发愁,失眠,却没有人能够跟我一起承担。凤声,现在你就是我另外一个儿子,我需要你的帮助,利用一切资源,将家业做强做大,到时候你应得的,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给,甚至比你想象中的更多,绝不会亏待你。”

崔立恒的一番推心置腹,令赵凤声心中五味杂陈,有无奈,有抵触,还夹杂一些温暖,最起码能听得出崔立恒说的是真心话,把他当家人看待,这一点,就让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甘愿付出所有代价。

赵凤声起初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让崔立恒一怒之下赶出家门,反正自己脸皮厚,大不了碘着脸软磨硬泡,总能感动铁石心肠的老丈人。可没想到进门后遭到了亲儿子级待遇,崔立恒又给烟又上茶,反倒使他不适应。

听完一番开门见山的言论,赵凤声的脑子也恢复到了平时状态,想了想,整理一下说辞,恭敬说道:“叔,我听亚卿说过,您最近遇到了难处,需要出人出力出钱,您尽管吭声,我保证用出一百分的力气。但李叔那,我不敢保证,只能说看老爷子有多大面子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叫李叔的儿子回来,需要跟哪些部门套交情的,我带着他跟您跑一趟,应该能起到不错效果。”

崔立恒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站起身,扶住赵凤声肩头,“我相信你的能力,走,咱们爷俩多喝几杯。”

两人谈笑风生入席,其它崔家成员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尤其是崔母,害怕丈夫真跟女婿发生摩擦,婚事打了水漂,到头来还是自己闺女遭罪,万一再终身不娶或者自残,岂不是要抱憾终身了。家里已经有了大妮这种奇葩的孩子,她可不想再添一个,不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崔洋本来躲在角落里假装玩游戏,看到俩人眉开眼笑坐稳了以后,一咕噜从椅子上弹起,飞快跑到饭桌旁边,冲赵凤声挤了挤眼,竖起大拇指,大致意思是姐夫牛大了,连崔扒皮都能搞定。赵凤声悄无声息地踩了一下他的脚面,崔洋哭丧着脸竖起中指。

以和和睦睦拉开了一家人吃饭的帷幕,崔立恒笑眯眯地满上酒,赵凤声战战兢兢地酒到杯干,崔亚卿笑靥如花,一个劲地给赵凤声夹菜,怕他喝多了伤胃。三妮则保持毒舌风格,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着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之类的埋怨。崔洋酒量跟俩人实在无法抗衡,只能做陪客,人家喝一杯,他和半杯,就这也顶不住狂轰滥炸,不到半个小时,趴在桌子上开始哼哼,嘴边泛起白沫,表现了一出悔恨终身的“口吐莲花”。

一rén dà概喝了一瓶白酒,崔立恒以不胜酒力为由,跑回自己房间休息,收拾完碗筷,其他人也各回各的屋子,赵凤声正打算告辞,却被眉眼含笑的二妮拉进了闺房。

红窗帘,红地毯,hong chuáng单,红枕巾,就连衣柜都蒙上了一层红纱,喜庆氛围十分浓郁。

赵凤声揉着酸涨的额头,好笑道:“太离谱了吧?”

“全是我妈布置的,你有意见啊?要不要当面去给她说?”二妮甩掉拖鞋,一下扑倒在舒软的大床上,单手托起香腮,美眸里闪烁着促狭神情。

“不敢不敢。”赵凤声急忙摆手道,他胆可没那么肥,丈母娘的心意,哪敢说三道四。

“过来。”二妮勾起勾食指,牙齿轻咬嘴唇,眉眼间遍布春色,完全像一只道行高深的狐狸精转世。

“额……”赵凤声挠挠头,指着门外,悄声道:“他们都在呢,不好吧?”

“窝囊废。”二妮冷哼道,随手脱掉了外衣。

是可忍孰不可忍,男人在这方面丢了威风,简直堪比人格受到了侮辱。赵凤声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一把拽开上衣,“妈的!自己家媳妇,谁怕谁啊!”

第八百二十五章 西装暴徒

婚礼前,必须要领结婚证,这是流传下来不成文的规矩,虽然大部分人更注重xing shi zhu yi的婚礼,可实际上,领证那一天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赵凤声倒是挺看中领结婚证的日期,千掐万算,鼓捣出一个黄道吉日,又偷偷摸摸跑到珠宝店买了一颗钻戒,准备给二妮一场不太寒酸的记忆。

事关重大,赵凤声特意去桃园街西边老中青理发店捯饬一下造型,小平头,白衬衣,休闲裤,搭配amani板鞋,简单不失稳重,展现小熟男魅力,尤其是松垮衣物下隐藏的肌肉线条,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懂行的女性关注。食色性也不仅仅体现在男人方面,随着思想开放程度增大,女流氓也成为了sè láng群中随处可见的现象。

阳光慵懒,花俏鸟鸣。

目前正是初夏好时节,女性将美丽展现到极致,**露胳膊露大腿,只有想不到,没有不敢穿的。赵凤声去饭店打理完琐事,站在路边等待二妮,叼着香烟,单手插兜,视线随着路过女性大腿飘来飘去,偶尔遇见70分以上的měi tui,都要流连观摩一番,嘴角浮现出标志性坏笑。

一想到今天就要步入婚姻殿堂,赵凤声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连带着眼神都清澈几分,收起色眯眯嘴脸,思考接下来应当承担的角色和义务。孩子,老婆,家庭,一个个平凡却又陌生的词汇翻来覆去,让这个男人消瘦的肩头又多了几分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动力。

滴滴滴。

嘈杂的喇叭声扰乱了赵凤声思维,抬起头,看到一辆像是奥迪a7的豪车停在了自己面前。赵凤声酷爱汽车,经常翻看汽车zá zhi,从轮毂和外表仔细看了几眼,立刻分辨出并不是奥迪a7,而是它的升级版,一辆落地价超过二百万的跑车,奥迪rs7。

它有个十分酷帅的绰hào。

西装暴徒。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大刚那张看了多年竟然有点丑帅的大脸,带着跋扈张扬味道,晃了晃脑袋,“帅哥,要不要去兜个风?”

“你他妈悠着点,这车蹭花了都得mài shèn去修。”赵凤声笑骂道,这辆rs7绝对在他梦寐以求的豪车中占据前三位置,恋恋不舍抚摸着车身,叹道:“打劫哪位大户了?咱武云还有人跟我品味一样出神入化?”

“论装逼,老子就服你。”大刚翻起白眼呸了一口,神秘兮兮道:“这车咋样,喜欢不?”

“仅次于喜欢你。”赵凤声丢掉烟头,钻进副驾驶,摸着下巴打量着科技感浓厚的内饰,“这车如果改装成ak天蝎排气,再换上purlg09轮毂,那就相当完美了。看样子挺新,没超过三千公里,你从哪鼓捣来的,哪个款爷敢把新娶回家的媳妇交给你蹂躏?”

“给你当婚车,长不长脸?”大刚拍着方向盘咧嘴笑道。

“结个婚而已,用不着铺张浪费,叫来几十辆豪车就有面子了?我可没觉得婚车好不好跟过日子有什么特殊联系,死要面子活受罪。”赵凤声左摸摸,右看看,动作轻柔而充满爱怜,对这辆跑车界的低调先生爱不释手。

“那如果当作结婚礼物呢?”大刚嘿嘿一笑。

“礼物?”赵凤声眉头皱起,纳闷道:“谁会送我二百万的东西当作结婚礼物?”

“确切来说是一百五十八万,亮子给你弄来的,准备结婚前给你一个惊喜,可他妈老子实在憋不住,开出来馋馋你,想看看你小子知道消息后目瞪口呆的模样,啊哈哈哈。”大刚终于解开了谜底,笑的口水四下飞溅。

“送这么贵重的车?亮子脑子他妈的有病吧!”赵凤声狠狠骂了一句,突然铁青着脸说道:“下车!”

“咋了?你小子不会嫌太贵去退货吧?这玩意一落地就跌几十万,现在去退货等于白送银子给人家,傻不傻,不能辜负亮子一片心意啊。”大刚瞪着大眼惊恐道。

赵凤声一脸肃穆走出副驾驶,绕到主驾驶位置,打开车门,将大刚从里面一把拽出,“这是老子的车,别让你那臭屁股蹭脏了。”

“卧槽!你把话说清楚,哥的屁股哪里臭了?你是舔过还是闻过?给不出一个说法,我他妈天天坐在你车里大便!”大刚拉着赵凤声肩头不依不饶喊道。

赵凤声坐在驾驶位,静下心来感受着rs7的美妙手感,由于幸福感太过突然,导致大脑一阵恍惚,有些坠入云里雾里的感觉。

男人爱车如ài nu rén,既然亮子已经掏了腰包,赵凤声自然不会矫情地叫他去退货,亮子始终怀着一份愧疚,虽然没有明说,但赵凤声心知肚明,这辆车,或许就是弥补不辞而别的歉语。三年前拿走的那些钱,或许到了今天会成几何式递增,也许会变成几千万,也许成为人生转折点,究竟谁赔了,谁赚了,无关紧要,这份心意,赵凤声清楚就好。

大刚屁颠屁颠钻进副驾驶,笑盈盈道:“心情咋样,ci ji不ci ji?要不哥给你买瓶速效救心丸,你小子可别高兴死了。”

“卡里的钱你没动过吧?”赵凤声若有所思道,上次亮子给的五百万全交到了大刚手里,始终没打过那笔钱的主意。

“没,亮子说用来当作以后的启动资金,咋了,手头紧了,你要用钱?”大刚反问道。

“记得把我那一份转到亮子那,不用当面给,分红时记得就行。”这份情谊赵凤声无以为报,只能换种方式来偿还。

“啥你的我的,咱兄弟几个命都可以送,还用得着玩这一套虚的?你要用钱,直接说话,别一天到晚像个娘们一样腻腻歪歪,如果想分的清清楚楚,行,你替我们挨的那些刀,咋算,我和亮子陪着你出生入死,有咋算,难道要我和亮子折合成钱还给你?真是越活越抽抽。”大刚一脸鄙夷道。

赵凤声揉了一把脸,充满歉意道:“还是你活的明白。”

“走,先带老子溜达一圈,你的小新媳妇,我都没敢碰。”大刚撸起袖子亢奋道。

赵凤声微微一笑,脚底踩踏油门,rs7如同离弦之箭猛然蹿出。

一个外表穿着衬衣、内心却无畏无惧的铁血爷们。

一辆蕴藏着凶猛心脏的超级跑车。

西装暴徒。

人车如一。

第八百二十六章 求婚

bang&olufsen被誉为世界顶级音响,由两位设计者名字命名,一直以来,以不断创造卓越科技和感性魅力完美结合,深受发烧友们推荐和喜爱。而rs7是一台性能和外表低调到令人发指的怪胎,hào称炸街神器,0-100公里加速357秒,干掉了它同级别的对手cls63和m5。

bang&olufsen和rs7结合,不见得属于最完美的搭配,但完全符合两者气质,能够满足赵凤声这位diǎo丝对于超跑的旖旎幻想。

伴随着一首枪炮与玫瑰的经典摇滚歌曲,赵凤声顺着桃园街跑了一圈,由于路上拥堵,时速最高定格在60,几乎没有发挥rs7biàn tài性能。不过他还是极其满意,听着发动机声浪和高级音响带来的纯粹享受,说是飘飘欲仙也不为过,尤其旁边女孩眼睛中迸发出的惊讶艳羡,哪怕心智超出实际年龄的赵疯子都不能免俗,暗爽了一路。

等他和二妮汇合,很没义气地将大刚一脚踢出车外,拿衬衣袖口擦了擦副驾驶座位,殷勤地迎接女主人就坐,在大刚跳脚谩骂中,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手牵着手,扬长而去。

“这是谁的车?”二妮愣在座椅上愕然问道。

今天要去领结婚照,崔亚卿自然要精心打扮,完美无瑕的脸蛋涂了一层淡妆,嘴唇分外娇艳,格子裙,肉色si wà,黑色高跟鞋,端庄不失妩媚。

她虽然不懂车,但对奢侈品了如指掌,闻着汽车内散发的真皮气味,再瞅到科技感十足的内饰,立刻判断出比自己那辆奥迪a4要贵出一大截。

在断定一件物品高低贵贱方面,女人天生具有敏锐洞察力。

“亮子送给咱的结婚礼物。”赵凤声得意笑道。

“这车得大几十万吧?”崔亚卿思索半天,才大胆给出一个数字,rs7的卖相确实不怎么够逼格,跟cls之流看起来几乎处在同一水准。

“裸车一百多,落地价小二百吧,亮子如今是大老板女婿了,几十万的车哪能拿得出手。”赵凤声勾起嘴角,单臂搭在车窗,开车姿势潇洒帅气,继续沉浸在美梦成真的欣喜中。

“真不错,以后这车归我了,a4你拿去用。”崔大měi nu冷冷一笑,以命令式口吻决定了rs7的归属。

“啥……啥意思?”赵凤声顿时一脸懵逼,瞪着眼睛询问着未婚妻。

“天天穿成要饭的一样,还有měi nu前赴后继上赶着倒贴,如今开着跑车招摇过市,老娘头上岂不是得成大草原了?”二妮嘟起红唇冷哼道。

“这个……车太贵重,你那车技又不行,万一磕了碰了咋整,怎么说也是咱家私有财产,得合理保护好啊。”老婆的话不敢不听,但谁又舍得刚到手的大玩具,赵凤声脸色那叫一个为难,话里话外夹杂着苦苦哀求。

“撞废了也比你给我戴绿帽子强,男人有钱就变坏,亘古不变的道理,你不去撩妹,挡不住妹子倒贴啊,所以要未雨绸缪,将一切红杏出墙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还有,从现在开始,你的存款我不动,但酒店收入全部都得由我来支配,每个月给你2000块零花,其它花销一律上报组织批准,听到了没有?”二妮挑起尖俏下巴似笑非笑说道。

“两千块?还不够喝西北风的呢,车给你开,可能不能多给点生活费?我一个大老爷们,有应酬,得要面子啊。”赵凤声苦着脸道。

既然看到rs7的归属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想方设法脱离经济制裁,泡妹的心思未必有,可没收经济收入就十分可怕了。赵凤声是位典型大男子主义,向来喜欢专行独断,这在战场上能充分发挥领导者气质,但过日子排不上用场,反倒会引起家庭不睦。思想来去,赵凤声还是决定屈服在老婆大人雌威下,谁让人家默默奉献了大好青春,山水有相逢,是该自己报恩偿还的时候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后哪里都得需要开销,你大手大脚惯了,又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哪懂得勤俭持家的道理。我想换一个大房子,生个男孩,再生个女孩,一家四口幸福美满,也不至于等咱们老了以后,孩子无依无靠那么孤单。等有了第二代,奶粉,尿布,玩具,衣服,不花钱啊,教育更是重中之重,你想自己的娃跟你一样没文化吗?不想他们出过留学吗?多攒点钱,日子就会宽裕些,我可不想为了金钱,去向生活卑躬屈膝。”二妮轻叹道,美眸掺杂了愁容和向往。

“行,以后每个月给我一千五就好,我顶多跟他们吃吃喝喝,也花不到什么钱,全是你说了算。”赵凤声干脆利落说道。

媳妇的话在理,设身处地在为家庭着想,赵凤声又不是浑人,清楚她身上背负了多少压力。自己这只癞蛤蟆已经吃到了天鹅肉,还要天鹅委曲求全来到蛤蟆窝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赵凤声既心疼,又无奈,摸着二妮顺滑长发,发誓要给这个傻傻的小女人后半生天大的幸福。

民政局离桃园街很近,拐了两条街就到,赵凤声意气风发走下车,没忘记发扬绅士风度帮二妮打开车门,崔亚卿脚尖刚一着地,赵凤声突然单膝跪倒,手里举着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笑道:“美丽的女士,嫁给我吧。”

二妮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扶着车门,呆滞许久,才明白他是在求婚,二妮突然毫无征兆翻起了白眼,随意接过戒指,戴好,漫不经心道:“你竟然还会求婚?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人家有,咱也得有啊。其实提前准备好了一大张草稿,绝对能把你感动到稀里哗啦,可刚才一紧张,全他妈忘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赵凤声站起身,咧着嘴巴傻笑道。

“你赵疯子还有紧张的时候啊?说出去谁信。还有下次?下次准备跟谁结啊,记得提前给我说一声,好给我思想准备退位让贤。”二妮小心翼翼戴好戒指,嘴上依旧是犀利跋扈的作风。

“说漏了,不是……是说错了。”赵凤声笑吟吟道:“我求婚了,你还没答应呢。”

“少废话,别贫了,这么多人看着,赶紧领证去吧。”二妮见到围观群众堆满善意微笑,赧颜地跨住了自己男人胳膊,像只鸵鸟一样扎进温暖胸膛。

一闭眼。

却泪如雨下。

多年前。

男孩拿着一个易拉罐拉环做成的简易戒指,说要娶女孩。

女孩将这个誓言铭记于心,死心塌地等了男孩二十多年。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女孩终于等到了男孩再次求婚。

拉环变成了钻戒。

男孩变成了男人。

可女孩还像多年前一样初心不改。

因为男人兑现了承诺而喜极而泣。

或许世间最美好的爱情。

不是轰轰烈烈。

也不是生死相依。

很简单。

很平凡。

只要一生,有良人相伴。

第八百二十七章 老子结婚了

咔嚓。

两张洋溢着幸福笑脸的照片定格在相机中。

上面的赵凤声收敛起了痞气,眉目端正,嘴角微翘,渐渐具备了中年人才会呈现出来的稳重。

二妮额头贴着他的耳垂,满脸甜蜜,眼眸恰似两道弯月,露出洁白贝齿,美得令人炫目。可惜这种惊艳就像昙花一现,很少流露,似乎只为一人绽放。

办理完登记手续,崔亚卿将两份期盼已久的结婚证捧在怀里,赵凤声想要参观一下属于自己的证件,却被胳膊肘无情拦住,赵凤声纳闷问道:“这不是有两本呢吗,你怎么全拿走了?那本是我的啊。”

“就不给你。”二妮扭捏着娇躯闪躲,泛起倔强笑容道:“什么你的我的,从今以后,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家里所有贵重物品,全部要上交到我这里保管。你每天只需要任劳任怨地干活,当牛做马,给咱们家创造出更好的生活条件,至于寻花问柳酒池肉林,您老人家前半辈子可没少祸祸吧?到了该收心的时候了,三十岁的大叔,黄土埋到脖子了,您还想蹦跶到几岁啊?”

赵凤声挠着小平头,脑门挤出几道代表着苦闷的皱纹,道:“前几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答应对我施行从宽从严政策,领了证就翻脸?咋感觉上了贼船呐?”

“才发现呀?我是跟你们这些臭男人学的,把姑娘骗shàng chuáng就另一幅嘴脸。我吃了好多年苦头,不允许农奴翻身把歌唱啊,怎么样,刺不ci ji,意不意外?”二妮晃着脑袋笑道,一举一动跟赵凤声以前挺像,十分欠揍。

赵凤声望着死死搂住结婚证的手臂,心中一片触动。

二妮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怕失去自己,控制好结婚证,最起码会掌握离婚时的主动权,只要她不答应,一切都是无用功。赵凤声敢断定,老婆大人回到家里,铁定会把结婚证放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或者剪了,烧了,埋了,任何可能性都会发生,反正不会叫自己看到第二眼。

千言万语化为一抹怜爱,赵凤声揉着二妮头顶,笑了笑,“傻丫头。”

办完了结婚手续,免不了要庆贺一番,赵凤声不想大张旗鼓,只想小范围通知一声,给大刚,亮子,花脸挨个打去电话,地点定在桃园酒楼,美其名曰试菜,又嘱咐老婆大人喊上三妮和崔洋,一场不醉不归的酒宴参加人员布置完毕。

回到桃园街,新婚小两口将rs7停在饭店,骑上一辆又破又旧的小三轮,慢慢悠悠往老街里游荡。

心情大好,赵凤声打算亲自下厨,他对原材料要求比较苛刻,索性带着老婆去亲自采买食材。rs7和小三轮形成鲜明对比,简直像跨过了几十年时差,但崔大měi nu脸上依旧荡漾着幸福,仿佛豪车和三轮并没有太大区别,斜坐在车斗中,搂着赵凤声腰肢,微风拂面,撩起了动人青丝。

“生子,不在饭店干活,你小子吃饱了撑的压马路呢?”一位白发苍苍的大爷挥手笑道。

“我们店里的采购大保健被抓了,没人干活,还得我这大老板亲自跑腿,您说气不气人。老孙,听说东街的木子足疗那地方不错,小姑娘水嫩水嫩的,都是十八二十来岁,您老不去逞一逞威风,证明一下宝刀不老?”赵凤声嘿嘿笑道。

遇到熟悉的街坊,饶不了会打几声招呼,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老街里的住户大多是文化不高的普通人,又是多年交情,所以不用区分年纪大小,荤段子张口就来。眼前这位老人虽然年过半百,可论辈分,跟赵凤声是平辈,更加不用在意细节问题。

“臭小子,带着媳妇还敢满嘴胡诌。咦?这不是老崔家二闺女吗,咋被你小子骗到手了?”大爷疑惑道。

“帅呗,咱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还不是图咱这张帅脸?”赵凤声摸着下巴恬不知耻坏笑道。

“帅他刘老三奶奶个腿,还没老子年轻时一半帅呢,哎!老天不长眼,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天天瞎嘚瑟也能找到漂亮媳妇?找谁说理去。”老孙头哼哼几句,迈着八字步晃着离去。

留下一脸黑线的赵凤声矗立在原地。

如果单论耍嘴炮,老街里随便一划拉,就是一群不出世的高人,赵凤声这点微末伎俩实在不够看。

见到亲老公吃瘪,二妮笑的花枝乱颤,等笑够了,然后一掐腰间嫩肉,冷着脸命令他赶紧蹬车。

赵凤声无论心灵和**,全都受到了暴击伤害,心想婚姻是坟墓这句话果然没错,这才领证第一天,媳妇就摇身一变亮出爪牙,往后的日子还叫不叫人活了?说好的恩恩爱爱呢,说好的每天三顿啤酒小烧烤呢,说好的莞式服务呢,说好的帝王级待遇呢,骗鬼呢?!

尽管眼里淌着泪,心里滴着血,该干的活还得干,否则后面的地主婆能答应么?

赵凤声默默承受着凄苦,买菜,搬菜,讨价还价,全部由一人完成,三轮车上的二妮只负责貌美如花,顺便馈赠他一个勾魂摄魄的微笑。赵凤声强忍着委屈,琢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名言,等晚上回到床上,再看看谁是天王谁是老子,谁是地主谁是佃户。

采购完毕,赵凤声心想要不要叫师傅一起来凑热闹,可一想到老爷子不喜喧闹,睡眠时间又早,干脆不打扰他休息为妙。先回到饭店做出一道清蒸桂鱼,又炒了道口味较为清淡的蔬菜,熬了点八宝粥,给李爷爷送了过去。

下午六点,邀请的亲朋好友准时赶到,赵凤声也正好忙完手里的菜肴,等他们挨个落座,赵凤声举起酒杯,扯着嗓子喊道:“既然来了,就别想竖着出去,今天谁要是不喝趴下,谁就是孙子!”

“姐夫,你抽风了?”崔洋惊恐道。

“抽你妹的风。”赵凤声不咸不淡瞥了小舅子一眼,大声叫到:“老子今天结婚了,喝!”

第八百二十八章 山寨版复读机

在座众人全都见证了两人马拉松式爱情,明白这份结果来之不易,尤其是崔亚卿,几乎是由她一人在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像个疯子、傻子一样锲而不舍,所以众人心中没有嘲笑,只有敬佩,佩服二妮的坚韧与勇气,顺便鄙夷赵凤声这家伙祖上积了阴德,走了别人一辈子盼不来的狗屎运。

这年头遇到一位从一而终的痴情女子,跟中彩票头等奖没啥区别,偏偏崔亚卿除了脾气略微差点,其它方面无可挑剔,谁得到她的芳心,如同连续中了十几注大彩,嫉妒这个词已经有些偏差,气的人压根痒痒才更加贴切他们的想法。

赵凤声难得酒兴盎然,在座众人也不愿扫了他的兴致,一箱牛栏山二锅头,不到半小时就喝个精光。

他们这代人不喜欢拿小盅饮酒,适应不了慢节奏的推杯换盏,有点酒量的主儿,三两的杯子,半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赵凤声酒量大,喝的精神焕发,但其它人没几个能适应他的节奏,大刚脸红脖子粗,亮子喝的出气多进气少,崔家老四率先趴下,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醉话,反倒三妮状态不错,撸起袖子,甩着凌乱的头发,势要为崔家的酒品扳回一城。

“姐夫,来干了!”三妮耷拉着眼皮醉醺醺喊道,端起了一杯白酒,身体晃了几下,就只剩半杯。

“你随意,我干。”赵凤声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姐夫,瞧不起我们崔家人是不是?甭说你,就算你们全部来跟我喝,我也能把你们挨个喝倒!嗝!~”三妮打了个酒嗝,望着旁边不省人事的亲弟弟,一脸嫌弃,口齿不清说道:“崔洋这个窝囊废,不会赚钱,不会打架,连酒都不能喝,算什么男人!以后估计媳妇也找不到,还得我爸拿钱砸,哎!~我们老崔家后继无人啊。”

听着老三絮叨完酒话,赵凤声冲旁边老婆大人低声道:“你没喝酒,先开车把他俩送回去,我让奉先陪你。”

二妮之所以不喝酒,完全惦记刚到手的rs7,放到店里,怕被剐蹭,找代驾,谁敢驾驶二百万的豪车?她起身笑道:“没事,我自己送他们回去就好,把车放到家里,我再回来陪你们喝。”

“天黑了,还是叫奉先陪你去一趟吧,崔洋和老三都喝多了,你一个人弄不了他俩。”赵凤声担忧道。

“放心,就几里地而已,至于那个小醉鬼嘛,我有办法。”二妮狡黠笑道,自信满满走到弟弟背后,揪住他的耳朵,低声道:“咱爸问你几点回家,要不要给你留门。”

崔洋猛然挺直腰杆,打了一个激灵,甩了甩昏昏欲睡的脑袋,发现最惧怕的崔扒皮没有出现在眼前,这才表情一松,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

“我先把他们俩送回家,你们喝,一会咱们一醉方休。”二妮挥手执意道。

随着三人离去,房间氛围陡然变得舒缓起来,大刚点燃一根烟,翘起二郎腿,叹息道:“生子,结婚的滋味咋样?”

“挺好,最起码有人给暖被窝了。”赵凤声喝着茶水,慢条斯理回答道。

“真话?”大刚挤眼道。

“你啥意思?”赵凤声撇嘴道,勾了勾手指,意思是快给兄弟拿根烟。

“二妮那脾气,跟她亲戚二踢脚差不了多少,点火就着。没跟你领证前,似乎还在刻意收敛,可今天把你弄回家了,咋就像变了一个人?烟不让抽,酒得少喝,说点荤段子,光拿眼珠子剜你。没过门就把你管的死死的,以后还得了?看来老子得离你远点了,不小心就得溅身血。”大刚甩给他一根香烟,嘲笑的笑容相当明显。

“你特么山寨版复读机?”赵凤声白了他一眼。

“啥玩意?”大刚疑惑不解。

“哪里痛你特么点哪里,臭嘴扎心。”赵凤声呸了一口,吐出些茶叶沫子。

一晚上沉默寡言的郭海亮离开座位,来到赵凤声身边,拍了拍他肩头,“厕所方便一下,要不要去?”

“澳门果真是好地方,从那出来的爷们,没一个肾功能健全的,半个小时都坚持不住,还不如桃园街火枪手呢。”赵凤声调侃笑道,一句话把两兄弟得罪个遍。

“操!你个臭嘴特么才是山寨版复读机!”大刚悻然然喊道。

兄弟俩勾肩搭背走进厕所,赵凤声掏出家伙式,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干的无良勾当,兴致勃勃问道:“好久没和你比试谁尿的高了,今天咱俩比划比划?”

“你这该叫童言无忌还是该叫欺人太甚?我前列腺,能挤出来几滴就已经感恩戴德了,比赛?干脆你把赌注直接拿走好了,省的我自取其辱。”郭海亮蜡黄的脸上自嘲一笑,没有避讳自己的难言之隐。

他在赵凤声和大刚面前无话不谈,并且心甘情愿地在斗嘴中处于下风。但在澳门,谁都清楚邹赌王的乘龙快婿是位不好惹的硬茬,不仅在跟官商两届游刃有余,而且跟外来的过江龙关系混的也不错。欧洲,东南亚,全都有郭海亮的朋友,遍布三教九流。几年前,郭海亮只是邹赌王的门徒角色,但现在,郭海亮已经经营出了自己派系,在龙蛇混杂的澳门占据了一席之地,完成了从邹家女婿到郭总的华丽蜕变。

“还账,打点,又送了我一部名贵跑车。亮子,你给我说句实话,家底还剩下多少钱?这才多久,你就身家过亿了?骗鬼呢吧。我可不相信你在老丈人手下,敢明目张胆地敛财。”赵凤声语气中放下了轻佻,慢慢变得肃穆。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郭海亮无论口中还是二弟,全都走的是慢悠悠路线。

“废话。”赵凤声斜眼道。

“真话就是回来一趟,反而比以前欠的债更多了。”郭海亮无所谓笑道。

第八百二十九章 蕊木花

“负债?”

赵凤声细细咀嚼亮子说出来的含义,倒不是他不相信,而是觉得背后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兜好裤子,冲洗完双手,一人点燃一根烟,赵凤声皱着眉头吐出烟雾,郑重说道:“几千万的债,怎么还?”

“没打算还。”

郭海亮弯腰趴在栏杆上,微驼的背部像是背负了重重枷锁,“如今有本事的人,不会比较赚多少钱,而是欠多少钱,负债率意味着个人的社会地位,欠的越多,能力越强。如今银行放款难如登天,一百万以上就要bàn li gè zhong手续,说句非常现实的话,银行敢给你一百万,就得有人冒着蹲监狱的危险。如果真有人能拿着房子从银行贷出一千万,这个人的身家最少价值上亿,还要有强大人脉关系当作后盾,玩资本玩金融,呵呵,那是社会精英们才敢触碰的禁区。”

“我听不懂。”赵凤声酒意清醒一些,微醺的双眼浮现起凝重神色,沉声道:“但我不想你出事。”

“不会的。”

郭海亮摇头笑道:“虽然我欠了很多钱,可我所持有赌场的股份远远要大于这个数字,否则谁敢轻易借给我,就因为我是赌场老板的女婿?扯淡。在云波诡谲的商场,一纸婚约的约束力,并不比厕纸大多少,离了婚,我就是穷光蛋一个,他们凭什么借给我钱?还不是我手里掌握的真金白银?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全都要靠我的门路运作,没了我,他们损失的数字会远远超出几千万。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的处境要比你安全。”

沧海桑田,弹指一挥间,赵凤声只觉得旁边男人有些陌生,望着老街一条条纵横狭窄的胡同,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这才敢断定随手购买一台豪车的精英人士是他穿着裤裆长大的发小。

赵凤声指着远方一处电线杆,笑道:“还记得那年咱们在房顶上烧烤么,大刚他爹抄着棍子来抓他回家,那家伙吓得没地方跑,从电线杆顺着溜下去,结果半路被对面房子上的钉子挂住了屁股,菊花缝了好几针,走路都一瘸一拐。”

郭海亮很难得地哈哈大笑,补充道:“记得那会你天天拿辣串引诱他,馋的他口水流了一大滩,后来有次不小心崩了线,血顺着裤腿流,你不知道从哪拿了条卫生巾,说是医院最新绷带,给刚子粘的那叫一个瓷实,害得他撕下来时候疼的哭爹喊娘,非要砍你几刀才肯罢休。要说咱们几个里面,数你最蔫坏,用李爷爷的话就是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主儿,缺德带冒烟。”

“那会才多大?以为拉个手就能怀孕,谁知道卫生巾是啥玩意,我那叫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李爷爷天天骂我训我,但从来没说过我缺德带冒烟,话可以乱说,但帽子不能乱扣。”赵凤声笑着解释道。

“从今天起,咱们四个都有家了,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不容易。”郭海亮侧过脸,意味深长说道:“人生有无数路口需要选择,一念之差,会发生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事到如今,你还想着要为肖贵和钱家讨回公道?”

“想是想,做是做,两码事。我一个势单力薄的愣头青,想要扳倒西北经营多年的小王爷,太异想天开了,不出意外的话,等着我的只有死路一条。”赵凤声揉了揉鼻子,“可这么安安稳稳活着,总觉得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儿,吃也憋屈,喝也憋屈,睡觉也憋屈,你懂那种感觉吗?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死不了,但会难受。”

“堂堂雷一集团总经理被你说成一根鱼刺,雷斯年知晓后会不会再对你动手?”郭海亮双手交叉笑道。

“我真怀疑那家伙有被害妄想症,好好在你西北呼风唤雨,干嘛非要跑来找我麻烦,以为我会跟他争夺家产?老子穷归穷,可还没有到拦路打劫的程度,再说他一个上过财经zá zhi的金融大鳄,跟小痞子死磕到死,掉不掉价,怕他娘个蛋啊!”赵凤声一想起这事就火大,嘴里忍不住飚出脏话。

“将你扼杀在摇篮中,并不是怕你,而是怕坐镇西北那位老佛爷。”郭海亮用土到掉渣的姿势夹住香烟,眼睛眯起,慢悠悠道:“老人家岁数大了,难免会犯糊涂,更何况我听说老太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会念叨你母亲的名字,似乎是在忏悔以前犯下的过错。如今雷家第三代,只有你一位男丁,事关巨额资产继承权,雷斯年能不对你防范于未然吗?换做是我,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把你除掉,以绝后患。”

“没享受到富贵命,却遭到富贵人家谋财害命,真他妈有些可笑。”赵凤声无奈笑道。

“拦路虎是最磨练人的最佳方式,早早经历这些,对你来说利大于弊,成大事的人往往都栽过大跟头,四十岁之前,吃亏跟享福,我宁愿选择前者。”郭海亮轻叹道。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赵凤声双手插兜,挺直脊梁,感受夜晚清凉微风。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咱们小时候,想当警察,当律师,当飞行员,到了年纪大点,又琢磨着如何当流氓头子,真正熟悉这个世界了,才明白原来最有权势的那些人,活的够滋够味。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会等待你的野心蓄势待发,咱们才三十岁,不急。”郭海亮用中指弹出烟头,语气笃定,有种轻描淡写的自信。

“二妮回来了,走,喝酒去。”赵凤声不愿跟他讨论人生态度,看到去而复返的老婆大人走下出租车,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大醉一场。

“行,我就舍命陪新人,谁让你领证了,今天你最大。”郭海亮微笑道。

话音未落,街道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巨响。

换了条白色长裙的崔亚卿被一辆汽车狠狠撞飞,倒在十几米开外。

秀发散开,长裙顿时被鲜血浸染。

犹如一朵白中透红的蕊木花,盛开的异常凄凉。

第八百三十章 借刀

凌晨一点,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来来往往的白衣天使,时而传来的沉重咳嗽声,声嘶力竭的争吵,医院成为每个城市深夜最喧闹的地方。

赵凤声呆呆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脖颈和手臂软绵绵搭在可以支撑的地方,四周散布着燃尽的烟头。他盯着抢救室大门,充斥血丝的眼睛显得空洞而茫然,下意识摸索出香烟,却发现盒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郭海亮拎着黑色塑料袋坐到他的旁边,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赵凤声,“几个小时了,一口水都没喝,先润润嗓子。”

赵凤声张开干裂的嘴唇,透着一股撕心裂肺的沙哑,“给我烟。”

“烟一会给你,先喝瓶水再说。”郭海亮固执地举起矿泉水。

“烟。”赵凤声目不转睛盯着抢救室,声音有气无力但充满倔强。

郭海亮拗不过他,只能乖乖地拆开一盒软中华,点燃后,放进赵凤声泛起白皮的口中,“医生说亚卿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不要太过担心,最迟半个小时后就会推出手术室。我反而觉得你伤情不能耽搁,刚才慌慌张张从三楼跳下来,有没有伤到骨头?我陪你去看医生。惊慌失措下没有考虑到后果,反而是最容易造成伤害的罪魁祸首。”

亲眼目睹妻子被汽车撞飞,赵凤声像是疯子似的从十来米高空一跃而下,什么恐高症,什么危险,在那一刻统统化为乌有,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查看二妮伤情,第一时间送她来到医院。当赵凤声落地后,四肢并用爬到了二妮身边,郭海亮深知他的身体素质,如果不是伤势严重,怎么会选择最慢的方式营救妻子?来到医院,赵凤声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只能靠着墙脚,勉强撑起身体,至于究竟有多痛,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不必了,等二妮出来再说。”赵凤声大口抽着香烟,口腔里弥漫的是许久没有体验过的辛辣。

李爷爷曾经说过自己命犯孤劫二煞,隔角星叠加,阴阳差错,刑克厉害。通俗来讲,具有该命运的人,总是会给周围的亲戚朋友等带来一系列的恶运。

赵凤声起初不信,但随着家人相继离世,一个一个入土为安,他才渐渐对命运有所敬畏,等到亮子rong zibēng pán,战友牺牲,他更加确定了自己是天生扫把星,走到哪都会惹出麻烦,所以赵凤声不敢去接受友情和爱情。本以为回到武云,老天爷会放过自己一马,谁知道人家睡觉时都睁着一只眼,死死盯着自己不放。肖贵身死,大刚所有积蓄被骗,花脸挨刀,二妮跟父亲反目成仇,一切于是赵凤声干脆出走省城,准备将一条烂命丢在异乡。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江湖凶险,但处处遍布人情,薛如意的爱慕,钱宗望的赏识,让赵凤声冰封的心又恢复一池春水,可谁料到最终的结局是薛如意不如意,按照父母意愿作为家族牺牲工具,而钱家人死的死败的败,陈蛰熊双手落下残疾,秦冲一死了之。结婚第一天,自己的妻子又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一切,归根结底究竟是不是命运能够解释?

赵凤声很茫然,也很恐惧。

郭海亮掀开他的裤腿,发现脚踝处肿起一大片,膝关节严重变形,绝不是骨折那么简单。郭海亮紧蹙眉头说道:“再不去看医生的话,腿得废掉,如果二妮健健康康出来,你却变成残疾人,生活重担就落到了她的身上,为了你,也为了二妮,先去把腿治好,我在这里等着。”

赵凤声歪着脑袋,淡淡说道:“当初钱宗望抢救时候,我就是这么劝钱天瑜的,现在才明白,旁观者根本无法了解当事者的心情,宽慰话在这个关头,远不如借个肩膀有用。”

“亚卿是我妹妹,我的心情跟你差不了多少。”郭海亮吐出一句发自肺腑的言语,平淡无奇的眸子骤然浮现一抹厉色,“肇事者撞了二妮后没有逃窜,而是相当淡定地坐在车里等警察到来,完全不具备撞人时的慌乱,我怀疑这是一场蓄意谋杀。大刚跟花脸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后来呢?肇事者被警察带走了?”赵凤声脸上依旧古井无波,语气中却充斥一种很难捕捉到的肃杀。

郭海亮嗯了一声,“肇事者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开的是快要报废的面包车,种种迹象,全都表明有人在暗中捣鬼。放心,我会帮你把他揪出来。”

“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妻儿,这些人真以为我赵疯子提不动刀了?”赵凤声木讷说道,完全没有砍人时的征兆。

“先别急,有些事没必要非用暴力解决问题。”见到赵凤声一举一动极其反常,郭海亮担忧道,害怕他一怒之下闯出大祸。

大刚和花脸风风火火出现在走廊中,一边走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几乎全是经典国骂,一溜小跑到赵凤声身前,大刚蹲下身,气喘吁吁低声说道:“查清楚了,就是吴南那小子干的!”

“证据确凿?”赵凤声熄灭烟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肇事者没有犯罪前科,但老家跟吴南是同一个村子,前段时间在做保安,穷的叮当响,媳妇都娶不到。可他妈昨天那家伙往家打了二十万,今天就开车撞了二妮,假如不是受吴南那王八蛋指使,我自己把脑子拧下来当球踢!”大刚咬着牙根狠声道。

“吴南……”赵凤声反复念叨这个名字,轻声道:“年轻人真不守规矩。”

“生子,你说咋办,要不我找人把他弄死算了!省的那王八蛋再对咱们下手。”大刚脸色狰狞提议道,连他都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其它人无关。”

赵凤声艰难撑起身体,一瘸一拐走到花脸身边,快速从他腰后抽出那把形影不离的蝶舞,“兄弟,借一下你的刀。”

第八百三十一章 清算

赵凤声此时正积攒了滔tiān nu火,只要见到了吴南,势必会闹出人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今国家正在严厉打击黑恶势力违法犯罪活动,如果出了事,不管谁死谁活,赵凤声这辈子肯定会毁于一旦。

郭海亮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陷入万丈深渊,拽住他的手臂,急促道:“报仇不急于一时,只要抓到证据,咱们可以将吴南送进监狱,国法是国法,私仇是私仇,混淆不清的话,你也得搭进去。”

赵凤声倒没有什么激烈反应,相当平静道:“搭进去就搭进去,我老婆为了我生死不明,干掉吴南为二妮报仇,我觉得挺值。”

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豪言壮语,赵凤声很少用语言来倾诉心事,恼了,怒了,气了,疯了,都是一刀的事。这个生在燕赵的男儿从来做得多,说的少,因为说破大天也是无用功,他只相信手中的刀。

郭海亮不能见死不救,急忙搂住他的腰部,奋力喊道:“生子!你出了事,谁来照顾二妮,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后半辈子还需要你去照顾!”

正当两人谁也无法改变谁的念头时,抢救室的门豁然打开,走出一位带着口罩的医生,看到几人在争吵,眉头挤出一道川字,训斥道:“医院里不许大声喧哗!还有没有点公共道德!你们谁是崔亚卿的家属?”

赵凤声托着伤腿凑到跟前,没忘记将蝶舞插入裤兜,“我是。”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医生瞥了他一眼。

“丈夫,躺在里面的是我妻子,她情况怎么样了?”赵凤声焦急道。报仇什么的暂时丢在脑后,妻子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右腿大腿骨骨折,肋骨断了三根,其中有一根刺破了胸膜,导致手术时间过长。不过你放心,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我就是怕你们情绪失控,出来给你们报声平安,好好准备入院事宜,不要再在这里大声喧哗了。”医生快速说道。

虽然眼前的医生语气不善,但能感受到他那份职业操守。

这家医院并不是医疗条件最好的三甲医院,但却是离桃园街最近的医院,赵凤声迫于无奈才将二妮放到这里救治,起初他还有些担忧,可听到安全的消息,赵凤声终于松了一口气,认真说道:“医生,谢谢你。请问她做完手术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女人比男人敏感,如果二妮身体落下残疾,赵凤声当然不会嫌弃,但她自卑之余肯定会自暴自弃,导致性格大变也说不定。赵凤声不怕她身体抱恙,反而害怕弄出心病,假如脸留下疤痕,或者身体出现残缺,按照二妮的性格,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后果。

“谢什么谢,该干嘛干嘛去。刺穿胸膜的话,有可能会导致血胸,我们医院已经尽量避免了这种情况发生,但只能说尽量,不敢保证。行了,天晚了,再提高嗓门说话,小心我叫保安轰你们出去。”医生撸起袖口,迈着嚣张步伐,大摇大摆离去,瞅着比这帮痞子江湖气息还浓郁。

“生子,二妮需要你照顾,搞定吴南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刚子吧。”郭海亮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大刚收起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抬头纹皱起,呈现出不常见的凝重,然后重重点头。

“逮住那小子以后,记得给我说一声。”听到二妮化险为夷,赵凤声放松了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觉得腿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顺着墙脚缓缓倒下,叮当一声,蝶舞蹦蹦跳跳在地板上翻滚。

“花脸,收回你的刀。”郭海亮往刚才花脸所在的位置说道,但是扭过头,却发现空无一人。

谁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间离开。

“糟了!”

一想到花脸的做派,三人心中分别一颤。

一间稀松平常的民宅里,到处弥漫着烟草味道和腐臭味道,几个青年男女或坐,或躺,在几十平米的小屋东倒西歪。

吴南光着膀子躺倒在木床中央,露出前胸色彩斑斓的文身,旁边还有位女孩陪伴,小背心,短裤,红色短发,身材纤细,同样是文身发烧友,只不过女孩铭刻的位置不太一样,脖颈,小臂,肚脐,几乎以洋文和花朵为主,不像吴南图案那么狰狞。

“南哥,你说咱们把赵凤声女人给撞了,李总那会不会找咱们麻烦?他不是前几天刚找过你,说暂时别动赵凤声,要等到时机成熟后再视情况而定,似乎在顾忌什么。这下撞了赵凤声女人,等于捅了马蜂窝,李总会大发雷霆吧?”一个干瘦男人躺在沙发中,单腿翘起,体重不会超过一百斤,再加上黑眼圈和青紫色嘴唇,怎么看怎么像吸毒多年的瘾君子。

他叫于良泽,吴南光屁股长大的兄弟,两人共同踏入江湖,又一同混出名堂。虽然于良泽战斗力差强人意,可他鬼主意多,自诩为集团第一谋士,不过自从他十六岁打群架时第一个开溜,吴南就赐予他一个很贴切的绰hào,叫做“娘们”。

“怕了?”吴南拿着一柄锰钢短刀,心不在焉挂着指甲,似笑非笑望着胆小如鼠的死党。

“怕个鸡毛!不就是一个赵疯子啊,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俩眼睛,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就是担心li kāng贤那孙子一生气,不给咱钱花。毕竟咱收了他几年的钱,算是他手底下的人,这么跟他对着干,说咱们两面三刀,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啊。”于良泽眨着乌青眼,反复玩弄嘴边那撇小胡子。

“名声?值几个钱,现在混江湖谁还看名声,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吴南不屑一笑,将锰钢短刀收起,放到枕头下面,“只要打压掉赵凤声那伙人气焰,整个武云老子说了算,那帮人光注意你的拳头了,谁还会在意你的名声。你说赵凤声那家伙傻不傻,好不容易扳倒肖贵和唐宏图,放着大把的钱不赚,跑到省城给人当保安,脑袋进屎了?换做是我,一年轻轻松松能赚上千万,何必给别人当狗使唤,真他妈一条贱命,不弄死他都对不起他八辈祖宗。”

赵凤声和吴南年纪相差不多,也就五六岁而已,但两人的成长环境和接触的人不一样,产生了巨大的思想鸿沟。赵凤声秉持的老一辈江湖人旧派作风,吴南却以一切向钱看为目的,短短几年差距,三观却天壤之别。

“南哥,假如li kāng贤那孙子拿你是问,该咋跟他对付过去?”于良泽抠着脚趾,时不时拿手指放到鼻子前面闻闻味道,一脸陶醉。

“摊牌。”

吴南搂住旁边女孩,手掌反复揉捏吹弹可破的脸蛋,“咱们忍气吞声给他卖了几年命,是该到了收获的季节了。他不找我,老子还想找他,一年也就几十万,连兄弟们喝酒的钱都不够,凭什么叫咱卖命?他li kāng贤吃香的喝辣的,却只给冲在最前面的人喝汤,去他妈的!惹急了老子,先把他干掉!”

“时机还不成熟吧?贸然摊牌,对咱没啥好处。再说赵凤声老婆生死不知,肯定会找咱算账,到时候两伙人一同对付咱,没啥好果子吃。”于良泽忧虑道。

“娘们,亏你还自称什么鸡毛大都督,这点东西都没想透?”

吴南手掌在女孩身体缓缓摩挲,使劲一掐,引来一声娇嗔,吴南冷笑道:“凭借赵凤声的关系网,能够很快查到li kāng贤头上,我只不过是杀人的刀,li kāng贤却是拿刀的人,赵凤声会把怒气撒到谁的头上?用屁股也能想到。只要li kāng贤和赵凤声斗法,咱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他们翘辫子或者坐牢,跟咱有什么关系,耐心等待机会就好。小时候经常听我爷爷讲述朱元璋的故事,他的谋士朱升说过的一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咱们要做的就是这个,到时候把黑白两道的精英慢慢耗尽,称王称霸易如反掌。”

于良泽绿豆眼一亮,望着吴南遍布得意神色的圆脸,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南瓜,操!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有这种智商,以前真是小瞧了你。得了,以后我大都督的称hào就给你了,谁让你脑瓜比我还好用。妈的,真是天才!”

吴南爱答不理搂着旁边的女孩,嘴角的冷屑笑容显而易见。

床头的手机响起,于良泽慌忙从沙发跳起,一惊一乍道:“南瓜,是不是警察找上门了?!”

“屁的警察!”吴南轻蔑扫了一眼来电hào码,是一串加密数字,慢悠悠拿起,“咱们的财神爷,li kāng贤。”

“吴南!你他妈给我个交代!敢对赵凤声女人下手,你小子kè yào磕多了?!还是马尿灌多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什么底线都敢碰!你清不清楚赵凤声手中掌握多少势力?跟他硬碰硬,你他妈死了,那是活该,还要拉着老子陪葬,吴南,我**大爷,我**全家!!!”

吴南的手指刚按下接听键,里面就传出li kāng贤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以往的李总是位温文尔雅的生意人,见了谁都能做到平易近人,如今不问青红皂白就发飙,可见他的心情该是如何恶劣。

吴南抠着隐隐发痛的耳朵,毫不在意答道:“李总,干嘛发那么大的火,你说什么?赵凤声女人出事了?他女人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一晚上都在家里呆着,屎盆子不能乱扣哦。”

“还他妈跟老子装!肇事者跟你一个村子,俩人念同一所小学,你又三番两次找赵凤声麻烦,sb都知道是你吴南在背后指使!你去外面看看,赵凤声的手下四处在找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你能活到天亮,我他妈认你当爹!”li kāng贤的声音显得狂暴而凌乱,还有种害怕殃及池鱼的畏惧。

“这么严重?”吴南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眉毛瞬间挑起。

他印象中的赵疯子,只不过是位撞了大运的幸运儿,肖贵死,唐宏图坐牢,才让赵凤声捡到了大便宜,坐上了江湖头把交椅。论实力,赵疯子手中充其量也就几十个人而已,仗着不要命的二百五精神占据一席之地,吴南想当然有一战之力,可一听到对方几百hào人倾巢而出,吴南顿时有些头大,无论如何也不相信li kāng熙的话。

“废话少说,你赶紧离开武云,出省,不,出国!无论你用什么方式,赶紧他妈的滚蛋!只要赵凤声活一天,你就他妈的当自己死了,永远不要回到武云,也不要跟老子联系!”

li kāng贤咆哮完毕,匆匆挂掉电话。不用问,从今往后,这个hào码永远都不可能出现。

吴南一脸愁容,坐直身体,呆呆地望着墙壁,似乎还没有从li kāng贤的话中缓过神。

“南瓜,怎么了?”于良泽惊讶问道。

“赵凤声的人在找咱们。”吴南顿了顿,喃喃说道:“大概有几百hào人。”

“卧槽!那还不赶紧跑啊!”于良泽前一刻沉醉在兄弟编织的美梦里,下一刻就如坠冰窟,慌忙从沙发中跳起,急忙往包里收拾东西。

“要钱还是要命?赶紧走!”吴南能够出人头地,当机立断是其中必备素质之一,来不及招呼手下,只跟于良泽嘱咐一声,自己穿好衣服,拿好手机,率先往大门冲刺。

打开门。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出现在那里。

由于光线反差,吴南并没有看清那人模样。

只有一双桃花眸子。

分外妖艳。

第八百三十二章 小疯子

若论起江湖知名度,赵凤声江湖驻留时间毕竟太短,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耀眼战绩,所以后浪们对他的印象较为模糊。但提起花脸,不管前辈后辈,几乎都对他有所忌惮,因为他够狂,够傲,够疯,够狠,十年前有赵疯子,五年前有花疯子,尤其是吴南这一批九零后痞子,对花脸干过的疯狂事迹如数家珍,自然心有余悸。

那次在公园被堵,对方只有赵凤声和花脸二人,势单力薄,乃是动手的最佳良机,可吴南依旧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怕,怕花脸疯起来给自己来上一刀,赢了大局,丢了小命,绝对不是他能够承受的后果。

看到花脸那双充满愤恨的眸子,吴南汗毛炸立,迅速抽出那柄锰钢短刀,飞快爆退,“抄家伙,砍他!”

这几名手下也是经历过刀光剑影的狠角色,察觉到赵凤声的头hào大将堵在门口,纷纷掏出武器,bi shou,铁链,管刺,极富经验形成了包围圈,只要花脸敢踏入房间一步,绝对会迎来疯狂围攻。

望着几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花脸眸子流露出浓浓不屑,也不说话,拎着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铁棍,一步一步迈入房间。

等他脚尖刚刚落地,突然吼出一句“弄死他!”

bi shou,铁链,管刺,各种凶器骤然来袭,全部攻向花脸上半身,分明是想第一时间干掉这个煞星。

铁棍划出一道圆弧,发出轻盈又充满力量感的嗡鸣声,挑开了bi shou,余势不减,又崩开了管刺。花脸侧过头,躲过了铁链,用出一记十分质朴的直踹,正中挥舞铁链家伙的小腹,接着抛出铁棍,将藏在暗处准备偷袭的吴南逼退,十指紧握,右拳猛然挥出,半途中,速度竟然翻倍,电光火石般砸在一人胸口。

砰的一声!那人甚至来不及哀嚎,直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半步崩拳。

形短。

力猛。

如崩箭穿心,如山崩地裂。

不等几人有所反应,花脸脚尖点地,身体如同蝴蝶般轻盈穿梭,叩住手持bi shou那人咽喉,夺过寒光闪闪的bi shou,右腿呈一百八十度上扬,鞋尖正好踢中那人后脑。

花脸放下软绵绵的身体,bi shou在指尖来回穿梭,冲着吴南步步紧逼,冷冰冰说道:“你喜欢打架是吧,几次三番来找麻烦。行,我今天陪你打个够。”

吴南做梦也没想到花脸这么能打,四个爷们,不到半分钟就倒了一半,眼前的妖艳男人像是开了挂,这还打他妈什么?再来十几个都不够人家蹂躏的。

打不过不意味着放弃,吴南可没觉得花脸今晚会放过他,一狠心,一咬牙,“娘们,咱一起动手!”

“好!”于良泽很义气答应道。

手中的管刺奋力丢出,人却玩命向门口方向冲去,分明是想让兄弟吸引火力,他自己逃之夭夭。

如果放在平时,于良泽或许会跟兄弟一起挨刀,不就是打架嘛,不会打人还不会挨打吗?大不了缝个针,住个院,伤好后又是一条好汉。可今天是什么情况,吴南派人把赵疯子女人给撞了,几百人在满世界找自己,假如被逮住,于良泽深知江湖人作风,绝对比挨枪子还要残忍一百倍。死道友不死贫道,于良泽又不是sb,当然把个人安危放在首位。

“妈的!”眼瞅着兄弟背信弃义,吴南气的光想把那孙子给砍上几刀。

“一个也不能跑。”

花脸眯起桃花眸子,右手向身后丢出,bi shou笔直飞向于良泽后脑,传来撞击声之后,于良泽歪歪扭扭摔倒在地面,跟那两个同伴一样,全都昏了过去。

国术练到花脸这种境界,力道拿捏已经炉火纯青,他又深知人体穴位用途,所以打昏对手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吴南这些虾兵蟹将,只不过是敢打敢拼的普通人,没练过国术,更没见过高手们捉对厮杀的场景。欣赏到花脸如同砍瓜切菜又充满美感将手下撂倒,吴南突然想到坐井观天这个词,难道赵凤声那些人,全都是以一敌百的怪物?一想到这里,吴南全身泛起冰凉感觉。

“好像只剩你一个了。”花脸来到吴南身前,盯着瑟瑟发抖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如果不是我哥不想惹事,真以为你们这帮杂碎能够在江湖里蹦跶?既然敢对我嫂子下手,想好付出的代价了吗?”

“别杀他!”

始终躲在床上的女孩尖叫一声,跌跌撞撞跑下床,挽住花脸手臂,哭哭啼啼说道:“不要杀我老公!”

一张稚嫩的脸庞梨花带雨,即便是花脸都有些动容。

噗呲!

利刃穿透皮肤的轻响。

女孩咧起嘴角,笑的异常诡异。

花脸只感到腰间传来一阵剧痛,抓住偷袭女孩的双手,将她重新甩回到床上。

伸手摸向腰部,只感到灼热的鲜血泊泊流出,花脸狠狠瞪了一眼女孩,“要不是我从来不打女人,你早死了!”

锰钢短刀出现在眼前,蓄势待发的吴南终于找到了下手良机。他清楚,再不动手,自己十死无生。

在刀尖距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时候,花脸猛地托住手臂,手腕扭动,对方手臂跟着旋转,咔嚓一下,小臂竟然被生生掰断,疼的吴南龇牙咧嘴满头大汗。

“知不知道怎样死亡才最痛苦。”花脸控制住对方,轻描淡写道。

吴南的力气全用在了挣扎上面,哪有功夫回答。

花脸夺过锰钢短刀,以极慢的速度推进到吴南嘴巴附近,语气温柔的像是对待恋人一般,

“喉咙被一点一点戳透,试过么?”

吴南眼珠凸起,浑身巨颤道:“求……求求你,不要……”

他终于清楚花脸的凶名是如何而来了。

小疯子。

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

花脸笑了笑,比起女人还要千娇百媚,“挺疼的,千万要忍住。”

短刀chā jin吴南口腔,还差几厘米就要刺穿薄薄的喉咙。

“花脸,放下刀!”

第八百三十三章 狗粮

事情十万火急,赵凤声来不及医治那条伤腿,按照大刚小弟提供的信息,火急火燎赶到吴南藏身地点。还好,总算在紧要关头赶到,没有使他酿成大祸。

花脸听到赵凤声的劝阻,短刀停住,松开手掌,本已经绝望的吴南摔倒在地上,像是躲避魔鬼一样退到墙脚,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充满忌惮与恐惧。

小疯子都如此残暴,赵凤声这位大疯子会对他做出什么疯狂事迹?吴南一想到这里,甚至泛起轻生的念头。自己动手,反而避免了遭受残忍酷刑。

赵凤声托着伤腿一瘸一拐走到吴南身前,顺便接过了花脸手中短刀,盯着伤害妻子的罪魁祸首,眼中怒火渐盛。

“生子,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人生的路还很长,犯不着跟这种人同归于尽。相信我的话,交给我处置,绝对会叫他活得比死了还要痛苦,给你和二妮一个交代。”郭海亮用力攥住赵凤声手腕,眉宇间尽显担忧神色。

自己兄弟的脾性他一清二楚,平时吃点亏受点委屈都不打紧,但只要触及他的逆鳞,瞬间会变成一头暴躁凶兽,任谁劝说都不管用。

赵凤声右肩骤然抬起,脱离了亮子拉拽,手背青筋暴起,轰然挥出短刀。

“生子!”郭海亮奋力喊道。

空中的惊鸿转瞬即逝。

噗!

短刀扎在吴南的耳朵附近,只差毫厘。

任人宰割的家伙竟然吓得昏死过去。

“如果不是二妮需要人照顾,他死定了。”赵凤声双目赤红,哑着嗓子说道。

距离撞车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吴南被捕,肇事者认罪,所有风浪都已经偃旗息鼓。那天的大动干戈渐渐消弭,就像大海里丢进了一块巨石,当时溅起了无数水花,但随着时间流逝,最终会归于平静。

李穆洁听到赵凤声和二妮双双入院,特意抽出时间去探望了一下,可见到新婚小两口一人架起一条腿躺在病床上眉目传情,俩人你侬我侬隔空亲嘴,深深ci ji到了大龄剩女脆弱的防线,连客气话都欠奉,直接扭头走人。

心说这俩倒霉孩子是不是缺心眼,不知道他们姑姑还单着?偏偏当着老人家的面秀恩爱,喂了一嘴狗粮不说,还特么被忽视了。如果不是那俩倒霉玩意断了腿,李穆洁真想拿乌木大枪抡过去,叫他们尝尝啥叫ci ji姑奶奶的下场。

走出医院,李穆洁坐上宝马7系,看了一眼卡地亚腕表,气鼓鼓道:“小刘,找地方喝酒去!”

秘书还是以前那位有点腼腆的小姑娘,见了男人会脸红,说话和风细雨,当初还被赵凤声调戏过两次,时间过了一年以后,小刘秘书眉眼间多了种女人特有的风情,不再像以前那样畏首畏尾,察觉到董事长心气不顺,也没去问领导为何动怒,只是柔声说道:“李总,您不是约好了跟li kāng贤见面吗?咱们还去么。”

“li kāng贤?”

李穆洁柳眉上扬,呈现出跟靓丽外表反差极大的霸气,沉思片刻,说道:“算了,就跟li kāng贤见一面吧,去他那里也能蹭酒喝。”

煊腾跟康贤都是武云市为数不多的房地产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从前煊腾靠着商场手腕将桃园街的地皮抢了过来,但li kāng贤屁都没放,反而比之前还要热络,每次见了面,装扮的比亲孙子还像孙子。李穆洁清楚这家伙并非什么好鸟,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表现出既往不咎的模样,这次又盛情发出邀约,自己也不好拿着架子不放,毕竟桃园街的事是煊腾理亏在先,李穆洁心中带有小小愧疚,这次宴请,自然不好推脱。

“好的李总。”小刘秘书做完自己分内之事,乖乖地变成了闷葫芦。

li kāng贤设宴的饭店位于郊区,是一家既像农庄又像会馆的私人场所,由于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所以不对外开放,只有圈子里的精英才有资格过来用餐。

李穆洁到达地方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天色昏暗,又下了点濛濛小雨,空气格外地凉爽。走进包房,两个男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一个是li kāng贤,一个是做建筑公司的蔡永志,俩人跟李穆洁有所交集,都不陌生。

“李总,您来了,抱歉没有去门口迎接,不好意思。”li kāng贤走出座位,双手合十,表现出诚惶诚恐的谄媚姿态。

李穆洁微微一笑,“李总客气了,没想到蔡总也在。”

谈生意跟做人有相似之处,在关键场合需要戴着面具左右逢源,无论底下厮杀如何惨烈,但面子功夫一定要做到位。李穆洁能将公司做到上市,自然不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愣头青,发怒也要笑,哭着也要笑,笑容和声音都会使人如沐春风。

“哈哈,康贤老弟跟我说咱们武云第一měi nu要大驾光临,我起初还不信,没想到康贤真能把您请到。罢了,为了一睹天人之姿,哪怕我老蔡输一壶酒,那也值了!”蔡老板摸着地中海发型豪迈大笑道,虽然他具备中年油腻男人一切特征,但甜言蜜语的恭维话还是说的很到位。

“是吗?”李穆洁打量着两人,款款坐到位置中,扫了一眼桌上,不仅有各式各样的奢华美酒,竟然还有穿山甲和鳄鱼肉等珍贵菜肴。李穆洁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心中一阵作呕,强压着倒了一大半的胃口,平静说道:“李总,您这不会是鸿门宴吧?穿山甲可是二级保护动物,违禁东西也敢吃,不怕警察把你抓走吗?”

li kāng贤温顺笑道:“吃什么不重要,心意最重要。”

第八百三十四章 李家巾帼压须眉(上)

li kāng贤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恭维话,主题围绕着女人最愿意听的容貌展开,李穆洁长这么大,什么好听话没听过,对甜言蜜语不屑一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顾打开一瓶十八酒坊王牌,直接倒入分酒器,三两多的白酒,一饮而尽。

习武之rén dà多气血充足,不管身手练到哪种阶段,起码造就出一幅好身体,酒量相对而言,也会比普通人高出许多。李穆洁跟随李玄尘闯荡江湖那会,赵凤声还躲在墙脚玩尿泥,做派中浸染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洒脱,想喝酒,喝便是了,老娘自己灌自己,不需要假惺惺地遮掩推诿。

客人一口气喝干,按照武云喝酒习俗,当主人的必须作陪,可li kāng贤和老蔡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到了四十多岁的尴尬年龄,自然不能像年轻时一样畅快痛饮,否则第二天身子骨保准来清算后账。

见识到李穆洁不为人知的另一面,li kāng贤和老蔡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无奈和惊愕。

早就听说煊腾的女强人泼辣果敢,但俩人始终没见过酒桌上的巾帼红颜,这回人家反客为主,倒是让俩大老爷们为了难。考虑到面子问题,俩人硬着头皮,勉勉强强干完一壶酒液,放下时手臂都有些颤抖。

没等俩人喘匀气息,李穆洁再次将酒倒入分酒器,扬起白皙脖颈,又是一壶酒下肚。倒酒,喝酒,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潇洒狂放,有种女人极其罕见的红妆侠气。

li kāng贤和老蔡心中阵阵发凉,琢磨这女人得了什么失心疯,一见面,话还没寒暄几句,直接干掉六七两白酒,是犯了酒瘾,还是给自己架难看?

两位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哪能在一位国色天香的女人面前认怂,提起被岁月冲洗过为数不多的豪气,一咬牙,一闭眼,双双将分酒器干掉。

李穆洁自始至终眼皮都没抬一下,始终盯着酒瓶和分酒器,等到俩人干完,她已经斟满了第三瓶,呼出一口浊气,青葱手指叩住分酒器底部,手臂一扬,作势就要往口里灌去。

“李,李总……先等一等。”li kāng贤急忙制止住对方喝酒节奏,苦笑道:“您这么喝,谁也受不了,咱们能不能稍等休息一下,吃口菜,聊几句天,时间还早,不急于一时。”

多半瓶酒下肚,李穆洁的脸色浮现出微醺状态,白里透红,肤色晶莹,美眸多了如水如雾的朦胧美感,更添一分娇媚。

李穆洁晃着分酒器,浅笑道:“酒,不就是用来求醉的么,吃什么菜,聊什么天。其实我最讨厌所谓的酒桌文化,男人跟男人喝,图财图前途,男人zhǎo nu人喝,谋色谋yu wàng,女人zhǎo nu人喝,诉苦诉心事,吞吞吐吐磨磨唧唧,到头来还不是那点破玩意,绕来绕去,烦。既然李总把我叫来,大家不妨直言相告,谋色嘛,你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谈生意,我煊腾根本不缺你这种层次的合作伙伴,其它方面,我想咱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如果你今天陪我喝酒喝好了,或许咱们可以从朋友角度出发,说一说我那侄子和侄女的腿是如何断的。”

李家闺女言辞和她手中的乌木大枪如出一辙,同样的盛气凌人。

去医院探望那俩倒霉孩子的时候,李穆洁就向大刚打听了事发原因,吴南这一年来,一直打着康贤公司的旗hào嚣张跋扈,明眼人都清楚,究竟是谁饲养了一条恶犬,又放出去满大街咬人。尤其是赵凤声在康贤公司拆迁桃园街时候充当了绊脚石,li kāng贤派吴南对他下手,合情合理,能对hào入座。

li kāng贤脸色一变,没想到对方上来就兴师问罪,搓着双手,脸上充满具有真诚的歉意说道:“李总,这次把您请来,就是想跟您和凤声道歉和赔罪。吴南是我的人,不假,凤声跟我有宿怨,也不假,可我真的没让他去对凤声的女朋友下手。咱们都是武云土生土长的一批生意人,既然已经做到这种程度,没必要去跟自己前程和小命过不去。凤声是什么作风,你我心知肚明,你觉得我会为了往日里的一点小仇,去惹怒一个可以随时致我于死地的煞星?我li kāng贤再傻,也没傻到不计生死的后果。”

“吴南这家伙从县城过来就在我手下做事,所以他的为人我很清楚,心狠手辣,有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对赵凤声出手,我并不意外,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取代江湖位置,这种事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每年都会出现,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其实在几个月之前,吴南就对我阳奉阴违,换言之,他早就脱离了我的控制,想要自立门户。李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跟吴南之间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找我拿钱,我找他办事,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他是我的左膀右臂。”

李穆洁耐心听他将一番话说完,分酒器中的白酒已经喝光,眨着饱含深意的眸子,笑道:“我听懂了,不就是想撇清关系吗。但你对我说这些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你需要跟生子面对面讲清楚。”

li kāng贤苦涩一笑,低头道:“他的新婚妻子被撞断了腿和肋骨,我实在没勇气跟他见面。真怕话没说完,他就动起了手。”

“那李老板今天请我喝酒的意图,是想叫我去当说客?”李穆洁单手托起下巴,腮边殷红格外美艳。一斤酒下肚,任谁也不可能若无其事。

“对!”li kāng贤重重点头道:“还请李总帮帮忙,跟凤声说清其中缘故,还我li kāng贤一个清白。”

“清白?”李穆洁打了一个酒嗝,玩味笑道:“你说请白就清白?”

“清白个屁!”

第八百三十五章 李家巾帼压须眉(中)

李穆洁随手打开一瓶不知名的红酒,直接倒入口中,猩红酒液顺着嘴角迅速流淌,说是鲸吞牛饮也不为过。小秘书在旁边看的心惊胆战,她也没见过老总如此豪饮过,在医院究竟受了什么ci ji,怎么今天摇身一变成了酒鬼?小秘书壮起胆子,拉了拉李穆洁肩头衣服,善意提醒道:“董事长,您再喝就要醉了。”

李穆洁放下红酒,袖口拭去嘴边酒渍,仿佛几万块钱的套装要比纸巾擦得舒服,翘起一个姿势撩人的二郎腿,李穆洁挑衅笑道:“li kāng贤,你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想当初拆迁桃园街的时候,没少玩阴的吧,勾结地痞流氓光干些下三滥勾当,朝孤寡老人家门口泼大粪,派人开着推土机强拆别人家,还聚集一百多人围攻赵凤声,甚至在最后束手无策的时期,还要朝大刚动手,想要bǎng jià他用来当作要挟。li kāng贤,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挺大的人了,怎么老不干人事呢?”

li kāng贤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道:“李总,您这是都在听谁造谣,我拆迁桃园街的时候,全都是以造福住户为目的,好言相劝,苦口婆心,赔偿款出的比其它东西都多,哪会干这些龌龊勾当。即便有些不利于我的传闻,估计也是下面人擅自做主,吓唬吓唬不肯拆迁的住户罢了,您也明白,拆迁难,难于上青天,政策压着,银行贷款催着,咱们再不琢磨出点门道,最后不得赔的倾家荡产啊。”

尽管li kāng贤回答的滴水不露,李穆洁表情依旧充满不屑,勾起诱人嘴角道:“好一招嫁祸于人,这锅甩的真叫漂亮。但老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学永,这人你不会陌生吧?”

张学永这三个字犹如利剑穿心,狠狠摧毁了li kāng贤防线。

之前所做出的那些烂事,基本都由张学永负责,由于桃园街没有顺利拆迁,li kāng贤嫌他窝囊,直接从公司里开除,没想到李穆洁把他拿出来,将自己伪造出来的谎言一下穿个通透。

李穆洁笑容耐人寻味且美艳,晃着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měi tui,不言不语,就那么直直看着脸色忽白忽红的li kāng贤,气氛极其诡异。

“两位李总啊,恕我老蔡不识抬举,插一句嘴啊。以前的事,都是过眼云烟了,咱们都是武云市有头有脸的人,所有问题不能意气用事,有恩怨,放到桌面来讲,错了,认罚,没必要弄成水火不容吧。再说康贤老弟也没什么大错,做生意嘛,要么欺负人,要么被人欺负,谁还能不受点委屈呢。这样,我岁数大,痴长了几岁,冒昧提个建议,李总你随便开条件,不管是低头认错还是拿钱赔罪,康贤他绝不还价,你们说这样好不好。”蔡老板见到势头不对,急忙跳出来当和事佬。

他跟li kāng贤私交不错,经常同吃同喝同睡女人,看到兄弟有难,自然义不容辞。

如果单论李穆洁,两人也不必刻意卑躬屈膝,同是腰包鼓鼓的富豪,谁怕谁啊,你还敢赶尽杀绝不成?可往深处一想,概念就完全不一样,李穆洁的亲哥哥坐镇省城,想跟她叫板,任谁也得掂量掂量其中利害关系。虽然李穆洁从来没搬出来过亲哥哥这座大山,也没听说过她仗势欺人,但血脉亲情摆在那,谁敢轻易去摸老虎屁股,想死也没这么个死法。招惹一位上市公司老总,或许有人会称赞那家伙勇气可嘉,但招惹上他,那他妈绝对是老寿星喝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钱?”李穆洁冷笑道:“说的我今天好像来碰瓷似的。想拿钱砸我?好呀,先甩出几亿现金看看,跟我比一比谁的钱包厚度再说。放下你的直男癌主义,如今女人能顶半边天,所以不要拿钱随便砸女人,尤其是比你们有钱的女人,万一丢了面子,好难堪的。”

字字不饶人。

赵凤声的痞气,二妮的彪悍,三妮的伶牙俐齿,几乎都是从女神姑姑身上学来的冰山一角。李玄尘极少夸人,但每次说起自己闺女就赞叹不已,聪慧绝伦,天赋异禀,假如是男儿身,成就一定不逊色于自己。若论起道行修为,这位貌美如花的女人,才是桃园街里真正隐藏的神仙。

“李总,您到底想怎么样?”li kāng贤换成了一张冷峻表情,眼神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放肆。

“局是你摆的,干嘛问我想怎样。谁欺负了我侄媳妇儿,讨回公道就好了,她断了腿,必须得有人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难道你想让赵凤声打断我的腿?”li kāng贤阴冷道。

“腿就不必了。”李穆洁双臂放在颇具规模的山峰下面,视线盯住桌子上的穿山甲,气势凌冽道:“你的那些手段,违反了国家法律法规,现在又大张旗鼓吃二级保护动物,牢嘛,还是要坐的。小刘,拍视频,记得留下证据,李老板可是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格。”

小秘书很顺从地掏出手机,对着桌子认真拍摄。

“你的意思是谈崩了?”li kāng贤阴沉着脸道。

“天下没有谈不崩的生意。”李穆洁莞尔一笑。

“那可别怪我李某心狠手辣了。”li kāng贤冷笑道。

“哦?想动手?千万不要啊,我们两个弱女子,哪有反抗余地。”李穆洁装作瑟瑟发抖的害怕模样,演技比赵凤声还要高出一截。

见识过董事长一人一枪所向披靡的小秘书捂住嘴,笑的像是一只偷吃到奶油的小狐狸。

十年前,江湖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太极剑,霸王枪。

父女皆宗师。

第八百三十六章 李家巾帼压须眉(下)

li kāng贤哪晓得著名měi nu企业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看到已经没有商量余地,骤然起身,眉目含煞,气势汹汹冲到李穆洁面前,想要用男人天性优势控制住对方,可手掌刚伸出去,膝盖部位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再也无法控制住身体,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嘴里阵阵哀嚎,形象狼狈不堪。

李穆洁还是坐在原位,依旧保持惬意悠然的姿势,晃着高跟鞋,促狭笑道:“李老板这胆色传到江湖中去,一定会引起强烈轰动,绝对会引来记者争相采访。上次敢跟我动手的那俩老牛鼻子叫什么来着?哎,十几年了,瞧我这记性,都快忘光了,对了,好像叫什么武当双璧。”

那年,秋高气爽,有位手持乌木大枪的窈窕女子踏进了武当山,迈进了刻有“治世玄岳”的玄岳门,一人一枪,逼退众真人,闯进了八宫之首的净乐宫,枪尖直指“元天净乐宫”五个大字,气势彪炳,大言不惭要挑战山上辈分最高的武当双璧。

当时的冯氏兄弟已经誉满江湖,弟弟在西北隐姓埋名,只留下哥哥坐镇山门,那女子只不过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后辈,即便留下一人对敌,也没有人会觉得结局有什么悬念,全都当作是小女人胡闹而已。

可当女子扛着乌木大枪走出了净乐宫大门,众人望着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张扬,再看看一脸铁青的武当巨擘,似乎每个旁观者心中都有了正确又令人震惊的答案。

多年过去,那件事已经湮没于时间长河中,武当山的人,自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而那名女子也没有去四处散播消息,所以鲜为人知。

不过武当双璧事后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八大宗师,是该从新排排座次了。”

女子封存了乌木枪,散开了马尾辫,脱掉了布鞋,换上了精致高跟鞋,投身于尔虞我诈的商场中,几乎没人知晓她波澜壮阔的往事。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女子才会摩挲着乌木大枪,喝一壶浊酒,跟从前形影不离的老朋友吐露心事。

li kāng贤没练过国术,也没有散打搏击等爱好,抗击打能力几乎为零,这玄幻莫测的一脚,踹的他冷汗直流,li kāng贤咬住腮帮子,眼神浮现毫不掩饰的狰狞,“臭biao子!你敢打我!”

“笑话,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女子,还不许人家反抗啊?难道乖乖躺那等你蹂躏?”李穆洁像是bái chi一样望着他,咬着嘴唇,呈现出可怜兮兮的无辜状,“强x,三年起判,我只不过是青春不再的黄脸婆,李老板,何必呢,大街上二十岁的小姑娘有的是,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吧。”

假如赵凤声和二妮在场,一定会顶礼膜拜,发自肺腑喊一声祖师爷。

“臭biao子,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li kāng贤扯起嘴角,露出一记诡异笑容。

察觉到后方传来响动,李穆洁回过头,瞳孔微缩。

身后出现一位异常魁梧的男子,足有一米九多的身高,体重在三百斤以上,金发碧眼,相貌凶残,只穿了一个背心,露出浓密的汗毛和堪称恐怖的肌肉,一条疤痕从左胸开始,贯穿到右胸位置,也不知受了什么重伤,才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即便距离五六米开外,李穆洁还是闻到了类似于跟羊膻差不多的体味,用纤手捂住鼻腔,皱起柳眉,厌嫌道:“li kāng贤,你是想弄个洋人来熏死老娘么,好好好,你赢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li kāng贤扶住桌子,站起身,得意笑道:“臭biao子,你不是挺能打吗?他叫坦克,是欧洲黑市拳的佼佼者,战绩十五胜零败,只要跟他交过手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甚至连全尸都无法做到。你乖乖听话,不要反抗,细胳膊细腿的,坦克可不懂怜香惜玉,万一弄残了就不好玩了。一会爷在床上,会对你温柔一些。”

“毛子?”

李穆洁仔细打量着不速之客,自言自语一句,转而望向自信满满的li kāng贤,“你不过是三线城市的生意人,怎么能请来这么个怪物?对了,听说你有块来历神秘的血珀,产自波罗的海,普通人可没那本事弄到手。难道……你跟é luo si黑帮有所联系?”

li kāng贤眼皮一跳,随后狞笑道:“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了,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这种人是没办法入境的,要么汽车,要么坐船,从那里到华夏,最快也需要几天路程。吴南撞人只不过是三天之前的事,他应该是在事发之前到达的武云,看来你li kāng贤对赵凤声早有预谋,想用这大块头当作制胜法宝,碍于吴南自作主张先动手,你只能改变计划,对我先礼后兵,倘若我不顺从,你就把我和赵凤声一起做掉,对么?”李穆洁猜测道,手指反复拨弄着镀银筷子。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有当官的哥哥,我有国外势力做后盾,咱们俩简直是天作之合。穆洁,要不要考虑一下,咱们在一起,这对于你我来说都有好处。”li kāng贤扯掉往日彬彬有礼的面具,目光充斥着血丝,将yu wàng彻底暴露在外。

“猫尿灌多了?”李穆洁眨着朦胧醉眼,嗤笑道:“酒壮怂人胆,竟然敢打老娘主意,先叫这毛子把我打赢了再说。”

李穆洁将秀发捋向耳后,轻出一口浊气,左脚猛踏地面,身体连同椅子一齐向后翻滚,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裙底那一抹春色,而是手中挥出的一道银光。

绰hào坦克的人形杀器虽然听不懂两人谈话,但能从动作中嗅到攻击性,他在地下拳坛混迹多年,什么棘手的敌人没见过,对方只是一个体重不超过一百斤的东方女人,这对于自己而言,根本不具备任何威胁,所以碧蓝色眼睛透着一股蔑视,随随便便伸出手掌,使出两成力道,想要控制住对方手臂。

可那道银光的强悍速度,显然超出了坦克的意料之外。

快,快的出奇,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急速贴到了布满绒毛的手掌皮肤。

坦克觉得手心传来炙热感,然后变得有些疼痛。

盯着鲜血泊泊的手掌。

坦克脑中只有惊愕。

自己……受伤了?

黑市拳的高手受过专业训练,皮肤和肌肉经常处于紧绷状态,抗击打能力异于常人,别说一根木制镀银的筷子,就算是同体积的铁棍,坦克都有信心利用肌肉强度和力量将它击弯。可令rén dà跌眼镜的是,面前弱不禁风的女人不知施展了什么魔法,竟然将自己的手掌捅出一个小洞,这是魔法?或者叫做……kungfu

李穆洁一击即退,撤出了几米之外,食指和中指夹着筷子底部,来回晃荡,顽皮笑道:“大枪使惯了,小枪还真有点不顺手,好久没遇到抗揍的沙包了,再来再来。”

老蔡见到双方真的打了起来,还见了血,喝完多半斤白酒的脑袋更加眩晕,慌慌张张跑到li kāng贤旁边,哭丧着脸道:“李老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不清楚人家哥哥是干嘛的?真要是出了事,咱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闭嘴!”li kāng贤瞪眼道:“再他妈废话,老子连你也做掉!”

老蔡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姓李的做出这么大案子,很可能杀人灭口,于是拍着锃光瓦亮的大脑门,欲哭无泪。

坦克举起血液渐渐凝固的手掌,爆了一句家乡粗口,双眼一睁,身体矮了十几公分,左脚前,右脚后,双臂架在下颌高度,开始重视眼前会使用魔法的小女人。

“呦,记吃也记打,孺子可教也。”李穆洁放肆大笑,长腿横跨,足弓弯曲,身体如同翩翩蝴蝶迎风飞舞。

坦克哪曾见过打架像是跳舞一样的美妙身姿,一时间有些发懵,等到香气飘入鼻腔,才缓过神来,朝着对方腰间部位,狠狠挥出一记重拳。

黑市拳高手比起职业拳击手的力量,差距微乎其微,更加了解人体脆弱部位,也多了一份残暴,这一拳如果砸实,百十来斤的身子骨都会轰然碎裂。

李穆洁腰肢一扭,躲过了霸道拳风,顺着硕长手臂期身直进,左拳猛然敲向太阳穴,右手却在暗度陈仓,将银筷插向肌肉隆起的胸膛。

坦克哪曾见过玄乎其神的国术,逼退了攻向太阳穴的一拳,却没躲过银筷,噗嗤一声,顿感刺痛,双臂来回在身前发动凶猛攻击,却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

李穆洁回到了酒桌旁,拿起了红酒,喝掉一大口,笑容甜腻。

坦克拔掉入肉不深的银筷,恼羞成怒,随手将筷子掰成数段,利用腰腹跋扈力道,发出劲风大作的一拳,正冲着挺拔山峰,呼啸而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

女人最受不了行动上的羞辱,瞅到这家伙竟然敢袭击自己敏感部位,李穆洁俏脸浮现怒容,银牙一咬,气运丹田,两脚一蹚一蹬,接连不断,右拳势如连珠箭,悍然击出!

半步崩拳,莫撄其锋,挡者必飞丈外!

两拳相交,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轰!

发出沉闷声响。

重达三百余斤的坦克哀嚎一声,捂住手臂不停在地上翻滚。

李穆洁傲然独立,晃着酸涨右臂,眉眼间有种当初在武当山才停留过的张扬,喝掉一大口红酒,轻声呢喃道:“总有刁民想害朕。”

历年来,八大宗师不断更替,换了数代人杰,却从来没出现过一位女性。

能够位列八大宗师宝座的女人。

无疑是国术界的女皇。

这个“朕”字。

当之无愧。

第八百三十七章 新婚礼物

市第二医院条件设施平平,但治疗断手断脚还是没有问题,老街四害那会跟人干仗,受伤后都是来到这里医治。

崔亚卿病情趋于稳定,至于气胸和血胸之类的后遗症,暂时无法轻易下结论。赵凤声担心妻子身体状况,建议到三甲医院住院治疗,可都被二妮一口回绝,说住在这里习惯,不想来回折腾了。赵凤声心说也是,夫妻俩全都断了腿,搬来搬去影响病情恢复,倒不如在二医院养伤,万一遇到哪位赤脚大夫,又得多养一段时日。

崔亚卿这几天始终闷闷不乐,胃口也出奇地差,常常吃了几口就摇头拒绝,就连心爱的小龙虾都爱答不理。

其实原因很简单,经过那次撞车,崔亚卿虽然性命无忧,可大腿和肋部划出了硕长疤痕,白皙的天鹅颈也印有一道伤疤。且不说疼不疼,光是纱布就缠了一大堆,包的跟木乃伊差不多,哪像平时那样容光焕发?女孩子爱美是天性,又事关婚礼当务之急,怎能不让她郁闷?不仅如此,她还经常失眠,自言自语,情绪暴躁,医生说有抑郁症前兆,吓得赵凤声急忙询问治疗方法。

婚期一天天临近,二妮的心病又越来越重,赵凤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变着法哄她开心,美食,搞怪,包包,衣服,该用的全都用了一遍,可依旧没看到老婆大人笑容。

“来,媳妇,刚出炉的大骨汤,又香又有营养,对咱们伤情恢复特别有利,快喝一大口,听话。”赵凤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瓷碗,拿勺子舀到八分满,殷勤地吹走上面雾气,感到温度适中之后,放到二妮嘴边。

“不想喝。”二妮侧过头,阳光照在日渐消瘦的憔悴脸庞,惹人怜爱。

“乖,咱就喝一碗,好不好?”赵凤声刻意使自己声音听起来较为温顺。

“不喝!你烦不烦?!”二妮扭动着胳膊,脸上全是厌恶神色,显得极为不耐烦。

“那咱们就喝五勺,三勺也行,你早晨就没怎么吃东西,再这么下去会把身体弄垮。”赵凤声耐心地劝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伟人不是说过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多吃多喝,伤势才会快速恢复。”

“说不喝就不喝!”

二妮大吼一声,拿肘部用力扫开送到嘴边的汤匙,不仅汤水撒到杯子上,瓷碗也咣当落地,摔个粉碎。

赵凤声轻叹一口气,望着低声哽咽的二妮,叮嘱道:“你别动,我叫护士把这里清扫干净,顺便问问医生咱们什么时候能出院。”

话音未落,架起拐杖慢慢离去。

骨伤不同于皮外伤,并非意志力和韧性强横就能够左右,赵凤声能够忍受疼痛,却抗拒不了筋骨带来的损害。即便李爷爷送来秘制中药,该拄拐也得拄拐,该打石膏依旧打上石膏。

等护士换了一条崭新被套,郭海亮踏入房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东边病床,诧异道:“生子呢?出去了?”

二妮只是埋头低泣,没有回答。

郭海亮双商具有妖孽级水准,看到一地狼藉,再联想到赵凤声是个彻头彻尾的妻管炎,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了二妮估计在发脾气,坐到床边,微笑道:“发脾气是柄双刃剑,既伤人,也害己,你把气撒到生子身上,难道你自己不心疼?话说回来,每个人都有这种劣根性,冲自己最亲近的人撒气,冲最爱自己的人肆意宣泄怒火,似乎成本最低,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惯性。就像父母对待性格顽劣的孩子,外面不如意的老公家暴老婆。其实想一想,等最亲近的人受了伤,心灰意冷,最痛心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二妮将头埋在枕巾中,泣不成声说道。

“婚期还有多半个月,任何事都来得及。”郭海亮柔声道:“疤痕可以用婚纱盖住,脖子部位也可以拿粉底遮掩,腿好不了,那你就和生子双双坐着轮椅嘛。等老了,咱们坐在一起喝酒,绝对会看着照片笑到肚子疼,成为一段美好回忆。”

二妮哭泣声渐渐平息,断断续续说道:“可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不想……沦为他们口中的笑柄。”

“日子是自己过的,为什么要给别人看?痴痴颠颠爱了生子二十多年,不顾家人反对,不顾亲朋好友嘲笑,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快意恩仇的女侠,没想到也会拘泥于世俗,看来从今以后,我得好好从新认识一下你了。”郭海亮开着玩笑说道。

“我本来就是一个俗人,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二妮低声道。

等说完这句话,她也心生悔意,清楚哭泣是种懦弱的表现,可知道跟如何去做,是两码事,被无数人夸奖赞叹的美貌出现重大瑕疵,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好了,记得哥跟你说过,要送你们一份天大的结婚礼物吗?既然生子不在,我就把东西交到管家婆手里,保证你会充满安全感。”郭海亮递过一叠纸张,轻轻放到二妮枕头旁边。

“结婚礼物?你不是送给我们一辆豪车了吗?怎么还要送我们礼物?”二妮惊讶道,举着密封严实的物品,左看看,右瞅瞅,始终看不出里面端倪。

“那是我对生子的补偿,跟结婚礼物不能混为一谈。我回来时给他的五百万,他不会要的,全都会给了刚子,我清楚他的为人。既然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就要把丢掉的一切还到他的手中,这叫因果循环。”郭海亮手指敲打着纸张,神秘笑道:“这,就是我对他的补偿。”

二妮见他卖关子,迫不及待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说,我不要,怕他回来吵我。”

“放心收起来吧,这东西来的正大光明。”郭海亮笑了笑,轻松说道:“这里面装的是股权证明。”

“股权?什么股权?”二妮追问道。

郭海亮玩味一笑,“泰亨百分之二的股权,足够你们俩大富大贵过完下半辈子。”

第八百三十八章 心债

赵凤声害怕二妮真的了抑郁症,跑到医生办公室打探情况,那名带有江湖气的大夫吹胡子瞪眼,说我一骨科专家,你跑来问我抑郁症怎么治,这不是上门打脸么?你小子该去看看精神科了。

赵凤声见到人家脸色不善,急忙露出讨好笑容,一个劲地赔不是,正当他拔腿开溜的时候,医生甩出了一张名片,牛叉哄哄说道这人是我大学上下铺兄弟,国内心理科大拿,需要的话去跟他联系,提我名字最少八折。赵凤声双手接过名片,不住道谢,心想这位也是面冷心热的主儿,跟去世的姑奶奶作风一致,全是刀子嘴豆腐心。

回到病房,看到二妮和亮子在那窃窃私语,似乎心情略微好转,于是碘着脸,用一条腿蹦过去,笑道:“你们俩聊啥聊得这么高兴,带我分享一下。”

二妮举起那叠价值无法估量的纸张,手臂轻轻抖动,声音微颤道:“亮子哥给的,说是咱们的新婚礼物。”

她不清楚泰亨具体市值,但在商贾之家熏染了这么多年,清楚一家大型上市集团百分之二股份蕴含的分量,亮子那句保证俩人后半辈子大富大贵,绝不是信口开河,而且有谦虚嫌疑。假如真的如他所言,别说大富大贵,俩人简直可以随心所欲过日子了。

“新婚贺礼?刚送了一辆车,又要送礼,那多不好意思。”

赵凤声嬉皮笑脸接过来,拿在手中来回打量,可表皮全是空白,看不出一点端倪,赵凤声摸着下巴猜测道:“没多沉啊,肯定不是金子和银子,难道里面藏着现金支票?够不够咱买套房子啊?”

“不是。”崔亚卿神情严肃道:“泰亨的股权证明书。”

“啥玩意?”赵凤声抠了抠耳朵,仿佛没有听清。

“泰亨的股份,百分之二,这就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郭海亮接过话,蜡黄脸上有种春风得意般的浅笑。

“你是说真的?”赵凤声表情突变,声音低沉,笑容消失,眉心挤出一个川字。

郭海亮点点头,嗯了一声。

“跟我过来。”赵凤声脸沉似水走出房间,钢制拐杖跟大理石地面接触,发出沉闷声响。

两人来到僻静的楼梯处,赵凤声凝声道:“拿根烟。”

郭海亮递给他香烟和打火机,赵凤声点燃,慢悠悠吞吐着烟雾,眺望远方,说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郭海亮身体依住墙壁,鞋尖点住地面,一派吊儿郎当模样,缓缓说道:“很简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自从察觉到雷斯年要对泰亨动手前的征兆,我就明白仅凭那个小女人,根本护不住父亲留下的摊子,外有翟红兴虎视眈眈,内有股东们分崩离析,一个初出茅庐的雏鸟,拿什么去抵挡天灾**?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断定,雷斯年会用暴力式狙击来收购泰亨。我专门从朋友那借了几笔钱,又跑了一趟京城,托关系找到路子,在雷斯年出手前得到消息,利用泰亨股票暴跌的机会,他疯狂收购,我也收购,他五块,我出五块一,只可惜资金有限,否则的话,得到的远远不是这个数字。”

“完了?”赵凤声使劲吸了一口烟,腮帮子塌陷进去。

“大致就这些了。”郭海亮轻叹道。

砰!

一拳结结实实砸在郭海亮脸颊。

赵凤声丢掉烟头,额头遍布青筋,嘶吼道:“你他妈这叫趁火打劫!懂不懂!”

郭海亮没料到他会暴起出手,猝不及防挨个正着,摔到在楼梯上,鲜血顺着嘴角流淌。

“你好像是第一次打我。”郭海亮抹了一把嘴角,手心全是鲜血,泛起了无奈苦笑。

一拳发泄完积郁的怒火,赵凤声强制自己心境归于平静,喘着粗气道:“亮子,钱家父女俩对我不薄,关键时候拉了我一把,到了省城后拿我当朋友对待,钱宗望还将宝贝女儿交到我手里,把我当家人培养,咱这么做,还是人吗!”

“家人?”郭海亮笑了笑,勉强撑起身体,拍去衣服沾染的灰尘,“只要你没跟钱天瑜领证,你永远是外人,即便你们俩结了婚,生了孩子,也不见得会把你当家人对待。现在什么社会了,女婿当半个儿子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我是过来人,最有发言权。”

“从表面看,钱宗望对你是不错,在你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甩出一百万,但是你清楚么,一百万,对钱宗望来说是什么概念,九牛一毛而已,就像咱们吃顿烧烤那么轻松。可你呢,为钱家出生入死了几次?后来又死心塌地当起了保姆,生子,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命,亲人,朋友,健康,这些都要比钱要重要。钱宗望拿二百多万就让你卖命,钱天瑜又掏出一栋房子收买人心,我不敢说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但你大可不必感恩戴德,因为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等你以后就会清楚,自己以前有多么傻,多么莽撞。”

“也许你是对的,但目前来说,我觉得我对不起钱家。”赵凤声抿起唇角道。

“对不起,那就报恩,想方设法报恩,直到还清心债位置。”

郭海亮右臂勾住他的肩膀,神情恍惚道:“生子,记不记得我离开武云的那天晚上,风很大,漫天全是沙子树叶,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其实那天我想过zi shā,一了百了,可我路过桃园街的时候,想起了你,于是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敲响了你家大门。”

“你问我怎么了,我说我需要钱,你二话不说就把银行卡交给了我,不问我做什么,也不问什么时候还,就像个傻子一样,将所有财产交给了一个乞丐。”

“从那时候我就暗自发誓,等我以后飞黄腾达了,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还债,来报答你对我的信任。尽管这段路有些漫长,但我努力了,也做到了。”

“钱家是你的心债,而你是我的心债。”

“生子,有你这个傻子兄弟,真好。”

第八百三十九章 格局

当初走投无路的落魄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四季酒店总统套房的常客,而资产颇丰的小富豪,却要靠着拿命去还债,一起一落,尝尽人间苦果。

赵凤声掏出口袋里经常备用的纸巾,递给鼻血长流的家伙,“煞费苦心帮我变成大款,还被我打了一拳,心里是不是挺不是滋味?”

郭海亮熟练地搓成长条状,堵住鼻孔,无所谓笑道:“生子,所有人都夸我聪明,可我自己清楚,那只是小聪明而已,用在算计和博弈之中,或许能够提高成功率。反倒是你,才叫充满人生大智慧。”

“脑子被我一拳打的坏掉了吧?大智慧?老子三十岁的人了,混成失业大叔,这还叫大智慧?”赵凤声望着扮相滑稽的兄弟,忍不住噗嗤一口,大笑出声。

“暂时的落魄,无关紧要,你赢在了格局和信誉,这是最昂贵的隐形资产。”

郭海亮对他的嗤笑无动于衷,点燃了一支中华,用那土到掉渣的姿势举着香烟,一个鼻孔喷出浓郁烟雾,缓缓道:“钱好赚,竖立良好个人品质,却难上加难。譬如张新海和向双平,他们那些级别的人物,见过了太多奉承阿谀,想跟他们做朋友,必须以诚相待,千万不能耍心眼玩聪明,会害了自己。商人多于功力和市侩,不管是否出自主观本意,都会下意识考虑对方手中握有的砝码,想跟张新海那种人交心,痴人说梦罢了。可你就不同了,没yu wàng,没野心,没想法,一片赤诚,他们反倒会更容易接纳你。这就是你的个人魅力,输了臭铜气,但赢在了格局,就像投资了永远上涨的股票,能够长期享受效益。”

赵凤声笑眯眯望着他,“当一个人长篇大论说着大道理,鼻孔却插着卫生纸,你知道什么给人感觉吗?”

“你不需要了解太多,老老实实沿着轨迹行驶就好,李爷爷说你们家祖上积了无量功德,到了你这辈,是该光耀门楣了。”郭海亮不理会他的调侃,认真说道。

“我觉得一家人健康平安,比所谓狗屁的光耀门楣更加重要。”赵凤声长出一口气,眸子闪过叫做怀念的情绪。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别去苛求无法挽回的事情,否则只会让自己变得糟糕。”郭海亮拍了拍没多少肉的肩头,使劲捏了一下。

“行,不去扯没用的了。”赵凤声将那叠股权证明书伸出来,“哪里来的,就还到哪里去,趁火打劫搜刮的玩意,我没兴趣。”

郭海亮饱含深意望着他,“你清不清楚这几张纸,每年能带给你多少收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老子不是君子,那也不能趁火打劫。钱天瑜的性格我了解,等安顿好小胖子的退路,用不了多久,肯定会跟雷斯年殊死一搏。我不知道百分之二的股份能够带来多大助力,但聊胜于无,吃了钱家一年的饭,总得投桃报李,你说是不是?”赵凤声平静说道。

“股份写的是你的名字,究竟怎么处置,你说了算,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郭海亮耸动肩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多少钱买进,就让钱天瑜平价买过去,也不能叫你吃亏。”赵凤声提出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建议。

“好了,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出去,却被人揍了一拳,我的心愿也算了了。”郭海亮换了一条新纸巾,塞住依旧流着鲜血的鼻孔,“给你说点正事。小姑昨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li kāng贤那老小子对她动手了,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位打黑市拳的毛子,身手不错,应该比沐金福高了两筹。小姑的判断,li kāng贤不惜冒着坐牢的危险,弄来一位打手,好像是为了做掉你而准备的杀手锏,还好吴南搅了局,让li kāng贤由暗处跳到了明处。按照那块血珀和毛子高手两条线索,小姑怀疑li kāng贤跟国外黑帮有所勾结,所以叫咱们小心一些,别被人阴了。”

li kāng贤?黑市拳高手?

国外黑帮?

这都哪跟哪啊。

赵凤声心神一凛。

假如他们对二妮或者自己动手,结局会是怎样?

想想就令他不寒而栗。

“这段时间,你最好跟奉先形影不离,跳出来一个牛鬼蛇神,未必没有藏着第二个。最好把花脸和张小光也叫到身边,以防万一。”郭海亮慎重说道。

“结果呢?小姑没受伤吧?”虽然知道女神姑姑国术造诣深厚,但赵凤声并不清楚究竟高到哪个层次,比沐金福高了两筹,岂不是能跟宗师并驾齐驱?

“没听她细说,但话里话外透露着一股不屑,似乎嫌人家打法粗糙,应该没有受伤。”郭海亮答道。

“李家人,没有一个正常的,全是变……”赵凤声察觉到背后一阵香风袭来,很像是小姑喷洒的那款香水,瞬间感到不妙,急忙刹住了车。

“变什么,biàn tài吗?小花生,你什么时候学会在背后说人坏话了?”

李穆洁悄然出现在了俩人身后,长裙,高跟鞋,俏脸浮现出威胁式的笑容。

赵凤声第一念头就是她怎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可是高跟鞋,又不是布鞋,走路一点响动都没有,难道练就成了传说中的踏雪无痕?

念头转瞬即逝,桃园街女魔王还等着他回答呢,亮子那不仗义的玩意摆弄着受伤部位,瞧那意思,是不打算替他抗雷了。赵凤声暗骂一句什么毛线兄弟,表面却谄笑道:“小姑,您没听完,我是在说你们疼我,变着法为我好,哪会骂您呢。”

“小花生,可以啊,你师傅教的国术练得稀里糊涂,这嘴皮子功夫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李穆洁冷笑道。

即便是二十多度的天气,赵凤声仍旧打了一个激灵,转移话题道:“小姑您是来看我的?”

“看个屁!我才不稀罕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还不是老爷子不放心你,又拉不下脸亲自跑一趟,叫我来干跑腿的活。”李穆洁丢出几袋熬制好的中药,语气里透着一股埋怨。

“呵呵,还是师傅疼我。不!小姑最疼我。”赵凤声嘿嘿笑道。

“滚蛋!”

第八百四十章 玩枪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赵凤声和二妮大婚的日子渐渐临近。俩人已经不需要在医院治疗,各自回到了家中静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除了李少杰当证婚人的问题没能落实,其它婚前工作都已准备完毕。

赵凤声想给等待多年的傻丫头一个完美婚礼,所以要求异常严苛,比如婚庆公司设计的婚礼流程,必须亲自过目,并且改动了一些恶俗煽情的桥段,主持人的台词,催泪的,矫情的,一律被他毙掉。

结婚这么隆重又高兴的事情,非要弄的大家痛哭流涕,这不是瞎捣乱么?二妮本来情绪就不稳定,再受了ci ji,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还有关于新郎表演才艺的项目,也被他否决。笑话,自己就一烟酒嗓,又对流行歌曲没什么钻研,ktv的曲目里,除了京剧就是摇滚,而且以悲剧为主。难道婚礼上唱一出凄惨绝伦的《霸王别姬》?不得被崔立恒当场拍死?

其它方面,也就打架能拿得出手,可国术跟武术表演不一样,全是实战之类的阴狠路数,没有半点精彩性可言,比如说蹲墙功,那姿势,跟贴在墙壁放屁一样,有碍观瞻。半步崩拳和太极,一个快到眼花缭乱,一个慢到昏昏欲睡,也没啥观赏性,干脆断了这份念想。

自己的老婆大人,唱歌倒是不错,但她腿伤没有康复,心情不佳,肯定被二妮拒绝,所以没有片刻犹豫,新郎新娘表演才艺这一块,直接被赵凤声毙掉。

结婚前一天。

整条桃园街挂满了大红灯笼和彩旗,电线杆也贴上了金边囍字,一大群长相不善的小伙子,手臂中挎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有糖果和瓜子,在街里到处乱转。也不管认不认识,见人就往怀里塞,如果拒绝,立刻迎来恫吓式白眼,非得把你兜里装满,才肯放人。

大刚自告奋勇揽下总管差事,将桃园街布置的喜气洋洋,就出自他的主意。这家伙秉持驴粪蛋子表面光的原则,弄得老街鸡飞狗跳,好在街坊听说是生子和二妮结婚,也没人来找他们晦气,否则按照这帮老住户的脾气,天王老子都敢跟你吹胡子瞪眼。

八条。

站在胡同口,就能听到大刚连吼带骂的咆哮。

“刘麻子,你说啥?明天你带媳妇回老家?订好的日子,你他妈说不能来了?!放老子鸽子是不是!我给你说姓刘的,明天可是我兄弟大喜日子,你那辆奔驰如果不到,信不信老子连车带人给你扔进漳河里去!啥?又他妈能来了?明天早晨七点,桃园街南头集合,不管是下刀子还是下冰雹,不见到我,你不许走,听清楚没有?!”

“欠操的玩意!”

大刚爆完粗口,恶狠狠挂掉手机,趟过挂满气球的小院,走进北屋,看到俩人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大刚气不打一处来,拿起茶杯,咚咚咚狂饮几下,呸的一口,吐出溜进嘴里的茶叶沫子,愤愤道:“老子忙的晕头转向,你俩倒好,屁事不干,还他娘的气老子,有没有天理了!”

赵凤声轻轻一笑,指着茶几上裹满石膏的左腿,“像我这种残疾人士,坐公交车都不用给钱,不在屋子里喝茶,你想让我干什么?打气球还是贴喜字,只要大管家吩咐,我就去干。”

“你……还是算了。”

大刚清楚生子行动不便,再说人家是新郎,哪有亲自干活的道理,将目标转移,冲沙发上横躺的亮子踹出一脚,“生子干不了,你不能干?有胳膊有腿的,天天躺在床上装死,要不要脸了!”

郭海亮慢慢挪开遮在脸上的报纸,露出两只眼睛,半开半合,明显是睡醒时的朦胧眼神,他嘀咕道:“我只出钱,不出力。假如你给生子送一台rs7,我连马桶都擦。不出钱,嗓门还挺大,吵得我连觉都睡不好,穷他妈横。”

话一说完,郭海亮将报纸重新盖回原来位置,侧过身,冲某人撅起了屁股。

“我特么……”

大刚想要狠狠收拾这家伙一顿,又无从下手。

亮子说的没错,有钱的是大爷,人家一甩手就是一百多万,他连几万块都拿不出来。那五百万,是兄弟几人创业基因,不敢妄动,自己的分红,又仅够养活老婆孩子,连出去潇洒一趟都囊中羞涩,更别提随一份大礼。

大刚张嘴嘀咕几句,悻然然坐到旁边。

“亮子昨晚一夜没睡,别打扰他了。”赵凤声劝解道。

“他睡不睡关我毛事!死了都跟我没关系。”大刚余怒未消,抖着大腿哼哼道:“他为啥不睡,你俩是不是瞒着我去大保健了?”

“li kāng贤的案子,有些后续问题需要跟进,隐藏的线索,未知的阴谋,都得一一了解,亮子去打探消息去了,清晨五点才回来。”赵凤声解释道。

“有啥发现?”大刚认真问道。

“那名叫做坦克的打手,确实跟国外黑帮有所牵连,隶属于é luo si的一个帮派集团,专门从事贩卖人口和走私军火。li kāng贤的亲弟弟,就是那个帮派的重要成员之一,此事已经惊动了省厅,据说已经通知国际xing jing,再查下去,咱们就无能无力了。”赵凤声一脸肃容答道。

“卧槽,军火商?以后li kāng贤的弟弟,会不会扛着火箭炮来跟咱们对着干,那他妈能打得过人家?”大刚瞪着眼珠子,一惊一乍道。

“那些人想入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咱们又没触及到他们利益,没必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们来到武云的可能性极小,不用放在心上。”赵凤声轻松说道。

“火箭炮,ak,奶奶的,想想就瘆得慌,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啊。”大刚苦着脸挠头道。

“赤手空拳,我不敢说大话。可玩枪……谁说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了?”赵凤声双手揉搓着指尖老茧,挤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刚望着那张欠揍的笑脸,恍然大悟。

这家伙,可是在巴格达从腥风血雨闯出来的疯子。

究竟是玩枪的菜鸟,还是弹无虚发的宗师级高手?

谁也说不好。

第八百四十一章 婚前准备

男方家里张灯结彩,女方家里也不甘示弱,由崔洋和崔胜男招来了一大帮同龄人,在屋子里上蹿下跳,挂气球,贴红纸,擦桌椅。本来是过来帮忙的朋友,可年轻人聚在一起,免不了会使事情偏离预订轨迹,一会跑到崔洋房间玩会电脑,一会又hào称检测音响质量,跑到崔胜男房间蹦段养生迪,十来hào人闹成一团,比村里“过会”还热闹。

昔日里积威甚重的崔立恒,收敛起了严父姿态,反而笑眯眯地任由他们胡闹,只是稍微提醒下孩子们先把正事布置好,其它时间,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二姐,明天让我来把门,如果我把姐夫欺负哭了,你向着谁啊?”三妮盘膝坐在阳台上,单手托腮,眼睛滴溜溜乱转,寻思着究竟该使用什么邪门歪道把姐夫降服。

按照武云市流传下来的规矩,新郎来迎接新娘,必须要通过重重考验,叫门,撒红包,找鞋,一般由新娘的直系亲属把守房门,姐姐或者妹妹,列举一系列刁难女婿的问题,比如唱歌和表白,办完全部手续,才能把新娘子娶回家。而且新娘的脚不能下地,要由新郎一路抱上车才可以。

结婚图的就是热闹,越闹越能彰显喜庆氛围,所以弄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也是经常出现,譬如叫新郎钻裙子里找鞋,闹伴娘,闹新娘,只要别太过分,一般而言都会一笑了之。

但三妮是什么作风?桃园街出了名的小魔女,老崔家又是头一回聘闺女,能安生的了才怪。

二妮躺在由大红色环绕的床上,无精打采,纤手摸着脖颈部位的疤痕,脸上有种林妹妹红消香断有谁怜的愁绪。

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疤痕还留有印记,虽然比以前浅淡了不少,但心气高的二妮实在不愿意在人生大事中留有遗憾。遮瑕霜和修复疤痕产品用了一大堆,仔细一看,依旧有道淡红色长线,而且腿伤还未完全康复,需要拄拐或者坐轮椅才能移动。赵凤声曾经提议道将婚期往后挪一挪,可痴痴等了二十多年的小丫头害怕迟则生变,一口咬死要在明天举行婚礼,不管站着或者趴着,她都要把自己嫁到老赵家。

崔洋懒洋洋斜靠在门框,有种桃园街特有的痞气,听到三姐在那搜肠刮肚想要po hài某人,冷哼一声,“崔胜男,明天可是咱二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如果被你搞砸了,小心二姐找你秋后算账。再者说了,就你那小身板,还想堵门啊?不怕奉先一屁股把门和你一起撞飞?”

“你个叛徒!崔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汉奸!”三妮哼哼道,鼻子堆起一圈圈轻微褶皱,挥舞着小粉拳,喊道:“我为难姐夫怎么啦?谁家结婚时不得为难为难女婿啊!难道就让他轻轻松松把二姐娶走?你答应,咱爸咱妈还不答应呢!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彩礼才一万块,我二姐用过的尿不湿都不止这个钱吧?还得倒贴一套商铺和房子,亏死啦!假如是我出嫁,我才不会让咱爸妈亏本呢。”

崔洋抠着下巴青春痘,不屑道:“你想嫁,也得有人娶才行啊。疯疯癫癫的,每天就知道臭美惹事,哪个男人会要你?依我看啊,倒贴钱都嫁不出去。”

“崔洋!你胆儿肥了啊!吃猪头吃的胆固醇升高了是不是,找死!”三妮甩出去一个抱枕,怒气冲冲吼道。

崔洋轻松躲避丢来的暗器,挤眉弄眼道:“我吃你头吃的。”

崔老三和崔老四只差两岁,年龄最为接近,但这俩人像是八字不合,从小就不太对付。早在小学之前,崔胜男就喜欢把崔洋打扮成小乞丐,换上家里最破的补丁衣服,小脸蛋涂满泥灰,然后拉着他在桃园街里混吃混喝,一圈下来,最少能弄到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子。可三妮卸磨杀驴的脾性从小就可见一斑,美食一弄到手,立刻将亲弟弟锁进屋子里,自己独享胜利果实。长此以往,任谁都会心怀怨恨,三妮就成了崔洋人生中最大的敌人,双方看谁都不顺眼。

“崔洋!上次你跟夜场领舞的小美眉共度**,感觉怎么样啊?要不要我给你的女朋友描述一下那女人胸有多大,屁股有多翘?”扬长避短,三妮不会傻乎乎地用武力去解决问题,而是矛头一转,刺向了弟弟糜烂的生活作风弱点。

“你敢!”崔洋被抓住了软肋,依旧态度强硬,脖子都喊出一道道青筋。

“有什么不敢的,大丈夫敢作敢当嘛,不仅要告诉你的女朋友,还要告诉咱爸咱妈,看看谁最后吃不了兜着走。”三妮摇头晃脑说道。

“你敢告状,我就把你化妆品和衣服全都烧了!”崔洋话里的胁迫意味浓厚,这位打小就敢将二雷子攥在手掌放炮的家伙,长大了也在同龄人称王称霸,不全是沾了赵凤声的光,确实有股燕赵爷们的狠劲。

“你试试!”一奶同胞,双方各自清楚对方弱点,三妮同样被触动了怒气神经,语气像是泼妇一样凌厉。

“试试就试试!”崔洋狠声道。

“你们俩闹够了没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崔亚卿轻蹙眉头说道。

见到姐姐不厌其烦,两个混世魔王立刻没了动静,互相瞪了一眼,意思大概是出门再说,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崔亚卿捂住微微发涨的额头,喜忧参半。

喜的是明天就要嫁到赵家当媳妇,忧的是自己不能以完美形象示人。

抚摸着身边早已准备好的婚纱,想到明天就要嫁给生子哥,二妮发自肺腑地笑了笑,灿烂如花。

房门忽然被推开,露出了三妮那张青春靓丽的俏脸。

“怎么又回来了?”二妮沉着脸问道。

“姐,有人找你。”三妮解释道。

“找我?”崔亚卿疑惑道,自己的同学基本都会在明天上午碰头,怎么这个时间有人找上门,“她叫什么名字?”

三妮撇了撇嘴,“她说她叫罗弦月。”

第八百四十二章 爱情(上)

如果说赵凤声是二妮心中一道永远跨不过的沟壑,那么罗弦月就像是无法逾越的山峰,高的二妮只能仰视。

猛然听到三妮念出那个名字,崔亚卿心中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茫然,更多是未知的恐惧。

罗弦月和赵凤声之间的那段恋情,崔亚卿作为旁观者之一,见证了俩人的点点滴滴,甚至比当事人还要了解的透彻。俩人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差不多有十个月左右,不长,也不算短。罗弦月性格温和,像个邻家大姐姐一样对男朋友百般照顾,百依百顺,从来没见她红过脸或者为了琐事争吵。赵凤声也从那时转变了性格,从一言不合就想拿刀砍人的赵疯子,蜕变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的成熟男人。可以说没有罗弦月,今天的赵凤声是在坐牢或是被人砍死,都很有可能发生。所以崔亚卿没有记恨过罗弦月抢走她的赵凤声,她也清楚,没有任何男人能抗拒的了温柔似水的九天仙子,甚至连她自己都做不到。

而这个改变赵凤声命运走向的女人,在婚礼的前一天要见自己,二妮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姐,你见不见啊?她还在门口等着呢。”三妮眨眼道,罗弦月跟赵凤声谈恋爱那阵,她还在私立学校当她的山大王,所以对这段情史一无所知。

“她……除了说要见我,还说别的了吗?”崔亚卿抿起嘴唇忐忑问道,心里七上八下,砰砰打着响鼓。

“没有啊,她只说她叫罗弦月,对了,还说你一定会见她。”三妮一本正经道,然后嘟起娇艳小嘴巴,“二姐,那女人好美啊,不是,也不能叫美,怎么形容呢,好像跟普通女人不太一样。奶奶的!本xiao jie好歹也是硕士生啊,关键时刻怎么就词穷了。”

“你……叫她进来吧。”崔亚卿踌躇片刻,好奇心战胜了畏惧。

“好嘞。”三妮蹦蹦跳跳离去。

崔亚卿以极快速度拿出化妆镜,重新画了一遍口红,又查看妆容哪里存在瑕疵,争取做到完美程度。

一个女人,或许可以在她伴侣面前素面朝天,但要跟情敌见面,绝对要展现自己最光彩照人的时刻,这个法则也许不是通用,可绝对要适用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人。

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不断靠近,崔亚卿的心跳越来越快,等高挑纤瘦的身影来到门前,一道轻缓舒服的声音飘来,“亚卿,好久不见。”

崔亚卿怔怔地望着多年不见的故人,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尖俏白皙的下巴,很稀松平常的帽衫,牛仔裤,背着一个阿迪达斯双肩包,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装束,却偏偏被她穿出一股出尘味道。

“你……你好,请坐。”二妮结结巴巴说道,哪还有一丁点的跋扈气焰?

“你受伤了?”不请自来的女人表现出极为良好的家教,没有选择坐到床边,而是搬来一把椅子,脱掉帽子,将背包放到腿上,保持在一个没有攻击性的距离。

崔亚卿终于看清了她的全貌,总体并没有多大变化,介于鹅蛋脸和瓜子脸中间的范围,皮肤好像不如以前细嫩,鼻梁高挺,有种不常见的欧美范,眼眸清澈,犹如一谭深不见底的池水,如果说变化最为显著的,就是眉心正中的一抹殷红,似乎比几年前色泽更加艳丽,成为了出尘气质的点睛之笔。

“出了车祸,受了点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你的关心。”二妮终于适应了她的出现,语气不像之前生涩,靠在床头娓娓说道,多了份大气从容。

罗弦月打量着房间装饰,展颜一笑,似乎整个屋子都明亮了几分,“要结婚了,提前对你说一声恭喜。”

“谢谢。”崔亚卿报以微笑道:“明天就是我和凤声的婚礼,希望你也能参加。”

看似盛情邀请,实际是二妮在以攻为守。别的女人或许对自己的婚姻造成不了威胁,但罗弦月不能不防。尤其是赵凤声那种念旧的人,对邻居们都能做到掏心掏肺,罗弦月可是他的初恋,能拒绝的了初恋的you huo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特意跑来一趟。”罗弦月平平淡淡说道,嘴角挂有一抹二妮看不懂的笑意。

“你……是特意敢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二妮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是的,得到消息之后,推掉了一些行程,确切的说是从几万公里坐飞机赶了过来,还好,在你们婚礼的前一天,能够见到漂亮的新娘子。”罗弦月微笑答道。

“你跟赵凤声见面了吗?”二妮装作毫不在意问道,实际心跳加速到了一百八。

“没有,这次来到武云,我没有打算见他,只是想跟你聊聊天。”罗弦月眸子中闪过一丝疲惫,只是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跟我聊天?”二妮警惕问道,她相信罗弦月不会骗人,可没头没脑的跟丈夫前任会面,总觉得不太舒服。

“是的。”罗弦月轻舒一口气,悄悄关上了房门,坐好后,认真说道:“我想知道,你有多爱他。”

莫名其妙的一个提问,令二妮有些想笑,手指慢慢卷起青丝,大大方方说道:“在爱情的路上,我从来没见过分岔口,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嫁给他,这个愿望从来没有变过,我没有爱上过别的男人,也从来没想爱过别的男人。为了他,我拒绝过青年才俊,也拒绝过家世煊赫的富二代,甚至不惜放弃尊严倒贴,这样……算爱吗?”

“算,起码你比我做得好。”罗弦月轻轻点头,喃喃道:“当一个女孩放弃了自我,确实爱的伟大。可是,你确定能包容他的过去吗?我指的是所有。”

“我觉得我比你更加了解他的过去,也从来没有介意过。”二妮郑重说道。

“那假如……他有个孩子呢?”罗弦月目光骤然变得咄咄逼人。

二妮犹如五雷轰顶,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八百四十三章 爱情(中)

在罗弦月踏入房间之前,二妮做过无数种猜测,奚落,抢亲,横刀夺爱,这些她都想到过,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罗弦月竟然会丢出一个孩子,使得崔亚卿大脑瞬间空白。

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会被岁月冲淡,起于懵懂,止于蹉跎,化为指缝溜走的流沙。

可如果两人孕育了孩子,性质完全不同,血脉亲情会成为割不断的一条丝线,紧紧将两人拴在一起,爱,或者不爱,都要不可避免地围绕孩子来规划生活,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罗弦月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准新娘,看着她从手足无措变为惶惶不安,出奇地沉默,房间里压抑的气氛,跟外面的嬉闹声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崔亚卿感觉天旋地转,胸口沉闷,将束缚在脖颈下面的衣服向前拉开,大口喘着粗气,“你说的是假如,还是真的……”

罗弦月从朴实无华的包里掏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二妮眼前,“这是我的儿子,叫做赵燕雀,你看看,跟赵凤声小时候像吗?”

崔亚卿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盯着手机中的男孩,苹果脸,长相清秀,遗传了母亲肤色和脸型基因,但是眉目中的英挺和忧郁气质,简直跟赵凤声小时候一模一样。孩子还未完全发育好,五官或许等长大后才会定型,但气质这东西,每个人都大不相同,除非是亲父子,否则哪能如此接近?

崔亚卿先是目光呆滞,接着眼圈发红,最后万千怨气变成委屈的泪水,喷薄而出,再也没力气支撑孱弱的身体,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二妮不傻,既然罗弦月在结婚前一天,才赶到武云市,选择把真相***,肯定存在其特殊目的性。为了抢走赵凤声,还是为了逼迫自己放手,结局都是一样,好不容易盼来的婚姻,很可能会付之一炬。

这泪水中有委屈,有不甘,有愤恨,有埋怨。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如果你想发泄的话,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这件事赵凤声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所以不要去记恨他,我只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考虑,为我的孩子将来着想。”罗弦月收回手机,抿起发干的嘴唇。

崔亚卿哭的撕心裂肺,任谁都会动容。

罗弦月没有继续说话,安静地等待她发泄情绪,直到五分钟之后,哭声减小,罗弦月递过去一叠纸巾,轻声道:“赵凤声依旧是你的,我不会去抢。”

二妮猛然抬头,红肿的双眼透露出询问信hào。

“早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爷爷就给我讲过他的故事。他是一名老兵,到了抗美援朝那年,服从组织命令去了朝鲜。他说那会很苦,零下30多度的低温,吃,吃不饱,穿,穿不暖,在武器装备极度落后的情况下,血战长津湖,血战三所里,拼了出‘万岁军’的名hào,打出了国人的铁骨铮铮!但战争凭借的不仅仅是一腔血勇,敌人靠着领先于世界科技的坦克飞机,不断向我爷爷的部队发出疯狂进攻。”

“他所在的是炮兵连,本来属于后方部队,但是在那次上甘岭战役的时候,经过敌军一次大规模轰炸,全连伤亡惨重,仅剩十几人。那会的老连长被炸成了血葫芦,拒绝了我爷爷他们救助,仍然坚持躺在大炮旁边,说咱们是步兵的根,是步兵的魂,只要咱们的炮声不灭,前方的战友们就能得到火力支援。可如果咱们倒下了,丢掉炮弹,前方的战友们等于失去了精神支柱,跟敌人拼刺刀都没了精气神。”

“老连长重伤不下火线,蹲在大炮旁边,亲自给战友们输送炮弹。敌人察觉以后,又派来了第二波轰炸队伍,整个炮兵连几乎全军覆没,只留下老连长和我爷爷,据我爷爷所说,他被老连长紧紧搂在怀里,被埋在土里好几尺深,幸免于难。后来才知道,老连长的耳朵在当时就被震破了耳膜,连他孙子喊他一声爷爷,也听不到了。”

“我爷爷当时只是名娃娃兵,最崇拜的人就是老连长,复原回来以后还念念不忘,等到生活条件渐渐好了,曾经不留余力去寻找老连长,可惜都一无所获。我呢,从小就听爷爷讲述他打仗的故事,每次讲述那段历史时,没有炫耀功绩,没有豪情万丈,只是充满淡淡的哀愁。其中提到最多的词汇,就是那位姓赵的老连长,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陪老连长喝一壶酒,聊一聊老战友。”

“在那一年,我爷爷终于打听到了老连长下落,可惜的是,老连长已经撒手人寰。我爷爷伤心欲绝,因为在战争中失去了半个脚掌,走路不太方便,所以我自作主张来替他完成遗愿,想给老连长上一炷香,敬一杯酒,顺便看一下老连长的后代,想要报答他们家。”

“然后我就来到了武云市,见到了老连长的孙子,其实他回馈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舒服。那是一个夏天,他跟大刚亮子在地摊喝酒,光着膀子,举止流里流气,动不动就摔酒瓶爆粗口,哪有一点英雄后代的风范?我当时很失望,本想上完香后就离开,没想到被几个流氓盯住了,而救我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就是那个老连长的孙子,这叫不叫造化弄人?”

“等渐渐跟他接触的多了,才能感受到粗鲁的外表下隐藏的那颗赤子之心,他无耻,却不卑鄙,他好色,却不下流,他装成一副凶狠的嘴脸,却从来不欺压好人。等到逐渐了解完这个男人,我才发现,我已经陷入了爱情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赵凤声就是老连长的孙子,这些,就是我和他相识的经过。”

第八百四十四章 爱情(下)

崔亚卿初次听说俩人恋爱经过,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神,但这不妨碍她对面前仙气十足的女人抱有敬意,擦干泪痕,强行按捺住辛酸,将娇躯挪正。

爱情,短短两字,二十一画,却包含了世间最美好和最悲苦的字句,一如那繁花似锦,又躲不过凋敝残落。

深有感触的崔亚卿开口问道:“那你后来为什么要跟赵凤声分手?是因为你不爱他了?或者是他做过什么事情伤过你的心?”

“都不是。”罗弦月缓缓摇头,眼神浮现出无能为力的苦楚,“不可否认,赵凤声身上存在很多优秀因素,比如他的赤诚,他的忠孝,身上还具备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大男子主义,这种火候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女人感到狂妄,又能带给身边人安全感。相信他的个人魅力,会一辈子跟桃花结缘。”

“我跟他之间的结束,源于家庭的压力,我的家族,说句狂悖无知的话,在当地豪族里能排的到前三,甚至说第一家族都不为过。自打我出生起,我的人生就不属于自己能够控制,学业,兴趣,择偶,全都要受人摆布。以前有爷爷疼我,其它人不敢太过分,但自从爷爷走后,我就变成了提线木偶,他们说,我去做,根本没有一点zi you。”

“我离开武云那天,是我爷爷刚去世,家族人员为了利益,纷纷撕掉虚伪面具,将血脉亲情置之不理,争财产,挣股份,挣权力,而且还大打出手,将整个罗家弄得鸡飞狗跳。不管出自于孝道,还是捍卫自己权益,我都要离开他,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我跟赵凤声在一起整整三百个日夜,我很感激他在我的青春里留下了最灿烂的一笔。”

“可你爱着他,他也爱着你……”二妮下巴放在没有受伤的右膝上,轻轻念道。

“这些都不重要,你才是他厮守一生的伴侣。”罗弦月莞尔一笑,从包里掏出了印有英文的白色小瓶和矿泉水,拧开瓶盖,倒出几粒药片,就着矿泉水服下。

“你身体不舒服吗?”二妮虽然对她万般抗拒,但内心的良知使她无法不去关怀。

“没关系,小毛病。”罗弦月喝完药,脸色红润了几分,嘴唇也有了光润色泽,她慎重说道:“我来见你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接受燕雀,能像亲人一样对待他。亚卿,我清楚,你心底很善良,是那种识大体顾大局的贤良女人。凤声的性格你也了解,不会对自己骨肉坐视不理,我呢,也不求你把燕雀当亲人对待,只要别把他撵出家门,我就非常满足了。”

“你是说……赵燕雀以后要跟我们一起生活?”崔亚卿柳眉蹙在一起,脸色也有些不太自然。

能够接受赵凤声有私生子的事实,已经是她的极限,可人家还要得寸进尺,送过来一个便宜儿子。没结婚就先当后妈,哪个女孩子心甘情愿?况且二妮对婚后生活憧憬了无数遍,蜜月去哪度,孩子什么时候生,学校去哪上,都已经规划完毕。此时的罗弦月就像往她的幸福蓝图放了一颗定时zhà dàn,不知何时引爆,也不知能将自己伤到什么程度。

“是,必须要跟你们一起生活。”罗弦月态度突然变得强硬,充满距离感的俏颜一收,一放,威严稍纵即逝,然后渐渐平和,“燕雀很听话,也很懂事,从不会像别的顽皮小孩一样胡搅蛮缠,喜欢安安静静写字,喜欢独自一人看书,只要不触碰到他的软肋,绝对不会发火。但他也存在着单亲家庭的通病,敏感,多愁,孤僻,不过按照你的善良,我相信会温暖他,你们能成为朋友,甚至是交心的那种。”

“我干嘛要对你们的孩子善良?”崔亚卿死死咬着嘴唇,齿印四周涨成了紫色。

“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无论你跟赵凤声以后生几个孩子,燕雀都是他的亲骨肉,这是无法更改的现实。其实你不用多费心思,关于燕雀以后的路途,我已经为他铺设好了,就连赵凤声都可以放手不管。我只想孩子回到父亲身边,感受这几年缺失的父爱。”罗弦月身体前倾,下巴低垂,话里透着一股乞求意味,这是她将近三十年都不曾有过的卑微。

“我,做,不,到!”

崔亚卿一字一顿吼道,眼泪重新夺眶而出,丢出身边一切物品,镜子,化妆品,纸巾,边丢边喊道:“我像个傻子一样爱了他那么多年,心甘情愿付出,苦苦等待,为什么老天爷就不可怜可怜我!!!偏要找我一个人欺负!!!你,罗弦月,既然分手了,就不要再伤害他,偏偏怀什么孕,生什么孩子!对我们公平吗?!我才是新娘,我才是赵凤声的妻子,不要去做后妈,不要去养别人的儿子!!!你是个骗子,大骗子!!!”

罗弦月任由物品丢在她的身上,不躲避,不还击,等到二妮发泄完积蓄已久的怒火,她才压低声音充满歉意说道:“我知道这个结局,对你来说相当残酷,如果是别人,你能选择一走了之,大不了不承受这门婚事。可对象是赵凤声,你无法抛弃这份爱情,觉得委屈,觉得难过,都是情有可原。这件事谁都没有错,唯独是我,一意孤行,导致了双方都要经历磨难。可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我希望你能冷静考虑一下,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也无法照顾他太长时间。亚卿,对不起。”

说完,罗弦月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滚!!!马上给我滚!!!”崔亚卿指着房门方向,声音透着撕心裂肺的沙哑。

罗弦月戴好鸭舌帽,背好书包,缓缓离开,等手掌握住了门把手忽然停住,转身,轻声道:“只要你答应接纳燕雀,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在灯光照射下,额心那一抹猩红格外刺目。

第八百四十五章 结婚(上)

大婚前一天,赵凤声失眠了。

或许是源于兴奋和紧张,让这位经历过刀光剑雨的男人辗转反侧。

婚姻,家庭,责任,一系列的词汇在他脑海中温暖徜徉。

赵凤声身上存在许多劣根性,比如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喜欢开些低俗玩笑,对大街上漂亮妹子们没啥抵抗力,但这不妨碍他对家庭有所担当。赵凤声考虑的很多,也很远,琢磨着该用什么生活方式来报答二妮,这傻丫头为自己奉献出太多,后半辈子当牛做马也偿还不了沉甸甸的情债,赵凤声最讨厌欠人东西,哪怕是亲媳妇也不愿亏欠。

一想到这里,赵凤声掀开毛巾被,走下床,全身仅穿一条红色大裤衩,这也是武云市的习俗之一,结婚当天,必须要穿戴红色内衣,图个吉利。赵凤声的体脂含量很低,几乎没有赘肉,好在他肩宽腰细腿长,倒是能把偏瘦型身材的瑕疵遮掩一些。

赵凤声走到年代久远的台桌,先拉开右边抽屉,从角落找出一把钥匙,然后拿那把钥匙,打开了带锁的左边抽屉,小心翼翼捧出一个铁盒,掀开层层布料,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玉镯。

这个玉镯,是他母亲嫁到赵家的唯一嫁妆,据说是母亲的奶奶留下的老物件,至今应该有个百八十年左右。母亲对于别的珍贵东西,都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唯独这枚玉镯,始终珍藏在抽屉里。想当初,爷爷和父亲病重,家徒四壁,母亲哪怕放弃尊严求去四处借钱,也没有将玉镯卖掉。赵凤声依稀记得,母亲说玉镯是她和赵家的根,需要一代代传承下去,一辈传一辈,镯子没了,根也就没了。

玉镯造型古朴简洁,经过岁月沉淀和油脂汗水的沁色,颜色不如赵凤声记忆中那么青翠,重量也变得沉重。赵凤声第一次把玩玉镯时才三岁,现在过去了二十多年,手劲肯定天壤之别,五指轻轻掐在玉镯四周,仿佛一用力,就能毁掉母亲唯一的遗物。

自己没什么能够报答二妮的,只好用这枚玉镯去表ming xin迹,如果母亲有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支持自己的做法。

老天爷还算开了一次眼。

没有让老赵家绝后。

“没睡?”郭海亮走进了房间。

他昨夜没回家,在东屋凑合了半宿,攀爬到他这种层次,每天都要处理繁琐事务,没几个人能够做到睡觉睡到自然醒,大多数有神经衰弱表现。听到赵凤声发出的轻微动静,郭海亮瞬间惊醒,穿好衣服,来到了主卧。

“睡不着。”赵凤声抽出一根烟,点燃打火机,火光将棱角分明的脸庞照射出一片苍白,“你不是老琢磨我家抽屉里藏得什么宝贝吗?来,今天给你见识见识。”

郭海亮随手打开大灯,坐到他的旁边,反复打量着玉镯,啧啧叹道:“从润度和颜色来看,好像是和田青白玉,老物件了吧?臻品。”

“你还懂玉?”赵凤声斜叼着香烟,望着旁边的兄弟,眼神透出一股惊愕神色。

“赌场就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你能从中学到很多知识和哲理。为了方便客人套现,赌场有专门的典当行,抵押率最高的就是随身携带的物品,玉石类,金银类,奢侈品类,看得多了,自然而然能了解些皮毛。”郭海亮接过香烟,语气平淡说道。

“奸商啊,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赵凤声撇了撇嘴,收好玉镯,道:“照你这么说,大学不用上了,读完高中课程,直接去赌场进修算了,那不比学习更有教育意义?”

“书得分什么人读,譬如《金瓶梅》,有的人能读到字句里面的惊艳,有的人却只看中表面的香艳。赌场也是如此,有的人一门心思想靠赌博暴富,有的人就能嗅到其中商机,琢磨着如何效仿赌场模式发财,还有的人更加直接,去抢那些从vip包房里走出来的大客户。人生百态,尽在弹丸之地,有时候坐在旁边充当一名看客,也能汲取到很多经验。”郭海亮微笑道。

“说的比特么大学教授还花哨,你跑到澳门,国家真是损失了一位教育界精英。”赵凤声打趣道。

“谁说不是呢?”郭海亮玩味笑道。

自从回到久违的桃园街,亮子的作风就渐渐向他们靠拢,amani换成了布鞋,定制版西装也换成了t恤,也就都彭打火机稍显奢华,可有几人能猜到一个打火机能值几万块?尤其是言辞和肢体,跟赵凤声一起蹲在门口吃炸酱面,活脱脱一个草根造型。

天色已经蒙蒙亮。

胡同里突然传来一句鬼哭狼嚎,“亲家母,你坐下,咱们说说知心话!啊~”

这是本地结婚时常用的豫剧《朝阳沟》,象征着喜庆寓意,年轻人虽然讨厌亢长又带有口音的唱腔,但老人一般都喜欢,图吉利,也能告知邻居们我们家今天有喜事。所以不管后辈为结婚准备了多少流行歌曲,当天的第一首,必须是《朝阳沟》选段,雷打不动。

戏是好戏,可唱戏的家伙五音不全,破锣嗓子,嚎出一股上世纪野狼的士高味道。

“这畜生来的够早的,好像比你还兴奋。”当门外的人刚一开嗓,郭海亮就能听出是大刚在咆哮,除了他,没人能唱出同时weixie和被weixie时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人家今天是大总管,这辈子第一次当官,难免嘛,能够体谅,能够体谅。”赵凤声坏笑道。

大刚兴冲冲砸着大门,发出咚咚作响,咧开大嘴,喊道:“新郎官呢?快给老子开门!”

赵凤声去衣柜寻找新衣服,没有搭理。

郭海亮极不情愿往门口挪动,呸了一口,小声嘀咕道:“这是大总管?不知道的还他妈以为山大王来抢亲呢。”

第八百四十六章 结婚(中)

赵凤声本来准备了一套国产衬衣当作今天行头,可二妮嫌不够隆重,亲自挑选了一套外国品牌,从nèi ku到皮鞋,清一色高档货。

换好衣服,赵凤声整个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大刚在旁边啃着煎饼果子,酸溜溜说道:“看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这小子还挺帅的。”

“相处久了,缺点会放大,优点会缩小,比如你,火枪手快变成乌贼精了吧?”郭海亮拍着他大腿嬉皮笑脸道。

“乌贼精,啥意思?”大刚不清楚这个比喻的意思,但料到亮子不会说什么好话,眼珠子瞪得溜圆。

“见人就喷。”郭海亮清楚自己力气不占上风,特意拉开了一段距离,笑的前仰后合。

没想到大刚很反常地沉默,狠狠咬了一口煎饼。

过了没多久,扛着大包小包的工作人员们准时到来,先是化妆,被赵凤声委婉拒绝之后,摄影师又要求他录制视频,从起床开始,穿衣,洗脸,都要采集细节放进最后的成品中。赵凤声本意是不太情愿,但想到老婆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听工作人员的话,否则洞房花烛夜得睡地板,赵凤声还是勉勉强强答应。这位演技超群的家伙,平时zhou xuán在枭雄大佬中间,混的如鱼得水,但是一被摄像机对着,反而不知所措,笑容勉强,动作僵硬,那股左右逢源的灵气,十不足一。

亮子和刚子这对好兄弟没忘记落井下石,在旁边不是扯着黄腔就是泛着坏笑,赵凤声又别扭又尴尬,兄弟俩不约而同猖狂笑道生子你也有今天。看到赵凤声头发有些凌乱,大刚还自作主张替他抹了点发蜡,小平头经过精心打理,更加精神焕发。

七点整,身为大总管的大刚跑出去招待车辆,李爷爷迈着逍遥步伐不请自来,老爷子换了身崭新长袍,黑底,白袖,千层底布鞋,褶皱的老脸也因为喜庆氛围舒展几分,眉梢遍布笑意,高人风范十足。

“师傅,您来了。”尊老爱幼是赵凤声美德之一,而且老爷子对自己恩重如山,如同再造之恩,不管出自哪一点,都得叫他恭敬迎接。

“大刚那臭小子呢?一大早的,吼得我血压都高了,十几年没踹他屁股了,脚底板还真有点痒痒。”李玄尘打量着屋子众人,嘴上说的犀利,可眼眸和善,哪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无非是老爷子重脸面,这帮傻孩子没人去请,自己不请自来,特意给找了个台阶下。

“去忙活了。怕扰了您的清梦,想晚点再去喊您,没成想您起得这么早。”赵凤声将师傅迎到主坐,动作恭敬。

“老了,睡不着。”李玄尘侧身望了一眼老式钟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出发时间一点一滴临近,院子里慢慢聚集了许多熟悉面孔,花脸,张小光,张小曼,老佛,严猛,包括邻居于奶奶,杜文斌,王屠夫等等,将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笑笑都赶来凑热闹,一口一个恭喜赵大爷,把大伙乐的够呛。

七点三十八分,伴随着欢快的鞭炮声,新郎手持鲜花走出大门,四周围观的邻居们都笑道生子要娶媳妇了,赵凤声双手抱拳,满面春风笑意,坐进了婚车rs7。

车由亮子亲自驾驶,花脸和张小光充当伴郎,一前一后坐进了车内,赵凤声看着望不到尽头的车队,有宾利,有劳斯莱斯,有兰博基尼,有玛莎拉蒂,最次的也是奔驰s,豪车如云,排成一条长龙,惹来不少行人对着车辆拍照。赵凤声大感惊讶,问道:“全是我婚礼的车?”

“对。”花脸从副驾驶转过身,露出一个秀色可餐的笑容,“刚子哥总共找了三十多辆,小姑也托关系弄了不少车来捧场,崔家聘闺女,自然不能落下面子。还有柳玉芳,苏老板,全都亲自跑来帮忙,我跟佛哥还有猛哥也找了一些,里里外外,差不多有一百多辆吧。”

赵凤声皱眉道:“怎么调集这么多车?”

找车的事由大刚大包大揽,他从来没有过问,这种彰显面子问题的行为,赵凤声不太感冒,他的本意是找二十来辆奥迪a6之类的车,糊弄过去也就完事。车是别人的,日子是自己的,即便找来几千万的豪车,自己穷的叮当响,又有什么用,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大刚坐进了一辆悍马,从车顶探出头,挥手喊道:“走啦,新郎官!”

郭海亮将车子发动,一边缓慢行驶,一边说道:“这就是名望所带来的好处之一。你如今是江湖势头最猛的话语权人,许多人哪怕觉得你无关紧要,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敬着你,畏着你,不敢得罪。不就是派来几辆车吗,有什么大惊小怪,如果你开口,得到会更多。”

“几里地的事,至于么。”赵凤声无奈笑了笑,自己家跟二妮家不远,穿过几条马路就到,赵凤声甚至想自己开车接回来新娘算了,大费周折就为了短暂风光,太小题大做了。

郭海亮从后视镜若有所地望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由于路上需要拍摄和等车,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慢吞吞到达二妮所在的小区。走下车后,赵凤声突然觉得情况古怪,因为除了门口张贴的喜字,几乎看不到迎接的人员,小区内一片萧条,看着冷冷清清。

他当过好几次伴郎,对于婚礼当天的流程经验丰富,一般而言,女方都会把亲戚朋友布置到门口附近,图个热闹,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有好处。再说老崔家是本地人,亲戚朋友也不少,不至于弄到无人问津的尴尬境地。

难道出事了?!

满脑子疑问的赵凤声来到崔家,房门大开,里面烟雾缭绕,一大群人垂头丧气坐在宽敞大厅。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来迎接新郎。

赵凤声在原地停顿了几秒钟。

一脸憔悴的崔洋低着脑袋走过来,声若细蚊说道:“姐夫……我姐她……”

“你姐怎么了?”赵凤声一把抓住小舅子手腕,心急如焚。

碍于他的威势,崔洋向后撤退几步,吞吞吐吐道:“我姐她……不见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结婚(下)

二妮不见了?

赵凤声第一反应,就是她遭遇了不测。

自己仇家无数,又全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难道有人趁着大喜的日子,把二妮掳走进行要挟?

一想到这里,赵凤声脸色阴沉似水,正准备去调查清楚,三妮扭扭捏捏走了过来,搓着衣角说道:“姐夫……我姐她是自己走的。”

“自己走的?”赵凤声惊愕道:“她为什么自己走,什么时候离开的?”

“好像是凌晨吧,我听到房间有声音,就跑出来看了一眼,她拎着行li gāng走出大门,喊她,不搭理,等我追出去,二姐已经坐上了出租车。后来打她电话,又关了机,真不知道搞什么鬼,结婚当天玩起了消失。”三妮嘟着嘴解释清楚,似乎也在埋怨亲姐姐不辞而别。

赵凤声越听越糊涂。

二妮的心思他了解,对这门亲事可以说望眼欲穿,有什么急事能让她轻言放弃?按照一言不发离去和关掉手机的细节判断,明显动了怒,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生气。自己这段时间老实得很,见了女人头都不敢抬,更别提招蜂引蝶,不可能惹她发火啊。

赵凤声琢磨着老婆出走原因,三妮恍然大悟道:“对了,昨晚有个女人来找过二姐,从她走后,二姐就变得闷闷不乐,会不会是那女人的原因?”

“女人,谁?”赵凤声纳闷道。

“她说她叫罗弦月。”三妮一本正经道。

罗弦月?!

赵凤声脑子一懵。

自从五台山匆匆一别,赵凤声就没有跟她产生过交集,初恋怎么大婚头天晚上跑到二妮家,害得老婆不辞而别?

对于自己的初恋情人,重情重义的赵凤声不可能忘记,每当思念情绪浮上心头,他都会刻意去回避,强制不去触碰禁区,将那份相思化为祝福,去祭奠死去的爱情。

“她们说了哪些话?”赵凤声声音颤抖道。

“不知道。她们关着门,谈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不过……二姐期间好像跟她争吵了几句,我听到了摔东西和吵架的声音,等我趴到门上听,她们又不吵了。至于具体怎么回事,恐怕只有她们俩才清楚。”鬼马精灵的三妮相当聪明,从细节捕捉到了俩人交谈不会太过友好。

“争吵?”赵凤声反复咀嚼着二字,表情呆滞,陷入沉思。

接亲队伍接二连三冲进崔家大门,看到新郎官凝滞不动,崔家亲属又一个个皱眉不语,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头,叽叽喳喳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肩负撞门任务的傻小子冲在第一名,嚣张地喊着门在哪里,哪怕是铁板悍成的坚固大门,他都有信心一屁股撅出个人行通道,可见到饭东哥那种状态,傻小子又不是真傻,意识情况有变,很识相地捂住叫嚣的大嘴,悄悄躲在墙脚。

崔立恒坐在沙发中央,不断吞吐着香烟,从头到脚透着一股郁闷劲儿,等到众人消停,他挥了挥手,嗓音低沉道:“凤声,来,坐下再说。”

眼睛通红的崔母没忘记给姑爷倒了一杯热茶,赵凤声恭敬说了一声谢谢,坐下后,低声道:“本来该喊您一声爸,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遇到过,到底是喊您叔叔,还是喊您爸,我也弄不清楚。”

崔立恒拍了拍他的膝盖,强制性露出一个笑容,“从你们结婚登记那天,咱们就成了一家人,婚礼只不过走个形势而已。亚卿脾气随我,倔,三头牛都拉不回来,或许她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难题,钻了牛角尖,等到她想通了,想顺了,应该就会回来,不着急,咱们可以慢慢等。只要你们没有办理离婚手续,那就是我的姑爷,来,凤声,规矩不能乱,改口费不能忘了,这些东西,你拿着。”

一叠用红纸包好的东西交到赵凤声手中。

商铺房产证。

赵凤声颤颤巍巍喊了一声爸。

“好了,今天是我们家大喜的日子,凡是来接亲的,男的给一条烟,女的给一个红包,你们该喊就喊,该闹就闹,我已经找好了装修公司,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只要给我留口气,把我们家拆了都行!”崔立恒不愧是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几句话就把气氛调解到活跃状态,人群中稍微传来了欢笑声,不再像刚才那样凝重。

女儿逃婚,不仅赵凤声下不来台,更丢人的是老崔家,说好的婚事,因为己方毁约,变成了百姓口中用来调侃的谈资。崔立恒深知口碑的重要性,所以这门亲事他必须认,还得摆出灿烂笑容,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爸,中午怎么办?”领了结婚证的赵凤声不再是孤家寡人,他有了家,也有了父母,有了兄弟姐妹,所以遇到大事,不管心中有没有谱,必须先询问长辈意见,这不叫拿不定主意,而是礼节问题。

崔立恒瞟了一眼落地钟,十指交叉,沉思片刻,说道:“等到十一点,如果亚卿还不出现,咱们就直接去饭店,只吃酒席,不举行仪式,你说怎么样?”

赵凤声点点头,“您的办法,跟我想的差不多。”

“凤声,你是懂事的孩子,亚卿有哪里做得不对,我这当爹的给你赔个不是。婚姻啊,没多大讲究,就得忍着让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亚卿意气用事,你可以埋怨她,可以训她,但唯独不能恨她。两口子过日子,如同筷子夹菜,磕磕碰碰那是常事,反而越吵越腻乎,真正摆到桌子上谁也不理谁,那多年来修行的缘分,也就走到头了。你们俩从小青梅竹马,不容易,我以前确实自私了些,想给她找一位乘龙快婿,可她呢,非你不嫁,甚至以死相逼,希望你们可以能够珍惜这段缘分,同舟共济,白头偕老。”崔立恒攥着姑爷手腕,语重心长说道。

“爸,我懂,我会好好对她。”赵凤声郑重道。

时间来到十点五十分,崔立恒系好西装扣子,豁然起身,“好了,咱们不等了,出发,去饭店,吃喜酒!”

第八百四十八章 逃兵

娶亲队伍没有回老街,而是直接来到了桃园酒楼,一行人浩浩荡荡,却很少有人喧哗,没了嬉闹的气氛,多了一种极为怪异的凝重感。

由于新娘玩起了消失,所有程序全部取消,婚庆公司的主持人挺没眼力价地问东问西,弄得大刚差点抡起胳膊揍人,如果不是怕兄弟婚礼变成斗殴现场,大刚早就先拿不长眼的东西出出气。等客人到达饭店,菜肴已经全部摆上了桌,龙虾,鲍鱼,海参,烤全羊,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应有尽有,光是一桌的成本就得几千块。这些菜肴未必精致,但量大管饱,符合老街里糙老百姓的饮食习惯,这是赵凤声反复思考了好多天才订好的菜单。

赵凤声陪着崔立恒来到了最大包房,里面全是家属,崔母,大妮,三妮和崔洋,接到通知的李玄尘也早早坐在主位,崔立恒坐到了老爷子旁边,嘘寒问暖,完全是以晚辈姿态相处。酒宴开始,赵凤声先是端起酒杯挨个敬了一圈,然后将头伸到了三妮旁边,压低嗓子,道:“跟我说实话,你二姐究竟因为什么原因离家出走。”

“我不知道啊,她跑那么快,我腿又这么短,哪能追的上她啊。”三妮停下手里筷子,咬进樱桃小口,眼珠子滴溜溜转。

赵凤声拍了拍行动不便的大腿,言辞不善道:“你姐的腿伤比我还严重,甭说健步如飞,就是快走几步都踉踉跄跄,她去了哪里,为何生气?”

“这个……”三妮摸着短发上的小猪佩奇发卡,吭哧道:“我姐她……不让我说啊,否则回来会把我大卸八块滴。”

“就因为罗弦月说了一大堆话,于是她选择逃婚?”赵凤声醉眼朦胧道,一双眸子布满血丝,按说他的酒量不至于如此,可烦心事窝在心里,容易醉。他虽然表现出较为平静的状态,心里却不像表面一样淡然。

“应该是吧……”三妮在他耳朵边悄声道:“其实她真没给我说原因,只是叫我陪她去了高铁站,还嘱咐我不许跟爸妈说,要不然就跟我断绝姐妹关系。姐夫,看样子她正在气头上,我哪惹得起她啊,二姐气性大,常常因为一件小事发火,但她不用哄,自己就能把自己劝好,等她消气回来以后,你就当没事一样,可千万别说是我告的密。”

“好。”赵凤声轻轻说道,仰起脖子,灌进一大杯苦涩酒液。

酒宴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前来喝喜酒的亲朋好友就走了个干净,大伙都清楚里面暗藏玄机,也没人去捅破,来得早,吃得快,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一桌桌残羹剩饭。

崔立恒带着家眷们离去,包房内还有李爷爷和大刚他们,赵凤声喝了大概有一斤多,酒入愁肠愁更愁,看到的东西全是重影,他艰难挪动着身体,来到老爷子面前,醉醺醺道:“师傅,嗝!您是不是早……早就算好了有这一出?”

李玄尘挥手驱散着酒气,一脸厌嫌道:“瞧你这出息,不就是媳妇耍小性子么,至于自己把自己灌成醉鬼?大丈夫生平就应横刀立马有一番作为,为了儿女情长消极倦怠,还是老赵家的种吗?!”

赵凤声眼神喝的已然呆滞,听完师傅的话,像是傻子一样笑了笑,“师傅,我觉得……你早就算到了我跟二妮有缘无分,对不对?”

“亮子,刚子,奉先,把他给我抬回家,省的在外面丢人现眼。”李玄尘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单手叩住他的肩髃穴,轻松将赵凤声撂倒在桌面。

三人哪敢不听老爷子吩咐,不用郭海亮和大刚动手,傻小子一只胳膊就把饭东哥扛到肩头,嘿嘿笑道:“师傅,俺们先回家啦。”

李玄尘极为不耐烦地挥手,等众人离开,他自斟自饮了一杯,叹息道:“屈指算尽天下事,玄幻莫测最人心,看穿红线?傻孩子,你这不是为难师傅吗。”

一辆开往南方的高铁列车上,商务座有位憔悴美艳的女人,她痴痴望着窗外景色,眼神涣散,一动不动,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凄美感受。

正如三妮所说,崔亚卿愤恨之下离家出走,来到高铁站,买了一张距离武云市最远的车票,没想过在哪里下车,也没想过终点通往哪里,她只是不愿意留在令她窒息的地方,去承受所有伤痛和苦果。

二妮辛辛苦苦等待了多年的爱情,包含了一切美好。

她对婚姻充满无限憧憬,想每年去旅游两次,想要快点生个漂亮健康的孩子,想要珍惜每一天跟赵凤声共同度过的岁月。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罗弦月突如其来丢出了一个孩子,深深刺痛到了她脆弱心灵,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来接纳这个事实,家人知道后会不会反对?亲戚朋友知道后会不会嘲笑?后妈这个词汇,她从来没考虑过,也没做过心理准备,万般纠结下,只好选择以逃避来应对残酷现实,即便她像个逃兵一样懦弱不堪,但她想不出第二种办法,逃的狼狈,逃的难以启齿。

尽管她清楚这件事跟赵凤声毫无关系,也谈不上责备,但二妮是往更深一层考虑。按照赵凤声的性格,得知真相后,会丢下给他生完孩子的女人不管不顾吗?她太了解赵凤声为人了,一边是结发妻子,一边是给他传宗接代的初恋,会倾向于哪方?

她不敢想,更不敢去面对。

宁愿一走了之。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色灰暗阴沉。

高铁列车温度很低,崔亚卿冻得瑟瑟发抖,盯着窗户上跌跌撞撞的雨滴,想要挪动娇躯,换一个温暖点的姿势,不小心又碰到了那条伤腿。

疼。

非常疼。

痛不欲生。

只是位置有所差池。

最疼的地方,在心里。

第八百四十九章 西北望射天狼

距离婚礼过去了十来天,崔亚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赵凤声始终呆在桃园街,家和酒楼,两点一线,去的比谁都早,回来的比谁都晚,不仅亲自采购和炒菜,就连扫厕所的活都大包大揽,害得保洁大婶只能拄着墩布在旁边当起了观众,都太不好意思领工钱。

除了干活,就是喝酒,赵凤声每天晚上都要喝到酩酊大醉。

他哪是在喝酒,简直在玩命,一瓶白酒,一盘花生米,不玩游戏,也不行酒令,不到十分钟就喝个底掉,基本每顿都得干掉两瓶白酒和十几瓶啤酒,最后吐到稀里哗啦,在酒精的má zui中入睡。大刚和郭海亮,不忍心他独自喝闷酒,起初还陪在旁边好言相劝,当一个喝酒的陪衬,可没超过一个星期,俩人就撑不住了,一个比一个脸色发绿,跟低配版绿巨人似的。医生说那是喝酒过多,肝脏出现问题,从而导致脸色不正常,再不戒酒,俩人就得双双躺到太平间喝了。俩人无奈,只好叫来花脸和傻小子,四人轮流陪他,这才能够艰难度日。

夏至。

日长之至,日影短至。

郭海亮跑到桃园酒楼,发现赵凤声不在,只有大刚在看店,于是扭头来到了八条十二hào,一推门,看到大厅摆着一个拉杆箱,赵凤声正在衣柜旁边收拾东西,郭海亮纳闷问道:“这是干什么,要出远门?”

赵凤声忙着拾掇衣柜里二妮留下的衣物,慢悠悠嗯了一声。

“准备走遍天涯找媳妇?”郭海亮越看越满头雾水,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根烟。

赵凤声爱答不理,将桌子上的玉镯和商铺房产证收到抽屉里,锁好,钥匙放回了原处,然后蹲到床边,手探进去,迟疑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床底只有一个长方形箱子,里面只躺着两把有点年头的唐刀,这一点郭海亮十分清楚,望着赵凤声踌躇的表情,又看到收拾整洁的屋子,分明是一副出远门的迹象,郭海亮神情一凛,烟灰跟着瑟瑟抖落,沉声道:“你要去西北?!”

赵凤声直起身,拍了拍手,干脆利落答道:“是。”

“你应该等二妮回来,夫妻俩见上一面再说,起码先把之前的疙瘩捋顺,万一你前脚刚走,二妮消气回家,又弄成了一场阴差阳错。好不容易成为夫妻,别再意气用事,你连她出走的原因都不知道,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郭海亮蹙起眉毛说道。

“我像是意气用事的样子?”赵凤声瞥了他一眼,点燃了婚礼时剩下的中华烟。

“你去西北,那可是九死一生。”郭海亮眉毛纠结在一处,正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省的再去害人。”赵凤声笑了笑,像是自嘲,极少有人能从他的笑容里捕捉到苦涩意味。

“命运这东西,并非一成不变,时而多舛,时而兴旺,你跟李爷爷学了这么久,应该也清楚什么叫做命局与运局,非把自己定义为扫把星,那不是自讨苦吃吗?”郭海亮不想让他去西北涉险,只好耐心劝解。

“不想赌,因为我输不起。”赵凤声坐在床边,双臂搭在膝盖,头埋得很低,导致那根笔直的脊梁显得有些佝偻。

郭海亮咬了下病态苍白的嘴唇。

本想说出一番大道理,来改变他的意愿,可当赵凤声那句沉甸甸的话一说出口,发现巧舌如簧的自己竟然也会语塞。

房间内安静的出奇。

郭海亮从柜子里拿出一瓶九几年的剑南春,这是不久前他托人弄来的好东西,生子喜欢这一口,他清楚,所以花了不少价钱,本来是给小两口新婚之夜准备的小情调,可新娘子人去楼空,这酒也就一直没动。

郭海亮随手打开瓶盖,一人倒了一杯,“喝点吧,就当是践行酒。”

赵凤声正准备一饮而尽,却被郭海亮拉住小臂,“最后一晚上了,咱们多说,少喝。”

赵凤声轻轻一笑,喝掉了三分之一,叹了声“好酒。”

郭海亮喝掉一多半,缓缓说道:“今天本来是我找你辞行,没想到你要比我先离开武云,这瓶酒就当作咱俩互相送别的心意吧。”

“你回澳门?”赵凤声用力抽了一口烟,询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我呢。”郭海亮笑着调侃了一句,点头道:“出来的时间不短了,那边还有一大堆事需要打理,其实我只准备了一个月的假期,但你这家伙就像一个惹祸精,麻烦不断,害得我也得在你周围忙活。本想亲眼看到你和二妮的婚礼再走,谁料到天不遂人愿,拖来拖去,是该回去了。”

“大刚不是哭着喊着要跟你回澳门吗,这回他可如愿了。”赵凤声眨眼道。

“我觉得他更想跟你去西北。”郭海亮面容严肃道。

“这次我一个人去,谁也不带。”赵凤声笃定道。

“怕害了他们?”郭海亮吐出浓郁烟雾,眼眸浮现出忧虑神色。

赵凤声默不作声。

“奉先也不带?”郭海亮追问道。

“不了,任何事还得靠自己。”赵凤声轻声道。

“生子,西北是雷斯年的老巢,政商两届全是他的朋友,说句只手遮天也不为过。人家在千里之外就能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跑到雷斯年地盘撒野,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我估计你人还没到西北,人家就能收到风声,想把你怎么玩死,是竖着,是横着,得看雷斯年是什么心情。人要有自知之明,有条命留着,不比什么强?想要对付强敌,先得壮大自己,如今你没钱没资本,跟一个商界巨鳄斗,岂不是在自掘坟墓?我知道二妮的离去让你心灰意冷,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等我忙完这一段,咱们再好好商量对策。”郭海亮语重心长说道。

赵凤声嘴角勾勒出好看弧度,露出标志性的坏笑,“荆轲刺秦王前,又有几分胜算?”

砰!

郭海亮重重拍向桌面,满脸遇人不淑的愤懑。

“行了,你不用劝我了,也不要生气。你不是说我扫把星一个吗,他雷斯年也算我的亲戚,如果说我的亲戚朋友都该倒霉的话,轮也该轮到他了。咱多牛啊,有老天爷撑腰,一个区区的雷斯年,能斗得过老天爷?扯几把蛋!有那本事早就得道成仙了,还用得着跟我一小痞子来回算计?亮子,你就放心回你的澳门,等我把那老小子克死了,咱们再回老街里相聚。”赵凤声笑盈盈说道,一言一行,散发出骨子里流淌出的痞子气息。

郭海亮看都不看他,一个劲地爆粗口。

赵凤声拧上瓶盖,止住了不断溢出的酒香,“酒喝光了,寓意不好,咱们今天就喝半瓶,剩下的半瓶,当作咱们回来的庆功酒,最少半年,最多一年,咱们兄弟得喝了它。”

“除非你带奉先去,否则我不同意!”郭海亮攥紧双拳愤懑道。

“雷斯年杀人从来不用刀,奉先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就给秃瓢周留下点香火吧。”赵凤声将杯子剩余酒液一口气喝干,轻轻拍打着兄弟肩头,“不墨迹了,走了。”

拎起拉杆箱,转身离去。

赵凤声每次离开桃园街的时候,都是夜晚,这一次也不例外,月光皎洁,四周传来孩童的啼哭和夫妻的吵闹声,使赵凤声心中格外平静。

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高铁站。

行人寥寥无几。

赵凤声正准备过安检,就听见后面有rén dà喊道:“等等我!”

转过身,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郭海亮,背后还背着一个硕大的双肩包。

赵凤声好笑道:“喝酒上头了?咋跑到这来劝我了?”

“我不是来劝你,我是要跟你一起去西北。”郭海亮擦着额头汗水,笑的人畜无害。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两个大老爷们腻腻歪歪的,烦不烦?”赵凤声厌嫌道。

“啥他妈的事,有兄弟的命重要!”郭海亮歪着脑袋吊儿郎当道。

“跟着我干啥,一起送死啊?滚蛋!”赵凤声心里趟过一片暖流,可他怕郭海亮跟着一起遭殃,还是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

“行了,你那一套对我不管用。”郭海亮像是变戏法地从背包里掏出半瓶剑南春,“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到那就地喝庆功酒。”

赵凤声冷哼一声。

“记不记得李爷爷小时候教给咱们的那首《江城子密州出猎》?”郭海亮晃着酒瓶,兴致勃勃问道。

“咋不记得,那首诗还让老子挨了好几板子呢。”赵凤声哼哼道。

“走。”郭海亮搂住他的脖子,两人一同进入车站。

看着比热恋之中的情侣还要亲密。

郭海亮没有道明缘由,赵凤声却猛然记起了脍炙人口的诗词。

会挽雕弓如满月。

西北望,射天狼!

{第二卷完}

第八百五十章麦客(上)

雍城是地级市,地处西北要道,从古代就是战略要地。如今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建设繁华,已经百万级人口的大市,在全国都闻名遐迩。但距离一百多公里之外的金凤县,由于地理位置偏僻,又没什么独特物资,是出了名的贫困大县,尤其是靠近西边的村子,一眼望去,满目萧条,建筑物极少,以绿色和huáng sè构成主色调。

朴实的窑洞,极具西北特色,坐北朝南,背靠山坡而建,周围用夯土圈成了简易围墙,院内散落着跟时代格格不入的农具,看起来寒酸到可怜。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从最左边的窑洞里走出,方脸阔口,眼眉浓重,本来是挺威武的长相,偏偏带有一股乡土气息,穿着对襟短褂,luo lu出的双臂黝黑结实,胸前甚至比有些飞机场妹子还挺拔,整个人显得孔武有力。

年轻人提了提大裆裤,望向毒辣辣的日头,将白色头巾压低了几分。

“牛娃子,吃饭了。”屋里传来一句粗犷的叫喊声,充满西北方言味道。

“好嘞,达。”牛娃子答应一声,兴冲冲跑进专门用来生火做饭的窑洞。

达,西北称呼父亲的方式之一,距今流传多年,城里的年轻人却很少这么称呼,只有极个别的偏远山区,才会遵从习俗来传承这一称谓。

不多时,牛娃子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出窑洞,碗口十分宽大,里面铺满了红色,汤是红的,面是红色,卤子是红的,就连鸡蛋都被沁成了红色,表面泛起着油光,光是卖相就令人胃口大开。

臊子面,西北最著名的美食之一,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贫民百姓,似乎都对家乡的面食魅力无法抗拒。牛娃子很好诠释了面食怎么吃才爽快,往那一蹲,筷子挑起数根面条,在空气中晾晒几秒钟,上下抖落,使热气消散一些,然后嘴巴张到最大幅度,一口将筷子上的面条全部吞下,反复咀嚼,喝一口辣汤,脑门很快出现密密麻麻的汗珠。

“傻东西,慢着点,也不怕烫坏了胃。”牛娃子的阿达从窑洞里走出,用溺爱式口吻骂了一句。

中年男人姓牛,虽然岁数不大,但村里人都称呼他为牛老汉,父子俩同样的对襟短褂,同样的大裆裤,只是父亲更加魁梧一些,脸上除了黝黑,还有一种高粱红,布满风霜篆刻下的皱纹。

牛老汉举着一根旱烟杆,足足一尺多长,宽度也超出普通旱烟杆许多,至于什么材质,却无法辨认,因为通体熏成了黑色,又憨又丑,前端遍布着烟油,也不知用了多少年才能将烟杆熏成这样。

牛老汉将烟嘴往衣襟上仔细蹭了蹭,装上劣质烟丝,火柴点燃,惬意地抽了一大口,盯着狼吞虎咽的儿子,满脸慈祥。

年轻人的饭量大,牛娃子吃了一碗臊子面,又钻进厨房里盛了多半碗,面少,汤多,牛娃子蹲在父亲旁边,关怀说道:“达,赶紧吃吧,一会面就坨了。”

“你吃饱就行,甭管达。”中年男人轻笑道,转而望向远处茂盛的庄稼,抽了一口旱烟,辣嘴又烧心,忧心忡忡道:“再过一段时间,就到割麦子的时候了,去年来来回回跑了几百里地,赚了不到一千块,抛去衣食住行,剩不了几个钱,也不知道今年行情咋样。”

父子俩从事着古老行业,在麦熟时节,替家中劳动力不足或者富贵人家收割麦子,俗称“赶麦场”,依靠劳动力来获取报酬,也就是带有江湖气息称谓的——麦客。

牛娃子浓密的眉毛皱起,吃面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住了筷子,悻然然道:“现在全都是机器收割,又方便又便宜,谁还雇佣麦客啊?以前一亩地一百块到一百五十块,可去年那会,价格降到了八十,许多麦客连老婆孩子都养活不了,去转行做别的营生了。”

牛娃子父亲年纪也不过四五十岁,可偏偏有种老年人的迟暮感,他浑浊的双眼掠过一片哀凉,叹气道:“再过几年,或许就没麦客这个行业了。”

牛娃子扒拉完面条,咚咚咚喝完面汤,麻利放下碗筷,郑重说道:“达,俺想去城里打工。”

“你想好了?”牛老汉意味深长盯着儿子背影,目光忽然变得清澈几分。

牛娃子重重点头,“俺跟狗娃他们都说好了,等熬过了天最热的时候,就去城里打工,俺们有力气,也能吃苦,搬砖,扛水泥,俺全都能干。等赚到了钱,就把达接到城里去住带电梯的房子,睡席梦思,开大汽车,想吃啥就吃啥!”

牛老汉听完儿子的豪言壮语,没有庆幸,反而表情变得凝重,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缄默不语。

“达,你不同意?”牛娃子愕然问道,父亲的表现,这跟他臆测中的兴奋南辕北辙。

“不是不同意,是怕你出事。”牛老汉叹气道。

“你怕城里人欺负俺?”牛娃子铜铃般的双眼闪过一抹茫然。

“先不提这事,以后再说。”牛老汉将烟袋锅磕向布鞋,燃尽的烟丝散落一地。

牛娃子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拒绝自己打工的意愿,但他是位孝子,既然父亲不高兴,那他也就不愿再提,将碗筷放到厨房,又给父亲盛出一大碗香喷喷的臊子面,坐在阴凉处乘凉。

铛铛铛。

简陋的大门被敲响。

牛娃子向父亲投出一个问询眼神,得到同意后,拍去屁股尘土,打开大门,看到了两位分不清男女的家伙。墨镜,口罩,登山服,遮阳帽,将全身裹成了粽子,只能从身高上判断,应该是两位男人。

“你们是?”牛娃子从没在村里见到这样装束的村们,愣了一下,打探着对方来意。

“请问,你们这里能借宿吗?”墨镜摘掉,露出了一对笑眯眯的双眼。

第八百五十一章麦客(中)

赵凤声还没狂妄到自大的地步,想要一人扳倒擎天巨石。雍城是雷一集团总部,想要在这里报仇雪恨,将雷斯年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无疑是痴人说梦。他和亮子商议了一下,害怕雷斯年洞悉他们来到西北,于是决定采纳伟人的农村包围城市策略,先在穷乡僻壤扎根,等待风声过去,然后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往雍城发展,至于从哪里作为切入点,俩rén dà眼瞪小眼,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俩人穿着打扮,很像是跑到山村观光的背包客,牛娃子倒是在山里遇到过几次跟他们相像的旅客,见怪不怪,将门展开,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客气说道:“请进。”

赵凤声和郭海亮打量着陌生窑洞,这种居住方式只是在电视上见过,从来没走进到真实场景,充斥着风俗特色的土洞触手可及,不知建成了多少年,饱含历史沧桑,俩人眼中全是惊叹,这边瞅瞅,那边看看,比牛娃子还像没进过城的土老帽。

“来旅游的?”牛老汉闷声问道,嗓子里有种黄土味道,很干,很沙哑。从熏到黄黑色的牙齿判断,他是位不折不扣的大烟枪,距离上一袋烟还没超过十分钟,又填满了烟丝,熟练点燃以后,漠然望着两位陌生客人。

“是啊,听说这里风景不错,特意跑来看看。”赵凤声摘掉口罩和帽子,从包里掏出一盒软中华,殷勤递给牛老汉,“大叔,您来一根?”

牛老汉撇了一下嘴角,视线迅速从昂贵的香烟身上收回,“谢了,这烟劲太小,不如我的烟够味。”

即便距离两米,赵凤声依旧能闻到刺鼻的烟草味,揉了揉不太舒服的鼻子,心想闻一下都有点冲,抽进肺里,不得跟丢进一大把柴火一样?这位大叔的口味还真是奇特。

赵凤声将香烟收回,嗅觉敏感的他又闻到了另一种味道,很香,馋的他口水直往下流,顺着香味的来源望去,一碗遍布红油的面条就在大叔脚边放着。

“大叔,这是啥面?”赵凤声吞了一两多口水,急切问道。

他们来到雍城,根本没敢在市里停留,胡乱坐上一辆出租车,又倒了几次公交,接着坐上了老乡的驴车,在乡村颠了俩小时,这才来到了村子里。

一路奔波,就为了不给雷斯年留下任何线索,但是这一路折腾,肚子免不了挨饿。况且路面崎岖,把亮子都颠吐两次,在火车上垫的那几桶方便面,早就洒在了麦子地里,肚子里除了口水就是胃酸,早就饿到前胸贴后背,见到令人食欲大震的面食,赵凤声连抢劫的心思都有。

“臊子面。”牛老汉平淡答道。

“大叔,能给我们来一碗吗?不是,是来一盆,我们给钱。”赵凤声用双手圈出洗脸盆那么大的框架,眼中流露出恳求神色。

牛老汉极为不耐烦地放下旱烟,扭头往厨房走去,“等着。”

“大叔,谢谢您啦,真是个好人。”见到人家答应,赵凤声喜上眉梢,坐到牛老汉离去的位置,双眼死死盯着面条,琢磨着要不要先把地上那碗面干掉,一会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多糟蹋粮食。

郭海亮摘去墨镜和口罩,又将背包随意放到地上,脱掉外衣,露出里面几千块的guccit恤,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整个棉质t恤已经湿透。他走到长相憨笨的年轻人旁边,随手拿起破破烂烂的蒲扇,笑着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牛娃子。”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摸着大裆裤,笑起来有两个浅浅酒窝。

这种家庭肯定跟雷家扯不上关系,郭海亮的戒心放到最低,随口问道:“窑洞挺大的,住十来个人都不成问题,你们家都在这里住吗?”

郭海亮打算在村子里多呆一段时间,怕的是这户人家有人在城里工作,雷一集团是本地超级巨擘,枝叶茂密,说不定就有人在那里打工,万一让雷家了解到蛛丝马迹,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家里就俺和阿达两人,俺妈不在了,俺哥也死了。”牛娃子脸上忽然浮现出浓郁的黯淡神色,脑袋低垂,盯着地面黄土。

“对不起,是我冒失了。”郭海亮带有歉意说道。

“没事。”牛娃子摇了摇头,堆出一个强迫笑意,“过去的事了,阿达说人不能活在回忆里,要往前看,他们不在了,我们得坚强地活着,否则妈和哥哥在天上也不会开心。”

“你阿达是个明白人。”郭海亮认真应和道。

“哥,你们来旅游的?”牛娃子努力将低落的心绪调整好,语气恢复了平时状态。

“听说这里民风淳厚,地貌特殊,我们就想走一走看一看,给自己充实眼界。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古人说的未必全对,但这句话我相当赞同。”郭海亮饿的连抽烟的心思都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扇子挥舞地有气无力。

“可惜俺没读过几年书,也没走过万里路。”牛娃子呵呵笑道,丝毫没有惋惜的意思。

“你们这叫什么村子?”郭海亮询问道。

“牛角村,因为我们整个卧牛镇像一只牛,所以村子都带有牛字,俺们这叫牛角村,往西十里地,有个牛脖村,后面还有牛背村和牛尾巴村,小时候没觉得有意思,但长大了才发现挺可笑,哥,你说好玩不好玩?”牛娃子堆满灿烂笑容说道。

“牛尾巴村下面呢,难道叫牛屁股村?”郭海亮觉着这年轻人挺有意思。

“牛腚村。”牛娃子面露微笑答道。

“好名字。”郭海亮哈哈笑道。

“牛腚村后面还有一个村子。”牛娃子坏笑道。

“哦?那是什么村。”郭海亮愕然道。

“牛粪村。”牛娃子捧腹大笑道。

第八百五十二章 麦客(下)

郭海亮没心情去分辨是不是真的有牛粪村,因为他的嗅觉被美食的气味所吸引,转过头,看着牛老汉左手端着一大盆面条,右手端着一小盆卤子,砰砰两声撂到黄土地,也不说话,坐回了破旧长凳上,点燃了一袋旱烟。

赵凤声和郭海亮俩人饿的前胸贴后背,别说一盆香喷喷的面条,就连面粉都敢往肚子里咽。等到色香味俱佳的面条摆在那里,俩人将礼仪风度什么的统统丢到脚后跟,像是恶狗抢食,仓皇跑到食物旁边。赵凤声跑进厨房里找出碗筷,没忘记给好兄弟拿一副,俩人往那一蹲,一大碗面,一大勺卤子,开始了吃面大战。

牛娃子目睹着这对旅客下作姿态,一个劲地偷笑,心想高不可攀的城里人咋也这吃相?甚至还没自己气质出众。

赵凤声吃饭一向很快,仅次于天赋异禀的傻小子,郭海亮一碗还没扒拉干净,他已经两碗下肚,胃里没了空落落的感觉,这才仔细观察着盆里食物。面条色泽没那么洁白,反而呈现出黑huáng sè,但是放进嘴里,韧劲十足,咀嚼之后,有种小时候记忆里的麦香。卤子也比较普通,猪肉而已,三分肥七分瘦,并不出奇,最提味的就是满满一层辣椒,用热油滚过以后,飘散着横冲直撞的香气,使得整碗面有了勃勃生机。

平平常常的一碗臊子面,却让赵凤声似乎回到了童年,因为他母亲就经常给他做臊子面,只是小时候的赵凤声受不了辛辣,母亲往往会单独给他做卤,鸡蛋,木耳,韭菜,炒成一小盆,浇在面条上面,卖相和口感都无可挑剔。

雷家现在的居住地在潼关,老家却在雍城,所以这也是母亲的故乡,赵凤声端着面条,神情恍惚,想着母亲是否会踏足过牛角村,在这里留下过足迹。

“吃不惯?”牛老汉抽着旱烟,斜眼望着怔怔出神的家伙,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好吃,过瘾!我是不舍得一口气把好东西吃光,害怕以后没那口福了。”赵凤声笑呵呵拍了一记羚羊挂角的马屁,往嘴里捞了一大口面条,边吃边说道:“大叔,您这面条,绝对能排在我这辈子美食榜前三名,面好,卤子也好,能不能教教我,让我以后回家了也有这口福。”

“老一辈流传下来的手艺,没啥讲究,自己种的麦子,自己种的菜,不像那些黑心商家,为了赚钱啥也不顾。喜欢吃的话,走的时候一人扛一袋面,就怕你们城里人只图个新鲜,吃几顿就腻了。”牛老汉的语气和表情就像冬天时黄土地一样,同样生硬的没有温度。

“全是纯天然无公害食品,好东西,哪能吃腻呢?再说城里人不像以前了,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如今城市拥堵,全部向郊县发展,一拆迁,几百万上千万的赔偿金,谁瞧不起谁啊,我们那就流行找县里或者村里的媳妇,相当于买彩票,中了以后就发大财了。”赵凤声边吃着面条边唠着家常,第三碗很快见底。

“拆迁?荒郊野岭的,拆的哪门子迁。旱时旱死,涝时涝死,地里种的庄稼都不怎么长,比其它地方收成差了不少,除了雷公,谁会打这里的主意,做梦都不敢想。”牛老汉鼻孔喷出两股浓烟,哼哼道。

赵凤声也就是随口一说,扯点闲篇,至于农业和城市建设之类的问题,他是门外汉,不再跟对方纠缠这种问题。匆匆吃完五碗面条,小腹终于鼓起,赵凤声用纸巾心满意足抹去嘴边油腻,掏出了一叠纸币,“大叔,吃了您一大盆面,多少钱?”

牛老汉摇了摇头,粗糙大手一挥,“啥钱不钱的,我又不是开门做生意。既然你们能找到我们家,那就是缘分,几斤面的事,穷归穷,我们家还不需要靠这点东西赚钱,没必要矫情。”

赵凤声挠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你们这一亩地也出不了多少粮食,哪能白吃白喝,您的好意,我们兄弟领了,但这钱还是得收下。”

两张鲜红纸钞递到牛老汉面前。

占小便宜不是赵凤声座右铭,尤其这家人从表面看,穷的一塌糊涂,甚至连砖房都住不起。赵凤声做不到普度众生,但也不能亏欠庄稼人,于是多掏了点,超出食物本身的价格,争取问心无愧。

“说不要就不要。”牛老汉对于递过来的纸币,连看都不看一眼。

“大叔,您怎么称呼?”赵凤声蹲到牛老汉面前,微笑道。

“姓牛,村里人都喊我牛老汉。”中年男人见到他不再提钱的事,脸色稍微缓和几分。

“牛叔,咱能不能商量一下,我们俩呢,想在村子里多住一段时间,您家房子多,就挪出一间给我们住,价钱呢,按照五百一天来算,包吃包住,我们不挑食,你们吃啥我们吃啥,您看这样行不行?”赵凤声开出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价格。

“村子里有旅馆,干嘛非要住我们家,五百一天?这比大城市宾馆都贵吧?我不管你们家有没有钱,但这种花钱的方法,金山银山都不够你们造的。”牛老汉面带不悦道。

“我们来到这旅游,就是想体验当地的民俗风情,我那哥们是编剧,要写一部关于陕北地区题材的剧本,所以我陪他到当地采风,需要居住一段时间。给出五百块呢,当然有点小要求,第一,住的屋子必须干净,新被褥新枕巾,第二,必须每天都有臊子面吃。”赵凤声指着油汪汪的卤子笑道。

“编剧?写陕北的?”牛老汉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神色。

“对,国家级编剧,写过什么夜袭寡妇村和一个男人闯花都,很大牌的。”赵凤声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说道。

“行,那就住下吧,但每天只收一百,多了免谈。”牛老汉死板道。

事情谈妥,郭海亮悄悄冲兄弟递过去一个赞叹眼神。

国家级编剧?

你小子在特么说自己呢吧。

第八百五十三章 房谋杜断

搞定暂时的栖身之所,赵凤声和郭海亮住进了窑洞,虽然外表残破不堪,但里面较为整洁简单,而且洞里气候凉爽,远比外面三十度高温天气舒适,赵凤声躺到木床上,双臂展开,打了一个惬意的哈欠。

“这种古老的居住方式存在了几千年,冬暖夏凉,简单易修,甚至比现代化住宅还要舒适。我在东南亚见过一些科技感很强的建筑,跟这里相比,像是差了几个时代,很难联想到相处于同一空间。两者虽然承载跨度极大的建筑类型,但是宜居程度相差微乎其微,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太厉害了。”郭海亮抚摸着冰凉墙面,啧啧称奇。

“行家啊,早知道不说你是国家级编剧了,说你是建筑学家多好,就凭你这爱钻研的劲头,咋着也能冒充专科毕业的副教授。”赵凤声摆出一个大字型,不忘记在旁边插科打诨。

“等哪一天不跟人争名夺利了,真想去大学里深造一段时间,没有纷争,没有干扰,踏踏实实学点知识,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郭海亮叹气道,眸子浮现出很少见到的渴望。他在赵凤声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毫不掩饰自己的愿望。

“我在大学呆了一段时间,确实挺好。”有过校园生涯的赵凤声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想起了比小女人还细密嫩肉的于青甫,想起了向往爱情的小胖子,想起了清纯美丽的商楚楚,想起了那段无法复刻的往事,一时间陷入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等咱们都做完想做的事,一起去上大学,怎么样?”提完这个建议,郭海亮眼睛出奇地明亮。

“行,只要把雷斯年扳倒,你说怎样就怎样。”赵凤声现在一门心思要给肖贵报仇雪恨,顺便把钱家的泰亨物归原主,至于以后的人生规划,他没想过,只要弟兄们愿意,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义不容辞。

“说定了?”郭海亮挑眉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凤声不耐烦道。

郭海亮走到他的身边,两只手掌击打在一起,当作约定。

“你想怎么对付雷斯年。”郭海亮将碍事的大腿挪开,躺在赵凤声对面方向,手臂当作枕头,深感疲惫的他闭上了双眼。

“他怎么对付老肖和钱家,我就怎么对付他。”赵凤声叼起了一根饭后烟,吞云吐雾。

“杀了他?”郭海亮平淡吐出三个字,似乎并没感觉有多讶异。

“我没有犯罪的资本,也不想跟他同归于尽,他雷斯年在乎什么,我就抢走他的心爱之物。许多人因为他而家破人亡,我也叫他尝尝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滋味。”赵凤声冷冰冰说道。

“雷斯年之所以对付你,十有**是害怕大权旁落,想让他痛不欲生,无非是夺走他现有的一切,或者是让老佛爷敲定下一代家主继承权,这两点,都不容易做到。”郭海亮反复摩挲着耳垂,思索着其它可能性。

“这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负责去做,怎么谋划,属于你的职责范围。”赵凤声无赖道。

房谋杜断,各司其职,两人早就习惯了彼此擅长的领域,郭海亮谋,赵凤声断,这对组合只在武云市小打小闹中大放异彩,真要跟商界巨贾博弈,实在没什么底气。虽说现在的两人已经今非昔比,可始终没有办法跟雷斯年相提并论,差了数不清的级数,跟蚂蚁商议怎么吞掉大象,性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咱们是外人,雷斯年跟雷氏集团kun bǎng在一条船上,想要拉他下水,必须要在船底凿出一个大洞,这个洞,或许会使整个雷家沉没,也许只是有惊无险。生子,你有勇气把整个雷家置之不理吗?那里毕竟有你的亲人,船沉了,会万劫不复。”郭海亮缓缓说道。

赵凤声大力抽了一口烟,然后默不作声。

他疯起来歇斯底里,但不代表他会忽视一切亲情友情,雷家不仅有老太婆和雷斯年,还有他的两位姨妈和素未谋面的兄弟姐妹。母亲经常给他提及自己的姐姐和妹妹,说大姨温婉含蓄,小姨直爽冒失,跟她关系亲的不能再亲。小凤声曾经不止一次问过既然大姨和小姨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来看咱们?母亲始终摇头不语,面露难色,现在来看,应该是老佛爷从中作梗,fēng shā掉姐妹们的亲情通道。

搞垮整个雷家,只是赵凤声愤恨中喊出的狠话,先不说能不能做到,真要走到那一步,他未必能下的了手,百年来呕心沥血的家族,又是自己血液里的一半归属,很难做出抉择。

郭海亮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心中有了答案,无奈笑道:“既要搞垮雷斯年,又得让雷家完好无损,生子,你当我是神仙呢?”

“先想出第一步,其它的随后再说。”赵凤声慢悠悠道。

“按照你的意思,那只能从雷斯年本人下手了,先打他个闷棍,然后叫他吐出杀害肖贵和吞并泰亨的事实,最后扭送到司法机关,这个主意怎么样?”郭海亮狡黠笑道。

“别扯淡!”赵凤声笑骂一句,哼哼唧唧道:“雷家可是住着一位跟李爷爷不相上下的宗师级高手,hào称什么武当双璧,你想叫我跟八大宗师拼命?那不是拿肉包子砸石头?即便侥幸得手,按照雷家的势力,咱们钻进下水洞也得被揪出来,甭想瞒过十分钟。到时候报仇是无望了,不蹲到七老八十别想走出监狱大门,还想上大学?哼!在笆篱子里面造筷子去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条件太苛刻了,我没办法。”郭海亮哎了一声,充满无助。

“没用的东西。”赵凤声鄙夷道。

郭海亮愤然起身。

如果不是打不过,真想在这家伙屁股蛋子来上一脚。

第八百五十四章 砍柴

两人奔波了十来个小时,不免会感觉到疲倦。尤其是身体从小孱弱的郭海亮,顾不得满身汗渍,脑袋一挨到枕头,就打起了响亮呼噜声,震得床板都轻微发抖。

赵凤声心事重重,即便身体劳累,躺到那里也毫无睡意,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二妮双手掐腰梳着朝天辫的头像,嘴角勾起苦涩笑意。

原以为出生入死能换来安定幸福的小日子,谁料想大婚当天二妮选择了逃避。究竟什么原因,赵凤声没办法猜到,但肯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对自己情有独钟的媳妇怎么会在关键时刻离家出走,舍弃了她梦寐以求的婚礼。

这些天,赵凤声从来没给二妮发过微信,因为那傻丫头的脾性他心知肚明,绝不是需要老公宠在怀里的小绵羊,生气了,自己能调节,发些乱七八糟的暧昧言辞,于事无补,反而会使她感到厌烦,倒不如给她一些时间,或许能够冲淡心中的痛楚。

一想到要跟雷斯年面对面厮杀,不知何时就命归西天,赵凤声踌躇片刻,还是给二妮发出一条信息,“青春太瘦,指缝太宽,回眸一瞥,却是繁华成烟。”

回不去的青春,并不拢的指缝,只能回首嗟叹的华年。

将儿女情长埋回了心底,赵凤声开始认真翻阅起雷氏家族和雷斯年的消息,还好网络普及到这片偏远山区,虽然信hào时好时坏,但也不至于到了与世隔绝的程度。

雷氏集团的布局很有意思,北到奉天,南到羊城,西到凉州,三面都有雷家的布局点,唯独是东部,版图上一片空白。其实也不难猜测雷家不将手掌伸到东边的用意,那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随便朝大街丢块砖头,都能砸出个省部级干部,惹得起?很难利用自身优势拓展为成果。但如果将新到手的泰亨算上,东西南北也就凑齐,泰亨就像一根锋利的矛,能够给雷家向沿海城市开疆拓土。

雷斯年究竟是为了泰亨,顺便捎带上自己,还是想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境地,顺手捞到了一个泰亨?

恐怕只有雷斯年那老小子自己清楚。

赵凤声翻阅着雷氏集团资料,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三个小时,等到日色稍暗,窑洞的气温又下降了几分,有种春天般的舒爽。

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砍柴声,赵凤声收起手机,蹑手蹑脚走出了窑洞,看到牛娃子正光着棒子挥舞斧头。

小麦色皮肤,汗水在斜阳下呈现出晶莹光泽,背部每一块肌肉都因为发力而扭动,形成隆起的山丘。

那是一具充满西方艺术感的人体雕塑。

赵凤声没有龙阳之癖,但他对淳朴憨直的牛娃子存有好感,周奉先和他一样,同样是山里娃,同样有种未经雕琢过的稚嫩,一看到牛娃子阳光般笑容,赵凤声就忍不住想起盖世无双的周家后人,也不知傻小子这几天怎么样,发现自己消失了之后,会不会跑到师傅那里哭一鼻子。

“砍柴呢?”赵凤声打了声招呼,慢慢溜达过去,等他仔细观察完牛娃子砍柴过程,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单手举起几斤的斧头,腰部骤然发力,根本不用固定粗如碗口的柴火,右臂顺势下劈,柴火一分为二,整个过程轻描淡写。可怕的是,斧刃每次的着力点都会在干柴的正中央,差距绝不会超过一毫米,不管柴火有多细,斧子一起一落,总会平均分成两半。

一次,那叫侥幸,二次,那叫熟能生巧,可十次八次都是如此,简直太耸人听闻了。赵凤声自己身手稀松平常,却见过许多国术界的牛人,简单的一个劈柴,能察觉到更深层次的东西,譬如女神姑姑耍乌木大枪,能精准地用枪尖挑落冬日里的雪花,两人虽然使用的武器大相径庭,但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道随随便便闯进一户人家,就是卧虎藏龙的隐士?

“是啊,该吃晚饭了,阿达说要给你们准备点好吃的。”牛娃子转过头,粲然一笑,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去眉心汗水,笑容饱含质朴到纯洁的黄土高坡味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gan你的。”赵凤声轻笑道,靠在院子里的老树躯干,点燃一根烟,眸子微眯。

“柴火呢?全抱进来。”厨房里传来一声粗犷豪迈的西北叫喊。

牛娃子丢掉斧子,随手抱起一大捆干柴,兴冲冲往厨房跑去。

满肚子疑问的赵凤声走到院子中央,捡起斧子,在手心中掂了几下。斧子前端和手柄都较为宽大,比普通斧子大了好几hào,约莫有十来斤重。赵凤声的纯粹力量超过常人,可即便如此,挥舞几下仍感觉到吃力,肯定做不到牛娃子举重若轻的程度。

赵凤声等到牛娃子回来,装作很随意问道:“你练过武?”

“练武是啥?功夫吗?”牛娃子挠着大裆裤羞人的地方,满脸的疑惑不解。

“对,比如拳法或者腿法,或者刀剑暗器。”赵凤声笑眯眯问道。力气大到牛娃子这种程度,况且火候拿捏炉火纯青,说没练过国术,他肯定不信。

“没有啊,小时候看过少林寺,俺可没练过,以前只在村子里见过卖膏药的高手,人家会胸口碎大石,还能用喉咙把铁枪顶弯了,俺不行,一锤子下去,肚皮都得被砸爆了。”牛娃子憨笑道。

“聊啥呢?”牛老汉举着旱烟出现在院中。

“我看牛老弟力气很大,问他有没有练过武术。”赵凤声陪笑道。

“庄稼娃娃,也就是力气大了点,啥武术不武术的,说出去叫人家笑话。”牛老汉脸色不善道,冲儿子挥了挥大手,“磨磨唧唧的,干甚呢,快把柴火抱进来!”

第八百五十五章 醉酒

赵凤声中午吃了半盆面条,躺了一下午,本来没什么食欲,可一闻到厨房里飘散出来的诱人香味,食指大动,闷头闯进厨房,迫不及待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珍馐美味,能让对食物挑剔的自己都垂涎三尺。

牛老汉站在灶台前,从不离身的烟袋锅子别在后腰,手举着又长又憨的大勺,搅动着足足能放进半扇猪肉的大铁锅,时不时在铁锅上层撇出白沫,丢到泔水桶里,手法简练娴熟。

“牛叔,这是羊肉?”赵凤声望着锅里剁成巴掌大小的肉排,拿嗅觉跟狗差不了多少的鼻子一闻,顿时分辨出羊肉独有的气味,浓香中带有淡淡的葱香,使人垂涎欲滴。

牛老汉鼻腔重重嗯了一声,爱答不理道:“收你们那么多钱,心里不落忍,所以给你们城里人弄点清水煮羊肉尝尝,别的地方没这味道。这羊,是我们本地特色山地羊,吃草长大,没喂过饲料,天天放到地里或者山上蹦跶,活动量大,肉质好,口感好。俗话说天下最好的羊肉出陕北,称为‘肉中人参,’不仅味道上佳,还有治病的效果,滋阴补阳,对肾肺都有好处,要不然俺们陕北的小伙子们身体一个塞一个棒呢。我别的本事没有,做羊肉还是有几把刷子,回头叫你那编辑朋友,把陕北羊肉写进剧本里,也算给俺们当地百姓打一次广告。”

赵凤声没想到年近五十的大叔竟然还有这种家园情怀,悄然为面冷心热的牛老汉竖起大拇指,说道:“广告的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用等回头,您如果能确定价格,而且跟我们本地相当的话,我先在您这订几十只羊,等离开村子的时候,一并拉回去。”

“你说话算话?”牛老汉扭过头,浑浊的双眼充满将信将疑神色。

“算。”赵凤声笑眯眯答道。

桃园酒楼生意不错,主打菜肴就是红焖羊肉之类的硬菜,符合北方人一贯口味,每天销售出几百斤羊肉。面前的羊肉,光从色泽和飘散出来的香气判断,就比自家羊肉超出一大截,如果价格不是很贵的话,赵凤声很愿意建立起长期合作模式。饭店做的就是口碑,哪怕利润薄一点,只要是真材实料,也能做到薄利多销的盈利模式。

“先尝完,再夸海口,万一不对口味,吐出来的唾沫可不好咽。”牛老汉态度冷淡道。

赵凤声尴尬一笑。

牛老汉制作羊肉的方式很特别,用清水焯完几遍羊肉,放入大铁锅里,慢火,一把葱,一把盐,一把辣椒,其余的调料一概不放。牛老汉搬来小马扎,坐在火堆旁边,抽着旱烟,观望着灶台温度,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时代感很强的炊具,都跟xiàn zài de shè hui格格不入,宛如一张上世纪的黑白照片。

羊肉出锅,香气又浓厚了几分,把刚刚起床的郭海亮都勾引过来,牛老汉又准备了两道颇具西北特色的菜肴,拎出了一大坛瓷罐,四人坐在可怜兮兮的方桌旁边,举行了一场挺具有当地仪式感的晚餐。

赵凤声被牛老汉的动作所吸引,估摸有二十多斤的大坛子,牛老汉仅用五指叩住坛口,步伐稳健,轻松自如,看起来毫不费力。

“牛叔,您和牛娃子都练过功夫吧?”赵凤声啃着鲜嫩多汁的羊排,注意力却在一老一小身上。

牛娃子劈柴劈的惊世骇俗,牛老汉臂力又异于常人,不得不叫他产生兴趣。常言道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赵凤声虎人见的多了,总觉得这对父子有些不太寻常。

“什么功夫不功夫的,庄稼人,干的全是出力的把式,每天如此,力气也就比城里rén dà得多。我们父子俩都是麦客,靠给人割麦子为生,这腰,这胳膊,肯定有把子力气。我们俩这辈子割的麦子,牛皮不敢吹,如果躺着拍成一排,能从陕北排到陕中。假如身子骨还软绵绵的,对不起流过的几百斤汗珠子。”牛老汉解释完毕,给两位客人一人倒了一碗白酒,“尝尝,村子里自酿的白酒,别的地方没这味道。”

“麦客?听着跟刀客一样,挺有意思。现在割麦子不都是机器了吗,难道还有地方用人工,岂不是太麻烦了?”赵凤声品了一口香气四溢的白酒,辛辣回甘,有股麦子特有的曲香,砸吧砸吧嘴巴,回味无穷,赞叹道:“纯正的粮食酒,好东西啊!”

“是啊,机器便宜,割的又快,再过几年,也就没有麦客这么一说了,以后也不会有了。”牛老汉叹了一口气,语气充斥着只可意会的黯然,扬起脖子,干掉整碗白酒。

似乎性格直爽的人,吃饭速度都很快,而且能做到食不言寝不语,牛娃子在饭桌上一言不发,只是闷头消灭食物。郭海亮由于中午吃了太多,又睡了大半天,胃口一般,吃了两块羊肉就放下筷子,品味着特色粮食酒,喝得少,说的也少。倒是牛老汉和赵凤声俩人喋喋不休,一碗接一碗,越喝话越多,聊着天南海北的稀罕事,口吻也渐渐朝着吹牛方向发展。

“牛叔,以后你们村子里的羊,全卖给我!还有酒,面粉,我统统都要,有多少我收多少!”赵凤声打着酒嗝,身体不停摇摆,一斤多粮食酒进肚,绝对要比勾兑品酒意汹涌。

“赵老弟!说话要算数!不是我放大话,羊肉,酒,你要多少,老哥能给你整来多少!牛角村没有,我从别的村子给你整,要是办不到,我牛子倒过来写!”牛老汉脸红脖子粗,喷出的唾沫星子几乎覆盖了整张桌子。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输人不输阵,赵凤声嗓门快要扯到天际。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牛老汉双眼似铜铃,闷雷式的嗓音极具震撼力。

“我有的是钱!”

“我有的是羊!”

一个比一个牛叉哄哄。

郭海亮和牛娃子对视一眼,尽是无奈。

第八百五十六章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赵凤声和牛老汉越喝越多,话题扯到了天南海北,光聊天不够,后来吹起了牛皮。你敢说在南极撒过尿,我就敢说在北极遛过鸟,你敢说跟赤脚大仙一起做过大保健,我就敢说和王母娘娘一起抽过土烟,越吹越大,越吹越玄乎,颇有些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

牛娃子没见过啥世面,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不忘品一口小酒,像是在戏园子里听相声,优哉游哉。

郭海亮走过南闯过北,见识过太过普通人看不到的景致,听俩人吹嘘到脱离了地球表面,频频翻着白眼,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拿胳膊肘戳了戳沉醉其中的牛娃子,“你们家能洗澡吗?”

赶了一天的路,浑身都是黏糊糊的汗腻,郭海亮鲜衣怒马惯了,出入基本是五星级豪华酒店,吃住条件差,倒是可以忍受,但这大夏天不洗去一身汗臭,实在难以入睡。

“从北边走,翻过山头,后面有条小河,那里可以洗澡。”牛娃子正在听阿达吹嘘如何降服了一条巨龙的故事,心思没在这儿,顺口答道。

“在河里洗澡?冬天那么冷,怎么洗?”郭海亮没想到老牛家生活条件跟原始社会一样,交通基本靠走,通讯ji běn kào hou,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眼下都二十一世纪了,真有这么贫困落后的地方?

“冬天烧热水啊!”牛娃子指着用来熬制羊肉的大铁锅,呸的一声,嘴里跳出个花生皮,“担几桶水,烧开,倒进木桶里面,洗的可舒服呢。”

“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有女人的人家咋办,夏天也去河里洗澡?”郭海亮皱眉道。翻山越岭挑回来那么点水,够干啥用的,家里有壮劳力还好,如果全是老弱病残,一天光挑水就得累到筋疲力尽,谁受的了。

“别人家有水井啊。”牛娃子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向亮子投去了不怀好意的神色,似乎在诧异这家伙脑筋是不是榆木疙瘩,这么简单浅显的东西都不懂。

郭海亮悻悻然起身。

被一个憨小子鄙视,绝对比一个聪明人奚落还要令他崩溃。

郭海亮经常在外地漂泊,养成了不错的个人卫生习惯,不管走到哪里,包里携带着简单洗漱用具,虽然不是那么齐全,但足够清洁掉一身污垢。

当他回窑洞里取出洗澡用品,赵凤声迈着京剧里的花梆子步,一摇一晃在院子里横行霸道,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嘚瑟几下,甩出京味十足的唱腔,“那贼寇,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将也要将你斩于马下,哇呀呀呀呀!~”

郭海亮瞅着像是鬼上身的家伙,又好气又好笑,“贼寇要去洗澡了,你一人在这杀空气吧。”

“一起去。”赵凤声美滋滋叼着香烟,胳膊一搭,放在了亮子脖颈部位。

“你不拿洗漱用品,干洗啊?”郭海亮斜了他一眼。

“用你的呗,我又不嫌你脏。”赵凤声挑了挑眉毛,相当‘大度’说道。

“大哥,香皂洗头膏什么的,你用,可以,但你能拿条毛巾么?万一你跟大刚那畜生一样,有点梅毒淋病啥的,我不也得跟着遭殃?”郭海亮一脸厌嫌道。

“你嫌弃兄弟是不?”赵凤声喷着满嘴酒气,醉眼迷离。

郭海亮抹去脸上某人喷溅出的口水,知道自己这时候绝不能跟酒鬼一般见识,只能认栽,大不了明天再去村子里买几条毛巾备用,否则挨了揍,荒郊野地里可没人给自己撑腰。

月明星稀,微风习习。

两道踉踉跄跄的身影被月光拉的极长。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赵凤声继续扯着破锣嗓子,唱起了那首耳熟能详的黄土高坡,本来激昂慷慨的歌曲,被他唱的跟殉情一样,充满凄凉色彩。

郭海亮深知他荒诞不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脏,搀扶住脚步不稳的家伙,轻声问道:“想二妮了?”

醉鬼明显哆嗦了一下,自嘲笑了笑,不再鬼哭狼嚎。

“喊吧,喊出来好,总比憋在心里面憋出毛病要强。人呐,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经历千刀万剐才能铸就金身。李爷爷说过你福大命大造化大,不是短命鬼,以后鲤鱼跳了龙门,得回过头来感谢你所有遭遇。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需要经历一遍,方能证得大道。”郭海亮宽慰道。

“你这是在劝失恋的人,还是在劝我出家?咋听完你的话,我老想着去西天取经呢。”赵凤声打着哈哈道。

“看来你没喝多。”郭海亮清楚他的酒量和醉酒时的状态,真正喝多了会趴在原地呼呼大睡,哪能思路清晰跟他进行调侃。

“一开始没喝多,现在还真有点上头。”赵凤声按摩着太阳穴,缓缓说道:“凭借第六感,觉得那对父子好像深藏不露,想装一下酒疯,来探一探牛大叔的底细。也不知道人家是装醉还是真醉,反倒把我弄得晕晕乎乎。以前经常听师傅说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栽在méng hàn yào手里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摸清旁边人底细,绝不能让咱们处在危险环境。”

“我没觉得那对父子有什么异常之处,本本分分的庄稼人而已,你是不是有被po hài妄想症,看谁都像坏人?”郭海亮摇头道,不赞同他的看法。

“所以我先用金钱试探了一次,按说囊中羞涩的山里人,听到五百一天的住宿费,应该很高兴才对,结果牛大叔显得兴致缺缺,表现出视金钱如粪土。要么人家是德操高洁之士,要么是见过大世面的隐士,这两种人,都不一般啊。”赵凤声轻叹道。

“觉得不安全的话,咱们现在就走。”郭海亮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那倒不至于。”赵凤声笑道:“牛家父子全是典型的忠厚面相,跟作奸犯科的小人沾不到边,我就是好奇他们隐藏了什么东西罢了,安全性应该没有问题。”

郭海亮撇了撇嘴,嘀咕道:“疑神疑鬼,是为奸雄。”

第八百五十七章 乡村黑社会(上)

翻过山丘,就能看到一条在月光下波光嶙峋的小河,很窄,大约只有三四米宽,缓慢流淌,发出令人心静的奔流轻响。

黄土高原有条如此温文尔雅的小河,跟周围荒芜景色产生巨大反差。

郭海亮走到小河旁边,伸出手掌,探试水温,一股冰凉的触觉传到中枢神经,打了一个冷颤。水温比臆想中的温度还低,大概只有二十来度,好在河水较为清澈,想必附近没有工业污染。

现在还没有到酷暑难耐的季节,早中晚温差大,站在河边,穿着t恤还有点瑟瑟发抖。郭海亮正琢磨是不是将水打回去,烧开后再洗,免得俩人发烧感冒,影响了正事。但主意还没拿定,就听见扑通一声,被水花溅了满脸,扭头看去,赵凤声已经窜进了河里,月光照射在不停扭动的翘臀上面,分外耀眼。

“来啊,快活啊!”赵凤声在那里挥着手大呼小叫,或许是兴致盎然,索性在河里玩起了蛙泳,脑袋扎到河里,手脚极有韵律摆动,姿势不太标准,但游的很快。他们儿时就经常跑到十几里地之外的河里玩耍,到了夏天,几乎天天泡在水里,导致水性一个比一个好。

望着他在河里欢快地游来游去,勾起了郭海亮不知丢失了多久的童心,微微一笑,仓促脱掉衣服,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水花四溅。

赵凤声似乎要将不如意和积蓄的怒气全部发泄掉,像条矫健的鱼,在河里反复游动,翻转腾挪,水花四溅,直到没有力气了,才钻出水中,抹了一把脸,大口喘着粗气,被酒精má zui的大脑经过凉水ci ji,稍微恢复了清醒状态。

“我见过太多才华横溢的人,商界新贵,政界新锐,书画界奇才,可奇怪的是,他们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泯灭于世俗,并没有按照天才的路子按部就班走下去,成为行业里的栋梁。生子,你知道他们败在哪里了吗?”郭海亮靠着一块巨石,笑着问道。

“颜值,没我帅呗。”赵凤声摸着下巴,相当自豪笑道。

“他们能够享受巅峰时的喝彩,却无法忍受低谷时的寂静,来到人生最惨淡的日子,往往会熬不下去,怀疑自己的能力,丧失勇往直前的斗志,心灰意冷,另谋高就。这些人败给了韧性,也输在了过高的起点,生子,我觉得你心态挺好的,有点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意思,咱们坚持下去,未必会输给雷斯年。”郭海亮认真给出旁边者的意见。

“你是在劝我回武云,然后厚积薄发,等到掌握足够的实力之后,再跟雷斯年叫板?”赵凤声皱起眉头道。

“君子报仇……”郭海亮解释道。

“我不是君子,只是痞子,忍耐力这东西几乎为零,老肖为了我翘了辫子,我没脸去装作视而不见。怕死的话,你可以先回澳门,做你的金龟婿,雷斯年我一人就能摆平。”赵凤声没等亮子说完,抢先一步说道,嘴角泛起标志性痞笑。

“醉话。”郭海亮无奈道。

“实话。”赵凤声纠正道。

“你斗不过雷斯年的。”郭海亮叹气道。

“武将死,是为忠,文臣死,是为节,我替老肖报仇,只是为了还债而已,你不懂。”赵凤声从上游捧起了清水,漱了漱口。

郭海亮恶狠狠丢出了一块石头,溅起了大蓬水花。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远处突然冒出了火光,上下抖动,忽明忽暗,紧跟着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冲着小河方向不断逼近。

“有人来,好像有几十hào,先穿衣服再说。”郭海亮可不愿意被一大票人看光了身子,快速将内衣和t恤套好。

“咋这么多人?难道咱洗澡的时候,附近有女的?人家以为咱耍流氓,回去搬救兵去了?”赵凤声望着飞速靠近的人群,喃喃自语道。

“废话真多,先穿衣服!”郭海亮没功夫跟他扯淡,荒郊野岭的,发生什么事也没人知晓,就算把俩人活活打死,最后也会成为野兽粪便,变成化肥,给这块贫瘠的土地添砖加瓦。

赵凤声刚兜好裤衩,举着火把的众人就来到了俩人面前,赵凤声张开嘴巴,想问一句老乡贵姓,结果几十hào人仅仅对他瞥了一眼,然后擦肩而过,顺着小桥,冲着牛角村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人群几乎由男人构成,里面掺杂了几位膀大腰圆的本地婆姨,在火把映衬下,能清晰看到人人手里攥着家伙式,有木棍,有砖头,有镰刀,甚至还有一位大哥举着粪叉招摇过市。

赵凤声目睹气势汹汹的人群离去,撤销了防守姿态,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愣了半天,喃喃道:“这啥情况,乡村hēi shè hui砍人?”

“这些人衣着打扮,不太像是村痞恶霸,倒像是普通山里人。牛角村地理位置荒僻,进山都要几个小时,所谓民不举官不究,真要是弄出人命官司,只要没人去报案,警方未必能收到消息。咱们先观察一下,如果真闹出大事,得尽快离开这里。”郭海亮警惕说道,蜡黄脸色多出几分慎重。

“有我保护你呢,怕啥。”赵凤声拍着胸脯道,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再有酒精作祟,刀山火海他都敢闯一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郭海亮焦急道,害怕他再捅出什么篓子。

“咱就看看,又不跟这些人发生冲突,他们真要是想害咱,刚才就动了手,何必再杀一记回马枪。走,看看乡村hēi shè hui咋着打架呢,咱要学会取长补短,这些人还真机灵啊,手里拎的全特么是不犯法的东西,还挺有法律意识。”赵凤声赞叹一声,迫不及待穿好衣服,一猫腰,冲着人群跟了过去。

“吃饱了撑的。”郭海亮摇头叹息道,收拾好了衣物,紧随其后。

第八百五十八章 乡村黑社会(中)

山路漆黑,月光又不怎么给力,好在前面那群人举着火把,不至于让赵凤声和郭海亮这俩不熟悉环境的家伙掉进沟里。

众人经过牛角村村头,转到西南方向,由于途中山丘过多,行进速度越来越慢,有几位年纪偏大的人落在队伍后面,火把也熄灭了一些。

“走了得有十里地了吧?前面乌漆嘛黑的,好像离目的地还远,这帮人赶了十几里路,保存不了多少体力,除非是以多欺少,要不然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肯定打不过人家,战术不对头啊。”赵凤声体力出众,跟在这群人后面轻轻松松,躲在山坡之后,甚至有心情分析起了利弊。

“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功夫不如养精蓄锐,去对付你的老仇人雷斯年。”郭海亮叼着一根尚且青涩的麦秆,语气里夹杂了埋怨。

“暂时没想好对策,倒不如看唱戏放松心情。亮子,敢不敢和我赌一把。”赵凤声搓着双手,兴致盎然道。

“你确定要跟我赌?”郭海亮自信笑道。

拼体力拼耐力,他认输投降,可涉及到洞察力和头脑,亮子有充足把握将他碾压一遍。何况在澳门拼搏时期,就是围着赌场谋生,一个业余赌徒,一个资深庄家,业余和职业,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较量。

“做人别太狂妄,连李爷爷那么牛叉的角色都阴沟里翻过船,你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有把握能赢我?”赵凤声得意笑道。

“激将法?”郭海亮像是识破了他的计谋,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做人太聪明了,未必是好事。”赵凤声表情古怪道。

“你想赌什么?”郭海亮咬着麦穗,反复咀嚼,品味着许久没尝到过的田园味道。

“你输了,回澳门。我输了,任你处置。”赵凤声挑眉道。

“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况且即便我赢了,你也会想方设法留在西北。一场毫无意义的赌局,还没赌,我就已经输了,还用赌吗?”郭海亮无奈道。

“哈哈,既然不敢赌,那就看戏去。”赵凤声转移了话题,鬼鬼祟祟跟在大部队后面。

“顽固的滑头。”郭海亮吐出麦穗,给他安上了一个相当贴切的称hào。

村民们大概又走了五六里地,来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空地,空地搭建着简易大棚,里面坐着稀稀落落的男人,个个面色不善,身边放置着各种武器,砍刀,铁棍,在月光照射下泛起幽冷颜色。察觉到大批村民到来,大棚里的男人们仓促起身,抄起旁边的武器,聚在了一处。

郭海亮见到双方上来就剑拔弩张,有些吃惊。打量着棚子后面一排建筑物,高矮不一,占地很广,凭借昏暗的灯光,并不能立刻分辨出那些地方实际用途,郭海亮好奇道:“生子,这里不像村落,倒像是铁矿煤矿,难道这些村民大半夜聚集在一处,是来抢矿的?”

以前他们初涉江湖的时候,也曾替人看矿抢矿,大型械斗屡见不鲜,吃过亏,挨过揍,还差点把小命交代到山里,所以亮子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不是矿,是窑,应该是砖窑。”赵凤声视力很好,没有因为几年的电子游戏生涯而衰弱,望着若隐若现的圆拱形建筑物,突然想起了九十年代那些日进斗金的黑砖窑。

“砖窑?我听一位朋友说起过,现在国家政策好像不允许私zi shāo窑,危害生态,对土地损害很严重,怎么还有人私自建造砖窑?不怕有人来查吗?”郭海亮疑惑道。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里荒郊野岭的,跟无人区差不了多少,别说私自开砖窑,就是杀人越货又有谁来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大有人在,没啥好奇怪的。”赵凤声悄悄解释道。

俩人正在嘀咕,一位秃头男人平举着大砍刀,走出大棚,不断挥舞,颇有气势喊道。“干啥!都给我站住!”

村民们停住脚步,领头的壮硕老汉从人群跨出几步,黝黑的脸上阴沉似水,大喊道:“牛黑心呢?叫他滚出来!”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六叔。”秃头男人虽然言辞和蔼了几分,但手里的刀子却依旧攥得很紧,吊儿郎当笑道:“黑哥出远门了,不在窑上,有啥事找我就行。”

名叫六叔的老汉能够聚集这么多村民,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气呼呼说道:“你算老几?能做的了主?”

“大事做不了主,小事还行。”秃头男人摸着寥寥无几的地中海发型,嘿嘿笑道:“大伙们从村里赶过来,夜黑地滑的,不容易,走了那么远的路,肚子都饿坏了吧?我请大伙喝羊汤,吃泡馍,管够!”

“粪蛋一样的玩意,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今天如果牛黑心不露面,我们就把你们的砖窑给拆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六叔挥舞着手中木棍,络腮胡搭配常年种地锻炼出来的身板,挺有一幅气势。

“不识抬举的老东西,想拆我们砖窑的多了,不差六叔你一个,你敢动一下手试试,我保证第二天把你们家祖宗全挖出来挫骨扬灰,然后全都扔进河里喂鱼。”秃头男人猖狂说道,脸上终于露出狰狞。

“你敢!”六叔瞪眼怒吼道。山里人没啥大讲究,唯独对祖上抱有一份敬意。

“敢不敢,咱们试一下就知道了。”秃头男人冷哼道。

僵持不下,双方都有动手的征兆。

“不要吵,不要吵,有话好好商量嘛。”一道声音从后面传出。

两人争吵闹出了挺大动静,大棚后方窑洞里又钻出来十几位男人,居中的一位迈着小碎步,跑到两拨人身前,眯缝眼,大肚腩,肤色糙红,典型的西北男人长相,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乐呵呵笑道:“六叔,您找我有事?”

第八百五十九章 乡村黑社会(下)

砖窑老板名叫牛黑柱,牛角村土生土长的村民,从九十年代起就是镇里横行无忌的小霸王,是出了名的村痞路霸。

牛黑柱纠集一伙‘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在卧牛镇为非作歹,后来因为一起重伤害案件坐过五年牢,在里面听从了一些前辈的意见,再加上自己悟出的道理,懂得了什么叫做人生目标,出来后,收敛起锋芒,将重心倾向于生意方面。看到别人过上了小康日子,模仿人家搞养殖和林业,可他没上过几天学,性格奸懒馋滑,既没经验又没技术,不出意外赔的一塌糊涂。

后来听从一位狱友建议,说黑砖窑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需要雇佣几位烧砖的行家,就能够轻轻松松赚到大钱。牛黑柱一开始也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再折进了监狱,但琢磨来琢磨去,村子山高皇帝远,谁会来找他麻烦,再说那会快要穷到当祖宗墓碑了,饭都吃不饱,哪会考虑其它问题。

经过那位狱友的倾囊相助,牛黑柱风风火火办起了砖窑厂,后面有高人指点,再加上累积的人脉资源,一路顺风顺水,成为牛角村有名的‘富豪’之一。

不过在大肆捞钱的背后,牛黑柱做了许多昧良心的举动,克扣工资,强买强卖,听说还雇佣了从外地骗来了童工,拘禁在砖窑里,不发工资,一天就给一顿饭,强迫他们给自己干活。牛黑柱的行为惹得tiān nu人怨,村民们暗地里称呼他为牛黑心,也有人受到了他的po hài,受不了忍气吞声,选择报警,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都草草了事,像是石沉大海,牛黑柱继续赚着黑心钱,砖窑厂却越办越红火。

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六叔看到正主终于现身,急的往前赶了几步,急匆匆道:“黑柱,有什么事,你尽管冲我来,干嘛非把我们家娃娃关在窑里?咱们乡里乡亲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把事情做绝。”

六叔此时的态度,比对待秃头男人时和蔼了许多,但眉目间恨意更浓。

“你家娃娃?”牛黑心表现出很惊讶的表情,一张泛起白皮的大嘴快要咧到后脑勺,“六哥,难道启娃子出了事?”

六叔大腮帮子一阵抽搐,咬牙道:“牛黑心!你别给我装蒜!前天我家娃娃丢了,有人说在砖窑附近看到他穿的鞋子。我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怪我害死了你达,可那些陈年旧账你大可以找我清算,绑了我家娃娃,算啥汉子,你划出道道来,啥我都接着!”

当年六叔跟牛黑柱的父亲,同为货车司机,六叔还拜了牛黑柱父亲为师,徒弟孝顺,师傅善良,两家成为了莫逆之交。但在有一次运货的途中,被劫匪扣住了货车,牛黑柱父亲性格刚烈,跟劫匪扭打在一起,结果身中数刀,不幸丧命。六叔凭借年轻腿快,逃过了一劫。

但牛黑柱始终认为六叔亲眼目睹父亲被劫匪杀死,不够义气,将杀父之仇的大半怨恨,记在了六叔头上。忠厚老实的六叔心存一份歉意,对扣在脑袋上的无妄之灾点头默认,凡是牛黑柱伸手要钱,他都会慷慨解囊,少则几十,多则上千,不管是拿出棺材本,或者是去借亲朋好友,六叔都要满足牛黑柱的无底洞。

长此以往下去,六叔家里又不是大富大贵,受不了喂不饱的吸血鬼,终于在几年前撕破了脸皮。牛黑心眼瞅着聚宝盆没了,怒火中烧,叫嚣着要让六叔全家抵命,两家也发生过一些摩擦,但没闹出过血案。后来牛黑心渐渐发了财,也不愿意跟六叔家闹来闹去,双方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面对着六叔斥责,牛黑柱掏了掏耳朵,弹出耳屎,笑道:“六哥,馍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启娃子不见了,没准是被野猪豺狼叼走了,跟我有蛋关系。没看过电视里演的那些法制栏目吗,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不分青红皂白将锅扣我身上,那是犯法的,秃娃子,那该叫啥罪来着?”

旁边秃头男子谄笑道:“黑哥,好像叫……叫侮辱罪。”

“侮辱你个逑毛,六哥又没扒我裤子,侮辱你妈了!以后不要一天天的只会看婆娘屁股,多看点书!”牛黑柱一记大巴掌拍在亮锃锃的光头上,发出清脆声响。

“好嘞黑哥。”秃头男人毫不介意地摸头笑道。

这对组合表演出的双簧,使得六叔本来焦躁的心情更加愤懑,大口喘息,强行将怒气压下去,和和气气说道:“黑娃子,咱两家以前关系可不一般呐,每次过年,我都是第一个去你家磕头,你上学时第一根笔,是我从城里给你带回来的。师傅虽然走了,但我老六咋着对你和师娘?家里吃的用的,盖的铺的,哪样不是我挤出来的血汗钱?媳妇天天喊着不跟我过日子,这些苦,我能忍就忍,也从来没给你张过口。就连你的前妻,也是我请媒婆替你张罗的,徒弟做到这个份上,我老六问心无愧。”

“你说师傅是我害死的,这些年我从来没否认过,掏钱,赔罪,我都能抗,可启娃子是我们家独苗,三代单传,眼瞅着要去城里上高中了,不能坏了他的前程。你有啥火,撒到叔的头上,打我,骂我,砍断了腿我眉头都不皱一下,但千万不能拿启娃子撒气,他才十几岁,是我们家所有希望啊。黑柱,就当,就当……六哥求你了。”

说完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六叔已然是泪眼婆娑,伸出常年跟庄稼打交道的粗糙手掌,拭去眼角晶莹剔透的泪水。

牛黑柱五官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微笑仍然挂在嘴角,接过秃娃子递来的香烟,笑了笑,“六哥,不要像个婆娘一样哭哭滴滴的,成何体统,七尺高的汉子,先磕个头,再商量其它的事。”

第八百六十章 牛黑心

磕头?!

这对脊梁比钢铁还硬的西北男人来说,无异是天大的侮辱。

西北自古多悍将,杀神白起,功高震主的王翦,有着“中华第一勇士之称”的蒙恬,三国锦马超,统统出自这片广袤苍凉的黄土地。

狂风黄沙吹出了西北男人的奔放豪迈,也铸造出宁折不弯的执拗性子,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要这辈子活的坦坦荡荡的六叔下跪,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牛黑心!六叔当初怎么对你家的?吃的,穿的,用的,哪样缺过?数九隆冬送米送面,摔倒在雪地里腿都断了,可你这王八驴逑逑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你达死了,是他倒霉,六叔欠你家的了?要不是他老人家帮衬,你早就饿死在土窑里了!现如今倒好,竟然敢绑了启娃子来做工,牛黑心,你这样做人,是要被老天爷活活用雷死!”旁边一位胖大姐实在看不下去,怒气冲冲喊道。

牛黑柱意兴阑珊瞟了一眼出言不逊的大姐,冷笑道:“大虎他家嫂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家俩孩子也都在雍城上学吧?咱卧牛镇穷乡僻壤,好人多,坏人也不少,万一回家途中被人抓去割了肾,挖了眼珠子,成了残疾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圆你的大学梦了。”

chi luo裸的威胁。

胖大嫂或许能对自己的安危置之不理,但不可能无视孩子们的安全,将喉咙里的怨气原封不动咽回肚子里,只能气喘吁吁用眼神来剜人。

六叔脑袋低垂,沉默许久,嗓音干哑说道:“黑柱,我磕了头,你就能放回我们家启娃子?”

秃娃子拽来一张简陋木椅,牛黑柱顺势坐下,翘起二郎腿,斜叼烟卷,用脏兮兮的t恤擦了一把额头汗珠,露出了长满黑毛的肚皮,慢条斯理擦去汗水,玩味笑道:“先磕了头再说,其它的慢慢再谈。”

“好。”六叔苦涩一笑。

将近一米八的厚重身躯,轰然跪倒在地。

脑门重重磕在黄土地,荡起大蓬烟尘。

腰杆挺直,再跪。

又是一声沉闷撞地声。

起身,再跪。

接连三个响头。

众人出奇地沉默,没有不长眼的家伙去劝阻六叔什么叫做有所为有所不为,事关家中独苗,这气节啥的哪有传承重要。谁都清楚六叔是为了儿子,也没人去笑话他膝盖软,这事轮到谁的头上,都得为了大局去丢掉所有颜面。

磕完三个头,六叔默默起身,对身上和面部沾染的灰尘视若无睹,脏兮兮的五官流露出一种淡然表情,说道:“黑柱,头我也磕了,咱爷们吐口唾沫是个钉,现在该放了启娃子了吧?”

牛黑柱喷出一个圆滚滚地烟圈,横肉遍布的脸上充满惬意,好笑道:“六哥,实话跟你说,我没见过你家启娃子。”

“你?!!!”

六叔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手臂颤颤巍巍,指着不住冷笑的牛黑心喊道:“当着众乡亲的面,话你答应了,头我也磕了,为啥反悔不放人?!”

“六哥,你老糊涂了吧?我哪句话说过启娃子在窑上?更别提放人了,只是说过慢慢再谈。你看,我这里人手多,对附近环境又熟悉,我如果开了口,寻找启娃子的概率就大了。现在干啥不得花钱,求人得花钱,摆酒得花钱,打印寻人告示得花钱,我知道你家穷的揭不开锅了,钱就算了,谁让咱们两家关系好呢,你这三个头就当给兄弟们的跑腿费了,多划算。”牛黑柱挤眉弄眼怪笑道。

“牛黑柱!最后再问你一次,放不放人?!”六叔死死攥着木棍,双目浮现出阴狠戾气。

“还是那句话,人没在我这,我有心无力啊。六哥,天不早了,赶紧回去抱着我嫂子睡觉去,找机会再生一个,假如启娃子有个啥三长两短,你们家也不至于绝后。快五十的人了,努努力,还能再生一个,嫂子年纪大了点,不过可以再去找个小姑娘嘛,到时候我再去随份礼,绝对塞一个大红包。既有了新媳妇,又有了小儿子,我是为了六哥你着想,仔细琢磨琢磨,是不是这道理?”牛黑柱猖獗笑道。

“我他妈跟你拼了!”

六叔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积蓄满满的怒气,大吼一声,举起木棍,发疯似的朝对方冲去。

随着六叔rěn wu kě rěn发飙,村民们也跟在他的后面一窝蜂冲去,嘴里喊着各种脏话,为己方加油鼓气。

这些人,大部分受过牛黑心的欺压,或是被讹诈钱财,或是被他毒打过,心里早已生出怨恨。今天帮六叔撑腰,一是为了敬重村子里长者,二来也是为了自己出气,既然有人带头,他们干脆将平时受过的委屈倾泻而出,打压掉村霸的嚣张气焰。

面对着气势汹涌的村民,秃娃子下意识后撤几步。

牛黑柱经常跟人逞勇斗狠,见识过大风大浪,倒不怎么慌张,站起身,弹掉烟头,皮鞋狠狠踩了几下,暗骂道:“找死的玩意!”

牛黑柱夺来秃娃子手里的西瓜刀,冲着村民们一指,“想跟我斗是吧?好!你们今天如果不弄死我,家家户户都得倒霉!以后家人被扔进河里喂鱼,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咆哮声在空旷的高原显得格外刺耳。

村民们却逐渐收住了冲锋的步伐。

他们跟牛黑心相识几十年,当然明白这小霸王的狠毒作风,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很可能会遭到他疯狂报复。有的人或许对自己安危不怎么上心,可老婆呢,孩子呢,谁敢保证牛黑心会不会对他们下毒手?所以燃烧的热血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纷纷停住脚步。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到了最后,只有六叔和几位关系要好的村民成为孤零零的敢死队。

“给我好好收拾他们!”

牛黑柱很满意自己的震慑力,狰狞一笑,西瓜刀娴熟挥舞,“砍!”

第八百六十一章 野人

二十多名手持砍刀管刺的村痞恶霸。

六七位手拿木棍粪叉的村民。

一场毫无悬念的以卵击石。

自己的孩子陷入了狼窝,牛黑心又不肯放人,走投无路的六叔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依靠百十来斤的身躯去拼个鱼死网破,赢了,父子俩平安无事,输了,爷俩共赴黄泉,西北爷们刚烈惯了,从没觉得拼命是件丢人的事。

按照牛黑心频频流露出的得意笑容,即便自己儿子还苟活于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胳膊没了,腿没了,极有可能。哀大莫过于心死,六叔的期盼随之湮灭,既然牛黑心铁了心要弄死自己家,干脆将所有弊病丢到脑后,一往无前,脚下踏着复仇火焰,手中举起带有一腔愤恨的木棍,抡出半圆,恶狠狠向对方人群中砸去!

村痞们纷纷躲避。

夹杂着滔tiān nu气的木棍,只是落在了干硬的黄土上,溅起了无数碎块,木棍应声而断。

发泄掉怒气,被怒火冲昏了的头脑终于稍微清醒,六叔望着断裂的木棍,有些发懵,一抬头,牛黑心那张扭曲的面孔近在咫尺,伴随着的还有一把寒光闪闪的西瓜刀。

杀人,捞不到好处,还惹得一身骚,牛黑柱不会去做,可也不会让六叔囫囵回去,否则自己竖立起的恶霸形象会毁于一旦,稍加思索,西瓜刀的刀锋冲着肩胛骨顺势劈下,这一刀,他要叫全镇子的人都清楚,牛黑柱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六叔沧桑的脸上除了惊恐,还有绝望。

西瓜刀即将要沾到皱巴巴的衬衣时候,一团黑影在夜里划出笔直线条,疾驰而来,“咚”的一声,正中牛黑柱手腕,西瓜刀脱手而出,在空中翻了几个耀眼的圆圈之后,当啷掉在地面。

那团黑影余势不减,摔在十几米开外,附近的村痞瞅了一眼,原来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子。

“谁!”牛黑柱捂着手腕急忙后撤,不顾疼痛,将胳膊护住最为脆弱的头部,冲偷袭的方向做出防御姿态。

“哇呀呀!”

伴随一句莫名其妙的叫喊,山丘后面跳出来一位“怪物”。

说是怪物,是因为分不清是男是女,甚至分不清是人是鬼,全身插满了麦秆,头部用沾满黄土的衣服蒙住,仅露出两个洞,里面藏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极为瘆人。

牛黑柱眉头一皱,大喊道:“谁在那装神弄鬼?!”

“怪物”身体摇摇晃晃,速度却丝毫不慢,怪叫一嗓子,像一只发春的大猩猩冲着村痞们冲来。

牛黑柱第一反应是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野人,黄土高原有数不尽的荒诞奇谈,什么百年老尸,什么黄河水怪,什么大漠巨蟒,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牛黑柱活了四十来岁,听过的杂闻数不胜数,跳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人,倒也没觉得有多惊愕。以前村子里就有脑子不健全的村民,跑到了深山里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当有人发现时,蓬头垢面,衣不遮体,连最基本的语言交流都存在障碍,被误认为是野人,刊登在报纸和网络上,闹出不少次笑话。

“黑哥,这家伙是啥玩意?”秃娃子提心吊胆小声说道,生怕被这“怪物”盯住咬上一口,万一有啥狂犬病艾滋病的,小命不得玩完了?

牛黑柱白了他一眼,心说你当老子是神仙菩萨呢?这东西从土里蹦出来的,老子哪晓得他姓张还是行李,花钱养着你,是让你来打老子脸呢?不过当着众人的面,牛黑柱还是故作镇定喊道:“弟兄们,估计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娃娃,烂到地里都没人管,给我弄死他!”

“怪物”身体顿了一顿,紧跟着两条大长腿迈开步伐,开始急速冲刺。

怪物就是乔装打扮后的赵凤声,看到六叔的悲惨遭遇,那一肚子酒气化为了豪气,誓要管一管世间不平事。

起初,郭海亮不愿他以身涉嫌,说咱们来西北是对付雷斯年的,贸然暴露目标,容易给权势滔天的西北小侯爷察觉,再说六叔和牛黑心之间的恩怨,只有他们两家知道,谁对谁错,还不一定,你管了这闲事,没准就是一桩错事,反倒给坏人帮了忙。可赵凤声不愿眼睁睁看着老实巴交的村民丧命,琢磨着荒郊野岭,哪有那么多雷斯年眼线,简单潦草“打扮”一下,救下了危在旦夕的六叔。

赵凤声本想救完人就走,可一听到“没爹没娘的野娃娃”,火气蹭的一下窜到脑门,跑到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六叔,冷冰冰道:“还不走?等着儿子给你收尸呢?”

六叔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大脑处于迟钝状态,听到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若惊雷,恍然大悟,心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手脚并用,撑起身子,带着村民们仓皇逃走。

有了老大发话,村痞们也纷纷举起手中武器,不就是个野人吗?又不是妖魔鬼怪,怕逑!

几十人密密麻麻聚集成伞状,冲着“怪物”形成了包围态势。

“怪物”看着挺莽撞的冲来,可刚跟人群一接触,突然变成滑不留手的泥鳅,几把砍刀连他的衣襟都没沾到,全都砍向了空气。赵凤声利用娴熟的步伐躲避完攻击,趁势跑到了牛黑柱面前,单手漂亮前滚翻,举起掉落的西瓜刀,嗖的一下放到了堆满肥肉的脖颈。

牛黑柱还准备欣赏乱刀砍野人的好戏,可没想到野人身形如此敏捷,比山上的猴子还快,三下两下就跳到自己面前,等他再一眨眼,感受到冰凉刺骨的刀锋,脑袋嗡的一声,屎尿一齐流出。

杀野人没人管,野人杀他,找谁说理去?阎王爷都不管啊。

刀刃脱离了咽喉部位,没等牛黑心庆幸,后脑勺却传来一阵凉意。

刀锋擦着头皮掠过,削落一捋头发。

“怪物”紧跟着膝盖猛顶,击打在牛黑心脖子部位,一百八十来斤的壮汉喊都没来得及喊,直接晕倒在地。

“怪物”冷哼一声,踏着月光呼啸而去。

第八百六十二章 江南烟雨

江南。

烟雨濛濛,如画如墨。

江南的雨,无论春夏秋冬,都给人一种阴柔朦胧的感觉,雨丝轻轻沾湿面颊,顺着肌肤沁入心脾,恰如江南的女人,温柔,含蓄,古典。

江南人习惯了阴雨连绵,出门时带一把伞,成了老人对于儿女们的经常叮咛,所以今天的小雨虽然来的突兀,倒也没几人成为雨中落魄客。有伞的,撑起一把伞,漫步在雨中,还有人拿出雨披,摇身一变,体态臃肿了一圈,但隔绝了绵绵不绝的雨丝,可以尽情在雨中嬉闹。没伞的,索性待在屋檐下,躲避着舒润却容易使人感冒的杏花雨,享受着吹面不寒杨柳风。

一道窈窕出彩的身影,踏足在古朴的石板桥,左手拎着行李箱,在凹凸不平的石板桥缓缓挪动。

由于没有携带避雨工具,乌黑顺泽的长发被雨滴打湿,贴在花容月貌的鹅蛋脸,看起来有种狼狈的美丽。或许是天气有些寒冷,又或许是晦暗天色的映衬,女人脸色异常苍白,尤其是嘴唇,有种乌青的冷冽,呈现出相当遥远的距离感,使得想前来搭讪的登徒子,心中不免多了种忐忑,踌躇不前,没人敢上去撩拨这朵摇曳在雨中的高贵牡丹。

崔亚卿自从在婚礼当天,坐上开往南方的火车,开始了一段没有目的地的漂泊旅途。

每到一个城市,她只做短暂停留,饿了,随处找一家能填饱肚子的饭馆,困了,找一家距离最近的宾馆,当她觉得这座城市传来不舒服的气味,就会买张下一座城市的票,继续漫无目的游荡。

时间是治愈情伤最好的良药,崔亚卿却觉得这句名言是在胡诌八扯,走完六个城市,熬过了一百多个小时,心里的伤口却越来越重,很疼,疼的令她经常不由自主地发抖。不敢想,不敢回忆,甚至大街上遇到跟赵凤声相似的身影,她都觉得无法喘息。

崔亚卿的性格从儿时的懦弱,变为成年后的强硬,潜移默化受到赵凤声影响,确切来说,她的言谈举止更像是一个男孩。但随着年纪增长,崔亚卿刻意去改变自己在别人心中形象,短发蓄成长发,脱掉了牛仔裤和帆布鞋,换上了高跟鞋和裙子,收回了那一身彪悍气焰,走出了独具女人风情的猫步。尽量避免大嗓门,尽量态度和蔼,尽量笑不露齿,尽量不将一杯白酒干掉,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那个她做梦都想嫁的男人。

可惜她无法接受残忍的现实。

一个五六岁大的儿子,意味着什么?

她不但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还会遭到很多人耻笑,更重要的是,婚前所规划出的花前月下,都要因为一个从天而降的孩子,打的支离破碎。

流淌在血液里的泼辣,躁动不安,点燃了她逃婚的导火索。

小雨渐渐停歇,崔亚卿的衣衫全部湿透,随便找了家宾馆,洗了一个热水澡,休息片刻,走出门,享受江南夜景。

看万家灯火,听吴侬软语,嗅雨后清新,崔雅琴黯淡的心情略微好转,察觉到一天没进食的肚子开始起义,走进一家装潢豪华的饭店,西湖醋鱼,蟹黄包,炒菜心,两斤黄酒,组成了她近日来最为铺张的一顿饭。

吃掉三个蟹黄包,饥饿感消失,崔亚卿喝着带有余温的黄酒,掏出了手机。

这些天,她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因为她害怕赵凤声给她联系,又害怕赵凤声不给她联系,假如听到赵凤声和罗弦月两人奉子成婚,她怕自己会疯掉。干脆关掉手机,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调解自己情绪。

如今的她,仍旧不敢打开手机,怕最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在她的头上。

手指颤颤巍巍,在开机键附近摩挲了十几分钟,一口闷掉黄酒,使劲按住开机键。

进入微信,铺天盖地的信息接踵而至。

父亲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母亲发了无数条短信,大概意思是开导和劝解。

大姐,三妮,崔洋,各自发来消息,问她在哪,说要来陪她。

面对着亲人的温暖和关怀,崔亚卿不可能无动于衷,泪水在眼眶打转,手掌捂住嘴巴,尽量不发出哭泣。

往下拉。

名叫超市大老板的头像出现了红点。

崔亚卿纠结万分,又灌了一杯黄酒,借助酒精的má zui,屏住呼吸,轻轻点开。

“青春太瘦,指缝太宽,回眸一瞥,却是繁华如烟。”

两行字映入眼帘。

崔亚卿终于绷不住跌宕的心情,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五味杂陈,以酸为首。

铛铛。

桌子突然被敲打。

崔亚卿急忙收拾好内心创伤,狼狈地擦去眼角泪痕,抬头一看,一位嘴角挂着笑容的年轻男人递来了一张纸巾。

“哭泣的女人最美丽,让女人哭泣的男人最可恨,如果猜得不错,我应该亲眼目睹了天底下最可恨和最美丽的相遇。”

男人操着略带江南口音的普通话,五官秀美,眉目英挺,身高跟崔亚卿旗鼓相当,大概在一米七左右,偏瘦,巴宝莉格子衬衣,带有一块挺小众的沛海纳腕表,脱离了暴发户的俗气,又证明了自己身价不菲,微微一笑,有种大部分女人都挺欣赏的儒雅俊逸。

崔亚卿即便哭的梨花带雨,也没有丑到惨绝人寰,相反,透露着楚楚可怜的柔美。崔亚卿一路上遇到不少前来搭讪的男人,对贸然送温暖的男人也没有感到很多惊讶,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掉泪痕,淡淡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有,谢谢。”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尽可以倾诉。人生的路口有无数种可能,你的选择或许会改变一生的命运。”男人潇洒一笑,伸出白皙如女人一般的右手,“我叫裴度,绰hào叫三陪,很高兴能见到让我一见倾心的měi nu。”

第八百六十三章 阔少爷

崔亚卿这些年碰到无数追求者,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帅的,有钱的没钱的,除了赵凤声,没有一人能打动她的芳心。尽管眼前男人展现出一副公子哥或者富二代气度,又穿着十几万的行头,可崔亚卿依旧心如止水,甚至有点厌恶,挥手叫来服务生,准备结账离去。

裴度耸耸肩,两边嘴角翘起,像是受到了某些冤屈,又像是在冲着长辈撒娇,“美丽的女士,我就那么让你反感吗?我既不是豺狼虎豹,也不是丑八怪,就是聊几句天而已,没必要想得太多。”

“对不起,咱们素不相识,我有急事,聊天什么的就免了。”黄酒后劲很大,里面又掺杂了红牛和劲酒,酒精度数完全可以媲美红酒,崔亚卿又喝得很猛,此刻酒意上头,觉得天旋地转,害怕这男人再度纠缠,干脆拿起背包,态度冷淡进行了回绝。

“你是北方人?”裴度全然不理会对方冷冰冰的言辞,听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感兴趣问道。

出于礼貌问题,崔亚卿强撑住摇摆不定的身体,点了一下头。

“第一次来江南吗?对于这里的感觉怎么样?气候,湿度,都比北方要好吧?我是本地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玩,园林,景点,夜店,美食,不管藏在哪里,我都能找到最好的场所,可以说如数家珍。假如没有入住的话,我自己有独栋别墅,不远,就半个小时车程。”

裴度察觉到对面美人的醉意,心里暗呼桃花运上门,一个喝醉酒的北方标志měi nu,远比本地那些拜金女具有吸引力。裴度碍于本身的高度有限,偏爱高挑型的气质女人,而眼前的崔亚卿正好符合他的狩猎标准,一米七的个头,腰肢纤细,皮肤姣好,xiong bu又没有高瘦女人那种扁平,并且不存在他讨厌的风尘味,简直是天赐的尤物。

面对各种女人,裴度有不同的应对方式,像这种北方大妞,只要标榜出自己身家,一定会手到擒来。一想到这里,裴度又掏出引诱保时捷标志的车钥匙,放在拇指和中指之间来回摇晃,“我的车就停在门口,不介意的话,咱们可以聊一聊歌剧和交响乐,我是一位音乐狂热发烧友,音乐房里面弄了一套wilsonaudiowatt7,音质非常棒,咱们可以一边喝着红酒,一边享受世界最美妙的声音。”

豪宅,豪车,顶级音响,这些都彰显出裴度富豪身份,再加上他是那种很容易引起女人好感的长相,泡妞失败率几乎为零,所以这一次他也很自信,笑容满面,眉角上扬,等待着北方měi nu搀起他的胳膊,晚上共度良宵。

可惜崔亚卿表现出跟他臆测中大相径庭的僵硬脸庞,“对不起,交响乐我欣赏不了,我只喜欢听京剧。”

说完这句话,崔亚卿突然想起那个家伙翘着二郎腿唱京剧的场景,心中一阵刺痛。

“没问题,只要你爱听,什么唱片我都能给你搞到手,不就是钱嘛,小意思啦。”裴度热度丝毫不减,他清楚女人最难征服的就是第一夜,一旦拿下,自己在以后可以为所欲诶,将初次碰的钉子和屈辱,加以百倍偿还。

“傻缺。”崔亚卿冷笑一下,懒得跟他墨迹,夸起背包就要离开。

“小三陪,泡妞泡到母老虎了?怎么让měi nu指着鼻子骂,好难得哦,这段我得好好录下来,到时候得敲诈你点好东西,嘿嘿。”

一段带有调侃式的男人声音响起。

崔亚卿扭头,看到了两位充满富贵气度的男人,一位挂有色眯眯的坏笑,手里把玩着玲珑剔透的冰种玉葫芦,一位潇洒柔和,身穿没有任何logo的服装,手腕带有一块镂空手表,很像是出自名门世家的子弟。

“苏哥,高哥,你们怎么下来了?”裴度低着脑袋,谄媚陪笑道,很显然,身份跟两位男人不是一个级数,所以才如此卑躬屈膝。

这两人就是名震江东的纨绔少爷,苏知录,高满仓。

裴度虽然也出自大门大户,但跟这两位相比,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刚才在楼上喝酒被人呼来喝去,生了一肚子闷气,裴度干脆一人先行离去,没想到在楼下能够遇到酒醉的大美人,裴度暗自嘀咕着酒场失意,情场得意,老天爷没亏待自己,竟然准备了遍布春色的yi yè qing。

“跟那帮老大哥喝酒没意思,三陪,你是本地人,怎么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吧?”高满仓玩过的女人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明星名模,校花女工,只要看上眼,统统是他的囊中之物。只不过高家四少爷喜欢男色比女色多一些,近年来有二八开的迹象,崔亚卿的容貌,也只是让他稍微惊愕,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拍着裴度低矮的肩膀亲密笑道。

裴度心中大喜。

苏知录和高满仓是什么角色?那可是苏家和高家下一代家主继承人,像自己这种小虾米,如果在江东,根本和人家混不到一起,顶多就是倒倒酒付下账。这次高满仓主动伸出橄榄枝,确实令他喜出望外,三人一夜风流,顶多几十万的小事,换来和江东商界霸主称兄道弟的机会,稳赚不赔的买卖。至于面前的北方měi nu,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女人,哪有赚钱重要。

“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裴度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也是眉飞色舞,“苏哥,高哥,咱们去凯旋城行吗?那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保准两位尽兴。”

“三陪啊,看来你对我了解不深啊,挑地方,必须有帅哥才能叫我满意哦。”高满仓毫不避讳自己的性取向,挤眼笑道。

裴度生起一身鸡皮疙瘩,可还是频频点头笑着应和。

三人正准备离去,沉默寡言的苏知录忽然转过身,冲扶住额头缓解酒意的崔亚卿打量片刻,粲然一笑,“女士,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第八百六十四章 金昭玉粹

温文尔雅的苏知录跟劣迹斑斑的高满仓不同,口碑在江东一带相当不错,人长得帅,性格温和,家世煊赫,从来没有传出过欺男霸女的传闻,简直是女人心中完美夫婿。唯一的污点,就是喜欢跟高满仓搅在一起,经常流连夜店,身边的女人像是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不过对于钻石级单身汉而言,这些负面信息,倒也不是特别重要,有钱有势的健康男人,谁会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全是穷diǎo丝和没出息男人才会那么窝囊。在拜金成为许多女人敢放在桌上侃侃而谈的扭曲价值观时代,掌控着几家上市公司的苏知录,俨然成为了金字塔顶端的猎食者,如金昭玉粹,凌驾众生。

普通人折服在苏知录的光环下,裴度因为母亲是江东人的原因,经常游弋在那边圈子,倒是听说过苏知录一些不为人知的事迹。

苏家大少爷的成长轨迹,跟绝大部分的豪门子弟大致相同,贵族学校,成绩优异,出国留学后进入家族企业锻炼,从基层做起,熟悉业务后就爬到管理层,慢慢接近家族核心权力。

只不过在苏知录二十五岁那年,不知什么原因,毅然决然离开了家族企业,携带为数不多的资金,从而投身到另一陌生领域。

苏知录的这一举动,被老谋深算的家伙们认为是苏家在重新布局,于是谨慎观望,也有嗅觉灵敏的投机者想要趁着苏家人开拓市场的机会,分一杯羹,紧跟着苏知录脚步入局,投入了大把金钱和人力。

谁料想,苏知录矛头一转,不去开拓市场,反而凭借苏家的财力,价格一降再降,将成本压到亏损状态,把那些投机者逼得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只好将夹到嘴里的蛋糕拱手相让,最后全部由苏知录接盘。

这一举动,不仅清肃了行业里小鱼小虾,还以极低的价格,顺带缴获了大批资源和从业者,苏知录成为了笑到最后的赢家。

从此之后,苏知录三个字在江东不胫而走,坐稳了青年企业家的头把交易。不管是不是苏家人在背后出谋划策,苏知录已然扩展了独属于自己的江山图画,为接管苏家,落下了重重一字。

苏家知录,如皓月当空,在江东年轻二世祖中一枝独秀。

苏家空悬许久的太子妃,也成为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希望。

裴度出身商贾,自然不是一窍不通的榆木脑袋,察觉到苏家大少爷貌似对北方大妞有了兴趣,急忙走到崔亚卿面前,眨眼道:“i牛皮包,朝着裴度劈头盖脸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

谁都不清楚女生包里藏着什么,也不明白女生的包到底有多重,反正崔亚卿自己的包里,什么神仙水,粉底,防狼喷涂,应有尽有,相比于板砖的重量,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她这名牌包包是牛皮材质,边角很硬,中间金属部位堪比小铁锤了,搭配崔二妮高于其它女性的臂力,几下就把裴度砸成鼻青脸肿,退到了墙脚,只能狼狈招架,等到崔亚卿没力气了,裴度才从地上慌忙起身,擦拭着嘴角泛起的血丝,眼神狰狞。

“你他妈敢打我!”

裴度怎么说也是富家公子哥,从小到大都没挨过几回揍,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位女人揍得满地找牙,太他妈丢人了。一肚子的怒火冲到头顶,也不顾忌打女人丢不丢脸的问题,抄起旁边垃圾桶,准备朝着北方大妞脑袋砸去。

这一下如果砸实,最轻也得脑震荡。

“住手!”一声娇叱传来。

裴度听到叫喊,神志略微清明,停住进攻倾向,将垃圾桶随手丢到一旁,扭头看去,两位气质异于常人的女子,赫然站立在五米之外。

左边一袭红衣。

右边那位戴着鸭舌帽,遮住了面部轮廓。

刚刚走出饭店大门的苏知录和高满仓,见到两位女人,像是老鼠见了猫,以十倍速度急忙又逃回饭店里面,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靠在石柱上有气无力的崔亚卿听到熟悉的声音,眸子浮现一股凌厉,咬牙道:“是你!”

“一晚上遇到了这么多měi nu,真是幸运。”裴度拍去衣服沾染的尘土,潇洒笑道:“她好像是你朋友?正好,你们三个人,我们也是三个人,为了给我赔罪,你们姐妹,就一起陪我们玩吧。”

第八百六十五章 翩翩起舞

高满仓和苏知录犹如丧家之犬,一溜烟跑到饭店一处僻静的包房,连头都没敢回,哪还有江东大少的气度风范?高满仓迅速关掉房间大灯,来窗户旁边,半蹲下,撩开窗帘一脚,望着外面两位让他吃过大亏的女人,喘着粗气道:“妈的!怎么到哪都能碰到罗弦月?难道这妹仔天生八字克我?泡个妞都能栽到她的手里,苏知录,你说那女人是不是她朋友?”

上次被人家丢进湖里,还没过去多久,吃进肚子里的水草,甚至都没来得及消化干净。高满仓喜欢仗势欺人,不假,可他有股与生俱来的机灵劲,不是谁都死乞白赖往上撞。譬如刚才房间里的卢怀远,就不是他招惹起的庞然大物。

罗家和高家的实力,几乎处在同一水平线,全是本地豪门望族,但此地是罗家老巢,在人家地盘撒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再说罗弦月又是女儿身,无论赢了输了,传出去,会被笑他跟女人一样小肚鸡肠,稳赔不赚的买卖,高满仓从上次就打定主意,只要见到罗弦月,大不了当孙子,碰见就跑,反正他高满仓从来没要过脸。

“罗弦月是来找卢怀远的?”苏知录紧锁眉头道,俊逸的脸庞带有几分愁容。

卢怀远出自江南最为煊赫的卢家,hào称江南第一公子哥,在年轻一辈,名声仅次于南鱼北虎。高苏二人这次来到江南,也是受邀参加卢怀远组的局,可惜人家爱惜羽毛,从来不去花天酒地,两人办完了正事,才找到裴度这种只能在外面看门的小角色,准备领略一下江南美人风情。

“你的意思是……罗家要和卢家联手了?”高满仓用力攥着手中的玉葫芦,表情跟死党如出一辙。

“虽然几率微乎其微,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传闻卢怀远对罗弦月死缠烂打多年,不结交女友,不花天酒地,洁身自好,痴痴苦等,对罗家大xiao jie那叫个一往情深。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罗弦月始终对他不理不睬,而且消失了几年,还给赵凤声生了孩子,差点让卢怀远沦为江南道最大笑柄,两家关系,也从三年前开始渐渐疏远。这次假如真的是罗弦月来找卢怀远,那么就传递出了一个信hào,罗家和卢家,应该会朝着盟友方面发展,再往深里猜测,罗家和卢家,或许会成为姻亲,变成江南乃至南方的超级巨擘。”苏知录忧心忡忡道。

泡妞被打脸,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以后商界格局变动,才是两位继任者最忧虑的问题。

“卢怀远能忍受的了喜当爹?脑袋上的绿帽子快超出喜马拉雅山了,即便他同意,可以为了罗弦月忍气吞声,可卢家呢,那帮老古董未必同意啊。”高满仓分析着任何可能性,视线却没离开窗外半分。

“未必。”

苏知录认真道:“卢家只有卢怀远一根独苗,指着他传宗接代,只要他一厢情愿,那些长辈们也无可奈何。听说卢怀远外柔内刚,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曾经信誓旦旦说过非罗弦月不娶。他一门心思放在罗弦月身上,长辈们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偌大的卢家绝后吧?”

“哎,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座大森林,何苦呢?”高满仓摇头叹息道。

“在卢怀远心中,罗弦月就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谁也看不到了。”苏知录若有所思道。

高满仓“切”了一声。

两人在房间里不断猜忌,外面的气氛开始变得火星四溅。

裴度的出言不逊,使得红衣女人眉目如剑,有种不输于男人的英气。

乔乔。

一个温婉如水的名字。

却有着和温柔乡大相径庭的评语。

江南伤人第一。

罗弦月拉低了帽檐,看不出脸上的喜怒哀乐,用江南的俚语平淡说道:“想要我陪睡?难度有些大,即便我答应,有些人未必能够让你如愿。大家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放了我的朋友,你的无理要求,我就当成耳旁风。”

“架子摆的挺离谱啊,你以为自己是谁呢?”裴度不屑冷笑,指着脸色不善的崔亚卿说道:“她打了我,如果我不同意调解,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裴度的档次,入不了本地一流公子哥的法眼,连卢怀远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罗家大xiao jie。

“调戏女人,你还有理了?”乔乔向来不擅长与人讲道理,认识她的人,也不敢和她讲道理,在强大的武力震慑之下,哪个不开窍的家伙敢摸母老虎屁股。可乔乔今天大开眼界,觉得这男人比她还过分,当着众人的面,竟然欺负一个外地来的女孩,不管这女人罗弦月认不认识,乔乔都得拔刀相助,锄强扶弱,师傅早在幼年时就天天啰嗦,说那是习武之人的秉性而已。

“臭biao子,老子有的是钱!能用钞票砸死你们,信不信!敢跟我斗,也不看看我后面站的是谁。”裴度猖狂笑道,扭过头,才发现那两位贵客无影无踪,脸上挂有尴尬表情。

“朋友,冤家宜解不宜结。”罗弦月叹了一口气。

“我喜欢听你们在床上喊我小冤家。只要你们跟我走,一人五万,现金。”裴度举起保时捷车钥匙,不停按下,旁边那辆卡宴大灯一闪一闪,分明是在炫耀自己财力。

“乔乔,要不然咱们今天也放肆一下?”罗弦月微微笑道。

乔乔很默契地朝后面看去,罗弦月点点头,乔乔狡黠一笑,拿出了一部手机,拨出hào码,低声说了几句。

裴度看的满头雾水,不知道两位漂亮女人在耍什么花招。

“你喜欢晒灯,那我就赔你晒。”罗弦月举起右手。

裴度左看看右看看,也没发现哪辆豪车的大灯在闪烁,阴恻恻笑道:“měi nu,干嘛,在吓我吗?”

裴度家庭环境很好,圈子里的朋友也非富即贵,即便是法拉利和兰博基尼,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再有钱,还能有楼上的卢怀远有钱?他倒想瞧瞧,两位女人能搬出哪座大山。

“看好了。”罗弦月嘴角依然挂有淡淡笑容。

食指和中指一搓,打出一个响指。

世界随之变得明亮起来。

后面那座高达几百米的摩天大厦,随着她的响指,灯光突然全部点亮,如同白昼。

再打。

灯光全部熄灭。

双指连续三次碰撞,大厦的灯光都随着她的指尖忽明忽暗。

璀璨的光芒,将裴度的脸色映衬的异常煞白。

罗家的大厦。

谁能够一个电话过去,能使得整栋大楼陪着她翩翩起舞?

这位女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罗家大xiao jie。

罗弦月。

自己竟然调戏了卢怀远爱慕的女人?

裴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第八百六十六章 荣城罗家(上)

崔亚卿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陌生却又奢华的房顶,恍惚失神。

黄酒的后劲很大,她喝的速度又快,几乎在半个小时内喝掉两斤黄酒和三瓶劲酒,搭配着几瓶誉为**罪魁祸首的红牛,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失忆现象。依稀记得在饭店门口跟一个男子发生争执,好像还见到了情敌罗弦月,至于之后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崔亚卿第一反应是摸向衣服,害怕被sè láng占了便宜。

似乎每个女人遇到这种尴尬时刻,都会下意识将被子裹住娇躯,崔亚卿也不例外,双手抓住蚕丝被的边角,不顾头脑眩晕,后背奋力靠向床头,努力寻找着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的港湾。

“醒了?”

罗弦月端着一个茶杯走入屋内,白色长裙,素面朝天,本来是挺随意的居家服饰,却被她穿出卓尔不群的仙姿妙态。

“真的是你?”崔亚卿望着像是从画卷走出来的典雅女人,不可思议问道。

大脑还在被酒精侵蚀,她原以为昨晚的插曲是一场噩梦。自从离开武云之后,崔亚卿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赵凤声,梦到罗弦月,梦到一个相貌朦胧的小男孩,三人组成了令她撕心裂肺的梦魇,白天夜晚都在扰乱着她的生活。在酒精的迷醉中,梦境和现实几乎已经分辨不清。

“黄酒喝多了很难受,这是蜂蜜水,专门用来解除黄酒的后劲,我们家世世代代在江南居住,清楚怎么对付黄酒,你喝一杯,很管用的。”罗弦月将茶杯递给她,坐在床边,微笑不语。

崔亚卿倒不认为罗弦月会害她,如果想下手,她就不会安安全全躺在床上,一口气将温度舒适的蜂蜜水喝完,嗓子的灼烧感渐渐消退,崔亚卿疑惑问道:“荣城是你的家?”

“对。从我记事起,我们家就在荣城居住。你不好好跟赵凤声去度蜜月,怎么自己跑到江南来玩了?”罗弦月好奇问道。

其实她喜欢称呼赵凤声为小凤声,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赵凤声时辰晚了一个小时。那会罗弦月跟他相识,还处于调皮的年纪,所以自作主张当起了姐姐,喜欢以长辈的姿态去寻求特殊的撒娇。但当着人家媳妇的面,罗弦月刻意收敛起顺口的称谓,算是让双方都避免尴尬。

“我……”崔亚卿不知该如何去叙述自己的行为,吞吞吐吐,逃跑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不会逃婚了吧?”罗弦月能够以二十五岁的年纪,成为罗家的管理者之一,智商和情商均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察觉到崔亚卿的纠结,再联想到一个人跑到千里之外的江南,结果也就不难猜测。

“是。”崔亚卿也不是普通女人,性格跟男rén dà同小异,既然对方猜到了,那她干脆大大方方承认,将水杯放置到床头柜,脸色黯淡说道:“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就买了张南下的车票,走了十几座城市,没想到在荣城能够遇到你。”

“逃婚?是因为你接受不了燕雀?”罗弦月眨着清澈如水的眸子问道。

“如果是你,你能够接受吗?”崔亚卿反问道。

“不能。”罗弦月果断摇头,“或许我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会更加偏执一些,疯掉,出家,爆揍赵凤声一顿?说不准。我觉得按照你的脾气性格,应该会在洞房时大闹一场,把他打成猪头,或者敲断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花天酒地,就是没想到你会出走,这完全不符合你的一贯作风。”

罗弦月说出带有些许调侃的言辞,是想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论起逃婚的罪魁祸首,还是要怪罪于自己。打扰了一门婚事,罗弦月也于心不忍,只能想方设法来弥补,尽管是一种亡羊补牢,可她还是要做。

“我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崔亚卿撇嘴道,分明对她的形容存在异议。

“记得咱们刚认识的那会吗?有一次喝酒,有个男生多看了你几眼,你举着啤酒瓶追了人家一百多米,吓得人家头都不敢回,看得我心惊肉跳。说实话,我见过男生打架,但从来没见过女生发飙,你的那次动手,使我彻底领教了北方女生的性格,泼辣,直爽,勇敢,作为一个闺蜜,是特别好的选择,文能拎包逛街,武能驱赶sè láng,认识你真是一种幸运。”罗弦月微笑道。

经过她的提醒,崔亚卿回忆起了曾经做出的疯狂事迹,腼腆一笑,继而充满了寂寥,“可是……赵凤声喜欢温柔女人。”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赵凤声身上就有这种英勇精神,所以不清楚你这种女生有多迷人,温柔型的性格,会让他感到温暖,因为他缺失了太多关爱。换做是我的话,一定要千方百计把你追到手,不惜一切代价。”罗弦月笑着调侃道。

“你为什么能把任何事都看得很透,我就不能。”崔亚卿轻叹一口气,“不懂他的喜好,不懂他的需求,不懂他的内心,就连他每天在想什么,我也不清楚。弦月姐,我这种女人,是不是很傻?很令人讨厌?”

即便罗弦月为赵凤声生了一个孩子,崔亚卿还是无法将仇恨宣泄于她的身上,以前是,现在也是,说不清道不明,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很难让人对她产生憎恨情绪。

“不会,他很爱你,最终你们俩仍旧会走在一起,我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过客。”罗弦月攥着她的双手,嫣然一笑。

崔亚卿听到这句承诺,心中大感宽慰。

“想不想看看燕雀?”罗弦月提议道。

崔亚卿抿着嘴唇,万分纠结。

第八百六十七章 荣城罗家(中)

其实崔亚卿也不知道该去恨谁。

赵凤声?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罢了。

燕雀?无辜的受害者。

罗弦月?当女人不要名分,不要未来,顶着世俗压力,奋不顾身去为一个男人生下孩子,需要多么大的勇气?背负了多么沉重的冤屈?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何况这件事发生在六七年之前,怪谁?怨谁?二妮找不到罪魁祸首,归根结底,她的愤然出走只是承受不了现实而已,想做一个逃兵,逃离无法选择的折磨。至于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这不是她一个女人能够深思熟虑的问题,十年前,她就是帮赵凤声藏刀的小丫头,只出力,不管去跟谁打架,不管为了什么而打架。十年后,由她自己来挑选,会被习惯性纠结弄得痛不欲生。

罗弦月见她低着脑袋思考,二话不说,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婉约简洁的黑色长裙,“你昨天晚上吐了好几次,弄得衣服上全是,我自作主张帮你扔了。咱们俩身材应该差不多,这套衣服我从来没穿过,试试看,不合身的话,我再帮你找一套。”

崔亚卿抓住印有chanel标签的长裙,弱弱说道:“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从两人相识第一天起,崔亚卿就被眼前女人所折服,不管自己身高是否胜出,也不管身材是否更加窈窕,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虽然同为女性,可当着她的面换衣服,崔亚卿会觉得不自在,害羞,赧颜,或者叫做自卑。

“害怕我偷看啊?昨晚我可看的清清楚楚,同是女人,不得不夸赞你一声身材真好,赵凤声有福了。”罗弦月调侃几句,笑了笑,指着东边方向的白色欧式房门,“卫生间里可以洗澡,化妆间的东西随便用,有什么需要的话,大声喊我。”

等到罗弦月走出房间,崔亚卿的腮边羞红还未消退,迅速穿好长裙,来到跟卧室差不多大小的洗手间,这才看到罗家底蕴深厚的一面。

三十平米的独立浴室,二十多平米的化妆间,还有十几平米的衣帽间,仅仅是这三处地方,就够普通人奋斗一辈子。况且从窗外观察,旁边全是高楼林立,不出意外的话,这处别墅应该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按照荣城三四万yi ping米的房价,整栋别墅造价最起码也要大几千万。

比自家有钱多了。

崔亚卿不清楚罗家具体有多少钱,凭借女人特有的敏感,仅从冰山一角,就能窥探出彼此家庭差距,本来好转的心情又迅速黯然几分。

半个小时之后,崔亚卿走出房间,略施粉黛后显得容光焕发,发梢的水滴衬托出诱人娇媚,罗弦月由衷赞美几句,抓住清瘦了些许的皓腕,顺着楼梯迈步下楼。

走出别墅,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泳池,水面在微风吹拂中起起荡荡,映射出炫目光线。砰的一声,崔亚卿被声音所吸引,往东边看去,一个小孩正在草坪踢球。

“那就是燕雀。”罗弦月俏脸突然变得异常璀璨,那是父母见到孩子后特有的骄傲。

崔亚卿猛然一惊,仔细打量着赵凤声的亲骨肉。

难辨雌雄的苹果脸,经过运动后格外娇艳,嘴唇红润,高挺的鼻梁挂有几粒汗水。短裤下的双腿又细又长,完全继承老赵家的优良基因,随着他脚面猛chou足球,圆形物体迅速飞向车库,姿势标准而有力,不像一个孩子能够具有的爆发力。

“现在的孩子运动太少,所以我规定他每天早晨都要运动,跑步,踢球,跳绳,持续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再去洗澡吃饭。希望你和赵凤声将他带走以后,也要保持住。小孩子生性跳脱,很难做到长时间坚持,一般度过了兴趣期,就会赶到厌烦,不过燕雀还好,从来不会抗拒我给他规划的生活习惯。”罗弦月柔声说道。

“你要我带走他?”崔亚卿蹙眉道。

“以后的事,我暂时还能抽出时间照顾燕雀,说实话,我也不想那么早交到赵凤声手里。燕雀的塑造正处于关键时期,再忍几年,以后就会形成良性习惯,可惜……”罗弦月惨淡一笑,将话锋转移到别处,“你跟他是新婚燕尔,赶紧去享受美好生活,别的事,先不要想。燕雀的存在,先不要跟赵凤声提,到了该送到父亲身边的一天,我会亲自把燕雀带过去。亚卿,拜托了。”

罗弦月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举动把崔亚卿弄得茫然无措,撤出一段距离,“我跟赵凤声的事还没想好……”

罗弦月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妈!”小燕雀抱着足球跑到两人身边,兴奋喊道。

小脑袋扬起,露出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微笑。

崔亚卿心中大震!

无论是跑步姿势,五官结构和消瘦的身躯,小燕雀的所有外形,跟赵凤声都极为相似,只是相比于老爹小时候,样子更为清秀,这要归功于罗弦月的优秀基因。尤其是眼眉间的那股执拗,爷俩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根本不用去做dna鉴定,肯定是老赵家的种,跑不了。

“喊人。”罗弦月擦去儿子额头汗水,微笑说道。

小燕雀望向心乱如麻的崔亚卿,带有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眨了几下,好像在怎么称呼更为准确,一秒钟之后,小燕雀拿定主意,甜甜喊了一声,“姐姐好!”

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崔亚卿更加手足无措,脸上呈现出复杂表情。

“喊小妈。”罗弦月语气轻飘飘地纠正道。

小燕雀愣了一下,不清楚为何要称呼这位陌生的人为小妈,即便是待他如亲骨肉的乔乔,母亲也只是叫他称呼小姨而已。不清楚归不清楚,但小燕雀明白“妈”这个字的含义,视线挪动,想罗弦月投出询问眼神。

看到母亲沉下来的脸色,小燕雀知道母亲生气了,可他仍然固执地抿起嘴角,垂下头,全身轻轻抖动,似乎在绷紧肌肉。

宁愿挨揍,也不肯叫出那一声小妈。

第八百六十八章 荣城罗家(下)

罗弦月缓缓抬起右手,眼神凌厉,轻描淡写道:“喊人。”

语气虽然轻柔,但裹挟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

小燕雀脑袋一低再低,一手抱着足球,一手攥住衣角,下巴跟xiong bu皮肤紧紧贴住。

“算了,燕雀还只是孩子。”看到燕雀呈现出和赵凤声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倔强,崔亚卿心中五味杂陈,那抹柔软最终占据了上风,轻声道:“再说我也不喜欢这个称谓。”

“去洗澡吧。”见到当事人拒绝,罗弦月也不再坚持,揉了揉儿子小脑袋,语气缓和了几分。

崔亚卿望着小燕雀活泼的背影,正色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演戏?”

“演什么戏?”罗弦月目光斜视。

“赵凤声说他每次读到三国演义时,都会被四十六回感动,三朝元老黄盖,为了诈降曹军,不惜身受五十棍,皮开肉绽,昏厥数次,险些被活活打死。这种舍己为国的大义,并不输与义薄云天的关羽和忠武候诸葛亮。”崔亚卿慢条斯理说道。

“苦肉计?”罗弦月反问一句,随后洒脱笑道:“不完全是,但其中蕴含了这层意思。我挺佩服你的洞察力,怎么看出来的?”

“看他们打架看多了,熟能生巧而已。如果你真想挥出右手,按照常理推断,应该右肩后拉,左腿用力。虽然你抬起了手臂,但双脚站的很稳,并没有用左腿发力的意思,右手抬起的幅度也很小。很明显,你没有真的想打燕雀,只是装装样子,给我留下不错的第一印象。”崔亚卿娓娓说道。

“我觉得女人还是糊涂点好,太聪明了,反而是坏事。”罗弦月并没有表现出被人戳破伎俩时的慌乱神色,双手chā jin裙子口袋,五官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淡然。

“那你呢,属于聪明还是糊涂?”崔亚卿若有所思道。

“我属于傻,缺心眼的那种。”罗弦月自嘲一笑,道:“整个江南都知道罗家的大女儿未婚先孕,不知从哪怀了一个野种。虽说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不像古代那么呆板封建,但对于我们这种家庭来说,无异是一场灾难。不光是我,整个罗家,背负了多少骂名,承担了多少嘲笑,让他们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一个个抬不起头,这就是一个傻女人干出的好事。你说我是不是傻,傻到无可救药的蠢货?”

“既然所有人都不同意,你为什么非要给他生孩子?”崔亚卿口吻夹杂了一丝怨恨。如果不是眼前的女人自作主张,自己哪会沦落到逃婚的下场。

罗弦月一双瞳仁秋水,蕴含了无限惆怅。

并未答话。

随着轮胎碾过水泥路面的轻微响动,一辆标有银色天使的汽车缓缓从马路驶来,到达罗弦月的别墅后,汽车停住,车窗缓慢降下,露出一张威严又具有震慑力的男性面孔。

“小叔。”罗弦月挑起柳眉道。

这名男人叫做罗剑新,名字挺具有江湖儿女气息,却是江南道闻名遐迩的生意人。老罗家第二代共有三子一女,人丁兴旺,罗家似乎将江南灵秀集于一身,子女们个个惊才绝艳,在不同领域均是佼佼者。老二罗达新在省zhèng fu任职,五十岁的黄金年纪,已经爬到了正厅级位置,很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性。老三罗素新在银行工作,目前已经是建行的分行行长。老四罗剑新跟老大罗伟新,共同执掌罗新集团,为罗家在商界的开疆辟土立下了赫赫战功,成为江南富豪榜排名前列的大鳄之一。

罗家枝繁叶茂,子女遍布商政两届,再加上罗家在江南世代扎根,亲戚好友不计其数,几乎渗透了各个行业角落,江南罗家,也就成为了本地最为煊赫的家族之一。

罗剑新推开车门,走下车,每一步都走的气度森然,劳斯莱斯和定制版服装当然加了不少分,最重要的还是执掌罗家多年的上位者风范。钱和势,男人最好的包装,罗剑新两样都不缺,自然会给人一种矫矫不群的视觉冲击力。

“小月,起得这么早?”罗剑新长相比较奇特,八字眉,国字脸,眼大,鼻头肥厚,五官拆开来看,每一个部位都比较丑陋,可偏偏组合在一起,充满了男人雄性意味。

“今天天气不错,所以陪燕雀起来活动一下。小叔,您要去公司?”罗弦月波澜不惊说道。

罗剑新点点头,侵略性眼神望向崔亚卿,“这位是?”

“我朋友。”罗弦月随意答道。

罗剑新再次点头,沉声道:“你跟怀远的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听他说,你昨天答应赴宴,却在饭店门口闹了一场就不辞而别。小月,怀远这孩子不错,又不嫌弃你有孩子的事实,干嘛非拧着性子胡来?”

“胡来?您是怪我叫人把大厦的灯全部打开吗?”罗弦月勾起迷人的嘴角微笑道。

“如果你能跟怀远结婚,就算想把整栋大楼拆了,我跟你爸会第一个去抡锤子,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罗剑新八字眉又下降了几毫米,看起来有些动怒的迹象,“今天我再给怀远打个电话,你们见个面,吃顿饭,好好聊一聊。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任性,机遇这东西,得来不易,千万要珍惜。”

“小叔,您不知道对一个女孩子谈年龄的事情,非常冒昧吗?尤其像我这种昨日黄花。再说我还没到三十呢,我今年才二十九,虚岁。”罗弦月侧着脑袋笑道。

“拿你没办法。”罗剑新摇头叹道:“说定了,晚上记得赴约。”

罗弦月微笑不语。

罗剑新习惯了侄女这种敷衍常态,不再多说,走上了劳斯莱斯。

“你要跟别人结婚了?”崔亚卿听出了叔侄俩的对话内容,讶异问道。

“不是结婚,是卖女儿。”罗弦月望着豪车身影,嗤笑道:“卖一女子,可得天下也。”

第八百六十九章 毛野人

远在千里之外的黄土高原,景色跟江南差了许多,每当有风掠过这片广袤土地,尘烟弥漫,黄沙肆意,吹得屋里屋外全是细小沙土,捧起一碗臊子面,得往嘴里塞进去半两沙子,实在让人苦不堪言。

随着夏天一步步临近,起风的日子渐渐稀少,毒辣的阳光又开始作威作福,村子里没有空调这种现代化电器,村民们开始跑到大树底下纳凉,聊几句闲话,侃几句大山,说几句邻里家的三长两短。

赵凤声这家伙闲不住,无聊时总喜欢往外面跑,去山丘欣赏鸟不拉屎的美景,去村口跟白胡子老爷爷拉会家常,见了谁都是自来熟,找个穿开裆裤的孩子都能玩一下午。郭海亮拉都拉不住,怕他像上一次在砖窑里惹事,只好跟在屁股后面充当保姆角色,操碎了心,磨破了嘴,跑断了腿,照顾亲儿子也不过如此。

吃完牛老汉精心准备的地道羊肉泡馍,赵凤声心满意足擦干嘴角油渍,打了个饱嗝,一步三晃走出窑洞。

郭海亮慢悠悠撕着烧饼,瞥了一眼有点小嚣张的背影,嘀咕道:“拴不住的狗。”

牛老汉和牛娃子同时用点头来表示赞同。

“牛大叔,村子里这几天有什么动静吗?”郭海亮脱口问道。

自从砖窑斗殴之后,并没有再度发生摩擦现象,六叔没去报警,牛黑心也没打击报复,双方像是化干戈为玉帛,谁也没再龇牙咧嘴去闹事。如果说只是寻常斗殴,这不奇怪,撒完了火,大家还是比远亲腻乎的近邻,不至于把脸皮一撕到底,可六叔的儿子被牛黑心绑走,相当于断绝子孙后代的天大仇恨,怎么会无动于衷呢?郭海亮对西北的民俗风情不太懂,只好向本地土著牛老汉求教。

牛老汉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往郭海亮碗里夹了一块煎豆腐,“你们外地人吃不惯腥膻,得配点下饭菜。再说光吃羊肉不行,火气大,来块豆腐,清热润燥,还补脑子。”

郭海亮是不折不扣的聪明人,聪明人的想fǎ hui比普通人更加复杂,听到牛老汉看似好意的言辞,总觉得有一语双关的意味。

“达,富友叔家里要修院墙,俺去搭把手。”牛娃子的吃饭速度比赵凤声略微逊色,填饱了肚子,起身就要迈步出门。

“富友家修院墙?”牛老汉浓眉一皱,沉声道:“你在家老老实实呆着,那也别去!”

“为啥?”牛娃子挠着能装进一个洗脸盆的大裤裆,满脸不解问道。

“叫你别去就别去,哪有那么多为啥,有力气没处使?去把水缸的水填满!”牛老汉拿筷子敲着瓷碗,愤愤说道。

牛娃子哦了一声,乖乖拿起扁担和水桶走出大门。

赵凤声出了窑洞,直奔村中央那棵足有几百年历史的老槐树,平时吃完了饭,村民们都会坐在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面纳凉聊天。赵凤声本以为能在这里听到原汁原味的华阴老腔,欣赏到大汉咏唱大江东去之慨,但住了几天,问遍了全村上年纪的老人,没有一个人会唱。顶多有位多才多艺的大哥拉了几首二胡,来了首上世纪挺流行的妹妹你坐船头,连二泉映月都不会,让赵凤声大失所望。

有位见多识广的老汉,说华阴老腔只在华阴那边流传,跟雍城离了好几百里地,而且流传范围极少,好像只有姓张家户族会,只传本姓本族,不传外人,想要听到华阴老腔,必须翻山越岭跑到关西。

赵凤声可没那闲情雅致,想了想,一切随缘吧。

溜达到老槐树下,四周空荡荡,石凳和木椅上面都空无一人,并不像往常一样喧闹。赵凤声点了一根烟,晃了半天二郎腿,这才等来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爷,递过去香烟,赵凤声谄媚道:“老爷子,今天该把毛野人的故事给说完了吧,上次您讲到一半就回家睡觉了,昨天又找不到您的人,这叫我心痒痒的,睡觉都睡不踏实。”

老大爷悠然叼上烟卷,娴熟吐出烟雾,看了看四周,操着那口浓郁到骨子里的陕北方言说道:“你那编辑朋友呢,他不在,额给谁说故事呢。”

“您跟我说就行,其实不瞒您说,我也是半个编剧,只不过级别比他低点,都一样,都一样。”赵凤声乐呵呵说道,并没有去纠正编辑和编剧的区别。

既然冒充了编剧身份,那就得学到位,再说赵凤声挺喜欢听些传闻野史,是位不可多得的好观众。

“行,看在这根烟的份上,你听好咯。”老大爷轻轻抽了一口中华烟,挥起手臂,想要学电视里的说书人拍一下惊堂木,看着旁边的大石凳,大爷挺识趣地没拿手掌往上拍,但不拍又没气势,只好照猫画虎朝着大腿狠狠来了一下,疼的老爷子打了一个激灵,张开嘴巴,半天没出声,最后才伸出脖子,悄悄说道:“上回说到哪来着?”

“您说到老太婆用计把毛野人骗到烧红的石磨上,把毛野人活活烫死了。”赵凤声将香烟放到老人旁边,“您慢点说,别着急,今天的烟,我管够。”

“城里的rén dà方,不像我们村子里的人,抠门!”老大爷对于城市来的编剧小伙子很满意,一笑,露出缺失了门牙的黄褐色牙齿,“这老太婆杀死了毛野人,可还有两个毛娃娃呢,他们虽然是毛野人的种,但毕竟是女儿亲生的,老太婆心一软,就把两个毛娃娃养了起来,等到两个毛娃娃渐渐长大……”

老爷子正唾沫横飞说着故事,村西边突然传来了阵阵叫骂。

赵凤声好奇地踮起脚尖远眺,看到了一位大叔正拎着菜刀,追着一位年轻小伙子满街飞奔。

西北多豪杰呐。

赵凤声望着那位大叔如同锦马超一样地威风凛凛,由衷感慨道。

第八百七十章 半仙

赵凤声自来熟性格,又没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不到三天,就跟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村民混成了朋友。

拎着菜刀的大叔名叫牛富友,是村子里唯一会下围棋的“高人”。那次富友叔研究棋谱时,赵凤声在旁边瞎掰了几句,酷爱围棋富友叔顿时将他视为知己,如今的年轻人有几个围棋高手,所以富友叔不仅邀请他到家里做客,还将自己宝贝女儿牛桂冬介绍给城市来的客人,隐隐有做媒牵线的意思。

牛桂香今年才二十岁,按说正是美丽动人的年纪,可小妹妹完全继承了老爹的优良基因,龅牙,绿豆眼,还有张能跟麻将媲美的国字脸。赵凤声望着手臂汗毛跟自己腿毛有的一拼的农村大妞,急忙宣称自己结了婚,富友叔扼腕叹息,称自己错过了一位堪比伯牙子期的好女婿。

看到富友叔跟村民发生冲突,赵凤声怎能坐视不理,大步跑上前,抱住了如同蛮牛发春一样的庄稼汉,顺便将锈迹斑斑的菜刀丢到旁边,问道:“咋了叔,干嘛发那么大火,都是街里街坊的,没必要动刀子吧?”

富友叔死死瞪着躲到几十米开外的年轻人,一边挣脱赵凤声控制,一边喘着粗气喊道:“你别拽我!让我砍死那个混逑!娘脚皮皮接,造你死怪!”

赵凤声在村子里混了几天,倒是能听懂富友叔在骂难听话。心说难道牛桂冬被那小子霸王硬上弓了?可这也不是坏事啊,正相反,乃是天大的好事啊,按照你家闺女的外貌发展路线,极有可能砸在手里,嫁妆备上几十万,都不一定能够招到乘龙快婿,不如顺水推舟,便宜了乡里乡亲,促成一桩美好姻缘。

“富友叔,动气,动怒,也不能动刀啊,万一真砍死人了,您也得杀人偿命。来坐这歇会,喝杯茶,抽袋烟,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赵凤声想掏出香烟平息怒火,一摸兜,才发现中华烟落在了老爷子那里。

“我嫌家里的院子不够宽敞,叫来了亲戚朋友帮忙,想扩一扩院子,可这混逑说我挡了牛角村的风水,把我辛辛苦苦刚盖好的院墙给推倒了!牛角村这几百年,就没出过一个能人,官最大的,只不过是镇上的小主任,命最长的,也顶多活到八十多岁,屁个风水!”富友叔气呼呼喊道。

越是偏僻山区,越是对风水玄学顶礼膜拜,因为多年的传承,积淀成大量神秘文化现象,仅用科学是无法解释清楚,况且这里的村民又不怎么了解科学,久而久之,人们对无法窥探的神秘文化形成了盲从心理,不管婚丧嫁娶,还是修房修路,都要请高人来占卜测卦,祈求平安,庇佑家人,成为一种习惯。

富友叔杀猪出身,性格暴戾,早些年死了爹娘,后来媳妇也在桂冬出生时难产离世,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过得含辛茹苦。生活的坎坷磨难,使得牛富友不敬鬼神不畏天地,平时说话肆无忌惮,上敢咒骂玉皇大帝祖宗,下敢问候地藏菩萨老娘,用他的话说,老子烂命一条,死了就是赚了,省的白在阳间受罪。人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谁敢跟他叫板?是村里有名的愣头青,方圆十里无人敢惹。

赵凤声看向牛富友的院子,发现他家扩建后,确实占据了一部分公用土路,使得一气贯通的风水走势出现了偏差,变成了七拐八拐的弯路。况且他家院墙修的比邻居家院墙高了半米,这在阳宅格局来讲,是损妻克子的祸事,初涉风水的学徒都懂。挡了整个村子的风水,又要害得邻居家破人亡,怪不得别人推他家墙。

被拿刀追着满街跑的小伙子发现牛富友没有动手的征兆,躲在大树旁边喘匀了气,大喊道:“你早晨刚把院墙垒了一面,俺妈就病倒在床上了,刘半仙说是你家院墙挡了俺家风水,太阳照不到,阴气太盛,邪气作祟,所以俺妈才一病不起。好好跟你说,你又不答应,俺为了俺妈,不得已才推了你家的院墙。富友叔,咱邻居这么多年了,平时欺负俺家,也就算了,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不能通情达理一次?!”

阴气太盛?邪气作祟?

即便赵凤声属于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差等生,依旧笑的肚子疼。

风水格局又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哪能分分钟就能见效?不管是好是坏,都需要日积月累慢慢囤积。敢说出这话,想必也不是什么风水大家,更别提半仙的称谓了。

“你那意思,我牛富友不通情达理了?!”牛富友的脾气一点就着,也不管对方在不在理,只要有一句不爱听的,稍微不如意,就想拿出刀子比划。

“富友叔,稍安勿躁。”赵凤声听小伙子喊得可怜巴巴,动了恻隐之心,宽慰道:“风水这东西,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有些祖宗传来的东西,确实存在合理性。我师父研究了风水堪舆几十年,不敢说精通,但也略懂一二。人如果想成功,先天风水和后天风水,缺一不可,这就是所谓的命。”

“咋着,听这意思,你也懂风水?”牛富友对于棋力强健的小棋友,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友好态度,没有立即拔刀相向,只是语气中夹杂了一丝不满,眼神变得咄咄逼人。

“不懂,连皮毛都算不上。但听我师傅经常唠叨,倒是能胡诌几句。”赵凤声笑脸相迎。

“城里人说话就是墨迹,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哪那么多弯弯绕绕。既然你师傅是给人看坟的,那你来给我讲讲,我家院墙咋着碍他家事了,说不清楚,别怪我连你一块揍。”牛富友冷哼一句,语气不善道,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蛮横姿态。

赵凤声挠挠头,没去在意粗鄙不堪的形容词,拿起一根树枝,在黄土地面写下了龙、穴、砂、水、向五个字。他小学都没毕业,但不影响喜欢练习书法,在李爷爷的教导下,尤其推崇宋徽宗创立的瘦金体。五个字虽然用简陋的树枝书写,可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深得“天骨遒美,逸趣霭然”精髓。

赵凤声凝视着五个字,一本正经说道:“风水学有许多派系,我师傅属于自学成才,他说宋代的辜托长老,是影响巨大的堪舆学大家,总结风水学,归为龙、穴、砂、水、向五字。龙要起伏屈曲活动为主,砂要缠护抱穴朝案分明,穴要气脉窝藏穴晕为的,水要逆朝横收平净为佳,向要净阴净阳依水所立。所有堪舆典籍,核心无非就是此五十字,言简意赅,直指真原。”

“您家里修院子,将村子本来平直的路,变成七扭八拐。虽说龙要起伏屈曲活动,可您家位于村子进口,按照牛角村的形状,您家在牛角尖,贸然冲了路,相当于腰斩了龙身,还没气运亨通呢,就得折损了大半,整个村子的运势就变得淡薄。”

牛富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我修个院子,全村的人都得倒霉?如果修好了,该怎么个倒霉法?”

赵凤声微笑道:“我是门外汉,就是看过几天风水书籍,您要刨根问底,我可就招架不住了。不过听我师父说过,气运,缥缈不可见,庇佑子孙,减缩阳寿,全有它的成分在内。我觉得吧,不管有没有这事,邻里和睦还是最主要的问题。”

“你劝我重新拆了?”牛富友吹胡子瞪眼道:“你知道我扩建院子花了多少钱吗?连桂冬的嫁妆都搭进去了,说不建就不建,花出去的钱咋办。”

“我来解决。”赵凤声笑眯眯道。

“钱的事,咋解决?他家连给老人喝的药都买不起,还能赔我修院子的钱?”牛富友嗤之以鼻。

赵凤声沉思片刻,冲着躲在大树后面的小伙子招招手,后者害怕牛富友再拿刀砍人,迟疑了好长一会才磨磨唧唧走到俩人旁边。赵凤声望着长相老实的年轻人,平和说道:“富友叔答应恢复院子大小,你呢,找点朋友同学过来搭把手,出点力气,不为难吧?”

小伙子没想到赵凤声真能说动固执的牛富友,而且只出力不花钱,急忙拼命点头,生怕牛富友反悔。

“至于钱嘛,我来掏。但是我也不能当冤大头,你们得给我搜集点故事素材,就当我花钱买剧本了。”赵凤声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两千块呢。”牛富友哼哼道。

“等院子修好了,我去您家住几天,白吃白喝,行不?”赵凤声嘿嘿一笑。

没等牛富友同意,小路传来了刺耳车笛声,一辆丰田霸道和一辆牧马人像是在飙车,快速驶过黄土路,荡起了漫天烟尘。

冲着砖窑方向疾驰而去。

第八百七十一章 八爷

两辆价值不菲的豪华越野车掀起层层黄土,穿过牛角村,越过了山丘,停到了砖窑门口。

早已等候多时的牛黑柱望着气焰嚣张的汽车,干裂嘴唇堆起谄媚笑意,搓着大手,屁颠屁颠跑到霸道副驾驶,殷勤打开车门,撅起硕***,点头哈腰道:“八爷,您来了?”

一只高帮牛皮靴子踏在烘烤到炙热的地面,将细碎的石子碾压至黄土中。

走下车的是位身材精壮汉子,皮肤异常黝黑,黑色紧身背心,宽腿迷彩裤,露出十指的防割手套,带了一顶牛仔帽。

男人漫不经心嚼着口香糖,八字胡格外浓重,手臂上抬,拍了拍哈巴狗一样的牛黑心肩头,“牛哥,这次又得麻烦你,谢了。”

男人口音很重,但不像是本地俚语,语调生硬,韵脚铿锵,倒像是甘宁那边的发音。搭配男人具有金属质感的嗓子,在这三十度的酷热天气里也感受到一股凉意。

“七爷,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咋能说麻烦呢,以前若不是您在里面照顾我,早就被那帮人玩死了。这砖窑,也多亏了您指点,还给了我一笔钱当作启动经费,恩情比天大。谢谢这句话,以后千万不要对我说了,再说,那就是打我脸了。”牛黑心继续保持着卑躬屈膝的姿态,甚至头都不敢抬,可见对眼前男子的敬畏程度有多深。

“小意思,大家是朋友嘛。”名叫八爷的男人笑了笑,长条脸棱角分明,牙齿也异常洁白,有股男性特有的硬朗线条,眼神锋芒毕露,张扬又带着桀骜,白眼球多,黑眼珠少,很像在戈壁滩繁衍生息的一种凶猛猎食者——雄鹰。

“您先请,羊肉和九粮液都为您准备好了。”牛黑心做出一个恭敬的邀请姿势。

“泉子,把车停到砖窑后面。”八爷扭头叮嘱道。

驾驶位的年轻司机点头答应。

车里跳下来四位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气焰彪炳,跟随者八爷身后进入砖窑厂,等经过小推车的时候,一位男子的腰部磕碰在推车边缘,掉出来一块黑黝黝的铁疙瘩。

托卡列夫tt30阻击枪。

“看好你们的东西,干咱们这行,老二丢了,吃饭的家伙也不能丢,再有下一次,自己把小拇指剁了,别麻烦我动手。”八爷心平气和说道,完全没有一点动怒迹象。

可犯错的男人脑门瞬间浮现一层冷汗,捡起阻击枪,放到腰间,唯唯诺诺答了一声是。

能够让为祸乡里的牛黑心心甘情愿做一条哈巴狗,八爷自然大有来头。八爷并不是排行第八,而是名字里有个八字,韦八亢,挺稀少的姓氏,祖上却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刀客,曾经率领手下参加过辛亥革命,立下过汗马功劳,在大西北乃是首屈一指的江湖领军人物。

刀客不同于响马和胡子,大多是侠肝义胆的勇士。清朝时开始出现刀客组织,以靠贩运私盐、私茶、聚赌或给商家保镖为生,大多数是劫富济贫的好汉,口碑始终不错。可惜后来由于历史的变迁和人心的叵测,刀客就逐渐转变了味道,自私自利的多了,古道热肠的少了,演变为土匪和恶霸,也就不再受百姓欢迎。随着那些谋生职业消失,刀客逐渐没落,跟绺子响马一样,成为了历史标志性符hào。

韦八亢跟祖宗拎的同样是关山刀,干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行径,从小喜欢跟人打架,到了后来,涉及到来钱快的灰色地带,因为重伤害,在局子里三进三出,大半时光都在监狱里度过。韦八亢或许不是西北地区最有势力的一个,但绝对称得上手最狠的一个,跟他作对,几乎全是家破人亡的下场,出狱后,仍旧不思悔改,纠集一批人在戈壁滩闯荡,偷猎,走私,在无人区为所欲为,成为当地横行霸道的混世魔王。

牛黑柱的砖窑,是韦八亢花钱资助了一大部分。其实两人仅仅是狱友关系,到不了称兄道弟的程度,韦八亢之所以在牛角村培养一个村痞恶霸之类的角色,就是为了设立一处落脚点,牛角村是通向宁甘地区的重要通道,韦八亢干的又是不能走漏风声的买卖,选择路线和补充物资的地点,成为了重中之重。

一行人走进简易寒酸的砖窑会客厅,肉香扑鼻而来,韦八亢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占据了主坐位置,抓起一块肉最多的羊腿骨,抽出篆刻着精美花纹的弯刀,割下一块肥瘦相间的羊大腿肉,刀尖挑起,丢进嘴里大口咀嚼。

“八爷,您这次是去西北,还是去雍城?”牛黑心深知对方喝酒作风,往大碗里倒满用九种粮食酿成的美酒,在旁边小心翼翼坐下。

韦八亢轻飘飘斜了一眼。

这一眼使得牛黑柱毛骨悚然。

“啪!”

右手抬起,用力抽向右边面颊,狠狠扇了自己一记大耳巴子。

“八爷,是我冒失了,见了您太高兴了,导致忘了规矩。”牛黑柱将肿胀出几厘米的面部特意露出微笑,能看得出来他刚才使了全力。

“我们在这里大概逗留三到五天,要等一个朋友。你这几天最好别惹事,免得有人闯进来。吃的,喝的,全要最好的,到时候你给我算一个总账,钱会转给你。”韦八亢嚼着羊肉轻声说道。

“八爷,您是我的恩人,啥钱不钱的,俗气。”牛黑柱虽然表现的满不在乎,可打心眼里乐开了花。

“砖窑先停几天,只留信得过的人在这边,凡是外人,一律不许进入。如果有人看到我的脸,规矩嘛,你懂得。”韦八亢将弯刀chā jin了桌面。

“是,八爷!”牛黑心一想到对方的种种传闻,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第八百七十二章 秃娃子

韦八亢吃饭的速度很慢,喝酒的速度也很慢,不像西北大汉那样狼吞虎咽,弯刀娴熟地从骨头夹缝中剔出小块肉,以极慢的速度放进嘴里,然后浅浅喝一口酒,整个过程如同大家闺秀一样雅致。

其他人就没那么文质彬彬了,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尽显西北爷们豪气。

牛黑心伺候好这帮大爷,没跟他们一同吃喝,而是起身告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黑哥,你回来了?”躺在床板上的秃娃子见到老大出现,急忙站起身,由于刚才正兴致勃勃观看爱情动作片,幸好裤裆拉链比较结实,要不然就尴尬了。

牛黑柱脑子里正想着事,对属下的丑陋姿态视若无睹,躺到木板搭制的单人床,单手盘弄脖子间的玉佛,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黑哥,你脸咋弄得,难道那帮大爷对你动手了?”秃娃子瞧见老大脸颊鼓起红肿一片,坐到床边关切问道。

韦八亢每次来到砖窑,都由牛黑柱亲自招待。韦老八什么货色?牛黑柱心知肚明,一言不合就敢把人往死里弄的狠人,假如手下真的触犯了他,自己也得跟着倒霉,不如腿脚麻利一点,把人家舒舒服服伺候好,还能捞一笔辛苦钱。所以每次韦八亢进入西北通道,牛黑柱就让工人们歇息几天,只留下心腹在窑里干活,其他人则一律回避。

秃娃子只是远远见过韦八亢几次,听老大说是来自戈壁滩的大人物,从动辄百十万的豪车分析,秃娃子清楚自己跟人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一次,秃娃子还看到老大跪在那里给人家磕头,脑门都磕出了血,人家依旧不为所动,吐了口痰,说了句滚,自家老大还在那感激涕零地表达谢意。

牛黑心是谁?卧牛镇的霸王啊,全镇上上下下,谁敢惹?可见了那人也得当孙子。秃娃子不傻,按照江湖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大象吃老虎,老虎吃鸡,自己这只小虫子,就别去找不痛快了,干脆离远点,老老实实拿着大几千的工资过日子。

有钱赚,不见得有命花,反正秃娃子对现如今的收入很满意,七八千块,比城里某些白领收入都高,想喝酒就喝酒,想进寡妇门就进寡妇门,完事后扔出一两百块钱,那帮表面贞洁内心放荡的娘们,直接把你当大爷供着,恨不得再给你生个娃。

牛角村不比那些重要城市边缘的乡村,是贫困县中的贫困镇,贫困镇中的贫困村,普通村民紧靠种地和放羊为生,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五千块,像秃娃子这种年收入达到六位数的富翁,屈指可数,只要他想,别说三四十岁的寡妇,就连二十岁的黄花闺女都能手到擒来。于是秃娃子很珍惜眼前的机会,本着小富即安的心态,老老实实当好爪牙恶犬。

“没事。”牛黑柱心不在焉回答道,塞满泥垢的指尖在膝盖不停敲打,“天黑了再去弄五只羊,记得不要超过三岁的,最好是羊羔,越肥越好。蔬菜和水果也要,别管什么品种,都弄来一些。这帮爷爷还得住几天,咱得鞍前马后伺候着,叫兄弟们待在窑洞里别挪窝,哪怕拉肚子,也得给我窜到裤裆里,谁敢迈出窑洞一步,别怪我心黑手辣打断他的腿!”

秃娃子听老大说的瘆人,缩了缩脖子,悄悄问道:“黑哥,那帮人到底啥来路?”

“最好别问,问了你也没听说过。你就把他们当成阎王爷座下的黑白无常,碰见了就得嗝屁着凉,懂了不?!”牛黑柱瞪眼道。

“我嘞个娘!黑白无常?!”秃娃子摸着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三十来度的室温直冒凉气,转念一想,小声说道:“黑哥,羊肉吃多了,阳气旺,我从门缝里瞧了一眼,他们可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娘们都没带。等到天黑了,要不要我去村里给他们找点女人来?也不用多花钱,一人给一百五足够了。万一大爷们在砖窑里憋得慌,会拿咱们出气么?我听刘半仙说过,男人是火,女人是水,哪多了都不行,得他妈什么水火交融,人才能乐乐呵呵。咱如果把他们伺候好了,啥气都消了,肯定不会找咱麻烦。”

秃娃子很会做人,明白这些爷爷们哪怕再有权有势,也得吃喝拉撒睡。

“算逑了,我怕那些女人走不出去这砖窑。乡里乡亲的,别再惹事了。”牛黑柱叹了一口气。

“那帮人这么狠?黑白无常还只抓没阳寿的倒霉蛋呢,他们见谁都杀啊?”秃娃子撇嘴道,明显有些不太相信。

“会不会杀人我不清楚,但招惹了他们,肯定是死路一条,记得**年前在甘东道混的梨麻子么,手里几百hào兄弟,十几杆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照样让人把麻子脸崩成筛子脸。据说梨麻子的死,就是这几位爷动的手,你说他们厉不厉害。”牛黑柱害怕手下惹麻烦,只好挑了一件方便说出口的事情拎了出来。

“梨麻子原来是他们?!……”秃娃子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声音太大,急忙捂住嘴巴,慌慌张张扭头望向那些人所在的屋子。

“管好你的嘴巴,小命就在牙缝里面。”牛黑柱冷冷说道。

“老大,前几天你把六叔的儿子给放了,难道是这帮大爷给求得情?”秃娃子压低声音问道。

村民集体来砖窑闹事,牛黑柱并未承认孩子是自己绑了,可到了第二天,老大像是得了失心疯,亲自带着六叔儿子去登门道歉,弄得秃娃子也摸不到头脑。

“不是。”

牛黑柱果断摇头否认,揉了一把布满油腻的大脸,苦笑道:“那位神仙啊,更得罪不起……”

第八百七十三章 朋友

韦八亢这些人,围绕着盛满羊肉的大锅,一口肉,一口酒,享受着西北独特美食。虽然屋子里满满当当加起来足有六人,但出奇地安静,除了咳嗽声和食物咀嚼的声音,几乎没有其他杂音,几乎能跟训练有素的士兵相媲美。

名叫泉子的年轻人坐在韦八亢右手位置,负责给老大倒酒和丢骨头。

这位年轻人长相不像西北人那样粗犷,眸子狭窄而细长,嘴唇红润,十指纤细,包裹在t恤里的肌肉显得很结实,很符合当下女性的主流审美。如果想要凭借颜值去吃软饭,只要情商处于正常水平,绝对能在女人堆里混到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长相如同小白脸一样的家伙,在甘北一带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煞星,凡是冲锋陷阵或者跟人掰命,泉子始终冲在前列,喜欢跟人拿刀子硬碰硬,枪法据说也能达到兵王水平,悍不畏死的作风响彻江湖。

西北江湖巨擘黎麻子的死,据传闻就是泉子动的手,用的是杀伤力耸人听闻的双管猎,近距离朝面部扣了五下扳机,将黎麻子的尸体打得爹娘都不认得。先不说身手如何,光是这份石头一般的心肠,就让人不寒而栗,hào称韦八爷手下第一悍将。

韦八亢啃掉一块肋排,随手将骨头递给了旁边的年轻人,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掉嘴角和手指油渍,慢悠悠道:“泉子,那批货,南方佬答应什么时候给送到?”

“快则三天,慢则一周,现在警察管的很严,路上都设卡检查,他们想要完好无损将货送到西北,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泉子的声音很轻很细,普通话说的也相当标准。

“把他们往戈壁里带,到时候连人带货一起吃了。”韦八亢轻飘飘说了一句,像是啃一块羊骨头似的微不足道。

“八爷,合适吗?那帮南方佬跟咱们合作好几年了,不仅要从他们那里购买东西,许多货也需要靠他们出手。贸然将他们得罪,咱们赚钱的路子就会被封死,得不偿失吧?”泉子略感讶异道。

泉子看起来是充当韦八亢司机,其实里里外外许多事都要由他来操办,无论是谈生意还是琐碎小事,基本都由泉子一人打理,是韦八亢名副其实的左右手。

“那帮南方佬压价太狠,不地道,我已经联系好了其他买家,路子不愁。”韦八亢用裹挟西北风沙的嗓子答道,听起来给人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那中间人孔爷呢?如何跟他交代?”泉子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细皮嫩肉的脸蛋充斥强烈的青春印记,谁都无法将他跟崩死黎麻子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大家是朋友嘛,能体谅的,对不对?”韦八亢依旧是面瘫状的表情,不带有一丝感情se彩,杀人越货的龌龊事,被他说成了天经地义。

“我懂了。”泉子点头道:“八爷,咱们要在这里休息几天?假如时间长了的话,等南方佬过来了,我怕腾不开身。”

韦八亢点燃了一根烟,壮硕的身体靠在简陋木凳,顿了顿,“要等一位财神爷过来,人家想要一只游隼,花了大价钱,咱们以后想要继续在西北活得安稳,必须得由人家帮忙。出门靠朋友嘛,多个朋友多条路,等到咱们以后落难了,或许能靠朋友解决问题。”

“游隼?啥人会养那东西?”泉子抿了一下嘴角。

游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普通人想要捕捉,或许会害怕法律的惩罚,但这帮人吃的就是这碗饭,别说游隼,就连藏羚羊都敢杀。泉子好奇的是什么来头的大人物,能让八爷心甘情愿地在砖窑里呆三天。

“条件有点苛刻,必须要游隼雏鸟。咱们没有办法,还要靠猎户帮忙,说白了,赚的就是一份保镖的钱。这女人性子野,长得也漂亮,等她来了之后,你们收敛收敛,惹的人家不高兴了,大家朋友都没得做。”韦八亢用拗口的西北口音说到。

女人?

漂亮女人?

其他四人听到对女性赞美及其吝啬的八爷说完这番话后,瞳孔散发出炙热的贪婪神采。谁不清楚韦八爷喜欢玩女人?而且眼界高的离谱。在他们眼中馋的勾魂的娘们,八爷也只不过瞥去几眼,说一句马马虎虎。能叫他亲口称赞一句漂亮,那得是电视里国色天香的大měi nu了,荒寂穷困的戈壁滩,养不出那种不可多得的祸水。

只有泉子一人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喝着白酒,表情恬淡似水。

“不要打歪主意,不然丢了命就不好了。”韦八亢犀利的眼眸冲属下挨个扫去一圈,充斥警告意味,“那是侯爷的女人。”

众人心中分别一凛。

整个西北,除了雷家那位,谁敢当得起一声侯爷?

咚。

外面突然传来一下轻声响动。

“谁?!”韦八亢眸子一眯,扭过头,冲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

不等他发话,泉子抽出一把弯刀,双腿猛然发力,利用恐怖的大腿肌肉,从旁边的同伴头上越过,瞬间冲到门口查看情况。

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踪迹,泉子来到屋子后面位置,迅速俯下身,观察浮土情况,然后踮起脚尖,迅捷而安静地朝着东南方奔袭。

绕过一处砖窑,看到了用砖头垒建起来的简易厕所。

泉子左手反握刀柄,骤然冲进去,看到了一颗增光瓦亮的大光头。

秃娃子正在幻想着晚上去爬哪家寡妇的床,脖颈处忽然感受到一阵凉意,战战兢兢将视线斜过去,望见了一双在大西北很少能见到的水灵眼睛,还是长在带把的男人身上。

秃娃子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见过这位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从小泉变成如今的泉子,十三岁就跟着韦八亢杀人越货的凶徒。

“你是谁?”泉子在秃娃子耳边温柔问道。

秃娃子感受着对方嘴里喷出的酒气,颤抖答道:“泉,泉爷,我是黑老大的兄弟啊。”

“你听到了什么?”泉子继续问道,身体又朝前贴近了一段距离,耳鬓厮磨的状态,很容易使人误会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

“啥,啥也没听到啊,我就是来上趟厕所。”秃娃子惶恐答道,因为他十分清楚韦八亢这些人的做派。

“以后不要乱走了,小心尿尿的家伙被切了喂狗。”泉子收起了弯刀,轻轻在闪着油光的后脑勺拍了几下。

“我知道了,泉爷。”秃娃子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尿意更加汹涌,可他连尿都不敢尿。

“不用那么客气,我哥说了,大家是朋友。”泉子烂漫笑道。

秃娃子用一种尴尬又恐惧的笑容进行回应。

等到两人离开,厕所后面闪出一道狭长身影。

第八百七十四章 穷山恶水刁民泼妇

躲在厕所后面的人就是赵凤声。

自从在村里看到两辆豪华越野车的行踪,赵凤声就跟随轮胎印记来到了砖窑。

牛黑柱的毒辣作风他亲眼得见,动不动就bǎng jià孩子殴打村民,再干出草菅人命的案子,倒也不足为奇。卧牛镇地处偏僻,又没有现代化天眼监控,很一块容易滋生犯罪邪念的土壤,刑事案件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如果抓不住把柄,很难将那些人绳之于法。

赵凤声这人称不上当代活雷锋,但爱管些闲事,担心牛黑心叫来帮手报复村民,所以想要瞅一瞅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他看到匪气十足的韦八亢和脚步沉稳的泉子,再望到牛黑柱卑躬屈膝的谄媚模样,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见识的虎人多了,赵凤声的识人本事与日俱增,像傻小子,楚巨蛮,黎桨,陈蛰熊,沐金福,卓桂城,哪个不是放到人堆里鹤立鸡群的主儿?就连没动过手的冯老,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邋遢出尘气息,究竟身手有多高,不得而知,但肯定放倒自己十来个没啥问题。

眼前这帮人个个身手矫健,肌肉虬结,尤其是领头戴牛仔帽的小胡子和年纪最轻的小白脸,举手投足透着一股血腥气,而且还不是偶然为之的那种,非常浓稠,毒辣的阳光也无法遮盖那抹阴戾。赵凤声行走江湖多年,在巴格达杀过人,沾过人命,曾经回到武云时,还被李爷爷审问了一番,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跟这帮人相提并论,只是在生涯丰富的雇佣兵身上嗅到过那种血腥,在远处瞥了几眼,就将牛黑柱请来的煞星归于那撮人里面。

一帮杀人如麻的惯匪!

论起打架拼命,赵凤声连在武云市都排不上hào,但涉及到侦查和隐匿,几年侦察兵生涯,足够完爆许多江湖那些成名已久的高人。除非像傻小子那种天天跟野兽打交道的丛林之王,感官达到biàn tài地步,否则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士,无法跟他在这个领域一较高下,如何在各种环境下隐藏自己,已经升级成为一种本能。

赵凤声调整呼吸,脚步轻缓,利用扎根到血液里的专业技巧,慢慢潜伏到屋子外面。一开始,几人的交谈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力,当听到韦八亢说起“侯爷”两个字,赵凤声忍不住心中惊骇,不小心磕到旁边一块木板,差点被感官灵敏的泉子抓到先行。若不是恰好遇到秃娃子上厕所,将他的行踪遮掩,今天免不了一场恶战。

等到泉子和秃娃子离开厕所,赵凤声慢慢退出了砖窑,脑子里想着应对办法,不知不觉回到了牛老汉的家中。

现在没什么农活,父子俩在院子阴凉地方睡着午觉,木制躺椅,古朴院落,再加上父子俩一身典型西北农民装扮,形成了一张充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风格的油画。

牛老汉听到脚步声,睁开浑浊双眼,拿起形影不离的旱烟,用力抽了一口,尚未完全熄灭的烟草立刻燃烧,冒出青白色烟雾。

“富友又打人了?”牛老汉一开口,裹挟着黄土方言和**烟草双重味道。

赵凤声撇去其它心思,应付一笑,晃到牛老汉身边,找到方形木头坐好,点了一根中华烟,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富友叔家扩建院子,挡了邻居家风水,人家一气之下把他家新墙给推倒了。富友叔拎着刀子找邻居拼命,但没有砍下去,我估计他老人家也就是吓唬吓唬而已,街里街坊的,真能下得去手?”

“富友脾气倔,年轻时候就经常跟村里人干仗,如今岁数大了,原以为能安生点,没想到反倒越来越跋扈了,挡了邻居家风水不算,还要挡了全村人风水,这头老牛啊,真是欠拿鞭子狠狠抽他一顿,知道疼了,也就老实了。”牛老汉自言自语嘀咕道,额头一道道深壑皱纹堆起。

“年纪越大,好像脾气会越来越倔,我邻居有位李爷爷,小时候记得还挺好相处,时常给我买些糖果玩具,到了夏天,他会抱着我在槐树下讲故事。等老人家年纪渐长,摇身一变成了黑脸爷爷,对我几乎就没个好脸色,打手心,踹屁股,家常便饭。但我明白,老人家是一片好心,恨铁不成钢罢了。富友叔未必真的是性格蛮横,只是爱人去世的早,又生了一个赔钱的闺女,仔细想想以后孤苦伶仃的生活,心里堵得慌。等到闺女出嫁了,找个伴儿,或许脾气就会收敛。说一千道一万,只不过是自己跟自己置气,等他琢磨过来道理,脾气也就顺了,您说对不对?”赵凤声笑呵呵说道。

“看不出来,你小子年纪不大,事情倒是看的挺明白。”牛老汉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

“不敢说明白,自己瞎猜的。”赵凤声闻到浓烈的劣质土烟味道,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段时间受到亮子接济,口粮不是黄鹤楼1916就是中华,把烟瘾养的有些刁钻,别说十来块一斤的大tu pào,就算二十来块一盒的中等香烟,他都觉得难以入口,连抽都不想抽。看来真应了那句老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对了,你上次说的买羊,是酒话还是实话?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咋没个动静呢?”牛老汉语气不满问道。

“实话,大实话。等我回去了,马上安排人来采购。”赵凤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道。

“我看你小子像是油嘴滑舌的东西,专挑不要钱的好话说,不实在。”牛老汉撇嘴道。

“大叔,难道我买你的羊,还得起个毒誓?”赵凤声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起呗,天打五雷轰的那种就算了,老天爷哪有心思管你拉不拉屎,要起啊,就起生儿子没pi眼的,老婆天天睡别人床头的,那才够劲。”牛老汉抽着旱烟一本正经说道。

赵凤声嗓子眼里的话全被噎了回去。

望着质朴木讷的西北大叔,一阵无语。

做了四万首诗的乾隆爷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起码有句话是相当正确的。

穷山恶水,刁民泼妇。

第八百七十五章 看穿

牛老汉虽然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但言谈举止跟二十来岁的愣头青差不多,喜欢跟小了一辈的赵凤声怼来怼去,而且总能占到上风。

赵凤声琢磨自个是不是命犯大爷劫?怎么总遇到大叔级人物跳出来跟自己作对。

唐宏图和翟红兴这俩枭雄就不用提了,就连驾鹤西去的钱胖子都下了一个温柔乡的套,让自己不得不甘心去替钱家卖命。看似是阴谋伎俩,实际是摆在桌面上的阳谋,赵凤声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硬着头皮去闯一闯,不能说自己阅历太浅,只能说钱胖子窥探人心的技巧登峰造极,布了一个令赵凤声作茧自缚的局。

相当没脾气的赵凤声站起身,绕过躺在木床中呼呼大睡的牛娃子,回到了温度舒适的窑洞。

亮子正拿着手机发送消息,看到他进来,郑重说道:“咱们明天去雍城。”

“明天?”赵凤声眉头一挑,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来回嘚瑟,“干嘛非要明天去雍城?办事?还是将落脚地方挪过去?”

“我托了一个朋友,他又找到关中集团公司的副总,在雍城分公司,能给咱们安排比较靠谱的身份。关中集团跟雷一集团有贸易往来,多接触几次,或许能够抓到雷斯年犯罪把柄,经济案件,刑事案件,只要抓到一个,都可以将他送进牢房,给你老朋友肖贵报仇。”郭海亮详细说道。

赵凤声把玩着随手顺来的核桃,神思恍惚,道:“雷斯年在西北一手遮天,要权有权,要势有势,单单的刑事案件,肯定动摇不了他的根基,没准暴露了行踪,得不偿失。”

“倘若拿到证据,咱们就去京城,所有司法单位,材料全递交一边,我就不信雷斯年能够将触手伸到天子脚下,坏事做绝也能逍遥法外。”郭海亮正色道。

“难。”

赵凤声笃定吐出心中想法,“有钱人的阶层我接触不到,按照雷斯年的身家,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找人顶包,栽赃他人,这点伎俩连咱们都懂,他堂堂的雷一集团总经理,能不清楚?”

“如今只有这条路安全并且有效,暂时找不到其它方法。”郭海亮摇头道,躺倒在赵凤声旁边,蜡huáng sè的脸庞透露着一抹疲惫。

“辛苦了,亮子。”赵凤声拍了拍消瘦了几分的肩头,充满歉意。

想要在西北扳倒雷斯年,无疑是痴人说梦,自己没有那智商,也没有那实力,全要靠亮子来出谋划策。这几天,郭海亮每天都晚睡早起,查阅雷一集团信息,分析雷斯年动态,无时无刻都在寻求突破口。大脑的超负荷运转,使得亮子脸色看起来很差,白头发都悄悄爬到鬓角,憔悴的快没了人样。赵凤声也曾提醒他万事不可强求,找不到好办法,大不了绿水长流,以后再伺机而动。可亮子说自己没办法在西北多待,澳门那边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自己走了,怕他犯傻,去以命换命,只好多劳累一些,为兄弟保一份平安。

“明天早晨动身,晚饭别叫我了,我想多睡一会。”郭海亮揉着酸涨的太阳穴,语气绵软无力。

“我想在牛角村多住几天。”赵凤声柔声道。

郭海亮睁开充斥着血丝的双眼,询问道:“为什么?”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再说报仇的事又不是清明上坟烧纸,不差这三五天。等咱养足了精神,好好跟雷斯年去掰腕子。”赵凤声胡乱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休息是假,等待雷斯年的女人,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接近雷一集团的员工,和接近雷斯年的枕边人,完全是两种概念,雷斯年哪怕再谨小慎微,估计也会有把柄透露给身边女人,从那里下手,成功几率会大大提高。

他之所以不说出实情,就是怕亮子不允许他以身涉险。砖窑那批人,明显是刀头舔血的辛辣货色,亮子身手不行,根本帮不上忙,贸然跟那些人发生冲突,自己或许能够逃出生天,可再加一个拖油瓶,俩人都得死在这黄土高原上。为了兄弟,也为了自己,善意的谎言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拖拉墨迹,这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郭海亮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隐瞒,眸子开始逐渐浮现出质疑神色。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都快熬成老头了,就不能养好了身子骨再行动?我再急,也不能拿你的小命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义薄云天,气冲霄汉。”赵凤声堆起标志性痞笑。

“生子,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习惯。”郭海亮认真说道。

“啥习惯?嘘嘘时候喜欢抖几下吗?”赵凤声隐隐觉得智商biàn tài的兄弟看出了端倪,想要用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你每次想要隐瞒事情真实情况的时候,都试图用蹩脚的笑话来蒙混过关。小时候是,现在也是,这是烙印在大脑思维里的东西,改不掉。连大刚那笨蛋都能察觉到,所以我们俩私下聊天的时候,说不怕你吹牛,不怕你黑脸,就怕你回答问题时说些蹩脚的笑话,因为往往说完以后,你都会去干非常不靠谱的事情,比如去调查唐宏图,比如出走省城,比如去巴格达送死。”郭海亮轻叹道。

“有么?”赵凤声揉揉鼻子,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被识破后,你还会揉鼻子。”郭海亮无奈摇头道。

“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咋觉得跟你们在一起,和光着屁股一样。”赵凤声气急败坏道。

“说吧,究竟什么事让你留在牛角村。”郭海亮没理会他的撒泼,继续追问前因后果。

“等人。”赵凤声见到糊弄不过去,终于收敛起荒诞不羁的做派,眨眼道:“雷斯年的女人要来了。”

“哦?”郭海亮先是吃惊,接着神秘一笑,“你好像得喊人家舅妈吧?”

第八百七十六章 来了?

天蒙蒙亮,赵凤声从床上爬起,洗漱一番,直奔窑洞后面的山林。

这块地方树木比较茂密,视野广阔,紧邻牛角村唯一主干道,凡是开往砖窑的车辆,都得从这里经过。赵凤声不清楚雷斯年的女人何时出现,只能选择守株待兔的笨法子,安心做一位猎户,这两天来一直如此,按照那帮悍匪老大传递出的信息,今天将是三天之期的最后一天,所以赵凤声起的比平时更早,害怕跟那位名义上的小舅妈擦肩而过。

一踏入树林,就听到深处隐隐传来咚咚之类的响声。

野兽?

此处荒郊僻壤,出现什么庞然大物都不足为奇。

赵凤声不进反退,兴致勃勃地冲了过去。

他的身手,想要赤手空拳打死老虎或者熊瞎子之类的丛林之王,难度太大,那是天赋异禀的傻小子才能做到的奇迹,不过想要全身而退,倒也不难,凭借能跑哭省级健将的两条腿,除非遇到猎豹什么的速度型野兽,否则真没什么动物能追上他。

蹑手蹑脚走进丛林腹地,看到了一具chi luo着上身的魁梧男人,正用强壮的身体,拼命冲着粗壮大树不停冲撞。

赵凤声在距离那人五十米的时候,分辨出来那人正是憨乎乎的牛娃子。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赵凤声一声不响地走到他的面前。只见牛娃子屏气凝神,矮身,身体如一张横放的巨弓,肩膀侧起,挟带一股摧枯拉朽的莽撞,赫然冲着大树撞去,每一次冲击,直径接近一米的大树都会掉下几片绿叶,可见力道究竟有多大。

有名师指点,赵凤声对各种门派的功夫都略知一二,牛娃子使用撞树的功夫,很像是传说中的八极拳贴山靠。

国术界有句流传许久的谚语。

文有太极安天下。

武有八级定乾坤。

能够得到这样的赞誉,八极拳的地位可见一斑。

而且老爷子曾经点评过八极拳,说“天地之间,九州八极。看起来朴实无华,实战杀伤力惊人,外家拳刚猛之极致。”

极致二字,代表了八极拳在国术界的位置。

“练功呢?”

偷师是大忌,赵凤声这人挺守江湖规矩,即便心中有一百个疑惑,想要仔细观察牛娃子的功夫路数,想了想,还是咳嗽两声,证明了自己的到来,免得牛老汉前来找茬。

牛娃子停住身形,回过头,枣红色大脸憨憨一笑,取下搭在树杈上的毛巾,擦去额头和胸前汗渍,答道:“是啊赵哥,我在锻炼身体呢。”

锻炼身体?

这大树快被你怼出gāo cháo了,就差叫亚麻跌了,有这么锻炼身体的?

赵凤声按捺住腹诽,盯着牛娃子脖颈间蚯蚓般蠕动的血管,笑道:“牛娃子,在你心里,咱能算朋友吗?”

“算啊,咋不算呢!”牛娃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阿达说你人不错,傻有钱,出手大方,看起来好欺负,过几天还要买额家的羊,好人,能够跟你做朋友,肯定亏不了本。”

“你阿达夸人挺别致啊。”赵凤声暗骂了牛老汉几句,又对牛娃子的憨直有了概括性评价,绝对比傻小子还傻,还愣,起码连好话坏话都分辨不出来,说话直来直去的作风,进城超不过三天,就得被人群殴,还是往死里揍的那种。

“额阿达厉害着呢!整个卧牛镇,谁都说额阿达好,就连村长都给他敬烟,厉害不?”牛娃子听不出他话里的不忿,竖起大拇指,夸起自己老子,一点谦虚礼让都没有。

“那是那是。”

赵凤声随意敷衍道,抚摸着大树表皮,原本疙疙瘩瘩的树皮已经磨成了一面光镜,整个树干走势也朝着一边倾斜,能猜测到牛娃子撞树,不是一天两天能够一蹴而就,起码要日积月累个一年半载,才能将大树损害到如此惨烈的程度。

“你练习的这门功夫,是八极拳贴山靠吧?”既然牛娃子喜欢直来直去,赵凤声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刨根问底,反正两人没有宿怨,也不怕牛老汉找麻烦。

“不是。”牛娃子晃了晃脑袋。

“不是?”赵凤声讶异道:“那是啥功夫。”

“撞树功啊!”牛娃子一脸天真答道。

“你骗我呢吧?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听过铁裆功,听过铁头功,从来没听说过撞树功。”赵凤声翻着白眼道,心说这傻家伙是不是把自己智商拉到跟他同一水平线了。

“阿达说是啊,村里有很多老人都会每天撞树,你没见过啊?”牛娃子还以一记白眼,更加刁横,更加嫌弃。

“帅哥,你当我bái chi呢吧?老人家撞树,跟你这撞树能一样吗?他们顶多算蚂蚁,你这都快赶上推土机了,按照你这撞法,要不了多久,这树就得被你扛回去当柴火烧了,锯木头的环节都省了。”赵凤声鼻孔喘着粗气道。

“你说啥?”牛娃子枣红大脸充满惊喜表情。

“我说你厉害啊,树快要被你撞成偏瘫了。”赵凤声没好气道。

“不是,第一句。”牛娃子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第一句?啥,你真拿我当bái chi了?”赵凤声气急败坏道,这爷俩怼人的套路挺一致。

“不不不,不是这一句。俺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有人夸俺是帅哥,赵哥,你能再说一次不?额喜欢听。”牛娃子挠着大裆裤中心位置,赧颜说道。

得。

又遇到一位厚颜无耻的对手。

还是无师自通的少年奇才。

赵凤声正要阐述一下做人要厚道的问题,突然感觉到远方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来了?

赵凤声顾不得跟牛娃子掰扯,急匆匆往大路那边奔袭而去。

第八百七十七章 十六

丰田兰德酷路泽,外表平淡无奇,内饰也平淡无奇,但掩盖不了它出色的越野能力,在乡间颠簸的土路如履平地,即便肆意地轰踩油门,车辆的稳定性也极为出众,车内人员起伏的幅度很轻,仅凭这一点,足以碾压许多同级别的豪车。

有句话可以用来形容酷路泽的地位。

你是suv,我叫越野。

赵凤声由于爷爷打过鬼子的缘故,是位不折不扣的愤青,排斥除了岛国爱情动作片以外的所有日货,但不得不佩服人家处于世界前列的造车水平,望着在土路横冲直撞的大块头,赵凤声感慨之余,足尖快速踢出一枚石子。

铛。

正中酷路泽前方挡风玻璃。

汽车意料之中地收敛起了蛮横姿态,快速刹住车身,停顿几秒钟之后,车门打开,一条包裹在热裤下的hun yuán长腿,率先进入赵凤声视线。

健康的小麦色,腿型笔直,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纤,搭配价值不菲的鹿皮靴子,充满肆无忌惮的野性。

可惜上半身较为保守,宽大的冲锋衣,遮盖住了大部分敏感地带,具体身材无法揣测,那一头漂成奶奶灰的长发,成为了吸引目光的焦点。

难道她就是雷斯年的女人?

站在山边驻足观望的赵凤声陷入了疑惑。

按照他的推测,雷斯年的伴侣,应该是那种气质要大于美貌的女性,祸国殃民的尤物,不在商业大鳄挑选的菜单之内。他们需要的终身伴侣,一,应该是家世,二,要注重气度,长成狐媚子相的女人,收做二房三房还可以,真要收做正室,恐怕会遭到别人嘲笑。所以富豪们的老婆,大多是气质端庄又相貌旺夫的搭配,眼前的女人,虽然长相能高达九十分,但那一身锋芒毕露的野性,很难将她和雷家少奶奶联系在一起。

女人走下车,沿着酷路泽绕了一圈,发现没有其它事故后,准备返回车内,当她长腿即将踩到全钢踏板时候,突然顿住身形,扭过头,目光直视山坡上的赵凤声。脑袋向侧方一歪,抽出放在冲锋衣里的右手,食指一伸,勾了勾,棕色嘴唇向一边挑起,有点坏,有点痞,有点野性难驯的味道。

赵凤声盯着跟自己气味有些相似的女人,一脸茫然地指向鼻尖。

女人点点头,笑意更浓。

虽然一切都在赵凤声的意料之中,可他没想到第一次就能跟对方搭上话,将喜悦埋在心底,快速跑到女人面前,匆匆喘着粗气,用一口浓郁的西北方言说道:“女娃娃,你在喊额?”

赵凤声是演戏的大行家,模仿天赋也十分出众,不仅将牛老汉的口音模仿的惟妙惟肖,跑步姿态,喘气频率,都符合一位当地普通村民应有的特征。而且他穿了一件洗到发黄的白色老汉衫,lv山寨版大裤衩,再搭配下巴的胡茬和不算白净的皮肤,确实挺像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间汉子。

雷斯年的相好,肯定对自己有所了解,说不定看过资料和照片。不过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穿的跟乞丐差不了多少,别说是她,恐怕雷斯年来了,估计都无法立刻辨认出来,所以赵凤声放心跟她接触,不怕被识破。

“娃娃?哈哈哈哈!”女人被逗得开怀大笑,声音犹如黄莺出谷,引发那一对隐藏在衣服下面的高耸山峰剧烈颤抖。

f。

赵凤声瞥了一眼,给出恰当的答案,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轻易窥探**,泛起傻乎乎的笑容,“你也就二十来岁吧,有额大么。”

睁着眼说瞎话,是赵凤声学来的本事,即便女人保养得极其精致,但也不可能只有二十出头,从脖颈间的皮肤状态分析,怎么也得往三十上面靠。

“得看你说的是哪里了,年纪的话,咱俩或许不相伯仲,如果其它方面,你可就差太多了。”女人毫不避讳自己的“优势”,双峰反而往前挺拔几分,笑靥如花,轻佻中带有勾引意味。

好狂野的女人!

也不知道雷斯年有没有被戴过绿帽。

赵凤声从车里情况分析,只有她一人自驾,牛角村平时人迹稀少,鸟不拉屎的地方,游客根本不会踏足这片荒郊土地。眼前的豪爽大妞,极有可能就是雷斯年的女人,用亮子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自己实打实的远房舅妈了。

“哪里大?”赵凤声装傻充愣道,挺有傻小子的三分神韵。

“眼睛呀!你以为是哪里呢?啊哈哈哈……”女人再次笑的前仰后合,清脆笑声响彻村子,似乎调戏一位朴实的山里村民,能够给她带来无限乐趣。

赵凤声悻悻然揉着鼻子。

“帅哥,打听一下,牛黑柱开的砖窑怎么走?”女人不再那么放纵,只是嘴角挂有淡淡笑意。

赵凤声用手指朝砖窑所在方向一指,“一直走,然后往左拐。”

“好的,谢啦。”女人矫健地钻进汽车,发动,往前行驶一段距离,然后又停下,从车窗探出脑袋,“对了,你见过游隼吗?”

游隼。

果然是她。

赵凤声压抑住起伏的心境,憨笑道:“小时候见过,最近这几年少了。”

“看来这里真有游隼。”女人自言自语嘀咕一句,继续问道:“那你们村子里,有没有抓游隼的好手?多少钱我都肯出,但必须要游隼的雏鸟。”

赵凤声快速摇头,接着使劲点头。

女人看的莫名其妙,嘟嘴道:“到底有没有嘛。”

“我会。”赵凤声拍着胸脯,嘿嘿笑道。

“哦?真的假的?”女人惊讶道。

赵凤声高深莫测一笑。

“你家住哪里?到时候我请你去抓,价格绝对让你满意。”女人搓着手指,挤出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笑容。

赵凤声指了指不远处破旧的窑洞。

“好的,有缘再见。”女人挥手笑道:“我叫十六。”

“石榴?大红石榴?”赵凤声挑眉道。

“不对,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十六,记好了哦,万一把我名字忘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女人挤了挤美眸,踩踏油门,酷路泽掀起大片黄土。

妖精?魔女?野人?

似乎都不太恰当。

赵凤声凝望车辆背影,若有所思。

第八百七十八章 奇女子

混江湖的人,一般都起的很晚,要么是贪图杯中物,要么是迷恋美色,干着随时进监狱的营生,当然要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每一天。

可今天韦八亢起得很早,天还未亮就站到了砖窑门口。

线条硬朗的五官,洗去了油渍和风沙,显得干练整洁,八字胡打理的格外有型,穿着一身新换的t恤和牛仔马甲,极具中年男人独特魅力。

蹲在旁边土墙上的泉子丢掉烟头,抽出镶嵌着各种宝石的名贵弯刀,将刀刃轻轻划过靴子前端,坚硬的橡胶底立即削去一块。泉子眨了眨那双跟比苏干湖还清澈的眸子,抬头,望向蛋黄状的太阳,抿起嘴唇道:“八爷,已经是第三天了,那女人今天会来吗?”

“来不来,都得等,大家是朋友嘛,不能少了礼数。”韦八亢眯起咄咄逼人的眸子,身体立如标枪。

“南方佬今天会到,我怕误了大事。”泉子善意提醒道。

韦八亢若有所思向心腹爱将瞥去一眼,眼神异常柔和,“出来吃这碗饭,杀人和赚钱都不重要,能活着和交许多朋友,才能走的更长远。泉子啊,年轻人像刀子一样锋利,不是坏事,但等你走的路多了,就会清楚,刀刃卷了,照样能够杀死人,可刀柄没了,你就会失去跟人拼命的资格。”

“我没听懂。”泉子摇头道,在老大面前丝毫没有遮掩。

“我在三十岁的时候才弄清楚,你不着急,可以慢慢来。”韦八亢语重心长道。

泉子将刀尖chā jin鞋底,伸出中指,弹了一下刀柄,刀身不停轻颤。

等待多时的酷路泽终于从土路窜出,韦八亢眼睛一亮,“朋友来了。”

等酷路泽摇摇晃晃停到坑洼不平的砖窑门口,韦八亢快步走上前,打开车门,微笑道:“十六姑娘,欢迎欢迎。”

“八爷,您可是西北一带数得着的绿林豪杰,用不着这么客气,喊我十六就好。”名字奇怪的女人莞尔一笑,背着一款gregory登山包,动作灵敏跳下车,“我赶了一晚上的路,先不着急去寻找游隼,吃点肉,喝点酒,好好睡一觉,咱们晚点再动身,八爷,您看行吗?”

韦八亢脸色一滞,为难道:“十六姑娘,这里就是一处砖窑,伙食不好,住宿的地方也不干净,您可是贵宾,咋能住这种地方,太委屈了。”

十六无所谓地笑了笑,“前几年,我一个人进藏,喝的是河水,吃的是方便面,困了累了,就在车里眯一会,或者去农家凑合一宿。砖窑再苦,还能有那边苦吗?我可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大xiao jie,吃喝拉撒,没那么多讲究,你把我当男人看待就行。只要睡梦中没有色鬼扒我裤头,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扒小侯爷女人的裤头?

整个西北,除了不要命的神经病,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韦八亢苦笑道:“十六姑娘,您的为人真是豪爽。我们这些粗糙汉子,全都是恶名狼藉的家伙,您敢一个人单枪匹马跑来和我们见面,就为了几只天上飞的鸟?且不说生命安全能不能保障,单单是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几天,传出去,有损您的名声吧?”

“八爷的意思是我肆意妄为喽?”

十六狡黠一笑,露出瓷白的小虎牙,“我这人从小就跟男孩子一样,野惯了,自己跑遍了全国,还去过利比亚,当过战地记者,战火纷飞都没把我吓哭,估计这辈子没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况且早就听说八爷义薄云天,侠肝义胆,难道会把我绑票索要赎金?或者丢到荒郊野地里***?八爷,您的仗义在道上可是有口皆碑,不会为了钱去坑害朋友的,对吧?”

韦八亢郑重说道:“绑票的事确实干过,但十六姑娘是我的朋友,我韦八亢从来不对朋友打歪主意,再说雷总在您背后站着,这大西北,谁敢找您不痛快?”

“他是他,我是我,您八爷究竟是拿雷斯年当朋友,还是拿我十六当朋友?”天生丽质的女人侧起脑袋,笑的人畜无害。

“雷总我高攀不上,十六是我的朋友。”韦八亢粗壮手臂伸出,“韦老八想请朋友喝一杯酒,请进。”

十六打了一个响指,扭着纤细腰肢跨入砖窑。

泉子盯住充满you huo力的背影,低声道:“这女人挺有意思。”

“何止有意思。”

韦八亢轻叹道:“她家也是大门大户,虽然不如雷家煊赫,但在关中也是数得着的家族。这女子作风大胆,喜欢不按常理出牌,交朋友时,从来不看对方出身,三教九流,贩夫走卒,几乎都有她的朋友,据说侯爷都对她礼让三分。我跟她只是打过几个照面,经过熟人介绍,在一起吃过饭,谈不上熟悉。听说西边有游隼之后,她才托人找到我,是福是祸,暂时说不好,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哪怕是咱遇到危险了,豁出性命,也不能叫她受到一点伤害。”

泉子诧异道:“为啥?”

“你真以为这女子会一个人跟咱们这帮凶货搞在一起?她同意,侯爷呢?说不准周围就布置了几十位保镖,前来保护她的安全。咱拿她当朋友,侯爷不闻不问,还能积攒一份交情,可如果咱真敢动她,你信不信,咱们绝对活不过今天中午。雷家,呵呵,惹不得,差的太远了。”韦八亢唏嘘道。

泉子极少见到八爷长吁短叹,也就几年前被人逼到绝境时,才会流露出如此无奈的表情。

泉子慎重点头道:“八爷,我明白了。”

“叫那帮怂货注意着点,别看到漂亮姑娘就管不住老二,妈了个巴子的,以前为女人送命的憨娃,少了?还不是喝点猫尿就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害了自己不算,咱也得搭进去。”韦八亢沉着脸说道。

“放心,八爷,我有的是办法帮他们去火。”泉子淡淡说道,指尖摸向腰间弯刀。

第八百七十九章 虎豹畏你如蛇蝎

十六的饭量超级吓人,一整只羊腿,一盘青菜,两个锅盔,两碗九粮液,吃完这些,十六又抄起一根黄瓜,细嚼慢咽。

韦八亢轻轻扫了一眼依旧平滑如镜的小腹,陪笑道:“十六姑娘,还需要吃点别的东西吗?”

“不用了,刚刚好。”十六单腿翘起,搭在另一条měi tui上面,丝毫不在意两个男人会不会觊觎,轻笑道:“我吃的是不是有点多?吓到你们了吧。其实这跟我的生活习惯有关,经常在外面瞎跑,饥一顿饱一顿,逮住好酒好菜就猛灌,没得吃了,能撑一两天,所以锻炼出了异于常人的肠胃系统。朋友们都说我属骆驼的,挺形象吧?”

“十六姑娘果真跟传说中的一样,没有一点架子。”

韦八亢悄悄拍了记马屁,接着说道:“说句不该说的话,游隼那东西,不稀奇,全国好多地方都有,干嘛非要弄一只雏鸟呢?养在家里,反倒会惹来麻烦。我们这些人干的就是犯法的营生,多一桩罪,少一桩罪,不碍事。十六姑娘是社会名流,别人看到了,难免会将消息公布与众,罚款是小事,为了一只畜生,影响自己形象,不划算吧?”

韦八亢没有接触过那种级别的圈子,但爱惜羽毛的道理人人都懂,眼前的女人狂放不羁,想一出是一出,雷斯年呢?天天暴露在聚光灯下,如果将这件事捅出去,会不会引发连锁反应。虽说豢养珍奇异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何况又是二级保护动物,找到相关部门,走一下手续,就能够正大光明饲养,可有句话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雷斯年以谨言慎行著称,能够允许自己的女人胡作非为?一想到这里,韦八亢也不知道雷斯年会不会迁怒于他,头皮一阵发麻。

“你是怕影响我的形象,还是怕影响那人形象?”十六咬着黄瓜,笑容古怪。

“都有。”韦八亢深知跟聪明人打交道不能太过油滑,干脆说出了实话。

“八爷对朋友倒是义气。”十六笑了笑,洁白牙齿和小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不突兀,反而有种色彩明亮的层次感。

“您休息休息,咱们今晚动身?”韦八亢见到她酒足饭饱,站起身,有了退出屋子的打算。

“好。”十六喝光碗里白酒,袖口擦去嘴角酒渍,调皮笑道:“八爷,您这名字,跟我的名字很像哦,一个八爷,一个十六,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俩是情侣关系,啊哈哈。”

韦八亢哭笑不得,“十六姑娘,这个玩笑可万万不能开,传到雷先生耳朵里,韦老八担待不起。”

“好啦,开玩笑的,他才没那么小气。”十六嗔笑道。

韦八亢带着泉子离开小屋。

等到两人离开,十六侧躺到木床中央,眼神迷离,念道:“虎豹都畏你如蛇蝎,雷斯年,你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赵凤声被调戏了一把之后,悻悻然走到牛富友家里,甩了两千块钱,拿走了一把杀猪刀,做了一桩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赔本的生意。

牛富友没去问他要杀猪刀干什么,反正自己早就不去杀猪宰羊了,既然他想要,那就拿去呗,值不了几个钱,二千块,足足能买上百把了,孰轻孰重,一大把年纪的老汉自然能分得清楚。

赵凤声回到暂时栖身地,径直闯进牛老汉的窑洞,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正窝在床头惬意抽着旱烟,发现拎着杀猪刀的家伙一脸阴沉走来,牛老汉面部肌肉稍微抽搐,“你这是要干啥?”

“跟您商量点事。”赵凤声一屁股坐到床边。

“拿着刀跟我商量事,你这是要谋财害命?”牛老汉没了往日里大刺刺的长辈形象,往后挪动了十几公分,大烟杆横在身前,显得小心翼翼。

你们全家资产上上下下加到一起,恐怕还没一个rs7的轮胎贵,谋屁的财!

赵凤声肚子里埋怨几句,正色道:“这几天你们不要出门,最好就在窑洞里呆着,有人过来,我会变成这家里的主人,负责一切接待,行吗?”

“如果不行,你就动刀子?”牛老汉将烟袋锅指向杀猪刀说道。

“那倒不至于。”赵凤声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丢到床上,“这里是三千块钱,房租,饭钱,应该够了吧?”

牛老汉拾起散落的钞票,“又是拿刀子吓唬,又是花钱买我闭嘴,年轻人,你来这里是要干坏事的吧?”

“干什么事,您不需要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赵凤声板着脸道,跟他一贯嬉皮笑脸的风格大相径庭。

“假如我不答应呢?”牛老汉懒洋洋道。

“大叔。”赵凤声整理一下措辞,语重心长道:“我一不会去杀人越货,二不会坑蒙拐骗,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祖宗,中间对得起自己良心,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我自己的私事,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您是明白大事理的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二十年前我遇到过一次土匪,说出的话,跟你一模一样。”牛老汉吧嗒抽了一口旱烟,翻着眼皮说道。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您所说的那么不堪,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譬如您,牛娃子会八极拳贴山靠这件事,别说牛角村的村民,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赵凤声沉声道。

“你在威胁我?”牛老汉脸色青了几分。

“我是再跟您商量,也是为了您全家好。”赵凤声语气放缓道。

牛老汉沉默不语,足足过了几分钟,等到烟丝燃尽,才答应道:“行,我老牛看人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信你不是脚底流脓的坏蛋,给你就行个方便。”

“谢谢您了。”

赵凤声善意一笑,扭头走出窑洞。

第八百八十章 两头犟驴

赵凤声不喜欢赌博,这辈子打牌总共的赌资,也不过几千元左右,几乎都是用来跟朋友们消遣。

常言道赌品如人品,一个不喜欢赌博的人,现实中,往往很少去做掌控不了后果的事情,可这次十六的出现,使得赵凤声来不及前瞻后顾,匆忙中选择了伪装成牛角村村民,至于会不会被人家识破,那就要听天由命了,只要牛黑柱不跟着他们一起,应该能够蒙混过关。

“快点帮我搜集游隼资料,出没地,生活习性,捕捉方法,越详细越好,越快越好。”赵凤声进入窑洞,嘴里的话像崩豆子一样飞出。

既然想要扮演专业猎户,必须先要恶补一番功课,能不能捕捉到游隼,问题不大,但首先得乔装打扮成专业人士,尽量做到隐蔽身份的效果。十六这个女人,花言巧语倒能蒙骗过关,就怕那伙一身血腥气的悍匪看出端倪,大家都是混江湖的,气味摆在那里,很容易给人嗅出同类的味道。所以赵凤声走的这步棋就像是窝巢马,走的好了,一击必杀,露出了破绽,自己也得毙命,宛如一位带着所有家产的赌徒,将身家性命压到了赌桌,去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什么情况?”

郭海亮对他的吩咐,向来是言听计从,即便眉心挤到一处,担忧他的安全,还是打开了手机,搜集着有关游隼的所有资料。

“我跟雷斯年的女人搭上话了,冒充了捕捉游隼的高手。他们很有可能在野外驻扎几天,我趁机跟那女人搞好关系,为去雍城做好铺垫,顺道打探雷斯年的情况。”赵凤声快速说道。

“为何不去我朋友找的那家公司?他们跟雷一集团有很多贸易往来,静下心去查一查,或许会有更大收获。雷斯年那种身份,不可能只有一位枕边人,你所说的女人究竟是哪一种,情人?女朋友?未婚妻?还是简单的床伴,能够保证她能知晓雷斯年秘密吗?我觉得你的行动太过冒险,收益远远超过投入,得不偿失。”郭海亮一五一十给出忠告。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你没时间了,我也没时间了。”赵凤声擦拭着杀猪刀上面的油渍,认真说道。

“我没有时间,能够理解,你没有时间?此话从何说起?”郭海亮好奇问道。

“我怕,怕二妮一个电话把我叫回去完婚,到时候,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还怕,怕时间长了,仇恨也就淡了,一边是老婆孩子,一边是朋友的血海深仇,你觉得我该怎么选择?我不想每天晚上梦到肖贵来找我聊天,说着一通让我难受的鬼话,指着我的鼻子,说赵凤声你真不是东西,老子为了你被人害死,你却苟活于人世间,什么他妈的朋友兄弟,狗蛋!与其活在煎熬中,倒不如死了痛快,你了解我的,置若罔闻,我实在做不到,又怕二妮挺着大肚子在我眼前哭泣,给我说为了孩子,能不能别去找人拼命,那种场面,想想就难受。”赵凤声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一抹苦楚。

“你活着,好像就是为了遭罪。”郭海亮叹气道:“不过……如果你活的洒脱一些,也不是赵凤声了。”

活在感性中的弱者。

赵凤声突然想起来,奉先好像给他说过捕捉过鹰隼之类的往事,当时还得意洋洋地吹嘘道熬过一只熊库鲁,就是hào称万鹰之王的海东青。当时傻小子喝的有点大,唾沫纷飞,两条臂膀瞎乱比划,好像比中了状元还兴奋。可惜几位听众都是动物学科的文盲,鹰都没见过几只,更别提海东青究竟是什么玩意,根本不清楚,没人去迎合或者大声叫好,害得傻小子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一想到这里,赵凤声拿起手机,拨通了傻小子的电话hào码。

嘟嘟的提示音没超过两声,那边立即传来傻小子的大嗓门,急赤白脸地问着赵凤声在哪,是否要回老街了。赵凤声急忙解释,说自己只是出了趟远门,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去,然后话锋一转,问道捕捉游隼的方式方法。傻小子声称自己也没抓过游隼,但老鹰的习性大概都差不了多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赵凤声勉强记住以后,又说了几句带有安抚性谎言,这才挂掉电话。

“你要的游隼资料都在这里了。下次你想骗人的话,麻烦把话别说的那么死,傻小子生性率真,很容易相信你的承诺。骗一次,无所谓,骗两次,难过,多骗几次,那可就伤到心了,千载难逢的一块璞玉,千万别掺杂了灰尘进去。”郭海亮递过手机,语气罕见变得沉重。

赵凤声愣了愣,慎重点头,将手机内容粗略翻阅一遍,平静道:“抓捕方法跟傻小子说的大概一致,就是寻找游隼出没的地方比较困难,需要花费精力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搜寻。我估计,这次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半个月,你不是有事情要处理吗?还是赶紧回澳门,别在这耗着了。”

“怎么,就不怕没人给你收尸吗?”郭海亮靠到墙脚,枕住手臂说道。

“跟个怨妇一样叽叽歪歪,晦不晦气?”赵凤声撇嘴道。

“送死你都不怕,还怕晦气?”郭海亮淡淡说道。

“我可是李氏风水第二代传人,注意点也是应该的。”赵凤声擅自给自己安了一个名头,“赶紧回去吧,老婆在家等你呢,一个多月没见面了,被绿了咋办。”

“李氏风水学传人,就是专门诅咒别人老婆出轨的?”郭海亮冷哼道。

“我这叫未雨绸缪。”赵凤声劝道:“说真的,赶紧回去,办正事要紧,这里我自己能搞定。”

“你劝我回澳门,就跟我劝你不要替肖贵报仇一样,你说我会不会听?”郭海亮合住双眼倔强说道。

“那我也骂你一声犟驴,就当扯平了。”赵凤声揉了揉鼻子,学着老兄弟阴阳怪气的语调。

第八百八十一章 指点迷津

碍于自己那几身奢侈品服装太过扎眼,赵凤声去找牛娃子讨要了几身衣物,全是相当接地气的廉价货,顺了一双打着补丁的布鞋,还有军挎书包。作为补偿,赵凤声甩出一千块钱,塞进了死活不收的牛娃子大裆裤里面。

名叫十六的女人,未必能够分辨出奢侈品是真是假,可赵凤声深信女人的第六感,为了达到最佳隐蔽性,他只能将细节做到极致,这全是从唐宏图那里吃亏吃来的经验之谈。

搞定以后几天所需的装扮,赵凤声借来工具,开始打造捕捉游隼所需要的木笼,可那玩意看着简单,真正去亲手操作,还真难倒了初次接触木工活的家伙。好在有天天跟木头打交道的牛娃子帮忙,娴熟地操作起工具,十几分钟之后,就弄出来一个简易便捷的木笼。

“牛娃子,看不出来,你这手艺还真不错啊。”赵凤声摆弄着木笼,啧啧称赞。别看只有几根木头纵横链接,似乎比儿童玩具还要简单,可谁弄谁知道,对他而言,比戒烟戒酒戒色还他妈难,如果没牛娃子帮忙,弄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够成功。

“那当然。小时候,俺可是全镇出了名的天才小木匠,绰hào卧牛镇小鲁班,别说是一个破笼子,就算是全套家具,一个月之内,我也能给你包圆了。”牛娃子双手掐腰,语态强势,有种在他身上从未出现过的牛气冲天。

“牛比比呦。”赵凤声望着曾经名扬十里的憨娃子,善意笑道:“那你咋不干木匠呢?据说前些年,高级木匠可比大学生还要吃香,一个月少说也能赚万把块,前程一片大好啊。”

“哎!”

牛娃子拉出一个幽怨的尾音,那股敢和天地并肩的气势骤然消散,挠了挠大裆裤,耷拉脑袋说道:“现在都是机器制作家具了,又便宜,又省力,又解约时间,哪还需要手工制造。”

“那你们家靠什么生活?”赵凤声好奇问道。

“前几年能当麦客赚钱,到了去年,几乎全换成了机器,麦客也没人要了,只能在家放羊种地了。”牛娃子寂寥说道。

麦客,木匠。

牛娃子经历了科技发展狂奔的节奏,却很不幸地成为一个被时代抛弃的没落行者。

“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赵凤声宽慰道。

“我不想一辈子待在牛角村放羊。”牛娃子抬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被乌云遮蔽的太阳,似乎透露着一股挣扎,可以解释为叫做不甘于平凡。

“那就走出去。我认识好几位从山里走出的普通人,他们从最平庸的职业做起,一点一滴攀爬,最终成为了社会公认的精英阶层。其实在我看来,山里人相比于城里人,更容易成功,更容易抓住机遇,因为他们具备吃苦耐劳的优秀品质,比起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城里新一代,质朴的为人做事,很轻易获得好感。虽然咱们俩接触不多,但你勤奋朴实,任劳任怨,身上的闪光点很多,只要拿捏住时代脉搏,遇到命里的贵人,想要达到自己制订的高度,并非什么难事。”

赵凤声一边给没见识过什么世面的孩子猛灌心灵鸡汤,一边想起了唐宏图和钱宗望,两人都是从山里走出的佼佼者,只不过一个站到了灰色地带称霸一方,一个专注于商界领域成为著名富豪。可惜的是,两人都属于英年早逝,没能看到落日后的绚烂景色。

“哥,你说俺真能成功吗?!”牛娃子经常被严苛的父亲数落的狗血淋头,也没有手机和电脑等现代化设施,头一次喝到心灵鸡汤,欣喜万分,就连姓氏都去掉了,喊了声极为亲昵的哥。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努力拼搏,凡事都会朝着你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赵凤声微笑应和道。

“可俺不知道怎样努力,去干啥,怎么做,俺不懂啊,哥,你快教教俺。”牛娃子眨着眼睛,寻求想要指点迷津的答案。

“这个……具体该怎么办,就事论事,分叉口该如何抉择,全都要靠自己,我没办法给你规划人生的。”赵凤声无奈道。

牛娃子略显失望地哦了一声,单手托腮,蹲在那里怔怔出神。

“你可以进城之后,找一家国术培训班或者健身房做教练,按照你的体型,培训几天就能够正式上岗。前期,要记得耐得住寂寞,等到积攒好能力和经验,尝试一下自起炉灶,但要切记做好最坏的打算,试想到能承受范围最大的苦果,接受不了的话,你继续单干,还是积累为主,毕竟你年纪还小,切莫要好高骛远。”赵凤声不忍心看到他失落的模样,给出了相当中肯的建议。

牛娃子兴奋地点点头,目光灼热。

八极拳。

西北。

赵凤声忽然想到李爷爷曾经提起过国术界的八大宗师。

排在魁首的金臂状元吴少候,好像就是西北人,当初自己撒泼打滚想要拜人家为师,还遭到老爷子几记凌厉白眼。内行看门道,按照牛娃子八极拳贴山靠的水平,显然不是那种唬人的假把式,难道自己随意闯到一户人家,就是隐居山林的江湖奇人?

但是听李爷爷说起,吴少候是跟他同一时期的人物,倘若在世,起码也是七八十岁的白胡子老头了,不可能像牛老汉那么年轻。况且姓氏也不对路,一个姓吴,一个姓牛,改什么也不能改了祖宗啊,风马牛不相及嘛。

怀着一肚子疑惑,赵凤声悄声问道:“牛娃子,你家有姓吴的亲戚吗?”

没等牛娃子应答,外面传来一句清脆叫喊,“有人吗?”

第八百八十二章 敲竹杠

赵凤声急忙叫牛娃子进屋,忐忑不安来到大门口,顺着门缝仔细窥探,看到了那头彰显着叛逆的奶奶灰。

赵凤声将头发故意拨乱,堆起面部肌肉,拉开门闩,扬起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十六,你好啊。”

换成黑色t恤的女人身材更显纤细,灰发,黑衫,小麦肤色,三种风格迥异的色彩搭配,营造出一种无法阐述的高级感,冷艳,又不失亲和力,赵凤声从来没有见过两种相悖的气质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还是位身材和脸蛋无可挑剔的女人。

“挺机灵的嘛,居然记得我的名字,我还打算敲你一次竹杠呢,看来没有必要了。”十六勾起嘴角开心点头,看样子十分满意赵凤声的表现,从宽大的旅行包里掏出来一沓纸钞,“陪我去抓游隼的话,五千,找到雏鸟,一万,时间大概是三到五天,怎么样,想不想赚这笔钱?”

一万块,对于穷山沟里生活的普通百姓,确实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数字。

“犯法的。”赵凤声为难挠头道,眼神死死盯着鲜红钱币,充满肆无忌惮的贪婪。

“我要的是雏鸟,你只管踩点和对付成年游隼,掏鸟窝的活,会有别人动手,即便被警察抓住,我也能够把你从局子里放出来,保证平安无事,尽管放心,我这人从不说空话。”十六挥动着钞票,像是在勾引一位涉世不深的小哥哥逼良为娼。

“只要雏鸟?”赵凤声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挑眉问道。

“确切地说,是游隼蛋,你应该知道,那种天空霸主异常凶猛,俯冲速度是鸟类中最快的,能够达到时速300多千米,搭配坚硬的喙,纵然是钢铁,也无法做到安然无恙。如果不将它们提前囚禁,对领土和幼崽特别在意的它们,很有可能给咱们造成致命一击,人生绚丽多彩,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提前做好功课的十六将游隼资料娓娓道来。

“这么危险啊。”赵凤声摩挲着胡子思考了片刻,伸出张开五指的手掌,奸诈笑道:“那再加五千。”

坐地起价的行事作风,很符合一贯刁民形象。

十六五官浮现一抹厌恶神色,顿了顿,说道:“行,但你要保证能够给我找到游隼蛋。”

“确保找到游隼蛋,加一万。”赵凤声晃着食指嘿嘿笑道。

十六俏脸一沉,真的是被他贪得无厌的作风恶心到了,不就是抓捕游隼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总共花不了两天时间,包吃包住,一千块有的是人抢着干,他却开价两万,简直比某些风月场所的花魁收入还高。

十六不缺钱,但不代表她傻,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她的心理底线,板着脸道:“市场的游隼,大概三千左右一只,我是觉得辛苦,所以才给你开出高价,没想到你还要翻倍,不觉得太贪了吗?”

“你要的是蛋,又不是游隼。”赵凤声靠在石头搭建的门墙,一幅山野刁民的坏笑。

“你……一万五,不能再多了!”十六懒得跟一个素质低下的村民偷奸耍滑,直接报出了心理承受的底价。

“一万九。”赵凤声懒洋洋道。

“我一分都不会加。”十六冰冷说道,双臂横放,气势陡然攀升。

赵凤声扭头,冲着院子里新打造好的木笼指了指,“抓游隼的话,得靠那玩意,我辛辛苦苦弄出来,手都磨掉一层皮,怎么也值个四五千块吧?”

十六顺着他的指引,看到了造型简朴的东西,冷笑道:“看来你早就准备狠狠宰我一刀,连必备工具都准备好了。如果我不聘请你,小算盘就落空了吧,钱没赚到,还瞎耽误工夫,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那玩意,被游隼琢了眼,那可就因小失大了。我赔的是时间,你赔的,却是命。”赵凤声晃着大腿得意说道,似乎料定了眼前女人会答应他的要求。

十六脸色变幻无常,越来越青,过了半分钟,这才咬着银牙狠声道:“成交!”

赵凤声屁颠屁颠跑去拿东西。

十六想要游隼蛋,他想要的是雷斯年把柄,两人都在为自己的目的而进行技巧博弈。

不出意外的话,雷斯年选择的女人,一定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玩具,既然十六是小侯爷能够放在身边招摇过市的伴侣,那么综合素质肯定极为优秀,智商绝对不低,情商绝对不缺。想要在这种女人嘴里套出想要的消息,难,没准就被敏感的女人瞧出端倪,到时候让那帮凶匪对付自己,结局肯定异常凄惨。

赵凤声所选择的对策,就是先竖立起刁民形象,让油滑贪婪的模样印刻在她意识中。女人往往偏向于感性,第一感觉会较为深刻,这会给自己安全带来极大保障。

等赵凤声收拾好东西,酷路泽的喇叭已经催促了几十次,扛着包裹的赵凤声冲到副驾驶,美滋滋打开车门,却听到一声冰冷的训斥,“坐后面去!”

“为啥啊?”赵凤声明知故问乐呵道。

“我花了两万块,难道还需要解释心里不爽的原因?”戴好墨镜的十六更添一分冷峻。

“额们村流传下来的规矩,掏钱的是老板,你说了算。”赵凤声携带东西钻进了后座,宽大的空间足够让他横躺在那里,抚摸着真皮座椅,啧啧叹道:“老板,你这车不赖啊,又大又舒服,多少钱?等额攒够了也买一辆。”

十六仅用墨镜透出的冷漠从后视镜剜了他一下,爱答不理。

“听说买车能分期付款,额这两万块,够付首付吗?等以后再遇到像你这样的老板,买车也不是啥难事啊。”赵凤声贫嘴道。

shi liu dà力轰踏油门。

说好敲他竹杠的。

怎么反倒自己被敲诈了一笔?

第八百八十三章 牛富贵

十六狂飙着丰田酷路泽来到村口,冲在那等候多时的韦八亢等人按了几声喇叭,异常刺耳,不停车,不说话,不寒暄,只是在车窗里微微扭头,然后径直朝西边撒丫子猛窜,仿佛在宣泄心头难言的怒火。

“自作主张去找来帮手,还对咱撒火,这女子莫不是吃了zhà yào?”坐在驾驶室位置的泉子皱眉道,那双充满童真的眸子略带愠怒。敢在八爷面前耍横撒泼的女人,真的很久没出现过了。

“据传言,她在侯爷面前,也是这幅模样,曾经一言不合,开着一辆宝马,把侯爷那辆5个8的宾利给撞了,撞的还不轻,光修理费就上百万,雍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大人物有大气度,小女人有小风情,两人家世相近,倒也称得上天作之合。如果不是野性难驯,或许侯爷也看不上她,这一两年,全是她在侯爷身边跟着,致使雷总从未传出别的桃花绯闻,必然有其原因。咱们老老实实听话,不要意气用事,只要她能够将咱们这帮又糙又蛮的东西当作朋友,别的不管,随她怎么折腾,喝洗脚水都认了。”韦八亢拍着爱将肩头,语重心长道。

“八爷,值吗?”泉子扭动着等待到僵直的脖颈,充满疑惑。

韦八亢跟泉子十年前相识,桥段很老套,一位在西北道混的不错的狠人,见到了一名小扒手在遭人围殴,突发善心,随手救了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从此之后,韦八亢身边就多了条悍不畏死的阴狠猛兽,谁只要跟韦老八起了冲突,总有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孩冲在最前面,弯刀如月,见血封喉,就像是毒性猛烈的杀人蝎,毙人性命于朝夕之间。

西北道的江湖人都清楚一件事,韦八亢缺德事干多了,老天爷看不过去,所以不管祸祸多少女人,连个娃都生不出来,以至于让曾经闻名遐迩的刀客家族断了香火。韦八亢之所以收养了泉子,似乎是当儿子培养,两人介于父子、师徒、和上下级之间,关系很是微妙,说不清道不明。

敢在韦八亢面前出言顶撞的,也只有泉子一人。

韦八亢神色玩味地看着他,“这和熬鹰是一个道理,懂了么?”

“不懂,但我喜欢把女人当鹰看待,来之不易才有味道。”泉子狡黠笑道。

“等走完这一趟,是该给你娶个媳妇了,你当达,我当爷爷,也不怕死后连个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韦八亢轻叹道。

眼角深壑的鱼尾纹,八字胡中夹杂的霜色,证明这位横行西北道多年的巨寇已然不再年轻。

泉子眨了眨明亮干净的眸子,嘴角含笑。

赵凤声坐在酷路泽里面,无心欣赏沿途美景,脑袋搭在车窗,贼眉鼠眼地扫来扫去,看似是朝着荒寂贫瘠的土地望去,实际偷偷地朝前tou kui,因为视线全被身材出挑的女人吸引。

身形纤细的女人,极少能拥有d以上的罩杯,要么是后天加工,要么是老天垂青。十六属于骨架小但皮肉饱满的那种身形,看着显瘦,摸起来有肉,腰细,腿长,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尤物,难怪雷斯年对她能够保持长久兴趣。

随着土路颠簸,一双豪ru也不可避免地引起震荡,只要经过土坑,一晃三颤,画面香艳旖旎。而且十六双手控制着方向盘,将雄伟轮廓全部暴露在后面的登徒子眼中,看得他口干舌燥,十几公里的路程,足足喝了三瓶矿泉水,就差鼻血长流了。

赵凤声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喜欢坑洼不平的道路,不管大坑小坑,总能大饱眼福。不过一想到这个女人有可能是自己的表舅妈,小腹那股升腾的浴火瞬间平息。仇恨归仇恨,雷斯年千刀万剐也属于咎由自取,可是伦理不能乱,再怎么说自己和雷家有血缘关系,哪怕只是用视线去weixie人家,心里那抹良知也在挣扎,于是赵凤声干脆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看够了?”前方传来一道冰冷到骨子里的声音。

赵凤声心里有愧,哪敢吱声,继续装睡。

“你们男人找xiao jie,不是还分三六九等给价钱呢吗?看了半天,想白看?”十六没好气道。

呼……呼……哼……

只有一连串呼噜声来进行回应。

“你!”十六恶狠狠瞪了装睡的人一眼,怒火升腾。

自己活这么大,哪曾遭受委屈,被这人宰了一刀也就算了,竟然看完春色死不认账。即便在权势滔天的雷斯年那里,自己也被宠成傲娇的小公主,何时吃过亏?那股被黄土烈沙侵染的脾气一上来,十六头昏脑涨,也不去考虑任何后果,一咬牙,一跺脚,方向盘猛地一打,丰田酷路泽脱离了柏油马路,冲到了田间菜地。

虽然酷路泽越野性能出众,但还是抵挡不了土路颠簸,赵凤声瞬间从座椅跌落,在车厢内来回打滚。

“醒了?”系好安全带的十六看到某人窘状,噗嗤一笑,那股戾气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这是咋了,撞车了?”赵凤声揉揉眼眶,装模作样地爬回座椅,心里骂了一句这娘们真狠,时速一百多迈也敢由着性子胡来,不要命了?

“我想撞你!”十六咬牙切齿道。

“杀人要偿命的,额又没有惹你,你干嘛撞额。”赵凤声操着那口相似度高达九十的西北方言,装傻充愣说道。

“你长这么大,挨过揍没。”十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富贵。”赵凤声信口胡诌道。

“看你那长相,哪跟富贵沾一点边?”十六嗤之以鼻道:“姓什么?!像你这种奸诈小人,我得多加提防。”

“额是牛家村人,能姓什么,牛呗!”赵凤声趾高气昂答道,充分将牛字的精髓铺就出来。

“牛富贵?”

十六撇了撇嘴,“真难听,还不如叫牛粪蛋。”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那是俺弟。”

十六惊愕。

第八百八十四章 憋屈

一边耍着嘴皮子功夫,赵凤声突然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东西,挪开新弄来的解放鞋,看到了鲜红中华烟,心中一跳,皱起眉头。

刚才滚落下去,正巧将香烟掉出。男人抽烟,本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几十块钱的软中华,怎么也跟贫困村的村民扯不上关系。赵凤声称得上谨慎小心了,还是疏忽了旁枝末节,在最容易忽略的香烟上露出了马脚。

赵凤声自责着机事不密祸先行,悄然无息捡起香烟。

“牛富贵,我警告你啊,车内属于私人空间,不允许有抽烟行为,想抽的话,可以在休息区过瘾,一口气抽一包都没人拦着你。”十六因为他土到掉渣的名字,语气缓和许多,收起了泼辣的一面,笑容渐渐浮现。

“开到休息区还要多久?额烟瘾都犯咧。”赵凤声打了一个哈欠,暗自庆幸她没看到香烟品牌。

“大概再需要一个多小时,很快。夜晚路不好走,到达休息区后,暂时在那里住一晚,明早再动身。”十六耐心解释道。

“这么麻烦?额以为两三个小时就到咧,咋还要过夜啊。事先声明,吃住的钱不能算在佣金里面,还有,你得先给额五千块定金,万一抓到了游隼,你人跑了,额找谁要钱去?”赵凤声又摆出一副锱铢必较的嘴脸,右手伸到了香滑而富有弹性的肩头。

“刁民!”十六一脸厌嫌地朝前挪动,害怕脏手玷污了自己外套,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用力往后面丢去,“买你闭嘴!”

呸!

赵凤声朝手指吐了一口唾沫,脸上洋溢着小人得志之类的笑容,兴高采烈数着钞票,指尖滑动的极慢,五千块,数了足足三分钟,等到查验完数目,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再次数了一遍。

“无赖。”十六再次给他贴上一个贬义标签。

临近太阳落山,越野车队来到了一处县城落脚,开到本地最豪华的三星级宾馆。

韦八亢跟宾馆人员很熟悉,根本不用办理入住手续,直接拿到了房卡。赵凤声一下车,装作不经意地活动身体,频频朝那些人投去窥视眼神。前几天只是在远处扫了几眼,这次近距离接触,看到更加清楚,一个个血腥味浓郁,应该手上都沾染过生灵性命,至于是人还是动物,暂时不得而知。在车里,通过十六跟韦八亢的交流,听出来这些人是靠着盗猎起家,对野生动物的出没点比较了解,这次捕捉游隼的位置,定在了几百公里外的戈壁滩。

赵凤声没先去跟他们寒暄,而是跑到了宾馆的烟酒门市,购买了一包软中华,反正有两万块的横财作为前缀,偶尔露出暴发户骄横架势,倒也说得过去。

“兄弟们,来抽根烟,赶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了。”赵凤声嬉皮笑脸凑到韦八亢等人身前,给每人递去一根软中华。

“朋友贵姓?”韦八亢笑眯眯问道。

他没去问十六带来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路数,只是听十六说去找个捕鹰帮手,至于两人关系如何,韦八亢猜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笑容多了几分亲昵,少了几分阴沉。不过从穿着打扮分析,上下行头不超过一百块钱的家伙,应该不是二世祖或者商界精英,普通村民的成分居多。

“牛,牛富贵。”赵凤声大大咧咧答道,散完一圈烟,拿出打火机帮对方点燃,“老哥怎么称呼?”

“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八哥就行。”韦八亢微笑道,抽了一口软中华,发现是赝品,也不揭穿,依旧夹在手指中央,只是不再去放在嘴里吞云吐雾,显示出与人打交道时扎实城府。

“八哥?排行老八吗?你妈够能生的啊,那会正赶上计划生育吧?生一个得罚好几千,俺村最有钱的人家,生了五个就生不起了,干脆跑到外面躲了几年。你们家生了八个,厉害啊!”赵凤声一惊一乍道,看似是嘴里没把门的胡诌八扯,实际在小心翼翼试探对方动怒的底线,几句无知者无罪的言论,相信韦八亢不会跟自己翻脸。

泉子瞟了口不择言的家伙一眼,尽是寒意。

“爹娘给起的名字而已,没啥讲究,跟家里排行扯不上关系。”韦八亢笑容满面解释道。

“八,发啊,老哥生意一定做得很大吧。”赵凤声继续愣头愣脑问道。

“混口饭吃罢了。”韦八亢心不在焉答道,将燃尽的香烟丢到地上,房卡递给赵凤声,“回到房间休息一会,咱们七点集合,我带你和十六姑娘去县城里吃点饭,虽然这里不如雍城繁华,但小镇有小镇的风味,还是有几家羊肉做的不错。”

赵凤声在牛老汉家,享受到了丰盛招待,顿顿吃羊肉,什么羊肉泡馍,清水煮羊肉,烤羊肉,吃了几天,嘘嘘时都能闻到一股子羊膻味,致使对羊肉没那么钟情的他苦不堪言,还不如开水煮面条吃的舒坦。这次再一次听到羊肉,胃里隐隐作呕,表面痛快答应一声,背起破破烂烂的包裹,扭头往楼梯走去。

“八爷,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古怪,要不要找个人去试探一下?”泉子眼神不善盯着赵凤声背影,小声提议道。

敢在八爷面前如此放肆的家伙,一天遇到了俩,十六是小侯爷钦点的女人,他不会动,也不敢动,可一个浑身沾满泥点的庄稼汉,也敢咋咋呼呼,令横行无忌惯了的泉子实在无法忍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十六姑娘带来的客人,我们能不动则不动,真要弄出事来,你叫十六姑娘的面子往哪放?”韦八亢摇头否定道。

“憋屈。”泉子把那根未曾点燃的中华烟丢到垃圾桶,脸上俱是桀骜。

第八百八十五章 村草先生

暂时没有露出马脚的赵凤声来到房间,一开门,闻到一股潮湿味道,对气味敏感的他皱了皱眉,将窗户全部开到最大程度,点了一根烟,故意摆出的刁民嘴脸消失不见,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望着西北略显苍凉的斜阳,怔怔出神。

虽然脑子一热混进了队伍,可具体怎么做,想要得到什么,暂时没有精密谋划。他只是听到雷斯年的枕边人出现,迫不及待试图接近而已。来的路上,也想过偷手机和qiè ting等方法,但一没设备,二没技术,成功率微乎其微,而且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雷斯年察觉,会迎来灭顶之灾,那就得不偿失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跟十六打下良好关系,能够快速接近雷斯年,顺藤摸瓜抓到他犯罪证据。尤其是刑事犯罪,肖贵被害的所有线索,不可能全部抹掉,其中涉案人员,有的关在监狱,比如武云市天字hào打手沐金福,有的挨了枪子,比如唐宏图的儿子唐耀辉,到时候人证物证串成一条线,往京城将材料一递交,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

其实赵凤声并非没打过沐金福的主意,但口说无凭,雷斯年又是西北权贵,中间唐耀辉的那条线还断了,根本不可能有所收获。仔细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太现实,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咚咚咚。

狂躁的敲门声,打断了赵凤声思考,搓了一把脸颊,换上了那副市井刻薄的面具,大声问道:“谁啊?!”

“一个大老爷们关着门干什么,在干坏事啊?”外面传来十六特有的穿透性声线。

赵凤声快步走去,打开门,堆笑道:“关上门就是干坏事啊,你这不是冤枉人么。”

十六正要进门,突然脚步停住,弯下腰,将那道深不可测的巨大沟渠展现的淋漓尽致。赵凤声头晕眼花加腿肚子抽筋,不看,对不起自己,看,又对不起良知,只好采取折中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六捡起那张印有‘名模空姐学生寂寞shǎo fu’的粉色小卡片,脸上浮现出抓住某人把柄时的得意笑容,“卡片都准备好了,还敢睁着眼说瞎话,我冒冒失失闯进来,是不是打搅了你办好事啊?”

眼是睁了,可瞎话没说,不该看的东西倒是看了。

赵凤声揉揉鼻子,辩解道:“如果额想找妹子的话,早就捡起卡片打电话了,干嘛还要它在地上躺着,你这叫冤枉好人。”

“哼,狡辩!”十六晃着画有暧昧图像的小卡片,咄咄逼人道:“开门那么慢,分明是拿起卡片在打电话,听到我敲门声后,心虚,又自作聪明将卡片丢到原位,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又遇到一位不讲理的娘们?

赵凤声好笑道:“就算是额zhǎo nu人,也不关你事吧?”

“不关啊,我又没想举报你**,不过……你zhǎo nu人的时候,给我说一下。”十六挤眼道。

这个女人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车里发生那些不愉快还没有三个小时,转眼就换成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赵凤声猜测她是不是学习过川剧,咋变脸功夫biàn tài的令人发指呢,比起自己都当仁不让。

“你想干啥?”赵凤声瞎琢磨这个女人真正意图,突然嗅到一丝危险。

“不干什么啊,我只是很好奇,那些女人,是怎么能对你这种又脏又臭的男人宽衣解带的,会不会边做边吐。”十六狡黠一笑。

操!绕了一大圈,原来是拐弯抹角奚落自己。

赵凤声暗自骂了一句娘,用手摸着沾染些许黄土的头发,倨傲说道:“额是额村最帅的帅哥,多少女人想要投怀送抱,用得着花钱去找?哼!”

“哇塞,看不出来啊,竟然一不小心约到了村草,好荣幸啊。”十六故意鼓掌叫好,可眼底的嘲弄却相当明显。

“那是。”赵凤声装作视若无睹,继续扭着脖子、摸着头发卖弄着“风情”。

“村草先生,能请您一起共进晚餐吗?”十六一笑,露出锋利洁白的小虎牙。

“谁掏钱?”赵凤声漠然道。

“当然是我啦,能请到花容月貌的大帅哥用餐,掏钱是理所应当的。”十六不怀好意笑道。

“那就给你个机会。”赵凤声雄赳赳走出房间。

十六冲他背影撇了撇嘴,做出一个干呕表情。

华灯初上,两人来到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迎着微风徐徐,享受小镇特有的温馨。

由于并没看到韦八亢那货凶匪踪迹,赵凤声好奇问道:“八哥他们呢?不跟咱们一起吃饭?”

“跟帅哥一起享用晚餐,怎么能叫别人打扰了兴致呢?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他们。”十六指着一处挂有百年老字hào的牌匾,“听说这里的泡馍很出名,试一下?”

“火锅吧。”赵凤声听到羊肉直反胃,可店铺大多以羊肉为主,为了能吃点青菜水果来缓解油腻,于是毫不客气走进了一家装修雅致的火锅店。

女人对于火锅的抵抗力基本为零,十六也没去反驳,前后脚走进了店里。

装扮怪异的尤物,很能引起异性瞩目,尤其是连十万人口都不到的小镇,十六的奶奶灰和超级霸道身材立刻引来的店里所有视线,不论男女,统统盯着那对颤颤巍巍的豪ru品头论足。

十六像是习惯了这种注视,脸不红心不跳,找了一处空位坐了下来,迎接着男xing fu wu员鬼鬼祟祟的眼神,啤酒,羊肉,牛肉,蔬菜,水果,牛奶,一阵乱点。

赵凤声也没斥责人家勤俭持家的道理,只是不厌其烦地给服务员进行交流,再怎么说,十六也算他远房亲戚,自己都他娘坐怀不乱装成柳下惠,哪能便宜了陌生人。

两人交流很少,对着美食一顿狼吞虎咽,正当吃喝爽快之际,突然咣当一下,桌上多了一个白酒瓶,顺便传来粗犷的男性嗓音。

“měi nu,陪哥哥喝一杯!”

第八百八十六章 大狗熊

赵凤声和十六不约而同抬头,看到了一位“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

本来膘肥体壮是形容牲口的特定用语,可贴在眼前的家伙身上一点都不为过。一脸凶相,四肢粗壮,关键是五官组成了相当不协调的场景,地包天,牙齿外露,再搭配那一身浓密到恐怖的汗毛,活脱脱一个没进化好的物种。

十六蹙起秋娘眉,望着一半像人一半像熊的陌路人,刚吃进胃里那点东西蠢蠢欲动,似乎有翻涌而出的迹象。

十六是典型的外貌协会成员,长得顺眼,一切都好商量,不顺眼,说破大天都没用。名叫牛富贵的家伙,虽然又贫又邋遢,可毕竟五官长得还算标志,有鼻子有眼,胡茬彰显成熟男人味,跟他拌几句嘴,倒也能接受。眼前这家伙是什么东西?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猿猴和狗熊杂交新型科技产物?什么人都敢往上凑,也不瞅瞅自己德行,去你大爷的!

膘肥体壮的男人,显然不清楚十六肚子里的小九九,见到她盯着自己迟迟不眨眼,还以为qián tu hou qiáo的尤物对自己产生兴趣,自作多情地笑了笑,豪迈端起酒瓶,“认识你很高兴,咱俩喝一杯。”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搭讪měi nu,自然有些傲人本钱,这人名叫谢林,绰hào熊林,自己做着黄赌的生意,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本地是黑白通吃的蛮横货色。本地是荒僻县城,不比大城市,干些违法乱纪的事情,很容易用金钱打点过去,所以熊林这种人混的很吃香,也滋生出狂妄自大的心态。

“滚!”十六从口中强硬吐出一个字,chanel169hào唇膏格外撩人。

“带刺的玫瑰?”没上过几年学的熊林甩出一个自以为感觉良好的形容词,瞅了瞅表情木讷的赵凤声,不屑一笑。

分辨一个男人成功与否,很大程度决定他带出来的女人足够优秀,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女人。

十六的外在条件极为出众,但赵凤声的形象就略显寒酸了,洗到褪色的t恤,布满泥土的大裤衩,横看竖看也不像权贵子弟。熊林是见过风浪的场面人,用屁股想一想,猜测着俩人一定出身平凡,否则谁会找一个穿着地摊货的伴侣?充其量就是跑到此地旅游的打工一族,不欺负他们欺负谁?

“赶紧滚!别妨碍本姑娘吃饭,一张嘴就是臭气熏天的大蒜味,熏死人啦!”十六捂住鼻子厌恶后撤。

熊林从裤兜里抠唆半天,掏出一把宝马车钥匙,又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钞票,嘴里喷着酒精和混合的恶臭味道,“姑娘,我有的是钱,只要你今晚跟我走,这些钱全都是你的。把哥哥伺候的高兴了,常年bāo yǎng都行,一年二十万,咋样?”

小县城里消费不高,二十万,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十六听着连自己随便买个包都不止的金额,又好气又好笑,没去跟大狗熊一样的家伙计较,转而望向赵凤声,冷笑道:“你可是有血性的西北爷们,见到朋友被欺负,不跳出来英雄救美一下?枉费你那一米八的大个子了。”

赵凤声无辜地摊开双手,朝大狗熊努了努嘴,“个子大有啥用,还不是照样打光棍。再说额觉得这大哥不错啊,一出手就是万把块钱,放到村子里,能买四五只羊了。”

“你竟然拿我跟羊相提并论?”十六怒气冲冲道,听到他的言论,似乎被一只大狗熊bāo yǎng还愤懑。

“羊咋了,早先额们村子里娶媳妇,都是拿羊当聘礼啊,仔细算算,这不就是拿羊换媳妇么,有啥大惊小怪的。”赵凤声啃着西瓜说道。

“牛……富……贵!”十六一字一顿嘶吼出声,一双美眸挣扎到最大弧度。

“哈哈!这小兄弟是明白人,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姑娘,跟他在一起有啥子前途,不如跟了哥哥,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明天就带你去市里买衣服,要啥给买啥,绝不打折。”熊林张开一嘴烂黄牙嘿嘿笑道。

“吃饭都能吃一肚子气!恶心!”十六匆匆起身,迈开měi tui往大门方向走去。

手腕却被力道奇大的毛绒物体抓住。

“姑娘,留个房间hào,哥哥晚上去找你。”熊林挤眼,送出一道道令人作呕的秋波。

“放手!”十六冷声道。

“不放。”喝了一斤多的熊林哪会就此罢休,借着酒意,继续耍着流氓。

十六再也控制不住怒气,猛地抄起桌上的白酒瓶,狠狠朝对方脑袋砸去!

砰!

瓷片纷飞。

酒瓶跟熊林宽大的身躯擦肩而过,砸中了椅子靠背,顿时酒水四溅。

“骂的!臭biao子!敢打爷爷!”熊林怒吼道,气急败坏地攥起右拳,猛地朝十六平坦小腹砸去。

两人体重差了一倍还多,熊林又是酒后用了全力,这一拳如果砸实,十有**得香消玉损。

熊林感觉拳头挥到一半,屁股底下突然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道,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倾斜,脑袋砰的一下,跟地板来了次亲密接触。

如果是体重较轻的瘦子,摔一下或许没什么大碍,可熊林体重太过庞大,摔的又猝不及防,后脑勺顿时破裂,涌出鲜血,看起来惨不忍睹。

“愣着干啥,快跑呀!”赵凤声抓住呆滞在那里的十六,一溜烟跑出门外。

熊林晕晕乎乎站起身,狠声道:“操!给我追!”

七八位爷们气势汹汹冲出门外。

有十六这位拖油瓶,赵凤声哪怕速度再快,也跑不过身体健康的男人,再说他又不愿意展示自己异与常人的地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靠近。

等追兵近在咫尺的时候,赵凤声突然停住步伐,往正在大街上闲逛的几位男人后面一躲,露出奸诈笑容。

“八爷,有人打我!”十六站在那伙男人身后,喘着粗气大声求救。

第八百八十七章 韦八亢之怒

因为剧烈运动的原因,那对豪ru跌宕起伏,随着急促呼吸,一张一弛大幅度颤动。赵凤声甚至都没心思去理会追兵,悄悄进行窥探,念一句无量天尊,瞄一眼,念一句阿弥陀佛,再瞄一眼,内心挣扎,又舍不得挪开视线,那叫一个纠结。

正在遛弯消食的韦八亢见到两人狼狈不堪,扭过头,讶异问道:“十六姑娘,你这是……”

“八爷,我被一个大狗熊调戏了,现在还派人来追我,快帮我挡一挡啊。”十六从人群中探出扎眼的奶奶灰,五官夹杂着惊恐,犹如一只被狼群追逐的小羔羊。

大狗熊?

雷斯年的女人被调戏了?

韦八亢一阵头大。

倘若这事发生在雍城,韦八亢乐于作壁上观,看看究竟是哪位英雄豪杰肾上腺素超越了理智,作死也要作出花来。可十六是跟着自己来到小县城,出了事,自己逃脱不了干系,雷斯年怪罪下来,谁能承受起小侯爷的滔tiān nu火?

韦八亢越想越怕,越想眉头皱的越紧,眼神拧成一把利剑,盯着几位拎着酒瓶的男人,沉声道:“泉子!”

相识十来年的年轻男子向前跨出一步,轻轻扭动脖颈,一双清澈眸子分外炙热。

由于天色昏暗的关系,那拨人等走近后,才看到韦八亢的样貌,然后分别停下脚步,齐刷刷打了一个寒颤。

韦八亢横行西北多年,他认识的人不多,可认识他的人却不少,尤其是混迹江湖的痞子,哪能不清楚小胡子大叔是方圆几百公里首屈一指的巨寇。自从做掉黎麻子之后,韦八亢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虽然他只是以赚钱为主的偷猎者,并不怎么经营势力,但江湖人都知道韦八爷的狠辣,做事从不留手,得罪他的人,很少能囫囵个留在阳间,脑袋变成柿饼的黎麻子就以身作则诠释了这一点。

“mǎ lè戈壁的!你们咋不动手,给我打,狠狠打!”受伤的熊林最慢赶到现场,察觉手下慢慢吞吞往后挪动,气不打一处来,往一位手下屁股蛋子狠狠踹去一脚,“不就是喊来帮手了么,给他妈我上啊,怕个逑!”

手下捂住屁股,喊也不敢喊,苦着脸,小声提醒道:“林哥,那……那是八哥。”

“什么他妈八哥鹦鹉的,天王老子来了也照干不误!”熊林又是一脚踹去,凶狠骂道。他摔到的是后脑勺,导致脑回路有些转不过弯,可当他看到那两撇显眼的八字胡,立刻裤裆一热,尿液渗出几滴,张开嘴巴,喃喃道:“八……八爷。”

韦八亢经常在人烟稀少的小县城出没,熊林作为本地痞子中的代表人物,自然会跟对方有所往来,但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一位是砍人都得闭眼的村痞,一位是双手浸满鲜血的巨寇,怪不得熊林如此胆战心惊。

“猫尿灌多了跑出来撒野?什么人都敢调戏?”韦八亢将那一肚子火气暂时压下,怎样处置熊林,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先让十六解气,把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八爷!”

熊林惨叫一声,竟然扑通跪倒在地,不停磕着响头,“八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您的女人啊,如果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不怪熊林像个孙子似的求饶,传闻黎麻子的死,就是因为动了韦老八的女人,所以才遭受了灭顶之灾。虽然道听途说信不得真,十有**是双方积攒的宿怨作祟,可出手的由头,反正是跟女人有所牵连。熊林一想到黎麻子的惨状,浑身如筛糠,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哪有性命重要?

韦八亢扭头轻声道:“十六姑娘,这人冒犯了您,到底如何处置,您来做主。”

“真的?”似乎每个人都有狐假虎威的劣根性,十六见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凶人跪地求饶,不免气壮胆粗,兴奋道:“怎么处置他都可以么?”

韦八亢微笑点头。

“让我想想。”十六翻着眼皮思考半天,突然大声喊道:“快承认你是猪!”

熊林呆滞片刻,像是没听清惩罚,转而望向韦八亢,眼神全是询问和疑惑。

“十六姑娘,你确定就这么惩罚他吗?”韦八亢啼笑皆非,一句侮辱性的责骂,能够轻易使得小侯爷女人息怒?

“不够重吗?”十六手指摩挲着脖颈,“可是他没得逞啊,只是耍流氓未遂罢了,再说他脑袋都破了,很疼的,就不要再受惩罚了。算了算了,看你怪可怜的,猪就别喊了,快起来吧。”

没有韦八亢的发话,熊林哪敢轻举妄动,继续向八爷投出询问信hào,丑脸一片求饶的可怜相。

别说韦八亢,就连赵凤声都诧异她的决断。

一位身份尊崇的富家千金,受到weixie还能够做到为别人考虑,胸襟如此之大?

赵凤声偷偷瞟了一眼傲然挺立的山峰。

确实……

挺。大。

“既然十六姑娘不追究,你就起来吧。”韦八亢见到有几位路人围观,也不愿成为众人焦点,“十六姑娘,你受惊了,先去宾馆休息吧,其它事情我来处理。”

十六道了一声谢,带着赵凤声离去。

等到十六走远,韦八亢蹲下身,换了一张狰狞可怖的嘴脸,啪的一下甩了熊林一记大嘴巴,“你知不知道,差点闯了大祸。”

“八爷,我……我错了,任打任罚,您说了算。”熊林连捂脸的动作都不敢,反而将脸颊凑过去几分。

“哪只手摸人家了?”韦八亢凝声道。

“左……左手。”熊林伸出哆哆嗦嗦的左手。

“回去以后,自己找根手指剁了,别他妈问为什么。”韦八亢愤愤道。

熊林欲哭无泪,但还是艰难点头答应,比起黎麻子的惨淡下场,掉根手指而已,算是轻的了。

“走。”韦八亢骤然起身。

“一根哪够。”泉子笑眯眯凑到熊林面前,伸出中指和食指,“两根。”

面对纵横西北的头hào悍将,熊林瘫倒在地。

第八百八十八章 天宝花

赵凤声聚焦点全在十六身上,没去关心大狗熊究竟会遭遇什么下场。

到达宾馆,十六丢下一句晚安,扭着翘臀回到自己房间。

通过几天接触,善于总结归纳的赵凤声对她有了初步了解。看似野性难驯,实际心善敏感,有点傲娇小公主脾气,气来的快,出的也快,并没有恃宠而骄的跋扈,雷斯年选择她当作枕边人,应该不止贪图丰满霸道的身材,性格因素,应该也涵盖其中。

有钱人择偶观,跟普通人择偶关注点不一样,家世,性格,相貌,按照顺序来进行侧重判断。或许有的富豪不在乎强强联手等概念,但经商多年的世家,大部分还是会为了家族考虑,而做出牺牲。

赵凤声本想趁热打铁去找十六套话,可想了想,还是作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熟悉度得慢慢渗透,眼前不到最佳时机,等到抓到游隼,建立好良好关系,再去摸底也不迟。

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大早,匆匆吃过早饭,三辆车又踏上行程。

越往西北行进,路边画面更加荒芜,夏季应有的绿色逐渐被黄褐色代替,竟然见到了双壁泻天河的奇异景象。赵凤声从恍惚到专注,最后变成游客,目不转睛地欣赏美景,等看到黄沙沟壑,突然心中一紧。

同样的沙土,同样的骄阳,跟巴格达的景象完全一致。

赵凤声在那片大漠中的城市生活了几年,流过血,流过汗,也流过泪,将最好的年华洒在了异国他乡,致使他对黄沙褐土充满一种特殊情感。

小灵通。

彪子。

还有那位天天缠着他要西红柿炒鸡蛋的法国小妞。

那一张张年轻脸庞划过脑海,在回忆里荡起涟漪。

也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

“喂,你发什么呆呢?快到游隼出没的地方了,准备一下,一会该你大显身手了。”十六今天的装扮更加惹火,短裤,白衬衫,本来是挺清纯的扮相,可在她火爆身材衬托下,变成带有se情意味的情趣装。衬衣扣子几欲撑破,腰肢更显纤细,怎么看怎么像zhi fuyou huo。

赵凤声视线在她那里停顿半秒,急忙挪开,答了一个哦字。

“对了,昨天我回去前思后想,是不是你在那只大狗熊准备打我的时候,把他摔了一跤?”十六询问道。

“他那么大块头,足足有两百多斤,怎么会让额摔倒?你想多了吧。”赵凤声摇头道。

昨天确实是他在关键时刻救了十六,左脚勾住凳子腿,致使熊林那一拳没有打出去,摔了个大马趴。可现在不是lun gong领赏的时候,隐藏自己身手才是重中之重,能藏就藏,能躲就躲,不能让她看出破绽。

“我怎么不相信呢?他那么大的人了,会无缘无故自己摔倒?”十六从后视镜中,仔细盯着后面家伙的眼神,想要从中找到撒谎的痕迹。

“这得归功于你那一酒瓶子,白酒撒了一地,当然变得又湿又滑,他一发力,凳子腿打滑,当然会摔倒了。”赵凤声找到一个不错的借口,试图蒙混过关。

“这倒也是哦。”十六点点头,觉得他的措辞有百分之八十以上可信度。

“你看那是什么?”赵凤声指着远处一片姹紫嫣红说道。

“哇!花!”

十六尖叫一声,突然猛踩刹车,等到酷路泽完全停驻,欢天喜地从车上跳下,朝着枯树一样的植物奋力狂奔。

“女人啊。”赵凤声摇了摇头,怕她被什么蝎子或者毒蛇咬到,紧随其后。

十六围着huáng sè枯树转了三四圈,踩下了树干上盛开的桃色娇艳花朵,拿到鼻尖轻嗅,“这里竟然有花啊,而且还长在这么丑的树上,牛富贵,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赵凤声揉揉鼻子,“好像叫沙漠玫瑰吧。”

巴格达就有这种生活在沙漠戈壁滩的植物,见过至少几百棵,所以知道它的名字并不奇怪。

“你怎么知道的?博闻广记啊,难道你是大学生?”十六惊愕问道,沙漠玫瑰几个充满浪漫情调的称谓,从一名衣着邋遢的村民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别扭。

“听村里老人说起过,沙漠里有种玫瑰,叫做天宝花,曾经当麦客的时候,走南闯北,新鲜事见多了,没啥好稀奇的吧?”赵凤声又把牛娃子的身份挪用过来,撒谎撒的趾高气昂。

“沙漠玫瑰,天宝花……我还是觉得天宝花好听,意境悠远。”十六采摘了一朵花,放到自己耳边,奶奶灰搭配粉红色天宝花,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几只蝴蝶出现在了附近,围绕着沙漠玫瑰翩翩飞舞。

“哇!蝴蝶!”shi liu dà呼小叫喊道,跟着蝴蝶一蹦一跳。

这娘们咋像村里的傻丫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赵凤声暗自嘀咕道。

佳人美景,如诗如画。

不管十六表现的有多bái chi,起码赵凤声倒是大饱了眼福。

远处的韦八亢等人也不敢按喇叭催促,只是停在道路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抽着香烟,眼中无奈大过埋怨。

十六正玩的尽兴,脸色突然一变,顷刻间成为阴沉似水,将耳畔的鲜花狠狠丢出,抄起一根枯木枝,冲着一只蝴蝶凶猛砸去!

“你这是干啥?”赵凤声纳闷道,心想这女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发起飙来连昆虫都不放过?

“渣男!全是渣男!”shi liu dà声喊道,继续追着蝴蝶穷追猛打,“那只蝴蝶趴在另一只蝴蝶身上**,然后又跑到另一只蝴蝶旁边飞来飞去,你说它是不是渣男!”

哪跟哪啊?

赵凤声哭笑不得。

不过这位爱憎分明的女人。

挺像大漠戈壁的天宝花。

同样的鲜明。

同样的倔强。

第八百八十九章 抓捕游隼

欣赏完大漠特有的天宝花,众人继续西行。大概又行进了一百多公里,路边出现两位男人,其中一人挥手致意,头前带路的牧马人打着右转示意减速,等到车辆停下,韦八亢跟挥手那人拍着肩膀热情寒暄,似乎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

那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衣着褴褛,脸色酱红,穿着本地人特有服饰,仅从外观分析,不像是有权有势的人家。

“那人是谁,韦八亢的朋友?”赵凤声问道。

“应该是附近的村民吧,是他们告知这里有游隼出现的。因为需要有人攀爬陡峭的崖壁,所以特地雇了高手过来,否则的话,只能抓到成年游隼,得不到雏鸟的。”十六解释道。

一位普通村民都值得西北巨寇笑脸相迎?

好一位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之辈。

赵凤声又对韦八亢有了进一步了解。

“你呢,准备好了吗?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挖你过来抓鹰,假如游隼不吃你那一套,咱们可得好好算一下账了。”十六转过身,扬起圆润下巴。

“抓鹰属于技术活,但再好的猎手,也不敢保证能够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游隼恰好吃饱了饭,那谁也没办法,只能乞求老天爷让这里的猎物贫瘠一些,咱们的成功率才会大增。”赵凤声微笑道。

“咦!你的口音怎么变了?”女人天生敏感,十六一听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纯正普通话,好奇点顿时转移。

“跟你学的呗,城里人说话那么好听,还不叫额村里人邯郸学步?再说额本来就会普通话,只不过在村子里说惯了家乡口音,一时改不了,跟你说多了之后,这才一点一点想起来。”赵凤声心中一紧,回答的依旧轻松。

“总觉得你这人很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十六嘟嘴道。

“人家都走了,赶紧开车。”赵凤声拍了拍车座,指着已经启动的牧马人说道。

又往前行进了十几公里,来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戈壁,怪石嶙峋,悬崖陡峭,地上连鸟粪都看不到,估计有人在这里杀人越货都很难被发现。

众人下来勘验地形,面容苍老的村民指着远处崖壁凸起处,用一口夹杂着黄土味道的俚语说道:“喏,那里就有游隼。”

赵凤声的视力,是标准的53,一百米开外能分清对面妹子啥罩杯,可即便如此,眼睛瞅到酸疼,还是没看到游隼巢穴,只能暗自佩服老乡的千里眼神功。

“看你的喽。”

朝思暮想的游隼蛋近在眼前,十六眸子盯住崖壁,略带期盼。

听完老乡介绍完游隼情况,赵凤声从后备箱拿出木笼,按照傻小子教给他捕鹰方法,装神弄鬼掐指算了半天,找到一处宽阔空地,将木笼左右分开,事先买好的活兔用绳子套出头部,钉好长钉,把拴着兔子的生子系好,放到木笼中央,防止让它套出木笼范围。然后将控制机关的绳子甩出十几米远,找到光洁的石头一坐,点燃一根软中华,耐心等待游隼上钩。

其实抓捕游隼并不困难,关键是木笼的制作和火候的拿捏,木笼关的快了,游隼进不来,关的慢了,连鹰带兔全部落空。不过赵凤声对自己的控制力还是相当自信,至少有七成把握在游隼进入木笼的瞬间,将它封锁在笼中。

“这就完了?”十六看到他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布置好陷阱,惊愕问道。

她不懂如何抓捕游隼,但觉得会花费好大一阵子力气。

“是啊。”赵凤声老神在在抽着香烟。

“我花了两万块钱请你,你就花了几分钟糊弄我?”十六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姑娘,这是技术活,不是体力活,你找的又不是搬砖和泥的苦力,干嘛要大张旗鼓啊。抓鹰就是这样,踩点,放下木笼,坐等游隼自投罗网啊。”赵凤声斜眼解释道,表情里含有一种内行人看外行人的蔑视。虽然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可架子得拿足了不是?

“靠!”

十六哆哆嗦嗦憋出了一个字。

从大费周折抓捕鹰隼的行为分析,她不是抠唆的人,但几分钟就得付给人家两万块,让这位锦衣玉食的女人心理也无法承受。按照这种性价比,上市公司老总赚的都没他多吧?

十六正要谴责某人不厚道的行为,赵凤声食指放到唇边,“嘘,来了!”

深蓝色天空突然出现一个黑点,随着下降,身躯渐渐放大,在白云映衬下格外醒目。接着响起一声嘹亮鹰啼,环绕着巢穴不断盘旋。

“距离那么远……它能看到兔子吗?”十六初次见识游隼翱翔雄姿,双手激动地有些颤抖,声音小的出奇,像是怕游隼听到。

“远?别说这一两公里的距离,哪怕再远上几倍,它连你xiong zhào什么颜色都能看清,信不信?”赵凤声翻着白眼道。

“你这人能不能正经点?!”十六皱起英气十足的秋娘眉。

“草枯鹰眼疾,这句诗词听过没?鹰的视力能够达到十公里左右,你算算看,现在你们俩之间的距离,它能不能看到你脸部汗毛。”或许觉得之前的话有些过分,赵凤声换了一个形容词。

“十公里……这么恐怖?!”十六惊愕道,似乎觉得里面春色被鹰隼瞧了个通透,顺便将领口捂住。

“放心吧,除非它吃饱了,否则不可能对活兔视若无睹。游隼一般都是双宿双飞,那位老乡又说它刚产过蛋,一大家子等着它养活呢,耐心等待一会,肯定往笼子里钻。”赵凤声信心满满说道。

十六集中精力,瞳孔随着游隼旋转而挪动。

大概又等了几分钟,游隼猛然一个俯冲,向木笼里的活兔急速靠近。

“来了!”赵凤声攥紧了手中绳索。

第八百九十章 雄隼

游隼的体积,在鹰隼中并不出众,撑死也就长到半米左右,平飞速度毫无优势,但它俯冲速度,却是同类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凭借坚硬鹰喙和眼睑保护,最高时速能够达到三百,几乎可以媲美子弹威力,如果被它袭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十六请来了赵凤声,试图让这位冒牌高手搞定成年游隼,将风险降到最低。

空中划过一道黑色闪电。

十六的眼皮仅仅眨了两下,还没看清它的模样,游隼的利爪就已经叩住兔子脊椎,振翅一挥,就要带着猎物潇洒离去。

千钧一发之际。

赵凤声突然拉拽机关绳索。

砰!

木笼合住,将游隼牢牢封在里面。

“哇!抓到了!”十六鼓掌兴奋喊道,就像幼儿园里的孩子得到向往的糖果,充满天真童趣。

赵凤声丢掉绳索,手心往老汉衫蹭了几下,擦去汗水,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可头一次鼓捣这玩意,心里没谱,尽管有傻小子的指引和大量资料的铺垫,纸上谈兵是一回事,身体力行又是另一回事,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赵凤声绝不认为看似简单的事情能够轻易完成。

况且游隼是动物,具有不可预估性,牛娃子那憨家伙,又不像特别靠谱的主儿,木笼坚不坚固,机关灵不灵敏,全都得靠实践来检验。当木笼关住那一刻起,赵凤声才心神大定,感慨一声侥幸。

十六欢天喜地冲着游隼冲去,蹲下身,笼内已经鲜血淋漓,兔子被强大的冲击力弄的皮开肉绽,躺在那里气若游丝。而游隼眼神锋利,凶猛中夹杂着不甘,冲着狡猾的人类投去愤怒目光。对游隼念念不忘的十六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想要抚摸它的羽毛,却被守在附近的韦八亢伸手拦住,“这畜生凶的狠,嘴巴连石头都能凿开,而且刚刚被咱们关住,正在气头上,不能用手去碰他,十六姑娘千万要小心。”

说罢,韦八亢将一根木枝伸进木笼,瞬间被疯狂的鹰隼从中啄开,木枝断为几截。

十六见到鹰隼如此凶悍,不由自主地抚摸着想要伸进木笼里的食指,庆幸还好没有冒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游曲,掏鸟蛋的事,就麻烦你侄子了。”韦八亢冲着干瘦邋遢的村民笑道。

“八爷,放心吧。”名字古怪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给年轻男人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点点头,两人背起大捆绳索朝着崖壁走去。

十六继续蹲在木笼旁边,望着不断挣扎而导致身体被木笼弄伤的游隼,想起一条鲜活生命就这么活活困死在囚牢,突然有些不忍,喃喃道:“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家人,当你死了,你的家人会感到悲伤吗?”

鹰隼像是听懂了十六话中含义,发出一声惨痛啼叫。

“弱肉强食的世界,不需要慈悲善良。”赵凤声慢吞吞走了过来,“游隼是生命,兔子也是生命,或许它正七月怀胎,或许它的孩子正等着母亲嗷嗷待哺,现在它惨死在游隼利爪之下,或许最可怜的是它。兔子吃草,鹰隼捉兔,这是千万年来食物链墨守成规的法则,谁也无法改变。”

“它们是因为我才会死亡,由于我的私心,导致了几条生命不能按照自然规律自生自灭,你说……我是不是罪不可赦的坏人?”十六一脸黯淡自责道。

“那不一定。”赵凤声指着奄奄一息的兔子,“如果没有你,它可能在几天前就成为餐桌上的美食,正由于你的介入,它才能将生命多延长了一些。假如我是它,可能会感激你,被天敌用利爪弄死,总比千刀万剐进入油锅里要好。”

“你学过哲学么?怎么感觉你说话总是耐人寻味。”十六不是那种一鼻子哭下去就没玩没了的小女人,简短的哀伤过后,停止了伤春悲秋,再次对村民身份的家伙产生了质疑。

“我,哲学?”赵凤声指着自己鼻尖好笑道:“小学五年级毕业,哲学书都没见过啥样,倘若下棋、种地、调戏寡妇算哲学的话,我可能真是硕士博士之类的专家。”

“老不正经。”十六鄙夷道。

不正经,认了。

老么?

赵凤声摸着略带沧桑的胡渣,开始了自我审视。

采集鸟蛋的两位村民已经来到了山顶最高处,年轻男人将绳索一端套到树干上,使劲拽了拽,直到感觉到安全之后,才将绳索另一端的钩子卡在腰间,双脚蹬住光秃秃的崖壁,用力一踩,上面的游曲放出一段绳索,年轻人缓缓下坠,朝着鸟巢靠近。

叔侄俩常年跟山崖打交道,配合默契,几分钟之后,年轻男人就来到了鸟巢附近,看到两枚鸟蛋孤零零躺在那里,年轻男人贪婪一笑,这意味着一万块的酬金马上就要到手了。

正当他刚伸出手臂,空中突然传来一道鹰啼。

饱含着愤怒与凄厉。

黑色闪电冲着他疾驰而来。

比起困于木笼里的鹰隼,那道黑影更大,更长,更加具有冲击力。

崖边的游曲呆滞片刻,浑浊双目忽然浮现出浓浓的恐惧,奋力嘶吼道:“刚才抓到的是雌隼,这只是雄隼,它觅食回来了,快!快上来!”

一边是重金you huo,一边是生命安全,两者都难以舍弃,年轻男人咬了咬牙,还是朝着鸟巢横向挪动,抄起两枚鸟蛋,快速放入事先准备好的背包,手脚并用往崖顶攀爬。

人的速度哪能跟鹰隼媲美。

年轻男人只爬了不到三米,那道疾如闪电的黑影就近在眼前。

从他面颊飞速掠过。

带出一蓬血雾。

啊!!!!!

一声凄凉惨叫,回荡在山谷之中。

第八百九十一章 枪

雄隼因为配偶和幼崽陷入囚牢的缘故,已然接近疯狂,一次又一次袭击年轻男人身体,几个来回之后,鲜血迸溅,将崖壁沾染了大片血迹。

崖下众人望着惨剧发生,想要帮忙却又无能为力,韦八亢十分仗义护在十六身前,沉声道:“十六姑娘,目前情况太危险了,你马上回到车里,我们带着雌隼赶紧离开这里。”

人,混迹江湖多年的韦八亢不怕,可换作扁毛畜生,韦八亢实在无法预料到它下一步举动。

“可……可他怎么办啊?”十六看着空中拼命挣扎的年轻男人焦急说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想赚这份钱,就得做好滚落山崖的准备,跳崖是一条命,被游隼啄死也是一条命,既然在节骨眼遇到回巢的雄隼,谁也怪不了,只能怪阎王爷不给他活路。”韦八亢快速说道,沧桑眸子透着一份果决。

“他是因为帮我,才险象环生,八爷,您就出手帮帮他,过了今天之后,我欠您一份人情。”十六变得焦躁不安。

不管出于良心的谴责,还是同情心泛滥,十六实在无法忍受同类当着她的面前失去生命,何况那个年轻男人才二十来岁,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惨死,那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泉子,抄家伙!”韦八亢大声吼道。

小侯爷的女人都说出这种话了,再不答应,就不识抬举了。对付速度奇快的游隼,凭借身手根本无法取得优势,只能用现代化武器将它击落。

暴露携带qiāng zhi的秘密。

完成十六夙愿,认领那份人情。

韦八亢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泉子和几名手下跑到车里拿出qiāng zhi,改装五连发,双管猎,五四,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人取出一把造型复杂的弩箭,弩身宽大,箭支锋利,看起来威力十足。

“你们……有枪?”十六被那些铁疙瘩深深震骇,在和平世界待久了,猛地看到杀伤力强悍的武器,还有些适应不了,眼神呆滞,身体轻颤,抓住赵凤声臂膀死死攥住。

韦八爷在她的世界里,属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肝义胆,快意恩仇,虽然偶尔会触犯法律边缘,但十六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以豪迈著称的西北人中间,打架,小意思而已,连她十六自己都抓过别的女生头发。

可当实打实的qiāng zhi摆在眼前,十六无法接受,就像她接受不了亲眼目睹年轻男人白白送死。

“荒漠里啥子事都有,难免遇到又狠又凶的畜生,在这里待久了,就得带些家伙防身。十六姑娘不要害怕,咱们是朋友,不可能拿枪口对准你的。”韦八亢堆起满脸褶皱,像是在诠释‘温柔’这个词汇。

听完韦八亢解释其中缘由,十六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这才缓缓放下。

砰!

远处传来一声巨大声响。

拴在年轻男子腰间的绳索不知何时断裂,一百多斤的躯体摔到了山脚,像是一滩烂泥,一动不动。

“他……他死了……”十六目光呆滞说道。

“不该看的东西别看,先回车上再说。”赵凤声捂住她的视线,扶住不停发抖的娇躯,往车边走去。

虽说他也不忍心看到一条年轻生命就此凋谢,可他能怎么做?学习超人飞过去救人于水火之中?不现实。即便给他一把威力奇大的ju ji qiāng,也不可能在几百米外命中急速飞驰的鹰隼,命中率连百分之一都做不到,还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被韦八亢这些人围剿,得不偿失。

极有灵性的鹰隼在空中盘旋一周,朝着崖下众人疯狂冲锋!

“好厉害的畜生,泉子!”韦八亢眯起眼眸,站在原地跟鹰隼的通红双目进行对峙,稳如泰山,彰显大豪风范。

泉子吐出嘴里常年咀嚼的口香糖,粘在五连发枪膛上面,单手持枪,嘴边勾起细微弧度,等到鹰隼距离不足五十米的时候,泉子反而向前迈出几步,扣动扳机,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快速上膛,动作行云流水,砰,再次发射,不足两秒钟的时间,一连发出五枪。

五连发的威力平平,但射击面积相当恐怖,根本不用瞄准,只需要瞄到大概距离,能不能中,全要靠缘分了。

五枪过后,泉子的运气还不错。

空中几根羽毛徐徐飘落。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雄隼,已经摔在地面,由于自身的冲击力和qiāng zhi的威力,变成一团看不清形状的烂肉。

韦八亢来到捂住耳朵瑟瑟发抖的女人面前,充满歉意道:“十六姑娘,你受惊了,现在没事了,我帮你去看看鸟蛋摔坏没有。”

“我不要鸟蛋了,不要了……”十六拼命摇头道。

一连串的惨剧发生在眼前,十六甚至没有回过神,哪还顾得上此行目的,那颗心脏不规则地砰砰乱跳,血压也连带升高,头脑产生了眩晕感,想侧方渐渐倾斜。

赵凤声一把将她搀扶住。

“朋友,你负责照顾好十六姑娘,其它事情我来处理。”韦八亢拍着赵凤声肩头,耐人寻味说道:“有些东西,看到了,得装作看不见,听到耳朵里的,也得装成没听到,嘴巴大的人,一般都是短命鬼,瞎子,哑巴,这样的人才能活的长久,懂了吗?”

“八爷……我懂。”赵凤声轻颤点头,装作惶恐的模样。

“懂了就是好朋友,一会喝一杯。”韦八亢微笑道。

木笼里的雌隼见到伴侣死亡,拼命撞着木笼,不停发出哀啼。

“呱噪。”泉子极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夺过同伴的双管liè qiāng,走了过去,冲着雌隼身体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山谷中悠扬回荡。

第八百九十二章 弹孔

一间客栈坐落在荒漠的戈壁滩,夯土搭建,破败不堪,招牌不知被哪股大风吹走了,只有黄褐色土坯墙体立在那里,看着跟简易厕所差不了多少。

虽然客栈简陋寒酸,但赵凤声却兴趣盎然,因为这样的场景,使他联想想起了小时候经常观看的一部电影——《新龙门客栈》,刀光剑影的英雄情结是一方面,最记忆犹新的,还是那位fēng sāo入骨的老板娘,金镶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岁月,赵凤声也不例外,第一次发现男性特殊功能,就跟那位金镶玉有着莫大联系。即便电影里面的luo lu镜头并不多,情se镜头也几乎没有,可赵凤声却对金镶玉明目张胆的挑逗产生了反应,以至于奉献出不可描述的第一次。

可惜的是,客栈里没有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金镶玉,只有一位失去了亲人的游曲。

这间客栈的主人,就是游曲,也正是因为这间客栈,他和韦八亢打上了交道。亲眼目睹侄子惨死,游曲的表情并不哀伤,只是不再微笑,跟韦八亢低语了几句,转身走进厨房准备饭食。

韦八亢坐在沉默不语的十六旁边,往缺了口子的陶碗里倒满热水,“当地的水都是沙子,无法下咽,这是我吩咐泉子给你煮的矿泉水。十六姑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学会咋着高兴,人呐,怎么都是活着,烦心的事情丢到戈壁里,一下雨,啥子都没了。”

十六还沉浸在见证死亡的阴霾中,趴在木桌上,脑袋埋在臂弯里,听到好言相劝也不为所动。

“给她时间缓一缓吧,这事得自我调整。”赵凤声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喝着冰凉的矿泉水,湿润着裂开的嘴唇。

“朋友,借一步说话?”韦八亢甩给他一根冬虫夏草香烟,笑的比外面的烈阳还温暖。

“好。”赵凤声笑了笑当作回应,心里却做好了各种最坏的打算。

韦八亢率先走出客栈,来到夯土墙阴凉处,还没开口,突然一拳奔向身后家伙面部。

早有准备的赵凤声脑袋一侧,后撤几步,躲过了攻击。

“好身手,英雄出少年。”韦八亢赞叹道。

“您也不错,宝刀不老。”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赵凤声不用再装成乡村土包子,绷紧全身肌肉,以不变应万变。

韦八亢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中香烟,沉声道:“我不管你接近十六姑娘是为了什么,但你给我听好,敢动十六姑娘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雷先生也饶不了你,想要在西北的地界混饭吃,继续当好你的牛角村村民,千万不要惹事。”

“从哪看出来的?”赵凤声无所谓笑道,对于威胁无动于衷。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你身上的破绽太多,简单举一个吧,整个卧牛镇都没有叫牛富贵的,还用往下再说吗?”韦八亢收敛起笑意,气度森然,整个人如同未曾出鞘的寒铁宝刀。

“您跟老眼昏花可不沾边,老谋深算才合适。”赵凤书竖起大拇指,接着摇头叹道:“我寻思着牛富贵这名字挺稀松平常的,相当于瞎猫闯进了耗子窝,怎么都能碰到一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运气竟然背到这种程度。我估计,您在我出现第一天,就给牛黑柱打电话确认过吧?”

“猜对了。”

韦八亢大方承认,“我这人行走江湖久了,可能因为自己就是坏蛋的缘故,看谁都带着三分恶意。你不是普通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管是故意装成傻笑,还是操着那口半生不熟的西北话,骨子里却带着硝烟味,唬不住lǎo jiāng湖的。还有你身上的疤,手臂虽然不多,但只要动作幅度过大,背部和腹部的刀疤就会显露出来,捅的,砍的,得有二十多处吧,甚至比我的都多,如果你是老实巴交的村民,我或许都能去学校里教书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看到泉子开枪时的镇定,从头到尾,我一直在观察你,说句自愧不如的话,听到枪响,我都会下意识闭眼,可你不会,你的注意力在泉子身上,观察他的手臂,观察他的肩膀,就像小时候我练刀时,我师傅投来的目光,不是惊惧,而是在观察不足之处。你这样的年轻人,匪,兵?闹不机密,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想招惹你,你最好也别招惹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韦八亢这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看似咄咄逼人,实际以退为进的成分居多。

赵凤声听出了巨寇口中暗藏的软弱,无奈笑道:“八爷,您在大西北混的风生水起,难道还怕我一个外乡人?”

“坐井观天是娃娃们做的事,敢单枪匹马冲到我的身边,假如不是傻子,那就是不在乎我韦八亢凶名的大人物。不怕你笑话,涉足江湖越久,胆子反而越小,以前敢拎着刀子为所欲为,生怕别人不知道我韦八亢不够狠。现在呢,我只想戴着面具躲在山沟里,自己逍遥快活就好,依你现在的年纪,琢磨不明白的。”韦八亢呼出一口浊气,面容跟着苍老了几分。

“那咱们就来个君子之约,我不对十六和您动手,您也别管我是谁,想要去做什么。”赵凤声压低嗓音提议道。

“不谋而合。”韦八亢堆出一个善意笑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手掌拍在一处。

戈壁滩远处突然荡起了大片尘烟,犹如滚滚黄龙,透过黄沙看去,几辆汽车正在高速向着客栈方向奔袭。

“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游客同时出现?”韦八亢疑惑道。

“这里的游客平时多么?”赵凤声问道。

“不多。”韦八亢摇头道:“先回屋吧,没准只是路过而已。”

话音未落,旁边墙壁出现一个指头粗细的凹痕。

弹孔!

第八百九十三章 老实人游曲

客栈地理位置偏僻,人烟稀少,距离最近的县城,起码也要一二百公里,杀个人,放把火,根本没人知晓,跟西边的无人区相差仿佛,可以说是杀人越货的绝佳场所。

由于民风彪悍,治安混乱,枪,在这里并不罕见。

韦八亢被突如其来的暗算,吓得一个机灵,脑子里一边思索是哪边的仇家前来寻仇,一边发疯似的往客栈里跑去。

子弹密密麻麻射到韦八亢之前立足的地方,凿出无数弹孔。

性命攸关,枪子不长眼,说不定后续迎来更猛烈的炮火,此刻哪还顾及到面子问题,所以赵凤声和韦八亢一个赛一个跑得快,恨不得手脚并用,哪有一丁点巨寇风度?

“泉子!来扎手点子了,抄家伙干!”韦八亢匆忙跑进客栈,不等气息喘匀,大声招呼一句,然后抓住在灶台忙碌的游曲衣领,狠声道:“游老哥,咱们可是朋友,你给我说实话,那些人,是不是你给招来的?!”

此处人迹罕至,如果没有人事先泄密,谁知道自己会身处客栈?手下们全是忠心耿耿的死士,绝不可能出卖自己,十六身份尊崇,更加不会拿小命开玩笑,而最为可疑的赵凤声,却站在外面一同跟他挨枪子,韦八亢稍加思索,就把目标锁定在刚刚经历过丧侄之痛的游曲身上。

干瘪消瘦的游曲跟强壮的韦八亢相比较,犹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鸡仔,没去挣扎,也没有力气反抗,露出黄黑牙齿,灿然一笑,“死了一个,总得有人来偿命,走江湖,规矩不能坏。”

“要你娘的规矩!”韦八亢由于气急败坏爆了一句粗口,咬牙切齿道:“之前不是谈好了,拿二十万当作你侄子的补偿金,你他妈现在招来一帮拿着铁疙瘩的玩意想把我做了,啥子意思!”

游曲从山上下来之后,若无其事地挖了个坑,将侄子尸体丢进去,潦草了事。韦八亢跟他商议过事情如何解决的问题,既然是天灾**,那就没必要在道理上掰扯,无非是出钱摆平,让游曲达到满意,最后不了了之。而且韦八亢自认倒霉,打算自掏腰包来平息此事,问了问游曲二十万够么,邋遢西北汉子点头默认。

没成想木讷的游曲竟然两面三刀,答应了赔偿数额,却又招来了大批人马围剿自己,这让横行无忌惯了的韦八亢怎么能不恼火?

游曲淡然笑道:“钱是钱,命是命,不一样的。”

“大家朋友一场,何必把事情做绝?再说那只是你的侄子,又不是儿子,二十万,足够你天天搂着女人过完后半辈子,弄死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一分钱都拿不到,你也得陪葬!”事已至此,韦八亢反而更加镇定,因为他清楚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想要赶走那帮悍匪,必须搞定游曲才行。

“黎麻子也是你的朋友,不是照样被你韦八爷打死了,脑袋都碎了,像是被凿烂的大西瓜。”游曲憨厚笑道。

“你是黎麻子的人?!”韦八亢眉头紧皱,单手扣住游曲咽喉,力气大了几分。

“我跟黎爷哪配的上朋友二字,只不过十几年前,在狼嘴里被黎爷救过一次而已,放羊人没啥子本事,但记性好,有恩报恩,有债还债,虽然晚了些,可搭上了这么多条性命,够偿还利息了吧。”游曲平静说道,那张枯皱脸庞自始至终都带有洒脱笑容。

噗!

一柄弯刀扎在他单薄胸膛。

溅起朵朵深红色血珠。

韦八亢冷声道:“想报恩,我成全你,但你想要我韦八亢这条命,得问问老天爷答不答应。”

“我只管报恩,你……死不死,关我鸟事……反正我去找黎爷喝酒去了……”游曲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然后一脸满足合住眼皮。

笑容惬意。

泉子等人已经卡好了大门处和窗口等要道,他们枪不离身,不需要再从车中折返,唯一遗憾的是子弹数量不够。泉子望到疾驰而来的四辆越野车,凝声道:“木头,去车里把子弹拿来。”

一名长相凶悍的男人用力点头,猫着腰冲出门外。

砰砰砰!

一连串的子弹从四辆越野车中疯狂扫射而出,名叫木头的男人刚跑到牧马人后面,就被几颗流弹击中,颓然倒地,趴在血泊之中,身体不断抽搐。

“他二舅子的,火力太强了!八爷,我护着您先撤,跟他们硬抗肯定没好果子吃。”泉子厮杀经验丰富,从对方火力观察,至少有五六杆枪,再加上车内的不确定人数,这一仗,恐怕凶多吉少了。

“撤不掉了,能拼几个是几个。”

韦八亢不愧是横行西北数年的巨寇,面临敌众我寡的局势,依旧镇定自若,走到心神不定的十六面前,微微低下高昂着的头颅,“十六姑娘,这是我闯下的祸事,让您受惊了。不过您放心,我死前,会给那些人说明您的身份,相信他们不会跟侯爷作对。您先找地方藏身,找到合适机会,我会叫泉子护着你们走。”

十六经历过一系列曲折事件,死人,枪战,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字眼,全被她遇到。但十六也不是平凡女人,小麦肤色渗出点苍白,僵直一笑,说道:“八爷,我以前做过战地记者,见过炮火连天的场景,不至于吓到腿软。您尽管做您的事,我绝不会拖后腿。”

“奇女子。”韦八亢赞叹道:“我这辈子,从来没真心佩服过一个女娃娃,您是第一个,假如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十六姑娘,我想请您喝一杯酒。”

“不醉不归。”十六勉强笑道。

“八爷,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自始至终站在十六身后的赵凤声突然开口说道。

“你想干啥子?”韦八亢瞥了他一眼。

赵凤声右手摩挲着碎胡茬,轻声道:“给我弄把枪。”

第八百九十四章 死亡序曲(上)

赵凤声很久没碰过枪了,没机会碰,更不想碰,因为他明白现代化武器杀伤力太大,动辄要人性命,会闯下弥天大祸,况且国家这些年来对qiāng zhi管理严格,想要大摇大摆搂着媳妇上街,这道红线,决不能碰。

可如今形势危在旦夕,让悍匪们包了粽子,韦八亢和他的手下能不能顶得住?很难预料。枪战不比肉搏,不存在实力碾压一说,一要看熟练度,二要沉着冷静,三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多人枪战,哪怕全国射击冠军,也不敢说能以一当百,谁死谁活,运气成分居多,自诩为兵王的家伙们,往往被流弹掀飞了天灵盖,能够从巴格达完好无损回来的老兵,虽然吹嘘着自己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可实际上,哪个不是上辈子积了阴德的幸运儿?

不过,只要给赵凤声一把枪,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带着十六走出这里。

因为他摸过七八年枪,打出过的子弹,甚至比特种兵都多,枪法精准度,寻找掩体技巧,开枪时火候,找到最佳射击地点,等等,已经升级为本能,深深篆刻在血脉里,倘若运气不是太差,对方没有部队里走出的猛人,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安全离开。

“你要枪做啥?”韦八亢眯起眼睛谨慎问道,在赵凤声那张始终挂有痞笑的脸上不断审视。

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透着一股神秘感,已过不惑之年的韦八亢早就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伙那样冲动,不是不敢招惹,而是不想打无准备之仗。林子里的鸟见的多了,清楚里面不仅有麻雀和鸽子,也有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鹰隼,在是敌是友没有分清楚之前,韦八亢绝不会干出自掘坟墓的蠢事。

“不做什么,只想安全离开这里,十六交给我,也省的你们分心照顾她。一旦交起火来,胜负转瞬即逝,一边跟人拼命,一边照顾拖油瓶,你觉得你们有几成胜算?”赵凤声微微笑道,一一阐述着其中利害关系。

“年轻人,我韦八亢十几岁开始闯荡江湖,从来不受人恩惠,也绝不可能把生死寄托在陌生人手里。我只信我的枪和刀,只信我的兄弟,有泉子在,千军万马也能杀他个几进几出,用不到你自作多情,省省吧。”韦八亢自负一笑,大步离去。

“满口朋友道义的家伙,却只信自己。”赵凤声揉了揉鼻尖,对于他平时的虚与委蛇不以为然。

伴随着几次沉闷枪声,吹响了两拨悍匪的死亡序曲。

韦八亢那拨人占据了地理优势,不等黎麻子的余孽走下车,率先发动攻击,五个人,五把枪,在越野车上留下了坑洼不平的弹痕。只不过距离过远,他们手里又以双管猎和五连发为主,造成的伤害有限,只有一名司机被五四击中面颊,栽到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黎麻子属下们看来是对韦八亢的性命志在必得,挨过一波猛攻之后,掏出武器进行还击,密集的子弹凿在黄褐色泥土墙面,掀起了大片蓬松黄土。虽然客栈外表寒酸,但好在结实坚固,没有被威力巨大的子弹推倒,依旧在戈壁滩稳如泰山。

“**祖宗!”

泉子由于需要探出脑袋观察敌人位置,差点被一枚流弹穿过咽喉,弹片在脖颈擦出一道血痕,灼热和痛楚双重来袭,疼的他狠狠骂了一句,接着从腰带周围掏出子弹,往五连发里进行填充,大喊道:“放那帮人进来再打,解约子弹。他妈的!微冲和**,也不知道王八羔子从哪弄来的武器,再这样下去,今天全得栽了。蚂蚱,你去守住门口,万一那帮人强攻,你他妈就算死也得用尸体把门堵住!”

韦八亢的团伙分工明确,老大韦八亢负责敛财和大局,泉子只管执行命令和跟人逞勇斗狠,像这种局面,韦八亢绝不会插手干涉泉子指挥,因为他心知肚明,狭路相逢勇者胜,论武勇,自己已经不能和年轻人相提并论,反而会因为优柔寡断断送大好良机,索xing交给泉子指挥权,自己也会令行禁止。

一名满脸横肉的悍匪怪笑道:“泉爷,那帮畜生想要冲开我这二百来斤,咋着也得铺五条人命。”

“你就会吹牛睡女人,玩枪不是比力气,要你守门,又不是叫你堵门,用点脑子行不行?”另外一名身材精瘦的男人鄙夷道。

“猴崽子,如果能熬过今天,看老子怎么玩死你。”名叫蚂蚱的男人邪气笑道。

“来啊,老子挨过枪子,挨过刀子,就是没挨过绣花针,如果你能收拾掉五个人,爷爷他妈的就把你伺候舒服,凡是娘们会的功夫,爷爷都会,谁怕谁啊。”猴子舔舐着嘴唇怪异笑道。

“**妈的!竟然不知道你小子身怀绝学,等着!老子去给你拿五条人命回来,记得洗干净屁股。”蚂蚱哈哈大笑往门口方向走去,扛着枪,大摇大摆,哪有一点大敌当前的怯懦?

赵凤声将这些人的表现看在眼里,虽说脏话不堪入耳,但团结和执行力可见一斑,不愧是巨寇培育出来的班底,假如枪法再提高几成,战斗力就相当恐怖了。

“你……能不能坐下陪陪我。”蜷缩在墙脚的十六抱紧身躯,将那对二十四小时都在震颤的魁伟山峰遮掩住,可怜兮兮望着赵凤声,脸色异常难看。

“害怕了?”赵凤声一屁股坐到她的旁边,嗅到鸦片香水散发出来的you huo味道,耸耸鼻子,赞叹道:“这款香水不错,圣罗兰的还是香奈儿的?回头给我女朋友买一瓶,教她走走不同路线,这破鸟香水,还真带劲。”

十六没想到他生死存亡之际,还能够想到男欢女爱那方面,颤抖着娇躯道:“你正经点行么……他们,他们是在杀人啊!”

第八百九十五章 死亡序曲(中)

“怕有个鸟用。”

赵凤声从容点燃一根软中华,叼在嘴里,斜眼,望着瑟瑟发抖的大美人,“就算我吓到大小便失禁,那帮人能饶过咱们?以前听一位老人说过,男人呐,怂哪都不能怂老二,弯哪都不能弯脊梁,话听着糙,可理却不糙。大难临头,哭没用,怕也没用,想着怎样逃出去才有用。八爷不是许诺了么,要保你平安离开,所以就不要哭哭啼啼了,到时候腿软,走不动道,那可就害人又害己了。”

“谁哭了?!”

十六抹去眼角因为恐惧而渗出的泪水,挺起腰身,逞强道:“我,我当过战地记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打枪吗,谁怕了!”

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十六捂住耳朵尖叫,又抱住膝盖模仿鸵鸟,刚才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强硬驱散一空。

“战地记者?”赵凤声惬意抽了一口烟,笑了笑,道:“你应该是那种战争过后去拍照留影的游客吧?假如战地记者都像你一样,谁去枪林弹雨中拍摄素材?见到死人都吓到魂不守舍,还战地记者,你骗没断奶的小孩呢?”

假如十六胡诌一个其它职业,赵凤声或许就信了,可谈起战地记者,这位在巴格达住了三年的兵油子,什么样的战地记者没见识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吓哭的,吓呆的,吓傻的,吓尿的,每年都能见到几十位。敢做这一行的,大部分还是颇具胆色的家伙,但现实和理想往往存在巨大鸿沟,当看到残垣断壁里躺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八成的人会选择呕吐,另外那两成,也以昏厥和吓呆为主,真正敢架起长枪短炮拍摄战争场景,有几人能做到?

一句话刺中了十六内心。

事情确实如同赵凤声所说的那样,十六顶着战地记者的头衔,等到战争过后,跑到废墟里去进行战后报道。其实别说死尸,就连真枪实弹都没见过几次,倒是给那里的孤儿捐了不少钱,跑到国外去做善事罢了。

十六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害臊,躲在膝盖中不肯露面。

枪声和脚步声渐渐清晰,证明那些人已经开始下车,往客栈发起了冲锋。

赵凤声吐出浓郁烟雾,胳膊肘磕了磕不发一言的十六,“喂,假如韦八亢和他手下都死了,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十六惊愕抬头,美眸里全是疑问。

“这些人既然敢对韦八亢出手,几乎全是死士,死都不怕,会害怕你家那位小侯爷吗?听韦八亢瞎扯淡。如果我是你,就会把衣衫脱了,仅剩下内衣,hào称自己是被bǎng jià来的游客。那些人中,只要有人觊觎你的美色,这条命就算保住了一半,以后能不能跑出去,那得看你自己本事了。”赵凤声郑重说道。

出卖色相?

十六本想骂他个狗血淋头,可看到那张从来没如此正经过的脸,涌到嗓子眼的叫骂又咽了回去,咬牙道:“你叫我陪杀人犯睡?!”

“或许是一个,但更有可能是几个、十几个。你先别急,我完全是出自好意,这片荒漠的女人少,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更加屈指可数,所以那些匪徒只要是正常男人,肯定会贪图美色,杀你的几率微乎其微。等熬过人生中最艰难的那一刻,你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但没有万全把握之前,千万不要激怒他们,否则前功尽弃。”赵凤声用力吸了一口烟,淡淡说道:“受辱,还是送命,我觉得完全没有可比性。人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天大,不如命大。”

十六听完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论,沉默几秒种,惨淡一笑,“我是该感谢你吗?”

“感谢你的父母吧,谁叫他们把你生的貌美如花,这是资本,要不然韦八亢口中说的那位侯爷,不会对一位相貌平平的女人感兴趣吧?”赵凤声轻笑道,不留痕迹地在观察她的表情。

现在形势岌岌可危,但对于赵凤声来说,却是一个探听雷斯年秘密的最佳时机,天时地利人和,十六正在恐惧中挣扎,心理防线达到最低,这种状态下最容易吐露心事。虽说这么做有些不地道,有乘人之危的意思,可为了替肖贵报仇,赵凤声不得不当一回rén zhā。

“能给我一根烟吗?”十六嗓音夹杂了一丝沙哑,更具野性you huo。

赵凤声给她递过去香烟,点燃,安静等待下文。

“你信不信,我男朋友从来没夸奖过我长得漂亮。”十六学习赵凤声那样用力抽了一口,烟雾刚一掠过咽喉,辛辣的感觉就强烈来袭,止不住大声咳嗽。

“他瞎啊,还是脑残啊,这么带劲的大měi nu,夸都不夸一句,脑子被粪勺砸过吧?”顺杆爬是赵凤声的强项,听到十六终于提起雷斯年,内心抑制不住狂喜。而且当着雷斯年女朋友的面,名正言顺地骂仇家,心中还是产生些许报复kuài gǎn,爽的一塌糊涂。

“他很有钱,也很帅,充满男性魅力,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加完美。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整个雍城想嫁给他当老婆的人,能排满一条大河,信吗?”十六不再大口抽烟,两片深红中夹杂惨白的嘴唇抿住烟嘴,轻轻吸吮,感受着尼古丁对大脑的ci ji。

“吹牛呢吧,他再有钱,能趁多少钱啊,一千万,一个亿,十个亿?吹牛谁不会啊,现在这世道,骗子多了去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小心别被坏人骗了。再说了,我就不信他比我还帅,整个牛角村,不,卧牛镇,我就没见过比我还带劲的男人。”赵凤声自恋地抚摸小平头,特意明知故问。

“我也想他是个骗子,这样就不会难过了。”十六艰涩吐出烟圈,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第八百九十六章 死亡序曲(下)

赵凤声按捺住内心兴奋,装作毫不在意撇嘴道:“你年纪不大,故事好像挺多。既然人家有钱又长得帅,该忍就忍呗,你们女人不是常说男人都一个样么,嫁谁不是嫁,好歹穿金戴银,能给子孙某个好出路,忍个几十年就过去了。现在不都讲究人生苦短、有钱福多么,只要有白花花的银子,咋高兴咋着来呗。”

十六听着牛家村村民的歪理邪说,带有凄凉笑了笑,“如果一个男人,从来没对那个女人说过我爱你,你觉得这是爱情么?”

赵凤声果断摇头。

“你觉得一个男人只在深夜里去女人那借宿,白天对她视而不见,是爱情么?”十六苦笑道。

赵凤声继续摇头。

“当女人死心塌地跟了男人几年,可对方从来不提婚礼和未来,是爱情么?”十六一连串说出三个爱情,眸子里已经浸满泪水。

“这叫长期pào you吧。”赵凤声摸着胡茬笃定道,不忘给她脆弱的心灵上撒一把带有辣椒粉的胡椒面。

十六没去责怪口不择言的家伙,盘膝而坐,长期练习瑜伽给她身体带来惊人柔韧性,也塑造出相当完美的体型,即便神情颓废,也难以掩盖形体之优美。

十六表情淡漠说道:“说真的,我家不缺钱,也从来没图过他的钱,当时见他第一面,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大学生,在讲台上看到意气风发的他,不可自拔地陷入情网。从小我就是比较叛逆的坏孩子,抽烟,喝酒,打架,文身,只要是我父亲不高兴的事,我全都会去尝试,虽然只当着他的面做那些事,并不上瘾,可我却有报复性kuài gǎn,因为他抛弃了糟糠之妻,给我找了一个后妈,那个后妈,只比我大四岁。”

“当时上完课,可能是叛逆性格作祟,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跑去给他表白,他却对我露出疏远般的笑容,说等我长大了再说。你猜我怎么做的?”

十六不等赵凤声接话,直接吐出一口烟,自信笑道:“我直接把他手伸到我的怀里,问他我哪里不够大?”

赵凤声目瞪口呆。

“他云淡风轻地抽出手掌,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如果我毕业后还是单身,再去找他也不迟,为了这一句话,我为他守身如玉熬了三年,一生中最美好的三年。”十六苦涩一笑,“可是当我毕业后见到他之后,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为集团公司总经理,不止在雍城,在整个西北都是大名鼎鼎的企业家。但我不在乎他的社会地位和财富,我只想找到一个我爱的男人,当我站在他面前,他对我只说了刺骨铭心的三个字,你找谁?”

“后来我一气之下愤然离去,等到几年后的酒会,我又遇见了他,他老了,英气不如当初纵横,鱼尾纹和法令纹也悄悄爬上脸庞,可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跳,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慌张。当他在我耳边问道今晚能跟我走么,我失魂落魄地跟在他的身后。梦想?爱情?还是多年时光打磨出的求之不得,不清楚,反正就想跟他靠的很近,不问名分,只求朝夕。”

“然后我就变成了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便女人,只要他开口,我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边。起初,我以为是多年苦修终于熬成正果,能够和相爱的人走完后半生,可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他闭口不提结婚,从来不给我许下任何承诺。”

“那现在呢,他还不跟你提结婚?”赵凤声插口问道,外面枪声密集,匪徒们已经包围了客栈,她再说下去,自己恐怕翘完辫子,也听不到雷斯年作恶多端的证据。

“不提,不说,不答,所以我一气之下跑到戈壁滩散心,试图找到正确答案,这段感情要不要维持下去。”十六一脸纠结说道。

当十六倾诉完内心不为人道的苦楚,赵凤声揉了一把脸,寻思这女人果真不能用正常思维去衡量,脑袋都快保不住了,还在为爱情愁眉不展,真是分不清孰轻孰重。

头顶突然传来了沉重脚步声,掉下了细微灰尘。

赵凤声抬头望了一眼破败不堪的屋顶,站起身,拍掉屁股浮土,十六紧张问道:“你干嘛去?”

“去给咱俩找条活路。”赵凤声不再跟她讨论风花雪月,悍匪们仰仗着人数优势,开始从两路夹击,再掰扯下去,qián tu hou qiáo的尤物或许能逃过一劫,他可得死翘翘了。

赵凤声来到客栈大厅,五个人分别守住了窗户和大门,只将背部留给兄弟,布置好了较为严密的防御体系。

嗖。

一枚流弹从赵凤声眼前疾驰而过。

仅仅几厘米的距离。

视力biàn tài的他甚至都能看到空气和金属摩擦出的火星子。

“姥姥个腿的!”

赵凤声大骂一句是谁枪法那么准,差点把老子爆了头,急忙俯身趴下,用出极为标准的匍匐姿势,来到负责指挥的泉子身边,藏到角落,隐蔽好自己,悄声问道:“喂,帅哥,有多余的枪么,给我弄一把。”

泉子快速从窗口闪过,朝着外面一道身影迅速开出一枪,伴随着哀嚎,泉子半蹲在赵凤声身边,轻蔑笑道:“你会玩枪?”

“会,给我一把能崩出子弹的铁疙瘩,我能让你喊六六六。”赵凤声龟缩在墙脚,探头探脑,比起电影里的汉奸还怂,哪有一丁点英雄豪杰的伟岸形象。

“滚,再废话,爷先赏你一颗花生米。”泉子冷冷说道。

“有眼不识金镶玉。”赵凤声揉揉鼻子,趴下身体,准备去别人那里碰碰运气。

突然……

轰的一声巨响!

头顶出现磨盘般的洞口。

跳下来几位膀大腰圆的猛汉。

第八百九十七章 鏖战

客栈屋顶年久失修,下雨漏雨,刮风漏风,根本禁不住几位壮硕男子重量,等到跌落到屋内,其实不止是他们,就连屋里的人都一脸愕然,你瞪着我,我望着你,足足愣了一秒钟。

韦八亢别看上了年纪,可反应速度一点也不差,率先冲到几人附近,右手反握弯刀,冲着背对着他的凶徒脖子狠狠一抹。

噗!

鲜血喷溅。

那人疯狂挣扎,然后颓然倒下。

进来的凶徒们经过短暂恍惚,神色变得狰狞,剩余三人,不去朝远处的人动手,而是一起将手中刀子刺向了韦八亢。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今天拼死一搏,就是为了给老大黎麻子报仇,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韦八亢,正是他们唯一目标。

韦八亢早年间靠刀枪闯下偌大名hào,身手不俗,但好汉不提当年勇,早已过了气血鼎盛的年纪,对付普通人十个八个没问题,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跟三位悍匪硬碰硬,胜负却很难预料。

拼命跟打架不一样,靠的是狠辣和爆发力,能被曾经西北江湖一hào人物黎麻子招致麾下,这批人肯定不是软柿子。体力,耐力,爆发力,绝对比普通人强出一大截,尤其是那股子举手投足露出的残暴气息,很明显是悍不畏死的主儿。庆幸的是这几人都没有携带qiāng zhi,仅带着砍刀和bi shou,否则的话,韦八亢等人早就交代在客栈里。

三人包夹,使得韦八亢一退再退。

砰砰!

泉子不会对老大遇险坐视不理,朝着一人背后连开两枪,那人应声倒地,泉子瞄准另一人,继续扣动扳机,却传来一声清脆钢铁碰撞声。

咔。

没子弹了。

“猴子!”泉子嘶吼道,脖颈因为用力变得青筋暴起。

身材精瘦的男人距离韦八亢最近,想要开枪射击,又怕误伤了老大,掏出一把精钢bi shou,矫捷地窜出几米远,朝着一人后心部位猛地一扎!

鲜血如利箭飚出。

挨刀的男人身体晃了晃,双目凸出,右手抡起半圆,踉跄向韦八亢冲去,想要在临死前给仇人身上添个窟窿。

后心中刀,并不会立即死亡,但很少有人能够克服死亡的恐惧去继续行动,死都不惧,也要干掉对方,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伙人的凶暴程度。

韦八亢骤然矮身,躲过了致命一击,弯刀在对方小腹一插,一拔,带出淋漓鲜血,接着利用对方的身体作为盾牌,抓住衣领,用力往剩余的敌人武器上投掷出去。

那人显然不想往自己人尸体添加伤口,见到**劈头盖脸砸来,刀尖猛地后撤,抗住几百斤冲击力,往旁边一甩,等视线完全恢复,却看到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横在自己咽喉部位。

刀刃锋利,跟皮肉接触后发出的声音很轻,很柔和。

那人想要发出求救,才发现嗓子怎么也不听使唤,只感受到鲜血炙热的温度,恐惧和疼痛布满了他的脸庞,四肢渐渐酸软无力,最后捂住喉咙,缓缓倒下。

“八爷,没事吧?”泉子担忧问道。

韦八亢把刀刃往裤腿蹭了蹭,擦去血迹,傲然笑道:“想要我韦八亢的命,这几个杂碎还不够资格。”

一阵狂风从屋顶吹过,带来了大片风沙。

韦八亢把手里的五四阻击枪一丢,对着屋顶大洞,眯起眸子,郑重道:“猴子,你枪法好,子弹全部交给你,无论如何不能让屋顶再跳下来一个人,兄弟们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猴子接过阻击枪,放在左手,自信一笑,“放心吧八爷,保证叫那帮畜生有来无回。”

砰!

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负责坚守此地的蚂蚱急忙闪到一旁,捂住挂彩的胳膊,咬牙道:“妈了个巴子!啥东西威力这么大,抗着火箭炮来的啊!”

“土制shou liu dàn。”躲在安全地方的赵凤声倒吸一口凉气。

黎麻子的手下们在西北蛮横久了,养出一身天王老子的性格,即便是杀人,也要正大光明从大门口入侵,所以蚂蚱承受的火力最猛,敌人手里的四五杆枪,大部分都是冲他攻击。不过蚂蚱枪法精准度不错,再加上那一把不用太在意准星的liè qiāng,依靠地形优势,已经干翻了三人,距离他和猴子约定的五人,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目标。

大门和屋顶双双敞开门户,大量黄沙飞土涌入,迷得眼睛都睁不开,说话得大声嘶吼,外面的人不敢轻易进门,里面的人也不敢出去,形成了对峙僵局。

泉子弓腰跑到蚂蚱附近,简短查看了一下伤势,整条胳膊布满着嵌入血肉的弹片,尤其手腕处最为严重,只有一层皮肉连着,假如不能在第一时间内就医,手掌肯定保不住了。

“蚂蚱,忍着点。”泉子拍着他的肩头,沉声说道。

“多大点事,不就一条胳膊么。”蚂蚱布满横肉的五官无所谓笑道:“只要老二还在,猴子今晚就得陪老子睡。”

“枪给我,你去守窗户。”泉子不由分说接过了liè qiāng,把蚂蚱身体往安全位置拉扯。

铛铛。

一枚黑不溜秋的东西滚进了屋门,落到了两人身边。

烟盒大小,上面还冒着滚滚白烟。

又是土制shou liu dàn!

泉子眸子急速收缩,脑门渗出了冷汗。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规模杀伤的武器,说不害怕那是扯淡,shou liu dàn不比刀子,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一屋子人都不够它塞牙缝,如果再不决断,自己兄弟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不到01秒的时间,泉子狠心,不退反进,脚尖猛然朝shou liu dàn踢去!

shou liu dàn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退回。

砰!

shou liu dàn飞出门口后立即bào zhà,传来了几声鬼哭狼嚎,显然是对方有人埋伏在门口附近,尝到了自己人酿成的苦果。

狂风大作。

黄沙漫天。

躲在角落里的韦八亢望向窗外,看到外面有一帘huáng sè天河似乎倒垂倾斜,浩浩荡荡,正朝着客栈疯狂涌至。

行走江湖多年的巨寇突然露出凝重表情,一字一顿道:“沙,尘,暴……”

第八百九十八章 父子情深

戈壁滩是孕育沙尘暴的温床,由于树木稀少,沙尘遍地都是,每次遇到大风天气,黄沙飞扬,尘土四起,在戈壁滩疯狂肆虐。可韦八亢看到的场景,跟平时的沙尘暴不太一样,黄沙直达天际,浩浩荡荡犹如千军万马奔袭,犹如泰山压顶之势,冲着客栈方位横冲直撞。

假如是普通的沙尘暴,躲在建筑物里能够惬意欣赏大自然的杰作,但遇到这十年难遇的自然灾害,谁都不清楚卷进去会有什么下场。瞧那阵势,别说破破烂烂的客栈,哪怕几百米高的坚固大厦,都能被它一口吞掉。

仇家枕戈待旦,天灾近在眼前,韦八亢擦了一把额头汗水,硬朗五官变成了泥垢纵横的小丑模样,大声吼道:“泉子,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咱们兄弟就算不被黎麻子手下干掉,也得被这黄沙吃了!”

泉子郑重点头,那张洋溢着青春风采的脸庞浮现一抹狞色,双腿发力,快速滚到门口,趁着能见度低,快速开出两枪,不等外面人反应过来,泉子已经来到门口的另一端,朝躺在墙壁大口喘气的蚂蚱吼道:“还有没有子弹?!”

强壮男人无力摇了摇头。

三人子弹打空,仅仅只剩下看守房顶的猴子手里留有子弹,外面的敌人肯定不像他们一样捉襟见肘,等到对方发现,迎接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泉子跑到韦八亢旁边,挤出一个纯净笑容,“八爷,您养了我十年,是时候还债了,假如泉子以后不能再孝敬您,您多担待。”

“你想做啥,千万别干傻事!”韦八亢看出了他眼中的决绝,急忙抓住泉子手腕,鼻息变得急促。

两人表面是主从关系,实际情同父子,自打韦八亢救出泉子那天起,执拗的孩子就决定誓死效忠。习武,练枪,十年如一日,别人练一个小时,泉子能练五个小时,直到手指都不能动弹,才肯躺到床上休息片刻。

西北道江湖的人都说,韦老八能有今天,泉子占了一半的功劳,无论是抢占地盘,还是黑吃黑,泉子都始终冲在头一个,充当摧城拔寨的急先锋。其实韦八亢自己心知肚明,泉子的功劳,起码占了八成,如果没有这把称心如意的锋利宝剑,自己恐怕早就被黎麻子丢到了戈壁滩,变成了野兽粪便。

“爷,咱爷俩这辈子还没处够,假如有阴曹地府和六道轮回,咱爷俩下辈子继续处,你还当老子,我当你的亲儿子。”泉子灿然一笑,冲着蚂蚱和猴子奋力吼道:“八爷交给你们俩了,挨子弹挨刀子你们先上,假如八爷在你们死之前少一根头发,我泉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蚂蚱和猴子重重点头。

“泉子谢谢两位哥哥了!”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欣慰大笑,抓住韦八亢略微颤抖的手掌,“我这辈子,不记得我爹长啥样,八爷,您就是我爹。”

韦八亢不知是激动还是欣慰,热泪盈眶,死死抓住泉子手臂,“小泉,你还小,千万别做傻事,我一把老骨头了,挡子弹的事叫我冲在前头!”

“爹,有你这一句话,足够了。”泉子露出阳光般灿烂微笑,“蚂蚱,猴子,你们护住八爷往车里冲,记得别回头!”

一股大力挣脱了韦八亢的双手,泉子将没有子弹的liè qiāng用破布包住,朝着门口用力一甩,抽出弯刀,自己从窗口一跃而出。

“小泉!”韦八亢望着他的背影撕心裂肺喊道。

门口处传来了几声枪响。

泉子的谋划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现在风沙越来越大,能见度极低,神经紧绷的敌人们犹如惊弓之鸟,肯定会将火力击中在门口守候。泉子是聪明人,不打无准备之仗,他算准了对方布置的重点方向,窗口正是兵力薄弱环节,即便是死,也要多消耗对方dàn yào,使八爷逃脱几率达到最大化。

哀嚎伴随着枪声出现在外面,韦八亢心中一紧,等听到不是泉子的声音后才稍稍放松,猴子和蚂蚱护着韦八亢,一前一后从窗口跳出去。

赵凤声早在泉子准备赴死时就来回到了小屋,伸出手,对着呆若木鸡的十六说道:“车钥匙给我。”

外面虽然飞沙走石,但在小屋里看不到具体情况。十六听到带有命令式的语气,愕然抬头,“你想干什么?”

“人家在外面上演父子情深,哪还记得娇滴滴的大xiao jie困在里面,如今起了沙尘暴,很大,如果待在客栈里,死亡几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想要活命的话,你只能寄托我这人不是薄情寡义之辈。”赵凤声耐心解释道。

沙尘暴对他来说不算稀罕,以前在巴格达就经常遭遇这种恶劣天气,也受过遭遇沙尘暴时的专业训练,所以他是所有人里面最镇定的一个。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韦八亢呢?他答应过我要保护我。”十六对于相识几天的家伙明显不太信任,站起身,匆匆往外面走去,等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和外面黄沙漫天的场景,瞬间呆滞。

“你多停留一秒钟,死亡的概率就会增加一分,韦八亢他们正在跟人拼命,没人会对咱们留意。给你五秒钟的时间,不走的话,就别怪我不够意思了。”赵凤声不会为了雷斯年的女人送命,但更不会冷眼旁观,他跟雷斯年的仇恨是私事,不能泄愤到别人身上。

酷路泽钥匙快速伸到他的面前。

赵凤声呆滞片刻,洒脱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爽快。”

搬来一把椅子,赵凤声踩到上面,奋力一跳,双手扒住了洞口边缘,利用出众的臂力快速挺身,来到了屋顶上面。

赵凤声趴在洞口附近,伸出右臂喊道:“来,把手给我。”

十六这时没有了选择,赵凤声没走,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按照他的吩咐,将手臂递了过去,极大的拉力将她从原地拽起,腾云驾雾来到屋顶上方。

没等站稳,十六突然感觉到胸前一凉。

“借你墨镜一用。”赵凤声从波涛汹涌的胸口一掠而过,自信笑道。

十六望着狂风中傻里傻气的家伙,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第八百九十九章 追逐

墨镜阻挡了风沙袭击,终于不用再眯起眼睛,赵凤声扫了一圈,并没看到在屋顶出现的匪徒,恐怕注意力早被韦八亢等人吸引过去。

伴随着哀嚎声,枪声,喊杀声,赵凤声放眼眺望。

一袭黑衣的泉子深入虎穴,身边堆满了匪徒,倒在地上的有五六位,还有十来人围在他的身边。从他踉跄的脚步和出刀速度分析,体力应该消耗了不少,大腿部位中了一刀,影响了身体灵活性,如果没有后续手段,极有可能在一分钟之内死在乱刀之下。

“他……能赢吗?”经过几天的接触,十六对于礼貌爱笑的大男孩印象不错,甚至比对韦八亢的感觉都好,自然不希望年轻生命早早凋谢。

“咱们的处境,比他好不到哪去,那帮人对付完泉子,就会来拿咱们开刀了。”赵凤声帮她将背后的帽子戴好,双手麻利地将帽绳系上了死扣,“我先跳下去,假如你没勇气的话,就闭着眼往前迈步,生死攸关,每一秒都十分宝贵,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想要活命,从现在开始,我的吩咐,你只需要照做,不要问为什么,不要问原因,不要推三阻四,因为你要知道,没有人会拿自己生命去开玩笑。”

十六听完一通冷冰冰的叮嘱,木然点头。

赵凤声从两米多高的房顶跳下之后,张开双手,大吼道:“跳!”

本来有些怯懦的十六咬了咬牙,闭起美眸,鼓足勇气,身体往前一栽。

没等她感受完翱翔在空中的ci ji感,胸前和小腹突然一紧,然后旋转了足足有好几圈,听到了一句带有调侃的话,“以后往下跳的时候,记得用背部着地,摔下去对身体损害较小,还有,那样不容易让别人吃豆腐。”

头晕目眩的十六在原地倒着小碎步,努力使身体达到平衡状态,没来得及责怪,赵凤声只丢给她一个背影,“跟着我跑,用出你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十六经常练习瑜伽和健身,又是不着家的野性子,身体素质在女人中算是上等,可即便如此,也无法跟省级健将水平的赵凤声相提并论,两人距离越拉越大,在能见度只有几百米的沙尘暴中,仅仅能瞅到他的影子。

赵凤声没有选择直接靠近汽车所在位置,害怕有人拿枪埋伏,万一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被阴险狡诈的家伙给守株待兔,那可就让自己那帮当兵的兄弟笑掉大牙了。

枪子不长眼,能够躲避子弹的高人只在电影里出现,他可没信心在远距离能干翻手拿qiāng xiè的家伙,难度直逼跟傻小子拼力气,想都不去想。

生死关头向来谨慎小心的他观察完情况,决定绕路过去,制定好路线,就像在黄沙里划出一个半弧,虽然费点时间和力气,但能将危险降到最低,何况带着一个拖油瓶,能不冒险就不去冒险。

此刻,沙尘暴的边缘已经侵袭到客栈周围,风沙的速度,比刚才强了一倍还不止,打在人身体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痛觉,能见度不足百米。

“牛富贵……你,你等等我。”十六几乎看不到那道消瘦身影,心里焦躁,又赶上脚下松软,一阵大风刮过,直接栽倒在地面。

没有应答,只有呜呜风声。

“牛……”惶恐不安的十六刚一张开嘴巴,无数粒沙尘疯狂涌入,鼻腔,口腔,全部都是沙土和劲风,再也无法呼喊出声。

难道自己……就要死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十六初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全身不停战栗。

“麻烦的女人。”浑厚的男生在她耳边响起。

这一句抱怨,在十六耳中无疑是天籁之音。

赵凤声将十六抗在肩膀,似乎觉得位置不太舒服,又调整一下姿势,嘀咕道:“这么重?该减肥了。”

十六又羞又怒,想要试图还击,又怕他一怒之下把自己丢在漩涡中心,只好当起了聋子和哑巴,等到秋后算账。

全力狂奔的赵凤声在戈壁滩留下一个个脚印,狂风不停席卷着他的衣衫。

赵凤声很少像现在如此狼狈,起码在比拼速度上从未遇到过对手,可屁股后面追逐的是时速biàn tài的狂风,人和大自然怎么能抗衡?

身体不断被吹歪,肩膀的十六也成为了累赘,赵凤声努力使身体达到平衡,一大半的力气用在了矫正倾斜度上面。

等到赵凤声快要赶到绝望,前方终于出现了汽车影子。

“两万块,保你一条命,究竟谁吃亏?”赵凤声停住身形,大口喘着粗气,等到力气恢复一些,快速往汽车所在地奔跑。

“看不出来你这么瘦,力气还挺大啊。”十六声音不再像刚才一样急促,反而带有一种笑意调侃。

“老子在床上力气更大。”赵凤声说完就有些懊悔,还好十六没接着话往下说。

两人来到酷路泽所在位置,赵凤声将她放到副驾驶门外,快速打开车门,点火,挂挡,一气呵成。

十六系上安全带,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看到不远处纠缠在一起的众人,结结巴巴道:“八爷他……他们……”

韦八亢没有丢下泉子独自逃命,而是跟着蚂蚱和猴子杀了回来。

经过短暂交锋,蚂蚱倒在戈壁滩生死不知,猴子靠在他的旁边,身体附近全是血泊,不停抽搐,看着进气多出气少,只有韦八亢和泉子俩人站着,但在十来人包夹下,摇摇欲坠,受伤颇重,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你……能不能救救他们?”十六不忍心见到朋友遇难,用近似于哀求的口吻说道。

“救他们?”

赵凤声眉头一皱,沉声道:“我不是超人,没那么大能耐,咱们闯进去,或许会跟着他们陪葬。”

“我……我给你加钱,十万,一百万!只要你同意,多少钱都行!”十六急促说道。

赵凤声默不作声,狠狠轰了一脚油门。

第九百章 逃离

群狼獠牙外露,父子俩却伤痕累累,韦八亢明白这个死局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了,反而横生一股看淡生死的平静,“我这辈子坏事做尽,死不足惜,老天爷到现在才睁开眼,可以说相当厚待我韦某人了。小泉,你年纪轻轻的,前途无量,干嘛非要跟老鬼一起殉葬,不值得。”

“爷,没有永不落的太阳,到头都是一死,如果没有为他赴汤蹈火的人,活成王八也没意思,我为了爷去死,心甘情愿,您就别在劝我了。”泉子洒然笑道,飞沙走石也没能掩盖住牙齿洁白光泽。

“那咱爷俩,下辈子继续做父子,这一世,我欠你一命,下一世,爷肯定还你。”韦八亢反手执刀,狂放大笑,面对十来位悍匪也毫不畏惧,尽显巨寇本色。

泉子灿烂一笑。

悍匪们虽然长久起来生活在大漠戈壁,但这样规模的沙尘暴,没遇到过几次,似乎对恶劣天气相当忌惮。众人快速收拢包围圈,极有默契地踏步前行,企图用人海战术,淹死两名凶名昭著的家伙。

泉子慢条斯理咀嚼着口香糖,眸子眯成一条缝隙,横起名贵弯刀,刀尖鲜血滴滴滚落。

一人硬抗十余名悍匪,又掀翻了五六人,这种战绩说出去,足够吹嘘后半生。可搏命需要的不止是技巧和勇气,还需要体力储备,大量的能量消耗,使得泉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浑身上下轻颤,汗水浸透黑色短袖衫。

“弄死他们!”

悍匪中爆发出一句怒吼,十来位手握凶器的悍匪急速前冲,圈子逐渐收缩,几名大汉组成了人肉墙壁,以碾压态势朝着两人发动泰山压顶式冲锋。

避无可避。

只能应战。

泉子不退反进,利用风暴的推动力发起反冲锋,瞬间来到众人眼前。悍匪们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大的勇气,敢一人面对联手攻击,大脑有些停顿,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泉子飞速砍出两刀,每一刀都带出一蓬血雾。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各种武器冲着泉子劈头盖脸砸去。

有位身材矮小的男人,混迹在人群之中,站在最后面的位置,相貌和身形都毫不起眼。可是等到同伴们挥出武器,他才如同灵狐一般忽然前窜,到达泉子两米位置之后,来了一记前滚翻,手里bi shou冲着泉子脚背扎去!

泉子被明晃晃的刀子逼得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察觉到前来偷袭的那抹寒光,嘴角不屑冷笑,右脚收回半尺,膝盖向前,用出很简单却很别扭的姿势,将矮小男人面目砸的鲜血直流,弯刀直刺对方脖颈。

没想到矮小男人鲜血长流的五官阴险一笑,bi shou灵活转弯,在泉子脚后跟位置狠狠一划!

弯刀和bi shou同时刺入对方身体。

矮小男人快速后退,利用灵敏度逃过一劫,仅仅割伤了半寸皮肉,泉子却吃了大亏,被割断了脚筋,油尽灯枯的他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咕咚一下跪倒在地。

“小泉!”

韦八亢仅仅面对三名悍匪,压力相对来说要小得多,看到情同父子的爱将身受重伤,韦八亢奋力舞出弯刀,跑到泉子身边,左手拖住鼻息沉重的泉子,颤抖的右手用来驱散众人,组成脆弱不堪的屏障。

众人脸上流露出各种神色,步步逼近,大多以嘲弄和嗜血为主,手中武器翻飞,准备送两位仇家最后一程。

狂风怒hào。

黄沙铺天盖地。

这对笑傲西北江湖多年的组合,眼看就要双双奔赴黄泉。

滴滴。

身后突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即便是狂风,也无法掩盖住震动耳膜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到一辆块头巨大的越野车正飞驰而来!带有一往无前的架势,似乎想将众人碾成稀巴烂。

杀掉仇家,还是保住性命?

可能是人的天性作祟,悍匪们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四散躲避。

丰田酷路泽本来是直线冲着人群行驶,当快接近韦八亢两人的时候,立刻改变了行驶轨迹,由直线改为斜线,车身一侧翘起,仅用两枚车胎着地,带起大片黄土,然后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巨大的身躯晃了晃,在韦八亢身边堪堪停住。

“愣着干啥,上车!”赵凤声麻利地打开后车门,见到韦八亢有点fā lèng,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韦八亢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泉子钻进车内。

酷路泽极其fēng sāo地在原地漂移了半个圈,冲着东南方向潇洒离去。

“八爷,你……没事吧?”十六望着血迹斑斑的两人,惊吓大于庆幸,导致嘴巴不太顺溜,还有劫后余生的忐忑。

“没事,多谢十六姑娘关心。”韦八亢仓促应付一句,将昏迷不醒的泉子放到大腿上,撕下衣衫,把他受伤的脚踝包扎好,长出一口气,盯着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帅气的后脑勺,沉默了许久,带有歉意说道:“兄弟,这一次,我以为自己和小泉死定了,没想到你能在鬼门关拉我们一把,大恩不言谢,以后你就是我韦八亢的兄弟,我们爷俩各自欠你一条命,你随时要,我随时还。”

“要谢的话,谢她。”赵凤声指了指副驾驶的十六,心不在焉说道:“如果没有她要求我去救人,老子早就撒丫子跑了,这笔账跟我无关,那是你们俩的事。”

“十六姑娘……”韦八亢想起了曾经许下的承诺,老脸一红,再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小泉的伤势怎么样?得赶紧送他去医院吧,你们俩都受了重伤,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院在哪啊?”十六担忧问道。

“往东,一百公里……”韦八亢指完方向,失血过多导致大脑传来阵阵眩晕,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第九百零一章 韦八亢的猜测

虽然后视镜里没有了悍匪们的身影,但沙尘暴还在漫天肆虐。

赵凤声深知沙尘暴的破坏力,不敢掉以轻心,如果被卷进漩涡中,别看酷路泽的车身重量达到2-3吨,但在大自然面前,会被轻易掀翻,然后瞬间会被大量泥沙湮没。或许几百年之后,会在考古探险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于是赵凤声将按钮转到高速四驱,将驾驶模式改为沙地,大力轰踏油门,酷路泽宛如一头出笼猛兽,肆无忌惮在大漠中狂飙。

五分钟之后,终于摆脱了沙尘暴边缘范围,能见度大增,视线渐渐清晰。

十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下,一天之内经历了初见游隼时的喜悦,见证死亡的恐惧,沙尘暴袭击,子弹的无情,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平静之后,疲倦充斥身体每一个细胞,甚至无力去拍打皮肤沾染的污垢,十六蜷缩在副驾驶,脱掉那双看着臃肿无比却又格外昂贵的巴黎世家复古运动鞋,盯着脚趾间塞满的沙石,有气无力说道:“真像做了一场荒唐大梦。”

戴上墨镜后的赵凤声褪去了乡土气息,反而有种型男酷拽味道,也不经过主人同意,点燃一根压惊烟,“战地记者不都是视生死如粪土的猛人?枪林弹雨中都敢谈笑风生。从来没见过摔了一跤就开始坐在地上哭鼻子的作风,你这也算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了。”

“你……”十六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适当借口,只好从别的地方做文章,撩起裤腿,露出肿了一大圈的脚踝,愤愤说道:“我那不是害怕,而是扭伤了脚,疼哭的!你知不知道扭伤了脚有多疼?!你知不知道风沙会把人吹出眼泪?!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即将要被黄沙吞噬的时候有多恐惧?!再说墨镜被你拿走了,我又睁不开眼,拿什么去看路!”

一连串的责问,使得赵凤声悻悻然揉着鼻子,坏笑道:“沙尘暴中很难判断方位,咱们又身处环境一致的戈壁滩,全靠山丘坡度来形成记忆,五度,十度,十三度,差距在毫厘之间,你能分辨的出来车辆所在位置么?如果墨镜给你,说句不夸张的话,包括后面那二位,咱们现在已经坐在奈何桥上打麻将了。”

“你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抓鹰隼,开车,识别方位,还有力量和速度也超出普通人许多。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十六跟他拉开了一定距离,眸子里闪烁着对待陌生人的谨慎。

“村民呗,难道还能跟你男朋友一样是大富翁?”赵凤声察觉到已经远离沙尘暴,换成了普通驾驶模式,“虽然咱学历不高,但喜欢看书,红楼梦,柯南,小兵张嘎,只要有字有画,通通能看得下去。再加上当过两年兵,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自然比村里人懂得多,咋样,像我这种人才,放到雍城也能当个经理啥的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光凭村民身份是糊弄不过去的,赵凤声干脆将当兵的履历添加进去,半真半假,能骗多久,全靠缘分了。

“我觉得你不像村民。”十六摇头道。

“你在我家门口撞见的我,难道这还有假?”赵凤声惬意吞吐着烟雾,琢磨女人第六感简直太可怕了,急忙转移话题,“距离韦八亢所说的医院还有一百多公里,路不好走,怎么也得开两个小时,你担惊受怕了一天,还是休息休息吧。”

“我脚疼……”

十六皱着俏脸道,扭伤跟创伤不太一样,时间越长,疼痛感越发强烈,现在痛感达到了巅峰,根本没办法安心入睡,十六把右腿放到液晶屏附近,类似于撒娇道:“牛富贵,你最好了,能帮我揉揉么?”

赵凤声瞟了一眼晶莹玉润的美脚,轻叹道:“我这人有恋脚癖,伸出脚丫子,比tuo guāng了还令我兴奋,不想在荒郊野岭被人强bao,我劝你还是放回去。”

“真的假的?”十六即便对他的话不太相信,还是收回了右腿,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承受不起,谨慎问道:“你为什么会对脚感兴趣?不嫌脏吗?”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投胎转世吧?怎么那么多问题。”赵凤声极为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打开窗户,试图让风声掩盖住旁边女人的询问。

十六撇了撇嘴,不再提问。

行驶了一百多公里,来到一处县城,韦八亢从昏迷中清醒,顺着他的指引,赵凤声开车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诊所,招牌破破烂烂,门面脏乱不堪,哪怕说是厕所也会遭人嫌弃。

既然是韦八亢指定的地方,赵凤声没去问为何会来到这里,泉子身上有枪伤,或许怕警察通缉,或许怕悍匪锲而不舍,或许这里藏有医术逆天的神医。

抱着昏迷不醒的泉子进入诊所,看到一位头发如同鸟窝形状的中年大叔,黑框眼镜,油腻脸颊,穿着一双掉了半个鞋底的山寨版拖鞋,要多邋遢有多邋遢,跟神医形象产生不了任何联系。

又将十六搀扶进诊所,赵凤声坐在门口抽烟,一瘸一拐的韦八亢包扎完伤口,走了出来,冲他夹了夹手指,笑道:“欠了你一条命,现在还想欠你一根烟。”

“光说欠,也不说啥时候还,你这人不地道。”赵凤声嘀咕几句,将打火机和香烟一同递给了他。

“该还的时候自然会还,你这种人,恐怕不稀罕金钱和财宝等俗物,我还是别丢人现眼了。”韦八亢自言自语道。

“错了错了!”

赵凤声急忙挥舞双手辩解道:“我这人俗得很,俗不可耐,俗的掉进钱眼里了,有多少钱,尽管往我脸上砸!绝不会嫌多。”

韦八亢带有笑意坐在他的身边,将烟还给他,绝口不提钱的事,而是神秘兮兮道:“我猜测……你跟在十六姑娘身边,是和雷先生有关系吧?”

第九百零二章 面由心生

赵凤声心里咯噔一下,表面装作若无其事道:“哪位雷先生?”

“雷一集团总经理,有着小侯爷之称的雷斯年。”

韦八亢含笑弹掉烟灰,眼神玩味道:“十六姑娘是雷先生的红颜知己,身份尊崇,又生的花容月貌,雷先生肯定不放心跟我这种杂碎混在一起。可又不好直接拒绝十六姑娘的心愿,只好采取折中方法,派你来跟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生命安全,对吗?”

“八爷,我从来没问过您做过哪些案子,谋过多少财,害过多少命,假如这算您报恩的一种方式,那可别怪我翻脸了。”赵凤声听完对方并不是识破自己身份,心神大定,玩了一手师门漂亮的太极,含糊遮掩过去。

“是我鲁莽了。”

韦八亢带有歉意笑了笑,失血过多导致脸色变得苍白,像是大病缠身的痨病鬼,“以后还是称呼兄弟牛富贵?”

“想报恩的话,冲着我这张脸就行,叫什么,重要吗?”赵凤声挑起英挺的眉毛。

“高人!”韦八亢竖起拇指赞叹道,看到处理好伤情的十六走出屋门,“我进去照顾泉子,你们聊。”

十六单腿跳到赵凤声身边,扶住墙壁艰难坐好,嗔怒道:“也不说帮我一下,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山里人不懂啥叫绅士风度,只懂得喝口水得走几里山路,吃碗面得种半年庄稼,鞋子坏了自己得会针线活。”赵凤声语重心长道。

十六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肤浅女人,大部分事情一点就透,听着拐弯抹角的话,眨了眨即便不化妆也秋波盈盈的美眸,“你的意思是……任何事必须要亲力亲为?”

“没那么夸张,只是让你习惯一个星期内的行动方式而已。”赵凤声拍拍屁股起身,“饿了一天了,到现在正经饭都没吃一顿,想吃点什么?提前说好,我只买我自己的饭,你想点餐的话,得提前把钱准备好,对了,不能白忙活,还有三十块钱的跑腿费。”

“锱铢必较的山里人!”

十六哀怨地瞟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大喊道:“我想要吃波士顿龙虾,阿拉斯加帝王蟹,奥地利鱼子酱,还有银座的寿司!”

县城里哪有造价昂贵的食物,十六只是心气不顺想刁难一下,将那股子怨气发泄出来。似乎大部分女人都患有或多或少的公主病,一旦发怒,也许变得傲娇,也许变得不可理喻,不要理由,不问原因,只需要一位能够平息她怒火的男人。

“馒头吃不吃?”赵凤声没去理会她的胡搅蛮缠,歪着脖子问道。

“你……”十六气的胸口一鼓一收,然后发现对方似乎没什么把柄握在手里,反而肚皮饿的直叫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十六想起这句警示名言,气势消散,懦弱道:“能再来碗羊汤么……”

赵凤声得意一笑,晃着八字步潇洒离去。

十六冲他背影狠狠比出一个中指。

赵凤声转过几条马路,掏出几天来从未打开过的手机,按下开关键,输入密码,拨通了亮子电话。

滴滴声响了两下。

“活着呢?”

虽然郭海亮的语气不太友好,但能听出背后蕴含的担忧。

“头发都没少一根,放心吧。”赵凤声嘿嘿笑道。

“现在在哪?需要我做什么?”郭海亮从来懒得跟他寒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既然赵凤声打过来电话,那么十有**是有事相求。

“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大概晚上到达雍城。你帮我查一下十六的背景资料,也就是雷斯年的正牌女友。我救了她一命,以后可以围绕她来调查雷斯年的犯罪证据,然后收拾家当,咱们最近几天搬出牛家村,去雍城扎根。”

“行,等你回来咱们再商量。”郭海亮痛快答应道,犹豫了片刻,接着问道:“你没打着报仇的幌子,把雷斯年的女人推倒了吧?”

“操!老子是那种人?跟你说话简直是在浪费生命,挂了!”赵凤声把手机揣回了口袋,踩着坑洼不平的土路,陷入了思索。

这几天他始终在观察十六,经过初步了解,雷斯年跟她的感情似乎并不怎么深厚,没见过打来一个电话。或许人家在被窝里聊着恩恩爱爱的事,这就不是赵凤声能够了解的了,起码在相处的时候,雷斯年没有扮演好男友角色,比如刚才十六受伤时,在车里并没有拨弄手机,这就间接证明了一件事,两人平时联系很少,出了事都不会立即通知对方。

情人关系?

恋人关系?

难道只是普通床伴?

其实无论哪种关系,对赵凤声都有利有弊,他俩人关系远了,不容易暴露自己,关系近了,能够套出有用的消息。赵凤声是那种火中取栗的性格,反倒希望十六能够跟雷斯年多多接触,争取早点得到线索。

随便买了点饭菜,顺着原路返回诊所,两人狼吞虎咽消灭完一半,没忘记给韦八亢留了一份。

韦八亢和泉子受伤颇重,哪怕遇到妙手回春的神医也得卧床休息,尤其是泉子,脚筋割断,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个把月。

十六急着要回雍城,扭到脚踝又不能开车,只好再度雇佣赵凤声,请他帮忙送自己回家,不料这家伙狮子大开口,趁人之危开出了五千的高价,害得十六咬牙切齿暗自诅咒了他无数遍,大部分都是不举早泄等疑难男科病症。

临别时,总要说一番告辞的话,韦八亢简单跟十六寒暄几句,低头冲着赵凤声说道:“假如还留在西北的话,老哥想请你喝一顿酒。”

“喝酒就免了,可以折现。”赵凤声搓着手指贪婪笑道。

“我韦八亢见识的人多了,自私自利的不在少数,你这人表面看着贪财,其实一点都不贪。”韦八亢微笑道。

“何以见得?”赵凤声纳闷道。

“我会读心术。”韦八亢指向赵凤声心脏部位,神秘一笑。

“骗鬼呢吧?鬼都不信你说的话。”赵凤声不屑道。

“面由心生,不可强求。”韦八亢握住他的右手,轻声道:“牛富贵,咱们有缘再见。”

第九百零三章 骗子

往东南行驶了几十公里,按照导航提示上了高速,赵凤声打开定速巡航模式,懒洋洋开着车,那款amani墨镜似乎被他占为己有,吃饭戴着,开车戴着,就连上厕所都挂到后脑勺。十六对救命恩人宽怀大量,也没去计较太多,为了躲避阳光,放下遮阳板,尽力将身体往后蜷缩,伤腿加上委屈坐姿,看着楚楚可怜。

其实十六长相和气质很具有攻击性,并不是温婉的小家碧玉,或者源自于财富,或者源自于高学历和社会地位,当赵凤声见她第一面时,咄咄逼人,调皮嚣张,确实容易给人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跟她接触久了,那种外表上的天然峥嵘会被忽略,取而代之的是随和与可爱,尤其经历完生死,经历过劫难,十六那一身锋芒全部消退,变成了需要别人照顾和可怜的普通小女人,犹如一株日夜哀鸣而咯血的映山红,弱不禁风。

赵凤声见到她频频蹙起眉头,将车开到了休息区,跑去超市,回来后手中多了几瓶带有冰块的矿泉水,一瓶递给十六,其它的放到车后排,“放到受伤的部位”。

“有用吗?”十六半信半疑接过冰镇矿泉水,眸子里的疑惑,很显然在质疑某人的医术水平。

“扭伤后,部位内部的小血管会破裂出血,使受伤部位形成血肿,一般要二十四小时左右才能停止出血和肿胀。冷敷可使血管收缩,减少出血量,从而有效使受伤部位停止肿胀并消肿。”赵凤声娴熟答道,带有痞笑的脸庞,无论如何也跟救死扶伤的天使沾不到边。

“你学过医?回答的这么专业。而且你好像什么都懂,有不会的领域吗?”十六把冰块放到脚踝,先是传来一阵低温ci ji,接着伤处稍微舒缓,传递痛觉的神经线渐渐麻木。

“久病成医这句话你没听过吗?天天被人揍成猪头,去医院比回家都勤,新来的实习医生遇到疑难症状都得问我,你说我医术咋样?”赵凤声带有倨傲地望了她一眼,“整个医院除了妇科,我都懂。”

“拉倒吧,你肯定是在吹牛,医院好几十个科室,你敢说全都了解?”十六抿起未施粉黛也娇艳欲滴的嘴唇,“小伙子,很不幸地告诉你一件事,我妈以前就在放射科工作,你撞到枪口上了。知道什么叫做传统x线吗?ct、mr分别都代表着什么吗?竟然敢在我面前吹牛,哼!小心狠狠被打脸。”

想到那一架架沉重冰冷的机器,赵凤声表情明显呆滞,随即嘴角下沉,转为黯淡冷漠。

自己的家人,有两位因为癌症离世,还有待他如亲孙子一般的赛金枝,从山里娃变成建立泰亨的大富豪、一生传奇的钱宗望,全是栽到在无情的病魔面前。林林总总算下来,起码进去过放射科不下百次,各种器械了然于胸。可能见多了生离死别,对放射科的医疗器械产生了恐惧心理,赵凤声慢慢摩擦着后槽牙,表情凝重。

“ct全称叫做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它的用途呢,比普通x光线片更加精准,利用x线束、γ射线、超声波等,可以横断面,矢状面,冠状面等不同平面的扫描,用以观察不同位置。mr嘛,就是……”

十六正得意洋洋卖弄着学识,突然被一句低吼打断。

“闭嘴!”

赵凤声冷冷说道:“话说多了,对伤口没好处。”

十六被他的喜怒无常吓了一跳,瞪圆眼睛道:“一惊一乍的,你吃错药啦?”

赵凤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暴躁,深呼吸努力使心绪平静,带有歉意说道:“不好意思。”

“奇怪的人。”十六下意识往车门方向靠拢,“你对医院那么了解,不会是经常住在医院里的神经病吧?”

“像么?”赵凤声好笑道。

“非常像,相似度高达百分之百。”十六笃定道。

“神经病也比不学无术好吧,你妈身为医生,你却连简单处理伤情都不会……”赵凤声突然想到十六说过有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后妈,这意味着母亲或许早早过世,再说下去,会刺痛人家内心,急忙话锋一转,“对了,你的佣金只付了五千,其余的没给兑现呢。虽然游隼蛋没得到,但责任不能怪我,所有分内工作我已经完成,你不会不认账吧?”

“哦……”

十六不知在想着什么,表情明显有些迟缓,兴许赵凤声的前几句话使她勾起了回忆,不过并没有因此而发飙,从后座拿起登山包,掏出两沓子钞票,往赵凤声怀里一丢,蜷缩在座椅中怔怔出神。

“你给过我五千块的定金,送你回家需要五千,再给两万块正好,谁也不欠谁的了。一会下车了我得数一数,看里面有假钞没,现如今骗子太多了,防不胜防啊。”赵凤声乐呵呵地把钱踹到兜里,表现出十足贪婪的嘴脸。

“你就是最大的骗子。”十六忽然言辞锋利,变得冷酷无情。

“啥意思?”赵凤声斜眼问道,观察着她的五官表情。

“记得我央求你去救韦八亢时给出的承诺吗?五万,十万,一百万,只要你去救人,我统统答应。可脱离了险境之后,你却只字未提,假如是贪得无厌的家伙,恐怕早就催促了千八百遍了吧?一笔昂贵的酬金无动于衷,非要对两万块表现出兴趣,牛富贵,你说,你究竟是不是骗子?”十六眉头轻皱道。

赵凤声装作若无其事说道:“我以为你是开玩笑呢,所以没有再提。再说救人这事,跟钱扯不上关系,人命那么金贵,哪能用钱来衡量。”

“还装,拿我当小女孩骗呢?!”十六怒视道,头一次变得张牙舞爪,大概是上当受骗的原因所致。

摇身一变成为母老虎。

第九百零四章 至死不渝

赵凤声扯皮的功底不可谓不高,又胜在脸皮糙厚,被揭穿后并没有呈现出慌张神色,而是一本正经说道:“陪你跑几百公里,赚几万块,已经算是极限。我这人贪财,但不贪婪,风风火火跑这一趟,从歹徒手里救出了三条人命,这两万五千块钱,我拿的心安理得。如果说一百万,那就太多了,俗话说出多大力拿多少钱,我没出过那么大的力,所以不需要如此高的回报,反而心里不安生,睡不着觉。”

看似很坦荡的一席话说完,十六眼中的狐疑消散大半,身体的防御姿态也变成普通坐姿,拧开矿泉水,咕咚喝掉一大口,“看不出来你这人挺知进退的,不过你的另一层含义,是不是觉得我一条命值不了一百万啊?”

质疑是没了,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不满,充满女人独有的酸味。

“我不是觉得你不值百万,而是觉得我自己不值百万,一脚油门的事,怎么能狠心狮子大开口呢?会损阴德的。欧洲有句谚语,贪婪的心,像沙漠中的不毛之地,吸收一切雨水,却不滋生草木以方便他人,跟咱们老祖宗所说的‘侵欲无厌,规求无度’是一个道理,人呐,知足才能常乐。”赵凤声慢悠悠说道。

“你又让对你刮目相看了,大学生也未必能说出这番警示名言。”十六啧啧叹道:“你真是小学五年级辍学?瞎说吧的,很难将你的人生履历和你本人挂钩,来,给姐说句实话,到底隐藏了多少真实情况?”

“道理得自己悟,跟学历并没有太多关系,就拿你的男朋友来说,他的财富跟学历成正比吗?”赵凤声找到恰当机会,开始了新一轮试探。

“他?”

十六无奈笑了笑,“人家命好,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自打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恰好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锦华玉皮囊,世间所有美好倾注一身。你问的问题,实在太过肤浅,这么跟你说吧,所有男人的优点,几乎集于一身,无法令女性招架。”

“你吹牛呢吧,哪有那么完美的男人。”赵凤声故意摆出怀疑脸孔。

“信不信由你。”十六懒得跟一只草鸡去描述fèng huáng如何翱翔九天,赵凤声和雷斯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没办法描述不同世界的色彩。

“人再好,也有缺点吧,比如像我这种帅哥,有的有脚气,有的有狐臭,还有的吃饭吧唧嘴,有的睡觉打呼噜。像你说的那样完美,那不是人,都成神了,我就不相信他连个痔疮都不长。”赵凤声哼哼唧唧说道。

十六思考着话糙理不糙的言论,沉思片刻,正经说道:“我说的是大方面,你说的是细节,不一样。如果具体的话,可能在性格上面有所缺陷。他父母去世得早,全靠老……婶娘一手带大,有点偏激,有点自负,防备之心也比较重,很难跟人沟通。”十六一想到积威甚重的古稀老人,将那个称谓硬生生咽了回去。

赵凤声跟那位远房舅舅只有过一面之缘,不清楚雷斯年究竟是什么货色,但按照他的作风来判断,谨小慎微和狭隘极端这两点跑不了,否则不会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外甥穷追猛打,非要逼入绝境。

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巩固雷氏集团的继承权?

赵凤声云山雾罩。

但有雷斯年的枕边人作为解说员,能够更加清晰地了解他的性格特点,对症下药,才能铲除掉常年威胁自己生命安全的毒瘤。

“有钱却没好日子过,守着天天对你爱答不理的摇钱树,值不值?”赵凤声问道。

“你的形容一点都不恰当,我再跟你说一遍,当时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位普通职员,业务能力优秀,人格魅力强大。我喜欢他,仅仅是很单纯的欣赏和爱慕,跟钱没有丝毫关系。再说我们家又不缺钱,不需要靠别人施舍。”听他说完不着四六的话,十六隐隐有了动怒迹象。

“这车不是他给你买的啊?兰德酷路泽,又名陆地巡洋舰,你这辆是顶配,全下来得一百五十万吧?我就不信你家人能花这么多钱给闺女买豪车,奢侈,极度奢侈。”赵凤声摇头晃脑说道。

“在你的印象里,一百多万就算豪车?”十六单手拖住香腮,不屑冷笑道。

“超过三十万的,都算啊。”赵凤声理所当然回答道。

“实不相瞒,我的正牌座驾叫做宾利欧陆,能买三辆陆巡,那是我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开越野出来,只不过想在大漠里撒欢罢了,你不要总拿自己的眼界去看待所有事物,土包子,有钱人的世界你永远不懂,请不要随意下定论。”十六被他气的怒火中烧,不可避免带有上层名流看待下层阶级的傲慢口吻。

“一辆一百五十万,三辆四百五十万,乖乖,你这是开了多少钱上路啊,也不怕被坏人抢了?”赵凤声瞠目结舌道,一半是假装,一半却是真被十六家底震撼到了。

十六远眺窗外,爱答不理。

“那个……měi nu,你家那么有钱,买几只游隼,养在家里安静等它下蛋就行了,何必大张旗鼓跑到戈壁滩,又累又苦,险些把自己小命都送了,多不划算。”赵凤声察觉到人家生气,故意没话找话说。

“你是抓游隼的高手,可你真正了解游隼吗?”十六望着窗外白云蓝天,眸子闪过一抹哀愁。

“还行吧,飞得快,爪子厉害,一下能把羊皮抓穿。”赵凤声将那些看过的资料翻译成白话文,能唬多久是多久。

十六轻轻念道:“记得雌隼被咱们关在笼子里,雄隼歇斯底里的样子吗?疯狂地冲向它的爱侣,不计后果,不计生死,只想守护它的爱人。游隼对待伴侣十分忠诚,从来不会和配偶失散,一旦伴侣死亡,大多会以死殉情。”

“这就是我所期待的爱情。”

“至死不渝。”

第九百零五章 丑护士

每个人成长经历和大脑思维不同,构成独特的爱情观和价值观,乞求一位商界的豪门巨子跟她至死不渝,确实太异想天开了。

风流是男人天性,无论身份,无论年纪,无论财富,极少有男人做到从一而终,别说一位叱咤商界的风云人物,就连桃园街炸油条貌似忠厚老实的李叔都不规矩,经常跟旁边卖煎饼果子的大婶眉来眼去,屡犯屡改,屡改屡犯,桃园街里时常回荡起李婶近似于杀猪式的叫骂。

所以赵凤声认为十六的期望类似于海市蜃楼,扯淡。

两人来到雍城,已经临近黄昏,十六说有人来接,赵凤声害怕雷斯年亲自出现,提出告辞。临别时索要电话hào码,十六笑着问他是不是暗恋自己,赵凤声望着那张野性时尚的you huo脸庞,说是,不妥当,说不是,又怕她自尊受到打击,只好扯了一个慌,声称以后遇到游隼蛋时可以卖给她,十六这才将告诉他hào码,笑着说道怎么也是救命恩人,来雍城以后尽管招呼,好酒好饭管够,想要女朋友或者yi yè qing,也能满足他的小小愿望。

赵凤声尴尬笑道自己哪有钱娶媳妇。

十六赞叹着像你这种不要脸的家伙很少见,抓个游隼就敢收两万块,不发财简直天理难容,娶媳妇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赵凤声不知道她在骂自己还是夸自己,很知趣地灰溜溜告退。

这时已经没有开往牛家村的长途汽车,赵凤声怕身份证会暴露自己行踪,只好找了家洗浴凑合一晚,等到天蒙蒙亮,踏上了赶往牛角村的行程。

绿皮火车,拖拉机,步行,折腾了几个小时才回到村子里。

跟村子里熟悉的老人打着招呼,嗅着清新空气,踩踏着布满羊粪牛粪的乡间小路,赵凤声推开了牛老汉家吱吱扭扭的破败木门。

“哥,你回来啦!”牛娃子停下手里的斧子,擦了擦额头汗水,摆出一张永远都喜气洋洋的憨厚笑脸,给人一种异常亲切的舒适感觉。

“是啊,做饭呢?”赵凤声微笑打着招呼。

“哥你运气真好啊,阿达早晨刚宰了只羊,正琢磨煮还是烤,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不用考虑了,肯定会烤着吃啦。”牛娃子嘿嘿笑道,不忘记擦拭掉嘴边口水。

“为什么我回来就得烤肉?有啥区别?”赵凤声纳闷问道。

“亮子哥说的,烤肉配酒最香,阿达喜欢跟你喝酒,当然会烤着吃啦。”牛娃子一一解释着其中奥妙。

“怎么都行,你先忙,我回屋换身衣服。”赵凤声招呼一声,迈向窑洞。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咳中带喘,呼吸困难,像是多年的大烟枪犯了肺病。赵凤声眉头一皱,挑开帘子进门,看到了亮子正蹲在那里浑身颤抖,双手撑地,脸色煞白,地上还有一滩带有血丝的呕吐物。

“病了?”

赵凤声扔掉背包,急忙将亮子搀起,感受着他瘦骨嶙峋的身板,起码瘦了十几斤。赵凤声把他放到床上,带有责备说道:“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嫌麻烦的话,叫牛娃子背你,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亮子从小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到了青少年,身体状况也没能好转,踢球没力气,打架总是抱头鼠窜的那一个,成了老街四害里战力最渣的存在,甚至还没二妮身体素质出众。李爷爷说亮子母亲怀孕时没有养好胎,导致亮子体质虚弱中气不足,身为邻居,不能坐视不理,曾经开过几服药,但都被亮子嫌难吃,丢进了下水道。

“lǎo máo病,休息几分钟就好了,干嘛大惊小怪,弄得跟小情侣之间谈恋爱一样。”郭海亮虚弱笑道。

“你死了,老爹老娘我得替你养,老婆孩子得我替你带,最后还得哭一鼻子,声泪俱下得骂你不仗义,没准你小子不知足,拖梦说老子不厚道,还给你烧俩纸做的嫩模,我他妈不嫌累啊!”赵凤声爆着粗口叫骂道,可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关切意味。

“咳嗽能咳死人?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诅咒我?”郭海亮笑道。

“你看看你那张脸,再方点就能放到麻将里当白板用了,咳嗽怎么了?好多大病都体现在咳嗽上面,你以为闹着玩呢?”赵凤声虽然说话极冲,可还是帮他盖好了被子,顺便弄好了四个角。

“大夏天的,你想把我热死?”郭海亮不耐烦地掀开被子。

“我去找李爷爷讨要些补中气的方子,再叫牛大叔给你弄点土特产补一补,大葱生姜多吃一点,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吃多了准没错。估计你是水土不服,再加上窑洞阴气和湿度大,导致身体不适应,先搬到砖瓦房里休养几天,看看情况再说。”赵凤声连赤脚医生都算不上,只能按照肚子里那点墨水开出简单的治疗方法。

“你不是急着要去雍城?我这lǎo máo病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郭海亮拒绝了他的好意。

“行了吧,就你身体那点底子,伺候完媳妇就剩半条命了,发烧都能在医院住一个月,怎么去雍城?没准在拖拉机上就颠到翻白眼了,我可不想黑发人送黑发人,大老爷们坐到灵堂里哭?想一想就丢人。”赵凤声没好气道。

“我只是咳嗽而已,你已经连续几句话把我往火葬场送了,摊上你这种兄弟,病不死也得被你气死。”郭海亮拿纸巾擦掉嘴边污渍,相当无语。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关心则乱嘛。正好中午牛大叔弄羊肉,你多吃几口,补一补,以后烟和酒是不能碰了,每天十点睡六点起,多吃清淡少吃肉,我做你的私人护士,时刻做好监督工作。”赵凤声摸着胡茬,制定好治疗方案。

“有你这么厉害的护士?还这么丑……”郭海亮望着他那张长满胡渣的脸庞,叹了一口气,颇有些遇人不淑的无奈。

第九百零六章 温莎小镇

远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位于泰晤士河南岸的山丘上,有座世界闻名的温莎城堡,距今已有一千年左右的历史,它坐落在温莎小镇,被颜色鲜艳的房屋包裹,气势恢宏,景色宜人,尽显皇室雄伟气派。

古堡出口走出一男一女,顺着绿茵草坪来到温莎小镇,穿过彰显浓浓英伦风范的街道,来到一处咖啡屋停下。女人用纯正英式英语发音点了两杯咖啡,然后摘掉墨镜,露出一张充满东方魅力的娇美容颜,对旁边体态偏胖的男人说道:“大宝,逛了半天,饿了吗?需要吃点什么?”

声音饱含亲人之间的那种溺爱。

眉宇间锁有一抹哀愁的男人摇了摇头,低沉说道:“姐,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出色商人,必须要严于律己,既然我说过要在半年之内减到140斤,势必要完成目标,你不用心疼我,我能做到的。”

皮肤异常白皙的女人抚摸着男人短发,微笑说道:“人的志向,跟身材没有关系,咱爸那么胖,又有谁说过他不配坐上董事长位置,就连钱胖子三个字,都是他自嘲时自封的绰hào。男人啊,要注重素质和内涵,提升自我修养,这才是立足社会的根本。胖与瘦,丑与俊,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胖嘟嘟的年轻男子坚定摇头道:“姐,这不是容貌问题,而是我给自己竖立的目标。先从身体受苦开始,磨炼精神意志,慢慢锻造出适应社会的一个人,而不是衣来伸手的阔少爷。其实我清楚,你和咱爸都太宠我了,不舍得对我狠一点心,但凡从前你们要求严格些,我也不会变成草包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学不来,跟废人一样。我钱大宝发誓,从咱爸死的那一天起,要蜕变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变得坚强和勇敢,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大罪,一定去把咱们家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字字铿锵有力。

“好,姐等你,等你变成真正的男子汉,咱们就把钱家失去的东西都收回来。”女人发自肺腑地露出笑容,接着扭过头去,捂住嘴巴,努力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滑落。

自从雷一集团强势入住泰亨之后,心灰意冷的钱天瑜就跑到异国他乡跟弟弟相依为命,期间还自作主张替钱大宝转了一次学,一来是跟钱宗望布置的人生规划有些偏差,二来是害怕有人想对钱家斩草除根。钱天瑜左思右想之后,决定转明为暗,将自己跟弟弟都改了姓名,跑到了人烟稀少的乡下居住。因为那关系到泰亨股份问题,十几个亿的市值,足够大部分人生出图财害命的心思了。

除了去大学里上课,姐弟俩基本都以在家中活动,钱天瑜害怕无孔不入的雷家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举动,索性先培养弟弟,等到姐弟俩羽翼丰满,那会再去报仇也不迟。

钱大宝听到父亲的噩耗之后,先是沉浸在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之中,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门里,长达三天之久,出来就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木头人,见谁都不理不睬。钱天瑜耐心陪伴弟弟度过难熬的阶段,钱大宝才稍稍好转,但性格跟以前大相径庭,从爱说爱笑的小胖子,变成一天说话不超过十句的闷葫芦,这当然不止是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悲痛,还有家仇掺杂其中。

“姐,有陈蛰熊的消息了吗?”钱大宝娴熟点燃一根寿百年香烟,过滤嘴上金色双头鹰标志极其醒目。

父亲去世之后,钱大宝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嗜酒,经常抱着酒瓶酩酊大醉。不过钱天瑜没去约束弟弟的不良爱好,胸中苦闷的男人,往往会沾染恶习,只要弟弟不去赌博,不去吸毒,只是喝酒和抽烟,那已经是最好的发泄方式了。

“没有。自从沈大民死亡,陈蛰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按照他的性格,十有**是他动的手。来到这里之后,他没跟我打过电话,也没有通过邮件联络,想必是跑到了深山中躲避警方追捕,不太好联系罢了。”钱天瑜迅速将泪痕抹去,恢复了光彩照人的容颜。

“陈哥是咱钱家的恩人,不能忘了。”钱大宝吐出口中烟雾,淡淡说道。

稚嫩的五官搭配深沉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知道,已经托人去打点关系了。据说杀死沈大民的刀子,是沈大民自己购买的武器,有销售凭证,也有监控录像作证。我跟律师那边沟通过,有很大几率可以将谋杀变成防卫过当,只是需要一笔高昂的律师费。我想在找到陈蛰熊以后,回一趟国,争取将此事平息。”钱天瑜一本正经回应道,说明她已经不再将弟弟当作小孩子看待。

“我记得咱爸说过一句话,能用钱摆平的事,那都不叫问题,而是小插曲。陈哥对咱们家忠心耿耿,千万不能当一颗弃子处理,咱们良心能不能过得去,暂且不说,恐怕会让别人寒了心。咱爸多年积累的人脉,随着他过世,十之**都会选择冷眼旁观,但还有一批念旧的老友,会暗中帮咱们一把。他们是咱们夺回泰亨的最大助力,要跟他们搞好关系,那帮人才敢摇旗呐喊跟雷一集团唱一出对台戏。”钱大宝平静说道。

“姐明白你的意思了。”钱天瑜望着弟弟渐渐消瘦充满男人味的侧脸,欣慰说道:“大宝长大了。”

“表……赵凤声呢?你跟他联系过吗?”钱大宝想起那位痞里痞气的大叔,下意识想喊出表叔二字,又怕姐姐埋怨自己对谁都过于信任,半途将称呼改了过去。

“没有。”钱天瑜停顿片刻,笑道:“好像回家跟他女朋友结婚了吧。”

“赵凤声是个好人,姐,你错过了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男人。”钱大宝想起某人斜叼烟卷的酷帅姿势,洒然一笑。

“是啊,但愿好人有好报。”钱天瑜远眺巍峨城堡,正巧看到了一片残阳。

嘴角勾起,浮现一抹比起残阳更加凄美的笑容。

第九百零七章 我的故事

卧牛镇这几天接连下起了暴雨,整日里阴云密布,豆大雨点不要钱似的往地上猛撒,弄得道路泥泞不堪,空气中还充斥着难闻的泥腥味。

贫瘠的黄土地遇到强降雨天气,按理说是好事,可如今正是收麦子农忙季节,天天阴雨连绵,割完的麦子根本没法晒,地里没割完的麦子也没法收,弄得卧牛镇的农户们苦不堪言,每天操着西北俚语骂爹骂娘。牛大叔说老天爷犯了邪性,看到今年粮食收成好了,非要派龙王糟蹋一些,免得老百姓过得富裕容易养出懒人。

对鬼神不算敬畏也不算轻视的赵凤声给出科学依据,说这是全球变暖的特征之一,大气水汽增多,导致内陆地区会降下更多雨水,长此以往下去,西北地区的气候将由暖干性转变为暖湿性,戈壁滩将被绿色代替,或许会成为另一个烟雨江南,从长远方面考虑,是天大的好事。

牛老汉听完后却摇了摇头,声称自己腿不好,怕阴冷潮湿,享不了那福气。

由于亮子身体不适,窑洞不适合休养,赵凤声将他安排到了牛富友家里居住。牛富友收了赵凤声几千块调解费,当然不会拒绝财神爷要求,况且又收了一千块伙食费,直接将亮子安排在东屋大瓦房,气派又敞亮,新被褥,新棉花,待遇堪比新婚夫妇了。

赵凤声在家里坐不住,用李爷爷的话来形容就是野驴大仙下凡,这几天持续下雨,可把他憋得够呛,只能跟牛老汉和牛娃子扯扯闲篇,顺便套路一下八极拳的底细。不过牛老汉始终守口如瓶,一手太极玩的比李爷爷还出神入化,但凡提到国术和八极拳等字眼,要么灌酒,要么将话题移到别的地方,要么打着哈欠回屋,反正不跟赵凤声正面交锋,弄得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临近傍晚,雨水依旧持续。牛老汉炖了一大锅鲜羊肉,说给远方而来的编辑客人驱驱寒气,赵凤声将亮子接来之后,四人围城一桌,享受丰盛美食。

“先别顾着吃,天黑了,去把门口的灯打开。”牛老汉朝儿子挥了挥手。

牛娃子麻利往屋外跑去。

赵凤声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大棒骨,边啃边问道:“最近家里有客人来吗?我怎么看您每天晚上都把灯打开,多浪费电啊。”

“电费才值几个钱。”牛老汉爱答不理道。

“看不出来啊,竟然遇到了山村隐形大富翁。一晚上没多少钱,可十天呢,一百天呢,一年到头,半只羊可就没了。平时您为了五块钱的羊肉价格,能跟我絮叨一整天,又吹胡子又瞪眼,现在咋变得这么阔绰了。钱不值钱,那啥值钱,人命啊?”赵凤声哼哼唧唧道。

牛老汉将筷子往咯吱窝一蹭,吃起了羊肉,完全不想跟他搭茬。

“或许真跟人命有关,假如我猜得不错,您是为了方便左邻右舍吧。”郭海亮轻笑道。

牛老汉抬起眼皮,认认真真望了他一眼。

“下雨天谁出门呢,不怕被雷劈啊!”赵凤声斜眼道,或许是在窑洞里憋得久了,呈现出一脸见谁怼谁的桀骜。

“村子里全是黄土路,平时还好,尘土多些,脏,但不至于酿成事故,被雨水冲刷之后,黄土变成了泥塘,别说上了岁数的老人,就连年轻人都很容易摔跤。牛大叔把门口的灯打开,方便了有急事的人赶夜路,花钱求平安,行小善,积大德。所谓的慈善家我见过不少,可有一多半是为了替自己造势,真正不求名利却又肯无私奉献的,在这世道确实很少了,来,牛大叔,我敬您一杯,敬您不图回报的善举。”郭海亮举起酒杯真诚说道。

“你再喝酒就死翘翘了,还是我来。”赵凤声将他杯子夺过,端起了酒碗,“亮子说的没错,积小善而成大德,牛大叔,没看出来啊,平时您嗑瓜子都不舍得吐皮,抠门到吝啬程度,到了关键时候还真够爷们,给力,相当给力。”

“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牛老汉黑着脸道,恨不得将酒碗泼过去。

“你们村不都是这样夸人的吗?我是现学现卖啊。”赵凤声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一双眼睛眨的天真无邪。

牛老汉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琢磨着要不要把这家伙灌醉后丢到泥塘里过夜。

一顿饭持续了将近两小时,瓢泼大雨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郭海亮吃饱后就早早告辞,牛娃子捧着一本赵凤声给的《水浒传》回到屋子,桌上只留下俩人,你一碗,我一碗,喝的山呼海啸。

“年轻人,能不能帮我办件事。”牛老汉晃着魁梧身体说道,一斤多酒下肚,眼神开始发沉,看谁都像是要打架的征兆。

“求我办事,还是托我办事?这其中意思不同,我得考虑出多大的力。”赵凤声嘿嘿笑道,颇有些坐地起价的不要脸精神。

“求你。”牛老汉沉声说道。

“哦?这么正式?那您尽管开口,只要不叫我作奸犯科就行。”赵凤声见人家从来没有如此郑重张过嘴,将之前的吊儿郎当收敛,变得一本正经。

“离开牛家村的时候,把牛娃子带走,不管是卖苦力还是跑江湖,给他一口饭吃就行。”牛大叔郑重其事说道。

“您不怕我把他带向歪路?或者利用他作为敛财工具?外面的花花世界跟村子里不一样,即便我能够做到问心无愧,牛娃子身处灯红酒绿的环境,转变成什么人,都有可能,您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赵凤声皱眉道,将儿子托付给一个痞子,哪个父亲有这般魄力?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牛大叔往嘴里丢了一颗油炸花生米。

第九百零八章 西北有宗师

赵凤声望着那张远比自己沧桑的威严脸庞,笑了笑,豪爽干掉半碗酒,打了一个酒嗝,说道:“老……老牛啊,假如你想谈起二三十年前那段眉眼如初、岁月如故的爱情,那就不必了,谁还没点感情经历咋着。别看咱年纪不大,可风流史绝对不比您老逊色,啥校花啊,千金大xiao jie啊,统统对咱情有独钟,别看我一没钱,二没社会地位,三没背景靠山,可咱有脸啊,全凭借脸蛋吃饭,咋样,就这一点,比你牛不牛?!”

“如果您想好汉再提当年勇,更加大可不必,比如哪个同学是组织部部长,哪个兄弟是发了大财的红顶商人,您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说破大天也难逃如今的现状。现在只有懂装不懂的傻子,哪有不谙世事的榆木疙瘩,您留点力气,不如多喝几碗酒吧。”

其实赵凤声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吹嘘得有本钱,一个在村子里靠种地和放羊的村民,哪怕以前身家亿万,如今大梦到头一场空,说者自己伤心,听者索然无味。如果是平时,赵凤声不介意充当听众角色,可眼下喝了一肚子酒,自己就是天王老子,哪有功夫听别人炫耀显摆。

“没兴趣听?”牛老汉嚼着花生米,老脸比外面的天色还阴沉。

“喝酒!”赵凤声醉醺醺说道。

“喝酒前先把事谈好,我求你带牛娃子走出牛角村,答不答应?”牛老汉似乎觉得跟一个后生置气有些掉价,再说有求于人,总不能站在上风说话,于是语气逐渐变得缓和。

“没问题,只要您不怕我把他带坏,包在我身上。”赵凤声拍着胸脯豪迈说道。

“一言为定!”牛老汉端起了酒碗。

“别老是整这虚头巴脑的东西,既然我答应你了,肯定会把他照顾好,少扯淡,喝!”赵凤声眼神恍惚喊道,一碗酒灌下,漏得多,进入肚里的少,眼看就要当场醉倒。

“若不是看在你师傅的面子,非得狠狠抽你几耳刮子!”牛老汉抽了一口旱烟,自言自语道。

暴雨在第二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闷炉式的燥热。

赵凤声对于酒后的醉话概不承认,笑话,自己是去雍城找雷斯年玩命的,带个拖油瓶去怎么回事,难道一边跟人掰命一边充当保姆角色?哪有那闲工夫,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料牛老汉拿出证据,上面黑纸白字,写着要照顾好牛娃子等等字句,最后还签字画押,笔迹瘦劲的瘦金体,一看就出自自己手笔。

赵凤声一看就傻了眼,不过他可不是那种抹嘴不认账的凉薄货色,寻思着到了雍城之后,利用亮子的关系,给牛娃子找份体面又赚钱的工作,倒也能兑现完自己承诺,于是乎点头答应了牛老汉要求。

几天之后,等到牛娃子割完了家里麦子,三人坐上了牛老汉特意安排的牛车,踏上去往雍城的道路。

牛老汉依依不舍地送到村口,站在老树旁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远处的牛娃子挥一挥手,牛老汉也随之挥手应和,等到牛车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牛老汉依旧站在原地,一如旁边岿然不动的老槐。

树后忽然闪出两位身影。

一位仙风道骨。

一位魁伟如山。

牛老汉头也不回,慢悠悠说道:“李半仙,你这糟老头子故弄玄虚了大半辈子了,如今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非要玩神神叨叨的那一套,既然来到了西北,就去跟你的宝贝徒弟见一面呗,躲着干啥,见不得人?”

头发花白的老人瞪了他一眼,向前踏出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微怒道:“你师兄吴少候都不敢当着面骂我,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

虽说牛大叔年纪不小,但七十岁的人骂五十岁的人小子,谁也说不出什么。

“他是他,我是我,就算姓吴的站到我面前,我也敢指着他鼻子骂一句老不死的王八蛋。”牛老汉冷哼一声,举起大烟袋锅,猛地抽了一口。

烟袋下赫然篆刻“开山”二字。

极其讲究的小篆体。

八极拳身为国术中受众面较多的群体,自然而然有庞大的追随者,上世纪习武之人,起码有三成是奔着八极拳名头去的,基数多了,也就容易孕育出高手,而上一届八大宗师的坐席,就有两名八极拳大家,而且还是出自同一师门。

一曰少候。

一曰开山。

“死性不改的牛脾气,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什么长进,当初面前明明放着大好前程,非要意气用事,害了自己,也害了牛家的子子孙孙。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你牛开山狂放了半辈子,又得到了什么好处?”古稀老人摇头叹气道。

“我师傅已经作古了,教训人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插手,有本事多管教管教你那徒弟,他大舅的,喝酒喝不过,指桑骂槐倒是一套一套,害得老子心脏病差点犯了。”牛老汉没好气道。

“哈哈!”

古稀老人开怀大笑,“你牛开山不是hào称逢人就让三招吗?当年的豪气去哪了,一个江湖后辈都收拾不了,老了?”

“现在哪有什么屁的江湖,老掉牙的黄历了。”牛开山愤愤说道。

“江湖不是一味地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只要有人的地方,江湖就会一直存在。咱们这批人退出大幕,还有赵凤声这代人挑起大梁,源源不绝,薪火相传,断不了。”古稀老人抚摸着洁白胡须微笑道。

“老神棍,你千里迢迢跑到大西北,就为了看徒弟一眼?怎么不去跟他说句话,指条明路,你不是hào称能算尽天下一小半事吗?就这么眼瞅着宝贝徒弟白白送死?有你这么当师傅的没。”牛老汉声若洪钟说道,底气丝毫不比小伙子差。

“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再来西北走一遭,会一会古人,看一看风景,顺便带着奉先多接触形形sè sè的前辈,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那是雷家的家事,我去插手的话,名不正,也言不顺。凤声心性和阅历都不错,只是差了些经验,凡事都要靠自己经历,受些磨难也好,吃点苦头也罢,人生哪有一帆风顺?比如你家的小牛犊子,但凡你狠心一点,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走出大门,几年的光景,浪费了。”古稀老人一板一眼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儿子傻?那你干嘛非要让牛娃子跟着赵凤声出门?”牛老汉吹胡子瞪眼道,视线撇向身后的傻大个,努了努嘴,“你这徒弟看着比我儿子还傻,老神棍,你咋好意思说出口的?”

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牛老汉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儿子呆傻,况且身高足足有两米的傻大个始终挂有傻笑,绝对是傻子中的王者,自己的儿子只是脑袋木讷,哪能相提并论呢。

魁伟至极的年轻男人听完他的话,不为所动,依旧朝着牛车消失的方向踮脚远眺。

“牛开山,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次?”古稀老人傲然笑道。

“赌啥?赌这俩傻货谁更缺心眼?”牛老汉嗤之以鼻道。

“我曾经断言过,奉先不出十年就能赶上你师兄吴少候,可惜我竟然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古稀老人保持着笑容,哪有丝毫悔过的意思?

“金臂状元甲天下,我那师兄人品不行,但功夫却是一等一的骇人,你这傻徒弟不过二十多岁吧,能够在三十多岁笑傲天下英雄?咱都是习武多年的lǎo jiāng湖,气得一点一点养,功夫得一点一点练,哪听说过三十多岁就能够蛰伏天下英雄的潇洒人物,老神棍,你在胡诌八扯呢吧?”牛开山翻着白眼道。

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根骨资质俱佳的大有人在,但外家拳到内家拳,需要循序渐进的过程,非一朝一夕能够顿悟,谁也不可能背道而驰。他师兄吴少候接近五十岁的时候,才将八极拳的内劲练到登峰造极,位于八大宗师榜首,清末等国术大家,比如郭云深和杨露禅,也是老而弥坚,七十多岁还能够叱咤武林,年纪轻轻就将国术练到化境,他牛开山还从未听说过。

“我也觉得说话狂妄了一些,可奉先对于国术的悟性,实在耸人听闻,或许八年,或许五年,或许……算了,话说满了不好,反正你师兄吴少候第一的宝座坐了多年,是该拱手相送了。”古稀老人神秘笑道。

阴阳探花李玄尘从来不打诳语,这是老一代江湖人众所周知的事情。

牛开山望着那张无时无刻都挂有憨笑的大脸,心里一抽。

“而且你对他的年纪估算有所偏差,奉先今年刚满二十周岁。”古稀老人狡黠一笑。

牛开山浑身一震,肚子里骂了一声biàn tài!

有位算无遗策的师傅撑腰。

有位盖世无双的师弟誓死效忠。

有位大智若妖的兄弟相伴。

那个命运坎坷的年轻人,究竟能走多远?

第九百零九章 华不再扬逝如朝霜

雍城跟武云市差不多,都是位于三线城市,或许位于西北交通枢纽的缘故,做生意成为了雍城主流观念,打造出一大批中产阶级,使得城市充满了勃勃生机,高楼林立,豪车如云,从表象来看,市民生活水平好像要比武云高一些。

赵凤声三人下了汽车,直奔城郊一处名叫鱼台村的生活区,基本以小二层楼构成,跟桃园街的环境相似。此处鱼龙混杂,巷子四通八达,大部分房屋出租出去,多以外地打工者构成,赵凤声选择这里安身,看中的就是嘈杂的环境和rén liu量大的特点,报仇的事先放到一边,将安全性降到最低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事先已经从网上选定了一处民宅,见到房东胖大婶之后,kàn fáng子,交租金,签合同,全部由牛娃子出面办理。那一口地道西北口音和朴实装扮,很像是进城务工人员。胖大婶也没多问,只是冲着赵凤声和郭海亮两人投去异样眼神,临走时说了一句话,我儿子在公安局上班,你们最好不要胡来,弄得赵凤声和郭海亮两位聪明人实在弄不懂其中含义。

二楼有四间住房,都是十来平米的小屋,赵凤声进入房间后眉头一皱,什么臭袜子,高跟鞋,花裤衩,摆满了一地,东西恶心倒是次要,关键现在正值夏季,房间内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这让对气味敏感的赵凤声着实没有办法忍受。

郭海亮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怎么,嫌恶心?当初我逃难的时候,环境可比这恶劣多了,睡天桥和公园都是常有的事,你不是经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权当这是一次历练,fèng huáng涅槃时不也得浴火一次么。”

“我宁愿跟翟红兴再拼一次命,也不愿意睡在垃圾堆。”赵凤声无奈叹气道:“别笑话我了,去看看你的房间吧,没准比我这狗窝还不如呢。”

“我的心态比你平和多了,有些事啊,你得跟我学,想开点。”郭海亮发完过来人的感慨,微笑离去。

没等赵凤声放下行李,就看到郭海亮僵直站在屋子门口,脸上泛着青紫,眼中充满着像是看到尼斯湖水怪时的惊吓神色。

“咋了,难道有尸体?”赵凤声着急忙慌跑了过去。

只看到屋子里散落着各种计生用品,还是用完的那种,撕扯成碎布条状的si wà,皮鞭小蜡烛连体皮衣,塑料手铐黑色绳索,款式多种多样,活脱脱一个chéng rén用品商店。

“看来以前这里住着一位有故事的女人啊,你有福了。”赵凤声摩挲着胡渣坏笑道,用脚尖挑起一个类似于圆柱体的东西,好奇问道:“这啥玩意,口红?”

形状确实跟某个品牌的口红相似,只不过后座多了毛茸茸的尾巴。

郭海亮没搭理他,一脸铁青,顺势掩住了口鼻。

“把这些东西清洗干净,寂寞的时候,可以幻想着那位酷爱生活情趣的女人张啥模样,妖娆?清纯?xing gǎn?妩媚?作风这么豪放,估计是位人形榨汁机。要不……我给房东胖大婶问一下人家联系方式?没准就促成了一日姻缘。”赵凤声特意将日字说的很重,笑的比桃园街头hào色魔大刚还下流。

“假如你同情病hào的话,跟我换一下房间。”郭海亮仗着自己身体还没好利落,提出一个自认为不过分的要求。

“那可不行,你刚才不还hào称自己啥苦都吃过么,大风大浪都挺过来的成功人士,区区一个情趣房奈你如何?兄弟,你好好享受,人生匆匆百十年,风水轮流转啊转,天眼难窥明日事,看不穿啊看不穿,啊哈哈哈。”赵凤声随意胡诌几句打油诗,猖狂笑出声。

好在牛娃子是位能吃苦耐劳的憨厚人,见到两人争论的不可开交,主动要求跟郭海亮换房间。赵凤声不想亏待了老实巴交的山里娃,跟房东胖大婶商量了一番,将那间房退了,换到了一处阴面房间,三人各自将屋子收拾好,又冲了一个通体舒泰的热水澡,褪去一身疲惫之后,来到了附近小饭馆用餐。

赵凤声从来不会跟胃较劲,点了几个价格最高的硬菜,一箱冰镇啤酒,当然了,在炎热的夏季,花生毛豆和烤串必点,不过没敢点腰子和韭菜,他和亮子都是憋了个把月的饿狼,再吃点补肾的玩意,又不想找风尘女子敷衍了事,纯粹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当色泽鲜红的小龙虾放到桌面,赵凤声对着冒着热气的美食恍惚出神。

想起了纤纤玉手剥虾时的场景。

肆无忌惮的吃虾姿势。

豪爽豁达的笑声。

许久不闻不见。

“想二妮了?”郭海亮聪明绝顶,又对赵凤声太过熟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轻易能判断出他脑子里浮现起出什么回忆。

赵凤声干掉杯中啤酒,默不作声。

“想她了,就打个电话过去,报一声平安,说一句安好,又不存在深仇大恨,干嘛非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你如果将前因后果说明,二妮也会体谅你,等了你这么多年了,还怕多等个一年半载?”郭海亮轻声说道。

“二妮是谁啊?”牛娃子瞪着圆眼问道。

赵凤声往他嘴里塞了一串羊肉,却没有回答。

“矛盾需要解决,而不是置之不理,二妮在结婚当天离家出走,肯定是遇到无法接受的难题。你身为一个男人,她的丈夫,青梅竹马的玩伴,有责任也有必要去帮她排忧解难。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你以后见不到她了,临死前,会不会后悔错过那一句对不起?”郭海亮慢悠悠喝着啤酒,语气渐渐锋利。

“发过短信,但没有回应。”赵凤声低着脑袋说道:“再等一等吧,我怕她提出叫我回家的要求,没有勇气拒绝。”

“等到不可复追?等到两两相忘?等到华不再扬?等到逝如朝霜?”

郭海亮摇头叹道:“真想替二妮扇你一巴掌。”

第九百一十章 干杯

小龙虾肉质干柴,咬下去口感粗糙,很像是冰冻后许久的过期品,值得一提的是,西北辣椒的炙热掩盖了小龙虾粗劣的本质,汤汁进入口腔后,散发出辛辣麻香,很难禁得住第二只you huo。赵凤声手脚笨拙地拨开小龙虾一个又一个硬壳,啤酒却喝得很少。

所谓旁观者清,况且忠言逆耳又是出自亮子这位聪明人口中,赵凤声一边吃虾,一边思考着他和二妮之间的情感症结所在,究竟是自己愧对良人,还是二妮脾气太过火爆?挺好的一场婚礼,怎么会无疾而终?

思来想去,也道不明一二三来。

“十六的底细查清楚了,她本名叫做韩敏,二十八岁,老家在雍城,现居关中,身份证和户口全在那边落户。她跟雷斯年相识多年,分分合合,聚少离多,倒是跟你和二妮的情况很像。父亲韩银光早年干的是没本钱买卖,坑蒙拐骗,好吃懒做,十足的赖汉一个,后来打着商人旗hào,在煤炭业刚兴起那会,凭借有贵人扶持,跑到神木和东胜那边倒腾了几年煤,积攒出了不菲身家。当煤炭业衰落那阵,赔了一大笔钱,又跑到关中干起了玻璃厂,现如今是关东最大的玻璃厂商,算是当地知名企业家。她跟雷斯年走到一起,究竟为了什么,我觉得没那么纯粹,想要攀高枝的概率大些,毕竟雷家在整个西北具有强大影响力,抱上这条粗腿,对于注重利弊的韩银光而言,显然撞了大运,也符合他们家的一贯作风。”郭海亮喝着啤酒娓娓说道,将父女二人做了总结性概论。

赵凤声轻轻哦了一声,抛开那些略显小家子气的儿女情长,询问道:“十六的家人跟雷斯年有没有利益往来?”

“这个不清楚,不过韩敏自己有家服装设计公司,专门服务高端人群,应该受到雷斯年颇多照顾。据小道消息传言,雷斯年给韩敏买过一栋豪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韩敏却很少去那居住,我估计是雷斯年担心安全性问题,故而很少踏足。从另一方面分析,雷斯年或许真对这位不走寻常路的měi nu青睐有加。”郭海亮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笑眯眯等待某人上钩。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知道我正为了二妮伤心欲绝呢?”赵凤声对他可没什么藏着掖着,直接甩出了一记白眼。

“车和牌照。”

郭海亮慢条斯理点燃一根烟,停顿片刻,似乎是为某人口不择言刁难一下,“两人的座驾同样是宾利欧陆gt3,雷斯年是5个8,韩敏是5个6,听说当年雷斯年竞拍车牌时,并不是雷家储君身份,也没有坐到雷氏集团总经理宝座,只是雷一重工的副总经理而已。为了两个最好的车牌,砸下重金不说,不免得罪了许多同行,惹得雍城富豪们怨声载道。不过看在老佛爷的面子,倒也没人去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等到雷斯年荣升太子之位,更没人敢提憋屈往事。从这一点分析,雷斯年倒是对韩敏情有独钟,为了佳人不惜一切代价,大有烽火戏诸侯的气魄。而韩敏,成了大众默认的太子妃。”

“好霸道的小侯爷!”

赵凤声赞叹一句,笑了笑,“那老小子不是以稳健和低调著称吗?竟然干出过与千万人为敌的蠢事?”

“城府和性格,在三十岁和四十岁时候侧重点不同,相同的事情,三十岁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四十岁或许就一笑了之。牌照的事,那是老黄历了,假如你让雷斯年现现在去选择,估计会随便选个车牌扭头走人,他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需要用外物衬托了。生子,在这一点上,你要向他学习,知分寸,懂进退,识大局,顾大体。”郭海亮语重心长说道,声音压得很低,害怕隔墙有耳。

赵凤声听完一番良言相劝,揉了一把脸,挑眉道:“你是在劝我收手?”

“只是劝你要分得清轻重缓急。”郭海亮不卑不亢说道。

“我还不到三十岁,疯还没疯够,你却要我去做四十岁的隐忍,这跟劝biao子从良有啥区别。再说了,亮子,假如我摇身一变成为雷斯年,那我还是你认识的赵凤声吗?会拿我当兄弟吗?”赵凤声玩味一笑。

郭海亮长叹一声,干掉杯中冰凉啤酒。

牛娃子一口气吃掉了二十多个肉串,肚子终于有种幸福的充实感,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张开油腻大嘴笑道:“你们在聊啥呢,咋不吃呢?肉串都凉啦。”

“你吃饱就行,不用管我们。”赵凤声报以微笑回应道。

牛娃子跟奉先很相像,表面来看,都是不谙世事的憨厚人,但奉先经历坎坷,自己一个人在白山黑水挣扎生活,跟野兽斗智斗勇,遭到亲戚为难打压,能活蹦乱跳熬到二十岁,当然不可能是真傻子,嘴上不说,心里亮堂,能拎的清谁对他是真是假。

牛娃子就不太一样,在父亲羽翼庇佑下长大,顶多出膀子力气,砍柴,放羊,割麦子,撞大树,不用脑子就能干,可以说没尝过人间疾苦,自然不清楚江湖险恶的道理。聪不聪明暂且放到一边,阅历几乎为零,也就不能跟受尽磨难的傻小子相提并论。

“哥,咱们啥时候去找工作呀?”牛娃子睁大眼睛问道。

他是位孝顺孩子,牛老汉指东他不往西,既然阿达叫他出来打工赚钱,那得把工作排到第一位。

“怎么,想赚钱了?”郭海亮笑道。

“是啊,额还想给家里盖几间大瓦房呢。”牛娃子嘿嘿笑道,完全不遮掩自己的“宏伟志向。”

“你想一个月赚多少钱?”郭海亮被他憨样逗得好笑。

“三千……吧,多么?”牛娃子挠着裤裆问道,生怕野心太大,遭到两位朋友嘲笑。

“那好,咱明天就去上班,争取今年给你们家盖好瓦房。”郭海亮举起酒杯,“祝咱们三人早日得偿所愿。”

玻璃杯相撞到一起。

酒是同样的酒,可其中的心愿,却各不相同。

第九百一十一章 原谅

雍城市西南方,有处别致幽静的小区,绿树环绕,碧水潺潺,三五居民围绕在凉亭,时而有孩童的欢笑声传出,惬意又不失安静,跟喧闹肮脏的鱼台村形成鲜明对比。

一处落地窗闪过窈窕身影,奶奶灰颜色的头发异常扎眼,仅穿着吊带蕾丝睡衣,胸前波涛滚滚,大腿修长笔直,很好体现了xing gǎn跟穿衣多少没关系,这样的装扮,反而比赤身luo ti更能勾起男人原始yu wàng。

十六手拿喷壶,莲步款款在阳台移动,蹲下身,朝着花花草草挨个喷去清水。别小看几盆花,其中不乏重金购买的名贵品种,万象锦,七星座,蕙兰,春剑皇梅,瓣莲兰花,加在一起的价值令人咋舌。如果放到一株兰花能炒到千万的那几年,这些花,恐怕能抵得上一线城市别墅价格。

随着兰花市场逐渐冷淡,这些花虽然不如昔日受人追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单那盆姿态万千的瓣莲兰花,就能换辆豪华入门级轿车,远比玩表玩玉石更加低调奢华有内涵。

原本狂野xing gǎn的十六,身处花草之中,举手投足间,却多了几分平和雅气。

咚咚咚。

突然传来几下敲门声。

一长两短。

很轻。

不会惊扰屋内的人。

显得敲门者很有素养。

十六先是惊愕,然后欣喜,接着愠怒,三种表情在脸上不断变幻。

仅从敲门声判断,能够想象出门外肯定站着那位西北最著名的钻石王老五。但是十六如此纠结,是因为自从回到雍城之后,那位名誉上的男朋友至今还没有露面,只要两人联系,他都推脱说在外地出差,就连象征性的电话都没打几个,每次几乎匆匆挂断。

戈壁滩一行,自己担惊受怕,身体又遭受磨难,正需要有人安慰呢,可那个家伙竟然接连几天都玩起了失踪,气的她咬牙切齿。虽说十六比一般的女人更能体谅商界巨子的辛苦,但最需要有人关怀的时候,男朋友不闻不问,谁能受得了被忽略的滋味?

所以十六愤懑占了七成,剩余的三成喜悦,却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敲门声再度响起。

比刚才重了一些。

十六收拾好复杂的心情,故作矜持等了十秒钟之后,开口问道:“谁?”

“我。”门外响起男人醇厚的嗓音。

一问一答,简洁短促。

十六仓皇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好略显凌乱的头发,又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好口红,正要去开门,发现睡衣将春色包裹的严严实实,伸手往下一拽,令男人春心荡漾的沟渠立刻显现出来。

整理好着装,十六心情忐忑打开大门,看到一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庞,心跳不由自主开始加速。

“休息呢?没有打扰到你吧。”雷斯年微微一笑,在发呆的小女人意识中不亚于阳春白雪。

雷斯年身居雷氏集团总经理高位,每天的时间都要精打细算,即便他等待了几分钟之久,见面时仍旧没有动怒的迹象。这就是成熟男人的城府,跟女人的风情一样,不到一定年纪,无论如何也彰显不出那种味道。

“你哪位?”十六冷冰冰回应道。

雷斯年当然清楚她是在发泄怒火,洒脱一笑,伸手揽住盈盈一握的腰肢,往前温柔挪动,“别让邻居看笑话了,咱们有事关起门来说,我任打也认罚,完全听从shi liu dà人吩咐。”

听着柔和的男中音,闻着淡雅的古龙水,再被充满男人力量的手臂环抱,十六想要拒绝已然无能为力,呼吸变得急促,半推半就来到客厅。

“你真狠心!好多天都不理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十六委屈的泪水呼之欲出。

雷斯年听着唠叨过无数遍的情节,将她拉到沙发,霸道地揽入怀中,抚摸着秀发,柔声道:“shi liu dà人福大命大,而且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跟死亡扯上关系,胡说八道。其实那天我派人跟着你出了雍城,可是你赌气跑的太快,他们在卧牛镇迷路了,为此我还大骂过那些人一顿。以后出门啊,告诉我一声,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也要找几个信得过的保镖跟随,否则心里不踏实。”

“假如我死在戈壁滩,你会不会难过?哼!肯定不会,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给你,你才不会为了一个又丑又老的傻女人伤心落泪!”十六越说越气,挣扎离开温暖的怀抱。

雷斯年闭住双眼,揉着眉心,轻声道:“我从欧洲飞往澳洲,又从澳洲赶回雍城,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下午还要赶回总部开会,只能陪你两个小时。在这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就不要意气用事了。”

十六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望着憔悴脸庞,努力整理好心情,平静问道:“来杯咖啡?”

雷斯年点点头。

等到十六弄好速溶咖啡,看到了桌子上摆着一款造型精美的首饰盒。

“时间仓促,来不及给你挑选礼物,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补偿一份。”雷斯年十指交叉叠于小腹,从容笑道。

首饰。

难道他要求婚?

十六按捺住狂喜,满怀期待打开印有boucheron字母的首饰盒,一款镶嵌名贵宝石的项链跃入眼帘。

指尖挑起项链,十六心情从云端跌入谷底,将项链丢入盒中,推向一边,苦涩笑道:“我还以为是戒指,看来又是自作多情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雷斯年抓住温如暖玉的手掌深情说道。

“你这句话跟我说过三十一次了。”十六抽回右手,眼眸黯淡。

“好事多磨,如今公司正处在瓶颈期,想要更上一层楼,必须要付出时间和精力。我不想为了儿女情长去耽误最佳时机,希望你能够体谅。”雷斯年真挚说道。

“我能够体谅。”十六抿起嘴唇倔强说道:“但不代表我会原谅。”

第九百一十二章 指尖上的温柔

十六依旧充满huo yào味的倔强,雷斯年看似无奈捋了一下头发,解开衬衣领口纽扣,脱掉皮鞋,躺到沙发中,左手扶住额头,缄默不语。

身为雷氏集团总经理,雷斯年非常重视自己的仪容仪表,绝不会在外面呈现出邋遢形象。衬衣永远系好所有扣子,皮鞋永远一尘不染,指甲永远干净整洁。而且形体从小受过培训,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脊梁在外面始终处于笔直状态,给人一种精神干练的感觉,所谓的豪门底蕴,不过如此。

当他脱掉鞋子和解开衬衣纽扣的那一刻起,证明了他卸掉所有防备,不管是否对十六真情实意,起码此时敞开了内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雷氏集团继任者,而是尝遍人间烟火的普通过客。

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各怀心事,一动不动,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冷战氛围。

当咖啡杯的热气不再飘散,十六开口说道:“头疼吗?我帮你揉一揉?”

雷斯年有偏头疼的毛病,一遇到烦心事或者压力过大的时候,整个脑袋头疼欲裂,疼痛的无法忍受。两人相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对方一举一动所隐藏的含义,若非雷斯年lǎo máo病犯了,不会连辩解都懒得去做。

十六生气归生气,但看到他眉头紧皱的模样,一阵心疼,最后女人温柔天性占了上风。

“好。”雷斯年轻轻回应一声。

十六来到他头部位置,修长手指熟练地在太阳穴部位揉动,从稍显凸起的血管来看,手上所用的力道很大。

“公司要在关中启动一个商住两用的楼盘,大概在年底动工,叫你父亲把资质准备好,想去参与什么项目,提前列出清单,我给承建方打声招呼,到时候叫你爸直接跟他联系就行。现在建材生意不好做,最后能拿到货款百分之七十就算烧高香了,不过到了你爸这里,预付款争取调整到最高,货到付款也可以,由我在后面兜底,不用担心承建方玩阳奉阴违那一套,可以放心大胆赚这笔钱。”雷斯年闭起眼睛轻声呢喃道。

“按摩一次就能得到如此高的回报,我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十六流露出一个复杂式笑容。

她对雷氏集团的手笔有所了解,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地方重点项目,能拿下其中一项建材,已经能够赚到盆满钵满了。雷斯年可是许了无范围的承诺,而且能拿到梦寐以求的预付款或者货到付款,根本不用担心资金问题,等到项目完工,最少能赚到八位数的利润。

“我对基建一窍不通,以前都是冯百纶在那出工出力,所以没有培养出诚实可信的合作伙伴。如果我不去打招呼,这笔好处就成了承建方的囊中之物,谁赚不是赚,倒不如给你备一份生日礼物。”雷斯年声音一日既往地温和。

“兢兢业业的大忙人,居然记得我生日?”十六眸子闪过奇异色彩。

“这么重要的一天,我好像每年都没有忘记过吧?”雷斯年反问一句,笑了笑。

“忘是没忘,你却只陪我过我一次。”十六一脸黯然。

“打开首饰盒。”雷斯年指向桌面,绕过了尴尬话题。

十六疑惑地将首饰盒重新打开,除了一条缤纷绚丽的项链,并没有其它东西,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雷斯年低声说道:“上面。”

十六从绸带中抽出一张印有自己名字的飞机票,日期正是自己生日的前两天。

“你不是最想去关岛度假吗?我把工作往前调整一下,然后把能拖的往后拖,大概能挤出四天时间陪你。生日前几天,我应该在欧洲签署合同,所以只订了一张票,到时候我直接从那边飞,争取能在你之前赶到。酒店什么的安排好了,不用带太多东西,简单出行就好,免得你来回麻烦。”雷斯年语速缓慢说道。

每个女人都对另一半有无限憧憬,浪漫,温柔,俊朗,多金,这些条件雷斯年完全具备,听完一番关怀又不失柔情的话语,十六不可避免地像是初沐爱河的小女生一样心跳加速,指尖握住机票一角,恍惚失神,随即莞尔一笑,“你知道你给我什么感觉吗?像毒品。明知接触久了会深陷其中,可还是无可救药地贪婪一口又一口的柔情似水。每当到了夜深人静,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就好比是想要戒除毒瘾的的状态,困惑,挣扎,懊悔,悲伤,发誓要在天亮之后重新做人,但一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冲我笑,毒瘾就会发作,再一次迷失自我。雷斯年,我不清楚该是恨你还是爱你,或许前世我欠了你太多,这辈子心甘情愿当一个忘掉自我的奴隶。”

雷斯年揉着太阳穴,细长白皙的手指比起女人也当仁不让,单凭这双手,就能俘获大量女性粉丝。

在西北声名赫赫的男人睁开睡凤眼,微笑道:“是我欠你太多了,抱歉。请再耐心等待一下,柳暗花明前总是布满山穷水尽。”

十六轻叹一声。

裤兜的手机嗡嗡作响,雷斯年掏出扫了一眼,快速起身,扣好纽扣,穿好皮鞋,“公司那边来电话催了,我得过去一趟。”

“说好的两个小时,这才不到半个小时。”十六埋怨一句,但没有阻止他离去的意图。

“我也想做寄情于山水的逍遥神仙,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逃不掉,躲不开,谁让我姓雷呢。”雷斯年拍着爱侣肩头说道。

十六帮他整理着衬衣,小声说道:“神仙有什么好,要断绝七情六欲的。”

“改天再来看你。”

雷斯年走向房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说道:“对了,听说有位英雄好汉在戈壁滩救过你一命,等方便的时候,咱们请人家吃顿饭,表达表达谢意。”

第九百一十三章 硬钉子(修)

关中集团分公司。

三位扮相老土的男人坐在门口,分别晃着二郎腿,看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哥,这公司好气派啊,会要咱们吗?”牛娃子左顾右盼,瞅了瞅气势恢宏的大厅,又看了看自己土到掉渣的大裆裤,有点心虚。

虽然牛娃子憨憨傻傻,又不通人情世故,但具有起码的判断标准。人家办公地点装修格调高雅,来往人群全是穿着职业装的白领阶层,比起村长看着都气派多了,自己土包子一个,连镇zhèng fu都没进去过,猛地见识到从未遇到过的光景,裤裆飕飕往里钻冷风。当然,这完全是中央空调作祟,第一次找工作的牛娃子哪知道那些,还以为这里的人个个自带气场呢。

“会吧。”赵凤声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望向正在摆弄手机的亮子。

三人一大早来到关中集团分公司,就连前台的接待人员都没有上班,只好耐心等待一会。

在关中集团谋求一份工作,然后借机向雷氏集团接触,最好能跟中层高层打好关系,套取有关雷斯年犯罪证据。这条路固然困难重重,但总比做保安或者看大门要途径便捷,再说两人对雍城两眼一抹黑,只能靠借助朋友关系先从wài wéi下手,至于能不能够如愿以偿,全要靠个人能力从中zhou xuán了。

“我没有关中集团副总的电话,朋友说他今天恰好视察雍城分公司,一会见了人,能多低调就多低调,这朋友的朋友,比较难开口,不好意思提出过分要求,顶多安排一个业务身份,能跟雷氏集团来往密切就好。如果没有达到心愿的话,表面最好不动声色,私下里再去沟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郭海亮压低嗓子说道。

“明白,不会让你难做。”赵凤声将鸭舌帽又压低了几分。

自从回到牛角村,赵凤声就特意蓄起了胡须,衣着装扮走的是群众路线,再用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别说雷斯年,恐怕在人群中跟二妮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够一眼认出。郭海亮为了配合他,将奢侈品行头全部换掉,全是清一色地摊货,很像进城务工人员,再由牛娃子这位实打实的庄稼人作为陪衬,谁都会把他们跟山里人挂钩。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高跟鞋声响。

一位女人步履矫健进入分公司门口,规规矩矩的职业装,身材高瘦,面目严肃,看着大概有四十出头。最具有特点的是一张阴沉似水的苦瓜脸,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感觉,公司员工见到她后,挨个毕恭毕敬喊一句“许总好。”

关中集团雍城分公司总经理,许丹河。

一行人如同众星捧月簇拥前行,许丹河也非常享受这种受人追捧的kuài gǎn,虽然依旧板着脸,可嘴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等她走到赵凤声三人身边,突然顿住身形,冷声道:“你们是干嘛的?”

“找工作。”由于赵凤声不好出头露面,郭海亮将话茬接了过去,犹豫着要不要亮明身份,顺便问一下那位副总的行程。

“找工作?”许丹河细眉一挑,身体扭转九十度,跟郭海亮面对面,仔细审视了一番,嗤笑道:“对不起,你们已经被淘汰了。”

“我们……全部被淘汰了?”郭海亮试探性问道,他见过无数地位尊崇的贵客,但极少见到跋扈的女人,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小情绪,攀交情什么的,倒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了。

“对,全部。”许丹河将下巴又扬起了些许弧度。

“能给个理由吗?”郭海亮摸着耳垂沉声道。

他跟赵凤声不一样,见谁都能挤出讨好式笑容,忍气吞声在澳门熬了几年,凭借手腕和魄力,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经常跟国企老总和国外权贵谈笑风生,怎么会对一个分公司经理低三下四?

“理由很简单,你们的着装不符合我们公司规定,脏,毫无形象可言。我们公司是具有几十年悠久历史的大型企业,对员工低素质是零容忍,你再看看你们三人的模样,一个偷偷摸摸,一个邋里邋遢,一个不修边幅,根本不会给客户的带来愉悦心情,哪怕是最差的保安一职,你们也不够资格,懂了吗?!”许丹河咄咄逼人说道。

“这位老总,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能不能给个面子?”赵凤声清楚她应该是公司一把手,为了早日达成所愿,将卑躬屈膝的那一套从箱子里掏出来,挤出谄媚表情笑道。

“介绍?对不起,我们公司从不掺杂任何私人因素,只有规定中的考核和面试作为标准。我不管你们是谁的朋友,谁的亲戚,但我现在把这扇门给你们关了,一句话,休想在我手下做事”许丹河双手环胸怒斥道,挺具有铁娘子气魄。

“你说话算么?”郭海亮将二郎腿重新翘起。

“在雍城分公司,我许丹河说话就是金科玉律!”许丹河一脸倨傲道。

“穿的不好,不代表素质低下吧?再说我们出门时都洗过澡,脏这个字,不适合我们,但或许适合某一种人。”郭海亮只扬起右边嘴角笑道。

熟悉他脾性的人都清楚,这是他发怒时的表现。

徐丹婷碰了带刺的软钉子,脸色相当难看,冲属下大声喊道:“保安部负责人呢?假如这三个人继续在公司对我进行侮辱,你立刻卷铺盖滚蛋!还有,马上报警,告他们寻衅滋事,顺便查一查他们的身份证,看是不是网上在逃人员。通知所有员工,以后谁敢再放闲散流浪汉进入公司内部,一律扣罚当月奖金!”

随着不近人情的话语喊出去,员工们人人自危,负责安全保障工作的人员跑到三人旁边,捋胳膊,挽袖子,看那架势,假如三人再不走,肯定会迎来一顿拳打脚踢。

“过分了吧……”

郭海亮缓缓起身,跟许丹河怒目相向。

第九百一十四章 更年期

许丹河平日里以女强人形象著称,言辞锋利,作风强硬,尝尝一言不合就将属下骂的狗血淋头。她今天故意刁难三人,却并非完全是脾气使然,负责公司日常事务的总部二把手要来公司视察,偏偏财务出了点小问题,查不到还好,一旦被揪住小辫子,自己这个分公司经理难辞其咎,很有可能跟百万级年薪说声拜拜,多年努力化为泡影。

还有昨晚老公跟女下属的暧昧短信,像是一根针,无时无刻刺痛着她的内心。

都说男人有中年危机,其实女人的中年危机更加强烈,昭华凋谢,容貌不复,老公的事业却在蒸蒸日上,处于男人黄金巅峰时期,得时常怀着一颗做贼的心,提防小三小四把正宫位置夺走。再加上子女早恋问题和惨不忍睹的学习成绩,任哪位母亲也不会有好心情,不敢对着家中栋梁的丈夫宣泄,只好将臭脾气带到公司之中。

“算了亮子,这大姐好像更年期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你跟朋友说一声,等人家气消了,咱们再过来上班,要不然你朋友夹在中间太难做了。”赵凤声在亮子耳边嘀咕道。

只要不触碰赵凤声逆鳞,他几乎没什么底线可言,多年社会底层生活,打磨出能忍辱负重的性格,而且善于体谅他人,能够做到宽宏大量的程度。不就难听话么,早就习惯了,混社会时候,每天不得听百八十回?其实痞子之间,哪有那么多仇恨和利益纠缠,许多冲突的起因,往往是由一句gan你娘引起,继而引发械斗,等到了派出所,才发现不过是多瞪了几眼或者是踩脚之类的芝麻小事。

“你说谁更年期?!”许丹河眼睛一瞪,气势更加凌冽。至于赵凤声说的其它话语,许丹河没有听清楚,但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对这更年期几个字眼尤为敏感。

“领导,我说的是生理期,你听错了吧?”赵凤声试图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连大姐的称谓都不敢提了。

“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乡下人,屁本事没有,嘴巴倒是又叼又毒!你们爹妈怎么教育你们的?对了,看你们撒野的劲头,想必没人管教吧?哼!一群靠力气吃饭的下等人,永远都不会出人头地,回去种你们庄稼吧,否则把你们全部抓进派出所,赶紧滚蛋!”许丹河气势汹汹喊道。

别看郭海亮身材在老街四害里最为孱弱,但气性却不小,尤其看不得跳梁小丑在他面前作威作福。

郭海亮慢悠悠点燃一根烟,嚣张地往许丹河脸上喷去,笑道:“在我看来,出口伤人跟持械伤人同罪,一个伤的是**,一个伤的是自尊,所造成的伤害不可估量,万一把被害者气出脑淤血和心脏病,跟故意杀人又有什么区别?我穿什么衣服,是我自己的权力,法律法规哪条规定穿低档货犯法了?再说你们公司也没挂有求职者不得入内等招牌。大姐,千万别仗着权势瞧不起普通百姓,都是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你有什么资格把我纳入下等人行列?”

“我爷爷是农民,我奶奶是农民,我父亲母亲虽然不是农民,可他们是农民养大的,我们扛着锄头靠劳动吃饭,又有什么可耻了?还未请教,您家里以前都是干嘛的,难道都是高高在上的地主阶级?或者是皇亲国戚?那可不得了,是不是得尊称一句您公主或者格格?”

“想报警?好啊,你不想报我还想报呢,侮辱罪懂么?就让我给您普及一下法律知识,使用暴力或者以其他方法,公然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叫做侮辱罪。现在在场有十几人,您当着他们的面,侵犯了我们的人格尊严和名誉权,正好符合犯罪特征。犯侮辱罪,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等待法律公正裁决吧。”

郭海亮语速很快,字字清晰,在大场面左右逢源,练就出不俗口才。

“亮子,何必跟她怄气。”赵凤声皱眉道。

“我更年期到了。”郭海亮双手插兜,一副要跟对方硬扛到底的架势。

许丹河听到土包子都敢明目张胆跟她作对,气的咬牙切齿,将手包狠狠摔到地上,“报警!报警!把他们先控制住,今天我跟你们没完!”

几名保安部的员工见领导发飙,再也不敢充当观众,将三人围成一团,推推搡搡,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牛娃子很义气地将两人卡在自己身后,挨了不少下暗算。

正当赵凤声要出手的一刻,突然听到旁边传来雄浑的男人声音。

“别闹了,成何体统!”

人群中走出一位高大强壮的中年男子,寒着脸,五官威严,气度出众。

“刘总,您……您这么早就过来了?”许丹河惊愕说道。

刘志渊,关中集团副总经理兼党委副shu ji,除去那位跑到京城半退隐状态的一把手,整个关中集团就数刘志渊风头最劲。最近一年,关于他要上位的消息,传的上上下下皆知,就连扫厕所的阿姨都清楚刘志渊要成为下一任总经理,区区新成立的分公司经理,当然不能跟他相提并论。

刘志渊大步流星走向事发中心,绕过了伸手寒暄的许丹河,走到被围攻的三人面前,摆出一张略带低姿态的笑脸,“不好意思,各位受惊了。敢问,哪位是郭先生?”

“郭海亮。”一只手掌进行回应。

“这件事弄得实在太对不起了,我听到老余吩咐说您亲自莅临,马不停蹄从关中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还让您受惊了,恕罪恕罪。”刘志渊双手连忙摇晃,认罪态度十分显而易见,转而冲许丹河凌厉说道:“许经理,鉴于你工作引起重大失误,停职反省,等候处理。”

“不知者不罪,刘总客气了。”郭海亮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许丹河,勾起嘴角笑道:“别小看农民,里面有太多你惹不起的大人物。”

许丹河踉跄跪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第九百一十五章 防微杜渐

一场小闹剧就此平息,在员工们各种奇异眼神中,赵凤声三人被刘志渊请进会客室,但没人去安慰和搀扶瘫倒在地的许丹河。

官场流行人走茶凉,职场亦是如此,谁也不会为一个失宠的前任领导去葬送自己大好前途,有心思活泛的,已经开始往会客室送去饮品,顺便拍一拍大领导马屁。

刘志渊等到茶水上桌,给属下使了一记眼色,三十来岁的男秘书点点头,走出去之后,关住了会客室大门。

“郭先生,这分公司啊,不比总部,完全没有贯彻讲文明树新风的精神,造成恶劣影响,确实是我们内部过失,惭愧惭愧,实在让您见笑了。”刘志渊挥着大手低头笑道。

身为国有企业一名股肱重臣,刘志渊的姿态可以说放得很低,掌控着上千人集团的地方国企大经理,哪怕见了市委领导,也不过如此。

郭海亮跟他素未谋面,只是通过中间人撮合才了解彼此,既然人家把自己捧到高处,郭海亮当然也会投桃报李,选择一个冰释前嫌的开场白,“刘总您客气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其实我们双方都有过错。我呢,脾气比较冲,早些年吃的苦太多,最受不了遭人嫌弃。那位经理,估计也有烦心事,两人一言不合,呛了起来,谁知道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竟然惊动了您,怪我给您添麻烦了。”

刘志渊喝着茶水,始终挂着诚挚微笑,等到亮子把话说完,他叹气道:“底下员工多了,害群之马常有,不怕郭先生笑话,每年违反组织规定的员工,就有数十人之多。不处理,如何管理企业?处理吧,又显得不近人情,难啊。我们总经理常年在外,大事小情,都得我来拍板,党组的事,企业的事,弄得头大,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得罪人的活全由我来干,哎,真想去郭先生那里放松几天,当一段逍遥翁。”

“双手欢迎,可就怕您抽不开身。”

郭海亮微笑道:“听老余说过,刘总您劳苦功高,在企业扎根二十年,数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您跑到我那休息一天,恐怕就得有成千上万件事情等待处理。关中集团是本地知名企业,纳税大户,离开您一天,损失难以估计,我可不想背负骂名。等到您休假了,打声招呼,我提前给您安排好,保证圆满完成接待工作。”

“哈哈!郭老弟太客气了,什么劳苦功高,那是老余跟我互相吹捧罢了,咱们朋友之间,不玩那些虚的。”刘志渊不留痕迹地将郭先生改为郭老弟,望向赵凤声和牛娃子二人,“不好意思啊两位,我跟郭老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初次见面聊得有点多,慢待了二位,还未请教?……”

“牛富贵和牛娃子,我朋友。”郭海亮将事先准备好的假名字报过去。

关中集团跟雷氏集团虽然性质不同,但达官显贵之间肯定互有来往,假如让雷斯年知晓,想糊弄过去,那就是一件天大的难题了。

赵凤声微笑示意。

牛娃子挠着后脑勺,不知该如何应酬。

“既然二位是郭老弟朋友,咱们就开门见山,需要什么样的职位?只要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一定满足二位心愿。”刘志渊和气笑道,一点老总的架子都没摆。

郭海亮正要接话,赵凤声清清嗓子,插口笑道:“刘总,首先感谢您的盛情款待。在来之前,我们兄弟俩还以为是普通公司,没想到关中集团竟然这么大。说句实话,我们兄弟俩没学历,没wén ping,没能力,就想找个看大门或者看仓库之类的清闲工作,每个月拿两三千,能够养家糊口就行。到了公司之后,这上上下下都是文化人,俺们俩总觉得不适应,对不住,工作我们不想找了,给您添麻烦了。”

“这……”刘志渊从未见过好事临门却拒之门外的愣头青,强人所难不合适,直接答应又显得慢待朋友,于是将询问视线投向郭海亮那里。

郭海亮一脑袋浆糊,不知道这家伙又抽了什么风,但赵凤声的意思他向来是言听计从,说道:“他们俩干惯了苦力活,不适合坐在办公室当闲人,刘总,劳您费心了。”

“不会是许经理的泼辣,使二位望而却步吧?或者是怕以后她给你们穿小鞋?放心,她马上调回总部接受处理,能不能留在关中集团工作,我说了算。”刘志渊自信笑道。

“这倒不是,确实坐在办公室里太憋屈,刘总,改天请您吃饭表达感谢。”赵凤声诚挚笑道。

“那不能,郭老弟远来是客,今晚我来给你们接风洗尘。”刘志渊将话题一转,不再在工作问题上深究。

“刘总,还得麻烦您一件事,我回国的消息,希望不要泄露出去,切记,无论任何人。”郭海亮慎重说道。

“了解,完全没问题,晚上还是咱们几位,秘书都不会带。”刘志渊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几人说着客气话告辞。

走出公司大门,郭海亮迫不及待诧异问道:“抽风了?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干嘛推了,认为姓刘的有古怪?”

赵凤声摇摇头,自顾自点燃一根烟,“防微杜渐,姓刘的沾染了一身官僚习气,是根滑不留手的老油条,这样的人,朋友很多,我怕他跟雷斯年会走得很近。”

“那怎么办?难道你想直接混入雷氏集团?”虽然赵凤声的话有些道理,可郭海亮依旧翻起了白眼。

“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多用用脑子,进入雷氏集团并不难。”赵凤声自信一笑,指着大街上骑着电动车的黄衣外卖小哥,“喏,穿上那身衣服,雷斯年办公室或许都能混进去。”

郭海亮呸了一口,骂了句神经病。

第九百一十六章 牛擎苍

赵凤声回到出租屋,闷头扎到床上,打开手机,搜索着有关雍城市地图和如何成为外卖小哥的消息。郭海亮盯住他臀部观察许久,强行按捺住踹出一脚的yu wàng“你玩真的?”

“能够大摇大摆进入雷氏集团,除了送快递,恐怕只有送外卖了吧?再说人家有标准服装,有帽子戴,脸都看不到,谁能认出我是谁?你当雷斯年火眼金睛呢,能一眼看穿老子真面目?”赵凤声摸着胡茬认真分析道。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喜欢在刀尖上跳舞?雷斯年抓你都来不及,你却堂而皇之送到人家门口,嫌命短了?还是嫌目前生活不够多姿多彩?非要找点ci ji。”郭海亮板着脸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辈不是教育过我们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雷斯年那老小子,做梦也想不到我敢跑到雷氏集团总部,这招灯下黑,高不高明?”赵凤声用屁股对着亮子,完全看不到那张堪比黑锅的脸色,反而有种耍小聪明后的得意。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用劝了,先给大刚他们打声招呼,给你预定一个上好骨灰盒。”郭海亮丢下一句狠话,走出屋子。

赵凤声揉了揉鼻子,继续翻阅信息。

不管是当痞子的青葱岁月,还是扛枪时的战火硝烟,早年间的经历,塑造出赵凤声酷爱冒险的性格。喜欢以小博大,喜欢剑走偏锋,从十六那里打开突破口,是不错选择,但不适合现在行动,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

参考完半天资料,赵凤声选择加入黄衫军,一来团体人数多,不容易被人记住相貌,二来平台的商户多,能够增加进入雷氏集团总部的机会。斟酌完毕,赵凤声立刻给外卖公司打去电话,简短的交流之后,约定好明早去面试。

赵凤声搞定完靠近雷氏集团的第一步,叼着香烟四处晃荡,发现亮子房间空无一人,不用说,肯定对自己一意孤行在生闷气,不是去准备擦屁股的卫生纸,就是提前去打探消息。

对于这位老兄弟,赵凤声愧疚成分居多,收了车,收了钱,收了股份,亮子自己还能剩下点什么?他不过在澳门打拼了短短几年而已,又不是大老板,只是打工仔,拿出千万级巨资挥霍,赵凤声总觉得不踏实,所以那些钱始终不敢动,怕付出惨痛后果,假如亮子出事,那些就是给兄弟消灾的救命钱。

选择当一名外卖小哥,而不去关中集团分公司,也是怕亮子掺和太深,不如靠自己独自抉择。毕竟亮子有自己的圈子,两人的生活轨迹天壤之别,在西北找雷斯年报仇,九死一生,赵凤声不愿意拖累别人,更不愿意害了兄弟,索性找一条直容一人通过的窄巷,酿成的任何苦果,自己独自承担。

牛娃子正躺在床上玩着消消乐,脸上挂有没心没肺的傻笑,看到赵凤声溜达进屋,从床上一跃而起,举着刚到手没几天的杂牌智能手机,炫耀道:“哥,额都打过五十三关了,厉害不?!”

赵凤声挺佩服他知足常乐的心态,无论吃的多差,住宿条件多脏,兜里银子多薄,从来没有过伤春悲秋,吃完就倒,沾枕头就着,没见他发过一句牢骚。

是乐观天性还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赵凤声觉得各种原因都有,但没经验能够借鉴,因为他自己在无忧无虑的年纪,活的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小牛,没帮你找到好工作,对不住了。”赵凤声坐到床边轻声说道。

“那有啥的,不就一份工作嘛,可以继续找啊,再说每天钻进大高楼里,对着那么多人,不自在,额也不太喜欢那。”牛娃子清楚他说的是关中集团分公司,洒脱笑道。

赵凤声盯着那双经常跟镰刀打交道布满老茧的手掌,点头说道:“你阿达说你干了很多年麦客,zi you惯了,在高楼大厦里坐办公室,确实不适合你。如果愿意的话,咱们俩明天去送外卖,不用费脑子,只需要跑腿就行,辛苦是辛苦,但不用在笼子里关着,你意下如何?”

牛娃子咧嘴一笑,傻气顺着五官肆意流出“哥,阿达说了,出了门,啥事都听你的。你叫额往东额绝不往西,你叫额砍柴额绝不挑水,你拿主意就行。”

“你阿达心够大的,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赵凤声轻叹一口气,不知道那位神秘莫测的牛老汉,为何这么信任自己,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说扔就给扔了,一点磕绊都不打,不怕把他宝贝儿子给卖了?自己长得就那么人畜无害么,值得牛老汉把家中独苗托付?

或者牛娃子的傻气是家族遗传?这爷俩都有间歇性大脑短路病症?

赵凤声揉了一把老脸,挺无语。

“哥,干那个外卖,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啊?”牛娃子雀跃问道。

“普通好像是三四千,勤快点,大概能拿五六千吧,那个工作,干得多赚的就多,不怕吃苦的话,一个月收入过万也有可能。”赵凤声也不懂行情,只能给出大概数字。

“一个月一万?天嘞!那岂不是半年就能盖新房了?”牛娃子一脸震惊道。

“按照你的身体素质,应该能够达到月入过万。”赵凤声瞧见过他劈柴和撞大树的情景,那架势,完全像是吃饱了撑得后遗症。那么粗的大树,被他撞的咣咣晃荡,树叶子直往下飘,明显精力过剩,在外面跑一天估计都不会累,收入也就可想而知。

牛娃子张开嘴,傻笑,憧憬着明天。

“对了,明天应该要办理入职手续,身份证带了么。”赵凤声询问道。

牛娃子兴奋地从大裆裤里掏出带有塑料皮的身份证。

赵凤声盯着上面三个字,足足愣了半分钟“牛擎苍?”

牛娃子重重点头。

赵凤声缓慢伸出大拇指“霸气!”

第九百一十七章 隐情

亮子从中午到晚上都没露面,直到深夜,赵凤声的房门才被推开,望着一身酒气醉眼朦胧的亮子,赵凤声愣了愣神,下意识用被子盖住露了大片春光的身躯,“醉鬼,看你那色眯眯的样,不会憋得太久,想weixie良家妇男吧?”

郭海亮踉踉跄跄走到床边,脚步不稳,跌坐到床上,靠住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手掌扶住额头,不言不语。

“你那身子骨,弱鸡一样,不喝酒都难活到五十岁,还敢学人家喝他妈通宵,不要命了?!”赵凤声皱着眉头低声咆哮,虽然嘴里说的难听,可还是起床倒了杯水,给亮子递了过去。

郭海亮平时脸上是蜡huáng sè,如今喝多了之后,变为酱红中夹杂着惨白,说不出的诡异。接过赵凤声调试到温度适中的白开水,郭海亮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没想到噗的一下,成了天女散花,喷的哪里都是。这下咳嗽还引起了连锁反应,郭海亮蹲在地上接连呕吐,可最终只有口水和刚咽下去的白开水,没有其余杂质。

“你这是吐了多少次了?连特么一点干粮都没有,胆汁呢?血呢?是不是都被你小子造光了。我说亮子,咱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能有点自制力不,喝的是大清朝的茅台啊?非得这么玩命灌。”赵凤声拍着他的后背,眉心越来越近。

“我……我就是胃不舒服,其实没……没醉。再说……你轻点拍成么,老子快被你拍成脑……脑震荡了。”郭海亮大着舌头说道,由于后背一直在被赵凤声拍打,说话也是一顿一顿。

赵凤声停下手中动作,将他搀扶起身,又将手掌搭在亮子额头,试探了一会,说道:“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温度偏高,看你这反应,应该是急性胃炎。胃这玩意造起反来,不吃药,不打针,一晚上都别想舒坦,听人劝吃饱饭,别仗着酒劲逞强了。”

二妮以前就经常犯胃病,赵凤声照顾她多了,久而久之成为了半个胃病专家,懂得症状和治疗方法。

郭海亮倔强摇了摇头,眼睛似睁非睁,吐着酒气道:“我这是lǎo máo病了,药都随身带着,休息一会,等喘匀了气,我再去回屋吃药,不用你操心。”

赵凤声闻到浓郁的酒气,皱起鼻子,急忙撤出一定距离,扇着手掌用来驱散味道,撇嘴道:“操,酱香味的,还真是茅台!按照你们酒局规格,喝茅台,肯定外加几个单价过千的硬菜,要不然都对不起好酒,啧啧,一顿饭得小万把块吧,那位刘总出手真是阔气。”

“无事献殷勤……”郭海亮讥笑一下,点到即止。

“刘总有求于你?”赵凤声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好奇问道。

“咱们国情最讲究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求刘志渊安排你和牛娃子的工作,他也同样对我有所求,得到我身在雍城的消息后,刘志渊马不停蹄从关中赶来,你以为只是给朋友帮忙而已?堂堂集团公司二把手,犯得着么,给亲爹帮忙都不过如此吧。”郭海亮嗤笑道。

“你能帮他什么?”赵凤声甩出一根烟,静待下文。

“关中集团目前情况很微妙,一把手死死抓住大权不放,却打着养病的旗hào跑到京城久住,这一住,就是一年多,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有人家自己清楚。三把手呢,趁着事情没有宣布之前,上蹿下跳,频繁活动,想篡位的野心跟那司马昭有的一拼,分明是破釜沉舟的劲头。有这位虎视眈眈,二把手刘志渊能不急么,怕迟则生变,急于上位,于是想去上面走一走门路,尽早将事情定死,免得夜长梦多。估计是老余放出的消息,说我跟上级部门有些交情,于是刘志渊就玩了一手千里送温暖,又出银子又出力。”郭海亮用老土姿势夹着香烟,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我说刘总咋那么上赶着呢,原来不是你小子脸大啊。”赵凤声终于恍然大悟,摸着胡茬叹道:“好处人人都想要,官谁都想当,这帮红顶商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位置不能两人坐,二把手和三把手龙虎相争,恐怕得斗到天昏地暗了。你是怎么想的,帮还是不帮?”

“既然刘志渊给了我面子,我肯定会投桃报李。人,我会给他介绍,但是好话,却不能去说,因为我们俩的交情仅此而已。至于刘志渊最后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他有没有那命吧。”郭海亮斜叼着香烟说道。

“刘志渊面相很好,下巴丰润,福气满盈,耳垂珠厚,富贵荣华,成就肯定不止于此,说不定能往上再攀爬几个台阶。如果不麻烦的话,你就帮他一把,权当是前期隐形投资了。”赵凤声一本正经说道。

“好,听你的。”郭海亮困意来袭,不停打着哈欠。

“亮子,你跟我说句实话,心里藏着事呢吧?”赵凤声认真问道。

“咱们俩天天在一起,瞒也瞒不住,我能藏什么事?”郭海亮瞥了他一眼。

“跟一位不相干的经理闹到不可开交,根本不是你的做事风格,骗别人还行,想骗我?你还嫩点。”赵凤声往前挪动了几公分,眼神变得咄咄逼人。

亮子很少喝醉,更别提喝到频繁吐酒程度。单单刘志渊劝酒,亮子不会喝成这样,除非另有隐情,再加上白天时候在关中集团分公司的闹剧,赵凤声断定他没说实话。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郭海亮嘴角勾起苦笑,用力抽了一口烟,轻声道:“我老婆被车撞了,凌晨一点五十八分,刚刚脱离危险期。”

第九百一十八章 外卖小哥

赵凤声面容立刻肃穆几分“谋杀?”

“我看了车祸现场视频,事故车在撞到我老婆时候,特意提速,按照常理判断,谋杀几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肇事者并没有逃窜,而是当场选择报警自首,经过检测,血液中酒精含量超标,达到醉驾程度,但尿检一切正常,排除毒驾可能性。我老婆平时做事很低调,性子温和,根本不会跟人红脸,所以私仇的可能性极小,对方对她下手,要么是冲我,要么就是冲我岳父,泄愤成分居多。”郭海亮嗓音透着一股嘶哑,或许是饮酒过量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担心爱妻状况。

“你在那边有仇家?”赵凤声沉声问道。

“只要涉及到钱,亲人也能变仇家。赌场那地方,每天迎来送往无数客人,赢了钱的,跟你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输了钱的,势必会怀恨在心。那些赌徒输到倾家荡产之后,命都敢不要,临死前拉一个人垫背,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郭海亮表情凝重道。

赵凤声一口接一口抽着香烟,想了许久,认真说道:“订票吧,我跟你回一趟澳门。”

素未谋面的嫂子被人险些撞死,按照赵凤声性格,不可能无动于衷,假如是普通车祸,那只能自认倒霉。万一要是有人故意布局陷害,他不介意帮兄弟找回场子,哪怕拼上烂命一条。

郭海亮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你无能为力,我自己回去就好。晚上刚订好票,明天飞羊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切记要小心行事。闯了祸,大不了去澳门消灾避难,没必要跟姓雷的鱼死网破,咱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年轻,未来存在任何可能性,虽然那句话我絮叨多了,可还是忍不住跟你说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赵凤声郑重说道:“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澳门混不下去了,可以回桃园街,哪怕不用跟人掰命,咱们哥几个依旧有酒有肉喝,饿不死。”

郭海亮拍了拍手感不佳的肩头“咱们都要保重。”

“保重。”

等到赵凤声睁开眼,才发现天色阴沉的出奇,黑云压顶,凉风阵阵,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会迎来一场强降雨。

雍城没有直达羊城的飞机,需要坐高铁去省城,赵凤声把亮子送到车站,雨滴开始飘落,小雨瞬间变成倾盆大雨,狂风大作,日月无光,将雍城笼罩为末日时的阴森恐怖感。

好在暴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不到半个小时就转为小雨,赵凤声打车接上牛娃子,直奔外卖招聘地点。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外卖站长,四十多岁的油腻大叔,操着一口地道方言说完公司待遇和员工守则,唾沫星子险些把俩人淹死,不过牛娃子,确切来说应该叫牛擎苍,听完站长信誓旦旦保证道转正后能拿五千以上的工资,眉飞色舞在合同上签了字。

赵凤声跟他的着重点不一样,注意到外卖原来是抢单,而不是按照区域划分,立刻点头答应,他可不在乎工资多少,只想在雷氏集团总部碰碰运气,这样自愿的工作方式,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

等俩人分别签完了字,油腻站长飞速收回合同,又肥又大的手掌摊开,大刺刺说道:“好了,入职手续办完了,欢迎你们成为我们的一员。从今天算起,你们有三个月试用期,等到三个月以后就转正了,来,交钱吧。”

“交钱?啥钱。”赵凤声一脸惊愕道,还没赚钱就先交钱,难道遇到了传说中的骗子公司?

“正规公司都需要先付押金,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安全性有保证,可你们呢,谁来给你们担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家伙大有人在,万一撂挑子不干,我们公司还得继续招聘,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金钱,口碑就是金钱,我们是服务行业,不可能不对顾客负责,要从根源抓起,完善服务时的每一个步骤,这样才能做大,做强,对不对?”大叔店长详细解释道。

赵凤声一琢磨,人家确实说的有道理,自己不就是没安好心么,准备达到目的之后溜之大吉,到时候送餐的人跑了,肯定会给公司带来损失。

“领导,需要交多少押金?”赵凤声摸着口袋问道,不忘搭上客气称谓。

“外卖电动车加装备4980元,住宿800,水电费另算,对了,还有200保障费,入职押金1000,总共6980。”大叔站长对这套工作用语说了无数遍,噼里啪啦宛如竹筒倒豆子。

“这么贵?!”赵凤声瞪大眼睛。

“交完钱后,东西都归你,押金到时候会退,住宿费800,不算多吧?”大叔站长白了他一眼。

“我们有地方住,不交住宿费行不行?”赵凤声试图讨价还价。

牛娃子肯定不会带那么多现金出门,这笔钱只能替他垫付。自己去戈壁滩卖命赚来的钱,总共两万五千块,到手还没几天,谁料想找份工作就要花掉一大半,说不心疼那是骗鬼呢。

“完全可以。”大叔店长做出一个ok手势。

交完钱,领完装备,下载好抢单时的app,俩人正式成为黄衫军一员。

牛娃子将箱子背到后面,戴好帽子,往电动车上面一骑,美滋滋问道:“哥,额穿这身,帅不?”

这身行头,无论如何也跟帅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赵凤声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还是违心赞叹道:“挺帅,以后记住要低调,不能轻易露出脸,小心姑娘们追着你车后面不放。”

牛娃子呵呵一笑,将手臂放到车把手,挺自恋“额也这么觉得,尤其哥你在额旁边的时候,衬托的额更帅了。”

赵凤声揉了一把沧桑老脸。

决定以后跟牛角村的朋友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妙。

容易气出心脏病。

第九百一十九章 新同事

赵凤声不记得这是自己的第几份工作了,十五?二十?或者更多。

从踏足社会时候起,他就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当过小工,门卫,看场子,服务员,类别之广,涉及到各种行业。漂泊久了,打磨出不俗的适应能力,所以没有第一天上班时的忐忑和不安,怀有一颗平常心。

摆弄好新到手的小电驴,赵凤声晃晃悠悠踏出外卖工作的第一步,可走了十几米之后,发现不太对劲,刹车,扭头,看到牛娃子正一脸尴尬地望着他,“哥,这个咋能让它动弹?”

牛角村地势偏僻,又多是山路和羊肠小道,每逢出行,大部分以步行为主。全村的自行车加起来也不超过五辆,更别提电动车和摩托车。牛娃子往常唯一出行目的,就是帮人割麦子,不是步行就是蹭车,如今接触现代化的电驴子,两眼一抹黑。

赵凤声叹了一口气,寻思着干嘛要答应牛老汉帮他带娃,单身汉生活多么快乐,现在有了拖油瓶,去干点坏事都不方便。后悔归后悔,赵凤声可不是那种老赖性格,既然答应牛老汉,就得把娃帮人家带好,下了车,手把手教牛娃子汽车技巧,摇身一变成了教车师傅。

好在牛娃子悟性不错,十几分钟后就掌握了动作要领,赵凤声慢悠悠在前面骑,他在后面紧紧跟着,时不时玩一出超车,嘴巴咧开的弧度能跟哆啦a梦有的一拼。

由于此时还没有到用餐黄金时间,赵凤声找了一家快餐店,想跟同行打听一下行业nèi mu。

这三十六十行,看着简单,其实哪一行做起来都不容易,就拿混江湖来说,眼力价,身手,胆色,说话技巧,缺一不可。能熬到人头地的未必全是人中龙凤,但头脑肯定灵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寡妇说情话,见了同行说狠话,一句说不到点上,就有可能迎来灭顶之灾。

快餐店里正巧有两名黄衫军成员,坐在角落里玩手机,赵凤声挑了一位面相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男人,笑道:“你好。”

男人从长相判断,跟他是同龄人,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并不是熟人,满脸诧异,像是好奇这人为什么要跟自己搭话,出于礼貌问题,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鼓捣手机。

“哥们,抽烟吗?咱们出去冒一根?”赵凤声含笑问道,态度谦卑,容不得挑出一丁点毛病。

男人纠结了半秒钟,“好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快餐店,来到阴凉处,赵凤声将中华烟客气递出,“您怎么称呼?”

“张雷。”男人简洁回答完毕,用本地方言反问道:“你呢?”

“喊我牛富贵就行。”赵凤声乐呵呵道,叫了一段时间这土到掉渣的名字以后,挺顺口,干脆继续沿用下去。

“听你口音不像是雍城人。”拿人家手短,张雷抽了人家的烟,也不好意思爱答不理,礼貌性回问一声。

“对,我老家在燕赵那边,混不下去了,跑到雍城混口饭吃。今天第一天上班,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还得求老哥多多照顾。”赵凤声简单介绍完情况,热情伸出右手,将姿态放得很低。

张雷稍显木讷地笑了笑,同样伸出右手,“没问题。”

“您是本地人吧?工作几年了?收徒弟么?”赵凤声没话找话技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境界,根本不怕对方是块不善言辞的木头。

“下面霸县的,算是半个雍城人吧。我干这行也不久,徒弟什么的就算了吧,可能你不太清楚,别的行业或许能够相互扶持,但咱们这一行,基本都是冤家,吵吵闹闹的,很少能有交情好的。”张雷态度冷淡说道,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不会吧?大家伙都是同事,何必吵吵闹闹啊。”赵凤声故作震惊问道,真实原因,其实猜到了**不离十。

“咱们做外卖的性质特殊,每天的单子都是有限的,你多抢一单,我就少抢一单,说白了,就是互相抢钱,看谁手快而已。再说有很多同事都有其他工作,来做这行都是为了钱,干得多,挣得多,干得少,挣得少,又没有上升空间和奖励措施,所以对于公司归属感很差,不怎么融入团队,也就在情理之中。”张雷仔细解释道。

“原来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同事亲如一家人呢。”赵凤声摸着下巴感慨道,“那你呢?也是兼职?”

“对。”

张雷平淡无奇的五官突然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骄傲,“我在一家it公司做了好几年了。”

“it啊,高科技啊,羡慕羡慕。我这人小学都没毕业,最佩服高精尖技术人才,哎!我要有你那知识水平,何必干跑腿的活儿。雷哥啊,夏天了,你说你条件那么好,吹空调,坐办公室,多少人羡慕,为啥要跑出来汗流浃背地送外卖?”赵凤声挠着脑门询问道。

“咳……”

张雷干咳一声,尴尬神色转瞬即逝,解释道:“像我们这种码农,身体通常都不太好,办公室坐久了,颈椎和腰椎容易出问题。几个月前老是头昏脑涨,医生说要我平时多注意锻炼,于是找了份兼职,顺便还能拿一份工资。你呢?我看你抽这么好的烟,也不像准备全职送外卖吧?”

赵凤声拇指和中指搓着烟身,望着醒目的中华红字,“我哪抽得起几十块钱一盒的烟,这都是出门前兄弟塞进兜里的,他们说初来乍到,不好混,壮壮门面罢了,再过几天,我就得换成十块钱的黄金叶了。”

“了解。”

张雷点头微笑,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报以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咱们改天再聊,我先去干活了。”

“回见。”赵凤声用笑容送走新同事,熄灭的烟头顺手丢进垃圾桶。

第九百二十章 第一单

赵凤声第一单并没有选择雷氏集团总部,而是为了熟悉业务,随缘接了一单。当他看到手机上写着肉夹馍两个和可乐十听的时候,还以为眼睛出了毛病,左看看,右看看,横竖都没有变化,只是发现备注上写着饮品冰镇的需求。

要知道超市里这样的可乐才卖两三块钱,冰镇常温随意挑选,但换成在外卖店,起码要五块起步,就因为懒得下楼,价格反而要多掏一倍,怎么看也不划算。这跟有钱没钱关系不大,最主要是消费方式令他无法接受,只要是有胳膊有腿的健康成年人,恐怕很少会当冤大头。

赵凤声初次涉及外卖行业,不清楚这种情况多不多,由于怕人家下错了单,故意多等待了几分钟,可买家丝毫没有退款迹象,手机静静不动,应该出自真实购买意图。

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不好去干涉zi you买卖关系,去店家那里取了肉夹馍和十听可乐,放进保温的箱子里,骑着电动车,直奔买家所在小区。

他在几天前就开始熟悉雍城地理环境,用心记下了每一处街道和小区,虽然达不到细针密缕的程度,但能记住十之**,按照记忆力行驶了几分钟,来到一处钢铁丛林密集的高档小区。

赵凤声拎着东西进入3hào楼,按下电梯按钮,没反应,跑到另一边的电梯,按下按钮,依旧没反应。赵凤声挠了挠下巴,嘀咕道高档小区咋会让电梯停电呢,问了旁边昏昏欲睡的楼管大爷,得知电梯出了故障,正在检修中。

望着手机显示的32楼,他似乎明白了买家为何要购买这么多可乐的原因了……

赵凤声暗自骂了一声娘。

既来之则安之,赵凤声可没打退堂鼓的习惯,不就是区区的32楼么,比起当年十公里负重越野的运动量小多了,赵凤声一边安抚着受到小创伤的内心,一边默默地开始爬楼。

到达15楼,看到一位正在坐在台阶大口喘息的黄衣同事。

两人相视苦笑,擦肩而过。

爬楼梯对于大腿力量要求很高,尤其是重负荷状态,箱子加上食物饮料,得有十来斤左右。普通人背着重物爬到三十二楼,怎么也得累个半死,好在赵凤声常年练习蹲墙功,大腿肌肉超乎寻常地有力,几分钟就爬到32楼,几乎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只是心跳略微加速,脑门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赵凤声动作轻柔敲响房门,从里面露出一个梳着辫子的小脑袋瓜,大概十七八岁,像是对自己所作所为有些不好意思,女孩仅仅露出半张脸,接过东西后,匆匆说道:“叔叔我会给你五星好评的。”

然后砰的一声关住大门。

多么可爱的女孩啊。

就是眼神不太好。

可惜了。

赵凤声摸着沧桑老脸,深有感触。

这一单仅仅赚了三块钱,却消耗了赵凤声一大半体力,离开带有中央空调的高层建筑,雨后闷热天气极为难受,再加上gāo qiáng度运动,立刻顺脖子汗流,衣服几乎湿透。

体验完行业艰辛,赵凤声回到快餐店,点了一杯透心凉的雪碧和三个汉堡,坐在那里狼吞虎咽。吃到中途,看到窗外的张雷正和一名女人拉拉扯扯,瞧那情景,女人冷着脸,似乎想要挣扎逃走,而张雷死皮赖脸跟在人家身后,拽住裙角死死不放,嘴里不停念叨,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意思。

赵凤声这家伙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奇心涌起,举着汉堡跑出去,刚来到大门口,听到女rén dà声喊道:“你给我放手!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

按照赵凤声对女性外貌的评分标准,这名三十左右的女人很难达到及格线,皮肤一般,五五开身材,胳膊和大腿略粗,腰部赘肉在连衣裙包裹中很明显,唯一加分点就是较为清纯的长相,清清淡淡宛如邻家女孩。赵凤声měi nu看的多了,眼光自然挑剔,粗略扫了一眼,给女人打出五十分的中肯评价。

“小雨,不要生气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没注意你的信息,害你白白等了那么久,我该死,我对不起你。”张雷拉住女人手臂苦苦哀求道。

现在的张雷没有了刚才时的拒人千里之外,也褪去了身为it码农骄傲,完全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

名叫小雨的女人奋力挣脱手臂,怒目道:“张雷,亏你身为名牌大学生,怎么情商跟猪一样!咱们俩之间,是回不回信息那点小事吗?我跟了你三年,你呢,给了我什么?房子呢,车呢,未来呢?其实这些我无所谓,咬咬牙,能跟你凑合,可我父母和亲戚那边怎么交代,难道辛辛苦苦养育了一个女儿,到头来去给别人家当牛做马?带孩子做饭,还要承受偿还房贷的压力,万一惹得你不开心,还要面临离婚,成了带着孩子生活的中年离异妇女,他们能受得了吗,你叫我怎么鼓足勇气跟你过完下半辈子?”

原来是钱闹的。

跟自己和二妮当初时的情况差不多。

赵凤声嚼着汉堡,静待下文。

随着小雨吐露完心声,张雷脸色越来越黯淡,低下头,稀少的发际线更加明显,怯懦说道:“小雨,我知道我暂时给不了你所谓的幸福,可我一直在努力,拼命地努力,只为了拥有一套属于咱们自己的房子。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明年,不,今年年底,我一定能凑齐房子首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家?”小雨不屑冷哼一下,“等你凑够房子首付,房价早就涨到天际了,今后几十年都在为了偿还房贷而忙碌,对不起,我不想要这种可怕的生活,再见,再也不见。”

张雷望着大摇大摆离去的女友,面如死灰。

第九百二十一章 苍蝇小馆

苍蝇小馆之所以有个不太雅观的称谓,卫生条件占据了主要原因,但这个称呼在老百姓心中褒贬不一,有人嫌弃脏乱差的环境,也有人偏爱经济便宜的小饭馆。比如赵凤声,他每到一处地方,先要钻进巷子里寻找一番,不惜耗费大量精力和体力,因为只有在这种饭店里,才能品尝到地道特色美食。

其实找到一家味道独特的苍蝇小馆,并不困难,不用在网上众里寻他千百度,只要留意哪家饭店的豪车最多,顾客上座率最满,味道一定不差。

赵凤声找到一处人满为患的小饭店,叫来了刚刚失恋心情低落的张雷,又把赚钱赚的不亦乐乎的牛娃子一并喊来,三个人,一箱啤酒,五个特色菜,将小桌摆的满满当当。

张雷坐下后一声不吭,一口接一口闷头喝酒,他是那种沾酒就上脸的人群,一瓶酒还没下肚,脸红的跟关二爷一样,接连四瓶酒喝完,身躯已经摇摆不定。

赵凤声不清楚他酒量如何,从表象判断,应该属于酒量平平,于是善意说道:“酒入愁肠愁更愁,我以一个过来人身份给你提醒下,喝多后根本忘不掉烦恼,不管多少瓶,你的潜意识始终存在你烦恼的根源。而且到了后半夜或者明天,身体会告诉你酒精对器官损伤有多严重,胃部疼痛,大脑眩晕,嗓子干裂,四肢乏力,碰到大美妞来投怀送抱,二弟也不听使唤。所以奉劝你一句,化哀愁为动力,策划好明天的生活,才是最主要的。”

张雷听完良言相劝,依旧闷头喝酒,干到第五瓶,苦涩一笑,“我就是一个废人,工作了十年,竟然连一套房子都买不了,家里人瞧不起,女朋友还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凤声揉揉鼻子,“那个……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觉得这是一套房子的事吗?”

“难道因为别的?”张雷愕然抬头。

“不知道,瞎猜的,女人这种奇怪的生物,很难猜到她们真实想法。给你说件真实的例子,我的未婚妻,在结婚头一天离家出走了,原因都不说,接亲时才发现人跑了,相比之下,我可比你惨多了。”赵凤声不好意思说人家前女友拜金,只是将自己真实故事一一道出,自嘲笑了笑,咽下一杯苦酒。

“假如是真的,那你可比我惨多了,来,敬你一杯。”张雷听到他的悲惨遭遇,心情顿时略微好转。

许多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伤心时遇到一个遭遇更惨的,往往会转移或者减少坏心情,张雷也不例外,一见到抽着中华长相人模狗样儿的新同事都经历过抛弃,心理自然平衡了几分,失恋时的苦楚也渐渐变淡。

两人一饮而尽。

旁边的牛娃子习惯了没有存在感,一个劲地吃菜,见到俩人碰杯,他也笑着过去插上一腿。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选择来雍城工作?”张雷脸色通红问道。

“差不多吧。”赵凤声不愿谈及伤心往事,转而向大口吃菜的牛娃子问道:“今天下午赚了多少钱?”

“五十二!”牛娃子兴致勃勃答道。

几个小时能赚五十多,况且又是第一天工作,这个数字对他而言,确实不少,由于兴奋,开口时也没啥遮拦,菜汤和唾沫星子夹杂在一起喷射而出。

正中某人满脸。

赵凤声默默地抽出纸巾,仔细擦掉脸上污渍,叹气道:“小牛啊,以后跟人交流时,记得咽完了菜再说话,不能跟在家里一样。还有,尽量别哈出口气,你看看,这韭菜叶子都挂我额头上了。咦?不对啊,我没点韭菜啊!”

“额中午吃的韭菜包子。”牛娃子呵呵一笑,牙缝中残留的韭菜叶子格外醒目。

赵凤声强忍住呕吐yu wàng,狼狈跑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等回来以后,张雷明显有些醉态,坐在那里摇摇晃晃,赵凤声趁机问道:“老张,你说干外卖这一行,想要多赚钱,接什么样的单比较好?”

张雷用朦胧双眼盯着他看了一会,故作高深一笑,“干嘛?你想用一顿饭就套出行业机密?代价太小了吧。我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想套路我?嫩了点。”

赵凤声脸色像是被人识破后的尴尬,递出一根烟,讨好道:“身为一个老前辈,传道授业是美德,我们哥俩在雍城没啥熟人,全靠着老大哥指点迷津呢。”

有好听话和好烟伺候,张雷气势缓和了一些,慢悠悠点燃香烟,说道:“算了,反正我公司在那边,也不方便去,那就都告诉你们。这送外卖,想要赚钱呢,最好往高素质人群聚集地活动,譬如商务中心区。那里人群密集,到了点餐时间,往往一口气能跑几十单,还有白领们花钱大手大脚,点的也都是质量和价钱较高的菜肴,所以投诉极少,咱们就不会被扣钱。有的人呢,点了几块钱东西,麻烦反而更多,你想想看,几块钱的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还得送货上门,这不赚钱的买卖,商家能用心做么?口味差也就在意料之中,一个投诉过来,咱们白忙活一场。”

商务中心区。

正是雷氏集团所在地。

赵凤声不露声色举杯笑道:“多谢张哥教诲,受教了。”

“小意思。”张雷大着舌头喝光杯中酒。

“雷氏集团,您往那里送过吗?”赵凤声害怕隔墙有耳,声音压得很低。

张雷愣了愣,说道:“见到单子,但我没去过,听说人家公司员工餐很不错,外卖量相应就惨淡些。”

赵凤声点点头,决定明天开始正式行动。

第九百二十二章 雷氏集团(上)

雷氏集团作为雍城首屈一指的纳税大户,社会地位可想而知,不管在民众心中,还是官商心中,雷氏集团跟雍城已经合二为一,成为城市代名词,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很难说谁在全国影响力更大一些,而身为城市之光,雷氏集团在商贸中心拥有最佳地段,倒也符合情理之中。

作为雍城地标性建筑的雷氏集团大厦,高达五十多层,据说聘请了国外著名设计师亲自操刀,造型雍容大气,又不失时尚元素,也是雍城人对外炫耀时引以为傲的资本。这栋豪华建筑物,傲立在雍城黄金地段,俯视群雄,纵横披靡,王气十足,而这栋大厦的继任者被冠以“小侯爷”绰hào,似乎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辆电动车摇摇晃晃来到雷氏集团大厦,略显寒酸的座驾,跟这座高耸入云的经济帝国格格不入,渺小如尘埃。

黄衫男子停好电动车,背着箱子,来到大厦门前突然停住脚步,仰脖,怔怔出神,似乎被这座高楼气势所震撼。

赵凤声今天做好了深入虎穴的准备,墨镜,帽子,黄杉,地摊淘来的旅游鞋,当然还有雷氏集团员工点的两份外卖。胡须改变了脸部轮廓,墨镜遮盖住了锋芒毕露的眉毛和眼睛,故意微驼的后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外八字再撇的大一点,仅从外表判断,很难跟桃园街那位不要命的赵疯子划上等hào。

望着气势恢宏的建筑物,赵凤声五味杂陈。

这栋大厦的主人姓雷,跟自己有斩不断的血脉亲情,除了那位千方百计想置自己于死地的雷斯年,也有雷氏家族其他人员。姥爷,姥姥,大姨,小姨,还有那些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他们或许都曾经在大楼里留下深刻烙印,如果不是母亲固执地嫁给千里之外的残疾父亲,她应该一身珠光宝气地在大厦里当一名贵妇人,受到无数人仰慕和崇拜。

可惜赵凤声回忆起母亲时,印象里最深的是微笑,还有那双喜欢抚摸自己脸颊的粗皱手掌。但是母亲很少抚摸自己,因为手掌布满冻疮和老茧,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怕弄疼自己,只有在情不自禁的时刻,才会轻轻端起儿子小脸,笑一笑,饱含慈祥。

赵凤声性格,受到了父母的很大影响,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好,说一根筋也罢,反正就是倔,出奇地倔,从他深入雷家西北老巢这一点来看,完全符合赵立军和雷惜梅的风格特点。遥想当年带着连队穿越雷区的赵立军,遥想当年跟娘家老死不相往来的雷惜梅,赵凤声的所作所为,似乎也称不上有多么离奇荒诞。

足足停留了三分钟,赵凤声收敛起思绪,压低帽檐,径直走向雷氏集团大门。

“喂!你干嘛呢?!”

赵凤声迈步进入大厦,刚刚感受到凉风,还没来得及打一个哆嗦,一声厉喝就炸响在耳边。

赵凤声停驻脚步,扭过头,顺着声音来源望去,看到一位膀大腰圆的西装男正气势汹汹走来。

胸前安保hào牌异常醒目。

虽然只是不经意地一眼,赵凤声嗅到了对方彪悍气味,这名保安一举一动都充斥着军旅磨练出的刚硬,十有**是退伍老兵,而且不像一般兵种。

仅从保安这方面分析,雷氏集团底蕴就比泰亨高了不止一筹。要知道特种部队的老兵薪酬极高,十万年薪打底只是起步价格,年薪几十万的比比皆是,假如每一名保安都是这种级别的角色,恐怕每个月工资就是一笔超级开销。再加上更高级的私人保镖,雷家人单单在这项花费,恐怕就能抵得上普通公司一年营业额,横卧西北的庞然大物,实力可见一斑。

“老哥,我是来送外卖的,您通融一下?”赵凤声拍了拍身后箱子,咧嘴笑道。

“送外卖的?”魁梧保安谨慎地仔细打量一番,黑着脸道:“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这不刚来没几天嘛,面生正常,以后还得请您多多照顾。”赵凤声悄无声息地伸出右手,里面藏着一张百元大钞。

昨天向张雷取经时谈起过,有的大厦保安很难说话,仗着有点小权力总想捞些好处,而外卖小哥作为保安管辖中为数不多的群体,就成为了被剥削对象,以不让进门作为要挟,收取一定费用,一个月从五十到一百不等。外卖小哥们为了多赚点钱,往往会默许了这项潜规则,咬牙交了进门费。所以今天赵凤声临来的时候,做好了充分挨宰的准备。

“别跟我来这一套!”保安狠狠将递来的好处费丢到地上,颇有点铁面无私的味道,“我们公司有规定,所有送外卖的一律不许进入大厦,打电话通知叫外卖的员工,叫他们来楼下取,还有,你们不许靠近大厦十米范围之内,必须要到外面等待,快点,出去!”

听完一番不近人情的话,赵凤声透过玻璃窗看看炙热光线,擦了一把脖子汗水,为难笑道:“老哥,能在大厦里多待一会不,外面热的跟蒸笼一样,我们又必须要求着装整齐,那边连块阴凉地都没有,真能热死人的。”

“不行!立刻,马上,赶紧给我离开大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保安冷冰冰呵斥道,双手开始来回推搡。

“大哥,我都被你推散架了,轻点。现在快超时了,再不送到客户手里,我们可就得被扣钱,你就行行好,叫我送过去吧。”赵凤声一边往外退,一边不停说着好听话。

“一秒钟都不能停留!这是公司规定!”保安搂住赵凤声腰肢,用力地往门外推去。

“这是谁订下的规矩,饭都不叫人吃了?”一道带有埋怨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保安望向来人,从蛮横瞬间变得毕恭毕敬,深深鞠了一躬,“宁总好。”

第九百二十三章 雷氏集团(下)

两人身边多了一位红色职业装měi nu,鲜艳的红,很刺目,跟雪白肌肤交相辉映。

赵凤声视线刚接触到女人脸庞,瞬间一震。

眉如弯月,双腮饱满,下巴曲线柔和,一双眼睛出奇地明亮。倒不是女人长得国色天香令赵凤声失神,而是这位女性跟自己母亲长相有八分相似,只是年纪差了许多,顶多二十五六,正处于芳华盛开的时刻。

家里有几张母亲年轻时的老照片,赵凤声经常拿出来追忆,久而久之,在脑海里留下深刻烙印,而眼前的女人,无论是眉眼流露出的坚韧,还是气质透露出的优雅,跟自己母亲年轻时的相貌如出一辙,神似,并非形似。

相似度如此之高,赵凤声不得不去猜测她的身份。刚才听到保安称呼她“宁总”,大脑飞速运转。能在二十多岁年纪担任雷氏集团重要职位,百分百是雷家嫡系人员,而她偏偏又不姓雷,结合跟母亲神肖酷似的长相,答案也就呼之欲出,肯定是大姨或者小姨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赵凤声猜的不错,女人名叫宁黛云,雷家三公主的唯一女儿,目前任雷氏集团市场副总监一职,具有相当大的话语权。虽然她目前的职位在雷氏集团排不进前十,但据说老佛爷十分疼爱这位外孙女,也是雷家第三代唯一入职的人员,如果不是资历尚浅,很有可能坐到财务总监或者副总经理位置。出身洛桑国际管理学院的宁黛云,无论是家世还是资历,完美到无可挑剔,假如不出意外的话,前途不可限量。

“宁,宁总,公司有规定,送外卖的人员一律不许进入大厦内部,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只是按照公司规章制度履行职责。”保安战战兢兢说道。

一句话,就能让一米八多的大汉说话磕巴,可见宁黛云平日里该如何威风八面。这位雷家小公主含着金汤匙出生,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要学识有学识,自然而然蓄养一身刁蛮脾气。平时在公司里说一不二,开会时也敢跟总经理雷斯年出面顶撞,经常拍桌子瞪眼,弄得全公司上下都对这位小公主胆战心惊。

“规定?谁订的?董事长还是总经理,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宁黛云双手环胸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很柔和,脸色却犹如万年寒冰般充满凉意。

“这……好像是领导们下达的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随着宁黛云踏出一步,保安竟然诚惶诚恐后退三步。

宁黛云看似很温和的眸子死死盯住保安下垂的额头,轻声道:“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公司再大,难道还有天大?我们不是剥削阶级,员工跟我们情同手足,每个人身体都存在特殊性,饿了,累了,困了,我们都应该体谅。再说现在正是休息时间,为什么还要规定劳累了一上午的员工跑到门口取餐?来回跑一趟,平均十几分钟,仅有的休息时间也被剥夺,会影响到下午工作质量。一个人就有可能导致几百万的业务付之一炬,十个人呢,一百个人呢,一千个人呢,你算算,把这些员工的工作时间和工作质量加在一起,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经济损失?”

保安万万没想到会被扣上一顶大帽子,想反驳,又没什么好的借口,只能继续低着头扮演鸵鸟。

宁黛云瞥了一眼外卖小哥赵凤声,慢条斯理说道:“每个人都值得尊重,不能因为职业去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的工作是工作,他们的工作也是工作。外面三十几度的高温,他们顶着酷暑来给我们送美食,我们连一句谢谢都不说,却要逼迫他们在太阳底下暴晒。我告诉你,公司绝对不会存在这项规定,即便有,那也是不尊重人道主义的霸王条款。你如果不说出来是谁的主意,我会慢慢往下调查,直到查出来谁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即便是二十多度的舒爽气温,保安依旧从额头渗出汗水,擦也不敢擦,脑袋更加低垂。

“不说?还挺讲义气,好,那我就自己去调查。另外通知一声,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直接去财务那领完工资,谢谢你对我们雷氏长期以来所作出的贡献。”宁黛云朝着目瞪口呆的保安深深鞠了一躬。

赵凤声盯着姿容出众的女人,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位很有可能是自己表妹的高管,很对赵凤声脾气,谈吐,三观,处事风格,都跟他母亲有些相似之处。表面看着是位羸弱的小女人,实际内心无比强大,只不过母亲少了咄咄逼人的霸气,说话更为婉转。

“帅哥,对不住喽,让你等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宁黛云冲赵凤声莞尔一笑,千娇百媚,跟刚才的高层精英判若两人。

“没,没关系。”本来恍惚失神的赵凤声急忙收回目光,整理着不自然的表情,清清嗓子答道。

“按理说耽误了你的工作时间,应该赔偿你的经济损失,可你目不转睛盯着一位大měi nu看了几分钟,怎么也应该付出相应报酬吧?这样,咱们都有得有失,谁也不用给谁补偿了,两不相欠,怎么样?”宁黛云微笑提出建议。

“好。”赵凤声躲避着她的眼神,害怕被敏感的女人瞧出端倪。

“那赶紧把我的凉皮拿出来啊,我都饿死啦!”宁黛云跺脚嘟嘴说道。

“啊,东西是你点的?”赵凤声惊愕道。

“废话,难道是你点的?”宁黛云没好气道。

赵凤声终于知道那位保安大哥被炒鱿鱼的原因了,敢让雷家小公主饿肚子,又亲自跑下楼取餐,他不倒霉谁倒霉?

宁黛云接过廉价凉皮,吞咽一下口水,满足笑道:“谢啦,以后送东西时候谁敢拦你,直接报我的名字,宁总或者宁黛云都行,我看谁有那么大胆子拿着鸡毛当令箭。”

赵凤声望着翩翩离去的窈窕身影,表情呆滞。

表妹?

似乎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寻亲

宁黛云作为雷氏集团骨干成员,找到她的资料并不困难,履历,家庭资料,在网上能够轻易找到,赵凤声用一分钟时间确定了她就是自己的表妹,看着那张微笑脸庞,满是喜悦。

母亲曾经说过,她们三姐妹之间,情深似海,这么多年从没红过一次脸,小姨在他刚出生时,还冒着被那位老佛爷责骂的危险,偷偷摸摸跑到武云市,来看一看亲侄子,据说带了许多价值不菲的礼物,可性格刚烈的母亲不想拿雷家任何东西,全部拒绝,只留下了小姨给赵凤声亲手缝制的虎头鞋。雷家得人,除了老佛爷跟雷斯年,赵凤声对于其他亲戚们并没有什么抵触,其实他本性比较随和,又经历了无数风雨,十分珍惜血浓于水化不开的亲情。

看到表妹出落的亭亭玉立,赵凤声打心眼里高兴。俗话说姑舅亲,辈辈亲,姨表亲,不算亲,死了姨娘断了亲,虽然这几句话表明姨娘亲会随着时间淡去,可赵凤声一没姑姑二没亲舅舅,这姨娘就是最亲近的血缘关系,双方又是从未照过面,所以那份喜爱呼之欲出,发自肺腑想要为表妹去做点什么。

忙碌完一天,赵凤声只赚了五十块钱,但这不妨碍初见表妹时的好心情,拉上了牛娃子和闷闷不乐的张雷,三人又来到苍蝇小馆,准备大喝一顿。

赵凤声酒兴大发,直接搬来了两箱啤酒,没等老板拿来起子,直接用牙咬开瓶盖,咕咚干掉整瓶,喊了声舒服。

“哥,你有啥高兴事吧?”牛娃子磕着花生,笑眯眯问道。

他心思单纯,生活无忧无虑,见到赵凤声抑制不住的喜意,立刻被感染。

赵凤声望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牛擎苍,笑着问道:“小牛,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牛娃子大眼睛往上一翻,摇了摇头,“阿达是独苗,额也是独苗,额们家没啥人。”

“假如你有个妹妹呢?”赵凤声眉开眼笑问道。

“妹妹?”牛娃子挠着大裆裤,傻笑道:“那就保护她啊,谁敢动她,额就站在妹妹面前替她挨打,把好吃的都留给她,啥活也不让她干,每天开开心心就好。”

赵凤声听着赤子之言,咬了一口羊肉串,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你是来雍城寻亲的?”不发一言的张雷见他有些反常,于是开口问道。

“算是吧,我妈是西北人,娘家就在雍城,可惜跟亲戚失散了多年,一直没有来往。我琢磨她的遗愿,肯定是想回雍城看一眼,跟兄弟姐妹们说些贴心话,所以就边打工边寻亲,也算了却我妈一桩心愿。”赵凤声轻叹道。

“你这样……即便找到了亲戚,他们会高兴吗?”张雷指着那身颜色鲜艳的工作服,皱眉问道。

赵凤声低头看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赚的少,跟寻亲没啥关系吧?又不是相亲或者见丈母娘,亲戚之间,还能以财取人?”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假如你有钱,他们当然举双手欢迎,恨不得张灯结彩让你认祖归宗,可如今你混的这么惨淡,连基本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你的亲戚会对你怎么样呢?怕是躲你还来不及吧?”张雷阴阳怪气说道。

一盆凉水浇灭了赵凤声初遇表妹时的喜悦,细细咀嚼一番,张雷的话不无道理,自己想要对小表mèi téng爱,可人家如今是什么地位和身份?需要一个穷哥哥嘘寒问暖?再说自己的身份又不能公布与众,凭啥去靠近人家,贸然凑过去,很可能被当成登徒子给灭掉。

认清现实状况,赵凤声打消了想要靠近表妹的心思,闷头喝酒。

张雷继续沉浸在失恋痛苦之中,心情不佳,俩人没说一句废话,整箱啤酒很快就要见底。

张雷脸色渐渐变成猪肝妆,大着舌头喊道:“这女人啊,全他妈的是没良心的东西!当初好的时候,信誓旦旦要给你生孩子过日子,等掏光你的老底,发现你是穷光蛋了,立马扭头走人!什么情啊,爱啊,统统扯几把蛋了!还不是一切向钱看!以前她弟弟上大学,都是我给交的学费,她爸出车祸,她妈住院,也都是我在旁边当牛做马伺候着,前前后后为她们家花了十几万。现在倒好,钱没了,人跑了,呵呵,爱情,操蛋。富贵,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未婚妻跑的原因是啥,是不是嫌你穷,是不是嫌你没本事?!”

张雷的声音很大,谈论的又是敏感话题,引来了不少人瞩目,一看到当事者是三位外卖小哥,有鄙夷,有同情,有可怜,也有人在嘲笑他们这种低收入者被女朋友帅似乎是一件正常事情。

“不是。”赵凤声相当笃定答道。

“行了,别装了,人都跑了你还死鸭子嘴硬,不就是怕拉不下脸么。”张雷喝的左摇右晃,丝毫不介意揭开别人伤疤,然后再去撒点胡椒面和辣椒。

“你说是,那就是,就当她为了钱离开我。”赵凤声笑着回应道。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等我以后发了财,去买到她家楼上房子,天天雇人二十四小时砸地板,楼下房子也买了,装修,全年装修!一刻也不让你舒服,敢甩了我,看老子怎么治你这个拜金女。”张雷低着脑袋碎碎念。

赵凤声自然不会跟喝多的失意人一般见识,心平气和跟牛娃子说着悄悄话,当他一抬头,看到了一男一女,男的长相陌生,可那位女的却相当面熟,正是张雷刚刚分手的前女友,她并没察觉到张雷的存在,挽着男人手臂,坐在了旁边桌子。

赵凤声揉揉鼻子,嘀咕了一句冤家路窄。

第九百二十五章 小雨和大卫

醉鬼容易闹事,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赵凤声见过无数次酒桌上发生的血案惨案,深知酒精能够让一位老实人摇身一变,成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绝世猛将,至于结局如何,是胜是败,是生是死,根本不是醉鬼关心的问题,脑袋一热,气血一涌,管它偿命还是入狱。

望着醉醺醺又满腹牢骚的张雷,赵凤声害怕他瞅见前女友另结新欢后发疯,急忙付了账,用身体挡住张雷和前女友之间视线,低声道:“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咱们走吧。”

“刚开始就不喝了?你行不行啊,有事的话,你走你的,我自己喝就行。”张雷冷淡回应道,抓住酒瓶不肯松手。

“总在这里吃,没胃口,咱们换个地方,酒吧或者yè zong hui,找几位漂亮妹子陪唱,我请。”赵凤声变更了一种劝说方式,就当花钱消灾了。

“yè zong hui?”

张雷兴奋站起身,两眼冒光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yè zong hui,听说里面的měi nu一个塞一个漂亮,我前女友别看长相不错,可xiong bu跟飞机场一样,腰粗腿也短,再说睡她都腻歪了,去找二十岁小姑娘尝尝鲜也不错。”

张雷手臂刚揽住赵凤声肩头,就听见一句怒斥,“张雷,你要不要脸?!”

大发雷霆的就是张雷前女友小雨,听着前任当着陌生人的面,将自己身材短板一一道明,小雨气的火冒三丈。她是典型的火象星座脾气,点火就着,要不然也不会收拾的张雷服服帖帖,见到以往逆来顺受的家伙竟敢说自己坏话,小雨可不管场面合不合适,指着一脸茫然的张雷继续骂道:“咱们即便分手,也算朋友一场,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张雷看清了来人,表情从惊愕转为畏怯,缩着脖子,战战兢兢道:“小雨,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我给你发了几百条信息,你却不理我,手机也打不通,微信被拉黑,你跑到哪里去了?”

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属于女强男弱。

小雨长相足够大众审美标准,不喜欢刻意涂脂抹粉,像是温婉的小家碧玉,这种级别的女性,在女人圈和男人圈都混的相当不错,凭借温和无害的贤淑形象,爱慕者自然源源不绝。

张雷长相平平,身高平平,工作平平,又没什么高智商去哄骗女孩,随着两人关系慢慢发展,小雨地位扶摇直上,持靓行凶也就成了必然,说一不二,金口玉言,哪怕提出比较过分的要求,张雷也会想方设法去满足。虽然如今两人已然分手,可多年的积威仍在,一见到小雨发火,张雷下意识地先去道歉服软,这种盲目服从状态,不仅仅是畏惧作祟,其实转变为了习惯,根植到了骨子里。

“咱们俩分手了,没必要再去联系,以后请你不要骚扰我,谢谢。”小雨态度冷漠说道。

话音刚落,小雨同桌男子站起身,懒洋洋说道:“小雨,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

虽然是问句,但眸子里的狡黠证明了他在明知故问,嘴角流露出的讥讽,似乎也在嘲弄黄衫军的工作性质。

“他是谁?!”张雷局促不安问道。

小雨身边的男人三十多岁,头发稀少,大腹便便,从外表打分,比起自己还多有不如。可人家穿的是国际品牌服装,皮鞋锃亮,戴着天梭手表,一副成功人士标准形象。再看看自己,huáng sè工作服,几十块钱一双的旅游鞋,十足diǎo丝男标准。

男人之间,很难用外表去一争高下,社会地位,家庭背景,钱包厚度,更在意这些实际问题。张雷用几秒钟就分析出自己跟人家不在同一水平线,顿时有种低人一头的挫败感。

小雨顺势挽住男人手臂,态度亲昵说道:“这是我男朋友大卫,我们准备年底结婚,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懂了么?”

大卫笑眯眯伸出手掌,“雷氏集团人力资源部,大卫,幸会幸会,敢问朋友在哪高就?”

假如不是傻子,肯定能看出张雷从事外卖行业,而搬出雷氏集团的名头,奚落意图极其明显。

雷氏集团作为雍城头hào纳税大户,薪酬待遇在业内首屈一指,多少人挤破头想进去混碗饭。但是雷氏集团对员工挑选相当苛刻,不仅要有学历,还要有能力,专业对口的硕士生也不敢说能够占据一席之地。

职场内流行着许多关于入职雷氏集团艰难的调侃,比如两个应届毕业生同时去雷氏集团应聘,一个人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拿到了实习生职位,另一个人落选,只好拿着高级会计证去别的公司随便混个财务总监当当。

里面肯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可从侧面反映了入职雷氏集团的难度。

张雷的脑袋,由于酒精má zui和见到前女友另结新欢,还处于懵圈状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浑浑噩噩跟对方手掌接触,就听到低声细语传到耳朵里,“小雨技术不错,多谢你的diào jiào,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慢慢享用。”

技术?

自己始终把她当奶奶伺候着,到了恩爱的时候,向来是女王级享受,对自己哪里有什么技术可言?

张雷望着大卫眼里的轻蔑,又看到对方手肘有意无意触碰到小雨xiong bu,而前女友却笑脸相迎任由大卫伸出咸猪手,怒火蹭的一下汹涌而至!

那可是自己以前专属领地!

事业的挫败,失恋的痛苦,目睹前任心甘情愿被调戏,再加上酒精从中作梗,张雷再也按捺不住积攒许久的愤怒,抄起一瓶啤酒,伴随着一声怪叫,恶狠狠朝大卫头上砸去!

第九百二十六章 敲诈

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大卫不屑一笑,身体向后倾斜,抬起胸膛,似乎在坐等酒瓶砸到xiong bu。

虽然他看起来是位油腻肥胖的大叔,可年轻时候练过散打,底子摆在那里,对付一位身材瘦弱的醉鬼,自然不在话下。之所以挨一啤酒瓶,无非想小事闹大,到时候找关系弄虚作假,鉴定成比较严重的后果,好讹诈一笔医药费和调解费。

打架,不是三四十岁人首当其冲的问题,钱才是。

张雷含恨出手,力道可想而知,但到达中途后,突然感觉到一股柔劲,胳膊像是被一团棉花束缚住,酸麻无力,啤酒瓶脱手而出。

赵凤声用太极中卸力的手法阻止了他的鲁莽,将夺来的啤酒瓶随手一丢,轻声道:“你喝多了,别意气用事。”

没想到张雷不但感激,反而暴跳如雷道:“你干嘛拦住我?!我今天非宰了这对狗男女!”

见到昔日言听计从的小绵羊,摇身一变成为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杀人犯,小雨慌张后退两步,躲到了大卫身后。

“按照现在市场行情,一拳五千,见血了另算,一啤酒瓶如果砸实,构成轻伤,人家索要十万八万也属于合情合理。假如你有钱,我不拦着你,这口气随便你出,可按照你的家底和收入,打得起吗?为一时痛快把自己栽进去,家中老人谁去赡养?所有事情全都得他们去抗。我知道你从村子里走到如今不容易,别图一时痛快酿成大祸,冷静点,偏执是祸源所在。”赵凤声拍着他的肩头,苦口婆心劝说道。

联想到不可预计的后果,张雷汗流浃背,酒意随着汗水消散一些,擦了一把额头,气喘吁吁说道:“富贵,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酿成大祸了。”

“前尘旧事,如同擦过屁股的纸,没有再回头捡起来的可能性,继续好新生活才是你目前的大事。走,咱们继续喝酒去。”赵凤声微笑道。

张雷报以笑意重重点头。

“打了人就想走?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卫歪着脑袋阴笑道。

赵凤声仔细打量了他全身上下,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敲诈的伤痕,笑了笑,客气说道:“老兄,这么多人看着呢,他有没有打你,你比谁心中都有数。他刚刚分手,见到前女友另结新欢,心情不好,还请体谅一下。”

“他心情好不好,跟我没有关系,可我的心脏好不好,跟他的关系就大了去了。”

大卫捂住胸口,五官呈现痛苦表情,在路灯映衬下,脑门虚汗格外显眼,“我心脏有旧疾,他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吓得我犯了病,假如不信的话,你看看我额头虚汗,一层一层往外冒,身体也不停打哆嗦,再不送我去医院,一切后果他来负责。把我吓死,这笔账,该不该算到他头上?”

赵凤声眉头一皱。

大卫的话十有**是在瞎扯淡,大热天的,哪怕最不怕热的小姑娘,也得被蒸出几两汗,表情可以演,动作可以演,心脏难不难受,只有他自己清楚。可倘若他死揪着这点不松口,张雷也没法置身事外,起码要陪着人家去医院做一遍全身检查,消费时间和精力不说,最少得掏几千块。如果再惊动了警察,那可就不是掏钱那么简单了,捅到公司那边,张雷很有可能饭碗不保。

赵凤声为了息事宁人,摆出低姿态笑道:“老兄,这事是我们不对,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有什么要求的话,你尽管提。”

“赔礼有什么用,赔钱!”名叫大卫的男人丝毫不掩饰贪婪一面,装成有气无力模样说道:“我要去医院住院,你们先给我拿两万块押金!”

小雨也觉得男友的要求有些过分,摇着他胳膊,低声道:“要不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分都不能少。”大卫冷笑道。

张雷气的脸色发青。

“两万?太多了吧。哪怕去三甲医院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咱们再谈一谈。”赵凤声蹙起眉头道。

“心脏病能跟普通病症同样对待吗?检查,住院,情况不好的话还得手术,多?你们这帮臭diǎo丝烂命一条,可以用国产药物,去诊所里找一个赤脚大夫凑合,我可是年薪几十万的社会精英,必须用国外进口药物,去私人医院就诊。陪床费,误工费,伙食费,加在一起,二万,一点都不多,这只是几天的花销而已。”

大卫一谈到钱,立刻红光满面,唾沫纷飞,哪有刚才病恹恹的孱弱。

赵凤声前段时间刚赚了两万块,但那是自己拼了小命换到的酬金,眼前的家伙张张嘴就想讹诈同样一笔钱财,比起强盗来钱还要容易,偏偏还拿人家没辙。

赵凤声回头望了一眼张雷,看到他脑门青筋暴露,不用说,肯定窝了一肚子火,这笔钱甭管有没有,铁定不会当冤大头,尤其是对待前女友的现任。

“两万块,我们可以掏,但必须立下字据,假如你的心脏病不存在,或者在今晚没有任何心脏病征兆,我们会告你敲诈勒索。”赵凤声一本正经道,想要反将一军,劝他少要一些。

“字据?你同伴想杀人,竟然还想要字据,做梦去吧!”大卫挥舞胳膊厌恶说道:“赶紧掏钱,我身体越来越难受了,再啰嗦的话,我现在就报警报120!”

“不立字据,我们不会掏钱。”赵凤声继续坚持原有观点。

“你们给我等着!”大卫怒气冲冲掏出手机。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汽车暴躁的轰鸣声打破了沉寂氛围。

一辆宾利gt来到了苍蝇小馆门前。

外表披着一层骚到极致的粉红色。

宾利停下,走出一位头顶奶奶灰的女人,露脐装,热裤,将细嫩腰肢和大长腿衬托的一览无余。

女人见到路人围成了一团,出于好奇心,晃着香奈儿包包来到事发地点,看到外卖小哥打扮的赵凤声,咦了一声,惊讶道:“富贵,你怎么在这里?”

第九百二十七章 一笑泯恩仇

十六这种充满野性和妖娆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惊艳风景线,况且又有一辆闷骚豪奢的座驾相伴,měi nu和豪车相得益彰,吸引了无数人视线,反而不去关注赵凤声他们之间的冲突。

作为雍城知名人物雷斯年的唯一女伴,十六知名度很高,即便没亲眼见过她,那辆5个6的宾利也能够彰显身份。十六平时作风跟男人别无二致,爱结交朋友,出手阔绰,行事天马行空,否则也不会跟韦八亢那种巨寇混在一起。这样的性格,很受八卦群众喜爱,再加上自家实力不俗,所以没人把她跟被bāo yǎng的金丝雀联系在一起,就连爱慕雷斯年的对手们,也很难迁怒于她。

赵凤声望着几天不见的耀眼尤物,视线艰难地从雄伟之地挪开,笑道:“没想到一来雍城就能见到你,这么巧。”

十六攥紧右拳,扬起下巴笑道:“这是不是就叫做冤家路窄?牛富贵,到我地盘了,以前的账该算算了吧,只要你在雍城待一天,就别想逃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咱好像没啥恩怨吧?怎么一上来就舞枪弄棒的。”赵凤声呵呵道。

十六伸出食指和中指,来回比划一下,玩味笑道:“你说呢?”

很明显是两万块的意思。

“啊哈哈。”赵凤声急忙挠挠头掩饰尴尬,“有钱人家哪会在乎一两万的小事,毛毛雨而已,怎么,你也会来吃路边摊?”

“每个星期都会来啊,我又不是xiu liàn成仙的人物,照样每天五谷杂粮,怎么就不能吃路边摊了?”十六观察完现场情况,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凑到赵凤声耳边说道:“你这是在打架吗?需不需要帮忙?我在中心医院有熟人,等你被人打的屁滚尿流了,医药费可以打九九折。”

“然后你去给医生说,再多收我两万块?把以前的账一并算在里面?”赵凤声好笑道。

“你的记性真不太好,两万五。”十六严肃地说完这句话,接着调皮一笑。

等十六表现出跟赵凤声熟识之后,围观群众大跌眼镜,就像看到了首富家的闺女嫁给了乞丐一样。

十六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是雷斯年的女人,还是韩家女儿,都是开香车住豪宅的待遇,无论如何也跟一位外卖小哥扯不上关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厅级干部跟处级干部很难真正谈笑风生,亿万富豪很难跟百万富豪也尿不到一个壶里,看两人亲昵的模样,不像是普通关系。有的人开始暗中猜测,难道这位外卖小哥有强大背景?官二代,富二代?或者是军二代?假如真是位扮猪吃虎的猛人,那今天的戏可有的瞧喽。

最为惊骇的就是大卫。

目睹雷总的女人跟穷小子笑脸相迎,他的第一念头就是溜之大吉,可跑的了和尚能跑的了庙?已经将公司和职位说明,只要想在雷氏集团混一天饭,就得承担人家的怒火。大卫甚至想扇自己几记大嘴巴子,干嘛一时逞强搬出公司名hào,这下想跑都没法跑了。

观众们正坐等一场大戏上演,大卫却小心翼翼走到十六身前,低头哈腰,摆了摆手,谄笑道:“韩,韩姑娘,你好。”

大卫也不是束手就擒的傻瓜,既然闯了祸,那就得想办法找补回来,大不了低三下四去道歉,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是……”十六觉得这张肥腻大脸有些陌生,左思右想也没从脑海里查到他的身份信息。

“我是雷氏集团人力资源部的大卫,很荣幸能见到韩姑娘。”大卫想要伸手寒暄,又觉得太过冒失,一双大手在空中干搓几下,笑的比见了亲娘还温柔。

“哦,雷氏集团的啊。刚才你们俩是要打架吗?没事,继续啊,就当我不存在,从小我就喜欢看男人打架,倍儿ci ji!”十六来了口不算标准的京片子,坐在旁边椅子上,单手托腮,晃着小麦肤色的修长大腿。

“这……”

大卫肥脸上的笑容几乎凝固。

开玩笑,别管能不能打得过,给他吃完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十六朋友动手。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十六那里没办法再求情,大卫只好转过头,冲着赵凤声诚恳笑道:“老弟,刚才是我不对,酒喝多了开始撒泼,你大人有大量,假如不介意的话,我做东,咱们找地方喝一杯,认识认识,就当不打不相识了。”

“喝酒?”赵凤声望了一眼小雨,又看了一眼张雷,“你们三个关系这么复杂,能坐到一起喝酒?”

“这事我得澄清啊,我跟她只认识了不到半个月,男女朋友都算不上,顶多叫为了排解寂寞玩玩而已。得罪了你的朋友,我万分抱歉,现在就把小雨还给他,以后绝对不会联系。”大卫大义凛然撇清两人之间关系。

认识不到半个月?

可张雷跟小雨分手还不到三天。

这顶绿油油的大帽子,看来是跑不掉了。

“你当初说要娶我,对我好一辈子,为什么现在却要反悔?王八蛋!你们全家都是王八蛋!”小雨毕竟是位女性,听完大卫的解释后又羞又怒,撂下几句场面话,拨开人群哭着离去,向柏油马路洒下了几滴不知是羞辱还是懊悔的眼泪。

张雷的心情比她好不到哪去,痛苦地抱住额头,哭的撕心裂肺。

“吃饭就不必了,很高兴认识老兄,希望将来有机会坐一坐。”赵凤声热情伸出手掌,将之前的梁子一笑泯恩仇。

雷氏集团的人,哪怕门卫大爷,赵凤声都觉得有必要维持关系。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现在来看,或许没什么用,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没准以后就是戳死雷斯年的丧魂钉。

第九百二十八章 请客(上)

小雨跑了,大卫走了,张雷心灰意冷离去,这场三角恋情里谈不上谁对谁错,也谈不上谁输谁赢。或许小雨以后能够找到更好归宿,嫁给了希冀的生活,或许张雷跌倒后知耻而后勇,会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出人头地。人生的转折往往要经历浴火才能重生,仅就目前而言,动钱不动心的大卫似乎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笑到了终点,最潇洒,最无动于衷,最不会被伤到,这也侧面证明了某些恋爱中的倾向性,钱包厚度决定了谁会占据制高点,金钱,有时候真的不仅仅xiàn zhi于物质层面。

曾经的海誓山盟要对现实低头,至死不渝的爱情遇到金钱以后也不过是个笑话。或许几年之前,小雨会被每天送早餐的大男孩深深打动,想要跟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要和他步入婚姻殿堂,但环境的侵蚀,同事的攀比,亲戚的功利,已经让纯洁如同一张白纸的女孩沾满墨渍,悲哀,同样也是庆幸。譬如张雷和小雨的父母,有位拜金的女友和拜金的女儿,完全是两种概念,张雷会备受煎熬,但小雨父母却有大概率享受鲜衣怒马的后半生。

白水鉴心这个词在青春年少时叫做褒义,但而立之年的人跟这四个字挂钩,百分之百是贬义,意同bái chi,无知,愚昧等等,遇到糙人,还会送一句**奉上。

十六这位从来没为银子发过愁的天之骄女,见到事态平息,心中还有点失落感,冲神情恍惚的赵凤声打去一个响指,“喂,发什么呆呢。”

赵凤声是在为张雷会不会做出傻事而担心,不过人各有命,上天注定,再担心也不能像爹妈一样陪着,能不能熬过这个坎儿,全得靠他自己调解心态。

收敛思绪,赵凤声笑道:“既然遇到了,就别再开一桌了,一起吃点?”

十六扫了一眼脏兮兮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将包包搭到肩后,撇嘴道:“牛富贵,你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刁民,两万五的那一刀没找你算账呢,今天我帮了你天大的忙,帮你省去了两万块,一句谢谢都不说,竟然还想拿剩菜剩饭糊弄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咋能叫剩菜剩饭呢?没吃两口呢,只不过晾久了,有些凉,叫老板加热一下就可以。还有……你帮了我的忙?两万块?这话从何谈起啊。”赵凤声眨着眼睛装傻充愣道,跟旁边的牛娃子表情如出一辙。

“刁民,十足的刁民!”

十六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道:“假如不是我快马杀到,大卫能善罢甘休吗?人家可是雷氏集团的人力资源部领导,比钱,比权,比人脉,哪样玩不死你?如果真起了冲突,别说两万,二十万你都摆不平,整的你死去活来,最后还要让你赔偿一大笔费用,气不死你,也得心疼死你!”

“可是你来了以后,光让我们俩打架,似乎也没帮啥忙吧?”赵凤声明知故问,想要她接着话茬往下说,把雷斯年扯出来。

“你?!算了,不认就不认,我还缺刁民一个恩情啊!”十六气的头发都发飘,可最终也没将事情真相说出口,迈着气鼓鼓的步伐,朝自己座驾走去。

“别别别,我认我认。”赵凤声好不容易能跟她偶遇,哪能就此放过探听雷斯年消息的机会,快步跑到她身前,笑道:“想吃啥,我请。”

“真的?”十六望着有点贱有点贫有点猥琐的笑容,怒气渐渐消散。

再怎么说他在戈壁滩救过自己一命,货真价实的救命恩人。十六本身就不是普通女子,喜爱冒险,喜欢结交朋友,酷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带有仗剑天涯的江湖气,要不然也不会在生死关头去营救韦八亢,救命之恩在前,又满足了她救朋友的心愿,这一切,足够屏蔽赵凤声的所有缺点。

赵凤声指着身后苍蝇小馆,大气说道:“随便吃,随便要,管够管撑管打包,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跟你姓!”

“我呸!在这里请吃饭,有没有点诚意!”十六一脸厌嫌道。

“那去啥地方?”赵凤声揉揉鼻子,心想这女人还真不好糊弄。

“我能随便挑餐馆吗?”十六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诡谲。

“能……吧。”赵凤声嗅到了她的阴谋诡计,回答的也不太自然。但为了达到目的,赵凤声还是勉强同意,大不了把卖命钱搭进去,就当白干了,一顿饭还能超过两万五咋滴?

“上车!”十六打了一个清脆响指。

这款宾利gt为了速度为生,空间狭窄,牛娃子一米八多的个子,块头也不小,后面根本塞不进去,赵凤声只能憋屈坐进了后排。

十六的车技,在戈壁滩领教过几次,猛,相当猛,比男人开车还霸道,搭配60tw12双涡轮发动机,急速超车真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了。赵凤声在后面晃荡了几分钟,相当难受,幸好军旅生涯锻炼出超乎寻常的平衡性,瞅见后视镜里十六奚落笑容,不用说,这女人肯定是想看自己吃瘪的窘态。

“喂,你这车多少钱?”赵凤声蜷缩着身体问道,表情布满痛苦神色。

“你想干嘛?该不会是想bǎng jià我吧?”十六板着脸答道,可眉眼间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态。

“几百万的车,洗车是不是也比普通车贵啊?”赵凤声干呕了一声。

“我滴天,你该不会是想吐吧?”虽说十六不拘小节,但也不想被人吐到爱车里,一片狼藉不说,光是气味就受不了,所以速度急忙放缓了一些。

“这么贵的车,连后车窗都没有,啥玩意啊,你叫我吐哪里?塑料袋有么,垃圾桶有么,不行,我憋不住了,你这包好像挺能装东西,就它了”赵凤声皱着眉头,伸手就要抢过香奈儿包包。

“大哥,你能不能忍忍,我马上停车。”十六焦急说道,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小样儿,跟我斗。

赵凤声暗自发笑。

第九百二十九章 请客(中)

赵凤声原以为十六会找一家富丽堂皇的高档餐厅,点一顿几千块的大餐,宰一宰冤大头,哪怕不能找补回钱包里流失的银子,也得趁机捞回部分损失。没想到抵达目的地之后,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面馆,藏在人迹稀少的巷子中间,门脸落魄,招牌寒酸,比起刚才的苍蝇小馆好不到哪儿去。

两名身着黄杉装的家伙,迎着群众惊愕视线从宾利中走出,赵凤声习惯了没脸没皮,对投来的各种眼神视而不见,下车后,伸了一个舒服懒腰,望着面馆笑道:“还以为是意大利或者法式餐厅呢,吓得我心脏病都快犯了。”

假如是去私人会馆那种性质的高档场所,赵凤声打算点完菜找个借口就立刻结账开溜,因为高档场所跟苍蝇小馆性质不同,顾客稀少,环境高雅,很符合富豪们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相对,遇到雷斯年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虽然自己目前这幅邋遢形象很难被熟人认出,又办理了假的身份证,可雷斯年那种聪明人不好糊弄,两人正面坐在一起,肯定会被看穿。

像眼前的面馆,这种担忧可以忽略不计,倘若雷斯年能忙里抽闲跑这里吃碗面,恐怕比中彩票特等奖几率还小。

“瞧你那出息,吓死你!”十六狠狠白了他一眼,玩味笑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法国和意大利餐厅呢,眼界挺宽,不像是山里的刁民啊!”

“没听过猪叫唤还没吃过猪肉啊?如今是信息化时代,别说高档餐厅,就连tiān ān mén朝哪我都一清二楚。连上网,打开手机,什么消息查不到?别再用以前的眼光看人了,法餐,你未必有我了解。”

赵凤声说的是大实话,他跟一位法国小妞度过漫长恋爱期,几乎每周都能享用到法式菜肴,好吃不好吃、昂贵不昂贵,暂且放到一边,由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出品,肯定比照猫画虎的异国饭店强上不少。

“我在巴黎住过半个多月,敢跟我比?你小子真敢吹,是不是就凭着伶牙俐齿,把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骗的团团转?”十六冷哼道。

“出家人,不杀生,只杀熟。”赵凤声嘿嘿笑道。

十六停顿几秒钟,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嘀咕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然后指着面馆招牌狡黠笑道:“喂,见过大世面的人,法餐未必最贵,听说过一千块一碗的面条吗?”

“不会吧……”赵凤声瞪圆眼睛,一千块一碗面条?岂不是比米其林还贵?这面馆招牌破破烂烂,无论如何也跟米其林三xing xiāng提并论。

十六也就是逗他玩,喜欢看他受到惊吓后夸张的表情,等三人坐到饭桌,看到几元到十几元不等的面条和凉菜,赵凤声悬着的心才安稳放下,“你老这么吓唬人,啥男的也得被你吓跑。”

十六点了一碗特色面,一碟黄瓜丝,脸色不善说道:“追我的男人,从雍城直接能排到省城,吓跑一百个,还有一千个一万个在后面等着,我可不怕没有备胎!”

赵凤声双臂伏在桌上,笑道:“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谁发牢骚说男朋友不好来着?说他工作忙,说他没精力照顾你,既然备胎这么多,干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砰的一下。

十六拿筷子奋力戳开杯子塑料包装,默不作声。

“记得你说他很有钱,也很有气质,描述的跟钻石王老五一样,可这玩意不能当饭吃。两人处对象目的是结婚,结婚围绕着柴米油盐尿不湿,人再好,也得会过日子才行。我们村以前有位女人,老公又帅又有本事,但婚后就跟脱缰的野驴一样,家都不回,本来一位漂亮的小媳妇,忙活家里家外,不到四十岁,活活熬成大妈,你说这样的日子好不好?人呐,尤其是女人,绝对不能一山望着一山高,永远挑不完的。这嫁人,就像找棵大树安身,枝叶繁茂未必适合你,能留出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好,有时候歪脖子树也不错,起码没人惦记。”赵凤声慢条斯理说道。

十六饱含深意望着他,“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呢?”

赵凤声往嘴里丢进几颗服务员刚端上来的油炸花生米,“你觉得我咋样?”

“真话还是假话?”十六撇嘴道。

“都说说。”赵凤声流露出一个自信微笑。

“假话,不怎么样。真话嘛……真不怎么样。”十六鄙夷道。

赵凤声艰难咽下花生米,倒了杯啤酒润润喉咙,“那……咱们谈论比较正经的话题,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十六见到他表情从玩世不恭变为一本正经,吃惊说道:“你该不会……”

赵凤声一字一顿认真说道:“我要追你。”

十六瞠目结舌。

“啊哈哈哈!”

赵凤声突然放肆大笑,捂着肚子前仰后合。

“你敢玩我?!”十六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乖乖女,察觉到被耍了之后,举起筷子就往某人肩头扎去。

“行了,不闹了,说说你们恋爱史吧,身为一名牛角村著名情感专家,或许能够给你答疑解惑。”赵凤声故作高深笑道。

“你?情感专家?”十六一脸质疑。

“曾经专门研究过,还兼职风水专家和算命专家,不懂的话,同样可以咨询。我弟也不差,割麦专家和吃肉专家,不服的话,你们可以比划比划。”赵凤声挑眉道。

牛娃子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赵凤声邋遢加痞里痞气,牛娃子呆萌加憨厚,这对组合,卖相一个比一个差,出去送外卖都得被人家盘查身份,哪里能跟什么专家挂钩。

十六呸了一口。

信他们才怪。

第九百三十章 请客(下)

面馆生意相当火爆,赵凤声喝下两瓶啤酒的功夫,已经迎来送往了十几桌客人,即便如此,依旧还有人排在门口等待,一股不吃到面条誓不罢休的架势。

赵凤声对面食谈不上钟情,也无所谓厌恶,当汤清味醇的面条端上桌,对食物较为挑剔的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挑起光滑又带有韧性的面条放入口中,小麦原有的香味跟牛肉香气似乎融为一体,又交相辉映,使赵凤声忍不住回忆起小时候的味道。

“我说这么晚了还有人排队,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赵凤声啧啧叹道,继续狼吞虎咽。

“这家是二十多年的老店,炖牛肉的老汤自从开业那天就没倒掉过,曾经有人开价三十万,只为买那锅老汤,可店主丝毫不妥协,把老汤看的跟孩子一样重要。不止是肉汤,面粉,葱,辣椒,全部精挑细选,严格把关,别看小小的一碗面,它的配料却来自不同省份,我觉得老板好像有些强迫症,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挑剔?有的食客说能从这碗面里吃出幸福的味道,我却没那种感觉,反而觉得纯天然小麦口感略带酸涩,所以往往只喝汤,不吃面。”十六挑起面条,又轻轻放下,面部充斥着黯淡表情。

“你经常一个人来吃吧?”赵凤声猜测道。

“嗯,他忙,忙的昏天黑地,忙到没时间吃饭,能见他一面就算是奢侈,更别提安安静静享受一顿晚餐。”十六轻轻说道。

口中的他,每次谈论时,比起未经加工的小麦还要酸涩。

“吃什么不重要,跟谁吃很重要。找个能管你一辈子饭吃的人很容易,却很难找到位能陪你吃一辈子饭的人,对吧?”赵凤声微笑道,话里有种循循诱拐良家妇女的意味。

两人共同经历过生死,关系自然会比酒肉朋友强出一大截,所以赵凤声不怕她翻脸,始终在诱导她说出有关雷斯年的只字片语。

“废话真多,吃你的面!”十六瞪了他一眼。

不上套。

赵凤声悻悻然揉揉鼻子,对旁边坐着愣神的牛擎苍问道:“再来一碗?”

牛娃子消灭食物的能力跟傻小子有的一拼,三四两的面,几乎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就丢进肚里,完事还拿筷子在花生米盘子里来回晃悠,时不时夹出一颗,打打牙祭。

“不了,阿达说吃饭要吃八分饱,否则对身体不好。”牛娃子灿然一笑,牙缝里的葱花异常醒目。

“你阿达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慢,你刚二十出头,就算吞进半拉牛,第二天照样屁事没有,怕什么,吃!”

既然人家将孩子托付自己手里,这就是信任和责任,赵凤声可不想委屈牛家独苗一星半点,万一牛娃子回去说吃不饱,按照牛老汉护犊子的性格,还不得赏自己几烟袋?一想到沉甸甸的大烟袋锅,赵凤声总感觉头皮发麻。

“老板,再来两碗。”牛娃子美滋滋笑道。

十六喝了几口面汤,放下汤勺,将嘴边油渍擦掉,说道:“你来雍城,是暂居还是定居?”

“没准,看心情吧,走一步算一步,目前的理想是饿不死。”赵凤声大大咧咧回答道。

“怎么会选择送外卖?”十六望着那身黄衫,眉头微皱。

“一无是处的刁民,难道还要自己开公司?我们俩没背景,没靠山,没资金,没学历,只有一把傻力气,凭啥在城里出人头地?你家有钱,男朋友也有钱,想开公司开公司,想去国外就去国外,当然可以随心所欲。据我所知,雍城的平均工资在三四千左右,许多人连两千块都拿不到,我们送外卖一个月能赚五千以上,拉高了人均收入,不算丢人吧?”赵凤声咬着牙签,晃着大腿,那股痞态显露无疑。

“凭借力气赚钱,这当然无可厚非,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前进的野心。送外卖属于一次性收入,没有行业前景和上升空间,送一年,赚五万,十年以后,甚至赚的比现在还少。等你年纪大了,不能靠力气吃饭了,怎么办,难道回村子里种地?我劝你还是要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免得以后会后悔年轻时做出的决策。”十六冷静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人生理想呗?”赵凤声单腿踩在凳子上,自嘲笑道:“假如我给你说,我的梦想是希望人类和平,不再有犯罪,不再有牺牲,并且锲而不舍地为之奋斗,你信不信?”

十六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嘴巴里艰难吐出两个字,“扯淡。”

“喂,有钱人,你都开几百万的车了,想必存款得有八位数吧?都土豪到这种程度了,还要傍大款,你男朋友该多有钱?啧啧,难不成他能把这条街买下?”赵凤声挤眼笑道。

“你才傍大款,你们全家都傍大款!再跟你说一遍,我图的不是他钱!”十六恶狠狠凶道。

“听说许多有钱人,都是靠非法所得赚的盆满钵满,你男朋友那么富,一定坏事做绝了吧?”赵凤声表面像是开玩笑说道,心里却绷紧了弦。

“对啊,坏透了,我都想把他送进牢房里,判他终身监禁!”十六皱起鼻子说道。

“哦?这么ci ji,我就喜欢听八卦,说来听听。”赵凤声感兴趣问道。

“把一个小姑娘拖到快三十了也不结婚,难道还不构成犯罪?人生有多少青春可以挥霍?尤其是měi nu,这样的坏蛋,就该罚他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十六咬牙切齿说道,那股愤懑确实出自真情实意。

哪跟哪啊。

赵凤声撇撇嘴,又没套到有用的消息。

第九百三十一章 雷家老宅(上)

潼关城郊。

超大型别墅区占据了绝佳地理位置,背靠青山,前揽绿水,坐北朝南,枕卧福地,难得一片好风水。

可惜今日天公不作美,乌云蔽日,天空飘着细如牛毛的小雨,将这片沃土笼罩在阴霾之中。

位于别墅区最中央的老宅,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端坐屋檐下,头发花白,穿着绸缎服装,面容不怒自威,每一道皱纹都印刻着岁月沧桑。

调皮雨水溅射到千层底布鞋表面,将前端打湿了一大块,可老太太无动于衷,那双在晦涩天色映衬下灰扑扑的眼睛,望着漫天飘散的细小雨滴,恍惚出神。

生于潼关和雍城的本地人,可能没听说过雷一重工,可能没听说过小侯爷雷斯年,但没有一人不记得这位五十多年前嫁到雷家的媳妇。自从她假如雷家,几乎凭借她一己之力,使得日渐衰落的雷家起死回生,然后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最后做到了今天富甲一方的地步。这位不姓雷的雷家人,也被敬重她的人们尊称为雷家老佛爷。其实那年她才五十多岁,又是无视岁月摧残的半老徐娘,跟这个尊称似乎不怎么搭边,其中含义,恐怕以形容她的作风和荣耀居多。

老太太枯皱右手抚摸着拐杖,轻声说道:“小丫头,给我拿点梨过来。”

屋子里跳出来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头发扎成慵懒的马尾辫,素面朝天,穿着很简单的卡通睡衣睡裤,大耳朵拖鞋,将清纯和可爱展现的淋漓尽致。她蹲到老人家旁边,笑道:“姥姥,您昨天刚吃完梨,今天不能再吃了。医生说您脾胃不好,今天又是阴雨天,吃梨会伤身子的,要不……我去熬锅红豆薏米粥?能够祛除湿气,最适合这种天气啦。”

宁黛云,标准的大家闺秀,此时的她,跟在公司里的形象完全不同,褪去了犀利和精明,也将那份纵恣的瑰丽丢出门外,只是一个承欢膝下的小女孩。

老太太爱抚着外孙女饱满额头,轻轻一笑,充满怜爱之意,“云丫头,我活了七十多年了,都不怕死,你才二十五,每天张口闭口就是养生之道,丢不丢脸?你呀,不像雷家的种,表面看着气势汹汹,实际许多事在心里藏着,谁也不对谁说,倒是带有宁家的隐忍。不过也难怪,这官场不同于经商,锋芒毕露,弊大于利,老老实实别犯差错,才能有资格迈上下一个台阶,不能不慎重啊。”

“姥姥一开口,那就是金玉良言,我得抄本子上记下来,免得忘了。”宁黛云笑吟吟从兜里掏出手机。

“拍马屁的功夫挺得你老子真传,性格也合适,要不然别呆在公司了,去从政吧,那片舞台更适合你施展拳脚,或许能够超越你爷爷也说不定。把你留在公司,不见得是好事,省的你们宁家人怪我,背后说糟老太婆不会因材施教。”老太太慢条斯理说道。

这位西北最有权势的老人家之一,其实并未上过几天学,可从来没有人嘲笑她是文盲或者是粗人。她嫁入雷家后,面临着摇摇欲坠的家族,女儿身的她挺身而出,挽大厦将倾,不懂就问,不明白就学,以后天勤奋弥补了年少时荒废的课程,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妇女一步一步蜕变为商界大鳄,可以说是西北人引以为傲的现代版商族八大家之一。

“姥姥,你是不是不喜欢外孙女了,看着我烦,要赶我走呀。”宁黛云瘪着嘴,晃着老人家小腿撒娇道。

“是,烦,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竟然连男朋友都找不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了你姨了。再说,你一点话都不听,姥姥想吃梨都吃不成,哎,果然是宁家的人,靠不住啊。”老太太摇头叹气道。

宁黛云有两个姨,但从来没听姥姥说起过二姨的只字片语,这么多年已然习惯,只要老人家提起“姨”这个称谓,肯定说的是常伴青灯古佛的大姨。

“姥姥,别赶小云走好不好?我一定老老实实听话,姥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现在就去给你削梨。”宁黛云站起身走进屋子。

“鬼精的丫头。”老太太笑意盈盈望着外孙女背影,眼神中饱含宠溺。

老人家的血脉就那么几个,大姑娘和二姑娘一个皈依佛门,一个驾鹤西去,剩余的三姑娘就成了掌上明珠。宁黛云是三姑娘独女,又有一颗八面玲珑心,涂满蜂蜜的嘴,自然备受宠爱。

随着轻微脚步声,门外走进一位撑着黑伞的男人,身形普通,但脊梁异常笔直,衬托着出类拔萃的气质,自带一股难言的贵气。进门后,男人收起雨伞,轻手轻脚放到门口,淋着雨走到老太太面前,微微低下头颅,柔声说道:“婶娘,斯年给您请安了。”

老太太望着雨滴顺着脸颊流淌的男子,笑道:“去擦把脸,千万别感冒了。如今你是咱们雷家顶梁柱,谁倒了,你都不能倒。”

“不碍事。”雷斯年暖暖一笑,走上台阶,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老人家旁边。

“你有多久没休息了?”老太太沉思片刻,又补了一句,“说实话。”

雷斯年认真思考一阵,答道:“大年初三休息过一天,到现在已经半年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孰轻孰重心里应该有个分寸,天下没有做不完的买卖,却有每天累死的商人。现在你重担一肩挑,身体累,心更累,何况雷家的男人命都不硬,想一想你英年早逝的叔叔,不要四十多岁就撒手人寰了,只留下孤儿寡母,在人间受尽折磨。”

说完这些话,老太太眉头浮现一抹哀容。

第九百三十二章 雷家老宅(中)

雷家男人短命,这是不争的事实,第一代创始人死在了不惑之年生日那天,雷斯年父亲三十多岁就暴毙猝死,宁黛云姥爷也没能熬过五十岁。有人说雷家男人太拼命,常常在商场中与人zhou xuán厮杀,导致心力交瘁,所以活不了大岁数。也有人说雷家祖上不自量力,将宅子安在了整个西北著名的fēng shui bǎo di之一,福深缘浅,扛不住气运,活该全家男人死翘翘。

至于真相如何,从如日中天的雷氏集团可见一斑,除了嫡系的几位,其他男性成员并没有在壮年早早逝世的现象,给了那些说风凉话的家伙们狠狠一巴掌。

当然,有位飙车撞到电线杆子上的倒霉蛋不能算作在内。

雷斯年自从执掌雷氏集团以来,很少能见到他休息的时候,戒烟,戒酒,每天都是在工作或者是在去工作的路上,自律到了极致,也成为了全公司的劳动模范。如果说一天这样,大部分人都能做到,可每天如此,那就不仅仅是恒心能够支撑,雷斯年能够名震西北,恐怕与这份大毅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多谢婶娘关心,我会抽出时间休息的。下个月,我准备去关岛度假,既然说到这了,那正好向您请示批准一下。”雷斯年彬彬有礼说道。

老太太挥了挥手,“你是堂堂雷氏集团总经理,可以全权处理公司事务,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休假而已,干嘛找我糟老太婆请示?斯年啊,你俗务缠身,本不应该占用你的时间,可有些话咱们娘俩得通通气,假如不嫌老太婆麻烦的话,那就竖起耳朵,听我唠叨几句?”

“婶娘,您说。”雷斯年脊梁笔直了几分,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又有亲戚去你那闹事了吧?”老太太慢悠悠说道,视线依旧望着蒙蒙细雨。

“闹事谈不上,就是三伯的小孙子想去公司担任要职,被我回绝了,三伯一气之下,可能说了几句难听话,不碍事的。”雷斯年认真答道。

“雷家咱们这枝,满打满算不到五个人了,还全是嫁到别人家的媳妇,你呢,是唯一男丁,肩膀扛着天,要沉住气,要稳住心态,千万不能被人当软柿子捏。这帮女人,终究不可能入了雷家祖坟,雷家的大旗,也必须得由你撑着,所以我顶着无数压力,在你不到四十岁的那年,将你升任总经理位置。其实我的本意,是想再磨炼你几年,摔打摔打,洗尽铅华呈素姿,才能更安心一些。可是我没办法再等了,因为再等下去,一旦我进了棺材,雷家势必会分崩离析,造成无法预计的后果,到了九泉之下,我没脸给雷家的列祖列宗交代。这当中,遭到了很多非议,相信你也清楚,尤其是那帮光许愿不烧香的老古董,怕每年分红的钱白白打了水漂,一个劲地上蹿下跳,但我偏偏要让他们知道,整个雷家,最终谁说了算。”

“事实证明,你没让人失望,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利润超出往年平均线,老古董们乐的前仰后合,再也不提当初阻挠你任职总经理的旧事。斯年,你不必恨他们,换作任何家族,过程和结局都一样。四十年前的秋天,我接过雷家帅印时,遭遇的阻力比你还大,女人不上堂的思想还在那帮叔叔伯伯脑子里根深蒂固,几乎没有一个人肯为我说句话。有位大伯,在雷家祠堂,当着家族所有人的面,哭哭啼啼说着雷家垮了,竟然需要女人来打头阵,对不起祖宗,无颜面对家乡父老。”

“最后呢?钱到手了,那帮家伙谁还敢提雷家掌舵的是女儿身?所以有本事才是硬道理,咱们娘俩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吃好喝好,心态放平,如果他们再敢折腾,直接把股份收了。好虎架不住群狼?呵呵,咱们娘俩是虎,他们也得是狼才行。”

老太太的语速很慢,一番话足足用了几分钟时间,笑容也很慈祥,充满亲切感。可邻家老奶奶的形象,却偏偏气势如龙,给人一种无法反抗的碾压感。

“婶娘,我懂了。”雷斯年乖巧点头说道,脸上不悲不喜。

“说的口都干了,云儿,我的梨呢?”老太太收回凝望雨景的视线,那股立如山岳的气势烟消云散。

在旁边捧着瓷碗等候的宁黛云嫣然一笑,“只给您切了半个,像我这么消极怠工,董事长大人,您不会扣我工资吧?”

“连嫁妆都给你扣了。”老太太接过瓷碗,调侃了一句,拿起一片从燕赵运来的特级鸭梨,细嚼慢咽。

“你外孙女这么漂亮,还需要什么嫁妆啊,给谁当媳妇,他们家不得烧高香啊,你说是不是,雷总经理?”宁黛云冲雷斯年挤了挤眼,调皮笑道。

没等雷斯年应答,老太太抢先说道:“没大没小的丫头。”

雷斯年笑道:“小云就是福星,自从进入公司任职,业绩每个月都在上涨,不管是总经理还是舅舅,都得给你准备一份嫁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嫁到了谁家,必须得留在公司,要不然福星跑到了别家,咱们损失可就大了。”

“呦,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任重而道远啊,竟然能左右公司命运,以前怎么没人跟我提过呢。不过,想留住福星,嫁妆小了你可拿不出手吧?我们的雷总经理。”宁黛云趴在老太太肩头笑道。

“随便你狮子大开口,不够的话,舅舅去贷款。”雷斯年温柔笑道。

“诚意十足嘛,看在雷总这么诚恳的份上,你的外甥女勉勉强强答应了。”宁黛云得意笑道,眼如弯月。

三位血缘近亲齐聚一堂,充满了家庭特有的祥和氛围。

第九百三十三章 雷家老宅(下)

雨停。

院子里的植物被洗刷一遍,显得格外葱郁。屋顶停滞的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落下,节奏舒缓而蹒跚,交织成一首能使人神经放松的静心曲。

老太太吃完半个梨,接过宁黛云递出的手绢,擦拭掉手掌和嘴角梨汁,缓缓说道:“今年也不知怎么了,下起雨来没完没了,知道的是西北,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处江南呢。不过话说回来,雨多也好,给那些昏了头的人醒醒脑子,顺便把黑了心的肠子也涮涮,省的跳来跳去,惹得咱们孤儿寡母心情烦躁。”

雷斯年明白老人家话里有话,笑了笑,知趣地闭口不言。

“都怪老天爷不长眼,就应该打雷把那些没良心的人劈死!”宁黛云愤愤说道,在家族里长大,有些龌龊人和龌龊事,看的清清楚楚,弄得她不厌其烦。

“瞎说什么呢,假如你姨听到你胡言乱语,非得让你抄三百遍佛经不可。”老太太责怪道。

老佛爷早年不信神佛,但到了晚年,家中却供奉起了几尊请来的菩萨,每逢初一和十五,早早上香跪拜,香火和贡品从未缺过,很像一位虔诚的佛教徒。

“她才不舍得罚我呢。”宁黛云吐出香舌笑道。

“哎!”老太太长叹一口气,“你姨有多半年没见到面了,每天就知道在寺庙里诵经,虽说没有真正剃度出家,可一年在庙里住二三百天,跟出家人有什么分别,倒不如削发为尼,免得来回接送。你妈呢,也有五十多天没过来看老太婆了,想起老太婆了,就派你来送吃的、送穿的,我缺她那点东西?孝敬给谁看呢。早知如此,生出来就把那俩姑娘送人得了,害得老太婆操不完的心,生不完的气。”

此时的老佛爷,就像是絮絮叨叨的老妈子,跟平常老太太没什么差别,不管是否铸就了丰功伟业,不管是否还掌握着恐怖的资金,只要谈及女儿,老佛爷总是摆出长舌老妪的另一面。

“我妈忙的昏天黑地,就连我见她一面都难。她那人啊,就那样,把一切看的都没工作重要。姥姥,您放心,只要她一忙完,肯定第一时间抽空来看您啦。再说不是有我呢么,她一黑脸闺女,跑到您这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哪有您宝贝外孙女乖巧懂事呀。”宁黛云察觉到老太太心气不顺,立刻祭出甜言蜜语来打圆场。

自从老太太跟二闺女闹僵之后,其它两位女儿也都以不同形式来表明自己立场。老大一心向佛,不问世事,老三嫁到了门当户对的家族,很少跟娘家联系,再加上典型工作狂作风,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更别说看望老太太。这其中有多少身不由己,有多少责怪母亲心狠手辣,作为亲生骨肉的宁黛云,自然一清二楚。

“不提她们了,越想越烦心。斯年,把公司近况给我说说。”老太太合住双眼,轻声说道。

“好的婶娘。”

雷斯年坐姿又挺拔了几分,“今年年初,咱们定下了东进策略,以燕赵为跳板,试图在京城找到能够扎根的土壤。这样做,虽然能够避免集团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未知困难击倒,但也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困难,比如跨行业、跨地域带来的生僻领域,有许多集团中层高层出现水土不服现象,很难像以前一样做到手到擒来。我曾经也考虑过这种状况发生,可没想到他们的适应能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几个月了,依旧站在门外团团转,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建议更换管理层,从本行业和本地域注入一批新鲜血液,做一次大刀阔斧的变革。”

老太太抚摸着年头久远的玉镯,喃喃道:“都是跟随咱们雷家打天下的老人,年纪大了,适应不了新环境,正常。咱雷家人,要把做人放到做生意前面,不能光驱使他们给咱卖命,也得体谅人家的难处。这样吧,以半年为限,倘若再有人跟不上集团脚步,那就叫他们回来,雍城也好,别的地方也罢,留到西北,咱给他们养老,不能叫其他人寒了心。”

“是,斯年知道了。”雷斯年点头答应道,即便提议被委婉否决,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如今行业里的新陈代谢,比前些年快了许多,说句不中听的话,哪怕以前的行业翘楚,都很难跟得上节奏。我建议,以硕士生为标准,培养一批精英基层中层骨干,将股份稀释,人人做股东,为将来做好铺垫。”

“你的眼光放的很长远,哪怕这些人若干年后十不存一,也能给雷家带来莫大好处,好,很好。斯年,放手去做吧,不用畏首畏尾,假如有人嫌股份少了,去给你耍二百五,你就告诉他们,我这里有好酒好茶,等着他们给我老太婆聊天解闷呢。”老佛爷嘴角流露出自信笑容,“对了,百纶呢,他在燕赵做的怎么样?”

“百纶科班出身,头脑也灵活,适应性很好,已经将泰亨打理的井井有条。”雷斯年如实答道。

“冯家的人,靠得住。”老太太给出一个中肯评价,“老冯守了雷家几十年平安,小冯又给咱们充当称职的先锋官,恩情太重了,咱决不能亏待了人家,找到恰当机会,再给小冯往上提一格吧。”

雷斯年恭恭敬敬答了一个好,在老太太面前,他从来没给过其它答案。

“宝贝外孙女,你进入公司几年了?”老佛爷拉住宁黛云柔若无骨的纤手问道。

“三年多啦,姥姥,难道你想给我涨工资吗?”宁黛云嘻嘻笑道。

“涨工资有什么意思,你不是嫌市场部太累了么,要不要姥姥给你调动一下,去财务那任职?”老太太慈眉善目笑道。

“那我是要升官发财了吗?”宁黛云兴奋笑道。

“对,给我宝贝外孙女最好的位置。咱们雷家的钱,是我挣来的,现在都由我外孙女管着,看谁敢在那里说三道四。”老佛爷的语气略带霸道。

宁黛云有喜有忧。

她目前是市场部副总监,从老太太的口吻来看,平调的几率很小,极有可能是要她担任财务总监一职。但是宁黛云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经验和履历跟那个职位尚有差距,于是推辞道:“姥姥,我可没那本事帮您管钱包,市场副总监就够我头疼的了,总觉得脑子不够用,你再叫我天天面对堆积如山的数字,我脑子不得炸掉啊。不行不行,那样会压力过大导致失眠,接着内分泌失调,最后毁容,我还是觉得形象比赚钱重要,万一嫁不出去了,那可怎么办啊。”

宁黛云摸着脸颊,分析着利弊得失。

老佛爷望着顾影自怜的外孙女,笑道:“你什么时候想升官发财了,记得给我说一声。你啊,比你妈年轻时长得俊俏,不用怕没人要,上次还有人给我提亲来着,家世好,学历也不错,可我嫌他们家孙子丑,帮你回了。小云,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男朋友给姥姥看看?”

“我才不想这么早就步入婚姻坟墓呢,生孩子,身材走样,伺候一大家子人,那我的人生可就崩塌了。再说雷总经理四十多岁还不结婚,催婚也轮不到我吧?传宗接代的重任跟我也没关系啊。”宁黛云拍着雷斯年肩头,笑的很顽皮,有点祸水东引的意思。

雷斯年无可奈何地瞪了外甥女一眼。

“斯年?”老太太乐呵呵问道。

“我尽力,等忙完这一段了,去见几个条件不错的女性。您也知道,感情这事没办法强求,赶鸭子上架不太合适。”雷斯年含糊其辞道。

“哎,我都七十多的人了,连孙子都抱不上,造的什么孽。”老佛爷摇了摇头,“不催你们了,再说催也白催,困了,我去睡会。”

雷斯年恭敬起身。

等到宁黛云将姥姥扶回卧室,雷斯年仍旧坐在小凳子上,手里多了一根雪茄,端在鼻子前面,并未点燃。

“雷总,想抽就抽吧,姥姥又没责令你戒烟戒酒,干嘛非得委屈自己。”宁黛云大大咧咧坐到老佛爷的椅子。

“自律比自省更重要,很多人败在了坏习惯上面,你不想舅舅马失前蹄吧?”雷斯年怕影响到老人家睡眠,声音轻柔的出奇。

“有时候啊,男人比女人更麻烦。”宁黛云疑惑不解。

“为什么不接受婶娘好意?财务总监,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你偏偏放弃了,可惜。”雷斯年微笑道,将雪茄重新放回口袋。

“不是那块料呗,我天生对数字迟钝,还要负责利润计划,投资计划,想一想头都大。万一砸了你们的饭碗,得有多少人找我拼命啊,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宁黛云晃着大腿道,luo lu出来的脚腕异常白皙。

“不至于。”雷斯年含蓄笑道。

“喂,亲爱的舅舅,我想咨询你一个问题。”宁黛云压低声音问道。

“可以不回答吗?”雷斯年太了解她的脾性了,思维天马行空,聪慧不失狡诈,又有一颗相当八卦的脑袋瓜,肯定没什么好问题等着他。

“不行!必须,一定,千万要回答。”宁黛云叉起一尺八的小腰,看起来相当蛮横。

“那你随便问。”雷斯年挑眉笑道,遇到比较难回答的问题,大不了撒丫子跑路。

“你说姥姥她想过小姨吗?”宁黛云将声音压的极低,还不时回头朝卧室张望。

雷斯年没想到她敢提起雷家老宅的禁忌,呆滞片刻,答道:“应该有吧。”

“从哪里看出来的呢?她私底下跟你提起过吗?”宁黛云像是做贼一样,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雷斯年指了指脚下瓷碗,轻声道:“哪个当娘的不疼孩子,今年距离二姐嫁到燕赵,已经三十年了,从来不吃水果的婶娘,却吃了二十九年的梨。”

宁黛云恍然大悟。

梨。

离。

寓意母女分离吗?

第九百三十四章 送餐(上)

许多人喜欢夏日里的雨季,净化酷暑,能够带来舒爽清凉。可从事户外工作的人却最讨厌下雨天,因为泥泞的道路总比平时走着费劲,湿滑,容易摔跤,赵凤声送了几次餐,见到别人摔倒了四次,甩飞了七只鞋,五只袜子,附加一个震动棒。凭借超强平衡力,他倒没有摔,只是被疾驰而过的汽车甩了一身泥点子,溅的黄衣上布满泥水,挺像一条染过毛的斑点狗。

初次接触电动车的牛娃子驾驶技术没那么好,打滑撞到了电线杆子上,轱辘歪了,车灯也碎了,只好弄去修理。

一听到修理费足足有几百块,牛娃子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眼圈红了,双手死死拽住衣角,就连最爱吃的汉堡都无动于衷。

以往牛娃子都是乐呵呵状态,从来没有过烦心事,赵凤声还是头回见到他郁闷,递过去一杯冰可乐,笑道:“不就出了点岔子么,谁这辈子还没遇到过不如意的事呢,其实我以前也挺爱自己给自己置气,等到以后再回头看看,傻子一样,简直能把自己逗乐喽。朝前看,大老爷们,有啥想不开的。”

牛娃子幽怨地撇着嘴,心不在焉接过可乐,“不止是修车,好几份外卖也掉水里了,得自己赔钱,那些没能按时送达的人,还给了额差评,说了许多难听话,咋解释都不管用。哥,你说额咋那么倒霉呢,啥事都给额遇到了,是不是额太笨了?”

赵凤声慢悠悠嚼着汉堡,拍了拍他壮硕的肩头表示安慰,“假如你当时给哥打电话,我能帮你把餐送过去,最起码不会受到差评和谩骂,这就叫做万事开头难。经验是什么?经验就是一次次跌到,又如何爬起来的探索,感觉到疼了,才能刻骨铭心。相信你阿达叫你到雍城打工的目的,就是体验人生百态,积累社会经验,至于赚不赚钱,那倒是次要的。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走万里路不如尝万般苦,等到苦尽甘来,你就能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

“哥,你说的这些额听不懂。”牛娃子脸色纠结说道。

“听不懂就对了,苦得一点一点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急。”赵凤声充满善意微笑道。

“额干了几天活,赚了三百多块钱,摔这一跤,相当于五六天白干。哥,额啥时候才能还清你的钱,照这样下去,赚的还没赔的多啊,猴年马月也盖不了新房。”牛娃子闷闷不乐说道。

“记得你上次帮我做的木笼吗?不瞒你说,我找到一个土财主,单是卖木笼的钱,就给我带来两万块的收入,钱的事,以后就不要提了,如果仔细算算,我还得倒贴你钱呢。”赵凤声为了使他宽心,故意将事情夸大其词。

“真的?”牛娃子错愕问道。

赵凤声用力点头。

“哥,那额不送外卖了,安心去做木笼吧,快点的话,额一天能做十个八个呢,一个两万,十个二十万,天呐,哥,那咱俩岂不是要发财啦?”牛娃子扳着粗糙宽大的手指头,嘴巴张开的幅度,能将整个汉堡放进去。

“这个……卖木笼得讲究缘分,靠天吃饭,没准一年都卖不出去一个,咱哥俩不得饿死?”赵凤声掏出一把车钥匙,“贪得无厌不可取,咱得脚踏实地活着,给,我的电动车你先用着,反正我喜欢走路,顺便锻炼身体。”

电动车对于外卖小哥而言,就如同侠客配宝剑,美人与红妆,没了电动车,送单效率会大打折扣,体力消耗也会随之大增。

牛娃子接触了几天外卖行业,自然清楚其中道理,将钥匙推到一边,连连摇头道:“哥,这是你的车,额不能要。”

“比女人还墨迹,拿着!”赵凤声强硬将钥匙塞到他手里,“吃完了饭,安心干活,遇到不熟悉的积水路段,就推着车过去,记住了么。”

牛娃子攥住钥匙,木讷点头。

赵凤声扛起箱子,走出快餐店大门,来到雷氏集团附近一家饭店,要了瓶饮料,安心刷着手机,可是等待半个小时,也没刷到有关雷氏集团的订单。

雷氏集团作为雍城门户企业,配备了相当不错的职工用餐场所,要么在集团内部吃饭,要么约上亲朋好友去享受美食,很少会有人选择外卖来填饱肚子,也就宁黛云那种口味刁钻又不怕领导责怪的大xiao jie,胆敢由着性子乱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雷氏集团大厦几个字一闪而过,赵凤声快速点了接单键,同样的用户信息,同样的凉皮,同样的备注——不辣不给钱!

看不出来表妹长得如花似玉,身世出类拔萃,竟然也会有如此泼辣刁蛮的作风。

跟二妮有的一拼。

赵凤声跑到距离此处不远的凉皮店,特意捞了一大包辣椒,又弄了一大包醋,心疼的老板只嘬牙花子,说什么也不接这单生意了。赵凤声为了表妹的胃口幸福,跟人家掰扯半天,啥辣椒不值钱了,赢取回头客口碑了,顾客是上帝了,道理说了一大堆,最后在老板泪眼汪汪中恭送他出门,表情那叫一个心疼。

赵凤声一溜小跑来到雷氏集团大厦,跟来回巡逻的保安走了个脸对脸,或许宁黛云之前的警告起到了效果,这次保安虽然跟上一次的不是同一位,但没将他驱逐出大厦的举动,只不过眼神中暗藏杀机,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

一身泥点子的家伙,邋里邋遢,很容易被归到食物链底端人群中。

“需要检查吗?”赵凤声指着身后箱子笑道。

保安冷哼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像是眼不见为净。

“多谢大哥不查之恩,回见喽。”赵凤声挥着手潇洒离去。

第九百三十五章 送餐(中)

现在正值午休时间,公司里的员工很少,赵凤声坐上电梯,迎着员工厌嫌白眼抵达十一楼,根据提示,来到了全部透明的市场副总监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办公桌皱眉沉思的宁黛云。

赵凤声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小表妹,看到她表情呈现出焦躁状态,不由自主想替她分忧解难,清清嗓子,敲响了玻璃门。

“没看门开着呢?!敲什么敲!进!”宁黛云头也不抬,丢出了一句极为不耐烦的话。

换作别人这么对待自己,赵凤声或许会生些小闷气,但换作表妹,他可不会轻易动怒,挤出笑脸,一溜小跑过去,将凉皮放到桌上,“您点的餐到了。”

宁黛云扬起修长脖颈,望着那张相当欠揍的笑容,“是你啊。”

赵凤声特征明显,鸭舌帽,墨镜,胡茬茂密,看着跟流浪汉形象差不多,宁黛云的记性又特别好,轻易辨认出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

“是啊,很荣幸再次为您服务。”赵凤声乐呵笑道。

“这次保安没有为难你吧?”宁黛云打开塑料袋,没去注意凉皮,而是先观察那包足足有三四两重的辣椒,芝麻跟红油熬成了鲜艳颜色,使人胃口大开。宁黛云咽了下口水,终于舒展紧锁的柳眉,“辣椒给的倒挺足,很有诚意嘛,以后订餐就他家了。”

“没有,问都没问就放我进来了,看来姑娘在公司很厉害啊,一言九鼎,那些五大三粗的保安都不敢不听姑娘的话。”赵凤声搓着手笑道。

“姑娘?你这称呼很另类,不过我不喜欢。现在流行叫měi nu或者女神,而měi nu又烂大街了,所以……你懂了吧?”宁黛云挤了下右眼。

不得不说雷家的基因很强大,虽然宁黛云的身材不高,撑死一米六三到一米六五之间,又不是那种鹤立鸡群的九头身,但胜在比例完美,手长脚长脖子长,皮肤白皙细嫩,又有一种大家族里侵染的高贵气质,比起那些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网红脸,更加符合女神称谓。

“完全ok,女神姑娘。”赵凤声比划着手势答应道。

宁黛云打开盛放凉皮的盒子,将辣椒一股脑全倒了进去,拿筷子搅拌均匀,正准备开始用餐,抬起头,察觉到赵凤声还没走,并且站在那里盯着自己,怔怔出神。联想到自己今天穿了低胸装,宁黛云急忙丢掉筷子,捂住胸口乍泄春光,愤然起身,指着流氓鼻尖喊道:“你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敢tou kui我!”

赵凤声即便再下流,也不可能对有着血脉亲情的表妹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之所以愣神,是因为表妹跟母亲吃饭的仪态十分相似,一时间回忆起往事,睹人思人而已。

见到表妹发怒,赵凤声急忙辩解道:“女神姑娘,我真没往你胸口看,只是看你辣椒放得太多,有点惊呆了。像你这么能吃辣椒的女神,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所以就发了会傻。”

“真的?”

宁黛云反问一句,仔细判断着赵凤声神情流露出的蛛丝马迹,虽然隔着墨镜看不到眼神,但面部肌肉没有那种饥色和撒谎时的慌乱,语气也很诚恳。

“真的不能再真,我向王母娘娘发誓。”赵凤声举起三根手指头认真说道。

“你撒不撒谎,关王母娘娘什么事。”宁黛云好笑道:“看你发誓的姿势这么标准,平时没少跟老婆表态吧?送个餐,还带着帽子和墨镜,难道里面藏着避雷针?怕被雷劈到吧?”

“是啊,像我这么诚实的人不好找,如今不靠谱的家伙太多了,我是怕殃及池鱼。”赵凤声呵呵笑道。

“油腔滑调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宁黛云哼哼道。

赵凤声对她有种无法言明的亲切感,或许出自血缘,或许出自跟母亲相似度极高的长相,同样,宁黛云也对他有种无法描述的熟悉感,就像许久不见的知心好友,有陌生,也有亲近,至于为什么这样,宁黛云也很好奇。所以赵凤声说的话,她十分相信,也愿意在繁忙工作中找个人聊天解闷,用来放松心情。

“百分之百的好人。”赵凤声扬起笑容道。

“行了,不跟你臭贫了,本女神要用餐,速速退下吧。”虽然两人对彼此感觉都不陌生,但宁黛云也不愿让自己吃饭时候叫男人看到,万一嘴角沾染油渍或者牙缝里塞进什么菜叶,那多有损形象,一世女神毁于一旦。

“辣椒吃多了,会使脏腑阴阳失调,通俗点就是上火,流鼻血,喉咙疼,牙疼,想吃的话,悠着点,不要一次性吃这么多。尤其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更加不要多吃,病症会加剧。”赵凤声担心表妹身体状况,好意提醒道。

“我说这几天怎么牙齿隐隐作痛呢,原来是辣椒吃多了。”宁黛云捂住香腮自言自语嘀咕道,然后嫌弃地挥了挥手,“遇到你真倒霉,影响本女神胃口。”

赵凤声笑道:“叫点别的东西吧,我还来帮你送餐,保证以最快速度赶到。”

“真烦,走你的吧。”宁黛云毫不留情下起了逐客令。

“记得多喝水。”赵凤声撂下一句挺没营养的废话,恋恋不舍走出办公室。

跟表妹一次性聊了这么多,赵凤声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哼着小曲,吹着口哨,脚步也带有几分雀跃。

当他来到公司大门,几辆汽车鱼贯驶到门口位置,无一例外全是奢华座驾,头辆奔驰s600,中间是辆劳斯莱斯幻影,奥迪a8紧随其后。

三辆车停稳之后,一名身手敏捷的黑衣人从劳斯莱斯副驾驶匆匆走出,打开后方车门,毕恭毕敬站在旁边,走下来一位神华内敛的中年男人。

男人埋头向大厦内部迈出步伐。

看到那人长相之后,赵凤声眸子急剧收缩。

冤家路窄。

雷斯年!

第九百三十六章 送餐(下)

在做外卖小哥之前,赵凤声做好了细致工作,对于雷斯年的行踪有过缜密分析,大概一多半时间在国外,一小半时间在国内,极少在公司露面,所以才敢跑到大厦里送餐。如今俩人头碰头,按照逻辑学来说,比起大刚戒色的几率还小。

怎么这么倒霉?!

赵凤声狠狠暗骂一句。

两人目前距离只有十几米,赵凤声想过扭头走人,溜之大吉,去厕所避一避风头,可这么做,容易引起雷斯年注意,整栋大楼都属于人家地盘,那不成了瓮中之鳖?未必是最佳选择,倒不如光明正大迎过去,或许没人在意送外卖的家伙。

赵凤声用半秒钟时间选定方案,把鸭舌帽压低,遮到了鼻梁部位,箱子抱到前胸位置,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往前走去。

即便放平心态,可遇到势如水火的仇人,攥住箱子的双手依旧有些颤抖。

雷斯年被几位随行人员如同众星捧月一样环绕在中央,营造出强大气场,路过的员工纷纷恭敬称呼一声雷总,雷斯年和煦微笑,架子放得很低,完全没有霸道总裁应有的强势风采。

距离八米。

赵凤声呼吸变得急促。

雷斯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五米。

赵凤声汗水从高挺的鼻梁滑落。

雷斯年摸了一下左手小指银戒。

一米。

赵凤声屏住呼吸。

雷斯年视线继续停留在他身上。

双方擦肩而过。

雷斯年突然驻足回头,盯着赵凤声背影,轻声道:“我记得公司里规定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吧,怎么会有外卖工作者进入呢?”

旁边一人压低声音道:“本来有这项不成文的规定,可上次保安阻拦他们送外卖的时候,黛云xiao jie不高兴了,还乱发了一通脾气,于是我们就……”

“这丫头,想一出是一出,委屈你们了。”雷斯年笑了笑说道。

下面人连道不敢。

宁黛云作为雷家小公主,向来我行我素,就连雷斯年这位舅舅都宠着惯着,谁敢去违逆她的意思?

一行人来到电梯附近,雷斯年率先走了进去。

其实雷氏集团设有总裁专用电梯,只不过自打建成起,那部电梯就没使用过几次。老佛爷那会已经隐居二线,雷斯年又是平易近人的作风,除非有急事或者招待贵宾,其他时间都在闲置。有人说雷氏集团的总裁电梯,是用来衡量别人身份的天平,实力超强的富豪,或者是厅级以上的干部,要么就是具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才能进去一探究竟,普通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风景。

总经理办公室在顶层,雷斯年按下了十一层的按钮,随行人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没人敢提出质疑。

宁黛云扭着纤细腰肢接来一杯白开水,夹起一筷子凉皮,朝着水里涮了涮,冲去辣椒和陈醋,然后再放进口里品尝。这样虽然味道比较寡淡,但好过牙齿和嗓子惨遭荼毒,宁黛云喜欢听人劝吃饱饭,逞强才不是雷家小公主的性格。

“呦,大忙人,这几天瞧见你两次了,比起过年过节出现几率都频繁,稀罕哦。”宁黛云看到雷斯年出现在屋内,惊讶问道。

雷斯年坐在沙发,翘起二郎腿,捶打着微微酸疼的腰部,“是咱们员工餐不好吃吗?怎么经常叫外卖呢?有意见的话,我去说一声,不能叫咱家的掌上明珠受委屈。”

“不是啦,我正减肥呢,对那些大鱼大肉只能远观,跟人家可没半点关系,你别把怒火胡乱发泄啊。”宁黛云解释道。

“减肥?”

雷斯年望着她九十多斤扶风弱柳的娇躯,摇了摇头,“记得你从小就爱吃凉皮,十几年了,口味就没变过,幸好生在了西北,假如在江南,真得委屈你了。”

“这叫有始有终,懂不懂?不像你们见异思迁的男人,遇到měi nu和美食都是一张嘴脸。”宁黛云哼哼道。

“下个月去关岛旅行,你想去吗?”雷斯年不愿跟她讨论哲学问题,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关岛?那是情侣度假的圣地,舅舅,你带着外甥女去有什么意思?别人知道了,不得怀疑我是不是我妈亲生的啊。”宁黛云好笑道。

“情侣度假的圣地?”雷斯年眉毛一挑,略带讶异问道:“我只知道那里气候四季如春,景色宜人,适合放松心情,别的就不太清楚了。”

“关岛有很多教堂,最著名的就是彩虹教堂,每个女孩都梦想着能在那里跟意中人举行婚礼。舅,该不会是有měi nu约你去那度假,顺道捎带上我吧?”宁黛云狡黠笑道。

雷斯年干咳了几声。

“大忙人,有空还是补补功课吧,被人家表白了都不清楚,丢不丢人呐。还hào称西北第一钻石王老五呢,连泡妞圣地都不了解,以后怎么给你那些红颜知己洗涤心灵,让她们心甘情愿为你虚度青春。”宁黛云一边吃着凉皮,一边对自己舅舅进行着调侃。

“这些话,也就你敢张口。”雷斯年无可奈何说道。

“事实嘛,我有好几位同学都暗恋你,托我这如假包换的亲戚约你出来,只为见君一面,花前月下,一诉衷肠。当然喽,也有野心家企图想当我舅妈的,设计好了下mi yào或者méng hàn yào的手段,估计想携子上位。您这魅力,覆盖年龄层之广,后无来者不敢说,但肯定前无古人了。要不然,您就委屈一下,吃顿饭,替我撑撑门面?”宁黛云皮笑肉不笑说道。

“你在学校,学的都是这些东西?”雷斯年站起身,走到窗边,双手环胸,“看来我得去找我姐,汇报汇报外甥女的思想状况了。”

宁黛云撅起嘴巴,做了一个鬼脸。

雷斯年的视线,正好落在了道路另一端,看见了一道身穿黄衫的消瘦身影。

雷斯年手指摩挲着下巴,表情复杂。

第九百三十七章 黄蓝大战(上)

赵凤声走出大厦时候,汗水已经将衣衫打湿,好在现在是炎热的夏季,没人去关注他是紧张或者酷暑所致。

当他跟雷斯年碰面那一刻,赵凤声甚至生起鱼死网破的念头,一了百了,一死解千仇,谁也不用再为谁费心阴谋算计。

假如几年前的赵凤声,或许会选择同归于尽,可自己已然不是孤家寡人了,得为二妮想一想,虽然媳妇在大婚前一天消失不见,但从法律上来讲,两人构成夫妻事实,分手都得去民政局走完程序,领个离婚的大本子。赵凤声不喜欢自私自利,做人,做丈夫,总要考虑周全才能谋而后动。

送完这一单,赵凤声不敢再去雷氏集团大厦涉险,随缘接了几单,跑到快餐店休息。

吃着十来块钱的冰激凌,赵凤声突然觉得有些奢侈,扳着指头仔细一算,房租,水电,吃饭,自己每天花销大概二百多块,这还不算喝酒和修理电动车等意外开销,幸亏自己小金库殷实,否则仇没报完,先得把自己饿死在雍城。

生活处处充满艰辛呐。

赵凤声感慨着人生不易。

冰激凌还没啃完,几名在快餐店乘凉的黄衫同事突然一同跑出去,看的赵凤声一脸茫然,最后那位同事还冲他挥手喊道:“快点啊,跟着!”

“有事?”这场面把赵凤声弄得莫名其妙。

“叫你跟着你就跟着,哪那么多废话!”同事狠声道。

大家同事一场,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赵凤声也不好意思拒绝,举起冰激凌,屁颠屁颠跟在几人身后。

走出快餐店大门,碰到了张雷正在那停车,扫了一眼众人,张雷一把抓住赵凤声,低声道:“你跟他们混一起干嘛?”

“人家叫我,我就跟着呗,到底啥事啊?弄得紧张兮兮的。”赵凤声咬着冰激凌勺子纳闷道。

张雷趴在他耳边嘀咕道:“他们是要去打架,你跟着去不怕挨揍吗?就算能打得过对方,被警察抓走,也得坐牢蹲监狱。”

前些天在苍蝇小馆,张雷跟小雨重逢,差点被人家现任男友算计,若不是赵凤声挺身相救,后果不堪设想。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张雷自打那天之后,就小心翼翼做人,碰见路边打架都不敢上前围观,买菜都不敢跟大娘讨价还价,活的那叫一个小心。

“打架?打啥架?有人被欺负了?”赵凤声好奇问道。

靠跑腿养家糊口的外卖人员,全都单兵作战,跟别人又没啥利益冲突,最多是被客户欺负,但也不能伸手打人吧。他们不像建筑工人,上面有包工头指挥,隔三差五跟同行或者地痞发生摩擦,符合常理。

“不是。看见那帮穿蓝衣服的人了没?他们平时就跟咱们不对付,或许妒忌咱们赚得多,扎车胎,偷外卖,往座椅上放曲别针,啥缺德事都干。刚才有同事抓了一个人现行,那人死不认账,还仗着人多,把咱们的同事揍了一顿,于是有人路见不平,纠集人马,要跟他们大干一场。牛富贵,这件事,咱们俩可别掺和,弄不好就惹一身骚。”张雷谨慎说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赵凤声能理解两边员工发生冲突的起因,无非同行是冤家,抢钱的是仇家,互相能看得顺眼才怪,于是满不在乎笑道:“咱去看看,只助威,不动手,假如有人揍咱,咱就伸着脸笑脸相迎,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医药费。既然同事叫我,那就是看得起我,不去的话,以后怎么处呢,你说对不对?”

“你这人咋不听劝呢!”张雷焦急说道。

“没事,瞄一眼就走。”赵凤声跟着大部队跑去,急的张雷在后面直跺脚。

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宽阔的篮球场,双方这时汇集了不少人马,总数在五十左右,黄衣略多,蓝衣略少,互相组成各自阵营,怒目相对,有打群架前蠢蠢欲动的架势。

大多数人赤手空拳,顶多拿下头盔用来进行攻击和防御,极少数人手中还拎着木棍和铁索等凶器,估计平时没少干架。

赵凤声从来没有躲到后面的习惯,大大咧咧走到剑拔弩张的第一排,左右张望一下,带队大哥也没骂街或者讲理征兆,就那么你瞪着我,我盯着你,似乎双方都不太喜欢瞎咋呼,等人齐了就开干。

赵凤声走到黄衣集团c位领军人物旁边,一位四十出头的黑脸男人,不止脸黑,胳膊黑,脖子黑,luo lu出来的部位哪里都黑,唯独前胸边缘位置异常bái nèn,看得出来是经常受到日晒风吹的效果。

赵凤声对他有所耳闻,黑哥,黄衫军中的老人了,自打有外卖那一年,就在行业里摸爬滚打,好喝酒,讲义气,公司跟员工有什么摩擦,都会仗义出手,谁家有困难了,黑哥也都会去拉扯一把,所以在同事中颇有威望。

“黑哥,这是真要打架啊?”赵凤声自来熟性格,也不管跟人家熟不熟悉,上去就开门见山问道。

“怎么,怕了?怕就去后面躲着去,记得一会扶兄弟们上医院。”黑哥嗓门很粗,绷着脸时的表情也很威猛,不过huáng sè头盔歪到一边,平添几分喜剧效果。

“我只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又不是杀父夺妻之恨,大家都是同行,混口饭吃罢了,为啥要闹这么僵硬,干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赵凤声提议道。

“大事化小?”

黑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是杀父夺妻之恨?对面那gou ri de把我媳妇给睡了,让我当绿毛大王八,我他妈不能出气了?”

额……

赵凤声挺尴尬地挠了挠头,望向对面不住冷笑的年轻男人。

被戴绿帽了。

怪不得要跟人家火拼呢。

看来这场架,躲不过去了。

第九百三十八章 黄蓝大战(下)

绿帽之仇,不共戴天。赵凤声见过,也听过无数起因为绿帽引发的血案,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家破人亡,这种事根本没办法劝解。但他又不想双方真的火拼,于是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悄悄拨通报警电话,告知地点,又迅速赶回篮球场。

双方人马已经集结完毕,黑哥端起一把不知从哪搞来的大扳手,气势很足喊道:“以前的恩怨是该算一算了,给咱们玩了多少次阴的,兄弟们,该不该揍他们出口恶气!”

“该!”黄衣军们齐刷刷往前冲。

“等等!”赵凤声横跨一步,拦在了人群中央。

由于都是黄衫,也没人朝他动手,只是有的人寻思这根葱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想做什么?”黑哥皱眉问道。

赵凤声不愿目睹惨剧发生,又没啥好借口阻止黑哥报绿帽之仇,吭吭哧哧说道:“黑,黑哥,打架前不都得谈判么?谈不拢了,再打也不迟啊,要不叫我去当说客?我嘴皮子好使得很,保准叫他赔偿到包你满意为止。”

“谈判?行。一共三个条件,第一,你叫傻狗把他老婆陪我睡一个月。第二,傻狗必须对我磕头认错,第三,以后他们的人,见了我们喊爷爷。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你去谈吧。”黑哥冷着脸说道。

你咋不叫傻狗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

赵凤声腹诽一句,陪笑道:“这太难了吧?他不可能答应啊,要不……我先去看看他能接受啥条件?”

能谈妥了才见鬼,赵凤声这时只希望警察快点到来,能拖一阵是一阵。

黑哥对自己同行向来宽宏大量,即便跟赵凤声不熟悉,依旧努努嘴,示意能够接受他这名说客身份。

赵凤声来到蓝衣军大哥面前,呵呵笑道:“傻狗大哥……”

“哥”字还没说完,一根铁管就朝着赵凤声脑门劈头盖脸砸下,绰hào傻狗的男人气急败坏喊道:“傻你妈!”

混江湖,最注重礼数和面子,傻狗跟黑哥属于平等关系,黑哥又年长一些,喊一句傻狗,虽然不能完全接受,但也不至于当场撕破脸皮。可一名初入行业的愣头青,上来就喊自己绰hào,谁能受得了?这都不能叫戏谑了,而是侮辱,所以傻狗这一棍子势大力沉,砸中就得头破血流。

赵凤声装成狼狈不堪躲过去,退到黑哥面前,叉腰喊道:“古语有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话还没说完,你咋打人呢!”

“说他妈什么说,要打赶紧打!”傻狗歪嘴道。他的长相一看就不是善类,三角眼,蒜头鼻,还顶了一头稀疏自来卷,不止丑,还凶,有种不要脸更不要命的二百五劲头。

赵凤声不太相信傻狗能把黑哥老婆睡了,黑哥再怎么说,也能称得上高大威猛的西北汉子,出轨找傻狗?得眼瞎到什么程度?赵凤声察觉到其中不符合逻辑的部分,快速说道:“喂!你跟黑哥老婆到底有没有事?有误会的话,双方当面说清楚。”

“说个鸡!他老婆丑的跟鬼一样,腰杆比磨盘还粗,一条大腿就能赶得上半扇猪,我他妈瞎子啊!zhǎo nu人会找他老婆?!我还怕被压死呢!”傻狗鼻孔冲天,嗤之以鼻说道。

他还嫌别人丑?

赵凤声感慨着大千世界啥鸟都有。

不过既然否定了戴绿帽行为,这就有了很大的回旋余地,赵凤声冲黑哥提议道:“他说跟嫂子没关系,咱是不是不用找他麻烦了?”

“傻狗,你敢说我老婆丑?”黑哥没去搭理赵凤声,而是慢悠悠走向对方。

“这不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嘛!就你老婆那德行,倒找我二百块都不稀罕。实话跟你说,我那天是跟她在一起,可她干的是啥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保险推销员,通过一个朋友介绍,她跟我媳妇拉上了关系,每天往我家里跑,说咱这一行到老了没着落,死乞白赖要叫我们两口子买保险。碰巧那天我媳妇不在家,你老婆出门口时被人看见,就有闲的蛋疼的家伙放屁说俺俩有一腿。老黑,你他妈那是驴脑子?我媳妇一个家庭妇女,天天二十四小时在家待着,我就算zhǎo nu人,敢往家里领?!你那年纪活到狗肚子里了吧?!”傻狗嘴里不干不净说着,眼皮一个劲地往天上翻。

“你对我怎么着都行,硬的软的,我老黑都接着,可你说我老婆一句坏话,老子非卸你一条腿!”老黑抄起扳手,用力朝着傻狗大腿砸去!

傻狗拉下脸去解释一通,还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老黑竟然翻脸不认人,二话不说就朝自己下黑手。

猝不及防之下,傻狗大腿被刮掉一层皮,火辣辣钻心的疼,退出好几步,傻狗龇牙咧嘴骂道:“老黑你个王八蛋,敢玩阴的!今天咱就前账旧账一起算,谁输了以后见了对方喊爷爷,弟兄们,给我上!”

双方人马都或多或少吃过对方的亏,又大多数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到领军人物动起了手,那抹忐忑也烟消云散,各自抄起武器,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碰撞在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鬼哭狼嚎钻进了众人耳朵里。

“警察来啦,快跑呀!!!”

警察?

反应快的丢掉武器撒丫子就跑,也就人四处观望,扫了一大圈,并没有看到警察出现的踪影。

经过这一嗓子,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冲散了不少。

“哪他妈有警察?”傻狗恶狠狠骂道:“打!给我打!”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

这下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来不及招呼,纷纷丢盔弃甲,各自朝着警车来的反方向一哄而散。

第九百三十九章 黑哥和黑嫂(上)

一个相当普通的两居室,大概五六十平方米,家电和装修老旧,地砖边角裂开,电视机都是那种二十年前的箱子款式,唯一给人舒适感的,就是角落里摆放的花花草草,盛开的异常鲜艳。

黑哥端坐在沙发中央,递给旁边的赵凤声一杯泡好的碧螺春,“家里小,别嫌弃,我平时喜欢整两口,爱喝,但喝不多,等你嫂子炒好了菜,咱俩一醉方休。”

赵凤声望着厨房里忙碌着肥硕到恐怖的“娇躯”,干干一笑。

他本以为傻狗是在夸大其词,将对手的爱人胡乱贬低一通,可见了真人,赵凤声才发现傻狗的形容没啥问题,甚至还有些收敛……

二百多斤的体格,赛张飞,赢李逵,跟秀才庄那位爱慕大刚到死去活来的段美人有的一拼,俩人挺有姐妹相。

赵凤声在两边人马即将恶斗时,瞎嚎了一嗓子,顺便拽走了黑哥,只要两位挑事老大不动手,底下人很难打得起来。或许赵凤声运气一直很不错,警车随后就到,帮他圆了慌。

跑出篮球场,黑哥提出了去家里喝一杯的主意,赵凤声却之不恭,跟着他来到距离不远的小区,一进门就看到了斗殴起因的黑嫂,赵凤声一边寒暄一边震惊,心想黑哥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难道十三朝古都附近留有唐代遗风?喜欢家中富贵满门这一口?

“家里菜不多了,你喜欢吃熏肉还是香肠?对了,我们家门口烤鸭不错,便宜实惠,我去给你弄一只尝尝。”黑哥起身往外走。

“别忙活了,我这人喝酒不怎么吃菜,有花生米啥的就中,买那么多纯属浪费。”赵凤声急忙拉住了热情好客的主人。

“跟我一样,喝开了就不吃菜,喝完了才感觉到饿,没事,你嫂子厨艺不错,等最后了煮一碗面条,好不好暂且放到一边,保准管饱。”

黑哥从桌底下拿出一瓶高脖绿瓶西凤酒,55度,价格亲民,拧开瓶盖后,飘散直刺鼻孔的酒香。

这种便宜浓烈的老酒,深受豪迈奔放的西北人民爱戴,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西北,几乎一生都在喝这种酒。有人戏称,如果周岁时和百年时不喝一口绿瓶西凤,那肯定是假的雍城人。

体态肥硕的黑嫂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走出,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大刀拍黄瓜,放到桌子上,用娇滴滴的嗓子说道:“你们俩先吃着,热菜马上就好。”

“辛苦嫂子了。”赵凤声微笑道。

“说什么客气话,瞧你这小身板弱的,估计还没我一半重,爷们身上没点肉哪怎么行,多吃,多喝,找不到媳妇给你做饭,那就先来嫂子家凑合,保准把你养的和黑哥一样结实。”黑嫂拍着赵凤声消瘦肩头热情笑道。

赵凤声被拍的一趔趄,急忙撑住恐怖力道,谄笑道:“那先谢谢嫂子了。”

“客气什么,喝吧。”黑嫂扭着足足有三尺多的腰肢飘然离去。

这两口子都是典型的西北人,热诚,好客,内心呈现出怎样情绪波动,下一秒就会体现在脸上。

黑哥帮赵凤声倒满酒,自己也斟满,举起杯子说道:“有菜也有酒,可以开始了。事先声明,咱哥俩第一次喝,互相不知深浅,得先通通气。我呢,大概一斤的量,再加二两也能对付,可爬到床上还是爬到厕所,那就得碰运气了。而且我胃有前科,不能喝快酒,该怎么喝,我心里有数,你也别劝,自己呢,有多大量就多大量,你随意,酒管够。咱兄弟初次喝酒,第一杯得干了。”

听着朴实又直爽的言辞,赵凤声举起杯子先干为敬。

“别光喝,吃菜。”

黑哥给赵凤声夹了一块黄瓜,“尝尝看。别小看一盘黄瓜,这是你嫂子独门绝技,调汁,选蒜,黄瓜大小,都有讲究。我们两口子胖,也不是没道理,全怪你嫂子手艺太好。”

赵凤声毕恭毕敬将黄瓜放进嘴里,味道如何先暂且放到一边,刚一入口,食盐特有的咸味ci ji着味蕾,接着就是酸,然后是苦,最后还有点辣,味道很奇怪,跟黑哥所说的美味差距很大。

“不错吧?”黑哥嚼着黄瓜,双眼神采奕奕,似乎殷切盼望对方说出赞扬的话。

“额……可能我是外地人,口味偏淡,适应不了本地风格,等我再尝尝花生米。”赵凤声用勺子舀了几颗花生米放进嘴里,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这花生米给力,又香又脆!”

“花生米只要不炸糊,怎么做都好吃。”黑哥笑道:“在我家吃过饭的同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有的刚将黄瓜放进嘴里就吐出来,有的说是什么玩意,像你能够照顾我情绪的,还是第一次见。”

赵凤声勉强挤出笑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牛富贵,你不是普通人吧?”黑哥突然表情严肃问道。

赵凤声心中一惊,表面若无其事笑道:“难道干咱们这一行的,还有卧虎藏龙的神仙?哪位有本事的人会大热天靠力气吃饭,那不是闲的蛋疼么。”

“我是西北师范大学心理学毕业的,国家二级重点学科,全日制本科生。你的一举一动瞒的了别人,瞒不了我。”黑哥一本正经道,那双沧桑眸子骤然变得有些犀利。

“不会吧?心理学高材生送外卖?黑哥,你是不是在逗我。”看黑哥沉重的表情,不像在说谎,赵凤声这次是真的惊讶到了。

“大学毕业怎么不能送外卖了?咱们同事里有许多人都是高学历。”

黑哥停顿片刻,认真说道:“你身体后撤,是动物受到外界ci ji后的本能表现,双手下意识握在一起,是在进行自我保护。牛富贵,你身上的秘密,应该不少吧?”

第九百四十章 黑哥和黑嫂(中)

人在有人,山外有山。

小胡同里都能藏着八大宗师之一的阴阳探花李玄尘,外卖队伍里出现一位稀有专业本科生,倒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

赵凤声品味着甘洌的美酒,笑了笑,道:“我来雍城一个月,却被人说了两次来历神秘,难道我长得像小神龙?藏着许多小秘密?”

“衣着打扮能够瞒天过海,谈吐气质可没那么容易糊弄。是,你的衣服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二百块,但你的表情,举止,行为,根本不像是靠外卖养家糊口的员工。当你出现在篮球场中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你的眼神中先是疑惑,然后是无奈,最后是不屑,根本没有打群架时应有的紧张和颤抖,或者是愤怒情绪。什么角色能够面对数十位敌人而镇定自若?那就是一只大象面对一群蚂蚁的时候,不是不惧,而是根本威胁不到自身安全,不需要恐惧。你牛富贵来做外卖的用意到底为何,我很想知道。”黑哥面无表情侃侃而谈道。

“跟一位心理学高材生做朋友,首先得有一颗大心脏。”赵凤声莞尔一笑,给对方斟满酒液,“心中有没有鬼,都能被你瞧得一清二楚,别说欺骗,蹭你一顿饭都得提心吊胆。”

“不想说?”黑哥见他绕起了弯子,索性直来直去问道。

“没什么想说不想说,只是跟你说了没用。咱俩属于点头之交,没必要把藏在裤裆里的秘密全都掏出来,没有恩怨,更没有交情,在我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你会做什么?冒死相救?扯不扯淡。所以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你希望我会对你掏心掏肺吗?”赵凤声微微一笑。

黑哥愣了一下,充满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是我太俗,叫黑哥失望了。”赵凤声一口气干掉二两白酒,醇厚的酒精进入口腔,顿时龇牙咧嘴。

“不管你干外卖目的是什么,但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位正人君子,可交。”黑哥郑重其事道。

“头一次有人这么夸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黑哥,如果我说自己以前是个无恶不作的街头小痞子,你信不信?”赵凤声被他正人君子这个称呼逗乐了,不住咧嘴傻笑。

“信,但我从来不会以职业去判定个人善恶,痞子中有惩奸除恶的侠客,大老板中有为富不仁的rén zhā,官员中也有贪得无厌的污吏。你这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身上有正气,错不了的。”黑哥信誓旦旦道。

“别谈论我了,说说你。”赵凤声的秘密太多,不愿被这位年长的大哥看穿,转移话题说道:“堂堂一名知书达理的本科大学生,却要跟人打群架,你这是图的啥,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是。”黑哥摇了摇头,咬着后槽牙说道:“我真的想揍他一顿。”

“为啥?按照你的智商,肯定不会以为嫂子会跟他有一腿,只是看不惯而已?”赵凤声纳闷道。

“因为她是我老婆,谁也不许侮辱她。”黑哥深情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肥硕身影,眼中充满柔情蜜意。

“额……”

赵凤声被喂了一嘴高级狗粮,揉了揉鼻子表示kàng yi。

“你的动作代表你不能理解,或者说是好笑,觉得她配不上我,对吗?”黑哥笃定道。

“跟你聊天太没意思了,感觉跟光着屁股一样,就不能照顾一下人家情绪,给别人留点**吗?”赵凤声无可奈何道。

“我能体谅你的想法。”黑哥掏出一个外表斑驳的钱包,打开,中间有张泛黄的老照片,举到赵凤声面前,“这是十五年前的她。”

赵凤声探头过去,看到了一位长发如瀑、身形婀娜的女人,不仅形象出色,气质也出类拔萃,目测来看,体重顶多一百出头,跟眼前二百多斤的黑嫂哪像同一个人?

“不用怀疑,这就是她。”

黑哥打消了他的疑惑,点燃了一根廉价猴王香烟,眉头纠结,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我们俩是高中同学,她的学历比我还高,西北大学硕士生,这次你更惊讶了吧。”

赵凤声张大嘴巴喃喃道:“本科跑外卖,硕士卖保险,黑哥,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黑哥嘬着烟卷,慢悠悠说道:“十几年前,我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情侣,虽然家庭条件普普通通,但我们靠着坚持不懈的努力,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并且在省城找到了相当不错的工作,很有希望迈入精英层次的生活,美满的幸福指日可待。可就在我们结婚前夕,我父亲却突然身患脑血栓,瘫倒在床上。医药费暂且不说,必须有人去二十四小时进行贴身照顾,我的父母全是农民,没医保,没收入,我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必须扛下所有重担。”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谁会跟着毫无希望的人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正当我以为生活轨迹完全偏向了既定方向,人生就此结束的时候,我的妻子却毅然决然辞去了收入丰厚的工作,回到雍城,陪着我一起照顾父亲,这一转瞬,便是十年。”

“十年,尤其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岁月,她陪着我一起熬过来,放弃了梦想,放弃了初衷,背负了压力和家人责备,这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无疑于堕入深渊。”

“可她却从来没有对我抱怨过,默默奉献着一切。我们俩为了能够照顾家庭和父亲,决定先不要孩子,打着收入微薄但zi you的零工,好腾出时间去照顾父亲。等到我父亲去世,迈出家门,才发现这个世界跟十几年前不一样了,当初的天之骄子,如今却一文不值。再加上我们的专业也比较偏冷门,找不到合适工作,只能继续送外卖,卖保险,做着很多人都能轻易做到的工作。”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父亲病情恶化,她为了筹钱,兼职了好几份工作,白天黑夜忙个不停,累出了结核性胸膜炎。从那之后,她就需要服用激素类药物,导致身材一天比一天胖,最后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黑嫂。”

“但在我眼中,她依旧像十几年前一样貌美如花。”

“她为我奉献了一生,我拿不出什么好报答。”

“只能用身上最有力的拳头,来守护着她的尊严。”

“谁都不能侮辱她。”

“所有人。”

第九百四十一章 黑哥和黑嫂(下)

黑哥解释完自己为何会变成宠妻狂魔,赵凤声频频点头,相比于自己和二妮青梅竹马爱情史,对方走的路好像更加坎坷,尤其佩服黑嫂的奉献精神,跟高风清节一比较,二百多斤的身躯,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黑哥和黑嫂属于七零后那一代人,时代性磨炼出了他们坚忍不拔的品质,对于责任,对于家庭,对于忠诚,往往比赵凤声这一代人更加看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来,我敬你们一杯,敬你们永结同心,敬你们患难与共,敬你们不离不弃,敬你们生死相依。”赵凤声也是较为感性的家伙,听完发生在现实中的爱情故事,心弦也被触动,一杯酒干的相当豪迈。

“谢谢。”黑哥微笑着把酒喝干。

“咱们相识不久,干嘛对我说这么多。”赵凤声感性之后,又联想到黑哥的专业,想着事情未必会那么简单。

“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黑哥一字一顿道。

“改变命运?”赵凤声指着自己鼻尖,“不会是靠我吧?”

黑哥用力点头,沉声道:“我觉得你不是普通人,或许……是能干大事的那种人。十几年的岁月已经荒废,人脉,友情,事业,通通随着时间流逝而无法挽回,我不想再让妻子跟着我过含辛茹苦的生活,所以我一直想赌一把大的。”

“既然赌博,就得有赌注,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吧。你的赌注是什么?”赵凤声笑道。

“阅历,智慧,经验,甚至是——生命。”黑哥一脸肃容道。

“拼命这事,不适合有家室的中老年去做,安安生生过日子挺好。我虽然比您岁数小点,但经历的事可不少,大风大浪过后,到头来仔细一琢磨,钱多钱少,无所谓,喜欢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那种舒心日子。良田千顷,房屋百栋,终究也是一日三餐,不如跟嫂子恩恩爱爱过完余生。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赵凤声微笑道。

黑哥突然低头沉默,从嗓子眼里挤出铿锵有力的声音,“我想让她幸福。”

“幸福的定义有许多种,有钱未必幸福,没钱也未必不幸福。您想想看,假如您有钱有势了,嫂子会每天晚上睡的踏实吗?”赵凤声劝说道。

黑哥情义绵绵地望着厨房里的妻子,“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愿。”

“咱俩都是送外卖的苦力,您还是我的领导,将赌注压在一个下属身上,不觉得太荒诞了吗?”赵凤声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瞬间就否定了,两人毕竟相识时间太短,黑哥敢赌,他可不敢赌。

“我相信我的直觉,你能开启我另一段人生旅程。”黑哥双眼迸射出渴望的光芒。

“对不起,那我只能说一句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赵凤声摊开双手道。

黑哥什么都没说,表情充斥着一种极其失落的黯淡。

随后两人就在沉默中吃菜喝酒,气氛压抑到极点,等到黑嫂炒好了菜,跟赵凤声谈笑风生,氛围才逐渐缓和。黑哥喝了一瓶白酒之后,跑到卧室呼呼大睡,黑嫂酒量貌似很好,拉开了架势要陪赵凤声一醉方休,符合北方女人一贯酒场贤内助特征。

“富贵兄弟,老黑他就那样,有一说一,太直,得罪你的地方,嫂子帮你赔个不是,对不住了。”黑嫂大方笑道。

黑嫂是典型的北方女人身材,五大三粗,气质和嗓音偏柔和,娇滴滴不失礼貌,话里透着一股烟火气,并非仰仗硕士生学历就高高在上。或许多年打零工生涯,磨平了这位女人的棱角,唯有在自律方面才维持着高材生应有的骄傲。

“黑哥没说啥,再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赵凤声谦逊道。

他对黑嫂很有好感,是那种带有膜拜的仰视。一个女人丢掉青春,美貌,自尊,身份,任劳任怨陪着丈夫度过十几年,足够赵凤声献上一切充满敬意的目光。

“他呀,只要闷头不说话,那肯定就是在生气,跟头倔驴一样。我跟他过了小半辈子了,再熟悉不过。其实他心肠软,人也好,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对朋友确实没的说,比对老婆好,等你接触久了,就能知道了。”黑嫂替丈夫打着圆场,不忘跟客人碰一杯酒。

“嫂子,您身体不是不太舒服吗,少喝点。”赵凤声善意劝道。

“见到他的朋友了,我高兴,再说我那病早就好了,没关系的。”黑嫂热情笑道:“兄弟,看你长得一表人才,追你的大姑娘一定排成排吧?”

“没有没有。”赵凤声不好意思说道。

“没对象啊?那要不嫂子帮你张罗一个?喜欢瘦的还是丰满的,年龄有要求么,离异的或者带女孩的怎么样?哎呀,我们公司单身小姑娘一抓一大把,就想找你这样瘦溜溜的小哥哥,天天托我帮她们找,像是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一样。只要你愿意,咱一天能见好几个,对了,兄弟你收入多少,父母做什么工作,是本地人吗?身高呢?你坐在椅子上,嫂子连你个头都看不出来,快站起来给嫂子悄悄。”黑嫂干了几年保险,嘴很能说,加上喝了点酒,光想把赵凤声祖宗八辈刨个干净。

“嫂子……我结婚了,多谢了。”赵凤声家庭环境特殊,没见过三姑六婆,也没体验过被盘问的滋味,猛地一接触,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结婚了啊,真可惜。”黑嫂叹气道。

两人喝完酒,扯了一大堆闲篇,又吃了一碗地道油泼面,赵凤声起身告辞。

走出阴暗的楼梯,赵凤声望着窗口前忙碌的身影,点燃一根烟,眼神充满敬意。

第九百四十二章 再当一次好人

世上夫妻有许多种,就像每个人的指纹,虽然看起来相似,但实际每一条纹路都会略有不同。就拿大刚和亮子的婚姻状况而言,一条街里走出来的兄弟,对待婚姻的态度相差甚远,包括赵凤声在内,他所希冀的婚姻,绝不是亮子长期分居两地和大刚的直男癌晚期,平平淡淡,波澜不惊,足矣。

黑哥和黑嫂的婚姻,触动了他某根神经,原以为世俗世界不存在公主和王子的童话故事,可眼前两人却给他上了生动一课,让他知道惨淡却平凡着的婚姻,也存在卑微廉价的小幸福。虽然没有貌美如花,虽然没有才华横溢,可两只被生活折磨后的粗糙手掌紧紧握在一起,撑起了完整的家。

黑哥的心思,他懂,妻子陪伴过了十几年苦日子,想要回报糟糠之妻,人之常情。但是这种毫不掩饰对金钱的yu wàng,弄得赵凤声很不舒服,目的性太强,总少了些人情冷暖的味道。

自己若能侥幸报得大仇,是否也会像黑哥一样,为了家庭可以放弃尊严?

想一想生活十有九悲,赵凤声洒然一笑。

嗖……

吱!

啊!

一连串声音在短时间之内突然爆发。

赵凤声正在走神的时候,一辆汽车从侧后方疾驰而来,眼看要撞个正着,凭借身体超强灵敏度,赵凤声在一瞬间往后撤出半米,汽车擦着小臂堪堪而过,汗毛都能感受到金属质感的冰凉,惊出了一脑门虚汗。

汽车停住,车窗下降,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焦躁又带有愤怒的脸庞,“你这人会不会走路?!马路这么宽,非要往中间走!想要去碰瓷,麻烦你去找宾利玛莎,老娘没多少钱,赔不起你的丧葬费!”

歇斯底里的咆哮,老娘的自称,使得赵凤声想起了许久不见的二妮,一时间遥遥出神,仔细往车里看去,那头黄发和略微丰满的五官却跟二妮大相径庭。赵凤声深知受到惊吓后的女性会跟往常判若两人,那是恐惧情绪无处发泄的结果,对于恶语相加也没往心里去,很客气说道:“不好意思,走路时没太注意,没吓到你吧?”

黄发女人依旧怒目相对,布满粉底的脸颊轻轻颤抖,“最烦你们这些送外卖的!平时骑电动车不好好骑,超车,逆向行驶,不看红绿灯,在大马路横冲直撞,把哪都当自家后花园。喜欢zi you是吧?真该找一辆水泥车,把违章的全撞了!看你们还敢不敢再违反交通规则!”

赵凤声轻皱眉头,四处打量一下,认真说道:“měi nu,我走的是斑马线,而且显示的是绿灯,好像没有违反交通规则吧?”

此处是小路口,并没有箭头状的右转红灯,黄发女人在红灯时右转,符合交通法则,但是赵凤声在绿灯时行进,也没有错。黄发女人似乎意识到了机动车应当礼让行人这句话,声音没那么嘹亮,只是嘟囔道:“走路不看路的东西,早死早超生!”

轰的踩下油门,汽车潇洒离去。

赵凤声挠挠头,心说这是啥事,过马路都能挨一顿臭骂,看来今天不利于出门,还是早早回家窝着,正要走,就听见女人特有的尖锐嘶吼声,“抢钱了!抢东西了!大家快来抓强盗!”

赵凤声急忙扭头,看到了骑着摩托车的两名男人逆向行驶,戴着头盔,大热天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其中后面那人,从刚才黄发女人副驾驶里正用力拉扯,黄发女人也不甘示弱,拼死护卫着自己蔻驰包包,两人正在进行纯粹力量上的博弈。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根本没人去帮助正在受到侵害的黄发女人,她也很快在力量博弈中败下阵来,只剩下大声哀嚎。

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朝着赵凤声所在方向飞速行驶。

帮?

还是不帮?

赵凤声倒不是气量狭隘的小人,被骂了几句后就要伺机报复,只是将这两名劫匪抓住后,如果伤人太重,怎么去跟警察那边交涉?为了避免被雷斯年的眼线追查,自己用的可是假身份证,万一露出马脚,岂不是功亏一篑?

黄发女人走出车外,跑出几步,发现追不上劫匪之后,抱住膝盖嚎啕大哭,孤立无助的模样惨不忍睹。

赵凤声叹了一口气。

罢了,再做一次好人吧。

谁让自己心眼软呢。

两名劫匪逃窜的速度极快,距离赵凤声仅仅几米左右,头盔里张狂庆幸的眼神看的一清二楚,驾驶摩托车的男人刚刚经过赵凤声身边,突然感觉到左臂一麻,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道,身体不由自主往路边倾斜,急忙手刹和脚刹一起踩,依然控制不住倾斜速度,噼里啪啦栽到在草坪中。

赵凤声假如想耍帅,来一记侧空踢,踹在前面那人前胸,俩人会立刻倒在水泥路面。可从急速行驶中的摩托车栽下来,是生是死,全得看那俩伙计造化大不大,最为保险的方式,就是逼迫他们减速慢行,然后摔倒在较为安全的草坪中。

所幸一切都在赵凤声的计划之中。

两名劫匪慌忙爬起,不忘将战利品搂在怀里,各自掏出一把弹簧刀,灯光照射下异常刺目,驾驶摩托那人冲着赵凤声恶狠狠喊道:“小子,你他妈找死!”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huáng sè头盔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就像变魔术一样毫无征兆。

“抢劫是吧!”

“玩刀是吧!”

“骂人是吧!”

赵凤声一连赏了那人三下外卖头盔。

劫匪两眼一黑,晕倒在草坪中。

赵凤声嘿嘿一笑,白牙在黑夜中显得有些阴森,吓得搂着包包的男人急忙将战利品朝他一丢,仓皇逃窜。

“你的包。”赵凤声走到汽车旁边,将几千块的名牌包递给失主。

黄发女人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又觉得如鲠在喉,终于放下面子想要道歉和道谢,才发现黄衣小哥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九百四十三章 失踪的牛娃子

赵凤声回到小窝,转遍了三间房,发现牛娃子没在家。这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赵凤声想着他是不是又去通宵送外卖去了?自从认识到钞票的重要性之后,牛娃子充分展现了山里小伙吃苦能干的特质,白天干,晚上干,通宵达旦地干,将赚钱当成了人生头等大事,短短几天,已经赚到了一千多块,朴实脸庞每天荡漾着笑意,见了谁,都要展示一下能够作为医学标本的后槽牙。

牛娃子已经适应了工作环境,有了既定目标,作为亦师亦友的赵凤声也倍感欣慰。将幼苗扎根在社会大土壤中生根发芽,确实有种人生导师独有的满足感,不求牛娃子大富大贵,只要能依靠自己能力,承担起男人应该具备的责任,那就心满意足了。

赵凤声洗漱完毕,打开微信,匆匆扫了一眼,依旧没有受到二妮发来的消息,翻看她的朋友圈,还是很久以前的动态,配有为新房准备的生活用品,被褥,台灯,甚至连大红拖鞋也要晒一晒,只字片语中充满结婚前浓浓的喜悦。赵凤声看的五味杂陈,想要跟二妮留言,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关掉微信,查起了雷氏集团的有关信息。

雷斯年是位很注重外在形象的商人,这种形象,并不单单是衣着打扮和谈吐气质。在雷斯年执掌雷氏集团大权那一年,就开始经营企业口碑,捐助了几十所小学,每天往养老院和孤儿院送温暖,无论国内国外,只要遇到天灾,都会出现雷氏集团的影子,粗略统计,一年到头,往外扔出的银子足足有半个亿左右。虽然以前的雷氏集团也会做慈善献爱心,但每年数额,定格在五百万到一千万之间,没有出现过如此大的手笔,雷斯年之所以甘愿充当散财童子,背后的用意是什么?

花钱买平安?

用外力巩固自己的总经理地位?

按照赵凤声目前的阅历和城府,暂时还摸不到头绪。

但是雷斯年知名度越高,抓住他犯罪证据的可能性就越小。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句《礼记》中记载的名言,说明了很多问题,即便能够将铁证攥到手中,能不能将手眼通天的小侯爷摁倒在虎头铡之下?

难啊。

赵凤声越想越愁,关掉网页,看了眼墙壁悬挂的挂表,时针定格在两点半位置,门外依然一点响动都没有。

以前特意叮嘱过牛娃子,要注意安全问题,所以无论忙于不忙,牛娃子在两点之前,都会赶回小窝。已经超过了预定时间半个小时,赵凤声坐立不安,深夜是犯罪高发期,万一牛娃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去跟牛老汉交代?

心烦意乱的赵凤声拨打牛娃子电话,通倒是通了,可滴了几声之后就被挂断,再打,那边出现了电话无法接通的提示语。

出事了?

赵凤声蹭地一下从床上窜起,穿好衣服,匆匆离开出租屋。

月明星稀,路上极少出现行人踪迹,赵凤声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牛娃子经常出现的送外卖区域,看到一位黄衣同事正在小饭馆里等待,赵凤声迫不及待抓住他肩膀问道:“见到牛擎苍了吗?!”

那人正在玩着手机,被冷不丁抓住肩头,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掰开禁锢自己肩头的手臂,不满道:“你这是要问事还是要打劫?要不是看在同事的份上,真跟你翻脸!”

“不好意思。”赵凤声也清楚自己关心则乱,道了一声歉,递出一根香烟,放缓语气问道:“牛擎苍……哦,就是牛娃子,长得很高很壮,皮肤黑黝黝的,你们俩经常在附近送餐吧?”

“你说的是大铁塔吧?”黄衣同事扫了一眼中华烟,回答和蔼了几分。

“对,是他,今天晚上你看到他了吗?”赵凤声急忙点燃打火机,凑了过去。

“看到了,十点来钟我们还在一起送餐,不过……好像有一大会没见到他了,不会回去睡大觉了吧?”黄衣同事品着香烟回答道。

赵凤声心里咯噔一下。

牛娃子将近五个小时没有送餐,这意味着很有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出了事,拖得越久,对他安全性越为不利,赵凤声强迫自己镇定,询问道:“你最后见到他是在哪里?时间,地点,越详细越好。”

chi rén嘴短,黄衣同事占了几块钱小便宜,也不好意思敷衍了事,仔细思考了一会,答道:“大概在十点出头,我们几个人在对面肉夹馍的店一起坐那侃大山,大铁塔第一个接的单,出去以后,就没见过他回来。怎么,他不会出事了吧?”

“谢了。”赵凤声来不及寒暄,拍了一下对方肩膀,表示感谢,火急火燎跑出小店。

对面的肉夹馍餐馆早已打烊,门面黑漆漆一片,想去那里得到有用的线索,最快也要明天上午。

报警?

牛娃子失踪不足二十四小时,又没有办法证明人身安全会受到危害,警察根本不会受理,赵凤声跟派出所打了多年交道,自然清楚办案流程,今晚想要找到牛娃子,必须依靠自己。

怎么办?

难道在大街上一嗓子一嗓子喊过去?

赵凤声忽然想到了黑哥。

按照他在外卖圈子混迹多年的社会关系网,是否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可自己刚刚拒绝了人家,现在有求于人,转眼需要黑哥帮忙,未免太过市侩。

拿牛娃子的安全和自己脸皮相比,似乎也没啥可比性,反正自己没脸没皮惯了,哪会在乎形象问题,又不是那位雷氏集团总经理。

赵凤声只是犹豫了几秒钟,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

直奔黑哥家所在的小区。

第九百四十四章 有求于人

咣咣咣!

赵凤声用力砸着铁门,一下比一下重,黑哥没出现,倒是邻居们先被惊醒,挨个斥责着他的扰民行为。赵凤声惦念牛娃子安危,将这些埋怨置之不理,继续砸着铁门,等了几分钟过后,睡眼惺忪的黑哥才从屋子里出来,揉了揉眼角,从里面抠出不明物体,“有事?”

他跟黑嫂分别喝了一斤左右,到达酒量天花板,导致睡眠较深,如果不是赵凤声力气大,肯定不会被惊醒。

“我兄弟不见了!”赵凤声闷着嗓子道。

“进屋说。”黑哥瞥了一眼坑洼不平的防盗门,有点小心疼。

赵凤声进屋后将关键问题阐述完毕,黑哥一根提神烟也正好抽完,掐灭烟蒂,揉了一把脸,“这个时间,从雍城找到你兄弟,无异yu dà hǎi捞针,咱们不妨换一种思路,从根源挖起,比如他跟什么人结过仇,或者有啥不良嗜好,**和赌博呢,会不会钻进赌博地方玩的天昏地暗?”

很多男人都有见不得光的劣迹,或者说是难以改正的恶习,趁着月黑风高时过过瘾,很有可能,黑哥的分析也不无道理。但是赵凤声对于牛娃子还是比较了解,笃定摇头道“他不是那种人,肯定有外在因素导致,您朋友多,看有没有快速锁定他失踪方位的办法,只要清楚是谁动的手,其它的,我去搞定。”

黑哥望着那双越来越锋利的眸子,下意识保持一定距离,顺手擦去额头汗水,四十多岁的成熟男人了,竟然被不到三十的年轻人瞪得冷汗直流。黑哥又拿起一根烟,沉声道:“我的朋友确实不少,但深更半夜打扰人家休息,太冒失,再说又是为了一件没办法预知后果的小事,划算么?万一你兄弟在夜店喝的酩酊大醉,岂不是闹了一场笑话?”

“人你来招呼,不管能不能找到我兄弟,明天我都会摆酒感谢。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凡是今晚帮忙的,我每个人会发二百块红包,嫌少的,还可以商量。至于黑哥你,这个恩情,我会记一辈子,而且很快会报答。”赵凤声一脸肃容道。

黑哥沉默了片刻,不知是被香烟呛到了眼睛,还是被赵凤声咄咄逼人的架势所震慑,眉头挑起老高,说道:“既然你开了口,忙是一定要帮,恩情就不必了,放在心里就好。本来如果是白天的话,我还可以从总部调查他的订单消息,好来得知他失踪前一单是谁下的,可这三更半夜,实在没办法托人,只能用笨法子了。这样,他的电动车是什么颜色和型hào,咱们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去找,实在找不到的话,等到天亮了我再托人去总部查。”

赵凤声清楚大恩不言谢的道理,也没矫情地表现出感激涕零的姿态,将牛娃子的电动车外表特征叙述完毕,突然两眼一瞪,急促说道:“对了,我兄弟的电动车撞了没几天,他嫌车灯贵,没有换原装的,用了最便宜的车灯凑合,以前是白色,现在是huáng sè,这一点很好辨认。”

“能区分开就好。”黑哥拿起摆在桌面的手机,“你等我一会,现在晚了,微信通知行不通,我得挨个打电话告诉他们。”

赵凤声点点头,十指交叉,反复揉搓。

黑嫂也被惊动,穿着睡衣起来,听完他们两人谈话,不忘记端茶倒水招待客人,顺便宽慰道:“富贵兄弟,你别急,他一个小伙子,不会被图财劫色,说不准就去跟哪个小姑娘谈情说爱去了,多喝了几杯,醉倒在饭店或者宾馆,也是说不准的事。戴尔卡耐基曾经说过一句至理名言,你所担心的事情,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发生,对于不曾发生的结果,担忧是很悲哀的。所以咱们不要慌张,最荒诞的结局往往伴随着最坏的幻想,沉稳这一点,你得多向黑哥学习学习。”

“谢了嫂子。”赵凤声挤出一个真挚微笑,望着亲和力十足的脸庞,“您当初在大学时,学的是什么专业?”

“国际关系。”黑嫂轻描淡写道。

“我还真不懂。”黑哥在旁边不停打着电话,赵凤声耐心等候,跟黑嫂聊起了天。

“国际关系主要学习国际关系行为体之间相互作用,体系运行和演变规律的一门科学,课程会涉及历史政治,其中以政治体制研究和中西政治制度比较为重心,课程也有外交政策研究等等。别看离开校园十几年了,可大学里学到的东西丢的真不多,其实这对我跑保险很有帮助,国家和个人之间,看似南辕北辙,实际殊途同归,维持关系是我强项,只要把保险中的利弊全部放到客户面前,再针对不同的人说出不同的恭维话,基本就能水到渠成。别看你黑哥一天累死累活,但每个月底,赚的还没我一半多,厉害吧?”黑嫂大大咧咧一笑。

“您是高人。”赵凤声发自肺腑赞叹道。

“高人谈不上,胖人绝对会却之不恭。”黑嫂哈哈笑道,身上肥肉跟着一起颤抖。

胖人都会自带快乐因子,赵凤声的情绪也被乐天派的黑嫂所感染,焦躁的心情平和几分。

黑哥挂掉电话,“该通知的都通知了,按区域划分,一大片五个人,不到天亮就能转遍雍城。咱们也别闲着,去找找看吧。”

赵凤声起身,没忘记跟黑嫂道谢道别。

两人走出家属院,朝着小区内挨个搜寻,电动车没找到,差点被小区保安当成盗窃犯给抓了,若不是黑哥人脉关系广,两人几乎寸步难行。

搜寻了几处地点,时间来到凌晨四点十五分,黑哥手机突然响起,嗯了几声之后,朝着赵凤声如释重负说道:“找到了,春风小区。”

第九百四十五章 贼窝

春风小区建于九十年代末期,那会条件落后,小区内全是六层单元房,由于附近并没有重点学校,再加上设施老化,车位难寻,许多住户搬出了春风,现如今的居民,基本由租客和老年人群组成,显得非常混乱。

外来人口众多,导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成为犯罪率多发地点之一。

赵凤声马不停蹄赶到春风小区,已经有几位外卖小哥提前赶到,来不及表达感激,赵凤声匆匆来到单元楼下,找到那辆电动车,经过仔细辨认,破损的车座,红色链锁,更换不久的huáng sè大灯,完全跟牛娃子的坐骑一模一样。

赵凤声刚要迈步进入楼梯,却被黑哥一把拉住,“这里总共六层,一梯三户,你能分辨出他进了哪栋房子吗?一户一户找过去,肯定有人报警说咱们扰民。再说电动车在,未必人就在,去往别的单元也说不定。既然咱们清楚地点了,先不着急,等等再说。”

其实黑哥说的道理,赵凤声都懂,只不过是关心则乱。虽然他跟牛娃子接触短短一个月左右,可打心眼里喜欢这位质朴的小伙子,又有牛大叔托付,假如出了事,无论良心还是责任,哪道坎儿也过不去。

“你的意思是,咱们在这里等到天亮?”赵凤声皱眉道,看了一眼手表,距离黎明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可没耐心守株待兔。

“给我几分钟时间。”

黑哥神秘兮兮给出一个答案,来到五十多岁的大叔身边,递去一根香烟,轻声问道:“您是这里的顶梁柱,老大哥了,请问十点多左右,有没有看到一位穿着黄衣的小伙子来送外卖?一米八五,很结实,皮肤黑,笑起来憨厚,就是这辆电动车的主人。”

所谓的地头蛇、老大哥,听着高端大气上档次,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位江湖大佬隐匿市井,其实只是春风小区资格老的保安而已。

黑哥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互相往脸上贴金,即便跟对方不太熟悉,也先往上抬高几个档次,礼多人不怪嘛。

那人接过香烟,倨傲地享受黑哥再次递来的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大口,慢悠悠说道:“你们这些黄皮耗子,长得都一个样,每天进进出出几十次,我眼睛又花了,哪能分得清谁是谁。”

黑哥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悄悄塞到对方手里,笑吟吟道:“您再好好想想。”

保安大叔顺势将纸钞塞进口袋,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几十次经验万万做不到如此娴熟地步,保安大叔干咳两声,吐出一口浓痰,似乎心气也顺了几分,正色道:“人嘛,我是真没有看到,十点来钟我正在打盹。但是……这栋楼里三层东户,有一帮人明显不正常,每天早出晚归,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好像男女老幼都有,你们丢的同事啊,十有**跟他们有关系。”

“大概有多少人?”赵凤声迫切问道。

“这就没准了,十几人?二十人?那么多人住在一起,肯定没有干好事嘛,说不定就是贼窝。”保安大叔抽着香烟惬意说道。

“我去看看。”赵凤声抬脚就往楼道里走。

“人早走了,大概十二点多的时候,那些家伙背着包,分批离开了小区,里面好像有个穿黄衣服的高个小伙子,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保安大叔懒洋洋说道。

“走了?”赵凤声愣在原地,“他是怎么走的?有人在旁边威胁他吗?”

“没看清,好像不是,那么大的个子,谁能打得过他啊。”保安大叔摇头道。

按照赵凤声的假想,**和赌博几率很小,憨直固执的牛娃子可能跟别人发生冲突,打完架,被警察或者对方抓住,暂时脱不开身。如果早就遇害,电话不可能开着机,打过去电话后又突然关机,谁家歹徒会把这么重要一环给遗忘掉。

保安大叔说牛娃子跟着一大帮人离开小区,而且没有反抗,也不打电话通知自己,更加令赵凤声狐疑。

难道牛娃子被灌了一肚子**汤?变成了行尸走肉?

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反常?

不管怎么说,先去看一眼再下结论。

赵凤声大步流星赶往三楼,黑哥带着其他同事紧跟其后,看到大门紧锁,赵凤声懒得墨迹,直接一脚上去,“咣”的一声巨响,木框禁受不住巨力,被硬生生踹开。

漆黑的房间内空无一人。

赵凤声对气味向来敏感,首先闻到几股交织在一起的酸臭脚气,也有类似于狐臭的ci ji气体,仔细分辨,里面还有康师傅泡面和酱油葱花的味道。此时正值炎热夏天,窗户和大门又紧紧关闭,气味飘散不出去,空气无法流通,这下门一开,积攒多时的气体终于找到宣泄途径,赵凤声几人迎个正着,差点没憋住吐了一地。

赵凤声屏住呼吸,点燃打火机,在进门处寻找到电源开关,终于可以看清楚室内场景。

这是一间一百二十多平米的屋子,地面散落着各种物品,拖鞋,袜子,方便面佐料,塑料袋,最多的就是随处可见的报纸,起码有几百张之多。

“这帮人挤在屋子里干嘛?吸毒?卖淫?赌博?弄得跟狗窝一样,闻一会就头晕,他们受得了吗?”黑哥捂住口鼻厌嫌道。

赵凤声缄默不语,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大圈,并没有找到可疑痕迹,只是在厕所找到一个已经无法点燃的打火机,用纸巾包好,拿在手中,最后来到客厅,望着黑板上模糊不清的粉笔字,赵凤声一个字一个字辨认,手指慢慢模仿着上面消失的笔画。

几分钟之后,赵凤声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硬朗的五官线条在今晚终于舒展了几分,坚定说道:“这是一个传销团伙窝点。”

第九百四十六章 白痴

“传销组织?”

黑哥不清楚赵凤声为什么会如此肯定,望着黑板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擦掉一半的金字塔图案,疑惑道:“上面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标记,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所有以金字塔形状来发展下线的模式,统统都是庞氏骗局,不可能存在第二种情况。看看这些递增的金额,五千块,半年之后能拿到三百万,你见过这么暴利的投资?还有,注意到窗户没有?全部被焊死,这是怕有人逃跑报警。由于受骗人员太多,他们没办法安排起居,就用报纸来凑合,这跟传销人员所使用的手段极其相似。现在大城市信息普及,很少有人入坑,搞传销的家伙们就专挑三四线城市行骗,目标以老年人和年轻人为主,他们社会经验少,往往能够让骗子们得手。”赵凤声有鼻子有眼分析着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样。”黑哥茅塞顿开。

他社会阅历虽然比赵凤声丰富,又能从表情和声音中窥探别人真实想法,但凭借蛛丝马迹去寻找事情真相的能力,跟在军伍打磨多年的家伙无法相提并论。

“报警吧,就说咱们同事被传销团伙拐走了。”赵凤声撂下一句话,起身往外走。

“那你呢?”黑哥问道。

“等待鱼饵自动放到我嘴边。”赵凤声自信笑道。

走出小区,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赵凤声忙活了一夜,不免有些疲惫,伸了一个懒腰,点燃香烟,深深吐出一大口烟雾。

既然已经确定牛娃子进了传销组织,他反而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那些rén zhā,几乎没有杀人灭口的胆子,顶多就是诈骗涉世未深的人群,谋取钱财为主。其实想想也对,骗钱进了监狱,坐几年牢就能出来,杀人?还得偿命呢,那些人既然能够编造出蛊惑人心的谎言,肯定不是傻蛋,这点分量应该拎的清,所以牛娃子的安全倒不用担心,他没什么亲戚朋友,想发展的第一条下线,估计就是自己,安静等待就好。

赵凤声挺佩服那些巧舌如簧的家伙,仅凭一张嘴,划下触手可及的大饼,就能将人当傀儡一样摆布,心甘情愿掏出家底,不惜将亲人朋友拉近火坑,轻则众叛亲离,重则家破人亡。有机会的话,他真想领略一下传销组织的手段,听一听所谓的发财致富路子,看看是否真像流传的一样邪乎。

回到出租屋,迷瞪了一会,等到八点多钟,赵凤声从床上爬起,拿出在传销窝点弄来的打火机,上面写着一个饭店名字,元记海鲜酒楼。

搞传销组织那伙人,不太方便将大部队迁移,基本都在本市活动,由于害怕被警察发现,那帮人跟游击队似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昼伏夜出,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

这个打火机,不知是谁遗留在房间内,或许是传销组织头目,或许是受骗群众,又或者是吃饭时送的,没有可利用价值,赵凤声只能撒开了网,坐等那帮人伸出魔爪。

赵凤声拨通了亮子电话,短暂等待后,听到略带沙哑的声音,“闯祸了?”

“能不能盼我点好?询问一下我嫂子病情,犯法不?”赵凤声没怎么睡,心气不顺,所以对待好兄弟也没个笑脸。

“她没事,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我还以为你又捅了什么篓子,妈的,一见到你的hào码,立刻血压上升,心跳加速,以后还是发信息,别来电话,省的我被你电话吓死。”电话那边的亮子埋怨道。

“靠!国际长途,一分钟顶我一顿早餐了,你以为我愿意打啊?这不是有事嘛!”赵凤声哼哼道,手指反复摆弄着打火机,“长话短说,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必须还,你不是帮刘志渊说了好话吗?在关中集团安排工作不难吧?提前说好,人家是名牌大学毕业,心理学专业,保安看大门可不行,怎么也要月薪上万的管理层。”

黑哥帮他找到了牛娃子电动车,瞎忙活了一晚上,不管是否起到决定性作用,这个人情,赵凤声必须还,而且不能敷衍了事。其实他最早想把黑哥弄到雷氏集团当卧底,一来黑哥是土生土长的雍城人,底细清白,不怕被查,二来黑哥为人聪明老辣,遇到危险也能自保,可惜自己没那份能耐,只能先将他安排到关中集团,走一步,看一步。

亮子停顿片刻,嘀咕道:“头一回遇到求人办事像打家劫舍的,你就不能说点好听话?”

“废那么多话干啥,你就说能不能办吧?”赵凤声快速抖着二郎腿。

“大爷,我又不是关中集团一把手,随便拉个人进入国企管理层,你觉得很简单么?”亮子继续问道:“那人什么履历?假如有工作经验的话,估计还好办一些。”

“送了好几年外卖,在我们这一行资历深厚,谁见了都得喊一声黑哥,这算有工作经验不?”赵凤声嘿嘿笑道。

电话那头突然一片沉寂。

“喂,喘喘气!老子手机好几千块呢,别装信hào不好。”赵凤声大声喊道。

“真的后悔小时候没多揍你几顿。”亮子愤愤说道。

“没难度的话,哪能邀请郭总亲自出马,我去找刘志渊都能卖几分面子,是不,郭老大?”赵凤声笑的十分奸诈,牙花子都暴露在空气中。

“把那人资料发过来吧。事先声明,刘志渊的升迁,还需要时间来酝酿,他能否投桃报李,很难预料,所以成功几率很小,不要抱有太大希望。”亮子耐心说道。

“他敢不卖郭总面子?我咋不信呢。”赵凤声吊儿郎当笑道。

“bái chi。”郭海亮愤怒挂掉电话,没忘记赠予一个贴切绰hào。

第九百四十七章 高尔夫球场(上)

阳光微煦,晴空万里。

上午九点,关山高尔夫球场迎来了今天第一批客人,然后大门紧闭,谢绝一切人员进入。

作为雍城唯一的高尔夫球场,这里出现过许多达官显贵身影,但迎接一批客人就闭门谢客的场景,极少出现。服务员们猜测着是哪位高官或者是富商大驾光临,等看到那辆悬挂5个8牌照的宾利gt,立刻恍然大悟。

一行人下车后赶往休息区,走在前面如同众星捧月的就是雷氏集团总经理雷斯年,他今天一改稳重形象,头戴太阳帽,墨镜,粉色polo衫,footjoy白色高尔夫鞋,一身休闲装扮,跟平时的商务装有所差别,多了种平易近人的味道。

雷斯年双手插兜,脚步轻缓,视线遥望绿意盎然的风景,几十米的距离,走了足足五分钟之久,随行人员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无人敢超他一步。

“孟总,咱们雍城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机场,高尔夫球场,还有正在修建的地铁,国际级企业入驻,这全是城市欣欣向荣的典型标志,说明上面领导很重视雍城的发展建设。你呢,就别在十里洋场搞工程了,不如回雍城,回报家乡父老。再说你这些年,钱也赚够了吧?养老金足够几辈子挥霍,是该做点积德行善的好事了,不论面对社会还是良心,求一份心安,为子孙后代修一条康庄大道,thereisgreatbenefitto。”雷斯年甩出一句不常用的英语,然后对身后距离一米左右的中年人笑道。

能够跟在雷斯年左右相伴,自然不是寻常角色,孟伟祥,雍城走出去的成功商人,在魔都立足十余年,赚的盆满钵满,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而孟伟祥的发迹,据说跟雷斯年的暗中相助不无关系,因为俩人当初都在同一所小学和初中读书,实打实的同学友谊。

“斯年,你就别调侃我了,别人不清楚,你还不了解我吗?哪年不甩出几百万塑造形象工程,资助学生,送文具,送书,光是路就修了三条,做的还不够?难道你想让我把棺材本都捐了?你那侄子侄女,要脑子没脑子,要长相没长相,一对瓜怂,以后吃不起饭,可得由你这位当干叔叔的养活了。”

孟伟祥身形高大,相貌平平却有一股豪气,离开雍城多年,嘴里依旧飘散着浓郁乡音。

“善事,善事,多多才益善。”雷斯年笑了笑,坐到咖啡桌,戴上高尔夫专用手套。

“我哪有你财大气粗,几千万,眼都不眨就扔进水里,究竟是王八吃了还是喂了鱼,谁晓得。”孟伟祥跟雷斯年同窗多年,说话比较随意,大马金刀坐到椅子上,一口干掉从国外进口的蓝山咖啡。

“岸上的人,不会在意你喂的是谁,只需要你做出姿态就好。而水里的人,吃了你的好处,肯定会对你心怀感激。咱们这一仍,不管是岸上的人,还是水里的人,都会对咱们以礼相待,稳赚不赔的买卖,你混迹大都会多年,这点账都算不清么?”雷斯年神秘一笑。

“还是你雷总高明。”

孟伟祥表现出佩服的五体投地模样,竖起大拇指,粗着嗓子说道:“当初咱们班我谁都不服,就服你,玩的比谁都欢,门门考试还拿第一。我说跟在你后面,不混个第二第三,也能混个前十吧,谁知道弄了个倒数第二,没让我家老爷子拿皮带把我抽死,你说气不气人!”

雷斯年听着提起过无数遍的往事,微微一笑,“老爷子刚过完七十大寿吧?上次我有急事,抽不出时间,等有机会去那边了,再给老爷子登门道歉。”

“斯年,咱们这关系,还用玩那一套吗?你一个电话,比送金山银山都让老爷子高兴,下次你去我那,老爷子肯定会备上一壶好酒,把你灌到说胡话,信不信?”孟伟祥哈哈笑道。

“咱们有句老话,叶落归根。你把老爷子接到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天天吃西餐喝红酒,他能受得了吗?”雷斯年慢条斯理喝着咖啡,轻声问道。

“别提了,给他弄得上好海鲜洋酒,人家连看都不看,全都送给保姆和邻居了。自个饿了,拽一条裤带面,想喝酒了,弄瓶西凤,知道的是他喜欢那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顺。而且老头痛风,不适应那边潮湿天气,我准备等到了秋天,就把他送回雍城,省的人家天天琢磨拿啥抽我这个不孝子。”孟伟祥泄气道。

“土生土长的老西北,享不了洋福,不能怪老人家,要怪只能怪你不懂老爷子心思。”雷斯年帮同窗老友倒满咖啡,缓缓说道:“你这次回雍城,是来造福乡亲,还是另有缘故?”

孟伟祥见到权势滔天的小侯爷亲自倒咖啡,急忙双手拖住咖啡壶,恭敬答道:“跟关中集团有笔生意要做,听说二把手刘志渊如今身在雍城,特意过来给他见个面。”

“关中集团?”

雷斯年若有所思念了一句,然后笑道:“你不去拜会财神爷,怎么先来找我扯闲篇?”

“当然是咱们兄弟要紧,他刘志渊嘛,靠边站!”

孟伟祥拍着大腿,“对了,晚上要跟刘志渊吃顿饭,你有空吗?我想拉虎皮扯一扯大旗,省的那家伙给我下绊子。”

“你倒是有一说一,什么都不隐瞒。”

雷斯年无奈摇头笑道:“晚上我有事,真抽不出时间,改天吧。”

“没事,斯年,你忙你的,那家伙如果敢阴我,我就把你这尊大佛抬出来,看看他刘志渊敢不敢在西北跟小侯爷较劲。”孟伟祥得意笑道。

雷斯年靠住座椅,十指交叉,笑骂道:“你这大土猴,净会给我添麻烦。”

第九百四十八章 高尔夫球场(下)

两位同窗老友闲谈一阵,走向高尔夫球场,依旧是雷斯年在前,孟伟祥在后,只是稍稍落后一小步。身为小侯爷贴身侍卫的丧隆,始终不离左右,阴着脸,后背微曲,紧紧跟在雷斯年之后,像是一只伺机待发的猎豹。还有两位背着高尔夫球杆的女球童,走在最后面,身材高挑,活力四射,短裙下的měi tui尤为扎眼,看年龄最多不超过二十,一个赛一个青春洋溢。

一行人来到发球台,雷斯年当仁不让拿起了一hào木球杆,稍微活动筋骨,摆出近乎专业的高尔夫球击打姿势,球杆在球上方虚晃几下,寻找击打最佳角度,双臂同时上扬,用力挥出,铛!清脆声响起,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弧线。

“好!”

没等高尔夫球下落,孟伟祥就开始起身鼓掌叫好,啧啧赞叹道:“斯年啊,这力道,这准度,真不负你文武双全的才子之名,专业运动员也不过如此吧?姿势和腰力,我这老头可没法跟你相提并论,差的太远了。这关山高尔夫球场,听说你才是后面最大股东,挑选员工时的把关力度,比起选空姐都要严格,后面两位小美眉,想必都已经尝过个中滋味了吧?”

两名女球童听懂了孟伟祥话里的意思,却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的表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乖乖站在一旁,至于是喜是怒,完全看不出来,大大方方莞尔一笑。

雷斯年望着老友放浪眼神,摇了摇头,嘴角含笑,“十里洋场走出来的精英,见识过国际大都会上流阶层的人物,各国佳丽都享受过鱼水之欢,难道会对野丫头感兴趣?”

“斯年,做人做生意我不如你,可女人这方面,你就得多向我请教请教了。十里洋场?有什么好,装淑女装高贵的biao子多了去了,一身行头比我都贵,开的车比我都好,仔细一打听,操!原来做的是皮肉生意,哪怕长成仙女,也是破鞋一只啊。等到玩遍了,终于懂得原汁原味才是大道境界,还是咱们老家的野丫头回味无穷。就像咱们的臊子面,劲道,韧性好,辣的呛鼻子,搭配刚采摘下来的蔬菜,女人就该这样子嘛。”孟伟祥摆出自己独到的女人经,笑起来极其yin dàng,眨着眼,透着一股色意。

两人相识多年,彼此都清楚爱好怪癖,孟伟祥不贪杯,只好色,而且从来不隐藏自己sè láng天性,见了měi nu眼睛就发直。雷斯年在十几岁就知道他是色胚一个,见怪不怪,等到老同学开完球,走向下一洞,低声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子华清各有千秋,你都xiu liàn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普通女子肯定入不了你这位欢喜居士的法眼了。”

孟伟祥将球杆抗在肩头,迈着嚣张八字步,频频扭头,眼神在两名女球童身上不断扫视,轻佻笑道:“十里洋场待不下去了,神佛太多,我那两把刷子实在玩不转。过一段,想去江南探探路子,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生意。经人介绍,跟卢家大少爷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拜完了地头蛇,希望能够借助卢家人的威风,去那里挖几桶金,顺便领略江南女人的韵味。”

“江南?”

雷斯年脚步停滞,柔和的眉毛稍稍上挑,若有所思看了老同学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雷家生意从西北生根发芽,东进,南下,几乎遍布全国,却偏偏不去触碰江南那一亩三分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暗石疑藏虎,盘根似卧龙?”孟伟祥笑了笑。

能够一人在黄浦江混的风生水起,孟伟祥肯定有自傲本钱,这两句话说出口时,带有西北爷们特有的霸气,有些轻蔑,有些不以为然,黄浦滩的孟总不会表现出倨傲状态,但在老同学面前,他不需要遮遮掩掩。

雷斯年五官略显凝重,缓缓说道:“自打清朝起,江南巨贾荟萃,有四象八牛七十二墩狗一说,财产达白银千万两为象,五百万两以上不过千万者,称之为牛,一百万两不达五百万两者,则称之为狗,以身形大小,来比喻那些商人的雄厚家底。那些豪绅大户开钱庄,开典当,做湖丝生意,在当时能够富可敌国。我听江南一位朋友说起三十年代流传过一首民谣,刘家的银子,张家的才子,庞家的面子,顾家的房子,这就是所谓的江南四象。”

“江南生意人底蕴太深,虽然清朝距今已经有二三百年,但他们却始终活跃在历史舞台,即便没落一时,也会有后人站出来将香火传承下去。子孙后代或经商,或从政,枝繁叶茂,遍地开花。而你提到的卢家,就是张家的旁支之一,跟其他几家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关键江南商人非常抱团,遇到咱们这种外地捞金者,哪怕平时仇深似海,可涉及到底线问题,会拧成一股绳来共同御敌。这个底线,就是他们后花园里面的聚宝盆,看不得,摸不得,更碰不得,十里洋场你能够财运亨通,但不见得能在江南撬出半块狗头金。”

“这么邪乎?”

孟伟祥揉了揉脖子,撇嘴道:“斯年,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你可以扔三分之一身家进去,看看四象八牛七十二墩狗到底是吃肉还是吃素,输了,不至于倾家荡产,赢了,就算为我们雷家冲锋陷阵了。”雷斯年笑的一如既往地温和。

“你们雷家也想去江南发展?”孟伟祥听出了老同学话里透露出的含义,惊讶问道。

“确实想会一会那些名门巨富,领略一下江南商人手段。”雷斯年高深莫测一笑。

“你不是刚劝完我么,说那些底蕴深厚的家族是如何如何凶猛,咋现在自己想自投罗网了?”孟伟祥不解问道。

“四象八牛七十二墩狗?”

雷斯年踩向孕育出十三朝古都和无数帝王的广袤土地,极目远眺,潇洒一笑,“怕龙吗?”

第九百四十九章 好人大哥(上)

赵凤声吃了一顿颇为豪华的早餐,褪去huáng sè工作装,换上黑色t恤黑色裤子,再搭配一副从夜市十块钱淘来的墨镜,挺像工地砖霸或者夜场保安之类的角色。穿着这身行头,在外面晃荡一天,依然没有等到猜测中牛娃子打来的电话。

难道不是被传销团伙骗走了?

而是遇到了bǎng jià勒索?

赵凤声经历过的磨难多了,在这方面向来喜欢胡思乱想。传销团伙骗不到人,饿到两眼冒金星,直接玩硬的,那也说不准。成语中有许多带穷的贬义词,穷凶极恶,穷途末路,穷困潦倒,等等。穷,才是滋生犯罪的最大祸源,只听说有人为了几百块去铤而走险,没见过哪位富翁为了几块面包去持刀抢劫的。自己年轻时候,不也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么。以小人之心臆测一下,那帮人会不会从牛娃子兜里掏不出几个钱,直接杀人灭口了?

正当赵凤声想要报警时候,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上面显示得是外地电话hào码,一看就是刚开通不久的那种hào码段。

“喂,哪位?”赵凤声按下接听键。

“哥,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牛娃子熟悉的西北口音。

“去哪里玩了?怎么一夜不回家?”听到牛娃子平安无事,赵凤声心中大定,按捺住欣喜问道。

“哥,我遇到了一位好人,他要带着我发大财!”牛娃子兴致勃勃道。

“哦?哪位好人?运气不错,出门就能遇到贵人,怎么才能发大财?”赵凤声淡淡回应道。

从网上看过一些传销组织的手段,一般在受骗者给亲朋好友打电话时,旁边都有五大三粗的男性监听,如果不按照他们指定的台词说下去,轻则打骂一顿,重则残废致命,赵凤声可不想现在时刻探听牛娃子的处境问题,怕那傻家伙哪根弦不对付,跟人家发生摩擦,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哥,好人说得等见了你的面,才能告诉你,要不然怕知道的人多了,咱们发财的机会就被别人抢走了。哥,你过来一趟,好人要给咱们上课,告诉咱们一年赚几百万的秘诀,记住,谁也不许告诉阿,否则好人不带咱们发财了。你说咱要是有钱了,该怎么花啊,把村里盖满了房子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啊,是不是得办一个养殖场,弄几千头牛羊,天天卖奶的钱都花不完哇。”牛娃子难掩即将发财时的兴奋,嗓门出奇的大,憧憬着明天的美好蓝图。

“行,告诉我地点,在哪碰面。”赵凤声心想如此蹩脚的诈骗方式,也就能哄哄牛娃子这种涉世未深的孩子了,稍微见识过世面的人,也不会被一张画出的大饼冲昏头脑。从谎言质量分析,估计那帮骗子的生意不咋样。

约定好见面地点和时间,赵凤声挂掉电话。

此时夜幕降临,正是犯罪分子活跃阶段,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位置,才听师傅说那是偏僻的市郊,距离这得几十公里。

打击这帮传销组织,报警是首选方式,可赵凤声不想跟警方打交道,更不想假身份证被识破,于是给黑哥发了条信息,由他出面去通知警方,或许更加妥当。

出租车行驶将近一个小时,来到了牛娃子所说的见面地点,赵凤声付钱下车,在昏暗的路灯下,踩着坑洼不平的土地,走了五十米,依旧看不到半条人影。

“哥,我在这!”草丛中传来牛娃子细小叫喊声。

赵凤声扭头回望,努力眯起眼睛,才看到几条模糊的身影,赵凤声匆匆走了过去,见到牛娃子那张泛起傻笑的大脸,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不是要带我认识好人发大财吗?怎么躲在了这里?”

“好人说天机不可泄露,知道的人越少,咱们赚的就越多,所以不能给别人看到。”牛娃子拽住赵凤声手臂神秘说道。

这傻孩子。

赵凤声腹诽一句,瞅向牛娃子身边那几位男人,个个蓬头垢面,身形消瘦,也不像是为非作歹的惯犯,好奇问道:“他们是?……”

“这都是咱们的领导,王总,徐总,马总,魏总,全是经理级别的高人,咱们以后想要发财,还得靠他们带着。”牛娃子悄悄介绍道,语气中多了一种恭敬。

四位老总?

穿的还没村里痞子高端大气上档次,瞧那黄不拉几的气色,最少三天没吃肉了,有位像是脑血栓后遗症,胳膊哆哆嗦嗦,扔到乞丐堆,端个破碗,兴许就能走上人生巅峰,还骗什么钱啊,真是不知道利用自身优势。

赵凤声点头给几位“老总”打过招呼,问道:“好rén dà哥在哪呢?赶紧给我引荐,我还等着发大财呢。”

别看那几位穿着和相貌普普通通,可架子拿的够大,居中男人鼻孔冷哼一下,挥了挥手,“跟我来。”

几人往前走了不久,从一条羊肠小道拐进去,七扭八拐,在村子里不停绕道。

路途中,牛娃子一个劲地给赵凤声灌输赚钱是怎样一件容易的事,只要听话,服从组织命令,完全能够在很短时间内发家致富,好像弯腰捡钱也不过如此。赵凤声两分精力听他瞎白活,八分精力用来勘察地形路段,等会教训完那位骗钱的好rén dà哥,万一迷了路,那就太尴尬了。

来到一处大门紧闭的民宅,王总并未敲门,而是拿起了电话,简短交谈几句,似乎通知里面一切安全,大门才缓缓打开。

赵凤声走进去之后,院子里站着一位脑门锃亮的男人,西装革履,笑意盈盈,挺有成功人士气派。

媲美广播员的男中音响起。

“恭喜你,来到了崭新的财富世界。”

第九百五十章 好人大哥(中)

赵凤声本意是带牛娃子走出魔窟,然后顺便教训团伙头领一顿,出口担惊受怕所积攒的恶气,但是见到眼前人模狗样的家伙,突然童心未泯,想看一看这帮人到底靠什么来行骗,能将受骗人哄得团团转,于是将揍人的拳头揣进裤兜,灿烂笑道:“你是?”

“他就是好rén dà哥。”牛娃子在耳边轻声介绍。

“哦,原来是传说中的好总,失敬失敬。”赵凤声向前迈出几步,热情握住对方手掌。

“我不姓好,而是姓东方,名欢赫,hào金玉馆主。”西装男人右手跟他一触及退,挤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双臂放在身后,挺有世外高人风范。

“东方欢赫?啧啧,牛娃子,你看看人家高人起的名,就是不一样,听着就像城里大款。那个……大哥,你的东方,跟东方不败的东方一样吗?”赵凤声惊叹道。

“算……是吧。”

复姓男人明知那位爱绣花的不是什么正面角色,可也无法反驳,整理一下稍微歪斜的衬衣领口,清清嗓子,说道:“东方不败只是虚拟人物,不能代表东方家族,经过考证,西汉名臣东方朔正是我们家的祖先,传到现在,已经是六十九代了。”

“好厉害,那您可是名门之后啊。”

赵凤声瞪圆双眼惊愕道:“好rén dà哥,问一句,东方朔是谁啊?我历史学得不好,只在小人书里看过刘备关羽张飞啥的,东方朔是哪国大将啊,是跟赵云在长坂坡干过架的那位猛人吗?”

东方欢赫脸色由白变黑,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进屋再说。”

赵凤声不露声色笑了笑,小样,好玩的还在后面。

这是一所六七分地的民宅,换算成平方,大概有三四百平,院子大,屋子也大,当赵凤声走进坐南朝北的大屋,看到客厅里端坐好的密密麻麻人群,瞬间一愣。

这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年纪最大的得有六七十岁,手臂遍布老年斑,最小的也就刚成年左右,脸庞透着一股稚嫩。赵凤声以为这帮家伙骗三五个上当的已经顶天了,没想到这么多,看来复姓东方的家伙真有几把刷子,竟然有如此多的追随着。

“大家欢迎新加入的同伴,我们这些开创财富世界的领航者,又多了一位新人。”东方欢赫抬起右手,现场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牛富贵,见过各位大佬,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赵凤声挥舞手臂,笑眯眯跟大家打着招呼。

“相逢即是缘分,富贵,富贵盈门,富贵满堂,好名字。既然你天生带有财运,说明咱们终归能走到一处,而我们,就是为你圆梦的缔造者。牛富贵,你有什么心愿吗?”东方欢赫微笑道。

“心愿?”

赵凤声挠了挠后脑勺,“咱组织这么好,上来就发放福利待遇啊?”

“说说看。”东方欢赫点头笑道。

“哎呀,都怪牛娃子,有这好事,咋不早跟我说呢。”赵凤声拍着大腿,一脸懊悔,两眼放光道:“东方大哥,我打了三十年光棍了,天天憋得胖头肿脸,能先给发个媳妇不?小姑娘没有的话,二婚的也行,带不带孩子,都中!妈的!咋不早遇到东方大哥呢,害得我每天看小视频解决问题,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亲大哥!”

东方欢赫似乎没有遇到过精虫上脑的家伙,不要钱,只要女人?整个一奇葩啊。为了维护群众面前的尊严,东方欢赫强忍怒意,继续保持微笑表情,道:“为同伴解决单身问题,也是我们的本分工作之一,咱们团队有许多单身女性,个个貌美如花,贤良淑德,如果你们俩情投意合的话,我们绝不会干预你们的私生活。”

随后,东方欢赫指向角落,“那位就是我们的单身měi nu,等开完了欢迎会,一会我再给你们介绍认识。”

赵凤声望向好rén dà哥钦定的女性,雀斑脸,黄发,黑si wà,超短裙,满身肥肉把脖子都埋的不知所踪,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六七,赵凤声光想问一句大婶你绝经了没。察觉到窥探目光,大姐春风一笑,明目张胆地进行对视,鲜红香肠嘴蠢蠢欲动。

赵凤声打了一个激灵,终于领略到了东方大哥不同凡响的手段。

“咱们是创造财富的团队,说的通俗易懂一些,就是钱,牛富贵,你有什么想用金钱满足的愿望吗?”说完这些套词,东方欢赫怕这二百五再胡说八道,又补了一句,“打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你最喜欢什么车?记住,是汽车,不是坦克或者拖拉机,不用考虑价位,也不用考虑能不能养得起,只要你大方说出口就行。”

“汽车?”赵凤声摩挲着胡茬,翻起白眼想了想,答道:“奥迪,rs7。”

“好!你的梦想很宏伟,据我所知,这款车的售价应该在二百多万。只要你跟随团队,做出你应有的努力,不出一年,我们绝对会帮你满足愿望。”东方欢赫心满意足笑道,而且布下了一个鲜嫩可口的诱饵。

“满足愿望?”赵凤声眨眨眼,“可是……东方大哥,俺已经买这车了啊!”

这句话他可不是信口开河,亮子送的新婚礼物rs7确实在自己名下,离开武云市之前,交到了崔洋手里。车这东西,不能放,一放就完蛋,索性便宜了小舅子,任他去开着豪车泡妞,反正崔家有钱,花得起保养费,自己又是名正言顺的崔家女婿,便宜不了外人。

“你开rs7?”

这次轮到东方欢赫瞠目结舌,仔细观察这家伙衣着打扮,土气土气,一件大牌都没有,哪有一丁点富家公子哥的风范?

还开rs7?

开拖拉机都不信!

东方欢赫以为他又在拿自己开涮,脸色阴沉几分,“请入座,上课!”

第九百五十一章 好人大哥(下)

在赵凤声看来,行骗是门技术活,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对方心甘情愿乖乖掏钱,这可比拿把刀抢劫困难多了。得会察言观色,得能自圆其说,得摸透心理活动,得脸皮厚,上的了庙堂,下的了泥塘,其复杂程度,不亚于考上985重点院校。

听师傅说起过,以前行走江湖,如果想混口饭吃,需要伪装成卦门弟子或者寻龙点穴大家,《葬书》,《入地眼全书》,《憾龙经》,这都是入门书籍,不敢说倒背如流,那也得能悟透十之**。要知道里面那些晦涩文字十分生僻,看着就头疼,更别提了然于胸,所以当时的骗子通晓文言文,四书五经,旧闻野史,几乎出口成章,可比如今的骗子含金量高多了。

赵凤声曾经对骗子的真假充满茫然,既然大伙肚子里都是真材实料,那如何分得清谁是骗子,谁是真正的风水先生?老爷子言简意赅给出答案:心善者,为真。

赵凤声又问:那怎么才能看得透对方心善不善呢?算命,看风水,不都是帮人消灾避祸吗?

老爷子答道:只要说出消灾避祸四个字,骗子无疑。

当时的赵凤声听得满头雾水,琢磨了十来年,才稍稍品出个中三味。

眼前的东方欢赫,显然没有前辈们敬职敬业,肚子里有多少货,暂且不知,但是仅凭一锅烩的作风,那就跟前辈们干一行爱一行的职业精神相距甚远。以前都是一对一贴心服务,要么态度和蔼,要么专业讲解,现在倒好,为了省钱省力,直接做起大锅饭了,连宝马奥迪都不租一辆,忒没有敬业精神。

东方欢赫猜不透赵凤声心中的小九九,站在那里手舞足蹈,唾沫星子四溅,侃侃而谈道:“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却偏偏在这里相遇,这叫什么?这就叫有钱千里来相会。遇到我,你们就遇到财富了,遇到我,你们就碰到机遇了。我们来回顾一下过去,二十年前,什么最火爆?股市!十年前,什么最火爆?房地产!五年前,什么最火爆?对了,那就是互联网!而现在呢?什么最火爆,这次你们都不知道了吧。好,那我告诉你们,这个词就叫做‘分享经济’。”

“什么叫做分享经济呢?据统计,全世界已经有一百多个国家参与分享经济的发展,参与销售人员达到四千多万,分享经济模式,也渐渐成为社会主流。目前我国的分享经济模式,正处于婴儿期,嗷嗷待哺阶段,就像以前的股市,房地产,没人了解,参与的人仅仅不到几十万分之一,可他们呢?却成为了人生赢家,每天赚到的钱,数都数不过来。”

“根据全球最大新闻权威机构cnn报道,21世纪,我们将处于无固定化职业社会。什么叫无固定化职业?就是从业人数大幅下降,你想打工,才发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以前的铁饭碗全部要摔碎,想要赚钱,必须要服从市场服从社会。现在,分享经济模式知道的人很少,不到千分之一,但是十年后呢?我国从事分享经济模式的队伍,将要高达百分之八十左右,这就意味着有千千万万的人是你们下属,他们在为你们打工,他们在给你们赚钱。而我,东方,就是你们的引路人,是你们的掘金者!”

一顿铿锵有力的话说完,下面响起雷鸣般掌声。

赵凤声望着眼神中充满渴望和兴奋的人们,默默点燃一根烟,戳了戳牛娃子,小声道:“你能听懂他放的什么屁?”

“能啊,大哥要带我们发财,天大的好事啊。”牛娃子似乎对他的形容有些不满,“哥,你也仔细听听,东方大哥轻易不给人上课,咱们得抓住机会,要不然落在别人身后,那就亏大发了。”

“上他娘个蛋!”赵凤声愤愤吐出一口唾沫。

所谓的上课,实际就是xi nǎo中最重要的一环,前期抛出的诱饵,还有虚情假意的关怀,只不过是肤浅表象,这帮骗子们真正的杀手锏,就是利用人的贪婪yu wàng,组成一个陷阱,让受害者陷入泥沼无法自拔。

赵凤声走过南闯过北,哪能被他几句话蒙蔽,只是好奇这些人都不带脑子出门?如此拙劣的骗局,真有人信。

“你交钱了没?”赵凤声压低嗓子问道。

“交了啊,我是第四批梯队,到了年底,能拿到七十多万分红。哥,你是我的团队骨干,属于第五批梯队,如果投入资金的话,年底也能赚不少呢。”牛娃子掰着手指头乐呵道。

“投了多少?”赵凤声弹掉烟灰皱眉道。

牛娃子的家底,他心里有数,出门时,牛老汉满打满算扔给儿子几千块,这些天吃喝拉撒没让他掏过钱,也就吃饭和购置日用品时花了一些,应该还留有一笔积蓄。

“投了三千啊!哥,你有钱的话,多投点,没准年底赚的比我都多。我启动资金太少,东方大哥说占据不了多少市场份额,以后回报率太低,我准备这几天回趟牛角村,把阿达还有邻居们都带上,大家伙一起发财。”牛娃子兴奋道。

“你可真够阔气。”赵凤声酸溜溜说道。

牛娃子平时,连碗面条都没请他吃过,一下子就扔给人家三千,这让赵凤声有种孩子胳膊肘往外拐的挫败感。

“你没想过……他是在骗你钱?”赵凤声没敢说的那么直接,怕伤害到牛娃子脆弱内心。

“骗钱?不可能啊,东方大哥带领大伙发家致富,大好人一个,哪会骗我钱啊。”牛娃子一脸认真道。

无知者真可怕啊。

赵凤声摇头长叹一口气。

第九百五十二章 牛

几十人沉浸在东方欢赫虚构的幻象里,如痴如醉,眼神透露着狂热崇拜,憧憬不劳而获就能够到手百万巨资,完全不去考虑付出和收获成不成正比。

唯一走神的听众,就是赵凤声身边那位四五十岁的大姐,单手托腮,面对赵凤声,眼睛一眨不眨,“大兄弟,你这鼻子和下巴长得真俊,多大了?处过几位姑娘了?刚才听你说现在单身,想要zhǎo nu朋友,真的假的?”

一股臭葱大蒜混淆在一起的气味,呛得赵凤声差点泪流满面。

比生化武器都特么够劲!

“我跟东方老总开玩笑呢,其实结婚好几年了。”赵凤声感受炙热到放肆的目光,想到了大刚那畜生碰到空姐集体下班时的嘴脸,同样的饥渴,同样的肆无忌惮。

“结婚了?结婚了好呀,成熟男人懂得知冷知热,不像那些小屁孩,什么也不会,就知道一个劲地瞎弄,一点情调都没有。”中年妇女眨着刚拉的双眼皮,不停放着秋波。

“呵呵。”赵凤声屏住呼吸来阻止有毒气体侵入,干笑两声,挠头道:“您说的我都理解,可我真结婚了,以后有合适的,先介绍给您。”

“傻兄弟,你咋这么想不开呀。”中年妇女摸着赵凤声大腿,拍了几下,感受到硬邦邦的半腱肌,暗自惊叹这小子瞧着瘦不拉几,摸起来肌肉如此发达,典型的穿衣显瘦tuo yi有肉型,捡到宝了!中年妇女心中大喜,手中力道又加重几分,“现在这社会呀,睡在一起的,不一定是两口子,人生这么短暂,跟谁玩不是玩,只要自己看着顺眼,开心,其它的都好说。大兄弟,一会开完会,姐带你去喝酒。”

感受到浓烈爱意和相同浓烈的葱臭,赵凤声终于体会到当初大刚为何不从了那位段美人了,急忙将大腿挪开,赵凤声悄悄将凳子往旁边挪了挪,躲开禄山魔爪,“先听大哥讲课,一会再说,一会再说。”

有些敷衍的态度让中年妇女相当不爽,但也不敢在领导讲课时大吵大闹,白了他一眼,搓着大金项链,琢磨着一会怎么把这小子拿下。

东方欢赫调动起了群众热情,清楚这时候得趁热打铁,继续大声说道:“世界最有钱的公司,绝不会单单只做商品,他们卖的是理念,出售的是科技成果。我们公司总部,就设在美利坚合众国,旗下拥有几十个上市公司,资产达到数千亿美元。可即便公司做到这种规模,仍然也在思考着未来出路,经过智囊团剖析、研究,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刚才我所提到的‘分享经济’。利用产品优势,整合社会资源,做到人人得益,人人受益,人人有益。就算我们遇到金融危机,也会凭借庞大团队来安稳度过,相信不出五年,或者三年,你们将走在商业模式前列,成为千万乃至亿万级的超级富翁!”

掌声如雷。

赵凤声抠着耳朵,漫不经心道:“走在商业模式前列?还尼玛前列腺呢,发炎了找谁说理去。”

“这位新来的朋友,你有什么疑问吗?”由于掌声太过热烈,东方欢赫没有听到他的嘀咕。像这种会议,基本是给新成员xi nǎo,所以对赵凤声多加关注,见到他嘴巴念念有词,东方欢赫也想在第一时间将钱财骗到手。

赵凤声缓慢起身,嘴角勾起,笑道:“东方老总,我学历不高,听不懂你说啥,绕来绕去,分享经济是啥玩意都不清楚。你就干脆利落点,告诉我们怎么做就完了。”

旁边多是低学历人群,虽然听过几次东方欢赫的大展宏图,可依旧脑子晕晕乎乎,有几人开始附和赵凤声问话,安静的场面变得嘈杂。

“你问的很好。”东方欢赫拿出一个印满英文的小白盒,“我们公司不仅在金融领域堪称业界大鳄,在医药领域,同样也取得突飞猛进的科研成果。大家都知道,医学界有几大难题,糖尿病,癌症,艾滋病,这都是现如今医学界无法攻破的屏障,得了这几种病,只能延缓,根本无法治愈。我们的万能胶囊,就是针对这几种病,做出的社会贡献,堪称世界第八大奇迹。”

“啥玩意?你那药能治疗癌症?”赵凤声瞠目结舌,随后哭笑不得道:“你如果说你那药吃到肚子里,能一步进入筑基期金丹期啥的,我都捏着鼻子认了,治疗癌症?东方老总,你自己信不信?”

吹牛皮吹到这种程度,那得需要多厚的脸皮?反正赵凤声自愧不如,把老街四害几张二皮脸加在一起,估计才能跟这家伙相提并论。

“这位新朋友,你得听我把话说完。”东方欢赫笑了笑,似乎赵凤声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消灭癌症,是人类天大的难题,需要时间来慢慢探索,但我们的万能胶囊,能够大幅度延缓人体受到侵害的细胞组织,抵抗病魔入侵。”

“延缓?那是多久?我去买颗糖豆吃,没准还能多活三分钟呢。”赵凤声阴阳怪气道。

东方欢赫伸出手掌,高深莫测一笑,“五十年。”

赵凤声吓得光想磕头拜大哥。

这脸皮,这不要脸的精神,这吹牛皮的功夫,望尘莫及啊。

什么唐宏图啊,翟红兴啊,哪有东方大哥牛掰,统统踩在脚下。

“五十年?我要是一百岁时候再吃,那岂不是长生不老药了。”赵凤声笑的光想哭。

“是能够阻止癌症细胞扩散的年限,当然,根据每个人体质不同,药效也不一样,五十年最久,普通的是三十年左右。”东方欢赫耐心解释道。

赵凤声心服口服说了一个“牛!”

第九百五十三章 万能胶囊

“万能胶囊?啧啧,造福人类的好东西,不卖个百八十万,都对不起外国博士付出的艰辛劳动。东方大哥,如果我们想买这种药的话,需要多少钱,还有,您不是说分享经济吗?卖药跟这种模式有啥关系?投资几千块,卖到年底能变成百万富翁?我咋有点不相信呢?”

通过简短交锋,赵凤声基本摸清了这帮人路数,无非打着癌症克星的旗hào,满世界招摇撞骗,跟前些年骗子的手法如出一辙。拿捏住人们急于救命和发大财的心理,先制造譬如“分享经济”的噱头,然后把产品吹得天花乱坠,最后告诉你卖这玩意能发大财,忽悠亲朋好友都来投资,等钱一到手,这帮人就逃之夭夭,至于万能胶囊能治病还是要命,那就得看个人造化喽。

赵凤声跟他胡乱掰扯一通,为的就是一个字,拖,刚才已经给黑哥发过具ti wèi置,相信用不了多久,警察就能来到这里,将不法分子一网打尽。

“新朋友,咱们的产品定位中高端人群,只有社会精英,才能享受到科技成果带来的益处。万能胶囊目前只是临床药物,没有投入医药市场,但是总部定价为一万八一盒,想要将癌症细胞彻底进入停止状态,大概需要八到十,也就是所谓的一个疗程。咱们属于第一批拓展市场经理,钻石级会员,经过总部商议,为了尽快争取国内市场份额,你们的拿货价在每盒三百八十八元,十盒起批。”

“这种一对一销售模式,显然落后而古板,所谓分享经济,那就是共同致富,你下面有新的销售经理加入,他的购货资金,将有百分之十放入你的腰包,百分之五,放入你上一级经理腰包,再往上就是百分之三,第四层以上,统统为百分之一,总共有十层经理享受到共享财富。你想想看,假如你发展了十个人,十个人又发展十个人,十个人再发展十个人,每人每月卖出去五盒药,你的利润是多少?”东方欢赫面带微笑说道。

“我滴个乖乖,那岂不是每个月能赚好几万?”赵凤声掰着手指头惊讶道。

“这只是三层的收入而已,等你做到十层,你就清楚每天所带来的惊人财富了,像最早加入的这几位经理,已经实现了房产zi you和汽车zi you,可以在全国随便一处地方购车购房,不必考虑银行卡的余额够不够,完全按照自己喜好去享受人生。”东方欢赫指着前去迎接赵凤声的几位男人说道。

妈的!

这吹牛大仙。

那几位经理饿的脸都绿了,给碗泡面往哪一放,都敢能抢成狗一样,还汽车zi you房产zi you?做梦zi you还差不多。

赵凤声揉了揉笑到疼痛的腹肌,“东方大哥,跟你聊天真过瘾,服,真的服,狠人猛人我见的多了,可没一个比你有才。改名等我兄弟来了,我得把你的故事说一遍,不过,估计那几个玩意也不会信,他们不信的话,你可得亲自给我作证啊。”

“你的意思是……现在要购买产品吗?”东方欢赫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听他说带兄弟认识,还以为要带人加入组织,眼睛顿时泛起亮光。

“买买买,你说买多少咱就买多少,这么好的产品,我不能独自享受啊。我那哥们是开赌场的,有的是钱,我叫他一起买,你们公司应该有飞机吧?先拉几飞机产品过来,到时候直接给你瑞士银行支票结算,美金!”赵凤声捧腹笑道。

呼……!

东方欢赫倒吸一口凉气,信了三分,质疑七分,身体打了一个摆子,有点被幸福冲晕后的激动,半信半疑问道:“你……确定要大量购买吗?”

“买啊,有多少要多少!为了抵御病魔,我吃不完,留着给儿子吃,儿子吃不完,留给孙子吃,一代接一代,得有愚公移山精神。老兄,赶紧给美国总部打电话,叫他们干脆把厂子建到雍城,他一边生产,我跟我哥们喝酒撸着串就给消灭了,赶紧的,越快越好。”赵凤声哈哈笑道。

一边撸串一边吃药?

你特么当是磕毛豆呢?!

东方欢赫从他幸灾乐祸的表情和吹到天花乱坠的言辞,终于意识到这小子是在信口开河,脸色阴沉如同一口黑锅,咬牙道:“你在耍我?”

“你给我吹了半小时牛比,不允许我吹几分钟啊?”

赵凤声双手插入裤兜,抖着大腿怪笑道:“再说你还不配老子来耍你,要不是你把我兄弟弄来,爷爷才懒得跟你浪费时间。”

赵凤声望着眼中一片迷茫的人群,脸色正经了几分,沉声说道:“谈到耍这个字,我觉得你所作所为,好像比耍更过分吧?这几十hào受骗者,一看就是老老实实的工薪阶层,有的拿出半辈子积蓄,有的拿着孩子结婚钱,有的不舍得吃不舍得花,只为了生活过得更好一些,你不但像吸血鬼一样吸**们所有血液,还要将他们的亲朋好友一起拉入火坑,钱一到手,你就会远走高飞,他们怎么办,你想过么?所有家底付之一炬,还要忍受最亲近的人指责和怪罪,他们后半生该怎么过?”

“如果闹出人命,你就是杀人犯!”

“我这辈子最讨厌有两种人,一种是骗子,一种是草菅人命的畜生,而你,这两点都占全了,今天不教训教训你,到了九泉之下,我老子肯定得抽我一顿皮带,说我败坏门庭。”

一席话说完,东方欢赫已经暴跳如雷,脖颈间遍布青筋,挥舞手臂喊道:“给我抓住他!狠狠揍一顿!”

外面突然响起若有若无的警笛声。

“揍我?”赵凤声嘿嘿一笑,闪过几人围堵,急速窜到东方欢赫面前,揪住那用血汗钱买来的高档西装,用力一拽,衣服四分五裂。

“今天如果不揍你,都对不起我家祖宗!”

一拳正中东方欢赫鼻梁。

嗷的一声惨叫!

第九百五十四章 上线

赵凤声突然暴起发难,弄得在场人员不知所措,跟东方欢赫关系好的那几位“经理”,急忙跑去阻止赵凤声,也有中毒颇深的受害群众,见到“财神爷”挨揍,怒不可遏,加入到群殴队伍当中,搂胳膊,抱大腿,肯耳朵,各种阴险招式无所不用其极。

好在赵凤声身手出众,稍微用力就摆脱众人攻击,看到捂住口鼻的东方欢赫悄悄爬出战团,有想溜走的意图,赵凤声不屑冷笑,一把抓住他的脖颈,“谁都能走,唯独你不能走,吃了多少,得吐干净,洗干净屁股,准备把牢底坐穿吧,嗯……或许还有别的用途。”

望着那张挂有痞笑的陌生脸庞,东方欢赫一脸惶恐喊道:“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你究竟是谁?!”

赵凤声轻轻一笑,露出洁白牙齿,“我是你大爷。”

牛娃子脑瓜不太灵光,反应也有所欠缺,等到闹成乱哄哄一团,他依旧没琢磨过来,急冲冲跑到赵凤声面前,纠结道:“哥……你怎么把好rén dà哥打了?他带着咱发财,待咱不薄啊,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凤声不知该夸他生性淳朴,还是该骂他愚昧无知,耐心说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家伙想骗咱的钱,根本没有带咱发财的打算。你岁数小,阅历少,需要吃完亏才能明白人心险恶。记住,以后千万不要相信任何对你好的人,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想看,如果你有一百万,会平白无故给陌生人一百块么?诱饵后面全部都是陷阱,以后你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哥,他真是骗子?”好rén dà哥和赵凤声,牛娃子还是比较倾向后者,一想到自己所有积蓄都在对方手里,圆眼一瞪,抓住东方欢赫胳膊,“骗子,你还我钱!”

大手刚一接触东方欢赫左臂,立刻传出杀猪般的嚎叫,“啊!!!!!你赶紧松开,我手要断了!”

伴随着紧凑脚步声,警察陆续出现在房间里,一位浓眉大眼脸宽嘴厚的两杠一环视嘈杂现场,用颇具威严的男中音喊道:“统统住手!我们是警察!”

所有人都停止动作,唯独牛娃子继续抓住东方欢赫手腕,犹如犟牛一样,不依不饶喊道:“还钱!”

别管占不占理,警察抵达现场,怎么也得给人家面子,赵凤声想要掰开攥紧的五指,一掰之下,纹丝不动,赵凤声的力量也算超乎寻常了,在纯粹力道交锋中,竟然完全败北,难道又遇到一位堪比傻小子的天纵奇才?

公职人员在那站着,赵凤声顾不得多想,宽慰道:“有警察叔叔在呢,钱肯定没不了,听话,先松手。”

牛娃子鼻孔哼出一道粗气,不甘心地将手放开,东方欢赫疼的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发出哀嚎。

两杠一走到几人中间,查看东方欢赫伤情,发现他保住胳膊反复打滚,似乎有骨裂或者骨折迹象,皱着眉头说道:“胆子挺肥啊,敢当着警察面行凶,小鑫,叫救护车,顺便把这小子拷上!”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他年纪小,加上被骗了钱,一怒之下才动的手,再说是您几位没来之前发生的冲突,主要目的是害怕嫌疑人逃窜,我们这叫为民除害,可不是故意伤害。”赵凤声急忙辩解道。

“法律学得不错,可惜没用到正地,你哪位?”两杠一问道,眼中有种审查犯人时的谨慎。

“自己人自己人,我是卧底,如假包换的卧底。”赵凤声嘿嘿笑道。

黑哥从后面走到两人面前,解释道:“警察同志,就是他潜入传销团伙委托我报的警,冒了不小危险,您可不能冤枉好人。”

两杠一仔细打量横看竖看都像痞子的家伙,拍拍他的肩头,“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小兄弟,几十hào人你都敢深入虎穴,胆色不错。”

“多谢领导夸奖。”赵凤声嬉皮笑脸道,顺便把牛娃子拉到自己身后。

两杠一也没有继续抓住小辫子不放,“好了,把人带回去,你们辛苦一下,陪我们回所里录一份口供。”

“好的领导,没问题。”赵凤声爽快答应。

警察在那里忙前忙后收拾着残局,三人走到院子里,赵凤声给黑哥递去一根香烟,蹲到那里,问道:“怎么亲自来了?怕我出事?”

黑哥接过香烟,捏着过滤嘴,轻声道:“你有难言之隐,我明白,既然不能帮你排忧解难,尽量少给你增加麻烦。”

“我有时候挺喜欢跟聪明人做朋友,有时候又害怕跟聪明人做朋友。”赵凤声抽着香烟轻轻念叨。

“但是我想跟你做朋友。”黑哥微笑道。

“人情这玩意,最便宜,也最贵,我真不想跟你牵扯太多。”赵凤声苦笑道。

“我不需要回报。干了十几年外卖,送出无数次人情,得到的最大收益就是几顿酒,你觉得我会对你抱以厚望吗?”黑哥无所谓道。

“我欠别人的东西,从来没人催我还过。”赵凤声若有所思道。

“那说明他们把你当作朋友。”黑哥确定道。

“可能是吧。”赵凤声微微一笑,拍屁股起身。

咚!!!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大声响。

紧跟着有rén dà声喊道:“石所,有人袭警!”

赵凤声匆匆跑出门外,借着惨淡月光,看到一辆别克gl8正飞速冲自己方向冲来,大灯都没有开,只是一味闷头冲撞。

“怎么回事?”黑哥惊愕问道。

赵凤声同样莫名其妙,这帮搞传销穷的连自行车都没有,更何况gl8级别的商务车,自言自语道:“难道东方欢赫不是上线?而是逃跑的那位?……”

第九百五十五章 心比天高(上)

gl8扬长而去,只有一位警察受了轻伤,拉拽车门时撞到了膝盖,蹭破点皮,至于这种情况算不算袭警,赵凤声不得而知,也不好意思去问东问西,只能脑补一下,别克车究竟坐着什么人,跟这帮传销组织有没有关系。

跟着两杠一回到派出所,经过简短介绍,得知人家叫石国栋,担任副所长职务,对于单枪匹马跑进狼窝里的赵凤声,态度还算和蔼,泡茶,递烟,还叫了一份夜宵,西红柿鸡蛋盖浇饭,外加一个又肥又大的鸡腿,这让只在派出所啃过馒头和窝头的赵凤声初次感受到组织关怀,一激动,良心受到大大谴责,险些将当初扒女澡堂窗台和去工地砸玻璃那些破事全给撂了。

石国栋很诡,交谈时只往对方眼睛瞅,弄得人心里面毛刺刺的,应该是从业多年落下的职业病,看谁都想看透。还好赵凤声问心无愧,跟他四目相对,问啥,答啥,受过黑哥这位心理学专业大学生提点,赵凤声刻意收敛起小动作,不敢揉鼻子挠脚丫,怕暴露内心情绪,挂起笑容,一五一十将捣毁传销组织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石国栋问的很细,譬如几点几分打的出租车,司机是男是女,跟谁先接的头,东方欢赫腰带是爱马仕还是金利来,就差问赵凤声自我安慰时用左手还是右手,幸亏石国栋对身份证不感兴趣,没叫他出示,否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经过一番波澜不惊的交锋,赵凤声终于走出派出所,叼着从石国栋那里顺来的好猫,脚步轻快。

牛娃子一脸郁闷跟在他的身后,低着脑袋,抓住大裤衩边缘,话也不说一句。

“擎苍啊,人家警察办案需要走程序,提审犯人,做笔录,核实行骗金额,盖棺定论了才能退还赃款,不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就把钱退了,要不然有人虚报多报,还不得乱成一锅粥?等等看,别急,过不了多久,就会喊你去领钱了。”赵凤声勾住牛娃子肩膀说道。

牛擎苍,名字大气磅礴,做事风格却有点小家子气,牛娃子姓牛,属牛,金牛座,命格中不见偏财星,不管用西式星宿学,还是生辰八字推算,必定对钱财多加看重。三千多块,对富豪人群只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可对牛娃子来说,是他全部身家,赵凤声清楚这笔巨资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发疯已经算好脾气了。

“哥,几天能退给额钱啊?”牛娃子眨着大眼可怜巴巴道。

“三五天的事,踏踏实实干活,记住别相信任何人了。”如果警方那边退款延迟,赵凤声打算自掏腰包把钱给他退了,三千块买小朋友开心,也不是多大的事。

“好嘞哥,俺知道了。”

吃一堑长一智,没有湿过鞋的人,永远不清楚袜子糊在脚上有多难受,牛娃子经历完上当受骗,已经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信任名单里只剩下阿达和赵凤声两人。

“吃饱但没喝足,黑哥,咱再去喝会?总觉得肚子里少点啥,弄点啤酒灌灌缝?”赵凤声摸着平坦小腹说道。

黑哥从没对他说过“不”字,这次也没例外,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雍城不比省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饭店极少,好在有黑哥这位“雍城通”在,带着他们来到一处串串香。这时正值夜店散场时间,店里生意火爆,坐满了从夜场里走出的男男女女,喧哗声不绝于耳,比白天还热闹。

赵凤声要了些羊肉串和凉菜,又叫老板搬来一箱啤酒,用牙熟练咬开瓶盖,递给黑哥,笑道:“我没传染病,不用担心。”

“糙爷们喝酒,哪来那么多讲究。当初我们喝酒喝大了,用过洗脸盆,喝完后才发现盆底粘着块香皂,你这不算啥。”黑哥接过酒瓶,讲起了荒诞往事。

“黑哥,麻烦了你好几天,说谢谢太矫情,先干为敬。”赵凤声端起酒瓶,一口气喝干。

黑哥这位豪迈的西北汉子,服天服地服老婆,却从未在酒桌认过怂,按照赵凤声方式,同样对瓶吹完。

“关中集团雍城分公司,管理层,年薪不清楚,至少不会是几千块那么寒酸,应该有很大上升空间,满意吗?”赵凤声又递给对方一瓶酒,压低嗓子说道。

“这是你报答我的方式?”黑哥挑眉道。

“对。”赵凤声夹起一片黄瓜,慢悠悠说道:“关中集团以前是国企,后来改成股份制,虽然不如铁饭碗那么靠谱,但总比送外卖要强得多。任何大型企业都有灰色收入,按照你的能力,沉下心踏实干几年,以后每月捞个十万块,轻轻松松,这样的好事,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黑哥绷着脸沉默许久,大口喝掉杯中啤酒,“这不是我想要的。”

“哦?怎么,怕贪污受贿被弄进去?那种改制后的股份制企业,独善其身并非真能独善,随波逐流才是最佳选择。你不是需要钱么?想要给黑嫂创造高质量生活环境,以后得给孩子准备房子准备车子,既要节操风骨还要钞票,有点异想天开了。”赵凤声撇嘴道。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像我这种年纪,确实务实要比理想更为重要,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依然想寻找一位合拍的知音去创业。我知道我的行为,在许多人眼中,看着跟傻子别无二致,就像三十多岁的大姑娘待字闺中盼望白马王子一样可笑,但我荒废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去耗费几年时间,大不了默默无闻终老,我能承受最坏结果。”黑哥一脸认真说道。

“哎!”

赵凤声长叹一口气,“世间最悲凉的,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第九百五十六章 心比天高(下)

黑哥喝酒很洒脱,笑的也很洒脱,跟平时拿架子的大哥形象完全不符,“忠言逆耳利于行,谢谢。不过你说的不太正确,我这人,心其实不高,能耐也不大,又有一位贤惠妻子不离不弃,挺知足。只不过男人得有责任感,社会责任,家庭责任,为妻子,为父母,为没有出生的孩子,去拼搏出一条康庄大道。关中集团固然不错,尤其管理层,工资奖金加起来,一个月起码过万,这还不算灰色收入。但我这人倔,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对脾气的人,甘愿赴汤蹈火,不对脾气,话都懒得说一句。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跟在你身边,成也好,败也好,自己选择的人生,绝不会后悔。”

“赌徒心态,害人害己,我认识爱赌博的那几个家伙,输的都很惨。”赵凤声感慨道。

“或许……在你想做的事情过程中,我可以帮到更大的忙。”黑哥果然跟他的自我评价很相符,固执,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知道我来雍城做什么的?”赵凤声含笑道。

黑哥紧紧攥着酒杯,停顿许久,用拇指蘸着酒液,在桌面写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雷”字。

赵凤声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眯起眸子,遍布杀机。

黑哥将酒液快速擦去,轻笑道:“别激动,我只是猜测而已,可你的表情,却出卖了你。”

“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杨修因为聪明,猜中了曹操心事,丢了性命,周公瑾自以为妙计安天下,却赔了夫人又折兵。聪明不是坏事,但如果让人看出你的聪明,觉得你会制造威胁,或许会引来杀身之祸。”赵凤声淡淡说道。

“我这叫坦白,或者叫做推心置腹。”黑哥解释道。

“说说看,怎么猜到的?”赵凤声喝着冰凉刺喉的啤酒询问道。

“很简单,你的开销跟收入不成正比,照这样干下去,一个月最少亏损几千块,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做赔本买卖。既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么就明显带有强烈目的性,按照你送餐范围画一个圈,结果一目了然,中心点就在雷氏集团大楼。还有,但凡我们聊天时,提到雷氏集团,你都会竖起耳朵倾听,呼吸悠长,专注力集中,这是非常在意的表现。假如这些证据,还不能证明你对那里有所图谋,我四十多岁人生和那张心理学学士的证书,可就跟废纸一样了。”黑哥悄悄说完,露出胜利般微笑。

赵凤声盯着那双世故沧桑的眼眸,黯淡,昏黄,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分辨不出来是敌是友。

“放心,我并没有恶意,如果只为利益的话,我想……出卖你,比跟着你的收益更大。”黑哥摊开双手笑道。

酒桌上静寂无声,只有旁边酒令和喧哗回荡。

“你到底想要什么?”良久过后,赵凤声一脸肃容问道。

黑哥说的没错,如果他去告知雷斯年,按照自己在雷总经理心中价值,最少能获得几百万酬金,黑哥没靠出卖朋友博取荣华富贵,而是告知自己,说明暂时是友非敌。

赵凤声提着的心,悄然放下几分。

“想做一个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黑哥回答的很快,这份答案,在他心中酝酿了不知多少日夜。

“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就要扭过身反捅我一刀?”赵凤声冷笑道。

“不。”

黑哥坚定摇了摇头,“我不会强人所难,同样会尊重你的选择。关中集团雍城分公司管理层,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职位,据我所知,就连雍城分公司经理,都没有这样的权力,起码要上报到总公司,处长或者副总之类的角色拍板。你不是本地人,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办成这件事,为了报答我,相信你欠了一份天大的人情。这份知遇之恩,暂时无法报答,以后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开口。或者……我会尽量帮你留意雷氏集团某人动态。”

“等你飞黄腾达了,再提报恩的事也不迟。”赵凤声没有接着黑哥的话茬往下说,他压根没想种花就要结果,对付权势滔天的小侯爷?黑哥听完后,会不会立刻选择放弃,或许真会反戈一击。

“操尼玛的!那瓜怂!你盯着我媳妇看什么看!”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吼叫。

有位头上染着五颜六色的年轻人抄起啤酒瓶,气势汹汹走到赵凤声这桌,冲着一脸茫然的牛娃子,酒瓶劈头盖脸砸下!

西北爷们普遍火爆脾气,能动手绝不哔哔,赵凤声曾经领略过西北爷们强悍之处,可打架总得有缘由,牛娃子长得憨厚朴实,一直坐在旁边默默撸串,怎么会惹得人家上来就往脑门招呼?

赵凤声拖住对方手腕,往旁边一带,卸去力道,望着十几名同伴包夹过来,狠话咽回肚子里,笑容满面道:“兄弟,我朋友没招惹你们吧?是不是误会了?”

“我误会你仙人板板!”

发型如同开屏孔雀的年轻男人挣脱赵凤声束缚,剽窃一句临省经典国骂,跳脚道:“你问问他自己,这瓜怂是不是盯着我媳妇看了半天!还他妈舔口水,你当我瞎呢!”

“敢看不敢认,怂包一个。”穿着热裤露脐装的女孩翻了一个白眼,花臂,唇钉,身材娇小,比例协调,浓妆艳抹,姿色不俗,确实挺能博取男人眼球。

牛娃子满脸无辜站起身,辩解道:“额在想着那钱啥时候能回来,没看她啊。再说她长得跟妖怪一样,额怕看久了,睡觉做噩梦呢。”

“我今天非弄死你不行!”孔雀男气的头发都竖起几根,一拳往牛娃子脸上挥去。

赵凤声相当无语。

倒霉催的,怎么会带出来一个惹祸精……

第九百五十七章 接连敲诈

这帮出口成脏的年轻人,同伴多,出手狠,描龙画凤,眉目含煞,肯定不是在校学生,地头蛇或者是不良青年身份居多,赵凤声压根不想招惹。打赢了,赔钱,赔笑,赔礼,还得去接受劳动改造,输了,窝囊,窝心,窝火,说出去让那帮老兄弟笑话,这两种结果,他哪一种都不能接受。

向来不知脸皮为何物的赵凤声弓下腰,挤出一个卑微到xià jiàn的笑容,“我兄弟今晚遇到点事,心里不痛快,如果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为了表达歉意,今天哥几个的酒,我请了。”

两大桌人酒菜钱加在一起,最少要一两千块,赵凤声做不到虎躯一震八方拜服,只好破财消灾了。

啪,啪啪。

孔雀男轻轻拍打着赵凤声脸颊,花里胡哨的头发不停抖动,眉目狰狞,呲牙道:“我他妈用得着你付钱?看我老婆大半天,想拿这点钱摆平?出来卖的都没这么便宜的,当老子们是叫花子呢?!”

赵凤声就像是成了精的老龟,面对着羞辱性的动作,把脑袋紧紧缩进壳里,笑容温和,低三下四说道:“大哥,你看,我们都是送外卖的,每天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钱,你说赔多少?只要在我接受范围之内,肯定会让你满意。”

遇到惹祸精,花钱消灾吧。

反正那两万五千块钱,是靠牛娃子做出的木笼赚到手的,取之于他,用之于他,自己吃了老牛家好多天羊肉,仔细算算,还欠着人家东西呢。

“五万!”

“十万!”

“二十万!”

一帮喝多了酒的年轻人接连叫喊,脸上挂有幸灾乐祸式笑容。

“送外卖怎么了?送外卖看我老婆,就白看,不用赔钱了?别拿穷当作借口。qiong rén杀了人也得偿命,调戏良家妇女照样蹲监狱,不要披着一张qiong rén的皮,就要乞求所有人都得可怜你,在爷爷我这玩这一招,没用。”

孔雀男鼻孔冷哼几下,回头看了看状态亢奋的同伴,晃着身子笑道:“他们说的数,有没有吓到你?哈哈!你看看你,长得个子不低,人模狗样的,这一身酷到姥姥家的装扮,比我们还像社会大哥,白瞎了一米八的大个。做什么不好,怎么就去送外卖呢?是不是你们兜里没钱,想去寡妇或者饥渴娘们家里蹭炮打?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工作,我一朋友是开鸭店的,只要你硬件过关,一个月保准你赚几万块,行不行啊,酷毙了的大哥?”

一阵放肆嘲笑声。

饭店其他顾客见,到事态不对,早早结账走人,老板娘似乎也知道这批人来历,不敢报警,更不敢劝阻,只是站在门口暗自着急,希望这帮小祖宗千万别砸了她的店。

赵凤声揉揉鼻子,依旧笑的人畜无害,“做鸭挺好,凭本事赚钱,凭能耐养家糊口,兄弟有路子的话,我以后可就跟你混了。”

孔雀男头部摆来摆去,盯着赵凤声足足看了半分钟,“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骂你的话都听不出来?”

赵凤声能忍,黑哥却有些坐不住了,敦实的身板横在两人中间,将孔雀男一把推开,嗓音沉闷说道:“想找事?我陪你们玩。”

孔雀男夸张地往后倒去,在地面来回打滚,“打人啦,杀人啦,有没有人管啦。”

黑哥那一推,根本不够让他栽到,只不过这些人混shè hui hun的油了,清楚对方先动手的好处,哪怕打完架以后,到警察那边处理,也能拿住对方先动手的把柄,立于不败之地。

“黑哥,我来吧。”赵凤声不想跟黑哥牵连太多,恩情这玩意来去多了,就成了交情,君子之交淡如水,足矣。

“真给雍城人长脸,不就是仗着人多,想要骗钱吗?行,我看看谁人多,他们能猖狂到什么时候。”黑哥掏出老款手机,阴沉着脸拨出hào码。

黑哥从业十几年,在黄衫军中德高望重,从那天寻找牛娃子时候,可见一斑。要知道那会可是深夜,一通电话打过去,几十人不留余力去帮他办事。现在遇到有人找茬,或许敢动手的寥寥无几,但站在旁边摇旗呐喊,相信还是有不少同事会愿意锦上添花。

“好意心领了。他们喝大了,即便咱们叫来一百hào人,未必会服软,你叫人,他叫人,最后乱成一锅粥,万一真打起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赵凤声摁住手机,走到演技不错的孔雀男面前,“咱们就不绕弯子了,你开价。”

孔雀男滚来滚去,还来了一段托马斯全旋作为收尾,估计有不俗的街舞功底,盘膝坐在地上,冲着赵凤声嘿嘿一乐,“本来调戏我老婆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两万块足够。但你打了本少爷,性质可就变了,本少爷身娇肉贵,没有五万可站不起来。”

狮子大开口,比起雷氏集团那位经理的胃口,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凤声来到雍城没多久,竟然被接连敲诈两次,阎王没见到,先被小鬼弄得焦头烂额,自己这点微末道行,算不清具体原因,回头得找老爷子问个明白了。

“五万?不可能,最多给你五千。”赵凤声报出了心里底线价位。

“谁给你说五万了?调戏我老婆两万,揍了本少爷五万,加起来就是七万,大哥,你这数学水平,智障学校毕业的?数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吧?”孔雀男不屑笑道。

“五千,多一分我都不会给。”赵凤声收起满面笑容,声音也渐渐冷漠。

孔雀男抠着鼻孔,一拍大腿,“行,五千就五千!就当本少爷今天倒霉。”

“加微信,我转账给你。”赵凤声冷淡道。

就当两人各自掏出手机的时候。

“等等。”

角落里突然传来赵凤声颇为熟悉的声音。

第九百五十八章 爷叫泉子

角落里站起来两名男子,出声呵斥的那位走在前面,身高平平,身材倒是精壮,穿着越野一族酷爱的迷彩裤和jeep上衣,墨镜遮住了大部分面容,衬托着八字胡格外明显。

两人装扮酷炫,走路姿势却相当怪异,一个微瘸,一个走路一高一低,似乎腿脚都不太方便。

赵凤声瞧见那人之后,心中一突。

韦八亢。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横行西北的巨枭。

“八爷,好久不见。”赵凤声见到他之后,说不出欣喜还是恐惧,两人就像身处二维空间和三维空间,互不打扰,所以声音中也不夹杂任何感情成分,只是淡淡一笑,当作寒暄。

“小牛朋友,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养气功夫倒是越来越娴熟了,为了几个虾兵蟹将就要受辱,值得吗?”韦八亢冲着赵凤声笑道,至于孔雀男等一众小混混,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喂!又瘸又邋遢的糟老头子!你他妈活腻歪了?说谁虾兵蟹将呢,信不信爷爷们把你肠子拿出来晒晒。”孔雀男阴狠说道。

二十多岁和四十多岁,确实差了一代人,这声糟老头子,倒也符合实际情况。

韦八亢轻描淡写望了他一眼。

一柄雕刻精美花纹的弯刀抵到孔雀男小腹位置。

作为韦八亢手下头hào大将,泉子始终跟恩公形影不离,看似高低脚走路不便,却动如脱兔,一把揪住孔雀男嚣张头发,往后猛拽,孔雀男疼的龇牙咧嘴,泉子眨了眨清澈如水的眸子,“一句话,赏你一个窟窿,你觉得你能撑住几刀?”

虽然这些小混混人多势众,但见到一言不合就掏刀子的狠人,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再加上泉子一身呼之欲出的杀伐戾气,没人再敢上前劝阻。倒是孔雀男口口声声提起的老婆,挺讲义气,抓住泉子结实手臂,哀求道:“大哥,我们不敢了,钱不要了,求求你放过他。”

泉子无动于衷,刀尖依旧死死贴着孔雀男皮肤。

“小牛朋友,相见是缘,上次还没好好表达感谢,你得给我个机会报答一二,此处人多嘴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韦八亢嗓子低沉铿锵,但丝毫掩饰不了热情成分。

赵凤声停顿片刻,答了一个好。

“小心,不要去。”黑哥低声说道。

他见的人多了,练就出一副不俗眼力价,韦八亢和泉子这对组合,即便脸上没有刻有坏蛋二字,但那份桀骜霸道呼之欲出,随便掏刀子的能是善男信女?鬼才信。

黑哥不想赵凤声涉险,尤其是他人生地不熟的雍城地界。

“八爷拿我当朋友,不会有事的。”赵凤声宽慰道:“你跟牛娃子先回家,忙活了一晚上,早点休息。”

韦八亢带着赵凤声率先离开,泉子收起弯刀紧随其后,走到饭店门口,泉子突然转身,吓了那帮混混一大跳,还以为这位狠人要继续行凶。

泉子用大拇指缓缓刮过鼻尖,温柔一笑,“想要找回场子的话,随时奉陪,记好了,爷叫泉子。”

小混混们几欲魂飞魄散。

人的名,树的影,出来混社会,怎么能对大名鼎鼎的江湖人士漠不关心。泉子自从单枪匹马干掉黎麻子之后,名气扶摇直上,甚至盖过了自己老大韦八亢,成为三教九流茶余饭后的谈资。许多人都说见过泉子,认识泉子,形容他如何如何高大威猛,如何如何阴狠狰狞,以讹传讹,塑造出来的形象,就是两米多高一米多宽的青面獠牙凶神。这些小混混万万想不到,犹如邻家小哥哥一样的漂亮大男孩,就是名噪一时的西北悍将。

有人冒充高官,有人冒充富商,却鲜有人冒充江湖大哥,因为被识破的几率太高,成本太大。

泉子虽然长相英俊秀气,可气质这东西模仿不来,那股冷漠到骨子里的凶意,绝不单单凭借墨镜和弯刀就能玩一出模仿秀。都说泉子跟韦八爷形影不离,泉子出现了,八爷自然也会出现在附近,想起泉子毕恭毕敬的态度,孔雀男浑身颤抖,那位被自己说成是糟老头子的中年大叔,岂不就是巨寇韦八爷?而自己,险些跟他发生冲突,想一想黎麻子脑袋被打爆后的恐怖死状,不止是孔雀男,众人全都毛骨悚然。

泉子拖动僵直的大腿,一走一拐,却掩盖不了潇洒从容的气质。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三人坐上那辆熟悉的丰田霸道,泉子开车,韦八亢跟赵凤声坐在后排,抚摸着老旧真皮座椅,赵凤声惊讶道:“我记得这辆车不是丢到戈壁滩了吗?怎么又找回来了?”

“在西北,找回一辆车,并不是一件难事。”韦八亢递给他一根软中华,笑道:“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暂且还不了,但一根烟的债,必须得还。不过嘛,你那根是假烟,我这根是真烟,你还是赚喽。”

“想不到八爷记性真好,差点把我说懵了。”赵凤声接过香烟,笑了笑,终于回想起当初在小诊所门口,韦八亢借过一根烟,说要跟救命之恩一起还。如果他不说,赵凤声真把这茬给忘了。

“牛哥,我也得对你说一句谢谢。”泉子笑的灿烂如花。

“脚伤怎么样了?那天你脚筋当时被挑断了,人处在昏迷状态,全靠着八爷背着你跑到小诊所,要谢的话你得谢八爷,跟我没啥关系。”赵凤声点燃香烟,笑呵呵说道。

“腿麻,使不上劲,但是对付那群小混混,还是手到擒来。牛哥,黎麻子十几名手下,你都敢杀进去救出我跟八爷,面对这帮小瘪三,你却忍气吞声,这手扮猪吃虎,玩的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泉子从后视镜淡然一笑。

第九百五十九章 日系服务

赵凤声没去跟泉子解释为何对小混混忍气吞声,只是礼貌微笑。

虽说一起经历过生死,但赵凤声却很难将阴狠毒辣的巨寇当作朋友看待。讲义气是yi mǎ事,三观合不合得来,又是另外yi mǎ事。赵凤声做事有着自己底线,始终跟法律红线保持一定距离,绝不会跟杀人如草的匪徒混在一起,决定表达感谢完毕之后,扭头走人。

泉子将车开到了郊区一处庄园,像是私人性质,门卫还要韦八亢亲自打电话才肯放行,虽然以至深夜,仍可借着灯光,看到园子内生长茂盛的植被。韦八亢指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建筑物,笑道:“这是我朋友开的,采摘,聚会,温泉,餐饮,一条龙服务,但只针对贵宾开放。当初我们在一个hào里服刑,出狱后,他承包了村子里的荒地,靠着能吃苦的精神头,一锄头一锄头刨出了几十亩大的聚宝盆,连我都相当佩服。印证了那句老话,这人要有干劲,黄土地也能生出金疙瘩。”

“他选择的路,虽然曲折难行,但通往的是阳关大道,累是累了点,可走到后面,那就是一马平川了。八爷,您就没想过变成他那样的人?”赵凤声望着窗外夜景,含笑问道。

“想过,怎么没想过,话说的轻巧,做起来却不容易。我们这一行,进门时易如反掌,出门时就难如登天了。且不说舍不舍得下生意,单单一大票张口吃饭的兄弟,你让他们怎么活?难道丢下刀枪,去拾起锄头?我能受得了苦,他们呢?带领一帮饿狼去啃骨头吃屎,呵呵,小牛,你想的太肤浅了。”韦八亢轻轻摇头,深邃眸子中有种无法言明的萧索。

赵凤声只是随便那么一说,像韦八亢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悍匪,想浪子回头,难,太难。假如韦八亢从良,等待他的是法律严惩,无期都不用奢望,铁定死刑。况且那帮仇家,能任由他随心所欲?说不定第一个想剥他皮的人,不是黎麻子手下,而是韦八亢自己的手下。饥肠辘辘的狼崽子,饿急眼了,哪怕是喂熟的主人,也敢反咬一口。

丰田霸道停在了不显眼的后门,由一位和服装扮的漂亮女孩带路,经过曲折长廊,来到了木头搭建的小屋,和服女孩深深一鞠躬,做出请进的手势,韦八亢脱掉靴子,轻笑道:“这里的老板崇尚日系服务,妞,酒菜,餐具,全都是漂洋过海弄过来的,等到酒足饭饱,再让你品尝东洋女人味道。”

赵凤声摩挲着下巴胡茬,笑的又暧昧又xié è,“八爷这是让我为国争光呢?”

韦八亢哈哈大笑道:“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脱鞋进屋,本着宴请贵客的态度,韦八亢示意赵凤声先落座,可这位从没吃过日系大餐的家伙看了一眼榻榻米,朝着屋子里扫来扫去,皱眉道:“没凳子?”

“入乡随俗嘛,人家怎么坐,咱就怎么坐。”韦八亢显然是这里常客,大大咧咧盘腿坐下。

“能盘腿就好,我还以为要跪着吃饭。我这人从小缺钙,跪下去,怕把骨头弄歪,变成外八字那可就让人笑话了。”赵凤声笑吟吟侧坐,手肘撑地,一点客人应有的矜持都没有。

“我看你不像缺钙,倒像是骨头太硬。”韦八亢微笑道。

“反正总感觉跪着不舒服。”赵凤声继续他的插科打诨。

“吃点什么?可惜现在时间太晚了,不然的话,让你……”韦八亢挑起右边浓墨重彩的眉毛,做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客随主便,这次吃不到,还有下次嘛。”赵凤声嘿嘿笑道。

跟韦八亢这种人打交道,千万不能端起道貌岸然的架子,容易引起不必要误会,更容易引来韦八亢仇视,再说赵凤声也不是谦谦君子,说点荤段子,正好符合他的胃口。

酒菜由韦八亢安排,乱点一通,基本以生鲜为主,杂七杂八上了一大桌,赵凤声也分不清是本膳料理还是怀石料理,他对日系菜肴兴致缺缺,但对旁边的正宗东洋妹子频频侧目。娇柔身躯双腿稍微横向一侧,标准东洋女人“横坐”姿势,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语种,身体前倾,毕恭毕敬,不停朝赵凤声碗碟中夹菜倒水,胶原蛋白满满的脸蛋挂有甜美微笑,即便心情再恶劣,也会被超乎寻常的温柔服务所感染。

“今夜让她伺候你?”韦八亢也不避讳,将男女间最**的事情大方说出口。

“不好吧?……”赵凤声挠挠头,偷偷瞄了一下和服中包裹的小蛮腰,又急忙将视线拉回,颇有点初哥的赧颜。

“我韦八亢的做人宗旨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在这家庄园里,你可以为所欲为,平时想干又不敢干的,听过但没见过的,见过又没试过的,统统能够满足。你应该有所耳闻,东洋女人的服务世界一流,绝对会让你有力气进门,没力气出门。”韦八亢夹了一块鱼生,放进赵凤声盘子里,“做事前,先补足精力,这是空运过来的蓝鳍金枪,在咱这有钱也很难买到。不仅味道好,更滋补身体,你不是说要扬我国威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我老了,有心无力,吃千年人参都不管用。重担,可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任重而道远啊,八爷好口才,说的我咋感觉睡女人也能睡出境界呢。”赵凤声将鱼生丢进嘴里,肉质细腻,肥美多汁,入口即化,果然不负顶级料理美誉。

“品尝美食是一种境界,睡女人是一种境界,活着,更是一种境界,你说对不对?”韦八亢用餐巾擦去嘴角污渍,笑了笑,意味深长。

第九百六十章 帮忙

似乎大人物都喜欢讲大道理,小人物更钟情柴米油盐,赵凤声明显是后者,听着韦八亢意味深长的忠告,筷子却不停,一口一块鱼生,吃的酣畅淋漓。

今晚虽然接连吃了两顿夜宵,可碰见小混混找茬,肚子里根本没装进去多少东西,遇到东洋美食,赵凤声馋虫作祟,也不在乎下作一次。由于爷爷参加过八年抗战的缘故,赵凤声对东洋始终抱有敌意,不买日系电子产品,不买日系车,但日系料理跟日系xiǎo diàn ying却不在他的抵抗范围之内,鱼是海里的,xiǎo diàn ying是世界的,只要不花钱购买,就能图一份心安理得,不怕九泉之下爷爷拿拐杖揍他。

韦八亢只喝酒,不动筷子,喝着价格不菲的“十四代”清酒,视线不离赵凤声脸庞。

“怎么不喝点?”韦八亢笑着问道。

“以前喝过几次清酒,淡的没味,就像一瓶酒里兑了多半斤水,还反胃呢。这酒只适合酒量欠佳的女人喝,大老爷们喝这酒,太娘了。”赵凤声拒绝了好意,不忘做出一番犀利点评。

“龙泉系列,相当于咱们的茅台,不尝尝太可惜了。”韦八亢抚摸着造型优雅的酒瓶,好言相劝道。

“鬼子的东西,喝的难受。”赵凤声撇嘴道。

“想不到你这种年纪的人,居然还存在愤青。”

韦八亢略微动容,点了一根烟,缓缓说道:“抗战时期,大名鼎鼎的西北十大刀客,我们韦家就占据两席,堆金积玉,门客无数,势力之大,方圆几百里都难有人望其项背。等到鬼子入侵绥远,我爷爷他们组织了一场关中刀跟机关枪的拼杀,和鬼子狠狠干过一仗,全家三十多口爷们,最后只活了五口。听老一辈人说起那次几乎灭族的历史,阵亡的先人,没有一个囫囵个留具整尸,吊在城门枭首示众,惨不忍睹。说起恨,我对他们仇深似海。但仇恨归仇恨,许多东西咱得向对手学习,比如集团意识,尊重文化,勤奋精神,这些都是长久以来的优秀传统,不得不令人生畏啊。”

赵凤声望着充满忧国忧民的悲痛表情,那撇八字胡尤为显眼,“您突然让我想起了鲁迅先生。”

“牛兄弟你真会说笑,我这人坏事做绝,怎么能跟鲁迅先生相提并论。”韦八亢笑道。

“一位叱咤江湖的大哥,谈民族,谈反省,谈国运,实在受不了这种反差。就像一只凶猛威武的老虎,气势汹汹走过来,问我什么是戊戌变法一样,你懂这种感觉吗?裤裆都凉飕飕的,比见了鬼还可怕。”赵凤声好笑道。

“虽然我韦八亢无恶不作,但有些东西还是稍微懂一些,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民族气节还是埋在骨子里。如果生在抗战时期,我想……假如有再活一次的机会,应该也能混成烈士当当吧。”

韦八亢说完以后,噗嗤一笑,“他妈的,这酒劲真大,喝着喝着开始说胡话了,一个双手血腥的江洋大盗,能挨一百个枪子的家伙,还谈鸟的烈士英雄,真他妈不要脸。”

赵凤声能感觉到他前几句声音低沉,眼神坚定,确实发自肺腑,后几句,嬉笑怒骂,苦笑不止,就带有自嘲成分了。

长相清秀的泉子没有坐在桌边,捧着一壶不知名的清酒,手里把玩着不知饮过多少鲜血的弯刀,懒洋洋靠在门口位置。据说长得好看的男人,做什么姿势都会使女人着迷,而长得丑的男人,做什么姿势都觉得是在装逼。泉子就诠释了漂亮男人的优势,慵懒中带有帅气,引得传菜的东洋妹妹暗送秋波,似乎能够不花钱就能使佳人入怀。可泉子视若无睹,没朝女人看去一眼,韦八亢说一句,他喝一口清酒,短短十几分钟,七八壶清酒下肚,眸子还是跟平时一样明亮。

“八爷,我陪您喝一杯。”赵凤声岔开话题。

韦八亢喝下一大口,郑重说道:“小牛,其实我想让你再帮我一次。”

“在西北地界,我能帮八爷什么忙?”赵凤声表面笑意盈盈,心里却打起了鼓,想着这位巨寇又在打什么主意。

“上次在戈壁滩,被黎麻子手下设计圈套,我四个兄弟全都折在那里,这个仇,不能不报。即便我不去寻仇,黎麻子手下也会跟我死磕到底,所以这一场生死决斗,在所难免。可是自从上次戈壁滩火拼之后,黎麻子手下就做起了缩头乌龟,躲在暗地里不敢露头,怎么挑衅都无济于事。所以我想亲自当作鱼饵,引诱他们上钩,想请你当一回保镖,至于价钱嘛,好说,随便你开。”韦八亢抽着香烟闷声说道。

“保镖?”

赵凤声指着鼻尖愕然道:“杀只鸡我都得抖好几天,一拿刀子手就颤,你觉得我这两下子,能保证您的安全吗?”

“不需要你出手,只要你开车就好,其它的事情,泉子跟我的兄弟负责搞定。上次在戈壁滩,我可是见识过小牛兄弟的车技,操控娴熟,进退有度,就连泉子都自叹不如,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了。”韦八亢称赞道。

“八爷,我救了您一次,你却叫我去玩命,太不仗义了吧。”赵凤声嘀咕道。

“现在我人手紧缺,尤其猴子他们死了,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亲信,唐突之处,如果有冒失的地方,还望小牛兄弟多多见谅。”韦八亢带有歉意说道,态度诚恳,恭敬谦卑,哪像传说中一样残暴?

“我很好奇,您怎么会选中我,就因为车技好?”赵凤声挑眉道。

“很简单,你救过我,就不会出卖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几年前被人卖过一次,怕了,只敢相信打过交道的朋友。”

韦八亢撩起jeep短袖衫,腹部有道长达半尺的深褐色伤口。

即便时间过去这么久,依旧显得幽深恐怖。

第九百六十一章 鬼话

混江湖的都明白一个道理,不怕对手强悍,就怕兄弟反水,背后捅来的刀子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赵凤声吃饱喝足,夹起一根香烟,点燃,笑道:“八爷,如果我帮了你,算不算入伙?以后我的脑门就会贴上韦家的标签?只要在西北地区,道上的人都会把我当你的人看待?”

韦八亢微微一愣,用那口甘宁地区浓郁方言说道:“坦白来讲,是。就算我不会再让你帮忙,他们也会把你当作我的人。其中有利,也有弊,你自己权衡。”

赵凤声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先望向旁边低头含笑的日系měi nu服务员,“她能听得懂咱们谈话吗?”

“谈正事的时候听不懂,床上的时候能听懂。你知道,东洋女人以听话著称于世,该听得听,不该听的不会听。我朋友的庄园私密性很强,在这里做出任何出格举动,也不会流传到外面,泄露不了一个字。”韦八亢信誓旦旦保证道。

“那就好。”赵凤声轻轻点头,用力吸了一大口香烟,沉声道:“八爷,您碰毒品生意吗?”

门口的泉子眼眸明亮几分。

韦八亢舔了一下时常泛着白皮的嘴角,缄默不语。

“毒品,掉脑袋的大罪,我帮您开车,没什么,可万一让警察抓住,您车里又藏着几公斤白粉,我找谁以证清白去?泥巴掉进裤裆,说不清楚。我帮过您一回,不敢说恩情有多大,但也冒着生命危险,这顿大餐就当作酬谢,咱们俩之间的恩怨,今后一笔勾销。八爷,你觉得如何呢?”赵凤声摆弄着造型精美的酒具,面带微笑说道。

韦八亢嗓音低沉道:“你说的有道理。看来咱们只能做朋友了。”

“您的意思是不能做兄弟了?”赵凤声智商处于正常水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韦八亢一拍大腿,骤然起身,“走,泡温泉去。”

赵凤声的回答喜欢遮遮掩掩,韦八亢也学他玩起了含糊其辞,双方的交锋一触及退,守住了互相恪守的底线。

谈判破裂,三人也没有了吃饭喝酒的雅兴,在měi nu服务员带领下来到更衣室,韦八亢tuo guāng衣物,仅用浴巾裹住下身,赵凤声这个土包子以前在温泉出过丑,明白里面有女宾,得穿泳衣进去,于是惊愕道:“八爷,我记得泡温泉得穿裤衩吧,您咋光屁股进去,不怕有人说您有暴露癖么。”

韦八亢神秘一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每一个温泉都是独立空间,只要你愿意,哪怕光着进去也行。”

赵凤声在爷们之间从来不会羞羞答答,麻利脱掉衣服,拿浴巾裹好相当自信的二弟,“好地方,原来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今晚开眼了。”

“进去以后,你会更加深有感触。人啊,需要赚钱,更得会花钱,我从来不做守财奴,这点泉子清楚,但凡赚了钱,基本都会花掉,这就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韦八亢搂着他肩头笑道,仿佛之前谈话的隔阂,随着这一搂,变得烟消云散。

走在后面的泉子望到赵凤声chi luo后背,瞳孔一阵收缩。

无数道刀伤纵横密布,交织成具有暴力美学的画面,几处褶皱的圆点以后背为中心,规则散布开来,作为画龙点睛之笔,将这份画卷渲染更加强烈。

泉子喜欢玩枪,清楚这种伤势,不是阻击枪能够造成的伤势效果,极有可能是突击bu qiāng或者半自动bu qiāng,才能造成如此大的创伤。挨了几枪还活蹦乱跳,这可不是命大就能解释清楚。

韦八亢摸着赵凤声肩头,感受到凹凸不平的粗劣皮肤,回过头,又看到泉子极度惊讶的神情,不由自主往赵凤声后背望去,这一看,足足呆了半分钟,然后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小牛兄弟,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伤成这样,阎王爷也网开一面,你家亲戚啊?”

“命里带的,躲也躲不过去。我有位喜欢鼓捣风水玄学的师傅,他说我这叫五星冲日,富贵命,后来又多挨了一枪,变成六个枪眼,似乎怕自己再错,有损名声,老爷子又改口叫十星冲日,从那之后,我就改信耶稣了。”赵凤声半开玩笑说道,想把这一页轻巧揭过去。

“怪不得面对黎麻子的手下,能够做到有勇有谋进退有度,区区一帮虾兵蟹将,入不了天王金刚的法眼。假如我猜得不错,当过雇佣兵?”韦八亢语气少了几分亲近,多了几分恭敬,刀头舔血的巨寇,最佩服有本事有血性的男儿,其他职业的人虚与委蛇,对待半个同类,这份敬意确实发自肺腑。

“嗯,在非洲讨了几年饭,混不下去了,才回到国内放牛种地。”赵凤声揉着鼻子笑道。

“兄弟,至于你什么身份,意欲何为,这些我都不会去问。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能感觉到你不是普通人,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你做你的事,我交我的心,有困难了,看得起我韦老八,知会一声,应该对你有所帮助。”韦八亢语重心长道。

“多谢八爷把我当朋友看待。”赵凤声笑容满面道。

跟绿林巨寇和江湖大佬称兄道弟,就像跟biao子谈情说爱一个道理,十句话中,有一句话出自真情实意,那就相当难能可贵了。你说你的人话,我说我的鬼话,只要不触碰到双方利益,全是一团和气。至于韦八亢会不会将他当朋友看待,赵凤声懒得去关心虚无缥缈的承诺。

韦八亢咀嚼着他的答案,半晌才嘀咕出三个字,“可惜了。”

第九百六十二章 再泡温泉

赵凤声以为温泉是那种露天的大澡堂子,所谓的温泉,不过是将地下水引到池子里而已,赚个噱头,实际成分跟五块钱一张票的人民浴池没啥区别,唯一的好处,或许尿液和泥渣子能少点。可等他踩着木地板来到一处房间,看到室内装饰讲究的日系风格,中央升腾起烟雾的正方形温泉,上面缀满鲜花的天花板,讶异道:“头一次遇到带顶棚的温泉,稀罕,这里面的泉水到底真的假的?能引过来吗?”

韦八亢神秘一笑,道:“泉水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第一次见到重汤不重菜的老实人。在这里消费,有几位是填饱吐皮然后过来搓泥的?还不是寻欢作乐,放松消遣。所以泉水是真是假,无所谓,只要你身边东洋女人是真的就行,小牛,你本末倒置了。”

群魔乱舞?

虽说自己不是处哥,也不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可他妈当着另外俩爷们嘁哩喀喳暴露本能,弄不成啊!万一韦八亢拍下视频,放到网上,自己英明神武可就妇孺皆知了,混江湖是没法混了,倒是能去东洋拍片为生,没准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以后为好莱坞发展做出铺垫。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一阵异香ci ji着嗅觉神经,侧过头,看到三位女人迈着莲步,款款进入房间。

女人们统一身穿和服,弯腰收颌,长相甜美,嘴角挂有一抹似乎可以称作娇羞的浅笑,一人手里提着小型木桶,走到温泉旁边,双膝跪地,素手探到温泉内,大概觉得温度刚刚好,冲客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赵凤声冲着韦八亢眨眨眼,悄声道:“弄得跟皇室入浴一样,出来卖都这么高档了?”

韦八亢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嫌弃,有些鄙夷,“难道你想脱裤子就上?”

就连黄土气息厚重的泉子都冲乡巴佬白了一眼。

“这倒不是。我以前去过的那些场子,穿的整整齐齐,打扮的跟他娘新娘子一样。”赵凤声压低声音说道,生怕三位女孩听到。

“别人的老婆,不是更有趣吗?”

韦八亢朗声笑道:“玩皮肉玩脸蛋是低级趣味,玩情调玩优雅才是至高境界。都听过东洋女人的温柔首屈一指,可极少人清楚她们骨子里另一种天赋,那就是野性,绝对的侵略性,fēng sāo入骨。试想一下,当这些表面看着端庄雍容的异国女人摇身一变,成为能把你骨髓吸干的dàng fu,那种反差感,才是他们售卖的服务,否则凭什么要价一夜上万块?”

“想不到八爷玩也玩的这么潇洒,我还以为您只会打打杀杀。”赵凤声啧啧叹道。

“干我们这行,今天不想明天,能赚钱,更得会花钱。我有一位朋友,土大款,资产过亿,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等到撒手人寰,二十多岁的小娇妻携带资产改嫁了,一辈子努力来的成果,白白便宜了他人,你说他憋不憋屈?尤其到了我这种年纪,岁月无多,应当及时行乐,千万不要辜负了白在人世间走一遭。”韦八亢深有感触道。

两人在发表人生感言,泉子大大方方走进了浴池,一位女人将他调整到舒服位置,先拿木瓢将泉子头部和脸部淋湿,接着按住他太阳穴,轻轻揉捏,嘴角含笑,说着不为人道的悄悄话,泉子笑的很xié è,一把抓住女人手腕,猛地一拽,女人尖叫出声,跌入温泉,水花四溅,然后就不见踪影,从泉子惬意的表情分析,只要是男人,都清楚女人的去向了。

“年轻真好啊。”赵凤声感慨道,将脸扭到一旁。

“不去为国争光吗?两位漂亮妹子似乎对你兴趣很大。”韦八亢指着眼眸秋波似水的东洋女人笑道。

“您身体老,我是心老,受不了太ci ji的玩意。您玩您的,不用管我。”赵凤声不愿跟韦八亢牵扯太多,提出了要走的意愿。

“客人不尽兴,是我慢待了,走,咱们去喝杯茶?”韦八亢提议道。

赵凤声世故久了,学会了从来不会当面翻脸,哪怕心里对横行西北的巨寇有种厌恶感,还是点点头答应。

两人来到一处茶室,负责接待的也是位二十多岁的女孩,或许从事茶道行业,熏染了一身雅气,姿容不俗,举止从容,从略带西北口音的普通话判断,应该是雍城本地人。

韦八亢尊重赵凤声意见,拒绝了东洋茶品,点了价格不是很昂贵的铁观音,经过茶道女孩一系列优雅手法之后,茶香四溢,赵凤声端起茶盅品了一口,特意用味蕾去感受价格不菲的茶叶怎么个好法,结果很失望,跟十块钱一斤的碎末子没啥本质区别。

“你好像对我很抵触,换句直白的形容,你很讨厌我。”韦八亢端着茶盅漫不经心说道。

“除非您会读心术,有国家颁发的证书,要不然我可不承认。”赵凤声打着哈哈说道。

“从你问我是否沾染毒品生意那一刻起,你就发生了变化,或许你在刻意收敛自己的态度,但是越收敛,越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像你这种人,面对香玉满怀的you huo,不可能无动于衷,可你偏偏打了退堂鼓,所以得到的结论就是,你对我有抵触心理,不想在我面前暴露出任何弱点。我跟畜生打交道多了,它们在遇到敌人的时候,表现的和你一样,保护住身体最脆弱的部分,只将最坚硬的爪子和牙齿露在外面。”韦八亢慢悠悠说道。

第九百六十三章 小插曲

韦八亢挑开了两人之间相互撑起的遮羞布,倒让赵凤声有点小意外。

翻脸?

俩人没有发生利益冲突,犯不着。

继续装疯卖傻?

韦八亢又不是脑残,再胡诌八扯下去,肯定会惹得人家暴怒。

所以赵凤声很识趣地闭起嘴巴,眼珠盯着对面茶道妹子的一对飞机场,紧紧不放。

“你先退下吧,听多了对你没好处。”韦八亢冲负责茶道的妹子轻飘飘说道。

女孩温柔一笑,转身离去。

“不管你是否真的姓牛,我给你说句实话,对钱这玩意,十年前我就看淡了,多了就多花,少了就少花,拿着坑害同胞的钱去花天酒地,我做不到。虎门销烟的历史故事我清楚,林则徐的诗词我也读过,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是一莽夫,或者说是混蛋,杂碎,干过的缺德事,犯过的法,枪毙一百次也绰绰有余,可我有我的底线,那就是自甘堕落,而不祸众。”

韦八亢察觉到赵凤声的疑惑眼神,笑了笑,“听不懂?”

“毒品的危害人尽皆知,您要说不危害社会,那我可真的不信。”赵凤声没有藏着掖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一颗yáo tou wán,成本几毛钱,进货价大概在十块钱左右,卖到场子里,大概一百到一百五,甚至可能更高。但我从来不在境内销售,只会将毒品出境,卖给外国人。虽然成本和销售价格略高,起码心里安稳,再说我一年也卖不了一次,用你的话讲,那就是对得起祖宗,对得起良心。”韦八亢声音很低,语气却有种斩钉截铁的笃定。

听完这通似乎是掏心窝子的话,赵凤声微微一笑,自己给自己倒满茶水,“众生平等,你卖给外国人和卖给自己人,又有什么区别?有因即有果,你种下了因,却有无数苦果在为你的行为买单。可能你一笔生意赚了十万块,也安抚好了所谓的良知,后来呢?那些吸毒的人越来越多,增加了市场需求,就会给整个毒品链条滋生土壤,提供生存环境,你敢保证国外不会转化到国内么?你敢保证脱裤子放屁就能把裤裆变得干干净净?林则徐的诗你hào称读过,其中《观操守》看过吗?有句诗叫防欲如挽逆水行舟,才竭力,便下流。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呵呵,您恐怕对这首诗有什么误解,做了坏事还要寻求自我安慰,可真应了下流二字,就别提什么国家生死以了,丢人现眼。”

借古诗骂人,这是赵凤声从老爷子那学来的技巧。

跟西北巨寇撕破脸皮,百害而无一利,可赵凤声因为有过戍守边疆的经历,这辈子最痛恨毒贩。情同手足的战友牺牲在缉毒一线,亲眼目睹过无数家庭被毒品弄的家破人亡,没把韦八亢亲手送进监狱,已经算客气了,更别提跟对方交心做朋友。

本以为韦八亢会雷霆大怒,没想他只是蜻蜓点水般皱起眉头,然后洒然一笑,“小牛兄弟一身正气,说的句句在理,受教了。”

“不跟我翻脸?”赵凤声眨眼道。

“如果因为几句肺腑之言就闹僵,我这几十年就白活了。”韦八亢摇头笑道。

如此宽宏大量,赵凤声又高看了他一眼。

“我盗猎起家,常年跟畜生打交道,可某些人在我眼里,连畜生都不如。你说的那些人间正道,我韦八亢这辈子都望尘莫及,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能在江湖一亩三分地规规矩矩,已经难能可贵了。或许你不清楚,我跟黎麻子不共戴天,就是因为他准备将毒品遍布西北,我看不惯他的行径,谈了几次,都不了了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把这rén zhā除掉。这块黄土地,养我育我,恩情无法偿还,只能保证,在世一天,绝不会在这片土地洒下一颗祸害。”韦八亢慢条斯理道。

真话还是假话?

赵凤声眉头一挑。

韦八亢跟黎麻子的血拼,道上人尽皆知,可极少有人知道其中结怨的过程。现在由当事人说出口,按理说可信度很高。

以赵凤声的城府,从韦八亢深情的言辞中,根本判断不出来到底是在撒谎还是真情流露。

“八爷,就冲您这份胸襟,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赵凤声端起茶盅,先干为敬。

啪!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摔杯子吵架。

韦八亢望向声音来源,又没了动静。

砰!

像是大力踹门的声音。

“不会是泉子在惹事吧?”赵凤声狐疑道。

“这是我朋友开的庄园,泉子有分寸。”韦八亢对于手下头hào悍将十分了解,包括他的一言一行。

“去看看热闹?”赵凤声冲那边撇了撇脑袋。

“你还有这份闲心?”韦八亢笑道。

“人生寂寞如雪,总得找点乐子,泉子在那边乐不思蜀,咱两位老人家得自娱自乐不是?”赵凤声拍屁股起身。

韦八亢拗不过他,只好跟在后面,两人出了茶室,又往前走了十几米,看到一间屋子里人影绰绰,赵凤声蹑手蹑脚来到窗外,顺着缝隙看去,一位光头大汉大马金刀坐在那里,chi luo上身,肚皮纹着一尊弥勒佛,四周围绕一圈膀大腰圆的壮汉,皆是描龙画凤的社会不良分子。对面有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肥头大耳,满面油光,正低着脑袋,一个劲地擦脑门虚汗。

“咦?”

韦八亢轻轻出声。

“你认识?”赵凤声压低嗓子问道。

“大光头是雍城市的江湖第一hào人物,秃馒头,对面是这间庄园的老板,王金顺。”韦八亢介绍道。

“你的朋友有难,不去帮忙?”赵凤声见他无动于衷,好奇问道。

“不急,看看再说。”

韦八亢停顿片刻,无奈笑道:“来之前,王老板跟我说今天不在庄园。”

“这就很尴尬了。”赵凤声揉揉鼻子,想笑又不忍心笑。

第九百六十四章 做梦

馒头今年三十多岁,眯缝眼,吊额眉,长相凶神恶煞,右手拿着价格媲美黄金的蜜蜡手串,拇指轻轻捻动,默不作声。

蜜蜡分“新老”只说,馒头手里的蜜蜡,颜色呈橘红,看不到透明部分,密度大,油性足,手感好,价格比普通蜜蜡琥珀贵了数倍有余,其珍惜程度,仅次于藏传蜜蜡。

佛教有七宝,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凡是佛教信徒,都对这七种佛宝青睐有加,再加上肚皮纹的笑口常开弥勒佛,不难猜出馒头是位虔诚佛教徒。

“姓王的,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们大哥一个说法,要不然的话,你这庄园就别干了,永久停业吧。”旁边一位横眉竖目的男人阴阳怪气道,五爪龙过肩文身格外刺目。

王金顺抹了一把淌到下巴的虚汗,苦着脸道:“馒头老大,这位兄弟,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新来的服务员不懂规矩,惹怒了几位大哥,我老王甘愿任打任罚,究竟需要多少赔偿金额,各位说了算。”

双方发生争执的原因很简单,馒头失手打碎了茶杯,而处于气血方刚年纪的服务员,不认识馒头,也不会给他一点面子,据理力争,非要馒头赔偿几百块的茶具钱。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馒头的小兄弟将屋子砸了个稀巴烂,还将服务员打的头破血流,闹完还不算,叫来大堂经理,要帮他们“评评理”。

能担任大型服务场所的经理,哪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精?一看到是这几位,后脑勺都冒凉气,大堂经理硬着头皮,也不敢责怪,将好听话说的天花乱坠,没去解释茶具是从东洋运来的进口货,只是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可还没说完,人家馒头正眼都不看他,自己却挨了一顿大耳巴子。大堂经理无奈之下,明白对方看不上他,只好请来了大老板,这种级数的交锋,他可不敢越俎代庖。

“老大,你说怎么办?”纹着五爪龙的男人恭敬问道。

“你呀,问反了,是王老板手下要找我晦气,又不是我要惹是生非,得去问问王老板意下如何,想要我赔到倾家荡产,还是下跪求饶。”馒头悠哉品了一口茶水,翘起肥腻大腿,一双眼睛似睁非睁,嗓音低沉,表情充斥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馒头大哥,咱俩见过几次面,喝过几顿酒,也算是旧识。不看僧面看佛面,建哥是您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您就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王金顺一听到馒头的语气,就知道今晚是道难迈的坎儿,破财消灾是小事,说不定,还要大祸临头。于是干脆抬出两人都关系不错的熟人,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庄园表面做的是光明正大的生意,其实属于灰色地带,王金顺以前混过社会,也是半个江湖人,清楚报警以后会更加麻烦,双方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家。生意人都讲究和气生财,不喜欢沾惹是非,索性靠自己将此事压下,不就是一笔钱的事嘛。

“干嘛?想拿建哥压我?”馒头吊额眉猛然一抬,凶光毕露。

“馒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谁不知道建哥早就不问世事了,雍城江湖是你的天下。大家伙平时在一起,那不挺好吗,没有必要闹到这么僵。老哥今天手下犯了一次糊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下个月听说老爷子生日,我送一块劳力士当作寿礼,怎么样?”王金树语态诚恳说道。

最便宜的劳力士,也得几万块,王金树肯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破财消灾,应当说很给馒头面子了。

“咱们之间的事,怎么非要劳烦别人插手?建哥老了,出门都得拄拐杖了,你把一个糟老头子弄来,是想要跟我打打杀杀?要不……你给建哥打个电话,寻求一下他的意见?”馒头拍着大腿笑道,对劳力士的提议视若无睹。

王金顺暗骂了一声娘。

答非所问,揪着小辫子不放,明显馒头想要狮子大开口。

“馒头兄弟,深更半夜的,咱就不绕弯子了,你开价吧,老哥我接着就是。”王金顺咬着后槽牙说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将脖颈摆到对方面前,或许能够看在自己爽快的份上,网开一面,虽然这种几率微乎其微。

“什么叫我开价?我砸坏了王老板的茶杯,有错在先,理应王老板开价。”馒头摩挲着蜜蜡手串,堪比修罗恶鬼的五官,笑的令人毛骨悚然。

王金顺捋了捋前额稀疏的头发,油腻胖脸呈现出凄凉一笑,“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别去绕那么大的弯子。”

馒头豪爽笑道:“茶杯,五百块,我认了,哪怕你说宋朝的官窑,我都照赔不误。王老板,兄弟做的够意思吧?”

听完虚情假意的扯淡话,王金顺心里凉飕飕的,望着对方,静待下文。

“既然我够意思了,王老板也不能不够意思。”馒头豁然起身,一米九左右的身高和二百五十斤左右的体重,极具压迫感,一走一晃,来到王金顺面前,拍着他肩头,挤出瘆人笑容,“听说王老板的庄园,生意不怎么景气,客人一天比一天少,惨淡啊。那我再够意思一次,两肋插刀一次,入股百分之五十,咱们兄弟俩以后二一添作五,一起赔,一起赚,如何啊?”

噗通!

王金顺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终于明白了馒头的真正用意。

勒索是小事,绕来绕去,竟然想打庄园的主意,而且一开口就是一半股权。

王金顺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咬牙说道:“你,你做梦!”

第九百六十五章 帮忙

如今的江湖人士手段,豪夺较少,大部分是巧取,像馒头这种拿住小把柄的入股方式,正是典型的巧取之一,即便捅到警察那里,缺少证据链条,也很难将馒头定罪。

王金顺的庄园,是他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聚宝盆,里面夹杂了无数心血和汗水,说是老婆孩子也不为过,哪肯轻易拱手让人,王金顺喘着粗气说道:“馒头,咱都是土生土长的雍城人,我年长你十来岁,可以说看着你从道上一点一点做大,前辈不敢当,但作为老大哥,我想奉劝你一句,赶尽莫杀绝,谁也不清楚有没有阎王殿鬼门关,真要到了下面,那是要进油锅炸八百遍的。庄园是我毕生心血,谁要敢打他主意,我绝对敢同归于尽,二十年前,我就是因为重伤害进的大狱,一个捅翻了七八个,二十年后,嘿嘿,谁说我老王提不动刀了?!”

或许是由于馒头戳中了王金顺的要害,让这位看似精明油滑的生意人变得锋芒毕露,言辞咄咄逼人,像把年头久远的斧子,遍布着铁锈,斧刃也不如当初锋利,可却没有人会怀疑它能不能伤人。

一番话说完,引得旁边几位小弟眼眸阴沉。

馒头摸着大光头哈哈一笑,“王老哥,什么打来打去的,言重了。兄弟就是看你庄园生意不景气,想帮衬一把,一片好心,你可不要当作驴肝肺。搭伙嘛,合则生财,动不动就发脾气,哪能生意兴旺。”

王金顺扭动一下永远不会舒服的衬衣,低声道:“要钱,我给,要入股,门都没有。”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属于江湖人的倔强。

“姓王的,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大哥想入股,那是白白给你送钱,你脑子长到腚沟子里了?算不清账是吧?好!老子帮你清醒清醒。”九爪龙小弟瞪眼道,拿起一瓶清酒,朝着王金顺劈头洒下。

王金顺头发本来就寥寥无几,被酒水一淋,稀疏头发贴着光亮头皮,更加显得狼狈,可他没有动怒的痕迹,咬着腮帮子,任由酒水从脸庞滴到鞋面,直勾勾瞪着不足五米的馒头,对小弟们侮辱他的举动无动于衷。

“王老哥跟许多高官富商有交情,这我知道,想必,这也是王老哥不肯卖我面子的最大缘故。可是酒桌上的交情,未必是真交情,王老哥也混过江湖,道理明白的不比我少,那帮人平时跟你称兄道弟,喝着花酒,唱着小曲,甚至一起去床上玩姑娘。可如果把咱们俩翻脸的事情捅出去,你觉得有谁能帮你?他们的命重要,还是酒肉朋友的义气重要?”馒头微笑说道。

王金顺心底一凉。

馒头说的没错,如果两人翻脸,那些人十有**会避之不及,谁会去惹怒一位不择手段的同城大佬?馒头能够从江湖脱颖而出,靠的就是一股子狠劲和睚眦必报的风格,当然,小心谨慎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否则没被警察抓住,也被同行干掉了。

“百分之五十股份,确实太多,这样吧,王老哥退一步,我也退一步,百分之三十股份,按照你的注册资金,我给你相应的钱。以后咱们兄弟俩就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馒头的事,咱们多亲多近。”馒头笑眯眯说道,可横肉遍布的丑脸,无论如何,跟肚子上弥勒佛的慈祥笑容无法相提并论。

王金顺惨淡一笑,“一开始,你打的就是百分之三十股份的主意吧?”

“我这人有一个优点,不贪心,知足常乐,咱俩合伙,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肯定不会叫你吃亏。”馒头拍着肚皮乐呵笑道。

王金顺抬起头,轻轻说道:“哪怕百分之一的股份,我也不会卖。”

馒头眯起本来就不大的眸子,丑脸阴沉似水。

小弟们蠢蠢欲动。

王金顺捡起清酒酒瓶,啪的一下磕在鞋底,玻璃四溅,王金顺拎着清酒瓶口,端起,将锋利的玻璃碴冲向馒头,笑道:“现在,或许没一个兄弟肯为我两肋插刀,但我老王从混社会起,就是一人独来独往,不需要有人帮忙。不就是一条烂命么,来啊!我敢拼,你们敢不敢?!”

馒头冲手下递去一个可以动手的眼神,一时间房内大乱。

屋里人的一举一动,全被赵凤声和韦八亢看在眼里,见到真开始动手,赵凤声唏嘘道:“八爷,您都看了这么久,难道真的忍心看到兄弟挨揍?”

韦八亢轻描淡写道:“从王金顺说他不在庄园时候,他就已经不是我兄弟了,而是朋友。朋友分很多种,能交心的朋友,能借钱的朋友,能喝酒的朋友,却没有两肋插刀的朋友。”

“不就一件小事嘛,用得着分那么清楚?八爷您是大人物,小肚鸡肠了吧。”赵凤声疑惑道。

“王金顺想洗白上岸,跟那些所谓的精英阶层穿西装喝红酒,这些在大狱里一起吃过苦的兄弟,是他的人生污点,所以想要一刀两断,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他。但今天的事,是他王金顺无情在先,又何必怪我韦八亢无义在后?小牛,敌人的刀子,刺破皮肉,兄弟的刀子,刀刀扎心。”韦八亢像是有什么沉痛往事,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伤感。

“按照馒头的作风,王老板今天会是一个怎样下场?”赵凤声关注着屋子里的动态,摸着下巴问道。

“重伤,但不会致残。到了明天,王金顺的家人会陆续收到威胁,比如孩子被人打破头,老婆车里发现一条死狗,家里地毯会突然冒出钉子。”韦八亢淡淡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跟王金顺拜过把子。”赵凤声若有所思道。

“你想要我帮他?”韦八亢稍微惊讶。

“与朋友交,言而有信。既然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就不要食言。”赵凤声点头道。

“既然你把《论语》都搬了出来,好,那我就跟把兄弟有难同当一次,省的你小瞧了我。”韦八亢拍了一下消瘦肩头,大步流星走进房间。

第九百六十六章 规矩(上)

赵凤声没有跟韦八亢一同进屋,点燃一根烟,靠在柱子上,默默当起了看客。

倒不是他对一个陌生人同情心泛滥,而是受不了饱经风霜的中年人自力更生,又落得如此凄凉下场,尤其是韦八亢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把兄弟,一提到这个词汇,不由自主想起大刚和亮子他们。假如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后,他们遇到这种情况,自己无能为力,是否会向冷酷又残忍的世界低头?

一想到这里,赵凤声心中挺不是滋味。

不到两分钟,屋里的战局已经草草结束。

王金顺狠话放的挺溜,可纸醉金迷的日子掏空身体,又加上岁月不饶人,挥几下酒瓶就气喘吁吁。玻璃瓶仅仅蹭破一位小弟手臂,无数拳脚朝着他招呼,还好馒头示意别闹出人命,小弟们力度收敛了几分,否则王老板不死也得半残。

韦八亢踩着质地细腻的地板来到大厅中央,清清嗓子,干咳一声,将额角流血的王金顺扶起,柔声道:“顺哥,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伙子逞勇斗狠,老胳膊老腿,能打得过人家吗?瞧你这狼狈样,丢了你的人不说,还丢了咱们兄弟脸面,我可得骂你一句不自重了。”

王金顺脑袋被揍得迷迷糊糊,耳蜗不停低鸣,但自打韦八亢一开口,他就分辨出了老兄弟的声音,骤然抬头,看到那张沧桑脸庞,顾不得狼狈模样,颤抖抓住对方手腕,惊喜道:“老八?!”

“是我,顺哥。”韦八亢微微一笑,在老兄弟手背轻缓拍打。

王金顺五味杂陈,抹了一把眼角,鲜红液体从虎口部位流淌,分不清是血是泪,“老八……我,我。”

一个“我”字卡在喉咙,再也没有下文。

“顺哥,咱一起向关二爷表过忠心,矫情的话,就不必说了,说出去,连二爷都倒胃口。你的伤势不轻,先去包扎伤口,其它事情,由你八弟帮你处理。”韦八亢宽慰道。

“老八,哥哥对不住你。”王金顺流着鼻涕痛心疾首道。关于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有懊悔,为了避嫌,或者说是避而远之,将老兄弟丢到一旁,连照面都不打,这放到哪都说不过去。可做了就是做了,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将良心谴责一通。

“兄弟之间,哪有对得住对不住,顺哥你言重了,快去洗把脸,将伤口弄好,放心,这里有我呢。”韦八亢笑道。

王金顺深知自己兄弟在西北一带的分量。

放到明面,那是罪无可赦的江洋大盗,但在江湖里,谁敢轻易去摸老虎屁股?西北江湖,水浅王八多,自古以来就没有敢称王称霸的人物,但公认势力数一数二的黎麻子,死了,被韦八亢头hào大将泉子打成了真麻子,脑袋都拼不出原状,至今尸骨未寒,所有人都知道是韦八亢动的手,可那又怎样?八爷还不是照样在西北地界活蹦乱跳?想要跟他玩暗地里的勾当,得先去想想,自己脑袋有没有黎麻子的硬。

王金顺正要迈步走出门外,就听到一声吼叫,“喂,新来的,你他妈谁啊?!你说走就走?这他妈有你说话的份吗?瓜怂一对,谁都不许走,给老子站好了!”

韦八亢轻飘飘瞥去一眼。

出言不逊的正是纹着五爪龙的小弟,他刚才打的是头阵,被拼了老命的王金顺划破了手臂,正心气不顺呢,见到有位中年大叔出来充大头,他可不管对方是啥身份,只要是雍城地界,他老大馒头,就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住口!”

正主儿馒头终于开口发话。

自打韦八亢进门起,馒头就将二百五十多斤的身躯从座位中挪开,保持恭敬的站立姿势,也不敢去打扰两人之间对话。两人并不是熟悉,只是在馒头初出茅庐那会,跟随大哥跟韦八亢打过几次交道,论辈分,他起码得喊韦八亢一声师叔祖了。

馒头训斥完手下,满脸堆笑道:“八爷,怎么是您?多日不见,您身子骨还像以前一样硬朗。”

纹着五爪龙的小弟脸色苍白,险些跪倒在地。

因为他清楚,西北道,只有一个人敢称八爷。

韦八亢浅笑道:“刚才……好像有人在骂我?”

“小孩子,不懂事,豆条,赶紧扇自己嘴巴,给八爷赔不是!”馒头咋呼喊道。

小弟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不由分说,朝着自己脸颊狠狠扇了几下,声音很大,看得出用的是真力气,直到扇到嘴角出血,才笑容满面道:“八爷,豆条给您赔罪了。”

韦八亢盘膝坐到榻榻米中,将桌面的香烟捡起一根,斜叼嘴角,摸着八字胡,悠悠道:“你兄弟年轻,不懂规矩,馒头,你三十多岁的人了,懂不懂规矩?”

馒头拿起打火机,双手拖住,殷勤点燃,坐到对面,陪笑道:“八爷,不知者不罪,豆条嘴欠收拾,已经受到惩罚了,您就大度一次,饶了他一条狗命。”

“我说的就是你,懂不懂规矩?”韦八亢眼睛眯起,朝着馒头胖脸扫去。

人的名,树的影,馒头在听着韦八亢无数传说中成长,说不怕,那是假的,当威严又阴毒的目光射来,馒头泛起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一抖,“八爷,您的意思是?……”

韦八亢悠闲吐出烟圈,慢慢说道:“你打碎了这里一个杯子,服务员要你陪五百块,你不肯,却要侵占王金顺百分之三十股份。按照你订的规矩,那位小兄弟骂我瓜怂,岂不是要比打碎一个杯子要严重得多?我韦老八在西北混的不是一年两年了,想要我命的人,不少,但敢当面指着我鼻子骂我瓜怂的,那位小兄弟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咱就按着你的规矩来,你开价吧。”

第九百六十七章 规矩(下)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以险恶著称的江湖,递烟,敬茶,做事,说话,都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虽然如今的江湖,已经慢慢淡化了前辈留下的常规,但理不理睬,是一回事,懂不懂规矩,又是另外一回事,传出去,对名声极为不利。

lǎo jiāng湖韦八亢这一串话,让馒头一时语塞,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笑道:“八爷,只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您太小题大做了吧?”

“一出口,就要夺走人家半辈子积攒的心血,是谁小题大做?”韦八亢浓墨重彩的眉头悄然挤在一处。

“那您说怎么办?”馒头摇了摇脖子,咔咔作响,呈现出不耐烦的表情。

“谁骂的我,也不想追究了,收拾好东西,带着你的人,该干嘛干嘛去,滚蛋。”韦八亢轻描淡写吐出最后两个字,如同跟熟人礼貌性寒暄一样客气。

馒头满脸寒霜。

韦老八在西北道名头响亮,他馒头又何尝不是雍城一霸?过江龙上来就要跟地头蛇逞威风,任谁都会心里不爽。

“八爷,您这是要跟我作对?”馒头语气不善道。

“是又怎样?”韦八亢懒洋洋卧倒,大脚丫子来回搓着小腿,挺惬意。

馒头朝外面扫了一眼,警惕性很高,肥手端起茶盅,一饮而尽,态度冷淡说道:“八爷,您是江湖前辈,有威望,重义气,所以我才敬您三分。但有句话您要清楚,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您把我养家糊口的财路断了,那就是势不两立的仇家,我凭什么还要笑脸相迎?再者,您单枪匹马来打我的脸,当我是吓大的?如果今晚我认了怂,传出去,以后怎么在雍城地界混下去?四五十岁的人了,叔叔大爷级的人物,安全第一,您就不怕……走不出雍城么?”

砰!

韦八亢一脚将茶几踹翻,茶杯茶水洒了一地,韦八亢拾起个头最大的茶壶,猛地朝馒头所在位置丢过去,“***的!以前给老子擦屁股端夜壶的货,敢来爷爷面前充大哥了?!臭狗屎一泡,算你妈什么东西!”

馒头猝不及防,肩头被茶壶砸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但身上的伤,很快被羞辱后的怒火冲淡,仓促起身,横眉竖目道:“韦老八,别欺人太甚!”

韦八亢又是一记冲拳,砸在圆滚滚的肚皮,将馒头打的狼狈不堪,“去你妈的!韦老八是你喊的?你老大建哥见了我,都得尊称老子一声八爷,不知礼数,不懂规矩,今天我就替你老大好好教训教训你!”

几名小弟见了大哥被揍,快速围拢过来,但碍于韦八亢经营几十年的威势,只敢站到旁边,却没人敢出手。

“老子年纪大了是吧?!”

“拳头软了是吧?!”

“让我走不出雍城是吧?!”

韦八亢问了三句,打出去六拳。

韦家作为西北刀客领军人物,自然不是光靠手下悍勇,就能够称王称霸,韦八亢虽然不如祖辈身手了得,但对付一位略强于普通人的大块头,绰绰有余。

六拳砸下去,馒头很快长出一对熊猫眼,双手抱头,带有哭腔喊道:“八……八爷,我不敢了。”

馒头本想欺负韦八亢孤家寡人一个,想在气势上压对方一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翻脸,还他妈一言不合就动手,安全超出馒头预想的桥段。

拼命?

馒头又不是脑残,自己手下什么德行,韦八亢手下什么级别?别的不说,光一位在敌营如入无人之境的泉子,干掉头hào大佬黎麻子的年轻人,随便眨眨眼,自己就得吓破胆。一群玩刀的虾兵蟹将,一群杀人如麻的厉鬼悍匪,根本不存在对抗的可能性。

既然不敢跟人家真的撕破脸,那就得忍气吞声当沙包。

韦八亢大口喘着粗气,又是一脚跺在馒头屁股蛋子上,“滚!以后再敢踏入庄园一步,老子把你四肢卸了当人蜡!”

馒头屁都没敢放,率领手下逃之夭夭。

赵凤声等到人都离开,才闲庭信步从黑暗中走出,望着气喘吁吁的韦八亢,笑了笑,盘膝坐到他的旁边,“第一次见到八爷动怒,如山崩海啸啊。”

韦八亢擦去脸上汗渍,自嘲笑道:“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对付他们,就不能用嘴皮子,打得越狠,那帮王八蛋越听话,欠抽。哎!现在世道变了,全他妈向钱看,不认恩人,不认祖宗,不认兄弟,一点人味都没了,照这么下去,以后不定什么样呢。”

“一点情面都不留,您不怕他们回来找您麻烦吗?”赵凤声疑惑问道。

“他们老大建哥,跟我关系很铁,因为身体缘故,早就不问江湖事了,所以把这头好吃懒做的肥猪推到前面,自己当了甩手掌柜。跟我翻脸?你问问那头傻猪长了几个胆子?就算我睡了他老婆,揍了他亲爹,也不一定敢跟我硬来。这人啊,三岁看老,小时候怕事马屁精,到老了,也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韦八亢嗤笑道,语气中满含鄙夷。

“扶不上墙,还要把他弄到大哥位置。看来那位建哥,人老心不老啊。”赵凤声听出了话里暗含的玄机,笑眯眯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的家事,无法评价。打人打出了一身臭汗,咱再去泡会池子?”韦八亢将话题扯到一旁。

“不了,我去了,您又没办法快活。打扰别人**良夜,简直罪大恶极,您跟泉子好好享受吧,我还得回去睡大头觉,就不打扰了。”赵凤声找到一个合适借口提出了告辞,迈着八字步离开房间。

韦八亢望着痞里痞气的背影,眼眸凌厉。

第九百六十八章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上)

武云市。

崔家。

原本人丁兴旺的老崔家,如今却只有寥寥三人吃着晚饭,崔父,崔母,还有刚刚硕士毕业的三妮,一家三口坐在宽大的饭桌前,默默无语,只有筷子碰到碗盘时的轻微动静。

虽然老崔家信奉规矩礼数,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如今的沉寂气氛,并不是孩子懂事,而是没有人肯回这个家,致使往日喧闹的崔家,变成了清寂异常的养老院。

大妮酷爱旅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不着家,大家伙习惯了这位女侠孤僻作风,有她在和没她在,基本没啥两样。

老四崔洋,天天摸不到人,有了姐夫暂时叫他保存的奥迪rs7,时常开着豪车去浪,泡吧,泡女人,夜不归宿。由于跟女友分手不久,又比以前具有上进心,崔立恒也懒得约束他,只要不捅出篓子,那就万事大吉。崔父是明白人,这男孩子,不能圈养,养多了就成了废人,多见见世面,多见见人,也是一种历练,所以任由他胡闹,顶多呵斥几句,保持一下严父应有的尊严。

至于二妮,自从结婚那天离家出走后,就音信皆无。

崔母拿起盛放着米饭的瓷碗,端庄贤淑的五官略带愁容,举起筷子,又重新放下,将碗筷放到桌面,秀眉微皱道:“胜男,你二姐离开家有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三妮嚼着菜花,漫不经心答道,用筷子在桌上划拉一圈,胡萝卜,油麦,菜花,没有一丁点肉食,于是嘟嘴道:“我亲爱的母后大人,您的小女儿可是正儿八经的食肉动物,一顿不吃肉,会饿死的。况且人家又处于发育期,怎么能拿一堆青菜糊弄人呢?儿子和另外俩闺女不在家,你就这么打发我啊。”

崔母没心情跟小女儿插科打诨,急匆匆问道:“亚卿这几天跟你联系过吗?”

“老是亚卿亚卿的,我上了那么多年学,也没见您关怀过我一次。”三妮小声嘀咕几句,答道:“把您的心放回到肚子里吧,我二姐在江南游山玩水,惬意着呢,上次还跟她聊过几句,说散心散的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就回家喽。”

崔立恒绷着脸,貌似对俩人的谈话漠不关心,可听到二女儿即将要回家的消息,手一抖,青菜掉到桌面,然后夹到碗里,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她说过哪一天回家吗?”崔母急切问道。

“我二姐那嘴巴,比银行金库大门还严,我哪能翘的开啊。哎!~人家都说小女儿是宝,到了您这里,小女儿成草了,算了,我还是啃我的方便面去吧,起码里面还有几块过期牛肉解馋,免得本女神发育不良变成飞机场。”三妮唉声叹气道。

话音刚落,大门处传来拧动门锁的响声。

三人齐齐扭头。

面容憔悴的二妮出现在门口,手中拎着行旅箱,轻轻说道:“爸,妈,我回来了。”

“亚卿。”崔母眼含热泪,急速朝着女儿飞奔,将不到一百斤的娇躯揽入怀里,摸着有些凹陷的脸颊,带有哭腔说道:“出门在外,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看你,把自己都饿瘦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一见到母亲充满无私怜爱的关怀,二妮心中积攒许久的委屈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趴到母亲肩头嚎啕大哭。

委屈分为很多种,不能开口的委屈,最叫人肝肠寸断。

二妮这一次足足哭了十多分钟,直到力气衰竭,崔母拍着她瘦骨嶙峋的后背,温柔道:“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可以给妈说,千难万险,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亚卿,你要答应妈妈,以后不许再离家出走了。”

“妈,我知道了……”二妮夹杂着哭腔低泣道。

崔父干咳几声,用来提示几位亲人自己的存在感,拿筷子敲了敲盘子边缘,“先吃饭,吃饱了再说。对了,再去加几个菜,算了,我还是叫饭店送来吧。”

望着父亲在那殷勤打电话,三妮苦着脸,呢喃道:“老天爷,同为闺女,待遇咋差这么多呢,我该不会是捡来的吧?”

二妮去浴室洗去一身疲惫,往日的荣光焕发了几分,饭店的菜肴已经送到,崔立恒拿出珍藏多年的陈年茅台,一开盖,满屋飘荡着淡淡的酒香,“洗尘酒必须得喝,这是咱们家的规矩,来,一人取一个杯子。”

“八二年的茅台?崔老板可真阔气。我记得大姐每次回家,您顶多拿老村长或者农夫山泉接风,今天二姐回家,这是准备大出血了呀。看来不光是我一个人不受待见,大姐好像更像从别人家bāo yǎng的孩子,一想到天差地别的待遇,本女神顿时就平衡了。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啊。”三妮托着尖俏下巴酸溜溜说道。

“我记得你不喜欢喝白酒,去拿瓶啤酒。”崔父故意漏过了小闺女的酒杯。

“那可不行!好几百块钱一杯呢!为啥你们能喝,我就不能喝!就算比敌敌畏还难闻,我也认了!”三妮哪能放过父亲珍藏多年的老酒,一把夺过字体泛黄的酒瓶,先往嘴里灌进一大口,呛得眼泪溜出来几滴,再往杯子倒去,直到酒液差点洒出,才肯作罢。

“亚卿,来,爸给你接风洗尘了。”崔立恒举起酒杯,轻声说道。

“爸……我……”崔亚卿咬着嘴唇艰难道。

“不用解释,也不要自责。”

崔立恒打断了她不太好说出口的话语,语重心长道:“你是大人了,有独立的思考,所有行为,不需要给父母解释。我们需要的,只是你的一句平安。”

“亚卿,人生不易,但切忌意气用事,有委屈,有困难,没有必要非得自己抗,记住,还有爸爸妈妈陪着你。”

“爸……”

崔亚卿再一次泪流满面。

第九百六十九章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下)

关于二妮大婚当天出走的原因,父母没有去问,她也没有主动去说,在和谐气氛中吃完晚饭,二妮回到自己房间,看到满屋子大红色,窗帘,彩带,喜字,被褥,依旧洋溢着喜庆的结婚氛围,跟自己临走那天别无二致。

二妮怀着复杂心情,将喜字从家具上一个一个抠下,又将彩带归置好,关掉灯,坐到床边,从旅行包中拿出一张明信片,借着月光,依稀看到上面写着几个钢笔字——祝姐姐永远漂亮快乐。

这张明信片,是小燕雀在她临行时送出的祝福,字体稚嫩,言辞也不怎么讲究,但却是小燕雀的一片心意。罗弦月还曾强调过,送明信片是小燕雀自己行为,并没有受到她的指使,而且儿子生性比较孤僻,很少会对人表达出善意,能够做到主动的程度,说明已经将二妮当作自己亲朋好友看待。

可是……

这并不是二妮想要的结果。

吱……

一缕灯光打在二妮纤柔背影,门口露出一只乌黑狡黠的大眼睛。

“要么进来,要么出去,我坐了一天火车,很累,没心情跟你藏猫猫。”全家就一个鬼马精灵,二妮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己亲妹妹,淡淡说完不近人情的话,将明信片顺手塞到了枕头下面。

“妈怕你想不开,叫我来劝劝你。”穿着粉色卡通睡衣的三妮蹦蹦跳跳进屋,见到房间乌漆嘛黑,打开了大灯,一个恶狗抢食扑到舒软的乳胶床垫,拉着姐姐衣襟,没心没肺笑道:“女神,好多天没看到我了,想不想你如花似玉的亲妹妹呀?”

“不想。”崔亚卿没有躲避,直勾勾望着残月,嗓音略带沙哑。

“真不会聊天。亏得本xiao jie在你家饭店做牛做马,竟然连句好听话都不给,哎!世风日下啊,早知道贪污受贿了,反正人家态度冷冰冰的,跟对待陌生人一样,良心也不会受到谴责。”三妮晃着洁白细嫩的小腿,阴阳怪气说道。

一张银行卡递到三妮面前。

“辛苦你了,明天去选身衣服,再去选个包,就当做是你的工资,我现在只想清净一会。”二妮轻叹道。

既然对小魔女束手无策,那就拿出屡试不爽的金钱战术。

“本xiao jie是那种人嘛?!”

三妮说的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将银行卡飞速揣进睡衣口袋,乐呵呵笑道:“我就说你不能忘了我吧,二姐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温柔的女人啦!”

崔亚卿对她的漂亮话置若罔闻。

三妮悄悄地从枕头底下掏出明信片,拿到眼前一看,惊讶道:“祝姐姐永远漂亮快乐?!我靠!好low的表白啊!这家伙是从上世纪穿越过来的吧,竟然用明信片。我说二姐啊,你就算想跟姐夫离婚,或者玩一出婚外情,也得找点靠谱的家伙啊,比你小,情商还这么低,根本不是你的菜啊!难道是位花容月貌小白脸?不对,你好像喜欢成熟大叔型的男人,对那些胭脂男gen本不感兴趣。姐,你有他照片没?叫我给你把把关。”

崔亚卿被她弄得不厌其烦,一把夺过明信片,“他才五岁。”

“五岁?你的江南行,找了一个有妇之夫吗?上来就见了人家孩子?爷俩大被同眠?哇,好ci ji!说的我也想去找个大叔当老公了。”三妮一惊一乍道。

崔亚卿顿了顿,撩开额头被风吹乱的秀发,似乎用喉咙憋出了几个字,“他是赵凤声的儿子。”

三妮眼珠子差点跳出眼眶,抠着耳朵,张大嘴巴道:“啥?!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既然是躲不开的劫数,崔亚卿索性将事情公布与众,也算为自己的荒诞之举做一个解释,把明信片放到抽屉,崔亚卿轻声说道:“赵凤声跟罗弦月有个儿子,叫做赵燕雀,今年五岁多,可是关于这个儿子的事情,赵凤声并不知情,是罗弦月瞒着他把儿子生下,亲手带大。我那天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罗弦月要我认了赵燕雀,发誓一辈子不会跟赵凤声和赵燕雀有所瓜葛。”

三妮听得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等二姐将原委和盘托出,喃喃道:“我说你怎么肯放弃翘首以盼的婚姻,原来姐夫跟姓罗的造出小人了啊。其实那也挺好啊,喜当娘,自己不用生,也不用养,领完证就有人喊妈妈。睡别人爹,打别人孩子,上来就登顶人生巅峰,多痛快啊!”

崔亚卿狠狠剜了亲妹妹一眼。

“啊哈哈哈,姐,我给你开玩笑呢,咱又不是不能生,干嘛要养别人孩子呢,自己十月怀胎才有成就感嘛。不过……既然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你准备怎么办呢?孩子五岁多,那会你跟姐夫还没确立恋爱关系呢,又是罗弦月背着姐夫生下孩子,找赵凤声算账,那也不能全把锅砸到他头上呀!”三妮晃着脑袋一本正经说道。

“我如果知道该怎么办,也不会离家出走了。”崔亚卿轻叹道,一双秋水眸子浮现浓郁愁色。

“那我再去帮你找个青年才俊,富到流油、帅到冒泡的那种,首先问他有没有私生子,必须签个没孩子的协议,否则财产全部归你所有。”三妮笑道。

“我跟赵凤声还没接触婚姻关系,不想找。”崔亚卿摇头道。

“坏姐夫,睡都没睡,就把你弄成二婚中年妇女,等我以后好好找他算账!要不……我把那个什么赵燕雀卖到农村吧,让他种牛放羊,以后谁也见不到,也不会来破坏你们的生活,还能赚一笔钱补贴家用,一举两得呀!”三妮一脸促狭道。

“赵凤声会把你杀了。”崔亚卿忍住想掐死亲妹妹的冲动。

“不能找别人,又不能把那孩子置之不理,姐,最后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你必须接纳这个孩子,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幸福,给人家当后妈。”三妮突然一改胡诌八扯的作风,语气出奇地冷静。

崔亚卿明显一愣。

她终于明白妹妹绕了一大圈子的目的,刚才出的那些馊主意,明显是测试自己底线,用排除法,抛弃一切不可能,那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姑且叫做忍辱负重。

“胜男……为什么你那么聪明,我却这么笨呢。”崔亚卿唉声叹气道。

“拉倒吧,女人聪明,全是麻烦,一猜一个准,男人又都是偷腥的猫,不去找,证明这个男人没能力创造美好生活,有能力朝三暮四,又弄得家里面乌烟瘴气,以后的婚姻注定充满悲剧。你是不知足,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是同一个人,又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啊。要不咱俩换换,我还想要c罩杯和大长腿呢,当然,年纪我可不跟你换啊,奔三老女人,好可悲的。”三妮摸向自己跟飞机场差不多的女性标志,嘟起嘴巴,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咱们姐弟四个,你懂的最多,脑子最聪明,却每天吊儿郎当不去说一句正经话。”崔亚卿摸着妹妹柔顺秀发,“胜男,你告诉我,你如果是我,会怎么去做?”

“真话假话?”三妮调皮笑道。

“如果是真话,那我再给你买一套化妆品,敢说假话,之前的奖励也烟消云散。”崔亚卿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笑容,刹那间,冰雪消融,春光初绽。

“你说当一个女人,多不容易,连亲姐姐都要潜规则,什么时候活到头哇。”三妮晃着刚留起来的小辫子,频频叹气。

崔亚卿微微一笑。

“接纳一个男人,就要接纳他的所有,包括污点,怪癖,脾气,恶习。其实如果咱们俩换位思考,我会短暂的失控过后,乐于接受这个孩子,因为那是赵凤声的根。我了解你,同样了解姐夫,他连对待朋友时都肯付出生命代价,怎么会对自己亲生骨肉不管不顾?”

“赵家一脉单传,有了这个儿子存在,你的压力反而会减少,万一你那肚子以后不争气,接二连三生出女儿,即便姐夫不对你抱怨,你的心里也会惴惴不安,婚姻变得步履维艰。咱妈就是典型案例,生出咱们三个赔钱货以后,天天愁眉不展,直到生出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四,才松了一口气。虽然现在提倡生男生女都一样,可生儿子和生女儿,心理状态肯定会呈现出不同状态。”

“尤其是赵凤声这种古板守旧的人,倾向于儿子的可能性,非常大。假如你接纳了他的儿子,感激过后,他会一辈子对你感恩戴德,把你捧到手心当作公主对待。因小失大,切不可取,投桃报李,稳吃三注。姐,你懂我的意思了吗?”三妮侃侃而谈道。

“你的意思是我接受了赵燕雀,等于以后的生活会更加幸福?”崔亚卿疑惑问道。

“短暂的ji qing褪去,剩下的就是锅碗瓢盆,以孩子作为纽带,承接起家庭和婚姻,这是咱们国家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夫妻现状。有了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想必赵凤声一辈子会对你不离不弃,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罗弦月永远不会出现。”三妮解释道。

“她答应过我,会永远消失。”崔亚卿长出一口气。

“女人的话,你也敢信啊?”三妮指着自己脑门,神神叨叨说道:“我骗过你一千九百多次了,怎么光长年纪不长记性呢?”

崔亚卿掐着妹妹吹弹可破的俏脸,轻笑道:“可能我天生是个傻子,注定要被你们骗。”

“哎!傻女人。”三妮双手托腮,有种哀其不幸的感叹。

第九百七十章 米大爷

入伏,气温一天比一天炎热。

雷氏集团的员工们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一连好几天都没人点外卖,别说套餐盒饭,就连咖啡面包的单子都看不到。或许赵凤声无法二十四小时盯着手机的缘故,错过了漏网之鱼,但总之,订单急剧下滑,就连那位小表妹的凉皮订单都看不到了。

吃完早饭,牛娃子在屋子里扎起了马步,气息悠长,纹丝不动。赵凤声也算半个国术行家,见到牛娃子如同桩柱般沉稳,暗自惊叹,要知道练武可没什么取巧的法子,全靠日积月累厚积薄发,偶尔有傻小子那种天纵奇才,也是万中无一。自己的马步,相比于牛娃子的马步,略有不及,人家绝对是从小养成的童子功。

扎马步时最忌泄气,赵凤声就在旁边当起了哑巴看客,等半个小时过去后,牛娃子收膝收拳,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哥,阿达说每天扎马步,对腰和肾好,强筋补气,以后结了婚,可有用得着的地方。你想学不?额教你。”

“你阿达也是每天扎马步?”赵凤声等他练完后,才点燃一根香烟。

“对啊,但阿达练功时候很特殊,跟我不一样,而且从来不当着陌生人练。”牛娃子憨笑道。

“怎么个特殊法?”赵凤声吐出烟雾,感兴趣问道。

“腰,大腿,胳膊,都会绑上铁砂,估计得有二三十斤。从前年开始,阿达也叫我绑铁砂,一开始不适应,后来才慢慢习惯,顶多就在腰部绑十斤,跟额阿达差得远哩。”牛娃子赞叹道。

“二三十斤?”赵凤声一愣。

马步不同于训练器械一拿一举需要爆发力。一般而言,至少要五分钟起步,高手则扎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之间,长时间在身上挂着铁砂,会感觉越来越沉,几斤都吃不消,更何况二三十斤,那得需要多大的耐力和恒心?

“你娘哪年不在的?”赵凤声若有所思问道。

“这个……大概在额很小的时候吧,我记得没跟她见过几次,连她啥模样都记不清楚。哥,你问这个干啥?”牛娃子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疑惑不解。

“难怪……”

赵凤声恍然大悟,拍拍牛娃子魁实的肩头,“好好练,别辜负了你阿达一片苦心,以后结了婚,要好好跟你媳妇一起孝顺老人家。”

“哥,啥意思啊?”牛娃子挠着后脑勺一脸懵圈。

赵凤声没去解释为人父母的一片好意,穿着大花裤衩走出闷热的二层楼,嘴里哼唱着家乡小调,“赵州桥来什么人修,玉石栏杆什么人留,什么人骑驴桥上走,什么人推车压了一趟沟麻咿呀嘿~~”

外面的气温比室内清爽,但也仅仅凉快了一星半点,日头高悬,大上午的就一片燥热。赵凤声顺着小路溜达到胡同口,树荫下坐着一位老大爷,头发霜白,体型富态,穿着有些年头的跨栏背心,军绿色裤衩,拖鞋,蒲扇,茶缸,标准七八十年代装扮,跟赵凤声的行头有的一拼。

老大爷坐在躺椅中,手拿着一本书籍,翘起二郎腿,喝着茶水,时不时拿蒲扇带来阵阵凉风,优哉游哉。

赵凤声自来熟性格,不出三天,就跟街坊们混的相当熟悉,这位大爷姓米,雍城本地人,这片城中村的老户,听说是纺机厂的退休职工,老伴死得早,闺女也嫁到外地,只有老爷子一个人赋闲在家,成了名副其实孤寡老人。

“米大爷,在那研究棋谱呢?”赵凤声看到老爷子手里拿的《象棋杀法600例》,打了一声招呼,坐在了老人家对面。

米大爷低下头,从老花镜中看到来人,放下书籍,乐呵呵道:“这不是小牛吗?今天又不是周末,怎么不去上班?”

“我们送外卖的可没有周末,干一天的活,赚一天的钱,跟打零工差不多。今天天气预报说,估计要超过四十度,坐到凳子上还烫屁股呢,再去干活,那不得弄出人命啊。为了几十块钱玩命,那可不值当。”赵凤声摆弄着棋盘中的棋子说道。

“送外卖怎么了?送外卖也是为人民服务啊,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只有愚昧者和懒人。咱们伟大的领袖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点钟的太阳,哪能消极怠工呢?”米大爷义正言辞说道,挺有以前工厂车间主任的风范。

“米大爷说的是。不过我都一个月没休息了,身体是革命本钱,累垮了,哪能继续革命事业呢?今天心情好,天儿又热,正巧给自己放一天假,也算劳逸结合了。”赵凤声低头赔笑道。

“嘴皮子能挤出三两油,一看就不是踏实肯干的积极分子,换做以前,先扣你几个工分再说。”米大爷没好气道。

“杀一盘?”赵凤声指着棋盘笑道。

两人有过几次交锋,赵凤声向来尊老爱幼,所以每次都下的心不在焉,导致输多赢少。

“手下败将,还敢来自取其辱?”米大爷托着亢长的戏腔唱道。

“您不是说过活到老学到老么,既然遇到名师,那我就来取取经,从您这偷师学艺。”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来,摆上!”米大爷端起了架子。

李爷爷说过棋品如人品,赵凤声喜欢剑走偏锋,兵行险招,往往乱中取胜,让对手输的稀里糊涂。而米大爷擅长绵里藏针,步步为营,尤其是残局,杀到仅剩几枚棋子,老爷子几乎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堪称老而弥坚。

棋子摆好,米大爷红棋先行,由于对赵凤声的棋风有所了解,一开始就摆出了防守阵势,跳马,用来稳住阵脚。

赵凤声则拱出了边卒。

米大爷推了推老花镜,瘪嘴道:“瞎胡闹。”

第九百七十一章 米脂婆姨

“将!”

第一盘双方你来我往,没有精妙的招式,也没有惊心动魄的博弈,拖至残局,米大爷用双鬼拍门完成了一击必杀,笑容得意,举起印有红双喜标志的搪瓷茶缸,灌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

“棋差一招啊,再来。”赵凤声重新摆好棋子。

棋品差的人很多,赵凤声以前就是一位棋油子,偷棋子,悔棋,掀棋盘,什么龌龊招数都用过,但那也仅仅对李爷爷一人耍无赖。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赵凤声已经不去偷奸耍滑,棋风和行事作风渐渐吻合,变得沉稳老练,以往那种破釜沉舟的险招,除了对阵老爷子时,极少见到,这一次跟米大爷对弈时,下的波澜不惊,并没有使用惯用的凌厉棋风,或许这就叫做世故,叫做成年人的外衣。

“记得前几天跟你下的那一盘,擅长马卒结合,喜攻,厌守,很有大将之风,怎么看不到那种咄咄逼人的风采了?”米大爷纳闷道。

“咄咄逼人还风采?您老真会夸人。我那叫瞎猫碰到了死耗子,遇到像您这样的高手,既然下不过,那只能瞎碰乱撞,虽然最后赢了,顶多叫乱拳打死老师傅,再来一次,肯定稳输。”赵凤声对于棋盘上的胜负没什么yu wàng,只为了消磨时间和乘凉。

“胜负心弱,好事,也是坏事,活得惬意,但走不上高位。小牛啊,现在像你这样务实的年轻人,不多了,大部分好高骛远,觉得父母没有创造好的条件供他们大展拳脚,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脑子还固执,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放到厂子里抡大锤,都没人要。哎!眼高手低,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米大爷感慨道。

“听您这话的意思,好像深受其害啊?”赵凤声笑道。

“我就一闺女,出不了那种大少爷做派的混账,可我那女婿……哎,一提到我那女婿就血压高。”米大爷捂着额头,满脸呈现出痛苦状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凤声也不想触及人家痛处,宽慰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心里有您就行,再不争气,能不争气到哪去?长辈望子成龙,是好事,可注入的希望过高,就成为了压力,您得多给他空间,否则的话,您闺女夹在中间多难受,不心疼女婿,也得心疼闺女吧。再给他一些时间,说不定是位乘龙快婿呢。”

“我呸!”

米大爷狠狠啐了一口,大声道:“去他瓜怂的乘龙快婿!不把我气死就烧高香了。整天游手好闲,跟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要做什么大生意,一分钱没往家里拿过,倒是把我闺女的嫁妆全都霍霍了。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没有固定工作,也没有一技之长,那瓜怂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长得好能当饭吃?过日子需要馒头大饼,不是看脸就能顶饥。我那闺女,哎!跟我一样,心太善了。”

米大爷在那唠叨着家长里短,赵凤声则充当一位尽职尽责的倾听者,听得多,说的少,偶尔发表一下自己观点,却引来米大爷更多的牢骚。等到一盘棋快下完,米大爷才发现自己处于被动局面,急忙关住了话匣子,专心致志望向棋盘。

“您老不是雍城人吧?”见到大局已定,赵凤声有兴趣聊起了闲天。

“嗯,米脂人,不到二十岁就来到了雍城,能从我口音中听出来?”米大爷一边分析着棋局,一边应酬着问话。

“虽然雍城跟米脂的口音很像,但咬字时的习惯有些差别。米脂?好地方呐,听说那里山好水好,自古就是出měi nu的圣地,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不就是那里的人吗?您老姓米,又来自米脂,难道米脂姓米的人多?”赵凤声一谈到měi nu就眉飞色舞,好奇米脂的美人究竟长成什么姿容,让一座小县城能够天下闻名。

“米脂以前叫做银州,因为米汁淅之如脂而得名,跟姓米没啥关系,我姓米,碰巧罢了。喂,小牛,你是不是往棋盘上多放了一个炮?我记得你的炮都被我吃光了,怎么又蹦出来一个?”米大爷皱着眉头问道。

往棋盘塞棋子,是赵凤声儿时惯用的伎俩,但长大后就很少去用,再说这次下棋,不输房子不输地,没必要偷鸡摸狗。听到被冤枉,赵凤声解释道:“米大爷,是您记错了,我这炮一直在河边卧着呢,从开局时就没挪过窝。”

“不对,我怎么没看到你炮架在那?肯定是你偷偷摸摸塞进去了。小牛啊,做人得踏实,看着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呢?”米大爷绷着脸说完,将棋盘一划,棋子立刻乱成一团,“这盘不算,重来。”

得。

好不容易赢了一盘,人家还不认账。

至于是米大爷真的糊涂,还是发现输棋的征兆后故意捣乱,赵凤声不怎么关心,重新摆好棋子,又跟米大爷下了几盘,已经上午十一点钟,毒辣的太阳日头高悬,哪怕待在树荫下,身上的汗也止不住地涌出。

“米大爷,改天再玩,我得回去吹电扇了。”赵凤声撩起短袖衫,把鼻子和脑门的汗水擦了擦。

“今天你输了八盘,按照咱们街里的规矩,下次你得请我喝酒喽。”米大爷只赢不输,心情自然大好,摇着蒲扇得意笑道。

“没问题,白的啤的随便您挑,下棋下不过您,喝酒绝对能陪好。”赵凤声打着包票。

“吹牛可不是好习惯。我年轻那会,白酒两三斤不醉,虽然现在老了,那也得一斤半靠上,你能陪好吗?”米大爷哼了一声,事关男人在意的面子问题,当仁不让放出豪言,蒲扇又加快了扇风节奏。

“那我甘拜下风,只能负责倒酒买单。米大爷,回见。”赵凤声哈哈一笑。

第九百七十二章 十六相约(上)

天气太热,弄得赵凤声都没有胃口吃饭,中午随便找面馆塞了半碗面条,扛了一个冰镇西瓜回去,打算一下午泡到卫生间里,靠物理降温法挨过炎炎夏日。

赵凤声一到家,脱去碍事的衣物,只留下一条三角裤头,钻进浴室,冲了一个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爽快的凉水澡,然后切开西瓜,来到床上,抱着西瓜细嚼慢咽。

电话突然响起。

赵凤声将勺子斜插到西瓜边缘,双手往大裤衩子一蹭,拿起手机,上面写着“十六”俩字。

“喂,měi nu,有事?”赵凤声大大咧咧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电话那头的十六快速说道。

从语气判断,这位雷斯年的唯一正牌女友心情似乎不佳。

“当然能啊,péi liáo,一分钟五十,支持各种支付方法,你想聊到天荒地老都行。”赵凤声欠不拉几嘿嘿笑道。

对方突然一阵沉默。

“喂,家大业大的富婆,不会为了五十块就装哑巴吧?”赵凤声添油加醋道。

“牛富贵,你可以随便给一位异性许诺天荒地老吗?”十六轻声细语问道。

“我又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不过钱到位的话,那就不用把我当人。”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他从来没有给我说过天荒地老这四个字……”十六语气黯淡道。

“大姐,陪你这种抑郁症患者聊天,收费可不止五十啊,你要知道,负面情绪跟积极情绪不一样,我陪你聊完了,把我弄抑郁了咋办?得双倍,不,十倍收费,一分钟五百,现在你已经欠我一千五了,支付宝还是微信?”赵凤声哼哼道。

“少废话!上次我帮你解了围,好处费一分都没收,竟然还敢找我要钱,你属狗的吧?赶紧把位置报过来,我去接你。”十六语气不满道。

“接我干啥?”赵凤声讶异道。

“玩。”十六干净利落道。

“玩我?”

“不行么?”

这时换成赵凤声变成哑巴。

毕竟十六是自己实打实的表舅妈候选人,玩笑不能开得太大,虽说俩人年纪相仿,可伦理纲常这道坎儿,他自己都迈不过去。

“赶紧报位置,我心烦!”十六隐隐有了动怒迹象。

“měi nu,外面四十度,能陪你出去晒太阳的都是生死之交,咱俩没到那交情吧?就算出去,你得给我说去干嘛啊,万一把我卖给白富美当女婿,得事先给我时间准备准备,描个眉,画个眼线啥的,现在不是都流行男人化妆吗,把我弄得花枝招展的,也能卖出好价钱,不能给你这位媒人掉价。”赵凤声贫气道。

“你那张脸,铺五斤面粉都透着一股黑色!脸是黑的,心也是黑的!再不报位置,我就把你头像贴满雍城,说你是个大流氓!weixie了八十岁老太太!”十六愤愤道。

赵凤声打了一个激灵,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女人狠起来,根本没爷们啥事。

“行了,你说你在哪吧,我去找你。”赵凤声bèi po屈服在yin wēi下。

“干嘛不敢说在哪?心里有鬼吗!”十六厉声问道。

“大姐,我在洗浴中心大保健呢,你说你开车跑到烟柳之地接男人,不嫌磕碜啊?被熟人看到了,告诉你男朋友,八张嘴也解释不清啊。”赵凤声不愿暴露出租屋位置,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心眼呢?!我在向阳路73hào,限你十分钟内赶到,否则去大街小巷欣赏自己的大头贴吧。”十六挂掉电话。

靠!

赵凤声麻利从床上爬起,穿衣服,穿鞋,跑到大街上,整个过程没超过一分钟。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塞给司机师傅一根软中华,撒谎说自己老婆发飙,麻烦您快点。司机师傅做了一个阶级兄弟都懂的眼神,油门踩到底,险些闯了红灯也不管不顾,很有革命友谊奉献精神。

来到向阳路73hào,赵凤声看到显示十四块钱的计价器,递给司机师傅二十块,说着大恩不言谢之类的感激话,跑到路边停靠的丰田酷路泽,敲敲窗户,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带着愠怒的艳丽脸庞,赵凤声急促道:“你着急把我喊来,到底干啥呀?”

“迟到了一分三十二秒,我会在街头贴上你一百三十二张画像,放心,偷看老太太洗澡的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十六板着脸道。

“你这叫不叫明目张胆欺负人?”赵凤声好笑又好气。

“不叫明目张胆,而是叫为民除害。”十六将前额奶奶灰头发往后一捋,戴上墨镜,动作拉风帅气。

“大姐,我招你惹你了?”赵凤声无语道。

“就凭大姐俩字,就该千刀万剐下阿鼻地狱。你看看自己那张老脸,好意思喊我大姐吗?”十六义愤填膺道。

赵凤声摸了摸挺自恋的脸蛋,除了胡子没挂,有鼻子有眼,嘴巴耳朵也没长歪,不差啥啊。

“不嫌热,你继续在外面发呆。”十六冷哼道。

赵凤声习惯了她的刀子嘴豆腐心,很自觉地坐上副驾驶,冷风很快驱赶走燥热,赵凤声瘫坐在真皮座椅,撩开t恤扇了几下,“哪也别去了,就在汽车里坐着吧,又凉快又舒服,大不了油钱我掏。”

十六皱起鼻子,在赵凤声身边来回侦查,闻到一股廉价的肥皂香味,冷着脸问道:“你真去大保健了?”

“跟你有关系?”赵凤声白了她一眼。

“我嫌你脏了我的车。”十六咬牙道。

“大……měi nu,你见过洗浴中心给客人用茉莉花香皂吗?不怕砸了招牌啊!拜托以后多用用智商分辨是非对错,真是那啥大不长脑子。”赵凤声硬生生收住了大姐称谓,阴阳怪气吐着槽。

十六猛轰一脚油门。

赵凤声身体不由自主前倾,抓住扶手问道:“去哪?”

“游泳。”十六咬着腮帮子答道:“你不是说我那啥大么,那就把你看出五斤鼻血。”

第九百七十三章 十六相约(中)

赵凤声盯着一对颤颤巍巍的人间胸器,喉咙吞咽一下口水,“měi nu,你这身材如果跑到游泳池招摇过市,估计我得被男人们揍成猪头。省省吧,想玩的话,回家,按照你的财力,挖个游泳池啥的难度不大,何必出去让别的男rén dà饱眼福呢?不怕你男朋友吃醋么?”

十六冷哼一声,嘴角下沉几分,“吃醋?你把他想象的太普通了,即便我给他戴了绿帽子,也未必会打来电话,十有**问我有没有受伤,难不难受,然后一笑而过。对于他们那种中年精英渣男而言,女朋友什么的,全是唾手可得的玩具,想玩的时候,跟你说点腻死人不偿命的鬼话,不想玩了,就把你丢到垃圾箱自生自灭,就算你扬长而去,后面还有无数女人在那排队等着上位呢,所以他们不缺玩具,就他妈缺揍!”

赵凤声憋住笑,问道:“闹别扭了?”

“有钱有势的权贵,咱普普通通小娘子一枚,哪配跟人家闹。”十六挂上n档,大力轰踏油门,v8发动机爆发出澎湃动力,酷路泽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出。

赵凤声为了生命考虑,快速带好安全带,“冤有头,债有主,他气你,你找他算账去,别拽着我一起殉情啊!假如被我媳妇看到咱俩成了亡命鸳鸯,八张嘴也说不清,沉冤难雪啊,按照她的暴脾气,肯定得把我骨灰喂王八,要不然就埋到厕所下面,天天被臭气熏着,你开慢点,咱干嘛跟没良心的家伙置气。”

十六望着一脸担惊受怕的家伙,即便隔着墨镜,也能从嘴角弧线看出笑意,“就你这种人,还能娶到媳妇?抠抠索索,唯利是图,谁会跟你?从偏远山区买的媳妇吧。”

“我媳妇比你漂亮多了……”赵凤声小声嘀咕道。

以他的审美观,高挑纤瘦的二妮显然更加符合口味,而身材火爆又装扮另类的尤物,总觉得是别人家的媳妇,只可远观,看几眼,欣赏欣赏就好。

“你们牛家村的品味就这么奇葩么?不懂风情,不分美丑,不辨高低,有女人跟你就不错了,比我还漂亮?呵,亏你好意思说出口,真不知道你的审美观是从哪养成的。”十六讥讽道,说什么也不信任他的一面之词。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赵凤声懒洋洋蜷缩在副驾驶,跟一个女人去斗嘴,尤其是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无异于自找苦吃。

“有本书上写过,撒谎是男人的本能,果真一语成谶。”十六厌恶说道。

“你记错了,原句是撒谎是人类的本能,跟性别无关,女人同样爱撒谎,甚至比男人撒谎的几率还高,只不过男人被抓现行的时候多,所以才造成一个误区。”赵凤声纠正道。

“胡说八道!”十六恶狠狠道。

赵凤声很知趣闭住嘴巴,也合住了眼皮。

酷路泽顺着环城路离开市区,一路西行,两旁的高楼大厦换成了绿树山林,赵凤声打了一个盹,睁开眼,发现情况不大对头,好奇问道:“怎么跑到郊区了?你这是要把我卖到山里当上门女婿?”

“我想卖,也得有人收,就你这种无赖,送到谁家都得被扫地出门。”十六嫌弃道。

“你不是要去游泳?怎么改成郊游了?”赵凤声问道。

“想去游泳池把我身子看光?巴不得呢吧?!就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sè láng,这辈子都别想!”十六咬牙切齿道。

这啥娘们啊……

游泳是她自己说的,又不是自己非要一意孤行,好心好意劝她不要去,到头来还得背上sè láng标签。怪不得李爷爷对女人敬而远之,始终保持单身状态,看来早就有先见之明,八大宗师?风水大家?有啥用。遇到了不讲理的女人,说破大天来也没用,照样能把你气的鼻歪嘴斜。

“喂,měi nu,咱能好好说话吗?你男朋友犯下的错,别把屎盆子扣我脑袋上。怎么说我也救过你一条命,就这么报答救命之恩的?”赵凤声唉声叹气说道。

十六面部表情一僵,酷路泽速度放缓一些,细声说道:“你如果对女人做出过承诺,会反悔吗?”

“看情况吧,只要不违反原则,一般不会食言。咋了,看你气不顺,态度也不友好,男朋友毁约了?”赵凤声心中一紧,只要事关雷斯年,他都会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本来答应陪我去关岛过生日,昨天又突然取消了。”十六咬着嘴唇黯然说道。

她对去哪里旅游,欣赏风景,都不怎么上心,只想有那个人相伴相守。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生气啊。你男朋友不是超级大富翁吗,有钱人啊,都忙,事业心强,可能人家实在抽不出时间吧,得去陪大客户,要不然怎么赚到金山银山。做女朋友的,你得多体谅,又要钱又要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赵凤声看似回答的很随意,实际埋了一个伏笔在里面,想要探听雷斯年失约的真实原因。

“大客户重要,还是女朋友重要?”十六喃喃自语道,对于男朋友失约的原因却闭口不提。

“有了大客户,能交许多女朋友,这笔账很好算。”赵凤声挑眉道。

“你的嘴巴,真的很讨厌!光想把你撕成兔子!”十六凶狠道。

“有句话你听过吗?有毒的草,开最美的花,害你的人,说漂亮的话。像我这种嘴巴又毒长得又丑的家伙,未必讨人欢心,但绝对不会背后捅刀子。”赵凤声语重心长道。

“但是女人就喜欢听漂亮话。”十六固执道。

“这就跟男人喜欢看漂亮大妞一个道理,对吗?”赵凤声好笑道。

“你这种人,早就该绝种了!”十六恨声道。

“没有我们,怎么能显示出好男人和坏男人的区别?”赵凤声诡异笑道。

“你就不是男人!”

十六一脚踩住刹车,“下车!”

第九百七十四章 十六相约(下)

赵凤声突然想起来小胖子钱大宝说过一件事,有个女生宿舍,六位妹子,居然搞了八个微信群。起初,赵凤声以为是笑话,当作耳旁风,后来小胖子信誓旦旦说这是真事,并且拿一辈子打光棍这种恶毒后果来发誓。赵凤声就纳闷了,六个女人,为啥弄八个微信群?这不是闲得慌吗。小胖子答道女人的心思哪能猜得透,如果能搞清楚,自己又何苦守着清白身二十余载。

经过仔细揣度,赵凤声似乎明白一些奥妙,无非是女人身体特殊的构造,复杂或者细腻化了某些事物。

有的男人能考取博士硕士学位,但未必能俘获一位意中人芳心,因为女人的心思,比起博士论文还要困难百倍。赵凤声以前认识一位学霸,年纪比他大十来岁,暗恋小姑,经常拖他给李穆洁送花送信,论辈分,赵凤声得称呼一声叔叔。那位学霸从小学,中学,大学,一路平坦,几乎都以最优异考入梦寐以求的学校,博士毕业后,分配到市建设局,享受副局级待遇,等熬了几年后转正,一路平步青云。

按理说这种青年才俊,哪会缺少女人青睐,可听小姑前些日子无意间谈起过,学霸至今单身,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打光棍打了半辈子,仕途中顺风顺水,但一跟女人相亲,就脸红心跳,像初次面见家长的小媳妇一样局促不安。小姑嘲笑人家朽木不可雕,当年如果来一出霸王硬上弓,说不定就从了他了,送花送信送温暖,对于她来说,觉得幼稚可笑,倒不如来瓶辣椒酱实在。假如有勇气壁咚强吻,老娘或许还高看你一眼。

赵凤声却不敢苟同。

对泼辣彪炳的李家闺女霸王硬上弓?

万一小姑那天正好来大姨妈,心情不爽,人家下半辈子岂不是要到医院度过?

女人说的那一套,听听也就算了。

于是乎赵凤声总结出一条公式。

男人通过努力,或许能够获取任何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

唯独女人心。

就比如眼前的十六,跟雷斯年闹别扭,气却要撒到自己头上,一言不合,板脸使性子,真是难以琢磨。

赵凤声推开酷路泽车门,看到了漫山美景,红花,绿树,白云,蓝天,空气清新,蝉鸣鸟啼,相映成画。山中的温度也比室内低了不少,燥热感不再强烈。

“跟我来。”十六闷声道。

“去哪?”赵凤声打量四周,停放的车辆稀稀落落,隐隐约约有河水流动的声音,似乎是一处旅游景点。

“玩。”十六的回答相当干脆利落。

“深山老林,玩鸟粪么……”赵凤声小声嘀咕道。

好在走在前面的十六没有听到。

两人往前步行了几百步,穿过半山腰,视野豁然开朗。最扎眼的就是不远处高台,上面站满了人,一位姑娘身着鲜艳救生衣,腰间绑着绳子,被后面人推了一把,从高台一跃而下。

啊!

尖锐的叫喊声响彻在山谷,久久回荡。

“蹦……蹦极?”赵凤声打了一个激灵,惊愕问道。

“对。跳伞,滑翔机,冲浪,潜水,这些项目我都试过,唯独蹦极还没有尝试。有人说蹦极可以洗涤心灵,驱散那些负面情绪,既然我做不到两两相忘,只好找一种方式来发泄。男人的苦,我能够体谅,可女人的苦,他却一概不知。你说像我这样自我调解强大的女人,算不算金牌女友?应该是求之不得那种吧?”见到期盼许久的蹦极近在眼前,十六心情渐好,语气温和了几分。

冒险,是人骨子里带有的一种天性,有的放大,有的缩小,十六这种女人,正是对冒险乐此不疲的发烧友。哪些地方好玩儿,哪些项目ci ji,都是她所追求的目标,像前些日子跟着韦八亢跑到戈壁滩捉鹰隼,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到了承受能力上限,对酷爱冒险的她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你玩的这些东西,不仅要钱,关键还要命,金牌女友就算了,索命女友还差不多。再说……你男朋友岁数不是挺大么?能受得了这些ci ji玩意儿?老人家了,一头栽下去,脑淤血,心梗,帕金森,大小便失禁,脚气,鸡眼,狐臭,保不齐一块犯了。老年人啊,就得玩老年人的项目,喝个茶,下个棋,溜个鸟,跳跳广场舞,挺好,从几十米高的上面栽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怪不得人家不和你玩,你这明显没安好心啊,是不是想把他弄成植物人,好去谋划几个亿的遗产?”赵凤声揉着鼻子调侃道。

十六被他气的浑身发颤,摘掉墨镜,露出凶神恶煞般的冷酷眉眼,“牛富贵,你怎么不去死?!!!”

声音之嘹亮,比起刚才蹦极的那位妹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我说中了?”赵凤声用手指堵住耳朵,脸上挂起气死人不偿命的欠揍笑容。

“我这种好女孩,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还有,我男朋友怎么老了?他才四十出头,正值男人黄金年龄,比你看着年轻多了!还谋划遗产,他命硬着呢,你死了他都不会死!”十六怒吼道。

“行行行,他年少多金,老成稳重,王八挂了,他都活的好好的,行了吧?”赵凤声揣兜笑道。

“陪我去蹦极!”十六想要找个蹦极的伴侣,没去理会他话里的讥讽,发hào施令说道。

“不去。”赵凤声回答的相当笃定。

开什么玩笑,重度恐高症患者,去游乐场只敢去坐旋转木马的家伙,让他去蹦极?不如杀了他算了。

“为什么不蹦?!”十六冷声道。

“我是老年人,享受不了这种ci ji。”赵凤声可不敢在这种事上逞能,姿态放得很低。

“你该不会有恐高症吧?”女人的第六感极其恐怖,十六看到他不太自然的表情,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我今天嗓子不舒服,哑了,用力一喊,比驴叫还难听,怕跳的时候吓到人家。”赵凤声随便找了一个蹩脚借口。

“五千块陪伴费。”十六搓着手指头,狡黠笑道。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去就不去。”赵凤声悄然后退了半步。

“不去也得去!”十六奸笑道。

总算找到讨厌鬼的软肋,哪肯轻易放过他,伸手往手臂抓去。

赵凤声没骨气地撒丫子就跑。

第九百七十五章 蹦极

赵凤声一溜小跑,来到山底河边,坐到一块岩石上,点好一根烟,当起了看客。

蹦极,他是真的不敢,往山下看一眼都冒冷汗,更别提往河里跳。这会儿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况且又没必要在十六面前假扮勇士,敢跳,如何,不敢,又如何,不存在利害关系,为啥要豁出命呢,还不如坐到树荫下欣赏妹子呢。

这时,船上的工作小哥,帮一位女性蹦极游客解开绳索,手法娴熟,看得出是工作多年的老手。女游客等到绳索离开身体那一刻,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瘫倒在小哥怀里,似乎刚对蹦极的恐惧反过味来,而小哥则一脸惬意的享受美人入怀,拍着后背表示安慰。

好活啊……

赵凤声两眼一亮。

解开绳索,需要触碰到手臂,腰,大腿,这些部位,运气好了,还能碰到更为敏感的地方,不仅光明正大,妹子还得掏钱来雇你抱她,男朋友绝不能吃醋,否则你白眼一翻,说老子怕你女朋友摔了,这是在保护她,一句话就能噎死人。这跟催奶师或者按摩师同样性质,吃豆腐吃的心安理得,美差啊!

等到小哥划着船将游客送到岸边,赵凤声屁颠屁颠跑过去,递出一根软中华,挤出诚恳笑容,说道:“帅哥,咱这还缺人不?”

经常风吹日晒导致皮肤黝黑的小哥望向山顶,察觉下一位蹦极的游客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于是结果赵凤声的香烟,又享受到了毕恭毕敬点烟待遇,操着本地土话问道:“你咋个意思?”

“打工啊!我看你这人手有点缺,想过来帮帮忙。”赵凤声碘着脸笑道。

“我们工作很辛苦,工资也不高的,天天风里来雨里去,你可得想清楚啊。”拿人家手短,小哥抽着几块钱一根的香烟,态度相当和蔼。

“啥钱不钱的,俗气!我的爱好就是喜欢为人民服务,我是人民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给工资也干!”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小哥头一次遇到如此“大公无私”的求职者,愣了愣,一本正经回答道:“你如果真不要工资的话,那我去问问我们老板吧。对了,你会水不?干我们这行,水性得好。”

“不是我跟你吹,鱼淹死了,我都淹不死。”赵凤声拍着胸脯保证道。

小哥一呆,望向他的目光半信半疑。

经过几十分钟排队,十六终于站到了崖边,劲风拂面,吹得身体轻微摇晃。

听着旁边工作人员不断唠叨着注意事项,十六沉声道:“把绳子系紧点就好,别的不用操心,我胆子比你想象的大。记住,千万别推我,如果你敢趁我不注意推我下去,我会跑上来把你也推下去,不带安全绳的那种。”

工作人员一脸惊愕。

做完一切前期准备,十六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视线没有往下看,而是远眺青山。

往前一步,便是深渊。

虽然十六酷爱冒险活动,但面对无法预知的结局,也会害怕,也会心惊胆颤。她喜欢肾上腺素飙升的kuài gǎn,喜欢跟大自然零距离接触,喜欢无忧无虑挣脱束缚。看似疯狂的背后,心中未必真的疯狂,或许……只是为了引起某人注目。

所有的愤怒,遗憾,委屈,失落,在生与死的刹那,似乎都变得幼稚可笑。十六脑海里想起了父母的叮咛,回荡起了那人的音容笑貌,可恨,又有些舍不得。

“挨千刀的!”

十六暗骂一句。

愤恨化为行动,十六踮起脚尖,纵身一跃,身体朝着河面急速下坠。

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异常平静。

感受着熟悉的失重感,十六起初还睁开眼眸,可当劲风不断刺痛眼皮,再也禁受不住,只好闭起双眼,任由身体降落。

跌入到河面上方,再度弹起。

十六身体再次绷紧,双拳紧握,死死咬着牙关,唯恐自己像别的女人一样发出羞辱式哭声。

忘记了经历几次起伏,三次,或者四次?十六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等到绳索不再往上弹起,一双手掌扶向了自己腰间。

十六正要呵斥不需要别人帮助,睁开眸子,一张倒着的脸映入眼帘,怎么看怎么熟悉,怎么看怎么欠揍。

“爽不爽?”赵凤声挺殷勤地帮助她解开绳索。

“你怎么会在船上?”女人好奇天性永远胜过别的情绪,十六没去嗤笑这家伙胆小如鼠,也没有在乎他占便宜的小事,而是对他顶替工作人员的行为感到惊讶。

“这我哥们,上船还不是小事?”赵凤声拍着划船小哥笑道。

十六对于他八面玲珑的手段深有感触,连韦八亢都能称兄道弟,更何况一位普通打工者,所以见怪不怪。十六见到绳带全部解开,想要挣扎起身,突然双膝一软,瘫倒在那里。

“这胆子还玩蹦极啊?要不要我背你?”赵凤声坏笑道,不留余力进行着讥讽。

“我就算爬也能爬回车里,关你屁事!不过,这里没有公交车,你又长得像通缉犯,搭车回去就别想了,得想想自己能否走着撑到雍城,几十里的路,希望你在明天天亮之前能到家。”十六冷笑道。

“哈哈……”

赵凤声尴尬大笑,“好不容易出来郊游,得玩高兴了再回去。这里有其它项目吗?比如漂流,划船,我请你。”

“不需要。”十六一字一顿得意道。

“大老远的跑到这,风吹日晒,吓得浑身直哆嗦,就为了几秒种的kuài gǎn啊?”赵凤声揉着鼻子道,实在想不通蹦极有啥吸引人的地方。

“你们男人不惜当牛做马,耗费无数精力和钱财,又是花言巧语,又是发誓诅咒,赔笑péi liáo赔不是,不也为了几秒钟的事吗?”十六咬着嘴唇反唇相讥。

呃……

赵凤声挠挠头,倒也是这么回事。

第九百七十六章 杀人犯(上)

两人没有在蹦极那过多停留,上了山,开车往雍城赶。

赵凤声像个八婆一样喋喋不休,“大老远跑到郊外,就为了跳那一下,油费,过路费,蹦极费,精神损失费,多少钱?太劳民伤财了。如果你早说想寻求ci ji,跑到天台上,我拿根绳拴住你,想跳几次跳几次,干嘛非要跑几十里地以外遭罪?一点都不懂得勤俭节约美德,千把块啊,我一个月生活费,说没就没了,哎!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不懂底层阶级人民的苦难。”

满腹牢骚只为了一个字:钱。

“把生命安危交到你的手里?那我还不如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放心呢。”十六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蹦极安全?我找那位兄弟打听过了,每年都有蹦极时候绳子断开的,那么高,拍进水里,脸直接就开花了,重点的直接休克。有位妹子很惨,整过容,不慎遇到绳索断裂,从水里抬出来,尖下巴变成方下巴,脸成麻将牌了,吓得她老公扭头就跑,婚姻和身体遭遇双重磨难,多惨。”赵凤声絮絮叨叨,不厌其烦。

“我没整容,也会游泳,用不着你瞎操心。”十六呸了一口。

“可你浪费国家资源啊。”赵凤声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肉疼。

“我花你家钱了?”十六怒目道。

“没。”

“我吃你们家大米了?”

“没。”

“没有就闭嘴!整天跟个老公跑了的三八一样,烦不烦!”

“你男朋友不带你出去玩儿,是不是要跟别的女人跑了?”

“滚!”

一个滚字杀机凛然。

两人正在斗嘴,一辆汽车擦肩而过,十六向来喜欢开快车,即便跟赵凤声贫嘴时也开的不慢,140,而超过他们的那辆gl8,速度显然更快,在高速公路一骑绝尘。

赵凤声随意瞥了一眼车尾,然后脸色一沉。

牌照是雍城本地车辆,最后两个尾数是98,跟那天深入传销集团时,遇到袭警逃跑的gl8,无论是车辆外形和颜色,完全一致,只是牌照有些出入,一个是98,一个是74。不过话说回来,袭警后逃逸,除非是傻子,否则肯定会更换车牌。

虽然大街上gl8数不胜数,不可能随便找到同样的车,就说人家是嫌疑人,但赵凤声有种出生入死后磨练的本能,总感觉两车有种神似的地方,那就是同样快速,同样疯狂,同样的恣意妄为。

“叫你滚呢,听到没有?一会开到休息区,你就去搭乘别人的车回去,省的给我添堵。”十六专注开车,没有察觉到赵凤声反常神情,还在为刚才的话余怒未消。

“你车技怎么样?”赵凤声沉声道。

“十八岁就拿到汽车驾照,a本,游艇驾照也有,撞死撞残,任你挑。”十六冷哼道。

“追上前面那辆车。”赵凤声指着gl8说道,有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怎么了?”十六终于意识到他从吊儿郎当变成一本正经。

“追上再说,记住从右边超车。”赵凤声简短答道。

“神神叨叨,跟做贼一样。”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十六还是将油门踩到底,酷路泽的爆发力远超于gl8,没用一分钟,两车并驾齐驱,以同样的速度在柏油路行驶。

清晰看到gl8崭新的右侧大灯,跟灰尘遍布的车身形成鲜明对比。

赵凤声眼眸一缩。

就是它!

车辆颜色和驾驶习惯可能相似,车牌照也可以更换,但当时的别克车冲撞警察时,右侧大灯跟墙壁发生剐蹭,必须要更换新灯。种种现象结合在一起,赵凤声断定,眼前的gl8,就是当时的逃跑车辆。

“能借你的车用一下吗?”赵凤声压低声音道。

“你到底想干嘛?这车主跟你有仇啊?”十六望了一眼gl8,疑惑问道。

“跟着它,到达收费站时你就下车,把车给我,回头再给你解释。”赵凤声冷静说道。

很多迹象表明,传销团伙的幕后黑手,并非是那位“好rén dà哥”,而是另有他人。gl8出现在附近,又莽撞地跟警察发生冲突,不管是否跟传销组织有关联,身上肯定背着其它违法案件。

“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才不会把车给你。几块钱都会在乎的小气鬼,电动车都不会放过,万一打我车的主意,怎么办?谁敢保证你会不会见财起意啊?”十六挤眼道。

她倒不相信赵凤声会谋财,只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能让一个吝啬又古怪的家伙一反常态,里面必定暗藏玄机。

“前面的车,十有**坐着歹徒,杀人后还把尸体大卸八块的那种恶魔,通缉榜的常客。我想跟着他们,等停下以后,一会报警处理。”赵凤声胡扯了一个借口,特意把对方的罪行形容成最让女人恐惧的魔鬼。

“杀人犯?!”十六惊呼道。

“对,***,然后碎尸万段,怕不怕?”赵凤声冷笑道。

“太ci ji了!”

十六脸上没有惊恐,也没有害怕,反而浮现出一种兴奋状态,“真正的杀人犯我还没亲眼目睹过,只在报纸和新闻中见到。你说吧,怎么跟着他们?我要亲手将他们绳之于法!”

十六骨子里充满冒险精神,从她酷爱的项目就可见一斑,别的女性或许会被杀人犯的名头吓跑,她?如果不是力量太小,都敢亲自上阵。

“你脑子不正常吧?那可是杀人犯!有刀,可能还有枪!”赵凤声没好气道。

“有刀有枪,那又能怎样?戈壁滩里,咱们面对十几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不是照样跑出来了?有你在,肯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十六顽皮一笑。

不知深浅的女人……

赵凤声见到劝解无果,只好无奈说道:“那你小心点,遇到危险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收到,长官!”

十六双手紧握方向盘,美眸充斥着类似于激动的光芒。

第九百七十七章 杀人犯(中)

赵凤声自认跟大侠无缘,太遥不可及了,但嫉恶如仇这个词,还是勉强能够笑纳。传销团伙害人不浅,别看只是以坑蒙拐骗为主,可他们就像吸血鬼一样,不光榨干受害人的钱,还将亲朋好友的积蓄一并卷走,导致许多受害人走投无路,又愧对家人,只能选择一死了之,相当于间接性杀人,罪大恶极。

像这种欺诈行为,每天都在不断上演,赵凤声做不到救世主,只能遇到一件,管一件,揪住幕后黑手,让卧榻之侧变得清清白白。

十六先是激动,然后有些后怕,抓住方向盘的双手略微发抖。无论胆子有多大,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位女人,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小女人,想到自己追捕杀人犯,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颤声道:“牛……牛富贵,咱们……咱们能抓住杀人犯吗?”

“别紧张,放松一些,杀人犯也是人,两条胳膊两条腿,站到那里未必有你高,怕他们做什么?”赵凤声轻松说道。

“哦……”

十六活动一下僵直的脖颈,问道:“咱们是不是要跟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就像警匪片里面那种,先跟一段,然后故意跑到前面,接着再减速,这样就能迷惑他们,使他们放松警惕。”

“人家是警察办案……”赵凤声无奈道。

“有什么区别吗?”十六纳闷道。

“杀人犯怕警察,不假,可人家干嘛要怕你一个普通人?还是没啥威慑力的大姑娘,如果你们在偏僻地方相遇,你觉得谁更提心吊胆?”赵凤声摇头笑道。

“他怎么知道我不是警察,而是老百姓啊?我脑门贴着标签呢?没准是便衣警察呢!”十六最讨厌别人嘲笑她的智商,被捅到痛处,什么危机感统统不管不顾,咬着腮帮子气鼓鼓的。

咚咚咚。

赵凤声中指关节敲打着车窗,“警察大人,你见过哪辆警车是百十来万的豪车?丰田酷路泽,按照规定,属于严重超标,厅长才开三十多万的奥迪,您这得是多大的官?”

“我自己有钱,不行么?我富二代,开宾利又怎么啦!”十六口吻依旧很倔强。

“你开宾利试试,那帮杀人犯肯定摇身一变成为绑匪,见到你的容貌之后,歹念一起,又变成了强x犯,到时候能否保住一条命都很难说,看你还敢招摇么。”赵凤声瘪嘴道。

“我有那么漂亮吗?”十六不怒反喜,将后视镜掰到面前,看到无可挑剔的妆容,得意一笑。

这娘们……

没被人夸过吗?

咋听到被强x还这么兴奋呢。

赵凤声实在搞不懂女人的脑回路,该生气时候不生气,不该生气时候瞎生气,跟杀人犯近在咫尺,都能被赞扬的话拐偏,脑子啥构造啊?

gl8始终保持在140左右的匀速,十六也不敢过于靠近,将酷路泽开的四平八稳,最多不超过一百米的距离。等进入雍城,来到拥挤的路段,gl8在车海中来回穿梭,十六跟的异常吃力。

gl8通过一个交通岗,绿灯开始闪烁,紧接着黄灯亮起,可酷路泽还没有过去交通岗。十六纠结了半秒钟,为了不跟丢对方,直接踩向油门,轰的一声,车辆陡然加速,压着红灯通过,跟一辆电动车堪堪擦肩而过,险些酿成交通事故。

“要不然我来开。”赵凤声提议道。

“别瞧不起人,我车技好着呢!”或许察觉到事实跟言辞不符,十六又纠正道:“主要今天车太多了,没办法发挥我的技术。”

“早知道先在黑嫂那买份保险了……”赵凤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十六诧异问道。

“没事,加油吧,女英雄,假如真能抓住杀人法,我去公安局给你请功,赠送你一面写着见义勇为的锦旗。”赵凤声随便糊弄过去。

“这还差不多。”十六扬起白皙脖颈,微微一笑。

在道路中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gl8终于在一处饭店门口停下,走出来三位男人,没来得及看清相貌,就快速走进了饭店大门。

十六将车停到了马路对面,焦急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我得先去确认一下,他们是否是真的通缉犯,万一闹出笑话,那可就丢人了。你在外面等着,我摔杯为hào,看到有茶杯从窗户丢出来,你就赶紧离开附近,顺便拨打110。”赵凤声解开安全带。

“姓牛的!”

十六突然大吼一声,恶狠狠说道:“本姑娘辛辛苦苦跟了一路,吓得腿肚子都抽了筋,你却跟我说不确定?我跟你说,如果他们不是坏人,我就亲手把你送进监狱里吃馒头!吃一年,不,十年!”

望着那张愤怒到扭曲的俏脸,赵凤声挠头道:“我又没犯法,你为啥要把我送进监狱?”

“你快把我吓死了!”shi liu dà口喘着粗气道:“从郊外到雍城,我连厕所都没敢去!”

“你不是hào称胆子大吗?我还以为你无所畏惧呢。”赵凤声嘿嘿笑道。

“放屁!”

十六爆了一句粗口,指着讨厌家伙额头吼道:“我又不是傻子!面对杀人法,怎么会不害怕!”

嘘……

赵凤声把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我只是不确定他们犯了什么罪,杀了人,或者放了火,但我敢保证,他们肯定是坏人无疑,假如我弄错了,任打任罚随你处置。”

十六微微错愕,满脸纠结的表情。

“借你东西用一下。”赵凤声抢过来价值几千块的墨镜,戴在自己脸上,大小差不多正合适,临走前,冲呆滞在那里的十六说道:“别忘了,摔杯为hào。”

走到饭店门口,赵凤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抬起头,望向饭店牌匾,上面写着“元记海鲜酒楼”六个大字。

好熟悉……

赵凤声沉思片刻,似乎有所顿悟,从兜里掏出一枚打火机,上面印刻着同样的字体。

元记海鲜酒楼。

第九百七十八章 杀人犯(下)

打火机是从传销窝点顺手拿来的,赵凤声起初觉得没什么用,也就点点火,省了五毛一块的火机钱。可当gl8的几人来到元记海鲜酒楼,赵凤声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两者重叠到一起,仅仅是巧合?天底下哪有如此多巧合。gl8上面的人,肯定跟传销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赵凤声小心翼翼进入酒楼,浓郁的海腥味扑面而来,两旁摆满各式各样的海鲜,赵凤声假装弯腰看螃蟹,笑容甜美的女服务员殷勤接待,走过来问道:“先生,您有预定吗?”

赵凤声扫了一眼宽敞的大厅,并未发现那三人身影,于是对服务员笑着说道:“咱们这里有包间吗?”

酒楼总共两层,一层是大厅,那么按照常理推测,包间会设在二层。为了能探听到那几人谈话,赵凤声打算在他们隔壁定个包间。

“先生,不好意思,包间今天已经全部订满,您看坐大厅可以吗?我们大厅环境很好,最大桌子能容纳12人,绝对能满足您的需求。”女服务员彬彬有礼笑道。

“大厅啊……”

赵凤声摩挲着下巴胡茬,“我们领导喜欢安静点的地方,大厅太吵了,不方便跟领导交流。你去跟经理说一声,看能不能挤出一个包间,麻烦你了。”

一张鲜艳纸钞递到女服务员面前。

可能从没收到过昂贵小费,女服务员明显愣了一下,想接,又不敢接,害怕客人给的是订金,于是僵直在那里。赵凤声又将钱往前递了十几公分,笑道:“辛苦费,收下吧。”

“谢谢。”

女服务员收了钱,说道:“我去帮您问问,看有没有客人取消包房的,您稍等片刻。”

赵凤声含笑点头,来到一处空座,倒了一杯茶水,自斟自饮。

酒楼跟别的饭店看起来没什么区别,服务员也属于正常,清一色娘子军,想要从表面去差窥探对方,难度太大。没过多久,服务员走来,笑盈盈说道:“先生,经过我们打电话确认,有桌客人退包间了,八人台,您看小不小?”

“正好,我们六位。”赵凤声拍屁股起身,“在哪里?”

“二楼,先生请跟我来。”女服务员扭着腰肢走在前面。

相比于喧嚣的大厅,二楼显得相当寂静,就连鞋底踩在地板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赵凤声认真观察着每一个包间,似乎现在时间太早,大部分都处于空闲状态,只有一南一北两间包房大门紧闭,听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碰碰运气?

赵凤声突然停住脚步,沉思片刻,猛地推开了一间包房大门。

里面有一男一女正搂在一处,亲亲我我,听到有人推开房门,两人急忙停止所有动作,女人仓皇起身,背对大门,整理着散乱的秀发。男人连唇膏都来不及擦拭,望了一眼赵凤声,发现不认识,然后凶狠喊道:“你他妈干什么的!”

“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打扰了,老兄继续。”赵凤声低头哈腰说道,没忘记帮这对男女把房门带住。

不是这间。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左边的那间。

赵凤声瞄向左边房门,上面写着碧波阁三个字。

“先生,您的房间在里面,请跟我来。”女服务员怕他在闹出幺蛾子,惹得别的客人不高兴,连忙劝阻道。

“你们饭店的服务项目还挺多啊,不光能就餐,还有住宿服务,不多收额外费用吧?”赵凤声笑眯眯说道。

“这个……”女服务员清楚他指的是刚才包房里那对亲热男女,解释道:“客人在包房里做什么,只要不违法,我们没有权力干涉,像那种情况,属于个别现象,其实很少见的。”

“情不自禁,理解,理解。”赵凤声笑道。

女服务员笑容尴尬。

走进包房,女服务员先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弯腰恭敬说道:“先生,您需要先点菜吗?我们家的海鲜全是今天运来的新品,不仅种类丰富,还有会员tè jià,宴请领导的话,绝对高端大气还实惠。”

赵凤声不清楚这位服务员以前什么样,虽然只是给了一百块小费,但态度异常热情,简直堪称服务员业内标杆,光这种为客人着想的态度,就能为饭店拉开不少收益。

“先不急着点菜,等领导来了再说。你先忙,有需求了我喊你。”赵凤声同样客气说道。

“好的,房间叫牡丹亭,您可以给贵宾说一声。”女服务员灿然一笑,离开包房。

赵凤声快速来到窗口,慢慢打开玻璃窗,探出头,耳朵朝碧波阁方向仔细聆听。

隐隐约约有男人的交谈声,可惜外面太过嘈杂,根本听不清谈话内容。

既然已经来到酒楼,那就必须将事情弄得明明白白,决不能半途而废,这是赵凤声做人一贯准则。将衣服调整到最舒服的程度,喝完一杯白水,赵凤声出了房间,朝着碧波阁缓缓走去。

耳朵贴到木门上,听到了一个男人正说着,“老爷子……生意难做……全他妈便宜了外人。”

声音断断续续,无法听完整段句子含义。

赵凤声屏住呼吸,奋力推开房门。

四人坐在房间内,烟雾缭绕,有三位正是gl8下来的男人,神色不善地盯着他,眼神凶狠而桀骜,其中距离房门最近的男人沉声道:“朋友,你找谁?”

“不好意思,这里不是牡丹亭吗?”赵凤声挠挠头,装模作样往门口看去,接着张大嘴巴,呆滞一下,“啊?原来是碧波阁,走错了,抱歉抱歉。”

“以后带着眼睛出来。”最外面的男人冷着脸道。

既然确认了这几人在碧波阁,那么赵凤声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一会报警就好,所有事情交给警方处理,就算不是杀人犯,那也逃脱不了袭警的罪名。

赵凤声正欲离去,坐在侧方那名高大男人慢悠悠抬起头。

从八角帽里露出了一双丹凤眸子。

见到那双再也熟悉不过的眼睛,赵凤声心脏急剧收缩。

陈蛰熊!

第九百七十九章 十六奶奶

自从离开省城,两人就秉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再也没有联系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似乎自打钱宗望离世之后,两位左膀右臂的关系濒临破裂,颇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

如今在雍城相遇,陈蛰熊还是跟犯罪嫌疑人坐到一起,确实太令赵凤声匪夷所思。

两人太熟,赵凤声的嗓音又十分独特,陈蛰熊明显也认出了戴墨镜和蓄着胡须的老搭档,但久经世故使他将震惊隐藏的很好,眸子中的惊讶一闪而过,然后迅速回归平静,开口道:“牡丹亭好像在里面,你走错屋了。”

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久,可毕竟是并肩经历过生死的朋友,轻飘飘的一句话,赵凤声已经读懂了他隐藏的寓意,在示意明确了他的房间,估计一会就来跟自己见面,于是微笑道:“谢了老兄,中午的酒劲还没反过来,看什么都头晕,实在抱歉。那就不叨扰几位吃饭了,你们吃好喝好。”

回到牡丹亭,赵凤声叼起一根烟,对陈蛰熊来到雍城的目的进行各种猜测,等到香烟燃尽,赵凤声心中有了答案,熄灭烟头,长叹一口气。

房门被轻轻推开,将近一米九的修长身躯赫然矗立眼前。

“姓陈的,你来雍城到底想干什么?”赵凤声快步走到陈蛰熊面前,摘掉墨镜,压低嗓子问道。

“现在有事,不方便,把你电话hào码给我,咱们晚上联系。”陈蛰熊脸上不喜不悲,没有那种他乡遇故知的亢奋,平淡的犹如一位见到大měi nu的不举患者。

“还是以前的hào码,没换。我提醒你一下,那屋的人,十有**不是什么好鸟,前些天还袭警,跟他们打交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赵凤声皱眉道。

“你觉得我是好人吗?”陈蛰熊嘴角微微翘起。

赵凤声像个怨妇一样,白了他一眼。

“对了,换了新手机,你以前的hào码我没有存。”陈蛰熊坦然说道。

“你被楚巨蛮一拳打成脑残了吧?才十个数字,记不住?真怀疑你的智商是不是小学生水平。”赵凤声发完牢骚,快速报完手机hào,“早点联系我,有事跟你说。”

“今晚。”陈蛰熊永远说的少,做的多,似乎说话对他而言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极少去说没用的废话。

“我等你。”赵凤声点头道。

等到陈蛰熊离开包间,赵凤声也没有过多停留,给女服务员道了一声歉,快步走出酒楼。

既然陈蛰熊在场,报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报了,万一把姓陈的也牵连其中,事情就大条了。先搞清楚状况,再慢慢盘问那些人的来路也不迟。

走到酷路泽旁边,赵凤声拉动车门,锁着,敲敲玻璃,依旧无人应答,赵凤声顺着窗户往里瞄,车的前后座都看不见十六身影。正当他纳闷的时候,身后飘散出熟悉的香水味,“你怎么出来了?我还等你摔杯为hào呢。”

赵凤声望着戴起鸭舌帽和买了新墨镜的女人,“上车再说。”

十六没敢在杀人犯眼皮子底下耍小性子,即便一肚子疑惑,还是老老实实听了赵凤声的话,发动汽车,离开了元记海鲜酒楼门口。

“你乔装打扮成这幅模样,为了掩护自己,还会为了迷惑敌人?”

十六新买的墨镜很大,再加上脸小,几乎遮盖住整张脸,又不知从哪鼓捣来的棒球帽,根本看不到五官。赵凤声挺佩服她的谨慎,女孩子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没什么坏处。

“你管我干嘛,快说说,里面什么情况,那些杀人犯呢?对你动手了么?为什么不报警啊?”十六嘴巴像是机关枪一样喋喋不休。

“认错人了。”赵凤声讪讪一笑,摘掉墨镜还给主人。

“牛富贵!你在玩我?”十六愤然摔掉帽子,一脚刹车踩下。

听到后面车辆催促的喇叭声,赵凤声摊开双手无辜道:“姑娘,我也是出自一片好意,想要见义勇为,替社会除掉毒瘤,可谁知道认错人了呢。他们跟我见过的犯罪嫌疑人车辆实在太像了,牌照,车型,就连受损处都一模一样,这不能怪我吧?行了,这次算咱们做好事未遂,等改天了,我请你吃饭,吃大餐。”

“一顿大餐就能弥补我心灵受到的伤害?”十六喘着粗气吼道:“我告诉你,牛富贵,当你说出他们是杀人犯那一刻起,我的心脏病差点犯了,不管用什么方式,你必须补偿我精神受到的损害!”

“行行行,咱们先动动地,你再不开车,后面大哥就要亲你车屁股了。”后面喇叭按的越来越频繁,赵凤声只好勉为其难答应她的要求。

十六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怦然作响,酷路泽缓缓移动。

见到她脸色铁青,赵凤声心中也有些小愧疚,他清楚受到惊吓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打个响指,堆满谄笑道:“女神,要不然我现在请你吃大餐?随便宰,可以千刀万剐的那种。”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心脏到现在还砰砰直跳,你干脆请我吃速效救心丸算了。”十六愤愤道。

“你不是喜欢ci ji的运动吗?我这项目多ci ji,几句话就让你体验恐惧感,比花那一千多块钱ci ji多了吧?”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十六再度踩向刹车,“给我滚下去!”

赵凤声揉揉鼻子,“有话好好说嘛,干嘛翻脸呢?”

十六强忍住揍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再不滚,我叫警察来带你坐警车!”

“哎!真是好人难当。”

赵凤声灰溜溜推开车门,临走前不忘挤出一个笑脸,“下次有机会了,咱们再一起抓杀人犯,记住,摔杯为hào哦。”

十六双目赤红咆哮道:“我是你十六奶奶!”

第九百八十章 开饭店

陈蛰熊的出现,勾起了赵凤声对钱天瑜的回忆,那位功利心较为厚重的小女人,好像有小半年没有再联系了。临别时那一通扎心刺骨的言语,也随着时间渐渐淡忘,恨,谈不上,爱,八字没有一撇,算来算去,顶多是种对故人的怀念,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赵凤声遇到的女人挺多,不乏身段容貌家世学历样样优秀的白富美,可越是高不可攀的女人,似乎脾气就愈加古怪,用傻小子的口头禅就是比较虎,二妮泼辣,三妮刁蛮,女神姑姑霸道,十六外酷内彪,钱天瑜冷僻,也就薛如意较为正常,符合他对温柔如水的向往。

可惜大部分女人都是他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如一杯茶,似一壶酒,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就已经成为空中楼阁,化为泡影,只在记忆深处留下烙印,等到偶尔翻起昨日篇章,才能回忆起她们的身姿绰约,洒然一笑,相忘于江湖。

感慨一句悲欢离合总无情,赵凤声打了辆车,回到出租屋,刚上二楼,就听到牛擎苍的房间里传来交谈声。

自从租房以来,赵凤声没有带任何人来过出租屋,本来就是来替兄弟讨回公道的,不愿意多惹是非,所以就没把地址公布,就连十六都小心翼翼瞒着。况且雍城的熟人也少,根本没几个朋友,满打满算,也就黑哥和牛大叔,难道牛娃子阿达来了?

带着满肚子疑惑,赵凤声踏入牛娃子房间,看到了同事张雷正在那唾沫横飞,似乎在说什么知名人士创业的奋斗事迹。

“哥,你回来了?”牛娃子站起身笑道。

赵凤声轻轻嗯了一声,对张雷微笑道:“怎么有空来我们狗窝参观了?今天不上班?”

“哎!别提了。”

张雷长叹一口气,低着脑袋说道:“公司倒闭了。妈的,我早就知道那老板靠不住,非要融什么资扩大规模,这下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欠了一屁股债不说,人也栽进去了。昨天公安局来了一大帮人,还带走了副总和会计,我们这些员工,只好树倒猢狲散,自谋生路了。”

“像你们做it技术的程序员,应该不难找工作吧?这家公司倒闭了,可以寻找下家,有一技傍身,何愁遇不到伯乐呢?”赵凤声说道。

“你说的是一二线城市,那里网络公司多,机遇也多,可雍城这破地方,穷乡僻壤的,能有几家it公司已经不错了。僧多粥少,就形成了恶性竞争,关键应届毕业生跟韭菜一样,每年都冒出一茬,薪金低,体力好,技术也不错,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加班加点连句牢骚都不发,谁不愿意招这样的员工?这每年涌现的新鲜血液,把我们这些老程序员逼得走投无路,想找一家好公司,谈何容易。”张雷长吁短叹道。

“送外卖一个月也有四五千,至少饿不死。”赵凤声笑道。

“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合计合计,做点生意。”张雷突然一改颓废,兴致勃勃道。

“做生意?找我?我一没资金,二没技术,三没背景,可不是称职的好搭档。”赵凤声苦笑道。

“咱们不玩那些虚的,就做小本买卖,而且做熟门熟路的生意。记得公司附近那家肉夹馍店吗?每天爆满,单都送不过来。我算过他们的营业额,一个月啊,最少十几万!抛去乱七八糟的费用,每个月都有十万块纯利润,咱俩一人一半,也有四五万,这可比打工强多了!咱们送外卖送的多了,知道客户口味、爱好、消费能力,这就叫做大数据分析,经过我几天的精密剖析,一定会选出一条发财致富的道路。”张雷眉飞色舞描绘着美好蓝图。

“人家那是祖传的手艺,炖肉,烤馍,都是经过几十年的反复钻研,才有了今天的门庭若市。咱们初来乍到,怎么跟人家竞争。”赵凤声摇头笑道。

“不用跟他们竞争啊!他卖肉夹馍,咱们卖麻辣烫,我有位同学是川南人,随随便便就能整出底料,只要负责买菜切菜就好,很容易的。”张雷不厌其烦解释道。

“店面开在哪里?”即便赵凤声对开店没什么兴趣,但也不好一口回绝,起码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我都选好了,雷氏集团附近有片住宅区,房租便宜,就是有些老旧,但咱们主做外卖,偏僻点无所谓,先经营口碑,等以后赚得多了,慢慢再换店面呗。”张雷侃侃而谈道。

“雷氏集团附近?”赵凤声眉头一挑。

“你那位měi nu朋友,她好像跟雷氏集团高层关系不错,只要她肯帮忙,把咱们的产品推销到雷氏集团,弄成定点食堂,每天坐着都能数钱啊!”张雷双眼放光道。

赵凤声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绕了一大圈子,无非是想利用十六来招揽生意,雷氏集团的员工数以千计,随随便便做一次硬性推销,只要口味不是很差,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张雷的小算盘,跟老爷子说过的“借势”有异曲同工之妙,借的就是十六这股东风。

“前期投资需要多少?”赵凤声沉思片刻问道。

“有家饭店正在转让,十万块打包,咱们一人出一半,以后赚的钱也一人一半。这饭店规模呢,可以偏僻,可以老旧,但不能太小,否则你朋友推销时也拿不出手,对吧?”张雷笑嘻嘻道。

“可我实在拿不出这笔钱。”赵凤声摸着口袋尴尬笑道。

“找亲戚朋友借借吧,我也不宽裕,否则就替你把这笔钱垫上了。”张雷提议道。

“行,一会了我给家里去个电话,看能不能筹到钱,不过家里正遇到点事,钱都花了,可能性微乎其微。”赵凤声没把话说的太死,表面留住了回旋余地,实际也给双方留个面子。

“这样啊……行!你先筹钱,我去再看看店面,找到性价比高的更好,咱们电话联系。”张雷连告辞的话都没说,急匆匆离开出租屋。

雷氏集团附近开饭店,究竟有没有好处?

赵凤声默默分析着其中利弊。

对于收集情报而言,显然是不错的选择,可底层员工所了解的nèi mu,未必比自己这位仇人知道得多,还要来来回回瞎折腾,太麻烦。

“哥,张大哥如果跟你开了饭店,我能去你们那入股吗?我去找阿达要钱,咱们一起干!端盘子洗菜额都会,工资都无所谓的。”牛娃子憨实笑道。

“没问题,如果开了,你就是饭店第一位股东。不过……擎苍啊,其实送外卖的工作挺好,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赚钱养家,就是苦点累点,可这最能锻炼人。你爸叫我把你带到雍城,并不是奢求你能够大富大贵,而是让你慢慢和社会接轨,你还年轻,先踏踏实实干好眼前的活,以后了咱们再策划人生道路。”赵凤声没去指责老实巴交的山里娃好高骛远,有干劲是好事,能鼓励则不鞭策。

“好嘞哥,额听你的。”牛娃子重重点头啊。

“还有,擎苍啊……”

赵凤声揉了一把脸,斟酌一阵子,慢悠悠说道:“以后这个出租房,最好不要带人过来,尤其是陌生人。”

“为啥啊,哥?张大哥是咱朋友,也不能带他来吗?”牛娃子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道。

“这个社会,你善良,别人未必善良,而且他们还利用你的善良,去狠狠践踏你的善良。钱没了,咱们可以再赚,可心凉了,再也捂不过来。就像上次传销团伙,三千块,无所谓,没了就没了,但你难受了好几天,也失去了对某些人的信任,这些东西,拿钱是买不到的。世故,并不可怕,但人要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才是一种境界。”赵凤声慢条斯理进行思想教育,既然牛老汉将独苗交到了他的手里,不光要照顾好物质条件,也得手把手教他明事懂理。

“哥……”

牛娃子挠着大腿根,为难笑道:“你说的……额好像没咋听懂。”

“这需要一分一分悟,我以前也不懂,等岁数越来越大,也就懂得多了。你才刚步入社会,慢慢来,不着急。”赵凤声善意笑道。

牛娃子声音洪亮说了一声好。

等到饭点,赵凤声带着牛娃子吃了顿烧烤大餐,踏实肯干的牛擎苍填饱肚子,就骑着电动车跑起了外卖。赵凤声没什么胃口,喝着冰镇啤酒,一瓶接一瓶,耐心等待着陈蛰熊的电话。

九点二十八分。

摆在桌面的手机嗡嗡作响。

短信。

“凯宇酒店508房。”

赵凤声瞅着寥寥几字,感叹道:“这个姓陈的,话说的少,字也少,真他妈懒人一个。”

第九百八十二章 不速之客(上)

不同于大西北的干燥暴热,远在千里之外的温莎小镇,因为受到温带海洋性气候影响,一年四季温和湿润,哪怕到了炎热的夏季,最高温度也不会超过32度,凉爽宜人,是度假定居的绝佳选择。

一家图书馆坐落在泰晤士河岸边,静谧肃穆。

钱大宝翻看着一本卢梭所写的名著《忏悔录》,专注而认真,阳光洒在这名命运多舛的年轻人身上,似乎披上了一层金闪闪的外衣。翻看完一页,钱大宝抬起头,揉了揉眉心,反复咀嚼着字句含义。

《忏悔录》之所以被称作名著,当然有迹可循,这本shu ji录了卢梭五十多年的凄苦人生,反映了当时社会风气、人心世俗、社会发展,字字如刀,闪烁着毫不留情的锋芒,开篇即显示出震撼人心的力量。但这种需要深思的文字和哲学理念,并非一位年轻人能够轻易读懂,在没有丰富的阅历之前,需要揣摩,需要思考,需要辨别,是一件很伤神的苦差事。

“累了就歇会吧,伤脑比伤身体还难调养。”旁边的钱天瑜温柔说道。

“姐,我不累。”

钱大宝挤出一个微笑回应道:“以前很讨厌这种世界名著,看起来总觉得枯燥乏味,咱爸每次逼我读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摸摸换成漫画,一下午的时间,很容易打发。现在总算能看进去了,你就别再拦着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父亲离世的悲痛已经渐渐冲淡。每次提及钱宗望,虽然心中还有隐隐刺痛的感觉,但终究不像初次听闻时撕心裂肺,钱大宝和钱天瑜也能以平常心来对待,时而拿父亲来缅怀,也是祭奠的一种最佳方式。

钱大宝从吝啬油滑的富二代,变为懂事勤奋的大学生,钱天瑜看在眼里,喜在心底,上天从钱家夺走了一位商界叱咤风云的钱宗望,又送来了一位孺子可教的钱大宝,这对于钱天瑜而言,确实是变相的安慰。

“你小时候淘气,不听话,考试经常不及格,可咱爸却说你能继承他的衣钵,或许能够更上一层楼。起初我不信,觉得咱爸重男轻女,信口开河罢了,现在慢慢发现,你跟咱爸年轻时很像,都有一种吃苦耐劳的本质,这是成功的必备要素,也是一个优秀男人的特征。”钱天瑜望着弟弟,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我觉得咱爸是怕你嫁妆要的太多,特意把我夸得像朵花,为了堵你的口,如果把咱爸半辈子积蓄的一半送给外人,恐怕他老人家气都能气疯了。我以前那样,好吃懒做,不学习不用功,谁能看的上眼啊。”钱大宝微笑道。

如果赵凤声在场,恐怕无法辨别出暴瘦几十斤的年轻人正是以前的抠门富二代,或许只能从圆润的嘴角中,感受到那一丝丝熟悉。

“你把咱爸的格局想的太小了。”

钱天瑜含笑摇了摇头,“我下午要去办点事,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正在寻找投资,rudd约我跟他们负责人见一面,或许晚上才能回家,你自己回学校吃饭,不用等我。”

钱天瑜在留学时,就靠钱宗望的赞助,跟同学rudd合伙开办了一家风tou gong司,虽然只占据了一小部分股份,但随着公司越做越大,钱天瑜的身家水涨船高,就算没有父亲的遗产,也能衣食无忧过完后半生。

“姐,rudd好像对你有意思哦。”钱大宝狡黠笑道。

“别瞎说,我跟他是正常的同事关系。”钱天瑜一本正经辩解道。

“rudd上次送你回家,左手鲜花,右手钻戒,我都看到了。可他没有下跪求婚,这是为什么呢?”钱大宝挤眼道,颇有些桃园街的痞子风范。

“我再重申一遍,同事关系,ok?专心看书,不要像八婆一样问东问西。”钱天瑜拎起价格高昂却低调奢华的launer包包,起身就要离去。

“是因为忘不掉赵凤声吗?”钱大宝呢喃道。

钱天瑜的身影明显一顿。

“我没谈过几次恋爱,或许……一次恋爱的滋味都没有品尝过,在感情世界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我能从你看着赵凤声的眼神时,能够感受到,你对别人,都是冷漠,或者热情,唯独没有感情,望着赵凤声时,情绪明显多了很多种,有正面,也有负面,有积极,也有消极,喜怒哀乐,万般滋味,那不正是面对意中人的样子吗?”钱大宝轻轻说道。

钱天瑜娇躯微乎其微震了一下。

“既然爱了,那就要去大胆追求,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讲究男女平等,既然男人可以追求女人,那为什么女人不能追求男人?姐,咱们不能永远生活在仇恨中,要积极面对眼前,我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你的首要任务却是恋爱,有了爱情,有了能够依靠的人,你才不用到了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哭泣,还要捂住被子,生怕我听到。”钱大宝语气充满凄凉说道。

“你听到过?”钱天瑜将头低了几分,重新坐回到座椅中。

“很多次。”钱大宝实话实说道。

钱天瑜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提到他,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当初他说过我国有许多的留守儿童,吃住条件很差,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人数达到六千多万,相当于英国人口总和。我一开始不信,经过调查后才发现,他说的确实是事实。曾经我答应过他,要给留守儿童捐助五百万,但到了今天,也没能兑现。你呢,去帮我找一家能够信赖的慈善机构,把钱打过去,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这叫斩断情丝一了百了吗?”钱大宝问道。

“不是。”

钱天瑜轻轻摇头,“这叫有诺必践。”

“自欺欺人。”钱大宝小声嘀咕一句。

钱天瑜闭口不言。

一道醇厚温和的嗓音突然响起。

“钱xiao jie,你好。”

第九百八十三章 不速之客(中)

姐弟俩面前出现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穿着看不到任何logo的西装,面带微笑,温润如玉,散发出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魅力。

钱天瑜见到来人后,突然面露狞色,一字一顿咬牙道:“雷……斯……年!”

钱宗望的死因有很多种,过度操劳,殚精竭虑,但又何尝不是内忧外患导致抑郁成疾?所以钱天瑜很自然地将觊觎泰亨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列为仇家,而最终渔翁得利的雷斯年,则是她人生最大死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钱大宝一改敦淳温顺的形象,攥紧手中世界名著,死死盯着雷斯年,眼中怒火大盛。

“看来我不用进行自我介绍了。”

雷斯年大大方方落座,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桌上,“来的太匆忙,没什么见面礼能拿得出手,于是就在附近的咖啡馆买了几杯咖啡,也不清楚你们口味,索性就凉的热的甜的苦的各来一杯,希望你们不要怪我出手太过寒酸,万里而来,礼轻情意重嘛。”

“雷先生真是有心了。”

钱天瑜冷哼一声,故意往后挪动,拉出一定距离。

雷斯年见到两人无动于衷,笑了笑,自己拿出一杯,轻品一口,赞叹道:“味道不错,比国内的味道更加醇厚。像咱们这种用脑过度的群体,喝咖啡能够提神醒脑,比抽烟喝酒更能够保持清醒,我建议两位以后可以拿咖啡代替饮料,减少犯错的几率。”

“你雷某人的咖啡,带着三分毒,我们无福消受。”钱大宝面容冷峻道。

“这里是英国,不是战乱的非洲,我毒死你们,难道就能逍遥法外?跟两位落魄的富家子女,一命抵一命,你觉得有这么做生意的么?”雷斯年微笑道,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他生命的价值,要远远大于对面两位年轻人。

“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到畜生身上!”钱天瑜反唇相讥道。

或许平时的钱家大xiao jie,是位遇到状况都会不动声色的聪明人,但面对不共戴天的仇家,那份镇定和豁达,早已随着怒火荡然无存,平时不怎么用的骂人词汇,也忍不住说出口。

“商场如战场,看来钱宗望根本没有教导你们什么叫做适者生存的道理。泰亨面临今天的局面,是每个企业都会遭遇的困境,早已命中注定。渡好了,高枕无忧,企业能够更上一个台阶,渡不好,那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钱宗望是明白人,所以不分昼夜地想促使泰亨渡过难关,可惜关键时刻,功亏一篑,再深谋远虑也敌不过病魔侵蚀,上天并没有给予钱家这份厚礼。话说回来,没有雷氏集团,也会有张氏集团或者王氏集团,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你骂我,或者打我,小孩子闹脾气,大家看的是成王败寇。谁赢了,谁就是笑到最后的成功者,输了,就要承担相应的苦果。”雷斯年侃侃而谈道。

“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地说教,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父亲的去世,有一大部分,是翟红兴巧取豪夺所造成的,而他翟红兴,就是你雷斯年的一条走狗!”钱大宝低吼道。根据国内传来的消息,或多或少了解一些nèi mu,雷斯年这三个字经常听到,依稀跟翟红兴有所牵连。

“翟红兴?”

雷斯年慢悠悠品味着咖啡,笑道:“我跟他素未谋面,骂骂也就算了,黑锅我可不背。”

钱天瑜比弟弟知道的更加详细,所谓的雷斯年跟翟红兴勾结,无非是郭海亮下的套,易容成雷斯年引诱翟红兴动手,确实跟西北小侯爷没什么关系。

钱天瑜沉声道:“你来找我们的目的是什么,痛快点,不要绕弯子了。”

“本来答应女朋友去关岛度假,可是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抽时间来跟你们姐俩见一次面,咱们同为泰亨股东,却形同陌路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雷斯年懒洋洋张开手臂,伸个懒腰,望向泰晤士河碧波粼粼的水面,“温莎小镇确实是一处上天馈赠的宝地,四季如春,气候宜人,距离伦敦也不远,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市中心,无论教育、医疗、购物,都有很好保障。国内的朋友询问我哪里适合定居,我只给他们推荐过两个地方,其中一处就是温莎小镇,能够在此安然度日,钱xiao jie,你已经走到许多人的前面了。”

钱天瑜仔细分析他的一字一句,突然诡异笑道:“听你的意思,恐怕雷先生是希望我们姐弟俩,最好一直待在温莎小镇,永远不要回国吧?”

“奢望过,但不会强求。”雷斯年面如春风笑道。

“价码呢?你是成功商人,既然要做生意,那就必须开价,这是规矩。”初见仇人时的怒气渐渐消弭,钱天瑜恢复了往日霸道女总裁风范。

“我以市场价15倍的价格,收购你所持有的泰亨所有股份。”雷斯年轻声道。

钱天瑜心中一惊,十指不由自主握紧。

能够将所有股份以15倍价格卖出,无疑天降横财,可雷斯年这么做,究竟什么用意?

“这个价格不错吧?”雷斯年又露出他标志性的温暖笑容。

“对不起,不卖。”钱天瑜一口回绝道。

“意气用事,不懂取舍。你这样做,值吗?”雷斯年平平淡淡说道,似乎钱天瑜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泰亨是我父亲的遗物,即便你出十倍的价格,我也不会卖,而且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打我股份的主意,哪怕跌到一分钱,你也休想得到!”钱天瑜斩钉截铁说道。

雷斯年翘起二郎腿,双手大拇指来回缠绕,饶有兴致望着桌面的《忏悔录》,“这本书我十五岁时拜读过,记得书里有一段话,至今记忆深刻。”

“我们手里的金钱,是保持zi you的一种工具,我们所追求的金钱,则是使自己成为奴隶的一种工具。”

“钱xiao jie,你选择zi you还是奴隶?”

第九百八十一章 讨债的鬼

偌大的房间内烟雾弥漫,赵凤声跟陈蛰熊两位老烟枪,一见面,没有故友应有的热情拥抱,而是你瞅着我,我看着你,卯上了劲,话没说,烟倒一根接一根。

两人像斗鸡一样互相盯了半天,赵凤声勾了勾嘴角,一屁股坐在舒适的大圆床上,四仰八叉躺下,慵懒随意,像只吃饱喝足的癞皮狗,“姓陈的,你到底来雍城干啥?”

陈蛰熊翘着二郎腿,坐回沙发,丹凤眸子在痞里痞气的家伙身上来回扫去,却没有答话。

“不说我也知道,想把雷斯年做掉,替你老主子报仇雪恨?”赵凤声吐出烟雾,表情呆板。

“那你呢,你来雍城的目的,好像跟我差不多吧?”陈蛰熊反问道。

“咱俩想要的结局,略有出入,你是想手刃了那王八蛋,我却是想将他送进牢里接受法律制裁。而且出发点也不一样,你是为了给钱家报仇,我是为了给朋友报仇,一个为忠,一个为义,差远喽。”赵凤声轻叹道。

陈蛰熊起身,来到桌子旁边,拿起两罐红牛,给赵凤声丢去一罐,自己打开拉环,一口气干掉,“我记得你说过,屁可以乱放,但话不能乱说,你把杀人犯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应该犯了fěi bàng zui吧?”

“呦呵,小半年不见,嘴皮子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下了苦功啊!你那伤怎么样了?记得楚巨蛮当时把你打的半死,进气多,出气少,躺在那里跟烂泥一样,没有当场挂掉,你就去庙里烧高香吧。”赵凤声单手托腮坏笑道。

几个月前的那一战还历历在目,翟红兴当场被小卒子秦冲捅死,楚巨蛮和黎桨两名大将被周奉先揍成重伤,唯独陈蛰熊没有参战,因为他在前一天就被翟红兴设计擒住,并且折断了手臂。如果说硬伤,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可他被楚巨蛮用阴劲侵蚀了经络,至于现在伤情怎样,只有他自己知晓。

“废了。”陈蛰熊淡淡说道。

赵凤声明显一愣,然后皱眉道:“真废了?”

“双臂酸软无力,举着香烟时间长了都会发抖,这还不算废么?”陈蛰熊望着看似完好无损的右臂笑道,笑容有些自嘲的意味。

“可我听说沈大民死了。”赵凤声用力抽了一口烟。

“你听说过有人喝水呛死过吗?”陈蛰熊直愣愣看着他,“自己玩刀子捅了自己,这叫咎由自取,跟我没关系,不要随意栽赃嫁祸。”

赵凤声狡黠笑道:“跟我还玩这一套。”

随后指着陈蛰熊健壮修长的两条腿,“胳膊废了,你还有腿。”

陈蛰熊面容冷了几分,“管好自己的事,别替我瞎操心。”

赵凤声揉揉鼻子,随手打开了红牛,慢悠悠喝了几口,“下午跟你在一起的那三个家伙,前几天袭警,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但身上肯定有大案子,否则不会无缘无故跟警察发生冲突。假如你想靠他们来帮你搞定雷斯年,送你一句话,白日做梦。小侯爷在西北只手遮天,更别提他老窝雍城,没准你刚一提出干掉雷斯年的意思,那帮人扭过头就把你绑到雷家邀功领赏,既赚了钱,又卖给雷斯年面子,如此好的买卖,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择?”

陈蛰熊揉捏着香烟过滤嘴,眉头紧锁,默不作声。

“姓陈的,你在万林,不管捅出多大篓子,都有钱宗望给你擦屁股。可雍城不比万林,你单枪匹马想要挑翻háng kong母舰,不怕人家放个屁把你崩死?别的不提,单单雷斯年身边那位保镖,就够你受的,五年前欧洲黑市拳霸主,楚巨蛮也未必能挑过人家,你?洗洗睡吧。”赵凤声送给他一记嘲弄的白眼。

陈蛰熊饶有兴致看着他卖弄口舌,等到话音刚落,陈蛰熊沉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雷斯年巧取豪夺拿走了泰亨,我得叫他怎么吞进去怎么吐出来,一条命,死不足惜,关键是钱家必须有人站出来讨债,如果我们对强盗行为无动于衷,那么他们更加为所欲为,我就是那个讨债的人,一个死了都会变成讨债的鬼。”

“钱,好东西,很多人喜欢,可有些东西远远比钱要重要。责任,恩怨,或者是交情。”

听完陈蛰熊一番蕴含深意的话,赵凤声似乎读懂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眯起眸子,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你跟那帮人有过命交情?他们肯为了你,去跟雷氏集团总经理撕破脸皮?”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就能活的越好。你去奉你的义,我去尽我的忠,咱们之前是搭档,现在只是陌路人。如果对付雷斯年时需要帮助,可以联手,但是平常时候,希望咱们俩不要有过多交集,一但翻船,全都会摔到水里,万劫不复。”陈蛰熊又卖起了关子,冷冰冰说道。

“少来这一套,你不怕死,我会怕死?既然敢来雍城,老子就没想活着回去。要不咱俩打个赌,我如果扳倒了雷斯年,你给老子舔屁股,敢不敢?!”赵凤声气势汹汹道。

“那我宁愿去死。”陈蛰熊撇了撇嘴。

“不敢?怕了?瞧你那点出息。”赵凤声得意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太厉害,迟早会输。”

陈蛰熊的眼神就像是看bái chi一样。

“对了,钱家姐妹怎么样了?”赵凤声这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虽然分别时被钱天瑜冤枉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候一声。

“我没怎么联系过,只是前几天收到钱大宝的短信,八个字,一切安好,请勿挂念。”一提到钱家的人,陈蛰熊冰冷的眸子里恢复了几分感情se彩。

“那就好,说明雷斯年没有赶尽杀绝。”赵凤声松了一口气,“多日不见了,喝一杯?”

“你在耍我?”陈蛰熊冷哼道。

赵凤声突然想起了他酒精过敏,当初还被三妮灌的不省人事,嘿嘿一笑,举起红牛,“那就干这个吧,祝咱们死有全尸。”

“希望咱俩有人能活着走出雍城。”陈蛰熊举起空罐子,饱含深意说出一句。

有人活着,那就说明大仇已报。

第九百八十四章 不速之客(下)

话,得看什么人说,道理,得分什么人讲。

虽然雷斯年苦口婆心将忏悔录的名言金句搬出来,可钱天瑜并未觉得他安了好心,冷冷一笑,“雷先生,论起追求金钱,你似乎比我要充满动力。从西北不远千里跑到万林市,就为了一个泰亨,布局,谋划,费尽心机,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你反问过自己吗?图谋的是什么,zi you,还是奴隶?”

雷斯年调整一下坐姿,二郎腿改为侧靠座椅,单手抵住下巴,姿态优雅,丝毫不亚于英国绅士,一举一动彰显出大家族底蕴风采。

雷斯年拿起咖啡轻饮一小口,指尖缓缓滑动咖啡杯底部,开口道:“咱们俩的性质不同,无法做出比较。做企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等企业做到一定规模,钱,真的无关紧要,社会责任,yu lun压力,像无法抗拒的大浪,会推着你不断前行。你父亲钱宗望已经足够有钱了,可他为什么还要托着病重的身体力争上游?因为他清楚,背后无数张嘴要靠他来养活,栽倒了,没人会帮他。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往往具备一种病态的责任心,不怕吃苦,不怕磨难,似乎生下来就是为了工作拼命,可叹,可怜,可敬,可悲。”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哪了解人间疾苦。你体会过年少时连鞋都没有穿过的滋味吗?体会过三百六十五天用红薯和面糊充饥么?体会过为了十四块钱的学费而辍学么?你不懂,你高高在上,你人中龙凤,你富贵满门,所以变得铁石心肠,专门窃取人家辛苦大半辈子的心血。”钱天瑜冷声道。

雷家从三四十年代就开始经商发迹,虽然中途经历一些风雨,但很快度过了难关,远比钱宗望这种赤着双脚走出大山的苦孩子家世强得多。

“你如今也有钱,足以当得起朱门绣户的称谓,可你觉得,现在过得幸福么?”雷斯年没去解释,而是笑着反问道。

“如果我父亲没有去世,当然幸福,就要怪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吸血鬼,活生生把我爸逼死!”钱大宝挺身而出,为姐姐撑腰。

“你在二十岁失去父亲,但我五岁就成了孤儿。”雷斯年轻轻一笑。

钱大宝稍微一愣。

温莎小镇的气候变幻无常,刚才还阳光明媚,转瞬间乌云压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无论你使出任何花招,泰亨的股份我们不可能变卖,如果想玩降低股价那种下三滥招式,我们姐弟俩陪着你玉石俱焚!”钱天瑜一板一眼说道,字字铿锵,不输男子气概。

“巾帼不让须眉,钱家有个好女儿。”

雷斯年赞叹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假如我把收购价格提高到两倍呢?”

这次钱天瑜有些心跳加速。

她所持有的泰恒股份,可不是茄子大白菜,稍微波动,就有可能造成几百上千万的资产起伏。两倍,几个亿的翻滚,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足以让无数人豁出命去铤而走险。

钱天瑜平复一下心境,笃定道:“不卖!”

“那么咱们之间的谈判,就算是破裂了?”雷斯年摩挲着咖啡杯,神色如常。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谈判,是你在一厢情愿。”钱天瑜面容冷峻道。

“可惜了。”雷斯年整理并不褶皱的西装,站起身,“以后需要变卖股权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想……应该会等到那一天,而且不会太久。”

“你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钱天瑜深知对方手腕,在温莎小镇,他或许不敢怎样,但回到国内,如何去跟权势滔天的男人抗衡?

“赵凤声,你们应该很熟悉吧?”雷斯年浅笑道。

钱天瑜浑身一颤,“你……你要对付他?”

“不不不,我是懂法守法的好公民,哪会去犯法呢?只是人生无常,福祸无法预料,有的人会喝水噎死,有的人会莫名其妙得了怪病。如果他出了事,我很好奇你这位旧主,是否选择伸出援手,心里,会不会难受。”雷斯年笑着说道。

“雷斯年,他可是你的外甥,虎毒都不食子,你竟敢狠心去对付自己的亲人!”钱天瑜恶狠狠说道。

“我把他当外甥,他可没把我当过舅舅,听说他正月里三天两头跑去理发馆剪头发,巴不得我这位舅舅暴毙而亡,哎!也算煞费苦心了。”雷斯年摇了摇头,表情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

“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赵凤声不跟你同流合污,你就要把他除掉。说到底,你是害怕他跟你争夺家产吧?狼子野心,连自己亲人都不放过,禽兽不如!”钱天瑜愤恨道。

“你贴的这个标签,我不接受。”

雷斯年双手插兜,潇洒笑道:“看来你挺在乎我那位外甥,但是……还欠缺了一丝火候,没有触碰到你的底线,对吧?要不然肯定会跟我好好谈判。既然赵凤声不行,那他呢?”

食指指向一脸愤懑的钱大宝。

“雷……斯……年!你敢动我弟弟一根汗毛,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跟你同归于尽!”钱天瑜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咆哮,双目赤红,迈出一步,将弟弟护在孱弱的身体后面。

“看来还是亲疏有别。好了,开个玩笑而已。既然来到伦敦,那就得去享受一场球赛,这是本地的文化特产,我也好浮生偷得半日闲。如果有幸一起去,求之不得,不肯赏脸的话,咱们后会有期。”雷斯年浅浅笑道。

钱天瑜怒目相向。

雷斯年歪了一下脑袋,似乎在表示遗憾,然后转身离去。

“大宝,咱们不怕他。”钱天瑜抓住弟弟手腕,类似于野兽保护幼崽的疯狂驱散一空,语气变得极其温柔。

母亲早逝,从小守护弟弟成长,钱天瑜这位姐姐,一直扮演着半个母亲的角色。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第九百八十五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上)

因为暴雨凉爽了几天,赵凤声又骑上了电动车跑起了外卖,雷氏集团的订单还是寥寥无几,有次刷到了表妹点的凉皮,可惜被别人捷足先登,错过了解雷氏集团和表妹的机会,令他极其懊恼。

外卖确实是这个世纪懒人最大的福音,也为勤劳致富的人群创造了补贴家用的机会,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每天几十单的送餐,让赵凤声大开眼界。

比如强烈要求帅哥送餐的看脸妹子,备注:不帅就给差评!赵凤声脸皮奇厚无比,自认为帅哥一枚,屁颠屁颠给妹子送去。看到皮肤晒成黝黑状,满脸躺着汗水的赵凤声,遭到妹子白眼和严重不满,“长成这样,就不要出来糟蹋美好的食欲了,下次记得换成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声音软软的、见人就笑的小哥哥,否则见你一次就给一次差评!”

这啥审美观啊……

对外表有着蜜汁自信的赵凤声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皮肤白,眼睛大,声音软,见人就笑,这些赵凤声都不符合,或许把桃园街第一帅哥花脸叫来,才能满足这位妹子夙愿。

还有一位每次到凌晨点餐的顾客,特意备注叫他不要敲门,偷偷摸摸放到门口就好,到时候学一声猫叫,他会跑出来取餐。赵凤声挺好奇,到底什么人点个外卖还搞得像地下工作者一样?按捺不住好奇心,赵凤声蹲到旁边守候了片刻,结果看到一位滚瓜溜圆的小胖子鬼鬼祟祟跑出来取餐,看模样,也就小学初中年纪,可身材却异常霸道,差不多得有一百七八十斤,估计是家长勒令他减肥,白天不给吃饭,晚上饿的受不了,才点外卖美餐一顿。

其实这些都不算最奇葩的,赵凤声甚至碰到过,心情不佳要求画个大闹斧哄他开心的糙老爷们,要求他带着身份证帮忙去网吧开电脑的小学生,还有强烈要求将外卖直接送到厕所里忘带纸的汉子……

赵凤声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助人为乐是件挺快乐的事,能帮一把是一把,只要顾客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都会尽力满足,所以被投诉为零,成为了行业里的模范标兵。

夜幕降临。

忙碌一天的赵凤声准备送完最后一单,然后回家休息。

快速赶到高档小区,却被保安拦在门外。因为这里是本市有名的别墅区,里面的人物非富即贵,由于怕出事,物业公司有着相当严苛的规定,必须要有业主电话,才能对陌生人放行。

赵凤声遇到这样的规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明白人家是为了业主安全着想,不急不恼拿出电话,按照hào码打过去,却发现顾客手机无法接通。

赵凤声看了一眼手机,距离截止时间只有几分钟,于是对爱答不理的保安堆起笑容说道:“大哥,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马上就到点了,送不到的话,顾客得给差评,不仅得挨领导训斥,还要扣钱。累死累活跑了一天,不容易,假如收到差评,这一天就白干了,您就帮帮忙,放我进去吧。”

保安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说道:“按时送不到,你的领导扣你工资,如果贸然放你进去,我的领导却要扣我工资,没准饭碗都丢了。不是该我体谅你,而是你该体谅体谅我。”

“大哥,我不是坏人,外卖公司的正规员工。这小区我也送过几次了,进进出出的,不算是陌生人,您应该见过我吧?”赵凤声递出一根香烟陪笑道。

保安傲慢接过香烟,瞥了一眼对面的家伙,“你们穿的衣服都一样,头盔捂得那么严实,都跟黄皮老鼠似的,我哪分得清谁是谁?”

得,东西没送进去,反而赔了一根烟。

赵凤声挠挠头,只好再度拨打业主电话,可那边依旧响起听过无数遍的女性提示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再不送达,真的要受到人生第一次差评,赵凤声随意翻看着手机,突然看到通话记录里显示黑哥俩字,灵机一动,“您认识黑哥吗?”

黑哥在行业里浮沉多年,别的不敢说,每个小区的保安肯定熟悉,上次大半夜寻找牛娃子,就是靠着黑哥的面子,才能畅通无阻出入各个小区。既然保安咬死了不放他进去,总不能冒失地擅自闯入,这就不单单是罚款了,而是犯法,赵凤声不能因小失大,只好瞎猫碰碰死耗子,希望黑哥的面子,在关键时刻能靠得住。

“哪个黑哥?”保安眉毛一挑。

“就我们黄衫军的黑哥啊,四十多岁,皮肤黑,个头不高,很壮实。”赵凤声听他口气松动,一边描述一边比划说道。

“你说的是老黑啊……”

保安恍然大悟,“我们哥俩都认识好多年了,你跟他是啥关系?”

“他是我好朋友,关系很铁的那种。如果您不信,我可以马上给他打电话求证。”赵凤声迫不及待说道。

“既然是老黑的兄弟,那就是自己人,登记一下,进去吧。”保安大手一挥,颇有江湖大佬风采。

“谢了。”

赵凤声飞速写了一串连自己都看不懂的姓名和身份证hào码,将电动车的速度放到极致,火急火燎赶到独栋别墅,按下门铃,跺着小碎步焦急等待。

半分钟过去,无人应答。

不接电话,也不开门。

按照行业前辈传授的经验,这种情况,应当确认送达,然后将外卖原封不动送到卖家处,至于顾客怎么和店主协商,那就不是他一个外卖小哥操心的事情了。

赵凤声掏出手机,正要按下确认送达键,突然听到屋子里发出一声轻响。

类似于身体撞到庞大物体时的沉闷响声,但是由于别墅面积惊人,传到门口时,声音已经微乎其微。

赵凤声表情一肃,迅速将手机放回兜里,耳朵紧紧贴着大门,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里面动静。

对于嗅觉听觉视觉,侦察兵出身的赵凤声有着相当敏锐的感知,他十分确定刚才那一声,的确来自屋内,而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再次按下门铃,依旧无人应答。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凤声有些不好的预感,迅速将外卖放到门口,脚步轻盈,经过一片湿润草地,很快来到别墅后方。

借助灯光照射,视力优秀的赵凤声能够看清每一处细节。

一点一滴寻找着蛛丝马迹,来到窗户附近,赵凤声眉头猛然一皱。

窗台上。

几枚沾染泥土的脚印赫然醒目!

第九百八十六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中)

赵凤声伸手摸了一下脚印周围的泥土,比较湿润,看得出踩踏的时间不久,而且从形状分析,有菱形小格子脚印,也有波浪纹脚印,全部冲着屋内方向,显然不是一个人从窗台经过,排除了别墅主人忘带钥匙的可能性。

难道有坏人潜入?

江湖走的多了,难免会养成惯性思维,这片小区是雍城富翁聚集地,家家户户都有豪车,随便拎出来都是千万级别的富豪。所谓树大招风,明晃晃戳在那里,难免会遭到贼人觊觎,况且赵凤声是位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凡事都爱往最坏的方面联想,电话不接,屋子不点灯,又有脚印突兀出现在窗台,怎么琢磨都不对味。

望着黑漆漆的别墅,简短思索过后,赵凤声拿定了主意,报警,肯定来不及了,等警察赶到,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赵凤声对身手挺有自信,区区几个máo zéi,不放在他眼里,于是自作主张逞起了英雄,纵身一跃,双脚往台阶轻轻一点,猫腰进入屋内。

从明处来到暗处,赵凤声几乎变成了睁眼瞎,所以没有敢冒进,躲在窗台底下先做好了防御工作,左臂挡在额头,右手伺机而动,来适应眼睛不适的转变。

赵凤声的做法,来自于栽跟头买来的教训。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去年在老佛足疗店还被一位无名小卒捅了一刀,差点挂掉,这次万一哪位大哥在出入口守着,给他来一下子,找谁说理去?

成了笑柄,不要紧,关键做雷锋未遂,连他妈小命都得送出去。

别墅寂静无声,并没有人蹲守在窗台附近。

赵凤声等到能看清别墅内构造之后,缓缓移动,脑袋前伸,屁股撅着,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摆出这样的动作,实际是为了观察脚印,乌漆嘛黑的,好在赵凤声视力超群,否则真看不清晰。

半蹲着走了十几步,依旧没有听到房间内传来任何动静,脚印却越来越模糊,已经没办法用眼睛再进行观察。

就在赵凤声怀疑自己判断是否出了差错的时候,二楼突然传出咕咚一声。

果然有人!

赵凤声不敢怠慢,来到木质楼梯处,怕惊扰到匪徒,手脚并用,在阶梯上快速攀爬。

谁料到楼梯质量不过关,就在赵凤声快要抵达二楼时候,发出“吱呦”一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极为刺耳。

“谁?!”

二楼传来男人沉闷的呵斥声。

躲是躲不过了,赵凤声干脆大摇大摆站起身,拍拍双手灰尘,大声喊道:“屋主人在吗?我是送外卖的,敲了半天门没人答应,我只好送进屋了。”

阴暗处慢慢走出一道身影,一米八多的身高,很结实,借助窗外的灯光,能依稀看到嘴巴歪斜,眸子异常阴毒,像一条蛇,使人不寒而栗。

“你的外卖呢?”男人阴恻恻问道,冰冷的声音在大厅回荡。

“在楼下,放到您餐桌上了。”赵凤声堆笑道。

“门上了锁,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有……我并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你是怎么偷偷摸摸上的二楼?”男人蹙起眉头阴沉说道,慢悠悠向赵凤声靠近,右手往腰间摸去。

“我喊了呀,嗓子都快喊破了都没人答应,您再不收货,我可是要扣工资的,没办法,谁会跟钱过不去,只好跑到二楼送餐喽。”赵凤声笑眯眯答道。

男人下巴一低。

一道寒光奔袭而来!

妈的!

这货果真不是什么好鸟。

从见到男人第一刻开始,赵凤声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尤其是摸向腰间的动作,lǎo jiāng湖怎么能分辨不出那是掏家伙?

这一记劈砍气势汹汹,灯光又太过昏暗,赵凤声不敢硬接,右腿一瞪,凭借强悍的腰腹力量,往后滑出一大段距离,伸手从书架抄起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摸起来滑不留手,约莫是瓷器,奋力丢出。

面对危急关头,赵凤声可不管丢出去的瓷器有多昂贵,哪怕是元代的青花瓷或者宋代五窑,天大地大,老子的命最大,如果能救出屋主人,想必人家对身外之物也不会太过计较。

啪!

瓷器在墙壁骤然炸裂。

男人侧身躲过了力道不俗的暗器,右手刀子从下而上,朝着赵凤声小腹捅去。

如果捅实,不死也得半条命。

这家伙真他妈狠,上来就要把老子往死里弄!

赵凤声脖子一梗。

奶奶的!招谁惹谁了,原本以为抓几个máo zéi就万事大吉,没想到上来就遇见一位辛辣货色,玩命啊!欺负老子外来户是不?那就给你尝尝燕赵好汉的臭脚滋味。

赵凤声不退反进,身体如离弦之箭猛然窜出,对面的恶汉似乎也没料到他动作如此之快,一刀撩去,却只捅到空气,软绵绵的非常难受。可是下一秒,恶汉突然变得龇牙咧嘴,因为脚面像是被大象狠狠踩中,紧跟着下巴扬起,一百六七十斤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地面倒去,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

赵凤声拍拍膝盖。

妈的,还敢欺负外地人不?!

旁边房间响起一句男人喊声,“解决掉了没有?来人不是警察吧!”

赵凤声顺着声音的来源,跑到了一间卧室,刚进门,就看到一位男人正搂着身穿睡衣的美妇人白皙脖颈,发现进门的人并非自己同伙,男人瞬间一惊,明晃晃的刀子就在美妇人耳朵附近,来回摇晃,场面显得格外紧张。

是他?!

赵凤声对于面前的家伙有过一面之缘,瞬间一愣。

那天跟随韦八亢在享受日系服务时,遇到了王老板受到讹诈,跟本地地头蛇馒头发生了小摩擦。

而手握钢刀的歹徒,就是馒头的那位手下——纹着五爪龙的小弟。

第九百八十七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下)

这是……在bǎng jià?

赵凤声目睹眼前的场景,挠了挠头。

按照馒头在雍城的江湖地位,至于玩起绑票这种下三滥勾当?随便做点生意,去敲诈一圈,都不至于饿死,怎么会绑票呢?何况那家伙既贪婪又不要脸,上次竟然对着老朋友王老板动手,会缺钱?这次bǎng jià,是面前家伙一意孤行,还是受到老大馒头的指使?

赵凤声站在原地胡思乱想,五爪龙男人瞅着一身外卖行头的家伙,发现没见过,也稍微愣神,俩rén dà眼瞪小眼,气氛陷入短暂僵持。

被劫持的美妇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因为富足的生活,保养得当,实际年龄肯定要比表面年龄大。面容姣好,体态丰满,一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白,白的出奇,白的水嫩,不知用了多少美容产品,皮肤才能在这种半老徐娘的年纪还能保持满满的少女感。

美妇人既不挣扎,也不求救,表情充斥着惶恐神色,仅仅披了一层丝绸睡衣的身体保持一动不动,关键时刻,无法在意是否春光乍泄,眼神朝赵凤声投出类似于哀求的信hào,似乎在祈祷素未谋面的消瘦男人,能够将她带出这辈子遇到过最危险的困境。

不过赵凤声气质稀松平常,远没有超人或者美国队长那一身壮硕肌肉,姿势也不够酷炫,愣在原地像一只呆头鹅。

靠他?

美妇人心底泛起凉意,聊胜于无,有人出手相救已经很不错了,哪有心情去管来人是武松还是时迁,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你他妈是谁?!”五爪龙男人压低嗓子问道。

看似镇定自若,实际慌得一批。外面的同伙,可是能够一打五的猛人,坐过牢,犯过命案,绝不会婆婆妈妈手软的像娘们一样。可就这么一位悍将,照面不过几十秒,没动静了?黄衣服的家伙到底什么来路,难不成是特种部队退役的大哥?

美妇人跟他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劫匪的心脏突然砰砰作响,汗水也滴答落在自己肩头,bi shou似乎不受控制,险些划破脸颊。美妇人心中一紧,杏眸半开半合,只能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年轻人身上。

“送外卖的啊。”赵凤声学着牛娃子招牌动作,提了提裤裆,傻乎乎答道。

看到侠客智商不超过八十的动作,美妇人差点痛哭出声。

“你当我傻呢!”五爪龙男人咆哮道。

被傻子当成傻瓜对待,他感觉自尊受到严重侮辱。

赵凤声嘿嘿一笑。

五爪龙男人被怪异的表情吓得一哆嗦,刀尖抵住美妇人白皙脖颈,紧张道:“滚出去!否则我弄死她!”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痛快领死吧。”赵凤声一改傻里傻气的形象,脸上浮现狰狞笑意。

“你……什么意思?”五爪龙男人听到他口吻变得冷漠,惊慌失措道。

赵凤声掏出一根香烟,慢悠悠点燃,面目阴沉道:“自己得罪了谁,心里没点数吗?”

得罪人?

五爪龙男人一脑袋浆糊,拿bi shou胡乱比划了几下,歇斯底里道:“老子得罪的人多了,关你鸟事!你他妈现在不滚出去,老子把你跟这娘们一起杀了!”

赵凤声慢条斯理收好打火机,缓缓吐出一口烟,顺便还吐出了两个字,“八爷。”

五爪龙男人两眼一黑,如遭雷击。

自己什么德行,自己清楚,因为行事张狂,得罪过不少人,可那些软骨头,躲都躲不及,哪敢找自己报仇?唯一得罪的大人物,就是前些天在庄园里辱骂过巨寇韦八亢,不仅连累大哥被毒打,自己也挨了好几下胖揍。

老大馒头自从走出庄园,因为害怕传出去有损颜面,当时就下了封口令,除了在场几人清楚,只有韦八亢一人知晓,如果不是他派出的杀手,怎么会清楚自己跟八爷有过节?

难道……韦八亢要杀了自己?

联想到韦八亢的毒辣作风,五爪龙男人越想心越凉。

出来绑个票,都能被八爷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太他妈神了吧?!

“大……大哥,那次无意冒犯到八爷,实在是无心冒犯啊,如果不是喝了点酒,又不认识他老人家,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大哥,咱们都是混江湖的,只要今天你放我一马,这个大恩,我当牛做马也会还给你。”

五爪龙男人十分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假如来得是警察,他可以凭借人质作为要挟,可对方是韦八亢派出的杀手,哪会管人质死活。不仅会杀他,估计连在场所有人都会灭口,假如捅死人质,反倒让人家省事,再拿美妇人当作筹码,脑袋岂不是秀逗了?所以bi shou不再指向白皙脖颈,而是死死攥在手心,不管赵凤声答不答应,他都做好了最后的殊死一搏。

赵凤声之所以搬出韦八亢,就是为了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放倒劫匪,容易,关键还得需要人质平安无事,这就难上加难了。还好他平时喜欢读些杂七杂八的书籍,懂得拿捏分寸,将自己处于优势一方,攻心为上。

“兄弟你想多了。”

赵凤声笑了笑,弹掉烟灰,“不就是第一次见面时放肆了一点么,所谓不知者不罪,八爷他老人家宽宏大量,哪会在意这些小事。八爷这次叫我来,只是想请兄弟你去喝一杯酒,坐下来好好聊聊。”

“只是聊聊?”

五爪龙男人两眼滴溜溜乱转,显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八爷他老人家找我聊什么?”

“建哥扶起来一个馒头,在雍城称王称霸,八爷也对这块地方很感兴趣,但是缺少一位合作伙伴……”赵凤声没有说的太透,笑意盈盈等待对方把话往下接。

“我懂了!”

五爪龙男人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八爷要对付建哥,他老人家需要一位卧底!”

“聪明!”赵凤声打了一记响指。

第九百八十八章 行侠仗义

见到韦八亢专门派人前来招揽,五爪龙男人半信半疑,不太相信赵凤声能够找到这里,却又没找出任何撒谎的痕迹。五爪龙男人吞了一口唾沫,试探性问道:“听说建哥跟八爷关系很好,曾经是八拜之交,他们俩兄弟,怎么会发生抢地盘这种事?再说雍城没啥油水,馒头老大都快饿死街头了,八爷怎么会对三线小城市上心?大哥,我读书少,可你也不能骗我啊。”

虽然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美shǎo fu身上,可手里的刀子不曾放下,一条人命,仍然在他一念之间。

赵凤声心想这孙子真墨迹,废话多,想的也不少,佯装生气,双眉紧锁,厉声道:“八爷请你喝茶,那是看得起你,再拖拖拉拉,就别怪我拖着你去见八爷了。”

一个拖字咬的很重。

“大哥,别着急,我去,我去还不成吗。”五爪龙男人瞧见赵凤声发飙,终于开始害怕,急忙放开手中美shǎo fu。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假如赵凤声真的拿他下手,无论如何也迈不过这道坎儿,倒不如大方一些,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于是屁颠屁颠来到赵凤声面前,含笑道:“大哥,你别急,我这就跟你去见八爷,建哥和馒头的事情,我知道不少。”

赵凤声搂住他的肩头,看似很亲密,弹飞香烟,咧嘴一笑,“八爷就先别见了,我先带你见周公。”

五爪龙男人犹如云里雾里,突然脑后传来剧烈疼痛,软绵绵倒了下去。

赵凤声用熟练的军伍手刀技将他砍晕,随手丢到角落,打开水晶灯,走到双脚kun bǎng着绳索的美妇人面前,动作轻捷帮她打开束缚,“受惊了,没有吓到你吧?”

“没……”

美妇人从绑匪手中逃出生天,花容渐渐恢复平时色泽,来不及道谢,急匆匆找来一件外套,穿在身上,“谢谢……你了。”

赵凤声又去检查了两名绑匪状况,确定暂时不会清醒,出声问道:“你跟他们有仇吗?他们跑到你们家的目的是什么,劫财还是戒色?或者是两者都要?”

“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本来是劫财,后来……这个人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后果非常严重。”美妇人指着五爪龙男人,眼眸闪过很浓郁的愤恨,然后似乎是后怕,裹了裹衣服,退后几步,跟赵凤声保持一定距离。

“他们要多少钱?”赵凤声揉着鼻子问道。

“一百万……”美妇人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对恩人实话实说。

“这么点儿也值得冒险?难道真是穷疯了?”

赵凤声环视着别墅的豪奢装修,“按照你们家的情况,一百万应该很轻松吧,花钱消灾,对于你们这种家庭,应该能够接受,最后呢,同意他们要求了吗?”

“我手里没那么多现金,大部分资产全由我老公掌控,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报答你的。”美妇人吞吞吐吐说道,特意将自己装扮成没地位没存款的家庭主妇。

赵凤声风轻云淡一笑,宽慰道:“看你这么怕我,是因为我跟他的谈话吧?你放心,我说的那些,只是缓兵之计,对你和你的财产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一百万也好,一块钱也好,我都不会要。报警吧,把我说成见义勇为的外卖小哥就行,其它的谈话内容,你最好选择永久性遗忘,否则有人报复起来,比这两个家伙的手段残忍多了。”

不是赵凤声小肚鸡肠,而是怕美妇人多嘴多舌把他跟韦八亢供出去。男人的嘴,不能信,女人的嘴,同样也得保持小人之心,誓言远不如胁迫来的安稳,尤其是在不明白对方的底细之前。

“我……明白。”

美妇人打了一个激灵,信誓旦旦说道:“关于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我谁也不会对谁说起,包括我的老公。”

“那就好,记得给警察说,我是通过偷袭把两人打晕在地,你受到惊吓,一直闭着眼睛,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一问三不知就好,免得麻烦。至于他……相信也不会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捅出去,说得越多,坐牢坐的就越久。好了,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后续问题,我先走了。”赵凤声交代完,拍屁股准备走人。

“等等!”美妇人焦急喊道。

“还有事?”赵凤声诧异问道。

“我怕警察没到,他们先醒了,到时候我打不过,又会落入他们手里。”美妇人摸着高耸的胸口心有余悸道,看来被这两位绑匪吓得不轻。

“不相信我的技术水平?”赵凤声对这两位何时醒来,有着充足信心,只要警察半路不去吃顿宵夜,完全能在绑匪清醒之前赶到这里。

“不……不是。看见他们俩,我很害怕,你就好人做到底,多陪我一会吧。”美妇人祭出了女人常用的杀手锏,语气变得温柔似水,搭配她的一脸娇柔风情,确实能让很多男人陷入温柔乡。

“要不然这样吧。”赵凤声想了想,给出一个办法,“有绳子吗?我先把这俩货捆起来,就算醒了,也不会给你带来危险。某些原因,我不太喜欢跟警察打交道,希望你能够体谅。”

“好吧……”

美妇人发现屡试不爽的美人计无效,表情有些黯然,“书房里有跳绳,就在瑜伽垫上,可以用来绑他们吗?”

“试试吧。”

赵凤声顺着美妇人指引,来到了一处古香古色的房间,红木家具,墙壁挂满字画,书桌还有毛笔和宣纸,房间内飘散着淡淡墨香,挺有文人雅意,能看得出美妇人老公是位国学爱好者。

赵凤声没有多看,朝着瑜伽垫走去,随意瞥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书架摆放了一张照片,然后退回来,满脸凝重盯着那张合影。

这是一张近些年的照片,只有五位男子,个个器宇不凡,意气风发,而最当中的那位,就是自己的仇人表舅——雷斯年。

第九百八十九章 独居主妇

雷斯年是雍城乃至省城都排名前茅的名流,想跟他合照的人数不胜数,不过照片里的雷斯年,手臂环绕在另外四人肩头,笑容真诚,动作随意,绝不是那种跟素不相识的人摆摆姿态而已。况且这座别墅的主人,非富即贵,很有可能跟雷斯年关系莫逆,要想摸清楚两人究竟是什么交情,还得从美妇人那里下手。

赵凤声打定主意之后,顺手抄起了跳绳,回到卧室,发现美妇人不知什么时候换好了一身连衣裙。速度之快,令赵凤声暗自咂舌,寻思女人tuo yi服速度慢,穿衣服速度倒是能跟桃园街火枪手有的一拼。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美妇人换好价值不菲的连衣裙后,又将散乱的秀发束之脑后,立刻变得端庄温婉,跟刚才狼狈不堪的肉票判若两人。

将两位绑匪拿跳绳缠绕到一起,赵凤声拍了拍手,笑道:“您先生的书房很雅致,琴棋书画都有,字画最多,想必平时很爱钻研书法吧?”

“他?”

美妇人稍微错愕,悄无声息系好身后裙带,尴尬一笑,“他连毛笔怎么握的都不知道,大老粗一个,只懂得做生意,那些字,全是我平时打发无聊时间,瞎画几笔,让你见笑了。”

“只会做生意?那是好事啊。老爷们就得赚钱养家,衣食无忧才是硬道理,兜里就俩隔夜馒头还去附庸风雅,哪个女人会喜欢那样的装逼犯?所以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瞧您的生活条件,这辈子跟对了人,挺值了。”

赵凤声能看出美妇人眼底蕴含的愁苦,即便保养的再精致,眼霜遮掩的眼带,还是有些发黑。过得是苦是乐,话能骗人,笑能骗人,可是眼神和黑眼圈骗不了人,只要动动脑子,就能清楚美妇人的生活,并非像这栋别墅一样光鲜亮丽。

“值?”

美妇人自嘲笑道:“他常年在外地做生意,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打个很不恰当的比方,见坏人的次数,恐怕比见他还要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如今的小姑娘,要钱不要人的比比皆是,你觉得生活不如意,却是她们朝思暮想的婚姻。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位置,自己不觉得珍贵,无数人梦寐以求呢。”赵凤声打量着房间布置赞叹道。

几句话好像刺中了美妇人软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赵凤声询问道:“您做什么工作?”

“全职主妇,看孩子洗衣做饭,这就是我全部的生活。”美妇人面呈哀容道。

“听说过留守儿童,听说过孤寡老人,像您这种常年见不到老公的,应该跟他们性质差不多吧?”赵凤声又继续往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对,独居主妇,甚至比你说的那两种弱势群体还要凄惨,起码他们的要求很低,吃饱穿暖就好,还有人照顾,不需要精神需求。我们……不仅要斗小三斗年轻女孩,面对很大风险,还要负责照顾孩子,装成一位表面很强大的母亲。”美妇人凄凉笑道。

“您贵姓?”赵凤声见到她神色不对,怕言多必失,急忙岔开话题。

既然已经得知这对中年夫妻生活不和,那就有很大机会去获取想要得到的消息。雷斯年或许会提防下属,防着红颜知己十六,将做过的坏事守口如瓶,但有些秘密,最好的兄弟肯定会略知一二。就像自己小时候偷看女澡堂和成年后去洗浴中心潇洒,二妮不清楚,亮子和大刚那可是心知肚明,从雷斯年朋友身边下手,或许能够打破如今毫无进展的僵局。

“姓杜。”美妇人随口答道,又觉得对救命恩人的回答太过草率,补充一句,“杜倩。”

“喊您一声杜姐,您不介意吧?”赵凤声笑道。

姓杜的美妇人摇了摇头,轻松笑道:“我女儿都十八岁了,怎么会介意呢?”

“啊?”

赵凤声相当夸张地将嘴巴撑到最大幅度,“孩子十八了?!我觉得您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杜姐都是昧着良心去喊。看您的长相和气质,顶多也就三十出头吧,身段跟二十岁小姑娘差不多,根本看不出生过孩子啊。难道十四五就结婚了?您该不会是童养媳吧?”

任何女人都抵挡不住甜言蜜语,尤其是对她美貌和身材的认可。杜倩确实长得又美又年轻,碾压同龄人颜值,听过无数赞美,像赵凤声这样开门见山称赞的也不在少数,但这么粗鲁又庸俗的,生活在上层社会的杜倩却是头一次听到。

尤其是听到童养媳这个称谓,杜倩将凄苦表情全部驱散一空,噗嗤一笑,“又不是生活在旧社会,哪有童养媳啊。不过我生孩子时候,确实年纪不大,这些年,不如意的事情又多,心里不顺,导致远比几年前看着苍老……”

言下之意,以前更加明媚动人。

“我滴个老天爷!”

赵凤声读懂了杜倩话里话外暗含的骄傲,啧啧叹道:“现在都美成这样了,以前得美成啥样啊?是不是好多男人见了您都走不动道,哈喇子流一地,眼珠子快掉到地上了,被老婆拧着耳朵才肯回家?”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年轻时的确有很多追求者,可惜现在成了明日黄花,老太婆一个,人家躲都躲不及,谁还肯多看一眼。”杜倩手指轻轻摩挲着耳根秀发,风情万种,将shu nu独有的韵味呈现的淋漓尽致。

“我觉得不盯着您看的,除了瞎子就是同性恋。”赵凤声笃定道。

杜倩笑而不语。

听到外面的警笛声,赵凤声快速说道:“杜姐,我不想跟警察打交道,先走一步,记住您答应我的话。”

此时此刻,杜倩才从甜言蜜语中醒悟,意识到对面的男人非同寻常的身手和胆色,包括神秘的身份,仓促说道:“我会守口如瓶的。”

赵凤声挥挥手,笑道:“杜姐,有缘再见。”

第九百九十章 对不起(上)

江南。

细雨如酥。

虽然天气不佳,但正值周末,忙碌一周的家长,带领孩子或者第三代来到荣城乐园,享受天伦之乐,导致本地最大的游乐场所人满为患。

孩子们早已适应本地湿润天气,顶着小雨,不顾父母在后面呼喊斥责,撒丫子跑来跑去,有的熊孩子还特意往水洼里跳,双足一蹬,直挺挺跳进水坑,雨水四溅,扭头哈哈一笑,颇为得意。这种行为,不仅弄得自己一裤子水渍,还使别人殃及鱼池,路过的行人嘴里骂骂咧咧,却又不能对孩子撒气,只能怪自己倒霉。

乐园门口,一位男孩站在冰激凌摊位,久久不动。男孩五六岁的模样,男生女相,清秀乖巧,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直勾勾望着五颜六色的冰激凌,时不时唆一下大拇指,可爱又有些可怜。

摊位老板等到接待完排队的客人,看到小男孩仍旧站在原地,弯下腰,笑着对他问道:“小朋友,想吃冰激凌吗?”

男孩悄然后退半步,停顿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没带钱吗?那叔叔请你吃好不好?”摊位老板也是位心慈面善的好人,做生意这么多年,遇到过家中窘迫的小孩子,父母嫌贵,不给买,他就会免费赠送一个小一些的冰激凌,给孩子们解解馋。

“我……不要。”男孩用细弱的声音说道。

老板会心一笑,跟孩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清楚小孩的自尊感远比大人沉重,转身拿起脆筒,熟练操作机器,在上面绕了几圈色泽艳丽的冰激凌,然后递给小男孩,“来,拿着。”

男孩急忙后退一大步,“谢谢叔叔,我不要。”

“不要钱,免费送你的。”老板又将脆筒往前递去,笑着说道。

“我真不要。”男孩表情有些复杂。

一只纤细的手掌将脆筒接过。

“赵燕雀,别人的馈赠,不管你接不接受,记住要表示感谢。”

男孩后面多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棒球帽和墨镜遮盖住了大半容颜,衣服和鞋包也不出彩,像是路边地摊货,但并不影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出尘气质。

“叔叔,谢谢您。”小男孩冲着老板深深鞠躬,表达谢意。

出尘女人咬了一口冰激凌,牵着小男孩走远。

老板瞠目结舌。

像这么有气质的女人不多见,可抢孩子冰激凌吃的妈妈更少见。没钱?不像啊,虽然穿着普普通通,但不像家里揭不开锅的寒酸模样,尤其是女人身上散发着强大气场,不可能是穷苦人家。老板自言自语说了一声奇怪,回过头继续忙碌。

“赵燕雀,我告诉过你夏天不许吃冰激凌,你为什么又要去看?”罗弦月带有责备语气说道。

出身名门,罗弦月学识驳杂,懂得夏天不能碰凉的道理,对于脾胃有着不小伤害,况且儿童身体抵抗力差,夏天吃凉的越多,以后身体素质就会逐渐下降,容易厌食感冒,还会发展处各种慢性疾病。赵燕雀虽说远比同龄孩子听话,但毕竟是小孩,说大道理没办法听懂,当母亲的,只能用命令式态度去强行束缚住。

“我没想吃……”小燕雀双手搓着衣角,看着楚楚可怜。

“我最讨厌你撒谎。”即便看不到面部表情,罗弦月的声音也多了一丝怒气。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想爸爸了。”小燕雀嘟起小嘴呢喃道,弱势肢体语言却充斥着一股倔强。

罗弦月一愣。

想起父子俩第一次碰面,就是赵凤声要请儿子吃冰激凌,结果赵燕雀一再表示不能吃,所以才换成了蛋糕。一个冰激凌,似乎勾起了赵燕雀的深刻回忆。

“赵燕雀,对不起,妈妈误会你了。”罗弦月充满歉意说道。

母亲给儿子道歉,这在注重伦理纲常的传统文化家庭,似乎并不多见,但罗弦月教育儿子,走的是大开大合路线,并不把他当作懵懂无知的孩童看待,无论谁对谁错,罗弦月都会一视同仁,有错认错,间接性地培养赵燕雀的独立性格。

“没关系。”小燕雀苹果脸蛋呈现出童真一笑。

罗弦月牵着儿子小手,心情复杂走到一辆大众宝来前面,那里站着一位三十左右的男人,车平淡无奇,人也其貌不扬,穿着衬衣西裤,跟朝九晚五的打工一族没什么两样。

“不好意思,久等了。”罗弦月冲男人致以歉意说道。

“约了你九年,等的确实很久了。”男人笑了笑,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绽放出耀眼光芒。

卢怀远,江南首屈一指的公子哥,无论是高家老四高满仓,还是苏家大公子苏知录,跟这位名头响彻江南的世家子弟比起来,似乎都差了一个台阶。

卢家在清朝,就已经是煊赫门庭,四象八牛七十二墩狗,位列八牛之首。战乱动荡,并未给卢家带来灭顶之灾,经过小心翼翼的蛰伏,反而更上一层楼。卢家的着力点,已经不在于商界,而是百花齐放,军界政界商界,都有卢家人的身影,甚至在海外都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作为卢家嫡系独苗的卢怀远,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

偏偏就是这么一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却对罗弦月一往情深,自从在十八岁那年,俩人第一次见面,卢怀远就下定决定非她不娶,无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罗弦月对他的追求无动于衷,却跑到了燕赵,将处子之身送给了一位当地痞子,还未婚产子,致使卢怀远成为江南道最大笑柄,暗地里传言说卢家出了位绿帽大王八。

“燕雀,你去那边吃热狗,妈妈一会去找你。”罗弦月对于卢怀远的哀怨,只是轻轻一笑带过,递给儿子二十元钱,温柔嘱咐道。

小燕雀点点头,接过钱,一溜小跑冲往热狗店。

“你就不想说一句对不起吗?”卢怀远拍着宝来车窗,眼神饱含深意说道。

第九百九十一章 对不起(下)

等到小燕雀远去,雨势停歇。

罗弦月摘掉墨镜,脸色变成了十月寒冬的冷漠,举着冰激凌,嘴角微翘道:“堂堂卢家大少爷,竟然每天开着宝来装穷酸,传出去,有损卢家颜面吧?”

卢怀远双手插入西裤口袋,不悦道:“我暗恋了你多年,你却背着我跟别人生孩子,今天约会,你还要带着孩子赴约,难道不应该对我说一声对不起?”

罗弦月云淡风轻一笑,吃了一口冰激凌,指着宝来,“如果这样论,你得先给被蒙在鼓里的女人先道一声歉,尤其是对你一片痴心却不了解你家世的女人。记得几年前你在底层工作的时候,有位小姑娘爱的你要死要活,本来你快要答应了,她却坐上一位宝马男的车,得知你的身份后,差点疯了,住进了精神病院。像你这种具有高尚情操的男人,不会对爱慕你的女生置之不理吧?”

“她们喜欢我,是她们一厢情愿,关我什么事,需要向她们道歉吗?”卢怀远皱眉道。

“那你喜欢我,也是你一厢情愿,关我什么事,需要向你道歉吗?”罗弦月模仿着对方的语气和表情,惟妙惟肖。

卢怀远稍微错愕,接着洒脱一笑,“小月,是我偏执了。”

关于江南超一流公子哥的传闻很多,有的说他古板倔强,有的说他玩世不恭,有的说他聪慧过人,但罗弦月所了解的卢怀远,就一个字,好,老好人,从来没有见他为哪件事发火,脾气好的一塌糊涂。被人踩,被骗钱,仍然谈笑风生,甚至背负了绿帽大王八的骂名,也没有跑来对她骂出一个脏字。对此,罗弦月心怀歉意,却又不敢表现的太过亲近,如果不是家人非逼着她跟卢怀远约会,恐怕这辈子两人都是相交淡如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看来卢家大少爷很有思想觉悟,我觉得本地百姓要烧高香祝贺一下,庆幸他们没有遇到一位为非作歹的权贵公子。”罗弦月很没有仪态地坐在宝来车头,双脚踩住前端,轻轻咬着卷筒,不忘给出一个狡黠笑容。

卢怀远呆呆望着罗弦月,被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似乎夺走了三魂七魄,随后揉了揉酸疼眼眶,叹道:“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坐在秋千上,穿着粉色连衣裙,脸上荡漾的就是这种笑容。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我今天才看到第二次。”

“你忘了吗?那天你掉进河里了,全身湿漉漉的,像条落水狗。我不笑,难道冲着你哭?那多对不起卢家大少爷好不容易出现的窘态。”罗弦月好笑道。

“如果能看到你这样笑,哪怕天天落水,也值了。”卢怀远双目凝视暗恋多年的女人,一往情深说道。

“打住,我对肉麻的情话过敏,听到后直起鸡皮疙瘩,倒不如谈谈家里长辈交代的任务,比如你们卢家准备给我们罗家进行哪方面资助,或者调整一下位置,给我表哥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处级往副厅挪动,这正是你们卢家所擅长的手腕。”罗弦月吃完甜筒,双手随意往t恤抹去,作风跟端庄的大家闺秀相去甚远。

卢怀远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摇头笑道:“你那么有气质,为何要说出庸俗的话,做出俗气的动作?是不是想打消我追求你的念头。小月,没用的,别人不清楚你的优秀,咱们俩相识多年,怎么能瞒得住我?就别再自毁形象了,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十七岁那位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这些话,发发信息也就得了,一把年纪了,千万别当面说出口,你说着不难受,我耳朵却受不了。其实吧,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好,就是挺庸俗挺平常的女人,八卦,自私自利,看韩剧会哭,见到帅哥会多看几眼,泡夜店,喝酒,没事还爱抽几口烟。你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能跟优秀二字挂钩?”罗弦月反问道。

她就是她,一个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目光的罗家大xiao jie。

“小月,不要妄自菲薄,我知道你是一个内心细腻却充满伤感的女人,那些表象,只不过是孤苦无依后的发泄罢了,你在家里的处境,我最清楚,你的苦,我也能够了解。如果我卢怀远只看皮囊不重内涵,早已经遍地桃花了,何苦等着你呢?”卢怀远似乎对肉麻的情话并不擅长,说完以后,脸庞微微涨红。

“瞧把你给憋得,在家演练过无数次了吧?”罗弦月长着嘴巴哈哈大笑道。

“十七次,我确实数过。”卢怀远拿出一块手帕,擦拭着额头因为紧张所渗出的汗水。

“我需要你帮三个忙。”罗弦月伸出指头诡异笑道。

“三十个都可以。”卢怀远问也不问,豪迈答应道。

“第一个忙,买处房子。”罗弦月伸出食指说道。

卢怀远一愣,他们这种豪门望族,从来不会为了房子担忧,堂堂罗家大xiao jie,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难道是为了接待朋友?卢怀远纳闷归纳闷,可还是爽快答应道:“我前不久在桃花源刚买下一处别墅,你需要的话,可以先拿去住。”

“好,第二个忙,按照你的能力,把乐园附近的店铺都买下来,没问题吧?”罗弦月下巴扬起,冲着附近的商铺说道。

卢怀远更加诧异,可仍旧点了点头,“没问题。”

“只留那一间。”

罗弦月指向小燕雀逗留的冰激凌店,“买下来之后,其它的全改成餐饮或者纪念品摊位,只留他一家继续营业,能做到吗?”

“能,但你得给我说明,为什么要买这些店铺,而且为什么独留一家。”卢怀远询问道。

“替赵燕雀还人情债。”罗弦月轻声解释道。

“如果欠债的话,给钱,或者以超出几倍的价格,将店铺盘下来就好。事先声明,我不是为了怕花钱,只是觉得比较麻烦。你……没有生气吧?”卢怀远这位情场新手,察觉到说话有些尖锐,立刻寻找挽回的余地。

“如果单买他一家,店主就会好逸恶劳,或许会染上赌博和吸毒等恶习,以市场价格买下他旁边的店铺,虽然繁琐,但独家经营,对他是一种变相激励。”罗弦月答道。

“你不怕其它摊位老板好逸恶劳吗?”卢怀远除了对待爱情较为感性,其它时候,家族的良好教育致使他非常理性,喜欢分析利弊,喜欢一针见血。

“我一个普通寻常的小女人,只懂得因果循环、善有善报。”罗弦月认真说道。

“那第三个忙呢?”卢怀远没去再跟她争辩。

罗弦月犹豫片刻,一字一顿道:“答应我,不要欺负赵燕雀的父亲。”

沉默许久。

卢怀远狐疑问道:“为什么?”

“答应好这三个条件,我就是你卢家的媳妇。”罗弦月轻松一笑。

卢怀远显然没有预料到答案,远远超出他的心里预期,浑身一震,声音颤抖说道:“你……你的意思是?”

“怎么,觉得咱们俩第一次约会,上来就谈婚论嫁,显得操之过急了?你不是说过吗,咱们是熟人,用不着再去进行马拉松恋爱吧?我的家人想要我嫁给你,你也想要我嫁给你,这样的结局,岂不是正符合你们心意吗?”罗弦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是你不愿意嫁给我,强制性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现在不是古代了,貌合神离的联姻,并不一定能够给两家带来更恰当的合作关系,卢家不会为了我而放弃整个战略布局,罗家也不会因为你而倾注大量资源,就像两位久负盛名的高手过招,以试探为主,见到没有任何胜算和利益,巴不得早早开溜,哪会拼得你死我活,毁掉一世英名。”卢怀远凄凉笑道。

“结局怎么样,其实我并不关心。自私自利了快三十年,是时候为家人而活一次了。”罗弦月望向坐姿挺拔如松的小燕雀,眼中浮现出淡淡暖意。

“这样一来,我却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卢怀远叹气道:“实话跟你说,我只是想见见你,看你笑,看你说话的神态,看你幸福的生活,这就足够了。你的叔叔却在中间牵线拉煤,想要促成咱们的婚事。”

“对,假如我跟你结婚,我父亲跟我叔叔,是最大的得利者。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不过才牺牲家里的一位女人,这种以小博大的赌局,他们黑心的资本家最为擅长。”罗弦月平淡说道。

“你真要嫁给我?”卢怀远惊愕道。

“嫁,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罗弦月眯起亮如琉璃的美眸,若有所思道。

“多久?”

“等我给赵燕雀找到新妈妈。”

约定完毕,罗弦月突然垂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第九百九十二章 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对美妇人杜倩,赵凤声采取的是放长线钓大鱼策略,并未急功近利,去打破砂锅问到底。老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件一件办,寂寞独居的女人,有很多机会去接近,不能操之过急。

赵凤声忙碌了一中午,骑着电动车,准备回出租屋洗个澡,顺便换套干净衣服,刚走到小巷转弯处,看见米大爷躺在树荫下,闭起双眼,扇着蒲扇,晃着二郎腿,旁边新式戏匣子正播放着节奏舒缓的老生唱腔:

“设坛台,借东风,相助周郎;曹孟德,占天时,兵多将广;领人马,下江南,兵扎在长江;孙仲谋,无决策,难以抵挡。东吴的臣,武将要战,文官要降,鲁子敬到江夏虚实探量;搬请我诸葛亮过长江,同心破曹共做商量……”

赵凤声将电动车支到树边,走到米大爷面前,蹲下,仔细听了一会,笑道:“借东风,好段子。诸葛孔明施妙计巧借东风,曹孟德多疑心赠箭十万,不愧是三国第一谋臣,不得不让人敬佩啊。”

受到李爷爷言传身教,赵凤声从年幼时就对戏曲耳濡目染,虽然谈不上精通,但经典选段还是比较了解。尤其他酷爱三国选段,喜欢赵子龙,佩服诸葛亮,但凡有这两位的戏,都能够如数家珍。

米大爷睁开右眼,扫了一下蹲在旁边的家伙,然后合住,慢吞吞说道:“年轻人多看点正史,动不动就谈史论今,让人笑话。陈寿所著的《三国志》里面,可没有诸葛亮草船借箭一说,当时是孙权被曹操伏击,弓箭齐射,船重将覆,为了活命,孙权急中生智,将船身调转,另一侧布满箭支,才能幸免于难。诸葛亮?连空城计都是子虚乌有,小孩子才信。”

“那为啥《三国演义》能成四大名著呢?”赵凤声揉着鼻子笑道。

米大爷一时语塞。

这问题太过专业,涉及到纪传体的枯燥和戏曲京剧的渊源流传,米大爷可没专业研究过,自然没办法给他解答,憋了好久,脸都有点红,才挥舞着蒲扇怒气冲冲道:“信不信老头一扇子下去,把你嘴巴给扇歪!”

“哈哈,大热天的,不要着急上火,对身体不好。我就是给您老开个玩笑,千万别往心里去。”赵凤声嘻嘻哈哈笑道。

米大爷冷冷哼了一声,摸了摸寥寥无几的灰白头发,“换成大爷我年轻那会,绝对能把你小子揍成裤带面!”

“那您肯定受到大批姑娘欢迎,挨一顿揍,瘦成面条,那帮女人绝对会把您当神一样看待。”赵凤声调侃几句,听着新式戏匣子里又播放出《捉放曹》的选段,问道:“西北人不都是喜欢听秦腔吗?您怎么偏爱听京剧?”

“咋,西北人就非得听秦腔?你们华北人离京城近,全都要听京剧?有听黄梅戏的,是不是都要拉出去枪毙?年轻人啊,你们思想觉悟太低了,比起我们这代人还刻板守旧,天下戏曲百花齐放,好听,就听,听不惯,那是个人口味,不要带有地域歧视。换成以前,像你这种嘴上没把门的蠢货,先得关进保安科,接受几天思想教育。”米大爷哼哼道。

赵凤声没去跟脾气古怪的米大爷争辩,轻轻一笑带过,推着电动车,回去冲个凉水澡,躺到新买的凉席上,迷瞪了半个小时的午觉。等到最热的晌午熬过去,赵凤声开始用手机接单,其他人的订单没什么兴趣,就是想再次跟美妇人杜倩接洽,好去了解她先生的详细情况。

结果刷了半个小时,杜倩的单子没见到,反而接到了表妹的订单。凉皮,肉夹馍,多放辣,标准的西北妹子口味,只是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将外卖堂而皇之送到办公室,也就这位雷家小公主敢有这种勇气。

赵凤声怕表妹挨饿,急匆匆往店里赶,拿到外卖之后,还自掏腰包买了一杯酸梅汁,有生津开胃,消暑解渴的效果。

三伏天,什么高科技的冰镇饮料,都不如一杯酸梅汁来的痛快。

一路畅通无阻,既没有遇到敢阻拦的保安,也没有碰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雷斯年,赵凤声敲开表妹办公室大门,却看到一张愁容惨淡的脸庞。

宁黛云单手托着香腮,望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双眼失神,眉头蹙的很紧,嘴角还下沉了一些,典型小女人家抑郁时的表情。

赵凤声蹑手蹑脚走到办公桌前,轻轻放下外卖,揪心问道:“有心事啊?”

宁黛云眼皮往上一抬,黑眼珠几乎全翻了上去,眼白很明显,冰冷道:“gan你屁事!”

赵凤声讪讪一笑。

跟霸气的女人打交道,他的经验十分丰富,明白炸了毛的母老虎不能惹,得顺着她的心意来,于是谄媚笑道:“给你讲个笑话吧,我朋友的真人真事,绝对能把你笑出腹肌。”

宁黛云咬着香腮,俏脸布满霜寒,“你朋友出丑,关我屁事!”

额……

měi nu表妹不接茬,赵凤声也没了脾气,傻不拉几站在原地,寻思着怎么才能让表妹心情好转。

宁黛云打开塑料袋,看到酸梅汁后,举着杯子沉声说道:“我没点这东西,你是不是送错了?”

“你是本店常客,老板特意送的。酸梅汁不仅能消除疲劳,还能清除淤堵,美容养颜,具有很多种功效,饮料和咖啡根本没办法跟它相提并论。”赵凤声像是一名优秀的推销员,对自己的产品赞不绝口。

宁黛云双臂往规模不大的胸口一放,板着脸道:“你的意思,我年纪大了,得需要美容养颜了?”

“没没没,未雨绸缪,未雨绸缪,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领导,我第一次见,如果不是保安确认你的身份,真怀疑你是从大学跑出来的实习生。”赵凤声连忙挥舞双手辩解道。

“算你识相。”宁黛云吸了一口酸梅汁,脸色终于从乌云转为多云。

第九百九十三章 恋爱大师

宁黛云喝着表哥送来的爱心酸梅汁,视线放在办公桌摆放的卡通手办上面,怔怔出神。

宁黛云的长相,并不是那种第一面就给人惊艳感的祸水级尤物,但却很耐看,五官柔和,巴掌小脸,异常明亮的美眸给较为平淡的面部增加了不少分数。本来是一位娇小玲珑的女生,可她衣着打扮,却偏偏往霸道女总裁方向靠拢,又画了冷艳系彩妆,使得整体气质在少女和精英高管之间游荡,怪异,又有种反差感很强的个人风格。或者走到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宁黛云会受到无数赞美,但放在土包子表哥眼里,那就是穿着大人衣服、将妈妈化妆品往脸上涂抹的小屁孩了。

“外卖大叔,你谈过恋爱吗?”宁黛云两眼无神,嘴皮下意识张开,似乎在神游天外。

大叔?

赵凤声小心脏一抽,微微发凉。

自己二十来岁那会,也能靠脸蛋去混个一餐半饱,每次去菜市场买菜,都能收获到shu fu阿姨们的暧昧飞眼。这还没迈过三十那道坎呢,辈分咋就上去了?尤其说出这句话的,还是自己青春靓丽的小表妹。

赵凤声摸着下巴冒出不久的新胡茬,“失恋了?”

“恋都没恋,何来失恋一说。”宁黛云抿着嘴唇黯然说道。

不知是血浓于水的原因,还是赵凤声无意间流露出的亲近,宁黛云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什么提防之心,本来羞于启齿的私事,却想对他倾诉一二。

“那就是单相思喽。谁家小子那么有福气,能得到小女神的青睐?”赵凤声拿起办公桌上略显突兀的手办。

他以前也算半个动漫迷,喜欢看灌篮高手七龙珠之类的适龄读物,认得出手中的卡通人物出自海贼王,但是由于时间太过遥远,名字却忘记了。

“是他暗恋我,不是我暗恋他。”宁黛云脸色不悦纠正着他的说辞。

“他暗恋你?那你为啥不高兴?缺少一位追求者,也不是啥大事啊。”赵凤声纳闷问道。

小表妹瞥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的太多,毕竟两人相识不久,才见过几面而已。不说,一肚子委屈又无处发泄,自己那位强势的老妈和沉默寡言的老爸,都不是能够倾诉的对象,给闺蜜倒苦水,又怕她们嘲笑,最终,年少的冲动占据了上风,开口道:“有位高中同学,追求了我很多年,平时嘘寒问暖,每天给我发信息,到了节假日,也会亲手送来玫瑰花巧克力,大暖男一枚。可前些天他知道了我的家世之后,突然玩起了消失,信息不发了,朋友圈也屏蔽了我,你说,这是为什么?只是因为家庭原因吗?”

赵凤声听完小表妹叙述前因后果,心里暗自发笑,芝麻绿豆点的小事,被她搞的像和多年男友分手似的。这年轻啊,就是年轻,不管是否出自豪门望族,或者坐到企业高管位置,年纪摆在那里,面对感情问题,不可能像中年人一样恬淡自若。

“他不理你了,所以你就伤心?”赵凤声站的久了,干脆一屁股坐到办公桌角落,摸了摸卡通人物墨镜,触感圆润,寻思制作的还挺精巧。

“伤心不至于,只是觉得不舒服。”宁黛云噘嘴道。

“是不是感觉陪伴自己多年的小狗,突然转身跑去给别人摇尾巴吐舌头,不吃你家的饭了,再也不理你了,有种失落感?”赵凤声坏笑道。

“人家是大活人,不是狗!”宁黛云微怒道。

“追你追了那么多年,你都无动于衷,不是把他当狗,是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只是享受被呵护的感觉,并不是真的想和他好,换句话说,你占据了主导地位,将自己摆的很高,把他踩的很低,没有一视同仁。假如把他当成平等关系对待,拒绝,或者接受,恐怕也不会浪费人家光阴。青春最可贵,你把他弄得不上不下,又不能去追求新女朋友,首先,你就错了。”赵凤声扮演起了哥哥角色,对妹妹进行着思想上的正确引导。

一语中的。

宁黛云又羞又怒,强行争辩道:“他喜欢我,是他自己意愿,我接不接受,是我的权利!”

“可是你不答应,人家去追求别的女孩,也是人家的权利啊,你们又没确定关系,不允许人家寻zhǎo nu朋友吗?”赵凤声微笑说道。

“懒得跟你说!”宁黛云明知自己做的不对,也不肯认错,大xiao jie脾气犯了,她才不会去承认错误。

“你喜欢他吗?”赵凤声摇着卡通人物大腿问道。

宁黛云微微一顿,一脸为难道:“说不上喜欢,只是……认识那么久,见的多了,也没觉得多讨厌。”

“喜欢就去追求,不喜欢就放手。我虽然没见过他,但觉得还不错,起码从三观来讲,心地比较善良。你想想看,他在得知你家世之前,选择大胆追求,等了解到你的身份后,才打起了退堂鼓,这说明他图的不是财,而是你本人,用酸呼呼的话形容,就是追求爱情。像这种纯真执着的男人,真的不多见了。”赵凤声唏嘘感慨道。

“说了跟没说一样!”

宁黛云冷哼一声,见赵凤声还在玩弄她心爱的手办,咬牙道:“放下!”

“女孩子不要太凶,不就一个玩偶嘛,玩坏了我赔你十个。”赵凤声大大咧咧说道。

“你工资多少?”宁黛云歪着小脑袋问道。

“三四千吧。”赵凤声实话实说道。

“够买它的一双鞋。”宁黛云眨了眨眼,眸子中蕴含促狭笑意。

“啥玩意?”

赵凤声眼珠子险些掉出来,对着玩偶仔细观察,半信半疑道:“一个玩具而已,不能吃,不能穿,不是金,不是银,就一堆破塑料,好几万?”

“这是艾斯,全球限量一百款,放到市场中,收藏家们能为它打的头破血流。”宁黛云冷笑道。

“我滴个老天爷!这顶的上十头牛了。”赵凤声拿出请关二爷的恭敬态度,将手办规规矩矩放到原位。

“喂,恋爱大师,你给我出出主意,接下来我该怎么办。”事关幸福问题,宁黛云终于放下架子虚心求教。

“这你可就难倒我了。”

赵凤声挠挠头,他可没什么好计策来帮表妹解决感情问题,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一拍巴掌,“明天初一,要不我陪你去庙里问问菩萨?”

“问你妹!”

伴随着一声巨吼,海贼王艾斯狠狠砸在赵凤声大腿。

第九百九十四章 中年夫妻

杜倩享受到的物质条件很优越,精神世界却很空虚,每日愁眉不展,在豪华别墅里郁郁寡欢。她目前最大的心病,不是老公的爱答不理,也不是独居带来的寂寞,而是即将面临高考的女儿学习成绩。

女人到了这种年纪,想出轨的比比皆是,可有贼心的没贼胆,有贼胆的没贼心,有贼心贼胆的,未必有资本,像杜倩这样容貌财力样样优秀的美妇人,却又害怕失去眼前的一切,始终不敢迈过那条红线,违心扮演着贤妻良母,只能把心思寄托到女儿身上。

杜倩很会打扮自己,每个月美容、健身、购买衣物的费用,基本在六位数左右,看起来远比同龄人年轻,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即便在家,杜倩也画了一个看着较为优雅的淡妆,穿着丝质长裙,悄然无息展示着美好身材。

给女儿的班主任挂掉电话,杜倩柳眉微蹙。高二的期末考试,女儿的学习成绩惨不忍睹,几门主科不及格,语文甚至才考了20多分,按照这种形势发展,别说985、211这些名校,就连雍城本地的大专都难考上。杜倩这辈子唯一懊悔的事情,就是没上过大学,她可不想让女儿再重蹈覆辙,打开微信,询问了群里有关辅导老师的问题,杜倩倒了一杯热水,陷入沉思。

门铃响起。

杜倩心中一紧。

前几天被bǎng jià时的阴霾还未消散,每天做梦时,都会梦到那柄明晃晃的bi shou,导致她本来就不怎么好的睡眠更加恶化,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变得胆战心惊。

杜倩小心翼翼走到门前,从监视器里看到是丈夫孟祥伟,稍微松了一口气,打开门,柔弱说道:“回来了?”

人高马大的孟祥伟重重嗯了一声,并未跟多日不见的妻子表现出亲昵状态,冷着脸,将boss皮包随处一丢,一边脱鞋一边问道:“梓欣呢?没在家?”

“她跟同学出去玩了,吃完晚饭回来。”杜倩将始终收拾干干净净的拖鞋找出,放到丈夫脚边,俨然一副贤妻良母姿态。

孟祥伟随意哦了一声,看都没看妻子一眼,大刺刺倒在沙发中,解开衬衣永远不会舒服的第一颗纽扣,“弄点茶。”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杜倩一没工作,二没收入,又是从农村来的外乡人,无依无靠,衣食住行全要靠孟祥伟承担,日积月累,养成了唯唯诺诺的顺从性格。

杜倩将泡好的绿茶放到丈夫旁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事?”孟祥伟从鼻孔哼出俩字。

“你到雍城很多天了,怎么今天才回家?”杜倩小声问道。

“忙,忙的要死。公司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又要跟那些当官的应酬,一天能喝五顿酒,吐他妈十几次,睡前不知道自己在哪,睡醒后更不知道自己在哪,怎么回家?!如果不是斯年去了英国,估计下个礼拜我也回不来。”孟祥伟语气强硬说道。

杜倩沉默不语。

这个借口尽管太过荒唐,可她只要想维持现有的优质生活,就不能不信,将苦水咽进肚子里,自我安慰一阵,心情略微好转,杜倩轻声说道:“前几天家里进贼了,我怕你担心,所以没敢告诉你。”

“什么贼,小偷?谁胆子这么大,敢偷到我孟庆伟家里来了。”财大气粗的男人阴沉着脸说道。

“不是小偷,是bǎng jià,他们想绑了我,找你勒索赎金,关键时刻……警察赶到了,幸好没有酿成大祸。”杜倩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没敢将赵凤声见义勇为的事情说出来。

“绑匪?!操!雍城治安乱成这样了?竟敢玩起bǎng jià了?!保安干什么吃的,物业干什么吃的,白白浪费我们业主的钱,真他妈一帮窝囊废!绑匪抓住了没有?我得托人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孟祥伟气势汹汹喊道,却没有过问妻子是否遇到危险。

杜倩早已习惯了丈夫的冷漠态度,见怪不怪,心里有些苦涩,但五官看不到一丝异样表情,慢悠悠说道:“公安局已经把他们抓走了,就在咱们区分局,你如果想弄清楚来龙去脉,可以去局里问一问。对了,梓欣的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她正处在叛逆期,我的话她也不听,你抽时间好好管管她,要不然这么荒废下去,连大学都考不上。”

丈夫对待自己冷淡,杜倩能够忍气吞声,可女儿的学习成绩就像一根卡在喉咙的刺,疼,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她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孟祥伟浓眉一皱。

“三门不及格。”杜倩停顿片刻,如实说道。

“你他妈干什么吃的!”

孟祥伟颇具威严的双目一瞪,拍着桌子喊道:“一个月给你十万块,连女儿学习成绩都照顾不好,就知道买衣服、做美容,涂脂抹粉勾引男人,你看看穿的什么玩意,胸都快他妈飞大街上去了,想勾引野汉子是不是?妈的!狗都知道谁是它的主人,老子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此时的孟祥伟,跟前些天在雷斯年面前卑躬屈膝的老同学判若两人,嗓门大,气势足,脏话不离口,哪还有半点商人应有的儒雅气质。

“祥伟,你说话太过分了。我承认我做得不够好,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杜倩气的脸色煞白,泥菩萨还有几分火气,丈夫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去你妈的狗蛋人格!”

孟祥伟怒火攻心,将斟满热茶的水杯用力一挥,不料却被热茶烫到了手指,怪叫一声,捂着手指,满脸呈现出痛苦表情,然后骤然起身,啪的甩了杜倩一记耳光,“臭biao子!等着离婚吧,老子把全雍城最好的律师找来陪你玩,休想拿到一分钱!”

杜倩跌坐在意大利名贵地毯上,捧着肿胀的脸颊,两眼无神,嘴角的鲜血异常妖艳。

第九百九十五章 不醉不归

烧烤摊热闹喧嚣。

形形sè sè的人们组成了各种酒局,划拳,行酒令,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享受独属于盛夏的乐趣。

赵凤声喝完一杯冰镇啤酒,帮对面的黑哥倒满,“入职时间也不短了,感觉怎么样?”

自从黑哥进入到关中集团雍城分公司以来,两人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系,今天黑哥相邀,赵凤声爽快赴宴。

西北汉子嗓门大,从粗狂豪迈的秦腔中就能够管中窥豹,喝了几杯酒,更加肆无忌惮,旁边酒客弄出的动静,震得两人耳根子发麻。赵凤声向来不喜欢扯着嗓子聊天,他的声音,很快被震耳欲聋的噪音淹没,黑哥竖起耳朵,才依稀听到了他的问话,清清嗓子,喊道:“多亏了你帮忙,刘志渊很关照我,酒不是好酒,菜不是好菜,第一个月的工资全交到我老婆那里去了,等到下个月,一定请你喝顿好的,来,小牛,敬你一杯。”

“我这种身份,能够在这练摊,已经算是高攀了,去大饭店吃饭,放屁都得悠着点,生怕把人家挺好的地方弄脏了,真不习惯。”赵凤声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举起酒杯,“不用谢我,说实话,这件事我没有出多大的力气,借花献佛而已。”

黑哥爽朗一笑,“人吃五谷杂粮,屁该放就放,屎该拉就拉,那些有钱人和长得漂亮的女人,难道就不上厕所了?难道就只进不出了?不都和咱们一样嘛。”

“一想到漂亮妹子跟咱一样放臭屁,那我就平衡多了。”赵凤声大大咧咧笑道。

旁边的牛娃子也是糙人一枚,对这两位略显不雅的交流不以为意,啃着肉串,一个劲地傻乐呵。

“嫂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赵凤声对于吃苦耐劳的黑哥感觉平平,反而对那位硕士毕业的黑嫂极为敬仰,当一位女人奉献到无私的程度,换作是谁,都不能不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女中豪杰。

“她忙着减肥,天天节食,饿的电动车都没力气骑,就不来凑热闹了。对了,她还托我给你带句话,等过一段你有时间了,去家里吃饭,你嫂子做拿手好菜款待贵客。”黑哥每次提到黑嫂,黑黝黝的脸上都会浮现幸福笑意。

赵凤声挺怀念黑嫂牌油泼面,香,辣,劲道,远比流水线出产的东西够味,一想起油汪汪的面条,赵凤声咽下不争气的口水,笑道:“女人都爱美,长成名模那样的身材都不满足,总能鸡蛋里挑骨头。”

“她倒不是为了美,而是体重太大,没办法生孩子,必须要降到正常体重才能备孕。虽然我们这种年纪,生育的几率微乎其微,又冒着高龄危险,可她就想给我们家留条根,把香火传下去。”黑哥说起妻子的奉献,略微激动,手中整杯啤酒撒掉一半。

“嫂子是好女人,真的挺好。”

赵凤声感慨道:“就怕你以后飞黄腾达,负了人家。”

黑哥扬起脖子将啤酒喝干,不反驳,不承诺,只是眼眸透出一股斩钉截铁的笃定。

“我这叫敲边鼓,瞎操心,按照你的为人,肯定做不出那种事。”赵凤声哈哈一笑,将沉重的氛围稍稍缓和。

“这几天工作忙,天天陪着刘总和许总,确实对你嫂子有些冷落,谢谢你的提醒。”黑哥带有愧疚道。

“那位一脸更年期的许丹河,还是你们雍城分公司经理?”赵凤声诧异道。

“对,一直是她。”黑哥点点头。

赵凤声记得二把手刘志渊给亮子提起过,要将许丹河调离雍城,当初为了上位讨好亮子,说的信誓旦旦,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依旧没有动静。赵凤声跟许丹河只是有过一次摩擦,谈不上深仇大恨,也不想把人往死里整,但是刘志渊说到却不做到,言而无信,让他对这个人产生了不良印象。

“我去报道的第一天,就是由刘总亲自接见,如果不是你的关系,人家哪会搭理我。我早就说你不是凡人,活了四十多年了,干啥啥不行,唯独这双火眼金睛,看人特别准。”黑哥喝到一定程度,嘴巴也不像平时金贵,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刘总?哪位刘总,刘志渊?”赵凤声问道。

“对,刘总在雍城待了快一个月了,有这位顶头上司在,我们分公司的员工不敢怠慢,加班加点成了常态,如果不是今天刘总去外地开会,恐怕请你喝酒,还得往后再拖一拖。”黑哥答道。

赵凤声眉头一挑,狐疑道:“刘志渊不是集团二把手吗?怎么会在雍城久留?”

“这就不清楚了,人家副总经理的事情,我哪敢干涉。不过上次听别的员工说,公司跟本地几家企业有业务往来,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刘总才会在雍城常住。有次跟刘总去吃饭,见到一位姓孟的本地富商,看他们的态度,应该超出普通关系,所谈的业务,也较为随便,并不像一般客户那么谨慎。而且……他们喝醉的时候,起到过雷氏集团。”黑哥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压的极低。

“怎么说的?”赵凤声皱眉道。

“大吹大捧,只有好话,没有坏话,说老佛爷如何铸就了雷氏集团,说雷总经理如何青出于蓝,怎么好听怎么说,也不知是不是出于真心。”黑哥认真道。

“没有别的了?”赵凤声急切询问道。

“没有。”黑哥摇摇头,“下一步,我们跟雷氏集团可能要发展业务,到那时候,我再帮你留心他们的动态。”

“安心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我的事,你不用操心。”赵凤声帮助黑哥进入关中集团,只是觉得两口子不容易,不想拉他下水。

“该还的人情,我必须得还,否则的话,你嫂子会跟我翻脸。”黑哥随意笑道。

赵凤声若有所思望了他一眼。

“放心,我有分寸。”

黑哥挤出一个宽慰式笑容,举起酒杯,“来,今天高兴,不醉不归,喝!”

第九百九十六章 白开水(上)

赵凤声和杜倩这对男女各怀心事,一个想要浑水摸鱼探听消息,一个心中苦闷想找倾诉对象,就像俏寡妇遇到了壮鳏夫,**一点就着,所以很快迎来了第二次相见。

当赵凤声提着外卖按响门铃,见到杜倩之后,愣了愣神,“摔了?”

即便杜倩用高档化妆品将脸涂成了面袋子,可还是能看出左边脸颊肿出一大块,搭配消瘦了几分的身姿,瞧着楚楚可怜。

“进屋再说。”杜倩侧过身,低声说道。

赵凤声进屋后,把外卖交到杜倩手里,却发现房间内有些凌乱,拖鞋左一只右一只,桌面摆放着用过的卫生纸,蚕丝被随意放在沙发上,屋子里还充斥着酒精的刺鼻味道。

而且杜倩不止脸红,连眼皮都红了一圈,根据多年的人生经验,赵凤声猜测到应该是跟丈夫闹别扭,否则像她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肯定要维持自己形象工作,哪能把家弄得乱七八糟?

“跟你老公闹别扭了?”伤心中的女人,需要安慰和关怀,赵凤声尽量使自己语气温柔一些。

“喝什么?”杜倩不敢直视他带有侵略性的双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转身走向厨房。

“水。”想到大户人家奢侈的生活,连水都有那么多讲究,赵凤声又补充道:“白开水最好。”

杜倩在厨房磨蹭了几分钟,才将一瓶进口依云矿泉水递给赵凤声,“白开水需要等一会,你先喝这个。”

赵凤声看到她脸色又光鲜了一些,猜测到应该是悄悄补了妆,拧开瓶盖,深灌一大口,“这瓶水得十几块吧?够我送好几趟外卖了。”

“那正好,我还怕耽误了你工作,有水当作赔偿,也算以水抵债了。”杜倩特意坐到赵凤声左边位置,红肿的脸颊尽量不让他看到。

“点的那些海鲜,得尽快吃,要不然就失去原本的鲜味了,可以边吃边说。”赵凤声笑道。

“不饿。我点了二十多份外卖,就为了跟你说说话。”杜倩如实说道。

“幸亏我今天没有休息。”赵凤声笑了笑,心说我盯了那么久订单,眼睛都差点废了,可比你费劲多了。

杜倩沉默不语。

尽管她已经过了女人最害怕的四十岁年纪,可身段依旧妖娆,陷在意大利进口沙发中,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尽显玲珑曲线,尤其是不容易衰老的双腿,又白又嫩,发出润泽光芒,仿佛吹弹可破。

“看够了吗?”杜倩虽然声音冷漠,但心里有些小小得意。二十岁的小姑娘,万众瞩目那是理所应当,三十岁的女人,能受到这种待遇,那叫天生丽质,等到了四十岁,还能有男人盯着自己大腿看,那就属于自我努力加老天厚待了。

有点恋腿癖的赵凤声欣赏着看不够的美景,被一语道破后,清清嗓子,正色道:“听口音,你不是雍城人吧?”

杜倩说的是普通话,但像她这种年纪,咬字时,或多或少会带有一些乡音。

“你这种外乡人,能听出来我不是本地的?”杜倩余光瞥到某人还在tou kui,将蚕丝被盖到了大腿上。

“瞎猜的。”赵凤声遗憾道。

“那你再猜猜,我老家是哪里的。”杜倩轻蔑道。

“猜对了有奖吗?”赵凤声坏笑道。

杜倩心中一跳,她对这个男人的笑容无法抗拒,痞,坏,男人味十足,眼神有种直入人心的犀利。赵凤声侧脸轮廓鲜明,一米八的身高又符合大众女性口味,双臂结实,刚才喝水时,轻轻用力,肌肉和青筋鼓出,能看得出身体素质极为出色。丈夫孟伟祥长相一般,只是身材高大和腰包厚实,而且多年对她不理不睬,脾气暴躁,导致杜倩憋出难以启齿的个人需求。常言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杜倩正处于女人需求期旺盛高峰,猛地接触到赵凤声这样浑身散发荷尔蒙的男人,小鹿乱撞,这跟爱慕跟倾心毫无关系,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单纯的性吸引。

“你……猜对了再说。”杜倩结结巴巴说道,为了掩盖羞于启齿的心理活动,干脆将蚕丝被裹住整个娇躯。

“你是米脂人。”赵凤声玩味笑道。

杜倩突然从沙发中一跃而起,满脸布满惊愕表情,“你……怎么知道。”

赵凤声翘起二郎腿,晃着大脚丫子,故作高深道:“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瓦窑堡的石板清涧的炭,在雍城呆了这么久,听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你这么漂亮,又有气质,只有米脂,才能养育出带有山水灵气的画中人,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赵凤声这通解释,完全是胡编乱造,判定杜倩是米脂人,是因为她跟米大爷某些咬字发音很像,比如一有入声,韵尾收喉塞音,这跟雍城本地方言略有差别。自从跟唐宏图翟红兴等大佬拼过命之后,赵凤声就对旁枝末节更加注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没……猜对。”杜倩扭捏道。

“你的反应早就出卖你了,怎么还拒不承认呢?朋友之间能开玩笑,可祖宗祖籍不能开玩笑。你如果非要否认,那就算了,就当我输了,随便你怎么惩罚。”赵凤声大方说道。

谎言当场揭穿,还扣了顶大帽子,杜倩被他弄得不上不下十分尴尬,吭哧道:“我从十几岁就来到了雍城,又嫁到这里,早就变成了雍城户口,已经不……不能算米脂人。”

“不认祖籍了是吧?行,我输了。”赵凤声快速说道。

“好吧,你赢了。”杜倩也觉得自己的辩解强词夺理,放下身段老实承认。

“赌注呢?怎么样都可以?”赵凤声揉了揉鼻子,笑的有点小xié è。

“你想怎么样?!”杜倩望着那双犀利的眼睛,下意识蜷缩起身体。

这家伙,该不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吧?

赵凤声晃了晃矿泉水瓶,里面已经一滴不剩,

“姐姐,能给我来杯白开水吗?”

第九百九十七章 白开水(中)

杜倩还以为赵凤声要提出无礼要求,没曾想,只是简单到一杯白开水的程度,莞尔一笑,迈着婀娜的步伐去满足他的小小愿望。

赵凤声掏出香烟,摸出一根,又觉得贸然在别人家里吞云吐雾,似乎有些不妥,于是放到鼻子下面,过过干瘾也挺好。

杜倩很快回到客厅,将白开水放到赵凤声面前,看到他的举动,笑道:“你抽烟?”

“是啊,十几年的老烟枪了,一直想戒,可怎么也戒不掉。有时候不由自主点燃,等抽完了以后才发现,尤其喝酒时候,越喝越抽,越抽越喝,一见到别人抽着,嘴里就不舒服,自控能力太差了。”赵凤声感慨道。

“能蹭你一根烟抽吗?”杜倩笑道。

“你也抽烟?”赵凤声眼皮一抬。

“寂寞独居的女人,抽烟喝酒是常态,我们这批所谓的有钱人老婆,百分之九十以上过得人不人鬼不鬼,有的找姘头,有的离婚,有的跳楼割腕,有的创业去乞求第二春,总体而言,不如平常人家过得幸福。穷点,苦点,都不算什么,下雨时有人给你送伞,生病了有人给你送药,晚上睡觉时有人给你盖被子,简简单单的幸福,挺好。”

杜倩直接抢过赵凤声手里的香烟,从桌下拿出打火机,熟练点燃,深吸一大口,柳眉稍微往下沉了几分。

虽然杜倩已经不再年轻,但夹起香烟那一刻,玉臂勾勒出美妙角度,指尖微翘,白色的烟雾和猩红的唇膏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展现了shu nu独有的风情万种。

赵凤声经常跟女神级人物打交道,见怪不怪,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杜倩是个聪明的女人。

看出来自己想抽烟,拒绝,怕客人心里不舒服,直接同意,或许会让客人认为是强人所难,杜倩选择了最聪明的一个举动,自己先抽,这就缓解了许多不必要的尴尬。

赵凤声点燃一根,尼古丁ci ji到神经中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全身上下都舒服了一些。赵凤声将矿泉水瓶当作烟灰缸,弹掉烟灰,道:“我觉得大学应该聘请你们这些富豪老婆去担任客座教授,只讲不好的一面,怎么悲惨就怎么讲,省的有那么多的女孩前赴后继要嫁入豪门,也给我们这些穷苦diǎo丝留条活路。”

杜倩缓缓摇头道:“现在的小女孩,比我们这一代rén dà胆多了,更贴切来形容,应该是疯狂。为了能名正言顺嫁入豪门,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前些天,听我一位朋友说,她正在被一个怀了男孩的小三逼宫,天天住在她们家,挺着大肚子,吆五喝六,完全把自己成家里的女主人,气的我朋友光想把大人和孩子一起弄死。其实从另外角度来看,那小三为了能怀上男孩,光流产就流了两次,这种魄力,这种狠劲,真是让我们这代人自愧不如。”

“你那朋友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一个小丫头欺负吧?”赵凤声对于豪门里的生活一概不知,很好奇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很狗血。

“一起过。”杜倩慢悠悠吐出烟雾,即便雾气很浓,也掩盖不住她眉角的阴霾。

“娶俩老婆?法律不允许吧。”赵凤声惊讶道。

“我朋友一忍再忍,就是为了保住那一纸婚约,她老公身体不太好,过得又是酒池肉林的糜烂生活,撑死还能活五到十年。等人死了,她就能完全占据主动了,那个小妖精和孽种,讨不了好果子吃。”杜倩解释道。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挺有卧薪尝胆的隐忍,到了那时,小三估计哭都没地哭了。”赵凤声无奈笑道。

“其实……我跟我朋友的处境,一模一样。”杜倩突然丢出一枚重磅zhà dàn。

“你老公也有小三?”赵凤声瞪眼道。

“小三?”杜倩嗤之以鼻道:“光我了解的nèi mu,小三小四小五,能排到几十位了,这还不加上他在外地的相好。我老公没什么不良恶习,一赌博就头晕,吸毒也不碰,只对女人感兴趣,而且有喜新厌旧的通病,这些年,祸祸的女孩,总该有几百上千个吧。”

赵凤声一愣,忽然想到了十六,她的名字,是否跟杜倩所说的内容有关。

雷斯年第十六个相好?

“出轨,对于我们来说,真不算大事,如果盯着男人裤腰带不放,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知道了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发脾气抓小三?那是蠢女人才会去做的傻事。惹怒了男人,净身出户都是轻的。既然不想丢掉现有的优越环境,那必须装哑巴和聋子,除非铁了心想要新生活,想要维持现状,要么忍,要么一忍再忍。”杜倩抽掉一根烟,又点起第二根。

“那是你老公有私生子了?”赵凤声好奇问道。

杜倩沉默,拼命抽烟,过了许久,似乎觉得救过自己性命的男人值得信赖,低声说道:“有个省城的女人,给我老公生了一个儿子,现在都八岁了,逢年过节,我老公都会带着他儿子去走亲访友,明目张胆向世界宣告他儿子的存在。现在母子俩都跟随我老公在魔都生活,从孩子出生起,我就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每天焦虑,失眠,掉头发,谁劝都不管用。后来自己想通了,他不说,我就不提,双方心知肚明,谁也不肯先捅破窗户纸。”

“这……绿帽子有点大啊,你也真能受得了。”赵凤声啧啧叹道。

“我之所以不跟他离婚,女儿的幸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就是我私心作祟了,每个月扮演着人qi角色,十万块,即便离婚,去哪能找这么好的工作?”杜倩大力抽了一口烟,苦笑道。

扮演人qi工作?

赵凤声仔细想想,一针见血啊。

第九百九十八章 白开水(下)

杜倩没有征求赵凤声同意,自作主张拿来一瓶马爹利xo,市值大概三千多块,名副其实的土豪饮品,熟练打开瓶塞,一人倒满一杯。杜倩举起高脚杯,轻品慢饮,风情一笑,“我老公崇洋媚外,家里收集了各式各样的进口货,就连挑女人,都喜欢人高马大的洋妞。家里没有啤酒,也没有白酒,不知道你口味如何,喝不惯的话,我这个当主人的,只能说声抱歉了。”

赵凤声没说话,起身走到冰箱,拿来两瓶依云矿泉水,递给杜倩一瓶,笑道:“正巧,我也喜欢洋酒,但是囊中羞涩,一个月工资刚够一瓶酒钱,实在喝不起。这种xo,跟依云矿泉水是绝配,可惜咱们擅自主张兑起了红茶绿茶,弄的不伦不类,反而失去了酒液原本的淡雅花香。”

“没想到你竟然懂洋酒。”杜倩给出一个赞叹式微笑,“不过你说你买不起,我可不信,能够分分钟zhi fu穷凶极恶的歹徒,肯定不是寻常人。”

“骗你的人,未必害你,或许有难言之隐,索性装成哑巴。有些话,当作酒jing zhuāng进肚子里,慢慢发酵,挺好,拿出来经过风雨洗礼,没准叫别人当成醋给喝了,贱卖了自己不说,还让别人说你骗他们,对不对?”

赵凤声遇到难得的美酒,大口畅饮,丝毫没觉得下作,一条命,用几千块的美酒当作酬谢,他觉得挺心安理得。

“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就能通情达理,没错,好话不如真话,真话不如逆耳。”杜倩也学赵凤声一样喝完整杯酒,辛辣感导致五官皱起,吐出舌头,“看你喝的那么痛快,我也想尝试一下,没想到竟然这么呛。”

赵凤声拧开矿泉水瓶,放到她手里,“经常喝就好了,这就和吃辣椒一个道理,越吃,越能适应灼烧感,才能渐渐体会其中奥妙。”

杜倩对着矿泉水狂灌几大口,脸庞微红,急促喘气,摇头笑道:“我这辈子跟辣椒无缘,体会不了你说的那种感受。”

“西北人好像挺爱吃辣,你受不了?”赵凤声询问道。

“西北人分很多种,总体分两类,一种是qiong rén,一种是富人,有钱当然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我小时候呢,只能有什么吃什么。想不想听听,一个山里的丫头,是如何飞到枝头当fèng huáng的?”相处时间久了,杜倩暗藏的戒备和羞涩随之飘散,掀开蚕丝被,左腿压到右腿上,脚趾轻轻摩擦着小腿,动作撩人,又不乏端庄淑雅。

“洗耳恭听。”赵凤声嘴里说的一本正经,视线却放在光洁的小腿上。

“我生在山区,家中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单单一个穷字,已经不能形容我的家庭了。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将我们带大,住的是窑洞,穿的是千疮百孔我爸留下的衣服。记得当初上学时,交不起学费和伙食费,每天天还没亮,就要去山里砍柴挖中药,换面窝窝吃。十来岁的小孩子,背着十几斤的东西,徒步二十里地山路,每天如此,真想不到当初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们家到学校中间,有三条河,却没有桥,无论冬天夏天,我们趟过河水时,都要把鞋拎在手里过河,等到了岸边,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麻布,擦掉水,穿上鞋,赶往下一条河。山里冷,经常下雪,光脚踩在雪地里,反而暖洋洋的,最怕就是下雨,土路经过雨水浇灌,变得很滑,一个不慎,就要弄得满身污泥,由于害怕被母亲责骂,临回家前,必须用身体把衣服捂干,那种又潮又冷又怕的滋味,你是体会不到的。”

“别看我是个山里丫头,可从小心高气傲,从那时起,我就暗自发誓,必须要让我们家脱离贫困,顿顿能吃得起白面馒头。所以我在十四岁的时候,来到县城,第一次在饭馆打工,给人家洗碗端菜,后来觉得赚的太少,又没什么发展空间,就跑进工厂里当工人。那会我还是青葱水嫩的小姑娘,跟现在的黄脸婆不一样,自然受到了不少人爱慕,受过骗,也遇到过rén zhā,钱没赚到,反倒失去了清白身子,欠了一大笔债。再后来,遇到了我的老公,当时他还是普通的小包工头,见我漂亮,就帮我还了债,等到怀了女儿之后,顺理成章结为夫妻。没想到,本来心灰意冷的我,却碰到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贵人,我丈夫事业心很强,又很懂得钻营,一路飞黄腾达,把一个误入歧途的山里姑娘,变成了人人羡慕的富豪夫人,你说,命运是不是很捉弄我?”

杜倩一边吐露心事,一边喝酒,喝得多,说的就越多,而且说话时没有任何犹豫,能看得出是真实的人生经历。

“这可能就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赵凤声给她的前半生总结一句,装作很随意问道:“你老公就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能从小包工头做到现在的地步,能力和人脉一定很强。”

“他?”

杜倩旋转着琥珀色酒液,若有所思道:“有野心,有报复,当然,这些还不够,最重要的,是有一位穿开裆裤长大的朋友,那位朋友,成就了我老公。”

绕了一大圈子,终于将聊天导入正题,怕引起怀疑,赵凤声斟酌好想要说的每一个字,轻描淡写道:“能把小小包工头变成大富翁,那岂不是比你老公还有钱?”

“他们那种级别,已经脱离了金钱范畴。”杜倩抿起嘴唇轻声道。

“啥级别,开矿的还是市zhèng fu领导啊?”赵凤声一惊一乍道。

杜倩刚要开口,门铃骤然响起。

杜倩仓促起身,由于用力过猛,酒意上头,身体变得踉踉跄跄,赵凤声帮忙扶了一把,才没让她跌倒。

杜倩根本来不及道谢,花容失色道:“不好,我老公回来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 躲过一劫

杜倩敢在家里跟赵凤声明目张胆坐下来品酒,就是认定丈夫不会回家。孟祥伟一年到头也照不了几次面,有时过年都在外地,况且两人刚生完气,按照以前的经验,怎么也得消停一阵子才会回家。

“不会那么巧吧?你叫了别的外卖吗?朋友,物业,都有可能,没准还是送快递的,你怎么知道就是你老公呢?”赵凤声跟她清清白白,自然不会有捉奸在床的紧迫感。

“我去看看。”

杜倩火急火燎跑到大门方向,顺着监控一瞅,吓得脸色煞白,冲赵凤声压低声音道:“真……真是我老公,你快找地方躲一躲!”

躲?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赵凤声心说我穿着这身黄衣服,光明磊落的外卖小哥,你老公总不能认定我是奸夫吧?不过此刻的杜倩宛如惊弓之鸟,来不及跟她辩解,赵凤声只好往二楼跑。

杜倩稍微整理着装,直到全身上下包裹严实之后,才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打开房门,还没开口,就闻到丈夫孟祥伟喷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杜倩强行憋住呼吸,搀扶住晃晃悠悠的孟伟祥,“怎么喝这么多?”

“你问我?老子还想问你呢!墨迹半天不开门,是不是在家里偷汉子呢?!”孟伟祥瞪圆布满血丝的双眼,一副要chi rén的表情。

“喝醉了就不要瞎说八道,省的邻居们看笑话。”杜倩心中有鬼,不敢直视他咄咄逼人的视线,扶住丈夫一同进屋。

“老子在十里洋场给人当儿子装孙子,早他妈受够了!回到雍城,这他妈就是老子的地盘,我看看谁那么大胆,敢看我孟伟祥的笑话!有没有人!来放个屁,去你娘的瓜怂,活他妈腻歪了!”孟伟祥这次倒没冲妻子发火,而是扯着嗓子,言辞混乱,脏话连篇,对外面大喊大叫。

“行了,没人敢惹你,快去卧室睡觉吧。”杜倩像是哄孩子一样,语音娇柔。

孟伟祥走三步退一步,好不容易来到客厅,看到桌子上摆放的洋酒和酒杯,愣了愣神,随即xié è一笑,“骚娘们,你还真敢给老子戴绿帽啊。”

杜倩心说一句糟糕,竟然忘记收掉酒杯,慌乱之下,随便找到一个借口敷衍,“刚才张太太过来串门,我们俩喝了几杯。”

“张太太?”

孟伟祥冷哼一声,拿起依云矿泉水瓶,朝里面的过滤嘴看了看,然后一把朝杜倩脸上砸去,愤怒道:“臭biao子!满嘴瞎话!张太太会抽十块钱一盒的好猫?你把张太太给我叫来!看看谁在说谎!”

矿泉水瓶砸在杜倩饱满额头,好在里面没有盛放重物,所造成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只不过杜倩根本不敢答话,捂住火辣辣的额头,垂下脑袋,装成一只躲避危险的鸵鸟。

孟伟祥一把推倒妻子,朝着卧室怒气冲冲走去,床底,箱子,橱柜,能cáng rén的和不能cáng rén的地方,全部翻了一遍,被褥和衣服只管往地上丢,弄得乱七八糟像是遭过贼一样。翻完了卧室,孟伟祥还不肯善罢甘休,卫生间,厨房,客房,一个不拉全都搜一遍。接着孟伟祥气冲冲迈步走向二楼,吓得杜倩心中一紧,险些哭出声。

被羞辱,挨打,这些都是杜倩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如果被丈夫当场揪出赵凤声,百口难辩,自己向往的豪门生活,很有可能就此打住。而且证据确凿,去fǎ yuàn打官司,自己会净身出户,变成一个孤苦伶仃的野鬼。到时候,别说丈夫无情无义,恐怕就连女儿,也会嫌弃红杏出墙的母亲,导致母女俩老死不相往来。

杜倩越想越害怕,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去搜寻那位连名字都没问起过的外卖小哥。

度日如年熬过几分钟,楼上并没有传来打骂声,孟伟祥托着沉重的脚步下楼,杜倩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一脚踹在胸口部位,由于势大力沉,喘气都难以做到,紧接着头皮传来剧痛,身体被揪起,一记大嘴巴扇在还未痊愈的左边脸颊。

孟伟祥左手拽住杜倩头发,右手一下接一下,朝美貌不减当年的妻子脸部打去,嘴里还不停骂出难听的脏话,“臭biao子!你他妈给我老实交代,那野男人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我就活活打死你!”

杜倩被揍得七荤八素,可她神志却始终保持清醒状态,俗话说捉奸捉双,只要挺过去这道坎儿,等丈夫打累了,气消了,就能回到床上睡觉。或许清醒之后,就能忘掉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所以她一声不吭,死死咬住牙关,不叫喊,也不反抗,努力承受着丈夫一波又一波的毒打。

一米八多的壮汉暴打一米六的娇柔女子,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在外面拼了命的赚钱,你个没良心的臭biao子,吃老子的,花老子的,竟敢给老子戴绿帽子!我今天要不弄死你,我他妈就不姓孟!”喝醉的人,一般都不怎么理智,见到妻子宁死也不肯招出奸夫,孟祥伟越打越上火,索性抄起马爹利xo的酒瓶,朝着杜倩后脑勺疯狂砸下!

洋酒酒瓶不比啤酒和白酒,异常结实坚固,这下如果砸实了,杜倩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哐!

窗户突然碎裂,半截砖头余势不减,带着呜呜风声,正巧砸在孟伟祥膝盖部位。

操!

孟伟祥摔倒在地,嘶吼着叫骂一声,拎着酒瓶,一瘸一拐往窗户方向飞奔,正巧撞到闻声赶来的保安。

“孟……孟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保安队长对所有业主信息了如指掌,自然清楚这位醉鬼是别墅主人。

“见没见到有人从我家跑了?”孟祥伟忍住膝盖伤势,龇牙咧嘴,朝着左右张望。

“没有啊,您怎么把自己家玻璃砸碎了?”孟伟祥手里拎着酒瓶,又是醉醺醺的模样,保安队长还以为他自己在撒酒疯。

“我砸你妈个蛋!一帮废物!连贼都抓不到,能他妈干点什么!赶紧叫救护车,送老子去医院!”膝盖出传来钻心疼痛,孟伟祥跌坐在草地中哇哇怪叫。

保安们急忙张罗。

屋内一脸血迹的杜倩长出一口气。

终于躲过一劫。

第一千章 陪酒(上)

赵凤声堂堂侦察兵出身,如果被一个醉鬼抓到现行,干脆撒泡尿淹死自己算了,约莫老上司向双平得知后,得千里迢迢过来,把他暴揍一顿,说以后不许打着老子旗hào招摇撞骗,太你丫跌份儿!

从二楼跳到一楼,见到孟伟祥继续实施家暴,赵凤声不能眼睁睁看着杜倩香消玉殒,于是从地里拽出半截砖头,施展出久违的群战绝技,关键时刻,救了杜倩一命。然后趁机绕到别墅后面,躲开保安们视线,来到小区门口,骑上电动车,翩然离去。

这次跟杜倩的见面,看似无功而返,实际收获颇多,比如得知了杜倩夫妇的感情不睦,甚至快要到了反目成仇的阶段,以后再跟杜倩接触时,有了这些作为前缀,接下来,探寻她丈夫的秘密,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而且了解到了雷斯年死党的性格,虽然暂时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从种种迹象分析,能够得出大概结论,暴戾,好色,嚣张,这几种都是显而易见的弱点,比起做事风格滴水不漏的雷斯年,更加容易对付。

不过孟伟祥的性格,确实令赵凤声大吃一惊,商人,成功的商人,怎么回到家里会表现出疯狂的一面?赵凤声也见过互相厌嫌的中年夫妻,比如在万林市遇到的翟红兴和姜可岚这对夫妇,其实俩人都不怎么在乎婚姻关系,表面风平浪静,私下里,也没死乞白赖打到胖头肿脸。

翟红兴什么人?省城首屈一指的江湖大佬啊,可即便身份像他一样显赫,也没听姜可岚说过有家bào xing为,顶多长期不理不睬,施展冷暴力罢了,而且对妻子的所作所为,从来不会干涉,有事没事,还带姜可岚出来秀一下恩爱。

商人对待妻子穷凶极恶。

江湖大佬对待妻子温文尔雅。

赵凤声挠挠头,智商觉得有些不够使。

到了晚上七点,陈蛰熊发来短信,内容很符合他没屁绝不乱放的作风:元记海鲜酒楼,牡丹亭,速来。

这姓陈的,说话说一半,究竟是泡妹子还是纯喝酒?或者外地漂泊久了,想找熟人聊聊天?

联想到陈蛰熊酒量稀松平常,平时又没啥不良嗜好,赵凤声猜测到应该是正事,于是换了身t恤牛仔裤,用最快的速度打车赶往元记海鲜酒楼。

来到牡丹亭,赵凤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嗓音:进!

推开门,烟雾弥漫,五个大老爷们坐在那里吞云吐雾,即便赵凤声烟龄长达十几年,也被呛得眼睛直往上翻。

陈蛰熊手指敲敲桌子,示意赵凤声坐到他旁边,“小汤,这是我朋友,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坐在主位的男人站起身,操着挺标准的普通话,热情笑道:“既然是陈哥的朋友,那就是我小汤的朋友,我叫汤明,估计咱们俩差不多大,以后多亲多近,还请关照。”

对于伸出来的善意右手,赵凤声不可能视若无睹,蜻蜓点水般握了一下,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三十左右,身材偏瘦,长相斯斯文文,油腻的大中分相当抢镜,衬衣西裤,还将衬衣放进裤子里面,很像**十年代的知识分子打扮。另外三人倒是见过,就是上次跟陈蛰熊同在包房吃饭的那几位,也不知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还记不记得,当初自己贸然闯进房间里的举动。

如果说这三位彪形大汉像江湖人士,汤明就跟他们有着很大区别,言辞使人如沐春风,穿着打扮也很规矩。

“牛富贵,很荣幸认识你。”赵凤声不咸不淡介绍着自己,没敢报出真实姓名。

陈蛰熊拿不近人情的丹凤眸子瞥了他一眼。

“赶紧坐,想吃什么菜,叫服务员上,咱们家自己的饭店,千万别客气。富贵啊,今天咱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你是陈哥的朋友,那就别拿我当外人,想当初在万林市的时候,陈哥把我当亲弟弟看待,不仅救了我一命,还给我一笔钱,让我不至于走着回西北。这种大恩大情,我小汤一辈子铭记在心,来,我们先敬陈哥和富贵一杯。”汤明举起酒杯激动说道。

这些人很显然以汤明马首是瞻,不约而同举起酒杯,说着客气话,态度极其和蔼。

望着略显诡异的场面,赵凤声喝着30年西凤国花瓷,却没品出五六百块的高档白酒滋味,想要问陈蛰熊,又不太合适,只能用虚情假意的笑容暂时应付。

汤明问完赵凤声的简单情况,就不再追问下去,一个劲地劝酒。别看他白面书生的长相,可喝起酒来,挺有西北人豪爽风范,自己喝干,客人随意,接连灌进去大半斤,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没有醉酒时的迹象。

陈蛰熊酒量欠佳,拿啤酒当白酒喝,一圈见完,杯子里还能养条热带鱼。

赵凤声这时才琢磨过来味,合计陈蛰熊把自己叫到饭店,屁事没有,专门陪贵宾喝酒来了。

由于不太了解对方情况,桌面说的都是没营养的废话,以陈蛰熊当年的英雄事迹展开,形容他如何如何英雄,在万林市如何如何威风。赵凤声没见过陈蛰熊怎么英雄了得,倒是见识过陈蛰熊一滩烂泥的惨状,轻轻一笑,也不揭破,任由汤明在那拍着马屁。

酒过三巡。

陈蛰熊拍拍酒意微醺的赵凤声肩头,沉声道:“洗手间,去不去?”

赵凤声一肚子疑问,没尿也得去厕所跑一趟。等一出门,赵凤声迫不及待问道:“姓陈的,你把我叫来,就是专门为你挡酒的?”

“我看你想着报仇都瘦了几分,所以叫你来大补一顿,一桌子生猛海鲜,怎么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呢?”陈蛰熊五官古怪说道。

赵凤声跟他接触久了,自然清楚这是他开玩笑时候的表情,“我补你妹!光喝酒了,菜他妈一口都没吃。喂,姓陈的,那个汤明,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蛰熊漫不经心解开裤腰带,对他爱答不理说道:“他什么来路,不重要,不过家里有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江湖人称建哥。”

建哥?

韦八亢的结义兄弟。

雍城货真价实的掌权者?!

第一千零一章 陪酒(下)

建哥的名字,赵凤声早已听了无数遍,说耳朵磨出茧子都不为过,只是素未谋面,没办法领略雍城地下王者风采。那位斯文豪迈的年轻人,看着随和健谈,竟然是建哥的儿子,换个词汇形容,江湖太子?

赵凤声没什么尿意,靠在洗手台旁边,欣赏陈蛰熊放水,摸索出一根烟,点燃,低声道:“那三位是谁?”

“建哥手下的四大金刚。”陈蛰熊慢悠悠道。

“四大金刚?挺唬人啊,持国,增长,广目,多闻?他们跟夜叉和阿修罗啥的,好像是上下级,关系应该不错吧?是不是经常一起去酒吧蹦迪?”赵凤声挤出标志性的痞笑调侃道。

“这里是西北,说话要注意,祸从口出这句话你比我懂,不需要别人劝告吧?”陈蛰熊冲着他冷了一眼。

“开玩笑嘛,生活如此无趣,得自己给自己找乐,憋屈死了多不划算。我在西北小半年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位能说说知心话的狐朋狗友,得让我发泄发泄吧?”赵凤声嬉皮笑脸道,双手环胸,足尖点地,靠在洗手池旁边,惬意抽着烟,笑道:“四大金刚,咋老是三人在一起?折了一位?”

“听说去自立门户了,这是人家家事,说多少,我就听多少,其它的,没有去细问。”陈蛰熊爱答不理道。

赵凤声突然想起来,日式庄园里发生的点点滴滴,然后脱口而出,大声道:“馒头!”

“什么馒头花卷?”陈蛰熊皱眉道,幸好对这家伙的偶尔抽风有所提防,要不然,还真得被他吓出个心脏病阑尾炎啥的。

赵凤声清清嗓子,将声音压的极低,“你跟汤明是生死之交?”

陈蛰熊眼神朝着周围扫了一遍,并未正面回答,意思不言而喻,以防隔墙有耳。

说到小心,赵凤声以前可是小心到神经质的家伙,明白俩人在这里交谈确实不妥,点点头,朝陈蛰熊坏笑道:“胳膊残了,怎么老二都不中用了?看你尿的那么寒酸,连七老八十的大爷都不如,要不我给你找位男科资深医师,专治前列腺增生和肥大,对了!……”话说到一半,赵凤声似乎想起来什么,拍着脑门,惊叹道:“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见你找过女人,该不会是……”

一系列男科疾病在他脑海中显现出来,望着陈蛰熊的眼神,有种叫做同情加怜悯的惊讶。

陈蛰熊兜好裤子,一把抓住赵凤声脖颈,冷声道:“神经病。”

“妈蛋!手都不洗!想害得老子跟你一样得性病啊!”赵凤声苦着脸哀嚎道。

走出洗手间大门,赵凤声立刻换了另外一副面孔,嘴角扬起浅淡笑容,双手插兜,步履如风,气场一点都不比骄傲到骨子里的陈蛰熊逊色。

回到包间,汤明依然扮演好主人角色,敬酒,赔笑,递烟,寒暄,谈史论今,春风满面,没有二世祖那种跋扈和乖张,几乎各行各业都略有涉及,唯独不谈及自己老爷子和江湖里的旧事。

赵凤声跟许多出身不凡的年轻人打过交道,官二代,富二代,黑二代,比如唐耀辉,臭蛋,钱大宝,自然还有小舅子崔洋。他们年纪相仿,性格却大相径庭,有腹黑的,有阴狠的,有阳光的,有世故的,唯独眼前这位汤明,按照赵凤声现有的道行,暂时看不清是人是魔,也分析不出来大概方向,或许再接触几次,才能从做事风格中看出一些端倪。

“富贵,以后你跟陈哥在雍城,遇到什么事了,言语一声,我……我汤明虽然说话没什么分量,可朋友多,路子野,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叫来百十hào人站在旁边摇旗呐喊。这三位好哥哥,从小看着我长大,在雍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江湖中有名的英雄豪杰,我帮不了,还有哥哥们呢,以后有啥困难,你们尽管给我开口,我要是有一点磕绊,以后你们见了面,全都骂我龟孙王八蛋。”汤明喝的舌头都有些大,满脸通红,满嘴酒气,搂着旁边两位男人,姿态亲昵。

一番话,让在座所有人都十分受用。

陈蛰熊依然是你欠了老子二百块钱的棺材脸,端起啤酒杯一饮而尽。

“谢了,我跟陈哥估计要在雍城多待一阵子,有什么事,还要麻烦你和几位老兄,这杯酒,当作借花献佛,不成敬意。”赵凤声仰起脖子,三两多的白酒一滴不剩,全部倒入喉咙。

西北显然跟燕赵的酒风不太相同,没人劝酒,你喝多少,我陪你喝多少,客人跟主人的步调几乎一致。汤明此刻已经喝了七八两,赵凤声也没少喝,这一杯酒下去,倒让脸红脖子粗的汤明有些为难,咬了咬牙,将整杯白酒艰难往嘴里灌,可灌到一半,立刻哇的一下,趴在桌子上疯狂呕吐。

“回去吧。”一人拍着他的后背劝说道。

“我……我的酒还没喝完,给……给我拿酒!”汤明趴在地上含糊不清说道,试图要挣扎起身。

他的酒量,显然配不上酒桌中的豪气,有心再陪远道而来的客人喝几杯,却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旁边两人急忙将他搀扶出去,剩余的那位男人,收拾好汤明的私人物品,笑道:“小明喝多了,老人家肯定不放心,我们得把他送回家。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服务员说,这是咱们家自己饭店,你们千万不要客气。”

“慢走。”赵凤声起身相送。

回过头,喧闹的包房里只剩自己和陈蛰熊两人,赵凤声抓起觊觎大半天的螃蟹,掰下钳子,咬开蟹壳,唆着里面早已冰凉的嫩肉。

“今晚有时间吗?”陈蛰熊柔声道。

赵凤声停下啃咬螃蟹的动作,望着难得柔情似水一回的家伙,好奇问道:“干嘛?”

陈蛰熊丹凤眸子一斜,“陪我睡。”

赵凤声噗的一声,好不容易吃到嘴里的蟹肉掉落在地。

“你不是憋了小半年,需要发泄发泄吗?”

陈蛰熊一把揪住赵凤声衣领,“那我就如你所愿。”

第一千零二章 逛公园

赵凤声没什么要紧事,跟着陈蛰熊一同赶往他的暂住地。俩人步行,途中经过一处公园,听到潺潺水流,陈蛰熊提出要去湖边休息一会,赵凤声笑道咱俩大老爷们,去公园里花前月下,岂不是让人误认为是基佬tou qing?结果陈蛰熊只用脚踹了一下屁股,赵凤声立刻乖乖跑到前面领路。

“姓陈的,你胳膊不中用了,没想到脚劲还跟以前一样大,除了不能dǎ fēi ji,其它也不影响啥啊。”赵凤声捂着屁股蛋子龇牙咧嘴道。

陈蛰熊本想再给他一脚,却发现某人已经像兔子一样窜出十几米,收回长腿,陈蛰熊找到一处大石头坐下,点了根烟,望着湖面倒映着亮银般的月光,丹凤眸子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愁绪。

“有心事?”既然陈蛰熊表现出心事重重的模样,赵凤声也不好意思再跟他胡闹,来到他的旁边,学习起陈蛰熊的坐姿,开始变得一本正经。

“你今年多大?”陈蛰熊弹了弹烟灰,嗓音低沉。

“虚岁三十,干嘛问这个?”赵凤声好奇道。

“我今年三十六,你见到别人哥长哥短,却从来没给我一句好听话,就冲这个,揍你一顿也不算冤吧?”陈蛰熊平淡说道。

“啊?”赵凤声装模作样地瞪大双眼,“你三十六?长得那么年轻,我还以为你二十**呢。”

陈蛰熊饱含杀机瞪了他一眼。

赵凤声讪讪一笑,明白这个蹩脚借口糊弄不过去了,干脆实话实说,“我这人记仇,记得咱俩刚认识那会,你说了我师傅坏话,还差点致我于死地,所以这声尊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或许等哪天我气消了,才能换个称呼,好不好,姓陈的。”

“小肚鸡肠。”陈蛰熊笑着给出一个贴切评价。

“时间过得挺快,一眨眼的功夫,我就从二十岁的青葱少年变成了中年大叔。说实话,按照我师傅的教诲,像你这种性格的人,不可深交,不可得罪,不可共事,可惜这三样我都做了。”赵凤声感慨道。

“为什么?”陈蛰熊问道。

“你一不贪杯,二不好色,三不贪财,看似是位无可挑剔的好男人,实际这种人最为心狠手辣,像什么杀人犯,独脚大盗,大部分都是这种性格。刀剑斧钺勾,血骨残肉吟,啧啧,想起来就瘆得慌。”赵凤声解释道。

“你师父今年快八十岁了吧?在武云市都闷了小半辈子了,他说的是几十年前的江湖,如今在道上讨饭吃的那些人,未必能将那些老理生搬硬套。善于恶,好与坏,往往都在一念之间,我救过人,也伤过人,你说我究竟是黑是白?”陈蛰熊摇了摇头,对李玄尘的处事方式不敢苟同。

“行了,再说下去,咱俩就只能一个人走出公园了。”赵凤声尊敬师傅,不管陈蛰熊说的在不在理,他都得奉行孝道,站在师傅一边。

“那就说说你的进展。”陈蛰熊不冷不热说道。

“没啥进展,天天围着俩女人转,接触不到雷斯年的核心圈子,想要抓住他的把柄,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了。”赵凤声叹气道,转而问陈蛰熊,“你呢?联系上雍城江湖太子,打算怎么做?难道想快刀斩乱麻刺杀雷斯年?”

“想过,但是找不到机会下手。”陈蛰熊摸向裤腿附近刚买来的bi shou,沉声道:“天瑜前几天给我通过电话,说雷斯年亲自跑到英国,跟她见了一面。”

“说的什么内容?”赵凤声眉头一皱。

“高价收购天瑜手中所有股份,不同意,钱大宝的生命就有危险。”陈蛰熊腮帮鼓起,牙齿用力咬了几下。

“当面威胁?按照雷斯年的作风,不会傻乎乎的放狠话吧?那钱天瑜呢,同意没有?”赵凤声对于仇人表舅的行事风格还是略知一二,在外面,从来都是翩翩君子,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江湖莽夫?

“我不清楚。”陈蛰熊五指抓紧bi shou,声音变得冷淡。

“难道他要度过什么难关?否则不可能这么冒失。”赵凤声自言自语道,猜测着雷斯年的一举一动。

“如果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能够将雷斯年送进监狱吗?”陈蛰熊轻声道。

“一个月?姓陈的,你别逗了,一年我都嫌短。”赵凤声冷哼道。

“你等得及,我却没办法再忍下去了,不管雷斯年是不是真的会对大宝动手,都要防患于未然。”陈蛰熊闷声道。

“你成功的几率,不会大于百分之一。”赵凤声笃定道。

“哪怕是零点零一,我都要放手一搏。”陈蛰熊斩钉截铁道。

“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赵凤声恨铁不成钢,不懂姓陈的脑袋为啥总是一根筋。

“其实……有个秘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陈蛰熊犹豫道。

赵凤声很少见到他优柔寡断的时刻,好奇心越发汹涌,“咱俩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曾经在省城是,现在在雍城也是,只要跟雷斯年有关,咱俩必须共进退。”

陈蛰熊用力抽了一口烟,“你记得我的出身吧?”

赵凤声一愣,随后答道:“记得,京城张家,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南鱼北虎的张烈虎,这跟雷斯年有关系吗?”

“有。”

陈蛰熊缓缓吐出一个字,“前段时间,我回了一趟京城,见到了张烈虎,顺便坐在一起喝了顿酒。期间,他打电话时,谈起了西北雷家,语气似乎很有敌意,如果我没听错,张家应该跟雷家,有仇。”

赵凤声瞬间一愣。

张家和雷家有仇?

往深处一想,雷氏集团强行收购泰亨,雷斯年跑到英国找钱天瑜,威胁她让出泰亨股份,泰亨距离京城咫尺之遥,雷家和张家又是敌对关系。

难道这几者之间,有着必然联系?

第一千零三章 张家和雷家

赵凤声斜叼烟卷,眯起双眼,脑子里想的都是泰亨跟雷氏集团的争斗。如果真的如陈蛰熊所说,雷家跟张家积怨许久,那么谋取泰亨,或许真的不是为了逼迫自己走投无路,而是以退为进,利用泰亨这个跳板,向京城张家宣战!

商场的尔虞我诈,赵凤声不懂,但他对军伍里的战术烂熟于心,俗话说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是人与人之间的博弈,那么肯定存在共通点。雷斯年的做法,很像是部队里的一点两面战术,从敌人最重要的一点发起进攻,然后两面进行包围夹击,将自己兵力集中于一点,发起猛烈炮火,从而能更加充分的打垮敌人,使其成为困兽之斗。

赢了,以小博大,输了,一个泰亨,也不至于让雷家元气大伤。

而处在钱宗望身边的自己,反倒像是顺手搂来的兔子,被人家一锅烩了。

赵凤声长叹一口气。

算无遗策小侯爷。

斗智斗勇,恐怕再xiu liàn一千年,也不是雷斯年的对手。

报仇,似乎成了空中楼阁,遥遥无期。

陈蛰熊见他很长时间默不作声,帮他把手里熄灭已久的烟蒂取走,顺手丢到一旁,“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

“没啥。”赵凤声揉了一把脸,“张家到底什么底细?你给我仔细说说。”

陈蛰熊面带不悦道:“非得往我伤口撒盐?”

“这是分析战局,撒什么盐,不就遇到一位无良老爹么,有啥大不了的。我们邻居有个家伙,比我大不了几岁,他爹脑子有问题,从小就拿儿子当西瓜砍,浑身上下十几道疤,吓得他只敢在房顶睡。到现在了,人家也是该孝顺就孝顺,把爹接进新房,天天大鱼大肉伺候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就得谢谢你老子当初没拿套子把你丢到垃圾桶。”赵凤声说完以后,切了一声。

“你似乎总有层出不穷的歪理。”陈蛰熊按捺住捅人的冲动,脸色比暗处的湖水还要阴沉。

“赶紧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胜利,就算往你心窝子里撒辣椒面,你都得咬牙忍着。”赵凤声催促道。

陈蛰熊本来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缝,一呼一吸,反复三次,平息完心中愤怒,开口说道:“张家先官后商,经历了几十年风雨。我老子的老子,是位正部级大员,经常在新闻联播能听到他的名字。我那畜生不如的老子,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从小熬鹰遛鸟,不学无术,九十年代,跟几位底蕴深厚的朋友们下海经商,遇到了好时代,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从此之后,他们凭借父辈余威,手里又握有大量资金,开始了不断扩张的过程。”

“他们那些第一批二世祖,似乎做什么事都能得心应手,而且生意分布很广,从北方到南方,从国内到国外,都有他们插手的痕迹。而且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相当抱团,人脉极其恐怖,他们的圈子里,军,官,商,不乏站在顶端的存在。所以即便资产不如雷家,雷斯年也未必敢跟他们硬来。”

“那么牛?”赵凤声喃喃道。

根红苗正的二世祖,乖乖。

“他们那批人,大部分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张家现在由张烈虎接手。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处在血气方刚的阶段,张烈虎刚接过张家帅印,想要施展拳脚有一番作为,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这雷家,估计是被欺压久了,红了眼,否则断然不敢跟张家撕破脸皮。”陈蛰熊虽然话不多,但却不笨,将其中蕴含的细节一一道来。

“管他谁欺负谁,咱们只要清楚,他两家正在干架就行。”赵凤声摸着下巴扎手的胡须,“姓陈的,借刀杀人,你觉得这一计怎么样?”

“借谁的刀,杀谁的人?”陈蛰熊疑惑道。

“你姓陈,同样也姓张,咱把得到的信息,捅给你那弟弟张烈虎,由他出面摆平雷家,比咱们偷偷摸摸暗地里瞎忙,可要合适多了。”赵凤声两眼一亮。

“我不姓张。”陈蛰熊冷冰冰说道。

“你姓玉皇大帝,行不?只要扳倒雷斯年,你姓我哥都没问题。”赵凤声挤出一个笑脸,讨好道:“你看,我现在已经跟雷斯年身边人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只要拿到他犯罪的证据,交给张烈虎,那咱就不用怕他钱能通神,哪怕雷斯年散尽家产,也包不住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

“你现在做的,比起雷斯年做的更加龌龊。”陈蛰熊一脸厌嫌道。

“别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凭我自己报仇,哪怕豁出一条烂命,那也跟中六hé cǎi的几率差不多,有了豪门贵子张烈虎帮忙,弄倒西北小侯爷还不是手到擒来?”赵凤声打着如意算盘,越想越觉得靠谱。

陈蛰熊沉默许久,“还是那句话,一个月期限,拿不到证据的话,我亲自动手。”

“一年行不?”

“……一个月。”

“半年呢?”

“必须一个月。”

“三个月总可以吧?姓陈的,你可别逼人太甚!”

“一个月,这是我能容忍的最大限度。”

“你为啥总揪着一个月不放呢?一个月以后你女朋友嫁人啊?”赵凤声气鼓鼓道。

“我得保证天瑜和大宝的安全。”陈蛰熊平淡解释道。

赵凤声这才想起来,雷斯年刚刚威胁完钱家姐弟,陈蛰熊作为钱家的忠实走狗,断然不能让小主子安全受到胁迫,于是咬了咬牙,道:“行,一个月就一个月!”

话音刚落,旁边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凉惨叫:

“救命啊!!!”

第一千零四章 西北不太平

此时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跳广场舞的大妈和吹萨克斯的大爷,早已回家休息,只有零星的野鸳鸯们,还遍布在公园最隐蔽的位置。这声凄厉的喊叫,惊出来好几对正在情意绵绵的野鸳鸯,整理着衣服,慌忙逃窜,骂骂咧咧几句,搂着妹子仓促离去。

赵凤声被这一声怪嚎,也吓了一大跳,朝着声音来源望去,见到一位男人正在路上狂奔,手脚并用,身形狼狈,而他身后紧紧尾随着一位黑衣人,将面目都遮掩在口罩中,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有种西方死神既视感。

“看来西北也不怎么太平。”陈蛰熊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对于这种小场面没什么感触,双手插兜,表情淡然,也没有出手救人的意思。

“有人的地方,就有欲念和憎恨,怎么会太平?”赵凤声活动着因为久坐而变得迟钝的脖颈,“我去看看情况,先把人救了再说。”

“你又要多管闲事?”陈蛰熊挑眉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没钱造浮屠塔,只能多做点善事,为子孙后代积攒阴德。像你这种从豪门走出来的孩子,哪懂市井百姓疾苦。”赵凤声唉声叹气道。

陈蛰熊向来不跟他耍嘴皮子功夫,将bi shou一丢,“拿着点家伙,别阴沟里翻了船。”

赵凤声接过名不见经传的普通bi shou,掂了掂,又丢了回去,“大哥,我这是学雷锋做好事,你要我拿把刀子助人为乐?捅伤了人,大英雄可就变成嫌疑犯了,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陈蛰熊往事发地点瞟了一眼,“再磨磨唧唧,你可以直接打火葬场电话了。”

赵凤声猛然回头,发现黑衣人已经追上前面逃命的男人,于是腰身发力,足尖点地,宛如猎豹般迅捷,窜到两人中间,右腿飞踹,正好踢中黑衣人手腕,尖刀叮当落地。

黑衣人捂住受伤不轻的手腕,后撤几步,沉声道:“你是谁?!”

赵凤声见到被追杀的人脱离危险,冲黑衣人扬起下巴,“杀你的人。”

“让开!否则你跟他一起遭殃!”黑衣人捡起尖刀,声音沙哑,蕴含咄咄逼人的杀机。

“朋友,有啥仇恨,可以当面说清楚,大不了你揍他几拳出出气,干嘛非得动刀子呢?你现在不回头是岸,捅人后就得苦海无涯了,家里老母亲谁养?娇妻钻进谁的被窝?这一刀下去,人生翻天覆地啊。”赵凤声不厌其烦进行着劝说。

黑衣人显然跟陈蛰熊是同路货色,能动手绝不哔哔,不废话,抄起尖刀,像是遇到杀父仇人一样,朝着赵凤声小腹飞速捅去!

“我滴个乖乖!咋遇到的都是二百五呢?”赵凤声纳闷这段时间是不是流年不利?老爷子说自己八字伤官加七杀重,容易遇到血光之灾,这才几天?就碰到两次一言不合要人命的狠货,看来是时候找老爷子破一破了。

面对气势汹汹的一刀,赵凤声对来人不了解底细,没去硬接,闪到黑衣人侧方,攻向持刀的右手,等到尖刀脱手,接着一记膝盖顶向小腹。

赵凤声的身体素质虽然不如傻小子那样biàn tài,但超出普通人太多,黑衣人遭到重击,立刻捂住小腹跪倒在地,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黑衣人的反应,在赵凤声的意料之中,可是黑衣人旁边地面有一滩血迹,却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难道自己神功大成?用了三分力,就能伤到五脏六腑,造成内伤?

赵凤声正纳闷的时候,陈蛰熊蹲在被追杀的人旁边,说道:“这人被捅到后腰了,受伤不轻,肾脏恐怕都破了,赶紧叫救护车。”

赵凤声一惊,跑到伤者旁边,见到后腰部位鲜血如泉,将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不……不要报警。”伤者艰难说道,面呈死灰色,相当难看。

“大哥,不去医院,你得死翘翘了,如果没钱,我可以先帮你垫付,先把命保住要紧。”赵凤声轻声道。

伤者是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微胖,黑框眼镜,衣服都是地摊货,头发跟鸟窝一样,浑身还散发着许久没洗澡的恶臭,从各方因素判断,很难跟有钱人联系在一起。他不肯去医院,赵凤声也只能往囊中羞涩方面猜测。

“去了医院,我必死无疑。”中年男人惨笑道。

赵凤声不明白原因,但尊重人家的选择,低下头,悄声说道:“我从来没缝合过伤口,也没有救过重病hào,你信的话,那就把命交到我手里一次。”

中年男人蠕动一下干裂嘴唇,“好……”

然后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赵凤声刚刚背起中年男人,陈蛰熊却将他一把拉住,“你会救人?”

“没听过久病成医吗?我受过那么多次伤,见的多了,早就外科毕业了。不就是输点血,把伤口缝合住么?我小学就会织毛衣,这点活难不倒我。”赵凤声轻松一笑。

“看和做,是两回事。他什么血型,你知道么?如果伤及肾脏,该如何处理?他的体质跟你不一样,虚弱不堪,假如人死在你的旁边,八张嘴也说不清,杀人犯的大帽子,你受得起么?我劝你还是把他送到医院,大不了等人度过危险期之后,再把他转移到安全地方。”陈蛰熊冷静说道。

一连串的问题,让赵凤声头皮发麻,陈蛰熊说的有理有据,自己命硬的像小强,这位中年大哥不见得能够挨得过去。思前想后,还是救人要紧,赵凤声匆匆往公园门口走去,“叫救护车,去医院!”

第一千零五章 好奇害死猫(上)

赵凤声在医院忙活了大半宿,终于将住院手续弄好,不仅跑上跑下累成狗,自己还倒贴了一万多块住院费。不过抢救室传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中年男人的病情并不严重,没有伤及到内脏器官和大动脉,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蛰熊全程都在陪同,守在抢救室门口当作门神,见一身疲惫的赵凤声走来,摇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古道热肠好,还是说你缺心眼好,吃力不讨好的事,非要上赶着去做。假如那人翻脸不认账,你的钱可就白白打了水漂,我没记错的话,卡里的存款,是你替钱家卖命的血汗钱吧?”

“命比天都大,钱?”赵凤声呵呵一笑,坐到走廊座椅,揉了揉脸颊,驱赶走酒后的睡意。

他会为了几分钱去斤斤计较,也会对巨额钱财不屑一顾,退伍费全部给了牺牲战友家人,唐宏图曾经拿出一千万招揽,拒绝了钱天瑜送车送房的好意,很难说赵凤声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他父亲赵立军那位无神论者,曾经的一句话,让赵凤声终身受用。

神明不在天上,不在地下,而是在心里。

无愧于心。

所以赵凤声有时候像个傻子,有时候又像个疯子,做着一件又一件蠢事,固执且死板,只为了守住父亲传下来的唯一家训。

“送佛已经送到西了,该回去了吧?”陈蛰熊看了一眼朴实的飞亚达手表,时针指向三点。

“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事。”赵凤声拿着中年男人的身份证,彭浩瀚,七十年代生人,籍贯就是雍城本地人。

由于刚才住院需要登记,赵凤声不得不自作主张搜出彭浩瀚的私人物品。

“或许睡了人家老婆,或许断了人家财路,能够走到你死我亡的地步,肯定是大事。”陈蛰熊伸了一个懒腰,“家家都有念不完的经,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掏钱又救命,浮屠塔盖的差不离了,佛祖真人都会给你记上一功,至于后续问题,那就得看他本人造化,不是你能够左右的了。”

赵凤声揉揉鼻子,“等他醒了再说吧。”

“顽固不化。”

陈蛰熊冷哼道:“一个月的时间,你已经浪费十几个小时了。”

“今天看在我学雷锋做好事的份上,不能算吧?”赵凤声苦着脸道。

陈蛰熊没有理睬,往后一趟,闭起了那双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丹凤眸子。

虽然陈蛰熊对他的做法不太认同,还是坐在走廊里陪赵凤声等到天亮,见到日出东方,赵凤声跑到门口买了四个肉夹馍,端来两杯热豆浆。

陈蛰熊接过热气腾腾的早点,朝病房努了努嘴,“医生说人醒了。”

“我跟他打完招呼,咱们就回去睡觉。”话一出口,赵凤声似乎觉得言辞有些暧昧,急忙辩解道:“你回你的窝睡,我回我的窝睡,别想占老子便宜!”

陈蛰熊朝着他背影吐出两个字,“蠢货!”

进入病房,赵凤声愣住,看到那位彭浩瀚正在艰难地拔输液管,有种自己要弄死自己的征兆。赵凤声急忙紧走几步,组拦住彭浩瀚自虐的动作,扶回床上,耐心说道:“大哥,你这是要干嘛?想碰瓷儿,也别在医院里跟自己过不去啊。你家属又不在旁边,从病房到太平间,不过是几分钟的事,真以为人家不敢把你放冰柜啊。”

彭浩瀚满脸惨白,遍布汗水,大口喘息道:“朋……朋友,是你把我救了吧?”

“是啊,我还替你垫了住院费,要不……你先写个欠条?按照你作死的行为,我怕我本钱都收不回来了。”赵凤声调侃道。

彭浩瀚为难一笑,“我暂时没有钱,以后或许也没有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大哥啊,我开玩笑而已,你给我动真格的啊?一万多块呢,我几个月工资,谁赚钱都不容易,你可别吓我啊。”赵凤声的宗旨是yi mǎ归yi mǎ,穷,我可以白给你,但垫付的费用,你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必须偿还。

“朋友,再在医院待下去,我就一命归西了,人死了,更报答不了你的恩情。”彭浩瀚望了一眼外面的朗朗天日,笑了笑,全是苦涩。

“大哥,你病没好利索呢吧?是不是发烧脑子糊涂了?”赵凤声摸了一下彭浩瀚额头,诧异道:“这不挺正常么,难道输错液体了?”

彭浩瀚突然抓住赵凤声右手,低声道:“好心的朋友,如果你想要我活命,就赶紧带我离开医院,找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我休息几天,等病好了,我就立刻离开,咱们以后,从此谁也不认识谁,只是陌路人。”

彭浩瀚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要求,倒是激发了赵凤声的好奇心,“有人要害你?”

彭浩瀚用力点头,然后又果断摇头,“你是好人,好人必须有好报,你把我带出医院,其它事不要过问。事情太大,我怕牵连到你。”

“真有人要杀你,那就报警啊!钻进公安局不出来,谁敢把你怎么样?”赵凤声疑惑道。

彭浩瀚欲言又止,喃喃自语道:“看似qing tiān bái ri,实际乌云压顶,朋友,实话跟你说吧,我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利益集团,哪怕跑进公安局,他们也会等我出来,再杀人灭口。躲,是躲不掉的,唯一的结局,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

赵凤声听他说的邪乎,半信半疑,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人家对你下死手?”

彭浩瀚抿起嘴唇,指着腰部伤势,凄惨一笑,道:“别问,你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下场最终会跟我一样。”

“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勉强,现在带你离开医院。”赵凤声一把将彭浩瀚拉起。

第一千零六章 好奇害死猫(中)

医院自然不会让重伤未愈的伤者离开,但架不住赵凤声软磨硬泡外加哭穷。好不容易将彭浩瀚弄出医院,去哪里落脚,又争执不下。赵凤声提议去宾馆,安静舒适,适合彭浩瀚养伤,可彭浩瀚却不领情,打死也不去公共场所,说那帮人手眼通天,只要在宾馆露面,超不过几个小时,自己就得死于非命。

赵凤声见到比自己还拧的家伙,无奈之下,只好把他带回出租屋。

牛娃子正要上班,看到赵凤声三人回来,背上还驮着一位病hào,急忙跑过去搭把手,瞅了瞅面无血色的彭浩瀚和一身傲气的陈蛰熊,似乎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小声问道:“哥,他们是谁啊?”

“我朋友,你去把亮子那屋收拾收拾,以后他就跟咱们住一起了。”赵凤声擦着额头汗水说道。

牛娃子向来很听话,哦了一声,火急火燎往二楼跑去。

“以前没见过他,这是你来雍城新收的小弟?”陈蛰熊望着憨厚木讷的牛娃子背影,笑容古怪。

“什么小弟不小弟的,这是我朋友。人家父亲把宝贝儿子交到我手里,就是为了让他适应社会,老牛家世代单传,独苗一根,跟咱们那些烂事没啥关系,以后少跟他接触,挺老实巴交的孩子,我怕你把他教坏了。”赵凤声哼哼道。

“你跟他父亲是朋友?”陈蛰熊像是被喜欢八卦的赵凤声传染,口中问个不停。

“房东而已,没有深交。”赵凤声一边上楼一边如实答道。

“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却敢把儿子交到你手中,是他父亲太憨,还是另有图谋?”陈蛰熊跟赵凤声同样是阴谋论者,喜欢将事情往最坏处联想。

赵凤声稍稍错愕,觉得陈蛰熊说的不无道理,牛大叔为何要将宝贝儿子放到自己身边?当初出村时,脑子里全是如何对付雷斯年,并没往这方面多想,现在经过陈蛰熊提醒,倒是察觉出其中不妥之处。

“该做的事不做,不该做的事,净往自己身上揽。当保姆,带孩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千里迢迢来到雍城,就是为人民服务的?”陈蛰熊不屑道。

“有完没完?嘴巴跟老娘们裤腰带一样。”赵凤声翻着白眼说道。

“再提醒你一遍,距离三十天的期限,已经正式开始计算了。”陈蛰熊长腿一迈,率先上楼。

嘴不饶人心必善?

赵凤声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将彭浩瀚安置好,牛娃子跑去上班,陈蛰熊发现没他睡觉的地方,蹭了一顿午饭,起身离开。整个二楼只留下赵凤声和彭浩瀚,将门关紧,赵凤声开始了正式询问。

“现在没人了,你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吧?”赵凤声点燃一根饭后烟。

躺在床上的彭浩瀚挪动一下身躯,伤口似乎有裂开的迹象,疼的汗流浃背,急忙大喘几口气,“别……别问了。”

“你这人,咋说话说一半呢!想急死我啊!”赵凤声焦急道。

“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像你心底这么善良的人,已经不多了。等我养好伤,立刻离开你家,绝不给你添一丁点麻烦,或许,这是我最好的报答方式了。”彭浩瀚笑容惨淡说道。

“老彭,这么称呼你不介意吧?想想看,自从我把你从黑衣人手里救出来之后,咱俩就绑在一条船上了,如果真像你所说,那些人手眼通天,饶不了你,难道能饶得了我?”赵凤声抽着烟认真道。

“我是连累你了……”彭浩瀚长叹一口气。

“都到这份上了,说吧。”赵凤声耐心道。

“我是一名采矿工程师。”彭浩瀚推了推眼镜。

赵凤声心说就你这身打扮,出去讨饭都嫌磕碜,工程师?咋那么不信呢。

“几年前,为了高薪报酬,我从学校出来,辞去了铁饭碗,专门从事矿业开采工作。等到了矿上,才发现现实跟书本上的东西有着天壤之别。那些矿主,心比煤都黑!不仅非法开采,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对于生命,根本没有应有的尊重!死了人,拿钱平事,出了重大事故,欺上瞒下,企图能够不了了之。我以为电影《盲井》,已经是人类罪恶的极限了,为了钱,可以将亲戚朋友的生命置之不理,没想到跟那些狼心狗肺的矿主比起来,太相形见绌了。我亲眼目睹过一起矿难惨剧,死了几十名工人,本以为矿主应该受到法律制裁,而他们却依旧逍遥法外!”

“我是在党领导下长大的一代人,虽然碌碌无为,但有着一颗党员滚烫的心,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颠倒黑白,我要搜集证据,我要告倒他们,势要跟他们斗争到底!”

彭浩瀚越说越激动,脸色涨红,手舞足蹈,看起来挺滑稽。

赵凤声望着这位到了中年还有一股书生意气的男人,笑了笑。

“你笑什么,笑我不自量力?!”彭浩瀚低吼道。

“不就是黑矿么,我以为多大点事。”赵凤声不以为意,他以前就在矿上帮人抢过矿,对于里面的弯弯绕绕有所了解,矿主们的屁股,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死人,矿难,guān shāng gou jié,用钱当成保护伞,庇护在大树下面,常态而已,多年以来都是这种生存模式。没想到多年之后,这位彭浩瀚面对现实还如此激动。

“黑矿?哪有那么简单。西北的矿业,跟别的地方大不一样。”彭浩瀚咬紧嘴唇,“不仅有官员入股,而且还有国企参与其中,我所说的矿难,就是在国有企业管理下发生的惨案。他们官官相护,出了事,互相包庇,到现在也没见事情公布与众。”

“国企?”赵凤声一愣。

这种情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第一千零七章 好奇害死猫(下)

一个腰缠万贯的矿主都能为所欲为,更何况有着强大后盾的国企,彭浩瀚碰了一鼻子灰,险些丧命,也就在情理之中。

“给我一根烟。”彭浩瀚举起因为虚弱而抖动的右手。

赵凤声指向他腰间绷带,“要命的。”

“如果我怕,会跟他们死磕到底吗?区区一根烟,要不了我彭愣子的小命。”彭浩瀚豪爽笑道。

彭愣子?

赵凤声琢磨一下,倒是很符合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作风,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一并递给他。

有了香烟提神,彭浩瀚恢复了几分力气,轻声道:“他们跟江湖人士和本地官员勾结,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链条,黑,白,灰,炖成了一锅烂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势力遍布西北,谁敢找他们麻烦?追杀我的人,就是黑恶势力份子,受到他们指使,企图把我从这个世界抹杀,毁灭掉一切证据。呵,即便我死了,还有其他人去揭露这张黑网。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我就在旁边硬等,不信等不来天亮。”

彭浩瀚显然是一位倔强到偏执的爷们,有着文人傲骨,有着高尚情操,为了跟自己毫无关系的shè hui hēi àn面,选择了一往无前抗争到底。

“你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赵凤声平淡问道。

“适可而止吧,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大,你不怕他们把你灭口吗?”彭浩瀚苦笑道。

“说实话,怕。”

赵凤声慢悠悠吐出烟雾,“怕刮风下雨就不种庄稼了吗?怕磨破脚就不走路了吗?我在雍城,做的事情跟你差不多,都是为了讨一个公道,咱俩相当于同病相怜,既然我的事暂时做不了,那就先帮你一把。”

一位读书人都能够淡薄生死,赵凤声可是扛过枪的血性男人,目睹世道不公,激发了他骨子里的正义感。他的父母,全是低头不弯腰的性格,造就了赵凤声愤世嫉俗的品质,吊儿郎当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赵凤声,恐怕只有身边人才了解。

彭浩瀚激动地望着面部线条刚毅的年轻人,香烟掉到地上都没有察觉,“你……真要跟我一起将真相***?”

“对,现在可以告诉我,‘他们’是谁了吧?”赵凤声询问道。

彭浩瀚停顿片刻,往窗户外面仔细查看,可外面只有蓝天白云,连路过的飞鸟都没有,彭浩瀚艰难撑起身子,来到赵凤声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关中集团。”

赵凤声打了一个激灵。

万万没想到,关中集团身为著名企业,竟然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虽然目前已经改制为股份制企业,但自打成立起,就打着国企的名hào,拿着老百姓的钱,干着为非作歹的勾当,人神共愤!到底是谁在扮演幕后黑手?总经理?二把手刘志渊?还是关中集团雍城分公司经理许丹河?

彭浩瀚见到赵凤声脸色难看,自嘲笑道:“知道关中集团的厉害,怕了?”

“具体怎么做,你应该心中有数吧?”赵凤声恢复常态,将烟头往鞋底拧灭。

彭浩瀚推了推眼镜,像是对面前陌生的家伙有些提防,“你真要跟我一起蹚浑水?”

“说出你的计划,我看能不能行得通。”赵凤声沉声道。

两人在昨天之前,素不相识,彭浩瀚也不清楚他能不能靠得住,可联想到如果没有赵凤声相救,自己很可能就进了火葬场,揭穿关中集团,也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彭浩瀚思前想后,终于开口说道:“在雍城告倒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关中集团扎根西北,省城的机会也不大,所以我想拿着证据,去京城,高检,高法,zhong ji wěi,xin fǎng部,把视频和照片全都交上去,我就不信关中集团能够一手遮天。”

“好。”赵凤声斩钉截铁道:“等你养好伤,我就陪你去一趟京城。”

“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连顿饱饭都没着落,亲戚朋友因为我做的那些傻事,已经没人愿意搭理这个彭愣子了,借钱都借不到,怎么去京城?”彭浩瀚一脸为难道。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等你伤口痊愈,自然会把你送到京城。”赵凤声宽慰道。

咕噜……

彭浩瀚肚子发出很冒失的声音。

彭浩瀚尴尬一笑,摸着肚皮,惭愧道:“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这里没米没菜,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对食物有什么需求?有忌口的么?”赵凤声善意笑道。

“实不相瞒,你哪怕给我弄一锅馒头,我都能就着西北风吃下去。”彭浩瀚夸张说道。

“行,那你等会。”赵凤声深知人饿急了,连树皮都会去啃,于是也不再耽误时间,起身离开出租屋。

跑到街边的小饭店,点了几个炒菜,又弄了一锅米饭,赵凤声琢磨着怎么也能喂饱彭愣子了。提着塑料袋赶回家,走到路边,正巧碰到米大爷在那乘凉,蒲扇,搪瓷茶缸,戏匣子,白色老汉衫,棋盘,依旧是数年如一日的老配置。

赵凤声挥手示意道:“没吃呢,米大爷?”

“古人曰,过午不食,我老人家为了长命百岁,从来不吃晚饭。来来来,正愁没人陪呢,既然逮住你小子了,过来陪大爷杀几盘。”米大爷挥舞着蒲扇迫切喊道。

“改天再陪您,今天家里来了客人,腾不出空。”赵凤声笑着解释道。

“切!你一个外乡人,哪来的什么亲戚朋友,该不会是被我杀怕了,特意找的借口吧?”米大爷被他拒绝,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被您老说准了,实不相瞒,这几天我正在钻研棋谱呢,等我学会了妙招,再来找回场子。”赵凤声哈哈笑道。

米大爷冷哼一声,“再学十年,大爷也能把你杀得人仰马翻!”

第一千零八章 逃

彭浩瀚狼吞虎咽吃完一顿饱饭,躺到床上呼呼大睡。赵凤声收拾好碗筷,这两天一夜没睡,困得睁不开眼,冲了个热水澡,回到自己屋子睡觉。

彭浩瀚说话嗓门平平,可呼噜打的震天响,赵凤声有些神经衰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无法入眠。一位拼命打鼾,一位想方设法睡觉,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赵凤声才勉强适应了老彭的节奏,昏昏入睡。

半梦半醒中,赵凤声听到了脚步踩在楼梯上面的声音。

一开始还以为牛娃子跑外卖回来,也没在意。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接二连三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口。

赵凤声骤然惊醒。

虽然军旅生涯只有短短几年,但养成了灵敏的警惕感,即便在睡觉的时候,发现异常状况也能够快速清醒。

他在雍城的熟人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十个,况且互相之间也不认识,绝不可能组团登门拜访。

赵凤声没敢打开房间灯光,快速套好t恤和鞋子,将门拉开一条缝隙,依稀能看到大厅内影影绰绰,聚集了十几hào人。最为惹眼的就是每人手里拎了一把刀子,在不算皎洁的月光照射下,寒意森然。

赵凤声心中一紧。

自己几乎没有跟人结仇,这些人,十有**是来找彭浩瀚的麻烦,可自己只不过刚将他接来半天,出租屋又位于雍城偏僻郊区,那些人能未卜先知?怎么能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看来彭浩瀚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些人还真是手眼通天。

赵凤声来雍城那一天起,就没想着跟人掰命,所以也没有在屋子里准备武器,可对敌总不能空手,赵凤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除了床就是凳子,只好抄起五块钱买来的烟灰缸,当作唯一的防身之物。

那些人互相做着手势,并未朝赵凤声这屋走来,而是朝着彭浩瀚所在的位置步步逼近,似乎早就料到目标大概方位。

赵凤声不可能让他们的得逞,来不及多虑,飞速打开门,犹如一道黑色闪电冲进人群。

黑暗中交锋,本来是赵凤声的拿手好戏,一来他视力奇佳,早早辍学唯一的好处就是没让自己变成近视眼,二来经验丰富,年幼时经常跟亮子和大刚配合,完成拉电闸后以少胜多的壮举,三来自己占据地利优势,屋子里任何物品都熟悉不过,所以黑暗中交战,对他利大于弊。

由于不知对方深浅,赵凤声没敢正面交锋,万一跳出来楚巨蛮那种级数的牛人咋办?西北向来人才济济,啥人物没出过?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的身手,能够在大西北横行无忌。

手里烟灰缸往最近的一人砸去,然后猫腰,翻滚,捡起掉落的砍刀,赵凤声往彭浩瀚的屋子前面一横,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傲然气势。

对面似乎知道他的存在,不盘问,不惊讶,不好奇,形成扇状,把屋子围的水泄不通。

后面一位人闷着嗓子喊道:“弄死他!”

赵凤声对于这个声音很耳熟,但绝不是经常在一起的朋友,还没想起来是谁,数把钢刀就冲着面门砍下,白晃晃的,令人不寒而栗。赵凤声急忙挥出一刀,阻挡对方攻势,身体朝着右边腾挪,可脚尖还没挨到地,就有几把刀在那架起来等他自投罗网,赵凤声无奈,只好利用身体灵敏优势,撤出攻击范围,然后将房门踹开,顺势拉来了木制衣柜,堵住门,又用脚尖挑来一把年头久远的方形大木椅,顶住房门腰部位置,有了双重物体堵门,赵凤声终于腾出手,擦了一把汗,暗道一声好险。

正面硬打,也不是没有胜算,但对方有没有援兵,尚不清楚,战力如何,也无法预料,赵凤声不喜欢打无把握的仗,又不想把事情闹大,万一失手杀了人,自己后半辈子就只能在监狱中度过,采取逃跑策略,应该属于最明智的举动。

砰!砰砰!

大门被一次次撞击。

好在那些老物件看着寒酸,却胜在结实耐用,房门又过于狭窄,没办法一起发力,只能两人轮流撞门。

动静虽大,房门摇摇坠坠,始终不肯倒下。

外面打的一团火热,彭浩瀚因为重伤和多日来的提心吊胆,睡得相当安稳,鼾声如雷,甚至比外面传出的声音还要大。

赵凤声听着震到耳根子发麻的呼噜声,摇了摇头,使劲拍打彭浩瀚的肩头,“老彭,醒醒!”

回应他的是带有强烈节奏感的打鼾声。

赵凤声没办法,只好拽起彭浩瀚一百四五十斤的身体,往身后一背,踹开玻璃窗,寻找跳楼的最佳地点。

“你干……干什么呢!”彭浩瀚终于清醒,倒不是因为赵凤声的动作幅度过大,而是伤口随着起身,再次崩裂,疼痛难忍,哪怕昏死过去都能立刻醒来。

“外面来了二三十人,想要你的命。”赵凤声一条腿跨到窗户上。

“啊?!”彭浩瀚惊呼一声,往大门方向扫去,房门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倒塌的迹象,“那怎么办?要不然你先跑,别管我。”

赵凤声没想到危急关头,彭愣子还挺讲义气,“要跑早跑了,轮不到你劝我。”

“你……这是要跳楼?咱们俩人啊,你能承受的了下坠时重量吗?”彭浩瀚惊慌说道。

“受不了,顶多断两条腿,不跳,咱俩就得被剁成肉酱。两条路,你选择哪一条?”赵凤声站到窗边,单手叩住窗沿,“如果今天能逃出生天,以后记得减减肥,受了那么多苦还养了一身膘,真不知道你咋吃的。”

彭浩瀚哭笑不得。

砰!!!

大门破裂,衣柜也被撞到墙边。

“准备好,跳了!”赵凤声咬紧牙关。

彭浩瀚突然大吼一声,“祖宗菩萨仙人佛祖老君上帝,保佑我们吧!”

第一千零九章 弃妇

赵凤声差点被彭浩瀚一嗓子喊得弄岔了气。

又是菩萨又是上帝,啥乱七八糟的。

那些人即将推开衣柜,赵凤声顾不得多想,寻找好最佳落脚点,纵身一跃,彭浩瀚在空中连哭带喊,弄得跟俩人跳楼殉情一样。

临近地面,赵凤声屏住呼吸,膝盖弯曲,大腿绷紧,用出太极独有的卸力方法,来消除跳楼时恐怖的力道。

咚。

相加起来三百多斤的体重,使得赵凤声落地时,感受到了地心引力的深深恶意,往前趟出几步,大腿像是被大象拿***坐过,震得又麻又疼。幸好常年习武,让他肌肉能够超负荷称重,没受什么伤,只是影响了一些身体灵活性。

已经有聪明的家伙从楼梯前来拦截,赵凤声不敢怠慢,将彭浩瀚往上抬了抬,大步朝路边跑去。

别看赵凤声体型清瘦,可跑起来没几人是他的对手,哪怕背着一个成年男子,速度依然可观,十几名挥舞兵器的小伙子紧追慢赶,连他衣角都没摸到,琢磨这家伙是不是磕了药了?背个人还跑的像兔子一样,咋那么畜生呢!

看着轻松,实际一系列的极限举措,使得赵凤声体力消耗巨大,脑门流汗,脸庞通红,就连自信到自恋的腿部肌肉,都开始变得迟钝和麻木,估计撑不了多久,就得力竭倒地。

“小牛,要不你自己跑吧,别管我了。大不了我撒谎说视频和相片在你手里,他们在拿不到证据之前,是不会对我痛下杀手的。只有人活着,咱们才有希望。”彭浩瀚油腻黝黑的脸上布满凝重。

“闭嘴!”赵凤声速度稍微下降,剧烈喘息,“你让我多说一个字,就是少一分逃命的机会。”

“那我说,你听。”

彭浩瀚微微一笑,语气难得的平静,“我今年四十多了,福也享过,罪也受过,父母双亡,无妻无后,死了,也就死了。你还年轻,不到三十岁,美好的生活还等着你呢,听哥一句劝,放下我,自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再回头,不要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更名改性,远走高飞,千万别在陷入泥潭里了。这件事,光凭勇气,远远不够啊……”

死了,也就死了。

赵凤声对其它话没听进去,倒是被这几个字刺进了胸膛。

无奈?失落?无助?还是对这坑洼不平的现实低头服输?

如同唐宏图当初说过的一番话,咱们这些泥腿子呐,能与天斗,能与地斗,唯独不能与人斗。

这会儿再想起二哥的肺腑之言,字字如金。

“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该死的是那些视生命为儿戏的家伙。彭愣子,你放心,我就算自己的仇不报了,也得先帮你告倒那帮王八蛋!”赵凤声咬了咬牙,已然麻痹的大腿再次爆发出强横力量。

彭浩瀚恍惚失神,随即苦涩一笑。

两人很快来到了路边,如今正是深夜,又地处偏僻,并没有多少车辆经过。好不容易看到一辆出租车,赵凤声急忙挥手示意。司机师傅放缓车速,准备拉客,可一看到后面乌央央拿着大刀片子的追兵,吓得急忙踩踏油门,从两人旁边绕过。

“该死!”赵凤声低声骂道。

“看来老天都不帮咱们。”看透生死的彭浩瀚平淡说道。

“那就自己帮自己。”赵凤声双眸透出一股坚定。

多少次死里逃生,使得赵凤声从来不会轻易放弃,只要血没流干,命没耗尽,就得打起精神渡过难关。

一辆奥迪a4慢悠悠由东往西行驶,见到路边发生状况,车辆陡然加速,但行驶了一百多米,突然又骤然减速,停靠到赵凤声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憔悴的美丽脸庞,“快!上车!”

“是你?!”赵凤声惊呼道。

奥迪驾驶员正是美shǎo fu杜倩,相比于上次的狼狈,这次的伤势显然更加严重,额头包着纱布,嘴角破裂,脸上布满青紫,不知又遭受了谁的毒打。

来不及寒暄,赵凤声拉开车后门,将彭浩瀚丢了进去,自己也窜进车内,随手关住车门,一柄钢刀突然袭来,砍在车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有位男人还扒住了副驾驶车门,企图要钻进车内行凶。

杜倩反应迅速,将车门锁死,油门一踩到底,20t发动机迸发出汹涌动力,嗡的一声,车辆径直窜出,把想要上车的男人甩到一边。

看到跟那些人距离渐渐拉大,赵凤声终于松了一口气,捶打着酸麻的大腿,“谢谢你了。”

杜倩惊魂未定,搭在方向盘的双手都有些轻颤,扬起头,冲后视镜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救你一次,你却救过我两次,你想扯平的话,我可就占大便宜了。”

“怎么是两次?”赵凤声疑惑道。

“绑匪一次,我……我丈夫一次。”杜倩停顿片刻,还是将难以启齿的称谓说出口。

“你的伤?……方便透露吗?”赵凤声小心询问道。

“我丈夫打的。他酒醒后又回来闹事,把我毒打了一顿,并且撵出家门。银行卡没收,所有物品不许带,只有这辆车是我唯一的私人财产,借给了朋友,幸好没有被他一并收走。去医院敷完药,正想着去哪凑合一晚,就看到你被人追杀,看来跟你相比较而言,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中年妇女,还不是最惨的一个。”杜倩莞尔一笑,语气平静,看不出是被老公赶出家门的弃妇。

“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过不去的坎儿,等他消气了,你就可以回家了吧?”赵凤声宽慰道。

“我们俩像夫妻吗?”杜倩反问道。

“只要有证,那就是两口子。”赵凤声突然想到自己的结婚证,不知道二妮过得好不好。

“离就离吧,不过想让我净身出户是不可能的。”杜倩望了彭浩瀚一眼,欲言又止,“你去哪?我把你送过去。”

第一千零十章 阴魂不散

赵凤声无处可去,向陈蛰熊打了求救电话,得知他在北边租了一处民宅,于是带着几人火速赶往那里。中途,没忘了接上正在工作的牛娃子,一同赶往陈蛰熊的住处。

方正小院,坐北朝南,院内摆放几盆绿植,极富生活气息。

陈蛰熊的性子,注定了他不喜喧闹,当他看到一大票落难男女,皱了皱眉,“我这不是避难所,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杜倩初次跟陈蛰熊见面,察觉到主人态度冰冷,打了退堂鼓,“要不……我先走吧。”

“走啥走,不用。”

赵凤声脸皮可不像她那样薄,冲陈蛰熊挤出讨好笑容,“老彭和牛娃子你都见过,不是外人,这位是杜倩,我的朋友,刚才要不是她,我跟老彭都得交代了。你这里地方宽敞,再住十来个人都不成问题,虽然你个子大,睡觉也用不了几百平方,不如分享一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陈蛰熊自知说不过这贴狗皮膏药,不跟他逞口舌之快,进入房间,陈蛰熊大马金刀坐在老式木制沙发,翘起二郎腿,“人是你拉来的,自己招呼吧。”

“你们找地方休息,就拿这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赵凤声招呼完几人,把彭浩瀚放到一处小屋,等几人都安置好,一瘸一拐回到陈蛰熊身边。

身体透支,导致他现在异常疲惫,双腿许久没像今天一样孱弱,跨出一步,伴随着撕裂痛楚,股四头肌连带抖动。

“根据彭浩瀚所说的情况,那帮人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有官有商,有匪有民。自从老彭拍摄下矿难事故,将视频传到网上,那帮人就开始四处寻找老彭,可惜的是他们手眼通天,视频并没流传开就被抹掉,不但没有将那帮人绳之于法,反而暴露了老彭身份,遭到了一波接一波的追杀。这不,咱下午刚回到出租屋,那帮人就能顺藤摸瓜找上门,可见他们的厉害之处。”赵凤声叼起一根烟,慢条斯理说道。

“矿难?”

陈蛰熊眉头一挑,彭浩瀚只跟赵凤声一人吐露心事,他并不清楚老彭被追杀的原因。

“对,矿难,3月28hào发生的矿难。”赵凤声深吸一口烟,“煤矿非法开采,导致几十人埋进了坑里,那帮人为了不将事情暴露,并未采取相关补救措施,而是不理不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想要将秘密永久埋在坑里。有亲属找上门的,签一份保密协议,拿钱封口,没亲属的,那就省了一大笔安家费,不作为三个字,已经不能形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了,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不知道谁才能干出丧尽天良的事情。”

“一起矿难而已,竟然牵扯到如此多的人参与其中?”陈蛰熊纳闷道。

“不仅是一起,是许多起,老彭说还有其它非法开采的证据,只不过动静闹得没有328大。那帮人以关中集团为首,涉及的矿业相当广泛,铝,铜,煤,铁,石墨,横跨数省,大肆敛财。靠着金钱开道,即便惹出了祸,也能够将事情摆平,真他妈的嚣张。”赵凤声气的爆了一句粗口。

“那你准备怎么做,跟他们对着干?”陈蛰熊眯起狭长的丹凤眸子。

“老彭那有证据,只是不知道往哪递交,西北水太深,最好去京城告,我在天子脚下没啥熟人,只好找你求救了。”赵凤声沉声道。

陈蛰熊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根烟,“你是想动用张烈虎的关系,为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

赵凤声重重点头。

陈蛰熊甩开zippo打火机,点燃香烟,“好,这件事我帮你办。”

赵凤声宛如一座雕像呆住。

陈蛰熊对于张家的敌意,赵凤声心知肚明,按照他的打算,怎么也得像劝biao子从良一样大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陈蛰熊想都没想就痛快答应,出乎意料之外。

“视频给我,我帮你转发给张烈虎。”陈蛰熊伸出宽大手掌。

“视频只是煤矿坍塌时的模糊录影,没有公司名称,也没有显示任何人员被埋,如果拍摄清楚,随便发到网上,就能炸开锅,哪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必须得由老彭带着证据,亲自去有关部门说清楚,否则的话,谁会相信视频里的煤矿隶属于关中集团呢。”赵凤声唉声叹气道。

铛铛铛。

随着一声礼貌式的敲门声,杜倩出现在门前,“牛富贵,你能出来一下吗?”

陈蛰熊听到老土的名字,险些笑出声。

赵凤声剜了他一眼,托着不太方便的双腿,步履蹒跚走到庭院,“有事?”

“我一个女人,住在这里不合适,正好女儿给我打电话,要给我送钱。我想,还是去宾馆住算了。”杜倩带有歉意说道。

“全是大老爷们,确实不适合女士居住。”赵凤声想想也是,人家虽说现在落魄了,可前几天还是豪门里的贵妇人呢,跟他们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从屁兜摸出几张百元钞票,“缺钱的话,我这里有。不够的话,我转账给你。”

“好意心领了。其实……我想跟你说件事,算了,改天再说吧。”杜倩吞吞吐吐说道。

“咱俩属于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说。”赵凤声微笑道。

“是关于我老公的……算了,你先忙你的,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处理,闲下来时候再慢慢商议。”杜倩一脸为难道。

“好,等有空的时候再聊。”赵凤声也不勉强,瘸着腿走到前面,“我送送你。”

两人刚踏出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就蜂拥而至,还是熟悉的武器,熟悉的人员,熟悉的阵仗。

赵凤声急忙护住杜倩撤进小院。

屁股都没坐热,就找上门了?!

靠!阴魂不散啊!

第一千零十一章 公事公办

赵凤声插好门闩,吩咐杜倩躲到大厅,然后从小屋背起云山雾罩的彭浩瀚,又叫上牛娃子,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一处,整个过程极其快速,满打满算不超过一分钟。

“有状况?”陈蛰熊悠闲晃着二郎腿问道。

“那帮人不知道根据什么线索找到了这里,妈的!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赵凤声咒骂道。

“有内鬼?”陈蛰熊漫不经心道。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陈蛰熊大风大浪几经浮沉,什么样的阵仗没遇到过,区区一帮散兵游勇,小喽啰而已,怎能让心比天高的陈蛰熊惊慌失措?

赵凤声扫了一眼屋里面众人。

彭浩瀚自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牛娃子跟那些人没有交集,也不了解情况,可能性为零,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相识不久的杜倩。更何况她刚才说要去跟女儿见面,急于要走,嫌疑似乎更大。

杜倩察觉到赵凤声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慌忙说道:“你该不会怀疑我通风报信吧?”

“怎么会呢。”赵凤声洒然一笑,“杜姐救了我们两条命,总不至于从火堆里拉出来再推进去。那些人既然能很快得知我出租屋的位置,查到这里,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都怪我,连累大伙了。”彭浩瀚低着脑袋,饱含愧疚说道。

“等我们全被抓起来的时候,你再道歉也不迟。”

赵凤声从角落里拎起一根残破的椅子腿,递给了始终挂着憨呆表情的牛娃子,“一堆老弱病残,跑是跑不掉了,只能背水一战。擎苍,我知道你练过武,身上有把子力气,棍子你拿着,守在门口,谁敢往里面闯,你就拎起棍子往他身上招呼,记住,脑门可以打,脸可以打,唯独后脑勺不能打,那里是人体脆弱部位,你力量又大,敲寸了,没准会闹出人命。”

“哥……额没打过架啊,也不会耍棍子。”牛娃子接过椅子腿,挠了挠裤裆,一脸为难说道。

“你不打人,可那些人想要咱的命,记住了,敲脑门,敲脖子,敲关节,唯独不能敲后脑勺。”赵凤声快速吩咐完,看到已经有人从围墙跳入院子,皱眉道:“姓陈的,今晚能不能活命,全靠咱俩了。”

陈蛰熊懒洋洋站起身,抽出锋利bi shou,“看你吓的那怂样,算计翟红兴那股豪气跑哪了?不就是一帮本地小痞子么,你怕的话,我一个人摆平。”

赵凤声一把按住了出鞘bi shou,摇头道:“事情弄大了,会对咱们惹来杀身之祸。别忘了那帮人的背景,如果闹出人命,来的可就不是一帮小痞子了,而是dà gài mào。”

“这么说,只能退敌,不能伤敌?”陈蛰熊眉头挑起。

“断手断脚应该没事,但打成植物人或者残疾,想必那些人会给咱们玩阴的。”赵凤声猜测道。

“憋屈。”陈蛰熊嘴角一撇,随手把bi shou往后方一丢,一尺左右的bi shou插入木椅,尾部轻颤。

“别发牢骚了,出去吧。”赵凤声率先走出。

跳进小院的人没有先闯进大厅,而是打开了门闩,放同伙进来,顷刻之间,小院站满了手执武器的男子,个个相貌凶悍,气势汹汹。

等到陈蛰熊来到院子,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男人,突然讶异道:“怎么是你?!”

“陈爷,怎么是您?”对方也惊呼出声。

这名男人,正是跟陈蛰熊和赵凤声一起喝过酒的沈炬,建哥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前几天,几人还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没想到今天成了狭路相逢的对手,一时间双方都有些尴尬,谁也没有先动手的征兆。

赵凤声看清了沈炬面貌,大为讶异,寻思着追着我砍了一条街的人,原来是还是他妈的熟人。要怪只能怪夜太黑,光盯着明晃晃的刀子看了,人反而没仔细看,还不如先自报家门,没准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老沈,你这兴师动众,什么意思?”陈蛰熊打量着来者不善的众人,缓慢说道。

“陈爷,上面交代,我们下面只负责照办,没想到把您也牵扯进来。有得罪之处,您请多多包涵。”沈炬客气说道。

陈蛰熊毕竟救过小主子汤明,有了这层关系,沈炬不敢轻举妄动,哪怕主子们撕破脸皮,他也得把好听话撂出去,这是下面人应做的本分。再说现在还没到交恶的程度,礼多人不怪嘛。

“既然知道我在这了,你们打算怎么做呢?打,还是不打,给句痛快话。”陈蛰熊双手插兜问道。

事情由彭浩瀚而起,又不是赵凤声,汤明那里左一句恩公,右一句陈哥,态度不可谓不热情,所以陈蛰熊也不想多惹事端,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个……陈爷,我做不了主,还请您稍等片刻,我去请示一下建哥的意思。”沈炬一米八多的西北大汉,居然咧出一个讨好笑容。

陈蛰熊点点头,默不作声。

沈炬举着电话跑出小院,赵凤声悄声说道:“姓陈的,你猜结局会怎么样,敢不敢赌一把?”

“不赌。”陈蛰熊坚定道,他太了解这家伙的诡诈,下赌从没输过,就不再自讨苦吃。

“有点爷们骨气行么?”赵凤声鄙夷道。

“你跟我谈骨气?”陈蛰熊白了他一眼。

“我赌这一仗在所难免,你敢跟我赌么?”赵凤声绕开了话题,自信满满说道。

“为什么?”陈蛰熊好奇道。

“很简单,因为汤明说了不算,就连建哥,也不是能够拍板钉钉的人。”赵凤声歪着脑袋笃定道。

“那谁才是?”陈蛰熊反问道。

“不知道。”赵凤声果断摇头。

“装神弄鬼。”陈蛰熊冷哼道。

没过多久,沈炬一溜小跑回到院中,脸色阴沉,声音中多了几分疏远的寒意,“陈爷,对不住了。”

赵凤声早已对结局有了猜测,见怪不怪。

“真要打?”陈蛰熊沉声道。

沈炬咬牙道:“建哥吩咐了,如果你们交人,那么咱们还是朋友,不交人的话……”

“那就全部处置掉?”赵凤声插口笑道。

沈炬重重点头,“哪怕小明在场,也得公事公办!”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给爷跪下

沈炬的回答,在赵凤声意料之中。

328矿难涉及的人员之广,牵扯到的利益链之多,恐怕比他想象还要复杂。

江湖,官员,商人,盘根错节,形成了一张互利互惠的关系网,仅凭一位江湖太子的友情,并不能使他们网开一面。抓住彭浩瀚,视频证据全部销毁,将一切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这才是他们的真实意图。求情?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情有个屁的用!

沈炬也是位不善言辞的主儿,明知多说无益,不再寒暄,一挥手,属下们举起武器准备搏杀。

赵凤声望向脸色阴沉的陈蛰熊,知道他那高傲的自尊心又在作祟,笑道:“丢了面子,那就用拳头找回来呗。何况最丢人的不是你,而是汤明,他老子的属下不听话,你又用不着自卑嘛。”

“废话真多!”

陈蛰熊脚尖挑起一根原主人用来打枣的长棍,握在手中,面沉似水,朝前一步一步迈出,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性,配合那张谁看谁发抖的瘆人表情,杀气腾腾。

“你还会耍棍?”赵凤声挑了挑浓重的眉毛,笑着问道。

“除了嘴皮子,什么都会耍。”陈蛰熊冷声回应道,手里的木棍已经一分为二,双手各执一根。

“耍贫耍贱呢?”赵凤声嘿嘿笑道。

陈蛰熊爱答不理,右臂肌肉鼓起,挥出一棍。

砰!

木棍砸在位于最前方男人肩部,传来沉闷动静,木棍弹起,陈蛰熊手腕一抖,木棍在空中灵活摆动,宛如蛇类攻击时的姿态,朝着男人脸颊咬去,啪!声音清脆,男人捂着脸急忙后撤,发出痛苦哀嚎。

肩膀受伤,能够忍受,可脸部布满神经线,相同的力道,被打者的感受却天壤之别。

沈炬掏出一把卡巴军刀,嗓子沉闷道:“上!注意留活口。”

伤人而不杀人,这恐怕也是他能给小主子汤明的唯一交待了。

赵凤声对于围上来的人群视若无睹,倒是眼睛一亮,对沈炬手里的刀子产生浓厚兴趣。卡巴军刀,配备老美子的海军陆战队,从上个世纪早期开始大规模生产,别看刀身短小,黑不溜秋其貌不扬,可刀刃锋利度和刀身强度,绝对能排入世界前十,战场上低调的杀人利器。赵凤声在巴格达时弄到手过一把,可惜回国时不能带,只好忍痛割爱送给了朋友,现在见到了卡巴军刀,有种老友重逢的喜悦,琢磨着一会打完架,得拿点战利品,否则对不起一晚上担惊受怕的小心脏。

群架和单挑,完全两码事,陈蛰熊深谙此道,所以挑选了具有长度优势的木棍,将距离保持的足够远。

沈炬手下则一窝蜂地持刀乱砍,手臂,肩部,大腿,成为他们的首要目标,无奈陈蛰熊双手经络虽然受损,但下盘功夫依旧了得,闪转腾挪,步履轻盈,随手放出一棍,就有人捂住受伤部位退出战局。

见到陈蛰熊从横无匹,沈炬一咬牙,手持卡巴军刀加入,“你们他妈都是榆木脑袋?!往后面绕,砍人都不会,还混他妈什么社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

属下们不再跟陈蛰熊死磕,三五人为一小组,利用小院开阔的优势,发起迂回进攻。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陈蛰熊后面,还有一个赵凤声。

跑在第一位的男人举起钢刀,脑袋瓜子突然传来剧烈疼痛,竟然在阴天晚上看到了星光璀璨,没等他来得及欣赏百年难遇的美景,屁股又传来一股奇大力道,迫使他连滚带爬回到了阵营中。

赵凤声拾起那人掉落的钢刀,反向握住,神色从嬉皮笑脸变得平淡无奇,弯腰,屈膝,一刀接一刀,抵挡住了偷袭陈蛰熊的属下。

其实赵凤声也想装大尾巴狼,表演一出力战群雄,可是前半夜消耗的体力太多,尤其那一跳,巨大的地心引力,使他三魂七魄几乎跑了一小半,到现在还没回过神。由于不清楚敌人是否还有援兵,赵凤声需要慢慢恢复体力以逸待劳,只好充当配角,给陈蛰熊打打下手。

这是一场极其怪异的群战。

没有流血,没有叫骂,只有沉闷的吼叫和后面的不断催促,跟赵凤声以往的干架存在很大差异。

等到沈炬出手,陈蛰熊的压力陡然增强,这位相貌无奇喜欢笑脸相迎的西北汉子,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刀速极快,不同于花里胡哨的武术流派,用的是朴实却又实用的格斗刀法,讲究最小的蓄力和最短的路线,来制造杀机。

沈炬很会把握机会,每当陈蛰熊的棍子挥出,他的卡巴刀就犹如附骨之疽,朝着陈蛰熊暴露的肋部发动攻势。

棍子占据长度优势,可坚固程度云泥之别,陈蛰熊的木棍,一再被砍刀和卡巴刀削断,现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长度,大部分是拜卡巴刀锋利所赐。再打下去,组成一对双节棍都够呛。

论单打独斗,陈蛰熊不怵任何对手,三度跟整个燕赵最能打的楚巨蛮拼命,这可不仅仅需要胆气。虽然一败再败,但陈蛰熊亦无所惧,哪怕八大宗师到齐,也不能阻止他一颗向往胜利的决心。

嗖!~

卡巴刀悄然划过。

陈蛰熊只顾迎面而来的几把砍刀,没来的及注意下盘,被沈炬偷袭之后,裤口破裂,露出了大腿嫩肉。

这一下像是捅了马蜂窝,捅出了陈蛰熊的真火。

如果不是赵凤声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他收手,陈蛰熊早就拎起bi shou杀到血流成河。

爷给你们三分薄面,你们倒趁火打劫想要爷的命?!

陈蛰熊丹凤眸子眯成狭窄缝隙,双棍脱手而出,紧接着猛跺地面,身体腾空而起,左脚虚晃一枪,旋转三百六十度,右腿悍然砸在沈炬肩头!

“给爷跪下!”

伴随着一声蕴含怒火的爆吼,沈炬膝盖无法抵抗强悍力道,砰然跪倒在地。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没完没了

落井下石向来是赵凤声的拿手好戏,见到沈炬跪倒在地,立刻冲到面前,捡起了其貌不扬的卡巴军刀,架到沈炬咽喉部位,侧脸扬起,冲赶上来急于救人的属下们怪笑道:“再动一下试试。”

建哥表面早已退出江湖,肯定不会自己收人带小弟,这些人,全是来自沈炬管辖,目睹大哥命悬一线,属下们纷纷停止住攻势,后退几步,保持出安全距离,以免赵凤声发飙。

“杀了我也没用,从今天开始,你们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走不出雍城的。”沈炬梗着脖子说道。

“能不能走出雍城,我们自己说了算,可你现在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不怕死么?”赵凤声嬉笑道,卡巴军刀贴到了喉咙。

沈炬最清楚卡巴军刀的杀伤力,说吹毛断刃都不为过。感受到沁入骨髓的寒意,沈炬将脖子极力往后仰,苦笑道:“你想杀我,那就动手吧,反正不久之后,你们会跟着陪葬。”

“是吗?”赵凤声表情忽然转为狰狞可怖,用力一扎!

沈炬紧闭双眼,惨叫一声。

卡巴军刀贴着耳根一闪而过,并未给他带来实质性伤害。

赵凤声耍了一记花招,就不再吓唬,拿卡巴军刀刮着指甲,轻笑道:“人,总归怕死,我就不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可贵。收起你的忠心,收起你的贪婪,赶紧滚蛋!这次不杀你,是因此那一顿饭的交情,假如再见面,可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你……要放我走?”沈炬吃惊道。

双方都到了撕破脸皮的阶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沈炬万万没想到赵凤声会网开一面。

“不走还留你吃早饭?”赵凤声哼了一下,将卡巴军刀收进了裤兜,“记得派点能打的人来,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好,不杀之恩,沈某记住了,谈不上改日再报,只能说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陈爷,赵老弟,告辞。”沈炬丢下一通场面话,率领小弟们离去。

偌大的院子顷刻之间就剩几人,赵凤声玩弄着新到手的卡巴军刀,啧啧叹道:“好东西啊,绝对是原装进口货,有钱都买不到。没想到打一架,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陈蛰熊皱眉道:“干嘛不把沈炬当作人质扣下?等他们杀一个回马枪,咱们又得大费一番手脚。放虎归山的道理,你不懂?”

“虎?”

赵凤声摇头笑道:“沈炬充其量算作一只獒犬,后面站着主子呢。你扣不扣他,无关紧要,就算扣住了汤明,那位建哥也未必会收手。自己的命,儿子的命,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

“现在该怎么办?”陈蛰熊花花肠子没有他多,到了该作抉择时刻,还是倾向于赵凤声的选择。

“搬家呗,在这里等死啊?!那帮人手眼通天,住到那里都会被他们发现踪迹,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去市公安局附近,找一处要多贵有多贵的宾馆住下,那伙人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在富贵云集的地方行凶。要知道欺负富人,跟欺负qiong rén的成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赵凤声得意笑道。

“住几天?”陈蛰熊问道。

“住到把老彭的伤养好为止,然后拿着视频和证据,去京城告状。老彭两天之内,已经几次崩开了伤口,再加上他营养不良,恢复能力太差,形势很不乐观。现在动身,万一在路途中涉及到大出血,那可就叫天天不灵了。”赵凤声眉毛蹙到一处,担忧说道。

“随你。”陈蛰熊淡淡说道。

赵凤声走进大厅,看到杜倩和老彭全部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老彭是伤势所迫,杜倩估计是被吓得不轻。赵凤声走到杜倩面前,思索片刻,郑重说道:“杜姐,很抱歉把你拖下水。大概有jiu chéng几率,你已经被他们盯住了,贸然独自行动,恐怕会遭来杀身之祸。如果你丈夫没跟你提出离婚之前,或许还能靠他的关系来摆平,可是现在……你丈夫为了少付离婚费,巴不得你捅出篓子吧?所以奉劝你暂时跟我们在一起,最起码安全可以由我们来保护。”

杜倩惨淡一笑,将秀发放置肩后,“话很难听,却分析的很透彻。你说得对,我丈夫巴不得我横尸街头,不仅省了赡养费,还能从保险公司捞一笔抚恤金,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省心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呢?我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幻想的女人,既然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谁也不怪,只能怪自己太贪心,一步错,步步错。你也不用自责,霉运当头,谁也拦不住,即便躲过了这一劫,还有另外的劫数等着,我认命,所以不会后悔。”

杜倩的通情达理,倒让赵凤声刮目相看。几天的时间,一位衣食无忧的贵妇人,变成了亡命天涯的落魄客,换作是谁,都会抱头痛哭一把。可杜倩的表情很从容,从容到这些事仿佛跟她没有一丁点关系。

“我会尽快了结此事,等打击掉这帮人,你就能重见天日了。我认识几位不错的律师,或许,等去京城告完状,我还可以帮你争夺一下家产。”赵凤声心中有愧,产生了想帮她的念头,至于套出雷斯年的秘密,暂时放在了脑后。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杜倩柔声笑道。

赵凤声又走到牛娃子面前,拍了拍他雄厚肩头,“擎苍,放下手头的事,赶紧回家,牛家村距离雍城很远,他们的手伸不到那里。听我的话,回去以后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要来雍城了。”

“哥,俺电动车还放在公司呢。”牛娃子直愣说道,完全体会不到目前面临的险境。

“电动车可以再买,工作没了,咱们可以再找,命没了,去哪找回来呢?听我的话,现在就走,翻墙头往后门跑,没有回牛家村的车,就先在网吧凑合一晚,千万不要在路边凑合。”赵凤声掏出身上所有现金,十几张钞票往牛娃子手里一塞,“哥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没等牛娃子回答,大门又咚咚作响。

赵凤声转过身,咬牙切齿道:“他妈的,一晚上三次?没完没了啊!”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说客

当赵凤声拎着卡巴军刀,小心翼翼从门缝张望,却看到了脸上布满焦急神色的汤明,只有他一人,旁边连个跟班的都没有,头发被汗水打湿,往常整洁的衬衫也显得有些凌乱。也是,几十人的大部队都撤走了,汤明再带人来,就显得毫无诚意了,估计这位江湖太子爷急匆匆赶到这里,动手是不会动,谈和的可能性较大。

赵凤声打开大门,探出脑袋,笑道:“小明,有事?”

“富贵,这都火烧眉毛了,就别再嬉皮笑脸了。陈哥呢?赶紧叫他出来,妈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老爷子怎么跟你们较起劲了,真他妈头疼。”汤明一边说,一边闷头往里闯。

“谁说不是呢。”赵凤声附和道,顺手把门关严。

汤明走到客厅,看到一屋子老弱病残,愣了一下,瞅见老神在在的陈蛰熊竟然还有心思品茶,跺了跺脚,道:“陈哥,天都塌了,你咋还有这么好的兴致?赶紧出来,咱借一步说话?”

“刀子都动了,还说什么?当初在万林市,我是怎么对你的,救了一命,还好吃好喝好招待,亲自把你送到车站。到了雍城,你老爷子的四大金刚,却指使几十人上门来砍我,恩将仇报这句话送给你,不过分吧?”

赵凤声善于取长补短,陈蛰熊也是如此,坐地起价的功底,就是从赵凤声那偷师而来,虽然没有达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程度,也可以说**不离十了。

“陈哥,我要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就不过来找骂了。您挪挪步,咱院子里说几句话。”汤明一脸焦急道,额头汗水顺着脖子流淌。

陈蛰熊偷偷瞄了一眼赵凤声,看到他挤眉弄眼,知道铺垫的差不多,可以见好就收,于是大大咧咧站起身,“行,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谈一谈。”

三人来到偏房小屋,汤明谨慎地关住房门,迫不及待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位躺在床上的男人,就是彭浩瀚吧?”

“你说你的。”陈蛰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模棱两可,想看汤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哥,你给我说句实话,这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汤明终于有空拿袖口擦了一下汗水,低声询问道。

“朋友。”陈蛰熊依旧保持惜字如金的习惯。

“哎!陈哥,他是雍城本地人,你在万林,俩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咋能交上朋友。你怎么对待我,都可以,但有些事我必须给你交代清楚,这彭浩瀚,即便是你小舅子,那也得交出来,谁都保不住他的。”汤明长吁短叹道。

陈蛰熊眸子闪过一道犀利色彩,“你跑过来,就是为了威胁我?”

“我哪敢威胁您啊!”汤明苦笑道:“彭浩瀚的所作所为,您清楚吧?”

“不清楚。”陈蛰熊冷声道。

有些事,汤明也不敢轻易开口,急的来回踱步,这让赵凤声想起了小时候见过拉磨的驴,忍不住窃笑。

汤明前思后想,想了再想,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拍大腿,道:“这彭浩瀚就是一颗定时zhà dàn,自己死了不算,炸就炸了,还要连累到别人。他跟你们说矿难的事了吧?对,确实发生过,可他妈谁愿意摊上这档子破事,天灾**,没有谁故意挖坑埋人,塌了,是设计师的锅,老板该掏的钱,一分不少全给了那瓜怂,结果那货为了赚钱,让自己表叔来承包工程,弄得全是破铜烂铁糊弄人的玩意,能不塌么!”

“出了事,自然不会往外捅,钱赔了不少,遇难者每人分了上百万丧葬费,这还不行吗?出门被车撞死,也就这价吧?家属都不计较了,他彭浩瀚却跳出来作妖,往区里告,往市里告,光想把天桶个窟窿,恨不得我们跟工人一起陪葬,挖他们家祖坟了?非要跟我们过不去。陈哥,你是明白人,彭浩瀚该不该死,你心里应该有谱了吧?”

没等陈蛰熊回应,赵凤声率先接过话题,“‘你们’?难道汤公子在里面,还分了一杯羹?”

汤明稍微呆滞片刻,“这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想保住彭浩瀚,难如登天。别的承诺,我不敢多说,假如信得过我,把人交出来,我可以保他一条命。”

“你汤公子的承诺,能信几分?”赵凤声微笑道。

汤明摇摇头,无奈道:“别喊我汤公子,我只是女婿,不是人家儿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易了。上面伺候老的,下面笼络小的,谁都像自家人,就他妈我像外人。能保住彭浩瀚一命,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女婿?

赵凤声摩挲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彭浩瀚,我不会交,想要的话,叫那些人凭本事来拿。”陈蛰熊板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陈哥,你咋不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汤明听到他下了死口,急的光想给自己来几个耳巴子,接着脑瓜一转,恍然大悟,“陈哥,你们该不会是想要钱吧?要不这样,你开价,多少钱,我去帮你们争取,多了不敢说,几百万还是轻轻松松。出来混,大家不就是图财么,因为彭浩瀚冒犯了你们,就当赔偿损失了,我想他们也愿意花钱消灾。”

“这不叫花钱消灾,而是花钱买命。”

赵凤声插口道:“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事,都可以拿钱来衡量,唯独糠透了的良心,是无法用金钱去再换一颗,顶多镀一层金,瞧着光鲜亮丽,可里面是啥破革烂草,自己最清楚。”

“麻烦你去跟老板们带句话,彭浩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离开雍城。”

“这句话,是我牛富贵说的。”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杜倩的心事

汤明好话道理讲了一大堆,陈蛰熊和赵凤声俩人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死活劝不动,最后汤明都急了眼,破口大骂,说你们再不回心转意,全他妈栽在雍城,然后陈蛰熊很温和地伸出一只腿,把汤明踹出门外。不识抬举到这种程度,汤明也无可奈何,只好灰溜溜离去。

“姓陈的,似乎形势很不乐观,要不然你先撤,咱们兵分两路,我引开他们注意力,你带彭浩瀚去京城,或许……这样才有人能走出雍城。”赵凤声等到汤明离开,点了根烟,蹲在没有任何被褥的床板上,表情有种极少出现的镇定。

“咱们遇到的形势,从来没有乐观过吧?”陈蛰熊夺过赵凤声十块钱一盒的好猫,也不嫌脏,塞进嘴里吞云吐雾。

“用我师傅那一套解释,就是咱俩八字犯冲,走到一起尽是霉运。”赵凤声又点燃一根烟,挠头说道。

“我从来不相信封建迷信,算命,风水,骗钱的把戏。记得翟红兴当时从外地找高人批过一卦,大富大贵王侯之命,可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死咱俩前面了。”陈蛰熊不屑道。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翟红兴虽然命好,但走的是歪门邪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把德行损光了,老天爷自然会收拾他。咱俩命不好,可行的正坐得端,万事无愧于心,才能屡屡安度鬼门关。命由天定,事在人为,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此乃正道。”赵凤声唏嘘感慨道。

“别咬文嚼字了,一股酸臭气,现在该怎么办。”陈蛰熊对他的辩解无动于衷。

赵凤声摇摇头,一个将自己比喻成教父的男人,很难听得进去别人的忠言逆耳,掐灭烟头,从床上跳下,“走吧,先去宾馆躲躲再说。”

自从回国以后,赵凤声始终处于被动挨打局面,唐宏图的算计,唐耀辉的阴谋,翟红兴的追杀,自己始终站在明处,就像一条招摇过市的野狗,后面藏着无数捕猎者。这次到了雍城,本想给雷斯年来一次反客为主,没想到阴差阳错,又变成了站在路边等待围追堵截的野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见招拆招。还好赵凤声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心境并没有太大起伏。

一行人走出小院,天色已经蒙蒙亮,赵凤声记得市公安局附近有处宾馆,印象中好像挺高大上,于是带领众人来到宾馆,开了两间房,赵凤声和彭浩瀚一间,陈蛰熊和牛娃子一间,并没有给杜倩安排。

“你不会……让我跟你们挤在一张床上吧?”杜倩进入房间,皱起眉头问道。

“没,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在这里住。”赵凤声微笑道。

“赶我走?”杜倩单手环臂,口吻有些不善。

“那当然不是。”赵凤声拧开矿泉水瓶,狂灌几口,“经过我对昨晚的分析,对手已经相当了解咱们这帮人的身份,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老彭,咱们其他几人,任何一个走出去,都不会引起他们关注,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安危。”

“你确定么?”杜倩问道。

“百分之**十吧,反正比待在我们身边安全。这次派出几十人都徒劳无功,下一次,他们派来的或许就是亡命之徒了,按照那些人的实力,应该有枪出现,你不怕吗?”赵凤声笑道。

“枪?!”杜倩确实受到了惊吓,脸色大变,bái nèn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赶紧走吧。”赵凤声好意说道。

杜倩呆呆站在那里,停了许久,小声道:“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赵凤声跟她走到阳台,活动着两天没休息导致酸涨的肩膀,“早就看到你欲言又止,什么事?要不我猜猜?你……是想让我帮你争夺家产?”

杜倩一愣,秀发被凉风吹得七零八落也不管不顾,“猜得到?”

“除了这件事,你好像没必要跟其他人发生冲突。”赵凤声笃定道。

杜倩好不否认点点头,“对,我想要你帮我。”

“可以,按照咱们俩的关系,勉强能算作朋友,当然义不容辞。我以前在政法大学里晃荡过几天,认识不少法律界精英,能够帮你找到好律师。至于费用多少,要女儿,要多少家产,还得你们之间去谈,我的面子还达不到免费的程度,顶多事后再给。”赵凤声轻声说道。

“我不要女儿,不要家产,用不着律师。”杜倩迎着冷风,淡淡说道。

“哦?那你想怎么样?”赵凤声好奇道。

“我要他死!”杜倩抿起苍白的嘴唇,美目之间闪过一丝凶狠神色。

赵凤声没料到这位女人有着杀夫的念头,侧过头,对她认真审视。

“别怪我最毒妇人心,实在是孟祥伟不给我活路。他不仅封锁了我所有经济,还hào称要找人把我毁容,说他孟伟祥的前妻,哪怕不要了,别人也休想得到,当xiao jie都不可能,要把我逼到走投无路。为了自己,为了女儿,你说我该不该起杀心?”杜倩苦涩一笑。

赵凤声双手交叉,趴在阳台默不作声。

“如果你鄙视我,可以尽情鄙视,但咱们这次谈话,是交易,不是施舍,杀掉他,我会给你孟家百分之二十的家产,大概在几个亿左右,够你为所欲为了。你先不用着急答复,等熬过了这几天,护送彭浩瀚到京城之后,如果你还活着,再跟我联系。”杜倩丢下几句话,细腰扭转,迈着婀娜的步伐离去。

赵凤声望着徐娘半老仍旧能勾起男人yu wàng的背影,揉了揉鼻子,“看不透的女人。”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两头倔驴

夫妻反目成仇,赵凤声不是没遇见过,姜可岚和翟红兴那对就是先例。可是仇归仇,双方没有下过死手,顶多在资产上来回算计,即便翟红兴猖狂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依旧没赶尽杀绝,对内,对外,都会称呼一声夫人,而姜可岚,始终维持着翟夫人角色,雍容大气,面面俱到,夫妻俩堪称演技派宗师级人物。

可是杜倩,对于自己老公的态度则是欲杀之而后快。

归根结底,除了性格原因,还是姜可岚和杜倩各自的出身不同,导致面对问题时所采取的态度大相径庭。姜可岚父母都是高干,从小就衣食无忧,哪怕跟翟红兴分道扬镳,也不至于流落街头,穷困潦倒四个字,跟姜可岚没有一丁点关系,离就离了,大不了回家继续做她的姜家大xiao jie。可杜倩从大山走出来,一没朋友,二没亲戚,离了婚,犹如一条野狗颠沛流离,甚至还要遭到丈夫无止境的羞辱,这样的生活,生不如死,足够她鼓足勇气放手一搏。

所以赵凤声能理解杜倩的心情,但不支持。

杀人放火?扯淡。

给多少钱都不干。

从窗台望到对面的早餐店排起了长龙,赵凤声摸摸肚子,饿了,打了一夜,铁人也扛不住。一瘸一拐来到小吃店,买了胡辣汤和油条等早点,拎着回到隔壁房间,发现陈蛰熊和牛娃子已经休息,放下食物,又来到自己房间,彭浩瀚正瞪着眼睛愣愣的看着他,眼神里说不出是惶恐还是担忧。

“不困?”赵凤声很有暖男潜质,为了方便彭浩瀚进食,将早点全端到他的面前,不忘将食物盒的盖子全部打开。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一天,睡不着,每天都是如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彭浩瀚抓起油条,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去。

“等你伤养的差不多,回家拿上证据,咱们就可以去京城递交给相关部门了。”赵凤声舀了一勺胡辣汤,味道不错。

“我骗了你。”彭浩瀚停住进餐,微微一笑。

“骗我什么?”赵凤声挑起眉头道。

“之前给你说证据和材料放在我的家里,只是为了试探罢了。我怕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演的苦肉计,所以留了一个心眼,没说实话。等见到你跟他们玩命,我才清楚,你是好人,不争名,不图利,冒着生命危险,只想还世间一个公道。”彭浩瀚油腻胖脸布满欣慰笑容。

“人之常情,能够体谅。”赵凤声自己就患有被po hài妄想症,自然可以体会彭浩瀚的良苦用心。

“我知道那些人会把我家搜的天翻地覆,于是将东西放在胜利桥第三根柱子附近,上面盖着半截砖,刻着十字,很好辨认。你就不用等我康复了,养到能下地走路,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自己取了东西,去京城吧。”彭浩瀚认真说道。

赵凤声轻轻嚼着油条,“你想用自己做诱饵,吸引那些人注意力?”

说到斗智斗勇,赵凤声几乎天天跟心眼多的对手打交道,稍微一分析,就能得知彭浩瀚的用意。自己一走,他拿什么来抵挡那些人的攻势?

必死无疑。

“带着一个废人逃亡,还想离开雍城,无异于痴人说梦,你们自己行动,逃出雍城的几率大大增加。抓紧时间走,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能撑几天算几天,以后等告倒了他们,去我坟前上一炷香,拎一瓶西凤酒,我也就能瞑目了。”

谈及生死,彭浩瀚的神色只能用安详两个字来形容,没有恐惧,没有畏怯,只是嘴角勾起淡然笑意,从容不迫去面对。

赵凤声眸子变得异常坚定,道:“几年前,我兄弟掩护我撤退,我活了,他死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丢弃过朋友,无论什么情况,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卖友求生的勾当我绝不会干。虽然咱俩连朋友都算不上,但现阶段属于一个战壕的战友,有共同的敌人,有共同的心愿,老彭,别逼我做昧着良心的事,我做不来。”

彭浩瀚焦急道:“你这家伙咋这么犟呢?!”

“我来雍城就为讨一个债,如果丢下你不管不顾,我又会欠第二份良心债,这次有目标,有仇家,你呢?死了以后,我去哪讨债?难不成去监狱里找那些人讨?老彭,安心养你的伤,那些人敢狗急跳墙,无论任何时候,我会挡在你前面。”赵凤声谈笑自如。

“非要让那些人把咱们一锅端?!”彭浩瀚急的浑身颤抖。

“一锅端?他们也得有那本事。”赵凤声点燃一根烟,言辞间饱含自负情绪。

“哎!咱俩是一类人,全是倔驴式货色。”彭浩瀚摇头叹息道。

“休息吧。”赵凤声不再争辩,用纸巾擦去手指油腻,推开窗户观察外面动向。

“就算能到达京城,将证据呈上去,也不见得能扳倒那些人。”彭浩瀚皱眉道。

“为啥?”赵凤声扭过头,好奇问道。

“视频和材料只是一方面,有音像,有文字记录,可没办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谁能证明出事的矿,就是关中集团的矿?谁能证明他们贪污受贿蛇鼠一窝?牵扯到谁,都会事先把屁股擦干净。假如不出所料的话,关中集团已经把相关证据抹杀掉了,等到上面派人来查,未必能够将他们绳之于法。”彭浩瀚担心道。

“那你觉得还需要什么?”赵凤声慢悠悠吐出烟雾。

“新圩矿的归属证明,购买时间,出资多少,法定代表人是谁,如果把这些东西搞到手,就能够给他们定罪了。可惜咱们朝不保夕,连走出雍城的机会都没有,这些东西,只能想想了。”彭浩瀚长叹一口气。

“新圩矿是吧?”

赵凤声掐灭烟头,“我来想办法。”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为难

傍晚六点,赵凤声乔装打扮了一番,从宾馆消防通道出去,左拐右拐,乘公交,换出租,又步行了一小段路,来到了黑哥所在的小区。

此时到了行人最多的时间段,下班的,赴宴的,谈恋爱的,将大街堵得水泄不通,犄角旮旯都站满了路人,要避开对方的眼线,正是最恰当的时机。

赵凤声走到黑哥家门口,抬起弯曲的手指,铛铛铛三声轻响,不到一分钟,里面传出黑嫂嘹亮的大嗓门,“谁啊?”

“嫂子,是我。”赵凤声压低声音,顺便抬起了帽檐。

黑嫂打开防盗门,身材依旧丰满如初,几乎遮挡住了屋子内的所有视线,看到赵凤声,黑嫂表情一愣,然后双眼一亮,“富贵啊,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刚才黑哥还念叨你呢,说有段日子没见了,不知道谈恋爱了还是干着大事呢,也不敢打扰你。这人呐,就是禁不住念,说曹操曹操到。傻站着干啥,外面热,快到里面凉快。”

典型的北方女人待客之道,让赵凤声似乎又回到了桃园街,微笑回应,不失礼仪地摘掉帽子,摸着小平头问道:“黑哥呢?”

“他前脚进门,你后脚就到,幸亏他今天没加班,要不然呐,又得等到十一二点才能摸到人。”黑嫂寒暄几句,冲离去喊道:“老黑,富贵来了,我去买几个好菜,你们哥俩今天喝个痛快。”

麻利拿起手袋,黑嫂急匆匆离去。赵凤声没有拦着她,因为有些话只能对黑哥一个人讲,哪怕黑嫂通情达理,最好也不让她知道,那帮人神通广大,再多一个知情者陷进去,百害而无一利,说不定会做出下三滥的勾当。

“来了?坐。”相比于黑嫂的热情,黑哥显得平淡许多,递给赵凤声一根黄金叶天叶系列香烟,转身就要去泡茶。

“别忙活了,就几句话,说完就走。”赵凤声劝住了黑哥,将他拉到了沙发中。多停留一分钟,就会给黑哥家庭带来一分风险,做不到滴水不漏,只能减少犯错的几率。

“啥事?”黑哥察觉到了赵凤声的反常。

“刘志渊还在雍城?”赵凤声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窗外。

“对啊,上次你不是问过了吗?刘总在雍城都待了一个多月了,就连老员工都说稀罕,怎么,你找刘总有事?”自己能够进入关中集团,全靠刘志渊的一句话,而黑哥自然而然地把赵凤声当作刘总的朋友,根本没往其它方面联想。

“假如不出所料的话,刘志渊应该就是大老板,小小的关中集团分公司,没那么大能量去疏通关系。我说这老小子干嘛死赖着雍城不走,原来是在擦屁股……”赵凤声自言自语道。

“你说啥?”黑哥疑惑道。

“没事。”赵凤声压低声音,“你在关中集团工作这么久,听没听说过新圩矿?”

黑哥稍微思索片刻,果断摇头。

“看来那帮王八蛋早就想瞒天过海了。”赵凤声嘀咕道,身体往黑哥那边靠近了几分,“有件事我想求你,没好处,没利润,只有丢工作和掉脑袋的危险,可是我实在找不到别的人帮忙。”

黑哥明白赵凤声不会无的放矢,吞咽一下口水,声音艰涩说道:“你遇到麻烦了?”

“如果是我的麻烦,肯定不会让你涉险,这关系到太多埋进地下的冤魂,往大了说,是国事,天下事,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求你办。黑哥,你先别急着答应我,想好再说,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赵凤声一脸肃容道。

空调屋,二十几度的舒爽气温,黑哥额头竟然冒出汗水。

“先擦擦汗。”赵凤声笑了笑,试图缓和紧张气氛。

黑哥没心思在意这点小事,闷头抽着烟,烟雾袅袅,从这位中年男人的皱纹中来回萦绕。

分针转了一个圈。

“好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赵凤声双手撑住膝盖,猛地起身。

当黑哥犹豫的那一刻起,赵凤声就心里有数了。其实换作自己,赵凤声或许也跟他的选择一样。好不容易混到一份体面工作,不用再受到亲戚朋友的冷眼,能够给妻子一个美好生活,舍得就这么放弃吗?

只能说他太强人所难了。

“富贵,你先等等,能给我说一下是什么事吗?”黑哥嗓音透着一股沙哑。

“说了,就等于你入伙了。”赵凤声笑容古怪道:“要听吗?”

黑哥玩命抽了一口烟,眉头深锁道:“是需要我泄露关中集团的商业机密吗?”

“比这些还严重。”赵凤声眼睛盯着那张沧桑脸庞,试图要从他神色中读懂蕴藏的寓意。

“不会是要bǎng jià刘志渊吧?”黑哥说完以后,自嘲笑了笑。

“不是bǎng jià他,而是把他送进监狱。”赵凤声解开了谜底。

“你们俩不是朋友吗?干嘛要把他送进监狱。”黑哥有些发懵。

“公道。为几十条冤魂讨一个公道。”赵凤声严肃道。

“他……杀人了?”黑哥彻底被震撼,堂堂关中集团二把手,厅局级干部,实打实的红顶商人,杀人?还杀了几十人?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矿难,关中集团的事,他逃脱不了干系,应该负有主要责任。另外贪赃枉法,勾结官员和黑恶势力,即便他没有全部参与,也是关中集团高层犯的错。我现在需要一份新圩矿的资料,必须证明这个矿属于你们关中集团,你不用亲自去办,只要告诉我是谁掌管这些资料,当时谁是主要负责人就好,其它的,我去处理。”赵凤声怕黑哥一下接收不了这么多的信息,慢吞吞说道。

“有那么严重?”黑哥瞠目结舌。

“或许比你想象的更离奇。”赵凤声抽完价值五块钱一根的天叶香烟,不再强人所难,转身离去。

“等等。”

黑哥揉了一把脸,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让我抽完这根烟。”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铜雀宫(上)

雍城是三线城市,地处偏僻又没什么特色,但是某些场所,却并不逊色于流金淌银的大都市。譬如铜雀宫,雍城无可争议的顶级会所,吃喝玩乐一条龙,专门招待达官显贵,一张入门级的贵宾卡都得三十万起步,还得需要有人引荐,吃顿饭都得万儿八千,更别提其它项目,寻常百姓根本消费不起,只能远远观望,靠传闻去窥探里面究竟是怎样一个旖旎风景。

今天的铜雀宫大门紧闭,谢绝闲散人员进入,可透过窗户,明明是灯火辉煌,稍微动一动脑子,就明白里面肯定坐着来历不凡的大人物了。

顶层正在举行一场不算喧闹但极其奢华的宴会,各式各样的美酒,美轮美奂的灯光,还有衣着光鲜亮丽的客人,在钢琴曲的伴奏下,三五成群,手举香槟,面带微笑进行着寒暄。

交际是一种文化,见到什么人该怎么奉迎,嘴角上扬多少度,酒杯谁在上面谁在下面,生意什么时候谈最合适,都是一种功底。有的人在交际圈混的如鱼得水,有的人却在圈子里屡屡受挫,这跟课本学来的知识毫无关系,纯粹是天生的嗅觉,情商,智商,财商,完美结合才能领悟精髓。

两名男人坐在大厅最中央沙发上,一个威严,一个精明,敢坐在这里,代表了两人的身份在里面出类拔萃。

孟伟祥,雍城走出去的成功商人。

刘志渊,关中集团副总。

人群中权力最大,财富最多,双方都是行业里标杆性人物。

孟伟祥端起高脚杯,朝刘志渊杯子下方轻轻一碰,谄笑道:“刘总,久闻您千杯不醉的赞誉,前几次人多,不方便,咱们点到即止,今天,你可要陪我一醉方休。”

刘志渊眉头略微下沉,似乎有什么心事,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喝下去一半,敷衍道:“孟总说笑了。”

“听说您很快都要扶正了,干嘛还忧心忡忡的,有什么困难,给兄弟说,我在外面瞎混了几年,钱没赚多少,可结交了许多朋友。京城那帮二世祖,天天往魔都蹿,我这人又喜欢跟年轻人混,一来二去,也混了个脸熟。如果刘总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孟祥伟挤了挤眼。

“哦?”刘志渊望向一脸狡黠的孟祥伟。

刘志渊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后面自然有强硬的后台,可随着大树们一颗颗倒下,攀爬变得异常艰难。再说他本人就是顶着副厅级光环的高官,孟祥伟敢当着他的面提及“官二代”,肯定不是厅局级的人物,副部?部级?或者是……一想到这里,刘志渊本来沉闷的五官突然挂满笑容,左臂搭在孟祥伟肩头,“孟总,没想到你竟然能跟公子哥们称兄道弟,下次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叫上我。”

“我去那就是当奴才,说话没分量,到时候栽了面子,刘总可不要嘲笑我老孟骨头软哦。”孟祥伟哈哈笑道。

即便是自嘲,孟伟祥也带着一股得意气息。

“那怎么会?孟老弟说笑了。”论及钻营,在国企侵淫数十年的刘志渊,功夫可比孟祥伟高了不止一筹,孟总瞬间变为孟老弟,此中的奥妙,也只有两人知晓。

“对了,斯年一会说过来见个面,刘总可得留点量,陪陪我那位老同学。”孟伟祥悄声问道。

“雷总?”刘志渊惊讶道。

国企,本身就比私营企业高出几个级数,刘志渊用不着对私企老板和颜悦色,但雷氏集团则不同,量变会引起质变,单单拿资产来说,雷氏集团就比关中集团超出数十倍,何况几十年的根基摆在那里,整个西北的明星级企业,即便是市委一把手,见了雷斯年也得客客气气,称呼一声雷先生。

“刘总跟斯年熟吗?”孟祥伟笑着问道。

察觉到孟祥伟蕴含的诡诈,刘志渊摆手道:“见过几次面,点头之交,肯定没有老同学之间熟悉。”

又是摆出来二世祖,又是搬出来雷斯年,刘志渊清楚,关中集团跟刘志渊合作的项目,恐怕又得割一块肉了。

“斯年那人啊,外冷内热,看似一块冰疙瘩,实际最重情谊。记得有次我们春游,有个女生掉进了水里,其他人乱喊乱叫,只有斯年一头扎进去。他那会才十三岁,不会水啊,还没游到女生旁边,自己就险些被淹死,要不是旁边有船经过,恐怕也没雷总这个人了。俗话说三岁看老,斯年当初就能为了同学玩命,现在虽然富贵荣华,但跟小时候没啥区别。重情重义,莫逆于心呐。”孟祥伟回忆起往事,口中尽是唏嘘。

“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刘志渊频频点头。

“如果斯年能跟上面说句话,你这总经理的宝座,应该就稳了。”孟伟祥拍着刘志渊手背轻声说道。

雷氏集团总经理的能量,刘志渊十分明白,虽然自己能上位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但谁也不会介意往上面多增添几斤砝码。刘志渊故作惊愕道:“雷总会为我美言?”

“我去试试,**不离十吧。”孟伟祥神秘一笑。

“好,孟老弟放心,如果事情办成,我老刘定当厚报!”刘志渊郑重其事道。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这就是江湖。

这就是礼尚往来。

随着一笔交易谈成,刘志渊为难道:“孟老弟啊,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说都行,千万别拿我当外人。”孟伟祥豪爽道。

“新圩矿的事……”刘志渊犹豫了一下。

“建哥没帮你办好?”孟伟祥扫了扫四周,低声问道。

“出了点岔子。”

刘志渊皱起眉头,“而且……您的夫人,好像也掺和了进来。”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铜雀宫(中)

钢琴弹奏出欢快的《幽默曲》,不时有人端着杯子,来跟沙发中的两位地位崇高的男人刷一下存在感。刘志渊和孟伟祥应酬一会,为了不被打扰,走到了僻静角落,孟伟祥递给刘志渊了一根kingofdenmark雪茄,“你说杜倩跟那个一直要告状的人搅和到了一起?”

刘志渊单手推回,拒绝了他的好意,面目阴沉道:“经过再三查证,确实是尊夫人无疑,在沈炬即将抓住彭浩瀚的时候,正是尊夫人赶到,才使他们最后关头毁于一旦。第二次抓捕,尊夫人也在场,又跟随他们一起去了酒店,随后自己单独离开。几次跟他们有所瓜葛,这说明不是简单的巧合。孟老弟,这是你的家事,我们不便干预,可毕竟涉及到许多人的命脉,再任由尊夫人胡闹下去,我答应,有人也会不答应。”

话说的婉转,但透露出刘志渊对此很不满,言外之意很清楚,如果不是你的老婆从中作梗,我们早就把彭浩瀚抓到,顾忌你的面子,才放她一马,你孟伟祥再不管,我们可要翻脸无情了。

“难道那几人中间,有那骚娘们的奸夫?”孟伟祥叼着名贵雪茄,喃喃自语。

“什么?”刘志渊没有听清楚,诧异问道。

“本来是家丑不可外扬,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只好如实相告了。刘总,那**人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给我戴了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咱老爷们即便度量再大,也忍不下去这口恶气。所以几天前我就把她扫地出门,准备过一段时间,就起诉离婚。既然她犯了错,刘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完全不用照顾我的颜面,是杀是剐,任由你们处置。”孟伟祥叼着雪茄,笑容里透着一股阴毒。

刘志渊被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牵手相携二十年的夫妻,竟然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哪怕犯了天大的措,也罪不至死吧?

不仅对孟伟祥的印象大打折扣。

一位女士迈着婀娜的步伐款款走来,黑色晚礼服,高贵雍容,搭配纤细高挑的身材,尽显女性魅力。

许丹河,关中集团分公司经理,虽说已经过了女人珍贵的青春年华,但优质的生活使她并没有被柴米油盐熬成黄脸婆,反而多了种成熟韵味,淡淡一笑,“刘总,孟总,没有打扰你们的谈话吧?”

刘志渊跟她是上下级关系,势必会保持着一定距离感,轻笑道:“我们只不过随便聊聊,不用那么客气。”

自从许丹河现身,孟伟祥的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就没离开人家的身体,脖颈,纤腰,脚腕,臀部,挨个扫了一遍,比起医院里的ct机还要仔细。孟伟祥是色鬼中的色鬼,不挑年纪,不挑肤色,不挑地域,凡是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尤其是许丹河这种有权有学历,平时高高在上的女强人,最能挑逗男人征服yu wàng。自从跟许丹河接触第一天开始,孟伟祥就打过她的主意,可惜刘志渊暗示过,这许丹河年轻时曾是总经理的情人,一步一步坐到如今的位置,正是靠上级的提拔,不管两人是否藕断丝连,最好不要招惹,免得惹麻烦。

“许总,哎呀,好久不见,许总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来,快请坐,早听刘总说过许总海量,百闻不如一试,今天必须不醉不归。”孟伟祥快速起身,摆出谄媚笑容。

“多谢刘总夸奖,我最多能喝点红酒,实在愧不敢当。”许丹河显然对于大富豪孟伟祥也保持浓厚兴趣,一举一动尽量妩媚妖娆。

让座的时候,孟伟祥的手指从许丹河臀部悄然划过。

许丹河对咸猪手视若无睹,继续保持甜美笑容。

有戏。

孟伟祥表情极其猥琐。

“你们俩聊,我去一趟洗手间。”刘志渊借口离去。

一位是上司的老情人,一位是急于巴结的合作者,这俩人眉来眼去,刘志渊当然不能充当看客。万一许丹河跟上司旧情复燃,自己饶不了顶一个拉皮条的罪过,刘志渊是经营钻研的老手,肯定不会惹一身骚。

等到刘志渊一走,孟伟祥更加放肆,探出身体,跟许丹河只保持几厘米的距离,抽口雪茄,朝许丹河面前喷去,“许总,丹麦国王雪茄,朋友从国外特意给我带来的,要不要来一支?”

许丹河闻着浓郁香气,稍稍往后躺去,微笑道:“孟总,抱歉了,我向来不抽烟。”

“烟和雪茄不一样,一个细,一个粗,口感天差地别啊,哈哈。”孟伟祥淫邪大笑。

许丹河瞬间明白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嘴角下沉了几分,寻思着从魔都回来的大富商,怎么会像饥色的恶鬼一样?多么高雅清净的地方,竟然说着卑鄙下流的言辞。

“许总,你这戒指,戴了不少年了吧?”孟伟祥比起她更加善解人意,察觉到轻微露出的不屑,立刻话锋一转,想要从别的方面做文章。

“十来年了吧,结婚那会买的。”许丹河摩挲着不到五分的钻戒,已经多年没有收到过礼物了,全靠自己打拼,人老珠黄的黯淡油然而生。

“我朋友是做珠宝生意的,正好刚订制出一大批顶级珠宝,许经理如果有空,咱们一起去魔都玩一圈,看上任何东西,我老孟买单。”孟伟祥晃着二郎腿xié è笑道。

“这……不好吧。”虽说许丹河见识广博,可一听到顶级珠宝几个字,浑身一颤,双眼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贪婪色泽。像孟伟祥这种级别的富豪,不至于对一位女性撒谎吧?

“我让朋友发一些图片过来,咱们一起挑选,8088房间,我等你。”孟伟祥轻抚许丹河光滑的手背。

第一千零二十章 铜雀宫(下)

刘志渊的承诺,让许丹河芳心大动,自从跟那位分开后,多久没收到过男人的殷勤了?三年、五年?记不得了。反正如今位子,全是靠自己努力工作得来的,通宵加班,为了业绩求爷爷告奶奶,哪怕收获再多,许丹河也问心无愧。

可是繁重的工作,也丢失了一些东西,除了在去洗手间的时候,需要分辨男女的不同,许丹河已经很久没享受过女人特权。不止是金钱的you huo,最无法抗拒的就是刘志渊的毫不掩饰的yu wàng,使得许丹河的荷尔蒙急速分泌,意识到自己是女性,还是位风韵犹存漂亮女人。

许丹河双手搭在依旧光滑富有弹性的大腿,理智告诉她哪怕再饥渴,也得矜持一些,所以并没有立即回答。

孟祥伟正想再趁热打铁,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孟祥伟皱眉望去,看到一个男人犹如众星捧月来到宴会厅。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开领polo衫,休闲裤,笑容随和,从容不迫跟众人打着招呼。

雷斯年。

孟祥伟再也顾不得跟许丹河**,骤然起身,一溜小跑穿过人群,来到雷斯年旁边,拽住小臂,热情说道:“斯年,来之前怎么不给我打声招呼,我好去下面接你,万一那帮狗腿子不长眼,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同于跟刘志渊交谈时的圆滑,也不同于跟许丹河交谈时的下流,现在的孟祥伟,犹如见到了亲兄弟般热忱。想想也是,能够在十里洋场混的风生水起,见什么人戴什么面具,这是必修课之一。

虽然雷氏集团的大本营就在雍城,可雷斯年却洁身自爱,极少光顾这种销金窟,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更多的时间是在飞机上度过。能够成为女性如意郎君榜榜首,这份自律,给雷斯年添加了不少分数。

“下面的朋友正好认识我,没有为难。”雷斯年在公众场合时的表态,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是认出你的车了吧?”孟祥伟乐呵道。

雷斯年不置可否。

作为雷斯年的贴身保镖,相貌古怪的丧隆游离在人群边缘,仔细观察完在场人员的危险系数,丧隆撇了撇嘴,坐到了距离雷斯年最近的位置。

孟祥伟十分了解雷斯年的嗜好,帮他拿了一杯唐培里侬粉红香槟王,小声道:“知道你不爱喝酒,但今天刘志渊在,多多少少来一点,给我个面子嘛。”

传闻雷斯年跟人打交道,分为三个阶段,握手,吃饭,喝酒。雷斯年向来不喜饮酒,除非遇到了员工大会或者跟zhèng fu要员打交道,否则滴酒不沾,谁劝都没有用。能让他在私人聚会时喝一口酒,也就是孟祥伟这种几十年交情的铁杆朋友。

“你又为难我。”雷斯年接过酒杯,晃了晃颜色艳丽的酒液,叹了一口气。

“刘总对你可是神交已久,可别辜负人家一片热情。最主要的是我跟关中集团有一笔大生意要谈,你这一杯酒,足以让我多赚三成。”孟祥伟嘿嘿笑道。

雷斯年眼神玩味望着老同学,“你也就是没生在富贵门庭,假如换一换出身,你比我更有能力,光这张脸皮,至少能比现在身家多出十倍。”

“哈哈,没想到我这张糙脸,比雷总那张英俊的脸还要贵。”孟祥伟爽朗大笑。

刘志渊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中杀出,悄然无息站在雷斯年旁边,额头有些泛光,伸出宽大的双手,激动说道:“雷总,久仰久仰,在下关中集团刘志渊,还请雷总以后多多指教。”

两人见过几次面,但没有正式介绍过,这对于注重礼节的国人来说,不能算作朋友。

有孟祥伟这位长袖善舞的商人在,肯定不会让场面尴尬,搂住刘志渊肩头,大笑道:“都是朋友,就别那么客气了,斯年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你这么一自我介绍,倒显得见外了。走,咱们边喝边聊。”

有雷斯年加入,场面显得热闹异常,但没有人敢拿出手机来拍摄照片和视频,只是远远观望。这种私人会所,最忌讳泄露**,在场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懂得暗地里的规矩,怎么会拿前途和小命开玩笑。

“斯年,本来我想安排一场,咱们三个好好聚聚,可你前一段去欧洲,爽约了,你说,该不该罚酒?!”孟祥伟大义凛然道。

“罚,该罚,但身不由己。爽约爽的是身,而不是心,远在大洋彼岸,我也想着能跟大伙夜雨对床,所以不能重罚,点到即止。”雷斯年举起酒杯,轻轻喝掉一小口。

这一番话,面子给的很足,刘志渊又不是那种不知趣的愣货,急忙举起酒杯,“雷总太客气了,谁不知道您公务繁忙,能够大驾光临,我已经很知足了,这酒,我必须陪。”

多半杯红酒,大概三四两的模样,刘志渊一饮而尽。

“你们俩真不够意思,罚酒这种事,也不带我老孟,不行,我得补上。”孟祥伟学着刘志渊的豪迈,一口喝干。

雷斯年跟刘志渊相视一笑。

似乎都懂得这次聚会的隐喻。

却没有人去戳破。

“斯年,刘哥,你们都是西北精英中的精英,我能跟你们坐在一起喝酒,那全靠老天爷赏赐的福分。斯年当初给我说过一句话,叫做多高的位置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否则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领会不了其中精神,但总觉得很有道理。你们说,咱们能不能合计合计,干点大事?要不然都对不起生咱养咱的黄土地。”孟伟祥提议道。

“刘总,你的意思呢?”雷斯年笑容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雷总有什么好的想法吗?”刘志渊摸不清两人的双簧,又不敢大胆承诺,毕竟拿着国家发的工资,由不得他胡来,只能小心翼翼进行试探。

孟祥伟脸色有些醉酒后的潮红,大手一挥,霸气十足,喷着吐沫星子喊道:“下江南!捞一票大的!”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小偷

富人们的夜生活,就像měi nu涂抹的那层唇彩,不亲口尝一尝,永远领会不了**是什么滋味。

凌晨三点,铜雀宫依旧灯火通明,门口小保安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打了一个哈欠,靠在石柱子旁边,抽着两三块一盒的紫猴王,幻想着里面的那些wài wéi和女大学生,正在摆出啥姿势取悦客人。

能够在铜雀宫里面赚钱的女人,经过层层筛选,健不健康,听不听话,技术过不过硬,是否有动人姿色,全都是考核标准,挑选之严苛,堪比古代的皇帝选妃。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随便拎出一位,就能够去高校中夺得系花校花的美誉。

小保安无聊时经常琢磨,为啥那些女人漂亮的要死,还要干着皮肉生意?又脏又龌龊,说出去丢死人了。图钱?嫁给有钱人,岂不是比mài shēn划算?做主播,做模特,赚的也不少哇。等到他亲眼目睹最漂亮的莹莹笑靥如花坐进豪车里,再也没有回来过,小保安似乎懂了,这卖肉,就跟卖别的东西一样,光吆喝还不行,最主要得靠机遇,遇到赏识自己的千里马,那可就发达啦。

铜雀春深锁二乔,这栋楼里,二十位美娇娘也不止,比起曹孟德所建的铜雀台可要香艳多了,小保安时常幻想,自己何时能够在里面风流快活,哪怕一次,这辈子也枉人世间走一遭。

女性独有的高跟鞋声音响起,小保安慌忙丢掉没抽完的半截烟,大口呼吸,尽量使烟味闻起来没那么浓烈,跑到门前,看到一脸春意的许丹河正好走出,小保安笑着道:“女士,需要帮您叫一辆车吗?”

铜雀宫消费令人咋舌,服务态度没的说,但凡走出铜雀宫的客人,都会享受免费送客的待遇,即便要去省会,店里都会派司机跑一趟,必须保证客人**和安全。

“好。”许丹河淡淡回应道,脑子里却在回忆房间里的点点滴滴。

孟祥伟的床上功夫平平,可却总爱提出荒诞且下流的要求,换作小女生,或许会感到为难,但许丹河正值虎狼之年,各种离奇的床伴,见怪不怪。俩人**,俏寡妇遇到了偷腥的汉,做完以后,都觉得彼此是合格的情人。所以孟伟祥当场许诺,下周带她飞魔都,高档首饰随便挑选,大有一掷千金的土豪风范。

许丹河久经职场,自然清楚孟伟祥的另一层用意,他马上要跟关中集团进入深度合作,这笔钱,不仅仅是情投意合那么简单,作为关中集团分公司的一把手,势必会给孟伟祥一些职务上的便利。

不过许丹河却不点破,互惠互利,一举两得,这才是合作的最高境界。

许丹河正在想着要多少钱的首饰合适,不吃亏,又显得没那么贪得无厌,突然身体被狠狠撞了一下,手中lv包脱手而出,由于拉链没拉好,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你没长眼啊!”许丹河愤怒吼道。

“不好意思。”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道了声歉,蹲下身,帮她捡起掉落在地的物品。

“把我的包挂花了,你得重新赔一个!”许丹河瞪着眼珠子喊道。

鸭舌帽男人收拾好零碎物品,将lv递给许丹河,一声不吭,抬腿走人。

“等会!我还没检查少没少东西呢!”许丹河翻查着包,却发现手机不翼而飞,四下张望,正要叫人,发现那名男子早已消失在黑暗尽头。

遇到小偷了?

许丹河对于几千块的手机倒是无所谓,但里面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跟某些人的暧昧,公司里的弯弯绕绕,还有……上司和下属之间的谈话,包括能说的和不能说的。

一想到近日来彭浩瀚的所作所为,许丹河后背有些发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次手机被偷,隐隐约约跟新圩矿有关。

来不及瞻前顾后,许丹河一把揪住小保安衣领,急匆匆道:“有手机吗?!”

小保安吓了一跳,怯懦道:“有……”

“快拿出来!”

用“抢”这个字眼才能形容许丹河的跋扈,夺过保安老年人专用手机,走到僻静无人的角落,拨出上司刘志渊的电话。

提示音响了十几下,那边依旧没人接听,不用说,刘志渊在里面享受完佳人服务,肯定睡得跟死猪一样。许丹河不依不饶,继续打,直到第五次拨出hào码,那边才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哪位?”

“刘总,我是许丹河,有点急事需要跟您汇报。”许丹河捂住话筒悄声道。

刘志渊迟疑了片刻,似乎在缓神,过了半分钟,听到打火机声音,然后嗓音沉闷道:“出了什么事?”

“我刚刚在铜雀宫门口,遇到一个小偷,把我撞翻了,不抢包,不抢钱,唯独把手机拿走了。”许丹河焦急说道。

“手机?手机丢了不能再买一个,干嘛大半夜给我汇报。”扰人春梦,刘志渊的态度明显带有厌恶。

“刘……刘总,手机里保存着一些东西,没来得及删,包括咱们俩的对话和新圩矿的相关信息。”许丹河唯唯诺诺说道。

沉默了一会,刘志渊暴跳如雷,“你个臭biao子!要脑子吃饭用的?!留着那些玩意,到底他妈什么意思!想把我扳倒后你去上位?!***的!爬上姓孟的床,就以为有大树能依靠了?!”

一连串恶毒谩骂,许丹河也气得够呛,可她显然不敢跟即将要扶正的刘志渊硬来,小心说道:“刘总,我没那个意思……”

“行了行了,赶紧去报警,其它事情我来安排。”

刘志渊清楚这不是跟她算总账的时候,立刻拨打出另一个电话hào码,“喂,建哥,您好,这么晚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野狗

太阳照常升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在大街小巷中,有些染着头发挂着花臂的年轻男人不时进进出出,专挑修理手机的店面,进去待几分钟,呲牙咧嘴,撂下一通狠话,暗示性地露出腰间刀子,然后又急匆匆赶往下一家。

按理说这种地痞流氓,极少跟上班族同时起床,大部分时候,搂着尚未成熟的小太妹,正在出租屋或者宾馆里呼呼大睡,也许kè yào嗑了通宵,正处于亢奋状态,可是像今天这样,同时一大早现身在街道,也是一件怪事。有心思缜密的上班族,隐隐约约猜出来,这雍城,大概要出事了。

汤明蹲在一处不起眼的草丛旁边,望着对面宾馆大厦某一处窗口,用力吸过滤嘴,吐出一大口烟。汤明眼神中呈现出阴郁且焦躁的神色,证明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似乎想起了什么烦心问题,拔起一根嫩草,放进嘴里反复咀嚼,苦涩,牙碜,可汤明却面无表情,只是死死盯着宾馆窗户,任由汁水伴随唾液划过喉咙。

双眉紧锁的沈炬从宾馆跑出,来到马路对过的汤明旁边,低声道:“从宾馆调取的录像,牛富贵出入时间,跟偷手机的家伙出没时间相当吻合,打扮和身材也一摸一样,可以确定是他干的。”

汤明对于答案似乎早就预料,抽了一口烟,神色不变,道:“两条野狗就想在西北撒野?真不知死活。”

沈炬摸了摸寸头,大概是跟小主子的见解不谋而合。

“跟宾馆招呼过了吗?”汤明若有所思道。

“宾馆那边说老板不在,底下人没办法做主。估计怕咱们把事闹大,就连关闭监控这种小事都含含糊糊,我甩了经理几耳光,那瓜怂嘴倒挺硬,死活不肯答应,要不然……再问问上边的意思?”沈炬答道。

“老板什么来头?”汤明嗓音低沉道,眉目间浮现一层阴霾。

“好像是外地人,跟咱们没有交集,不过听人提起过,老板似乎跟公安那边的大人物沾亲带故,否则的话,不可能在这种fēng shui bǎo di开门营业。咱们如果硬来,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平息。”沈炬担忧道。

“老爷子那边下了死命令,今晚十二点之前,必须连人带东西一齐拿到手。”汤明看了一眼手表,“来不及瞻前顾后了,找几个电工,晚上十点,不管宾馆老板给不给答复,直接切断电源动手。你们放心做事,别束手束脚,天塌下来,记得有老爷子抗。”

“可是陈蛰熊和那个牛富贵,身手相当了得,咱们或许能将他们逼退,但是活捉的话……难度太大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炬被陈蛰熊一脚放倒,现在肩头还隐隐作痛,即便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可群狼也未必能打得过猛虎,确实没觉得有任何胜算。

“安心做好你的份内事,其它的我来解决。”

汤明眼神流露出浓郁厉色,盯住窗台,沉声道:“老爷子行走江湖多年,这辈子没吃过亏,敢跟他老人家做对,没有一个是好下场。不就是能打吗?自然会有人来对付他们。”

“西北,轮不到外乡人撒野。”

宾馆内。

陈蛰熊靠在窗户旁边,从缝隙中观察着外面情景,多年经验,使他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机,扭过头,看到赵凤声在那饶有兴致看着电视里的熊出没,淡淡问道:“外面十面埋伏,这次门都出不去了。你昨晚出去干嘛了?是不是捅了大篓子?”

或许是想到了傻小子那些糗事,赵凤声被憨态可掬的熊二逗的哈哈大笑,面对陈蛰熊的问题,随意答道:“捅不捅篓子,用西北话说,不是一个逑样么,反正那伙人饶不了咱。”

阳光高照,陈蛰熊丹凤眼眯起,专注马路对面草丛,显得更加狭长锋利,“大白天就蠢蠢欲动,似乎有点狗急跳墙的味道。”

“你这狗字形容的很到位。”赵凤声嘿嘿一笑,挑起大拇指。

“有对策?”陈蛰熊饶有兴致瞥了他一眼。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对赵凤声的作风还是有些了解,只要他有心情耍贫嘴,那么早就做好了应对方法。什么时候拉着脸,一声不吭,表情像便秘一样,那才是一筹莫展的时刻。

一个手机飞到陈蛰熊怀里。

“傍晚七点,准时离开酒店,我从前门引开他们,你带着彭浩瀚和牛娃子从后门走。至于怎么离开雍城,不用我教你了吧?到时候见机行事,专挑人多的地方,火车,汽车,都可以,不管东西南北,见什么车坐什么车,只要离开雍城就行。”赵凤声关掉电视机,语气终于像他年纪一样沉稳。

“彭浩瀚倔得很,能听我的?”陈蛰熊一想起这两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没好气说道。

“下巴和后脑都能使人昏厥。”赵凤声不怀好意笑道。

“你忙活一夜,就为了这东西?”陈蛰熊翻看着红色手机,打不开机,外观也并没有发现出奇的地方。

“别看一个女人,或许会成为那帮人的死穴,红颜祸水的道理,懂吧?”赵凤声挑眉道。

不管是出自情面或是道义,黑哥最终还是给赵凤声说出了许丹河的去向,有了内部人提供线索,赵凤声才能找到铜雀宫,蹲守到许丹河。至于感谢和许诺的话,赵凤声没说,黑哥也没表达出要跟他站到一处的意思,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前面积攒的情义,或许会为了这短短的几句话,而烟消云散。两清。

“那你呢?即便能跑得过几百hào人,那也跑不过汽车轮子吧?想学赵子龙单枪匹马七进七出?你有那斤两么?”陈蛰熊平淡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赵凤声右边嘴角上扬出诡异弧度,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

陈蛰熊深知他的德行,只要流露出欠揍表情,十有**是心里有底,死贫道不死道友的事,赵凤声才不会去做。

“小心着点,死在西北,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陈蛰熊语气冷漠,可横看竖看却透着一股关切意味。

“只要你们跑得掉,我的小命绝对能保得住。在北方纵横捭阖的张烈虎,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枉费他北虎的赞誉了。”赵凤声挤眼道。

“你觉得,张烈虎会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陈蛰熊轻蔑道。

“你觉得,关中集团听到张烈虎插手,会不会吓尿?”赵凤声模仿着陈蛰熊不屑一顾的语气,几乎惟妙惟肖。

“自求多福吧。”

陈蛰熊视线又朝外面看了看,依旧戒备森严,陈蛰熊眼中飘过一抹凝重,信誓旦旦说道:“姓赵的,把心放进肚子里。没人帮你收尸的话,爷去。”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过墙梯

傍晚,雍城的天色终于有了黯淡迹象,在宾馆对面蹲守一天的汤明活动着酸疼脖颈,沈炬在旁边用脚踢着石子,显示出极为不耐烦的焦躁。

两人从早晨出来,屁股都没挨过凳子一下,累,倒是次要,关键是上面一个指令都没下达过,弄得汤ming xin里七上八下,还不敢擅自离开,怕宾馆里的那些人从自己把守的地方跑掉。

汤明捶打着大腿,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问道:“几点了?”

沈炬看了一眼腕表,低声道:“七点零八。”

汤明舔舐着干裂的唇角,目光夹杂着阴沉朝宾馆望去,“老爷子那边没动静?”

沈炬摇了摇头。

汤明长叹一口气,“老爷子的养气功夫超凡脱俗,都到了这节骨眼了,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不怕陈蛰熊叫来帮手?我跟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那几位都是在华北叱咤风云的角色,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最有名的翟红兴都死了,作为对手的陈蛰熊却相安无事,就凭这一点,黎麻子和韦八爷也未必是人家对手。近几年,老爷子总是喜欢后发制人,美其名曰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用的是老一套的方式来办事,说要做到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呵,什么年代了,那一套早就落伍了,想要赢,必须要占得先机。新世纪,新手段,新规则,落后半子,就是满盘皆输,老人家总是固执守旧,引用老理来教训人,等到陈蛰熊大摇大摆离开雍城,我看看他老人家是否敢踏足京城半步。”

话里透着一股埋怨和不满,而作为建哥亲信之一的沈炬,并未有何责怪神色,搓着手掌,干干一笑,道:“建哥年纪大了,少了锐气,难免前瞻后顾,以后等您接手那一摊,那就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了。”

汤明脸色一变,冷声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想过要接手老爷子生意。”

沈炬急忙认错,“是我失言了。”

建哥渐渐步入暮年,这是不争的事实,昔日跟随他打天下的四大金刚,也都在为自己的前途谋划。馒头自立山头,成为了狐假虎威的江湖新代言人,另外两位跟建哥走得很近,大有为臣死忠、为子死孝的意思,沈炬年长一些,明白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是昙花一现,等到建哥哪天心气不顺了,第一个会拿馒头开刀,紧接着会清君侧,给继任者铺路,爬得快,死得更快,索性抱住了汤明大腿,想要将赌注压在驸马爷身上赌一把。所以这俩有着不为人道的亲密关系,都清楚对方心里打的小九九,许多话口无遮拦。

“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汤明轻声问道。

“准备好了,电工和工具全部到位,可是……就咱们这几十人,能够将陈蛰熊那几个家伙抓住?”沈炬一想起身手出众的两人,头皮都有些发麻,仅凭虾兵蟹将,怎么能拴住两条过江龙。

“老爷子说要给咱们增派援兵,一整天了,人影都没见到。我从馒头那借了点兄弟,又拎了两杆喷子,假如再撂不倒陈蛰熊,咱们以后就割了牛牛去卖屁股吧。”汤明说完一句本地俚语,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在公安局门口动枪?不大好吧。”沈炬担忧道。

“给你十把刀,你能放倒陈蛰熊?”汤明没好气道。

沈炬神色尴尬,羞愧低下脑袋。

两辆牧马人发出揪心的轰鸣声,在马路中肆无忌惮撒欢,来到汤明面前,突然猛踩刹车,轮胎急速刹住,溅射出一蓬污水,车辆稳稳停下。

幸好汤明反应敏捷,及时跳到草丛躲避,没有被污水溅到身上。汤明本来暴晒了一天,肝火正旺,这两辆车的嚣张跋扈,更是让他暴跳如雷,从草丛跑出来,撸起袖子,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瓜怂!开车不长眼,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活尼玛腻歪了!”

从牧马人走下来几位男子,高矮胖瘦都有,面容冷峻,脸颊,手臂,脖颈,带有各式各样的伤疤,虽然人数不多,但气焰却一点都不比汤明这边逊色。

领头是位又矮又瘦的男人,尖嘴猴腮,头发稀黄,一笑看不到眼,丝毫没有威慑力,扔到动物园猴子窝,绝对属于兄弟重逢,长得又丑又搞笑。

如果赵凤声在场,一定会对这位男人多加防备,因为在戈壁滩的时候,自己跟韦八亢被黎麻子的人追杀,泉子就是被这名瘦小的男人挑断了脚筋。这家伙不仅身手彪悍,而且心肠阴毒,是名难缠的对手。

“汤哥?”瘦小男人冲着汤明笑吟吟走去,伸出了跟鸡爪差不了多少的手掌。

“你哪位?”汤明听到对方道出自己姓氏,明白是友非敌的成分居多,暂时收敛起怒火,强迫自己语气平和。

“建哥的朋友,余壮壮。”瘦小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糙黄牙齿。

余壮壮?

汤明对这名字似乎耳熟,仔细一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脱口而出道:“黎大哥的兄弟,余猴子?!”

即便黎麻子死了这么多天,可吃江湖这碗饭的同行,提起人家,还是不由自主地称呼一声黎大哥,多年的敬畏之心,并没有随着时间冲淡,那种恐惧感,早已镌刻在灵魂深处。

眼前的余壮壮,就是黎麻子称霸西北的心腹之一,入行很短,可凶名却一点都不逊色于自己大哥。

余壮壮杀牛出身,因为黎麻子的赏识,破格带到身边培养,据说余壮壮不止对牛的构造熟悉,杀人的身体也异常了解,挑断手脚筋,犹如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剥皮挖心,也不在话下。当然,混江湖的都希望自己名声恶一些,这样才能震慑众人,里面究竟有没有水分,也许死去的黎麻子都不清楚。

“我像猴子么?”余壮壮微微一笑。

察觉到对方眼中的那抹冷冽,汤明咽了一口唾沫,急忙伸出手掌,堆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嘴巴欠揍,还请余大哥见谅。”

黎麻子倒了,可黎家大旗依旧矗立在西北猎猎作响,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枪有枪,远远不是偏安一隅的建哥能够抗衡,别说驸马爷汤明,就算是建哥亲自到场,也得点头哈腰给余壮壮三分颜面,这就是差距,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建哥跟我们大哥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怎么会跟你较真呢。”瘦小猥琐的余壮壮不屑一笑,转过身,朝宾馆望去,“房间hào多少?我们负责拿人,你们负责善后,出了岔子,记得别把我们兄弟供出来。”

汤明这才明白自己老丈人的用意,挥霍了一白天的时间,应该就是为了去请这几位大爷,有他们在,别说陈蛰熊和牛富贵,就是再来十个,也未必能逃脱的了预先安置好的大网。只是余壮壮这帮人喜欢玩枪,经常闹出震惊西北的大案要案,擦屁股这活,可没想象中那么好干。

汤明一指陈蛰熊的房间窗口,“就在那里,我已经找好了人,先把监控拔了,随后把电源切掉,这样能更方便咱们动手。”

“不用那么麻烦,让建哥准备好酒和女人。”余壮壮嘴角勾起,戴上口罩,大手一挥,“干活!”

十来位男人气势汹汹朝宾馆走去。

汤明还想嘱咐点什么,却被沈炬拉住衣角。

就在余壮壮即将过马路的时候,一道huáng sè身影来到了宾馆门口。

紧跟着五位,十位,二十位……

四面八方突然冲出来无数位黄衣小哥,有骑摩托的,有骑自行车的,有骑电动车的,到了后面,铺天盖地,将路面都染成了huáng sè,最少也得一百多人。不同的方向,却停在了相同位置,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塑料袋,闷头朝着宾馆里面挤去,看样子,比起媳妇生娃时都要焦急。

“这……怎么回事?”汤明看的一脸懵逼。

“恐怕是牛富贵请来的帮手,他就是送外卖的,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估计想浑水摸鱼溜出雍城。”沈炬眉头紧锁猜测道。

“给我拦住他们!”汤明大吼道。

“拦不住了。”沈炬望向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摇头苦笑道:“居然还报了警,咱们怎么拦?”

“去他妈的!”汤明踹起一脚,路边无辜小树剧烈摇摆。

宾馆房间,此时的赵凤声已经换好一身黄衣,冲同样装扮的陈蛰熊得意一笑,“怎么样?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比人多?老子公司有几千hào同事,找他们借钱,未必肯借,可你说要请他们吃饭,操,跑的比我都快。”

“乱七八糟的狗屁主意。”陈蛰熊冷了他一眼,“不过确实管用。”

“哈哈。”赵凤声摸着自己小平头,“老子就是天才。”

“抓紧时间吧,你的同事可保不住你多久,一顿饭的功夫,咱们必须趁乱离开宾馆。”陈蛰熊谨慎说道。

“好,姓陈的,咱们京城见。”赵凤声举起手掌。

“不见不散。”陈蛰熊认真说道,举起宽大手掌。

双掌一击。

带了点从未说出口的情谊。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建哥(上)

想要在上百名外卖小哥中揪出自己找的人,无异yu dà hǎi捞针,何况那些外卖小哥又不会站着不动让你分辨,进进出出,神态各异,更加增加了搜寻难度。几辆警车又在周围盘旋,似乎别处出现了大案,接二连三驶过宾馆大门,不仅汤明傻眼,余壮壮也束手无策,只能蹲在草丛里,默默等待着良机。

“这条路都通往哪些地方?”余壮壮皱起稀疏发黄的眉毛,昏暗的天色,将那张狡猾的瘦脸映衬地略微恐怖。

“这里位于市中心,四通八达,可以通往任何一条离开雍城的公路,如果设卡拦截,恐怕不太现实。”汤明一脸纠结答道。

“我只负责抓人,其它事情由你们处理。”余壮壮无所谓笑道。

汤明镇定说道:“陈蛰熊身高足足有一米九,并不难辨认,还有彭浩瀚的腰伤没有完全康复,走路肯定会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只要抓住这两位,还怕他们能走出雍城?”

余壮壮看向汤明的眼神多了一种诧异,赞叹道:“建哥有位好女婿。”

“再好的女婿,那也只是女婿。”汤明自言自语道。

余壮壮似乎听懂了汤明话里隐藏的含义,轻轻一笑,“现在他们大难临头,陈蛰熊会不会继续保着彭浩瀚?”

“难说。”汤明摇了摇头。

“咱们要的是视频资料,还有一个红色手机,并不是彭浩瀚和陈蛰熊,孰轻孰重,你心里应该有谱吧?就像咱们俩一样,各取所需。”余壮壮指了指汤明,又指了指自己,玩味笑道。

“你的意思是?……”汤明诧异问道。

“功劳归你,钱归我。”余壮壮搓着手指笑道:“事成之后,想必驸马爷不会亏待了我这个外乡人。”

汤明终于明白这家伙绕了一大圈的用意,贪财而已。其实想想也是,黎麻子的旧部,不用去讨好建哥跟关中集团的人,大老远跑过来帮忙,无非是捞一笔好处罢了。那边的人,一定会出笔价格不菲的酬金,现在又想用功劳,在自己身上来一刀。

“好,事成之后,你把东西和所有人交给我,一百万,第二天会打到你的账户上。”汤明大方开出一个数字。

“驸马爷阔气。”余壮壮露出奸诈的笑容。

黄衣小哥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走出宾馆,混在人群中的赵凤声,墨镜头盔一样不落,捂得严严实实,闲庭信步来到一辆电动车旁边,熟练打开车锁,冲着北边扬长而去。

电动车是从张雷那借来的,所有同事,也都是通过黑哥的关系派来混淆视听,赵凤声的目标只有一处,那就是胜利桥,去下面取出隐藏的视频资料。

清风拂面,赵凤声骑着电动车悠哉地骑行在雍城街道,穿过大街小巷,足足骑了几十分钟,才来到了历史悠久的胜利桥。

此刻已经是夜幕降临,桥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赵凤声将自行车推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顺着阶梯走到桥下,数了数石柱,一,二,三,踩着有些松软的泥土,走到彭浩瀚所说的地方,寻找到半截砖,拿出从沈炬那抢来的卡巴军刀,用力一插,触碰到硬物后,将卡巴军刀一翘,铁盒的边缘露了出来。

扒开泥土,赵凤声拎了拎铁盒,也就半斤的模样,可几十条人命却都藏在铁盒之中,只有打开了盒子,才能给那些人沉冤昭雪,还世间一个公道。

赵凤声心情有些沉重,捧着盒子回到电动车旁边,还没来得及开动,突然灯光骤然亮起,无数道车灯从四面八方照在他的身上。

赵凤声急忙用胳膊阻挡住光线,龇牙咧嘴,大喊道:“妈的!有话好好说,能不能把灯先关了。”

无人应答。

灯光却从远光变成了近光。

赵凤声朝四周环视一番,起码有十来辆轿车停在那里,双手举起铁盒,求饶道:“投降也得有人来谈判吧,派个代表出来,聊一聊?”

车里走出一位魁梧男人,走路内八字,步伐极慢,赵凤声看不清他的容貌,从走路特征和体态轮廓分析,好像是建哥四大金刚之一,叫陆全法,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算不得陌生。

“陆哥?”赵凤声试探性喊道。

“东西交出来吧。”来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摊开大手,缓缓伸到赵凤声面前。

“这个铁盒?”赵凤声晃了晃,笑着说道。

“还有手机。”陆全法嗓音沉闷道。

“你让我交我就交啊?”赵凤声插着腰痞里痞气道。

“那别怪我不客气了。”陆全法声音不夹杂一丝感情。

“等一下,等一下,开个玩笑而已,咱都是老熟人了,怎么上来就要动手呢。”赵凤声谄笑道。

陆全法勾了勾手指。

赵凤声双手恭敬递过去,到了距离陆全法三米左右,忽然脚尖点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卡巴军刀,朝着陆全法脖子挥出。

砰!

一声枪响撕裂寂静夜空。

赵凤声对于qiāng xiè有种与生俱来的敏锐,等到枪口吐出子弹的那一刻,汗毛乍起,神经绷紧,护住脸颊慌忙爆退。

子弹在他刚才落脚的地方炸开,仅差一步,双腿就要遭受无妄之灾。

操!

陆全法可是站在那里,这帮悍匪,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当事人陆全法一脸镇定,似乎那一枪跟他无关痛痒。

赵凤声收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喘着粗气说道:“东西,我可以交出来,但你们得派出一个有分量的人来说说话吧?要不然输的这么窝囊,老子心里不舒服。”

陆全法往身后看去。

一人从车上走出,在灯光照射下,身形有些佝偻,依稀能够看到花白的头发。

陆全法恭敬地迎接来人,站在身前,挡住了跟赵凤声之间的危险距离。

“小子,我早就说过,你斗不过我的。再学十年,大爷也能把你杀得人仰马翻。”来人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赵凤声听着熟悉的声音,面如平湖,轻笑道:“建哥,你终于露面了。”

“按捺不住了,想要亲手扳回一局?”

“是不是啊,米大爷?”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建哥(中)

临近花甲之年的老人轻咳两声,迈着迟缓的步伐,又朝赵凤声靠近几步,借助车灯,终于看清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庞,米大爷,或者说是米建义,拍着巴掌,轻轻一笑,“早猜到了?”

今天的米大爷,没了搪瓷茶缸,没有了破破烂烂的蒲扇,那一身标志性的老汉衫和拖鞋,也换成衬衣西裤皮鞋,整个气质摇身一变,少了洒脱,多了森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赵凤声歪着脑袋,双手放在身后,保持人畜无害的模样,微笑道:“猜到一点,但不敢胡乱瞎猜,等您亮相之后,我才敢断定。”

“说说看,从哪瞧出来的。咱们都是熟人,你小子又陪我下了几天棋,哄我老人家开心了,有这份情谊在,保你毫发无损离开雍城。”米建义依旧是那口浓郁又土里土气的西北话,可背后站着的几十位大汉,价值千万的豪车,谁也不敢轻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能抽根烟吗?”赵凤声举起双手笑道。

米建义右手一摆,跟随他多年的陆全法点点头,走到赵凤声面前,递出香烟和打火机,亲自监视赵凤声只是抽烟而没有搞小动作之后,回到建哥旁边。

“您掩饰的很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谁都不会想到天天在街边听京剧的老大爷,就是名震江湖的建哥。可演得再好,假的毕竟是假的,您手掌那些茧子,拇指和食指关节处居多,明显是握刀多年生成的痕迹,跟打铁磨出来老茧位置不同,您说年轻时是工人,这个借口也能瞒天过海,但我这人小心眼,又经常跟行走江湖的牛鬼蛇神打交道,所以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只是没说破而已。”

“您说您有位不争气的女婿,汤明也恰巧有位德高望重的老泰山,一个是退休大爷,一个是江湖驸马爷,虽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我牛头马面见的多了,什么事都能联想到一处。”

“接着就是您听得那些京剧,项羽,曹操,梁山好汉,个个都是名将选段,杀伐太重,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经常思念着疆场,心中必然有份执念,可见您并不是位普通老人。或许有些心愿没有完成,或许不服老,反正我总觉得您不认命,没有任何依据,只是第六感罢了。”

“我跟您下过至少三十盘棋,我师父说过,棋品如人品,棋风如人生,且不说棋力如何,单单说棋风,您的棋风偏重于谋全大局,不屑于一子一域的成败,仅仅是这份胸襟,就能让人望尘莫及。我跟几位江湖前辈打过交道,全是雄踞一方的豪杰,可他们的格局,未必有您老人家豁达,您老,能是普通人吗?”

“最重要的一点,我带着彭浩瀚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尽量避开了行人,唯独被您看见。我不相信那些家伙手眼通天,能够在几小时之内就能查到我所有信息,假如米大爷是建哥,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些疑点,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没有办法使我产生怀疑,可全部加起来,疑点重重,不得不往您身上生拖硬拽。本来想单枪匹马去您家里去一趟,可咱们爷俩处的不错,没必要撕破脸皮,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家,干嘛要往死里弄,对不对,米大爷?”

赵凤声一边说话一边抽烟,话音落下,一根烟正好燃尽,规规矩矩将烟头踩到脚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的征兆。

米建义望着笑容可掬的年轻人,负起双手来回踱步,摇了摇头,叹息道:“后生可畏啊。”

“后生再厉害,也逃不过前辈的五指山,这是您亲口说的。”赵凤声笑眯眯道。

“你猜到了我是建哥,有没有猜到,我会把你如何处置?”米建义右手手指敲打着左手手腕。

“夺回许丹河的手机,夺回彭浩瀚收集的证据,然后把我往胜利桥底下一埋,继续去赚昧良心的脏钱。”赵凤声扬起嘴角,挤出一个灿烂笑容。

米建义挑起花白的眉毛,“不怕死?”

“怕,咋不怕啊,我这人坏事做多了,肯定被带到十八层地狱,挖耳朵,割舌头,丢进油锅里炸,一想到这些,睡觉都睡不踏实,所以才搬到接地气的贫民窟居住,否则经常做噩梦。有句话不是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么,谁愿意跟自己小命过不去。”赵凤声继续保持天真无害的笑容。

“你这是在讽刺我?”米建义听出了他话里的暗讽,却不动怒,仅从表面判断,两人就像街坊唠嗑一样平淡。

“米大爷,能问您句话吗?”赵凤声避开了难以回答的话题。

“想拖延时间?”米建义回头望了望人烟稀少的公路,没有发现可疑的踪迹。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干嘛还和关中集团沆瀣一气,图名?您在雍城跺跺脚颤三颤,谁敢跟您过不去?图钱?您做了一辈子大哥,会缺钱吗?说句难听的话,土都埋到脖子根了,还去违法犯罪,值得吗?”赵凤声好奇问道。

米建义沉默片刻,望向已经浮现出老年斑的手背,“有些事,不到我这个年纪,你永远不懂。”

“那您就给我解释解释。”赵凤声向来不知脸皮为何物,得寸进尺是他的强项。

米建义饱含深意道:“美人怕迟暮,英雄也怕迟暮,我在五十多岁的时候,本想金盆洗手,不干了,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可有一天去市场买菜,听到别人称呼我大爷的时候,并且朝我吐口水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男人,如果卸去了权力和身份,那么他将一无所有。”

“我可以让馒头短暂享受被人尊崇的海洋里,笑看小人得志,我可以让关中集团的头头毕恭毕敬喊我一声建哥,坐看有权有势的人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我可以跟那些官员富豪谈笑风生,说的话不好听了,爷上去就是一脚。”

“可前提就是,我,必须是建哥,不能是米大爷。”

米建义沧桑浑浊的眸子注视着赵凤声,沉声道:“年轻人,你懂吗?”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建哥(下)

西北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闷热难耐,顷刻间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给干燥的空气注入了清润舒爽。

陆全法从车中取出一把雨伞,站在米建义身边,自己半边身子淋湿,却不让老大受到雨水溅射。

赵凤声听完米大爷一番言论,虽然以他的年纪还不能理解,但能够稍微咀嚼出廉颇老矣的意味,无非就是不服老,不肯放下权势,想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多享受享受富贵荣华。人性而已,算不得出格,换作是谁,也很难接受解甲归田的大起大落。

“您有没有听过蓝斯登定律?”赵凤声猛地抛出一个挺生僻的词汇。

“说说看,我这人一无是处,但有一项优点,那就是活到老学到老,假如你让老头子茅塞顿开,说不定,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胜利桥地处郊区,又赶上阴雨天,行人极其稀少,米建义有大把的时间跟这位忘年交谈天说地。

“美国管理学家蓝斯登说过,在你往上爬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梯子的整洁,否则下来时,很有可能被滑倒。翻译过来,就是一个人要做到进退有度,才不会进退维谷。”赵凤声侃侃而谈道。

“你的意思是……老头子不知进退?”米建义含笑道。

四大金刚中以忠义扬名的陆全法眉头一皱,双拳紧握。

“您的一生,始终是在往上爬,不曾摔下来过,当然也不需要关心梯子上沾了哪些东西。可我觉得您办的那些事,就像一片片刀刃,爬的高,自然无所谓,可一旦当您滑下来,断手断脚都是轻的,很有可能遭遇乱刀分尸的下场。您就没回过头想想,自己的退路?”赵凤声笑着问道。

“想过,怎么没想过,从我双脚跨入江湖的第一天,就没想过善终。谁料到老天待我不薄,竟然能连滚带爬熬到今天。我年轻那会啊,每次犯了错,心里都会忏悔,也有点担心恶有恶报。可坏事做多了,反倒成了虱子满身不怕咬,回头一想,既然老天爷都能受的了我姓米的胡作非为,那还怕个逑。”米建义洒脱一笑。

“您这叫破罐子破摔?”赵凤声对于老头自娱自乐的精神相当敬佩。

“年幼时,喜欢刘玄德的雄姿杰出,中年时,崇尚诸葛亮的鞠躬尽瘁,老了,却偏爱曹阿瞒的亘古奇英。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道出了多少人心里话,谁不是这样想?可谁又敢把肚子里的龌龊说出口?披着虚伪和谎言自欺欺人,这是伪善,骗完人再骗鬼,还不如我这个真小人。”米建义说完后摇了摇头,接着冷哼一声。

“得,老爷子您倔您的,我可没想过要纠正您的世界观,好人是不多,但总有一两个脑子不够数的奇葩。”赵凤声笑道。

“比如你?”米建义呵呵笑道。

“我比您可坏多了,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说的就是我,咱爷俩差不了多少。”赵凤声堆笑道。

“既然同为坏人,那你干嘛要管这一摊子闲事?”米建义疑惑问道。

“脑袋抽筋了呗,再说坏人就必须得干坏事?不见得吧,我还见过您帮街坊扫马路呢,累的一脑门子汗,简直是当代活雷锋,光看一件事,您到底是忠是奸,是好是坏?”赵凤声反问道。

米建义笑了笑,“我曾经打听过你的来历,可惜一无所获,姓名,出生地,身份证,除了性别,全是假的。像你这么一位身手不错又头脑灵活的年轻人,按理说到哪都会混得不错,为什么要藏匿在城中村当一名送外卖员工?有所图谋?还是自身难保,跑到雍城来消灾避祸?”

“假如咱爷俩第一次见面时,您就承认您是建哥,我可能就会把所有真相全告诉您了。”赵凤声挤眼道:“您是如何得到我来胜利桥的消息,我花了那么大心思逃离宾馆,又是骗人吃饭,又是报警寻求庇护,怎么会被您轻易找到呢?”

“没什么诀窍,手机gps系统,听说过吧?只要你身上带着许丹河的手机,我们就能得知你的具体方位,十几年前的老手段了,我年轻那会就听说过。”米建义说道。

“没想到您这么大岁数了,还玩高科技啊?”赵凤声一惊一乍道。

“你大爷我人老心不老。”头发花白的老人冷声道。

“可据我所知,无论是gps、网络定位、还是基站定位,都没有办法在关机状态下锁定手机所在位置,除非……手机里安装了监控。也就是说,你们不但不相信外人,连自己人都信不过,许丹河,刘志渊,甚至是你身边这位陆全法,都不在你的信任名单中吧?”赵凤声此时笑容相当诡异。

米建义嘴角一撇,不屑道:“小子,还想玩闷宫那一套?你大爷多年前就玩的滚瓜烂熟了,关公面前耍大刀,自讨无趣。”

“陆哥是您的心腹爱将,当然不可能反水了,可后面那些人呢?您个个都信得过?”赵凤声摩挲着下巴,嗓子尽量往大里喊。

“别做无用功了,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叙的情谊也叙了,不交出人和东西,死,交出来之后,你滚出雍城,两条路,你自己挑吧。”米建义极为不耐烦说道。

“我怎么觉得还有第三条路?”赵凤声又呈现出欠揍的表情。

“非要置我于死地?”米建义声音有些愠怒。

“我可不是冲您,咱爷俩挺对路子,根本不存在私人恩怨。我拿这条烂命跟你们拼,只是想给那六十二条人命讨一个公道。”赵凤声一本正经说道,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雨水淋浇中显得分外刚毅。

米建义双眉越来越近,大手一挥,“做了他!”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雨战(上)

几十年的江湖路,米建义明白最不可取的就是妇人之仁,赵凤声跟他有些交情,不假,但仅限于点到即止,肯定大不过牢固的利益链条,面对一辈子辛苦打拼的产业,别说一个邻居,就算是亲女婿,想必米建义也不会手软。

既然这位忘年交非要固执到底,米建义只好露出心狠手辣的另一面,甚至没有再度询问赵凤声会不会吃一口回头草,狠的果断,毒的决绝。

或许怕枪声弄出的动静过大,建哥手下并没有采取一击必杀的qiāng xiè,纷纷从车上跳下,手里拿着各式各样能致人死亡的冷兵器,接二连三发出关闭车门的响动,形成扇形,不断朝着赵凤声靠近。

别看人数众多,可整齐划一,在雨夜中默默形成包围圈,没有发出半点嘈杂声音。这一点,让赵凤声的心中一动,单单是气势,就比汤明和沈炬率领的手下不知强了多少倍,纪律严明,进退有度,说明这些人的战斗力,可不是那些虾兵蟹将能够比拟。

陆全法从后腰拿出了打斗中不太常见的双节棍,木制,铜头,铁链,短棍都盘出了包浆,应该有些年头,跟陆全法高大身躯相比较而言,双节棍显得有些滑稽,不太像金牌保镖,倒像是跑江湖耍把式的卖艺人。

稀罕事见的多了,赵凤声不会小觑每一位站在高处的人,就比如沈炬,能够跟陈蛰熊撑到十招不败,足见建哥的底蕴,这位姓陆的能够站在老大左右充当贴身侍卫,按照不成文的规律,恐怕战斗力要比沈炬还要高出一截。

赵凤声屏住呼吸,缜密地观察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绵绵细雨已经将他头发全部打湿,流过额头,流过睫毛,流过挺拔的鼻梁和倔强的嘴角,最后从胡子拉碴的下巴跌落在地。

等到陆全法身形一动,赵凤声眯起眸子,脚掌猛踏,雨水混合着泥土溅射开来,接着一挑,雨水和泥土脱离地面,大部分冲着陆全法面部奔袭而去,声势弱小,可速度极快,没等陆全法有所反应,赵凤声紧随而至,手中那柄吹毛断刃的卡巴军刀,已然出鞘。

陆全法是位四十出头的结实汉子,长相朴实,面部也极少带有感情se彩的表情,但这并不意味他跟外表一样木讷,见到赵凤声想玩擒贼先擒王的手段,陆全法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脑袋侧倾,身体却朝着另一侧闪出一米多距离,右手将双节棍背到身后,紧接着左手握住,右手再接过棍头,撩起,手里双节棍划出半圆,从下往上,朝着赵凤声下巴轰然而至。

双节棍看似短小精悍,可实际并不短,木棍跟铁链相加的长度,足足有一米左右,对战时经常起到奇效。

寻常老百姓也许光见到双节棍花里胡哨的表演假象,并不清楚他的恐怖之处,能长能短,能攻能守,迅如奔雷,杀伤力强悍。陆全法在双节棍上侵淫了二十多年,自然不是一触即溃的花架子,这一棍太快了,快到眼睛都难以捕捉残影,大大出乎赵凤声的预料。

赵凤声武器长度处于劣势,又不知道陆全法深浅,没敢选择近身肉搏,扬起脑袋后撤,后退了几步,脊背一阵发凉,打斗经验丰富的赵凤声清楚,有人在后面出刀子了。

挨刀和挨棍,都不是赵凤声能够接受的下场,腰部一拧,凭借匪夷所思的肌肉力量,躲过了刺向脖颈的致命一刀,然后完全凭借感觉,压低手腕,向后挥出卡巴军刀。

噗。

利器入肉的声音,紧跟着一记闷哼,赵凤声后脑勺又传来头皮发麻的冰冷感觉。

很明显,这是挨刀的家伙又发出了攻击。

悍不畏死?

赵凤声蹬向地面,一跃而起,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跟那名大腿中刀的家伙脸对着脸,不足十公分,面对暧昧的距离,偷袭者显然有点发懵,赵凤声诡异一笑,膝盖骤然抬起,踢中那人小腹,手肘朝着后背重重一击,那人瞬间跌到在泥泞的土地中。

嗡。

木棍破空声。

赵凤声汗毛乍起,用出懒驴打滚的狼狈招式,朝着旁边就地一滚,身体躲过去了,可手背却让铜制棍头带了一下,传来火辣辣的炙热感。

“好虎架不住群狼,你再能打,能打得过几十名受过训练的精兵悍卒?劝你还是把东西交给我,老老实实等待命运的抉择,说不定我老头子心肠一软,既往不咎,赐你一条活路。”独自打着雨伞的米建义站在远处,遥遥出声说道。

赵凤声对于红肿的手背视若无睹,擦去妨碍视线的雨水,笑道:“如果我能把他们打败呢?”

“老头子任你处置。”米建义淡淡说道。

声音虽小,却蕴含着强大自信。

“如果,我是说如果。”赵凤声信心十足喊道。

“不可能。”米建义洒脱笑道。

“敢不敢赌一把?”赵凤声挑眉道,身体又矮了几分。

“在雍城,建哥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不存在公平的赌局,想要赌的话,下去跟死鬼们玩,老头子没空跟你在这消磨时间。”米建义笑容玩味,就像是狮子遇到了土狗的挑衅,不是不屑,是根本无动于衷。

赵凤声骂了句娘。

本想在气势胜出半筹,可米大爷不愧是lǎo jiāng湖,几句话就封死了他心理战的可能性,略显失落的赵凤声撇了撇嘴,暗骂声成了精的老鬼。

陆全法又站到了赵凤声面前,似乎察觉到建哥不耐烦的表现,二话不说,当头挥出一棍。

赵凤声身形再度矮小,鞋底蹬住湿漉漉的泥土,龇牙咧嘴一笑。

这次他没往有后退,而是前冲。

孤注一掷地发起冲锋。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雨战(中)

濛濛的细雨冲刷掉了白天时的尘嚣,路上行人显得有些凋零,陈蛰熊撑着一把很常见的雨伞,昏暗的路灯将他身影拉的极长。

“陈哥,咱们去哪?”牛擎苍背着彭浩瀚,塑料雨衣将两人跟雨水分割开来。

“去京城。”陈蛰熊望了一眼土生土长的西北汉子,柔声道:“累吗?”

短暂的接触之后,陈蛰熊对牛娃子印象不错,因为他也是从山里走出来的放牛娃,能从对方气味中嗅到熟悉的味道,憨厚,朴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直愣,从牛娃子身上,陈蛰熊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如果不是父亲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想必他也跟面前的年轻人一样,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仅停留在一城一域,xiao jie是尊称,金钱是用劳动力来赚取的,茶是用来喝的,黄瓜是用来吃的。

“不累,额有的是力气。可火车站和汽车站都在东边,咱干嘛往西走?这里是往牛角村去的路啊,难道先要回一趟家,给额阿达说一声?”牛娃子看起来傻乎乎,可心思却细腻,怕颠簸后影响彭浩瀚伤势,重心放得很低。

“东边肯定有坏人拦截咱们,等到他们放松警惕,咱们才能坐车离开。”陈蛰熊耐心解释道,没忘记将雨伞罩住牛娃子。这份吝啬的温柔,赵凤声看到后肯定会惊掉下巴,顺便胡思乱想,琢磨这俩人是不是有了一腿。

牛娃子哦了一声,不太明白,但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牛老弟……他会不会出事?”脸色苍白的彭浩瀚问道。

“你已经问了七次了。”陈蛰熊一改温和的面部表情,声音跟雨水一样冰冷。

“哎!~我这个倒霉蛋死不足惜,偏偏拉上你们做啥,牛兄弟,英雄,你跟这位牛兄弟,也是好样的,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实在不落忍。你们都还年轻啊,大好的时光等着你们,跳进了火坑,陪我一起死,真不值当。”彭浩瀚长吁短叹道。

“假如知道事情朝着这方面发展,那天晚上我先做掉你。”陈蛰熊横眉道,顺便将右手的雨伞放到左手。

自从被楚巨蛮重创手臂经脉,双手的力气就一天不如一天,最初还能握刀、出刀,现在却连撑雨伞的力气都没有。尤其是阴雨天,不仅酸软难受,还隐隐作痛,根本提不起力气,这也是陈蛰熊为何不亲自背着彭浩瀚的原因。

“早知如此,我就一头扎进湖里了。”彭浩瀚凄凉笑道。

陈蛰熊突然停住脚步,脚尖挑起半截砖头,猛地往阴暗角落踢去。

砰!

砖头砸到墙壁,几条人影从拐角处闪了出来。

“阴魂不散。”陈蛰熊一脸暗沉道。

“陈哥,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来人全部用冲锋衣遮盖住了面部,但汤明的声音却不难辨认。

陈蛰熊冷哼一声。

“陈哥,你对我恩重如山,按理说我不能坐视不管,可该说的该做的,我都已经尽力而为了。最后再说一次,这不是玩笑,你再执迷不悟,我所能做的,就只能帮你收尸了。”汤明摘掉帽子,露出带有无奈和焦急的表情。

“就凭你们几只臭鱼烂虾?”陈蛰熊扫了一眼对面的手下败将,丹凤眸子浮现轻蔑神色。

“西北藏龙卧虎,不次于你们燕赵,陈哥,就算我求你,自己往后走,不要回头,明天过后,咱们依然是过命的兄弟。”汤明语气甚至透露出一股哀求。

“别废话,一块上吧。”陈蛰熊举着雨伞的手臂略微颤抖,可那一身傲气依旧摧枯拉朽,立在雨中,定身如枪。

“驸马爷,看来你朋友不怎么识抬举呐。”几名男人又从角落里走出,领头的余壮壮手拎一把剔骨弯刀,在寂静的雨夜中,这种常年饱食血肉的利器尤为瘆人。

汤明摇了摇头,苦笑道:“全是倔脾气。”

陈蛰熊望了望矮小枯瘦的余壮壮,嘴角轻轻向上牵扯,“虾兵蟹将打不过爷,又叫来一只猴子?偌大的雍城,就这么些跳梁小丑横行霸道?难怪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嘴皮子功夫,想必明知道留不住爷,故意摆的**阵吧。”

轻佻的言语和欠揍的表情,跟某人如出一辙。

“哈哈,驸马爷,这位大哥的嘴巴好臭,正和我的胃口,一会得切块下酒喝,你不会怪罪吧?”余壮壮阴险笑道。

汤明后撤几步,转过身,重新戴上帽子。

没有了他当和事佬,余壮壮等人怪笑着往前行进,更加肆无忌惮。

整个大西北,在黎麻子没有被杀之前,江湖头把交椅始终归属黎家大旗,这份底蕴,可不是捅个大佬或者功夫高超就能具备,不单单是余壮壮,其他几人,都不太把个头高大的陈蛰熊放在眼里。

陈蛰熊动作轻缓收起雨伞,任由细密的雨珠滴落身体,压低嗓子说道:“我跟他们一交手,你就往后跑,找辆车去火车站,买到去往京城的票。到那之后,会有人联系你。”

牛娃子惊愕道:“陈哥,那你呢?”

“这帮人看样子不好对付,我会尽量拖延时间,如果检票时我还没到,你们尽管走,不用管我。”陈蛰熊往前跨出一步,将牛娃子和彭浩瀚挡在身后。

“兄弟,你……”这一战,九死一生,彭浩瀚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快滚!”陈蛰熊皱眉道。

“额不走。”牛娃子倔强地站到了陈蛰熊旁边,用那口土到掉渣的西北话说道:“额哥说不管发生啥事,都要额留在你身边,好有个照应。”

“你们留下来,就是拖油瓶,不仅要防住对方偷袭,我还得保护你们。”陈蛰熊焦躁道。

“不用。”牛娃子摇了摇大脑袋,憨厚一笑,“额力气足,他们打不过额。”

陈蛰熊侧过头,看到灯光映衬下一口灿烂的大白牙,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位硬憾楚巨蛮和黎桨的傻小子。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雨战(下)

余壮壮这帮对敌丰富的悍匪,根本不给陈蛰熊他们逃跑的机会,很快就前后左右形成包夹,配合沈炬的手下,锁死了所有通道。想要逃离此地,只有三个选择,要么会飞,要么遁地,要么把这些人全部放倒。

从张家大门走出的陈蛰熊,不同于小人物赵凤声,不懂什么叫委曲求全,只懂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别说几名小喽啰,就算是楚巨蛮和翟红兴,又何时让张家男人低过头?虽然陈蛰熊极力隐藏自己姓张的事实,可血脉里流淌的始终是根红苗正的张家基因。世家子弟中最出类拔萃的南鱼北虎,张烈虎的暴躁和跋扈在北方都是出了名的,身为张烈虎的亲哥哥,会卑躬屈膝乞求活命?

陈蛰熊很快给出答案,掏出一柄bi shou,目光平静。

余壮壮反握剔骨弯刀,一步一步靠近。

雨势渐大,已经模糊了狰狞笑容,陈蛰熊微眯双眸,警惕性提到最高,突然,又瘦又小的余壮壮主动发动攻击,利用身体矮小的便利,宛若灵猴,从侧面挥出一刀。

当初韦八亢的头hào猛将泉子受到群攻时,就是被余壮壮这样的一刀挑断脚筋,至今走路还一瘸一拐,想要恢复到健康状态,还有需要很长的周期。虽然当时是混战,但不可否认,余壮壮的刀法确实难以抵挡,他很会选择时机,也很会扬长避短,换作是谁,都有可能遭到他的毒手。

陈蛰熊察觉到这一刀的辛辣和阴狠,不退反进,身形骤然跳起,逆天长腿从上而下转瞬即逝。

沈炬就是被这一腿击败,肩头如今还红肿未消,自然心有余悸,就连包夹时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这一腿力道强悍,余壮壮有百分之八十几率以上刺中对手,却无法预计自己受伤的结果,对方有刀,又有蛮横的腿部功夫,想要全身而退,想得太美,再说余壮壮不喜欢跟人硬碰硬,于是横卧在地,单手一撑,爆退,离开战团。

“好健硕的腿部肌肉,许多年都没遇到过了,剥离筋肉的感觉,一定很美妙。”余壮壮用舌头舔舐着剔骨刀,诡异笑道。

陈蛰熊冷淡回应道:“喜欢割肉?那就来试试,正好爷也喜欢割了讨厌的人舌头。”

“舌头又香又嫩,以前我宰牛的时候,有条规矩,那就是必须把牛舌留下来,当作酬劳。看来咱们俩英雄所见略同,都喜欢拿舌头下酒。”余壮壮奸诈笑道。

“我跟你不一样。”陈蛰熊冷哼道:“我只喜欢拿舌头喂狗。”

“可惜了。”余壮壮摇了摇头,急速没入雨幕中。

随着余壮壮再度发起攻势,他带来的兄弟也相继出手,多年的配合,几乎能达到天衣无缝的程度,余壮壮虽然第一个出刀,可却迟迟没有靠近陈蛰熊,而是在圈外游走,由另外几名气焰冷冽的男人从四面八方挥出武器。

长腿飞快躲避着攻击,陈蛰熊见招拆招,一边应付几名身手不错的家伙,一边还得提防余壮壮的偷袭,十成功夫,手臂受损去掉四成,分神去掉两成,照顾牛娃子又去掉两成,只用一小半精力进行自保,导致攻少守多,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兵对兵,将对将,这是沙场恒古不变的规矩,沈炬见到陈蛰熊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也就不再去凑热闹,毕竟这次的目标是彭浩瀚,其他人只是陪衬罢了,做掉彭浩瀚,将此事扼杀,那就是首功一件。

沈炬率领手下围住牛娃子,“把人放下。”

背着彭浩瀚的牛娃子撩开雨帽,露出一脸呆萌相,“你说放额就放啊?”

“那可就别怪我了。”沈炬轻轻一笑,右腿用力踹向牛娃子膝盖部位。

按照经验推断,这名憨乎乎的家伙应该双膝跪地,接着彭浩瀚摔落在地,自己拿刀夹住脖颈,送回到建哥那里邀功。

没等到他美梦成真。

嗖。

一缕寒光从沈炬面前一闪而过。

陈蛰熊早就注意到沈炬的举动,察觉到他想对牛娃子下手,不管自己状况如何,先将唯一的武器脱手而出。

幸亏沈炬反应迅速,没有被一刀穿透脸颊,那股想争功的心劲,也被这一刀和雨水浇个通透。对牛娃子和彭浩瀚暂时没啥想法了,如果有,那也必须先搞定陈蛰熊再说。

“兄弟情深啊!刀在,我还忌惮你几分,可刀没了,你怎么办?难道仅凭赤手空拳?壮士,我们可有点担心你的安危哦。”余壮壮狡猾笑道。

“对付你们,还用得着武器?”陈蛰熊轻蔑地负起双手。

陈蛰熊又不傻,怎么会做出自毁战力的傻事,刚才那一掷,导致经络疼痛难耐,看似是将门虎子的骄傲,实际他的双臂已经没有再战斗的力气,索性激怒对方,博取那一丝可有可无的胜算。

“大英雄,大胸襟,但我只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坏人,没有您那份气魄,这位大哥,对不住了。”

余壮壮胳膊一挥,七八人立刻同时冲向陈蛰熊,除了上空,封死了所有角度。

陈蛰熊眉头皱起,快步后撤,利用腿部长度优势踹翻一人,紧跟着肩头发力,顶翻了一名想要砍他脑袋的家伙,双腿如鞭如棍,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顷刻间掀翻几人。

可由于攻的过猛,露出了许多破绽,躲闪不及,被一刀划过了大腿根,鲜血泊泊流向裤腿,跟雨水混合在一起,在溪流中聚成一条红线。

陈蛰熊还没稳住双腿,左侧又感受到冰冷凉意。

伺机待发的余壮壮!

不得不说他捕捉战机的机会首屈一指,哪怕队友倒地,哪怕陈蛰熊大杀四方,余壮壮都隐忍不发,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等待陈蛰熊锋芒尽退之时。

陈蛰熊想要闪避,但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根本没机会躲过致命一击,陈蛰熊临危不乱,压低重心,张开左手,像是大鹏展翅,朝着余壮壮凶狠一扑。

噗呲。

利器入肉的声音。

陈蛰熊左臂被捅了一个透心凉。

余壮壮怪叫一声,摸着腰部,咬牙切齿。

第一千零三十章 擒龙夺玉带

陈蛰熊用一条手臂穿透的代价,换取了余壮壮盆骨部位一记重踢,不管怎么看,也都吃了大亏。

可骨感的现实,使他不得不做出倾向性选择,一腿换一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假如再迟疑半分,恐怕就不是一条胳膊就能蒙混过关。要知道现在的陈蛰熊,不再是叱咤燕赵的独行侠,只是一名双臂无法发力的伤者,换作一年前,战局早已尘埃落定,哪里容得跳蚤猴子兴风作浪。

“陈哥!”牛娃子急匆匆冲向陈蛰熊,关切之心溢于言表,望着血流如注的伤处,牛娃子又害怕又心疼,颤声问道:“陈哥,你会不会死?……”

“就凭他们?差得远呢。”陈蛰熊嘴角挂有不屑笑意,从t恤撕扯掉一块布头,露出壮硕腹肌,包扎好伤口,伸出手掌,对捂住盆骨的余壮壮挑衅道:“再来。”

“陈哥,你受伤太重,不能再打了,额替你打。”牛娃子放下彭浩瀚,认真说道。

“你会打架?”陈蛰熊好笑道。

牛娃子摇了摇头。

结实的身板,一米八多的身高,扎实的肌肉,再加上粗如小树的胳膊,牛娃子看似是块打架的材料,可陈蛰熊却明白能不能打,跟身材几乎没什么关系,就拿楚巨蛮和黎桨来说,身材,体重,都不出挑,但能掀翻数名膀大腰圆的壮汉。除非到了周奉先那种碾压级别的逆天身材,才能够笑傲群雄。

“不会打,就在旁边给我加油助威。”

陈蛰熊长吸一口气,任由暴躁的雨水溅射在受伤的部位,足弓抬起,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来到一名戒备森严的家伙面前,左腿虚晃一枪,右腿连环踢出,左右对称,气势连贯,尽得七十二路谭腿奥义。

被打的家伙,只觉得空中飘起无数道腿影,看的眼花缭乱,咬牙挥出一刀,却落了个空,明知不妙的他急忙后退,可为时已晚,脖颈处传来像是机械般的恐怖冲撞力,脑袋一歪,倒在了雨水当中。

陈蛰熊刚刚落地,后方又传来熟悉的窸窣动静,陈蛰熊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笑,双腿再度爆发出强悍力道,腾空而起,左腿收紧,右腿拉弓如满月,向后方提出一记类似于回马枪的霸道腿法。

这一招有个不俗的名字。

擒龙夺玉带。

余壮壮是趁火打劫的行家,陈蛰熊也是设套布局的高手,两人不仅斗勇,还要斗智,陈蛰熊故意卖出破绽,引诱对方上当,可当他转过头来,暗道一声不好!

偷袭者并不是余壮壮,而是他的一名同伙。

想要收腿,为时已晚,陈蛰熊只能硬着头皮踢出。

这一腿势大力沉,又是陈蛰熊蓄意已久的必杀技,那人甚至来不及呼叫,只传来肋骨咔咔的断裂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趁着陈蛰熊换气的一刹那,虎视眈眈的余壮壮终于出手,剔骨弯刀像是毒蛇一样吐出了信子,一下刺中陈蛰熊后腰部位,余壮壮还想得寸进尺,在陈蛰熊咽喉来上一刀,可耳边响起一声怒吼,传来了类似于小山之类的压迫感。

余壮壮从来不跟人硬抗,收刀,打滚,瞬间离开了之前的位置,扭过头,看到那张带有愤怒的憨厚脸庞。

“山里娃,你找死?!”余壮壮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偷袭,导致狼狈不堪,气的鼻歪嘴斜,一对小眼发出激愤的怒火。

牛擎苍搀扶起跌坐在泥泞雨水里的陈蛰熊,手心触及腰部,传来的全是鲜血热度,牛娃子头一次遇到这种局面,脸色比起陈蛰熊还要惨白难看,哭丧着脸说道:“陈哥,这……这该咋办啊,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谁也不用管,跑……”陈蛰熊忍住疼痛艰难说道。

这两刀让他伤势过重,力气迅速流逝,根本不可能有再战之力,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局面,牛娃子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山里娃,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彭浩瀚,留在这里只能无辜送命,陈蛰熊不忍心他这么年轻就葬送了美好年华,于是给出了一个最为妥当的建议。

牛娃子将陈蛰熊挪到墙脚,拾起一把不知是谁掉落在那里的砍刀,豁然起身,呆板的面部布满凝重神色,“额不跑,额替你打架!”

“傻家伙,你这样白白送死,以后那家伙见到我,会骂人的。”陈蛰熊焦急道。

沈炬等人跑来准备收拾残局,牛擎苍不再废话,单臂一振,砍刀竟然发出嗡鸣叫声。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普通人的手腕,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陈蛰熊丹凤眸子一缩。

牛娃子用手心厚厚的老茧摩挲着刀柄,第一次对敌,难免产生忐忑心理,大叫一声,似乎在为自己打气,紧跟着举起砍刀,奔跑而出。

刀身歪歪扭扭,步伐仓促凌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把式,沈炬忍住嘲笑,拎起bi shou,朝着牛娃子的胳膊捅去。

嗤拉。

bi shou划破了t恤,也划破了左臂肌肤。

啊!

牛擎苍人生的chu nu之战,没想到以受伤结束了第一回合的较量,疼,钻心的疼,牛娃子双目忽然变得赤红,直视沈炬,刀锋一转,用出割麦子的动作,电光火石来到沈炬大腿根部。

无数次的动作,已然成为牛娃子的本能,这一刀又快又狠,大大超出沈炬预料之外。

一条半尺的刀伤,白骨森森可见。

能够让李玄尘千里迢迢跑到西北,说动牛开山将宝贝儿子放出牛角村,明知赵凤声要在西北掀起滔天巨浪,又怎么会只为了给徒弟增添拖油瓶?那不是没事找事?

十几年的童子功,几年的麦客生涯,无论是拳法还是刀法,牛擎苍的战斗力,恐怕就连他老子大宗师牛开山都没办法估量,璞玉尚未雕琢,具体能够达到哪种高度,全得靠他自己的悟性和资质了。

沈炬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伤腿,面目恐怖,朝着愣神的牛娃子脖颈刺出一刀。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这就是江湖

铛。

牛娃子手里的砍刀掉落在地。

第一次跟人掰命,难免会产生恐惧心理,别说是牛娃子,恐怕连他老爹和阴阳探花李玄尘,也在初出茅庐时,摆脱不了紧张感。海明威说过,任何一位伟大作者的初稿,都是臭狗屎,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任何领域,名气再大的国术宗师,想必跟人第一次的交手,也不见得会称心如意,抽筋的,吓到腿软的,或许还有人尿裤子,牛娃子这种掉落武器的,也就显得没那么可笑了。

沈炬大腿这一刀划的极深,完全是牛娃子肌肉记忆使用出的动作,血流如注,翻起大片红肉,沈炬怪叫着后撤,吼道:“给我弄死他!”

几人迅速包围住有些发懵的牛娃子,一人挥出钢管,正中牛娃子后背,疼痛感终于使他回过神来,面对已经捅到腹部的致命性武器,牛娃子身体忽然不可思议地弯曲,躲过利器,紧接着双拳如炮弹般弹出,砰!那人被崩退十米开外,天空飘出一线猩红液体,躺到地上一动不动。

能够将成年男子击退如此远的距离,这是怎样的力量与速度?!

重伤倒地的陈蛰熊眉头一紧。

动如绷弓,发如炸雷。

九州之外有八寅,八寅之外有八纮,八纮之外有八极。

牛娃子用的正是外家拳刚猛极远之境——八极拳!

比他嘴里的西北俚语还正宗。

陈蛰熊对别的功夫只是略懂皮毛,可亲弟弟张烈虎师从八极拳大家吴少候,这门流传几百年的国术,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牛娃子所表现出的劲道、反应、敏捷,还有那种浑然天成的出拳感,完全是八极拳大成的征兆,唯有脸上的惊愕和呆傻,跟恐怖的身手呈反比。

前有一力硬憾燕赵英雄的周奉先,现在又冒出一位牛擎苍。

赵凤声从哪找来一帮能打又傻不拉几还他妈听话的家伙?!

平时不怎么喜欢骂人的陈蛰熊都忍不住想爆粗口。

牛娃子根本不晓得自己这一击有多么霸道,后退两步,摆出防御架势,嘴里大喊道:“你们再过来……小心……小心额揍你们一头大包!”

他没有跟人交过手,也没有行走过江湖,不懂得如何恐吓和威慑,似乎觉得打一脑门大包,就是挺惨烈的后果了。

众人被他那一拳,吓得不敢靠近,已经能够行动的余壮壮瘸着腿走到牛娃子面前,猴脸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孩子,你姓牛?”

牛娃子甩去面部雨水,木讷点头,“昂,咋了?”

“令尊名讳?”余壮壮将剔骨弯刀放置身后,恭敬问道。

“啥玩意?”没上过几天学的牛娃子挠挠头,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令尊……你父亲叫什么?”余壮壮只好换了比较白话的方式。

“阿达叫啥?”

牛娃子扬起脖子,想了半天,“好像……叫牛开山吧?”

扑通!

之前狂妄不可一世的余壮壮突然跪倒在地,对着雨水漫过的水泥路面磕了三个头,水花四溅,但脑门撞地的磕头声清晰可见,“牛先生曾经救过我大哥一命,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今天竟然冲撞了恩公之子,余某大罪!”

剔骨弯刀冲着手掌狠狠一挥。

鲜血喷溅。

无名指和小指滚落到雨水里。

余壮壮脸色惨白,仓促起身,“走!”

随着黎麻子的属下离开现场,不仅是牛娃子,就连汤明和沈炬都搞不清状况,雨声太大,没有听清楚两人之间的对话,以阴狠著称的打手余壮壮,只看到对方出了一招,竟然跪下磕头,然后就跑了?

莫名其妙。

汤明站在雨伞中,认真分析着局势。

战斗力最强的沈炬身负重伤,剩下几人,恐怕也对陈蛰熊他们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这次余壮壮是主力军,自己只不过是路引和附属,上面追究下来,余壮壮都跑了,自己硬上,也只是送死而已,承担不了多少责任。还有,陈蛰熊对他有救命之恩,正好利用机会来还这个人情,思来想去,汤明无奈叹了一口气,“走吧。”

一场声势堪比暴雨的战斗终于拉下帷幕。

十余人淌着雨水离开,仅留下呆滞在原地的牛娃子,重伤不起的陈蛰熊,还有靠在墙壁旁边的彭浩瀚。

“陈哥,额送你去医院。”牛娃子看到陈蛰熊身体还在流血,担忧说道。

“小伤而已,找地方止血就好,咱们还有要紧的任务,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否则就辜负那个家伙一番盛情了。”陈蛰熊轻松说道。

牛娃子哦了一声,左手搀扶起陈蛰熊,右手抱住彭浩瀚,三人行进在漂泊大雨中,牛娃子自言自语道:“陈哥,你说那人,为啥问完额阿达的名字,然后就磕头走了?”

陈蛰熊轻轻一笑。

身为江湖中人,牛开山这三个字又怎么没听过?

八大宗师之一,八极拳的活化石级人物,虎踞西北多年,谁敢撄其锋芒?!至于牛开山到底救没救过黎麻子,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牛开山还活着,而且,牛开山还有一位名声大的不像话的师兄,八大宗师魁首,吴少候。

不管两人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可师兄弟名分摆在那里,内部闹得再凶,对外,还是得维持八极拳的脸面。尤其俩人练习八极拳多年,脾气都不怎么好,刚猛火辣,睚眦必报,动了牛娃子,就等于捅了马蜂窝,牛开山和吴少候俩人往那一杵,哪个势力敢他妈叫板?人家没有亲戚朋友了?叫上徒子徒孙曾徒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活腻歪了?!

所以余壮壮用断指换取平安,绝对是划算的不能再划算的生意。

陈蛰熊参透其中奥妙,喃喃道:“因为这就是江湖。”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生死一线

陈蛰熊他们脱离了险境,赵凤声却还在为生命挣扎拼搏。他所面临的敌人,全是建哥精挑细选出来的虎狼猛汉,出手时毫无江湖规矩可言,不单挑,不叫阵,采用的是群狼战术,一拥而上,根本不给赵凤声喘息机会。几次冲锋下来,赵凤声背部又增添两处伤势。

米建义捂住嘴巴大声咳嗽。

早年的动荡生涯,虽然没让这位江湖大佬缺胳膊少腿,但常常饱受雨雪风霜,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不可避免出现毛病,不能经受风寒,在雨天里站了那么久,米建义觉得举起雨伞的胳膊僵硬,类风湿好像犯了。

“快点,磨磨唧唧,摆出这么大阵仗,连一个外乡人都搞不定,养活你们一帮酒囊饭袋有什么用。”米建义不耐烦说道。

陆全法作为这群人的首脑人物,听到老大督促,脸上自然挂不住,咬紧牙关,狠声道:“给老子出点力!一分钟之内拿不下这家伙,回去统统挨鞭子!”

手下们之前还因为怕死,没敢出全力,有了大哥施压,谁也不敢偷奸耍滑,纷纷握紧兵器,朝着赵凤声蜂拥扑去。

压力陡增,赵凤声为了节省力气,一举一动都开始吝啬,大腿发力,利用灵活身法摆脱众人夹击,卡巴军刀冲着陆全法凶猛一刺。

陆全法暗骂一句找死,双目一瞪,身体定在原地,竟然没有丝毫避让的意图,手腕急速抖动,双节棍顺势旋转,用铁链卷住了锋利的卡巴军刀,然后左拳一记冲天炮,试图要将赵凤声当场击毙。

不料左手一轻,刀子依旧卡在铁链中,人却消失不见。

糟了!

陆全法脑海闪过不详念头。

自己身后,就是建哥,这小子分明想暗度陈仓,找自己玩命是假,攻击建哥是真!

陆全法以忠义著称,否则不会被老奸巨猾的建哥留在身边,察觉到赵凤声的诡谲,陆全法仓皇爆退,一扭头,没有看到赵凤声的背影,只见到一双硕大无比的拳头。

什么情况才会变得硕大无比?

近。

砰!

救主心切的陆全法被一拳砸中眼眶,轰然倒地。

高手过招,当速度和力量接近,更多的是技巧和心理上的博弈,赵凤声本想全力击退陆全法,然后擒住米建义当作要挟,可对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实在跟沈炬那种级数的对手不在一个层面。正面硬拼,胜负很难预料,再说人家还有几十名手下帮忙,自己的体力又消耗殆尽,打下去,横竖是死,于是只能挖一个坑,跳不跳,全看陆全法忠不忠心,幸好老天爷眷顾,又赢了一次。

赵凤声拾起卡巴军刀,抵在陆全法咽喉处,大吼道:“再他妈往前一步,我捅死他!”

赵凤声从来不是正人君子,天大地大,没老子命大,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大人物才应该具备的尊严,他就是一痞子,吃饱穿暖,能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像这种场面,经历的不是一次两次,知道喊出什么口hào,才会令人停止动手,手法娴熟,嗓门嘹亮,具备专业素养。

“卑鄙小人!”练武的身板都结实,耐揍,陆全法挨了一拳,并未立刻昏厥,咬牙切齿斥责着某人做法不地道。

“滚你娘的蛋!”

赵凤声恶狠狠爆了一句粗口,军刀又往前递出半公分,在咽喉左右若即若离,“几十人围着老子狂扁,打输了,还说老子不地道,天底下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玩意儿吗?!操!我寻思自己就挺不要脸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遇见你这位祖师爷,别再嘚瑟了啊,再他妈废话,先给你来一窟窿!”

陆全法气的脸色铁青,嘴巴却很识相地闭了起来。

米建义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不顾手下们劝阻,往前走了几步,“就算抓住了小陆,你能跑得掉吗?”

赵凤声大口呼吸着湿润空气,笑道:“如果我手里的是您,是不是就能离开雍城了?”

“未必。”

米建义缓缓摇头道:“假如是私仇,放了你也没关系,可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到太多人的身家性命。下棋时,你不是擅长丢车保帅吗,应该明白这些道理,我不是将,也不是帅,只是一个车而已,能不能被人家当作弃子处理,谁都说不准。我倒情愿自己落入你的手中,给小陆争取一线生机。”

老滑头!

赵凤声瞬间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如果不救陆全法,米建义势必会落下不顾兄弟死活的骂名,可把自己也填进去,就会竖立起大公无私的伟岸形象,即便把陆全法当作弃子处理掉,也不会影响到建哥收买人心,继续做他的一方枭雄。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跟随你多年的兄弟丧命?你可是他的大哥,不能坐视不管吧?”赵凤声勒住陆全法脖子不住后退,来之前,他专门查看过地形,蹬上山坡,后面就是一处水库,只要能顺利上去,那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米建义叹息道。

“好一个虚情假意的大哥!那我就送他一程!”赵凤声不屑冷笑,突然将陆全法朝前一推,卡巴军刀脱手而出,朝着米建义用力甩去。

杀人是假,逃跑是真。

打架,赵凤声的副业罢了,跑路他才是祖宗,省级专业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只要不依赖汽车摩托车,他有充足的信心能跑赢面前的所有人。

手脚并用,宛如猿猴,眨眼间就跑到了山腰,后面的追兵,连他一半的速度都达不到。

米建义狠狠一摆手。

旁边的男人举起阻击枪,朝着雨中的敏捷背影扣动扳机。

砰!砰砰!

连开三枪。

赵凤声的身影晃了晃,迟钝片刻,继续往山坡攀爬。

米建义阴沉着脸说道:“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清湖居士(上)

赵凤声悠悠苏醒,首先感受到的是清雅檀香,接着睁开双眼,看到了造型古朴的木床,扭过头,香炉,佛像,青砖,木门,跃入眼帘,可怕的是整个屋子全是电视剧里的古朴建筑,一点现代化设施都没有。

难道……穿越了?

赵凤声揉了揉眼眶,充满诧异。

从木制窗户之间的缝隙望向窗外,此刻像是在上午,艳阳高挂,晴空万里,灰墙碧瓦,绿树参天,没有电线和高楼存在,只有鸟鸣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显得静谧而安逸。

完全符合古人生活环境。

操!

真穿越了?!

赵凤声开始回忆起昨晚的一点一滴。

爬到高坡时候,肩部中了一枪,幸好只是从肌肉贯穿,没有伤到筋骨,疼归疼,不怎么影响身体灵活性。然后忍痛爬到了水库,一个猛子扎下去,拼命往前游,等到建哥手下来到岸边时,还朝着自己放了几枪,于是自己钻进水里潜泳,快要憋到翻白眼时才敢露头,得亏小时候皮,经常跟大刚和亮子去河里扑腾,要不然打不死也得淹死。最后印象定格在上岸那一刻,由于体力消耗太大和伤势过重,直接昏倒在小树林,至于怎么到这里,又是谁救的他,就像断片时一无所知。

赵凤声又闻到了一股草药清香,低下头,看到肩膀部位裹着一层麻布,气味正是从伤口传来的。稍稍有些疼痛,更多的是清凉和麻痹感,想要活动一下手脚,才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至于衣物,还是那身外卖行头,黄的耀眼,跟龙袍颜色差不多。

麻布,草药,正是古人用来治疗伤势的方法。

完蛋了!

真他妈穿越了?!

二妮咋办,大仇由谁去报?亮子和大刚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以前的世界,会不会痛哭七天表示哀悼?傻小子以后由谁来管?师傅是否会哭的老泪纵横?

赵凤声假想着自己消失后,亲人朋友的反应。

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古代?

平行位面?

还是另一个星系?

按照建筑布局,古代的可能性较大。

唐宋元明清?两汉或是商秦?

当百姓?做大臣?还是偏安一隅当一名封疆大吏,或者再大胆一点,尝尝龙椅啥滋味?反正小说里穿越过去干的就是这些事,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好像书里那些人都会变得年轻,自己的样子变了没有?借尸还魂还是原封不动?

一想到自己英俊的相貌能否得以保全,赵凤声急忙想找镜子看一看,刚一撑起身体,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吓得他赶紧躺下。

木门打开,进来一位慈眉善目的老阿姨,头发挽起,布衣,布鞋,手拿一串佛珠,法相庄严谈不上,气质倒是和蔼可亲。

赵凤声怕露馅,没敢开口,万一人家说的话跟自己不一样,岂不是得被拿去当外星人研究?于是静静观察着对方衣着和举动,想从细节中判断出身份和朝代。

“醒了?”老阿姨笑了笑问道。

正儿八经的西北口音,不像是书里所写的古代官话。

赵凤声点点头,穿越的疑虑打消了大半,小心问道:“这里是?……”

“白雀庵。昨晚妙善法师见到你晕倒在树林里,全身伤痕累累,怕你出事,就抬进了庵里治疗。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老阿姨柔声说道。

赵凤声松了一口气。

没穿越啊,害得自己瞎担心一场。

“感觉好多了,谢谢……大师,请问您法hào怎么称呼?”赵凤声搞不懂出家人如何尊称,只记得男女好像都可以叫法师,既然叫庵,那么肯定都是女性佛教信徒,留自己这个大老爷们留宿,已经算破例了。可面前这位老阿姨虽然布衣布鞋,又拿着一串佛珠,但一头乌黑头发,不是出家人特有的光头,究竟是什么身份?弄得赵凤声云山雾罩。

老阿姨微微一笑,捻动着佛珠,道:“我只是皈依,并没有出家,如果不嫌麻烦的话,称呼我清湖居士就可以。”

“额……居士大师有礼了。”赵凤声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

“你这孩子倒是挺有意思。”清湖居士坐到木椅上,轻笑道:“以后别称呼大师了,我一没剃度,二没出家,三来佛缘浅淡,当不得大师,传出去就变成了笑话。对了,你肚子饿不饿?好长时间没进食了,又流了那么多血,需要滋补,只不过这里全是素斋,没办法供给大鱼大肉,委屈你了。”

“我这人不挑食,管饱就行。”赵凤声摸着干瘪的肚皮堆笑道,折腾了一晚上,铁人也得累散架,胃部已经严重kàng yi。

“这样吧,你先凑合恢复伤势,等到能下地走路了,自己去外面进补。虽说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毕竟这里全是女性,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不大方便。”清湖居士没有直接撵人,而是婉转地下了逐客令。

赵凤声听出了话中含义,爽快说道:“我这人皮实,明天差不多就能好一大半,不敢再打扰法师们修行。”

清湖居士微笑点头。

赵凤声突然想起了铁盒,那里有彭浩瀚所搜集关中集团的证据,摸了摸周围,空空如也。

昨晚受伤后浑浑噩噩,但赵凤声始终将铁盒不离左右,哪怕入水时也将铁盒揣进怀里,现在怎么不见了?

“居士,您见到我的盒子了吗?”赵凤声急促问道。

“没有,那是很要紧的东西吗?”清湖居士问道。

“对,很要紧。”赵凤声皱眉道。

“那我去问问妙善法师,是她第一个发现的你,如果不慎掉落到树林中,我也托人去帮你找找。”清湖居士和气说道。

涉及到自己拼命拿来的证据,赵凤声并没有矫情,感激道:“多谢居士了。”

清湖居士刚迈步出门,外面跑来一位气喘吁吁的小沙尼,大喊道:“居士居士,有……有人闯庵!”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清湖居士(中)

关系到整个利益集团的生死存亡,米建义不可能放任赵凤声跑掉,从昨晚就撒下了天罗地网,挨着湖边仔细搜寻,方圆十里,能cáng rén的地方全部搜了一遍,除了这座位于山顶的白雀庵。

佛门宝刹,不止信徒虔诚,那些达官显贵贩夫走卒也是肃然起敬,不管信佛还是不信佛,起码没人敢当着佛祖的面撒野。尤其这些吃江湖饭的亡命徒,大多拜关二爷,讲的是忠义千秋,信的是因果轮回。虽说关二爷是关帝圣君,属于道教,可一帮没知识没文化的糙老爷们哪分得清什么佛啊道的,都是神仙呐,咱一凡夫俗子,哪能惹得起?

所以一票人在白雀庵附近盘旋了几个小时,扒了扒寺墙,看了看庵门,愣是没敢进。也有不知好歹的二百五提着刀就往里闯,结果被同伴一脚放翻,瞪着眼吼道活腻歪了?也不看看是啥地方,你刀子再硬,能硬的过菩萨脑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作死还得拉别人下水。

经过层层上报,由于建哥熬了一夜,体力不支,早已回去休息,决定权落在了陆全法手里,闯,还是不闯?成为陆全法这辈子遇到的最大难题。

“陆哥,要不咱们围他三五圈,假如那小子在里面,反正也跑不掉,等到建哥来了再做定夺?”一名脑袋灵光的小弟问道。

陆全法皱了皱眉。

这种处理方式,确实进退有度,不怕放赵凤声跑掉,又不用担心上面责骂,换成平时,陆全法巴不得守株待兔,等待功勋砸到头上。可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捉拿这群人,已经弄得满城风雨,势必要做大量善后工作,再往后拖,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建哥需要的是时间,越快越好,越短越好,陆全法哪怕再笨,也懂得快刀斩乱麻的道理。

“那人挨了一枪,身负重伤,徒手足以zhi fu,你们把武器都扔掉,不要让白雀庵里的尼姑看出破绽,等见到人了,再动手。”陆全法阴沉着脸说道,做完这个决策,简直比戴了一顶绿帽子还窝心。

“陆哥,你的意思是闯进去?”小弟惊愕道。

“不是闯,是找人,谁他妈敢对小尼姑动手动脚,别怪老子不客气!”亲自提拔的手下,陆全法清楚底细,个个是狂妄自大的家伙,有几个见了女人就没命,不放狠话,十有**得惹出祸事。

众人纷纷丢掉武器,朝着白雀庵迈步走去,还没跨过庙门,就有一位小沙尼拦住了去路,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本庵远离世俗,不供游客观赏,多谢体谅。”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换成游客,绝对不会强人所难,可陆全法醉翁之意不在酒,怎么会让一个小沙尼难住,温和笑道:“我们不是游客,只是想给寺庙供奉香火钱,还请通融一下?”

“供奉香火?”小沙尼一愣,六根清净,不代表听不懂俗世言辞,自从进入白雀庵,从未遇到过上赶着送钱的阔绰人家。

陆全法见她犹豫,又往上面增添一份砝码,“我想捐十万,可以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伸手更不可能打送钱人,陆全法又笑脸又送钱,十万,对于贫穷的云雀庵是一笔天大的数字,小沙尼不知该如何处置是好,放进去,怕庵主责骂,轰出去,又怕得罪了财神爷,呆滞半天,唯唯诺诺说道:“施主请等等,我去问问。”

“好。”陆全法轻轻一笑,满面春风。

等到小沙尼转身离去,陆全法大手一挥,厉声道:“给我搜!速战速决,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白雀庵并不大,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几亩地,找个大活人如同探囊取物,陆全法想要用闪电战结束这场拉锯了多天的战斗,至于后果,他能够承受。

十几名豺狼虎豹冲进庵内,进行地毯式搜索,每个屋子都不放过,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庵里的出家人,发出此起彼伏的喊叫,但这些人不动手,只搜人,所以雷声大雨点小,并未跟庵内的女性发生肢体摩擦。

清湖居士随同小沙尼来到了庵门,见到凌乱的场景,大喊道:“住手!”

陆全法单臂一摇,示意兄弟们先暂时停手,微笑道:“师太,您是庵主?”

慈眉善目的清湖居士跟气势凌厉的陆全法形成鲜明对比,即便修行地被人擅自闯入,也没有动怒迹象,双手作揖,心平气和道:“这位施主,白雀庵乃清静之地,全是女性,不便男子进入,还望施主速速离去,千万不要扰乱他人清修。”

“我是看到白雀庵凋零破败,特意来送香火钱修理寺庙,绝不是来捣乱,师太可别误会了。”陆全法笑道。

“里面供奉着千手千眼观音大士,菩萨普门救度,犹如一月投影万川,即使是一勺乃至一滴水,也皆现全月。但如果水昏暗波动,月影便不能分明,众生的心如水,如果心不志诚,便难蒙救护。”清湖居士面带微笑徐徐说道。

陆全法头皮一麻。

面前这位年迈的老阿姨说话很隐晦,但大概意思是菩萨神通广大,能辨别世间万物,自己是否诚心诚意来此布施,菩萨千手千眼,定然心知肚明。陆全法以前并不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可来到宝相庄严的佛门重地,竟然生出一股敬畏之心,准备好的谎言到了嘴边,实在难以开口。

“小陆,你干的好事!”

没等陆全法拿定主意,背后传来苍老且夹杂着愤怒的咆哮。

陆全法听到熟悉的声音,仓皇转身,看到了怒气冲冲的米建义。

“建哥,您怎么来了?”陆全法急忙迎过去。

往日里动作迟缓的米建义,一把推开殷勤的陆全法,疾步来到清湖居士面前,老脸一展,皱纹遍布,谄笑道:“居士,您在这里清修呢?”

您。

意味深长。

谁能让纵横雍城几十年的枭雄用敬语称呼?

还如此地卑躬屈膝。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好人和恶人

陆全法跟随建哥走南闯北,阅人无数,见过厅级高官,见过亿万富翁,见过黎麻子那种更高级数的江湖雄杰。可老爷子跟那些人打交道时,基本是平起平坐,极少摆出谦卑姿态,有次跟顶着将星的军部大佬吃饭,才撅着屁股满脸谄媚,跟现在的状况极其相似。眼前尼姑装扮的老阿姨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让老爷子如此对待?!

清湖居士稍微欠身,礼貌笑道:“米先生,这白雀庵虽然不是名寺宝刹,但也供奉着佛祖菩萨,您的朋友未经允许就闯进来肆意喧嚣,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米建义心想什么佛不佛的,有你这尊菩萨在,我哪里敢在这里闹事,表面堆笑道:“居士,我这帮兄弟全是浑人,本想参观下贵庵,拜拜佛祖,没想到大大咧咧惯了,好心办坏事,还请居士和诸位见谅。”

清湖居士侧过身,望向一脸懵懂纯净的小沙尼,“听说有位施主,想要捐赠十万的香火钱?”

小沙尼点点头,指向满头雾水的陆全法,“对呀,就是他,他骗我说要捐钱,我才要跑去跟妙善法师禀报,要不然我肯定不会放他们进来啊。”

清湖居士深深鞠躬,“我代表云雀庵,谢谢这位善人的慷慨。”

见到建哥都对人家点头哈腰,陆全法别说开口,屁都不敢放,只是低着头装哑巴。

“好说好说,等到明天,我叫他把钱送来,居士,不敢打扰您清修,先告辞了。”米建义拱拱手,脚步麻利离开庵内。

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没找到,又扔出去十万块钱,陆全法心情相当不爽,凑到米建义旁边,询问道:“大哥,那老尼姑到底是谁?难道是谁的夫人?您纵横雍城,可从来没怕过一个女人啊。”

米建义回头望了一眼朱漆斑驳的庵门,心有余悸,扭过头,苦笑道:“还能是谁,雷家长公主。”

“雷家……长公主?”陆全法听得莫名其妙,眉头深锁道:“哪个雷家?”

“雍城有几个雷家?全西北又有几个雷家?”米建义摇了摇头,“雷斯年的大姐,老佛爷的长女,在雷家,轮身份地位,恐怕还在小侯爷雷斯年之上,咱们惹得起吗?”

一想到雷家恐怖的财力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陆全法打了一个激灵,建哥虽然在雍城的江湖中说一不二,可毕竟处于灰色和黑色地带,见不得光。朗朗乾坤之下,究竟谁说了算,土生土长的陆全法自然清清楚楚。

“从没听说过雷家长公主出家啊,又怎么会在一个破败小庙里窝着?大哥,那小子十有**就在庵里藏匿,咱们该怎么办?”陆全法纠结道。

“这件事牵扯到雷家多年前的一个秘密,具体原因,我也说不准,传来传去有各种版本。如果不是二十年前我跟她有过一面之缘,恐怕也不会相信一位出家打扮的老尼,就是雷家身份排在第二的存在。”米建义摸了摸白了一半的眉毛,布满纵横沟壑的脸庞呈现出忧虑神色,沉思半天,叹道:“硬来是不行了,先把兄弟撤到山脚,守住出入的要道,等明天你送钱时,咱们再作打算。”

“大哥,兄弟们等得起,可那边的人能等得起吗?”陆全法皱眉道。

“去他妈的!全是那帮傻怂惹的祸,到头来却让老子擦屁股,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谁他娘的愿意揽这破事。就跟刘志渊说,人,暂时抓不了,雷斯年的亲姐姐给人家撑腰呢,想要斩草除根,叫那王八蛋自己来,是杀是剐,跟咱没有一点关系。老子是他爹啊?!替他卖命?惯死他!”

米建义自从半隐退江湖之后,极少爆粗口,一是年纪大了,二是打交道的都是达官显贵,上层人士交流,肯定不会跟市井泼皮一样。这次一连串的发飙,实在是老头气得不轻,伴随着的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陆全法对老大心情了解八分,索性闭住嘴,不再去惹跌宕大半辈子的花甲老人。

等到米建义的人全部撤走,白雀庵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洒水的洒水,扫地的扫地,似乎想要清除掉那些男人的痕迹。

清湖居士回到房间,床上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清湖居士正要出去找人,却从窗外看到一道黄影,“居士,多谢您了。”

赵凤声怕被建哥的手下发现,早在清湖居士出门时,就下床开溜,刚翻过庵墙,却又见到米建义灰溜溜走掉,于是干脆玩一出灯下黑,再度折返回白雀庵。

“你伤的不轻,不要下地随意走动,我们这医疗设施简陋,只能靠草药治疗,出现什么状况,那就难办了。”清湖居士轻声说道。

赵凤声托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床上,步伐缓慢,麻布包裹的伤口渗出鲜红血液,赵凤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疼痛感稍微驱散一些,嘿嘿笑道:“我这人皮实,经得起折腾,有劳居士费心了。”

“伤口崩裂了吗?需不需要再上些草药?”清湖居士坐到床边,略带担心问道。

“不碍事,一会自己就长好了。”赵凤声故作轻松一笑,“居士,您还没问我是好人还是恶人,就敢把我救下,万一我是为非作歹的混蛋,您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只区分做的是好事还是恶事,并不会区分好人还是恶人。”清湖居士解释道。

“经常做恶事的,难道不是恶人吗?”赵凤声挑眉道。

“好人也难免会做恶事,只要一心向善,佛祖自然知晓。如果恶事做多了,不归佛祖管。”清湖居士微笑答道。

“那归谁管?”赵凤声疑惑道。

“法律。”清湖居士轻轻一笑。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老而弥坚

铜雀宫。

由于这几天一连串的枪击案和频繁的街头械斗,警察查的很严,往日人来人往的销金窟,显得有些萧索。

一处装修高雅的房间内,米建义站在窗台,遥望灯火辉煌的雍城,虽然他出自米脂县,可几十年的风雨人生路在这里度过,等于是他的第二个故乡。米建义浅吟一口价格近千元的五十年西凤,轻声说道:“记得我刚来雍城的时候,高楼大厦很少,站在厂子里的吊塔上一眼望去,整个雍城尽收眼底,庄稼,平房,树木,只有huáng sè和绿色,哪里有今天万紫千红的景象?哎~时间真快,一眨眼三十多年过去了,雍城也不像雍城了,有时候感觉很陌生,有时候又感觉很亲切,人生如大梦一场,金玉良言呐。”

偌大的房间,听众只有一人,关中集团副总经理刘志渊,西装革履,气度不凡,他坐在进口沙发中,浓眉紧缩,似乎心事重重,端着价格并不亚于西凤五十年的红酒,沉声道:“建哥,你答应过我要将此事摆平,钱,我已经花去一大把了,可彭浩瀚呢?证据呢?真要是让他逃到京城,局面可就难控制了。”

平时,刘志渊对待建哥都是言听计从,态度跟见了亲爹差不多,但赵凤声和彭浩瀚的逃脱,实在是让刘志渊怒火大盛,没有了平日里恭敬姿态,多了一股斥责的味道。

“证据在姓牛的小子手中,只要监视住他,彭浩瀚即便跑到公安部也无所谓,只凭一张嘴,大门都进不去。”米建义信誓旦旦说道。

“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想必难不住您吧?”刘志渊望着米建义略微佝偻的背影,眼底闪过浓郁的不满。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逃进了白雀庵,暂时没办法。”米建义声音变得沉重几分。

“小小的寺庙,拦得住英雄一怒?”刘志渊看到建哥不耐烦,试图想用捧杀的方式逼他出手。

“呵呵。”

米建义轻轻一笑,举着高脚杯坐到刘志渊对面,翘起二郎腿,说道:“我老米这辈子不信佛,不信道,就是拆了白雀庵,也不怕因果报应,但是我信胳膊扭不过大腿这条至理名言。白雀庵里住着雷斯年的大姐,老佛爷的大女儿,拆了白雀庵,等于拆了她的家和信仰,她一个虔诚的信徒,能饶得了我?雷家里面的弯弯绕绕,想必孟祥伟也跟你提及过,雷斯年只不过是过继到老佛爷膝下的儿子,推到明面的傀儡而已,真正的话语权,还在老佛爷跟她两个女儿手中。雷音竹,雷斯年惹不起,你刘志渊也惹不起,我老米更惹不起,如果想要我当出头鸟,你们在后面隔岸观火,这钱,不要也罢,咱们各走各的路,一拍两散。”

见到建哥想撂挑子不干,刘志渊心里把他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一遍,关键时候走人,跟趁火打劫有啥区别?

刘志渊深吸一口气,将杯中红酒喝干,趁着酒劲上头,大胆说道:“建哥,生死存亡的时刻,您不能见死不救,假如放走姓牛的,把证据带到京城,跟彭浩瀚汇合,咱们的事情就大白天下。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玩完了,您也不见得好过,咱俩一起做的那些事,枪毙十次都不过分。”

米建义睁圆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刘志渊,“你……在威胁我?”

刘志渊顿时感觉像被毒蛇盯住,从头到脚不自在,把眼睛挪到别处,不敢跟这位花甲老人对视,“建哥,话太重了,什么威胁不威胁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生死与共的交情,怎么会呢。”

米建义撇了撇嘴,意味深长笑了笑,“想要散伙,我把这次的酬金退给你,至于黎麻子手下的辛苦费,人家出了力,也不好意思让人家退回来,咱们是死是活,那就各安天命。”

“建哥。”

刘志渊焦急起身,抓住头发,转了好几圈,强迫自己压下怒火,叹息道:“生死攸关了,您就别一家人说两家话了!”

米建义晃着纯净酒液,慢悠悠说道:“你在京城不是有路子吗?就算彭浩瀚证据确凿,难道就没有办法压住?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矿难,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有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经验,花一笔钱,应该能平安过关吧?”

“我不想打无准备之仗。”

刘志渊双手插兜,肃容道:“熬了这么多年,马上要修成正果了,为了这点破事栽跟头,不值得。我们一把手明年年初正式退休,只要我扶正,有的是赚钱机会,所以我想把一切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不怕您笑话,为了一个彭浩瀚,我已经逗留在雍城两个月了,怕的就是引火烧身。不是我小心,而是官场的路不好走,一步错,万劫不复,这里面的艰辛,您需要体谅。”

“你要扶正了,我却想退休了。”

米建义笑容黯淡道:“这辈子我都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有心无力,想必是真老了。钱,已经够我颐养天年,手里的东西,也该是时候放下了。”

刘志渊猛然抬头,“您打算金盆洗手?”

“别紧张,我是打算办完这件事再退休。”

米建义打消了他的顾虑,“其实每天养养花,种种草,在街头跟人下几盘棋,日子也挺逍遥。就是打了半辈子的江山,交到女婿手里,不甘心,也不放心。如果有个儿子能够继承衣钵,我五十岁那年就马放南山了,何至于到了一大把年纪还跟人拼命。哎~命数,命里有时终须有,争了几十年,也争不过老天爷。”

“那您什么时候动手?”刘志渊急切问道。

“时间不重要,切入点很重要。雷家长公主咱们不敢动,那庵里,不是还有其他人么?”米建义高深莫测一笑,诠释了什么叫做老而弥坚。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左右为难

在白雀庵负责看守大门的小沙尼名叫小玉,或许过了十年二十年后,会变成善玉师太或者善玉法师,可如今的她一脸青涩,每天活蹦乱跳,像少女的多,像出家人少,带了几分尘世间的烟火气。

她进庵不足一年,初涉佛门,暂时还没有法hào,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都由她负责,比如看大门,清扫卫生,到了一三五七的单日,还要下山采购米面果蔬。

山中凉爽,起码比市区低了五六度,立秋之后,雍城还笼罩在炎热的酷暑中,白雀庵却提前迎来了萧瑟秋季。这天一早,小玉背着竹筐,步行在沾满雨露的青石板,走得小心翼翼,因为她听庵里的师傅说,在山里,最忌讳早晚赶路,因为孤魂野鬼喜欢附在地面,见到阳气稀薄的女子,会抓住脚踝,猛地一拽,试图找个伴。前年就有一位师姐,去山下采买时,被孤魂野鬼摔了一跤,结果后脑勺正巧磕到青石板,当场丧命。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小玉吓得再也不敢下山,但是听清湖居士说,孤魂野鬼,都是胡编乱造罢了,山中多雨露,难免会引起湿滑,怕你们不知深浅的孩子在石板路蹦蹦跳跳,故意编出个怪力乱神的传闻,让你们走路小心点。

小玉对清湖居士的话,还是言听计从,可终究摆脱不了女孩子怯懦的天性,这青石板也走的噤若寒蝉,随便有点风吹草动,小玉就能吓一大跳。

刚刚走到山脚,小玉刚将绷着的心放下,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一道黑影,小玉满脑子盘旋着青面獠牙的厉鬼,被这猛地一吓,尖叫一声,转身就往白雀庵里跑。

“小师傅,别跑啊。”身后传来和煦的男人声音。

小玉才年满十八岁,不懂世俗险恶,怕的只是妖魔鬼怪而已,听到声音,小玉放缓了脚步,扭头一看,有位穿戴整齐且样子不怎么讨厌的男人站在那里。

“你……你这人太无礼了,从哪跳出来的,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小玉停止住奔跑,扑通扑通乱跳。

“小师傅,光天化日之下,你怕什么?难道堂堂白雀庵的法师,会害怕孤魂野鬼?”汤明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凑近了几分。

打探消息,陆全法那种脸上带有杀气的家伙,显然不合适,建哥又不能亲自出面,算来算去,只好派出汤明这位驸马爷。

“要你管!”小玉气鼓鼓道,青涩面孔,窈窕身姿,还真有几分少女独有的青葱you huo。

“小师傅长得可真漂亮,就连生气都楚楚可怜。”汤明挑眉笑道。

这位风月场里的浪子,自然不会对姿色平平的小姑娘动心,但女人都喜欢恭维,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别管什么事,先送一堆马屁过去,保证事半功倍。

“不要乱说话!”虽然小玉嘴上说的凶巴巴,眉眼间却充斥一股受到赞美时的喜悦,十八岁的女孩,哪能抵挡住中年男人的城府。

“小师傅,能不能向你打听一件事?”汤明微笑道。

“你说吧。”小玉语气已经变得缓和。

“我有位朋友受伤,走丢了,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他老婆孩子都担心死了,哭了一晚都没睡。你如果见到了,能不能带我去见他一面?家里人都等着他平安的消息呢。”汤明佯装焦急道。

“你……朋友?”小玉略带戒备说道。

“对啊,一米八左右,高高瘦瘦的,三十来岁,长得挺帅,失踪前穿着一件黄衣服。哎!他这人脾气不好,经常得罪人,跑到荒郊野地,我怕有人害他。他的女儿很可怜,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每天必须抱着爸爸睡,否则就又哭又闹,如果我那朋友出了事,恐怕就闹出一尸两命的人间惨剧了。”汤明脸色黯然说道。

“我……我没见过。”小玉沉吟片刻,吭吭哧哧说道。

出门之前,清湖居士特意嘱咐过,对任何人也不要讲起受伤男人的事情,有人问,那就闭口不言。

“小师傅,真的假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啊,你身后就是佛法高深的观音菩萨,撒谎的话,菩萨可就听到了,会责罚你的。”汤明晦暗的眸子盯在光洁稚嫩的脸颊,试图寻找到蛛丝马迹。

“这……”小玉犯了难。

一边是清湖居士的叮咛,一边是信仰的背叛,说与不说,左右为难。

汤明看到她纠结的表情,心里猜到了七八分,折断一枚树枝,胡乱在泥土中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字。

“在。”

“不在。”

分居两边。

“小师傅,你不用为难,哪个是答案,点头就好。”汤明手指指向“在”,笑着说道。

“我有事,再见!”小玉没有顺着汤明的把戏上套,一跺脚,急匆匆往前冲去。

汤明闪开身体,目送小姑娘离去,拍了拍手,弄掉掌心泥土,嘴角上扬。

汤明随即下山,来到水库边,走进停放隐蔽的商务车,副驾驶的陆全法迫不及待问道:“人究竟在不在庵里?”

汤明瞥了一眼以忠心著称的男子,笑道:“陆哥,听说老爷子想金盆洗手了?”

陆全法没料到他答非所问,尤其是非常敏感的话题,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老爷子嗅到了气味,你还没感觉?”

汤明神秘一笑,“现在不比从前了,江湖这碗饭,不好吃,更不好混,得转型,得另起炉灶,乏善可陈的那一套,早就该丢进臭水沟了。老爷子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适应不了新环境,加上局势不利,已经有了退隐的想法。陆哥,你还年轻,得为自己后路着想,跟着老爷子种菜下棋,还是跟着我吃香喝辣,来,你挑一个。”

汤明说完,拿出一块口香糖,从中掰成两片,递给陆全法一半。

意思不言而喻。

选择题。

陆全法脸色阴沉,沉默许久,终于接过来,放进了口中。

汤明嚼着口香糖放肆大笑。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人生之苦

赵凤声几乎翻遍了云雀庵,也没找到彭浩瀚藏匿的铁盒,不止是证据,就连自己的手机和许丹河的手机都消失不见。逃跑时流血过多,体力耗尽,当时脑袋晕晕乎乎,究竟将东西丢到了哪里,赵凤声一点印象都没有,丢到了山林还好说,假如丢进了水库,十年八年也别想找到。

好在赵凤声是个心宽的主儿,丢就丢了,再去想办法弥补就是,没必要为了无法挽回的物品去伤透脑筋。彭浩瀚手机里存放着视频,只不过少了点书面证据,倘若张烈虎给力的话,够关中集团的大佬们喝一壶,即便找不到直接证据,也能从旁枝末节中找到蛛丝马迹,公安,检察,吃的就是这碗饭,身经百战的精英,有得的是办法调查出真相。

吃完了没啥油水的素斋,赵凤声闷得慌,跑出来欣赏山中夜色。

这点伤势对于他来说,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身体有些失血过多后的虚弱,按照经验判断,一个星期就能结疤。常年习武的人,身体素质出众,康复能力强悍,再加上老爷子给他从小灌的那些不知名草药,体质异于常人,活脱脱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否则在桃园街就被打的老实做人了。

赵凤声叼着香烟,望着蔚蓝星空,摸着吃了五个馒头依旧干瘪的肚子,寻思下山第一件事,哪怕天塌下来,也得来顿红烧肉解解馋,没油水的日子,真他娘不好受。

“别抽烟了。”清湖居士来到了他的身后,素袍,布鞋,土里土气,却仍旧穿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感觉。

“咋了,这里不许抽烟吗?佛祖不是喜欢香火吗,我这也算借烟献佛了。”赵凤声笑了笑,嘴上虽然贫,可心里还是敬重清湖居士三分,乖巧地掐灭香烟。

“我是觉得抽烟对身体不好,跟佛祖无关。”清湖居士丝毫不避讳男女有别,坐到了赵凤声旁边的石头上,距离仅仅一尺之遥。

“居士,恕我冒昧,您说……世间究竟有没有佛祖?我活了三十年,遇到不少佛教的忠实信徒,可她们一没见过佛祖,二没受到眷顾福泽,反倒凄苦悲惨过了一辈子,佛祖如果有灵,为何不照顾一下她们呢?”

说到信佛,自己母亲就是一位虔诚信徒,以前家里供着灶王爷,财神爷,观音菩萨,一到初一十五,家里就充斥着浓郁的香味,当然,还有一些赵凤声都可望不可即的美食,要等到菩萨佛祖先享用过后,才轮得到他吃,所以赵凤声从小对佛祖就有种排斥心理,不像母亲那样心诚。

“许多人拜佛,拜的并不是佛,而是一种心安,一种寄托。譬如做坏事的人,想要乞求佛祖原谅,平常人,祈祷鸿运当头。世间有没有佛,我不敢妄言,但我相信佛有万种化身,藏于天地,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佛,只有自己知晓吧。”清湖居士轻声解答道。

“照您这么说,拜佛的人其实就是赌徒心态,想用最少的付出,来达到目的最大化,反正就是磕几个头,上几炷香,谁兜里还没俩闲钱?没准就能富贵荣华呢,一本万利的买卖,赔就赔了,不至于倾家荡产,赢了,那可就等于中了lǎo hu ji头彩,能得到数以万计的回报,是这样吗?”赵凤声好笑道。

“当着佛祖的面这样说话,真是胆大包天。”清湖居士嘴角含笑道。

面前的男人虽然刚刚接触,但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后辈,像家人,说不出的亲切。其实清湖居士性格较为冷淡,不太喜欢跟外人接触,否则也不会在庵里生活数十年,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总想跟这个大男孩说说话,看到他笑,心里就异常舒适。

“我胆子够小了,真要再大一点,起码得拆了上百座庙。”赵凤声搓着双手冷声道。

“佛祖惹你了?”清湖居士诧异道。

“我妈信了一辈子佛,见佛就拜,见庙就跪,嫁给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瘸子,又得照顾重病的老公公,好不容易将儿子带大,眼看着要享福了,最后却因为生活的摧残,活生生累死病死。佛祖不是恩泽天下么?怎么唯独漏了我妈?是香烧的少了,还是贡品不对佛祖胃口了,不称心的话,您可以明说。我真想找佛祖评评理,一个背井离乡弱女子,怎么就那么忍心叫她受遍人间疾苦呢。”赵凤声咬着后槽牙,眉目间浮现一抹狞色。

清湖居士心中一震。

赵凤声母亲的遭遇,简直跟自己的二妹如出一辙,按照父亲的遗愿,远嫁武云,丈夫腿脚不便,老公公一身顽疾,又是在儿子快要成年时撒手人寰。

雷音竹仔细望向赵凤声,较为女相的尖下巴,永远藏着故事的深邃双眸,除了刚毅的轮廓,跟自己亲妹妹竟有八分相似之处,雷音竹按捺住激动,颤声道:“孩子,你……是哪里人。”

赵凤声回头望了一眼宝相庄严的观音大士,“燕赵人。”

雷音竹心中再次狂震,丰腴的身体都开始剧烈颤抖,“你……你叫什么?”

“您救了我,所以我不满您,跟佛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别以为我怕了他。”赵凤声冲着佛像冷哼一声,“我姓赵,赵凤声。”

雷音竹两眼一黑,险些昏厥。

当初惜梅的孩子出生时,给自己写过书信,提及过儿子名字,赵凤声,一字不差!

综合刚才他说过的话。

他……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侄子?!

雷音竹因为看不惯母亲的霸道作风,年轻时就皈依佛门,一生未嫁,膝下无儿无女,自己两个亲妹妹的孩子,就等同于自己亲骨肉。三十年的相思,化为绕指柔,雷音竹想要触摸一下侄子的脸庞,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泪水点点滑落。

雷音竹喃喃道:“几十年青灯古佛,仍然敌不过你的一颦一笑。”

心如大潮。

七情六欲,人生之苦。

如何解脱?

能解脱吗?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张家烈虎(上)

列车缓缓驶入京城,牛娃子趴在窗口凝望越来越密集的高铁丛林,大枣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将这素未谋面的一切印刻在脑海中。

京城,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家,是旅游景点,是新闻联播里的政治中心而已,可对牛娃子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梦。

小时候,从电视里第一次看到升国旗仪式,牛娃子就对肃穆庄严的仪仗队产生膜拜心理,试想有一天跟他们一样,身着军装,站在白云下,缓缓将印有五星红旗的国旗升到顶端。可雍城到京城千里之遥,父亲牛开山也不允许他参军入伍,这桩心愿,就成了牛娃子尘封在心底的小秘密,随着时间发酵,念头反而越来越深。

列车即将驶入车站,牛娃子面部肌肉都开始颤抖,即便第一次跟人动刀子,也没这么激动。牛娃子按捺住又亢奋又畏惧的心情,嘴唇哆嗦说道:“陈哥,你,你说,我能看到升国旗吗?”

坐在旁边的陈蛰熊听着从一上车就提及的幼稚问题,会心一笑,不厌其烦答道:“升国旗得很早起床,并不是随时能看,等办完正事,就带你去。”

虽然这个答案听了十几遍,牛娃子还是觉得不太踏实,皱眉道:“陈哥,听说观看升国旗的人很多,咱们能排上队吗?”

“能。”换成别人,心高气傲的陈蛰熊早已不耐烦,可是牛娃子却另当别论,他对朴实憨厚的山里娃,脾气好的一塌糊涂。眼缘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玄乎的很。

“京城……很好。”彭浩瀚自从上了火车就不发一言,临近京城,终于开了口。

“哪里好?”牛娃子感兴趣问道。

彭浩瀚将帽檐拉低,笑了笑,默不作声。

“办完事情,我陪着你在京城多待几天,把所有景点都转一转,以后想来玩了,随时欢迎。但有一点,玩儿,可以,却不能在京城落脚。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还是在雍城活的舒服。”

陈蛰熊清楚牛娃子的心性,逞勇斗狠,或许他能凭借武勇杀出一条血路,可说到阴谋算计,单纯如同一张白纸的牛娃子,如何在聪明人云集的京城站稳脚跟?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为啥啊?”牛娃子郁闷道。他的小目标,是给自家盖上大瓦房,更大一点的愿望,就是在京城扎根,娶妻生子,光宗耀祖。

“因为京城的房子贵啊,好点的地方,yi ping米好几万,你买得起吗?”彭浩瀚微笑道。

“yi ping米好几万?”牛娃子咋舌道,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如果yi ping米五万,十平米就是五十万,一百平米五百万,像额家那样七分地,置办下来,乖乖,那得多少钱啊?!就算一个月赚五千,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房啊!”

旁边旅客嫌弃地望着一身土里土气的家伙,哪来的傻玩意?信息发达的年代,怎么还有如此落后的土鳖?京城房子的价格都不清楚?

有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操着一口浓郁的京片子,翻着白眼,鄙夷道:“哥们儿,五万yi ping就想买京城的房子?嘿,丫太天真了吧,八宝山那都得十来万,五万?前脚刚搬进新房,没准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冀省欢迎您,辛辛苦苦攒那么多钱,结果买一郊区烟筒楼,值嘛。您想要在三环四环买房,没个千八百万儿真下不来,还得是没好学区的那种,孩子得跟农民工子女挤上下铺,再说瞅您那家底,买个厕所都费劲吧。”

贫,京城胡同串子一大特色,甭管男女老少,都能整几句骂人不带脏字的损话。牛娃子和彭浩瀚都是一口西北方言,陈蛰熊说的是普通话,三位明显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对面的京城青年,那种在皇城根儿与生俱来的骄傲,显露无疑。

“厕所?”牛娃子挠挠头,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尖酸刻薄,“厕所都要几十万,贵死了,确实买不起。”

青年勾了勾嘴角,鄙夷一笑。

陈蛰熊向来不喜欢斗嘴,被人嘲弄,也只是将脑袋一撇,望向窗外。

红皮列车停住,下车的旅客们竟然发现一辆汽车进了站台,不常见的路虎卫士改装版,京a牌照,汽车扎眼,牌照扎眼,坐在汽车发动机盖的年轻人更加扎眼。短发,裤衩,白衬衣,眼眸犀利,眉毛浓重,全身肌肉鼓胀,险些将紧绷的衣服撑破,手腕带着令人惊艳的宝玑表王,懂行的人明白,仅仅这只表,就能买下路虎卫士好几辆。

年轻人见到火车停靠在站台,深了一个懒腰,晃了晃脑袋,利如刀刃的眸子望向车门,看到陈蛰熊三人之后,纵身一跳,稳稳落在地面,摆手笑道:“这儿呢。”

这名年轻人有许多眼花缭乱的头衔,四九城里的大纨绔,二世祖里的带头大哥,国术界里北方娇子,汉虎集团董事长。

张烈虎。

陈蛰熊走到他的面前,皱皱眉,“怎么把车停到这了?”

“想停哪儿就停哪儿呗,这四九城,还有我不能停的地方?”张烈虎无所谓笑道,双手插兜,睥睨四周,比起陈蛰熊的傲气,更多了一种摧枯拉朽的霸气。

“走吧。”陈蛰熊对于同父异母的弟弟风格心知肚明,没他不敢闯的祸,否则也不会奉为京城恶少之一。

张烈虎跳上车,疯一样地踩踏油门,致使路虎卫视发出暴躁的轰鸣声。

等到路虎卫视离开站台,躲在柱子后面的京城青年才敢露头,擦拭掉额头冷汗,摁住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能让名动京城的张家烈虎亲自来接站,这三个土包子究竟何方神圣?!

第一千零四十章 张家烈虎(中)

京城给牛娃子的第一印象,车多,人多,高楼大厦多,其实总体而言,跟雍城大同小异,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源于对京城那份向往,牛娃子瞅什么都看的津津有味,不停问东问西,比如立交桥是怎样架设的,tiān ān mén又在什么位置,试图记住眼中闪过的一切,回去以后,好给始终躲在村里不肯出来的阿达炫耀一下,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

张烈虎从后视镜望了一眼土到掉渣的牛擎苍,没有奚落,也没有调侃,平淡无奇,朝着陈蛰熊丢出一盒只印有“中华”二字的香烟,自己从兜里摸出点八zhong nán hǎi,点燃后问道:“回家?”

陈蛰熊默默地打开烟盒,拿出一根叼在嘴上,香味很浓,远比赵凤声的中华香烟醇厚,不难猜测出是内供品。陈蛰熊点燃打火机,淡淡说道:“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吧,先办正事。”

家,陈蛰熊刻意回避的话题,似乎那里并不是温馨港湾,而是洪水猛兽,谈之色变。

“好。”张烈虎随意答道,狂妄又充斥强烈荷尔蒙的眸子一眯。

兄弟俩无论神情还是长相,都有着八分相似,陈蛰熊略高,张烈虎略壮,只不过纵横燕赵的陈蛰熊跟张烈虎从气势而言,弱了许多,一个野种,一个嫡出,待遇肯定天壤之别,恐怕这就是大家族赋予的底蕴之一。

“现在只有人证,没有物证,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棘手吗?”赵凤声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陈蛰熊打了一天都无法接通,撇开担心不说,想要扳倒关中集团的蛀虫,难度无疑增加许多。

“试试看。”

张烈虎轻轻一笑,拿来手机,拨出一串hào码,“喂,小骡子?”

“哪位?”电话那头传来带有愠怒的声音。

“你大爷,不看电话hào码就接?”张烈虎笑骂道。

“开会呢,没看,虎哥,您有事?”电话那边的人突然变得谦和甚至卑微。

“找你办点事。”张烈虎用命令式口吻说道。

“谁的事?”小骡子停顿片刻问道。

不问什么事,也不问好不好办,先打听好来龙去脉,这是官场墨守成规的准则。按照亲疏远近,使多大力,收多少钱,拖多长时间,肯浪费多少资源,里面都有讲究。

“我的,给办吗?”

张烈虎口吻一如既往的霸道,“上次给你说过关中集团的事,证人带来了,证据丢了,能不能办,给句痛快话。”

“我先跟证人见个面,问明清楚再说,现在可不敢给您打包票,等我一下,开完会,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一会我给您电话联系。”声音有礼有节,又带着点谄媚,谁都想不到刚刚三十出头的男人,脑袋顶着zhong ji wěi某室副司长的乌纱帽。

“得嘞,我带他们先垫垫肚子,去梅府等你,开完了会赶紧过来,麻溜的。”张烈虎没等对方应答,匆忙挂掉电话,二十多年的交情,即便当年流着大鼻涕的小骡子已经贵为厅级干部,张烈虎依旧没有刻意迎奉的觉悟。

陈蛰熊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气,却在为联系不上的赵凤声悬着。

“二位怎么称呼?”张烈虎似乎终于意识到还有别人在车上,扭头笑着问道。

“他就是证人彭浩瀚,他叫牛擎苍……”陈蛰熊指着一脸纯良的牛娃子,介绍道:“跟你还有点渊源,牛开山是他父亲,吴少候是他师伯,算起来,你们是师兄弟。”

“小师弟?!”张烈虎惊讶道,伸出充满热情的右手,“怎么不早说呢?小师弟,师叔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牛娃子愣了一下,估计也没料到这人就是吴师伯的弟子,呆滞半天才反应过来,僵硬笑道:“好滴很,胃口越来越大,一顿能吃半只羊。”

“哈哈。”

张烈虎爽朗大笑,“小师弟在京城尽情地玩,别的事不用管,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荤的素的洋的,师兄通通给你安排,等办完事,我再跟你一起回西北探望师叔,不,我跟小骡子直接去西北,办了那帮狗丫挺的,草菅人命,肆无忌惮,得给那帮孙子普及普及啥是王法。”

牛娃子对正宗京味听得一知半解,隐晦的话更加听得云里雾里,但清楚师兄不会害他,木讷点头,一个劲地说好。

张烈虎将车开到一处古香古色的胡同,别看地方不起眼,可豪车如云,什么法拉利兰博基尼保时捷,两三个车位就能遇到一辆,更别提宝马奔驰奥迪,张烈虎那辆改装版路虎卫士,也只能放到“乞丐”堆里。更夸张的是一辆迈凯伦p1,造型帅气,颜色鲜亮,拉风的一塌糊涂。

张烈虎走下车,说道:“前面没法停,坐黄包车吧,让你们体验体验京城风味。”

“你不是说这四九城没你不敢停的地方?”陈蛰熊打趣道。

他跟父亲关系僵硬,但跟张烈虎能尿到一个壶里,开开玩笑,互相挖苦几句,像朋友更多于兄弟之情。

“哈哈,啪啪打脸是不?这也不能怪我,人家胡同就修那么窄,车过不去啊。”张烈虎哈哈大笑道,一点也没觉得尴尬。

相比于人生处处充斥灰色的陈蛰熊,出身名门的张烈虎对于朋友极其随和,爽快,聪明,豪气干云,霸道,成绩优异,好学,这全部是“北虎”标签,就因为这份性格,身边聚集了一帮肯为他两肋插刀的二世祖。别人不清楚张烈虎,陈蛰熊却对他了如指掌,表面看起来是土匪式作风,其实心怀锦绣,凭借自己努力考上北大,十年就在吴少候手中出师,文武兼备,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再加上底蕴深厚的家世,可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连国术八大宗师的魁首吴少候也对爱徒赞不绝口,给出了“生子当如张烈虎”的极高赞誉。

三人边走边笑,唯独牛擎苍落在后面,绕着迈凯伦转了几圈,然后往那一蹲,将粗糙大手往屁股一擦,蹭去污渍之后,摸向车门。

乖乖,又光又滑。

赵凤声给他绘声绘色的描述过,天底下最光滑的地方,是女人腰肢,牛娃子chu nán一枚,别说女人的腰,就连手都没牵过,无法给出中肯评价,琢磨着这辆白车比起女人小腰,光滑度也差不到哪去吧?再滑,那不成豆腐了?

正当牛娃子陶醉在香车和佳人的幻想中,背部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牛娃子猝不及防,大脸正好磕在迈凯伦车门,嘴皮出血,将洁白的车漆染上一抹猩红。

“***的!脏爪子哪都敢摸,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站在牛娃子身后,面容阴狠,满脸醉酒后的通红,一边骂人一边打着酒嗝,说的并非是京城方言,而是南方普通话。

能开得起千万级别的豪车,非富即贵,就算不能在四九城横着走,那也是普通人惹不起的存在。牛娃子一身地摊货,横看竖看也跟工地小哥没啥两样,这一脚对于迈凯伦车主来说,踹的毫无心理压力。

牛娃子揉着脸颊,龇牙咧嘴,堆出笑容说道:“不好意思,你的车太好看了,额忍不住摸了一下,实在对不住啊。”

牛娃子在家天天被阿达训斥,脾气跟绵羊一样温顺,又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自然不会跟对方大打出手。

“操!看看你的狗血,把爷的车都弄花了!”醉酒男人察觉到车门处的血迹,暴跳如雷,又朝牛娃子大腿来了一脚。

牛娃子不敢反抗,讨好笑道:“额带着手绢呢,额给你擦干净。”

“cā ni mā了个比!要么赔钱,要么给老子舔干净!”醉酒男人气哄哄喊道。

听到对方侮辱早已过世多年的母亲,牛娃子脸色瞬间变得肃穆,“你打额骂额都行,不要骂额妈。”

“老子骂你妈怎么了?jiàn huo才能生出来jiàn huo!瞧你那操行,肯定跟你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醉酒男人用学来的京城俚语,骂骂咧咧喊道。

牛娃子大眼一瞪,死死握紧双拳,青筋如同蚯蚓一般在小臂攀爬。

“哥们儿,车花了?”

听到动静的张烈虎去而复返,也没直接替小师弟出气,而是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冲醉酒男人笑眯眯问道。

醉酒男人朝张烈虎扫了一眼,宝玑表王,手里晃着路虎车钥匙,一身行头虽然不如自己那辆迈凯伦昂贵,但他明白,开几百万车的人,未必身价不菲,但能戴的起几百万手表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张烈虎又长得仪表堂堂,嘴里说着地道的京城方言,令醉酒男人不自觉地将他划到自己“圈子”里,撇嘴道:“可不是嘛,前几天刚提的车,被这傻玩意给弄脏了,真他妈晦气!”

“新车啊,难怪发脾气呢,你来,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能让大家满意。”张烈虎勾勾手指,笑的比人家亲奶奶都慈祥。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张家烈虎(下)

“什么主意?”醉酒男人莫名其妙,可还是迈着摇晃的步伐走在张烈虎身后。

“来了不就知道了。”张烈虎双手插兜,走路都带着一股狂拽劲头。

两人来到路虎卫士旁边,张烈虎骤然转身,长臂舒展,利用一米八七左右的身高,直接将身高不足一米七的醉酒男子脖颈拎住,没等那人呼救,张烈虎直接将人提起,砰!醉酒男人的脸部跟车门来了次亲密接触,只不过张烈虎的力气比他超出太多,不仅仅是牛娃子磕破嘴皮那样简单,鼻子骨折,脑门顶了个紫色大包,嘴皮也肿成香肠状,鼻涕,眼泪,鲜血,混合在一起,五彩缤纷还挺好看。

“你……你敢打我!”醉酒男子卧倒在地,万万没想到这名陌生人说动手就动手,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眼中全是愤懑。

“小师弟,满意了吗?”张烈虎朝着牛娃子笑道。

不知所措的山里娃挠挠头,不知该给好评还是差评。

“我师弟满意了,我还没满意,看你流到爷门上这滩东西,赶紧舔干净,一人咽不下,就把你家人叫来一起舔,直到爷点头为止。”张烈虎双手环胸,笑容诡异,颇有点地痞无赖的架势。

张烈虎从出生起就是混世魔王,但从不对自己人下手,矛头一致对外,靠着拳头成就了街里小霸王的名头,从幼儿园到小学,又从小学到中学,一路欺负过不少同龄人,直至大学里才锋芒尽退,说到欺负人,他可是祖宗级别。

“你给我等着!”醉酒男人眼见不敌,狼狈起身,转身就要往胡同里跑。

“干嘛,一对一打不过了,想喊人来茬架?不在道的东西,什么玩意。”张烈虎一脚踹出,醉酒男人又扑通倒地。

两人闹出的动静,引来了吃瓜群众围观,心想二世祖们又吃饱了饭撑得,打架都打的天摇地动,既然融不进他们的生活,瞧瞧热闹也不错。

“住手!”

几名男人跑到张烈虎面前,搀扶起满面桃花开的醉酒男子,一人正要替朋友出头,胳膊却被狠狠拉了一下,那人诧异转身,看到了这群人里面地位最显赫的冯乐灿,竟然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张……总,怎么是您?”联想到张烈虎已经自立门户,冯乐灿硬生生将张少变成了张总。

“我说一南蛮子怎么敢在四九城撒野,原来有火山哥撑腰,许久不见,火山哥依旧一脸肾亏啊,不知谁家的俏寡妇有那福气,竟然能把火山哥弄得满兜六味地黄丸,啧啧,那场面,令人血脉贲张啊。”张烈虎咧了咧嘴,挤出高度近视眼都能闻得到的坏笑。

冯乐灿,张烈虎的同龄人,爷爷那一辈也在zhong nán hǎi任职过,父亲在部里任正厅级干部,算是一位根红苗正的官场子弟,从小也是个没事找事的二百五,不过,自从被张烈虎收拾过以后,气焰就收敛了许多,再加上过了而立之年,圈子选择性的越来越小,慢慢从纨绔子弟变成了商界精英。

“张总,您又说笑了。”即使被人调侃,冯乐灿依旧半个屁都不敢放,只能尴尬地搓着双手。

没办法,论家世,身手,人脉,关系网,冯乐灿丝毫不占上风,要知道张烈虎太会做人,身边聚集的那帮二世祖,个顶个的牲口,家里出个正部级都不算稀罕,副国级都有几位,想要跟张烈虎叫板,那得搬出同样的阵容才有胜算。赢不了,那就认怂,反正冯乐灿被张烈虎欺负又不是一次两次,又过了锋芒毕露的年纪,不就服软么,没啥大不了。

“怎么着,你们是继续叫人,还是开打,我就一个,你们来多少都行。”张烈虎挽起袖口。

他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单挑王,不管对方有多少人,手里拎着什么家伙,都敢虎里吧唧硬干,不把对方咬下一块肉誓不罢休,很有古代侠客风采,否则那些二世祖才不会对他死心塌地。

“张总,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元初来乍到,才来京城不久,冲撞了您,我替他给您赔个不是。”冯乐灿望了一眼醉酒男人,诚恳说道。

聚集在小元旁边的那些人傻了眼,冯乐灿什么人物?他们可都心知肚明,平时拽的二五八万一样,送辆gtr都爱答不理,还得求着人家手下,活生生官场大少爷做派,今天怎么了,遇到难缠的主儿了?这位人高马大的家伙到底什么来路?

“小师弟,来。”张烈虎一脚踩在迎宾踏板,勾勾手,招呼着牛娃子过来。

不知所措的牛擎苍来到众人中间,张烈虎搭住他的肩头,指着眼神惶恐的小元,歪着脑袋笑道:“他踹了你,想不想报仇?”

这帮二世祖心中一紧,真怕傻里傻气的家伙说个想字。

“不了。”牛娃子看见对方凄惨模样,摇了摇头。

二世祖们长舒一口气。

“行,既然我小师弟说不找他算账了,那这一页就揭过了,不茬架了。”张烈虎挑眉道。

众人终于放下心口大石。

“不过嘛,我的车还没舔干净呢,孙子,麻溜的,爷还等着吃饭呢。”张烈虎朝车门污渍怒了努嘴。

冯乐灿蹙起眉头。

小元再怎么说是自己朋友,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假如在荒郊野外,冯乐灿才不管他死活,可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冯乐灿在圈子里怎么存活?上流社会,口碑往往大于财富,今天不帮小元,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冯乐灿硬着头皮说道:“张总,小师弟都不追究了,您就高抬一次贵手。小元父亲在江南是很有名的企业家,改天我把人请来,你们俩好好坐一坐,没准就能促成一桩好生意。”

意思不言而喻,小元家很有钱,非常有钱,放他一马,会捞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张烈虎叼起一根点八zhong nán hǎi,深吸一大口,吐出刺鼻的烟雾,“生意人啊?我寻思这么拽,还以为是哪位副省长的公子呢。企业家怎么了?知名企业家怎么了?有钱就了不起?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四九城有四九城的规矩,哪怕你在江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到了京城,是龙得窝着,是虎得趴着。不就摸了一下那破车么,就要踹我小师弟,想要我小师弟舔车门,我只不过效仿他的做法罢了,出格吗?我跟小师弟第一次见面,本来心情挺好,可被这孙子弄得稀里糊涂,放过了他,我怕我都没脸见我师叔。你冯乐灿还红口白牙的替他说话,一点不害臊?去你大爷的!惹怒了爷,把你一起办了!我今天把话放这了,舔车门,必须还得给我舔干净,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张烈虎声音越说越大,眼眸也越来越凶狠,跟他打过不少交道的冯乐灿清楚,这头疯疯癫癫的老虎,又要咬人了。

相比于赵凤声委曲求全的混迹江湖,张烈虎的作风跟他大相径庭,踩人,就要踩到底,从不用顾忌后果,自己罩不住,还有兄弟呢,兄弟罩不住,大不了回家搬救兵,张家的底蕴,允许他肆无忌惮的挥霍。

眼见张烈虎油盐不进,冯乐灿也没了脾气,至少出头了,传出去也有搪塞的话,被张烈虎踩,真的不丢人,小元欺负人踢到了铁板,活该他咎由自取。

“喂,快点,非要我再揍你一顿?”张烈虎冲着小元瞪眼道。

从来没有品味过生活艰辛的二世祖发现再也没人替他说话,竟然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操行,打架打尿的见过,可他妈打架打哭的,爷还是第一次见,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哭的跟娘炮一样,真是开了眼了。”张烈虎好笑道。

陈蛰熊也是初次领略到弟弟的嚣张,见到事情不好收场,走过来劝说道:“赶紧去吃饭吧,饿了一路,就等着宰你一顿呢。”

“怎么,你要当和事佬?”张烈虎怪笑道。

“不配?”陈蛰熊反问道。

“自己亲哥哥,你不配谁配。行了,散了吧。火山哥,赶紧把那孙子领走,该回江南就回江南,这里不是他撒尿的地,别一泡尿坏了四九城的好风水。”张烈虎勾着牛擎苍脖子,慢悠悠走到迈凯伦p1旁边,蹲下身,捡起半截砖头,“小师弟,想怎么砸就怎么砸,有人敢放屁,连人一起砸!”

“这车太漂亮了,额下不了手。”牛娃子盯着酷炫拉风的汽车,一脸为难道。

“哎!瞧瞧我小师弟多么善良,车都下不去手,却被你们这群rén zhā欺负,有没有王法了?”张烈虎嘀咕几句,接过半截砖,轰的一声朝车窗砸去,车窗经受不住重力,变成了蜘蛛网状的裂纹。

“走喽,吃饭喽。”张烈虎亲昵地搂着小师弟,大摇大摆往胡同里走去。

等到几人离开,那帮二世祖才敢大口呼吸,有位心怀不满的家伙问道:“冯哥,那人到底是谁,嚣张到如此地步,打了小元不算,还敢把车都砸了。咱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大不了跟他拼一把!”

冯乐灿像是傻子一样望着那人,“南鱼北虎,听说过吗?”

那人张大嘴巴。

“他就是张烈虎,想要找回场子的话,你们自己商量,冯某恕不奉陪。”冯乐灿冷哼道。

张烈虎。

三个字如同千斤巨石,压的众rén dà气都不敢喘。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雷家大小姐

雷音竹一夜未眠,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张带有生活艰辛的脸庞,可怜,心疼,又有些自责。几十年青灯古佛相伴,将世俗情缘一刀斩断,无非是对横行霸道的母亲做法提出无声kàng yi,二妹出走,跟家人不相往来,三妹很少回家,逢年过节才难得露面,一切的一切,追根溯源,全都是因为母亲的强横式家长作风,只是姐妹们做法不一,表面最最懦弱的二妹,却选择了反抗最为强烈的方式,害得第三代都要殃及池鱼。在换药时,赵凤声那一身伤疤,看的雷音竹触目惊心,心想着这是谁家的可怜孩子,后背竟然没有一块完整皮肤,全都是各式各样的伤痕,父母看到不心疼吗?等了解到赵凤声正是自己牵肠挂肚的亲侄子,雷音竹的同情就化作了撕心裂肺,那可是二妹的亲骨肉!自己的亲侄子!俗话说娘想儿,长江长,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目睹赵凤声旧伤添新伤,雷音竹又怎能不辛酸落泪?

天色蒙蒙亮,雷音竹将湿透了的枕巾卷成一团,起身下床,望着屋子正中摆放的净瓶观音雕塑,怔怔出神,并未像往常一样叩拜,而是幽幽叹了一口气,说不尽的唏嘘感慨。

不知道赵凤声要遭受多少苦难,才能修成正果。

“罢了,三十多年的佛,我也拜够了,福报,阴德,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什么也不要,假如佛祖在天有灵,就将这些统统归到凤声身上吧。”

七月初八,大吉,宜嫁娶,订盟,纳采,祭祀,斋醮。忌出火,入宅,造屋,安门,安葬。

这一天,在白雀庵修行了三十六年的雷家大xiao jie,褪去了má yi,散开了长发,丢掉了香炉。

赵凤声是个睡不了懒觉的家伙,不管睡得多晚,早晨都得跟太阳公公一起起床,洗漱完毕,偷了根庵里的黄瓜解馋,正准备去问问今天早斋有什么好吃的,突然闻到一股阔别已久的香味,赵凤声抽了抽堪比猎狗的鼻子,顺着味道,回头一看,清湖居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还窝着两个鸡蛋。

庵里出现鸡蛋,匪夷所思,但令赵凤声更为诧异的是,清湖居士竟然没穿má yi,而是换了身墨绿色的旗袍,没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变得端庄大方。

赵凤声第一感觉是自己还没睡醒,似乎处在梦中,连黄瓜都忘了藏在身后,拧了一把大腿,疼的龇牙咧嘴,才愕然问道:“居士,您这是?……”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理应补补身体,可这庵内没什么肉食,只能先拿鸡蛋凑合。我已经叫小玉下山采购老母鸡了,等买好了,我给你炖汤喝。”雷音竹满含宠溺地望着赵凤声,笑道:“对了,以后别喊我清湖居士了。”

“那喊啥?”赵凤声张大嘴巴问道。

在寺庙里炖老母鸡?不怕佛祖报应?

“喊姨。”雷音竹笑了笑,将碗筷放到桌上,没等赵凤声说话,急忙嘱咐道:“赶紧吃,鸡蛋凉了就腥了。”

赵凤声哦了一声,把黄瓜把塞进嘴里,带着满脑子的问hào,开始狼吞虎咽。

一碗普普通通的鸡蛋面,并不怎么出奇,可赵凤声已经吃了三天的素斋,油腥都没见过,这碗鸡蛋面,简直比tuo guāng衣服的大美妞还诱人,几口就扒拉精光,雷音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吃完,默默擦去眼角泪痕。

“够吃吗?我再去给你煮碗。”雷音竹轻声问道。

“够了够了,得给中午的老母鸡留点肚子,再来一碗,可就没那么好的胃口了。”赵凤声嘿嘿笑道。

“来,换药。”雷音竹拿出草药和麻布说道。

“不用了吧?伤口不出血了,换来换去怪费药的,我这人皮糙肉厚,没那么多讲究。”赵凤声推脱道,又吃又住的,还得浪费人家草药,无法报答,自己这张厚脸皮都有些不好意思。

“药哪有人金贵,听话,山里凉,去躺到床上再tuo yi服,小心别感冒了。”雷音竹语气里夹杂着一种慈母才有的溺爱。

赵凤声不敢跟今天处处透着古怪的清湖居士抗衡,乖乖趴到床上。

等到掀开后背衣服,雷音竹再一次被纵横交错的景象所惊骇,手指缓缓抚摸着一个又一个凹凸不平的伤痕,汇集成一把利剑,顺着血肉,刺入心田,眼泪再次控制不住,滚滚滑落。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凉意,赵凤声转过头,看见雷音竹在掩面而哭,纳闷问道:“居……姨,您哭了?”

雷音竹擦干泪痕,含糊说道:“风大,迷了眼。”

赵凤声看向窗外,拇指粗细的小树苗都稳如磐石,大树上的树叶也纹丝不动,哪里有风了?

白雀庵里波澜不惊,山下却是另一张画面,汤明害怕赵凤声跑掉,布置了大量人手守在进出要道。汤明似乎继承了老丈人隐忍的风格,让手下都藏匿在山林中,仅从外面很难发现,不耽误旅客赶路,也没有打扰到庵里的女人清修。汤明跟已经另寻明主的陆全法待在商务车里,品着红酒,抽着雪茄,比起遭受蚊子轰炸的属下们自然要惬意许多。

“假如那家伙铁了心当缩头乌龟,咱们该怎么办?”陆全法担忧问道,还没过两天,他已经融入到新主子的习惯,很好扮演起了狗腿子的角色。

“拖时间?呵,对咱们有利无害,你忘记治疗伤疤最好的良药是什么了吗?拖得越久,事情就越容易埋在土里,我真希望他在里面躲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所有证据都处理掉了,拿什么证明矿难发生过?口说无凭,哪怕他有视频和人证,上面也做好了应对准备。”汤明将腿搭在车窗,晃着脚丫,这幅惬意,跟在建哥面前的小心翼翼判若两人。

“那就好。”陆全法松了一口气。

“来根古巴雪茄?”汤明晃着进口烟草,笑着说道。

从来不抽烟的陆全法接过新主子的好意,叼在嘴里。

“陈蛰熊那三人的动向,查到了没?”汤明吐出带有坚果味道的烟雾。

“进京了,至于在京城做了什么,暂且不得而知。”陆全法谨慎答道。

“陈蛰熊那人很有种,势力和身手也足够令人畏惧,我担心的不是山上的家伙,而是他不知何时杀个回马枪,等到那会,可就成了刀刀见红的硬仗了。”汤明皱起稀疏的眉毛说道。

“放心,陈蛰熊再敢踏足西北一步,我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陆全法信心十足说道,论腹黑世故,他甚至还不如一起入行的馒头,可单打独斗,陆全法却极少认怂。

“好,咱们就守株待兔,等待陈蛰熊自投罗网。”汤明自信一笑。

“老大,情况不对。”陆全法盯着车窗外面,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汤明仓促坐起,看到了一辆辆豪车停在自己周围,劳斯莱斯,宾利,迈bā hè,最次也是奔驰s级别,车里走出一个个身手矫健的男人,墨镜衬衣打扮,动作整齐,干净利落,不像是江湖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退伍军人。

“这什么鬼?!”汤明被面前这一幕弄得有些发懵。

劳斯莱斯副驾驶走出身材不高的男人,面容极其丑陋,嘴角和额头各有几条蜈蚣般的疤痕,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长相,男人左右张望了一番,朝着商务车缓缓走来。

“雷斯年的贴身保镖,丧隆!”陆全法一口道出了来人身份。

虽然没跟丧隆交过手,但陆全法深知雷家人旁边无庸手,一位其貌不扬的老管家都能击退八大宗师之一,这名保护雷斯年的年轻人,想必也差不到哪去,自己这点斤两,恐怕不够人家折腾的。

“雷斯年的保镖?咱们跟小侯爷井水不犯河水,从没结过梁子,找咱们做什么。”汤明抿起嘴唇,自言自语说道。

陆全法朝山上瞄了一眼,没敢说话。

咚咚咚。

丧隆大力砸着商务车玻璃。

汤明硬着头皮打开车门,露出了以前经常出现的和善姿态,笑呵呵说道:“您有事?”

“走。”丧隆冷冰冰道。

“我们就在这乘会凉,您要是需要车位,我给您腾出地方。”汤明依然是一团和气的笑容。

“滚!”

丧隆怒喝道。

汤明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耳根,不敢再去插科打诨,雷家虽然是生意人,可谁也不清楚吃素还是吃肉,经营几十年的庞大家族,建哥都不敢跟雷家人叫板,碾死他?还不跟大象踩蚂蚁一样简单?

汤明无奈,对司机小声说道:“把车开走。”

砰!

车身剧烈摇晃。

“把你的人都带走,一个不留!”

丧隆像是一头宣誓地盘主权的雄狮发出警告,然后面对白雀庵,双臂下垂,脊梁弯曲,默默念道:“恭迎大xiao jie回家。”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老佛爷之怒

雷家老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大门锃亮了许多,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红毯,门口还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挺有过节时的喜庆气氛。

屋外一番景象,屋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雷家老佛爷跟大女儿雷音竹,在庭院中并排而坐,目光都停放在沐浴在阳光中的花草,许久都不发一言,沉默的就像两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老佛爷面前还是摆放着几十年如一日的燕赵鸭梨,切成方块状,晶莹中浸满汁水,老佛爷慢悠悠拿牙签挑起一块,放进口中,衰老的牙齿并不敢大力咀嚼,只是细细慢品,直到鸭梨吃到一半,老佛爷才慢悠悠说道:“三十六年了,我还以为你会在白雀庵守一辈子活寡,没想到在有生之年,咱们娘俩还能见上一面。这次你脱了má yi,丢了布鞋,倒是令我很惊讶,按照你那外柔内刚的性子,想要你下山,谁劝都不管用,除非你自己心甘情愿。究竟是谁触动了你世俗的那根弦,说来听听。”

雷音竹即便在母亲面前,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双腿并拢,膝盖略微向左,双手搭在大腿处,脊背挺拔,坐姿无可挑剔,可惜再美的美人也敌不过岁月的摧残,脸上明显的皱纹提醒她已近花甲之年。

雷音竹轻声说道:“三十多年了,您后悔过吗?”

声音虽小,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讨教意味。

老太太嘴角勾起,又往口中塞了一块鸭梨,边嚼边说道:“我这辈子,欠别人的东西太多了,欠同行的,因为我打压到无数人没办法养家糊口,甚至有人活不下去了结性命,欠朋友的,因为我是个斤斤计较的女人,总喜欢得到的比付出的多,欠员工的,因为咱们的钱全是靠他们赚来的,却没有回报给他们应有的报酬,我欠了那么多,唯独不欠雷家任何人,对谁都问心无愧。你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还有没有大小尊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话到最后,俨然充斥着一股斥责。

“那您为何吃了三十多年的梨,拜了三十多年的佛,又诵了三十多年的经。”雷音竹语气平淡说道。

老佛爷花白的眉毛挑起,却没有反驳。

“他来了。”雷音竹轻叹道。

“他?谁?”老佛爷侧过脸,露出了令雷氏集团谈之色变的威严神情。

“赵家的独苗,惜梅的儿子,您的外孙,赵凤声。”雷音竹一字一顿念道。

咣。

老佛爷手腕一颤,盛放着鸭梨的瓷碗落地,变成数枚细小瓷片。

“他……长得像惜梅吗?”本来遍布威严的褶皱脸庞突然变得慈爱,老佛爷嘴唇也有些哆嗦。

这一刻,她褪去了雷氏集团董事长光环,只有一位惦念外孙的普通老人。

“我以为……您先会问他是不是对您心怀怨恨。”雷音竹自嘲笑了笑,答道:“他长得像惜梅多点,眼睛和脸盘有八分相似,鼻子和眉毛更像他父亲,您见到他,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像他母亲好……他那父亲长得跟活金刚一样,讨不了女人欢心,我见那瘸子第一眼,就想拿棍子把他胳膊也给打断。这世道,女孩靠脸蛋吃饭,男孩也能靠脸蛋吃饭,生了一张好脸,比投个好胎还要强。”老佛爷碎碎念着。

“可他过得并不好。”雷音竹咬牙道。

“怎么不好了?”名镇西北的老人家探长脖子问道,似乎害怕错过每一个字。

“他受伤了,枪伤,我给他上药时,发现那只是冰山一角,后背更有好几处枪伤和横七竖八的刀伤。我粗略数了一下,二十几处伤口,每一处都足以致命,真不知道那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捱了那么多下都大难不死。fèng huáng涅槃,浴火重生,他名字里有个凤字,真希望他能像fèng huáng一样,已经走完了前面九十九步,只剩最后人如花木,向阳而开。”雷音竹由衷叹道。

“谁干的。”老佛爷咬着嘴唇,愠怒道,母女俩连发怒时的表情都极其相似。

“有的是新伤,大部分是旧伤,看样子,恐怕十几岁时就跟人拼命了。没爹没娘的孩子,生活不易,谁能帮他?谁又肯帮他。假如你把斯年从小扔进贫民窟,你觉得他能顺风顺水坐到现在的位置?我知道您重男轻女,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给您蒙羞,使您在雷家抬不起头,可这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赵凤声是惜梅的亲骨肉,您哪怕稍微帮衬一点,他都不至于活的如此艰辛,等到百年之后,您如何去面对惜梅?还有那个救过我爸一命的赵家老先生!”雷音竹的声音骤然变得铿锵有力。

老佛爷抬起头,阳光刺眼,可仍然倔强地一动不动,因为她更害怕女儿灼筋伤骨的眼神。

沉默许久。

老人家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帮惜梅他们,而是惜梅性子倔,什么都不收。也不怕你笑话,自打我听到惜梅怀孕那一天,暗地里派人送去不少钱和东西,可她都原封不动退回,一个字不说,一句话不讲。我那会脾气拧,既然她不认我这个娘,那咱们母女俩就恩断义绝,没想到等到惜梅临死前,都不愿跟我张口求饶,讨一口饭吃。哎!~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惜梅用她的死,来对我进行报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世上最悲伤的事,难道有比这更痛苦的吗?”

极少有人见到雷家掌门人有伤心落泪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盛气凌人的董事长形象,今天的老佛爷,不仅动容,眼底还含着旁人无法见到的浑浊泪水。

“既然您明白愧对惜梅,那么凤声呢?我临走前,不知那孩子惹到了谁,山下有几十人在那守着,像是要把他赶尽杀绝的架势。”雷音竹揪心说道。

“赶尽杀绝?谁敢把我外孙赶尽杀绝!”

老佛爷愤怒起身,将拐杖狠狠一跺,低吼道:“老冯,传我的话出去,谁敢动我外孙一指头,我老太婆就把谁家的祖坟给刨了!”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讨回来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老佛爷一怒,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足够令西北的shāng quān天崩地陷。

随着老人家大发雷霆,走廊阴暗角落闪出一道见风就倒的身影,山羊胡,相貌还算端正,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迈着逍遥步,挺像走街串巷的江湖术士,奇怪的是他仅用脚掌点地,脚跟始终和地面保持三厘米左右的距离。

就是这么一位貌似弱不禁风的老人,守了雷家几十年的太平。

“想要长命百岁,不可妄动心火,凤声的事情,自然有人替您出气。”老冯笑呵呵说道。

“冯叔,您在呢。”雷音竹快速起身,施了一礼。

“呵呵,音竹回来了?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七年前的除夕夜,家里没多少人,能不走就不走,多陪你妈说说话,她一个人啊,太寂寞了,再加上这么大年纪,得需要儿女在旁边嘘寒问暖了。”冯老像是邻家大爷说着朴实的话,并没有世外高人的半分风采。

“不走了。”雷音竹给出一个平淡的承诺。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冯老摸着山羊胡频频点头。

“音竹,你给我说说,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外孙主意。”高人有高人的城府,老佛爷一分钟前怒发冲冠,一分钟之后却稳稳坐在凳子上,只是眼神依然冷冽,气势依然凌人。

“我避了三十六年的世,谁也不认得,是斯年派人接的我,想必……他应该清楚对方的底细吧。”雷音竹慎重答道。

“给斯年打电话,叫他放下所有工作,立刻回家!”老佛爷嗓音沉闷道。

“老太太。”冯老弯下腰,踌躇不决说道:“叫斯年去办……合适吗?”

“难道叫咱们两把老骨头,去跟年轻人打架?”老佛爷愤愤喊道。

“两年前,凤声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您叫斯年去过一趟燕赵,当时他可没有汇报凤声受过伤,生活过得不如意,一个字,好,两个字,很好,但就是不想跟您见面。不是我这老不死的小肚鸡肠,可总觉得斯年未必说了实话。您想想看,假如雷家家主的位置还有另外人选,斯年的对手,会是谁?”

冯老说出了一番谁都不敢言明的禁忌,即便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雷斯年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雷家那些旁系,也不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而是从来没见过面的外孙赵凤声。可谁敢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都扮傻子当哑巴,宁愿当成看客,也绝不加入到夺嫡的旋涡中。历史斑斑血泪,诉说着争夺皇位的残酷与血腥,赢了,未必能位极人臣,输了,却要诛灭九族,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出力不讨好。现代人可比古代人精明的多,反正也轮不到自己执掌雷氏集团,做好眼前的事,站好自己一班岗,不管谁继位,都能赢得一席之地。

冯老,则不一样,不效忠雷家,只是听老佛爷一人的话,忠心可鉴日月,在家中的地位,不次于小侯爷雷斯年,只有他才敢将秘密摆到桌面来说。

老佛爷左手摩挲着拐杖,默不作声,右手拨弄着沉香木佛珠,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记得斯年给我说过,他没见到凤声,只是派了一位朋友去游说,结果凤声回答自己没有姥姥,没有姥爷,更不肯改雷姓,去收下那百分之一的股份。当时我记得怒火攻心,并没有去判断斯年真话还是假话,现在经过你一提醒,事情还真有点蹊跷。音竹,你跟凤声见过面,你觉得……他到底肯不肯改姓和认我?”

雷音竹无奈摇了摇头,“他称呼我为清湖居士,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不清楚。那帮人每天盘旋在山脚,我怕他有危险,就叫斯年把人赶走,也没给他提及过凤声的事情,先回家一步给您禀报。”

老佛爷重重嗯了一声,“你做得对。”

“接下来该怎么办?”雷音竹急促道。

参了三十六年的佛,对社会或多或少有些脱轨,更别提出什么主意。

“我倒真想看看斯年的反应。”老佛爷沉声道。

老佛爷一生波澜壮阔,商场战绩彪炳,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又怎能看不透这些隔着肚皮的人心?

“假如两败俱伤呢?”冯老听懂了老人家的意图,但却给出了一个最坏的结局。

老佛爷面部一僵,仍旧秀美的眼眸饱含苦涩,随即长叹一口气。

“要我说,凤声的事,别让斯年知道,想试探出斯年的态度,就要创造出机会,叫他们俩偶遇。面对能够篡位机会的外甥,只有在天知地知的情况下,斯年才能做出最由衷的选择。”冯老提议道。

“斯年从小就喜欢自己偷偷摸摸在心底做事,这恐怕跟他父母双亡的经历有关。受到别的孩子欺负,斯年自始至终都在扮演弱者,哪怕听到畜生和野种的侮辱性叫骂,斯年都无动于衷,也没见到他伺机报复。别人都说看不透他,老婆子一辈子阅人无数,其实我也不太能看透他,心底究竟怎样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老佛爷慢悠悠说道。

“大善大义,大奸大恶,一念之间呐。”冯老感慨道。

“我不管什么大善大义或者大奸大恶,只要有人想要欺负老太婆的外孙,我就不答应!”一想到伤痕累累的赵凤声,老佛爷又犯了倔脾气。

“那我出一趟门,暗中保护他。”冯老给出一颗定心丸。

“行,那就别惊动他,暗中先观察情况,谁敢动我外孙,老冯,一倍抵十倍,帮老太婆讨回来!”老佛爷用力揉搓着佛珠,或许力气太大,又或许时间太久,丝线经不起折磨,突然挣断,珠子滚落在地,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说法

吃完一顿足味足料的鸡肉大餐,赵凤声终于体会到人间的美好,顶着圆滚滚的肚皮溜达一圈,发现清湖居士不在庵里。

赵凤声在院中遇到了小玉,十**岁的小姑娘正在弯腰除草,由于受力,布袍撑紧,将青涩挺拔身段衬托的一览无余。赵凤声不像大刚那头畜生,下到刚成年的小美眉,上到绝了经的老姐姐,全都能收入囊中,虽然自打来到西北就没尝过女人滋味,憋得胖头肿脸,可赵凤声始终守着那根看不见摸不到的红线,哪怕二弟快要起义zào fǎn,也没有越雷池一步,原因无他,自己跟二妮领了结婚证,就要对得起丈夫身份。

受到父亲赵立军的影响,赵凤声对于家庭观念看的极重,没领证之前,沾点花,惹点草,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可既然组建起了家庭,挑起了家中大梁,这位曾经浪迹花丛的痞子就刻意跟女人保持起了界限,怕情债缠身,怕藕断丝连,怕那个痴痴等了他十几年的丫头,再次伤了心,所以宁愿板着脸当一个油盐不进的愣货,也要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始于良知,忠于良缘。

赵凤声抬头望向白云蓝天,轻咳了两声,小玉被惊动,回过身,看到对方嘴边遗留的油渍,偷偷咽下不争气的口水。

小玉来到白雀庵没多久,对于没接触到的男欢女爱,勉勉强强能做到清心寡欲,但吃了那么多年的美食,很难做到六根清净,这些天一成不变的素斋,小玉苦不堪言,常常在梦里见到火锅、炸串、臭豆腐,烤肉等等等等,美梦醒来,第二天还要面对萝卜青菜,这可把馋嘴的孩子愁死了。

“见到清湖居士了吗?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是下山了吗?”赵凤声疑惑问道。

“居士不在庵里?”小玉阿了一声,呈现出比赵凤声还惊愕的神色,视线却一个劲地往对方嘴角瞅,似乎觉得自己佛心不稳,急忙向不远处的菩萨默念几声阿弥陀佛。

赵凤声含笑点点头。

“奇怪了,从我进入白雀庵,就没见居士下过山呢,今天居士不在庵里,妙善法师也见不到人,到底怎么回事?”小玉挠着白净的耳根说道。

“妙善法师?”赵凤声眉头一挑。

自己能够死里逃生,就是因为妙善法师的出手相救,但是自己身边的铁盒跟手机却消失不见,本想等伤好后,再去询问一遍,可现在人又下山了,铁盒的事,又得往后拖延了。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等妙善法师回来了,麻烦你通知我一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在尼姑庵里来回走动,不太方便,赵凤声喜欢懂规矩的人,也尊重别人规矩,更别提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好的。”小玉爽快答应道。

赵凤声走出几步,突然又转身问道:“gan你们这行,能辞职吗?”

小玉眨了眨懵懂眸子,琢磨半天,才明白他话里含义,跺脚,浑身一颤,愠怒道:“你!佛祖就在天上看着呢,不要瞎说八道!”

对鬼神没啥敬畏的赵凤声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天空,撇撇嘴,嘀咕道:“咋滴,工作还得终身制?不管吃住,不发工资,还得让人踏踏实实干一辈子,岂不成了霸王条款了?世上没这道理吧?”

小玉咬紧银牙,气的光想拿锄头给这口不择言的家伙脑袋再来个窟窿,跟肩膀窟窿凑成一对。

铜雀宫。

刘志渊在这座销金窟已经逗留了十几天,夜夜笙歌,酒池肉林,光是在女人身上的开销,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可即便醉卧花丛中,刘副总经理依旧愁眉不展,赤条条躺在大床中央,叼着价格不菲的雪茄,陷入沉思。

“老板,我帮您揉揉腰?”身材极其高挑的女人穿好抹胸裙,一脸媚笑。

刘志渊瞟了一眼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媚眼如丝,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尤物。穿着衣服的女人,要比tuo guāng了女人多了一种朦胧感,举起香烟,笑容玩味说道:“来。”

女人娇媚一笑,手脚并用爬到刘志渊,房门突然咚咚作响。

女人停住动作,眨了眨眼,询问着金主意见。

被打扰了,刘志渊眉头皱起。自己包的这所房间,只有几人知晓,刘志渊怕误了大事,不假思索吩咐道:“去开门。”

听话,是风月场所的必修课之一,女人不需要去询问为什么,将房门打开,冲着头发半白的米建义和表情凝重的汤明盈盈一笑,闪开位置,等待客人进屋后,自己溜了出去。

“刘总兴致不错嘛。”米建义笑了笑,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中,江湖人,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

“难道发愁,就得天天摆出苦大仇深的模样?”由于对方办事不利,刘志渊的语气中也多了一种针锋相对。

“看来刘总火气没泄够,要不,我等会再来?”米建义站起身,笑的不卑不亢。

刘志渊阴沉着脸,弹掉雪茄烟灰,强忍着怒意说道:“我火气是没泄够,但女人解决不了问题。建哥,咱们评评理,钱,我花了,关系,我也疏通了,你呢,拿了大笔的银子,承诺给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到了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了,事情还没办妥,于情于理,你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天无绝人之路

米建义不同于传统意义那种江湖大哥,唐宏图豪爽,翟红兴阴鸷,米建义就一个特点,爱笑,几乎没见过他绷着脸的时候,换成大裤衩跨栏背心,还是那个爱听戏的邻居大爷。听到刘志渊的斥责,米建义仍旧嬉皮笑脸,褶子堆满老迈的脸庞,接过女婿汤明递过来的高度西凤酒,米建义灌下一大口,啧了一声,笑道:“岁数越大,就越明白一个道理,日子是掰着手指头过的,高兴一天是一天,得吃好,喝好,玩好,如果别人劝你来日方长,千万别搭理,那准是昧着良心骗鬼的话。头发白了,许多人劝我染黑,可染黑又有什么用,骨头和肉全朽了,头发黑?骗人骗己的把戏,就像这酒,好不好喝,辣不辣喉,只有自己清楚,别人连你杯子里是水是酒都不知道,何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呢。”

一番饱经沧桑的肺腑之言,把刘志渊听得晕头转向,穿好睡衣,端起昨夜开启的路易十三,晃了晃杯子,一饮而尽,沉声说道:“建哥,现在不是感慨人生的时候,咱们剩余的时间不多了,第一次你让那小子溜了,我没责怪你吧?后来又折腾的雍城鸡飞狗跳,又让那小子逃过一劫,这次呢,你拍着胸脯说能将那小子拉到我面前,任由我处置,可半路又杀出来一个什么雷斯年的大姐,刀子一摆,屁股一撅,动静挺大,可他妈什么都没干,反倒自己屁滚尿流弄了一裤裆。建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道理我懂,可凡事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关中集团总经理换届的日子近在咫尺,我不想有任何不利因素的威胁存在。”

“升官发财,可喜可贺,当浮人生一大白。”米建义高举酒杯,微笑说道。

“我撒出了一大笔钱,提心吊胆,在雍城足足逗留了二十天,换来的就是你建哥的一杯敬酒?!”刘志渊眯着双眼愤愤说道。

“刘总息怒。”

汤明在旁边打着圆场,劝说道:“雷斯年大姐的出现,谁都没有预料到,我爸本来想叫我们趁着夜色上山,哪怕惊动了雷斯年大姐,惹得雷家震怒,也要将此事办好。可没等我们动身,雷斯年竟然亲自到了白雀庵,把我们的人全部轰走。刘总,您了解雷家的能量,犹如参天大树,跟人家相比,我们顶多算是赖在河边苟延残喘的小草,那条大河,就是您,关中集团跟雷氏集团,半斤八两,可你们神仙打架,我们怎么能插的进去手?所以还请刘总多多体谅。”

汤明出身卑微,能够入赘到米家,察言观色和左右逢源的本事,那是必不可少的生存技能之一。几句话,给足了刘志渊面子,因为他明白,自己这位在雍城江湖屹立不倒的老丈人,马上要成为过去式,想要以后立足雍城,放眼西北,得跟刘志渊这种官员和士绅打好交道,打打杀杀的模式必定会万劫不复,金钱和人脉,才是他汤明经营模式的核心所在。

“不要拍马屁,我现在只要结果!”刘志渊将水晶杯愤然摔到地毯,造型精美的杯子跌跌撞撞滚到墙脚,没碎。

“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嘛,怎么会没有?”米建义笑眯眯道。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刘志渊极为不耐烦道。

“你去找雷斯年,给咱们弄一张上山通行证,只要小侯爷发了话,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人给你弄来。”米建义淡淡笑道。

刘志渊脸色铁青。

如果换成雍城官员,他可以凭借关系或者级别优势来通融通融,可人家是谁?整个大西北的明星企业家,报刊zá zhi常客,出入政协rén dà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虽说关中集团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汤明还将两者比喻为大树和大河,可其中的差距,刘志渊怎能不晓得,要他去求雷斯年,能不能见到本尊都很难说,更别提擅自闯入雷家长公主清修的寺庙,没甩他一个大耳巴子,就挺给面子了。

“你跟孟伟祥不是有合作关系吗,叫他从中zhou xuán,打着修葺白雀庵的旗hào,把人先弄下山。”米建义提议道。

老狐狸!

刘志渊暗骂了一句。

上山抓人,还得找孟祥伟说情,假如出了事,雷斯年怪罪,他米建义大可将锅一甩,自己又成了顶雷的倒霉蛋。

“不行!”刘志渊混迹官场数十年,道行丝毫不逊色于江湖xiu liàn成精的老狐狸,怎么能将责任独自担当,急忙将萌芽扼杀在摇篮中。这事闹不好,比落选总经理的后果还严重。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出力又动脑,老头子就这点能耐,你如果不同意,这事最终走向,全看老天爷安排了。”米建义两手一摊,大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刘志渊刚要问责,汤明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响起,走到角落里低语了几句,回来后,精神都抖擞了几分,“白雀庵的主持妙善法师要见咱们。”

米建义跟刘志渊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去把人带来。”刘志渊没等询问米建义意见,急匆匆说道。

汤明点点头,大步流星走出房间,米建义笑道:“这是不是就叫做天无绝人之路?”

“你怎么知道来者是友非敌呢?”刘志渊轻轻一笑,翘起二郎腿,摇身一变,又成为城府深不可测的关中集团副总经理。

“她跟钱是友,未必跟咱们是友,至于敌人嘛,就更是笑话了,一个出家的尼姑,无依无靠,敢跟咱们作对?”米建义胸有成竹道。

“我喜欢事情盖棺定论之后,再发表意见。”

刘志渊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回来后,看到房间多了位身材瘦小的老尼,刘志渊惊讶着对方来到这里的速度,表面和善说道:“法师怎么称呼?”

“法hào妙善。”老尼双手合十成礼,语气不冷不热。

“法师请坐,喝点什么,茶还是水?”刘志渊习惯了官场的绵里藏针,哪怕再心急如焚,也还是表现出热情的待客之道。

妙善法师没有回应,而是将手里的布兜放到桌面,打开,里面放着两个shou ji gēn一个铁盒,妙善法师平静说道:“这些东西,你们要不要。”

刘志渊即便没有亲眼见过彭浩瀚搜集的证据,也能猜出**不离十,尤其是属下许丹河的手机,大红外壳,十分眼熟,刘志渊强忍住狂喜,装成若无其事说道:“这是什么,法师从哪里得来的?”

“你不需要的话,那我把它们卖给别人。”妙善法师转身要走。

“等等!”

刘志渊喊住了老尼,肚子里嘀咕着出家人真是没有一点世故的能力,上来就开门见山,循序渐进的道理都不懂?

“你到底要不要?”妙善法师瞪眼道。

“法师,东西他不要,但是我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几句话的功夫,米建义已经摸清了老尼脾性,说率真有点勉强,二百五倒是挺贴切。

“我要四十一万五千!”妙善法师搂着布兜,神情从容淡定,像是在讨论街边大白菜的价格。

四十一万五千,有零有整?

肯定不是贪财,估计是家中出了难事,需要这笔钱救急,房间里三位男人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费口舌,米建义和蔼笑道:“法师那里有银行卡吗?能不能转账?”

妙善法师摇了摇头。

“汤明,你去找铜雀宫的老板,先预支四十二万的现金,就说刷我的老脸,等会刷卡给他补上。”在雍城,还没有几件能为难建哥的事情。

等汤明离开,米建义指着妙善法师怀里的布兜,堆笑道:“法师,他去取钱了,马上就到,我呢,是买卖人,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没问题,但在成交之前,得先验验货,您不介意吧?”

妙善法师沉思几秒钟,后退一步。

“假如我没猜错,您家里有亲戚碰到了难事吧?”米建义亲切笑道。

妙善法师沉吟一阵,一字一顿道:“我弟弟,癌症。”

米建义哦了一声,为了消除对方戒备,和气笑道:“癌症治疗早的话,还是有很大几率保住性命,雍城各大医院都有我的熟人,我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我姓米,叫米建义,信不过我的话,可以去打听一下。”

“我知道你,你说过要给我们白雀庵捐钱。”妙善法师盯着米建义说道。

“既然是熟人,那就不用怕被我骗了吧?”米建义哈哈大笑道。

妙善法师抿起嘴唇,终于将布兜递给了平易近人的老大哥。

米建义轻手轻脚打开铁盒,u盘,书面材料,被塑料袋裹着,一尘不染躺在里面。

见到来之不易的东西,刘志渊跟米建义分别长舒一口气。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何方神圣

费尽心机也没有得到的东西,偏偏自己送上门,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四十二万,看似是一笔巨款,但在这次与赵凤声的博弈中,又岂是几十万能够打住?光是请余壮壮那批人出手,就砸下去了几百万,至于健哥从中捞取的好处,足够他老人家锦衣玉食度过余生。

刘志渊痴痴望着铁盒,说不上激动或者是庆幸,目光有些麻木,像是没有从狂喜中缓过来神。

几十年的打拼,风风雨雨仕途路,历尽坎坷,马上就要修成正果,差点就被这不足几斤重的东西给毁掉,刘志渊越想越后怕,脸色逐渐转为铁青,猛地抄起布兜,狠狠朝墙上砸去。

材料散落一地,两个手机摔的七零八落。

妙善法师愣在原地。

“法师,你放心,钱会一分不少给你。”米建义这头老狐狸看出了妙善法师的担忧,笑着宽慰道。

汤明拎着一袋子现金走进房间,米建义示意把钱给了老尼,“法师,您还有什么要求?”

妙善法师摇摇头。

“那好,汤明,你亲自开车把法师送回白雀庵,路上尽量不要让别人看到。”米建义嘱咐道。

等到两人离开,米建义将门锁好,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刘志渊,笑了笑,拿起散落的材料,点燃打火机,火焰慢慢吞噬着彭浩瀚煞费苦心搜集来的证据,米建义含笑道:“想要把事情永远蒙在鼓里,光烧了这些,远远不够,彭浩瀚只要一天不死,就永远后患无穷,对了,还有那小子,等他下了山,也得想方设法除掉。”

“其余的人,也得封口。”刘志渊视线聚焦在燃烧的纸张上,声音沙哑说道。

“你说的是遇难者家属?公司不是给了他们一大笔封口费了吗?人死不能复生,换来活人的衣食无忧,那不是挺好?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未必能赚那么多钱,要我说啊,家属们有的巴不得他们早死早超生呢,父子都能为了钱反目成仇,亲情?哪有钱实在。”米建义嗤笑道。

“我说的是刚才的老尼姑。”刘志渊瞥了一眼米建义,露出为数不多的阴狠神色。

“她?”米建义眉头皱起,把剩余的证据材料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若有所思道:“一个局外人,没必要吧?”

“见过咱们的人,都不能够叫做局外人,她怎么知道咱们急需这东西,又肯花四十多万买下?聪明人太多了,所以我不喜欢拿别人当傻子,一个老尼都能够顺藤摸瓜站到咱们眼前,有什么不可能的?建哥,你是江湖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道理懂吧?”刘志渊脸色凝重说道。

“杀一个出家人?”

米建义为难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别说做,听都没听过,虽然我不是佛教信徒,可得罪佛祖的事却不敢做,要折寿的。”

“你不做,不代表汤明不会做。”刘志渊嘴角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米建义老于世故,又怎能看不出女婿暗藏的野心?可女婿能顶半个儿,米家的未来,全都得交付到人家手上,等几年以后,自己老的走不动路了,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不都是汤明一句话的事?所以米建义只能bèi po放权到女婿手里,心不甘,情不愿,眼睁睁看着心腹爱将陆全法站到人家身后。一想到纵横捭阖的豪杰最终要看人家脸色行事,米建义自嘲一笑,“他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谁叫咱没本事,生不出个带把的。”

“干完这次,您就好好在家听戏下棋,花甲之年的老人了,是时候该马放南山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思想,是对是错,暂且放到一边,不放出去遛一遛,永远不清楚是骡子是马。汤明其实挺够意思了,在您那忍辱负重干了七八年,苦活累活抢着干,风里来雨里去,哪次不是冲在头一个?还得受您的气和您女儿的夹板气,苦尽得甘来吧?将心比心,您就放手吧。”刘志渊劝说道。

“不是我不放权,而是汤明做事太过轻浮,总想着剑走偏锋,害了自己,那是他自找苦吃,就怕最后牵连到我们父女俩,到时候还得跟着他一起陪葬。”米建义摇头苦笑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多历练历练就能担当大任了。”刘志渊说道。

“这是什么?”

米建义年纪老迈,眼神却相当不错,蹲下身,从手机碎片中拾起来两个小东西,一个红,一个绿,指甲盖大小,造型相差无几。

刘志渊接过东西,蹙起眉头陷入沉思,过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这绿色的,是我给许丹河装的jiān ting qi,一来我怕她乱说,去上面捅我刀子,二来嘛,她毕竟是老总的旧情人,有许多秘密需要掌握,防范于未然嘛。”

“那这绿的呢?是别人给许丹河下的套?”米建义不愿意询问人家私事,官场的勾心斗角,远比江湖你一刀我一刀来的血腥,顷刻间就能让对手陷入万劫不复境地,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隔山打牛神功,杀人于无形。

“不像,如果别人想监听许丹河一举一动,干嘛不把之前的东西取出?况且一个手机未必能安装两个jiān ting qi,会有干扰。”刘志渊分析道。

“那就是牛富贵的。”米建义见过赵凤声的手机,即便摔成了几片,也能认出这是那小子不离身的东西。

“经过调查,他不就是一个送外卖的吗?怎么会有人监听他?”刘志渊狐疑道。

“我跟他打过交道,那小子猴精猴精的,根本不像是送外卖的,我旁敲侧击打探过几次,一点有用的都套不出来,只清楚他是燕赵人,三十来岁,连名字都是假的。”米建义回忆起和赵凤声的对话,实在找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普通人,也不敢随便插手咱们的事,管他是谁呢,反正都要除掉。”刘志渊面带厉色道:“这事可是你建哥的封山之作,人,必须要杀,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米建义举着红色jiān ting qi,眯起眼睛,冲着阳光反复观察,自言自语道:“牛富贵,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历史

张烈虎没有食言的习惯,第二天就带着牛娃子观看升国旗仪式。在皇城根长大的孩子,对于升国旗,见怪不怪,张烈虎是夜猫子作息,睡了不到三小时,看的哈欠连天,实在提不起来兴致。牛娃子却神情肃穆从头看到尾,当国歌嘹亮,国旗缓缓升起,牛娃子情不自禁流下两行热泪,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平时挨了阿达砂锅大的巴掌,都能咬着牙硬扛到底,没想到看个升国旗都能哭成泪人,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这几天张烈虎尽足了地主之谊,不止带着小师弟看升国旗,八达岭,香山,颐和园,故宫,通通转了一圈。张烈虎是位称职的向导,不仅出钱出力,嘴皮子也不留余力,有这位土生土长的京城土著解说,枯燥乏味的逛公园式旅游变得津津有味,比如在城门楼子下面抢过妞,游香山变成香艳故事,动物园里茬架,北海裸泳,各种事情描述的绘声绘色,把牛娃子听得一愣一愣。

除了玩,饮食也没亏待西北来的客人,烤鸭是第一次来到京城客人的首选,张烈虎自然不会选择专坑外地游客的全聚德,而是一家胡同里的小店,门脸简陋寒酸,口味却一等一的地道,吃的牛娃子大呼过瘾。

吃,喝,玩,这些都不是京城纨绔的最爱,找乐子才是他们挥霍青春挥洒热汗的场所,当张烈虎得知小师弟还是位如假包换的初哥,兴奋度不亚于自己破chu时的心情,叫来了十几名风月场子里的花魁,打扮的花枝招展,清纯,御姐,高冷,妖艳,什么气质类型都有,拉足了架势,要帮小师弟从男孩转变为男人。

牛娃子望着比电视里还要漂亮的女人们,尴尬的不知所措,脑袋一垂再垂,就差用铁头功凿出一条地缝,最后还是陈蛰熊帮他解了围,俩人用尿遁的借口,灰头土脸跑了出去。

虽然张烈虎不肯善罢甘休,但牛娃子打定了主意要保持童子之身,由于时间紧迫,西北一行迫在眉睫,这场闹剧也就作罢。

这天,张烈虎带着陈蛰熊跟小师弟来到了一处独栋别墅,外表不太起眼,走进大门,却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艳。

张烈虎是个永远充斥着战斗细胞的好动份子,嘴巴很少闭着,一进大门,就开始介绍道:“这是京城第一批会员制的场所,总店在西城,这是分会所,到现在几十年了,早期对于吸纳会员很随意,可现在投不对门路,哪怕砸个几百万,都弄不到一块敲门砖。前些年,你们西北那些煤老板听到了这里之后,也想去里面结交京城贵人,可花了几千万,结果门都没进去,被一个什么什么hào称将军孩子的家伙涮了一大圈,最后一打听,得,骗子,冤枉钱是白花了,脚也没迈进来,跑到我朋友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比起窦娥都冤。”

“就咱们三个,随便吃点就行了,没必要来这里吧?”陈蛰熊没来过国内顶级会所,但清楚没个六位数别想走出大门。

“今天小洛要来,他身份比较敏感,不适合在外面吃饭,这里清净,方便说话。”张烈虎笑着解释道,“小骡子”可不是以前喜欢拿弹弓飞xiong zhào的顽劣孩子了,官职在那摆着,关系再好,在生人面前,也得给人家留几分薄面。

张烈虎是这里常客,靠刷脸就能畅通无阻,来到一处古香古色的房间,张烈虎大大咧咧坐下,冲举止笑容无可挑剔的服务人员说道:“今天带我小师弟来尝个鲜,安排日料吧。”

陈蛰熊剑眉轻微一挑。

张烈虎正低头点烟,没察觉到哥哥的异常,等打火机熄灭,房间内飘散着zhong nán hǎi特有的醇香。张烈虎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花茶,这是京城爷们喜欢的味道,笑道:“这儿的日料很正宗,全是当天空运过来的新鲜玩意,选材,用料,皇室标准,比京都怀石还强上不少,今天你们俩可着劲的猛造,千万别给我省钱。”

牛娃子摸着由于胡吃海塞而多了一层油膘的肚子,嘿嘿一笑。

“你们吃,我看。”陈蛰熊双手环胸,顺势躺到椅子靠背。

“怎么,不合胃口?”张烈虎诧异说道。

“这个国家的任何东西,我不碰。”陈蛰熊愣呼呼道。

“没看出来啊,我的亲哥哥,岛国的东西不用,您还是一愤青?”张烈虎好笑道。

“个人喜好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陈蛰熊反驳道。

“就因为侵华战争?”张烈虎抽了一口烟,猜测道。

“对。”陈蛰熊回答得很干脆。

“是你上纲上线吧?一顿饭,你就能扯出陈年旧事,几十年的老黄历了,经历历史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不在世了,人家都能原谅,你干嘛非要秉持老派陈旧思想呢?要向对方优点学习,比如忍耐力,凝聚力,责任心,人家为什么能在短时间内发展为强国,还不是善于借鉴他人长处?固步自封,可不是好习惯。”张烈虎侃侃而谈道。

“我明白。”

陈蛰熊淡淡说道:“可你不是战争的见证人。”

“难道你是?”张烈虎寸步不让,语气咄咄逼人。

“我小时候生活的村子,就是被日寇大扫荡过,几千人的村庄,最后不到五百人,我隔壁就是为亲自经历过战争的老奶奶,本来生了三个闺女四个儿子,可一场战役过后,老公死了,孩子们也死了,只有她一人独活,每天以泪洗面,四十岁就哭瞎了双眼。你出身优越,没有体味过人间疾苦,战争,远比你想象的残酷。”

陈蛰熊沉声道:“送你一句话,我们永远不能去替祖先原谅那段历史,因为没有资格。”

张烈虎双目微眯,沉默许久,最后一拍桌子,大吼道:“换菜!”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猛虎下山

一般的二世祖,眼高于顶,作风跋扈,听不进去良言,但张烈虎不一样,能屈能伸的像根弓弦,前一秒瞋目切齿,下一秒就能笑出白牙,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容带了几分邻家哥哥的亲和力。

张烈虎学历很高,但这跟京城户口有关,换成别的省份,他那中不溜的分数,二本都不够格,所以从来不以读书人自诩,宁折不弯是读书人的骨气,他却市侩的很,见门就低头,见钱就弯腰,除了那一身桀骜,几乎跟油滑的刁民没什么两样。这一点跟赵凤声很像,两人都是能将尊严踩到脚下装孙子的主儿,只不过能让张烈虎这么做的人不多,最起码他这前半生还没遇到过几次。

或许被陈蛰熊的那句话触动,张烈虎换了一桌地道的鲁菜,价格没那么夸张,色香味俱佳,九转大肠,糖醋鲤鱼,葱烧海参,个个是鲁菜代表作,盘子不像西餐和日料那样小家子气,跟牛娃子大脸差不了多少。西北人豪爽,牛娃子又有些思乡心切,见到这种带有家乡情怀的菜肴,正中下怀,吃的风卷残云,一桌菜几乎都被他包圆。

“不等你朋友了?”陈蛰熊吃了几口就开始抽烟,对于兄弟俩之前的冲突,当做没发生过,闭口不提。

“小洛那人怪癖一大堆,自己做饭才能下咽,有个小单间,睡觉单独霸占一张大床,他那门当户对的老婆都不敢碰,第一次接触他的癖好,被一脚踹了下去,俩人差点婚都没结成。其实这当官,挺累的,吃不能吃,喝不能喝,一年能有百十来天睡好觉,那就烧高香了,压力压的小洛每天得抽三包烟,还都是那种进口万宝路,照这么下去,不到四十就得去北戴河疗养了。”张烈虎一半是调侃,一半是真为自己兄弟担忧。

“像你们这种出身,也会感受到压力?”

陈蛰熊跟张烈虎接触很多,但大部分是点到为止,如果不是这次有求于人,两人依旧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陈蛰熊从不认为自己是二世祖,也很自觉地将自己划出那个圈子,自给自足,从来不愿占张家的便宜。

“怎么会没有?”

张烈虎肢体语言和表情都很丰富,撇嘴道:“得盼着老子站好了队,得小心图谋不轨的家伙在背后捅刀子,得当心睡在旁边的娘们会不会咬你一口,咱家这种情况,跟那种普通家庭不太一样,一失足,可就成千古恨。”

陈蛰熊深以为然,喝了一口张烈虎推荐的红星二锅头,据说是纯粮食酒,可对酒精稍微过敏的陈蛰熊依旧感觉喝下去烧心烧胃。

“擎苍,京城好不好?”张烈虎知道牛娃子的小名,但从来不喊,只称呼小师弟或者擎苍。

“当然好啊。”牛娃子大手一抓,抹去嘴角油腻,使劲点头。

“有没有兴趣来京城发展?衣食住行我全包了,回头再给你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再弄套房子,把师叔也接过来,以后,你们就可以在京城扎根了。”张烈虎微笑道。

牛娃子一愣,至今仍清晰记得火车上那人提及的京城房价,自己努力一辈子都没什么指望,高不可攀?不太贴切,白日梦还差不多,牛娃子沉吟几秒钟,摇头道:“额没想过。”

“不急,慢慢想,你现在还小,有的是大把时间可以挥霍,我先给你安排住处,去我公司适应适应环境,等熟悉京城了,你才知道,这里是能够成就梦想的天堂。”张烈虎笑容烂漫道。

“那额先给阿达商量一下吧。”牛娃子回答的像是勉为其难。

陈蛰熊分析着这对师兄弟的谈话,是张烈虎笼络人心,还是真的对小师弟掏心掏肺?说不准。不过这点付出,对于家财万贯的张家不算什么,以微弱代价换取牛家的忠心耿耿,稳赚不赔的买卖。

三人闲聊了几句,房间内走进一位男人,长相清秀,斯斯文文,一身科级干部经常穿的老式衬衣和西裤,有点少白头,看上去有种迟暮感。张烈虎对于死党的到来,也没表现出多大热情,仅仅是挥手示意,笑道:“老规矩,迟到罚三杯。”

少年老成的小洛冲着陈蛰熊和牛娃子微笑打着招呼,“您开了口,当然没问题,这两位是?”

姿态谦卑,哪里有半分官府衙门里的倨傲。

“我哥,我师弟,都不是外人,再说外人我也不敢带来见你,尤其是当官的,你这职业病一发作,没准把人带回去喝茶了。”张烈虎打趣道。

位高权重的小洛淡淡一笑,放下公文包,拿起热毛巾擦拭手心手背,给自己倒满一杯白酒,道:“迟到就该罚酒,三杯太多,喝完可以直接送医院了,这一杯当作赔罪,几位久等了。”

说完一饮而尽。

张烈虎习惯了死党打官腔的做派,抽了一口烟,抬起下巴,“这次求你办事,可不敢灌酒,能喝多少你随意,反正不尽兴了,去你家再弄几瓶tè gong。”

“那就再来一杯。”小洛惭愧笑道。

牛娃子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只是一个劲地傻笑,陈蛰熊却暗自观察着这位三十左右年轻人,很老道,很会说话,在官场浮沉的角色,少了锐气,多了世故,这或许跟家教有关,能在这个年纪担任如此重要职位的,没有后台背景,谁能做得到?

小洛喝完第二杯,苍白脸色浮现出微醺状,张烈虎给他倒了一杯花茶,“洛司长这么给面儿,我可得好好表现一番,先喝点水,夹几口菜,万一你那急性胆囊炎犯了,我还得去医院里陪床去。”

“别,我怕再被你踹到床下,胆囊炎是治好了,第二天发烧又住了进去。”小洛夹起一根黄瓜,笑着谈及以前的往事。

“哈哈。”

张烈虎爽朗大笑,将殷勤的服务生撵出房间,低声道:“喝酒前,咱先谈点正事。证人我没带来,事情大概我先给你讲一讲,关中集团涉及到重大犯罪,跟地方zhèng fu官员沆瀣一气,发生矿难后,隐瞒事情真相,据不上报,导致六十多人死不瞑目,小洛,这事往小里说,是你职责所在,往大里说,是给老百姓沉冤昭雪,对了,附带一句,完全跟私人关系无关。”

小洛低头抿着花茶,等一杯茶喝完,轻声道:“我亲自去一趟西北。”

“不是只有副部级以上的官员,才能惊动你的大驾吗?”张烈虎诧异道。

“现在政策偏重于西北,那里正好需要进驻工作组,还没确定人选,碰到这件事了,我给上面毛遂自荐,今天开会正好拍板了,我带队,后天出发。但第一站要去省会凤城,至于关中集团的事,需要稍微等几天,我先要摸摸情况。”一谈到工作,小洛换了一张黑脸表情,严肃的不近人情。

“官官相护,好查吗?”张烈虎清楚里面的深浅。

“假如好查的话,我们就不用去了。”小洛笑道。

“好。”

张烈虎最了解死党的biàn tài,十八岁就能将dǎng zhāng倒背如流,别人看的脑袋发疼的政治书籍,小洛却能看的津津有味,笔杆子硬,头脑也灵活,又有家世摆在那里,用张家老爷子的话说,天生就是当官的料,能走多远,耐人寻味。

“早就听说西北出美人,擎苍,你们那里的妞,漂亮吗?”说完正事,张烈虎又变成了纨绔少爷。

“漂亮。”牛娃子实话实说。

小洛轻笑摇头。

“有你在那里坐镇,我得好好去西北风光风光,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那里,八百里秦川,十三朝古都,好风景呐。”张烈虎张开双手笑道。

小洛也没提醒他不要惹是生非,趟过京城的水,走到哪里都有底气,况且张烈虎踩人踩的很有分寸,从来不会仗势欺人,顶多用拳头讲理,闯不了多大的祸。

“擎苍,你在雍城待过,那里有个雷氏集团,了解吗?”张烈虎摩拳擦掌问道。

“没有,额只记得几个地方肉夹馍不错,其它的没记住啊。”牛娃子懵懂答道。

“你跟关中集团有过节?”陈蛰熊眉头挑起。

“咱家老爷子在九十年代那会,被雷氏集团老佛爷坑的灰头土脸,差点沦为四九城的笑柄,你不会不知道吧?”一谈到父亲为数不多的败绩,张烈虎拉下了脸。

陈蛰熊呆滞片刻,摇头否认。

“老太婆七老八十了,已经退居幕后,咱不跟她找茬,现在关中集团的总经理雷斯年,是老太婆的继子,俗话说父债子偿,欠咱们张家的债,连本带息,是该还了。”张烈虎扭动脖子,露出一口能咬断骨头的森白牙齿。

陈蛰熊心中一喜。

猛虎下山。

他小侯爷能抵挡得住吗?

第一千零五十章 世道

桃园街。

桃园酒楼。

自从回到武云,崔亚卿就收敛起了七情六欲,专心经营饭店,但实体经济的滑坡,导致各行各业都受到冲击。到了夏末秋初,大排档的生意就没那么红火了,初秋晚上,小风一吹,再来点凉啤酒下肚,蹿稀能蹿成性冷淡,所以消费者都钻进了屋里,外面摆起的小龙虾和烤串,几乎没什么人光顾,崔亚卿煞费苦心弄起的生财之道,也暂时告一段落。

盘点完一天的收益,再加上父亲生意上的步履维艰,崔亚卿的心情就如同今天的天气一样,风大,刺骨。

几百块的营业额,连日常开销都不够,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星期,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关门大吉,但她内心远远比娇柔的外表坚强,遇到困难,不是选择退缩或者逃避,而是迎难而上,想尽一切办法挽回颓势。

“花脸,最近经常有顾客,反应咱们饭店的饭菜,口味没有以前的好,问一下朋友,看有没有认识好点的厨师,川菜,湘菜,鲁菜,都可以。粤菜对食材要求挑剔,咱们饭店小,容不下那么大的菩萨,也卖不出那么高的价钱。”崔亚卿绑着一根很随意的马尾辫,冲站在柜台旁边美的妖艳的男人说道。

“好。”沉默寡言的花脸始终惜字如金,但并不妨碍他办事能力。

“天冷了,要不要增添火锅呢?”崔亚卿轻轻咬着笔尖,自言自语道。

“火锅吃的就是肉的鲜度和麻酱口味,咱们没有配方,很难跟别的饭店竞争。记得有个在东来顺干过的大厨,出售过麻酱配料,hào称味道很醇正,但是必须要拿饭店百分之二十干股。我先去问问,看能不能少花点钱把配料拿下。”花脸是个很好的左膀右臂,说干就干,掐灭烟头,掏出了手机。

“悠着点。”崔亚卿急促道。

这帮人什么口碑,她心知肚明,就算是一心一意想要谈买卖,可谁敢跟这帮痞子打交道?赚钱是小事,断了腿可是大事。上次就有个供货商,谈价格的时候,是崔亚卿去谈的,老板一直色眯眯上下打量,喷着白沫子问东问西。为了生意,二妮忍气吞声,到了送货的时候,见到大刚和花脸,老板吓得差点尿裤子,钱都没要,把货一丢,跑的比博尔特还快,却再也不敢跟桃园酒楼打交道。

名声这东西,不止女人需要,男人更加需要,二十岁的时候声名狼藉,借着混不吝风格能够打下一片天地,可到了三十岁,再不悬崖勒马,前途一片惨淡。试想一下,上岸的聪明人,谁会跟阴狠毒辣的家伙为伍?狐朋狗友,只是在图谋你的威风和钱财,等人脉渐渐耗尽,也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赵凤声,郭海亮,靳军刚,包括花脸,四人脑子都不笨,二十出头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对江湖渐行渐远,没有在独木桥上一直走下去。虽然那样来钱更快,可衍生的后果却很难预料,国家不允许,社会不允许,法律不允许,自己也不允许,人人喊打的金耗子,未必有看家护院的土狗活的滋润。

“欧耶耶,欧拉拉,欧了佩奇欧买噶。”三妮哼着自编的小曲,蹦蹦跳跳从楼上下来。

崔胜男不愧是桃园街的百变小魔女,任何风格都能驾驭,今天搭配一身嘻哈风,长到膝盖的t恤,类似于足球运动员的长袜,老爹鞋,烟熏妆,还花了大价钱弄了一头脏辫,做着手势,走着踩到电门的步伐。

这身装扮,换到别人身上,未必能驾驭得了,可崔家老三天生丽质,仗着爹妈给的无可挑剔容颜,持靓行凶,在各个领域都要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心烦,你给我老实点!”亲姐姐崔亚卿受不了老三的作妖,剜了妹妹一眼,如剑如刀。

三妮嘿嘿一笑,她那脸皮,哪能被这点困难所击倒,步伐稍微正经一些,来到姐姐旁边,搂住盈盈一握的小腰,堆笑道:“姐,想吃什么,我请你。”

“中彩票了?”崔亚卿没有抗拒妹妹伸出的咸猪手,只是很好奇这丫头平时抠的跟黄世仁一样,今天怎么乐于当散财童子了。

“钱是赚了一些,只是赚的没那么夸张。”三妮眼睛冒出了兴奋光彩。

“那是多少?”崔亚卿心不在焉道。

“一万五。”三妮嘻嘻笑道。

“一个月一万五?还不错。省着点花,够你自给自足了,不愁以后找不到婆家。”崔亚卿平静道。

“什么一个月啊,是一天,准确来说是两个小时,怎么样,你亲妹妹我厉害吧。”三妮掐着小蛮腰得意说道。

“你不会去干违法乱纪的事了吧?”崔亚卿皱眉道。

妹妹只不过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天赚一万多块,除了贩毒,mài shēn,还真找不到几个敛财如此快速的行业。

“呸呸呸,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直播,正大光明的行业,今天我粉丝正式突破五十万,为了给我庆祝,他们都给我刷了很多礼物,乱七八糟的打赏加起来,大概三万出头,给平台分一半,再交完税,到我手里变成了一万五。以后你可得好好巴结国色天香的亲妹妹了,等我成了明星,见一面都得预约,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哦。”三妮晃着脏辫,做出一个黑人嚣张手势。

“谁那么缺心眼,会给你打赏?你唱歌还没老四打呼噜好听,跳舞跳成半身不遂,现在你们年轻人,就这审美观?”崔亚卿厌嫌地瞪了她一眼。

咳咳咳。

三妮干咳几声掩饰尴尬,正色说道:“不会唱歌跳舞,可我会讲笑话嘛,他们可愿意听我聊天了,说起姐夫以前的故事,那帮人听得如痴如醉。崔亚卿,我警告你,不要打击一个未来之星的自信,万一以后你没人要了,还得我bāo yǎng你呢,大měi nu,要对自己的话负责哦。”

自己拼死拼活,差点累成腰间盘,脑细胞都死了一大堆,才勉强维持饭店收支平衡。

这丫头耍了两个小时的贫嘴,却能抵得上普通人几个月收入。

崔亚卿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什么世道。”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苦尽甘来

自从崔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崔亚卿的生活就变得朴素简洁,一日三餐,基本不会超过一百块钱,衣服化妆品,也是大众品牌,跟普通打工一族没什么两样。其实她以前就不怎么铺张浪费,车开的是二手奥迪a4,住的是自己辛勤赚来的商品房,除了衣服鞋包和电子商品较为昂贵,其它消费观念,很难跟富二代挂钩。如今大势所趋,崔亚卿清楚苦日子刚刚开始,所以没叫妹妹请客,而是去厨房亲自炒了几个小菜。

“姐,我想去吃海底捞。”三妮望着清一色的蔬菜,咬着筷子,表情凝滞,试图要和黑恶势力顽强斗争到底。

“女孩子家,吃点蔬菜多好,美容养颜,还能塑身醒脑,油水多了,你不怕长肉?”崔亚卿慢条斯理吃着菠菜,不为所动。

“人家还在发育期,你这是nuè dài未成年少女!”三妮咬牙切齿道。

“换成古代,你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未成年少女?脸皮跟那人一样厚实。”崔亚卿冷哼道。

“姐,你给我说实话,咱家是不是遇到困难了?”三妮平时虽然鬼马精灵咋咋呼呼,但大事上从来不掉链子,比如替二姐智斗薛如意,胳膊肘该朝哪儿拐,分得很清。

“吃菜。”崔亚卿没有正面回答,指了指油麦,脸色有些黯淡。

“姐,要不你也去直播得了,咱们姐妹齐上阵,保准能杀得那些大主播屁滚尿流,粉丝过千万,年收入过亿,青春期就迈入人生巅峰,多励志的梦想啊!”三妮漆黑眸子闪烁着兴奋神色。

“那不叫梦想,而是叫痴心妄想。”

崔亚卿纠正道:“财富的累积,都是需要付出相应的脑力和体力,一夜暴富,只存在很少的一撮人中,咱们没那命,不要异想天开。你现在收入不错,但不代表以后依然能够顺风顺水,就算能够每天都收入过万,那也应该做好规划,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把攒下来的钱投资到正经生意,以后也给自己攒一份嫁妆。”

面对姐姐的良药苦口,三妮嘀咕一声老古董,然后筷子用力戳进盘子里,捞起一根油麦,咬的吱吱作响。

饭店门kou shè来两束灯光,紧接着车灯熄灭,一位身材出众的女人推门进来,崔亚卿讶异道:“小姑?”

李穆洁今天心情似乎不佳,清冷五官挂着一种见谁揍谁的暴躁,步伐很快,高跟鞋踩得天摇地动。

“您怎么来了?”按照邻里之间的关系,李穆洁是长辈,崔亚卿带了敬语,顺便站起身相迎。

“拿酒!”李穆洁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十几万的爱马仕随手一丢,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

李穆洁的“恶名”,那是在桃园街流传二十多年了,可以说是刁蛮霸道的祖师爷,旁边的两位“后辈”,只得其形,不得其意,跟李家霸王枪的跋扈差了十万八千里。见到偶像气势汹汹,崔亚卿急忙跑去拿来几瓶啤酒,三妮则很知趣地闭起嘴巴,一个劲地露出后槽牙傻笑。

“谁喝这玩意,换白的!”李穆洁再次发飙吼道。

由于饭店定位中端,也没什么五粮液和茅台,崔亚卿火急火燎掂来一瓶板城烧锅,四十多度,价格亲民,李穆洁拧开瓶盖,找到一个杯子倒满,一仰脖,酒液瞬间倒入喉咙。

这么多年,崔亚卿头一次见到小姑失态,猜测到她那里出了大事,所以也不劝说喝酒伤胃的道理,而是拿来一个杯子,自己倒满,“小姑,我陪你喝。”

李穆洁爱答不理,自己喝完两杯,脸颊微红,长舒一口气,“痛快!”

有了这两个字打底,崔亚卿明白小姑心中的积郁泄去了几分,笑道:“您吃几口菜,我炒的。”

李穆洁哦了一声,从包装袋中抽出筷子,夹了一根菠菜,放到口里咀嚼。没咬几下,表情突然变得扭曲,强忍着将蔬菜咽进肚子里,皱着脸道:“亚卿,不是我说你,这一桌子绿油油的东西,你平时就吃这个?我记得你不属兔啊。全是蔬菜,也就罢了,可你放那么多盐和味精干嘛,简直打死买盐的。我要是小花生,我也不回家,这破菜哪是人吃的,光想一想就倒胃口。”

崔亚卿脸色一阵红一阵黑,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意识到自己将怒气带进了话里,李穆洁也觉得不妥,换了一种声调,柔声道:“小花生还没回家?”

崔亚卿轻轻摇头。

“男人嘛,剥开那层皮,其实骨子里都一样。你为什么要在结婚那天离家出走,我也能猜到**不离十,无非是孽缘太多,惹恼了你。小花生以前是什么人,你最了解,天生自带桃花,很多小姑娘就好他那一口,别看兜里没什么钱,可上赶着倒贴的大有人在。既然选择了要跟他过日子,当长辈的就得说说你,有些事,该忍的得忍,不该忍的也要忍,谁让咱是女儿身呢?自打出生起,就是来受苦的。如果你受不了他的作风问题,那就学小姑,宁肯打一辈子光棍,也别理那些臭男人,咱自己赚钱自己花,高兴了,给他们一张笑脸,不高兴了,姑奶奶不伺候,谁离了谁不能过呢?”李穆洁晃着酒杯,讲述着她的人生经验。

崔亚卿对于小姑的处世哲学,还是能听得进去,可有些苦只能在肚子里发酵腐烂,不能拿出来晒,崔亚卿大口喝掉半杯白酒,轻声说道:“忍不了,也放不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俩的事,自己解决,谁说都没用,都奔三的人了,人生观价值观足够成熟,不需要大人说教,只从中分辨出利弊就行。”李穆洁慢悠悠说道:“这日子苦的多,还是甜的多,你自己看着办,实在受不了了,跟小姑一起当单身贵族。”

“嗯。”

崔亚卿呢喃了一个字,看不出任何情绪,“小姑,您碰到了难事?”

“公司的事。”

李穆洁咬着香腮说道:“现在股市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我公司也不例外,再这么下去,我就得来你饭店刷盘子。对了,你爸那里日子也不好过吧?这一条产业链,从大到小,从里到外,全都遭了秧。”

“他从来不给我说公司的困难,报喜不报忧。”崔亚卿仅仅听母亲愁眉苦脸说过几次,但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小姑的煊腾可是武云市数得着的著名企业,连她都快撑不下去,中小企业还怎么存活?

“小姑,姐,要我说啊,你们这么漂亮,早就该跟我干直播去,每天只要唱唱歌,跳跳舞,白花花的银子从天上刮来啊。”三妮瞅准了机会,终于插了一句嘴。

崔亚卿瞪了她一眼。

“什么直播?”李穆洁好奇问道,她工作繁忙,又跟年轻人接触不多,对直播行业不太了解。

“就是视频通话,但是有很多人同时观看,他们能看得到你,你看不到他们,只要会撒娇,会卖萌,立刻有人给你刷礼物,我今天赚了一万五呢。”三妮兴奋道。

“有那好事?”李穆洁笑道:“像你这么青葱水嫩的小丫头,当然有人喜欢,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去那里作妖,岂不是骂我不知廉耻?”

“哪儿啊,小姑长得跟我二姐一样年轻,不说真实年纪,他们哪猜得出来?再说现在审美观都变了,年轻漂亮的未必有人看,我有个朋友,女的,二百斤,天天在里面扣牙擤鼻涕,一个月赚十几万呢。”三妮拍了一记又香又甜的马屁。

“这审美观够扭曲啊?”李穆洁惊讶道。

她确实长得比同龄人年轻,但毕竟跟崔亚卿差了十几岁,保养再得当,也难免留下岁月痕迹。这些奉承话,李穆洁听完后只是一笑而过,“你玩吧,但要记住守住道德和法律的底线,千万别给男人可乘之机,女人最重要的不是颜值和身材,而是名节。你姐就算了,既然嫁做人妇,那就要好好守着妇道,现在虽然不是旧社会了,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可在别的男人面前撒娇要钱,不成体统。小花生是大男子主义,哪怕吃不起饭了,出去拼命讨饭,也绝不会忍受老婆干这一行。二妮,你得记好喽,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我知道。”崔亚卿点头答应道:“从领了结婚证那一天起,我就是赵家的媳妇。”

“嗯,觉悟不错。”

李穆洁听到赵家媳妇几个字,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往事像黑白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李穆洁喝了一口酒,叹气道:“赵家上一任的媳妇,过得凄风苦雨,希望到了你这里,能够苦尽甘来吧。”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下山不利

赵凤声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子弹穿透了皮肉,并未留下弹片在肌肉组织,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草药的药效虽然不如西医治疗方法快速,但他身体底子好,又胜在年轻,所以伤口愈合的很快,上蹿下跳没什么妨碍,就是伤口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痊愈。

赵凤声经常在夜间,去山脚观察动向,米建义的人消失不见,倒是让他有些纳闷,再加上清湖居士离开,妙善法师又不知所踪,赵凤声隐隐感到不妥,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出一二三,耐心地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揭不开谜底,赵凤声坐不住,又担心彭浩瀚他们的安危,决定今天走出白雀庵。

临行前,总要给救命恩人打一声招呼,找不到妙善法师,只好找小玉告辞。承蒙这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照顾,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别说吃饭和卫生,就连洗衣服都是小玉代劳。赵凤声闲着实在无聊,时常拿小姑娘打趣,两人之间的关系,急速升温,几天就从陌路人变成了“忘年交”,当然,这是赵凤声自己定的,因为他觉得腹黑世故的自己,实在跟懵懂如同一张白纸的孩子存在巨大鸿沟。

“小法师,忙着呢?”赵凤声啃着小玉种植的甜瓜,嬉皮笑脸说道。这个甜瓜远比市场的香甜多汁,而且有个挺好听的名字,羊角蜜,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清脆甜蜜。

小玉习惯了赵凤声围在身边嗡嗡,一边淘着大米,一边漫不经心答道:“庵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呢,我不做饭谁做饭,谁像你呀,少爷命,什么都不用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活的多滋润呀。”

小姑娘都这样,不熟的时候,表现的冷淡甚至冷漠,熟了以后,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勤快点好,勤劳的女人最美丽,以后不想在这打工了,出去找个婆家,也不会因为懒惰,被人家撵出家门。”赵凤声靠在木门边缘,脸上挂着坏笑,啃得甜瓜汁水飞溅,活脱脱一个流氓模样。

“嘘!”小玉急忙将食指放在不用涂抹唇膏也鲜艳欲滴的嘴唇中央,望了一眼大殿,又瞪了一眼赵凤声,意思是佛祖在那看着呢。

“我不怕他。”赵凤声顺手将甜瓜把丢到垃圾篓,冲着大殿不屑一顾笑了笑,“真要有佛祖,就不会有那么多恶人喽。”

“满口胡言乱语,甜瓜也堵不住你的嘴。”小玉嗔怒道。

“佛门五戒十善,第九善,不嗔恚。不嗔恚者,谓不生忿怒之心,嗔恨于人,即是止嗔之善,既不嗔恚,当行慈忍之善也。小法师,你不怕佛祖责罚你吗?”赵凤声坏笑道。

这几天实在闲得无聊,只好找来了书籍翻看,可尼姑庵哪有什么藏书,只有佛法和戒律,赵凤声看得多了,对佛门规矩也略知一二。

“你这人,跟佛门实在无缘。”小玉摇头叹气道。

“谁稀罕啊,佛渡有缘人,我跟他无缘,那不是正好吗?省的天天戒肉戒酒,活的太没劲。”一说到喝酒,赵凤声的酒虫被勾了起来,琢磨着下山后,先得弄瓶白酒过过瘾。

“胡说八道。”小玉自言自语道。

“好了,不跟你臭贫了,我要下山了,过来跟你道个别。”赵凤声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

“你……要走了?”小玉愣了一下。

“对啊,我一个大老爷们,难不成要常年住在你们这里?”赵凤声歪着脑袋笑道。

“那你……以后会过来玩吗?”话一出口,小玉也觉得不妥,佛门清净之地,又不是旅游景点,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男人进入,可男客常来常往,确实不太雅观。

“有几种地方不能说再来这种话,一是医院,二是殡仪馆,三是棺材铺,这白雀庵,我觉得也不合适说,因为不受伤到不了你们这静养,有诅咒人挨枪子的嫌疑。小法师,出世哪有入世好,呆腻了就下山,以后寻觅到如意郎君,恩恩爱爱一辈子,那多舒坦。花花世界远比梵音般若精彩,想开点,别把大好青春葬送在木鱼诵经上面,不值得。”赵凤声说完临别时的话语,挥了挥手,大步流星走出庵门。

望着那个口不择言家伙的背影,小玉神色纠结,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顺着预定好的小路来到山脚,赵凤声又侦查了一番,确定没有米建义的人马之后,才敢探出脑袋。

这里属于郊区,离雍城还有几十公里,怎么出行,却成了难题。手机,银行卡,现金,全都不知所踪,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就是鲜huáng sè外卖作战服。

赵凤声的脸皮子弹难伤,既然没钱,那就搭顺风车,天无绝人之路嘛。赵凤声在马路边摆好一个酷帅姿势,坐等哪位měi nu被他帅气外表所震撼,然后上演一幕měi nu救帅哥的感人戏码。可在路边站了半个小时,西北风喝了十几斤,没有一个měi nu肯停车载他。

下山不利呀。

赵凤声摩挲着茂密的胡茬,几天的修养,胡子长出一大截,起码比实际年纪看起来大了十岁。

难道胡子太多,导致形象大打折扣了?

赵凤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是荒郊野外的,哪有剃须刀供他改善形象,琢磨来,琢磨去,赵凤声决定铤而走险,扒车!

小时候的赵凤声胆子大,扒过拖拉机,扒过卡车,甚至连火车都扒过几次,业务相当熟悉,若干年后的重操旧业,想必也能一举成功。

赵凤声找到一处拐角,这里车速必然会减慢,轿车和越野就不考虑了,万一人家把他当劫匪咋办,荒郊野岭,百口难辩啊,只好安静等待卡车到来。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卡车,赵凤声撸胳膊挽袖子,瞅准时机,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好在他那腿脚利索,一次就成功扒到了卡车护栏。

可他一抬头,看到了硕大的猪头近在咫尺,大眼对小眼,跟他两两相望。

运猪车?

三分钟后。

赵凤声坐在老母猪旁边,享受“群美入怀”的香艳,闻着臭气熏天的味道,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气运和运气

回到雍城,去哪落脚成了难题,出租屋是不能回了,邻居米大爷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想要玩灯下黑,那也得拎清楚分量,真当米大爷老眼昏花?那陆全法保准拎着双节棍将自己打成释迦摩尼。况且赵凤声在这里的朋友不多,满打满算不超过三位,要命的是电话hào码全存在手机里,根本记不起来确切数字。

赵凤声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一路颠簸,这几天又没有储存什么油水,饿的头晕眼花。车上跟群猪作伴,食材是有,可不能抱着猪腿直接啃吧?岂不是成了野人了?还不如在白雀庵修养呢,最起码饿的时候,还有小玉亲手种植的甜瓜果腹。

思来想去,也只有去黑哥那里了,熟门熟路,先找到歇脚的地方再说。

步行了十来分钟,来到黑哥家小区,铛铛铛,不温不火敲门,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却没有人问询,过了几秒钟,大门打开,露出黑哥有些憔悴的脸庞,焦急道:“你这几天去哪了?”

赵凤声一努嘴,示意进门再说。

黑哥把他让进去,又朝门外东张西望了一番,这才关住门,有种做贼心虚的忐忑。

“嫂子没在?”赵凤声见到家中空无一人,摸着饿到开始起义的肚子,朝思暮想的面条吃不到了,只能凑合凑合了,“有吃的没?馒头也行。”

黑哥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还是往厨房走去。

赵凤声从来没觉得方便面能勾起食欲,再有两个鸡蛋作伴,简直给个神仙都不换,没等他开动筷子,黑哥急匆匆说道:“这几天雍城发生的事,全都是因你而起吧?”

“什么事?”赵凤声挑起一大筷子方便面,根本顾不得烫,往嘴里一塞,啧啧,爽!

“出事的那天,有人见到大规模械斗,据说还有人开了枪,死了好几个人,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公安都在路上巡逻,碰到纹身或者聚众的,都要上前盘问。我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关机,去你们公司,也说你好几天没上班了,我做梦都梦到是你挨了枪子,今天见到你活蹦乱跳,哎!害得我瞎担心一场。”黑哥心有余悸道。

“咱这身手,能挨了枪子?”赵凤声一笑,扯动肩头枪伤,疼的直钻心,赶紧用一口方便面来掩饰痛苦表情。

黑哥是好人,有些事能对他说,有些事却不能对他说,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已经很不地道了,赵凤声不想再叫人家跟着担惊受怕。

“没事就好,那天全城警戒,你嫂子也担心的睡不着觉,叫我四处去找你,说你一个外地人无依无靠,真遇到难事了,连个说心里话的伴都没有,一会她下班了,你得好好跟她喝两杯。”黑哥叹气道。

“谢了。”

赵凤声憋了半天也才憋出两个字,漂亮话他会说,而且说的很漂亮,但这个时候说到天花乱坠,显然辜负了这对夫妻的一片情义。

赵凤声狼吞虎咽将面和汤一起灌进肚,五分饱,跟幸福的涨腹感还有很大距离。点了一根久违的香烟,猛chou一大口,有些头晕目眩,赵凤声举着香烟笑道:“有段时间没抽了,还真是适应不了。”

“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黑哥问道。

“我说藏到佛祖眼皮子底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瞎扯淡?”赵凤声轻松一笑。

“你这嘴巴,用我们这的话说,叫瞎心眼。”黑哥无奈道。

“关中集团有什么动静?这场大风可是他们刮的,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吧?”赵凤声询问道。

“许丹河这几天的脾气十分古怪,动不动就骂人,摔东西,连跟了她十几年的秘书,都被下放到底层养猪去了。至于刘志渊,前天露过一次面,整个人看着容光焕发,对谁都客客气气,有人传言总部一把手的位置,已经是刘某人的囊中之物,所以才高兴的找不到北。而第一个被开刀的,恐怕就是上任老总的情人许丹河,新朝换旧臣,亘古不变的道理,把许丹河踢走,或者挪一挪位置,也是极有可能。至于其它情况,我没接触到,也没听过流言蜚语,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黑哥一板一眼说道。

“刘总经理?高兴的过早了吧?”赵凤声嘴角上扬,自言自语道。

“没办法,集团其他几位副总,跟一家独大的刘志渊实在没有抗衡的机会,他资历老,业务能力强,又经常在上面活动,不管是论资排辈或者是有能者居之,刘志渊都是最佳人选。除非……发生重大变故,否则真没有人能半路截胡。”黑哥在关中集团也有段时间,对于内部秘闻,听得不多,却都记在了心里。

“变故成了事故,刘志渊管理范围内出了矿难,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他,只能欺上瞒下,试图保住自己乌纱帽,顺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换成别人,恐怕也会这么做,可惜他刘某人鸿运当头时却遇到了小人,我这个二愣子偏偏要跟他作对,能不能迈过这道坎儿,得看他刘某人的气运,能不能干的过我的运气了。”赵凤声小声说道。

“难道你还有后手?”黑哥挺佩服赵凤声的骨气,更加钦佩他的运气,敢跟关中集团二把手作对,而且还大难不死,也就他牛富贵一人了。

“我说了不算。”赵凤声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

“那谁说了算?”黑哥好奇道。

赵凤声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指了指天。

黑哥惊叹道:“运筹帷幄之中的刘志渊,也得看老天爷脸色。兄弟,如果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真想跟你去闯荡一番,不图荣华富贵,落个美名也不错。”

“黑哥,咱谈点正经事。”

赵凤声尴尬摸向口袋,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刚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荡然无存,缩着脖子,变成卑微寒酸的小人状,谄笑道:“能不能先借点钱?”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钱?

黑哥微微一愣,布满生活疮痍的脸庞突然有些涨红,摸向裤兜,表情比赵凤声更加尴尬,站起身,嘱咐道:“你等一等。”

一分钟之后,黑哥从卧室走出,手里还握着一个大红存折,翻来覆去观看上面的数字,黑哥为难道:“我跟你嫂子没什么积蓄,这几个月的工资也都补贴到老人那里了,你嫂子身体不好,需要吃药,这也是一大笔开销,到了月底,甚至还要去借点钱来填补窟窿。这里只有一千八百多了,你拿走一千五,给我们留三百的饭钱,等到下个月就能好过点了。”

黑哥以前跟自己开过口,诉说过生活窘迫,可赵凤声没想到他们家穷到如此地步,说是步履维艰都不过分,赵凤声哪能忍心雪上加霜,将充满朋友情谊的存折推了回去,善意笑道“钱就算了,黑哥,借你电话用用。”

“嫌钱少?”黑哥拉下了脸。

“是太重,我受不起。”赵凤声自作主张拿来黑哥手机,拨通了亮子手机hào。

自从去往万林市,受到钱胖子的慷慨资助,赵凤声就不怎么缺钱了,虽然常常在死亡线挣扎,可兜里确实比以前充盈,再加上亮子回归,钱,已经不是赵凤声所在意的东西,卡里七位数的存款,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天天找妹子都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亮子电话关机。

赵凤声皱了皱眉。

临走前亮子说过,这个hào码是专门给他和大刚开设的绿色通道,不管谁出了事,都要第一时间告知对方,江湖虽大,也阻止不了兄弟情义,澳门飞到武云,也就半天的路程,出了事也能及时赶到。可现在手机竟然关机,这让赵凤声有了一种不详预感。

沉默了一小会儿,赵凤声又拨通了大刚手机hào,在他的脑海里,亮子,大刚,二妮,傻小子,仅存四人的电话hào码。

“喂?!骗钱的还是搞传销的,老子正撩妹呢,没空!”电话那头传来了大刚嚣张的叫喊声。

操!

这畜生估计是看到外地的陌生hào,把自己当骗子对待了。

赵凤声隔空翻了一记白眼,“我,赵凤声,打钱!”

“我勒个去,这么简单粗暴直接?不先来点客套话给哥整几句?上来就要钱,这就相当于脱裤子硬干啊!”大刚哈哈大笑,接着轻声细语问道:“这么着急要钱,在那边咋了?遇到难事了?”

“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没了,手机也丢了,先给我整点钱花花,回去还你。”赵凤声语气不善道,跟那头畜生讲话,根本不需要客气。

“具体多少?”大刚简单干脆说道。

“五万吧。”赵凤声想了想,要了一个保守数字,毕竟买手机,租房,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在陈蛰熊到来之前,还要在雍城住下去。迫不及待把黑哥存折hào和开户行以及姓名说了一遍,“赶紧把钱打过来,我急着用。对了,你跟亮子联系一下,他手机关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先挂了。”

“卧槽!磨还没卸呢就要杀驴?你先等等,你哥我手头没那么多现金,就几千块,要不我去找花脸借点?”大刚急促道。

“饭店分红呢?”赵凤声纳闷道。

“现在处于赔钱阶段,哪儿他娘有分红啊,每个月都倒贴钱,老子穷的光想做鸭去。”大刚哼哼道。

“那你以前攒的钱呢?一个月几万块,全都花完了?”赵凤声皱眉道,没想到饭店情况如此艰难。

“嘿嘿,你还不了解哥嘛,再苦不能苦二弟,我饿着也得把它喂饱啊。”大刚嬉皮笑脸道。

禽兽!

赵凤声暗骂了一句,“先给我打几千应急吧,回头再联系。”

挂掉电话,才发现黑哥直勾勾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很是吓人。赵凤声抹了一把带有小沧桑的胡渣,问道:“我吃饭吃到嘴上了?”

黑哥面部肌肉僵硬,道:“原来你叫赵凤声。”

两人相识不久,打的交道却不少。从外卖小哥们的斗殴,再到赵凤声帮助黑哥在关中集团谋取一席之地,最后又靠人家冒着生命的危险,前去打探许丹河的消息,说白了,俩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可黑哥给赵凤声办了这么多事,只清楚他叫牛富贵,武云人,其它的一概不知,这对于一个掏心掏肺的朋友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大打击。

赵凤声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黑哥,我没想骗你,而是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来雍城,确实有大事要办,于是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等咱俩熟了以后,再想去改,又怕暴露了真实身份。其实名字就是一个代hào,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认我这个人就行了。”

黑哥木讷点头,“算了,你有你的难处。”

赵凤声搓着双手,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圆场,黑哥的付出,比他多出太多,伤了人家的心,任凭他巧舌如簧,也无法去抹平间隙。

铛铛铛。

敲门声缓解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你嫂子没带钥匙?笨婆娘。”黑哥嘀咕道。

赵凤声心里提起的石头放下一大半,既然黑哥态度回暖,证明芥蒂没那么重了。

黑哥打开门,发现是一位戴着帽子的年轻男子,相貌看不太清楚,身材魁梧,手里拎着一个盒子。黑哥虽然朋友很多,但面前的男子却觉得极其陌生,黑哥被赵凤声捅出的篓子,已经弄得草木皆兵,见谁都像是坏人,没敢去开防盗门,警惕问道:“你找谁?”

男人动作轻微擦掉额头汗水,声音沉闷说道:“请问是王露雪家吗?”

“这家不姓王,整个楼道也没有姓王的住户。”黑哥瞪圆双眼回应道。

“不好意思,那是我找错单元了。”男人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黑哥表情越来越难看,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冷不丁抬头,对赵凤声认真说道:“如果猜得不错……他们要对我下手了。”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再回牛角村

赵凤声急速来到窗户口,挑起窗帘,看到那人并未走向别的单元,而是举着手机离开小区,若有所思道:“或许你预料的不错,这人将特征藏得很严实,看不到五官,身材也大众,很像是一个前来摸底探子。”

黑哥满脸阴沉道:“我学的是心理学专业,赚钱干事业马马虎虎,但看人极少走了眼,那家伙说话时攥紧双拳,额头有汗水,眼睛频繁闪动,显然是说谎的表现。弗洛依德说过,如果一个人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确信没有一个凡人能保住秘密,如果他的双唇紧闭,会用指尖交谈,背叛无孔不入。富……赵凤声,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刘志渊的手下查到了这里?”

虽然牛富贵这三个字叫的顺溜,可为了尊重,黑哥还是觉得称呼他本来的名字比较好。

“可能我又给你带来灾难了。”赵凤声双手夹起一根烟,眉头紧锁。

下山时,他就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凭借侦察兵的经验,赵凤声还进行过几次反侦察,但一无所获,有着轻微bèi po妄想症的赵凤声还暗示自己,是否在白雀庵憋得久了,感官出了问题?太谨小慎微了?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被米大爷又掌握了行踪,派人盯了梢。

“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黑哥吐字有些发抖,证明这位外表阳刚的西北男人,面对疾风暴雨般的报复手段,确实有些怕了。

看来师傅说自己是扫把星,又印证了一次,走到哪里,都会给身边人带来灾祸。

“跟着我,离开这里。”赵凤声点燃香烟,语气坚定。

“去哪?”黑哥愕然道。

“在刘志渊下台之前,你是不能在家里住了,即便把那些王八蛋绳之于法,你也得卖了房子,重新寻找住所。黑哥,你不是想跟我入江湖吗?这就是江湖,吃不饱,穿不暖,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天桥底下能睡,十块钱的苍蝇旅馆也得咬牙忍着,最后,还要担心被仇家抹了脖子,或者被警察赏一对铐子。外面那些风风光光的大哥,谁没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成佛前,上西天的多了去了。我当年被人砍成了血葫芦,为了节省治疗费用,自己咬牙缝的针,那会才十几岁,怕疼啊,手掌哆哆嗦嗦,本来该缝十针,结果又扎成了马蜂窝,新伤旧伤,弄得我直接疼晕了过去。等醒来之后,见到还在流血,没办法,又得咬牙扎自己。这就是一个小痞子的青春生活,远比那些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来的真切。现如今,打打杀杀少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玩起了阴人伎俩,但这种无形之刃,杀人不见血,一个不慎,家破人亡,倒不如从前的江湖,一板一眼,一刀一枪,输了,大不了该死鸟朝天,起码祸不及家人。”赵凤声指着肋部一处凹凸不平的刀伤,如实诉说着江湖艰辛的道理。

“你的江湖,比我想象的更加残酷。”黑哥揉了一把脸,嘴角带有苦涩笑意。

“放心,在我赵凤声死之前,轮不到你遭殃。”来自桃园街的痞子丢掉香烟,坚毅的五官异常平静。

赵凤声带着黑哥寻找落脚的地方,期间没忘记接上黑嫂,简简单单说明了前因后果,黑嫂并未斥责赵凤声这个扫把星,笑着说一切听兄弟安排,大度宽容,比起黑哥还像一位西北汉子。

赵凤声思来想去,雍城是没法呆了,全城都是米大爷的耳目,住宾馆,租房,需要登记身份证,黑哥跟黑嫂的信息,恐怕也在人家监控范围之内,思来想去,赵凤声决定暂时安排他们到牛角村,那里人烟稀少,还有牛大叔照顾,虽然不清楚那是国术界赫赫有名的八大宗师之一牛开山,但待在牛大叔旁边,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取完大刚汇来的几千块钱,赵凤声带着两口子,踏上去往牛角村的道路,汽车,摩托车,牛车,耗费了几个小时,天色擦黑,才来到了村里。

牛大叔家依然亮着灯泡,不是很亮,但能给漆黑的村子带来一丝光明,赵凤声拍打破烂的木门,瞬间传来牛大叔底气厚重的喊话,“谁?!”

木门打开,见到赵凤声带着陌生的一男一女,牛大叔黝黑的面容一沉,抖了抖披在肩头起码几十年历史的中山装,“你咋自己回来了?牛娃子呢?”

赵凤声纠结笑道:“大叔,咱进去再说。”

进到屋里,赵凤声先安排夫妻俩去自己曾经居住的窑洞休息,跟牛大叔一人舀了碗烈酒,边喝边聊,简明扼要说完了牛娃子动向。

“你的意思是……俺娃子被你给弄丢了?”牛大叔别的没听明白,倒是听清了宝贝儿子如今不知所踪,牛眼一瞪,气势彪炳,差点来一记朴实无华的八极拳给这家伙尝尝。

“大叔,您先别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牛娃子被我朋友带到京城了,但现在我手机丢了,跟我朋友联系不上,等这一两天,我再回趟雍城,联系好以后,保证把牛娃子完好无损送回家里。”赵凤声赔笑道。

“保证?你拿啥子保证!你十条命都不如俺娃子一根头发值钱!”牛大叔将瓷碗一摔,豁然起身。

啪!

瓷碗四分五裂。

牛开山平时对牛娃子又吼又叫,口口声声嫌儿子不争气,但家里就这一根独苗,简直是心头肉,如果不是李玄尘亲自游说,他才不会将儿子放到云波诡谲的江湖里。

“大叔,您消消气,我知道做得不对,但现在发火也没用啊。”胆战心惊的赵凤声将牛大叔搀扶到椅子上,“等等,再等等,我绝对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等什么等!”

牛大叔暴怒中用出了八极拳刚猛无匹的内劲,将赵凤声震到地上,跳脚道:“爷爷现在就去雍城,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老子的娃!”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胜利者

牛大叔一个山里老汉,去龙蛇混杂的雍城里跟米大爷玩命?那不是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嘛?

赵凤声惊讶着牛老汉吃了多少羊肉,力气怎么这么大?一边在那苦口婆心进行劝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摁住了要去城里寻娃的牛老汉,但条件就是明天必须弄清楚牛娃子动向,否则的话,就不单单是去雍城那么简单了,赵凤声也得连带着遭殃,缺胳膊断腿倒不至于,大烟袋锅子在脑袋开个瓢啥的,相信处在暴怒中的牛老汉还是能狠得下去心。

赵凤声来到窑洞,手里端着刚热好的饼子,夫妻俩眼睁睁看着他,赵凤声脸皮突然有些发烫。不光弄丢了黑哥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让黑嫂上不了班,甚至生命还遭到了威胁,如此大的变故,揍他一顿都不过分,但夫妻俩丑话都没说过一句,反而安慰他不要太介意,赵凤声不怕受皮肉之苦,可最怕这种春风细雨的软乎劲,揉着鼻子,小声道:“委屈一下吧,这里鸟都不肯拉屎,大搓一顿不现实,等那边有消息了,我再带你们去吃好的。”

“赵凤声这名字挺好的,谁给你取的?”有着西北大学硕士生学历的黑嫂一把抓起饼子,咬下一大口。

二百斤的身材,五官也没有多出众,即便放开形象地狼吞虎咽,在赵凤声眼里,黑嫂身上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书卷气,很知性,很贤良。

看似脱口而出的闲聊,实际是为了避免自己尴尬,不计较,不功利,不市侩,一个女人格局能达到如此地步,赵凤声这辈子真没遇到几个,所以黑嫂的形象跟气质,一开始在脑海里形成了两种画面,然后渐渐吻合。

赵凤声慢条斯理啃着饼子,答道:“我爷爷取得。”

“老人家一定很有文化吧?”黑嫂大口咀嚼着又干又硬的食物,神色没有一点厌嫌,但也没有刻意表现出来的津津有味。

“老人家打了一辈子的仗,学都没上过几天,哪里有啥文化,估计是儿子娶了西北飞来的金fèng huáng,于是赐了一个凤字,至于凤声还是凤生,当时我爷爷年纪大了,脑子经常糊涂,所以就连我那老子都不清楚。邻居住着一位有大能耐的爷爷,执意说我爷爷取的是声字,所以就这么一直叫下来了。”赵凤声摇头笑道。

“富贵和凤声都挺好,吉祥盈门。”黑嫂善意笑道。

往常的赵凤声能够吹牛吹到对方怀疑人生,可现在的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咬着饼子,眼神在自己鞋尖打转。

发面做成的食物,感觉有些沉重。

晚上九点钟的牛角村,大部分的人们已经休息,几百里之外的雍城,却灯火通明,宣告着这座城市正在迸发无限活力。

雷氏集团大楼。

总经理办公室。

雷斯年端着一瓶乐加维林1995年限量版威士忌,坐在办公桌上,望着灯光绚烂的夜景,眼眸深邃。

作为千亿集团的舵手,雷斯年为了保持清醒头脑,所以很少饮酒,交际应酬时也只是点到即止,绝不会使自己在不可控制的状态下做出错误决策。良好的自律性,优秀的决断力,敏锐的嗅觉,这是雷斯年能够坐在这间办公室的资本,并非凭借裙带关系强行上位。一个集团,达到千亿规模,已经不是任人唯亲的中小型私企了,老佛爷深知总经理的重要性,能够力压旁系将雷斯年扶上位,而且没人敢跳出来说三道四,已经间接证明雷斯年个人能力。

雷斯年极少喝酒,但不代表他不喜欢喝酒,尤其酷爱口感浓烈的威士忌,不需要醒酒,开瓶后直接引用,能够完全品味到来自欧洲的原汁原味,酒液入喉,麦芽香味和灼烧感充斥着味蕾和口腔,不像红酒甘甜,也不像白酒辛辣,能够唤醒深埋在理智中的热血。

雷斯年喝的很豪爽,每次抬起酒瓶,至少一两酒液倒进口中,喝了半瓶,才慢悠悠说道:“想要看一座城市发不发达,就要看生活在这座城市里面的人睡眠时间,越是晚睡,证明经济指数和其它指标处于领先水平,这跟年轻人追求在大城市生根发芽存在因果关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新鲜血液的涌入,会给城市带来财富和梦想,同样也会滋生出野心和yu wàng,当一座城市野心和yu wàng占据了主导地位,就会变得战火连天,接着满目疮痍,能够在这张肉搏战中存活下来的,全是胜利者。”

倾听者只有一人,同窗孟祥伟,如同牛嚼牡丹一样糟蹋着奥比昂酒庄出产的精品,孟祥伟笑容古怪道:“胜利者身份各有不同,有士兵,有将军,有厨子,有护士,人人都争着抢着往上爬,真正的胜利者,恐怕只有那一小撮人吧。”

“你的心态,正是那一大群逐利者。”

雷斯年放下酒瓶,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活动着酸疼的颈椎,轻声道:“对于你来说,胜利者就是踩着尸山血海达到功成名就,而大部分的人,只是想在这场战役中活着。立场不同,角度不同,所图谋的结果也就天差地别。”

“哈哈,斯年你的境界,有几人能达到,我这辈子就想着赚钱泡妞,有大把的银子,女人才会心甘情愿tuo yi服,至于你说的理想和追求,我压根没想过。”孟祥伟毫不遮掩地吐露着自己内心想法。

“争名逐利,也得有尺度和底线,涉及到道德,顶多是良心难安,可一旦涉及到法律,那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雷斯年转过身,望着陪伴他十年寒窗的同学,认真说道:“你跟刘志渊之间的猫腻,说来听听。”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无法无天

面对老友一针见血的询问,孟祥伟有些惊慌,用喝酒来掩盖慌乱,含糊道:“我跟关中集团有合同,就是正常来往呗,人家是副厅级干部,眼看要扶正了,有权有势,哪会跟我一个平民老百姓有那么多牵扯,顶多逢场作戏,高兴了,陪你喝顿酒,不高兴了,理你没空。他那种人,官油子一个,不是处在同一层次的朋友,终究不会把你平等对待。”

雷斯年喝了一口威士忌,漫不经心问道:“雍城,说大不大,只要竖起耳朵,那些闲言碎语一个劲地往耳朵里钻。据我所知,这段时间社会上发生的动荡,好像是刘志渊在一手策划,眼看就要贵为关中集团总经理了,偏偏要惹是生非,刘志渊想干什么?乌纱帽不要了?”

“哎!斯年,他刘志渊的事,是死是活,是成是败,跟咱们哥俩没关系。他要在雍城兴风作浪,任他去浪呗,只要不涉及到咱们的利益,闹到凌霄宝殿咱也不用管。”孟祥伟眼神闪躲道。

雷斯年轻轻一笑,“你从小时候起,撒谎就爱眨眼睛,三岁看老,这句话果然不假。”

孟祥伟不敢瞒了,再瞒下去,这份同窗情谊可就烟消云散了,一个关中集团,顶多带来几笔财富,对于如今的成功人士孟总来说,可有可无,但是雷斯年这颗大树不止能遮风挡雨消灾避祸,还有一份兄弟情在里面,所以孟祥伟叹了一口气,垂着脑袋说出实情,“刘志渊那里确实惹上了麻烦,矿难,几十条人命,换做平时,花钱找人顶包,也能敷衍了事。可如今国家政策倾斜到西北,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再加上一把手换届的时间到了,如果把事情捅出去,刘志渊铁定跟总经理位置无缘。他找我商量过,试图找你寻求帮助,你的为人我清楚,于是当时就回绝了,他刘志渊走投无路之下,跟江湖人合作,想要把知情人全都抹杀。前段时间发生的枪声和械斗,就是刘志渊在清除障碍,为自己上位修桥铺路。”

“几十条人命?”

雷斯年狭长的眉毛拧紧,狠狠一拍桌子,咬牙道:“欺上瞒下,蝇营狗苟,草菅人命,贪赃枉法,他刘志渊好大的胆子!”

这一下拍的很重,孟祥伟耳根子震得都有点发麻,“发生事故,谁也不想,刘志渊只不过想暂时避一避风头,等到尘埃落定,再将真相一点一点付出水面,我觉得也是人之常情吧。”

雷斯年春风细雨般的眼眸突然变得利如刀剑,朝着孟祥伟丢去,沉声道:“他刘志渊糊涂,你孟祥伟也糊涂?!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宝贵?不是财富,也不是权势,而是生命!尊重每一条生命,这是基本准则,想要践踏世界的准则,一定会付出代价!刘志渊隐瞒不报,还想要杀人堵住悠悠众口,无法无天!你还要给他辩解?”

孟祥伟跟雷斯年相识几十年,见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大家气度,哪儿发过这么大脾气,一时呆住,哆哆嗦嗦说道:“我……没有给他辩解啊,再说他的事我不掺和,平时喝酒聊天泡妞而已,从来没有深度合作,假如事情败露,也跟我没啥关系啊。”

“刘志渊缺德,你脑袋缺根筋!”

雷斯年斥责道:“你说没事就没事?我问你,钱,你送过没有,女人,你送过没有,你们家旁边那一栋别墅,不是已经签上刘志渊的名字了?!”

“斯年,你……你怎么全知道?”孟祥伟瞠目结舌。

“人在做,天在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光凭你给刘志渊行贿这一点,就要遭受比平时更严厉的处罚。”雷斯年缓了缓,压低声音说道:“听说zhong ji wěi调查工作小组,已经快要进驻到西北了,第一站是凤城,第二站,极有可能是雍城,倘若消息传到调查小组那边,刘志渊再手眼通天,搞的定雍城各个衙门,能搞的定中央?!”

这个消息,使得孟祥伟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雷斯年拿起摆在孟祥伟面前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久违的尼古丁使得神经保持亢奋状态,雷斯年若有所思道:“现在不是山高皇帝远的那个年代了,任何风吹草动,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上达天听,企图做漏网之鱼,笑话一桩。”

“斯年,你的意思是……刘志渊这次死定了?”孟祥伟惶恐道,他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判不了十年八年,三年五载也受不了啊。

“我又不是诸葛亮,看不见前后事。”雷斯年语气平淡道。

“假如刘志渊被抓,zhong ji wěi那边,能够疏通吗?”孟祥伟提心吊胆道。

雷斯年眼神复杂看着老友,果断摇头。

“刘志渊这王八蛋,自己死到临头,还要拉别人陪葬!当初我送钱的时候,他可没跟我说他惹到了麻烦,反而拍着胸脯保证要给予各种便利,然后几次三番想要跟你结交,现在回头一看,原来赚钱是小事,其实这老小子是在找靠山,早就一步一步把老子往火坑里拽,然后抱住你的大腿,怕出了事没人帮他。真他妈小人一个,**刘志渊祖宗十八代!”孟祥伟暴怒吼道。

“只要你没跟他同流合污,结局应该没那么凄惨。”雷斯年平静说道。

“斯年,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可得帮帮我。”孟祥伟苦着脸哀求道。

雷斯年将半根烟chā jin烟灰缸,不近人情道:“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会。”

孟祥伟满肚子苦水无处发泄,垂头丧气离开。

雷斯年拿起手机,拨通了显示十六名字的电话,“有时间吗?陪我走走吧。”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往事不堪回首

约会,如果是普通的逛公园轧马路,估计很难让女人产生幸福感,或许还嫌弃男方寒酸,连电影票的钱都舍不得掏,谈什么恋爱?甩下几句刻薄的话语,一走了之。但十六不一样,当雷斯年约她在公园见面时,欢天喜地的像个孩子,打扮成略微端庄的御姐范,迫不及待地赶赴约会地点。

雷斯年见到那一头堪比老佛爷年纪的奶奶灰,只是稍作惊讶,没有询问,没有呵斥,然后默不作声,手牵着手,安静地在公园里散步。

十六对于男朋友的冷淡,见怪不怪,靠在不算宽厚的肩头,突然闻到一股陌生的烟草味,十六像是一条小猎狗耸耸鼻子,手指着对方脸颊,狡黠笑道:“你抽烟了?”

雷斯年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有心事?”十六柔声问道,能让心如止水的雷总经理心烦意乱到抽烟的程度,她很好奇。

“我哪天没有心事?”雷斯年终于侧过脸,望向妩媚妖艳的精致容颜。

“公司的事?”十六轻声道。

“也有朋友的事。”雷斯年小声道。

这个答案使得十六一愣。

雷斯年的下属很多,生意很多,交际很多,唯独朋友屈指可数,那些逢场作戏的生意伙伴,雷斯年从来没把他们当作朋友看待,只有利益和算计,这一点十六清楚得很。

雷斯年见她惊讶,搂住富有弹性的肩头,如同春风细雨般笑道:“花前月下,不说这些了,今天咱们只谈情说爱,公事和私事都不要提。”

“那家事可以提吗?”十六脸色黯淡说道。

“你爸那里?”雷斯年明白十六的父亲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可已经答应过分出一块蛋糕,如今再贪得无厌,那就有些过分了。

“不是他,而是奶奶姥姥,叔叔舅舅,三姑四婆,一见面就问我什么时候结婚,烦都烦死了。”十六跺脚道,流露出不常见的小女人姿态。

雷斯年握紧十六的手掌,忽然松开了一些。

“你烦我说这些?”十六察觉出他的细微举动。

“逼婚总不是一件使人快乐的事情,你讨厌逼婚,我也同样讨厌逼婚。”雷斯年面如平湖,但话里却有一种不悦。

“我也不想这样。可眼看就要三十岁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即将逝去,再往下走,剩下的只有衰老的皮肤和臃肿的身材。你知道我最讨厌听到什么词吗?那就是风韵犹存!这个词暗喻是什么?是嫌弃你老啊!说你这个糟老太婆还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男人,那不是不知廉耻?我懂得女人心态平和自力更生叫活的高贵,可那仅仅是对青春岁月告别的一种无奈说辞罢了,谁不想貌美如花,谁不想活在二十岁,没有了,那怎么办,寻找自我安慰吧,除了说几句骗人骗己的漂亮话,还能怎么样?难道每天以泪洗面吗?你是男人,越老越有味道,哪怕五十岁了也能找到小姑娘过日子,当然体会不到女人的艰辛。”十六自嘲笑道。

雷斯年皱了皱眉,动作幅度很小,几乎察觉不到,“我以为今天的约会,是能够产生快乐的多巴胺,没想到心情更加糟糕,很遗憾,我暂时不能解决你的烦恼,就像我无法解决我朋友遇到的难题一样。”

“对不起,是我太意气用事了,不该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到你身上。只是我遭受的压力太大了,许多人在背后说我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他们才不会打听,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只是雷氏集团的一名小小员工,不去了解你的才华,不去认识你的学识,就那么武断地认为我是在图财。其实这个社会也对女人有偏见,讽刺我们跟富人谈感情,跟qiong rén谈钱,我承认是有一部分女人不自重,为了钱能够突破道德底线,但也有一部分女人,会向着爱情勇敢奔跑,不惜付出最宝贵的一切。”

十六一口气吐露完心里话,心脏竟然砰砰直跳,远超平时频率,就像当年表白时一样心慌意乱。

“苦了你了。”雷斯年又攥起她柔若无骨的手掌,语气温柔。

十六抬起头,小心翼翼望向那双令她无法自拔的眼睛,瞄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过去。

“在感情的世界里,我是一个门外汉,追女孩,讨女孩欢心,似乎没有得心应手过,记得当年在大学时暗恋一位学姐,用那会儿最流行的情书方式发起了攻势,结果几十封情书下去,石沉大海,人家跟着一个民谣歌手走到了一起。从此以后,我记住了一句老话,叫说的没有唱的好听,而且适用于各个领域。”雷斯年回忆起往事,可笑大过于酸涩。

“天呐!你……竟然追女孩失手了?”十六捂住嘴巴不可思议道。

“应该换一种方式来解读,那就是我追女孩从来没成功过,要么是被动式接受,要么是相亲时的凑合,一次成功的经验都没有。”雷斯年摇头笑道。

“那位你追求过的学姐呢,是不是特别懊悔当初没答应?你俩又接触过吗?”女人八卦的天赋一上来,所有的情绪都可以暂且放到一边。

“她老公,哦,就是那位民谣歌手,得了癌症,日子过得很艰难,她一个月只有几千块工资,还要照顾重病的老公和在读初中的儿子,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去年跑到公司来找过我,想求我帮帮忙,我考虑了一下,最后借给了她五万块。”雷斯年如实说道。

“你完全有能力帮她,干嘛只借给她五万块?”十六疑惑道。

“五万是同学情谊,超出这个数目,正当关系就变成不正当绯闻了。我是雷氏集团的员工,不仅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雷氏集团的形象负责,尤其我曾经追求过她,其中的分寸,更难以把控。媒体的嗅觉永远是最灵敏的,下笔也是最犀利的,如果让对手知道,后果不可预料。”雷斯年轻叹道。

“搞不懂。”十六摇了摇头。

“吃过亏,才能长记性。”雷斯年镇定道。

十六正要再度开口询问,旁边的草丛里突然传出一句阴恻恻的声音。

“别动,打劫!”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打劫

随着那句类似于恐吓式的两个字响起,草丛跳出来三道身影,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能辨别出劫匪年纪都很轻,二十出头,穿着超越年龄阶层的大花t恤,短发,手里各自握有阴森刀具,对雷斯年和十六形成了三角圈包围。

西北声名赫赫的小侯爷一愣。

这辈子他经历过无数种状况,唯独对打劫没有经验,除了小时候上学那会被劫过一次钢笔,哪曾遇到过如此直接而狂妄的手段。平时有冯老和丧隆坐镇,敢打雷家子孙主意的家伙,早就被丢进了牢里或者打断了腿,当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曾遇到过智商和手腕超凡脱俗的江湖人,觊觎雷家财富,做出过绑票之类的举动,但最后都功亏一篑。

bǎng jià和打劫是两回事,前者需要经过缜密的计划,后者灌半瓶白酒即可,面前这三位年轻人,似乎并不清楚劫的是谁,眼神轻佻,动作流里流气,显然不存在畏惧或者惊慌,只是当作寻常逛公园的情侣对待。

“你们……想要多少钱?”雷斯年镇定问道。

约会属于私人的亲昵时刻,所以没有叫丧隆陪同,只是在公园大门车中等候,现在又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公园里根本没有多少行人,雷斯年也放弃了呼救的打算,不就是钱么,花钱消灾好了,雷家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阿堵物。

“五千块,拿钱就放你们走人。”大哥站在c位,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中间年轻人喷着酒气,晃着刀子摆出恐吓意味的动作。

“我没带现金,转账可以吗?”雷斯年见过无数次大场面,即便对方掏出了刀子,心理也没有太大起伏,听到数额只有五千,雷斯年反倒将心往上提了提,这说明劫匪根本不认识他,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有可能,要知道陷阵无双的大将,极少能死在同样级别的良将手里,往往栽在小卒手中,死都不能瞑目。

“转特么什么账,你当老子傻呢?!前脚你把钱转过来,后脚警察就能查到我们,妈的,真想一攮子攮死你。”大哥越说越气,作势要挥出手里bi shou。

“等等!”

雷斯年不愿跟他正面冲突,往后退了一步,解开表带,耐心说道:“这块手表值一万多,新买的,你们拿去表行,肯定有人出五千块收。咱们人海相遇,也算有缘,一块手表而已,就当交个朋友,我也不至于报警。”

话音一落,手表丢到草坪。

大哥弯下腰,捡起造型普通甚至寒酸的手表,中间刻着一大串字母:vacheronconstantin。大哥英文字母都认不全,更别提念出品牌名称,挠挠头,“喂,小二,你不是懂表么,看这表到底值不值五千块。”

模样精瘦的年轻人拿过手表,翻来覆去仔细查看,越看越心惊肉跳,皱眉道:“老……老大,这好像是江诗丹顿传承系列。”

“我尼玛管它江诗丹顿还是河诗丹顿呢,你就说这表值不值五千!”大哥不耐烦道。

“如果是真货,最少也要二百多万。”精瘦年轻人笃定道。

“二……二百多万?”

大哥被数目吓得差点栽一个跟头,夺过手表,看了看,又朝着衣着打扮平淡无奇的雷斯年瞅了瞅,突然暴跳如雷道:“你他妈敢耍我?!”

雷斯年宠辱不惊平静道:“我怎么耍你了?”

“真品卖二百多万的东西,你说一万多买的,分明就是假表,地摊五十块弄来的假货!敢糊弄本少爷,真尼玛活腻歪了!没爹没娘的玩意,**!”大哥气势汹汹往前冲。

雷斯年的身份,怎么会佩戴几十块的赝品,他只是不想将实际价格说出来,一是怕吓到这几个孩子劫匪,二是怕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继续索要财物。本来一块手表就能解决的麻烦,可惜碰到一位年纪不大却挺识货的行家,也不知是他们点背还是自己倒霉。

刀子近在咫尺。

“不要动手!我给你们钱!”站在旁边许久不说话的十六忽然大吼道。

她曾经在戈壁滩经历过大规模枪战和领略过大自然的恐怖,跟死神擦肩而过,这点小事,几乎对她造成不了多少心理压力。但她清楚男人的事情不需要她来插手,不管是否能吓走这帮小屁孩,雷斯年脸上总归挂不住,堂堂名镇西北的著名企业家,靠着女人度过险情,不像话,所以她一直默不作声,享受男人带来的呵护。

可对方真挥出了刀子,事关生命危险,十六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叠大红钞票撒到空中。

劫匪如同看到了骨头的疯狗,手忙脚乱朝地上扑去。

趁着三个年轻人捡钱的功夫,十六拽住雷斯年胳膊,急匆匆道:“快走!”

雷斯年却纹丝不动。

“你干嘛啊?”十六跺着脚焦急说道。

雷斯年指着三个年轻人,解开衬衣纽扣,挽起袖口,慢悠悠说道:“他们骂我是没爹没娘的玩意。”

十六抿起嘴唇,不敢再进行劝阻。

相识多年,怎能不清楚男友的逆鳞。这个从小失去双亲的男人,能够忍受亲戚邻居的冷漠,能够忍受同龄孩子的凌辱殴打,能够忍受同事的白眼和嘲笑,唯独有一点,不能侮辱他去世已久的父亲和母亲,这是底线,也是孩子孝敬父母的唯一尊严。

雷斯年挥出了成年后的第一拳。

三分钟后……

鼻青脸肿的雷斯年瘫倒在草坪,喘着粗气,嘴角流血,小臂划破了几厘米的口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十六默默地将他搀起,心甘情愿靠在一身泥草的雷斯年旁边。

“打架,比想象中更累。”雷斯年因为伤情导致五官扭曲,摇头苦笑道。

“以后不要再逞强了。”十六低声劝道。

“雷家那些人欺负了我半辈子,等我有能力去报仇的时候,却发现用拳头根本无济于事,所以很多人说我做人做事偏阴柔,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十足的小人一个。十六,你说我今天,爷们吗?”雷斯年张开带有血沫的嘴巴,笑的像一个充满童真的孩子。

十六拼命点头。

不知为何,见到他打架打赢了,泪水反而有种流下来的冲动。

“今天打一场架,也算驱散心里那口积郁许久的气。”

雷斯年轻声说道:“我有个外甥,是个痞子,从小跟人打架斗殴,身上伤痕累累,我原以为皮肉之苦跟心里的苦天差地别,忍忍就能过去,但挨过刀子后才发现哪种滋味都不好受,都挺疼。真不知道他受了那么多伤,是怎么熬过来的。”

“从来没听说过你有痞子外甥,咱们先去医院吧。”十六柔声道,一说到伤痕累累这个词,莫名想起了那个令人讨厌又令人想念的牛富贵。

第一千零六十章 西北民谣

叫声妹妹你别上火,门外就有柴火垛。

不拜月亮不拜佛,专拜妹的那两个小饽饽。

小妹妹在河里洗身上,懒哥哥躺在沙滩晒太阳。

我说身上咋个这么痒,原来是妹妹你露出了那地方。

不用席子也不用炕,沙滩滩上顶个床。

我压你来你骑上我,席天幕地一对野鸳鸯。

这并非赵凤声胡思乱想弄出来的huáng sè歌曲,而是具有浓郁西北风情的民谣,由牛角村一位瞎子大爷演唱,蛇皮二胡伴奏,坐在半尺宽的板凳,一边拉二胡,一边嘶吼,一边跺脚,形若癫狂,如果是在郊外,方圆十米黄沙滚滚,能把黄土地往下踩三寸。

原本直白且具有性暗示的歌词,经过瞎子大爷六十多年的烟酒嗓一吼,偏偏生出一股哀凉,就像老婆跑了,儿子挂了,家里着火了,加在一起的无奈和辛酸。

赵凤声用两瓶劣质西凤酒换来了整首民谣,哼唱几次,记得滚瓜烂熟,这要得益于母亲的音乐天赋。父亲赵立军是个大老粗,就会唱红歌和唱军歌,而且五音不全,极少卖弄嗓子,赵凤声也就在父亲喝多时听过几次。母亲则有着不输于南方女人的灵动,粗狂豪迈的西北民谣,经过她稍微改编,也能唱出江南水乡的柔情蜜意,赵凤声声调把控和嗓音条件相当不错,平时就爱听些戏曲和地方梆子,但很少唱,在ktv吼过几次,见到其他人兴致缺缺之后,也就不再去打扰别人兴致了。

一壶新酒。

一曲老调。

赵凤声盘腿坐在土窑上,哼着新学来的小曲,喝一口酒,黄皮肤和黄土地融为一体,说不出惬意还是荒凉。

牛大叔拎着半只新杀的羊路过土窑,听到动静,望了一眼,然后哼了一声。

经过一番波折,终于跟牛娃子联系上了,所以牛老汉只是给他一记白眼,并未拿起烟袋锅子爆了赵凤声后脑勺。其中过程曲折程度,难以想象,先是给大刚打去电话,联系上花脸,接着又找到了还在泰亨上班的张子凡,在泰亨老员工那里亮明身份,给在国外的钱天瑜有了半年后的第一次通话,最后弄来了陈蛰熊的电话hào码,了解到牛娃子在京城逍遥快活,这几天就回到雍城,赵凤声这才把心放回肚里。

跟钱天瑜的通话时间最短,却令赵凤声感到度日如年,了解到自己结婚之后,钱天瑜沉默许久,说了句复杂玩味的“祝你新婚快乐”,赵凤声只能以谢谢来作为结尾,怪不得老人的话不能不听,最难消受美人恩,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良心账,自己亏的、欠的,只有自己明白。长腿妹薛如意还曾经数次发过消息,无非是我在等你这类扎心的情话,甚至具体到哪一天,赵凤声不敢回,或者只回一个微笑表情,表示自己还活着,也不敢言明自己已婚的事实,怕长腿妞想不开再来一出zi shā殉情,那可就一辈子寝食难安了,只能用时间去慢慢抹平痕迹。

西北的局势错综复杂,一屁股情债又无力偿还。

哎!

赵凤声懒洋洋叹了一口气。

好爷们难当啊。

烈酒入喉,烧心又烧胃。

“唉声叹气的,不像是你的风格。”黑哥悄无声息坐到了他的旁边,非洲难民一样的肤色,像是在土窑上放了一堆黑炭。

“我还有风格?”赵凤声抖着大脚丫子好笑道。

“有,我能从你肢体语言读懂内心的想法,每一次做决断的时候,结局出于衷心,比如你要替矿难遇害人员伸张正义,比如你对于我们夫妻俩的诚恳和歉意,现在社会还有你这种家伙,真不容易,扪心自问,至少我自己做不到。”黑哥一板一眼说道。

“这叫傻缺,不叫风格,有文化的人太可怕了,损人都像是在夸人。”赵凤声斜了一眼。

“你真的不怕死吗?”黑哥皱眉道。

“怕啊,咋不怕啊,可我全身五百多种病,最轻的是癌症,如果我再怕死,岂不是愧对老天爷的优待了?”赵凤声笑眯眯道。

“先是打雷氏集团的主意,然后跟关中集团作对,国企和民营巨头企业,被你得罪个遍,假如别人说老天爷给他撑腰,我能甩他两耳光,但你说这话,我信,我真信。”黑哥含笑道。

“我他妈自己都信。”赵凤声撇起嘴巴,爆了一句粗口。

“我跟你一起去雍城吧,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地头蛇有地头蛇的优势,路熟,认识的人也多,打听消息或者差人办事,总能给你一些助力。”黑哥正色道。

“没有嫂子的话,我愿意给你鲤鱼跳龙门的机会,可得知你们经历的那些过去,我还是觉得池塘里的草鱼活的安稳。”赵凤声望着院子里的魁梧身影,欲言又止。

“我懂了。”黑哥揉了一把黑黝黝的面颊,用力点头。

“雷家那些人的情况,你了解多少?”赵凤声平静问道。

“雷斯年,还是老佛爷?”黑哥反问道。

“雷斯年。”赵凤声叼起一根烟。

“据我所知,雷斯年上位过程十分坎坷,股东反对,老太太一言不发,整个雷家闹得很僵,足足拖了一年才拍了板子。听小道消息传言,总经理的位置,原本定的是雷家三xiao jie,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雷斯年大权在握,这其中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我不敢妄下结论。”或许出于贫困者对有钱人的仰视,黑哥的声音很轻,很小。

“宠臣?”

赵凤声眯起眸子,自言自语道:“宠一人而得罪天下,老太太魄力还真大。”

“雷斯年从最开始的褒贬不一,到如今的威望素著,全是拿功绩在说话,雷氏集团自从他接手,变化确实天翻地覆,就连我们普通老百姓都看在眼里,更别提那些股东和雷家旁系了。”黑哥认真说道。

赵凤声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悬在正中的太阳,拍屁股起身,深了一个懒腰,“该去雍城清清账了。”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小白脸

雍城和武云,一个在华北,一个在西北,相距千里之遥,或许是同为三线城市的缘故,存在同样的气味,赵凤声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如果牵强附会地将母亲的老家这条搬出来,似乎更加具有说服力,当然,赵凤声这头倔驴肯定持否定态度。

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行头,又去理发店捯饬成未满三十岁的年轻状态,赵凤声瞅了瞅镜子里的自己,操!帅到没天理嘛,明明能用脸吃饭,干嘛天天跟人掰命斗心眼,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由于前段时间发生的大规模械斗,每条街道都有警车巡逻,赵凤声也不怕米大爷派人玩起巷战,就那么大摇大摆走在马路上,见到花枝招展露着两条大白腿的女孩,不忘吹起赞叹式的口哨。

一条街,八百多米,赵凤声总共收获十七个白眼和三个媚眼以及一口浓痰,这在职业流氓中的战绩,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换成大刚那畜生,早就有姑娘报警喊非礼了。

来到一处qiong rén们只可远观不敢进门的豪华西餐厅,赵凤声迈着逍遥步走了进去,找到僻静角落,喊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百分百假冒的蓝山,五成熟惠灵顿牛排,芝士焗龙虾,罗宋汤,意大利面,准备犒劳犒劳自己寒酸已久的肠胃。

点燃一根猴王,赵凤声翘起二郎腿,边抽边欣赏窗外měi nu,没过多久,罗宋汤先端到面前,赵凤声正准备开动,紧跟着飘来沁人心脾的香风,眼前闪过一道窈窕身影,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迟到好像是女人的特权,不管姿色能打多少分,似乎都喜欢最后一个压轴,好像不这么做,就跟měi nu二字无缘,有**份。”赵凤声专心致志地喝着罗宋汤,连头都没抬一下。

“什么měi nu不měi nu的,糟老太婆一个,能有人看已经相当知足了,倒贴钱都没人要。”杜倩摘掉用来遮盖面容的墨镜,笑了笑,风姿依旧绰约,风韵依旧犹存。

“除了迟到,女人另外一点特质就是谦虚,无论多美的美人,都能从自身找点毛病。”赵凤声将碗推到一边,动作优雅擦拭掉嘴角痕迹,笑道:“不知道你什么口味,我只点了自己的。”

杜倩心不在焉翻看着菜单,发现没有中意的菜肴,把菜单一撂,“没胃口,就当减肥了,给我来杯卡布奇诺就行。”

“你吃多吃少没关系,最后记得买单。”赵凤声厚着脸皮眨眼道,一点男人绅士风度都没有。

“我买单?”杜倩柳眉微皱,指着罗宋汤,“我只喝了一杯咖啡,你却要了汤和咖啡,不应该这样对待女士吧?”

话音未落。

鲜红灿黄的芝士焗龙虾端到桌上。

赵凤声毫无风度地用手抓起虾鳌,边啃边说道:“还有一份牛排和意大利面,满打满算才一千块左右。我现在没钱,手机也丢了,好不容易通过公司的单子找到你,雍城有名的贵妇人,请一顿饭没啥问题吧?”

“你没钱,难道我有钱?别忘了,我可是被人家扫地出门,相当于净身出户,吃穿用度,全是找朋友借的,什么时候还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宰我一刀?”杜倩微怒道。

赵凤声停止住对龙虾的袭击,怔怔说道:“你的意思,不买单了?”

“咱们遵循欧美国家的传统,aa制。”杜倩从香奈儿钱包掏出五十块钱纸钞,往桌上一丢,“只能赞助你十来块钱,其它的自己想办法。”

赵凤声挠挠头,道:“喂,富婆,咱们谈的可是上亿的大项目,请一顿千把块钱的饭菜,不过分吧?”

“只要你摆平了孟伟祥,条件随你开,小牛吃老草都未尝不可,可是现在想从我这里捞钱,对不起,别说门,窗户都没有。”杜倩一脸肃容说道。

赵凤声揉揉鼻子,愁眉苦脸道:“怪不得有人说的信仰是复杂的,也是相对的,左眼跳财,高兴,右眼跳灾,就他妈是封建迷信。我可是要去给你玩命的佃户,饱饭都不给一顿,哪有地主的觉悟?驴还没干活呢,草料都不喂一把,抠门。”

叨叨归叨叨,赵凤声也不太好意思让女人掏钱,急忙叫来服务员,碘着脸笑道:“měi nu,能把牛排和意大利面退了吗?我们俩吃不完那么多。”

年纪不大的女服务员听到了两人的大概对话,可还是很有礼貌笑道:“您稍等,我去问一下做好了没有。”

赵凤声一个劲道谢。

杜倩往咖啡加了几勺糖,搅拌均匀,抿了一小口,悄声说道:“你答应帮我对付孟伟祥了?”

赵凤声双手环胸,坏笑道:“没有,其实我就是肚子饿了,简单蹭一顿饭而已。杀人放火的事,我不敢,抢劫偷盗,也放不下脸面,顶多就是帮你打一记闷棍,还是朝后背打,不出血的那种。”

杜倩皱了皱花销超过六位数的精致眉毛,“明天我把车卖了,钱都给你。”

赵凤声还没来得及推脱,旁边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男人声音,“霍,这是谁呀?”

赵凤声抬起头,看到了一群青年男女,具体年龄无法分辨,因为都化着浓重的欧美妆容,不仅仅是女生,就连小伙子都涂着唇彩、画着眼线,擦着粉底,简直比小妞还俊俏。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赵凤声脑海中没来由跳出脍炙人口的诗词。

“囡囡?!”杜倩大惊失色,仓皇起身。

一位短发女孩表情凝重,死死咬着嘴唇,从嗓子眼挤出几句话,“怪不得我爸把你赶出家门,原来是有小白脸了,几十岁的人了,你要不要脸!”

“囡囡……你误会妈妈了。”杜倩急的香汗都冒出几滴。

“行,那你解释,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诡辩的。”名叫囡囡的女孩冷笑道。

赵凤声摩挲着下巴。

小白脸?

自己还有这潜质?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背锅侠

打扮另类的女孩名叫孟缇,正是孟祥伟和杜倩的女儿,或许是重男轻女的父亲想要儿子的缘故,小名叫做囡囡,目前就读高二,学习成绩马马虎虎,凭借孟祥伟的财力,送到国外读到硕士不成问题。也许囡囡意识到家庭条件的优越性,所以每天无所事事,书早就放到床底了,跟一群家世相仿的二世祖们,泡吧,飙车,花天酒地。

可惜孟祥伟对这个女儿不怎么重视,从小没怎么管过,半年见一次面,一个月也就五位数的零花钱,致使孟缇的性格较为偏执和自卑,加上正处于叛逆期,就连杜倩都对她束手无策。

虽然自己跟赵凤声没发生过关系,但两人正在进行“杀夫”密谋,也就是杀了孩子的生父,杜倩心中有愧,脸颊一红,为难道:“喃喃,你今天怎么没有上课?”

“哼!少跟我打马虎眼,你不是说要解释吗?来啊,解释啊!你们俩的事,我爸早就跟我说了,不仅在外面勾勾搭搭,还把野男人带到家里来tou qing,被我爸逮个正着!杜倩!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妈妈,害得我也跟你蒙羞!”孟缇鼓着腮帮子说道。

“闭嘴!”杜倩一拍桌子大吼道。

母女俩的争吵引起了众人围观,也引起了孟缇小伙伴们的嘲笑,像这种半大年纪,正是无法无天的时候,他们不像赵凤声那代人对父母充满敬畏,有独立思想,有个性,有家世撑腰,能够在世俗的环境中完全释放出天性,再说家庭不睦这种事见多了,哪个有钱人家里没点糟心的事,老爹的女人不计其数,跟着母亲斗小三,抓小四,擒小五,揍小六,所以见怪不怪,有的家伙甚至兴致满满的点了几杯咖啡,坐等好戏上场。

“你凭什么叫我闭嘴?!瞅瞅自己德行,每天就知道美容打牌,工作过吗?赚过一分钱吗?靠着我爸苟延残喘活着,竟然xià jiàn到拿他的钱去bāo yǎng小白脸,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要把车卖了,继续去跟你的野男人厮混,竟然还敢狡辩,难道我耳朵出了问题?xià jiàn的女人!”孟缇嘶哑吼道。

孩子脸皮薄,当众碰到母亲跟别的男人“tou qing,”尤其当着朋友的面,孟缇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这其中也夹杂着母亲跟父亲离婚的事实,娇生惯养的孩子,以自我为中心惯了,没几个懂得体谅人的,丝毫不会去站在母亲角度思考问题。

啪!

杜倩挥出了人生中第一记耳光。

屈辱,悲哀,悔恨,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杜倩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颤颤巍巍伸出手臂,指着冲她怒目相向的孟缇,带有哭腔说道:“囡囡,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骂我,打我,羞辱我,唯独你不可以,因为妈妈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我跟孟祥伟过了这么多年,别人不清楚我的苦衷,难道你不清楚?卑躬屈膝,忍辱偷生,我真的就那么甘于xià jiàn?!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幸福,我早就离开冷冰冰的家了!”

“这就是你偷男人的理由?”孟缇阴阳怪气笑道,抹了一下嘴角,发现有鲜血流出,稚嫩的五官突然浮现一抹狞色,“为了一个野男人,你竟敢打我!”

杜倩有苦难言,瘫倒在沙发,捂着脸不断抽泣。

“囡囡,想出气吗?”一名带着耳钉的小伙子抱住孟缇肩头,堪比女人的尖俏下巴不断摩擦孟缇耳朵,姿态亲昵,又有一股流氓气息。

“怎么出?”孟缇在母亲那里横冲直撞,面对这名小伙子,却温顺的如同一只猫咪,乖乖依偎在人家怀里。

“她因为这个男人背叛了你父亲,那咱们就踩他出出气。”年轻男子xié è一笑,画着眼线的魅惑双眼盯住了赵凤声。

背锅侠?

难道老天爷妒忌自己长得帅了?非得给自己来一次下马威?

招谁惹谁了,不就想蹭顿饭、借点钱,混一顿好吃的么,咋饭没吃饭呢,就成奸夫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管能不能惹得起对方,赵凤声可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两手一摊,摆出老少通吃的憨厚状,“我发誓,绝对跟她没有一丁点不正当关系,再说杜姐跟我年龄也不搭啊,为了我去抛弃优越生活?稍稍动动脑筋,也知道不可能啊。”

“杜阿姨,你的奸夫貌似在嫌弃你老啊。”

年轻男人松开孟缇,双手插兜,缓缓走到赵凤声面前,一把揪住t恤领口,面带煞气道:“想要玩金蝉脱壳,没那么容易。捉奸捉双,现在你们俩私自约会都被我们逮住了,还要狡辩什么?”

赵凤声苦着脸道:“这位美……不是,这位帅哥,我就是一送外卖的,曾经见义勇为救过她一次,吃顿饭表达感谢,不过分吧?非要把我们俩拧巴到一起,也得有真凭实据啊,捉奸捉双说的是在床上,可不是在马路上摁住一对就算是狗男女了。”

“杜阿姨,你的小奸夫嘴皮子功夫不错,怪不得深得你的宠爱呢。”年轻男人笑的异常怪异。

赵凤声皱了皱眉,心想老子拳头功夫更不错,再扯下去你小子可就能体会到了。

“给你一个选择题,公了还是私了。”年轻男人扬起下巴道,露出了一个金属装物体。

“公了咋滴,私了咋着?”赵凤声的视线全被他下巴的钉状物体吸引,贴的还是嵌的?像是穿过了肌肤,不然怎么表现出狂拽酷炫的劲头,这么糟蹋自己,不疼啊?

“公了,被我们一群人揍,私了,被本少爷一个人揍。”年轻男人扬起嘴角。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赵凤声挠挠头,依旧是低三下四的恳求表情,“帅哥,不挨揍行不?”

年轻男人晃了晃手指,“今天你挨揍挨定了,否则的话,你别想走出雍城。”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忠奴

走不出雍城。

前几天刚听米大爷放过这种豪言,如今又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出言威胁,赵凤声害怕的光想笑,不过一想到孟缇的身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二世祖旁边,肯定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似乎这年轻人也没有放狂话。

“就不能和平解决?”赵凤声口气软了几分,不涉及到雷斯年和生死攸关时刻,他实在不想动粗,尤其欺负一帮自我感觉良好的小毛豆。

“你配吗?”旁边一位小伙子很好扮演了马屁精角色,冲着耳环男恭维道:“我们这位少爷是谁么,踩你是给你脸。”

“谁啊?贵族啊?难道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家族?”赵凤声瞄了一下对方鲜红嘴唇和黑漆麻糊的眼影,装疯卖傻道。

“傻叉。”马屁精冷笑道:“这位是雷家的四公子,怕了吧?”

雷家?!

赵凤声心中一突。

背锅都能跟雷家扯上关系,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背?

孟祥伟跟雷斯年关系莫逆,他的女儿跟雷家第三代走到一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赵凤声对母亲那边的家庭成员不算陌生,四公子?好像除了自己,就没啥男丁了吧?

马屁精还以为赵凤声被吓破了胆,撇了撇嘴,“小白脸,孟叔的女人都敢动,你这是咎由自取,来,兄弟们,废了他一条胳膊!”

上来就要打成残废。

赵凤声没想到这帮小毛豆这么狠,说动手就动手,侧身闪过一记力量孱弱的长拳,又矮身躲过了一红酒瓶,赵凤声无可奈何退到墙脚,沉声道:“别欺人太甚。”

“我雷育荣欺负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不服?不服可以打我,看你的身手,应该也练过,有本事就把我放倒,然后大摇大摆走出去,看你能不能活过明天。”姓雷的年轻人挂着阴险笑容,举着一瓶抢来的红酒。

赵凤声眸子眯成了弯月。

红酒来到赵凤声头顶,酒液倾泻而下,湿透了头发,划过脸颊,最后涌进衣衫,顺着裤脚洒落地面。

砰!

红酒瓶砸到赵凤声肩胛骨位置。

酒瓶没有开裂,赵凤声纹丝不动。

“挺耐揍。”雷育荣笑了笑,又是一拳锤在赵凤声胸口。

稳如磐石。

“打够了吧?”赵凤声平静说道,仿佛挨打的不是他。

没有练过国术的小屁孩,还被酒色掏空了半个身子,能用拳头伤到他,才是笑话。

雷育容双眼闪过一抹厉色,显然已经动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人都打的绵软无力,岂不是坠了雷家名头?雷育容把红酒瓶砸到桌角,玻璃四溅,雷育容举起锋利的半截酒瓶,阴狠道:“我就不信你能撑住这个。”

酒瓶飞速戳向赵凤声小腹部位,可还没来得及享受利器划破皮肤的柔软,雷育容只觉得两眼一花,面前的男人竟然消失不见。

赵凤声用娴熟的步伐和灵巧的腰肢躲过了一击,迅速来到杜倩身边,抓起冰凉又不失柔腻的手掌,“走!”

“给我抓住他们!”雷育荣一而再再而三失去了面子,暴跳如雷。

这些二世祖哪能跟赵凤声的腿脚相提并论,还没靠近,就被一张突如其来的桌子阻挡,好不容易挪开,又被门口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挡住了去路,马屁精左冲右突,老爷爷也跟着他一起左右摇摆,马屁精气急败坏,推了一下老人胸口,喊道:“死老头,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了!”

啪!

马屁精右脸挨了一巴掌。

并非是老人出手,而是他的老大,雷家四公子雷育容。

“冯爷爷,您怎么在这里?”雷育容哆哆嗦嗦说道。

“活腻了,出来散散心。”冯老皮笑肉不笑道。

雷育容头皮一阵发麻。

雷家人里面,最令人敬畏的,是老佛爷,最令人敬佩的,却是这位忠心耿耿守护雷家几十年的老人。不止敬,其中也有怕的成分,冯老就像是老佛爷的耳目,雷家所有人办错了事,冯老都会大公无私上报到老佛爷那里。有人说他就像是大太监李莲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一条忠奴,可即便在背后骂的再凶,也没有人跳出来跟冯老作对,就连雷斯年都以后辈自居,这帮旁系的雷家成员,谁敢跟他叫板?

雷育容大呼倒霉,老佛爷最讨厌雷家子弟仗势欺人,以前有位堂哥,只不过行事霸道了一些,砸了一家酒吧,老佛爷知晓后,就将他股份和分红全部剥夺,成了没人搭理的可怜虫。自己这次踩人,会不会落得跟堂哥一样的惨淡下场?

思来想去,雷育容觉得问题不大,因为自己这边占理,哪怕对簿公堂,也是替孟缇的父亲抓奸夫而已,再说也没伤到人,应该不会惹上麻烦,就是马屁精骂了冯老一句,推了一下,此事有点难办,大不了丢车保帅,跟马屁精撇开关系。

“孩子,你贵姓啊?”冯老冲着马屁精笑眯眯问道。

“我……我姓马。”马屁精见到雷育容对老头毕恭毕敬,哪怕不清楚对方是何方神圣,稍微动动屁股,也深知自己捅了篓子,回答的有些磕巴。

“做酒店的马家?”冯老堆笑继续问道。

马屁精赔笑点头。

“虎父无犬子,你跟你父亲的嘴巴一样臭。”冯老满面春风笑道。

马屁精长着大嘴,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冯爷爷,您是来用餐的?”雷育容急忙岔开话题。

冯老扫了一眼满目疮痍的西餐厅,“这饭馆都被你砸烂了,厨子都跑了,喝西北风啊?”

雷育容表情尴尬。

“哎,挺好的胃口,弄没了。”冯老背负双手离去,还没等雷育容庆幸,冯老突然转过不到一百斤的枯瘦身躯,表情玩味道:“明天记得回趟老宅,老人家想你了。”

老人家。

老佛爷。

一想到雷厉风行的掌舵人跟自己“亲切”交谈。

雷育容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闹事(上)

雷斯年一早来到雷氏集团大楼,员工们见到总经理小臂缠绕的纱布,只敢关怀,不敢细问,顶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各抒己见猜测着伤势从何而来,摔倒了?或者是不小心撞到了尖锐物体?假如他们得知雷斯年是跟几个小流氓打架打成这样,恐怕就要惊掉下巴了。

按照习惯,雷斯年喝完两杯不加糖不加奶的圣海伦娜咖啡,做了一套小学时就保持良好习惯的广播体操,舒展完筋骨,打开电脑,浏览着市、省、国家、世界的时事政治和经济要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开始翻看公司各种文件,一字一句,仔细观看,偶尔有错别字或者数字上的明显失误,雷斯年就会眉头一皱,拿签字笔在错误的地方画一个圆圈。

雷斯年是个仔细到吝啬的管理者,任何失误,在他这里都会放大化,曾经有位高管因为项目书上的一字之差,被他炒了鱿鱼,由此可见一斑,雷斯年无论对自己还是他人,都是严要求高标准,自律到有些小biàn tài。

忙完所有工作,雷斯年轻舒一口气,看了一眼新换上的宝玑表,十点三十五分,雷斯年抚摸着皮质柔腻的表带,陷入沉思。

男人爱表爱车,犹如ài nu rén,有的喜欢个性鲜明的造型,有的喜欢大方得体的稳重,雷斯年属于后者,他的每一款手表,都是看起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样式,怪不得那三个小劫匪将几百万的手表当作赝品对待,除非是行家,谁能一眼辨别出手表价格?

雷斯年活动着酸疼的颈椎,看到门外鬼鬼祟祟的身影,轻轻一笑,“咱们的小公主怎么变成小老鼠了?”

身影探出头,露出一张可爱中带有靓丽的俏脸,正是雷家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宁黛云,边走边跳走进来,坐到椅子中,玲珑měi tui一跷,宁黛云嘟嘴道:“每次都被你猜中,真没意思,就不能猜错一次嘛,哄哄你大外甥女开心。”

雷斯年没去解释这栋大楼只有你才敢在总经理办公室duo māo māo,十指交叉在一起,用力往前一挺,长出一口气,笑道:“如果猜错了,你得嘲笑我半年吧?”

“我哪敢嘲笑总经理呀,炒了鱿鱼,哭都没地方哭去。”宁黛云望着小臂缠绕的纱布,好奇道:“听说总经理大人英勇负伤,特意代表员工来表示慰问。”

“假如炒了你鱿鱼,婶娘第二天就得把我扫地出门,谁不知道你是她老人家的心肝宝贝。这伤……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巧被玻璃划破。”雷斯年轻描淡写答道。

“得了吧,她老人家喜欢儿子孙子,我这大姑娘只能在身边伺候伺候,离心啊,远着呢。”

宁黛云随口那么一说,趴到纱布旁边,手指挂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摔跤?那可不行,有损咱们总经理形象,再说血不能白流,得物尽其用。这样吧,请我吃一顿大餐,我来给你做一个项目策划,比如雷总经理遇到歹徒临危不惧,浴血奋战,三百回合之后,雷总经理打退了歹徒,自己英勇负伤,堪称企业家楷模。”

“饭可以随便吃,牛皮可不能乱吹。”雷斯年收回手臂,轻笑道:“被人揭穿以后,我的老脸可没地方搁了。”

“就讨厌你们这些死板守旧的做派,简直比姥姥还像老古董,新世纪了,需要开创和维新,传统企业终究会慢慢被淘汰,总经理大人,您得多听听我们年轻人的建议。”宁黛云顽皮笑道。

“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提出建设性意见,我会认真采纳。”雷斯年坐的板板正正,摆出了工作时的严谨态度。

“我……就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想法,具体规划嘛,还没有成型,等哪天想好了,我再来找总经理邀功领赏。”宁黛云嬉皮笑脸道。

雷斯年习惯了外甥女的天马行空,不以为意,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直的双腿,慢悠悠说道:“工作,就像超长路程的马拉松,领先一步,不见得会笑到最后。泰亨的钱宗望,是位出色的企业家,但最终被病魔击败,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所以干工作,必须要有好身体,我听说你每天都去泡吧,熬夜熬到两三点才睡,这不是好习惯,长此以往,你的身体会受不了,别怪舅舅多嘴,少去酒吧,多看书学习,保持良好生活作息,你肩膀上的担子,不比我轻。”

“谁又在你面前乱嚼舌头!”宁黛云咬牙切齿道。

“是黑眼圈出卖了你。”雷斯年含笑道。

宁黛云急忙遮盖住并不明显的黑眼圈,慌张翻出不知藏在哪儿的小镜子,照了照,惊讶道:“我滴天呀,快成黄脸婆了。”

“昨天老太太把雷育容叫到了老宅,狠狠教训了一顿,不仅如此,名下的股份也全部充公。你消息灵通,知道怎么回事吗?”雷斯年问道。

“那混吃等死的小兔崽子,天天不务正业,像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痞子,酗酒,赌博,打架,简直是家门不幸。听大姨说,雷育容欺负人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冯爷爷,活该他倒霉。”宁黛云对于表弟的遭遇丝毫不同情,只专注痛恨的黑眼圈。

“冯叔不在潼关老宅待着,怎么来到了雍城?”雷斯年面容一肃,悄声念叨。

急促的高跟鞋声音响起。

身材妖娆的女秘书火急火燎跑到办公室,喘着粗气说道:“总……总经理,有人在公司闹事。”

闹事?

雷斯年听到几年不曾遇到的稀罕场景,不悦道:“叫保安或者警察处理就行了,干嘛谎成这个样子。”

女秘书缩着脖子解释道:“那人非要你去见他。”

“谁?”雷斯年眉头一皱。

女秘书答道:“他说他叫张烈虎。”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闹事(下)

几十人聚集在一楼大厅,吵吵闹闹,交头接耳,显得有些嘈杂,一名男人身边围满保安,白衬衣,大花裤衩,人字拖,另类中带着时尚,高大威猛的他犹如鹤立鸡群,抠抠耳朵,翻了一记白眼,大吼道:“雷斯年那丫挺的呢?爷都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打脸了,当缩头乌龟呢?给你们雷总说一声,再不出来,爷把你们大楼一把火烧了。”

张烈虎的声音异常洪亮,比起下山猛虎都不遑多让,震得保安们耳根子发麻,却没有人敢为雷家人说一句公道话,只是围在张烈虎旁边,企图xiàn zhi住他人身zi you。

这些保安虽然扎根底层,但都不是榆木脑袋,这人敢来到雷氏集团总部撒野,要么是大有来头的狠角色,要么是神经不正常的二百五,哪样都惹不起。几千块钱的工资,又不至于卖命,法不责众的道理人人都懂,所以总经理怪罪下来的几率很小。

“先生,这里有贵宾出入,禁止喧哗,还有,请你对我们总经理放尊重点,否则我就不客气了。”保安们不敢揍人,可保安部长却不能坐视不管,假如雷总追究责任,他是直接负责人。

“怎么个不客气法?难道还想打我?来来来,爷给你五斤熊心豹子胆,动动爷试试,不打你就是biao子养的。”张烈虎伸出脖子,满嘴喷着唾沫星子,完全没有名门世家的风度,就像是地痞流氓撒泼一样。

谁能想到这家伙就是名动北方的天之骄子张烈虎?!

保安部长攥紧拳头,青筋luo lu,咔咔作响,却始终不敢挥出。

他倒不是不敢动手,只不过旁边人群不仅有员工,还有客户和贵宾,假如动了手,传出去雷氏集团保安部长在总部揍人的消息,肯定会给集团带来一定麻烦。他跟雷家没有关系,爬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别人三思后行,他得十思才敢后行,高薪报酬不是那么好拿的,勇气,智慧,城府,缺一不可。

“打不打?操!还丫hào称西北爷们猛呢,手都不敢动,一群窝囊废。”张烈虎得势不饶人,继续挑衅对方心理底线。

保安部长rěn wu kě rěn,正要挥动右拳,手臂却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交给我来处理。”

闻讯赶来的雷斯年走到张烈虎面前,伸出跟女人一样细嫩的手掌,满面春风笑道:“张总,久闻大名,幸会。”

一番不卑不亢的开场白,并未使张烈虎脸色好看几分,瞪着永远带有凌厉杀气的虎目,凝视几秒钟,突然咧嘴笑道:“你就是雷斯年?跟电视里似乎不太一样,你今年好像四十出头吧,咋看着跟三十岁的小屁孩一样,是不是雷总御女无数,深谙采阴补阳dà fǎ?致使青春永驻啊。”

笑如刮骨刀。

雷斯年收回略显尴尬的手掌,柔和一笑,“贵客临门,没有红毯远迎,确实不成体统,我办公室有上好的本地茶叶,咱们边喝边聊,请。”

雷氏集团的员工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的惊讶大多一致,乖乖,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头,能让总经理卑躬屈膝到如此程度,大嘴巴子都呼脸上了,还笑脸相迎呢,难道是国字头大领导家的公子哥?

“喝屁的茶,咱们两家的关系,没有见面动刀子就不错了。雷斯年,收起你笑里藏刀的把戏,爷不吃这一套,有胆量的话,咱俩痛痛快快干一架,谁赢,谁把对方埋了。”张烈虎捏着布满老茧的拳头,蠢蠢欲动。

雷斯年见他是个混不吝,索性一手插兜,另一只受伤的手臂端到胸前,面如平湖道:“上代人的恩怨,没必要复制到咱们这代人身上,假如张老爷子依然心有芥蒂,我可以代表婶娘去负荆请罪,任打任罚,随老爷子处置,直到消气为止。”

当着众人说出这番话,雷斯年的态度足够诚恳和放低,张烈虎抠着耳朵,怪笑道:“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雷斯年没有回答。

“你清不清楚老太婆阴我父亲那一次,致使我们家遭受多少损失?”张烈虎继续追问道。

雷斯年默不作声。

“俗话说父债子偿,我们家老爷子攒在心窝子多年的病,我来替他治,你们雷家呢?谁来替老太婆还债?对了,我记得她没有儿子,只有你一个过继来的侄子,她的债,你肯不肯背?”张烈虎冷笑道。

咄咄逼人的言辞,等于将雷斯年逼向了死胡同,不背,意味着跟老佛爷保持一定距离,兴师问罪,那是小事,寒了老太太的心,那可是大事。背,又要遭受张家一系列的打击,远在京城的张家已然成了气候,不敢说在北方傲视群雄,但足以将雷家踩在脚下,雷斯年现在等于身处前后两难的境地,势必要做出一个无法预知的选择。

“就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雷斯年揉着疼痛欲裂的太阳穴,缓缓说道。

“当年老太婆玩阴的时候,谈过么?”张烈虎龇牙咧嘴道。

沉默几秒钟,雷斯年笃定道:“婶娘年纪大了,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我来。”

啪。

啪。

啪!

张烈虎一边鼓掌一边笑道:“小侯爷忠义可嘉嘛,不愧是老太婆养了几十年的‘亲儿子’,好了,既然清楚了谁是债主,那我就知道该把火往哪里撒了,雷斯年,咱们后会有期。”

张烈虎走到大门处,定住身形,忽然飞起一脚,踹向玻璃大门。

咔!

坚固如同铁石的玻璃门轰然碎裂。

一脚最少千斤力。

“雷家的人,裤裆里好像短那么一截,哈哈。”张烈虎猖狂笑道,大摇大摆离去。

雷斯年望着魁梧彪悍的背影,脸色逐渐冰冷。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酒神(上)

铜雀宫。

帝王阁hào称会所中最豪奢的包房,可惜只坐着寥寥三人,米建义,孟祥伟,还有汤明,其中以汤明表现最为热情,端茶倒水,喜笑颜开,也不在意另外两人的平淡态度,一个人唱活了整出大戏。

硝烟过后,刘志渊会顺利爬到关中集团总经理位置,米建义退居二线,孟祥伟能够凭借跟刘志渊的关系,狠狠捞一笔钱,汤明则坐上了雍城江湖的头把交椅,对于他们而言,几家欢乐几家愁,年迈的米建义谁也不能怪,只能感慨岁月无情,想要以后有人养老送终,必须把汤明尽早扶正,虽然看着女婿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心里还有些别扭,但也只能咬牙把苦果咽了,谁叫自己生不出个带把的呢。

“爸,刘总还没来?”或许是名正言顺坐稳江湖大哥的缘由,汤明一个爸字叫的热热乎乎。

“大领导,总要压轴出场嘛,早到,岂不是有**份?汤明啊,记住了,以后跟人打交道,宁愿早点,也别晚了,爱挑理的大有人在,遇到一个,抓住这一点,多少努力都会前功尽弃。”米建义发自肺腑地传授着社会心经,自己倒了一杯西凤酒,灌进口中,却觉得喝了几十年的酒液,微微有些苦涩。

“好的爸,我知道了。”

汤明随便应付一句,说道:“今天是庆功宴,就别喝这个了,咱们喝点好的,我去叫经理送来几瓶陈年茅台,咱们爷几个一醉方休。”

“三块钱的酒,三万块的酒,有啥区别?喝进肚子里,不都是醉么。大手大脚,不是好毛病,有钱也不能乱花,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无论是管理团队,还是管理企业,领头人的规划很重要,兄弟们跟着你醉生梦死一年,然后再去忍饥挨饿,出不了三天,你的队伍就跑的**不离十了,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人呐,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你把他们喂饱了,会撑死,饥一顿饱一顿,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给你卖命,我从十八岁进工厂那一天,就有兄弟跟着我混饭吃,这叫经验之谈,有钱都买不来的。”米建义一口酒,一句话,耐心教导着女婿做人做事。

当着孟祥伟的面训斥自己,汤明觉得脸上挂不住,收敛起笑意,沉声道:“您的话我不赞同,今天不是庆功么,又不是天天胡吃海塞,孟总在,刘总也在,奢侈一次,又有什么错。”

米建义盯着自己酒杯,摇了摇头,碎碎念道:“翅膀没硬呢,跑都不会跑,就想着飞,早晚得摔着。”

汤明推了推眼镜,脸色阴沉。

孟祥伟发觉爷俩气氛不对,出来打圆场笑道:“建哥也是一片好意,小明,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青花,汝窑,抵不过老人家的洗脚时发的牢骚,做晚辈的,要虚心学习,不能太过意气用事。”

汤明看到孟祥伟频繁对自己眨眼,撇了撇嘴,将杯子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刘志渊正巧推门进屋,脸上遍布春意和喜意,跟在座人员挥手招呼,大马金刀坐到主位,“不好意思啊诸位,谈工作晚了点,久等了。”

虽然三人都看到了刘志渊脸颊的鲜红唇印,可谁都没有点破,孟祥伟率先举起酒杯,笑道:“祝贺刘总旗开得胜,将那些跳梁小丑杀得片甲不留。从今往后,您可就是关中集团一把手了,正厅级干部,相当于雍城市市长了,换成古代,那可是朝廷栋梁,光耀门楣的事情,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啊,见了您都得磕头,现如今能跟您坐到一起喝酒聊天,是我老孟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拍马屁,商人的必备技能,也是跟zhèng fu官员打交道时最重要的伎俩,孟祥伟熬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完全靠着雷斯年的提携,能在十里洋场顺风顺水,这双嘴皮子功不可没,马屁,财物,měi nu,三管齐下,谁能阻挡住如此犀利的糖衣炮弹?

“孟总言重了,什么一把手不一把手的,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能乱叫,传出去,让别人笑话。”刘志渊口中阻拦,眉飞色舞的表情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想法,刘志渊端起酒杯,高声道:“来来来,大家伙忙了一段时间,辛苦了,所有人都有功,我刘志渊都记在心里,说几句客气话,肤浅,咱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几人酒量都不错,三两的高脚杯,一气干掉,唯独米建义只是浅浅品了一口,夹了一块烤羊腿,吃的慢条斯理。

“建哥,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小伙子们冲在最前面,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当记首功,如果不是您帮忙,事情不会发展的这么顺利,我单独敬您一杯,您随意,我干了。”刘志渊豪爽将酒干掉,六两酒下肚,依旧脸不变色心不跳,不愧hào称关中集团的酒神称hào。

米建义斜了刘志渊一眼,爱答不理拿起酒杯,喝到一半,停下,慢悠悠说道:“刘总的好意,心领了。可是老头子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不能像你们一样豪饮了,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多担待。”

“您肯喝,就是给我面子,咱们哥俩处了这么多年,用不着客气。”刘志渊笑道。

随着酒精在体内扩散,虽然表面看不出来,可是说话却透露出一股江湖气。

“来,汤明,咱们哥俩也走一个,虽然我跟建哥以兄弟相称,但不能占你便宜,叫你喊叔叔,不合适,咱们各论各的,江湖辈。”刘志渊满面红光笑道。

“刘总,您请。”汤明听说过刘志渊的酒量,三五瓶白酒打底,年轻时就是关中集团头hào陪酒员,所有招待,全由刘志渊作陪,也是因为出众的天赋,才慢慢走入领导视线,这顶乌纱帽,有一半的功劳,得归于惊人的酒量。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酒神(中)

四人涵盖了官商黑三道,全是金字塔顶端的角色,用毫不夸张的话来描绘,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即便几瓶白酒下肚,也没人借酒疯说着胡话,反而言辞越来越谨慎,试图探试对方底线和寻求自己利益。

只有一人不太一样,那就是汤明,他频频倒酒,最活跃,话也最多,或许是城府xiu liàn不够,又或者年少得志抑止不住兴奋,一个劲地跟孟祥伟和刘志渊劝酒。两人不愿驳了他的面子,又不愿表现出太过亲近。虽然帅印落入了汤明手里,建哥也是心甘情愿放权,但这座城市的话语权人,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十有**还在建哥那里。汤明如今就像是羽翼未丰的雏鹰,听起来唬人,实际上喙和爪子没啥力道,要想走到老丈人那一步,还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刘志渊今晚听了十篓八筐的马屁,男人的尊严得到无限满足,给沉默不语的米建义倒满酒,热络笑道:“建哥,曾经给您许诺过的东西,得缓一缓再说,您也清楚,二把手和一把手,听着只差一步之遥,可地位却天差地别。如今我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很多事情,不方便太过招摇,需要时间沉淀一下,等真正掌控住局势,您放心,只有更多。”

米建义慢悠悠喝完陈年西凤,砸吧砸吧嘴,瞟了刘志渊一眼,阴阳怪气说道:“卸磨杀驴?”

“要想杀驴,喝的可就是毒酒了。”

刘志渊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正色道:“咱们都是老交情了,人品心知肚明,我承认,我刘志渊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得罪朋友失信于人的事,从来不做。再说咱们还要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犯得着跟您玩阴的吗?我现在需要的是竖立威信,其它的事,暂时放一放。”

米建义抚摸着半白的胡须,轻声道:“你以为拿回手机和证据,这事就完了?”

“您的意思是……彭浩瀚还没处理掉?”

刘志渊抽出一根黄鹤楼1916,点燃,惬意吐出烟雾,信心十足笑道:“凡事都要讲证据,口说无凭,红口白牙,谁会信他?再说我在京城还有些门路,他一个没身份没北京的草民,能将我怎么样?”

草民二字,轻蔑语气尽显。

“彭浩瀚嘛,不足为虑。”

米建义掏出一个塑料袋,摆到了刘志渊面前,“知道咱们千辛万苦抓的那小子是谁吗?”

“你说的是跑到白雀庵的那小子?”刘志渊接过塑料袋,除了手机卡和那天见过的类似于qiè ting装备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这个手机卡还能使用,我调查了一下,机主名叫赵凤声,武云人,在当地江湖很有名气,也曾经跑到万林市掀翻了名噪一时的翟红兴,单论魄力和能力,我老头子拍马不及。可他还有另一重身份……”米建义说到关键处,喝了一口酒。

“什么?”刘志渊皱眉道。

混迹官场的人物,最讨厌跟江湖人士打交道,如果不是为了消除隐患,按照刘志渊的社会地位,早就跟建哥划清界限了,哪会坐到一起称兄道弟。听到那人来历不凡,尤其还是江湖一名狠角色,这让刘志渊有些难受,当然,也有些后怕。

“他是雷家的人。”米建义郑重其事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三人脸色大变。

“哪个雷家?”孟祥伟惊讶道。

“赵凤声的母亲,叫做雷惜梅,你跟雷斯年交好,应该听说过雷家有位外柔内刚的二xiao jie吧?算起来,他应该称呼雷斯年为舅舅。”米建义沉声道。

孟祥伟脸色铁青。

没想到一个看似无足挂齿的小人物,竟然是雷斯年的亲外甥,老佛爷的亲外孙,这就像会所服务员的老子是正部级高官一样玄幻,三人一时半会还没反过来劲儿,全都成了闷葫芦。

“听说老太太相当护短,自家的孩子,怎么打骂都没关系,可被别人欺负了,那老太太就变成了疯婆子,不咬掉仇家身上一块肉,誓不罢休。我年轻那会,亲身经历过老太太的雌威,咱们雍城以前有个王家,买卖做得很大,可以说跟雷家不相伯仲,王家的儿子,跟雷家的小女儿上同一所学校,玩闹时,王家儿子不小心把雷家小女儿的脸给划破了,按理说,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登门道歉,赔个不是,事情也就过去了。但王家拒不道歉,还说自己儿子磕伤了膝盖,伤情比雷家小女儿重,总之,有点撒泼耍赖的意思。”米建义轻声叙说着陈年往事。

“然后呢?”汤明好奇追问道。

“然后?”米建义冷哼一声,“然后你们听说过雍城有王家这一hào人物吗?早被老佛爷赶出了西北。”

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伤一女,灭满门?!

尽管这个灭门,不是将人杀掉,但商场暗战,比起刀子更加锋利,杀人于无形。

自己可是差点杀掉老佛爷的亲外孙。

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几人心里打起了鼓。

“您有没有妥善的处理办法?”刘志渊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性,跟老佛爷的外孙不死不休,比起矿难更加令他无法接受,后者还有弥补的机会,但跟雷家结了梁子,尤其是自己还要在西北地界扎根落脚,后果跟睡了马王爷老婆没什么两样。

“雷家,我说不上话,这事能不能平,得看孟总的了。”米建义这条老狐狸,哪会让自己背锅,侵淫几十年的功力稍微一运,祸事就转移到孟祥伟头上。

六只眼睛齐刷刷盯住了一脸错愕的孟祥伟。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酒神(下)

孟祥伟混迹社会多年,怎能不清楚刘志渊此刻的心态,但饭桌上数来数去,也就自己跟雷斯年关系亲近,谁去跟雷家说情,谁去安抚老佛爷怒火,一目了然。换成平时,孟祥伟才懒得去管这破事,可自己有求于人,以后还要仰仗刘志渊发财,回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这等于断了财路。孟祥伟暗骂了米建义几百遍祖宗十八代,擦了一把额头汹涌汗水,为难道:“我去探听一下斯年的口风吧,能帮的上忙,绝对义不容辞,但是老佛爷的脾气大家也知道,我不敢保证能让他老人家熄灭怒火。”

“只要这个赵凤声开口,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刘志渊急促许诺道,散财换命,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差点把人家玩死,现在倒要老子去擦屁股。等事情过去,看老子怎么坑死你。

孟祥伟心里腹诽几句,站起身,“这事越快越好,我现在就去斯年那里,先表了态,总比人家找上门来要强。”

“辛苦孟老弟了。”刘志渊大手抓住刘志渊双手,称呼变了,笑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难看,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诚。

“把这个拿上。”米建义指尖点了点装着手机卡的塑料袋。

孟祥伟抓起东西,火急火燎离开房间。

等他一走,刘志渊瘫倒在奢华的椅子中,皱着眉,沉默许久,破口骂道:“**妈的!”

这句话似乎是在骂管闲事的小子后台通天,又像是在骂自己的命运多舛,每次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偏偏弄出点焦头烂额的祸事。

米建义一口接一口喝着酒,带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不知所措的汤明看一眼老丈人,又望一眼满脸黑线的刘志渊,想说些劝解的话,却发现嗓子眼发堵。

“我得先离开雍城!”刘志渊豁然起身。

“就算跑到关中,也于事无补,老佛爷的手,长着呢,除非你离开西北,去京城避难,否则的话,老太太能拄着拐杖奔袭千里找你玩命。”米建义淡淡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当初要那小子的命,可是你的主意,我从来没有插过手,老太婆要算账,第一个也是那你开刀!别他妈光坐在旁边说风凉话!”刘志渊气急败坏大吼道。

“老头子逍遥快活了几十年,早就够本了,会怕死吗?”米建义不咸不淡回应道。

“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你倒霉,我遭殃,我倒霉,你也跟着受到连累!”刘志渊穿着粗气吼道。

“我无所谓啊,不是官,不是大富豪,这条贱命,多年前就该丢到因砀山了,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再说狗咬了人,受害者会找狗去评理么?肯定是去找狗主人吧?我只是狗,谁给我吃的,我就听谁的话,你叫我去杀人放火,怎么到头来把我推出去?自己却抽身逃命。咱们可以等等,看八十多岁的老佛爷是否老糊涂了,究竟会找我老米算账,还是找你刘总算账。”米建义冷笑道。

火烧眉毛,两人也不用再继续假惺惺地称兄道弟,这些人撕破脸皮的技术,远比裤裆那几分钟的玩意好使。

“建哥!咱们要同舟共济!共同渡过难关!不能在关键时刻窝里反!”刘志渊一想到对方还有用处,收敛起了张牙舞爪的嘴脸。

“那小子没死,只是受了些伤,就算老佛爷再护短,也不至于把咱们往绝路上逼。你先回关中,看看雷斯年怎么回应的,如果老佛爷余怒未消,咱们就登门负荆请罪,把脸放到姓赵的那小子脚底板,随便糟蹋,我就不信讨不到一条活路。”米建义轻声说道。

“建哥,这事靠你了!”刘志渊匆匆溜走。

汤明没有去送,阴沉着脸,灌了一口酒,“爸,咱们该怎么办?”

“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别沉不住气。假如老太太发飙,刘志渊这老小子,很有可能翻脸不认人,把咱们爷俩推出去当替死鬼。你得事先准备好应对方案,包括跟刘志渊的通话记录,打款记录,跟他通通相关的,做一个备份,放到只有靠得住的兄弟手里,大祸临走,没准能保住一条性命。”没了外人,老奸巨猾的米建义开始传授起女婿的保命dà fǎ。

汤明点点头,突然露出一抹奸诈笑意,“我给刘志渊录过视频,包括他跟女人之间那点事,也有咱们之间的交易细节,还有喝酒时承诺过的话。他刘志渊想甩了咱,咱就把视频全都给他捅出去。”

“哦?”

米建义诧异望了女婿一眼,然后摇头轻笑,“你做得对,江湖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汤明啊,其实你很聪明,城府也不错,我迟迟不把位子传给你,就是怕你负了我们爷俩,当成跳板,利用完以后就一脚踹开。我给你说句实在话,事到如今,我也觉得你把我们爷俩当成皮球的概率很大,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了,只能把权力移交给你,任何事情由你全权处理。我老了,没那精力了,就算是年轻那会,也应付不了诡谲的局面。但凡能熬过这一关,以后不希望你能当儿子一样尽孝,给一口吃的,一口喝的,老头子就算没瞎了眼。”

汤明进入米家几年,地位低下,别说跟米建义平等对话,就连媳妇的吩咐都不敢不听。两人从来没有讨论过如此chi luo的问题,这一刻,汤明觉得肩头担子极重,也有种苦尽甘来的爽快。

汤明叼起一根烟,认真说道:“爸,你放心,我汤明会像亲生儿子一样,给您养老送终。”

“好。”

米建义轻飘飘蹦出一个字,好像没往心里去,“如果我提出放弃一切,离开雍城,你会同意吗?”

“离开雍城?爸,事情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暂时用不着吧?”汤明纠结道。

“等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想走,可就走不了了。”米建义叹息一句,离开座椅,捶打着一到刮风下雨就隐隐作痛的老寒腿,走到窗边,看到走出大门的刘志渊旁边围着几个男人,眼睛一眯,闪到旁边,轻声呵道:“关灯!”

心如乱麻的刘志渊刚刚走出铜雀宫,就被几个男人堵个正着,刘志渊还以为这是老佛爷派来收拾他的雷家人,正要开口求饶,突然发现事情不大对劲,因为这几人都是**十年代干部打扮,衬衣,西裤,还都戴着眼镜,完全不像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

刘志渊悄然后退几步,保持一定安全距离,大声喊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居中的斯文年轻人神色平淡,少白头,宽大衬衣,衣着打扮像是城乡结合部的村干部,但一口地道的京腔却给人威严感觉,“你是关中集团副总经理刘志渊吧?”

刘志渊一头雾水。

打劫?

不像。

寻仇?

也没见过这么斯文的仇家。

zhèng fu官员?

雍城衙门那些大官,自己差不多都认识,没见过这几张面孔,虾兵蟹将,他们又没资格过问,这伙人到底什么来历?

小洛从黑色公文包中抽出一张写满密密麻麻黑字的纸张,竖到刘志渊面前,“刘副总经理,我是纪委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纪委?

刘志渊有些疑惑,也有些纳闷,但没有恐惧,微醺的他根本看不清灯光昏暗照射下的白纸,笑道:“同志,你们是区纪委还是市纪委?贾shu ji前几天刚跟我喝完酒,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弄错,找的就是你,跟我们走吧,有话到地方再聊。”小洛平淡道。

“走什么走!你们到底归谁管?!区里,市里,还是省里?我是副厅级干部,按照规定,想带走我,没有省纪委shu ji点头,谁他妈也没资格!”刘志渊强硬喊道。

小洛收回纸张,推了推眼镜,“zhong ji wěi。”

zhong ji wěi三字,如同重锤一样落在刘志渊脑袋上,此时的他晕晕乎乎,跟喝了七八瓶白酒一样脑袋发懵,刘志渊哆哆嗦嗦道:“你说zhong ji wěi就zhong ji wěi,谁能证明?”

小洛朝旁边挪开一步,身后露出一位中年男人,“这位是省纪委的段处长,在配合我们工作,我想,刘副总经理应该不陌生吧?”

刘志渊先是一愣,想起了段处长的身份,接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几人将刘志渊搀走,这一幕正好落在米建义眼底,对话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年近花甲之年的一方枭雄,忽然满脸堆起皱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嘴唇轻颤道:“天塌了……”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间普通的民房里,赵凤声歪七扭八躺在沙发中,双腿翘在木制把手上,也不嫌弃沙发破旧,从缝隙中拽出一小撮海绵,手心搓成竖条,啪,打火机点燃,在火焰灼烧下,海绵瞬间变成黑色,化为一缕黑烟。

“你玩了大半天了,烦不烦!”杜倩怒斥道。

“是你心乱了,不是我的原因。”赵凤声露出标志性痞笑,继续点燃打火机,吹灭,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杜倩离开单人床,气势汹汹走到赵凤声旁边,一把夺过打火机,愤怒摔向水泥地,打火机惨遭分尸,幸亏质量不错,没有引起bào zhà。

赵凤声抬起眼皮,望着能够引起无数男人yu wàng的傲人弧度,咽了一口唾沫,“姨妈期间,女性不仅脾气大,xiong bu也会增大,看来大刚那畜生说的没错,果然有些道理。”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女儿恨我恨得要死,以后能不能认我这个妈,还很难说,就不能体谅一下可怜的母亲?”杜倩愠怒道。

“一个孩子连妈都不认了,你惦记她还有啥用?”赵凤声歪头笑道。

“你又没孩子,当然体会不到家长的辛酸。囡囡从小缺少父爱,性格很极端,我怕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这个年纪的女孩最容易钻牛角尖,你看看新闻里报道的跳楼zi shā事件,大部分是青少年女孩,学习压力,父母离异,同学欺辱,都有可能导致孩子心理崩溃。我不敢去赌,你帮我想个办法,只要能让她不记恨我,任何条件我都答应。”杜倩正色道。

赵凤声收回视线,不再欣赏令男人迷醉的景色,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轻叹道:“难怪说慈母多败儿,囡囡有你这样的母亲,好孩子也得变坏。还有,女人不要轻易许诺,尤其是‘任何’两个字,对名节不好。”

“你什么意思?!”杜倩皱起柳眉道。

“你女儿跟那些二世祖混在一起,没啥好处。我这人本事马马虎虎,观相识人的本领堪称街里第二,你女儿总体而言,刁蛮,刻薄,阴狠,偏执,这其中就有你的功劳,假如不是你的骄纵,她或许变不成现在模样。”赵凤声轻笑道。

“呵,年纪不大,却偏偏摆出成熟稳重的嘴脸,恶不恶心。”杜倩冷哼道。

“成熟跟年纪无关,最主要的是阅历和体悟,算了,咱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干嘛掏心掏肺,再说你是豪门贵妇,我是街头痞子,说了也像是在放屁。”赵凤声懒洋洋道。

杜倩没再去跟他打嘴仗,沉默几分钟,忽然开口询问道:“喂,你有老婆吗?”

赵凤声捋起头发,好奇问道:“干嘛?”

“换个老婆,介意么。”杜倩眉眼浮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狐媚。

“换成你?”赵凤声好笑道,似乎读懂了她的意图。

“嫌我年纪大?还是嫌我不能生养?我每年都会去医院体检,身体没有一点问题,家务能力绝对比年轻女孩要强,各大菜肴都能满足你的胃口,至于房事,你知道阅女无数的孟祥伟为何单单娶我过门吗?那是我有令男人yu xiān yu si的本事。而且你以后出去玩女人,我绝不干涉。”杜倩骄傲说道,脱掉外套,露出了比例完美的身材,qián tu hou qiáo,皮肤光滑,加上五官呈现出的媚态和高贵,足够令男人疯狂。

赵凤声摩挲着下巴胡渣,仔细端详一阵,自言自语道:“现在谈婚论嫁怎么跟做买卖一样,一条一条得列出来。”

“不要扯东扯西,我需要的是答案。”杜倩微微皱起柳眉。

“跟我结婚,就会得到一个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杀手,替你心甘情愿地卖命,也能暂时给你依靠。等到孟祥伟一死,顺利的话,你会得到丰厚的家产,然后丢一笔小钱给我,堵住凶手的嘴,以后能不能双宿双飞,全要看你的心情。假如东窗事发,你就会把责任推卸我的头上,自己扮演一个清白无辜的妇人,夜里笑着数钱。啧啧,好如意的算盘,可惜你没那么精明,我也没那么傻。”赵凤声古怪笑道。

杜倩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胸口起起伏伏,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赵凤声揭穿计策后的恼羞成怒。

“说中了?”赵凤声扬起嘴角。

“放屁!”杜倩憋了许久,才崩出两个字,“好歹我也救过你的命,怎么能把你的救命恩人说的如此不堪!见了měi nu都无动于衷,你是不是性功能障碍!”

“yi mǎ归yi mǎ,你救过我,我会知恩图报,命,我会还给你,也会在你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但是身边躺着一个随时能要你小命的祸水,相信哪个男人都不敢冒险。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你不是牡丹,说的不中听,就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为了钱而嫁给孟祥伟,又为了钱想要杀掉前夫,这样的女人,形容成毒蛇都不为过吧?是,你很漂亮,也很迷人,能将许多男人豢养成裙下之臣,可惜我老婆比你漂亮多了,不稀罕。”赵凤声毫不掩饰对杜倩的厌恶,言辞之间咄咄逼人。

杜倩咬紧香腮,气的浑身轻颤,手臂指向门外,“你给我滚!”

赵凤声从破烂沙发中一跃而起,大摇大摆离开,走到门口处,突然回头,诡异一笑,“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老公很快就会大祸临头,奉劝你一句,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做,守好那张结婚证,乖乖等待当一个豪门准寡妇。”

“你的意思是……孟祥伟会死?”杜倩惊愕问道。

赵凤声神秘道:“我算命的技巧,属于骗吃骗喝的那种,看面相也经常砸锅,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一千零七十章 黄沙滚滚

夜已深。

雷斯年喝完一杯咖啡,从书架随手抽出一本书籍,英国女作家德博拉利维所著的《碎成十二片心》,打开书签,顺着以前的段落继续阅读。

雷斯年睡得很晚,起得很早,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五小时,工作繁重是一方面,精神压力也是主要原因。驾驶一艘千亿巨轮前行,暗礁大浪,那是必不可少的灾难,往往一个很小的决策,就很有可能导致船毁人亡,所以雷斯年必须深思熟虑后才敢选择。

好不容易有了闲暇时间,雷斯年的爱好就是读书,他的口味很杂,天文地理,哲学历史,古文也能啃的下去,当然也不排斥当代优秀女作家,虽然德博拉利维的书,只是对于两性之间的描写,没有传授商业中的博弈,但不妨碍雷斯年沉醉其中,可惜间隔的时间太过久远,看了几段,丝毫摸不到脉络,只好从第一页翻起。

手机响起。

雷斯年望了一眼电话上显示出的孟祥伟三个字,皱了皱眉,没接。

自从孟祥伟跟刘志渊搭上关系之后,雷斯年就对他刻意疏远,因为他或多或少听过刘志渊那一屁股烂事,加上孟祥伟又是没有底线的商人,两人尿到一个壶里,肯定会发生肮脏且触犯法律的交易。规矩的企业家,都对这种人避之不及,雷斯年倒是点拨过孟祥伟几次,孟祥伟拍着胸脯说不可能跟刘志渊那小子勾肩搭背,就是赚钱罢了,但随着俩人穿进一条裤子,雷斯年就清楚,孟祥伟是陷入到流沙中了,进容易,出来难。

手机不断闪烁,似乎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碍于老同学情面,雷斯年无奈接过电话,“喂,祥伟,这么晚找我有事?”

“斯年,你在家吗?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电话那边的孟祥伟口吻急促。

“夜里十二点了,能推到明天吗?”雷斯年委婉拒绝道。

“我已经来到你家门口了,斯年,事态紧急,你得跟我见一面。”孟祥伟喘着粗气道。

雷斯年轻叹道:“那好吧。”

几分钟之后,孟祥伟在丧隆带领下来到雷斯年书房,抹了一把额头虚汗,孟祥伟急不可耐道:“斯年,你最近收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穿着睡袍的雷斯年闻到了刺鼻的酒气,索性将窗户打开,道:“喝多了?”

“斯年,我可不是来你这撒酒疯的,酒是喝了,但是离醉还远着呢。”孟祥伟尽量使自己嗓门小点,“老太太那边,有啥动静吗?”

雷斯年倒了一杯温水,顺便加了些蜂蜜,递给孟祥伟,“先醒醒酒,一进门就问老太太,你惹到她老人家了?”

孟祥伟毕恭毕敬接过水杯,苦笑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招惹老太太啊,只是……刘志渊跟米建义那俩王八蛋,不小心把你们雷家人给得罪了,这不,叫我赶紧来求个情。”

“雷家的人?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谁受了欺负。”雷斯年给自己泡了一杯枸杞水,漫不经心问道。

“赵凤声。”

雷斯年手腕一抖,热水洒了一地。

“这个叫赵凤声的,他是你的外甥吧?”孟祥伟问道。

雷斯年五官沉重,沉默片刻,举起杯子,“喝水。”

“哎!这事只能怪你外甥莽撞,没有报出名hào,就要跟刘志渊对着干,一不小心,被米建义那王八蛋干了一枪,索性只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这事,你跟老太太,知道吗?”孟祥伟悄声问道。

雷斯年眼神复杂看了老同学一下,摇了摇头。

“那……老太太会找刘志渊麻烦吗?”孟祥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雷斯年说一个会字。

雷斯年慢悠悠喝着枸杞水,没有回答。

孟祥伟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询问,脚跟不断跟地面进行碰撞。

沉寂的氛围蔓延了几分钟,雷斯年终于开口说道:“你跟刘志渊走得那么近,就不怕引火烧身?我听说过他的一些事,相信你比我更了解。现在苍蝇老虎一起打,刘志渊这只精明的猴子,藏不了太久,到时候祸起萧墙,谁能保得了你?”

孟祥伟没想到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喝了一大口水,唉声叹气道:“斯年,我是商人,唯利是图是我的本职工作,谁让我赚钱,我就去把人家当财神爷供着。也不怕你笑话,在十里洋场的时候,给人洗脚丫子舔腚沟的事干多了,谁让咱没有权势滔天的爹,为了能让自己过得好点,就只能演孙子当走狗,老话不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雷斯年手指点了点摆放在书桌上面的《碎成十二片心》,耐心说道:“吃得苦中苦,不是让你投机倒把、钻营领导,而是叫你踏实干事、老实做人。这本书有句话写的很好,丰衣足食、春风得意却不知足的人,不值得尊重,这点我了然于胸。你已经是亿万富翁了,社会地位有了,钱也足够后半生挥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要铤而走险跟刘志渊混在一起,所得到的报酬,值得你去拿辛勤半生的成果去赌吗?”

“后悔也晚了,熬过一关是一关吧。”孟祥伟沮丧道。

嗡嗡嗡。

孟祥伟本不想理睬兜里的手机,可一直响个不停,不耐烦地喂了一句,忽然孟祥伟的表情变成痴呆状,啪!电话摔落在地。

“出事了?!”雷斯年疑惑问道。老同学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究竟什么事能让他大惊失色。

“刘……刘志渊被带走了。”孟祥伟呆呆说道。

雷斯年五官凝重。

还没到冬季,这西北,就要黄沙滚滚了。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僵尸肉(上)

一条清瘦的背影在雍城街道四处游荡,就像是无家可归的野狗。

一口烟,一口矿泉水,一口面包,赵凤声用廉价的方式消耗着光阴,目光偶尔撇向路过女孩的měi tui,也只是赞叹和欣赏,并没有半分亵渎和觊觎的意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孩喜欢看帅哥,男人喜欢看měi nu,这不是好色,仅仅是本能,就像是看到酸的东西会流口水,闻到臭的东西会皱眉头,进入温度极低的环境会打哆嗦,身体控制不住的条件反射。二妮也曾经对赵凤声对漂亮女孩毫不掩饰的窥探进行过批判,后者辩解道如果一个男人连看měi nu都藏着掖着,那一定是城府老道的狡猾猎手,chi rén不吐骨头,骗财骗色还顺便带走几张luo zhào要挟,这种人必须要避而远之,因为连yu wàng都能克制住的人,极其可怕。

当然,女人对于这种借口,向来都当成诡辩处理,结局,就是赵凤声腰部多了三块黑青色痕迹。

走到一处繁华的闹市,赵凤声选择好观看měi nu的最佳地点,坐到台阶上,斜叼烟卷,姿势慵懒,欣赏着由峰峦长腿组合成的靓丽风景线。

有钱人,要么坐在会所里搂着嫩模,要么跟美眉在宾馆里说着骗人骗己骗鬼的话,似乎没有那位成功人士坐到马路牙子上思考人生,měi nu们的目光,也不会在流浪汉一样的家伙身上停留,匆匆瞟去一眼,大多是厌嫌和不屑。

抽完两根烟,赵凤声拍屁股起身,顺着街道继续溜达,走到一处肉夹馍店,闻到食物散发出来的香气,赵凤声耸耸鼻子,哈喇子直流,腿都迈不开了,索性推门进去,先祭一祭自己经常亏待的五脏庙。

小店不大,食客却挺多,赵凤声一边排队,一边专注着食物价格和种类,好不容易轮到自己,赵凤声开口说道:“老板,两个精瘦肉夹馍,一碗鸡丝米线,多少钱?”

“不要钱。”

柜台男人淡淡一笑。

赵凤声愣住,往对方瞅去,等到那张油腻又布满痘印的长条脸映入眼帘,脱口而出道:“张雷?!”

眼前的男人,正是自己送外卖的同事张雷,看着比前段时间胖了一些,有些春风得意的小飞扬,自己只注意菜单了,竟然没认出来老同事。

“上次听你说要开饭店,没想到说干就干,看情况,生意还挺红火,恭喜张老板开门大吉,今天没准备,明天把贺礼给你补齐。”赵凤声笑吟吟说着客套话。

“咱哥们之间还说那个?给,你先尝尝咱们店里的手艺,过会儿忙完了,我再去找你聊。”张雷将肉夹馍和米线递给了饥肠辘辘的家伙。

“谢了哦。”赵凤声也没矫情到非要给钱,这开业第一顿饭,是情分,以后的饭,才是交情。

肉夹馍的汁水很足,料很香,可是肉质却差强人意,赵凤声的鼻子跟狗一样灵敏,味觉也同样出众,几口肉下肚,根本没有猪肉应有的香味,味蕾却感受到了不易察觉到的苦涩,赵凤声眉头一皱,放下肉夹馍,又用筷子挑起米线,米线呈灰色,一挑就断。赵凤声清楚这肯定是劣质玩意,本不想吃,又怕驳了同事面子,强行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在浓香的掩盖下竟然有股酸味,弄得赵凤声急忙吐进碗里。

啥破东西?该不会是假米线假猪肉吧?

一想到电视里报道的那些黑心作坊,赵凤声比吃了一只苍蝇还恶心。

张雷忙完了眼前的活,走到赵凤声身边,看到食物仅吃了一点,纳闷道:“怎么了?不好吃?你可是我雍城唯一的朋友,必须得给个中肯建议。”

赵凤声尴尬一笑,违心道:“其实我早就吃饱了,没啥胃口,顺着香气进来尝一尝啥滋味而已,味道不错,就是食材可能没选好。”

“走,咱们去后边聊。”张雷一拍赵凤声的肩头笑道。

两人来到后厨,张雷递给赵凤声一根玉溪,笑道:“当初我叫你跟我一起干饭店,你好像不怎么乐意,干脆我就一个人起了炉灶,从朋友那买来了配方,又贷了点款,总算把店给弄起来了。”

赵凤声接过香烟,点燃打火机,先举到张雷那里,赞叹道:“客人不少,张老板一定没少赚吧?”

“哈哈,一般般,每天营业额几千块,撑不死也饿不着,等生意好了,我想再开几家分店,你有意思的话,咱们哥俩合伙干。”张雷按捺不住自己的得意,笑的灿如鲜花。

赵凤声突然闻到一股腥臭,抽搐鼻子,顺着气味来源望去,看到了一坨坨褐色肉摆放在大盆中,赵凤声凝声道:“这是什么?”

“肉啊,肉夹馍必须得有肉吧?这是我专门从一个肉贩子那搞到的廉价货,价格只是市场的三分之一,这样压低了成本,我才有得赚啊。”张雷解释道。

“这种肉闻起来都想吐,怎么吃?市场三分之一的价格,这是僵尸肉吧?”赵凤声皱起两条浓眉。

以前他看过一些报道,有些商贩为了谋取暴利,将冷藏多年的肉再次投放市场,里面含有大量的化学药剂,对人体的危害极大,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竟然亲眼见识到僵尸肉的售卖过程。

“没事,咱有特殊配方。”

张雷神秘兮兮一笑,拍拍后面的白色编织袋,“虽然这些都是冻肉,但事先放过亚硝酸钠,肉质不会腐烂,再用工业香精熬一锅汤,煮上几个小时,神仙都尝不出来,你看看那些客人,吃得香着呢,第二天都是回头客。”

“米线里也有猫腻吧?”赵凤声冷声道。

“嘘,小声点,这是商业机密,咱俩以后合作了,我再跟你说。”张雷挤眼道。

赵凤声猛吸一口烟,沉声道:“你这是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僵尸肉(下)

“作死?我干的是正经买卖,又没杀人放火,作什么死啊。”张雷没好气道。

“干伤天害理的事,早晚会受到报应,往小里说,你这是坑蒙拐骗,往大里说,你这是在投毒!丢进监狱关一辈子都不冤,犯没犯法,心里就没点数?!”赵凤声怒视着关系不错的同事。

张雷没想到赵凤声说翻脸就翻脸,一时愣在原地,望着那张夹杂些许怒火的清瘦脸庞,张雷认真说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往里加‘佐料’,你不加,就干不过别人,五块钱一个肉夹馍,利润少得可怜,凭什么拿去市场竞争?咱们以前吃的东西,就那么干干净净?老百姓都习惯了这一口,吃亚硝酸钠都吃出瘾来了,也没见几个人因为这个得病死人的,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赵凤声双眼微眯,充满凌厉,“那是因为化学原料的成分暂时不够,长年累月下来,等到剂量积攒到一定程度,身体肯定会受到损害。”

赵凤声缓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记得咱们小时候那会儿,哪曾听说过谁得癌症?可随着日子越来越好过,那些奸商为了追逐利益,就不顾消费者死活,放化工原料,放ying su ké,放能毒死骡马的农药,赚着昧良心的钱。导致近几年,癌症患病率越来越高,这都是自己人在坑自己人。虽然癌症不能单单是饮食出现的问题,可它是重要因素之一,张雷,修合虽无人见,存心自有天知,你赚这些钱,心里能好过吗?”

张雷蹲到墙根,狠狠吸了一大口烟,苦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家庭条件,缺不缺钱,娶没娶老婆,活的累不累。但我知道自己的苦,交往几年的女朋友,为了钱,睡到了别人床上,因为穷,我妈就得遭受亲朋好友的欺压,连生病都不敢说,一个人默默扛着。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血有肉,有尊严有脾气,也有从来不敢奢望过的理想,我不想在背叛和白眼中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不想被有权有势的家伙抢走心爱的女人,不想父母窝窝囊囊过完余生。我想过去犯法,走上灰色道路,可又没那个胆子,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目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如果有,那就是投错了胎,没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吧。”

张雷的声音泛着一股淡淡苦涩,带有中年男人的无奈和辛酸,赵凤声对于生活的磨难,深有体会,所以能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更何况女朋友当着他的面投入另外一个男人怀抱,这种滋味,没几人能撑得住,就连赵凤声自己都没尝试过。

赵凤声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蹲到张雷面前,轻声道:“咱大老爷们儿,什么坎儿都得过一遍,要不然枉来世间走一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话说给谁的?就是咱爷们啊,谁让咱裤裆里带把呢。不就是苦么,挺一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没听说过谁能要一辈子饭。但是做了亏良心的事,即便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到了夜里,自己也会跟自己较劲,睡不着,光想抽自己几嘴巴子。记住,别做后悔的事,别看回头的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这才是爷们儿。”

张雷一个劲地闷头抽烟,等赵凤声说完,揉了一把脸,艰难笑道:“我也想当你口中的爷们儿,可没钱,腰杆子不直啊。哎!我这人就是耳根子软,行,我答应你,当一回真男人,今天我就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明天全部进好货,以后维持不了生计了,我就去找你蹭吃蹭喝!”

“没问题。”

赵凤声爽朗一笑,“只要你踏实肯干,管吃管住管工作。对了,雍城人喜欢吃泡馍,你增加点新产品,至于原材料问题,我帮你解决。往西北方一百多公里,有个卧牛镇,那里的羊肉很好,物美价廉,我可以给你联系当地的村民,去那里进羊肉,就是运输不太方便,需要你勤跑着点。以后干大了,咱们哥俩一起投资,弄成餐饮公司,我在华北有些人脉,能把店面开到那里。说句吹牛皮的话,门面随你挑,不怕你看不上,就怕你挑花了眼。”

“苦点累点无所谓,能赚钱就行。”

张雷回应一笑,“那么有底气,难道你在当地是社会大哥?或者家里有钱,黑白两道通吃?”

“你看我长得像社会大哥不?或者是家里有矿的富二代?”赵凤声摩挲着下巴胡渣诡异笑道。

张雷仔细端详一阵,摇了摇头,笃定道:“都不像,像是受保护费的小痞子。”

“他妈的,一猜就中!”

赵凤声骂了一句,摸着老脸,自言自语道:“难道老子天生就是干痞子的料?”

“哎!~以前每当看那些油腻大叔搂着咱们这个年纪的女孩时,心里总是不爽,为啥好白菜都得让猪拱了,后来想明白了,人家是戴着大金链子的肥猪,舔一口,流的全是油,咱们这些骨瘦如柴的小家猪,哪有大肥猪财大气粗,交不到女朋友,那也是正常的事。等以后咱发达了,我就去校园里找老婆,超过二十三的不要!不听话的一脚踹开!”张雷沉浸在大富豪的美梦中,完全没有一点小商小贩应有的觉悟。

“说这些为时尚早,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干,等你真的有钱了,才会发现这个世界如此美好。”赵凤声淡定笑道。

“谢谢你给我鼓励,很多朋友给我说过恭维话,但却没指过一条明路,以后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走,咱们去喝酒,一醉方休,不醉不归!”张雷兴奋道。

赵凤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轻笑道:“改天再喝吧,我约了人,快到点了。”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谁是第一(上)

赵凤声打了一辆车,来到约定好的饭店,才发现是一家炖肉馆,走到608房间,敲了敲门,然后顺手推开。

迎面扑来的是牛娃子那张带有纯真大脸,朝着赵凤声来了一记熊抱,热情到过分,险些把体重差强人意的家伙给怼到墙上,赵凤声喘匀气息,捏捏粗出几分的胳膊,又朝胸口来了一记轻飘飘的棉花拳,最后右手搭在魁梧的肩头,笑道:“去了一趟京城,好像胖了不少,看来还是帝都的水土养人,有机会我也得去补充补充营养。”

牛擎苍嘿嘿一笑,乐呵道:“哥,京城的东西就是好吃,我都把地方记住了,专门准备带你去吃。升国旗我看了,故宫我也去了,我滴妈呀,那皇帝住的地方,候大候大的,撒泡尿都得跑出十里地,尿泡不好的都得憋死。哥,几天不见,你咋瘦了呢?”

牛娃子只记得饭店名称和街道名称,却不知道那些昂贵的宴会,随便一顿,就能抵得上他一年送外卖的收入。

一番真情实意的问候,给赵凤声这颗不太健康的小心脏带来一丝温暖,“行,下次你当向导,咱也去尝个鲜。”

赵凤声余光扫到另外两人,一个是跟他眉来眼去的陈蛰熊,这是老熟人,自然不用介绍,另外一位男人却相当陌生,正在啃着羊腿,举手投足有股江湖气。男人短发,虎背熊腰,一双眸子如刀似剑,仿佛一眼就能扎透人心,可笑的是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下身穿着一条花裤衩,衬衫扣子全部扣住,严丝合缝,衣着品味,就像是赵凤声小时候的邻居大傻明。

“姓陈的,这位朋友好像没见过,给介绍一下?”赵凤声来到座位坐好,见到桌上有酒,给自己斟满,打算给陌生人敬一杯酒。既然陈蛰熊敢把人带来,说明交情不错,赵凤声从来不会在待人接物上失了分寸,尤其是第一印象。

“他啊?我弟。”

陈蛰熊望了一眼气势如虎的男人,吃着羊肉,漫不经心答道:“张烈虎。”

赵凤声手腕一抖,酒撒了一桌,差点让自己唾沫给卡死。

张……烈虎?

南鱼北虎张烈虎?

稳坐八大宗师魁首的金臂状元吴少候亲传弟子张烈虎?

在四九城横着走的世家子弟张烈虎?

没等赵凤声咳嗽完,张烈虎率先起身,端着一杯盛满二锅头的杯子,柔和笑道:“你就是赵凤声吧?我哥天天念叨你,把我这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初次见面,幸会幸会,我先干了,你随意啊。”

赵凤声心头巨震。

他万万没想到北方最有名的纨绔公子哥,会给自己敬酒,而且态度极其谦卑,表现的比桃园街的小弟都友好。

赵凤声没有庆幸,反而有种提心吊胆的恐惧,他不怕张烈虎跋扈,更不怕张烈虎嚣张,因为那是人家具备的本钱,但是张烈虎这种笑面迎人的做派,让他拿捏不准,看不透,就像一汪碧玉深谭,根本探不出深浅。

赵凤声颤颤巍巍斟满白酒,一口闷掉,以往伶牙俐齿的他不知该如何开场白,只能尴尬一笑,“幸……会。”

“别光顾得喝酒,吃点肉,这里的羊肉真不错,确实比京城地道。听我哥说,你酒量不错,一斤不倒,两斤不醉,咱们不急着晕,拉拉家常,扯点闲篇,边吃肉边喝酒,这才痛快嘛。”

虽说张烈虎是京城人,可往人群里一站,立刻开启光环,所有聚光灯都在他的头顶环绕,赵凤声见识过这种角色,诸如唐宏图和翟红兴,天生当老大的料,故称作领袖天赋。

陈蛰熊看出了赵凤声的忐忑,打趣道:“你赵疯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见了我弟不吭声了?又没找你打架,也没找你拼酒,只是随便吃顿饭而已,用不着战战兢兢吧?”

赵凤声心说那是你弟,又不是我弟,国术榜最有名的后起之秀,家世又如此煊赫,谁他妈见了不发怵?!

这些话也就在肚子里滚一圈,没敢往外掏,赵凤声急忙岔开话题道:“彭浩瀚呢?他怎么没来?”

“他正在跟zhong ji wěi的人协助调查,正在办理关中集团特大**案,今天晚上,刘志渊刚被zhong ji wěi的人带走了,如果案情进展顺利,刘志渊十有**是得蹲大狱了。”陈蛰熊细声说道。

“这么快?!”

这次的惊讶,并不亚于初见张烈虎时的震荡,赵凤声张大嘴巴道:“才几天,就把zhong ji wěi给请来了,你们真是神通广大啊。”

“这是他们分内之事,不是我们请的,行了,不谈那些了,咱们喝酒。”

张烈虎勾起嘴角,又再度端起酒杯,“听说你师承阴阳探花李玄尘,李神仙可是我师傅几十年的故交,谶纬玄学大家,太极独步天下,有心拜访,却无缘得见,等有机会了,你可得引荐一下,我得去给老神仙磕个头,沾沾仙气。咱俩也算是世交了,千万别拿我当外人,否则就是不给我哥面子,哈哈,开个玩笑,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了。”

赵凤声没听过师傅说起他跟吴少候的旧事,只记得老人家说过自己仇家很多,自己如果顶着老爷子旗hào狐假虎威,走不了几步,就得被乱刀砍死。但是赵凤声经验丰富,明白师傅的话只能信七分,之所以那么说,应该是怕他惹祸生事。

看眼前情形,老爷子应该吴少候跟没啥瓜葛,否则张烈虎早就挥拳头揍人了。

赵凤声刚把酒喝完,菜还没夹,就听见张烈虎豪迈的嗓门喊道:“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总要有个排名座次,到底谁高谁低,始终没有答案。到了咱们这一代,是该分个高下了,赵凤声,来过几招?”

操!

想啥来啥。

好的不灵坏的灵。

赵凤声又有了骂娘的冲动。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谁是第一(中)

气势这东西,玄妙的很,抬头,弯腰,斜眼,耸肩,都能传递出不同信息,一笑,一怒,一瞪,一静,能使旁观者感受到各种效果,此刻的张烈虎,骤然起身,从头发丝到脚底板,迸发出强烈战意,如虎压境,霸道睥睨,仅仅从气势上,就压了赵凤声不止一筹。

面对张烈虎突如其来的挑衅,赵凤声心里突了一下,将手心汗水慢慢擦拭到裤子,思索着应对之策,顺便也在琢磨他动手的由头。

想要揍自己一顿,替八极拳扬名?似乎打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根本解决不了派系争斗。师傅和吴少候之间的私人恩怨?父债子偿?又或者纯粹看自己不顺眼,手痒而已?

张烈虎的举动,就像惊心动魄的赌石一样,充满未知数。

陈蛰熊没去劝阻弟弟挑战,只是用玩味的眼神望着赵凤声。

牛娃子左瞅瞅,右看看,也不知这俩人是真打还是玩闹。

赵凤声清清嗓子,视线躲闪着咄咄逼人的目光,含糊笑道:“打架多伤和气,出力不讨好,弄寸了还崴脚呢,现如今住院都得排hào,变成瘸子了都没准见不着大夫,还浪费钱,不如喝酒划拳,促进感情嘛。”

跟张烈虎硬碰硬?扯淡!赵凤声才不傻呢,跟张烈虎齐名的薛木鱼,仅仅往那一站,就压的楚巨蛮屁都不敢放,自己这点斤两,不够楚巨蛮塞牙缝呢,就更别说和薛木鱼相提并论。粗略估算,自己跟张烈虎的战力,差了几百条街,一只手就能把自己玩死。再说即便能踩到狗屎运,遇到张烈虎拉稀不在状态,碰巧赢了一局,可那又怎样?能代表太极稳压八极一头?没准惹来吴少候那成了精的老乌龟,八大宗师的状元啊,天下第一啊,师傅都得避其锋芒,自己跟人家贸然动手,那不是找死么。

赵凤声向来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尤其是得罪有权有势的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痞子,拿什么跟人家斗?血性和气节那玩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是一个屁,爽快一下,没了,白白搭上性命而已。

“你不敢打?”张烈虎的表情看不出是恼怒还是嘲笑,只是安静地望着对方。

“不敢。”赵凤声果决摇头。

很光棍的答案让张烈虎笑了笑,终于回到座位,“听我哥说,你脸皮厚的出奇,跟我相比,当仁不让,说实话,在四九城,我老张有点名气,不要脸的作风,那可是数一数二,从来没见过比我脸皮厚的家伙,遇到将遇良才的对手,技痒而已,切磋切磋,比划比划。今天只是想领教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千万别往心里去。”

闲的没事跟人比脸皮厚?!

这他妈哪跟哪儿啊。

难道二世祖荣华富贵玩腻了,闲的都要玩精神fēn liè症了?

“你见过薛木鱼?”张烈虎语气突然变得冷淡。

赵凤声愣了一下,老实答道:“见过。”

“他有我帅吗?”张烈虎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的又bái chi又霸道。

赵凤声闹不清这家伙意图,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传说中的人格fēn liè症,回忆起营救陈蛰熊的时候,那个惊为天人的秃头,虽然年纪不大,可宝相庄严,一身佛气,放进庙里,都能被信徒当成是活佛转世,跟充满压迫感的张烈虎反差极大。一个清风,一个烈日,单单论及相貌,也分不清孰高孰低。

“你比他有男人味。”赵凤声巧妙避开了难以回答的问题。

“哈哈!这话我信!那花和尚是南蛮子,长得细皮嫩肉,比女人还水灵,哪有咱长得威武绝伦。其实呐,我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薛木鱼那妖僧,参禅,悟道,习武,数十年如一日,biàn tài的近乎妖孽,我是真的打不过人家,可咱得扳回一城吧?比来比去,也只有皮囊占些优势。就冲你这句真话,来,走一杯!”张烈虎豪爽大笑道。

赵凤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级别的人物了,攀比容貌?大老爷们比那干啥。可酒却不敢不喝,怕张烈虎再提打架的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四人中除了陈蛰熊酒精过敏,其他人酒量都不错,牛娃子几杯下肚,满脸通红,冲着赵凤声兴奋说道:“哥,额在京城,见到咱雍城人开的店了,霍,好几条街都有,等咱以后有钱了了,也去京城开饭店。”

“雍城人在京城开的店?啥店?”赵凤声疑惑道。

“张亮!杨国福!那俩老板可真厉害,大街小巷都有他们的麻辣烫,吃的人还挺多,排着队在那买,我想好了,反正没啥手艺,就做饭还行,以后我也进军餐饮业,店名就叫牛角村肉夹馍!哥,你说好不好?”牛娃子兴致勃勃勾画着人生蓝图。

赵凤声擦了一下额头汗水,讪讪一笑,“那祝你美梦成真,早日成为大老板。”

“师弟,你出力,我出钱,咱们俩一块干,明天就开始着手,我叫下面人写一份计划书,第一步先在西北生根发芽,紧接着打入京城市场,你只提供配方和技术就行,别的全归我。”张烈虎轻描淡写许完重诺,点燃一根zhong nán hǎi,烟盒丢给赵凤声,“京城的烟,抽的惯吧?”

尽管赵凤声不太喜欢zhong nán hǎi呛人的烟味,还是违心叼起一根,笑道:“武云离京城很近,旁边朋友有不少喜欢这一口,可惜我们那经常断货,他们还特意托人去京城买。”

张烈虎吐出袅袅烟雾,直视赵凤声,古怪笑道:“雷家的人,也敢抽张家的烟?里面下着毒呢。”

一字一句蕴含浓郁戾气。

赵凤声汗毛乍起。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谁是第一(下)

张家和雷家有仇?!

心思缜密的赵凤声第一时间嗅到了奥妙玄机。

赵凤声平淡说道:“虽然我妈姓雷,但自打我出生起,就没见过雷家的人,没交集,没联系,没来往。我姓赵,赵钱孙李的赵,秦始皇羸政,赵武灵王雍,宋太祖赵匡胤,你如果把我归到他们的血脉中去,我赵凤声捏着鼻子也就认了,雷家人?抱歉,这个锅我不背,跟姓雷的扯不上一个大子的关系。”

“听说老佛爷……挺喜欢你这个外孙的,血浓于水,你就忍心老人家的一片好意打了水漂?”张烈虎玩弄着zippo75周年定制版打火机,皮笑肉不笑道。

“我千里迢迢来到西北,就是找雷斯年报仇的,假如你跟雷家有宿怨,我们可以合作。当然以你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我这个累赘,但多一个人多一条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相信咱们的目的,会有共通之处。”赵凤声镇定说道。

讨价还价,是一门学问,尤其面对强大于自己数倍的合作者,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低头,一旦腰杆子弯半截,合作关系就变成了附庸关系,所以赵凤声此时的态度不卑不亢,跟之前的唯唯诺诺有着云泥之别。

“你能帮到我什么?”张烈虎挑眉笑道,嘴角带有不屑。

“雷斯年是雷家的先锋官,也是雷家最凶猛的拦路虎,但是雷斯年这人很狡猾,口碑也很好,想要在法律框架中寻找到他的破绽,难。除非你想动用江湖人士那一套,快刀斩乱麻将他做掉,否则的话,你就得按照规矩来,我想按照张家的底蕴,不用玩下三滥那一套吧?”赵凤声抿了一口酒。

“那不好说,我这人比较阴阳,脑子一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强抢měi nu,打叫花子,偷醉汉钱包,往茅坑丢鞭炮,每件事我都干过,有这些做前缀,打死雷斯年,好像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张烈虎扬起下巴,虎目眯成了一条缝隙。

难缠的对手。

赵凤声心中又对张烈虎的评价高了几分。

不要脸,不可怕,可怕的是有钱有势有能力还他妈不要脸,这种人如果没有在童年夭折,日后必定成为一方巨擘。

赵凤声淡淡一笑,“你杀过人没?”

张烈虎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我杀过,而且不止一个。”赵凤声云淡风轻道:“这就是我合作的本钱。”

张烈虎眉头微皱。

张飞战李逵?

看谁更愣?!

“雷斯年想要我死,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我露面,雷斯年肯定会不计后果地将我铲除掉。我去做鱼饵,引他上钩,你去当黄雀,只要在暗地观察就好,掌握住他触犯法律的凭证,想必以张家的实力,扳倒没有执掌雷家的小侯爷,不是什么难事。”赵凤声认真说道。

张烈虎大口饮下白酒,疑惑道:“按照你的计划,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三十,即便抓到雷斯年犯法的证据,他大不了丢车保帅,把身边的丧隆推出去做挡箭牌,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想为雷斯年卖命的人多得是,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再说……那可是拿你的生命做赌注,你肯冒险?”

“无所谓,想要我命的人不止他一个,如今我还好好活在世上。有时候不信命,真不行,我师傅说我这种祸害,最少有九条命,且死不了,命长着呢,他雷斯年的八字能不能压我一头,得看他的本钱,谁能活到最后,真不好说。”赵凤声自信一笑。

“外甥战舅舅,放到清朝min guo那会,又能编出一台好戏,生不逢时啊。”张烈虎啧啧叹道。

“你肯定从陈蛰熊那里听说过我的事情,不然不会跑来跟我喝酒,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那咱们就开门见山,我负责引雷斯年出手,你负责我的安全和抓捕元凶。对了,你还得借给我一笔钱,十万块吧,最近卡丢了,一时半会补不了,等有命还的时候,自然会还给你。”赵凤声讨价还价道。

张烈虎望着狮子大开口的家伙,意味深长笑道:“屁事都没办,就伸手找我要钱?如果不是我哥介绍的,一定会把你当骗子揍一顿。不过话说回来,像咱们这种视脸皮为粪土的英雄好汉,确实不多见了,大部分是两面三刀的小人,笑眯眯地把你往沟里带,最后连皮带肉都给你吞了。得了,钱没问题,谁让我哥作担保呢,但是你得给我说说具体方案,一大笔钱丢出去,得让我听声响吧?”

“具体方案?”赵凤声很光棍地将双手一摊,“没想好。”

“果真是同道中人。”张烈虎咧了咧嘴。

“惭愧惭愧。”虽然口中说着惭愧,赵凤声却连耳根子都没红。

“昨天我跑到雷氏集团大闹了一场,本来想引诱丧隆出手,可雷斯年那老乌龟愣是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了,论城府,确实很有一套,那乌龟壳圆不溜秋,下刀的地方都找不到。”张烈虎没好气道:“早知道爷爷在他雷家祖坟上尿一泡,看看他雷斯年能忍到什么时候。”

赵凤声神色微变,“我能不能提一个条件?”

“可以,但是借给你的钱得减半。”张烈虎奸诈笑道。

赵凤声没在意对方的锱铢必较,正色说道:“这次你来西北,只许对付雷斯年,不许对雷家其他人下手。”

“哦?”

张烈虎双手抱胸,手指敲打着发达到biàn tài的二头肌,“你不是否认自己是雷家的人么,干嘛还要护着他们?”

“我只跟雷斯年有仇。”赵凤声解释道。

张烈虎来的气势汹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只要一跟雷家发生摩擦,肯定会祸及姨妈和表妹,赵凤声不愿目睹惨剧发生。

“但是我跟整个雷家有仇。”张烈虎针锋相对道。

“扳倒一个雷斯年,能够化解你心中怨气吗?”赵凤声问道。

“好像差了点。”张烈虎瘪嘴道。

“再加上我这个老佛爷的外孙呢?”赵凤声冷声道。

张烈虎轻轻一笑,“还是不够。”

“那就是谈崩了?”赵凤声眉头紧锁。

“哈哈,别摆出一张被戴绿帽子的表情,开个玩笑而已,弄倒雷斯年,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是一个商人,又不是杀人恶魔,干嘛要弄得满门抄斩呢,老天爷看到会遭报应的。”张烈虎哈哈大笑道。

赵凤声终于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进退有度。

好一个张家烈虎。

自己这次与虎谋皮,究竟是对是错?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风月无边(上)

一入秋,西北的天气变化无常,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气温骤降,北风呼啸,阴雨连绵,直接降到十几度。寒风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好习惯,把路上光着měi tui的大姑娘小媳妇,吹的瑟瑟发抖,恨不得把棉裤都套上,大街小巷少了无数道了靓丽风景线,让那些只能饱眼福的痴汉们,暗骂夏天太过短暂,还没看过瘾呢,老天爷就从中作梗。

一处偏僻的县城,有家名叫虫二的茶馆,乍一听,云山雾罩,实际名称蕴含深意,风的繁体的写作風,取中间的虫,月取中间的二,合起来,叫做风月无边,能取出这样的雅名,不是抄袭,那就是老板是位雅士。

店名虽雅,装修却差强人意,普通的木质地板,普通的陈设摆放,普通的茶叶罐子,别说跟一线城市相提并论,就是雍城随处可见的茶楼,也比这里强出许多,处处透着寒酸。

二楼包房,韦八亢姿态慵懒横躺在太师椅中,望向天花板,怔怔出神,手指捻着下巴半黑半百的胡须,拔出一根,灰白参半,韦八亢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在感慨着岁月无情。

对面坐着的是爱将泉子,刚剃的小寸头,眼袋有些乌黑,把玩着新到手的格斗刀,眼中透着一股神采奕奕。

二十多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即便熬几天夜,也丝毫不见疲态,一个精神抖擞,一个唉声叹气,跟即将知天命的韦八亢形成鲜明对比。

“泉子,脚伤好点了没?”韦八亢扭过头,关切问道。

“走路跑步没问题,动手不方便,于猴子的刀太毒,差点就把我脚踝给砍掉,下次见到他,最少也得把那猴子的老二剁了喂狗。”泉子咬牙切齿道。

在西北横行无忌惯了,泉子何时吃过这种大亏,加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忍气吞声四个字对他而言,太难。从戈壁滩受伤第一天起,泉子的毕生目标就换成了弄死余壮壮,此仇不共戴天,两人必须死一个。

韦八亢点头道:“于猴子必须除掉,只要他一死,黎麻子的手下群龙无首,也就成不了气候。可惜咱们手头没啥能信得过的兄弟了,有,也是乌合之众,根本没有战斗力,否则的话,早就把黎麻子老窝给端了。泉子,再忍忍,等干完这一票,咱就去招兵买马,我替你抱这一刀之仇。”

泉子是韦八亢一手带大的,如父子,如兄长,哪怕泉子能忍下这口气,韦八亢也得替他找回场子,这比砍在自己身上还要愤怒。

“爷,这次要跟什么人做生意,谈的又是什么买卖?”泉子单手娴熟耍起格斗刀,好奇问道。

韦八亢坐直身体,举起面前摆放的茶杯,道:“喝茶。”

头脑灵活的泉子好像猜出了端倪,正要开口,韦八亢率先说道:“这绿里香几十块一斤,放到茶馆里。能卖到几千块,其实人和茶都一样,得看放在什么地方,价格也就不尽相同。曾经有位高人给我说过几句话,挺耐人寻味,茶,不过两种形态,浮和沉;饮茶人不过两种姿势,拿起和放下;沉时从容,浮时淡然,拿得起也得放得下,那才叫成功。做人和喝茶一个道理,心态最重要,咱们爷们好也罢,坏也罢,心态得放平和。你今年才二十出头,跟你说这些,深了,我四十岁都悟不出这道理,虽然知道你听不懂,但我必须要说,我怕等到哪一天想说的时候,开不了口,那就对不住你了。”

“爷,您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泉子郑重说道。

“记住就好,放到肚子里,慢慢磨,早晚有一天能够化为己用。我吃亏就吃在没读过书,有了钱,想漂白,却发现自己就是一滩臭狗屎,洗的再多,那也是一泡稀,谁见了你都得躲着走。等我再赚点钱,送你去国外留学,我也去当农场主,只跟菜和地打交道,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加拿大,新西兰,英国,哪最贵,咱去哪儿,哪姑娘漂亮,咱就往哪扎堆,英语?爷爷不会,根本用不着,一捆美钞下去,贞洁烈女也得脱裤子,但前提是子弹必须充裕,我可不想到了国外,再去刷盘子洗碗,丢不起老祖宗的脸。”韦八亢感慨道。

“爷,您真打算出国?”泉子眨着永远清澈的眸子问道。

“不出国,难道留在这里等死?现在打黑除恶这么厉害,多少双眼睛盯着咱呢,你信不信,只要咱在地级市一露面,有大把人等着领赏金。国内不能待了,多留一天就多一分风险,我死了,无所谓,你才多大,富贵荣华没享够呢,不能把你也给害了。”韦八亢轻声叹道。

“这一走,可就回不来了。爷,咱这讲究落叶归根,等您百年之后,难道要埋到异国他乡?”泉子皱起清秀的眉毛,也不怕乌鸦嘴惹得韦八亢不高兴。

“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哪里的黄土不养人?我祖上都是做没本钱生意的刀客,没文化,书都没读过,根本不在乎繁文缛节,如果他们有在天之灵,想必也能体谅一下子孙的处境吧。”韦八亢微笑道。

泉子收刀入鞘,沉默半天,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以后等您不在了,我把您骨灰运回来,挑一处风水好的地方,落叶归根。”

“好,那就不怕没人给我披麻戴孝了,可以大干一场了,哈哈!”韦八亢豪迈大笑道。

“爷,您究竟要做什么生意?”泉子再度询问道。

话音未落,隔着绵绵的细雨,窗外传来大排量汽车渐渐微弱的轰鸣声,到了茶馆戛然而止。

“先把你肚子里的问题憋回去,客人来了。”韦八亢骤然起身。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风月无边(下)

一辆日产途乐停到了茶馆门口,副驾驶走出一位男人,身材堪比模特,瘦高又充满线条感,墨镜,爵士帽,米色风衣,长靴,牛仔裤,件件都是进口高档货,从衣着打扮分析,这是一个对外在形象比较注重的品质男人。

男人摘掉墨镜和帽子,露出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眸,脑后的马尾辫挣脱束缚,乌黑的头发不住摇晃,男人冲站在门口迎接的韦八亢微微一笑,伸出看似白皙的手掌,“这位就是韦老板吧?久仰。”

“您就是卓先生?”

对方在打量自己,韦八亢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按照朋友介绍的情况,印象中的卓先生应该是位富到流油的土豪,戴金表,楼洋妞,买飞机,玩游艇,张嘴闭嘴就是满口的铜臭。没想到见到真人,竟然是位温文尔雅的绅士,而且举手投足透着一股贵气,这可不是花俩糟钱就能披上的底蕴,韦八亢再见识浅薄,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不会再识人看相中走了眼。

感受到对方手心凹凸不平的老茧,韦八亢心中一突,练家子,真人不露相。

男人收回手掌,悄无声息掏出amani手帕,擦拭掉手掌接触带来的污浊,满面春风笑道:“卓桂城。”

“卓先生,里面请。”韦八亢闪出半个身子,态度谦卑。

卓桂城身边只有一位相貌平平的男人作伴,体型敦实,手短腿短,眼睛只盯着自己鞋尖,像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乡下人,可泉子却对他产生浓厚兴趣,因为这位体重起码一百六十斤的家伙,踏上木质楼梯的时候,悄无声息,灵巧的像一只猫。

邪乎。

两人都不简单。

韦八亢跟泉子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已经无需多言,意思有两层,一是惊讶,二是小心提防。

卓桂城望着略显寒酸的包间,停住脚步,指尖在桌面一带而过,皮肤上蒙了一层细微灰尘,卓桂城皱了皱眉,又重新拿出手帕,找到一张椅子,仔细擦拭完毕,才敢坐上去,脸色微沉,不像之前那样热络。

韦八亢见过爱干净的女人,但却没见过这么爱干净的男人,说好听点是注意卫生,可在穷乡僻壤如此讲究,那就是矫情了。

“卓先生,要不咱们换一个地方谈?”第一次打交道,不能失了礼数,韦八亢心里别扭,但话还是要说到位。

“时间有限,咱们赶紧把事情谈妥,再说这种交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吗?”卓桂城轻笑道。

“我听老许说,卓先生做的是大生意,怎么想到来西北狩猎了?一过九月,高原那里天上飘雪都不稀奇,戈壁滩的沙尘暴说来就来,危险的很,您身份尊贵,出了一点闪失,我们可担待不起。要不这样,您需要什么猎物,我们给您弄来,死的活的都有,放到家里养着,丢进锅里炖了,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总比跑到大西北受罪要好吧。”韦八亢善意说道。

卓桂城拨弄小拇指戒指,不以为意笑道:“狩猎,图的就是新鲜和ci ji,还有一枪命中猎物的kuài gǎn,想吃肉或者饲养的话,我有的是办法,就不用惊动您韦老板了。”

“这倒也是。”

韦八亢清楚这帮人的心态,狩猎跟玩女人一个道理,不弄点鲜货,解不了馋,于是点头道:“不知道您有中意的猎物没,鹰?还是野马?如果想猎羚羊,就得多赶一些路程,咱们先规划好路线,方便安排行程。”

“我想弄几只金丝猴,韦老板有办法吗?”卓桂城笑容玩味道。

韦八亢脸色一沉。

跑到西北来找金丝猴?

找茬才是真。

如果这名清贵的年轻人不是脑子秀逗了,那就是在拿自己开涮。

卓桂城站起身,慢悠悠在客厅踱步,走到窗边,望着经过雨水洗刷过的黄褐景色,轻蔑笑道:“听说韦老板的祖上几代都是刀客,在关中一带威风八面,一举刀,一上马,前呼后拥,地动山摇,无数hào兄弟肯把命交到韦家手里,风光一时无二。没想到刀客没落了,韦家也没落了,竟然要靠帮人狩猎维持生计,倘若韦家祖先看到你如今的可怜样,不知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骂一句不肖子孙。”

韦八亢眉头紧锁,愠怒道:“看来卓先生不是来狩猎的,而是来架梁子的。在这西北地界,不管你是神仙还是妖怪,划下道,我韦八亢奉陪到底!”

泉子掏出格斗刀,紧紧攥住,清澈的眸子跟刀刃同样锋利。

“开个玩笑而已,韦老板千万别生气,我只是对韦家先祖充满敬意,感慨一下沧海桑田罢了。”卓桂城双手插入风衣,笑容满面,没有一点动手的征兆。

“我的家事,用不着别人来说三道四。茶钱已付,恕不奉陪。”如果不是对方来历神秘,韦八亢早就掏刀子捅人了,脸皮已然撕破,再也没有合作的打算。

“韦老板,请等一等。”

卓桂城笑道:“几句话就伤了和气,不至于吧?这样,咱们之前谈好的一天一万,我再赔个礼,多加十万块佣金,总共下来,韦老板能有几十万入账,想必韦老板不会拒绝吧?”

换成平时,韦八亢才不会为五斗米折腰,惹怒了自己,刀子一出,先解了气再说。可雄心易老,英雄迟暮,有了出国的念头之后,得为了柴米油盐卑躬屈膝,几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在国外买一栋能遮风避雨的房子,能让泉子好好念完书。

一想到这里,韦八亢满腔愤怒和豪气瞬间冰雪消融,可还是拿着架子,表情严肃道:“我韦八亢的火才十万?少了点,不管几天,一百万!”

“好。”

卓桂城爽快答应下来,笑的带有一股邪气,“一百万就一百万,成交。”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乡村社会语录

张家少爷富贵荣华惯了,衣食住行都是最高规格,流离失所的赵凤声也沾了人家的光,住进了五星级宾馆,本来以为他跟牛娃子分到一个房间,没想到张烈虎出手极其阔绰,一人一套行政套房,让赵凤声领略到了大户人家奢靡的一面。

有张烈虎成为合作伙伴,扳倒雷斯年的几率增加,赵凤声心中大定,只是亮子那里迟迟打不通电话,弄得他心烦意乱。

赵凤声拨通大刚电话,迫不及待问道:“亮子那有信了没?”

“昨天给我回了一个,说了没几分钟就挂断了,我让他给你打过去,没打啊?”电话那头的大刚疑惑道。

“没,他怎么跟你说的?”赵凤声询问道,失信于人,可不是亮子的一贯作风。

“嗨,那小子跑到啥诺基亚冰川了,鸟都看不到一只,天天没信hào,肯定接不了啊。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等那小子浪完,就回来找咱嗨皮了。”大刚满不在乎道。

“诺基亚冰川?”赵凤声听他说的乱七八糟,眉头上扬,“是不是莫雷诺冰川?”

赵凤声之前在巴格达,跟各种国家的人都侃过大山,外语没记住几门,世界地理倒学得不错,跟诺基亚相近,后缀有冰川俩字的,似乎只有莫雷诺冰川了。

“对对对,就是那,啥破地名,害得老子背了八遍也没记住。”大刚经过赵凤声的提醒,豁然开朗。

“好吧,我电话换了新hào,你记得给他说一声,怕他当成骗子不接,那小子一人在外,谨慎已经成为本能,这也不能怪他。”赵凤声提醒道。

“行了,不说亮子了,鬼精鬼精的,他不去骗人,别人已经烧高香了,谁敢跟他玩阴的。说一下你吧,跑到西北几个月,还不回来,如今二妮乖乖回家了,小姑替你打探好前站,那妮子好像不怎么生你气了,心思都放在崔叔和店里,哎,又瘦了几斤,你再不回来,我得去西北抓人了。”大刚催促道。

“崔叔那出事了?”虽说俩人领了证,可赵凤声一时还改不过来称谓。

“据说你老丈人那生意不景气,银行天天上门要钱。我托人问了一下行长,崔叔欠了三千多万贷款,假如钢材全部卖掉,按照市场行情,还差着一千多万,如今资不抵债,再不把窟窿填满,十有**得进去。我找人说了情,可现在查的严,谁敢徇私舞弊,人家行长也没办法,只能答应往后拖一拖。亮子给咱们的那笔钱,我没动,现在在二妮手里,实在不行,先救人要紧,其它的我再想想办法,撑过这一关再说。”大刚满不在乎说道。

赵凤声面容肃穆。

一个家族的兴衰,转瞬即逝。

身家几千万的崔家,也禁不住经济大潮动荡。就好比轮船和大海,虽然在鱼虾眼中,轮船是无比庞大的存在,可在大海眼中,轮船只不过是渺小尘埃,稍微掀起风浪,轮船顷刻间四分五裂,万劫不复。

“谢了。”赵凤声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感谢话语,依旧是一声谢谢。

“你这当女婿的,不能眼看老丈人坐牢吧?赶紧回来,帮帮他,就算你没钱没路子,站在二妮旁边,也能给她有个可依靠的肩膀。女人呐,比玻璃都脆,别等人家伤透了心,你再跳出来hào称能治百病的老中医,没用,表面愈合的再好,可里面的裂痕,自己看的最清楚。哥没啥能耐,但对女人,了解的比自己都透彻,听哥一句劝,雪中送炭,是下乘,雪中送豪宅,那他妈才是女人最想要的。”大刚侃侃而谈道。

“别拿你的乡村社会语录来说教了,有味。”赵凤声听到门口有动静,匆匆挂断了电话。

头顶挨着门框的陈蛰熊走入房间,望了一眼床上四仰八叉的赵凤声,丢过去一包香烟,摆出生人勿进的冷漠表情,“张烈虎怕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让我给你拿一盒尝尝。”

赵凤声拿起绿盒,看到上面画有两只憨态可掬的熊猫,上方写有熊猫香烟四个字,赵凤声撇嘴道:“态度这么拽,我还以为送的是白粉呢,不就是大熊猫么,上个时代土豪象征,最多几百块一盒。你们张家不是路子野嘛,怎么不拿几条tè gong烟尝尝?像白中华,白1916,还有传说中的shou cháng专用,如果拿那些烟砸我,保准一砸一个响。”

“tè gong烟?”

陈蛰熊冷哼一声,看他就像是在看bái chi一样,“贴个内供就是内供?蠢得要死。假如你想要,报刊亭里三百块钱一条,买五赠一,买十赠三,抽完那烟,患癌几率飙升,保证你活不过半百,就去见了阎王。”

“骗我呢吧?!”赵凤声一脸不信任表情。

“反正我在张家待了这么多年,一次内供烟没见过,来到省城之后,隔三差五就能遇到,你说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陈蛰熊大刺刺坐到沙发中央,翘起二郎腿。

“管它真假呢,能点着就行,不都是烟草么,抽啥不是抽啊。”虽然清楚自己输的一败涂地,可赵凤声的嘴巴跟骨头同样硬。

陈蛰熊懒得理他,干脆闭目养神。

“你那亲爱的弟弟呢?看看人家,能说会道,能屈能伸,能文能武,比起你这不成器的哥哥,可要强出太多了。”赵凤声不忘打击一下姓陈的坚持不懈的自尊心。

“出门了,具体去干什么,我管不着。论身手,我承认远远不及,但看跟谁比,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某人可是被我摁在地上揍成了猪头。”陈蛰熊鄙夷道,语气里没有自谦,全是嘲讽。

赵凤声翻了一记无奈的白眼。

好像全世界能打的家伙都跟自己有缘。

牲口。

一群牲口!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钓鱼(上)

赵凤声跟陈蛰熊,就像是一对前世冤家,说话之间永远带有huo yào味,你呛我一句,我怼你十句,谁也不肯落下风。起初,陈蛰熊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秉承江湖原则,只动拳头不动口,后来俩人关系近了,手没法动了,只能耍嘴皮子功夫,从毫无还口之力,到了现在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陈蛰熊的惊人进步,印证了一句谚语:与其悲叹自己的命运,不如相信自己的力量。

赵凤声打开上世纪名气最大的香烟,靠近鼻腔,没有迷人的醇香,反而有股淡淡的酸味,跟中华玉溪那种名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赵凤声心中的期待感消散大半,点燃,用力抽了一口,等到烟雾从嘴里一缕一缕吐出,饱满,柔和,香醇,迷人,带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香甜。

好烟!

老烟枪赵凤声掐住烟身,忍不住赞叹道:“怪不得这烟受到无数人追捧,确实是抽过最好的烟。要不你去把大熊猫都拿过来,反正张烈虎只抽zhong nán hǎi点八,他抽也是浪费,咱哥俩二一添作五,平分,祸祸完得了。”

“丢人的事,别叫我去干。”陈蛰熊不屑道。

“不就是几包烟嘛,张家大门大户,哪会在乎这点东西。”赵凤声完全忘了chi rén嘴短的道理,喋喋不休道:“人分地域,烟也分地域,江东那边抽南京和苏烟,江南喜欢大红鹰和利群,芙蓉王和白沙占据了长江中游市场,zhong nán hǎi,则是皇城根的一种独特符hào。不管有钱的,没钱的,兜里赛一盒zhong nán hǎi,再拽几口京片子,似乎就有了底气,见谁都能摆出天子脚下百姓的高贵。就像你和张烈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骄傲,根本不用问籍贯,京城的人,错不了。”

陈蛰熊冷眼相对,“我是农村里土生土长的娃,从小吃糠咽菜,没抽过zhong nán hǎi,也不会讲京片子,怎么也被你捎带进去了?”

“可你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始终跟京城有缘。龙子龙孙,放到泥泞沼泽,也掩盖不住头角峥嵘,姓陈的,我不是在拿你开涮,而是在阐述事实。”赵凤声平淡说道。

“按照你的逻辑推算,你跟雷家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奸商的天赋,你有么?”陈蛰熊脸色不善道。

“哈哈哈哈,开小卖部都能让我每年赔几千块,还奸商,你见过靠四处借钱过日子的奸商?你是张家的人,我是赵家的根,如果说那股愣劲,我倒是从我爹那遗传了**不离十,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赵凤声翘起嘴角,那是一抹属于倔强的微笑。

“听说你父亲是军人,不会像你这么能絮叨吧?”陈蛰熊反问道。

一语中的,赵凤声挠挠头,挺尴尬。

“生活的历练,过程的打磨,无奈的辛酸,都会迫使一个人会改变,假如咱们的人生轨迹发生偏差,譬如你父母多活几年,也许也不会遇见。我不认命,但信命,祖宗几千年的传承,或多或少夹杂了一些道理。”陈蛰熊眼光迷离说道。

这家五星级宾馆没有烟灰缸,赵凤声往空了的矿泉水瓶里弹掉烟灰,“说说张烈虎吧,记得你以前对这个弟弟不太感冒,这次去了一趟京城,怎么跟他尿到一个壶里了?”

“很简单,投桃报李,彭浩瀚的事,他出了很大力,又把哥哥挂在嘴边,我好意思再对着他摆脸色?”陈蛰熊慢悠悠解释道。

“他这次来到西北,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雷斯年?”赵凤声吐出一口价格昂贵的香烟,沉声问道。

“不清楚。张烈虎从小就受到家族熏陶,城府,韬略,阴谋,阳谋,样样精通,虽然他总是将自己塑造成莽夫形象,可轮到斗智,相信不会败给雷斯年。我认识他十几年,可以说知根知底,也没摸清他的脾气,时而莽撞,时而冲动,时而疯狂,就像是带着面具,千变万化,似乎在瞬间就能变出另一张脸。但有一点,你要清楚,张烈虎在京城踩人踩到脚发软,横行霸道多年,却一次亏都没吃过,记好了,一次都没有。”陈蛰熊郑重其事说道。

赵凤声紧皱眉头。

能在京城作威作福,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有人曾经讲过一件故事,有位地方大官,跑到京城治病,医院人满为患,根本腾不出房间,连走廊里的床位都满了。那位大官急了,开始发飙,说自己是正厅级干部,必须享受相应级别的待遇,要求医院给准备一间高干房,否则就要找院长kàng yi。那位小护士了冷冷一笑,说正厅级算什么,走廊里躺着三位副部级,仓库躺着一位正部级,想要床位的话,排hào!

至于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以讹传讹是人性,传了几十嘴,夸大其词,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这个故事,间接说明了京城水有多深,想要在那里混出名堂,难如登天,就更别提飞扬跋扈了。

“可怕的家伙,希望他不是我的敌人。”赵凤声自言自语道。

“你想多了,张烈虎从来不踩无名小卒,那些倒霉蛋,不是高官的孩子,就是富商的子孙,你一个靠着玩命去换钱的痞子,没背景没身份,他才懒得踩你。除非……你成为雷家的代言人,到那时候,张烈虎估计会不留余力对付你。”陈蛰熊哼哼道。

“那我就放心了,反正这辈子我也跟雷家扯不上关系,不怕张烈虎拿我开刀。”赵凤声一把抄起外衣,搭在肩头,急匆匆从床上跳下,朝门口处一努嘴,“抽了人家的烟,是该去办正事了。”

“干嘛去?”陈蛰熊好奇问道。

赵凤声神秘莫测一笑,“钓鱼。”

第一千零八十章 钓鱼(中)

赵凤声带着陈蛰熊,在雍城的大街小巷中招摇过市,哪里人多往哪里钻,不忘跑到奢侈品店换了一身行头,裤子和帽衫加起来大几千块,搭配nb运动鞋,顺带手买了一顶耐克帽子,整个人焕然一新,很潮很时尚。

陈蛰熊对于他的败家行为嗤之以鼻,“你所谓的钓鱼,就是逛商场?借了张烈虎五万块,就是让你买衣服用的?披红戴绿,跟女人一样,离我远点,别把骚味沾我身上。”

赵凤声整了整帽子,斜眼道:“你色盲吧?我这是黑色帽子,可不是绿帽子,戴绿这词用我脑袋上不合适。买几件衣服就骚了?有本事你光着腚大摇大摆走天下啊,土老帽一个,还有脸讽刺别人品味高端,忒差劲。逛街就得俩人逛嘛,我自己买衣服,显得多孤独,看到měi nu,也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欣赏,这才是人生憾事。姓陈的,要不你再借给我几万块?现在这东西太贵了,再弄块手表就完美了。”

“我没闲心陪你逛街,更没有闲钱给你买表,不办正事,我就回去睡觉。”陈蛰熊语气不善回应道。

“工作期间还要适当放松呢,找人掰命,不得让自己多乐呵乐呵?那边有家酒吧,看起来不错,走,里面欣赏一下西北妹子的诱人身材。”赵凤声指着路边金碧辉煌的酒吧笑道。

“没兴趣。”陈蛰熊冷声道。

“从没见过你身边有过妞,该不会喜欢断臂山吧?攻还是受?按照你的性格,肯定不会撅屁股温顺的像条哈巴狗,我嘞个去,老子雏菊岂不是危险很大?”赵凤声一惊一乍道,急忙离危险人物远点。

陈蛰熊眉毛蹙在一起,有了动手的征兆。

赵凤声一把搂住对方手臂,显得亲密无间,“哈哈,老陈,我就是开一句玩笑,别往心里去,凭借咱俩关系,你就是想弄了我,也不是不能商量,先借我十万块,咱们兄弟尽可以说一说肺腑之言嘛。”

陈蛰熊耐不住他软磨硬泡,一起进入了酒吧。

kk酒吧是雍城最高端的酒吧之一,老板花了重金打造,硬件设施丝毫不弱于一线城市的娱乐场所,如此惊人的手笔,在雍城乃至西北都不多见。

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装修效果跟酒水单商品成正比,赵凤声很久没有来过酒吧,但在万林可是当过一阵酒吧老板,清晰记得酒水价格,这里起码比自己管理的那家店贵了三分之一,不过看在身材火辣的洋妹妹面子上,赵凤声忍痛割爱点了两瓶杰克丹尼。

此时还没有来到酒吧黄金时间,放的是舒缓柔情的轻音乐,赵凤声选择的是紧挨过道的卡包,任何人从这里经过,都会落入他的双眼。

赵凤声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喝着杰克丹尼,一位比基尼打扮的洋妞从面前经过,身材样貌无可挑剔,去走维密秀都具备资格。赵凤声吹了声嘹亮的流氓哨,小洋妞莞尔一笑,甩出动人心魄的媚眼,赵凤声拿胳膊肘一戳陈蛰熊,不怀好意笑道:“姓陈的,带弟弟吃过西餐吗?”

“西餐?钱总在万林不是有家西餐店吗,咱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那,你说我吃没吃过。”陈蛰熊怀疑这家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净说点不着调的胡话。

“你大爷的!装傻是不是?!谁问你喝红酒吃牛排了,我是问你跟洋妞亲热过么!玩一次深沉都不行,败兴!”赵凤声翻着白眼道。

陈蛰熊将揍人的冲动憋回肚子里,爱答不理道:“没有!”

“我也很久没吃过西餐了,哎!怀念几年前呐,虽然那会拎着脑袋玩命,可西餐没少吃,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我告诉你,洋妞啊,没两三下功夫,千万别碰,劲如果上来,能把你生吞活剥了,老弱病残的,直接能弄到医院抢救去。不过老陈你底子好,容光焕发,头发又黑又亮,一看肾就给力,绝对能给咱国人扬眉吐气。”赵凤声越说越兴起,索性挥手喊来了服务员,甩出一千块,要领舞的洋妞过来陪酒。

其实酒吧领舞跟ktv佳丽一个性质,只要给钱,就会陪客人们喝酒聊天,根据个人底线不同,选择性的接触也就因人而异,有的可以搂搂抱抱,有的却点到为止,赵凤声风月场所去的多了,深谙里面的道道。

“你搞什么鬼?!又泡吧又泡妞,这就是所谓的钓鱼?真以为张烈虎的钱是好拿的?小心今天的事情捅出去,第二天他就找你算账!”陈蛰熊对于他的行为大动肝火,顺便也为他捏一把汗。

“急什么急,你这脾气,真不适合钓鱼,这钓鱼的秘诀啊,得沉住气,耐得住性子,选择好地方,把勾一甩,成败全看天意。雷斯年是什么人?有钱人。出入都是高档场所,不在这里撒网下勾,难道去网吧里打通宵?他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那种地方。现如今聪明人才能为所欲为,多动脑,少动手,拳头打不出天下,只能打进笆篱子,听点良言苦口吧,不是坏事。”赵凤声点燃一根大熊猫,平静解释道。

陈蛰熊的怒气随着他的辩解烟消云散,抢过他刚刚点燃的香烟,问道:“你确定雷斯年会来这种地方?既然是钓鱼,那么就得有鱼饵,你拿什么来钓他?”

“不确定,千分之一或者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贸然冲到雷斯年面前,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他那种人,除了自己,谁都信不过,要装成偶遇,才能使他放松警惕。至于鱼饵么……”

赵凤声停顿片刻,轻声道:“老子就是鱼饵,就看他这条鲨鱼鼻子灵不灵,嗅没嗅到血腥味了。”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钓鱼(下)

服务生带着两位金发细腰的女郎来到了赵凤声桌前,由于今晚是最后的清凉一夏主题,所以全部是比基尼装扮,除了重点部位需要保护,其它的全部暴露在空气中,纤腰,měi tui,修长手臂,每一处都带有异域风情。赵凤声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阵,秉持着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将姿色稍微高点的女郎,拉到了自己身边,殷勤递过去一杯杰克丹尼,奸笑道:“měi nu,会说中文吗?”

鼻梁挺拔的洋妹妹微笑回应,豪爽地将酒喝干,比划着手势,“一点点,一点点。”

“我们聊天,你能听明白吗?”赵凤声如沐春风笑道。

金发女郎摊开双手,漠然摇头。

另一位女郎坐到了陈蛰熊身边,见到客人五官立体,又是一米**的大高个,性格豪放的女郎春心荡漾,主动缠住了对方手臂,柔媚一笑,用生硬的普通话艰难说道:“你,请我,喝酒。”

陈蛰熊不喜女色,但又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将酒杯端起,主动喂到女郎嘴边,动作暧昧,扭头朝赵凤声小声说道:“叫俩不懂中文的洋妞,是怕咱们俩的谈话外泄吧?”

“我上小学那会,师傅就拿着戒尺,让我背了一段话,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为了这几句话,我挨了八下板子,能记不牢么?西北,是我那便宜舅舅的地盘,一人一狗,一草一木,说不定哪个就贴着雷家标签,能防一手是一手。叫俩没耳朵没嘴巴的花瓶,也不怕走漏风声。”赵凤声慢悠悠说道。

“甘愿当鱼饵,为什么不把动静弄大点?这样遮遮掩掩,浪费时间而已。”陈蛰熊右手非常客气搭在了洋妞肩部。

“放到十里之外,叫做饵,放到鱼的嘴边,那就成了陷阱了,你觉得雷斯年一步一步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脑子还是屁股?分不清鱼饵和陷阱的区别么。”赵凤声得意笑道。

陈蛰熊郁闷地灌进嘴里一杯酒,“跟你们这些聪明人打交道,太累。”

“累点,比没命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宁肯躲在龟壳里憋屈万年,也不愿当一条zi you自在的鱼,没准一出生,就被做成鱼子酱了,那多不划算。”赵凤声若有所思道。

“你做过的那些事,可不像是惜命的主儿。”陈蛰熊不屑道。

“你结婚了没?”赵凤声反问一句。

陈蛰熊愣住。

“等你结婚了,陈蛰熊就不是陈蛰熊了,是老婆依靠的港湾,是儿女头顶的雨伞,是父母需要的拐杖,任重而道远。如果那会儿,你还敢拿着刀子闯荡江湖,不顾家人死活,我屁股任君采撷。”赵凤声狡黠笑道,朝又挺又翘的臀部拍了一下。

小洋妹没听懂他俩的对话,但却看懂了国际通用姿势,误以为这俩人关系暧昧,有着不为人道的秘密。不过外国妞都比较开放,对于同性之间的情爱,没那么敌视,稍作惊讶,然后微微一笑,眼神里浮现出敬佩之类的神色。

“没那爱好。”陈蛰熊冷淡说道。

“酒精过敏就少喝点,反正你在别的方面逞英雄,酒桌上怂点,没人说你啥,来,měi nu们,想卖酒赚提成的话,尽管冲我来,今夜奉陪到底。”赵凤声招呼着俩洋妞,you huo的香水味钻入鼻腔,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洋妞酒量很大,又喝的是洋酒,对于这位清瘦男人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赵凤声酒量奇大,连干几杯,连饮料都没兑,弄得俩洋妞应接不暇,有一位还差点当场呕吐。

赵凤声好久没喝这么爽,脑袋微醺,酒意和尿意一起kàng yi,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正好跟一行膘肥体壮的男人走了对面,由于过道狭窄,势必会有人腾出空间,赵凤声还没来得及躲避,对面的男人就大喊道:“滚一边去!挡你阿达的道了!”

赵凤声皱眉抬头,对面二百多斤描龙画凤的男人,正是建哥的四大金刚之一,有过一面之缘的馒头。

米大爷对昔日手下极其纵容,即便馒头自立门户,也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活的很滋润,尤其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提馒头的大名,甚至比建哥还管用,因为年轻人接触不到建哥的层次,也就不认为糟老头子有什么能耐本事。

赵凤声乖乖闪到一旁,腾出了过道。

他见过馒头,馒头可没见过他,冷哼一声,大摇大摆走过。

陈蛰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等赵凤声坐到卡包,沉声说道:“被人骑到头上拉屎都不吭不响,你真能忍得住?”

赵凤声随意笑道:“当初为了要回十块钱酬劳,我被扇了几个嘴巴子,脸都肿成猪头,这点事,算什么,你觉得他是在骂人,他就是在骂人,你要是觉得他是在放屁,还会跟他一般见识么。”

“只要惹了我,不管他骂人还是放屁,我都会卸他一条腿。”陈蛰熊眯起凌厉的丹凤眸子,话里话外透着杀机。

“这伙人是地头蛇,飞扬跋扈惯了,人家老大米建义都能忍受的了背叛,没有动手清理门户,咱们得学学米大爷的风度,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赵凤声乐呵说道。

“米建义没有清理门户,是为了怕别人说三道四吧?他们那个年代的江湖人,重名节,自己培养出来的手下,反而背叛了自己,传出去不好听,再去断了人家前程,又落得小肚鸡肠的骂名,索性倒不如大方一些,还能落个海纳百川的美名。”陈蛰熊分析道。

“悟性不错啊,看来我这个师傅没白当,等再过个三五年,就能出师了。”赵凤声赞叹道。

“欠揍。”陈蛰熊冷冷一笑。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神仙妖怪(上)

没等多久,酒吧人满为患,从轻音乐变为节奏感强烈的dj歌曲,年轻女孩们纷纷跳下舞池,扭动着青春逼人的身体,火辣动感,放荡不羁。受到异性吸引,男人们也按捺不住心里的躁动,一个接一个涌入女孩身边,摇头晃脑,眼神里充满掩盖不住的yu wàng,试图捕获今晚的猎物。

两位洋妞拉起了赵凤声,却没拉动脾气古怪的陈蛰熊,三人围成一个圈,奋力扭动着身体。赵凤声唱歌还行,舞姿差强人意,中枢神经在这一刻突然罢工,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僵硬的动作酷似脑血栓后遗症患者。好在灯光闪烁昏暗,完全看不清他的诡异动作。

赵凤声心不在焉地跳着舞,视线始终停留在不远处馒头所在的卡包。作为横行霸道的四大金刚之一,馒头确实有在雍城嚣张的资本,从经理谦卑的态度和络绎不绝跑去敬酒的客人,就可见一斑。馒头始终绷着脸,对于讨好的家伙们不屑一顾,顶多举起杯子,浅吟一小口,当作回礼,傲慢的不是一星半点。

赵凤声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纵然踩了对方,顶多由米大爷来出头,牵扯不到上层人物,何况米大爷都不知所踪,馒头仅仅是一团发面而已,踩下去软不拉塌,丝毫不存在成就感。

赵凤声的目标是雷斯年,对其他人没有兴趣。

“那小子看着比翟红兴还狂。”陈蛰熊阴沉着脸说道。

馒头打扮是纯粹大哥风范,寸头,大金链,双臂布满文身,油腻肥大的脸庞,再加上桀骜不驯的态度,很难使人引起好感。陈蛰熊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最受不了装逼犯,被他揍过这类的主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在我们街里,有权有势的人家养狗,最中意相貌凶狠的恶犬,起到震慑作用,为的是吓走宵小之辈。其实这种狗咬合力平平,胆子也不大,还没有土狗能打,中看不中用,你跟一条狗较什么劲。”赵凤声好笑道。

“嫌他长得恶心。”陈蛰熊给出一个滑稽又很实在的答案。

“那就不看,旁边坐着水灵灵的大洋马,你不懂得珍惜,反倒要恶心自己,你说你傻不傻?”赵凤声掐了一把灵活纤细的腰肢,触感惊人柔腻,一个字,嫩!

酒吧进入到黄金时间,这两位洋妞负责领舞,带动全场气氛,看到经理过来告罪,说要借一会人,赵凤声大手一挥,很慷慨地让两位洋妞离去,喝着美酒,打量着酒吧里每一位客人。

面前走过了一拨男女,年纪稍小,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个个浓妆艳抹,衣着时尚,扭着腰肢,边走边跳,一举一动显示出青春风暴。

赵凤声眼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孟祥伟的女儿囡囡,还有雷家第三代旁系雷育荣。

人生何处不相逢?

赵凤声磕了磕陈蛰熊手臂,指着造型夸张的雷育荣小声道,“喏,黄头发那位,就是雷家的子孙,雷斯年的侄子,上次被人误会成奸夫,还被那小子踩过一次,幸亏老子腿脚麻利,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雷家子孙?”陈蛰熊沉吟片刻,玩味笑道:“按照辈分,他得称呼你表哥吧?”

“玩笑归玩笑,别拿老子名节开涮,被张烈虎听到了,叫我还钱是小事,揍我一顿咋办?能够成为国术界里年轻一辈最出彩的人物,身手很biàn tài吧?傻小子估计都很难摆平,我可不想跟他作对。”赵凤声缩着脖子小心翼翼说道。

“我没跟张烈虎打过,但见识过他出拳的速度和力量,说句很公道的话,两个我也打不过他,至于你那盖世无双的傻弟弟……”陈蛰熊顿了顿,如实说道:“三年之内,或许力有不逮,三年之后,张烈虎必定惨败。”

“三年?”

赵凤声沉思片刻,随后摇头叹气道:“太长了……”

雷育荣这帮二世祖,花钱如流水,是kk酒吧的常客,没等屁股坐稳,八面玲珑的经理就按照惯例,放好了几瓶黑桃a和几打啤酒,顺便摆好了一行烟花,点头哈腰等待着雷育荣发hào施令。

赵凤声认出了雷育荣,馒头也同样认出了雷家子弟,亲自端着酒跑过去,跟雷育荣交头接耳说着奉承话,看样子交情不错。而囡囡却无精打采歪到沙发中,翻弄着手机,似乎还没从父母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

“囡囡,你喝香槟还是啤酒?”雷育荣跟馒头寒暄完毕,坐到了囡囡旁边。

孟缇专心致志玩着手机,爱答不理。

“喂,我们出来嗨皮,是为了让你开心,别拉着一张死人脸,跟谁欠你钱似的。”雷育荣见到囡囡呈现出萎靡状态,气不打一处来,单脚踩在桌子上,凶神恶煞一般。

孟缇斜了雷育荣一眼,瘪着嘴巴,从躺着变为坐姿。

雷育荣一把抓住孟缇头发,恶狠狠说道:“老子给你说话,没听到是吗?!”

家庭背景不如对方的孟缇强忍住泪水,委屈说道:“音乐太大,我没听清楚。”

“qiàn gān的玩意,跟你妈一个德行!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孩子,你妈绿了你爸,以后你迟早绿了我,你们家的女人,都跟biao子一样!”雷育荣咬牙吼道。

“我没有……我跟我妈不一样……”孟缇眼眶浸满泪水。

“给老子喝!今天不把爷伺候舒服了,一会有你受的!”雷育荣疯狂叫喊道。

孟缇颤颤巍巍端起酒杯,喝着全是苦涩滋味的酒水。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神仙妖怪(中)

陈蛰熊将不远处的一幕看在眼底,在万林跟上流社会呆的久了,二世祖的跋扈,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吼女人而已,不稀奇,跟那些心里扭曲的二世祖们差得远呢。陈蛰熊叼起一根香烟,朝赵凤声挤了挤眼,“你的小表弟,脾气好像不怎么好,一点男人风度都没有,雷家男人就这么差劲?”

“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别一棍子打死所有雷家男人,比如雷斯年,抛开我们俩之间的恩怨,其实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自律,上进,勇敢,成熟,一个人将雷氏集团带领到蒸蒸日上,这是无法抹灭的功绩,如果不是对手,我想我会很敬重这位舅舅。”赵凤声淡淡说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赵凤声在部队经常听到这句话,自从得知肖贵的死因,他就开始搜集雷斯年的资料,包括上位过程,成长经历,小到个人癖好,性格特点,即便赵凤声没有跟雷斯年接触过,也在脑海里刻画好了仇人形象。

“称赞对手,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普通人可不会这么做。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咱俩能够得偿所愿,把他扳倒,一劳永逸。”陈蛰熊举起酒杯,跟赵凤声面前的杯子轻轻一碰。

“说得简单,可是愿望就像她娘的镜花水月,老子从来也没完成过。”赵凤声勾了勾嘴角,一饮而尽。

年轻人喜欢玩闹,不差钱的二世祖则更加肆无忌惮,烟花接二连三燃放,将酒吧照射的如同白昼。跟雷育荣同行的女孩们,跑到桌子和沙发上,尽情摇摆着身体,跟烟花同样绚烂。这帮二世祖眼光很高,胭脂俗粉根本看不上,能够当成女友陪伴左右,颜值和身材缺一不可,虽说脸部几乎都经过微调,可白皙的大腿和小蛮腰做不了假,具有东方女性独特骨感美,比起异国风情的大洋马难分上下。

两位洋妞领完了舞,准备回来陪客人,却被馒头抢先一步拽进了卡包,经理无奈之下,跑到赵凤声这桌,赔笑道:“先生,有位贵客需要卡琳娜和莫茜陪酒,您能不能通融一下?要不……我给您找两位法国妞,模样绝对无可挑剔,您只需要付后面两位的钱就可以,至于卡琳娜和莫茜的钱,那就免了。”

出两人的钱,可以跟四位洋妞亲密交流,稳赚不赔的买卖,卖一个面子给经理,以后没准谁求得到谁,换成别人,肯定乐于如此。

可赵凤声将脸一板,带有怒容说道:“老子给不起钱?凭什么把我的妞让别人搂?限你十分钟之内,把人给我带回来,否则别怪老子翻脸!”

酒吧这地方,鬼怪神仙都有,建筑工人,清洁工,二世祖,zhèng fu干部,几乎囊括了各种行业人士。即便经理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也看不透鲜衣怒马的赵凤声什么来头,从未见过,但是两人气场很足,肯定不是灌几杯猫尿就敢胡乱撒野的虾兵蟹将。

经理暗骂一声馒头的老娘,可跑到人家那把妞带回来,他却不敢。馒头的凶名,在雍城妇孺皆知,不用想,只要自己敢张嘴,等待自己的不是一个嘴巴子就是一记断子绝孙脚。

经理擦了一把额头冷汗,苦笑道:“先生,今天就当卖我一个面子,交个朋友,这顿酒我请了,以后凡是来kk玩,我亲自招待,酒水一律八折,您看这样行吗?”

赵凤声瞥了一眼态度恭敬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喝完一杯酒,冷声道:“你是觉得我付不起酒钱?”

“不敢不敢,我真没那个意思。”经理急忙否认。

“要么让那俩洋妞陪我,要么让你亲妹子来陪我,自己看着办。不就是馒头么,惹不起他,你就敢来惹我?信不信老子把你饭碗砸了,再让你去医院躺半年。”赵凤声双手环胸,态度倨傲。

碰到大人物了?

经理后背直发凉。

既然认出了馒头,还敢明目张胆的找茬,起码是超出一个级数的存在。可雍城自己认识的猛人不少,唯独没见过眼前的这位,思来想去,经理硬着头皮说道:“先生,那我去试试,能不能带回来人,不敢打包票,但兄弟一定尽力。您消消火,我再送您一瓶酒,就当兄弟一点心意,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等经理离开,陈蛰熊笑道:“别人是扮猪吃老虎,你是装老虎吃大象。”

“他?还大象?”赵凤声不屑一笑,“顶多算是一头野猪。”

“我记得你这人从来都是小心翼翼,装孙子,演怂包,见了谁都客客气气。怎么今天气性上来了?不会是女人被抢,触及到你的底线了吧?”陈蛰熊好奇问道。

“之前的隐忍,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说雷家有权有势,硬来的话,咱也拼不过人家。一个地头蛇的手下,还要我缩进龟壳里?哥们当了那么多年孙子,是该翻身当爷爷了。”赵凤声哼哼道。

“鱼饵悬在空中,哪怕再诱人,也不会有鱼来咬钩,因为够不着。必须进入水里,让鱼有咬到的可能性,才能愿者上钩,是这个道理吧?”陈蛰熊猜测道。

“孺子可教也。”赵凤声眼底闪过狡黠笑意。

“牛富贵?!”

惊讶的女声,透过嘈杂的音浪,在身前响起。

赵凤声想要看她是谁,但帽子和灯光却将女人的面容遮住,不过胸前的伟岸和帽子附近露出的奶奶灰,瞬间判断出了来人是谁。

雷斯年的正牌女友。

韩敏。

馒头,雷育荣,再加上十六。

今晚的酒吧神鬼乱舞。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神仙妖怪(下)

或许一起携手经历过生死,远比十几年的交情要来的厚重,十六很自然地坐在了赵凤声身边,不存在男女之间那种隔阂,十六自己斟满一杯杰克丹尼,侧起圆润的脸蛋,笑道:“蹭你一杯酒,不介意吧?”

赵凤声盯着每一次都能给他带来震撼的丰腴山峰,吞了下口水,“这酒怪大……不是,这酒怪贵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喝,要不你再买一瓶?我可以免费陪你一醉方休。”

“还是一如既往的抠门。”十六冷哼一声,将整杯酒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用来驱散酒精的ci ji,“好辣,你怎么不往里面兑点红茶绿茶呢?”

“一瓶二十块钱,比外面贵了七八倍,我又不是冤大头,兑那玩意干啥。”赵凤声翻着白眼道。

“不愧是刁民,任何时候都能精打细算。对了,你前阵子干嘛去了,打你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后来干脆停机了,该不会是想赖账,悄悄玩失踪吧?”十六对纯洋酒实在无法下咽,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瓶红茶。

“赖账?赖啥账。我又不欠你东西,至于么。前段时间手机丢了,身份证又没在身边,不方便补办,索性买了个新hào。”赵凤声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企图蒙混过关。

“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忘啦?”十六看起来咄咄逼人,嘴角却流露出一抹诡异的轻笑。

“啥时候?我咋不记得,讹人是不?我给你说,法律我可精通着呢,像你这种行为,直接告你敲诈勒索,把你扔进去拘留几天,好好品尝违法行为带来的恶果。”赵凤声斜眼道。

“德行!不就一顿饭嘛,多少人想请我吃大餐都约不到,给你这个机会却不懂得珍惜,活该一辈子跟左右手过!”十六冷了他一眼。

赵凤声揉揉鼻子。

如果是其他女人,不介意打情骂俏,可十六是自己的准舅妈,心里实在迈不过那道坎儿。

赵凤声陪十六喝完一杯酒,却发现面前站满了人,经理不知所踪,正中间的馒头用凶狠的眼神望着自己,伸出油腻肥胖的大脸,操着一口渗着土味的西北话,“小伙子,听说你要跟我抢妞?”

赵凤声急忙躲开飞溅的唾沫星子。

混江湖的私生活糜烂,天天换女人,夜夜当新郎,没准就染上淋病梅毒艾滋病啥的,到时候拳脚赢了对方,却被生化武器摆了一道,那岂不是亏大了。

赵凤声偷偷瞟了一眼雷育荣,发现那小子正美滋滋喝着酒,视线落在自己这桌,嘴角挂有冷笑。很明显,那小子认出了自己,想玩一出借刀杀人计?

那就如你所愿,苍蝇虾米一锅烩。

赵凤声慢条斯理点燃香烟,将烟雾喷到又丑又油的大脸上,镇定说道:“这位大哥,很明显是你抢我的妞,吸白粉吸多了?脑子抽抽了?找茬前先去厕所洗一把脸,长得像猪头,脑子也他妈像头猪!”

在雍城,从来都是馒头欺负别人,何曾被别人如此羞辱过?哪怕是建哥,敲打时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开口就骂,眼前的男人究竟什么来路,没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大票虎狼猛汉呢?

馒头能做到四大金刚之一,脑子自然够数,听着咄咄逼人的言辞,本来狭小的双眼眯成一条缝,按捺住喷薄欲出的怒火,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嘶哑声音,“朋友,你哪条道上的?”

“哪条道?”赵凤声撇了撇嘴,笑道:“shè hui zhu yi康庄大道,听说过没有?”

馒头怒目圆睁,却将攥紧的拳头悄悄松开。

赵凤声越表现的得寸进尺,馒头越不敢动手,他跟坐井观天的小弟不一样,早期跟米大爷混江湖,见识过无数惹不起的大人物,清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面前的家伙信心十足,很明显没把自己当一盘菜,听口音,肯定不是本地土著,那么十有**是过江龙,这类人,要么有权,要么有势,要么背景通天,哪一样都招不得。

馒头将两位洋妞拽到赵凤声面前,淡定说道:“今天是老哥做错在先,得罪了,自罚一杯,就当交个朋友。”

三分满的杰克丹尼,被馒头抄起酒瓶一饮而尽。

挺上道啊。

怪不得能做米大爷的左膀右臂。

赵凤声默默抽着香烟,不理不睬。

馒头一拱手,率领手下灰头土脸离去。

十六看的满头雾水,眨着如同春水般的眸子,询问道:“牛富贵,什么情况啊?我以为那些人要找你打架呢,怎么喝了一杯酒就不了了之?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我挨打,你高兴个啥劲?”赵凤声脸色有点发黑。

“因为从来没见过刁民吃瘪。人家十几个人,你肯定不是对手,我得把你鼻青脸肿的珍贵视频记录下来,以后不开心了,拿出来当成消遣,搏自己一乐。能够为女神心花怒放充当砝码,牛富贵,你一定很荣幸吧?”十六憋着坏笑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赵凤声悄声嘀咕道。

十六打量着坐到旁边的洋妞,啧啧叹道:“怪不得一帮大老爷们争来抢去,姿色不错嘛,胸***翘,身为女人看了也流口水,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担任你今晚的摄影师,将美好瞬间记录下来。”

赵凤声不耐烦道:“你是不是有病?!tou kui狂啊?!老子挨打你想拍,老子房事你也要拍,老子大便时候用的金鸡独立式,想拍不?!”

“咦……好恶心,我怕我以后吃不下饭,瘦成麻杆怎么办。”

十六捏住鼻子夸张说道:“不过金鸡独立真没见识过,为了一睹仙人风采,可以勉为其难只拍身体,你什么时候去厕所,记得通知我哦。”

“老子现在就拉给你看!”赵凤声被她折磨的几近癫狂,一把拽开了裤腰带。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三十年的相逢

馒头灰溜溜回到卡包,喝了一杯泄愤酒,曾经招惹过韦八亢的九爪龙小弟嚷嚷道:“大哥,咋不把那小子干了?!我看他细胳膊细腿,好像也没两下子,你如果不方便出面,等他们出去以后,我去打了那小子闷棍,替您出出气。不就俩人嘛,我自己就能把他们摆平。”

“打你妈的闷棍!就知道下拌玩阴的,啥时候能出息点?!上次你把八爷差点给揍了,江湖里传的风言风语,说你小龙敢跟韦八亢面对面掰腕子,现在又想当出头鸟,名气大了,长能耐了是不?”馒头吹胡子瞪眼道。

小龙嘿嘿一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上次虽说被韦八亢教训了一顿,可事情发生以后,却给小龙渲染出不少传奇色彩,如今敢跟八爷顶牛的,雍城除了建哥,还有谁?

“馒头大哥,怎么回事?”带有质问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馒头抬起眼皮,额头皱纹极其明显,看到雷育荣站在面前,馒头将旁边花枝招展的女人撵走,讪笑道:“雷公子,您坐。”

雷育荣大马金刀坐到沙发正中,翘起腿,扬起稚嫩又带有阴鸷的脸庞,“我观察了半天,怎么没动手啊?难不成馒头大哥不吃肉改吃斋了?”

馒头一捋青头皮,惭愧说道:“雷公子说笑了,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少,您想教训的那人,说实话,您惹得起,我却不敢惹。”

“这话怎么讲?”雷育荣晃着盛有黑桃a的酒杯,疑惑问道。

“气势,狠辣的气势,跟建哥年轻时候很像。雷公子,我就是靠着兄弟们多,去混吃混喝的下三滥,欺负普通人还行,遇到猛人了,该夹起尾巴就得夹起尾巴。给你讲一件真事,年轻时,我跟建哥去内蒙收账,跟当地人发生冲突,对方两人,我们十几人,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可你猜怎么着?十秒钟,那名大汉就把我们全部放倒,连掏刀子的机会都不给。从那之后,我就学着先察言观色再做决断,这世间有太多你拼不起又打不过的人物,运气好,缺胳膊断腿,运气不好,小命可就没了。”馒头拇指捻动着蜜蜡手串,小心翼翼说道。

“馒头大哥,你也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怎么被一个外乡人吓到了?实不相瞒,那家伙就是一送外卖的,是孟叔老婆养的小白脸,上次还被我狂扁一顿,龇牙咧嘴看着唬人,实际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如果不是我爸不让我惹是生非,早就亲自动手了。”雷育荣愤懑道。

“送外卖的?!”

馒头听到赵凤声的真实身份,大惊失色,“雷公子,揍人不是儿戏,万一扯出来高官或者富商,我吃不了得兜着走,你可千万别开玩笑。”

“我拿雷家的荣誉担保。”雷育荣斩钉截铁道。

有的二世祖,喜欢扮猪吃虎,跑到自己老爹的企业微服私访,可没听说过哪位公子哥喜欢送外卖,刮风下雨,起早贪黑,还跟别人老婆搞在一起,那不是给自己老子脸上抹黑么。

“操!”

馒头狠狠一拍大腿。

八十老娘到绷带孩儿。

混江湖混了这么久,竟然被一个送外卖的给吓住了,传出去,以后在雍城怎么混?

“大哥,这事交给我,最多三分钟,我让那俩家伙躺在地上喊爸爸。”小龙拍着胸脯保证道。

“走!给我砍了那装蒜的大尾巴狼!”馒头打定主意要亲自动手,骤然起身,抄起洋酒瓶,气冲冲地奔向赵凤声那桌。

见到事态平息,刚才消失不见的酒吧经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瓶杰克丹尼,对赵凤声笑逐颜开道:“先生,您受惊了,为了表达歉意,我个人掏钱请您喝一瓶酒。这开业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得罪谁也不愿意,您多见谅,今天实在是对不住了。”

见风使舵的高手,清楚风往哪里吹,赵凤声能兵不血刃解决掉馒头,代表这人背景雄厚,经理不敢平白无故得罪贵客,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厚颜结交,至于那可有可无的面子问题,早在入世时就丢掉嘉陵江里去了。

赵凤声笑吟吟道:“多谢了,坐下喝一杯?”

态度和蔼,语气却拒人千里之外,经理很识相地告辞。

十六惊讶道:“可以呀,牛富贵,抢完妞竟然还有人给送酒,面子够大的。以后我没饭吃了,找你管饭,管饱吗?”

赵凤声正要答话,突然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朝自己奔来,横冲直撞,引得舞池鸡飞狗跳,不出意料的话,肯定是雷育荣在后面搞鬼,赵凤声磕了一下昏昏欲睡的陈蛰熊,“姓陈的,起来干活了。”

“自己的屁股自己擦。”陈蛰熊懒洋洋道。

“交友不慎呐。”

赵凤声发出一句感慨,猛地踹向桌面,几百斤的桌子挡住了对方第一波凶猛攻势,赵凤声踩向沙发,利用弹力腾空而起,膝盖弯曲,正中一人脖颈,不等落地,继续来了一记花里胡哨的回旋踢,又放倒一人,赵凤声热身完毕,耸耸肩膀,笑意盎然。

如此干净利落的身手,让馒头脑袋一麻。

这就是所谓的小白脸?人影都没瞅见,手下就倒了两个,人家面不改色心不跳,像是只用了捏死蚂蚁的力气,这他妈也太吓人了。

本来冲在前面的小龙急忙停住脚步,假装鞋带掉了,蹲在旁边悄悄观察着局势。

可既然选择了冲突,开弓没有回头箭,后撤,得罪雷家子弟,打,还有一线生机,馒头将心一横,后腰掏出从不离身的bi shou,利用小弟们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往赵凤声小腹扎去!

自打进入江湖第一天,馒头就是建哥的马前卒,任何时候,总是冲在头一个,这四大金刚的地位,是他一刀一刀拼出来的。直到现在,馒头还保持这个习惯,不像别的大哥,站在后面遥控指挥,每逢打架,馒头跟兄弟们并肩作战,要么一起挨揍,要么一起揍人,这也是他能够做大做强的本钱。

虽然馒头发福到二百多斤,可挥舞无数次的动作,形成了肌肉记忆,一刀下去,威猛不足,刁钻有余,很容易使人着了道儿。

当bi shou即将扎入身体的一瞬间,赵凤声冷冷一笑,手指飞速叩住肥腻的手掌,一捏,一掰,同时传出杀猪般的哀嚎。

常年习武的好习惯,使得赵凤声手劲异于常人,即便两人体型相差悬殊,但在爆发力和速度上相差甚远。再说馒头跟陆全法不一样,不是战斗型人才,一个照面,就被赵凤声捏住了命门。

“找死的东西!”赵凤声将掉落在地的bi shou往后一磕,挥手成刀,朝着馒头颈部用力一击,臃肿如小山的身体轰然倒地。

赵凤声揍人揍得神清气爽,多日的憋屈一并宣泄而出,扭动脖子,朝远处观望的雷育荣勾了勾手指。

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没想到雷育荣连一句招呼都欠奉,直接带着朋友们落荒而逃。

“喂,你们还打不打?”赵凤声冲馒头带来的手下喊道。

“大……大侠,我大哥身体不好,能不能把他先扶起来?”刚才还叫嚣的小龙,现在笑容满面,弓着身子,温顺的如同一只家养哈巴狗。

赵凤声对他有些印象,记得他得罪过韦八亢,又将开庄园的王金顺弄得狼狈不堪,所以存心捉弄一番,拿起经理新送来没开封的杰克丹尼,坏笑道:“你大哥想捅了我,我这人很记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也不知道酒瓶砸到你大哥脑袋上,会不会砸出脑震荡。”

洋酒的瓶子异常结实,脑震荡?如果力气用大了,烂西瓜都有可能啊。

小龙联想到惨不忍睹的画面,打了一个激灵,苦笑道:“大……大侠,我大哥的脑袋又不是铁做的,哪能禁得住您敲啊。”

“可我现在就想敲人脑门,要么敲他,要么敲你,该如何选择呢?”赵凤声将酒瓶不住敲打桌面,当当作响。

“那……那您敲我吧,我大哥已经晕了,再敲一下不得死翘翘啊。大侠,您能把酒瓶先给我一下么,等我喝完了里面的酒,您再敲,行不行?”小龙苦着脸道,酒瓶里有酒没酒,打击力度可是差了许多,他打架时经常用酒瓶作为武器,当然明白其中差别。

“行啊。”赵凤声笑嘻嘻将酒瓶递了过去。

小龙接过酒瓶,迅速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狂灌几口,他可没赵凤声能喝一瓶洋酒的本事,经受不住酒精ci ji,蹲下立刻呕吐,吐完了再喝,喝完了再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最后分不清吐的多还是喝得多。

赵凤声拿回滴酒不剩的酒瓶,朝旁边猛地一砸,啪!酒瓶炸裂,赵凤声大手一挥,“滚!”

他没想砸人脑袋,就是想浇灭一下小龙的跋扈态度,等小龙服软,赵凤声目的已然达到。

小龙如释重负,跟同伴们搀起馒头,快速离开是非之地。

“爽完了,该回家睡觉了,要不然还得去警察那麻烦一趟,领一个文明好市民奖。”赵凤声伸了一个懒腰。

“牛富贵,真人不露相啊,块头不大,还挺能打。”十六阴阳怪气赞叹道。

“多谢夸奖,我跟老陈走了,你呢?在这玩还是回去,要不要梢你一程?”赵凤声轻松说道。

“我哪会自己来酒吧消遣,多傻啊,跟朋友约好了一起,他还没到。你们先走吧,记得给我留下电话hào码,以后想欺负人了,你可要充当我的金牌打手。”十六微笑道。

“可以,不过价钱得谈得拢才行,要我出手,起码得十万起步,你家大业大,也不在乎那点小钱,就当是缩小贫富差距了。”赵凤声一边狮子大开口,一边随意问道:“你那朋友不够意思啊,把你晾半天也不出现,是不是被放鸽子了?”

“他啊,忙得很,经常爽约,一会你帮我揍他,十万块没问题,只要帮我出了气,一百万都没问题。”十六心事重重地抿起鲜红嘴唇,能看得出积郁许久的怨气。

“阔绰!富婆就是富婆,一百万眼都不眨,足够我们刁民们辛辛苦苦一辈子。”赵凤声开着玩笑,突然察觉到事态有些诡异,皱眉道:“你在等什么朋友?”

十六莞尔一笑,“男朋友呗,我花他的钱去揍他,过分吗?谁叫他天天气我,活该!”

男朋友?

雷斯年?!

赵凤声脊梁骨渗出阵阵凉气。

猛然回头。

门口处站着一位男人,不胖不瘦,不高不低,双手插兜,身体笔直,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能看得出他眉目含笑。

赵凤声幻想过无数次跟仇人见面的场景,或是剑拔弩张,或是一位成为阶下囚,或是在监狱里在铁栏两边遥遥相望,却从没想过能在酒吧里相遇。

汗水从额头滑落到脸颊,赵凤声的眉头越来越紧。

雷斯年渐渐靠近赵凤声,步伐很慢,赵凤声却感受到压力倍增,像是一步一步踩在心头,步步如千斤,压得他几欲喘不过气。

雷斯年没有去跟女朋友打招呼,而是大大方方站到赵凤声面前,仔细打量后,微微一笑,“赵凤声?”

赵凤声没有回应,只是怒目相对。

雷斯年继续保持人畜无害的笑容,“想不到三十年了,咱们长辈和晚辈之间,才见第一面,不怪你,应该怪我这个当舅舅的。”

舅舅?外甥?

旁边的shi liu dà惊失色,这俩竟然是亲戚?!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你惦记了我很多年了吧?”赵凤声驱赶走紊乱的情绪,以冷笑回应。

“这里人多嘴杂,说话不方便。”

雷斯年轻叹一口气,“走,先跟我回家。”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二姐

赵凤声的乌鸦嘴又在关键时刻显灵,雷斯年人生中第一次来到酒吧放松,就被自己碰个正着,运气不可谓不逆天。

或许是雷斯年气场太过强大,或许是大脑当机,赵凤声没有拒绝雷斯年的邀请,跟他走出酒吧,来到右后车门,坐上那辆令无数人艳羡的宾利慕尚。

驾驶室的丧隆不断望向后视镜,眼神充满好奇,看看是哪位贵客竟然能跟雷斯年并肩而坐,要知道雷总公私分明,这辆宾利只对私,不对公,即便是zhèng fu要员,也从来没有人享受来自英国克鲁的顶级奢华待遇。这辆车,从意义上来讲,乘客仅有两位,老佛爷跟冯叔,可两位老人家深居简出,从未坐车出行,后面的年轻人,其实是这辆车的头位客人。

看到那张表情凝重的清瘦脸庞,丧隆眼中布满惊讶。

“回老宅。”雷斯年轻声说道,他出来时只带着赵凤声,甚至连女友十六都忘到酒吧,至于全身戒备的陈蛰熊,则被他直接忽略。

丧隆发动汽车,传来令人迷醉的声浪。

赵凤声将头撇向窗外,坐姿挺拔,只有微微颤抖的拳头,证明他的内心正在掀起滔天巨浪,纠结、挣扎、愤怒,等等一系列负面因素在胸腔斗得天翻地覆。

“什么时候到的雍城?怎么不去雷氏集团找我?西北这阵子很乱,万一出了事,我如何跟你母亲交待?”前两句是带有责备式的问话,后一句是带有惋惜式的轻叹。

赵凤声鼓起的腮帮子肌肉明显抖动一下,缄默不语。

雷斯年习惯性的十指交叉,放到叠在右腿上的左膝,轻声说道:“咱们俩应该算是第二次见面了吧?记得你母亲去世那年,我去武云祭奠,你在远处瞪着我,像头穷凶极恶的狼犬,似乎我再靠近一步,你就要用牙齿把我撕成碎片。我不清楚你为何对我充满敌意,或许……你母亲把对雷家的怨,翻倍地传染给了你,所以那天我选择了尊重,尊重二姐,尊重你,尊重一个尝尽苦果的赵家。那年你十四岁,今年你二十九岁,十五年,弹指一挥间,你长大了,我也正向老年迈进,人有情,天有情,岁月最是无情啊。”

一番肺腑之言,并没有使赵凤声动容,依旧望着街边灯火,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

赵凤声的冷淡表现,雷斯年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听说你结婚了,本来婚礼那天,我备了份礼物,没想到新娘子竟然离家出走,我这做舅舅的送礼送不出去,只好再等等了。”

“你对我可真够关心的。”赵凤声终于开了口,语气冷漠,将‘关心’二字咬的极重。

雷斯年像是没听出他的讥讽,眼角轻细皱纹忽然舒展,笑的面如春风拂柳,“不止是我,你姥姥,大姨,小姨,都备了厚礼,相比之下,我这舅舅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一栋武云的别墅而已。其实想结婚那天当作贺礼,可始终等不到,回到老宅,就把房产证交给你,装修和家电已经全部弄好,你直接住进去就可以。”

武云的别墅?

赵凤声终于扭过头,望着那张横看竖看都人畜无害的脸庞,四十多年的岁月,并未在他脸上刻画出沧桑,反而给人温润舒适感。像一张古画,虽然沾染少许岁月痕迹,但洗尽铅华后,骨肉依旧俊秀挺拔。

赵凤声从口袋摩挲,掏出仅剩余两根的大熊猫,将皱巴巴的香烟点燃,皱起眉头,用力抽了一口。

烟雾在车内迅速弥漫。

咳咳咳。

雷斯年捂住嘴巴大力咳嗽。

丧隆将天窗打开,烟雾顿时稀薄几分。

“年轻时因为工作压力大,我也喜欢抽烟,后来身体出现毛病,医生建议我最好把烟戒了,大概有好几年没碰过了,闻到你的烟味,倒是把烟瘾给勾出来了,能分我一根吗?”雷斯年用商量口吻询问道。

赵凤声将皱巴巴的烟盒和打火机往他身上一丢。

“大熊猫,好烟啊。”雷斯年怔怔望着烟盒,若有所思。

雷斯年娴熟点燃,抽了一小口,慢条斯理说道:“好像京城的人,才比较喜欢抽大熊猫。”

赵凤声爱答不理。

“你还年轻,任重而道远,最好把香烟戒了,如果不能戒,那也尽量少抽,否则对身体不好。”雷斯年像是个长舌妇一样絮絮叨叨。

“我死了,不是正合你心意么?”赵凤声不屑冷笑。

雷斯年含笑摇头。

宾利直接开上高速,两人都没有再交流,赵凤声闭住双眼,躺在座椅中昏昏欲睡,雷斯年远眺窗外,心事重重,等车辆行驶到一条河边,雷斯年视线停留在水面上,平静的眸子忽然浮现浓郁哀愁,小声呢喃道:“这条河叫做潼河,小时候那会儿,每到夏天,我们就会跑到河里游泳,随着水性越好,我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从河边游到河中心。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话一点不假,有一次我游着游着,突然被水草缠住了脚踝,当时不清楚是水草,还以为是被河里的冤魂缠住,越想越怕,越怕就缠的越紧,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我慢慢沉进水里,喝水不断涌入口腔和鼻腔,就连呼救都无法做到,整个世界变成了黑色。”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忽然看到熟悉的碎花衣服,有huáng sè的小花,红色的小花,绿色的小花,组合在一起,鲜艳动人。”

“那是我二姐,也就是你的母亲,她来叫我回家吃饭,正巧碰到我溺水,见到我在河中央挣扎,二姐想都没想,不顾一切冲进河里,拽断了缠在我脚踝上的水草,拼命把我拉出水面。可她自己水性平平,呛入太多河水,渐渐沉了下去,如果不是有好心人相救,我们姐俩,要再为河里添两条冤魂。”

“我父母死得早,没人疼,没人爱,只有二姐关心我照顾我,冬天给我缝补丁,夏天帮我扇扇子,有好吃的,第一个端到我面前,亲弟弟也不过如此,目睹我发生危险,她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把我救出来。从那天起,我就立誓,宁肯负了天下人,绝不负我二姐。”

“也绝不允许有人欺负我二姐。”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初见老佛爷

雷斯年说话时眼眶湿润,胸口起伏较大,赵凤声懂得一点识人观色的技巧,判断出他应该是真情流露,几乎每一句都是真话。换言之,如果撒谎能撒到这种程度,去拿奥斯卡影帝都绰绰有余,再说对自己苦心演一出戏,有必要么?赵凤声可没觉得脸有那么大,能让西北小侯爷认真对待。

至于雷斯年为何对自己机关算尽,赵凤声也摸清了一点点线索,猜测道:“我妈有恩于你,所以你就将让我妈吃遍苦头的赵家当作仇人,我爸去世了,我这个唯一的赵家人,就成为你的目标,不惜动用一切手段,把我往死里逼。骗取大刚的钱,干掉肖贵,指使唐耀辉冲我开枪,侥幸保住小命,到了万林,你又让何山洛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最后费尽心机,将我和泰亨一并收入囊中。一步一个坑,步步杀机,试图让赵家绝户,这一切,源于你对我母亲的缅怀?”

雷斯年望了赵凤声一眼,饱含深意,张开嘴,又合住,修长手指在膝盖不断敲打,沉默了半分钟,终于开口说道:“在你没出生之前,我就去看过二姐,那时候的她粗布má yi,可眉眼间流露的幸福,是骗不了人的。她嫁给你爸之后,生活虽然清苦了一些,但有情饮水饱,粗茶淡饭也很知足。至于你说我对赵家人有偏见,更是无从谈起,二姐自己选择的路,我只有祝福和支持,从没觉得她错了。”

“那你干嘛要把我赶尽杀绝?”赵凤声咬牙切齿道。

汽车驶入一片大规模建筑群,雷斯年清清嗓子,“到家了。”

母亲的家。

赵凤声好奇望向窗外,借助路灯,可以看到树木成荫,古香古色的别墅并排而立,柏油马路一尘不染,环境异常整洁。赵凤声打量一番,暗自惊讶,自言自语道:“好厉害的风水格局!”

看风水,他不敢称大家,但在老爷子的耳濡目染下,了解一些皮毛。等汽车停在一栋别墅后,赵凤声从惊讶变为震惊,明堂豁然开朗,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典型的四灵山决,天赐的一块福地!

赵凤声只注意风水,却没看到宅子门口站立的三位老人。

居中的老妇头发已然花白,拢的整整齐齐,拄着一根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古沉木拐杖,老式布鞋微微踮起,褶皱的脸庞布满焦急神色。等汽车进入眼帘,老妇眼睛睁圆,努力看向汽车型hào,可老花眼让她的视力大不如前,模模糊糊只看到一片残影,老妇跺了跺拐杖,激动问道:“是斯年和凤声他们回来了吗?”

旁边旗袍打扮的雷音竹微微一笑,答道:“娘,是他们回来了。”

在西北纵横披靡的老妇眼底突然泛起浑浊泪花,袖口往眼部轻轻擦拭,呢喃道:“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惜梅,你总算舍得回来看娘一眼了。”

老佛爷心里,赵凤声就是二女儿雷惜梅的传承,赵凤声回家了,那就是惜梅回家了。

不等汽车停稳,老佛爷急不可耐往前紧走几步,凝视着从后车门走下的年轻人,屏住呼吸,丢掉陪伴多年的拐杖,步履蹒跚朝前挪动,走的异常艰难,可冯老和雷音竹却没有上前搀扶。

等两人距离仅有一米的时候,老佛爷伸出干瘪的双手,颤颤巍巍往清瘦脸庞摸去,“你……你就是我的外孙?小凤声?”

姥姥?

赵凤声望向红光满面却带有强烈期盼神色的老妇,她就是老佛爷?自己的亲姥姥?西北商界的传奇铁娘子?

一想到母亲的临终遗言,赵凤声猛然后撤,躲开了那双饱含亲情的手掌。

老佛爷扑了个空,八十多岁的她根本无法平衡身体,直接往前栽去。

好在雷斯年眼尖手快,搀扶住差点摔倒的婶娘。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把你姥姥摔着了怎么办?!”一路上态度温和的雷斯年忽然板起脸,大声呵斥道。

赵凤声抿起倔强的嘴角,眉头紧锁。

“不碍事,凤声第一次见咱们,未免生疏,有些距离感也属于正常,斯年啊,你不用管我,赶紧把凤声领进屋,西北的风,刮骨,凤声初次来西北,别把孩子冻坏了。”老佛爷盯着赵凤声眉开眼笑说道。

这哪里是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分明是一位宠溺骄纵孩子的老人家。

老佛爷抓住了赵凤声右手,或许出于对老人安全性考虑,这次他没有闪躲,枯皱感传遍手部皮肤,很冰冷,很生疏。

一行人进入雷家老宅,早已准备好的香茶因为等待过久变得冰凉,雷音竹又亲自去沏茶,泡好后放到赵凤声桌边。

赵凤声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清湖居士,震撼程度不亚于初次见到雷斯年。能够陪伴老佛爷左右,肯定是雷家嫡系,而三位女儿,雷音竹最年长,按照年纪判断,还有母亲跟自己描述的姐姐爱好和形象,十有**是自己大姨。见到雷音竹对自己浅笑,赵凤声尴尬地不知所措,打招呼,老佛爷跟雷斯年在场,不打招呼,又不太礼貌,只好用眼神去传递亲情和感激。

“凤声,你什么时候来到西北的?怎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好让斯年去接你。”经过相认,老佛爷的心态已经渐渐平复,激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切。

赵凤声低着头,不喝茶,不答话。

“娘,凤声舟车劳顿,累了,休息一晚,等明天再说吧。”雷音竹看出了赵凤声的敌意,试图让氛围没那么紧张。

“好,那就让凤声睡惜梅那屋吧。”老佛爷停顿片刻,同意了女儿的建议。

等到雷音竹将赵凤声带出大厅,老佛爷将所有人都赶走,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哭了一会,笑了一会,最后怅然若失道:“空了那么多年的屋子,总算住进去人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恨

赵凤声走入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木椅,木桌,就连床都是木制的,具有很强烈的年代感,跟雕金砌玉的大厅形成鲜明对比。赵凤声微微皱眉,雷音竹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满,解释道:“自从你母亲离开老宅,老人家就吩咐屋子里的东西不许更换,只是经常打扫而已,所以看着比较简陋。你如果住不惯,明天我叫人来换一套现代家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自己家人,千万别客气。”

赵凤声坐到木椅中,抚摸着质感细腻的把手,轻声道:“我没想在这里久留,就想看看我妈以前的屋子而已,明天就走,不用那么麻烦。”

“既然回家了,就多住几天,这间屋子空了三十年,许多设备已经老化,是该换换了,没有你这位主人发话,别人是不敢碰的。你姥姥年纪大了,思维古板,能够劝得动她的,或许只有你这位外孙了。”雷音竹和蔼五官泛起微笑。

“大姨,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赵凤声望着血浓于水的亲人,语气真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怕是陌生人,我都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是自己的亲侄子。”雷音竹试探性地摸向赵凤声头顶。

赵凤声愣了一下,没有闪躲。

雷音竹突然一把将赵凤声抱入怀中,眼圈一红,低泣道:“孩子,苦了你了。”

雷音竹本来有千言万语,可见到赵凤声之后,一腔怜爱化为绕指柔。

赵凤声感受着轻颤的身躯,宽慰道:“大姨,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那些苦,不叫苦,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恨大姨吗?”雷音竹夹杂哭腔问道。

“没有。我妈虽然提及雷家的时候很少,但从未说过您的一句不是,所有怨恨,只针对老太婆一人罢了。”赵凤声平淡答道。

雷音竹放开赵凤声,坐到他的旁边,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哎!~你妈性格外刚内柔,看着脾气挺好,一家人里,其实最倔的就是她,说走就走,连声告别都不肯,但凡她性子软点,何至于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不管对错,她都是我妈,但是那位老人家,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赵凤声一字一顿道。

“你妈的脾气,随你姥姥,你的脾气,又随你妈,一脉相承,哪能说不认就不认呢。”雷音竹轻叹道。

“我妈说过,我没姥姥,自从她离开娘家的时候,我姥姥就死了。既然老人家先提出的断绝了母女关系,我这当儿子的不能不孝。”赵凤声斩钉截铁道。

“何苦呢……”

雷音竹左右为难,解释道:“其实当你妈走了没多久,你姥姥就后悔了,可老人家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是不肯低头认错,一个比一个脾气拧,以至于等到你母亲去世,母女俩也没有再见过一面。”

“得知你母亲去世的消息,老太太把自己锁在屋里,偷偷哭了一天,眼睛差点瞎了,到现在视力都不太好。从此以后,不信鬼神的老太太请来了佛像,天天拜佛诵经,祈求她的女儿轮回后不做众生牛马,祈求她的外孙长命百岁。”

“凤声,你姥姥有错,我承认,但她不是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吗?你父亲是个残疾人,自己都照顾不好,哪能给惜梅带来幸福?事实证明,你父亲根本没有能力撑起完整的家,全是惜梅在无怨无悔的付出,最后积劳成疾,把自己活生生累死。你如果有了孩子,会眼睁睁看着他掉进火坑吗?错就错在两人不善于沟通,将事情闹得越来越僵。凤声,你可以怨恨,但要试着去体谅你姥姥,一个为了女儿后半生去大动干戈的老人,罪不至死吧?”

听完站在中间立场的雷音竹一番话,赵凤声不动声色说道:“我爸知道给不了我妈想要的生活,所以一开始就不答应这门亲事,我妈来到武云之后,我爸就恶语相加,冷嘲热讽,试图将我妈撵回娘家。我不清楚我妈当时怎么想的,可假如有半条退路,我妈也不会留在赵家,那条路,就是老太婆封死的,她不承担责任,谁来承担?!”

“我爸是个有担当的爷们,见到我妈打死也不肯走,只好明媒正娶过日子。有了我之后,多出一笔生活费,我爷爷没几年也驾鹤西去,没了那笔退休金,又要给我爸治病买药,日子变得越来越艰难,我爸不忍心看到我妈受罪,于是就一走了之,希望她能带着我改嫁,找个能对她好的人家。”

“一走了之?”雷音竹大惊失色,颤声说道:“凤声,你的意思……你爸不是病死的?而是……”

赵凤声眉目突然变得狰狞,咬牙道:“zi shā!”

雷音竹目瞪口呆。

赵凤声将隐瞒多年的秘密说出口,低头沉默,双手攥在一起,缓缓说道:“一个保家卫国流血断腿的汉子,就为了老婆孩子能过得好点,自己推着轮椅,栽进了河里。”

“记得那天晚上,雪很大,风跟刀子一样,我妈带着我,跑遍了半个武云,天亮时,才看到河里已经冻成冰坨的父亲。或许我爸怕丧葬费太贵,直接选择了三九天自我了断,这样就能直接火葬,不用再往冰柜里放,省了一笔费用,不至于拖累我妈。”

“如果那会儿,你们雷家肯帮衬一点,我爸就不会死,我妈也不会因为伤心欲绝,在四十多岁就撒手人寰,我也就不会沦落成街头痞子,为了几块钱去跟别人玩命,天天游走在死亡线上。”

“您不是信佛吗?这因果报应,是谁种的因,是谁尝的苦果,应该一目了然吧?”

“您评评理,我该找谁算这笔账?”

“难道去恨我那铁骨铮铮的父亲?!去恨我那痴情坦荡的母亲?!”

“我……不该恨老太婆吗?!”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以命为饵

父亲赵立军的死因,只有赵凤声跟雷惜梅清楚,就连二妮和大刚他们都蒙在鼓里,这根刺扎在心头多年,拔不出,咽不下,锯不断,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凤声想起父亲的死状,心如刀绞。

一个男人,给不了心爱的妻子和孩子幸福,那只有选择放手,不愿自己这个包袱继续压的母子俩无法喘息。

qiong rén的孩子早当家,赵凤声到十八岁就咀嚼出其中滋味,一开始恨父亲自私,一走了之,任何责任都不愿意背负,后来步入社会,渐渐体会到生存的不易,也就明白了父亲抛弃妻子,抛弃儿子,需要多大勇气,所以赵凤声可以忍受任何屈辱,唯独不能接受别人侮辱父母,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行。

因为那个从没站直过的父亲和从没弯过腰的母亲,在赵凤声的心里,很伟岸。

雷音竹听侄子吐露完心事,五味杂陈,但没有再继续劝导,这么多年的仇恨,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轻易化解。

时间能够积攒怨恨,也能够使怨恨烟消云散。

雷音竹撂下一句早点睡吧,离开房间。

赵凤声躺在木床上,闻着枕巾散发的香皂味,毫无睡意。

今晚就像一场梦,初见雷斯年,初见老太婆,这是他多次在梦里遇到的场景。他无数次设想,见面后该如何对待他们,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将父母遭受过的苦难和盘托出,用道德bǎng jià和恶毒的语言去攻击老太婆,甚至想用刀子跟雷斯年同归于尽。但今晚,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烂泥糊不上墙?

赵凤声自嘲笑了笑,想要抽烟,却发现口袋空空,这才想起,最后一根烟也给了雷斯年,今夜难熬了。

铛铛铛。

响起了有礼貌的敲门声。

赵凤声坐起身,雷斯年推门而入。

“门没锁,我就进来了,不会生气吧?”雷斯年带有善意笑道。

赵凤声眉头挑起。

“看你没烟了,我就跑到超市买了一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不满意,告诉我什么牌子,再派人给你去买。”雷斯年将黄鹤楼1916放到桌上。

赵凤声双手环胸,躺到床头,对仇人的好意无动于衷。

雷斯年自作主张打开香烟,抽出一盒,撕开包装,拿出一根点燃,然后将剩余的香烟丢到床上,“想害死你的话,也不至于用下毒这种龌龊手段,再说婶娘就在旁边,你出了事,她老人家肯定第一个将我大卸八块。”

赵凤声淡淡说道:“那挺好,我一条贱命换一条贵命,稳赚不赔,够本了。”

“干嘛要死要活的,我是你舅舅,就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说话?”雷斯年好笑道。

“当初你对付我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如果没有老太婆,是不是在见我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动了杀机,准备杀人灭口了?!”赵凤声咄咄逼人质问道。

“咱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不是今晚吧?”雷斯年笑容玩味道。

赵凤声眸子一缩。

雷斯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芯片,放入手心来回打量,慢悠悠说道:“这是你手机里的东西吧?”

赵凤声心头巨震,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

“我找人询问了一下,这东西能够监听通话记录,也能够对你身边的谈话做出备份,相当于身边放了一个jiān ting qi,属于高科技产品。目前国内还没有这种设备出售,在国外也属于军方配备,很难搞到手。你把它弄来,是准备要对付我吗?”雷斯年慢条斯理说道。

杀手锏攥在仇家手中,赵凤声不可能不激动。当初来西北之前,他就找老战友“小灵通”弄来这玩意儿,只要雷斯年敢对他动手,小灵通那里,就能通过电脑监听到所有录音,顺便搜集证据,将对方绳之于法。

赵凤声敢大摇大摆在雍城露面,底气就是来自于芯片,手机沉入湖底之后,他就断了这个念头,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在雷斯年手中。

小侯爷,在西北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雷斯年吐出烟雾,轻声道:“既然见了面,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在你踏入西北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的行踪。先跑到牛角村牛开山那躲了几天,见到了十六,施展雕虫小技,骗取她的信任,保护她去狩猎,险些丧命在戈壁滩。然后带着牛擎苍来到雍城,先隐匿在贫民窟,当了外卖送货员,每天在雷氏集团大楼附近徘徊,试图想靠近我,搜集到对我不利的证据。”

“在雷氏集团那次的相遇,我已经认出了你,只不过怕你难堪,下不来台,所以故意装成陌生人擦肩而过。我对保安下了命令,对你不许阻拦,否则一位外卖员,你以为能够随意进入雷氏集团总部吗?”

“你是军人,还是侦察兵,具有良好的侦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可你别忘了,如今是数据时代,掌握一人的去向,并不是很难。尤其在西北地界,可操控性太大,包括张烈虎和陈蛰熊的到来,你们之间的会面,我都了如指掌。如果猜得不错,你跟张烈虎之间应该达成了某种交易,由你充当先锋官,张烈虎在后面压阵,试图将我斩落马下。”

“这不是你第一次这么干,在你送外卖的时候,已经打定了这个主意,我也清楚你是在故意暴露自己行踪,引诱我对你下手。只要你死了,凭借这枚芯片,就能够跟我同归于尽,为肖贵报仇雪恨,为钱家一雪前耻,对吗?”

“以命为饵,舍生取义。”

“赵凤声,你好大的魄力!”

第一千零九十章 后会有期

听完这些话,赵凤声眼神浮现出疯狂神色,浑身肌肉鼓胀,犹如一张满月的弓,一触即发。

恐怖的敌人。

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对方掌控之下,自从来到西北第一天,自己就像个光着屁股的跳梁小丑,任由雷斯年看遍丑态。憎恨,羞辱,怨恨,交织在一起,使得赵凤声的怒气到达顶峰,想要将眼前的男人撕成碎片,报了肖贵的仇,解救钱家姐弟于水火之中。

赵家的男人,从来不缺乏赴死的勇气。

命,这是赵凤声能够付得起的唯一筹码。

雷斯年解开中山装领口扣子,长舒一口气,“杀了我,得益的不是你,而是张烈虎和雷家旁系。在没有弄清楚敌人之前,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自毁前程,不是明智之举。还有,你的命,是二姐跟姐夫的,不属于你自己一个人,不自量,对不起的只有他们,倘若二姐泉下有知,你拿什么跟她交代?赵家一脉单传,等着你去传宗接代,不是要你拿来挥霍,像个愣头青一样逮谁跟谁玩命。男人,要具有责任感和使命感,死,并不是推卸责任的办法。赵凤声,三十而立,立的是礼,立的是行,应该依靠自己的本事,独立承担应承受的责任,并已经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与发展方向,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难道你还没有幡然醒悟吗?”

一番话如春风化雨,稍稍熄灭了赵凤声的怒气,拿起黄鹤楼1916,叼起一根点燃,赵凤声凝声道:“既然早了解到我的动机,为何不先下手为强?你权势滔天,横行无忌,在西北弄死我,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吧?”

雷斯年解开领口第二个扣子,望向那张年轻且充满愤懑的脸庞,“我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外甥?”

赵凤声冷声道:“因为雷家第三代,只有我这么一个男丁,你就算跟老太婆走的再亲近,也只不过是继子。你怕!怕我夺走你拥有的一切,财富,地位,名誉,只要我活一天,就对你存在威胁,所以你千方百计要逼得我走投无路,不许我跟雷家接触,却不敢将我杀之后快,害怕老太婆找你秋后算账,雷斯年,我说的对不对?!”

雷斯年摇摇头,洒然一笑,“自我估值太高,是一件蠢事。难道你认为婶娘会放着精通商业的人才不用,偏偏将雷家安危寄托在一个不学无术的痞子身上?”

赵凤声神色冷漠。

“父亲将房子传到儿子手中,天经地义,可一个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承载的不仅仅是自我价值。婶娘经商几十年,清楚家族企业的弊端,任人唯亲,是大忌,绝不会将雷氏集团托付给不成器的后代子孙。赵凤声,你的所作所为,有勇有谋,我曾经高看过几眼,没想到你心里打的是这种如意小算盘,可悲,可笑,可叹。”雷斯年讥笑道。

赵凤声脆弱的内心再一次受到打击,雷斯年说的是实情,自己跟他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算自己是老太婆的亲孙子,也不一定将大权交给自己,又何况是外姓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大敌当前,赵凤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抽了一口烟,问道:“那你千里迢迢跑到武云对付我,图的是什么?”

“‘对付’两个字不太贴切,换成是‘关心’,我才比较能够接受。”雷斯年挤出看不清深浅的笑容。

我信你个鬼!

赵凤声冷哼一下。

“行了,太晚了,早点睡吧。年轻人要保持早睡的良好习惯,不然到了中年,很难改变。我这当舅舅的没什么礼物拿得出手,只有几句良言相赠,你所听到的,看到的,未必是真相,眼睛和耳朵,只能采集和收录信息,分辨是非,终归要靠脑子。”雷斯年手指指向太阳穴,神秘莫测一笑,熄灭烟头,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说走就走?”赵凤声骤然站起,气势汹汹。

雷斯年停住脚步,头也不回,“你想对我动手?”

“我这口怒气憋了一年多了,杀了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赵凤声步步逼近。

“丧隆不在,我的身手没办法跟你相提并论,要杀要剐,在你一念之间。”雷斯年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一拳下去,我十有**会命丧黄泉,但是你要为你的行为负责,也要对你的家庭负责,婶娘,大姐,三姐,崔亚卿,当然,还有你的儿子,需要你的照顾。杀了我,你住进监狱,接受法律的审判,极有可能会一命还一命,得不偿失。”

哪里来的儿子?

赵凤声以为他说的是以后事情,疑虑转瞬即逝,来到雷斯年身后一米距离,提起全身力气,右拳不住颤抖,只要奋力一击,所有烦恼和仇恨就通通烟消云散。

“记住我那句话,你看到和听到的,未必是真相,后悔药和时间一样无法买到。你已经快要步入中年,冷静是自我提升的第一道境界,也是必修课之一。”雷斯年慢条斯理说道。

青筋在拳头不断跳动,半分钟之后,赵凤声爆出一个字,“滚!”

“第二道境界是制怒,哪怕你有杀人之心,也绝不能让别人看到,至于第三道境界,太过深奥,你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领悟,以后再慢慢交给你。”雷斯年丢下几句话,轻轻一笑,大摇大摆离开房间。

赵凤声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放雷斯年离去,似乎比打了一场恶仗还累。

杀人,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雷斯年做了那么多坏事,自己又能跟他近距离接触,有的是机会找到把柄,何必急于一时。

赵凤声望着那道背影走出庭院,神色冷漠,喃喃说道:“老小子,咱们后会有期。”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骆驼刺(上)

沙荒地,黄沙滚荡。

两辆越野车在黄土路中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将生活在这里的顽强花草碾压蹂躏。经过漫长的颠簸,两辆越野车停到一处山丘背风处,卓桂城从途乐副驾驶跳下,墨镜,帽子,皮靴,牛仔装,跟西北大枭韦八亢的装束别无二致,只是多了一副口罩。卓桂城摘掉口罩和墨镜,眯眼远眺,可除了荒芜还是荒芜,根本没有别的景色。卓桂城有些不耐烦道:“八爷,离这里最近的县城,还有多远?”

韦八亢踩着坚硬的土地,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接连传出土块破碎的声音,韦八亢四下打量了一番,轻叹道:“往南走,大概有百八十公里吧,如果往其它方向,最近的也得三百公里。”

呸!

卓桂城吐出嘴里刚荡进去的尘土,自言自语道:“什么他妈的破地方,连鸟都没有一只!”

“西北都这样,这还算好的,到了沙漠,白天热,晚上冷,环境更加恶劣,冻死个人都不稀奇。卓先生,再往前走,可就进了沙漠了,您这一路打了不少猎物,该往回返了吧?”韦八亢摘掉腰间的水壶,如同女人般轻饮几口,干裂的嘴唇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

淡水进入喉咙的声音,引起了卓桂城的喝水yu wàng,他朝途乐驾驶室喊道:“鱼雷,把我水壶拿来。”

一名其貌不扬但孔武有力的男人走出汽车,将水壶递给卓桂城,后者拧开瓶盖,大口狂饮。

韦八亢目睹他一口气将水壶干掉,摸了摸八字胡,说道:“卓先生,水,在戈壁滩和沙漠是好东西,得细嚼慢咽,三分即可,千万不能多饮。我小时候也像您这么喝过,结果被我老子抽了几皮带,到现在都留着印。”

卓桂城惊讶地哦了一声,“喝水还有那么多讲究?”

“在这里,水就是命,宁愿背叛老婆孩子,也不能背叛你腰间的水壶。所以不管开车还是骑马,我们都将水壶随身携带,经常在这里赶路的人,都会遵循这个习惯。早年间,为了一壶水去杀人越货的事,数不胜数,遇到快要渴死的人,你拿水去换同等的金子都行,于是我们对水异常敬重,不敢贪婪,不敢亵渎。”韦八亢将水壶郑重其事放好,神色一片虔诚。

卓桂城轻轻一笑,不以为意,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全国都能朝发夕至,怎么会为了一壶水而担惊受怕。

卓桂城看到脚下一簇绿色植被,踢了一脚,询问道:“这是什么?”

“骆驼刺。沙荒地里植物很少,就连最容易存活的白杨都无法种植,唯独骆驼刺随处可见,起大风时,zhēn ci会扎破叶片,伤口处分泌出糖汁,经过风吹日晒,糖汁缩成小块,能吃,民间叫它刺糖,煮水可治痢疾,治腹泻。这刺糖在唐代唐玄宗时当作贡品,叫做刺蜜,当地官员专门搜集过来送到皇宫,如今在附近居住的村民少了,这玩意就没人碰了。”韦八亢一一解释道。

“又丑又怪的东西,竟然是贡品?”卓桂城好奇说道,随手摘掉一丛,放到鼻尖,并没有什么味道,卓桂城丢掉骆驼刺,拍拍手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民间传说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不存在考证依据。”

坐在牧马人发动机上的泉子听到卓桂城的话,皱起漂亮的眉毛。

“卓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往回返?”

韦八亢跟卓桂城相处几天,这位貌似贵公子的男人,绝对不是一般货色,开枪射杀动物,卓桂城都是亲自动手,不管天上飞的还是地下跑的,一枪致命,枪枪爆头,精准度简直到达biàn tài程度。泉子也玩了几年的枪,可跟人家相比而言,简直小巫见大巫,说难听点,提鞋都不配。卓桂城好像是天生的枪手,阻击枪,liè qiāng,样样在行,对任何qiāng xiè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

什么人能玩枪玩的这么娴熟?

韦八亢稍稍猜出了卓桂城的来历,但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术业有专攻,这一行难能可贵的不是认路和向导,而是管住那张嘴。

“八爷,这一路辛苦您了,猎物不少,也过了打枪的瘾,咱们明天就往回返,到了有银行的地方,我就给您将尾款转过去。”卓桂城貌似心满意足笑道。

“卓先生,我们这行有这行的规矩,只收现金。”韦八亢充满歉意说道。

“行,那咱们就现金交易。”

卓桂城痛快答应道,打开途乐后备箱,坐到边缘位置,躲避毒辣的阳光,啃着牛肉干,笑道:“八爷,听说您以前可不光偷猎,许多买卖都碰,这大西北,没人不清楚您威名远扬,我呢,也做点见不得光的生意,咱们强强联手,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卓先生,抱歉了,年底我就带着泉子出国了,任何生意都不想碰。如果您有需求,我可以免费给您提供路线和人脉,其它的,我就无能为力了。”没等卓桂城开口,韦八亢就封死了任何可能性。

“我还没说什么生意呢,您不用谨小慎微。没有人喜欢和钱过不去,一年几个亿的利润,八爷,难道不心动吗?”卓桂城信心满满笑道。

韦八亢点燃一根抽了多年的硬红猴王,廉价,劲大,一如西北人的性子直爽。韦八亢深吸一大口,嗓子火辣辣的,精神一震,韦八亢低头轻笑道:“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有那个命赚,也得有那个命花。我韦八亢能够活到现在,凭的就是审时度势,该收手时绝不往前扑,哪怕前面放着金山银山,我也能够管得住自己的手。没有那金刚钻,怎么去揽瓷器活?几亿?我真没那个命。”

卓桂城停止住咀嚼牛肉干的动作,眼神突然变得辛辣凌厉,死死盯着韦八亢,阴鸷笑道:“如果我要你非干不可呢?!”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骆驼刺(中)

韦八亢对卓桂城了解不深,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能判断出这货干的是什么营生,一年几亿利润,除了贩毒,啥没本买卖能这么赚钱?全家老小加在一起,就算是天天卖屁股,也卖不了那么多钱啊!韦八亢将卓桂城的狠话置之不理,威严五官依旧平静如湖,踢出一小块石子,操着那口几十年都没改过的西北口音道:“如果卓先生想开垦荒地,为西北人出一把力,韦某任劳任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斗狠,耍心眼,不是你们年轻人对手,卓先生大人有大量,还请另聘贤良。”

卓桂城微微一笑,丢掉又干又硬的牛肉条,从口袋拿出amani手绢,擦拭掉油渍,“刚才说话不周,还请八爷见谅。说实话,西北有很多人想跟我合作,将生意做的遍地开花,可我就跟八爷投缘,觉得您够义气,重道义,是一位能够交心的朋友。之前我在华北,一年能到手两个亿,西北可比华北大多了,又是山高皇帝远,能操作的空间很大,只要八爷能帮我将路子铺好,别的不敢说,第一年五千万,第二年一个亿,以此类推,五年封顶。有了这笔钱,您想去哪里移民不可以?用得着带人偷猎这么憋屈吗?”

“五年?”

韦八亢没有对金钱数额震惊,而是仔细砸吧日子,最后撇嘴一笑,“韦老八作孽太多,老天爷肯不肯再给我五年……”

“八爷,您身体比小伙子还棒,再活五十年也不是难事。这事又用不着您亲自出头露面,叫下面人去办,就算警察来抓,也没有真凭实据,大不了给小的们一笔安家费,花钱消灾嘛。我可听说……您以前做过这种生意,熟门熟路,赚的钱也不少,为何收手不干了呢?”卓桂城双手撑在后备箱上疑惑问道。

“啥生意?我自己咋不知道呢?”韦八亢一屁股坐在大石头块子上,矢口否认。

卓桂城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毒品。”

韦八亢咧嘴笑了笑,又点燃一根硬红猴王,烟雾在这位西北大枭脸上萦绕,本来沧桑的面容更加深沉,韦八亢弹掉烟灰,摇头道:“我没碰过。”

“您这是拿我当傻子开涮了?”卓桂城语气突然急转直下。

“做这生意的,难道是聪明人?”韦八亢针锋相对道,一展西北刀客后人的豪气。

卓桂城缓缓起身,神色阴冷,来到低头抽烟的韦八亢面前,蹲下身,将对方的半根烟夺过,然后在韦八亢马靴上熄灭,火星溅射,将马靴前端弄得乌漆嘛黑。卓桂城伸手一弹,烟头打在韦八亢脸上,怪笑道:“既然是笨人,那就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笨法子。”

言行举止透着一股嚣张气焰。

牧马人上的泉子,早在卓桂城翻脸时,就已经来到两人附近,刀已出鞘。

韦八亢对打脸行为视若无睹,擦去烟头痕迹,淡淡笑道:“我不想跟卓先生做朋友,但更不想与卓先生为敌。实话跟你说,我劫过毒品,但一转手就卖到了国外,算不上做过毒品生意。况且我答应过一位小朋友,以后毒品的生意,不沾,不碰,不闻,不问。您想要找合伙人,干嘛非要跟韦老八共乘一艘船,西北人才济济,轮不着韦老八充大尾巴狼。”

谈及朋友,韦八亢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那张时常挂有痞笑的脸庞。

“您这算是拒绝了?”卓桂城皮笑肉不笑道,怪异的表情搭配英俊的长相,横生一股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等韦八亢回答,泉子风驰电掣般冲到卓桂城后方,举刀,朝着对方脊梁骨奋力一扎!

敢侮辱和威胁八爷的人,那就要付出相应代价!

韦八亢谈笑间,防割手套麻利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托卡列夫tt30阻击枪。

单挑,那是读书人的气节,江湖浮沉,讲究的是趁你病要你命,以多打少,以强压弱,能花一分的力气摆平,绝不多花两分。况且卓桂城biàn tài的枪法摆在那里,韦八亢根本不敢给对手拿枪的机会,假如让他先动手,爷们俩得同时撩在沙荒地了。韦八亢横行西北数十年,靠的可不是冠绝天下的身手,而是敏锐的洞察力,抢在别人前面的先机。

面对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卓桂城不屑一笑,身体猛然倒地,躲过了追魂夺命的一刀,腿部在身体倒地时就踢出,正中韦八亢手腕,接着单手一撑,依靠恐怖的手臂力量将身体撑起,手肘挥出,正好磕在泉子麻筋,bi shou脱手而出。

泉子临危不乱,按捺住心头震惊,脚步一晃,继续来到对手后方,握掌成拳,想要给卓桂城后脑勺来上致命一击。

没想到卓桂城像是身后长眼,脑袋一侧,躲过了泉子的袭击,趁他招式用老,直接叩住手臂,腰部发力,用出类似于摔跤里过肩摔的动作,将泉子狠狠摔到前方,捏住对方手臂,马靴踩踏在泉子年轻的脸上,令他无法动弹。

一系列的反击,朴实无华,行云流水,大巧不工。

瞬间击溃两人后,卓桂城脸不变色心不跳,似乎还没有嚼一块牛肉干费力。

有着‘鱼雷’绰hào的男人,蹲在途乐车顶,桀桀笑道:“整个东方神剑,除了那头内蒙蛮牛,谁有跟卓老大单挑的资格?就你俩人?不自量力,也配?!”

韦八亢捂住骨裂的手腕推到三米以外,大吃一惊。

东方神剑?!

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有着轻微洁癖一身贵气的男人,来自华夏最生猛的特殊部队,怪不得枪法和身手如此biàn tài,在西北罕逢敌手的泉子,也不是人家一回合之敌。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骆驼刺(下)

引狼入室。

韦八亢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后悔已经于事无补,干脆捂住手腕坐到黄土中,豪迈笑道:“卓先生好本事,就算我兄弟全在,拴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这点韦老八认栽。要杀要剐,划下道来,反正我们爷们为非作歹这么多年,早就有了掉脑袋的准备,能死在卓先生手里,不枉此生。”

洒脱之处,颇有赵凤声的光棍气概。

卓桂城摘掉手套,丢到一旁,修长手指从口袋掏出手绢,擦掉脸上泉子迸溅的血渍,动作像是对待情人一样温柔。卓桂城将手绢放好,轻笑道:“杀你,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八爷,识时务者为俊杰,放着赚钱的买卖不干,非要慷慨赴死?你是江湖人,不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道德和良心的谴责,对你来说应该没有障碍吧?”

韦八亢倔强说道:“我韦老八坏事做绝,唯独不会将毒品卖给自己人。再说答应朋友的事,不能出尔反尔,韦老八宁做恶鬼,不做反复无常的小人,这是我为人处世之道,也是数代刀客一代代传下来的金科玉律,对朋友食言,等于愧对祖先。”

卓桂城不屑一笑,嘴角挂满讥讽,“入土的死鬼,哪会对你的行为进行干预。我这人什么都不敬,不敬天,不敬地,不敬祖先,唯独敬自己。”

“祖宗都不敬?那你真够王八蛋的。”韦八亢眼神流露出不屑神色,死到临头,他也不在乎触及对方逆鳞。

卓桂城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面容一肃,缓缓说道:“我是正黄旗出身,布鲁特氏,放在清朝,那就是皇亲国戚。可老祖宗的威望,早在我太爷爷那辈就消耗殆尽,到了我这儿,空有龙子龙孙的名头,却没有相应待遇。我从小就很努力,读书,运动,习武,样样争第一,就连玩弹弓,我也必须要当最准的那个,就因为我是正黄旗,因为我是皇家一脉。可所有的一切,全凭我自己努力得来的,父母没帮过,亲戚没帮过,干嘛要敬祖先?我只不过是他们行乐时的产物,给了我什么?教会了我什么?配要我去敬他们么!”

韦八亢心想怪不得这孙子爱装逼,衣食住行俨然一副公子哥派头,原来是沉浸在精神世界里的自我陶醉者。这高人都有怪癖,卓桂城也不例外,超高的天资也带来了偏执色彩,要不然说天才和疯子全在一念之间。

“没有祖宗哪有你?生之恩,养之恩,育之恩,你不去回报也就算了,还红口白牙骂祖宗不是,是你脸皮太厚还是根本没脸没皮?你那祖宗啊,如果知道你现在的德行,气的棺材盖都要盖不住了。之前我还敬佩你身手了得,哪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白眼狼一个,缺了大德的玩意。”韦八亢毫不避讳地破口大骂。

卓桂城冷漠笑道:“随你怎么说,到头来还是得听我差遣。听说泉子以前是小叫花,你把他收留,并且带到身边养大,两人情同父子。如果我当着你的面把他大卸八块,是否会心痛呢?”

韦八亢心如刀绞,可表面却洒脱一笑,朝泉子问道:“孩子,怕死吗?”

清秀五官已经被皮靴碾成扭曲状,泉子奋力撑起几厘米,艰难地吐出口中的骆驼刺,笑了笑,“八爷,我的命是您给的,如果没有您,我在十几岁就饿死街头了,泉子不怕,只要为了八爷,泉子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哈哈!~卓先生,听听,我孩子都不怕死,我这老不死的更不会在意那点阳寿。”韦八亢哈哈大笑道。

卓桂城双眸眯起,腿部又用了几分力,泉子稚嫩的面容因为挤压变为涨红,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卓桂城冷声道:“果然是西北有名的英雄好汉,佩服。八爷,我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凡是不顺我心意的人,都要想方设法铲除,包括对手的亲属朋友,以免后患无穷。听说八爷还有亲戚在凤城,你就不担心她们的安危么?”

“我cāo ni zu zong十八代!!!”

韦八亢豁然起身,表情狰狞,拇指冲着自己鼻子一指,用充满男人阳刚气的大嗓门吼道:“知道爷爷为啥叫韦八亢不!老子出生时,算命高人说过,爷爷八字全阳!亢金龙的命!天老二,地老三,爷爷脾气最大!你他妈敢用下三滥招数逼老子就范?!我去个王八驴逑逑!爷爷这条命,想要随时拿走,敢动爷爷家人,爷爷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这杂碎!”

卓桂城眼眸冷漠,正要动手,脚底忽然传出狂暴力道,小腿剧烈疼痛。泉子凭借积蓄已久的爆发力,一口咬到马靴上,双手拼命拉拽住卓桂城双腿,含糊不清喊道:“八爷!快走!”

韦八亢两眼迷茫,纹丝不动。

“臭虫一样的角色!”

卓桂城捡起托卡列夫tt30阻击枪,朝泉子心脏部位扣动扳机。

砰!

一簇鲜花骤然绽放。

旁边的骆驼刺鲜艳似火。

见到亲似骨肉的泉子死在对方枪口,韦八亢失魂落魄,走向还在抽搐的泉子,跌跌撞撞,如同行尸走肉,嘴边泛起傻笑,“呵……呵呵。”

“送你们爷俩一起上路吧。”卓桂城再次扣动扳机。

砰!

韦八亢栽倒在泉子旁边。

临死前,父子俩视线汇集一处,相视一笑。

没有遗憾。

终于死在了生我养我的黄土地。

远方传来悠扬的信天游。

不知是谁在豪迈高歌。

“山圪粱梁呐十八道湾,树苗苗长高要直上了天。”

“山丹丹开花羞红了脸,哥哥你让我咋跟你言……”

在三秦大地,苍凉回荡。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丑八怪

雷家老宅。

宁黛云坐在赵凤声对面,双手托起精巧下巴,眼神专注,左看看,右瞅瞅,最后喃喃说道:“外卖大叔,你真的是我表哥啊?”

赵凤声听着已经反复询问了七八遍的问题,哭笑不得,揉了揉老脸,“好像是的。”

“不科学啊!……”宁黛云皱起尽显温婉的新月眉,嘟嘴道:“我妈说二姨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可她儿子长得怎么一点都不漂亮呀,皮肤粗糙,胡子拉碴,表哥,你是不是基因突变啊?”

赵凤声的长相,属于英武气浓厚,五官硬朗,越来越像父亲赵立军的相貌。漂亮这个词,可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宁黛云二十多岁,审美更靠近校园女生,喜欢那种阴柔俊俏的男人,所以表哥的长相,在她看来就没那么出众了。

赵凤声尴尬挠着后脑勺,“没长好,下辈子多多改进。”

“表哥,那你之前送外卖的时候,怎么不认我啊,是不是嫌自己太丑,没脸面对美丽的表妹啊?”宁黛云眨着硕长睫毛认真问道。

有那么丑?

三番五次被小表妹厌嫌,赵凤声第一次对自己的外表产生质疑,老子当初也是桃园街街草之一,仅排在花脸之后,高居榜眼位置,如今肚子没大,脖子没粗,皱纹也没几根,咋还没几年呢,就被归入油腻大叔行列?

赵凤声心里难免有些小感慨,含糊说道:“主要头一次见你时候太仓促,没有准备礼物,后来再次相见,也就不好再提这件事。”

“难怪……我说你怎么老是来给我送餐,起初,我还以为你是暗恋我,可后来发现你眼神特别老实,哪怕我弯腰时也故意转过头,原来是表哥呀!自从出生起,咱俩就没见过面,足足二十多年手足分离,来,表哥,抱一个!”宁黛云大大方方展开双臂,朝着赵凤声来了一记熊抱。

老佛爷拄着拐杖从屋中来到院子,衣服整洁,白发规整,一如既往地精神抖擞。见到兄妹俩亲密无间,老佛爷会心一笑,坐到旁边太师椅中,端起保姆早已削好的鸭梨,用竹签扎起一块,放到嘴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将鸭梨和碗放回原位。

宁黛云一跳一跳来到老人家身后,往前一扑,顺势勾住脖子,亲昵笑道:“姥姥,您朝思暮想的外孙回家了,开不开心?呀!对了,忘了您重男轻女了,表哥一回来,我岂不是失宠了?哎呀呀,我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以后谁来疼我啊。”

老佛爷轻轻拍打外孙女手背,笑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光知道撒娇。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男孩女孩我都疼。不过话说回来,你哥刚回家,咱们得给他一段时间适应,同样也要多让这点他。尤其是你,被我宠坏了,养了一身破公主脾气,千万不能对凤声发火,记住没有?”

“哎!~果然女孩的待遇不如男孩,您口口声声说一碗水端平,到头来还是偏袒表哥。算了,谁让表哥可怜呢,我就让让他吧。不过嘛,姥姥,我这么乖,是不是得有丰厚物质奖励啊?”宁黛云娇声道。

“行!”老佛爷慷慨答应,“好像再过几天就到你的生日了,去雍城挑一套房子吧,别替老太婆省钱,要买就买最好的。记得挑两套,凤声去了雍城,也好有落脚地方。还有,你跟他每人再挑一辆车,去哪里也比较方便,不管价钱,要安全系数最高的,千万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老佛爷这辈子赚钱无数,生活中却极为节俭,衣食住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几万块的宴席能入口,几块钱的油泼面,也能吃的津津有味,坐骑还是那辆九十年代的虎头奔,只不过有几年没出过门了,那辆老爷车早已荒废,也不可能送给赵凤声当作代步工具。

“姥姥,大手笔呀,又是送房又是送车,我这是不是沾了表哥的光啊?”宁黛云瞄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赵凤声。

她的父母皆出自大富大贵之家,从小就衣食无忧,一套别墅,一辆豪车,并不是多么惊讶的事情,但是由老佛爷送出,意义非同凡响。

“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心姥姥揍你。”老佛爷佯装发怒道。

“姥姥最疼小云了,才不舍得揍我。”宁黛云的撒娇功夫可谓炉火纯青,尺度把控的很好,不让人厌烦,几乎可以并肩赵凤声的演技。

“凤声。”

老佛爷声音柔和了几分,“昨晚睡得好吗?”

赵凤声抠着手指甲,无动于衷。

“先让小云陪着你四处玩几天,等房子和车买齐了,安顿下来,咱们再接下来商量一下以后的事。你毕竟是男人,出生起肩膀就挑着重担,要以事业为重。在雷氏总部工作,去分公司,还是自己单干,到时候我会尊重你的意见。”老佛爷语气加了一些公事公办的沉重。

赵凤声的脸色从对待宁黛云时候的和风细雨,变成了不屑一顾,歪着脑袋,抖着大腿,怪笑道:“工作?我就是街头痞子,这辈子没工作过,吃喝嫖赌还行,坐办公室开会?我可没那两把刷子。”

“那你有一技之长吗?”老佛爷依旧平静问道。

“有啊。”赵凤声勾起嘴角,冷笑道:“砍人算么?”

老佛爷似乎没听清他的答案,瞬间一呆。

“我未成年的时候,就能一个砍五个,现在专业技术突飞猛进,十几人不在话下。如果吃喝嫖赌算一技之长的话,那我可就会的多了,bǎi jiā lè,牌九,麻将,喝酒,**,骂街,样样精通。”赵凤声抠着指甲,摆出一副欠揍的痞子姿态。

老佛爷微微皱眉。

早就听说外孙是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

果然有股子闹腾劲儿。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明日黄花蝶也愁

赵凤声在雷家老宅小住了几天,对谁都客客气气,唯独跟老太太一人犯冲,爱答不理。答话了,也是夹枪带棍,怎么难听怎么说,把老佛爷气的直咬牙根。老人家在西北商界纵横捭阖,一辈子披荆斩棘,只有收拾别人的份,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幸亏那三十年的亏欠,挡住了老人家的雷霆大怒,不至于把赵凤声撵出家门。

雷音竹一直在中间调和两人关系,几乎天天劝说赵凤声,佛经箴言说了一大堆,譬如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若众菩萨善用其心,则获一切胜妙功德。菩萨布施,等念怨亲,不念旧恶,不憎恶人。

赵凤声不信神佛,对于佛教禅语,也不会往心里去,每次雷音竹开导时,他就说我母亲信了几十年的佛,没见谁伸出援手,也没见佛祖菩萨保佑,反而过得比谁都苦,我为何要按照佛教言论违逆本心?

其实赵凤声清楚,信佛信的是清净,求佛求的是心安,焚香祷告,祈祷者并不会受益,而是将福报转到下一代,即所谓的阴德。但自从见到雷斯年跟老太婆之后,赵凤声心境翻涌,已经不能保持正常情绪,那股怒火见了谁都会宣泄,哪怕是慈祥和蔼的大姨,也要遭受无妄之灾。

赵凤声有自知之明,可火气上来,脑子和嘴巴就不听使唤,心怀愧疚,索性走出了雷家老宅,来到不远处的人工湖,坐到岸边,欣赏湖光山色,试图平复暴戾的情绪。

阳宅种槐桂,阴宅种松柏,这是风水常识,所以雷家别墅群以槐树和桂树为主。此时正值十月,按理说已经过了槐树开花季节,可前端气温过高,导致槐树二次发芽,地面散落着稀稀拉拉的槐花。赵凤声捡起一朵,含在口中咀嚼,清香淡雅,熟悉的味道令他想起了儿时母亲做的蒸槐花。

小凤声那会嘴刁,时常让家人在做饭时犯难,好在爷爷健在,有一份不错的退休金,生活条件不怎么艰苦,实实在在享了几年的福。

李爷爷门前有棵老槐,每逢开花时节,小凤声顺着气味来到树下,捡起新鲜槐花就往嘴里放、当娘的疼孩子,雷惜梅觉得生吃槐花不健康,就将槐花加入到饭菜里,洗干净之后,蒸槐花,槐花炒鸡蛋,槐花煎饼,槐花包子,变着花样给他解馋。如果不是母亲的精心呵护,或许身体孱弱的小凤声活不到现在。

槐香犹在,双亲已故,赵凤声轻叹一口气,充满伤感。

“年轻人叹气不是好事,不宜于养生长寿。”赵凤声旁边坐了一位老头,长发用道簪挽起,长须花白,双目有神,可惜身板差强人意,干瘪的一阵风就能吹倒。

尽管赵凤声感官灵敏,却也没发现冯老什么时候坐到了身边,赵凤声看了一眼曾经赫赫有名的武当双璧,好奇问道:“我师傅说道家的养生功夫独步天下,不仅能长命百岁,还能驻颜有术,您看起来也就六七十岁,实际年龄估计不止吧?您给我交个底,今年到底多大了?”

在万林跟翟红兴玩命时,曾经受过冯老孪生哥哥冯海的恩惠,相当于救过自己一命,所以赵凤声对于冯老没有太大敌意,见了面会点头礼貌致意,聊会天也不至于反感。

冯老清清嗓子,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抚摸着胡须,淡淡笑道:“二十有五了。”

赵凤声咧起嘴角,心说怪不得那会江湖乱套呢,这帮老头一大把岁数了,还一个比一个坏,年轻时肯定都是混世魔王,帮寡妇挑水的事没少干,到老了依旧油嘴滑舌,除了装束打扮出尘些,哪有半点道门高人风采?

“觉得老头子是在胡说八道?”冯老贼兮兮笑道。

“您有点自谦了,这叫满嘴放炮。”既然对方喜欢瞎扯八扯,赵凤声也就不管遵老爱幼了。

“哈哈!快人快语,符合道家真谛。”冯老不以为意,笑道:“养生先养气,接着养性,最后养神,我觉得自己八十,那就是八十,我觉得自己十八,那就是十八,逍遥随性,那才是道家奥妙所在。虽然你年纪不大,可心态比我还老,你觉得咱俩谁更像年轻人?”冯老爽朗笑道。

唯有老头和大娘不能惹也。

赵凤声感慨着人生经验,对冯老的言辞倒也肯定。人家是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没有俗世羁绊,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万事由心,能不快活潇洒么。

“武当和少林,并称武学两大书库,您可是武当活化石级的祖宗,手里有没有啥双修的gong fǎ?啥御女术啊,采阴补阳啊,观音坐莲啊,传授我个一招半式,别把盖世绝学带进棺材里。”赵凤声掏出一根黄鹤楼递给冯老,挤眼笑道。

对方可是跟师傅齐名的八大宗师之一,又是武当辈分最高的牛叉人物,手里肯定有压箱底的玩意。近水楼台先得月,双方同住一个老宅,赵凤声奉行贼不走空的原则,能套多少算多少。

赵凤声也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冯老竟然接过香烟,叼到嘴边,姿势挺娴熟,看来是位挺有资历的老烟枪。

冯老斜了赵凤声一眼,抖了抖香烟,大概意思是你小子真没眼力价,没看出来老人家没带火?

赵凤声急忙双手捧着打火机递过去。

冯老深吸一大口,砸吧砸吧烟味,赞了句好烟,接着脸色下沉,故作高深说道:“你小子想学双修gong fǎ?”

“真有?”赵凤声眸子散发出贪婪光泽。

看情景,这老爷子是真打算传授啊。有了双修gong fǎ,以后不得夜夜笙歌了?快活练功,谁不想啊。

“切!武当山传承数千年,曾经是求仙学道者的栖隐之地,被誉为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盛极几朝,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不就双修gong fǎ么,我问你,听没听说过《周易参同契》?”冯老态度倨傲说道。

“听说过,那本书里面记载着双修gong fǎ?”赵凤声惊讶道,咋以前没听师傅说过呢?

“全书托易象而论炼丹,参同《大易》、《黄老》、《炉火》、三家之理而会归于一,以乾坤为鼎器,以阴阳为堤防,以水火为化机,以五行为辅助,以玄精为丹基,是黄老道家养生经典。涵盖八卦日月,阴阳五行,夫妻男女,为道教最早养生经籍。双修gong fǎ,只不过书中的沧海一粟,读完参同契,保管你一生受益无穷。”冯老斜叼着烟卷侃侃而谈。

赵凤声揉了把脸,抹去对方嘴里喷射出来的唾沫星子和烟味,为了高深gong f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凑近笑道:“真人,那怎么才能得到《周易参同契》?”

“真想学?”冯老陶醉在吞云吐雾中,眼神迷离。

赵凤声拼命点头。

冯老弹飞烟头,神秘莫测一笑,“傻家伙,去淘宝啊,二十二块,包邮!”

赵凤声只觉得气血逆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上次没赶上双十一,害得我多花了几块钱……”冯老语气里有诸多埋怨。

这个坏老头子……

赵凤声气的话都说不出口,脑瓜顶直冒金星。

“李玄尘那么高深的境界,却教出来一个蠢徒弟!啥年代了,还奢望能得到盖世gong fǎ,躺在床上,就想得到老天眷顾?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走路,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可有的人脚印深,有的人脚印浅,要因材施教。万事不离专注二字,比如你的师弟周奉先,赤子之心,心无旁骛,学什么都事半功倍。你的怨念太深,憎恨太重,心乱如麻,怎么能静下心来潜心修习?致虚极,守静笃,只有达到虚空极点的心态,祛除杂念和乌乱,才能超凡脱俗,逍遥自在。”

“孩子,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是是非非,喜怒哀乐,花开花谢,皆为一,心态要平和,万事要看破,太过偏执,钻进牛角尖里,谁也拽不出你。”

“你姥姥是位做大事的女强人,却在儿女情长中犯了小小错误,我不希望你能够完全原谅,但至少要体谅到做母亲的难处。老人家心也悔了,错也认了,可惜梅长逝,只能将这份苦果埋在心头。天下有不孝的子孙,却没有心如蛇蝎的父母,等你为人夫,为人父,就能体会到父母的良苦用心。”

“一时之怒,用三十年的懊悔去偿还,我觉得怎么都算够了。孩子,我不希望你再去让老人家背负责难。所有人都需要她去付出和关怀,可谁又曾真正关怀过一个古稀老人呢……”

“哎!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冯老迈着逍遥步,消失在槐树林。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雷牧东

两人刚才的谈话,引起有心人围观,别墅里有一位,湖对岸有两位,树后也有一位。

冯老在雷家位高权重,地位仅次于老佛爷,雷家人对他敬重有加,他们在好奇究竟是谁能跟冯老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等看清楚模样,几人满头雾水,只有树后的雷育荣认出了赵凤声,惊慌失措躲了一阵,后脑勺突然挨了一记土块,瞬间鼓起大包,耳边还响起了冯老不满的调侃,“寒窗十载去做贼,哼!雷家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

雷育荣吓得抱头鼠窜。

别墅里的男人四五十岁,相貌堂堂,不怒自威,从红光满面中能看出健康状况很好,正值男人黄金期。

雷牧东,跟老佛爷血缘关系较近的旁支,上代家主的亲侄子,按照辈分,需要称呼老佛爷婶子。雷牧东在雷家这代人里面属于佼佼者,典型学霸型人才,毕业于名校,也曾留洋深造,后来进入雷氏集团,埋头苦干二十年,一步一步坐到副总经理高位,眼看要荣登大宝,却被年轻有为的雷斯年捷足先登,将总经理位置夺去。雷牧东不堪受辱,决然离开雷氏集团,但手中扔握有雷氏集团的大量股票,是雷氏家族的骨干成员。

雷牧东放下手中望远镜,板着脸,面沉似水,旁边丰腴美艳的妇人端过去一杯绿茶,声音柔媚说道:“看了那么久,有什么收获?”

美妇叫做林娇,人如其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you huo气息,三十多岁的年纪,按理说已经过了女人容貌巅峰期,可林娇保养得当,丰满的臀部和盈盈一握的小腰构成了s型曲线,胸前规模也相当宏伟,一说话,随着衣衫轻微抖动,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

雷牧东接过绿茶,喝掉半杯,皱眉道:“听说老佛爷的亲外孙回来了,惜梅的儿子,如果不出所料,跟冯叔谈笑风生的那位,应该就是了。”

声音充满磁性,出奇厚重。

“惜梅是谁?”林娇张开鲜艳欲滴的红唇,疑惑问道。

她跟雷牧东是二婚,近几年才住进雷家豪宅,所以对离家很久的嫡系成员,算不上了解。

“老佛爷的二闺女,我得称呼她为二姐,三十年前就远嫁华北,跟了一位瘸子。临走前,闹得鸡飞狗跳,老佛爷又是哭,又是骂,仍然没挽留住一心离家的二姐。后来二姐跟家里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听说十几年前就病逝了,没想到她儿子这时候才回来。按照老祖宗对二姐的愧疚和疼爱,这小子,恐怕要鲤鱼跃龙门了。”雷牧东心事重重说道。

“雷斯年还对付不了呢,现在又来个亲外孙,论亲疏远近,你是没雷家家主的命喽。”林娇阴阳怪气冷笑道。

雷牧东眉头拧在一起。

“既然争不过,咱们就另起炉灶算了,我哥那正好需要有人投资,要不你们俩一起干?都是自家人,不用算计来算计去,省心嘛。”林娇扶住丈夫的肩头媚笑道。

雷牧东放下茶杯,慢悠悠说道:“你再说一遍。”

林娇瞬间一愣,谨慎说道:“跟我哥合作啊,他出力,你出钱,二一添作五,这不是好事吗?”

雷牧东解开袖口扣子,冷冰冰道:“上一句。”

林娇释然一笑,撒娇式敲打着雷牧东胳膊,“不就是雷家家主嘛,不当就不当,反正咱们也不缺钱,一个外人,跟老佛爷的子孙争什么啊。”

啪!

雷牧东的大手狠狠扇在千娇百媚的脸蛋。

雷牧东一把揪住林娇秀发,拽着她在地板拖至,根本不顾林娇的大哭小叫,打开房门,雷牧东一脚将林娇踹出去,面容狰狞,低吼道:“老子疼你,是老子愿意!有了我,你是受人尊敬的雷太太,没有我,你就是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臭biao子!妈的,反了天了!啥话都敢往外蹦,赶紧给我滚蛋!”

“老公!老公!求求你,我错了!”林娇苦苦哀求道,拉着雷牧东的裤脚,眼影和口红左一道右一道,成了一张大花脸,哪还有美妇人的韵味。

“跟你哥合作?败家子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rén zhā,你干脆让我直接给他钱得了!胳膊肘往外拐的臭biao子!欠他妈收拾!”雷牧东骂骂咧咧,却没有再动手。

“老公,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雷家的事,也不提我哥的事,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林娇痛哭流涕道。

女人哭泣的时候,无疑最能引起男人怜悯,况且林娇衣不遮体,露出大片娇躯,展示出女人妩媚动人的一面。

雷牧东发泄完怒火,看到蹂躏过无数次的白花花身体,小腹一阵躁动,拽住林娇头发,往屋里拖拽,“走,先给老子泄泄火!”

赵凤声坐在湖边默默抽烟,咀嚼着话中含义。冯老言辞虽然喜欢掉书袋,但确实存在一定道理,换位思考,自己的女儿远嫁他乡,自己也许会对她的叛逆行径大发雷霆。但母亲终归是母亲,赵凤声从来不怀疑母亲做错过什么,这千斤仇,万斤恨,依旧堆在心中,只不过不像初见老太婆时那么敌视,能够理解老人家的难处,心中的仇恨,也稍稍稀释了一些。

选择原谅?

赵凤声摇了摇头。

拍屁股起身,赵凤声没回雷家老宅,而是往别墅区门口走去,尽忠职守的保安见到他面生,客气地进行盘问。赵凤声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身份,只说前几天雷斯年带自己进来的,住在雷家老宅,并未谈及自己深一层的身份信息。保安出于安全考虑,上报给领导,向雷家老宅打去了电话,雷音竹坐实了赵凤声身份之后,才毕恭毕敬送他离去,顺便帮忙叫了一辆出租车。

“您是雷家人啊?”开出租车的大叔客气笑道。

能让雷家的保安打电话叫车,身份非比寻常,大叔又是经常在这一代拉客,瞬间猜出了赵凤声身份,话里话外多了一种尊敬。

“不是,同学在这里住,来串门的。”赵凤声胡乱编造了一个谎言,从仇人到亲人的转变,他还不太适应。

“原来如此。这雷家太有钱了,你能跟雷家人交上朋友,那也是天大的福气,以后的路上,有贵人扶持,让人羡慕呐。”出租车大叔感慨道。

“您好像还没问我去哪?”赵凤声扯开话题。

“哈哈,年纪大了,嘴碎,小兄弟,别介意啊。你去哪,看在雷家的面子上,车费给你打折。”出租车大叔哈哈笑道,称呼上也做了一些改变。

“雍城。”

赵凤声认识的人,全在雍城,跟熟人在一起喝酒,好过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游荡。赵凤声递给出租车大叔一根黄鹤楼1916,询问道:“去雍城的车费不少吧,雷家面子有那么大么?”

出租车大叔挠了挠头,早知道这家伙去雍城,打折的话,宁愿掰折腿也不说,可牛皮吹出去了,西北汉子,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好在香烟价值不菲,能够低消一部分折扣费用。

出租车大叔吗美滋滋点燃香烟,赞叹道:“这雷家世代经商,在我们这里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不止有钱,心也善,十里八乡的路,只要有坑坑洼洼的地方,雷家都会自掏腰包,把路修的又平又整。头些年,我们村有个五保户老人得了重病,老佛爷知道后,嫌咱们这医疗条件差,派车把人送到了京城医治,一住就是小半年,花的钱,足够在家里盖栋小洋楼了。这叫啥?活菩萨啊!现如今有钱人是不少,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没几个吧?不该咱去报答吗?”

赵凤声第一次从别人口中说起老太婆,没想到还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这跟他印象中孤傲偏激的印象严重不符。赵凤声自言自语道:“对待同乡都能慷慨解囊,为何对自己女儿那么狠心?”

“小兄弟,你说啥?”出租车大叔纳闷道。

“没事。”赵凤声晃了晃脑袋,“大叔,这雷家的人,就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

“瞧你这话说的,老佛爷那么好的一个人,能允许孩子们胡闹么。不过这后代良莠不齐,有钱有势,摆点谱,拿点架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家里的土狗还乱吼呢,咋能不叫人家有点脾气了,不过……有的人,是稍微出格了。”出租车司机笑着说道。

赵凤声听到他话里有话,追问道:“我可没听说过雷家人的劣迹,您给说说?”

“哎!~陈年旧事了,当初雷家的人,犯了点浑,因为抢一个女娃子,失手把对方打成了植物人,最后用钱开道,也就不了了之,好像打人的叫雷牧东,在雷家地位挺高的。”出租车大叔心有余悸说道。

“雷牧东?”

赵凤声听到名字陌生,也就没往心里去,惋惜道:“怎么不是雷斯年呢……”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泡妞(上)

一个小时后,抵达雍城,赵凤声不仅没让出租车大叔打折,还多给了几十块。出租车大叔看着经济状况一般,抽烟都是最廉价的猴王,看年纪,估计正为了儿子买房发愁,反正这笔钱是由张烈虎买单,赵凤声不介意借花献佛,钱对他而言,只是小数字和大数字而已,不存在贪念,养家糊口足矣。

来到宾馆,敲响了陈蛰熊房门,不多时,房间打开一道缝隙,露出那双带有血丝的丹凤眸子,瞧见是赵凤声,陈蛰熊敞开大门,自己往屋里走去,懒洋洋说道:“竟然没死?黄纸都给你准备好了,这下省的去烧了。”

赵凤声又好气又好笑,姓陈的嘴巴越来越刁毒,几乎快要赶超自己,再xiu liàn几年,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凤声关好房门,打开桌上红牛,一口干掉,“这么盼着我死,我嗝屁了对你有啥好处?谁来帮你花钱,谁来帮你挡酒,谁从狼窝里把你背出来,咋就那么忘恩负义呢。”

陈蛰熊光着身子,仅穿一条nèi ku,常年习武将他身材雕塑的极为完美,胸肌,马甲线,人鱼线,条条块块分外鲜明,疤痕成了画龙点睛之笔,阳刚气浓厚,别说女人,就连赵凤声这位大老爷们看了都相当震撼,琢磨着以后穷疯了,可以叫姓陈的去当小白脸,自己从中当经纪人都能狠捞一笔。

“瞎看什么呢!”陈蛰熊见到赵凤声死盯住自己‘娇躯’不放,有些别扭,索性钻进被窝里,防止春光乍泄。

赵凤声揉揉眼,一屁股坐到沙发中,“你那牛叉弟弟呢?好几天没见,我这都快断粮了,快去给我要几盒大熊猫,咱脸皮薄,干不出乞讨之类的勾当,你老陈又没啥面子可言,就当为人民服务了。”

“张烈虎不在,估计要晚上才回来。”陈蛰熊冷哼道,显然是为赵凤声的言辞严重kàng yi。

“又不在?张烈虎在西北没啥熟人吧?咋天天往外窜,是不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赵凤声是个悲观主义者,凡事都喜欢往最坏方面考虑。

“想要知道答案,自己去问他,不过张烈虎对你可没什么好感,挨揍了,别跑我这儿鼻涕一把泪一把。”陈蛰熊没好气道。

“都是朋友嘛!打打杀杀,多伤和气,有空坐下来喝几杯酒多好,增进感情,促进交流,聊到脾气对眼了,撮土为香,摆个把子,那也是说不准的事。”赵凤声堆起笑容说道。

赵凤声在这边瞎白活,陈蛰熊草草穿好了衣服,看了一眼张烈虎送出的腕表,“走,跟我出去一趟。”

“干嘛?去寻欢作乐?”赵凤声兴致勃勃道。

“吃饭。”陈蛰熊古怪笑道:“如果你憋得狠了,我可以支付嫖资,前提是必须我在旁边观看,录下来你的丑恶嘴脸,放到网上,或许还能‘一炮’而红。”

“操!老子都憋了好几个月了,见了娘们眼睛都冒绿光!姓陈的,只要你敢出钱,老子就敢表演,不过事先声明,哥们太生猛,你得准备十个八个大妞才行,弄到一半,万一妞跑了,不上不下多没意思。”赵凤声哼哼道。

“行,大xiao jie知道咱们俩在一起,对你正朝思暮想呢,拍下视频给她看,我想大xiao jie很乐意支付这笔费用。”陈蛰熊拉开房门潇洒离去。

大xiao jie?

钱天瑜?!

“姓陈的,你又阴老子!”赵凤声气急败坏喊道。

两人出了宾馆,去一家水饺店填饱肚子,走进繁华的商业步行街,心怀鬼胎的赵凤声看到měi nu众多,于是提出在星巴克喝杯咖啡,陈蛰熊拗不过他,只好坐下来相陪。

赵凤声喝着冰巧克力,眼神飘忽不定,欣赏měi nu同时,也开始用自己的一套打分机制去给每个měi nu评判分数。

“五官不错,腿型一般,身材比例五五开,勉强及格,61分。”

“痘痘太多,下巴太长,腰完美,腿极品,72分。”

“这个好!万里挑一的大měi nu!可惜走路姿态差点劲,就给89分吧。”

赵凤声自言自语絮絮叨叨,陈蛰熊不厌其烦,“有本事你就去撩,躲在后面看妞,一点出息都没有,真给你师傅丢人。”

“看个妞,咋还扯上我师傅了。姓陈的,老子就没见过你碰过女人,还有脸说我!要不咱们赌一把,谁要是先撩走妹子,输的那人就当孙子!”赵凤声最讨厌别人说师傅坏话,一提就犯倔脾气,要不然这么怕死的人,能跟陈蛰熊初次见面就被打的死去活来?

“赌就赌!”陈蛰熊也是骄傲到骨子里的家伙,有种宁死都不服输的劲头,三番五次被赵凤声的言辞挖苦,他肚子里也憋着一股劲。

“行!那我挑妞。”

赵凤声心里盘算着小九九,姓陈的外表高大帅气,稳重不失野性,很容易俘获外貌协会的小丫头芳心,自己甜言蜜语更胜一筹,就得挑年纪稍大点的有阅历女性。再说如今的夫妻关系大多不睦,红杏出墙的比比皆是,运气好了,顺手采摘一朵,也不是什么难事。发生亲密关系,他倒没兴趣,大不了陪姐姐看场电影,放松放松心情,就当为灰暗的日子注入一缕阳光了。

陈蛰熊不清楚他肚子里的阴谋伎俩,翘起二郎腿,冷哼道:“既然是打赌,如何算输?如何算赢?”

“我挑俩妞,你先选,能第一个让女人心甘情愿坐到这里喝咖啡的为胜者。当孙子就算了,咱俩都是没脸没皮的主儿,不疼不痒,干脆来点实在的,最近我手头紧,十万块,敢不敢?”赵凤声信心满满笑道。

陈蛰熊扬起下巴,“你身上顶多五万块,拿什么偿还赌注?”

“那就五万!”赵凤声伸出手掌,“来,咱也学学古人击掌盟誓,省的你输了跑路。”

陈蛰熊懒得理他,轻蔑道:“翟红兴都没让我跑过,你算老几?”

两个将万林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竟然干起了青春期才会玩闹的赌约。

果然印证了一句话。

再成熟稳重的男人,也有孩子气的那一面。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泡妞(下)

赵凤声在人群中仔细打量,试图能找出风韵犹存成熟姐姐,可逛街的大多数是年轻漂亮的小女生,偶尔有年纪符合的,也是身材臃肿的大妈,赵凤声口味偏轻,实在下不去手。

正当赵凤声准备跟陈蛰熊商量赌注作废的时候,脑后突然飘过一阵香风,赵凤声耸耸堪比猎狗的鼻子,花香和木箱混淆在一起,产生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赵凤声见多识广,清楚这种香味一定不是普通牌子,小女生用不起,只有自命清高的shǎo fu或者贵妇才会青睐,猛然回头,看到了两位容貌和身材都是上上之选的女人婀娜路过。

同样是长发dà bo浪,一位较为纤瘦,一位较为丰满,长腿翘臀,争芳斗艳,墨镜遮盖了大半面容,但从皮肤呈现的状态来看,应该在三四十岁左右,赵凤声朝陈蛰熊努了努嘴,小声道:“就这俩,咋样?”

陈蛰熊突然起身,大步流星追去。

“我擦,看不出来是闷骚型,见了女人跑得比我还快。”赵凤声发了几句牢骚,紧随其后。

陈蛰熊横在两位女人身前,冲较为丰满的女人僵硬笑道:“měi nu……能赏脸喝杯咖啡么?”

操!

赵凤声一拍脑门。

你这身板和长相,知道的是在泡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打劫的呢。开场白有这么说的?下到十八,上到八十,哪个姑娘敢跟你搭讪?哪怕是销金窟里的窑姐,见了你都得退避三舍。

丰满女人意料之中地往后挪步,冷哼一声,绕道而行。

“两位女同学,请留步。”赵凤声怕姓陈的坏事,拦到了女人身前。

或许‘女同学’的称呼,勾起了两位女性的好奇,同时望向咧嘴微笑的家伙,赵凤声正儿八经说道:“您好,请允许自我介绍一下,我是dnky香水公司的顾问,刚才无意中闻到了您两位身上的香水气味,很特别,能冒昧叨扰几分钟吗?”

dnky其实属于珠宝界的巨头,曾经跟其它品牌联手出过几款香水,比如璀璨金苹果,hào称世上最昂贵香水,售价高达630万。只是这个品牌比较小众,普通人听都没听说过,赵凤声也是从巴格达得知这款价格高昂的香水,其它时候派不上用场,用来唬女人,绝对一唬一个准。

“dnky?”丰满女人好奇摘掉墨镜,认真望着赵凤声,“dknygoldendelicious?”

正宗英伦腔。

奶奶的!碰到行家了?!

赵凤声心说自己咋这么倒霉,泡妞都泡出来一位奢饰品系的博士?不过超常的心理素质在这时发挥了作用,赵凤声不紧不慢笑道:“这位同学真是厉害,连dknygoldendelicious都知道。”

丰满女人微笑道:“既然你是dnky的香水顾问,那我问问你,你们现任总裁叫什么,你们总部在哪,离雍城最近的直营店在哪座城市?我是dnky的钻石级会员,小哥哥,不懂可不要瞎说哦,小心露馅。”

赵凤声额头开始冒冷汗。

这都是啥妖魔鬼怪啊,随便找个大姐搭讪,都能遇到修行千年的狐狸精,来了西北就没顺心过,难道这里不是自己的福地?

“小哥哥,答不上来了吧?以后想要女生的电话,记得要先做足功课,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看在你长得蛮帅的份上,姐姐就不跟你计较了,如果长得丑,姐姐早就报警了,小弟弟,再见,期待你下一次表现哦。”丰满女人戴好墨镜,微微一笑,“对了,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根本不是dnky会员,你只要胡乱编造一个答案,没准姐姐就跟你走了哦。”

赵凤声笑的比苦还难看。

丰满女人正要离去,那位气质雍容华贵的女人却一把拽住了她,丰满女人转过身,好奇说道:“你干嘛?难道对这小家伙动了凡心了?”

华贵女人微微勾起嘴角,“走路走的渴了,有人免费提供茶水,何乐而不为?”

“我滴天,你吃错什么药了。”丰满女人惊讶道。

华贵女人朝赵凤声问道:“你请客?”

赵凤声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木讷点头。

“带路吧。”

华贵女人挽着丰满女人,在赵凤声的带领中,坐到了星巴克外面圆桌。

赵凤声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丢了面子,但却赢了五万块的赌注,跟实打实的钞票相比,脸算个屁啊!赵凤声一个劲地冲陈蛰熊眨眼,意思是我赢了,快点给老子转账,后者爱答不理,抠着耳朵,对赵凤声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两位女人似乎对健康特别注重,不约而同点了白水,替某人又省了一笔钱,华贵女人翘起笔直纤细的měi tui,对赵凤声不停打量,突然笑道:“你平时泡妞,就用这种手段?对四十多岁的女人喊同学,然后胡乱编造一个身份,抛出女人难以抗拒的诱饵,引诱对方上钩,最后吃饭,看电影,喝酒,把女人灌醉后带到宾馆,翻云覆雨后就一走了之?”

赵凤声没想到两位女人竟然有四十多岁,其实从外表判断,最多三十大几,泡妞泡出个大姐,而且还穿帮了,实在无颜面对大刚那头畜生,当初可是由他亲自栽培,手把手地出师。

听到女人的分析,赵凤声揉了一把脸,擦去额头汗水,为难笑道:“如果说我这是第一次在大街上搭讪,信吗?”

“第一次?”丰满女人好笑道:“你那词背的可真够溜的,没有几百次的经验,谁信啊!”

赵凤声憨憨一笑,当做回应。

“我信。”

华贵女人摘掉墨镜,露出一张带有岁月痕迹却格外精致的容颜,秀目盯着赵凤声,轻启朱唇道:“你说什么话,我都信。”

赵凤声瞬间呆滞。

他在雷家老宅看过一张全家福。

面前的女人,赫然就是其中一员。

宁黛云的母亲。

母亲的小妹。

雷静兰。

泡妞泡到自己的小姨?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八字不合

尽管赵凤声眼力价不俗,可雷静兰的保养功底更胜一筹,二十出头就早早嫁人,今年四十大几,头发乌黑,皮肤依旧紧致,衣着打扮也往年轻化靠拢,跟女儿宁黛云站在一起,像姐妹胜似母女。

赵凤声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初次跟小姨相见,就以尴尬方式草草结束,人家几十年不见的亲戚,要么抱住痛哭流涕,要么热情似火,这倒好,撩拨小姨未遂,传出去,自己这张老脸往哪搁?虽说脸皮不值几个烂钱,可也得出去见人啊!

赵凤声挠挠后脑勺,吭吭哧哧道:“小……小姨?”

噗!

陈蛰熊听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口中的摩卡咖啡一滴不剩,全都喷到了赵凤声身上。

撩妹潦到小姨,这家伙究竟是怎样一个奇葩。

“静姐,他真的是你外甥?”丰满女人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陈蛰熊,涂满猩红唇膏的嘴巴足足能放进去中hào咖啡杯。

“如假包换。”雷静兰给出一个确定答案,莞尔一笑,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赵凤声,“放心,这件事我谁也不会跟谁说,也能保证我朋友守口如瓶。至于你的朋友……那我就没办法干预了。”

赵凤声心惊胆颤擦拭着污渍,尴尬笑道:“其实我只是跟朋友打赌,真的没啥想法,您要是不信,问问他。”

雷静兰美目望向陈蛰熊,陈蛰熊又望向赵凤声,眼神狡黠,后者会意,手掌伸到桌子底下,仅陈蛰熊能看到,摆了摆,大概意思是五万块钱的赌注不要了。

陈蛰熊心满意足,解释道:“主要看两位女士太有气质,我对这位身材xing gǎn的měi nu一见钟情,看到你们气质超群,以后再要相遇恐怕遥遥无期,赵凤声才会冲过去替我拦下二位,他只是负责帮忙而已,绝对不存在肮脏想法。”

高!

真他娘高!

既赞美了丰满女人,又替自己解了围,顺便塑造出小姨完美形象,一箭三雕啊!

赵凤声躲在桌子底下的大拇指拼命往上竖,差点抽筋。

“哦?真的吗?”雷静兰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赵凤声点头哈腰笑道。

“你不是在老宅吗?怎么跑到雍城了?我说这几天忙完了去看你,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见面。在家住的惯吗?有没有……跟老人家发生冲突?”雷静兰担忧问道。

赵凤声的态度她略知一二,对母亲敌意很大,雷静兰排行老幺,从小两位姐姐都宠着惯着,在三姐妹中脾气最为火爆,老太太又是一言堂的家长式作风,所以从小就跟母亲不对付,像是天生八字不合,稍微动怒,母女俩就硝烟弥漫,谁也不让着谁,早早出嫁,也是一种严重的kàng yi行为。雷静兰平时对老佛爷连妈都不喊,只有逢年过节才露一次面,有时过年也不回,否则亲外甥来了,哪能不理不问呢。

“没有,人家是大财团董事长,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痞子,哪敢招惹人家。”一提及姥姥,赵凤声的态度急转直下,讽刺加挖苦,嘴角挂满不屑。

“哇!静姐!怪不得他是你亲外甥,你们俩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天呐,太像了,你们俩确定没见过面吗?”丰满女人一惊一乍喊道。

作为闺蜜,雷静兰平时发过的诸多牢骚,丰满女人都耳濡目染,这种对老佛爷的讥嘲,在雷静兰身上出现过无数次,见怪不怪,但是赵凤声敢明目张胆嘲弄亲姥姥,又跟雷静兰的口吻如出一辙,而且俩人素未谋面,倒是一桩奇谈。

“对了,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好朋友,舒芯,按照辈分,以后你喊她芯姨就行。”雷静兰大方介绍道。

“不要!有这么一个大外甥,以后我可怎么跟小鲜肉谈恋爱啊?记好了,你们只需喊我妹妹,千万不能喊姨,要不然把你们泡我和静姐的糗事,贴到雍城每一条街道示众!”舒芯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您这么年轻,说您是我姨,那也没人信呐,咱俩往那一站,一看就是兄妹关系。”赵凤声嬉皮笑脸道,又祭出了自己羚羊挂角的马屁功夫。

“这还差不多。”舒芯心满意足一笑,朝陈蛰熊抛出一个电死人不偿命的媚眼,“帅哥,身材很好嘛,加个微信,改天咱们单约?”

陈蛰熊揍人揍多了,群战单挑无往不利,在感情世界里却是菜鸟一枚,要不也不会熬到这岁数还没结婚,搓着大手,陈蛰熊干咳两声,“好。”

“把你手机hào码告诉我,公司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你什么时候回老宅,如果有空的话,咱们俩一起。”雷静兰摆出了公事公办的女强人作风,语气温柔,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初次跟小姨会面的惊愕还未散去,赵凤声报出了电话hào码,询问道:“您不是一年才回去一次么?别为了我去为难。”

“傻孩子,老人能犯糊涂,咱们做晚辈的,可不能死抓着小辫子不放。行了,你们聊,咱们回头再见。”雷静兰不等赵凤声应答,跟舒芯快步离去。

赵凤声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同时摇头苦笑。

“这件事,得有封口费吧?”陈蛰熊坏笑道。

“扯他妈蛋!五万块还没给呢,竟然反过头找我要钱,没天理了是不?”赵凤声气急败坏道。

“你小姨还没走远……”陈蛰熊望着两道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胸有成竹笑道。

“陈哥,伤啥不能伤感情,晚上想吃啥,我请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凤声又灰头土脸当起了孙子。

“这还差不多。”陈蛰熊双手环胸,欣然点头。

这叫啥事!

难道西北真的跟老子八字不合?

赵凤声凄凉一笑。

第一千零一百章 昨日仇今朝报

夜深,许多人早已进入梦乡。

雍城去往西北方向的国道,一片静寂,偶尔有车辆经过,惊飞虫鸟。

一辆越野性能出众的三菱帕杰罗停在路边,亮起双闪,驾驶室的米建义眉头紧锁,时不时看向手表,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似乎是在泄愤。

“建哥,咱都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大动肝火了,气着了身子,儿女也跟着受牵累。”旁边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的男人,眉目和善,笑出两道深邃的法令纹,跟怒气冲冲的米建义形成鲜明对比。

富云峰,三十年前也是雍城江湖出了名的狠人,因为重伤害坐了几年牢,出来后改过自新,跑到劳务市场当了一名搬运工,靠力气吃饭。后来由于他踏实肯干,积攒到一定资金,自己开公司当老板,依旧是熟悉的搬家公司,不算大富大贵,但能养家糊口,算是lǎo jiāng湖们为数不多的上岸代表之一。

“云峰啊,虽然咱们老哥俩这些年没啥交集,可你始终在哥心里,那年你帮我挡了一刀,我记得,到现在也没忘了,有时候做梦啊,都能梦到你捂着胸口倒下去的模样。你这次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等离开雍城,安顿好以后,再把地址告诉你。警察那边查的严,我怕再把你也牵扯进去,现在就不说那么多了,反正是好地方,如果想要去那里定居的话,我随时欢迎。”米建义长吁短叹道。

富云峰淡淡一笑,拍了拍米建义布满褶皱的右手,“建哥,您说这些就见外了,没有您这些年的帮衬,一个刑满释放人员,谁肯收留,云峰早就流落街头了。至于定居,我就不考虑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当爷爷了,家里离不开我,我也想抱抱孙子,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不过没事了,可以去看看您,再跟您下几盘棋。”

“当爷爷了?好事啊。”

米建义怔怔轻叹,随后摇手笑道:“下棋就算了,你那水平,让车马炮都不是对手,就别丢人现眼了。”

“建哥还记得我象棋水平呢?”富云峰像是触动到某根心弦,浑浊双眼有些湿润。

“咋不记得啊,当初咱俩在厂子里,没事了就爱下几盘,你给我带你妈最拿手的饺子,我去买一瓶大曲和花生米,五盘棋,一顿酒,又饱又舒服,打起呼噜来能把房顶掀翻了。哎!~也不怕你笑话,这些年钱越来越厚,兄弟越来越多,可天天都提着心吊着胆,要不梦见枪口,要不梦见手铐,没有一天睡得安稳,这呼噜啊,再也没响过。事后想想,假如坐牢的是我,或许人生又是另一种活法,可惜没有卖后悔药的,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像只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赚那么多钱,有啥用呢。”米建义喃喃说道。

“建哥,咱这岁数,就不想那么多了。”富云峰宽慰道。

“汤明那小子赚钱不行,花钱倒大手大脚,屁股还没坐热,就买了一辆一百多万的豪车。一会他来了,你把车开走,自己留着开,卖了也可以,就当我给你没出生的孙子随份子了。”米建义平静说道。

“建哥,这份礼太大了,我不能收。”富云峰表情惊慌。

“有什么能不能的,那辆车肯定在警方那挂hào了,我跟汤明开,属于自投罗网。假如警察问我和汤明的去向,你尽可以实话实说,西北绵延万里,他们能找得到才怪。当大哥的狼心狗肺了几十年,就把最后一个好处留给你吧。”米建义淡淡说道。

话已至此,富云峰也没办法拒绝,只好点头同意。

两束强烈光线出现在后视镜,代表英伦越野风范的路虎揽胜停到了帕杰罗后面,车门打开,汤明和陆全法钻进了帕杰罗后排,见到熟人富云峰,汤明打招呼道:“云峰叔,您也在呢?”

富云峰点头示意。

“把车钥匙交出来。”米建义等了大半个小时,脸色有些难看。

“爸,您这是干嘛?”汤明好奇问道。

“让你交你就交,哪那么多废话!”米建义不耐烦道。

“爸,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汤明坐稳了江湖头把交易,腰杆子硬了,早已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上门女婿,老丈人态度蛮横,他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你那车,刚挂上牌照,就在市局办公桌上了,你想让警察顺藤摸瓜把咱们一锅端?!”米建义低吼道。

见到米建义的话有道理,汤明极不情愿地将车钥匙递给富云峰。

米建义拍拍富云峰肩头,“老兄弟,走吧!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我做了一辈子兄弟,不亏,如果有轮回转世,希望咱们来世还能相逢。”

富云峰握住米建义双手,声音颤抖道:“建哥,您多保重。”

米建义挥手撵人,等富云峰驾驶路虎揽胜离开,米建义打开车门,“全法,你来开车。”

车辆缓缓发动,汤明神色黯淡,闷声说道:“爸,咱们非得要走?”

米建义合住双眼,双手环胸,不理不睬。

“去哪儿,待多久,干什么,您得给我说道说道吧?就一个电话让我收拾好东西,跟您走人?天底下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汤明拉下脸问道。

米建义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冷漠望了一下女婿,然后继续沉默。

“停车!”

汤明突然大声咆哮道。

曾经米建义的心腹爱将陆全法听到新主子命令,猛地打方向盘,踩向刹车。

帕杰罗骤然停到路边。

汤明咬牙吼道:“您当了几十年大哥,坐够了,当腻了,大可以放下一切一走了之。可我刚上位,酒池肉林没享受过,尊严面子还没找回来,大把的钞票等着我去拿,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面对女婿的叱责,米建义不慌不忙放下双臂,睁开眼睛,慢条斯理说道:“时代变了,想要靠拳头靠刀子赚钱的时代已经过去,活下来,就得安分守己夹起尾巴做人。你我做过什么事,咱都心知肚明,警察现在不抓,不代表以后不采取行动,他们最喜欢秋后算账,尤其大案要案,不到板上钉钉的程度,绝不会动手,可一旦动手,到那时候就后悔莫及了。刘志渊被带走了,孟祥伟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再往下查,就是咱们爷俩。是,你钱多,手狠,兄弟一大把,可你敢跟警察对着干?我女儿在等着丈夫平安回家,我也在等女婿给养老送终,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家和才能万事兴。”

汤明脸色阴晴不定,细细咀嚼老丈人的善意。

米建义长舒一口气,“开车吧,一直往西走。”

陆全法正要发动汽车,汤明阴恻恻说道:“不许开!”

一位是老主子,一位是新主子,陆全法左右为难,汽车却迟迟没有发动。

“养人真不如养狗,狗还懂得忠字怎么写,人却总出两面三刀的玩意。”米建义冷嘲热讽道。

“我不走。”汤明笃定道。

“不走,难道留下来等死?!死了你一个不要紧,我女儿却成了寡妇。”米建义气的胡子都有竖直的架势。

“你只担心女儿,我这女婿的死活,你从来没管过。”

汤明眸子浮现阴郁,慢悠悠说道:“从我认识你女儿第一天,我就当狗给她使唤,一句饿了,我得冒着大雨跑五公里,赚的钱全部上交,每天都得洗那双臭脚,只要不顺她的心意,抽耳光,拿脚踹,常有的事。这还不算,她去偷人,我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瞎子,当傻子,当他妈绿帽大王八!到了你这里,我也得战战兢兢,别说陆全法他们,就连普通的小弟都比我有地位,为啥?上门女婿啊!谁他妈能看得起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图什么?为的就是今天!如今我名利双收,想骂谁骂谁,想打谁打谁,你却让我放下一切,去跟你糟老头子解甲归田?去你妈的!白!日!做!梦!”

汤明语速越来越快,到了后边成为咆哮,积郁许久的怨气,终于当着米建义的面发泄出来。

米建义听到这一番肺腑之言,眉头微皱,“小佳对不住你,我这当父亲的,管教不好女儿,只好把位置给你坐,就当弥补你这些年的委屈。其实你说的我都看在眼里,可谁不是历尽坎坷才能苦尽甘来?厚积薄发也好,胯下之辱也罢,磨磨你的心气,省得目中无人自讨苦吃。这把椅子并不像外人看的那么光鲜亮丽,腿不知哪天就断了,底下都放着钢钉呢,栽下去就起不来。”

汤明冷笑一下,一字一顿道:“我皮厚着呢!不怕疼,不怕死!”

“随你吧。”米建义见到他心意已决,不再相劝,“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咱们爷俩要分道扬镳了。”

“对!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鬼门关。”汤明从怀中掏出一把bi shou,毫无征兆朝米建义心口扎去!

噗呲!

鲜血喷溅!

米建义万万想不到女婿能阴毒到这种地步,敢亲手杀了自己!生机逐渐消失的双眼充满愤懑,指着汤明,“你!你!……”

想要诅咒千言万语,却再也没有力气能说出口。

心情复杂的陆全法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人已死,主子只剩一个,他很懂得取舍之道。

浑身血迹的汤明跳下汽车,遥望远处灯火阑珊的雍城,意气风发,大喊道:“从此以后,这座城市就是我的天下!谁也别想跟我争!”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奇人(上)

赌约胜利,却被陈蛰熊敲诈了一顿火锅,赵凤声心里甭提多难受,所以只点了一盘肉,七八盘菜,两人共用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火锅,害得陈蛰熊怨声载道,嫌他脏,嫌他恶心,可是赵凤声一句话就扳了回来,“下午喷了老子一身唾沫星子,晚上吃老子点口水,咋了!”

陈蛰熊习惯了他的胡搅蛮缠,也不动怒,自作主张要了两盘最贵的雪花肥牛,赵凤声本来不答应,可陈蛰熊说自己买单,等肥牛上来,放到自己面前,筷子夹起一片,涮半分钟之后,直接丢进小碟,绝不给赵凤声趁机捞走的机会。

“老陈,味道咋样?”赵凤声伸长脖子询问道,口水不争气地往嗓子眼拱。

“不错,对得起它价格,咱们练功夫的人,多吃牛肉对身体有益,如果怕贵,我请你?”陈蛰熊泛起坏笑道。

赵凤声翻了一记白眼,“算了吧,你姓陈的便宜可不好占,在万林市那么久,也没请我吃过一次饭,简直铁公鸡在世。再说现在假货横行,没准就是耗子肉以次充好,里面还掺了鸭肉防腐剂,抠脚大叔甩着鼻涕做出来的,想一想就倒胃口。”

“讨打?!”陈蛰熊眯起锋利的丹凤眸子,碟子里的牛肉却无论如何无法下咽。

“你不吃我吃!”赵凤声飞速夺过牛肉,狼吞虎咽,不忘给出客观评价,“不错不错,全是牛肉味,肉质鲜嫩,入口即化,肯定不是假牛肉,老陈,既然你没胃口,那我就委屈一下,替你代劳了。”

陈蛰熊想要阻止他的强盗行为,手臂却不听使唤,软绵绵垂下,筷子叮当落在碟子上面。

“老陈,五万块我都不要了,吃你几块牛肉,不算过分吧?”赵凤声在那吃的满嘴流油。

陈蛰熊面如死灰,低着脑袋,额头渗出几滴汗水,顺着英武脸颊滑落。

赵凤声看出了他的异状,关怀问道:“老陈,咋了?”

陈蛰熊艰难抬头,支撑住身体,“手臂没力气了,就像断了一样,感觉不到了。”

赵凤声蹙眉道:“还是楚巨蛮那王八蛋留下的老伤?”

陈蛰熊嗯了一声,“楚巨蛮的功夫蕴含暗劲,专攻经络,歹毒无比。其实在西医里,并没有经络这种东西,也就是说没有具体的身体组织器官,所以很难治疗,只能寻找经验丰富的中医调养。但我已经病入膏肓,双手几乎废掉,哪怕华佗在世,也不可能恢复原状了。”

“姓陈的,别自暴自弃!明天我就带你回武云,我师父肯定能把你治好。”赵凤声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师父跟你师父有仇,算了。”陈蛰熊平淡说道,宁愿变成废人,也不会接受仇人的慷慨,这就是陈蛰熊,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骄傲男人。

“扯淡!脸面哪有手重要?改天一定把你揍晕了扛回去。”赵凤声愤愤道。

“没事,这伤一阵一阵的,或许过几天就自动痊愈了。”陈蛰熊看到手机响个不停,手臂颤颤巍巍端起,闲聊几句,陈蛰熊挪开电话,小声道:“张烈虎要来。”

赵凤声停顿一秒钟,开怀笑道:“来呗,正好没人结账。”

陈蛰熊无奈摇头。

有了财神爷大驾光临,赵凤声将卑鄙无耻的风格发扬到极致,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桌子硬菜,牛肉,羊肉,虾滑,毛肚,美其名曰要款待京城来的贵客。

十几分钟之后,张烈虎一人迈着嚣张步伐走进火锅店,由于天气渐冷,那条土到掉渣又潮到极致的大花裤衩也丢进了箱子底,卫衣,一条普通牛仔裤,大腿肌肉将裤腿快撑成了健美裤,倒是跟健身爱好者的打扮很相近。

“哥俩吃着呢?”张烈虎笑了笑,用浓重的京味打着招呼,坐到陈蛰熊旁边,发现桌上没酒,诧异道:“无酒不成席,你们这唱的是哪一出?”

“这不等你来了才敢要酒呢,服务员,你们店里最好的白酒,拿两瓶!”赵凤声慷慨喊道,实际上他才不愿意掏一分钱。

张烈虎典型的京城爷们做派,话多,够义气,好面子,去到每一处饭局,不管是否真心想掏钱,结账时都会豪迈喊一句“我来买单!”赵凤声拿准了他的脾性,所以才敢满满摆了一桌子。

“虎哥,这几天忙什么呢?咋没见你。”赵凤声跟张烈虎是同年生人,也没论过大小,称呼声哥,嘴皮子吃亏,其他方面占了大便宜,赵凤声是位斤斤计较的刁民,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奉承巴结的机会。

张烈虎甩给赵凤声一盒大熊猫,自己点燃zhong nán hǎi,一口酒入喉,笑道:“有位以前的哥们,现如今在雍城混饭吃,听说我过来,非得安排酒场。丫的,西北人真是能喝,男的女的一个量,坐到酒桌上就一直能喝,天天把我灌得醉生梦死。对了,听说你跟雷斯年见面了?”

“见了,跟他回了一趟雷家老宅,住了几天。”有陈蛰熊作为旁观者,想瞒也瞒不过去,赵凤声干脆说了实话。

张烈虎咧嘴一笑,“雷家世代经商,底蕴雄厚,第一次回家,收礼收到手发软吧?虽然身为对手,但不得不承认老佛爷是位奇人,将濒临灭亡的雷家起死回生,不输于男儿气概。雷斯年也不错,雷氏集团打理的井井有条,有他大半功劳,步步经营,稳中有升,商界难得的大局观。所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只不过江山守的时间过短,暂时看不出未来,所以算他半个奇人。”

“能够名列南鱼北虎,您在我这,可比他们俩奇多了。”赵凤声不留余力拍着马屁。

张烈虎夹了一筷子牛肉,边嚼边说道:“虚名而已,唬人的玩意。倒是你,挺有意思,能够在波涛汹涌中活到今天,比我有本事多了,再锤炼锤炼,未必逊色于雷斯年。”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奇人(下)

俩人都是拍马屁的行家,说出的话,直接钻进心缝里,挠的人痒痒,又格外舒坦。

身为同道中人,赵凤声将好听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往心里去,轻笑道:“您太瞧得起我了,雷斯年属于修行千年的黑山老妖,我顶多就是刚入行的魑魅小鬼,道行差的太远。除非您这位钟馗出手,否则没人能降妖伏魔。”

张烈虎神秘莫测笑了笑,“跟雷斯年近距离接触之后,找到好的办法没有?既然他敢把你带回家,肯定不会现在动手,趁此机会,咱们要抓紧时间策划一下。”

赵凤声点头承认,“我也没想到雷斯年直接把我带回老宅,弄得我猝不及防,你有好主意的话,可以明说,反正我现在一脑袋浆糊,没啥好点子可想。”

张烈虎斜叼香烟,翘起右腿,一副山大王风范,“单枪匹马蛮干,在古代是勇将,现在来看就是莽夫,合作共赢,各取其利,才是长久之计。雷斯年在西北经营多年,根基牢固,想动他,除非找到合适的当地人才行,抓住弱点,一击致命,千万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否则按照雷家的权势,极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赵凤声眉头一挑,“你有合适的人选?”

张烈虎靠近饭桌,小声道:“雷牧东。”

赵凤声神色如常,心中却掀起些许波澜。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雷牧东的名字。

“整个雷家除了老佛爷这一支,人丁兴旺,有对老佛爷俯首称臣的,也有狼子野心的。雷牧东在雷氏集团任职多年,从普通员工坐到了副总经理位置,人脉广,资历深,能力强,是总经理的不二人选。眼看老佛爷年迈退休,可以接过雷家大旗,没想到老人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把雷斯年突然扶正,雷牧东自然而然愤然出走。我不敢保证雷牧东是何心态,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你来西北是报仇,我来西北也是报仇,没有太大的利益牵扯,扳倒雷斯年,得益最大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雷牧东,联合这位地头蛇,对付雷斯年就事半功倍了,他也肯定竭尽全力,去帮咱们完成目标。”张烈虎将计划说的很透彻。

无愧北虎名头。

赵凤声没去分析得失,而是从张烈虎角度出发,将利弊一一看破,不出一兵一卒,就想把西北搅得天翻地覆。即便雷斯年秋后算账,找的也是雷牧东和自己,他不会殃及池鱼,大不了一走了之,回到京城,往张家一躲,难道雷斯年敢追杀到皇城根下?

仅仅这份腹黑,普通人就望尘莫及。

赵凤声喝掉一口酒,收敛起谄笑,认真说道:“你跟雷牧东见过面了?”

张烈虎停顿片刻,微笑点头。

“他在雷家地位高不高?如果只是普通的旁系,根本起不到作用,对付秦琼和尉迟恭,你得请出关羽张飞之流,来个扛刀的周仓,不够人家雷斯年塞牙缝的,还栽了你张烈虎的面子。”赵凤声若有所思道。

张烈虎消失几天,十有**就是寻找盟友去了,自己在他那里,或许只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死了,无足轻重,立功,等于一招妙手,五万块钱就想扳倒雷斯年,代价未免太儿戏了。

“这你放心,雷牧东是雷家旁系的佼佼者,除去老佛爷跟她的女儿以及雷斯年,数雷牧东手里掌握的股份最多。另外,还有一些雷家人,很听雷牧东的话,唯他马首是瞻,加起来的股份,肯定要超出雷斯年。由雷牧东充当先锋官,咱们里应外合,摧城拔寨,指日可待。”张烈虎信心十足笑道。

看到张烈虎的笑容,赵凤声突然意识到与虎谋皮的残酷性。

联合外人来干掉自己舅舅?

尽管雷斯年为非作歹,可这只是他跟自己的私人恩怨,关起门来自行解决,死活不管别人鸟事。由张烈虎横插一杠,赵凤声已经觉得不太舒服,如今又来了一位雷牧东,这不是手足相残给外人看么?

赵凤声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将酒喝干,杯口朝下扣好,退出的寓意很明显,“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于心不忍?又或者你跟雷斯年言归于好?”张烈虎手指摩挲着玻璃杯,虎目咄咄逼人。

赵凤声神色如常道:“你报你的仇,我讨我的债,咱俩不是一路人,没必要绑在一起。过几天,五万块会悉数奉还,对了,多谢你的美食和香烟,很真挚的说一声谢谢。”

“等等~”

张烈虎拉着长长的尾音,阴阳怪气笑道:“拿了我的钱,不办事就想溜?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要么给钱,要么留只手,这是规矩。”

赵凤声只觉得脊梁骨遍布寒意,就像当初被楚巨蛮盯住一样,只不过这次的寒意更加冰冷和刺骨,伴有一股阴森钻进了骨头。

赵凤声全身戒备,神经和肌肉紧绷,“你要动手?”

“是你违约在先。”张烈虎皮笑肉不笑道:“你先不仁,何必怪我不义呢?”

“我说过,我会把钱还你。”赵凤声一本正经道。

“钱对我来说,还没一杯酒的事大。我最讨厌两面三刀的家伙,既然你退出,那就等于站到了雷斯年那边,你觉得我会给你通风报信的机会么?”张烈虎阴笑道。

一张银行卡突然递到了张烈虎旁边。

“他欠你的钱,我给。”沉默许久的陈蛰熊开口说道。

张烈虎停顿半秒钟,脑袋一转,双目泛起凶光,一字一顿咬牙道:“你,是,我,哥!”

“你姓张,我姓陈,就如同赵凤声所说的那样,不是一路人,没必要绑在一起。欺负我,无所谓,可当着我的面,欺负我朋友,不行,哪怕是你张烈虎都不行。”陈蛰熊走到赵凤声旁边,手臂艰难勾住对方脖子,“走,咱们换个地儿喝酒去。”

砰!

桌子掀翻。

只留下一只来自京城的烈虎大口喘着粗气。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一锅粥

赵凤声跟陈蛰熊走出火锅店,顺着河边步行,雍城夏天炎热,冬季寒冷,春季风大,唯有秋季凉爽宜人,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

清风拂面,宛如情人手掌在温柔爱抚,心旷神怡,神清气爽,赵凤声捋了一下永远不用担心被风吹乱的小平头,叹气道:“姓陈的,为了我,跟你亲弟弟翻脸,值得么?”

陈蛰熊点燃香烟,将衣领竖好,“当初你为了我闯进翟红兴的老巢,我没问你值不值得。”

赵凤声望着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脸庞,笑了笑,夺过陈蛰熊的香烟,用力抽了一口,“报恩?兄弟情?到底哪一种,你得给我一个说法,以后好连本带利还给你。”

“不必了。”

陈蛰熊找到一处长椅坐好,望向灯火璀璨的河边景色,轻声说道:“张烈虎不会对付我,倒是你,以后要小心,如果他把你杀人灭口,我不会诧异。还没找雷斯年报仇,就又竖立一位强大敌人,赵凤声,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对啊,我就是有病,病的还不轻。”

赵凤声有气无力靠在石头上,脱掉鞋子,“从小我脑子就不正常,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叫做赵疯子,做事全凭脑子一热,不去考虑后果。后来年纪稍大,见得世面越多,做任何决策前就开始瞻前顾后,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脾性在那摆着,改不了多少。”

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来到两人面前,三四岁的模样,举着一支超大hào棒棒糖,到赵凤声和陈蛰熊面前停住脚步,好奇打量。

“来,给叔叔吃一口。”赵凤声特别喜欢孩子,在桃园街时就经常跟笑笑玩耍,遇到小朋友,总想表达一番疼爱。

小男孩收回心爱的棒棒糖,急忙跑开。

赵凤声揉着下巴,会心一笑。

陈蛰熊目睹小男孩离开,怔怔出神。

“老陈,你都奔四张的人了,就没想过要个孩子?老婆媳妇无所谓,这年头结不结婚,没啥差别,有暖被窝的人就行。可传宗接代的事得上上心了,万一哪天你横尸街头,连个披麻戴孝的后代都没有,去了阴曹地府也抬不起头啊!”赵凤声说道。

陈蛰熊斜了一眼乌鸦嘴的家伙,舔了一下唇角,没说话。

“知道你泡妞功夫不行,要么我托人去国外给你买个媳妇?超过二十的不要,嫩的一把下去都是水,天天把你折腾的下不了床。”赵凤声贼兮兮笑道。

陈蛰熊沉默许久,开口说道:“出生时,我定过一次娃娃亲。”

“哦~!”赵凤声饶有兴致问道:“咋没听你说过呢?是不是女孩长大以后,你看人家长得丑,就做了负心汉了?”

“穷,她们家里不同意,当着我娘的面,直接撕毁了婚约。走出村子之后,我好像就有了婚姻恐惧症,一听到结婚俩字就难受,莫名想起了死去的娘躲在被子里哭泣场面。我知道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疾病,可不清楚怎么治疗,或许时间能够治愈,等等吧。”陈蛰熊耐心解释道。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说你老陈怎么对女的不太感兴趣,原来有段伤心往事。其实我过的也不好,桃花缠身,是妹子就想嫁给我,拒绝了,又怕伤人家的心,哎!~好男人总是那么耀眼,即便裹满泥土,也掩盖不了自身的璀璨。”赵凤声模仿诗人装逼模样,视线远眺,神色凝重,可惜从袜子里探出来的大脚趾头,破坏了刻意营造出的意境。

陈蛰熊不理会他的自我陶醉,含笑道:“钱天瑜要回国了。”

赵凤声打了一个激灵。

现世报啊。

“你可以不跟张烈虎联手,但天瑜和大宝需要你的帮助。钱这方面,看你的要求,天瑜会尽量满足你,只要夺回泰亨,她们会付出一切代价。”陈蛰熊正色道。

赵凤声用力抽了一口烟。

如果这段话放到没来西北之前,纯属妄想,但自从进了雷家的老宅,见了老佛爷跟雷家的人,并非天方夜谭,只要把握住几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借力打力,极有可能将雷斯年扳倒,就算不能让他坐牢,总经理的位置却很难保住。

赵凤声小声道:“我拒绝张烈虎,是因为有了大概计划。”

“能说?”陈蛰熊等待他的答案。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凤声面容肃穆说道:“他用什么办法对付我,我就用什么办法对付他。先铲除身边党羽,叫他变成孤家寡人,然后强大自己,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

陈蛰熊惊愕道:“你想取代雷斯年?”

“对!他最在意的,就是雷家继承人的宝座,既然他让我过得不舒服,那我也不能叫他轻易得逞。暗算,下绊子,那是痞子们的拿手好戏,反正我走进了老太婆的视线,雷斯年不敢拿我怎么样,用下三滥手段去对付伪君子,大家一个茅坑里的砖头,谁也别嫌谁臭。”赵凤声挂着细微的冷笑说道。

陈蛰熊沉吟片刻,“这样做很有可能同归于尽,雷斯年失去雷家继承人的可能性,你也未必能活下来,笑到最后的,变成雷牧东了。”

“还有钱天瑜。”

赵凤声轻声道:“雷斯年要提防我的暗算,肯定顾及不到泰亨,你们找准机会趁火打劫,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我不管谁当雷家的家主,雷牧东也好,雷育荣也行,只要不是他雷斯年,目的就达到了。”

“就怕张烈虎见缝插针,将咱们的计划全盘打乱。”陈蛰熊担忧说道。

“那是雷家和张家的私仇,跟咱没关系,有他正面吸引雷斯年的火力,对咱们而言是好事。”赵凤声分析道。

“一场大战啊。”陈蛰熊感慨道。

老佛爷,雷斯年,雷牧东,钱家姐弟,张烈虎,赵凤声,阴谋,阳谋,yu wàng,怨恨,掺杂在一起,乱的像一锅粥。

稍微想象,就能遇见未来的动荡。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凤城(上)

赵凤声当过兵,讲究雷厉风行,既然制订了战略方针,那就要严格贯彻到底。现在学习企业管理来不及了,肯定跟专科出身的雷斯年无法一争高下,只能剑走偏锋,靠‘奇’字取胜。

以前听师傅说过,小姑读书口味有些怪异,不像别的企业家读《思维导读》,《管理的实践》,《没有任何借口》等管理类书籍,而是偏爱《资治通鉴》,《史记》,《孙子兵法》这类历史书籍。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从王朝兴衰汲取经验,将优劣重点带入到企业管理中,或许正是煊腾一步步做强做大的原因。

有了小姑充当指路明灯,赵凤声就秉持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原则,去书店买了一套《史记》,跟陈蛰熊去宾馆开了两间房,然后钻进房间里开始啃书。

史记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是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司马迁用十四年才得以完成,虽然全书只有五十多万字,可言简意赅,字字珠玑,内容之浩渺,用词之精妙,三千多年的历史浓缩在字里行间,需要多读多嚼才能体会。

赵凤声学历不高,但小时候经常被师傅拿着戒尺逼着看《阳宅三要》等古书,所以阅读古文并不吃力,只是有些生僻字看的陌生。每当遇到不认识的字,赵凤声就打开手机寻找答案,记住读音,还要大声朗读三遍,像是年幼学字时一样朴拙。

有人说,如果上学那会儿没有用功,步入社会后,想要成为佼佼者,必须要用十倍的努力去弥补。

赵凤声深以为然。

有些rén dà肆宣扬读书无用论,并且摆出一系列成功人士去解读,比如唐宏图,他就最讨厌知识分子,觉得负心多是读书人,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赵凤声不这么认为,付出,必然会有所收获,假如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要么是用功不够,要么是时候未到。

上天从来不会公平,但也不会太过刻薄。

一晚上啃到秦本纪第六卷,赵凤声脑袋昏昏沉沉,捧着书进入梦想,上午被手机吵醒,一看来电hào码,宁黛云,自己年轻漂亮的小表妹,赵凤声按下接听键,宁黛云兴高采烈问他在哪,告知地址,宁黛云只说叫他十分钟后下楼,然后匆匆挂断电话。

赵凤声用五分钟洗漱完毕,来到宾馆门口等待表妹,九分三十七秒,一辆粉色帕拉梅拉停到他的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青春动人的俏脸,“表哥,上车呀!”

赵凤声满头雾水坐到驾驶室,“这么早把我叫醒,有事?”

宁黛云戴好alainmikli蛤蟆镜,嘴角一翘,“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既然表妹想卖关子,赵凤声怕扰了她的兴致,也就不再询问,打量着被大刚称呼为‘怕你**’的保时捷豪车,说道:“你平时上班就开这个?”

“不是啊,表哥,低调我还是懂滴,本来长得就够引人注目了,再开一辆骚包车,那不是给自己拉仇恨么?”宁黛云随意答道。

“嗯,女孩子在外面,安全第一。”赵凤声看到小表妹很懂人情世故,也就不再说教。露富引来杀身之祸的例子,屡见不鲜,二百多万的帕拉梅拉torbo,很容易遭到歹人觊觎。

“上班开我姥姥统一配置的慕尚,周末才会开这辆出来兜风。表哥,我可是财务部门二把手,叫人家看到我开骚粉色,确实不稳重哦,有损我和企业形象。”宁黛云揉着小巧的鼻头笑道。

赵凤声面部肌肉抽搐一下。

宁黛云所谓的骚包,原来指的是颜色,并非价格。

有钱人的世界真的无法理解。

看到宁黛云将车开到高速口,赵凤声的好奇心又开始泛滥,按捺不住问道:“要去外地?”

“咱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姥姥都会配车配房的,当然啦,我也是沾表哥的光,姥姥又奖励了我一辆。”宁黛云晃着脑袋笑道。

爱购物是女人天性,不管兜里差不差银子,去挑一辆自己喜欢的车,并且有人付钱,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买车在雍城不就行了么,还要去外地?”赵凤声好奇问道。雍城是三线城市,市面上常见的4s店都有,干嘛还要跑到外地提车?

“雍城有什么好车,还不是bba那堆烂大街的货色,咱们家买车,基本都要去凤城或者京城,可京城太远了,只好将就将就,去凤城提一辆吧。”宁黛云解释道。

赵凤声再一次领略到了豪门底蕴。

女司机大部分身背马路杀手标签,宁黛云也同样如此,从她加油和踩刹车的习惯分析,老司机赵凤声就看出来这是个不安分的小女生,油门比刹车踩得勤,见车就想超,前车不让路就按喇叭,完全是无法无天的二世祖作风。赵凤声不愿说教表妹,只好系好安全带,默默祈祷,乞求对自己不怎么待见的那位老天爷千万别抽了风。

两个多小时,平安到达凤城。

赵凤声脸色微微发白,后背湿了一大片,只因小表妹平均120公里的时速和见缝插针的驾驶习惯。

凤城,远比赵凤声想象中要大气磅礴,这座最具有王朝底蕴和文化气息的都市,令人不由自主产生膜拜心理。

赵凤声仔细打量着现代化和历史融为一体的城市,联想到史记中记载的文字,在脑海中一一呈现,然后重叠到一起。路过闻名遐迩的旅游景点,赵凤声就会想象名人在这里立下丰功伟绩,丝绸之路,阿房宫,都城之始。

兴衰之下,余韵不减。

凤城,还是那座风雨飘摇的凤城。

却不再是繁花锦绣的长安了。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凤城(中)

凤城很大,下了高速又上高速,跑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郊外一处富丽堂皇的售车大厅。没有4s标志,整个墙壁采用的是透明玻璃,一眼望去,各种品牌的豪车应有尽有。宁黛云是这里的贵宾,早早有销售人员在大门口等待,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看胸牌还是经理级别,见到宁黛云后,挤出夸张笑容,站姿英挺,似乎在刻意展示自己风度翩翩的另一面,让赵凤声莫名其妙联想到‘搔首弄姿’这个成语。

宁黛云走下车,自然而然挽起了赵凤声手臂,就像是情侣般亲密无间。赵凤声过了小半辈子,从来没有过妹妹,不知道兄妹如此相处,到底合不合适,想要躲开,又怕表妹生气,只好任由她随意而为。

“王经理,有新车吗?”宁黛云对经理的谄媚视若无睹,帮赵凤声整理一下褶皱衣衫,肩并肩走进大厅。

“有,今年有不少新款车量产下线,我们店里新到了一批,您可以试驾,看符合不符合您的要求。”经理眼中的妒忌转瞬即逝,尽心尽力扮演好导购角色。

雷家的后代,娶回家里,十辈子都不用奋斗了,何况宁黛云长相中等偏上,身材也很不错,绝对是男人心目中妻子的第一人选。

几乎每个男人都怀揣中彩票的美梦,王经理也不例外。

“哥,喜欢哪款尽管说啊,反正姥姥给咱们买单。”宁黛云口吻就像是逛菜市场一样随意。

哥?

雷家嫡系后代?

王经理心中的嫉妒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和巴结,“先生,我们店里有新到的g63amg,您需要看看吗?”

西北男rén dà多性子豪爽,喜欢自驾游和翻山越岭,加上西北多沙地和荒地,越野车成为他们的首选。店里不乏酷路泽和霸道这种炙手可热的车型,但雷家人,怎么可能选择几十万的车作为代步工具,最次也得一百万靠上,所以王经理将奔驰g63作为推荐。

g63?

男人的梦想?

赵凤声走到展台旁边,看着今年新量产的g63,线条跟之前的老款相比较,多了一份柔和,不再走粗犷路线,黑色磨砂黑,红色卡钳,走的是铁血硬汉风。打开车门,内饰科技感爆棚,黑红跑车座椅,碳纤维和镀铬内饰,赵凤声眼睛一亮,比之前的老款给力多了。

王经理点头哈腰笑道:“这是全球首发限量版,editionone,55t双涡轮v8引擎,可提供577匹马力,0至60英里加速只需44秒,需要加装配置或者改装的话,我们店里也有相应的配套服务。”

赵凤声是地道的车迷,对于好车完全没有抵抗力,坐进g63驾驶室,抚摸着方向盘,爱不释手,询问道:“这车多少钱?”

王经理稍微停顿,赔笑道:“按规矩,这车应该加价三十万,可宁xiao jie是贵客,我们只收二十万的费用,裸车开票价290,您看行么?”

询问而非回答,极尽讨好之意。

赵凤声手一哆嗦,急忙离开了方向盘。

裸车290,加上乱七八糟的费用,落地得350,快能买一辆低配宾利了。

“哥,这车看起来还不错,酷帅拉风,跟你气质挺搭的。”旁边宁黛云帮忙出谋划策。

气质搭?

赵凤声摸了一把新到手六十块的格子衬衫,哪里搭了?

“我再看看。”赵凤声灰溜溜走下车。

展厅中心摆放的都是豪车,法拉利,阿斯顿马丁,大牛,也不乏迈凯伦这种级数的顶级豪车。宁黛云似乎对大几百万的玩具兴致缺缺,扫了一眼就往里面走去,赵凤声纳闷问道:“年轻女孩不都是喜欢法拉利吗?”

宁黛云笑了笑,道:“哥,姥姥只给咱们买车,却不给咱们养车,咱们家的规矩啊,就是自力更生。车,房,是长辈的心意,但不是义务,几百万的车,咬咬牙也能买得起,可养车怎么办呀?我现在三辆车,一个月的养护费用,比我工资还高呢,不用买衣服买化妆品泡夜店了?咱们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能任何花销都叫老人出钱吧?你说对不对。”

这就是雷家的家教?

怪不得贵族能够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暴发户只能昙花一现。

宁黛云摸了一下发呆的赵凤声脑门,“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赵凤声报以微笑道:“我对车比较懂行,你想买什么价位的,我可以帮你参谋。”

“好呀。”宁黛云跑到一辆玛莎拉蒂总裁面前,“这辆怎么样?比较端庄大气,符合我职场女强人气质吗?”

赵凤声双手插兜,摇了摇头,“这车有缺点也有优点,你想听哪个?”

“优点吧。”宁黛云思索道。

“优点就是漂亮。”

赵凤声确实对玛莎拉蒂的外表惊艳到,可一想到那些评价,又补充一句,“其它的,都是缺点。”

“不会吧?怎么也是玛莎拉蒂,有那么离谱吗?”宁黛云神色有些不太相信。

“我以前喜欢泡汽车lun tán,见到许多车主给出中肯评价,玛莎拉蒂的车主抱怨最多,当然,这只是针对同级车而言,比如奔驰s级和你那辆帕拉梅拉,相比较之下,真的没有一点优势,悬挂硬,噪音大,油耗高,豪华感偏低。既然你有了一辆同级别的车,没必要再买一辆,还不如买辆越野,比如刚才那辆g63的弟弟g500,价格适中,养车也不用那么费力,女孩子开大g,也挺帅的。”赵凤声一五一十分析道。

“那……好吧。”宁黛云勉强答应,“哥,那你要买什么呀?咱们兄妹俩都买g级越野车么?”

赵凤声侧过身,对王经理笑道:“帅哥,你们这有高尔夫吗?”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凤城(下)

这是一家进口车专营店,没有赵凤声所说的国产高尔夫,只有高尔夫r,唯一的现车也是顶配系列,全下来要四五十万,赵凤声听后摇了摇头,拉着宁黛云就往外走。

宁黛云看到赵凤声的态度,觉得他是嫌贵,所以才拒绝,于是提议道:“哥,要不然就订g63吧,咱俩一人一辆,以后自驾游时也方便啊。”

赵凤声一边走一边笑道:“前面那条路,有家大众4s店,去那订台高尔夫就好,代步工具而已,没必要铺张浪费。”

宁黛云拉住他的手臂,劝说道:“姥姥第一次见你,是想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你不用替她省钱。按照规矩,咱们这代人成年后,姥姥都会送车送房,就连出了五服的亲戚都是,你何必勤俭节约呢?”

赵凤声揉揉鼻子,“太贵的车,开不习惯,一脚油门下去,一顿饭钱就没了。我不是金贵命,享受不了豪车豪宅,天天折腾,恐怕还要折寿,你可不想表哥英年早逝吧?”

宁黛云左脚一跺,哼哼一下,满脸写满委屈,“其实今天出门前,姥姥交代过,如果不给你买辆好车,我回去要挨骂的。你可不知道姥姥发火时有多凶,平时连脾气最臭的我妈都不敢顶罪,哥,你就心疼心疼妹妹吧……”

赵凤声面对小表妹的撒娇,出乎意料地没有心软,抬腿走出售车大厅,干脆决绝。

“原来表哥是个傻子!”宁黛云气鼓鼓地嘟囔一句,急忙追去。

说赵凤声不心动,那是骗人的,没有男人能抗拒豪车you huo,这就跟被绝世美人勾引一样。

赵凤声之所以答应宁黛云前来看车,实际是对老太婆另一种示好。想要对付雷斯年,老太婆是绕不开的重中之重,得哄她开心,得到她的信任,雷斯年稳若磐石的地位才能被动摇,假如还像以前爱答不理,铁定没戏,所以想要击溃对手,先要改变自己,买车,就是拉近关系的第一步。

示好,也得有底线,花老人家十几万,无所谓,可如果真拿人家几百万去购置豪车,赵凤声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记得父亲赵立军讲过一个故事,爷爷复原时,分配到劳资科当科长,有实权,有地位,来家里送礼办事的人络绎不绝。有次,一个老乡,拎了几包点心,想要托爷爷办点小事,听说爷爷从来不收礼,就把点心悄悄塞到父亲手里,结果爷爷回来后,将点心挂到了院子里最显眼的地方,并且用毛笔写了四个大字:糖衣炮弹。

那时候,赵凤声听完只是一乐,笑爷爷办事太过死板,可现在回头琢磨,对爷爷充满尊敬,老人家的所作所为,正是逐渐消失的民族传统之一,气节。

所以他不敢拿老太婆的好处,怕九泉之下的母亲骂他贪财,他怕顶天立地的老爹骂他没骨气,怕古板守旧的爷爷不认他这条赵家的根,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老太婆跟表妹的好意。

“哥,你有心事啊?”宁黛云发动汽车,好奇问道。

“没什么,你来的时候开累了,要不我来开?”赵凤声对表妹的车技心有余悸,实在不敢坐在副驾驶。

“好吧。”宁黛云走下车跟他调换位置。

赵凤声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发动汽车,感受到帕拉梅拉强大推背感,赞叹道:“二百万的车就是不一样,稍微给点油门就往前猛蹿,换成我朋友的破比亚迪,脚趾头踩抽筋了还上不到40,哎!~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表哥,你说话好夸张哦,什么车连40都跑不了,那不成拖拉机了么。”宁黛云咯咯笑道。

“十年前的老车了,跑的确实没拖拉机快。”赵凤声笑着答道。

“哥,对面那是什么车?车型挺好看,空间似乎也不错,要多少钱呀?”宁黛云指着对面一辆越野车问道。

赵凤声扫了一眼,漫不经心说道:“日产进口途乐,七八十万吧。”

“你喜欢么?喜欢我给你买呀。”宁黛云不留余力扮演着车贩子角色。

“不喜欢日系车。”赵凤声再一次拒绝表妹好意。

两车距离渐渐拉近,骚粉色的帕拉梅拉似乎引起了途乐车主注意,赵凤声不经意地往途乐驾驶室望去。

一个长发英俊男人映入赵凤声眼帘。

四目相对。

相当熟悉。

卓桂城?!

赵凤声只觉得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怎么会遇到他?!

这个曾经给他带来死亡威胁的男人,身手和枪法极其恐怖,而且是一名毒枭,心智和狠毒远非常人可比,如果不是向双平派来的援兵及时赶到,自己很有可能在那次相遇中送命。

现在一对一,自己又是赤手空拳,完全没有一搏的机会。

赵凤声不敢怠慢,迅速开启运动模式,脚掌猛轰油门,帕拉梅拉如离弦之箭窜出。

卓桂城同时也认出了赵凤声,途乐来了一个漂亮的甩尾,无奈跟帕拉梅拉的速度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掉转头,赵凤声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卓桂城冷哼一声,“算你命大。”

卓桂城将车开到售车大厅,王经理见到客人一身贵气,亲自跑来接待,卓桂城笑道:“刚才那辆粉色的帕拉梅拉,是在你们这里购买的吗?如果有现车的话,我也想买一辆。”

王经理听后一喜,这意味着几万块的奖金又要到手,恭敬说道:“那辆保时捷是定制版,目前没有现车,您需要的话,得等一个月左右。”

“哦,年纪轻轻就开定制版?看来家世不错了。”卓桂城装作漫不经心说道。

“那当然了,雷家的公子xiao jie,生下来就捧着金碗呢,买辆几百万的车还不是小菜一碟。”王经理艳羡万分道。

“雷家?”卓桂城双目一亮,“哪个雷家?”

“潼关雷家啊,雷氏集团您不会没听过吧?”王经理挺鄙视这家伙,在西北混,雷家都不知道,肯定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潼关雷家……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卓桂城自言自语道,然后冲着帕拉梅拉消失的道路诡异一笑,“希望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教诲

帕拉梅拉在凤城街道左突右冲,强行变道,喇叭乱响,最高时速达到一百五,上演一出现实版的速度与ji qing。好在赵凤声车技过硬,没有酿成一起交通事故,不过事后肯定会收到一沓罚单,或许还会拘留几天。

赵凤声清楚早已甩开了卓桂城,可心头的那抹恐惧逼迫他做出疯狂行为,直到开到郊区,赵凤声才把车速放缓,看着一脸惨白的小表妹,有些怜爱,有些心疼,咧嘴笑道:“没吓到你吧?”

宁黛云被超快的车速弄得脑袋发懵,木讷摇头,等到心神稳定之后,脸色渐渐变回红润,结结巴巴说道:“表……表哥,你……车技这么好?以后……你要经常带我飙车,太ci ji啦!”

ci ji?

赵凤声无奈一笑,“刚才事出有因,我也没想开那么快,飙车还是算了,一时的肾上腺素爽快,却要换来未知的惨痛后果,坐牢,或者送命,你觉得值得么。”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嗦……”宁黛云将嘴一瘪,显然不爱听表哥的唠叨。

“回去以后,把车漆喷一下,换成黑色或白色,大众些的最好。然后把车牌换了,能不开就别开,你不是还有别的车么?那家车行不要去,门也不要出,躲在雍城和潼关,等我消息。”赵凤声谨慎说道。

卓桂城身为东方神剑的精英,侦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极其恐怖,稍微不慎,就有可能栽在对方手里。再说卓桂城是漂浮不定的毒枭,一个雷家,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威胁,杀人之后,大不了一走了之,钱再多,碰到那种不要命的狠人,也束手无策。要想对付他,只能跟向双平汇报,派出旗鼓相当的biàn tài来将他绳之于法,比如草原雄鹰曹北斗,比如京城公子范太平,再不济,来点普通的特战成员,用狼群战术将那尊煞神请走也行,反正不能让卓桂城在国内多待一天。

想抓孙猴子,还得靠如来佛祖。

宁黛云听他说的邪乎,讶异道:“为什么啊?难道有坏人想要害我吗?”

赵凤声轻叹道:“你生活的世界,并不是每一天都阳光普照,有许多躲在阴暗角落的邪祟,等到天黑之后,就会出来为非作歹,chi rén,喝血,无恶不作。咱们在车行遇到的那辆途乐上的男人,就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妖魔,我们俩有宿怨,他想杀我,怕那王八蛋心狠手辣连你也不放过,所以提醒你要小心。”

小表妹是温室里的花朵,不管学历有多高,智商有多傲人,能力有多强大,跟卓桂城那种人相比较,就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赵凤声怕她不上心,于是将真相和盘托出。

“杀……人?”宁黛云眉毛一皱,饱满额头堆出几道细纹,“要不要那么夸张啊?”

“看过枪战片么?刀剑无情,现实有的时候,比电影还要残酷。那人别看像个贵族公子哥,但是冷血残暴,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名副其实的杀人魔王。我对他没有办法,只能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像你这么娇弱的小姑娘,很有可能把你生吞活剥了。”

赵凤声说明其中利害,一边在思考着卓桂城来到凤城的意图,既然出现在车行,势必跟车有关系,买车?mài chē?修车?再顺着线索往下思考,卓桂城肯定会在凤城附近逗留一段时间,按照毒枭无利不起早的风格,十有**会在西北掀起一片巨浪。

“表哥,咱们可以报警呀,怕他对咱们不利,还有保镖呢。姥姥跟舅舅高薪请了好多保镖,会摔跤,会散打,会功夫,一个比一个厉害,难道打不过那个坏人吗?”宁黛云听完赵凤声的叮嘱,并没有呈现出害怕之类的表情,眨着聪颖的眸子,试图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雷家的人,似乎骨子里都有一种倔强,这来源于强大的家族作为后盾。

赵凤声默不作声,手臂突然闪电般伸到宁黛云脖颈部位,五指成爪,叩住了皮肤吹弹可破的咽喉。

宁黛云吓了一大跳,想要挣脱,可表哥的大手宛如铁石,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禁锢。

无法喘气,无法呼吸,宁黛云双眼充满恐惧,面部皮肤随之变为深红色。

赵凤声见到小表妹快要撑不下去,缓缓松开手,轻声说道:“那人的速度和力量远超于我,出手可比我狠辣的多,而且他杀人,基本用的是枪,面对超过手臂速度几百倍的子弹,你觉得雷家的保镖能起到什么作用?帮你收尸?还是帮你找救护车?我经常在鬼门关晃荡,挨了不知多少刀,开了不知多少枪,疼没记住,只总结出一个道理,不要将安危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包括你的亲人和朋友。”

宁黛云大声咳嗽,躲到一旁,跟赵凤声保持最远距离,胆战心惊道:“表……表哥,你干嘛要掐我啊,快吓死我了!”

“教训这东西,不是听几句忠言逆耳就能体悟到的,得用血和泪去换,我掐你这一下,你用几分钟就能缓过神,却能记住一辈子。可如果你面对的是那人……”赵凤声话说到一半,不再多言,怕自己的乌鸦嘴再一语中的,点燃一根烟,发动汽车。

“表哥,你这是在为我好吗?”宁黛云体会到了赵凤声的良苦用心,也就不再责怪他的莽撞举动。

“照我的话去做,我不会害你。”赵凤声意味深长说道。

“我知道了。”宁黛云乖巧答道。

赵凤声不清楚回雍城的路线,宁黛云打开导航,经过七拐八拐,赵凤声突然感觉某些地方有些怪异,抬头望向指示牌,上面写着“韩森西路”四个大字。

韩森?

赵凤声脑海中浮现出那位相貌朴实、一口土话的山南佬。

张新海曾经说过,韩森是化名,真实身份是国际毒枭,人称韩教主。

难道韩森就在凤城?

卓桂城来到这里,是为了跟韩森接头?

赵凤声心乱如麻,一踩油门,迫切想要离开这座令他窒息的城市。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朋友

回到雍城,赵凤声给大姨打电话,问明了雷斯年行踪,然后叫小表妹带他去雷氏集团总部。有财务部领导作为开路先锋,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不顾秘书阻拦,赵凤声推开房间大门。

正在会客的雷斯年扫了一眼赵凤声,平静说道:“有急事?”

当着陌生人的面,赵凤声不敢说太多,只是嗯了一声。

“你去旁边先喝杯咖啡,十五分钟以后,我去找你。”雷斯年语气平淡,却有一股命令式的上级口吻。

赵凤声关好房门,在秘书带领下来到了休息室,迫不及待给向双平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了卓桂城的动向,可短信就像石沉大海,老连长迟迟不给回信,赵凤声又急又躁,咖啡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

雷斯年在十一分钟走进休息室,宁黛云和秘书知趣离开,雷斯年坐到赵凤声旁边,轻声道:“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也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是城府,也是生存技巧,流露出太多情绪,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如果是生死攸关呢?”赵凤声冷着脸道。

雷斯年淡然一笑,“夸大其词了吧?至少你现在能坐在我的面前说话。”

“我在万林市,跟一个毒枭打过交道,出自特种部队,qiāng xiè和搏击都无可挑剔。上次我设套想把他抓住,可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叫他给溜了。就在两个小时前,我在凤城遇到他了,小云的车和车牌hào肯定会暴露身份,按照他的作风,百分之百会来寻仇。这事不仅跟我有关,怕的是那孙子对小云下手,往外延伸,你也得跟着倒霉。”赵凤声态度冷漠说道。

雷斯年眉毛间距越来越近,十指交叉,拇指来回转圈,“带烟了吗?”

赵凤声将黄鹤楼和打火机一并丢给他。

雷氏集团总部大楼禁止吸烟,这条规定,也是雷斯年亲自提出,只是赵凤声的话就像是一枚重磅zhà dàn,震得雷斯年心神动荡,规矩章程什么的,早就丢到爪哇国。

“那人叫做卓桂城吧?”雷斯年默默抽着香烟问道。

“你对我还真是‘上心’,卓桂城都知道,果然不出所料,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赵凤声冷哼道。

“舅舅关心外甥,人之常情。”雷斯年淡然一笑。

“既然你听说过他,那就应该清楚他的心狠手辣。姓卓的是跨国毒枭,身上背负数起命案,抓到就是死,所以杀多少人,对他来说结局都一样,你在西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见得姓卓的也会对你惟命是从。该怎么应对,你自己看着办。”赵凤声没好气说道。

雷斯年五官渐渐变得严肃,沉声道:“我认识的人很多,商界,政界,学术界,只要你开口,我会倾尽全力帮忙。跨国毒枭?凤声啊,你可真难为舅舅了。”

“我是来告知你事态重要性,并没有要你出力。还有,咱们俩没有到了冰释前嫌的地步,那声舅舅,揣回自己兜里放着,别拿出来丢人现眼。”赵凤声起身要走,至于雷家人的生死存亡,自然有人去当顶梁柱。

赵凤声起初也不想来,可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自己解决,跟雷斯年拼到只剩一口气,那也只是内斗,谁输谁赢,伤及不了无辜。但卓桂城的出现,不仅对他安全性产生巨大威胁,同样也会对雷家造成伤害,赵凤声不仅有姥姥、舅舅,还有大姨、小姨、宁黛云和冯老。

“等一下。”雷斯年叫住了他,慢悠悠说道:“向你打听一件事。”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还急着去下套呢,没闲工夫跟你瞎扯淡!”赵凤声愤愤道。

“韦八亢,认识吗?”雷斯年神色如常望着他。

“咋了?”赵凤声心中突然浮现一种不详预感。

“死了。”雷斯年缓缓吐出两个字。

赵凤声全身一震,厉声道:“你干的?!”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怎么一死人,就把凶手往我头上安?你好歹也在政法学院读过几天书,不知道这种行为涉及到犯罪吗?我不止是你舅舅,还是雷氏集团总经理,商会副会长,政协代表,慈善协会会长,属于公众人物,任何诽谤和诋毁,不仅仅是个人名誉,同样也会给企业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以后这种话,少说为妙。”雷斯年不悦道。

“谁干的?”赵凤声懒得跟他耍嘴皮子功夫,再说耍也耍不过。

“一处荒郊野地。附近村民听到枪响,跑去事发地点,顺着沙土踪迹,挖出了两具尸体。经过法医验明正身,一个叫韦八亢,一个叫泉子,两人的死亡原因,是由qiāng xiè造成,中弹处全部在心脏部位,一枪致命。现场有两辆汽车轮胎痕迹,一辆是r17wrangler轮胎,初步判断车型为牧马人,另一辆也是越野车,但是经过改装,轮胎前轮为倍耐力的r20,后轮为固铂的r18,经过分析,车重很大,最起码是30以上的大型越野车。”雷斯年将得到的消息一起说了出来。

“是卓桂城那王八蛋!他开的就是途乐!”赵凤声听完后双目喷火,咬着后槽牙说道:“怪不得那王八蛋去车行买车,看来是想销毁证据!”

“要不然你先找地方躲一阵,既然对方有枪,硬来也不是办法,就算能将他抓住,势必会付出一些代价。我去跟公安领导打声招呼,再叫丧隆留点心,等熬过这一段时间再说,卓桂城是通缉要犯,肯定不会在城市久留。”雷斯年充满善意说道。

“不必了。”赵凤声斩钉截铁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敢来西北,就别想走出这片黄土地。”

“你怎么又犯了浑劲?”雷斯年叹气道。

“你不懂。”赵凤声摇了摇头,“八爷曾经说过,我是他朋友。”

“朋友比命都值钱?”雷斯年皱眉道。

“你这种人,没有朋友,所以就不懂得什么叫做两肋插刀,这就是有钱人最可悲的地方。”赵凤声撂下几句话,大步离开。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骑虎难下

铜雀宫。

因为最近风头正紧,这座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关闭了大门。

大门关了,小门关不关,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从顶楼的窗户泄露出些许灯光分析,里面恐怕又上演着香艳豪奢的一幕。

雍城地下新掌权人汤明端着一杯拉菲红酒,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卓桂城,气度雍容,潇洒俊逸,很像是大门大户里走出的翩翩贵公子。不过汤明深知那类公子哥很少会给自己打交道,最多是一顿饭、一杯酒的交情,受气了,去找回场子罢了,既然余壮壮从中搭桥,又把自己叫到铜雀宫,恐怕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身材和长相酷似猿猴的余壮壮笑道:“卓先生底蕴深厚,不仅兜里的银子充裕,人脉关系网也很恐怖,在澳门混的风生水起,欧洲和美洲也吃得开,一个电话,能叫来hēi shou dǎng的上层作陪,结交明星和名媛也不在话下。今天咱们认识,就是缘分,一边是过江龙,一边是地头蛇,双方拧成一股绳,发财最要紧。”

对于这些介绍,汤明冷冷一笑,要不是余壮壮兵强马壮,早就一耳巴子扇上去了。

hēi shou dǎng?

老子还说能叫来总统呢。

汤明慢悠悠喝了一口朋友刚送的拉菲,显得兴致缺缺。

自从老丈人米建义一死,前来寻求合作的大有人在,建筑工程,大型娱乐场所,说句狂妄的话,只要自己肯要,钱和女人源源不断,只不过汤明跳过了龙门之后,眼界今非昔比,普通的小生意,听都懒得听。

卓桂城倒没直接翻脸,而是优雅拿起酒杯,将红酒杯倾斜45度,观察颜色,等到沉淀后,转动猩红酒液,拿在鼻子附近嗅了嗅,眉头一皱,接着看了一眼拉菲酒瓶,酒杯放回原位,微微一笑道:“汤先生喜欢红酒?”

“还好。”汤明不冷不热答道。

他这个年纪的人,跟米建义不一样,白酒辛辣,啤酒太撑,黄酒味道古怪,喝红酒,既能装逼,又能衬托身份,草根出身的汤明已经厌倦了一切廉价品,包括自己那帮穷亲戚。

卓桂城用热毛巾擦拭完双手,说道:“我朋友就在波尔多开酒庄,名气虽然不大,但味道不错,汤先生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叫他空运几箱过来,试试口感。如果汤先生只钟情于拉菲,我也能略尽绵薄之力,弄来几瓶真货。”

“真货?”汤明阴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我的酒是假的?”

“红酒无所谓真假,都是葡萄酿造,喜欢就好。”卓桂城玩味笑道。

“喝都没喝,你就说我的酒是假的,是不是太过草率?卓先生,你究竟是来找茬的,还是来寻求合作的?”汤明眉目浮现一股阴戾。

早已倒向汤家的陆全法蓄势待发。

卓桂城叉了一块精心烹制好的羊肉,一边咀嚼,一边笑道:“看来汤先生喜欢刨根问底。”

“我还喜欢仗势欺人。”汤明声音冰冷道。

卓桂城擦干净嘴边油渍,坦然一笑,“既然是合作,那最好做到开诚布公,说假话,有悖于信誉原则问题。汤先生想弄清这瓶红酒的来历,那我就卖弄一下。拉菲庄园在1868年被罗斯柴尔德集团收购,在财团的经营管理下,它也收购法国、智利等一些好酒庄,冠以“拉菲”命名的一些产品。正牌拉菲,是指酒庄最顶级的产品,代表着拉菲酒庄的酒,它是纯手工采摘,平均树龄收在45年以上,而果龄不够的葡萄果实,来当作副牌使用,这种酒价格低廉,往往在一千多左右,口感跟正牌拉菲稍有差别。其实国内也有蹭大牌的厂家,注册了拉菲红酒的品牌,至于酒的品质,跟正牌拉菲那就是两个概念,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卓先生这瓶酒,既不是正牌拉菲,也不是副牌拉菲,同样不是国产货,而是粗制滥造的仿制品,就连字母都拼错了,lafete变成了lafeta,当然,这也许是另一种品牌的红酒,恕我才疏学浅,没有见过,反正跟波尔多的拉菲,风马牛不相及。”

“操!”

汤明狠狠骂了一句。

这瓶红酒是一位求他办事的商人赠送,双方点头之交,见到人家肯出高价,又送来了心怡美酒,汤明就一口答应,没想到竟然是低档假货,在余壮壮和客人面前丢了面子。

“明天叫那姓宋的,跪着来找我。”汤明像是自言自语道。

“放心,他想站都站不起来。”陆全法狞笑道,身为金牌护卫,欺负人是他的看家本领,最少有一百种法子能折磨那人生不如死。

汤明厌嫌地将酒杯推开,故作轻松道:“余哥今天做东,不能扰了他的雅兴。卓先生,都是朋友,有话不妨明说。但是丑话说在前面,杀人掉脑袋的蠢活,不做,几百万的小生意,免谈,大家都挺忙的,就别拐弯抹角绕圈子了。”

虽然自己羽翼已然丰满,可跟余壮壮那种悍匪还是有一定差距。汤明自诩聪明人,聪明人就要办聪明事,熬到如今的地步,作奸犯科,提一提可以,真要去涉险,他才不干,没必要跟大好前程过不去。

卓桂城没有说话,余壮壮冷冷瞟了汤明一眼,当初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的玩意儿,什么时候敢摆谱了?

“小汤,咱俩是乡党,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我的面子,不能掰直了舌头说话?卓先生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来,现在千里迢迢来到西北,不是看你逞威风的。”余壮壮拽着一口浓郁的西北话,手指咚咚敲打着桌面。

卓桂城的身份,余壮壮略微知晓,但是他没敢跟汤明说清楚,怕吓坏了这位年纪不大的新掌门人。毕竟跨国毒枭恶名昭彰,谁在合作前,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斤两,看能不能满足人家胃口。

“余哥,我汤明舌头直的很,能不能听明白,得看他耳朵是否好使。我今天来,就是给您面子,如今在我门口排队请吃饭的,能从雍城排到凤城,不就是合作嘛,可以摆到桌子上谈,空手套白狼,小孩子都骗不了,没利益,没前景,我在这浪费什么时间。”汤明斜叼着烟卷,态度倨傲。

余壮壮稀薄的眉毛一挑,正要发怒,卓桂城抢先说道:“一年利润能达到几千万的生意,汤先生有兴趣么?”

汤明抠着耳朵,嘴角一翘,“干啥能赚这么多,抢银行吗?”

卓桂城慢吞吞吐出两个字,“贩毒。”

汤明大惊失色,骤然起身,“陆全法,咱们走。”

“韦八亢跟泉子也没答应卓先生的合作。”余壮壮猴脸堆满阴笑。

汤明刚听说过西北大枭身死的消息,身形一顿,按捺住心底的惊慌,小声道:“韦八亢和泉子的死,是你们动的手?”

卓桂城摇头笑道:“我是生意人,对打打杀杀的事毫无兴趣。”

没兴趣又不代表没做。

汤明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坐回原位,“怎么合作?”

“简单,我先给汤先生一千万的货,等到货款全部收回,你再来找我拿,下次咱们各掏百分之五十的成本,这样就不用承担资金链断裂的风险。雍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整合资源,把那些零散的小户踢出局,形成垄断局面。具体方案,那就要靠汤先生自行斟酌,根据我个人经验,保持好上下线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卓桂城微笑说道。

“我没做过这一行。”汤明压低嗓子说道。

“万事开头难,按照汤先生手中握有的资源,开门红并不是什么难事。”卓桂城依旧保持风流潇洒的笑容。

汤明脸色阴晴不定。

他一万个想拒绝,又怕余壮壮说的事情千真万确,贩毒跟死亡相比,他更乐于接受前者。

“好,货到了之后通知我。”汤明无可奈何,只能暂时同意了对方要求。

“快人快语,卓某先干为敬。”卓桂城端起清水一饮而尽。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汤明重新站起身。

“别急,还有一点小事,想叨扰一下汤先生。”卓桂城笑道。

“什么?”这次汤明没敢摆起冷淡态度。

“听说雷氏集团的总部在雍城,汤先生不会陌生吧?”卓桂城扬起下巴问道。

雷家?

对这两个字耳朵快磨出茧子的汤明点点头。

“我需要一些雷家人的资料和动向,汤先生方便吗?”卓桂城笑了笑。

“你要对雷家人下手?!”汤明脑子一嗡,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不能吗?”卓桂城虽然语气轻松,可眸子闪过一丝杀意。

这雍城,恐怕要变天了。

汤明现在有些后悔。

后悔当初没有跟米建义远走高飞。

如今骑虎难下,怪谁呢?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有朋自远方来

汤明答应了卓桂城的要求,虽然很为难,可任何恶果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不值一提,至于一年是否能赚到几千万,汤明并不关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就意味一切可能,只要不去步了八爷后尘,躲过这一劫,钱,还不是手到擒来?

汤明起身告辞,猴脸堆满愁苦的余壮壮低声问道:“卓先生,您真要对雷家动手?”

卓桂城将之前的拉菲红酒倒满,一饮而尽,“今天心情不错,适合喝酒。”

余壮壮见他将话题岔开,也就不再多问,端起卓桂城亲自倒的红酒,皱眉道:“您不是说这是假酒吗?”

“我说的假,不一定是假。其实刚才只是试探,这瓶酒的字母,你再仔细看看。”卓桂城微笑道。

余壮壮仔细朝酒瓶看去,lafete,并非卓桂城所说的lafeta。

“在没见到汤明本人之前,我打算给他五千万的货,见到嚣张跋扈的姿态之后,就变成了三千万,可他连朋友都不信任,却被一个陌生人的言辞干扰到思维,说明此人较为浮躁,成不了气候,所以只值一千万。投资人跟投资股票一样,凡事都有可预见性,他或许能帮我打开西北商业的通道,却非更深层次的合伙人,我更钟情那位铁骨铮铮的八爷,无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卓桂城举杯轻叹道。

余壮壮一愣,心中恐惧大于敬畏。

自己以前的老大黎麻子哪怕纵横江湖多年,也没有这人城府老道。

“我来之前,从网络找到雷家的一些相关消息,龙盘虎踞西北多年,底蕴深不可测。我跟他们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跟一位和雷家有瓜葛的人有些宿怨尚未了结,余先生,你也帮帮忙,事后必有重谢。”卓桂城淡淡笑道。

“好。”余壮壮回答的干净利落,“卓先生帮我们黎字旗下的兄弟报了大仇,干掉了韦八亢和泉子,理应投桃报李,重谢什么的,就不必了。”

“到了月初,会有五千万的货出现在西北,余先生多多费心。”卓桂城嘴角上扬。

五千万?!

余壮壮很快算清了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欣喜若狂,毕恭毕敬道:“多谢卓先生栽培!”

赵凤声赶到酒店,等待已久的向双平终于回了信息,“我在国外,会尽快派人跟你联系。”

有了老连长许诺,赵凤声心中大定。虽说雷斯年答应过自己,要去警方寻求帮助,可卓桂城那种级别的妖孽,国际xing jing来了都不一定管用,也就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赵凤声想过一走了之,去京城暂时避祸,只要卓桂城敢踏足一步,范太平跟曹北斗那俩biàn tài,怎能放过这个叛徒。可转念一想,按照卓桂城的作风,肯定不会傻乎乎的自投罗网,抓住小表妹,对自己要挟,哪怕飞到天涯海角,也得乖乖地任人宰割。所以逃跑是下下策,只有把卓桂城送进监狱,赵凤声才能睡得安稳。

躺到床上,刚想拨打一个电话hào码,陈蛰熊推门而入,赵凤声顺势将手机放到枕边,责怪道:“不知道先敲敲门吗?万一老子正在跟妹子亲热,被你搅了好事咋办。”

陈蛰熊含笑朝后一摆头,“你看谁来了。”

一名身穿牛仔夹克的女人款款走进房间,摘掉墨镜,新月眉,杏眼,露出一张温婉精致但略显憔悴的面容。

“钱天瑜?!”赵凤声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下从床上跳起。

“我有那么吓人么?”钱天瑜嘟了一下丰润的嘴唇,充满哀怨。

赵凤声张大嘴巴,哪怕钱天瑜此时此刻站在眼前,他还觉得像是在做梦。陈蛰熊虽然说过钱天瑜会回国,可赵凤声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早,而且直奔雍城。

“不欢迎啊?那我可就走了。”钱天瑜跺跺脚,嘴角刻意隐藏的笑意显而易见。

“没……没有啊。”赵凤声挠挠头,顺便朝脖子掐了一下,真他娘的疼,肯定不是在做梦。

钱天瑜嗔声道:“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都没休息,马不停蹄赶到雍城,就为了能够见你一面,没有拥抱,没有鲜花,没有热情,可你连‘请坐’都不会说吗?”

“哦……请,请坐。”此时的赵凤声哪像桃园街名气最大的祸害,简直就是一头懵懂憨傻的呆头鹅。

“傻里傻气的,当初怎么会看上你。”钱天瑜抿嘴一笑,将儿女情长的辛密大大方方说出口。

赵凤声从震惊中缓过神,突然想到大敌当前,卓桂城随时有可能对自己发起攻击,身边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于是皱起眉头,“你赶紧回家!”

语气冰冷无情。

钱天瑜顿时愣住,没想到不远万里来看一眼心上人,等到的却是这种答案。

经历过磨难的钱天瑜心智成熟,不想小女孩一样喜欢将息怒随意宣泄,联想到当初跟赵凤声辞行时,自己说的那一番狠话,难道这就叫做天理循环?钱天瑜轻轻一笑,并不恼怒,说道:“干嘛?有了老婆就不要情人了?我一不靠你养活,二不索要名分,三不要房要车,气急败坏的,这是干嘛。”

情人?

又没有过亲密接触,咋就成情人了?

难道某次醉酒后,推倒了人家?

赵凤声纳闷问道:“咱俩睡过?”

如果只有两人在场,肯定不会觉得尴尬,但旁边戳着一个陈蛰熊,未出嫁的钱天瑜还是觉得有些狼狈,俏脸一红,为难说道:“睡过,是那种清清白白的睡,你在客厅,我在卧室。”

“吓我一跳……”赵凤声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怎么,跟我睡觉,很委屈你么?”往常好脾气的钱天瑜俏脸寒霜,显然动了真怒。

“没没没,我最喜欢胡诌八扯,你又不是不知道,惋惜而已,千万别往心里去。”赵凤声急忙摆手。

“这还差不多。”钱天瑜脸色好看了些。

赵凤声擦了一把冷汗。

这女人啊,比跨国毒枭都难对付。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快(上)

有朋自远方来,钱包瘪乎。

为了招待钱天瑜,赵凤声特意找了家雍城有名的馆子。点菜时候,陈蛰熊没有请客的意思,让钱天瑜掏钱,即便赵凤声脸皮厚成南墙,也说不出口。磨磨唧唧点了几道菜,已经超过了四位数,赵凤声心在滴血,脸上呈现出便秘般的表情。

钱天瑜很久没有回国,同样许久没有接触到中式菜品,面对不算丰盛但很精致的菜肴,夹个不停,见到赵凤声在那迟迟不动筷子,钱天瑜往他盘子里夹了块又鲜又嫩的羊排,“干嘛不吃呢?一会菜都凉了。是不是见到我秀色可餐,光顾着欣赏美人,忘记动筷子了。”

赵凤声满脑子都是卓桂城的身影,天晓得啥时候就被那王八犊子打了黑枪,左顾右盼,神经紧绷,钱天瑜的问话,只听进去了半句,嗯嗯啊啊答应着,一口吞进羊排。

“注意骨头啊!属狗的么!”钱天瑜急忙提醒道,然后似乎察觉出了端倪,杏目一瞪,杀气凛然,“说,你是不是在雍城有相好的?”

赵凤声无奈道:“老子憋了几个月,快憋成泰迪了,相好的?你给我找啊?!”

“你这人贪财好色,卑鄙无耻,看到měi nu就迈不开腿,几个月没碰女人?谁信啊!况且你天生命犯桃花,不去主动勾引,也会有女人想方设法睡了你,哼!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钱天瑜冷哼道。

啥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正房二妮还没说三道四呢,却被钱天瑜乱发了一通脾气,啥他奶奶的事。

赵凤声叹气道:“我来到西北之后,先在村子里住了几个星期,接着去跑腿送外卖,你觉得哪个不长眼的měi nu会看上穷小子?”

“好吧,暂时相信你了。以后想要找情人的话,记得优先考虑我,否则找别人被我抓住了,一律按奸夫**处理,打的她满地找牙,帮你老婆替天行道。”钱天瑜贼笑道。

国外这么开放?当情人都要昭告天下?

赵凤声揉揉鼻子,没敢答话。

陈蛰熊慢条斯理喝着果汁,道:“前几天,我们俩还当街跟女人搭讪。”

“哦?!~”钱天瑜拉了一个长长的尾音,不怀好意瞪着某人,“结果呢?睡了人家没有啊?”

赵凤声给姓陈的递过去一记同归于尽的眼神。

“睡不了,那是他素未谋面的亲小姨。”陈蛰熊没忘记再补上一刀。

亲小姨?!

钱天瑜先是一愣,接着捂着肚子狂笑不止。

“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么?姓陈的,我是看你性取向快出问题了,帮你而已,没想到倒打一耙,做兄弟做到这个份上,没必要再处下去了,哎!遇人不淑。”赵凤声悻悻然道。

“随你的便。”陈蛰熊耸耸肩,依然是从不妥协的骄傲姿态。

赵凤声正要继续斥责,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xing gǎn,火辣,神秘,脑袋中不由自主浮现起一头奶奶灰,回头,果不其然,挂有残酷笑容的十六站在自己身后。

“这么巧?”赵凤声起身打着招呼。

“巧吗?我还以为你又是在制造偶遇。”十六双手环胸,笑脸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赵凤声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在西北这段时间,赵凤声扪心自问,谁也没有亏欠谁,唯独十六,利用一切手段靠近她,想要得到雷斯年的消息。所作所为,确实印证了钱天瑜‘卑鄙无耻’的评价,如今东窗事发,自己的身份***,唯独不想碰到的,就是这位雷斯年的正牌女友。

“这谁呀?难道偷吃没擦干净嘴,被人家兴师问罪来了?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没碰过女人,哼!男人的嘴就像夹着蜜糖的毒药,吃的时候甜,咽下去可要人命。”

钱天瑜平时都像是教育良好的大家闺秀,从不发火,从不恼怒,此时看到十六,气质和形象都对自己构成威胁,像是打翻了醋坛子,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酸劲。

赵凤声报以歉意,对十六说道:“饭店太吵,咱们去外面说话吧。”

十六跟随赵凤声走出大门。

“猖狂啊!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钱天瑜愤怒道。

“他舅舅的女朋友。”陈蛰熊解释道。

“他舅舅女朋友,怎么会跟他眉来眼去的,难不成挖了亲戚墙脚?”钱天瑜发着牢骚,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只有一个舅舅,表情呆滞一阵,喃喃说道:“那女人……不会是雷斯年女朋友吧?”

陈蛰熊笑而不答。

赵凤声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点燃一根香烟,沉声说道:“我承认,咱们在牛角村的第一次相识,是我预先设计好的,为的就是利用你去套取雷斯年行踪。那会我正发愁如何接近雷斯年,你的到来,给了我机会,所以我没有选择。想发火的话,可以打,可以骂,悉听尊便。”

十六夺过赵凤声的香烟,蹲下身,狠狠抽了一大口,“打了你,我手也会疼,干嘛去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赵凤声蹲到她的旁边,搓着双手,轻笑道:“那就骂几句,发泄发泄情绪,病都是气出来的,为了我这么个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我干嘛要生气?”

十六吐出浓郁烟雾,淡淡说道:“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不存在亏欠,只是千方百计的遇见,我又没损失什么,谈不上。这种话,让你舅舅来说,最为合适不过。”

赵凤声惭愧地低着脑袋,盯住自己鞋尖,好奇道:“真不生气?”

“我像是气量狭小的女人?你们雷家自己的家事,打得死去活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当一回任人摆布的傀儡,不疼不痒,哪至于生气呢。我倒是好奇你跟他之间,为什么变成了仇人,不惜去扮演傻乎乎的村民,又去在三伏天送外卖,吃苦受罪,只为了设计陷害他?”十六语气平淡问道。

嗡!

汽车轰油门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凤声猛然抬头,杀气腾腾的汽车近在咫尺。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快(下)

快!

快到难以反应。

假如车的司机是陌生人,察觉到快要撞到路人,势必会采取刹车或者打方向盘等措施,可这辆车距离赵凤声二人越近,油门反而轰的越大,大有玉石俱焚的架势。如果不是碰到了马路杀手,那就是有人在蓄意谋杀。

刘志渊被抓,米建义下落不明,这座城市除了卓桂城跟自己有仇,还有其他人么?

赵凤声脑海瞬间冒出来一个念头,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车标,劲风已经吹的睁不开眼,下意识将十六朝旁边一推,想要往右边闪躲,才发现一堵墙封死了退路。

这时候的赵凤声处于半蹲姿势,想要跳到车顶,根本来不及,由于将力量分了一部分给十六,再往左边扑,反作用力的原因,绝对无法做到。

妈的!

赵凤声见到避无可避,索性往后一躺。

砰!

途乐狠狠撞到了墙壁。

烟尘四起。

车门打开,驾驶室跳下一位潇洒俊逸的男人,嘴角挑起得意笑容,手里握着一把造型朴实无华的军刀,抬起军工靴子,铛铛,踢了两下脚踏板,“出来吧,地上一滴血都没有,知道你没死。”

一只手突然从车底伸出,叩住了卓桂城右脚脚踝。

“力气不小嘛。”卓桂城不屑一笑,抬起左脚,猛然跺下!

赵凤声像是未卜先知,早在卓桂城发起进攻时,已然收回手臂,利用出众的腰腹力量,脚跟蹭地,快速从车的另一侧爬出,刚探出头,一刀袭来,出手的正是副驾驶绰hào‘鱼雷’的朴实汉子。

赵凤声跟许多英雄豪杰打过交道,越是花里胡哨的风格,越是绣花枕头,像沐金福、楚巨蛮、黎桨,全是长相平淡无奇的那种人,打起架来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头顶这位男人,长相朴实,穿着打扮朴实,就连脸部的木讷表情,都像极了脑袋不开窍的傻子。

唯独悬在脑门这一刀,快的令人发指!

赵凤声惊出一身冷汗,仓皇闪躲,双脚用力猛瞪,脑袋一偏,堪堪躲过了追魂夺命的bi shou。

鱼雷憨憨一笑,手臂摆动,刀刃随着赵凤声的扭动接踵而至。

赵凤声右侧就是车轱辘,避无可避。

刀锋割断了几根眉毛。

只差零点零几秒就要接触到皮肤。

要挂了?

赵凤声万万没想到,夺走自己小命的是一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千钧一发之际,当啷,bi shou突然冒出一片火花,远远飞到十几米开外。

鱼雷只觉得手腕酸麻,抬眼望去,眉头一皱,才发现打落自己bi shou的是一枚小小普通飞镖。

一名气质仙风道骨、长相却贼眉鼠眼的老人出现在赵凤声旁边。

“想动雷家的人,先过我这一关。”冯老没有了往日吊儿郎当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

人如枯松,霜雪俱全,扑面而来的肃杀感。

“武当双璧?”卓桂城来到冯老对面,望着几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大宗师,笑了笑,不以为意。

在动手之前,卓桂城就了解到雷家主要成员,既然要硬碰硬,雷家的守护神自然绕不过去。但卓桂城一听到冯老今年高寿七十有六,根本没往心里去,拳怕少壮,哪怕曾经功夫名动天下,事到如今,也不过是黄土埋到半截的糟老头子,吃饭喝水都不利索了,拉屎撒尿要人伺候,难道能抵挡住自己的一招半式?

笑话。

冯老捋着霜白的胡须,用一句十分江湖的话回应道:“是你爷爷我。”

卓桂城好笑道:“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么?怎么老掉牙了还要出来打打杀杀?劝你还是回武当山,安心享受徒子徒孙孝敬,没事去电视上露一把脸,赚几个钱花,颐养天年,何乐而不为呢。”

冯老板着脸道:“降妖除魔是道门本分,只要你们这种魑魅魍魉一天不绝,爷爷就一天睡不安稳。来来来,不是嫌道爷老胳膊老腿么,那就给你松松筋骨,看你能否受得住。”

“老不死的,那就送你跟他一起去见阎王。”卓桂城怕引来大批警察,打着速战速决的念头,准备将几人一起做掉。

卓桂城视礼法为儿戏,杀人,对他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也不会去管老人还是女人。

赵凤声迅速起身,站在冯老旁边,低声道:“老爷子,到底行不行?看你暗器功夫不错,要不我跟他打,你在后面抽冷子暗算。这家伙来头很大,身手biàn tài,我估计最多撑一分钟,打不中的话,咱们爷俩一块玩完。”

冯老冷了他一眼,“他看不起老头子,你也看不起?李玄尘煞费苦心diào jiào多年的徒弟,原来是坐井观天的草包一个。”

赵凤声一肚子哀怨,心说我都是为了你好,咋好心当成驴肝肺呢,万一你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得背黑锅,遭受您老无数徒子徒孙的报复。

嘀咕归嘀咕,这些话打死也不敢说出口。赵凤声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子,双目布满凝重,冯老要跟卓桂城打,他的对手是看起来憨厚朴实的鱼雷。

这场打斗,没有输赢,只分生死。

赵凤声必须全力以赴。

双方正要动手,警笛呼啸。

卓桂城皱起眉头,朝警车驶来的方向抿起纤薄嘴唇,“你小子命真大,三番五次有人相救。但是运气这东西,迟早会用完,下一次,你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想跑?

没那么容易。

赵凤声脚尖一踩,刀子顺势划出。

卓桂城是他生平罕见的高手,正如他所说,这次气运加身,不见得下次会那么好运,所以哪怕付出受伤的代价,也要拖到警察到来,把这小子弄到牢里挨枪子。

卓桂城跟鱼雷压根没有鱼死网破的打算,虚晃一枪,分别跑进狭窄的胡同。

赵凤声正准备穷追猛打,冯老谨慎说道:“逢林莫入,穷寇莫追,李玄尘没教过你吗?小心把自己也栽进去。”

赵凤声停住脚步,转过身,却发现十六倒在一旁,久久没有出声。

倒在地上的头部一滩血迹。

糟了!

赵凤声大感不妙。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窝里横

雍城第一医院。

赵凤声靠在墙脚,姿势颓废,眼神迷离,用香烟来驱散他最讨厌的消毒水味。

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蕴含了几百斤力道,成年男人都禁受不住,更何况一个娇滴滴的女生,十六被自己奋力一推,脑部正巧磕在了半截砖头上,血流如注,现在还处在昏迷状态。

对于十六,赵凤声充满歉意,从最开始的利用,到现在遭受无妄之灾,十六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不管心灵还是**。一切罪源,都怪自己的蓄意相识。

赵凤声从没想过害人,可阴差阳错下导致十六受害,心里挺不是滋味。

冯老凑到赵凤声面前,歪着脑袋,盯着棱角分明的脸庞,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冷不丁说道:“你又没搞大女娃娃的肚子,在那愁眉苦脸什么。”

冯老打架时一副高人做派,清高孤傲,可平时嘻嘻哈哈,说话也不着调,就像骗人家卦钱的无良老道,怎么看也不像武当山里清修的真人。

赵凤声侧过身,“心烦。”

“女娃看面相福泽深厚,大富大贵之相,你一个命运多舛的倒霉蛋,替人家操什么心。”冯老摇头道。

“我长得像短命相?”赵凤声郁闷道。

看相算命术,师父教了不少,可事到如今也没摸到门槛,每次问及自己前程,老爷子都神神秘秘,不肯多说一句,似乎要自己去学习揣摩。

这门学问繁琐驳杂,四柱八字,八卦六爻,奇门遁甲,大六壬,太乙,每一门还分各种派别,像盲新派,创新派,说到传统有根基的,道门绝对首屈一指,很多著名真人都是玄学集大成者,冯老身为武当辈分最高的活神仙,估计有几把刷子。

“没事,祸害活千年,你肯定能把李老头送走。”冯老笑嘻嘻答道,露出剩余不多的牙齿。

“您给我来一卦?”赵凤声顺手掐灭了烟头。

“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红口白牙这么一说,就想要我伤身费脑?”冯老悄悄搓着手指头,表情倒是挺正经。

赵凤声递过去一根香烟,“看您这话说的,做晚辈的哪能不懂规矩,可出家人不是讨厌那些俗物么,我哪敢把您往俗人堆里带。”

“现在我可不是出家人,几十年前的破事,再提我跟你急啊!李老头的面子都不卖!”冯老吹胡子瞪眼道,没忘记接过赵凤声孝敬的香烟。

“不提了,不提了,怪我嘴欠。”赵凤声谄笑道。

冯老推开了他带有讨好意味的打火机,轻叹道:“阴阳探花的徒弟,我可不敢摸老虎屁股。那倔老头脾气不好,年轻时候,一言不合,就要跟人舞剑耍棍。我骂不过他,又打不过他,本事没人家大,干嘛去寻晦气。反正我只知道一点,李玄尘收徒,绝对不会去收一个短命鬼,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赵凤声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风水玄学对他而言,始终处于半信半疑,就像庙里一座座神圣庄严的菩萨,看得见,摸不到,心存敬畏不假,可从来没觉得跟生活息息相关。

“冯爷爷,谁派您来保护我的?”赵凤声将憋在肚子里的疑问说出口。

这个问题他不想问,答案无非就是两人,老太婆和雷斯年,前者有恨,后者有仇,他实在不愿意受到这两人恩泽。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如果不是冯老挡住了致命一刀,自己的小命很难保住,赵凤声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恩仇掺杂交织在一起,说不清是哪个更重要。

冯老还没有回答,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身穿中山装的雷斯年终于现身,后面跟着形影不离的丧隆,雷斯年眉目间全是焦躁,罕见绷起了脸,步伐也比平时快了一倍,走到两人面前,跟冯老点头示意,然后望向病房内包扎严实的女人,迫切问道:“十六怎么样了?”

“脑震荡,缝了几针,具体伤情,还需要再观察。”赵凤声接过了话茬。

雷斯年眉头紧锁,双手插兜,沉声道:“那个毒枭袭击了你们?”

“对,我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动手。碰巧在餐厅遇到了十六,正在门口说话,卓桂城开着车就想把我撞死,情急之下,我推了十六一把,脑部碰巧磕到了砖头,伤到了她。”赵凤声将实情一一说出口。

“既然做不到未卜先知,那为什么没有自知之明?这次开车,侥幸逃过一劫,如果换成是qiāng xiè呢?即便冯叔在,你能保住自己的命,还是能保住十六的命?不要跟我说‘没想到’这种借口,你经历过战火洗礼,远比同龄人成熟稳重,清楚枪炮瞬间性带来的恶果。战场和商场同样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能够走到今天,不是能力出众,也不是领导力超群,而是小心翼翼夹起尾巴。赵凤声,我原以为你在这方面具有敏锐的感知,结果太让我失望了!”雷斯年像是在教训晚辈一样,口吻异常凌厉。

赵凤声拧紧眉头,“我承认,是我的疏忽大意导致了十六受伤,但我不欠你的,没必要把我当儿子一样训斥。雷斯年,两年前我们就是敌人,到现在也没改变,把你送进牢房,就是我这辈子的最大心愿。”

雷斯年勾起嘴角,哼了一声,冷笑道:“赵立军的儿子,真够有出息的,要命的仇家不去管,偏偏要在窝里耍横。”

赵凤声表面看似平静,拳头却悄然握紧,道:“你不配提我父亲名字,再提一次,我豁出去命不要,也得把你捅成马蜂窝。”

“警方已经将雍城全面封锁,只要卓桂城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那么肯定还藏匿在这座城市。想给十六一个交代的话,就不要光耍嘴皮子,去把人揪出来,给我看看赵家爷们的血性。”雷斯年走进病房。

赵凤声眼神渐渐变得锋利如刀。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九条命

郊区某处高档小区。

卓桂城端坐沙发,双目微垂,手心握有一枚晶莹玉润的虎骨扳指,指肚在扳指边缘缓缓摩擦。

扳指又名玉谍,出现于商周,兴盛于清,作为拉弓射箭时扣弦用的一种工具,套在射手右手拇指上,以保护射手右拇指不被弓弦勒伤的专用器物。来到盛世之后,重文轻武,扳指也就不在沙场建功立业,装饰品成分居多,刻上‘戒色’‘戒酒’等字样,或刻上自己名字,起到警戒作用。

这枚虎骨扳指已有不少年头,虎骨呈沁黄,雕刻的虎头张开大口,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看得出在当时就是难得的珍品。虎骨现在被列为不可交易的wéi jin pin,在清朝也是稀罕物件,一般佩戴此物的,都是王室豪门,卓桂城出身正黄旗,有一件上百年的老东西,并不出奇。

绰hào鱼雷的男人倒好茶叶,恭敬放到卓桂城面前,憨厚一笑,“卓爷,今天打草惊蛇,再想动手的话,没那么容易了,外面全是警车巡逻,国道和高速,也都由真枪实弹的特警把守,咱们是杀出去,还是在雍城多呆一阵子?”

鱼雷跟随卓桂城多年,摸得清他的脾气,按照八旗贵胄的传统,喜欢听别人敬一个‘爷’字。两人从雇佣兵时的兄弟,变为如今的上下级,鱼雷依旧沿袭这个称呼,在他心里,卓桂城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强大的令人生畏,当得起自己的尊重。

卓桂城将扳指套回拇指,放下二郎腿,翘起兰花指,捻住茶杯耳朵,慢条斯理饮下一小口,笑道:“多玩几天,不急。”

余壮壮表情凝重,像是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喝着茶水,“卓先生,今天咋不开枪把那小子给做掉?一枪下去,什么恩怨都了结。那小子被吓到以后,肯定窝在家里不肯出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猫在抓老鼠的时候,喜欢将老鼠吓破胆,控制住老鼠,不让他活动,等到老鼠活活吓死了,猫才把老鼠一口一口吃掉,这才是捕猎的最高境界。我注重过程,并不在乎结果,开一枪,叫赵凤声没做准备就去接受死亡,对他来说是种宽恕。我在华北损失掉了每年几千万的收入,还差点被人开枪打死,原罪就是赵凤声,既然有胆量跟我作对,那就要享受酷刑的报复。我们老祖宗是行刑的艺术家,剥皮,腰斩,车裂,凌迟,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插针,活埋,鸩毒,棍刑,锯割,断椎,灌铅,弹琵琶,抽肠,骑木驴,想想就让人兴奋,让赵凤声将这些人间最残忍的刑罚每一种都体验到,比赚多少钱都要令我开心。”卓桂城脸上呈现出如痴如醉的神色。

biàn tài!

捅人时从不手软的余壮壮打了一个激灵。

跟这个妖魔相比,自己简直就是他妈的善人。

“余先生?”卓桂城眼神温柔看了过去。

余壮壮心神一凛,“卓爷,您吩咐。”

“听说你跟赵凤声的朋友有过交手,不过……最后好像不太美妙。”碍于情面,卓桂城没有将他下跪的事实直接说出口,而是点到为止。

余壮壮猴脸一红,尴尬道:“他们当中有一人,是牛开山的儿子,事后打听,叫做牛擎苍。牛开山作为西北国术扛鼎的宗师,人脉广,身手了得,关键还是小心眼。曾经有位江湖大佬讥笑牛开山徒有虚名,只不过是没进化好的野牛罢了,被牛开山得知后,骑着毛驴去找到人家,一人,一条烟袋锅,打断了三四十条腿,并放下狂言,谁再嘟囔一句,敲的可就不是腿了,而是脑袋。从此以后,在西北地界,就没人敢得罪老牛家,怕牛开山的暴脾气,怕紫铜烟袋锅砸脑袋。”

“国术宗师?”卓桂城淡淡一笑,“什么年代了,还想打着幌子招摇撞骗,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刀就能解决。”

卓桂城出身军伍,学的是现代化的擒拿格斗,讲究用最快速的方法和最简练的招式去击倒对手,他没接触过国术,对南拳北腿没什么好感,但是看到近些年来屡屡被揭穿的大师,卓桂城满是不屑。

“卓爷,盛名之下无虚士,牛开山一生为逢敌手,还是小心为妙。”余壮壮不敢当面顶撞,只好旁敲侧击。

“做大事者,最怕心有忌惮,如果你对牛开山不放心,我可以帮你做掉他,免费的。”卓桂城自信笑道,来自特种部队的精英,自然不会惧怕一位乡野老农。

“呵呵,还是先对付赵凤声吧,假如牛开山为他出头,咱们再联合起来对付他。”余壮壮没有把话说死,而是留出一定余地。

卓桂城把头一扭,问道:“鱼雷,雍城不能久留,干掉赵凤声跟他的同伙,咱们就赶紧撤到边境避避风头。那帮警察虽然不中用,可蚁多咬死象,保不齐撞进了大网,咱们兄弟就得栽在这儿,你把货催一下,让他们两周内把东西送到。”

长相平淡无奇的男人答道:“最快一周就行。”

卓桂城十分满意鱼雷的办事能力和答案,从桌子上拿起托卡列夫tt30阻击枪,冷笑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破枪都敢耀武扬威。余先生,我这人说到做到,曾经当着韦八亢的面,说要把他全家都给杀掉,你帮帮忙,看他家还有什么远方亲戚,临走时,我亲自送他们去西天,去跟韦八爷相会。”

十指飞动,阻击枪很快变成一块块零件。

即便余壮壮跟韦八亢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对卓桂城灭人满门的做法,也存在不满,摇了摇头,“韦八亢做人很小心,没老婆,没孩子,光棍一条,也没听说过有啥亲戚朋友。”

“可惜了。”

卓桂城轻声叹气,举起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呈阻击枪状,眯起一支烟,冲向窗外,“那就只好拿他唯一的朋友赵凤声开刀了,希望他有九条命,能让我多玩一会。”

语气极其温柔,可让屠夫出身的余壮壮遍体生寒。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破镜重圆

一连几天,警方不留余力进行搜捕工作,可卓桂城始终杳无音信,像是从雍城蒸发掉了。对于这种结果,赵凤声早已料到,如果东方神剑走出的精英,能够被普通干警轻易抓捕归案,向黑子也就不用混了。

赵凤声没进入过特种部队,只是在侦察连待过,向双平曾经发出过邀请,但赵凤声怕死,没敢去,传闻那里即是天堂又是地狱,不好进,更不好出,只要能熬过日复一日的魔鬼淬炼,便能脱胎换骨,至于成佛还是成魔,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宁黛云给表哥送来一辆高尔夫r,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改造,rayste37轮毂,alconcar97刹车套装,bilsteinb16绞牙避震,ipe全段排气,包装后的外表并不凶悍,甚至有些懵懂,纤弱的像是未成年小丫头,赵凤声上车试了试,方向盘精准,推背感强烈,只要敢踩,它就玩命加速,似乎永无止境,不愧是享誉世界的小钢炮。

赵凤声开着车,带着陈蛰熊在雍城游荡,专挑偏僻冷静的街道,试图能凭借逆天运气找到卓桂城的落脚点。

陈蛰熊坐在副驾驶,啃着汉堡,含糊不清说道:“我觉得晚上十二点到早晨六点,才是卓桂城出现的时间,你大白天的这么逛,瞎忙活一场。”

赵凤声吸着可乐,双眼在路边来回搜索,说道:“白天那孙子不敢动手,到了晚上,咱俩就是砧板上的肉。老陈,以后少动拳脚,多动脑子,三十多的人了,害臊不。”

称呼从姓陈的到老陈,证明两人的耳鬓厮磨起到了一定效果。

“你不怕他一枪打爆你聪明的脑袋瓜?”陈蛰熊哼声道。

“如果只是想单纯的杀掉我,那晚我早就没命了。卓桂城跟你一样,骄傲到骨子里,我把他布置好的聚宝盆打碎了,他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一颗子弹,发泄不了愤怒,一刀一刀把我切成段,再片成片儿,嚼着吃,才能舒服。”赵凤声咬了一口汉堡包,吃的津津有味。

陈蛰熊有些反胃,将吃到一半的鸡腿汉堡塞进盒里,一扭脸,望向路边,身材结实的张烈虎正巧站在树边放水。

“这位爷还没回京城?”陈蛰熊自言自语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赵凤声微微一笑,把车开到路边,近光切成远光,led大灯的聚焦点正巧照在张烈虎二弟上面。

张烈虎猛然抬头,本来醉醺醺的虎目泛出凶光,兜好裤子,想要看看是谁敢这么不长眼。

“老虎的屁股你都要摸?”陈蛰熊皱眉道。

“龙角老子都敢拽,别说老虎屁股了。”赵凤声很光混一笑,开门下车,朝张烈虎招了招手,“虎子哥,几天不见,又帅出三里地,弄得我快爱上你了。”

这家伙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了……

陈蛰熊摇头无语。

张烈虎见到是他,收回揍人无数的拳头,顺了顺头发,咧嘴笑道:“上次没打你,是不是不爽?胆子可真肥,不去找你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竟敢拿车灯照我神器,小心爷shou xing大发,把你剥光了走旱道。”

“咱可是老交情了,干嘛老是打打杀杀的,喝点酒,一块风流潇洒多好。对了,牛娃子呢?他不是天天跟你在一块么?”赵凤声笑着问道。

“小师弟回家陪师叔了。”张烈虎不怀好意盯着面前家伙,歪脖道:“你怎么越看越欠抽呢?”

“很多人都说过我这毛病,经常看就习惯了,没准还能看出英俊潇洒的效果。”赵凤声摸着老脸,挤眼道:“虎哥,要不咱再谈谈合作的事?”

“哦?想通了?”张烈虎特意将通字咬的很重。

“天底下只有不顺眼的人,没有不能做的生意。虎哥,我可是直男癌患者,咱别老提屁股后面的事,行不行?”赵凤声嬉皮笑脸道。

张烈虎插兜笑道:“谈好的事不认账,你叫我怎么再次相信你。”

赵凤声否认道:“我做口碑的,信誉一向很好,那天只不过喝酒喝大了,偶尔抽次风。关于对付雷斯年的问题,咱们俩始终保持一致,初衷不变,就有任何合作的可能性。虎哥,你来了十几天,除了当面打了雷斯年一次脸,似乎也没有什么具体行动,要不,咱再合计合计?三个臭皮匠,塞个诸葛亮嘛。”

“你有计划了?”张烈虎好奇问道。

“首先要破镜重圆。”赵凤声伸出右手,笑的无比真诚。

“又不是夫妻,别玩这套假惺惺的东西。”张烈虎朝他手背一拍,仰头说道:“把你肚子里的东西都抖出来,我在雍城停留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临走前揪不到雷斯年的小辫子,那我会很不舒服,这人一不舒服,就要撒气,很幸运地告诉你,你是我的唯一目标。”

赵凤声向后撤出一步,捏住鼻子,扇走酒气,“虎哥,你今天喝多了,头脑不清醒,要不咱们明天再谈?”

张烈虎瞪圆双目,道:“谁说喝完酒就不能谈事?”

赵凤声谄媚笑道:“我怕咱们说的话被雷斯年的耳目听到。这样,明天一早,我去宾馆找你,到时候咱们详谈。”

张烈虎冷哼道:“要滚就快滚,别耽误爷喝酒玩女人。”

“好嘞,您尽兴,咱们明儿见。”赵凤声屁颠屁颠回到高尔夫上。

陈蛰熊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问道:“你向来无利不起早,装神弄鬼的,又在图谋张烈虎的什么?”

“命。”赵凤声苦涩一笑。

陈蛰熊不解。

“我的命。”

赵凤声肃容道:“整个雍城,论单打独斗,恐怕只有张烈虎能跟卓桂城正面抗衡,有他当贴身保镖,我的安全性会大大提高。卓桂城的手下也不是泛泛之辈,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份屏障,眼下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生死就要分晓,我不害怕当失败的一方,却不想当。”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廉颇老矣

雷家老宅。

庭院草木油绿,秋风飒爽怡人,墙脚葱兰亭亭玉立,桂花花蕊颜色变为浅黄,可没人去注意大自然的美丽景致,而是将视线都锁定在雷家老宅东屋。

老佛爷的卧室。

这是近些年来,雷家第二代嫡系首次齐聚一堂,雷音竹,雷静兰,雷斯年,姐弟几个破天荒同时露面,旁人怀着不同心思,坐等老宅那边传来消息。

老佛爷单腿盘在木床上,嘴里嚼着和田枣,抬头,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雷音竹,又瞥了一眼站在梳妆桌前的雷斯年,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对面端坐的雷静兰那里,慢悠悠说道:“一年多没回家,就不想对糟老太婆说点什么?”

老佛爷对待赵凤声时和蔼慈祥,完全是宠溺孩子的姥姥模样,可在这几人面前,老佛爷绷着脸,目光凌冽,显得威严霸道。

在外面风光无限的小侯爷雷斯年,大气都不敢出,这才是雷家赫赫有名的铁娘子,这才是西北shāng quān数一数二的老牌掌门人。

雷静兰右腿压在左腿,手腕交叠,皓腕肌肤不比女儿逊色,抠着指甲,心不在焉答道:“忙,公司一大堆事需要处理,我不是叫小云陪你了吗?”

“有多忙?忙的连回家都要按年算?小云是小云,你是你,孝顺都要别人代劳,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老佛爷脸色不善冷哼道。

“您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一个月才回家看我们一次吗?我这叫遗传,证明是您的亲闺女。”雷静兰垂着脑袋针锋相对道。

兄弟姐妹中,大姐雷音竹外柔内柔,雷惜梅外柔内刚,雷静兰走的则是外刚內刚路线,脾气火爆的天崩地裂,确实跟年轻时的老佛爷极其相似。

如果不是这样的脾性,恐怕也压不住雷家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

小女儿的顶撞,使得老佛爷火气蹭蹭往外冒,一皱眉,又强咽下了蹦到嘴边的话。

虽然气人,可雷静兰说的句句在理,年轻时忙于工作,睡在公司,住在公司,一门心思扑在了雷家的生意,疏忽了对女儿们的陪伴。老了之后,想要弥补,才发现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可卖,最为亏欠的就是二女儿雷惜梅。

“斯年,听说张家的小子,跑到西北搞鬼了?”老佛爷将话题一转。

雷斯年双手垂于身前,恭敬答道:“他叫张烈虎,张家继承人,前段时间来到西北,去了一趟集团总部,闹了一阵,踹坏了大门,我怕您着急,所以也就没告诉您。后来他就没有再露面,经过调查,我发现他跟雷家某些人走的很近,还联系上了孔繁林和莫勇,似乎在酝酿一个大yin谋。”

“孔繁林,莫勇?一个是集团退休的老人,一个是开除没多久的杂碎,那小子是在摸咱们家底。如果估计没错的话,他是来打前站的,把咱们虚实弄清楚,他老子就会亲自挥师下西北。当初张大愣子联合几家国外投资公司,想要一口气把雷家吞掉,无奈老太婆的骨头太硬,没吃进肚子里,反而崩掉了几颗牙。现在张家做大,有钱有势,于情于理,也要来一雪前耻了。记住,张家并非铁板一块,斯年,你把注意力多往京城放一放,要反客为主,要以进为退,多在张家的地盘搞事情,在他公司多做做文章,要他焦头烂额,要他自顾不暇,顾不上跟咱们作对。”老佛爷嚼着红枣缓缓说道。

“好的婶娘,明天我就叫百纶从万林搬到京城,他是在京城混出的名堂,有朋友,有手腕,交际圈子广,当一枚眼中钉肉中刺,绰绰有余。”雷斯年点头说道。

“冯百纶?那小子不行。”老佛爷摇了摇头,穿上款式老旧的布鞋,“成熟有余,油滑不足,守家是一把好手,摧城拔寨,欠缺了点火候。再说那是老冯的唯一亲戚,虽然只是表侄,可出了事,也得寒人家的心。你再筛选一下,实在不行,花钱请外人。对了,你刚才说,张烈虎跟雷家某人走得很近,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雷斯年停顿片刻,老实答道:“雷牧东。”

“哼!我就知道是他!那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天天笑眯眯,实际心里黑着呢。如果不是他爹对咱们有恩,早就把他踹出雷家大门了。”老佛爷冷哼道。

“婶娘,家里的事,还是由您处理比较好。”雷斯年的意思很含蓄,不敢将手伸得太长。

“两只小鬼就想推倒南天门?不自量力。任由他们闹腾,大不了清理门户。”老佛爷眯起视力不好的双眼,望向窗外花木。

雷斯年答了一个好字。

“凤声怎么样了?”老佛爷念出这个名字,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屋里压抑的气氛稍稍缓和。

“他在试图对付那个毒枭。”雷斯年如实答道。

“哎!~一颗树木若想成材,必须要经受风吹日晒、霜降雨淋。想要将一条路给他铺的平平坦坦,又怕他变成扶不起的阿斗,让老赵家跟惜梅恨我。儿孙自有儿孙福,李玄尘说过,凤声不是短命相,就让他折腾吧,他要风,就给他风,他要雨,便给他雨,这九九八十一难,也快熬全了,没走一道关,就长了几分本事,等这最后一劫过去,就算功德圆满了。”老佛爷压低声音自言自语。

“但愿吧……”雷斯年喃喃道。

老佛爷站起身,雷斯年跟雷音竹急忙扶住,蹒跚几步,老人家捶打酸软无力的双腿,苦笑道:“岁月不饶人,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了,假如再年轻些,我还真想再去会会那些风流人物……”

“张家?”

“当初被我撵的抱头鼠窜的名门望族,又何止十个张家……”

“哎!老了,不中用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棍子

赵凤声见到了久违的彭浩瀚,这位一腔孤勇的西北汉子褪去满面愁容,取而代之的是爽朗明媚,见了赵凤声就笑,接着一个拥抱,力道很足。

赵凤声望着他,依旧是中年男人特有的黝黑油腻肤色,显得牙齿很白,只不过稍稍清瘦了些,比以往更精神。赵凤声递给他一根黄鹤楼1916,亲热点燃,笑道:“自从公园第一次相遇,没想到咱俩能活到今天吧?”

彭浩瀚深吸一口烟,用力吐出,烟雾在日光下升腾,白色变为淡huáng sè,似乎里面蕴含着无数的疲惫和辛酸。彭浩瀚沉默一阵子,小声道:“几十条人命,总算沉冤昭雪了。”

“以前总有人问我做那些傻事,值得么,可我的那些傻事,跟你的所作所为比起来,不值一提。为了不相干的人,抛家舍业,用命去拼,我承认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老彭,人生匆匆数十载,荣华富贵,天伦之乐,能享受的有很多,你做的这些,值得吗?”赵凤声安静问道。

彭浩瀚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知道。”

“其实我给他们的答案,跟你一样。”赵凤声会心一笑。

“我年轻那会儿,觉得人活着,要有理想和抱负,为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为全民奔小康做出应有贡献,当然,这都是假大空的话,自私一点,就是想在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等以后儿女长大了,咱可以骄傲的拍着胸脯,给他们说,那都是你们老子干的。等过了三十,尝尽生活的酸甜苦辣,那会头脑才稍稍清醒,自己的能力差远了,妄想等于扯淡,理想还有,抱负却没了,每当睡觉前,我都会幻想成自己是国际最出色的工程师,荣获无数奖项,出席各种最高规格的宴会。”

“年纪大了,才发现那些都是白日梦,睁开眼,一场空。早晨是吃胡辣汤还是馒头,中午买鸡肉还是猪肉,工资什么时候涨,房价什么时候落,那才是眼下的生活。浑浑噩噩也好,孤魂野鬼也罢,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好听点,就是与世无争的平头老百姓。”

“发现矿难那一刻,我很愤怒,没想到会有人真的敢草菅人命,虽然这话有些过头,可不闻不问,甚至隐瞒事实,跟杀人放火又有什么区别?所以我的正义感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真相***,无论是生,还是死,我都要努力到生命最后一秒。”

彭浩瀚的语速很慢,烟抽的很快,等几段话说完,烟已经燃尽,过滤嘴冒出烧焦的刺鼻味道。

赵凤声帮他将烟头丢进烟灰缸,倒进去一点矿泉水,“你做的这些,未必有人会知晓,若干年后,他们不会记得有个叫彭浩瀚的愣头青,去敢跟财大气粗的集团企业和江湖大哥掰腕子。拄着拐,跑到京城告状,竟然还告赢了,放到古代,肯定会改编成一出戏,你彭浩瀚也会名垂青史。”

“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仗义出手,我早在公园就被人捅死了。”彭浩瀚感慨道。

“我该谢谢你,在世态炎凉的环境里,让我看到了为数不多的良知。”赵凤声微笑道。

送走了彭浩瀚,赵凤声一个人坐在窗台发呆。

房门被推开,钱天瑜走进屋子,弥漫的烟雾和呛人的气味,使她皱起五官,挥了挥面前的空气,“我滴天,你这是抽了多少烟?”

“有些话,得配着烟说出来,才有诚意。”赵凤声扭头笑道。

“注意点健康吧,抽烟喝酒,没几个能长寿的。”钱天瑜打开窗户,努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没想长命百岁,五十就挺知足了。长度并不重要,而是宽度,比如刚才走的那位彭浩瀚,就是我为数不多敬佩的爷们。”赵凤声若有所思道。

“他做过什么?”钱天瑜疑惑问道。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彭浩瀚的外表和气质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娶了三个老婆,厉害吧。”赵凤声不愿说得太多,将话题轻轻揭过。

钱天瑜靠在赵凤声身边,闻到淡淡的烟草味和香皂味,就像儿时趴在父亲的怀里一样,钱天瑜将头搭在并不算舒服的肩头,“借我靠一会,不介意吧?”

“收费,一小时五千。”赵凤声坏笑道。

钱天瑜爱答不理,轻声道:“你们男人最终的梦想,就是三妻四妾吗?我要给你做小,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赵凤声揉揉鼻子,尴尬说道:“家里河东狮吼,哪敢朝三暮四,被她发现,那可比对付翟红兴的危险指数还高。我不想活那么久,可也不想英年早逝,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做朋友比较安全。”

“德行!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钱天瑜停留在双眸的遗憾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僵硬的嬉笑。

“我这只癞蛤蟆从来没想过吃天鹅肉。”赵凤声如实说道。

“行了,不扯这些了。上次吃饭时误会了你,是想来跟你道个歉。”钱天瑜诚挚说道。

赵凤声笑道:“跟你们有钱人打交道时候,我喜欢折现。”

“说点正经的,你在西北,到底惹了多少人?我听陈蛰熊说过一些,雷斯年就不用提了,当地江湖大哥,国企老总,那天又跑出来一个毒枭,赵凤声,你是不是属棍子的,专挑马蜂窝捅?”钱天瑜语气透着一股担忧。

“棍子?”

赵凤声思索片刻,好笑道:“太他妈贴切了!”

“平平淡淡难道不好吗?非要跟人家玩命。假如你死了,貌美如花的媳妇,可就跟别人跑了。”钱天瑜轻叹道。

赵凤声偷偷瞄了一眼藏在上衣中的春色,咽了下口水,“这是我听过最恶毒的诅咒。”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女酒神(上)

赵凤声没有办法锁定卓桂城位置,只能用笨法子挨家挨户搜寻,有黑哥帮忙,几百名外卖小哥助阵,比他一个rén dà海捞针好得多,可三天过去,依然杳无音信,卓桂城就像从人间蒸发,赵凤声甚至怀疑他离开了雍城。

又在大街游荡了一天,赵凤声正要打道回府,面前突然横了一辆商务车,满脸诡笑的张烈虎从车里跳下,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虎哥,天还没黑就出来耍流氓?不像你作风啊。”赵凤声堆笑道。

两人重新达成了战略联盟关系,一致对付雷斯年,但是具体什么方式方法,还未达成共识。其实赵凤声就是想找个贴身保镖,至于如何对付老太婆和雷斯年,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插手。

“别废话,东湖一hào。”张烈虎硬气地发hào施令。

“呦,好地方啊,听说在那里吃顿饭,少说也得千儿八百,不愧是京城公子哥,真阔气。”赵凤声笑眯眯说道,发动汽车。

“有人想见你。”张烈虎点燃一根zhong nán hǎi,将座椅朝后挪了挪,这辆高尔夫r性能biàn tài,可空间狭小,像他这种一米八五的壮汉,很难坐得舒服。

“男的女的?”赵凤声好奇问道。

“废那么多话干嘛,到了就知道了。”张烈虎简练答道。

“好嘞。”赵凤声轻松答道。

东湖一hào,顾名思义,是在东湖旁边搭建的现代化酒店,离市区并不遥远。赵凤声对雍城的街道已经熟门熟路,驱车半个小时之后,到达东湖一hào,放眼望去,波光粼粼,天边秋霞将湖水渲染一抹嫣红,景色跟美酒同样能够醉人。

两人来到301豪华包房,厅内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四五十岁,西北人典型长相,眼大眉重,潇洒不失威严。女的妩媚动人,穿着吊带裙,露出洁白长臂,双峰挺拔雄伟,眼波流转,似乎能将男人勾的魂飞魄散。

见到张烈虎跟赵凤声进入房间,男人首先起身,热情走到张烈虎面前,伸出宽大手掌,微笑道:“欢迎张公子大驾光临。”

“熟人,就别那么客气了,我一天没吃饭,肚子里能跑马了,你们聊,我先垫会。”张烈虎毫不客气坐到席位,拿起筷子吃起了凉菜。

没了他这位中间人介绍,男人跟赵凤声似乎挺尴尬,不过四十多岁的男人处理这种局面,还是得心应手,男人对赵凤声伸出手掌,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你就是凤声吧?我叫雷牧东,跟你母亲惜梅是表亲,按照辈分,你应该称呼我声表舅。”

雷牧东?

赵凤声心中一惊。

他已经听说过这人的某些事迹,似乎年轻时候是位纨绔,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在赵凤声印象中,雷牧东应该是那种长的满脸横肉的油腻大叔,嘴里出口成脏,没想到如此斯文沉稳,完全一副成功人士派头。倒是印证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好。”赵凤声平淡回应了一下,没有握手,而是坐到了张烈虎旁边。

不管内心掀起多大风浪,起码雷牧东表面的涵养功夫达到一流境界,不动声色坐到自己位置,面带微笑道:“既然是家宴,我就没叫外人,这是我婆姨,叫做林娇。”

眉眼带有春意的女人挥挥手,柔声道:“两位少爷好。”

一举一动,千娇百媚,戳的人心里酥酥麻麻。

张烈虎大口吃着菜,头都没抬。

赵凤声笑道:“看着比我还年轻,按照辈分,我得称呼舅妈吧?”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凤声,咱们头次见面,当表舅的应该意思意思,这块手表,当作长辈的一点心意,千万不要推辞。”雷牧东将摆在桌面的手表转到了赵凤声面前。

赵凤声也不客气,将印有rolex字母的盒子打开,一抹**绿映入眼帘,赵凤声举起手表,翻来覆去观看,啧啧叹道:“表舅真是大方,见面就送绿水鬼,早知道表舅这么有钱,我来到西北之后,第一个就去给您请安了。”

雷牧东洒然一笑,“区区一块手表而已,不值一提。主要不知道你的口味,问过林娇才知道,她说这款手表很紧俏,深受你们年轻人喜爱。看来不服老不行,落伍喽,连送礼都得咨询专业人士。”

林娇右手搭在桌面,下巴放在手背上,含笑望着这位雷家第三代,眼眸中大有深意。

“舅妈好眼光,表舅好财力,这块表得七八万呢,换成是我,一年都赚不了这么多钱。”赵凤声顺势将表带到了手腕。

“凤声喝点什么?白的?红的?啤酒就算了,年纪摆在这,跟你们年轻人拼肾能力,那可不是对手,就不要自取屈辱了。”雷牧东挽起衬衣袖口,露出有些年头的梅花表。

赵凤声将视线投在张烈虎那边。

“红酒是女人喝的,大老爷们好意思喝那又酸又甜的东西?雷老哥,来之前,听说西北爷们酒量很大,可我转了好几圈,一个能把我灌醉的都没有,真他妈扫兴!”张烈虎吃了半盘酱牛肉,将嘴一擦,骂骂咧咧喊道。

“张公子海量,凡夫俗子哪能相提并论,别说西北,就算全国,能有几人能跟张公子一较高下?今天呢,我只负责结账,主要陪酒的任务,还是交给林娇吧。”雷牧东微笑道。

林娇温柔一笑,风情万种。

敢在酒场唱主角的女人,绝对不是普通酒量。赵凤声想到了唐宏图的老情人玉芳,据说她能连干一瓶白酒而脸不改色心不跳,喝趴过无数英雄好汉,二哥曾经说过,女人自带三分酒气,本来就比男人能喝,只是愿不愿意喝的问题。

今天又遇到一位女酒神?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女酒神(下)

林娇长相柔媚,声音细嫩,像是水做的女人,可喝起酒来大开大合,四两的红酒杯,一口气干掉。要知道这是53度的飞天茅台,绝不是啤酒黄酒,怪不得雷牧东敢放出狂言,叫自己的夫人压阵。

京城爷们从来没有跟女人一争高下的习惯,张烈虎有一搭没一搭喝着。

其实想想也是,赢了,理所应当,输了,丢人现眼,只要从四九城里走出来,那就代表上千万京城爷们颜面,败在西北女人手里,说出去叫人笑话。

赵凤声专注于新到手的绿水鬼,低头看着腕表,美滋滋喝着国酒,弄得雷牧东跟林娇这对热情的夫妇有些尴尬。

张烈虎吃了半只烤羊羔,心满意足,将筷子一撂,嗓音洪亮说道:“雷总,别玩虚的了,你想对付雷斯年,我也想对付雷斯年,这家伙更想对付雷斯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三人目标起码一致。我们俩离得远,只有你最清楚从哪里下手合适,有什么好办法,放到桌面明说。”

雷牧东喝掉一小口白酒,脸色微微涨红,给林娇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起身将门反锁,又将窗帘拉好。等安全性得到保障,雷牧东才小声说道:“我跟斯年是叔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痴长他几岁,按理说,当哥哥的,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我把斯年当弟弟,他却没有把我当哥哥,为了自己上位,去老佛爷那告了我一状,结局就是我走,他留,顺便接替了雷氏集团总经理的位置。”

“你们的家事,我懒得管,赶紧说正事。”张烈虎不耐烦说道。

雷牧东不敢违逆这位张家少爷心意,说道:“雷斯年这人做事滴水不漏,想要扳倒他,必须要出奇招。曾经他逼迫我离开总部的时候,拿捏住了我的小辫子,子公司几百万的经济问题,咱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经济方面下手,让司法部门介入,不能给他任何翻身的可能。”

赵凤声望了一眼表舅,依旧是衣冠楚楚的儒商形象,没想到出手这么狠毒,不光要叫雷斯年倒台,还要他永世不得翻身,光是这份蛇蝎心肠,就足够印证了民间传言。

“雷斯年有把柄在你手里?”张烈虎好奇问道。

雷牧东摇了摇头,“我去公司退休的会计孔繁林那了解过,雷斯年执掌大权之后,账面从未出过问题,而担任子公司经理的莫勇,也说雷斯年为人清廉,没有贪污过公司一分钱。”

“找不到地方入手,难道你想栽赃嫁祸?”张烈虎笑道。

在京城池子里泡过深浅,任何歹毒手腕都不足为奇。况且他对雷牧东有所了解,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人。进一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机会执掌雷家帅印,即便输了,那也不过是在原地踏步,只有赢、没有输的博弈,任何人都会跃跃欲试。

“栽赃嫁祸有点不妥当,我不信雷斯年没有贪污受贿过,想要掌握证据,得从他身边人下手。秘书,保镖,情人,或者同学,他们肯定知道的比咱们多。他的老同学孟祥伟涉及到刘志渊的案子,已经被zhong ji wěi带走,能不能翘开他的嘴巴,还得需要您张公子亲自出马。据我了解,集团在关中盖了一栋大楼,有个建材供货商姓韩,而雷斯年女朋友,也姓韩。”雷牧东笑着说道,本来停在张烈虎身上的视线,突然朝赵凤声瞄去。

张烈虎面无表情说道:“如果是正常往来的供应关系,没办法给他定罪,除非掌握到供应商给雷斯年送礼的证据,这才能板上钉钉。”

“不敢打包票,但争取最大努力。”

雷牧东淡淡笑道:“假如雷斯年能逃过这两劫,我可以让孔繁林和莫勇做证人,去证实雷斯年确实存在贪污受贿,有利益输送链条,有收款账单,到时候,还得凤声出面,去将这份假证递到老佛爷那里,就算雷斯年能大难不死,可总经理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那就很难说了。”

连环计?!

赵凤声心中一突。

怪不得老人常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雷牧东这种人在后面使绊子,真得需要小心提防。

“雷总真是费心了。”张烈虎不阴不阳说道,显然对雷牧东的行为有些反感。

雷牧东举起酒杯,站起身,似乎预见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刻,笑的春风满面,“祝咱们马到功成。”

赵凤声和张烈虎都是浅吟一口,林娇在为丈夫助威,将整杯酒喝干。

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张烈虎不愿久留,率先告辞,赵凤声也不喜欢跟表舅套近乎,借口说自己有事,离开了令他压抑的房间,没忘记把绿水鬼的盒子也捎带上。

等两人走后,面若桃花的林娇腻在雷牧东身上,摸着微微发福的将军肚,笑道:“老公,有他们帮忙,你是不是就能早一天坐回到总经理的位置?”

雷牧东表情突然变得僵硬冷冽,一撇嘴角,“酒,得一口一口喝,饭,得一口一口吃,好高骛远,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喜欢一口喝完呀。”喝了两瓶左右的白酒,林娇呈现出应有的醉态,双手挂在雷牧东肩头,浑身散发着酒精和香水掺杂在一起的味道。

“弄倒雷斯年,咱们最大的对手,可就变成了对面那小子。”雷牧东一气干掉三四两白酒,若有所地道。

“对面那小子?谁呀?张烈虎还是赵凤声?”林娇张大嘴巴讶异道。

“那么吃惊干什么?你这骚蹄子,是不是看中他们了?也是,都是龙精虎猛的年轻小伙子,背景一个比一个强硬,可比跟了我这糟老头子舒服多了。”雷牧东冷哼道。

林娇被家暴不是一次两次,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哪敢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接,腻着嗓子道:“哪有啊!~我最喜欢老公了,每次都把人家弄得神魂颠倒,年轻小伙子嘛,中看不中用,哪有老公会那么多花招。”

雷牧东顺着光滑的大腿摸去,斜眼道:“口是心非的浪蹄子,又想要了?”

林娇顺势倒在丈夫怀里,挑逗式嗯了一声。

屋内春色无边,屋外秋风清冷肃杀。

两人来到大门口,赵凤声裹紧衣领,轻叹道:“酒是好酒,宴无好宴。这雷牧东完全是拿咱俩当枪使,叫你去搞定孟祥伟,叫我去搞定姓韩的供应商,一顿酒,一块表,就想让咱俩捧他挤掉雷斯年,这傻玩意想的倒美。”

张烈虎望向绿水鬼,笑道:“既然不想帮人办事,为何还要拿人家东西?你这家伙好像就喜欢占小便宜,以后难免吃大亏。”

“我以前从没占过便宜,也没见享过什么福。”赵凤声悻悻然道。

张烈虎叼起一根zhong nán hǎi,熟练点燃,皱眉道:“你好像不想入伙?”

“他雷牧东躲在后面玩阴谋诡计,却让咱们俩傻乎乎地往前冲,扳倒雷斯年,对咱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是解气罢了。他雷牧东呢?却能得到雷氏集团,等老太婆一死,整个雷家全部落在他的手里,那是多少钱,想必你比我清楚。收益跟付出不成比例,我干嘛要答应?”赵凤声埋怨道。

“你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和我们合作吧?”张烈虎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的异常恐怖。

一句话揭开了赵凤声的真实目的。

早在来之前,他就没想着要跟任何人合作,见到雷牧东本人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初衷。与虎谋皮,本来就是险象环生,如果老虎旁边再蹲着一只狐狸,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他只是一条土狗,就别提跟人家斗智斗勇了。

察觉张烈虎有动手的征兆,赵凤声朝旁边跨出半步,赔笑道:“哪能呢,咱可是芙蓉并蒂一线连啊!”

张烈虎阴险笑道:“最好没有,否则你的下场,比雷斯年还凄惨。”

“虎哥去哪?我叫个代驾送你。”赵凤声赶紧扯开话题。

“叫个屁的代驾,老子喝完酒的技术,能去开f1,拿钥匙过来,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张烈虎摊开大手。

反正酒驾被警察扣住跟自己也没关系,赵凤声乖乖将钥匙递了过去。

两人走到高尔夫旁边,一条黑影突然从车底窜出。

伴随着刀光一闪,朝张烈虎胸前陡然刺去!

猝不及防的北虎凭借恐怖的反应,硬生生向后退了三步,无奈刀子太快,躲过了胸口,却被余势不减的刀锋刺破了小腹,划出深达半寸的伤口。

张烈虎如同发疯的猛虎,汗毛竖立,弓身弯腰,低吼道:“谁在暗算你家爷爷?!”

偷袭者轻轻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捅错人了?”

黑夜中,只有一荡一荡的马尾辫格外显眼。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水战(上)

前来刺杀的就是卓桂城,好不容易摸清赵凤声行踪,想要带回去慢慢折磨,没想到走到驾驶室的却是张烈虎。幸亏卓桂城只想伤人,不想杀人,这一刀没划开肚皮,否则的话,北虎能不能躲过精心谋划的刺杀,很难预料。

易经说过,大怒易失礼。

张烈虎风风光光活了三十来年,何时吃过如此大的亏,面都没照过,就差点被人开膛破肚,牙齿咬的吱吱作响,足足有46码的大脚丫子用力一蹬,用出金刚八势中的撑锤,肩、肘、拳、胯、膝、脚六个部位一齐发力,势动神随,疾如闪电,已经深得八极拳的神髓。

卓桂城一愣。

格斗高手,他见的多了,东方神剑里,哪个不是以一当百的猛汉?可是动手的男人,使用的动作,明显跟东方神剑里的杀人技巧不一样,并不是刁钻歹毒难以防范,而是身子一动,浩荡无匹,竟然有股气势裹挟而出,如同巍巍昆仑,无法撼动。如果自己不是经受过抗压训练,仅仅是这股气势,就能让对手崩溃,很难使人产生出抵抗的心思。

什么鬼东西?

卓桂城不懂,但清楚这位男人身手绝对强悍,收回轻敌的想法,脚腕发力,朝右后方45度躲避,快的令人目不暇接。

这个角度,经过科学论证,是最安全的躲避方式。

可惜国术不是科学,而是经过几百年传承的优秀文化,不止练拳练腿,还要练眼,早在卓桂城想要躲避的时候,张烈虎的视线就放在了他的鞋后跟,没等卓桂城站稳,一个铁拳从天而降,似乎跟他同时出现在那个位置。

卓桂城猛然一惊!

好快!

躲是躲不掉了,卓桂城利用千百次在死亡线游走的经验,握住刀柄,将刀刃悄无声息竖在手腕内侧,用出一记摆拳,似乎想跟张烈虎硬碰硬。

想要打中我,那你就得做好丢掉五指的准备。

张烈虎处在发狂边缘,但并没真正发狂,卓桂城的小伎俩全部瞧在眼底,阴恻恻一笑,拳头贴近刀锋的时候,突然后撤,腰似灵蛇,粗如小树的大腿毫无征兆出现在卓桂城肩部。

好刚猛的八极拳!

赵凤声第一次见到八极拳高手实战,十分震撼。

相比于太极和半步崩拳,八级多了观赏性,多了无坚不摧的霸道,实战性也较为出色。

无愧那句“武有八级定乾坤”的极高评价。

听老爷子无数次提过,八极拳全名“开门八极拳”,尊癞为一世,吴钟为二世,吴钟中年得一女,名荣,为习武近30岁嫁于海丰习长拳者戴氏。她遵“开门”之精神,将长拳之太宗拳、太祖拳、飞虎拳、桃花散等拳术依八极拳法之风格,提炼修改,才有了现代八极拳的前身。

清雍正年间,著名八极拳宗师吴钟只身三进南少林寺,机关暗器无一沾身,且一枝大枪南七北六十三省,打遍天下无敌手,有着“南到北,神枪数吴钟”的美誉。

单枪匹马闯少林!

三进三出。

这是何等的身手与气魄?!

而宗师榜的状元被吴少候常年占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糟了!

中计了!

卓桂城一拳打在空气中,说不出的难受,这一腿势大力沉,自己招式已老,想要收力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下,刀子脱手而出,直奔张烈虎面门!

围魏救赵。

张烈虎自然不肯中刀,腰部陡然弯曲,向右躲避,这一改变身体姿态,大腿的力道就弱了八分。

砰!

一声闷响在卓桂城肩头炸开。

卓桂城感觉自己像是被几百斤的猛兽偷袭,普通人哪有这种力量?!

卓桂城跌跌撞撞连退数步,捂住麻木的肩头,沉声问道:“你是谁?!”

中刀的张烈虎也不好受,扯下t恤,撕成布条,阻止伤口流血,瞪着吓人的虎目说道:“你拿刀捅爷爷,还问爷爷是谁?你丫脑子从小被你爹当夜壶吧?傻啦吧唧的。”

卓桂城听着倍儿地道的京片子,愣了片刻,“你也是京城人?”

“滚一边去!捅完人开始攀亲戚了?爷在京城从没吃过亏,没想到来了西北让一老乡给捅了!操!啥他妈事!”张烈虎骂骂咧咧道。

卓桂城收起刀子,挺身而立,冷静说道:“我今天只找赵凤声,跟别人没有关系,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赵凤声眸子一缩。

假如张烈虎退缩,自己可就难逃一死了。

“你大爷!捅了爷就想跑?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我今天要不tong ni个二三十刀,以后在四九城怎么混!”张烈虎气炸了肺,也不管来人究竟冲谁,反正捅了他,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哪怕捅出天大的篓子,那得把这口气出了。

赵凤声悄然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来到卓桂城附近,跟张烈虎形成包夹之势。

“小子,想阴我们卓爷,没那么容易。”

黑暗中走出长相老实巴交的鱼雷,横在卓桂城面前。

卓桂城冲赵凤声竖起大拇指,“你的命真够大的,上次老不死的道士救你一命,这次又有高手替你挡了一刀,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每次都能有好运傍身。”

赵凤声淡淡笑道:“我的好运攒了半辈子,够你玩的,但是你估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能像上次一样跑掉。”

话音刚落,无数辆警车将四面八方驶来,封死了所有道路出口,将几人团团围住。

卓桂城从容一笑,大难临头依旧风度翩翩,“就凭这些警察,想抓我?”

赵凤声歪着脖子笑道:“难道你能飞上天?”

“天不会上,但能遁地。”卓桂城嘴角牵扯,勾勒出迷人笑容,跟鱼雷纵身一跃,跳进了漆黑的东湖。

赵凤声急忙追去。

“妈的!老子的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张烈虎龇牙咧嘴来到湖边。

赵凤声默不作声,眉头紧皱,停顿了几秒钟,朝着湖里一跃而下。

“měng nán啊!”

张烈虎瞪圆双眼,望着三人翻腾出的浪花,“这小子比我还疯!”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水战(下)

没有在秋天下过水的人,永远不清楚水有多冰冷。

赵凤声跳下去之后,牙齿很快打起了轻颤,血液经过低温浸泡,变得僵硬麻木。

赵凤声深吸一口气,用出不怎么标准的zi you泳姿势,快速朝前面两人奋起直追。

看似很冒失的举动,其实赵凤声是深思熟虑后才下的决定。卓桂城左臂受伤,行动不便,穿越东湖都有可能无法做到,战力值大打折扣,更别提在水下作战了。

放虎归山,卓桂城会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这次侥幸逃过一劫,下次或许就没那么好运了,等待他的或许是狙击bu qiāng,或许是tntzhà yào,或许是家人遭到bǎng jià,一个亡命天涯的毒枭,祭出什么手段都不足为奇。

赵凤声不想任人鱼肉,只能赌一把。

卓桂城手臂被张烈虎扫了一脚,骨折倒不至于,但是失去了知觉,根本无法进行划水动作,还好他旁边有位出生入死的兄弟,拖拽住他的上身,往前拼命游动。

别忘了,那人的绰hào叫做“鱼雷。”

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亡命徒。

卓桂城任由鱼雷撑起他的身体,双腿使用出蛙泳姿势,朝后望了一眼相距十几米的赵凤声,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鱼雷,别管我,去把那小子做掉。”

长相平淡无奇的男人诡异一笑,轻松游动,“爷,现在离岸边太近,万一打草惊蛇让那小子跑掉,以后还得多费一番手脚,到了湖中心再动手也不迟。”

卓桂城勾起嘴角,“那就让他再活几分钟。”

“爷,到岸边了叫谁来接咱们?三眼?汤明?还是余壮壮?今天出动的警察太多,那俩人未必敢来。”鱼雷担忧道。

“谁都不叫。”卓桂城沉思片刻,说道:“余壮壮或许不会出卖咱们,可汤明那人却说不准,三眼不能轻举妄动,有他在,才能震慑住那俩人,如果三眼前来接应,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把咱们兄弟一锅端。靠人不如靠己,我先往前游,你做掉赵凤声之后,告诉三眼,叫他开车到虎头山汇合。”

三眼是卓桂城带来的兄弟,可几人从不在一起活动,每次出动,都会留人在另一处安全地方待命,一来是为了方便营救,二来也好给团伙报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亡命徒们深谙其中道理。

往前游动了几百米,赵凤声渐渐缩小距离,前面卓桂城翻腾出来的浪花已经打在面部,赵凤声瞅准时机,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中。

卓桂城察觉到赵凤声有发起攻击的征兆,大喝道:“鱼雷!”

“爷,你就放心游您的,有我在,保准叫他变成水鬼。”鱼雷傲然笑道,松开搀扶卓桂城的手臂,身体倒立,渐渐没入水中不见。

湖边没有灯光映照,湖心更加是漆黑一片,到了水里,能见度几乎为零,赵凤声全靠记忆中往前摸索。

往前潜了十几米,已经能感受到卓桂城脚底翻腾的水花。

赵凤声加快手脚动作。

越来越近。

三米……

一米……

赵凤声正要往上探头,想抓住卓桂城的脚踝,忽然一道黑影冲自己快速游来!

在水里灵活的像一条鱼。

什么东西?!

赵凤声第一反应就是水怪,个头那么大,游的那么快,根本不像人类应有的速度。

可是一把巴克马斯特救生刀证明了“水怪”身份。

赵凤声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终于安稳下来。

只要不是水鬼和水怪,那就没啥可怕的。

任何物体在水中受到阻力,都会变得异常迟钝,可这把救生刀反其道而行之,速度竟然越来越快,似乎无视水阻这一物理现象。赵凤声手中没有武器,不敢正面交锋,手脚并用,使身体急速下沉,堪堪躲过了追魂夺命的一刀。

鱼雷在水中灵巧翻身,再度来袭。

赵凤声眸子一缩。

按照对方表现出的高超水性,自己很难抗衡,倒不如硬拼来的划算。打定好主意,赵凤声索性全身呆板不动,等待刀子快要到达心脏部位,右手在水中画了一个圈,慢悠悠的像是广场大爷在打太极拳。

鱼雷眼中的杀意愈来愈浓,画个圆圈就想抵挡住利刃攻势?岂不是笑话?

没等他笑出来,突然感受到前面水流变得异常,有股暗流带动了身体走势,根本无法抗拒。

这次换成鱼雷大跌眼镜。

难道这小子会魔法?!

赵凤声左手再度画了一个圆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况且是一左一右两股不同的力道,鱼雷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像是大浪中的鲨鱼,空有坚硬的牙齿,却无还手之力。

赵凤声使用的正是老爷子侵淫几十年的武学。

揽雀尾。

名曰太极。

用太极打架伤人,赵凤声暂且摸不到门槛,但多年临摹和口传心授,使得赵凤声多多少少领会了一些暗劲,尤其在双方都行动不便的水战,利用大自然的力量,如鱼得水。

鱼雷见到对方使出稀奇古怪的招式,干脆采用迂回攻击,在赵凤声身边来回游动,绝不近身。

这时赵凤声已经入水两三分钟,憋的那口气快要耗尽,随意的一个动作,都要使氧气耗尽,再这么干瞪眼,自己很快会变成浮尸,索性双脚一蹬,快速往水面游去。

鱼雷哪能让他如愿,脚腕急速摆动,朝赵凤声发起袭击。

赵凤声脑袋露出水面,呼出胸中浊气,又吝啬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翻滚,再度潜入水中。

巴克马斯特救生刀近在咫尺。

赵凤声左手猛地抓住对方右手,鱼雷反应也相当快,左手叩住对方右手,两人反应一致,都想用腿部攻击,可在水中也没什么威力,很快,四条腿纠缠在一起,俩人头顶着头,眼瞪着眼,渐渐下沉。

力量相差无几,根本无法挣脱对方束缚。

在发力的情况下,水性再好的人,也没办法撑多久。

赵凤声脖子越来越红,眼球越来越凸。

鱼雷口中不停吐着泡泡。

撑到最后的人,才能摆脱死亡的惨剧。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一饮一啄

水里的赵凤声和鱼雷以命相搏,卓桂城已经艰难游到了岸边,出水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挤掉水渍,整理好衣服褶皱,脱掉靴子,将水控干净,这才肯回过头来跑路。

卓桂城自诩血统正宗的皇家后裔,头可断,血可流,命都可以丢,但是仪表必须整洁,这关系到正黄旗的皇家威严,任何事情跟贵族形象相比,都不值一提。

卓桂城的拖沓,影响了逃跑速度,一辆警车很快来到岸边,跳下来两位警察,一名举着阻击枪,一名拿着手铐,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卓桂城是国际通缉犯,不光市里重视,还有从省里调配来的精英,这次行动全部荷枪实弹,绝不给他再次逃出法网的机会。

“不许动!双手抱头!蹲在原地!”

出声呵斥的警察来自省厅,出发前,专门开过抓捕会议,清楚卓桂城令人发指的行径。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又有特种兵经历,对人命视作儿戏,是极其危险的贩毒头目。

卓桂城潇洒拍打水渍,按照警察吩咐,双手举过头顶,摆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同志,我认栽,但你能不能把枪收起来?子弹不长眼,你看你的手都哆嗦了,万一走火,把我爆头,你去哪lun gong行赏?”

“别废话!蹲下!”

省城干警端起阻击枪,小心翼翼往前挪动,沉声道:“小吴,把他拷住!”

雍城干警小吴虽然也很紧张,可对于毒枭的认知仅停留在臆想中,琢磨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谁怕谁啊,所以没有那么害怕。步伐沉稳来到卓桂城面前,正要拷人,眼前一花,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比女人还柔嫩的手掌,叩住了自己咽喉。

不仅是小吴,就连省城干警都没看清卓桂城的动作,察觉到嫌疑人想拘捕,开枪的念头还未实现,卓桂城就将小吴放到身前,自己躲得严严实实,仅露出半张脸,扯起半边嘴角,笑眯眯道:“子弹的威力,可以穿透两人,但是必须从脆弱的喉咙穿过,警察同志,你敢拿他的命去赌吗?”

省城干警冷汗湿透后背,绷紧身体,气息开始变得急促。

卓桂城架起面如土色的小吴,一步一步朝前挪动,轻声细语说道:“放心,我不杀人,只想逃命,你放我一马,我饶你同伴一命,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而已,何必赶尽杀绝呢?”

声音出奇温柔,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

省城干警咬紧牙关,爆吼道:“不要做无畏抵抗,这样只能加重你的罪行!”

“我犯的是死罪,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千万别逼我哦,我死了,他也得死,假如两败俱伤,你后半辈子只能活在愧疚中,一闭眼,就会梦到我们俩向你索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最后郁郁而终,何必呢?”卓桂城口中说着攻心战术,步伐悄然朝对方缓缓移动。

省城干警犹豫不决,有同行在前面做肉盾,实在扣不下扳机。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借你的车用一下,日后若有缘,肯定归还。”卓桂城架起小吴靠近警车。

两人距离警车几米的时候,小吴忽然感觉后面传来一股大力,身体不由自主朝着省城同行扑去。

省城干警伸手正要接过小吴,可后面还躲着一道黑影,如同钢刀般的五指锁住喉咙,一叩,一提,省城干警捂住粉碎的颈椎倒下。

卓桂城又在小吴脑后补了一拳,等到两名警察生死不明倒地之后,卓桂城捡起阻击枪,不屑一笑,似乎没有等待同伴的意图,朝湖面扫了一眼,转身往树林深处狂奔而去。

湖底的赵凤声还在跟鱼雷僵持,两人谁都不肯先松手,怕对方在后面发动致命一击,于是只能咬牙坚持。

道家讲究养生,养生讲究养气,赵凤声的水性虽说称不上biàn tài,但在李玄尘日复一日的打磨下,肺活量惊人,气息悠长,一口气能在泳池游个来回,所以才能跟对方坚持这么久。

鱼雷水性确实极其出众,否则也得不到这个骄傲绰hào,但赵凤声多换了一次气,相当于中途作弊,短暂的半秒钟呼吸,却给赵凤声带来巨大优势。

此消彼长,任鱼雷的水性再好,憋气的时间再长,也开始有了假死征兆,眼珠不停往上翻,口中陆续吐出气泡。

赵凤声也不好受,浑身颤抖,视线模糊,大脑也开始不听使唤胡思乱想。

溺水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懂得有多恐怖。

当水流缓缓渗入五官,想要大口呼吸,却导致更多水流涌入,呛进鼻子,钻入口腔,眼睁睁望着自己沉入水底,跟这个世界永别。无论天空阳光多么明媚,水中永远是幽幽的寂静,身处无法控制的空间,想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那种无助、恐惧、惊悚、光是压力就能使人崩溃。

赵凤声突然想起,母亲曾经在水里救过雷斯年一命。

如果没有那次的相救,或许说母亲出手迟一些,当雷斯年当场毙命,自己的命运是否能够改变?不用去万林,不用来西北,不用为了生活所迫而去跟人掰命,也就不会变成水鬼。

赵凤声想笑。

哪怕身体里没有多余的空气供他生存。

就在万念俱灰之时,一道身影钻入水中,捞起了赵凤声和鱼雷两个因窒息导致昏迷的家伙,朝湖面急速游动。

三个脑袋探出水面。

那人甩了甩头发,长相丑的出奇。

丧隆。

雷惜梅三十多年前,在河里救起了雷斯年。

三十多年之后,雷斯年又派来丧隆,救了赵凤声。

一饮一啄,无非前定。

一言一行,皆成因种。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战争

赵凤声又住进了医院,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白床单,让他一睁眼就生出想要逃离的心思,无奈四肢酸软,脑袋发晕,窒息的后遗症导致他实在迈不开腿。

钱天瑜坐在床头,动作僵硬削着苹果,见到赵凤声醒来,用刀子使劲叉起一块大苹果,举到赵凤声嘴边,“喏,吃点苹果,祝你以后平平安安。”

赵凤声意识还不怎么清醒,望着从苹果透出的明晃晃刀尖,瞬间一激灵,苦笑道:“你这是喂食还是谋杀?苹果还没吃到,舌头得被你割掉,难不成你跟卓桂城是一伙的?奉命前来补刀?”

钱天瑜纳闷地转过水果刀,羞涩一笑,红晕遍布那张温润俏脸,“第一次削苹果,业务不太熟练,要不先喝点水吧?”

赵凤声摸了摸鼓胀的小腹,撇嘴道:“别跟我提喝水这俩字,一听就想吐。在湖里跟人打了半天,约莫喝进去十大桶水,你去问问医生,看喝水喝的太多,是否有副作用,肾脏会不会出问题,万一得了膀胱癌前列腺啥的,也好尽早医治。”

“命都不要,还怕得病?”钱天瑜就像是幽怨的乖巧小媳妇,想斥责,又不忍心,只好拐弯抹角说着风凉话。

“我这是在求生,不是在搏命,如果放卓桂城走,下次可没有那么好运了。我们俩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那孙子也得跟来,我不想身边人遭遇毒手,就只能放手一搏。还好,老天爷虽然不怎么待见我,可也不舍得我死,卓桂城呢?抓到他了吗?”赵凤声急切问道。

“跑了。”钱天瑜轻轻摇头,“杀了一个警察,另一个警察变成了植物人,藐视法律,践踏生命,你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怎么下得去手呢?”

“很多人说过商场如战场之类的话,我却不同意。等真zhèng jiàn过尸山血海,才清楚那种惨烈仅凭想象是无法意会的。有的人听到枪声,脚就会发软,看到流血,就会趴在地上失声痛哭。卓桂城是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早已对生命变得麻木,他的心中只有仇恨和功利,谁阻碍他的脚步,就会想方设法清除障碍。与其说他是个人,倒不如说他是为了金钱和yu wàng索取无度的行尸走肉。”赵凤声回忆起血淋淋的场景,轻声叹了一口气。

“那我应该庆幸,庆幸自己生在和平年代。”钱天瑜终于将苹果分成了小片,挑起最小的那片,喂到赵凤声口中。

“硝烟从未停止,只是有数不清的无名英雄默默无闻奉献着生命,比如那两位警察……”赵凤声话说到一半,心里有些发堵,干脆闭口不言。

“好了,不说这些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做?继续寻找卓桂城,还是换一种方式暂避锋芒?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觉得适当的软弱,并不影响男人的血性和骨气,有时候,智取,比蛮干更加有效。”钱天瑜不想让赵凤声处于危险之中,不管这个男人是否属于她。

“我不是君子,而是痞子,你这套处世哲学好像用错地方了。”赵凤声挤出无赖的笑容,“对了,你还没跟我说过,你为什么从国外来到雍城,千万别拿我来说事,万里会情郎,这种小姑娘才会做出的莽撞举动,似乎跟你钱家大xiao jie沾不上边。”

两人共同经历过生死,又站在同一战壕,任何话都可以畅所欲言。

钱天瑜望了一下紧闭的大门,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战争。”

赵凤声满脸狐疑,等待她揭晓答案。

“我在国外有个公司,专门做风投项目,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几位搞金融的朋友,他们听到我的遭遇后,答应帮我收回泰亨。再过几天,战斗的序幕就要拉开,我要跟雷斯年决一死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钱天瑜话里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果决。

赵凤声目不转睛看着那张倔强脸庞,有些敬佩,有些心疼,一个失去双亲的女孩,究竟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赌上父亲留下的一切,做出无法预知后果的决断?

赵凤声轻声道:“能把豺狼赶走的,只有虎豹。没有好处,他们凭什么帮你?就因为看你可怜,看你漂亮?有钱人永远揣着清醒的头脑站在楼顶观望,不是美色和怜悯能够打动的,付出超出回报之后,代价一定比对付雷家还要惨重。咱们往好里想,假设他们把雷氏集团赶走,你确定那些资本家不会对泰亨下手?如果他们想要对付你,仅存的股权能保住吗?说实话,我不懂经济,但我懂人心,友情没有达到一定地步,千万不要与狼共舞。”

“你说的,我都懂,可我没有别的路能走了……”钱天瑜脑袋低垂,几缕秀发飘散在空中,娇躯微微颤抖,说不出的可怜状。

赵凤声挠了挠头。

他最受不了女人在他面前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要帮忙,却又无能为力,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哪有能力去云波诡谲的商场替钱天瑜撑腰。

“要不再等等?……关于雷氏集团吞并泰亨的事,我还没打听到是谁在后面搞鬼,等出院了,我回一趟雷家老宅,当面问问老太婆。如果是她的主意,那就没办法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是雷斯年独断专行,那就等待张烈虎下猛药时,你再动手,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赵凤声搜肠刮肚才想出了一个可行性办法。

“谢谢你。”钱天瑜重重点头。

房门敲响,钱天瑜跑去开门,看到了笑容如沐春风的雷斯年。

笑的那么刺眼。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协议

仇人相见,何止眼红,钱天瑜双目几欲喷火,咬紧银牙,一对粉拳攥的颤颤巍巍,似乎有跟仇人同归于尽的冲动。

雷斯年依旧稳重潇洒,穿着没有任何标签的中山装,双手自然垂在身边,笑容和蔼道:“钱xiao jie,别来无恙。”

两人初次会面,在温莎小镇,那次雷斯年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威胁着钱天瑜,要她交出泰亨剩余股权,否则钱大宝性命堪忧。可是雷斯年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威风凛凛大吼了一番,竟然扭头就走,距离他给出的日期,已经快要来临,雷斯年按兵不动,钱家姐弟俩完好无损,根本没有暴风雨来临时的征兆。

既然敢正大光明来到雍城,钱天瑜就不怕雷斯年察觉,反正战争即将吹响hào角,雷斯年修出任何防御工事,那也于事无补。这次不是点到为止的试探,也不是草蛇灰线般的阴谋阳谋,而是chi luo裸的搏杀。

父亲辛苦一生积攒下的家业,被这人趁火打劫捞走了一多半,钱天瑜虽然城府不同于普通女人,可仍然按捺不住百尺高的怒火,一字一顿道:“托你的福,暂时死不了!”

“钱xiao jie正值青春芳华,不要提生死,晦气,尤其是在医院里,这对于病人来说是大忌。”雷斯年挂有浅淡的笑容说道。

“赵凤声现在正在修养,不方便见客,有什么话,我代为转告。”钱天瑜横在门前,堵住了去路。

这时的她,才不管自己和对方身份,既然雷斯年不让她好过,那她就千方百计给对方找麻烦,哪怕是暂时的痛快,也要恶心雷斯年一下。至于什么退一步快阔天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钱天瑜才不会考虑那么多。

女人嘛。

而且还是怒到极致的女人。

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雷斯年靠在门框,双臂环胸,嘴角上扬的角度稍微大了一些,“既然凤声身体不便,那我就在这里等,什么时候他醒了,我再进去。今天周末,我有一天半的假,长时间站立,对颈椎和腰有好处,我们这种经常坐办公室的,应该注意锻炼身体。”

钱天瑜光想朝他脸上来一拳。

“天瑜,让他进来吧,你去外面吃点饭,顺便再给我买包烟。”屋里响起了赵凤声的声音。

雷斯年得意一笑。

钱天瑜怒气冲冲离开病房。

雷斯年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屋子,看见赵凤声精神萎靡蜷缩在床上,怔怔看了几秒钟,摇了摇头,坐到床边,小声道:“你做事,好像从来不去预计结果,单枪匹马敢去追两个毒枭,夸你勇气可嘉?还是说你头脑简单?似乎都有。万一卓桂城身边携带qiāng xiè,把你立刻击杀,你叫我怎么去跟死去的二姐交代?”

“一枪下去,最高兴的应该是你吧?”赵凤声冷声道。

“有人盼着舅舅大祸临头,却没人盼着外甥惨遭毒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你这年纪应该做出的蠢事。下次说话前,先在脑子里想一想,然后到了喉咙里再过滤一下,祸从口出,口能伤人,我相信你听过这两句话。”雷斯年略微挑起眉头。

赵凤声揉揉鼻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找我有事?”

“你为了给肖贵报仇,不择手段跑到西北,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救过你一命?”雷斯年肃容说道。

赵凤声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光眨眼,不说话。

“我听到卓桂城出现的消息后,立刻派丧隆找你,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按照你的思维,我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雷斯年的嗓音变得沉重,面露威严。

赵凤声愣了片刻,还是没有答话。

“肖贵救过你,你跑来西北找我玩命,我救了你,却对我冷言冷语,同为恩人,待遇相差也太大了。难道就因为先入为主?”雷斯年目光渐渐锋利。

赵凤声哑口无言。

雷斯年说的是实情,如果没有他出手相救,自己早喂了鱼。可是赵凤声自始至终认定雷斯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千方百计想把他扳倒,现在反过来变成了恩人,如此悬殊的反差,赵凤声实在转不过弯。

“好了,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我来就是想通知你一声,伤养好了,立刻去万林,卓桂城跟他的同党,我去解决。”雷斯年面无表情说道。

“去万林干嘛?”赵凤声惊愕问道。

雷斯年神秘一笑,“做泰亨的董事会主席。”

泰亨董事会主席?!

赵凤声的脑子被一件又一件的震得发懵,满脸错愕呆了半分钟,然后指着鼻子,张大嘴巴道:“我?去当泰亨董事会主席?!”

“没错。”

雷斯年认真说道:“本来想让你在总部打磨一段时间,从底层做起,慢慢熟悉业务,再将你扶到更高职位。可你就是一个闯祸精,一刻也不得消停,再留下去,指不定会捅出多大篓子。我跟婶娘商议了一下,觉得还是让你去早早接手家族企业比较好,哪怕是拔苗助长,也比你耍疯耍浑要强。冯百纶你不是认识吗?他现在是华北大区总裁,也是冯叔的表亲,由他辅佐你,婶娘和我也比较放心。泰亨你比较熟悉,适合你成长,但作事不能过于跋扈,多听,多问,多学,遇到难事,及时向我回报。”

赵凤声也不知该哭还是笑,本来千里迢迢跑来报仇的,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雷家一份子,还成了泰亨董事会主席?

“此事越快越好,明早就启程,我派人送你,到了那里之后,冯百纶会安排好一切。切记,不要再意气用事。”雷斯年一本正经道。

“你……等等……”

赵凤声拼命挠着前额,似乎对自己茂密的头发有啥不满,抬起头,皱着脸道:“雷斯年,咱俩是仇人啊!”

“你愿意把我当什么,无所谓,但你在我心里,只是二姐的儿子。”雷斯年微微笑道。

这不会是套吧?

赵凤声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可左思右想琢磨半天,也没觉得雷家图他啥,要钱没有,要命不给,又穷又抠,哪个大户人家会拿他当一盘菜?

“你……先让我喘会气……”赵凤声此刻比溺水时还难受,满脑子浆糊,浑浑噩噩,呼吸都有些无能为力。

雷斯年默默坐在那里,轻声道:“等你三十年了,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我去当泰亨董事长,钱家咋办?归根结底,那是人家钱家的产业,欺负钱宗望也就算了,可欺负人家姑娘和儿子,哪算怎么一回事?你要是有良心的话,就把泰亨还给钱家。哎!不对!你不会受到消息了吧?知道钱天瑜来报仇了,叫我去当挡箭牌!操!我说你咋这么心善呢!原来是拿我当炮灰啊!”赵凤声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

只要不谈及公事,雷斯年的态度总是无可挑剔,安静听他推断完毕,只是默默回了一句话,“钱宗望是西北人。”

听完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赵凤声就像是一只呆头鹅,全身僵直不动,眨着眼睛,弱弱问道:“啥……啥意思?”

雷斯年缓缓说道:“钱宗望白手起家,不假,但是一个山里娃撑起偌大的企业,没有贵人扶持,谁也做不到。婶娘就是钱宗望的贵人,在泰亨几度面临困境的时候,伸手帮过老乡几次,后来钱宗望每逢过年,都会来老宅磕一个响头。只不过这段交情秘而不宣,谁也没想到钱家能跟雷家扯上关系。钱宗望在世的时候,察觉自己病重,已经预料到泰亨不保,可觊觎他财产的人,都是万林有权有势的人,他谁也信不过,膝下的女儿和儿子又没有成长为参天大树,只好跑到婶娘那里寻求帮助。婶娘看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俩孩子,活的可怜,想起了含辛茹苦的二姐,心里一软,就签了一个协议。等到钱宗望去世,雷氏集团就迅速吞并泰亨,不让其他人染指,打消豺狼虎豹的贪欲,三年之后,再双手奉还,雷家占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钱家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要不然,钱宗望怎么会放心离世,雷氏集团又怎么能轻轻松松吞掉泰亨?钱宗望留下的所有破绽,都是为了雷氏集团能快速拿下泰亨,断了其他人的念想。”

一连串的匪夷所思,炸的赵凤声脑袋嗡嗡作响,喃喃道:“那……为啥钱天瑜还要找你们算账?”

“作戏,就要以假乱真,除了钱宗望的律师,就连钱天瑜都不清楚这个协议。”

雷斯年说到兴起,诡异一笑,“其实我们跟钱宗望还有一个君子协议。”

“雷家的百分之四十九股份,是聘礼。”

“钱家的百分之五十一股份,是嫁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赵氏连城璧

雷斯年的话,就像八月十五的钱塘江大潮,一浪接一浪,拍的赵凤声脑袋差点抽筋。

下意识摸向床头和衣兜,才想起香烟早已沉入东湖,烟和打火机忽然丢到面前,雷斯年笑道:“本来我都已经戒烟了,为了你,又再次破戒,到了二姐那里,我倒要吐吐苦水。”

赵凤声因为双手无力,打了三次火,也没点燃,长出一口气,再点,终于享受到久违的醇香,赵凤声用力吸了一大口,烟雾从嘴角喷出,抿起干裂的嘴唇,低声道:“你们的意思,是想让我娶了钱天瑜?”

“对。”

雷斯年立刻承认,“婶娘挺喜欢天瑜,觉得那女孩懂事,心地善良,一手把弟弟带大,肯定温柔体贴,长得也不错,又是西北的根,符合婶娘挑选孙媳妇的一贯标准。不过那只是几年前跟钱宗望的闲聊而已,算不得盟约,随着你成家,婶娘就不再提。毕竟她曾经因为感情问题,丢了一个女儿,不想重蹈覆辙,所以任由你自己挑选,不再干涉。”

赵凤声紧蹙眉头,道:“我去万林,是不是也在你们的掌控之中?”

赵凤声不傻,等到雷斯年揭开一层又一层的东西,他才感觉到,自己就是那个被cao控的木偶,所有的丝线都在老太婆和雷斯年掌握之中。素未谋面,钱宗望就敢甩出一百万,哪怕是向双平的面子,也得考虑考虑,可钱宗望二话不说,直接将钱打到账户,弄得赵凤声感激涕零。起初,他还以为遇到了贵人,没想到,竟然是雷家“从中作梗”。

雷斯年轻轻点头。

“那向双平呢?也是你们的同伙?”赵凤声闷声问道。

“认识,泛泛之交而已。”雷斯年快速答道,对这个问题回答的模棱两可。

“也就是说,从我入伍的第一天,就走进了你们早已布置好的圈套?”赵凤声继续发问。

他可是早早就从军,如果那时候就有雷家的影子,那也太可怕了。

“玉不琢,不成器,想要把你这块璞玉雕琢成连城璧,必须要下很大的心血和时间。其实在培养你的问题上,我跟婶娘产生过分歧,她怕你受太多的苦,要求退伍后就接到西北。我没有同意,觉得你那会儿年纪太小,没有受过生活的淬炼,接回来,或许成为第二个雷牧东,婶娘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所以就一等再等。没想到,你一气之下出走到国外,弄得我们不知所措,索性你完好无损回来了,否则,真是愧对二姐。”雷斯年望着窗外随风飞舞的柳条,长叹一口气。

赵凤声突然有些想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越活越糊涂了?

想不通,更猜不透。

“可是你联合唐耀辉杀了肖贵,骗了大刚的钱,逼得我们走投无路,这些你怎么解释?”赵凤声含恨道。

雷斯年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凤声,你告诉我,肖贵是什么人?”

赵凤声想了想,默不作声。

“他是hēi shè hui,砍过人,犯过法,你跟他混在一起,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进监狱?枪毙?或者被仇家杀死?我不允许你跟这样的人称兄道弟,相信二姐也会支持我的看法。至于用假房产证骗走大刚的积蓄,道理殊途同归,开赌场,最后也是不归路,把他的钱暂时先存放到我这里,以后给他高额利息,我相信他只有庆幸,没有失望。”雷斯年轻声说道。

赵凤声只觉得喉咙发堵,或许是尼古丁ci ji,或许是身体处在康复阶段,干咳了几声,嗓音沙哑说道:“他犯法,被冠以恶人名hào,你杀了他,就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我没说过是我杀了肖贵,他的死,是唐耀辉跟吕帆联合起来导致,说白了,为的是钱和权。我只是给唐耀辉一笔钱,叫他好好关照你,没想到差点酿成惨剧,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人,不守信誉,不守诺言,凤声,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了。”雷斯年心有余悸道。

唐耀辉……

赵凤声想起了那晚歇斯底里的疯子,拿着阻击枪,四处乱扫,可是每当瞄向自己的时候,枪口总是低了几分,只打脚,不打身体,难道这就是雷斯年的功劳?

“那何山洛呢?”

赵凤声说完就开始后悔,回想一下,那位老乡确实没有做过对他不利的事情,反而对自己惟命是从,有点贴心大管家的味道。

“我怕你出事,特意叫老何待在省城,出了什么状况,好及时通知我。你跟翟红兴之间的博弈,还有跟那几个官二代的摩擦,都是老何在从中zhou xuán,没有他,你在省城寸步难行。包括翟红兴亲自打往雷氏集团的电话,如果没有我接应,你觉得老谋深算的翟红兴,会着了你们的道儿?”雷斯年笑的平易近人。

赵凤声对于颠覆人生观的回答,已经见怪不怪,揉了一把脸,苦笑道:“我情愿是做了一场噩梦。”

雷斯年站起身,走到他的旁边,拿走熄灭的烟头,顺手丢到窗台,慢悠悠说道:“我的本意是再瞒你一段时间,等一切水到渠成了,再对你说出真相。可张烈虎已经亲自来到西北,形势刻不容缓,再瞒下去,我怕你会被他利用,还有就是卓桂城,那个我无法控制的毒枭,严重威胁到你跟雷家人的生命安全,不能让你再胡来了,走,马上离开西北!”

雷斯年的话语由慢变快,到了最后,变成斩钉截铁的命令式语态。

赵凤声没往心里去,满脑子都是在回忆往事,一幕一幕就像电影上演,从巴格达回到武云那天开始,见到向双平,初见张新海,调查刑事案件,结识唐宏图,沐金福,唐耀辉,然后跟肖贵重逢,送走姑奶奶,出走省城,又跟钱家人走到一起,跟翟红兴斗,反反复复,循环播放,如同黑白的老照片破旧。

可如果说雷斯年对他做出过什么不利的事?

没有。

除了肖贵的死,大刚的钱,还有吞并泰亨,似乎雷斯年并没有任何出格举动。

但自己就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雷斯年跟老太婆是善意。

可能正是自己母亲的关系,使他的恨意,在幼年时就形成了固定形态,只要是姓雷的,全都是坏人。

生活就是充满戏剧性,红脸变白脸,白脸变红脸,赵凤声已经没能力分辨善恶是非。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赵凤声表情冷淡下了逐客令。

雷斯年靠到墙壁,语气温和说道:“我知道你暂时接受不了,可只能给你一晚上的时间用来缓和,不管你是否调整好心态,明天一早,你必须动身去万林。”

“你烦不烦?!”赵凤声吼道。

“你要记住一点,虎毒不食子,二姐是雷家的人,你也是雷家的人,婶娘不想让二姐的孩子变成纨绔子弟,千方百计要把你塑造成可用之才。醒醒吧,你已经行尸走肉过完了三十年,是该立功立业立德了。世间的黑与白,能够分辨出来,所缺的只是历练,我希望你能够尽早融入角色,把泰亨发展壮大,因为那是雷家对你母亲的亏欠。”

雷斯年走到门口,猛然停住脚步,缩回扶在大门的右手,头也不回,说道:“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当初婶娘想给你雷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我却从来没有对你提过,甚至没有去见你,对婶娘也是守口如瓶,知道为什么吗?”

赵凤声坐在床上愣神。

“因为雷家不缺股东,而是缺一位有能力有担当的掌舵人。”

说完最后一句话,雷斯年走出病房。

赵凤声猜不透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去想,自从雷斯年揭开谜底的那一刻,他就处在浑噩状态。坚持不懈一年多的念头,到最后发现是一场笑话,换作是谁,都不能轻易转变思维。

雷斯年走到医院大门口,正巧碰到钱天瑜,雷斯年微笑说道:“以后管着点凤声,别叫他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对生儿育女也有影响。”

钱天瑜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没抽死?!”

雷斯年如沐春风笑道:“快了,别着急,希望到时候,你能够来送我一程。”

钱天瑜满头雾水,目睹雷斯年潇洒离去。

坐上等候许久的宾利,雷斯年拿出一瓶红酒,一口气喝掉小半瓶,豪迈的作风跟他平时大相径庭。

前面的丧隆对他十分了解,在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挤出丑陋笑容,扭头问道:“雷总,您有喜事?”

“天大的喜事。”

雷斯年瘫倒在小牛皮座椅中,傻傻一笑,仰天叹气道:“雷家和赵家联手锻造多年的宝剑,终于到了出鞘的时候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三观颠覆

钱天瑜拎着大包小包回到病房,看到赵凤声呆滞的像是中了邪,伸出白皙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赵凤声咧了下嘴角,表面在笑,里面却渗着一股苦涩意味。

“难道雷斯年给你施展什么邪术了?”

钱天瑜将东西丢到一边,凑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对面,距离仅仅一拳之隔,刚一离近,就闻到了烟草跟荷尔蒙掺杂在一起的味道。

钱天瑜许久没跟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稍稍有些不适应,她肤色本来就白,这一羞涩,导致脸颊白里透红,十分诱人。钱天瑜平静一下心态,扭捏说道:“如果需要报警,就请眨右眼,如果需要通知医生,就请眨左眼,屁事没有,那就说句话啊!”

淡淡的香味直扑口鼻,赵凤声收敛起思绪,瞳孔终于恢复焦距,往后撤出一些,双手枕住头部,轻声说道:“假如有一天,发现地球是方的,太阳不会发光发热,你会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呀。”

钱天瑜双手支撑在他身体旁边,腰部下陷,臀部翘起,用膝盖往前爬了一步,动作狂野,就像是一只fā qing小母猫,顽皮笑道:“只要不影响到我的生活,太阳是黑是白,无所谓。看来雷斯年是跟你讨论宇宙奥秘了,说到了哪里?天体力学还是量子宇宙学?估计他是个门外汉,这样荒诞的问题也要去讨论,好差劲。”

赵凤声平静说道:“那如果我摇身一变,成为了泰亨董事会主席呢?”

这次轮到钱天瑜变成了傻大姐模样,张大樱桃小嘴,呆了半天,像是一尊泥塑。

望到赵凤声视线里的凝重,钱天瑜才打着磕绊说道:“我……宁愿相信地球是方的。”

赵凤声五味杂陈笑了笑。

“不会是真的吧?雷斯年叫你去做泰亨的掌门人?拜托,你别吓我好不好,那咱们俩岂不是成了对手?你又了解了我所有部署,这仗该怎么打?”钱天瑜跌坐到床脚,恍惚失神。

她清楚赵凤声的脾性,敢这么说出口,十有**是真的,原本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没想到突然变为敌人,三观崩塌的不亚于赵凤声。钱天瑜捏了一把大腿,疼!

赵凤声平淡问道:“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有没有跟你提过雷家?”

钱天瑜皱起精心修饰过的柳眉,轻轻摇头。

“雷斯年说,你们家不止跟雷家签订了一份商业秘密合约,还有一门亲事的君子之约,前一份约定了泰亨股份归属,三年后,你拿走百分之五十一,雷家拿走百分之四十九,泰亨还姓钱,只不过股东从几位变成了一位。这件事,只有你父亲的律师了解,你去打听打听,假如属实,也是一件好事,不用再涉险跟雷家翻脸了。”赵凤声尽量使语气变得有说服力,柔和而安宁。

“你的意思是,雷家只是暂时将泰亨保管,等到三年后……会还给我?”钱天瑜抓紧裤脚,傻傻问道。

赵凤声用力点头。

“不行……我脑子有些乱,你再说一遍。”钱天瑜捂住饱满的额头,揉了几下,突然又抬起头,一脸错愕问道:“那后一份的君子之约是什么意思?”

女人的八卦是天赋技能,无关年纪,无关事情的轻重缓急,只要触碰到那一根弦,非要弄个明白。

赵凤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钱天瑜不知该哭还是笑。

处心积虑设计好的复仇计划,变成镜花水月梦一场,求而不得的男人,又变成了父母之约的未婚夫,这样的反差,实在让钱天瑜不知所措。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钱天瑜看似问的很随意,心里却七上八下。

毕竟,她只是一个骨子里传统的小女人,在父亲羽翼呵护中长大,表面的大胆,掩盖不住内心的羞涩,想知道答案,又怕赵凤声拒绝,所以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知道。”赵凤声苦笑道:“我自己那一摊都没捋明白。”

钱天瑜不再去问,怕扎心。

人生起起伏伏,跌跌撞撞,如意难,顺心难,即便不用为了钱去委屈物质生活,可也很难达到圆满。事事如意,万事亨通,这些都是过节时的吉祥话,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快意到如此境界?还不是颠沛流离、忍辱偷生。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个坐在床脚,一个躺在床头,各自盘算着心事,试图接纳这已然天翻地覆的世界。

临近黄昏,陈蛰熊到访,察觉到房间里尴尬的氛围,问了几句,赵凤声一五一十将真相抖出,陈蛰熊默默抽着烟,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人因为雷家的关系,从万林来到西北,瞎忙活一场,结果泰亨的归属依旧攥在钱家手中。各人心思不同,却会发出同样的感慨,感慨钱宗望的临终手腕,感慨雷家的搭救之恩,感慨命运捉弄于人。

钱天瑜怀着忐忑的心情,给父亲私人律师打去电话,起初,律师还推三阻四,似乎想熬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才揭晓答案。无奈钱天瑜很强硬,一再逼问,律师无奈之下,终于松了口,得到的消息,跟雷斯年所说的一字不差,三年之后,泰亨物归原主,钱家的继承人会拿到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仇,是没法报了,接下来只需等待。

第二天一早,牌照5个8的宾利准时出现在医院大门。

雷斯年坐在车里等候,给赵凤声打去电话,发现关机,雷斯年只好亲自去接人,结果来到病房之后,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雷斯年等的焦急,叫护士把门打开,只看到一张空落落的床。

雷斯年突然浮现一股不详预感。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草原鹰王

天蒙蒙亮,赵凤声开着高尔夫来到高速出口,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将单薄的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对抗凉风,点了根烟,视线在每一辆下高速汽车牌照逗留片刻。

这辆车原本在东湖一号门口停放,昨晚由陈蛰熊开到医院,幸好卓桂城有些皇城脚下的局气,没有在车内安放tnt和带有艾滋病毒的针头,否则的话,真够赵凤声喝一壶。

安静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地面散落数枚烟头,一辆挂有京a牌照的帕杰罗驶出雍城南高速口,赵凤声眼睛一亮,跳下车,朝帕杰罗频频招手。

帕杰罗停靠到赵凤声旁边,车门打开,走出一位身材极其夸张的měng nán,络腮胡,迷彩棒球帽,跨栏背心,蛤蟆墨镜,手臂肌肉将肩头架起,走起路来像是横冲直撞的霸王蟹。

“老曹,好久不见。”赵凤声笑眯眯打着招呼。

这位měng nán就是赵凤声请来的援兵。

东方神剑里的佼佼者。

草原鹰王。

曹北斗。

“卓桂城那孙子呢?”曹北斗用生硬的普通话问道,嗓门依旧震得人耳根子发麻。

“躲着呢,暂时跑不了。”赵凤声笑道:“大老远从京城赶来,辛苦啦,咱先去泡个澡,捏捏脚,来一顿地道的西北羊肉,关于卓桂城的事,慢慢再说。”

“正经点!”曹北斗浓眉一竖,凶意大起,闷声道:“向头叫我来西北,可不是吃喝玩乐的,抓紧时间把那孙子弄到京城,你闲人一个,我还一大堆事等着忙呢。”

“不急,人是铁,饭是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吃饱了才有力气能抓那孙子。再说卓桂城昨天刚露了面,警察在进行全城搜捕,肯定不会轻易现身,此事得从长计议。”赵凤声笑的灿烂如花。

“这里的羊肉怎么样?我是草原人,假如遇到粗制滥造的羊肉,我把你跟老板一起揍了。”曹北斗哼哼道,气势一缓。

“西北羊肉甲天下,保证错不了。”赵凤声陪笑道。

“带路!”曹北斗晃着魁梧的身躯钻进帕杰罗。

有了曹北斗相助,赵凤声吃了一颗定心丸,卓桂城就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

自从来到西北,大部分是单枪匹马在战斗,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过得难受。昨晚雷斯年掀开谜底,原本应该放松心态,可赵凤声一夜未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起母亲叮嘱,想起自己做过的傻事,想起勾心斗角的江湖,赵凤声突然觉得异常疲惫,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人,哪怕拼了小命,也改变不了大人物早已设计好的棋局,可笑,又有点蠢。

关于雷斯年提出他掌管泰亨董事长的职务,赵凤声暂时没想好,总觉得仇人转变为亲人,是一件挺荒诞离奇的事情,心里接受不了,索性不去想,把一脑门心思全用在对付卓桂城身上,只有先把这颗钉子铲除,才能高枕无忧。

赵凤声先去宾馆开了间房,帮曹北斗卸下行李,然后带他来到一家红遍雍城的羊肉馆,一锅肉,一瓶酒,不算丰盛,却贴合曹北斗的心意。

夸张又另类的造型和身材,引来不少人行注目礼,曹北斗习惯了这样的注视,见怪不怪,只对面前的羊肉有兴趣,两三筷子下去,锅里的肉少了一小半,曹北斗心满意足道:“不赖嘛,跟草原的羊肉鲜劲差不了多少,香味稍逊一筹,辅料太多,掩盖了肉香,估计是草的质量不行。京城的羊肉也一般般,改天有机会,去草原,到我的家乡,好好给你弄一锅清炖羊肉,让你见识一下纯正的蒙餐。”

能够跟曹北斗这样有能力有地位的猛人结交,赵凤声当然愿意,立刻低三下四笑道:“摆平了卓桂城,咱们就去草原一趟,现在草高羊肥,正是吃肉的好季节。”

除了拉近关系,赵凤声也正想去天高云淡的草原散散心,清洗一身疲惫。

“我就是说几句客套话,千万别当真。”曹北斗无情说出真相,随后动容道:“自从当兵之后,就跟家人聚少离多,如果记得不错,已经三年多没回家了,这家乡的羊肉,也很久没吃过了。”

听到曹北斗话里飘散的淡淡思乡之情,赵凤声深有感触,一入军伍,身不由己,国事大于家事。

“那孙子昨天对你动手之后,有没有受伤?是否能锁定他的大概位置?”在外面,曹北斗谨遵保密条例,对于卓桂城的名字都只字不提。

“手臂受了点伤,至于伤情怎么样,暂时无法得知,因为不是我动的手。人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逃跑,他下水时,一直往西南方向游,我猜测他可能在那边藏匿。当然,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怎样锁定位置和实施抓捕,还得靠你们去想办法。曹队长,您这次来,带了多少精兵强将?有精于搜捕方面的专家吗?”赵凤声询问道。

曹北斗啃掉一大块肉,淡淡说道:“就我一个。”

“一个?”

赵凤声一愣,无奈笑道:“猛虎也怕群狼,您自己能对付的了那么多毒贩吗?范太平呢?怎么没跟您一起来。”

曹北斗随意说道:“升官了,哪会轻易出任务,也就是你小子,还有卓桂城的特殊性,向头特意交代过,要不然找一个小队来就可以了。”

范太平曾经是曹北斗的副手,两人年纪相差七八岁,别看东方神剑级别不高,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大队。升官,意味着范太平最少也是中队长级别,跟曹北斗平起平坐,中校军衔,不到三十岁就坐到这个位置,实属罕见。

联想到范太平家门将星璀璨的事实,赵凤声也就释然。

前人的努力,依旧可以回馈到后代子孙身上。

世界终归没那么公平,却又如此公平。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狡兔三窟这条准则,用在哪个时代哪个人物身上都不会显得老土,通俗点来讲叫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上升到策略高度叫做金蝉脱壳,卓桂城作为东方神剑培养出的精锐,深谙此道。击倒两名警察之后,卓桂城跟三眼会和,通过余壮壮的关系,转移到了一处民宅,上下两层,前有院落,后有良田,虽然称不上别墅,但也比钢筋混凝土的大楼住的舒服。

屋内播放着莫扎特d大调双钢琴协奏曲,这首曲子,据说可以改善人类的计算和空间感知能力,屠夫出身的余壮壮显然没啥音乐细胞,靠在沙发上,听得昏昏欲睡,偶尔瞥了一眼闭目陶醉的卓桂城,悄无声息冷哼一下,肚子里嘀咕道:装逼。

欢快的钢琴声缓缓收尾,卓桂城端起旁边红酒,一饮而尽,微笑道:“音乐,得找合适的酒。西方的钢琴、萨克斯、黑管、提琴、配红酒;听苏州评弹,要配黄酒;京剧,适合以白酒为引;曲对,酒不对,那便大煞风景,只得其一者,当不得妙字。”

余壮壮听得糊里糊涂,但不敢得罪这位拿着生死簿的财神爷,干笑道:“卓先生,我是粗人,不懂音乐,您对我说这些,等于对牛弹琴。咱们来雍城是赚钱的,没必要跟银子过不去,有了钱,才能听音乐,喝好酒,您说对不对?”

余壮壮将不满发泄的比较隐晦,弦外之音,就是跟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伙死磕干嘛,赚钱最要紧。

卓桂城端起酒杯的小指翘起,形成兰花指,这个动作如果放在别的男人身上,肯定是令人作呕的娘娘腔,可卓桂城自带雍容贵气,非但使人觉得厌恶,反而觉得有种熬鹰遛鸟的闲散贵族风范。

卓桂城又倒了一杯酒,轻笑道:“赚钱,不过是为了开心,将对手折磨的死去活来,更会令我开心。那种一步一步面对死亡又无法逃脱的恐惧,会从内心延伸到身体每一个细胞,从流汗到颤抖,从颤抖到绝望,是美妙的一部作品。就像莫扎特的曲子,前奏,间奏,gāo cháo,尾奏,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少,否则就变成了缺憾。”

余壮壮暗骂了一句装逼犯,表面却谦和说道:“距离您所说的一个星期时间,还差两天,人手我都安排好了,货只要一到,立刻能销售出三成。卓爷,您随便怎么高兴都行,可别把正事给忘了。”

“两天?”

卓桂城扭头问道:“三眼,有问题吗?”

站在阴暗角落的男人露出身形,很高,很瘦,从先天条件来看,是位练跳高跳远的好胚子,脸色异常苍白,眉心处有一道疤痕,跟周围肤色一致,只是凹陷下去一块,扮成古装,挺像是二郎真君。

三眼面部表情呆板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上午,货会送到雍城郊区,具体时间,还要另行通知。”

卓桂城点点头,他只负责大方向,具体事宜,全部交给手下去做,这些人跟他出生入死多年,忠诚度没有问题,能力也不错,能省了不少心。

“余先生,鱼雷情况怎么样,到底死了没死?”卓桂城原本柔和的目光变得杀气逼人。

余壮壮浑身一颤,急忙绷直脊梁,答道:“没死,不过受伤很重,正在医院救治,旁边都是带着qiāng xiè的警察看守,具体病房,倒没敢细问,怕警察顺藤摸瓜找到咱们头上。”

卓桂城抚摸着扳指,低头沉思,久久没有开口,就在余壮壮刚想点燃一根香烟的时候,卓桂城突然头部抬起,笃定道:“后天上午,去把鱼雷救出来。”

常年做贼,就怕跟官兵打交道,一听到卓桂城想去重兵把守的病房把鱼雷救出来,余壮壮吓得说话都有些磕巴,“卓……卓先生,那可是荷枪实弹的警察,没准还有部队的兵,咱们就这么硬闯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警察?”卓桂城不屑一笑,慢条斯理说道:“死在我手里的警察,好像也有几十个了。”

“四十八个。”三眼淡淡笑道。

余壮壮手一抖,香烟掉落在地。

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警察都敢杀!还杀了那么多!

“这是我们兄弟自己的事情,就不劳烦余先生了。你跟我的人去郊区接货,救出来鱼雷之后,咱们再联系。干完这一票,我估计要出国躲一段时间,以后会有人来跟你接头,假如余先生有兴趣去南美旅游,卓某一定尽好地主之谊。”卓桂城潇洒笑道。

救人和接货同时进行?

余壮壮疑惑道:“卓先生是想吸引警察的注意力,方便货物进入雍城吗?”

“我只是想节省时间,去对付赵凤声而已。他旁边有北虎在,很难正面将他zhi fu,只能动用技巧和手段了。敢伤我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下场。”卓桂城琢磨着如何将两人一锅端,左臂又传来一阵疼痛。

名动全国的国术奇才,张烈虎的大名很好打听,卓桂城自负智勇双全,从来没对国术正儿八经瞧过一眼,没想到八极拳的威力如此威猛,才一个照面,自己就受了暗伤,如果是人家有备而来,单挑肯定不是对手。

“卓爷,您动手前,可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余壮壮这个糙汉子,作风谨小慎微,不然不会为了牛开山的名头,就跪在那里认了怂。为了劝说卓桂城回心转意,甚至都拽起了文绉绉的话。

“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拖累余先生,一会你从后门走,咱们俩就当谁也不认识谁,需要你的时候,还希望余先生给予小小帮助,卓某也会付给余先生相应报酬。”卓桂城一摆手,三眼提上来一个沉重皮箱。

钱?

余壮壮眼神顿时散发出贪婪光芒。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过寿(上)

雷家因为老佛爷的寿诞临近,张灯结彩,热火朝天,每个雷家人脸上都挂有喜气,婶子大娘喊得热乎,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实意,起码礼数周全。

民间做寿,七十为大寿,八十为上寿,九十为老寿,百岁为期颐,每逢整数,家人都要盛大庆祝。因为孔子活了七十三,孟子活了八十四,国人认为这两个岁数是“坎儿”,所以更要隆重庆祝,达到驱灾避祸的目的。

一天之后,老佛爷即将过七十九大寿,距离上寿仅差一年。

普通百姓遇到老人家的喜事,都要盛大操办,更何况是财大气粗的雷家,由于有些宾朋过寿那天无法到场,所以提前送来寿礼,老宅庭院摆满了寿桃,寿面,以及带有寿字的糕点,布匹写满吉祥话的“寿帐”挂在两侧,“贵寿无极”,“蓬岛春蔼”,“寿域开祥”,全是一等一的寿语。

按理说女性过寿,不应该出现“贵寿无极”这等字眼,可老佛爷一人托起了整个雷家,功高盖世,比起男人地位还要尊崇,有人送来这样的寿帐,也就不再稀奇。

雷音竹正在帮母亲挑选合适的衣服,床上摆了满满一排,全是上等丝绸做好的成衣,五颜六色,端庄气派,雷音竹拿起一件红色带花的衣服,往母亲身上试了试,笑道:“换来换去,还是觉得红色好,喜庆,紫色跟蓝色小气了些,不适合过寿那天穿。小云,你觉得呢?”

宁黛云啃着香甜微涩的柿子,点头道:“大姨最有眼光啦,简直能并肩巴黎设计师,您要是在家觉得无聊,咱俩合伙开一家服装店,专门做私人订制,贴上本xiao jie亲自设计的雷家标签,绝对能火的一塌糊涂。”

“鬼丫头,嘴比那柿子都甜。不愧是雷家得人,就你机灵,绕来绕去,把你姥姥都绕下水了,贴雷家标签?整个一大家子人,都得为你做广告了,你不得富到流油啊。”虽说雷音竹青灯素袍几十年,可生在雷家,长在雷家,做生意的门路却不生疏,脑子稍微一转,就能分析出宁黛云打的什么主意。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们雷家在西北这么有名,干嘛不拿来用啊,能换成钱,才叫品牌剩余价值,换不成钱,屁都不是,姥姥,你说我讲的对吗?”宁黛云嘟起鲜红欲滴的嘴巴,扮了一个鬼脸。

老佛爷正在翻看寿册,听到宁黛云询问,笑着答道:“鬼丫头说的没错,不管是正大光明,还是偷奸耍滑,想用雷家的名声去赚钱,我都不拦着,前提是不能砸了自己招牌。想当初,雷家祖宗挑着扁担卖货,黄瓜是最脆的,鞋底是最结实的,吃穿用度,随便挑出一样,都是西北最能拿得出手的货物。这名声,就是靠着一蔬一菜赚来的,如今后代凭名声赚钱,那是祖宗积累的阴德,不丢人。”

宁黛云得意一笑,腮边浮起两朵云霞。

“妈,当初您可没这么惯着我们,怎么到了凤声跟小云这里,您就变成慈祥姥姥了?不公平吧?”雷音竹装作恼怒说道。

自从回到雷家,雷音竹心底的怨气就一点一点消弭,再怎么说两人也是母女,家和才能万事兴。

“这不是老规矩嘛,儿子不亲孙子亲。”老佛爷笑意盈盈说道。

“这件怎么样?”雷音竹拿起选好的衣服,递到了老人家面前。

“哎!我真不愿意过寿,麻烦大家伙忙里忙外,铺张浪费,不值当。再说这一份礼,就是一份情,放进屋里,都不是自己的,到时候都得还呐。”老佛爷合起寿册轻叹道,对衣服倒没什么兴趣。

“您要是不过寿,我跟斯年他们可就落个不孝的罪名了,多少人得戳我们脊梁骨。为了我们,您也得麻烦麻烦,先把衣服挑好了,明天开开心心跟他们照面。”雷音竹再次将衣服往母亲身上比划。

“就这件吧。”老佛爷抬起眉头,朝宁黛云问道:“凤声呢?跟他联系上没有?”

宁黛云跺脚道:“这个不靠谱的表哥,我打了八百个电话,他还是不开机!舅舅说他从医院溜走以后,就找不到人了,估计是回了老家,要么就是散心去了。”

老佛爷落寞哦了一声,然后长叹一口气,低声道:“一股脑跟他说出全部实情,确实残酷了些,按照我的想法,由你大姨出面,将事情一点一滴慢慢倒出去,凤声才能接纳。可斯年说时间不等人,重病还需猛药攻,既然连心理都调整不好,怎么能担当大任?我觉得斯年有道理,就同意了他的做法,没想到弄巧成拙,人都找不到了。”

雷音竹皱眉道:“要不然叫斯年联系他的朋友?看看是否回到了武云。”

“他的性子跟惜梅一样,倔的像头驴,如果想走,谁都拦不住,如果想留,谁都赶不走。这些东西,还得由他慢慢消化,咱们谁都没办法,再说公司一大堆事需要处理,不要再让斯年分心了。”老佛爷忧心忡忡道。

“姥姥,要不要把我那素未谋面的小嫂子接过来?有了娇滴滴的小媳妇当成诱饵,不信嘴馋的表哥还不露面。”宁黛云眼珠滴溜溜转,终于想到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主意。

老佛爷白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这叫bǎng jià和胁迫,凤声即便来了,也得把咱们恨死,鬼丫头,以后别老往歪门邪道琢磨,女孩子得有女孩子模样,女红礼数,你都练好了?”

您老不是也没女人样吗?

秀过一次花?

弹过一次琴?

穿盔戴甲跟一帮男人斗了半辈子,还说我。

宁黛云可不敢当面吐槽,嘀咕几句,悻悻然离开房间。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过寿(中)

夕阳垂暮,前来帮忙的人们散去,老宅终于恢复了清净。

年纪越大,似乎用餐的时间就越早,太阳还没落山,老佛爷就跟大女儿和外孙女用起了晚餐,一碗粥,一碟咸菜,一盘火腿,一盘土豆,一盘菠菜,主食是馒头,有荤有素,节俭清淡,跟普通人的晚餐差不了多少。

老佛爷将近八十岁,食欲大不如前,加上牙齿大部分处于松动状态,偏爱小米粥和咸菜,偶尔掰出一小块馒头,用来冲淡咸菜的ci ji口感。

雷家有钱,可依旧保持勤俭节约的良好家风,雷音竹拿起母亲掰剩下的馒头,毫不嫌弃,一边吃一边说道:“斯年刚打过电话,还在忙公司的事,他说晚上不过来了,在公司对付一宿,明早直接回家。”

老佛爷嗯了一声,“老冯,百纶这次回来吗?”

冯老则秉持过午不食的古人习惯,从来不吃晚餐,在旁边优哉游哉喝着清茶,答道:“您的大寿,他就算忙的四脚朝天,也得抽空回来,给您磕个头。他现在到了雍城,跟斯年在公司开会,应该明早一起回来。”

老佛爷放下筷子,擦去嘴边污渍,笑道:“回来好,人老了,就喜欢凑热闹,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比什么事都开心。老冯啊,我记得百纶跟斯年好像不大对付,等这次他们回来,得给那俩孩子解开矛盾,否则的话,将帅不合,乃是兵家大忌。有句老话叫做‘不聋不瞎,不配当家’,老太婆在别的事上,可以当瞎子聋子,但唯独这件事不行,回头你给百纶嘱咐一声,临走之前,来我屋里一趟,我们娘俩单独聊聊。”

冯老谨慎说道:“百纶那小子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次不用您出手,我保准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老冯啊,你言重了。百纶跟斯年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个人仇恨,而是对企业发展路线有各自的看法。我挺喜欢这样的孩子,有主见,有担当,有理想,有抱负,换作平时,我巴不得他们俩打的头破血流,为了企业而流血流汗,这样才能带动员工的上进心。可是今日不同往日,内忧外患,大敌当前,攘外必先安内啊。”老佛爷皱起花白的眉毛,声音有些沉重。

“我懂您的意思,明天给您做完寿,我就叫他留下,不听话,就打,打到那小兔崽子求饶为止。”冯老对于雷家的情况,再也清楚不过,一想到张家跟雷牧东那样的叛徒沆瀣一气,火气就蹭蹭往上顶,一点都没有清静无为的道门风范。

老佛爷轻笑道:“老冯啊,多亏你年轻时上了武当山,要不然,依你的性子,不是占山为王,就是落草为寇,落不下一个圆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不兴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了,再说咱们这年纪,也挥不动棍子了。”

冯老怔怔望着满头白发的老妇。

遥想当年初到雷家,这位女人风华正茂,却恰逢丈夫离世,带着三个女儿,在世态炎凉的雷家苟且偷生,凭借不输于男儿的豪气和破釜沉舟的勇气,竟然将濒临破产的家族,硬生生打造成全国闻名的富贵名门,过程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其中历经多少辛酸,只有老太太一人清楚,实在受不了了,也只能忍着、挺着,连找个哭诉的人都没有。

三女儿吃过的苦,跟老太太相比较,又能算的了什么?!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不多时,雷静兰出现在堂屋,打扮依旧时尚年轻,可万年不变的冰霜脸透出一股疲态,将手里的袋子往桌子上一丢,冷声道:“妈,祝你生日快乐。”

“第一次见到给人过寿像是送葬的,你那张脸如果不会别的表情,干脆别出现,免得惹我心里发堵。”老佛爷语气不善道。

“好,那我走。”雷静兰转身就往外迈腿。

母女俩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虽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这种针锋相对已经形成多年,谁都不肯先服软。

雷音竹见到事态不对,急忙站起来相劝,“都回来了,还走什么。小云,赶紧去给你妈盛碗饭。”

鬼主意多的宁黛云撂下碗就奔向厨房。

雷静兰在大姐的推搡中,坐到了老佛爷对面。

老太太绷着脸,雷静兰拉着脸,母女俩谁也没有先说话的意图,气氛凝重而布满寒意。冯老干笑几声,说道:“家里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等斯年跟凤声回来,一家人就算全了。”

无人回应。

雷静兰肃容说道:“妈,给你说件事,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老佛爷一愣,随后带有嘲讽意味笑道:“做好思想准备?你哪次气我的时候,叫我做思想准备了?几十年过去,我都没被你活活气死,命大着呢。有什么事,比你气人还厉害?说,老太婆心宽,气不死。”

咳咳……

宁黛云憋着笑,偷偷将头专向一旁。

雷静兰正色说道:“我婆家那里,张烈虎曾经登门拜访过,绕了几个弯子之后,他就说明了来意,总结来说,只有一点,许以重金,瓜分雷家。”

“瓜分雷家?”

老佛爷脸上丝毫没有愠怒,只是轻轻一笑,“跑到我亲家那里,摆明要我老婆子的命?这张家是在敲山震虎,还是在故布疑阵?老太婆走了一辈子江湖,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放了几支炮仗,就想把雷家搞垮?!”

雷静兰如有所思道:“张烈虎不止拜访了宁家,听说还去凤城逗留了几天,联系了一些当地有权有势的家族,看样子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有备而来。”

老佛爷脸色阴沉了几分,沉默不语。

房间氛围再次陷入了冷寂。

蚁多咬死象,何况张家又不是蚂蚁。

老佛爷看向窗外,大风将树叶挂的沙沙作响,老太太自言自语道:“多事之秋啊……”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过寿(下)

次日清晨,雷家老宅早早打开了大门,不多时,大人领着穿红戴绿的孩子们走进老宅,给老佛爷磕一个头,然后说几句吉祥话,领取殷实的红包,笑容满面离开。

来的越早的人,地位普遍不高,大部分是雷家边缘人物。因为老佛爷过寿,从来不去外面铺张浪费,就在老宅摆上几桌,得给远道而来的贵客留一桌,自己孩子们留一桌,至于雷家旁系,得分亲疏远近,才能在老宅讨得一席之地。那些自认为没有席位的人,只能提前来拜寿,免得到时候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尴尬。

迎来送往了一上午宾朋,老佛爷笑容都有些僵硬,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几个钟头,腰酸背疼,打扮花枝招展的宁黛云很识趣地帮老人家捏起了肩头,低声笑道:“看来家里人多了也不是好事,年轻时得给老人磕,老了得受年轻人的礼,磕头和挨磕的,都不好受。这么遭罪,就免礼了呗。”

老佛爷笑骂道:“死丫头!照你这么说,祖宗的规矩礼数都得废掉,拜年贺寿,打一个电话就完了,半辈子不用见面,有事了再冒个头,认不出了,拿出身份证,来证明自己是谁谁谁,要不然老人忘性大,谁能记住一大家子人。”

“那不是挺好的嘛,麻烦来麻烦去,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不如睡个懒觉呢。”宁黛云六点就起来忙活,这显然不是雷家小公主的日常作息时间,边说话边打哈欠,眼泪不要钱地往外冒。

老佛爷摇头轻叹道:“这世道,人情薄如纸,再不去装模作样地维持一下,靠什么经营人脉关系。你这丫头聪明归聪明,可惜过于懒散,我得背地里说点你的难听话,叫你妈管管你。”

“姥姥!~”宁黛云晃着老人家手臂,嗲声嗲气撒娇道:“千万别给我妈告状,她要知道了,非把我扔进油锅里煎了,您的宝贝外孙女有性命之忧啊。”

老佛爷眼神促狭盯着宁黛云,含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还怕你妈?”

“为了不叫我乱花钱,工资卡还在她那放着呢,我怕她对我实行经济制裁,那怎么过呀。姥姥,咱俩可是一伙的,得把剥削人民血汗钱的黄世仁推翻!”宁黛云义愤填膺道。

老佛爷望向走进堂屋的人,笑道:“白毛女乱嚼舌头根子,被黄世仁抓个现行,送官府还是挨鞭子,结局一定要吃苦头喽。”

宁黛云慌张扭头,看到一脸凝重的雷静兰,吓得腿肚子开始转筋,磕磕绊绊喊了声妈。

雷静兰不去理睬胡乱说话的女儿,走到老佛爷身边,神秘说道:“十一点多了,斯年跟百纶还没到家,他俩的电话都打不通,妈,咱们是先开席,还是等等他们?”

老佛爷联想到张家的种种举动,心头浮现不祥预感。

一人电话打不通,还暂时说得过去,可两人电话同时无法接通,肯定有人从中作梗,难道说自己的大寿之日,就是张家的动手之时?

雷静兰久经世故,自然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摆出不带有任何感情se彩的表情,说道:“妈,客人们等着呢。”

老佛爷一生跌宕,经历过无数风雨,豁达非常人所及,不再迟疑,骤然起身,“开席!”

根据以往经验,这次寿宴摆了五桌,但是客人稀稀落落,并没有坐满,老佛爷不经意地扫了几眼,小声说道:“去年的客人,至少有一半没来,看来是张家要故意给老太婆架难看了。”

雷静兰悄声道:“我刚才去看了下礼单,没来的客人,大部分都随了重礼,这说明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得罪咱们。妈,我觉得咱们要表现的若无其事,该笑就笑,不能在礼节上失了分寸。”

大女儿久居白雀庵,二女儿远嫁燕赵,这小女儿雷静兰,是老佛爷唯一可以托付的靠山。虽说母女俩脾气不和,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在大是大非上,母女俩还是商量着来,雷静兰实际是雷家名副其实的大内总管。

“他们是在观望,看看谁能笑到最后,摇摆不定,好去见风使舵。聪明人当惯了,任何事都想要两全其美。哼!换成几年前,我非得把礼单送给张家人那里,让那帮墙头草左右讨不了好,想要攀附大船,不怕浪大掀进了水里!”老佛爷沉声说道。

雷静兰喝了一杯清茶润喉,冷笑道:“等事态平息了,我亲自去一趟京城。”

在待人接物中,母女俩观点出奇一致。

老佛爷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过完这一阵,你就去把工作辞了,或者干脆办理退休,回家里帮忙。我老了,没精力去跟那帮小鬼斗,斯年又不是三头六臂,顾头顾不得尾,凤声跟小云未成气候,暂时指望不上,家里和公司,还得靠你来坐镇。”

“您不是经常说我是宁家的媳妇吗?不怕我把家产都拐到婆家?”雷静兰半开玩笑道。

“拐就拐吧,以后起码是小云的,如果被张家或者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捞走,老太婆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老佛爷苍老面容呈现一股悲凉神情。

雷静兰缄默不语,拍了拍母亲手背,触感粗糙,雷静兰看了一眼,那双为雷家操劳一辈子的双手,不知何时长出许多老年斑。

母亲确实老了。

雷静兰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明的酸楚。

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哗。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竖在门口,肩膀还抗有一块横匾,男人单手提了提裤裆,用标准的京腔喊道:“恭祝雷家老祖宗寿与龟齐喽~”

寿与龟齐。

虽说明面意思是祝贺老佛爷长命百岁,可龟跟王八总是联系在一起,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众人纷纷放下酒杯和筷子,表情各异,有愤怒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来雷家老宅找茬。

除了京城张烈虎,谁的作风敢如此恣意跋扈?!

终于来了。

老佛爷不动声色,沉着喊道:“来了即是客,老太婆备了好酒好菜,吃几口再走。”

张烈虎扬起嘴角,将横匾往地上一戳,砰的一声,“恭敬不如从命。”

横匾的红绸缎缓缓落下,露出写有歪歪扭扭的“万年老龟”四个大字。

众人一片哗然。

假如刚才的寿与龟齐,是带了点模糊不清的意思,横匾的万年老龟,可就是明目张胆的辱骂了。

亲近雷家得人早已按捺不住,准备出手教训这个狂妄之徒,可旁边的人急忙拉住,低语几句,那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将这口气憋回到肚子里。

张烈虎大摇大摆往老佛爷那桌走去,白衬衣,运动裤,人字拖,这身装扮极其另类,可掩盖不住张家继承人嚣张姿态。

张烈虎大马金刀坐到老佛爷对面,伸手拽起一只羊腿,一口咬掉二两肉,满嘴冒着油星,笑道:“雷家的伙食不错嘛,很对我胃口,连同这个宅院,我都很喜欢。”

老佛爷脸上看不出恼怒还是惊惧,盘着胸口佛珠,慢悠悠说道:“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喜欢就多吃点。至于这座宅子,只要价钱到位,老太婆也不是要房不要命的蠢货,尽可以谈。”

张烈虎哦了一声,眼神充满好奇,伸出油腻的大手,想了几秒钟,只留食指和中指,一笑,牙齿沾染的孜然格外显眼,道:“这个数,怎么样?”

老佛爷眯起早已昏花的眸子,摇头道:“快八十的人了,脑子不好,眼睛也看不清,多少钱,你得开口我才知道。”

张烈虎抹去嘴边油渍,嘿嘿笑道:“两千块!”

雷静兰跟雷音竹都是见过世面的大女人,没有替母亲自作主张,宁黛云当了这么多年小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脾气跟老佛爷相差无几。张烈虎送来的牌匾和言行,致使她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才不管对方是和许人物,脚掌一跺,站起来训斥道:“我出两万,把你全家的房子都买了,顺便把你的祖坟也买了!”

张烈虎脑袋一歪,痞气显露无疑,咧嘴笑道:“没问题,只要你嫁给我,给我做牛做马,钱就不用了,房子和祖坟都是你的。”

女人在这方面,天生比男人处于劣势,宁黛云又不善于跟人斗嘴,脸蛋憋红,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小云,坐下,这里没你出头的份儿。”雷静兰宠辱不惊说道。

宁黛云气呼呼回到原位,偷偷把张烈虎家人诅咒了一遍。

老佛爷给张烈虎夹了一筷子荞面饸饹,色泽晶莹剔透的面条状物品搭配油泼辣子,看起来很有食欲,老佛爷微笑道:“这是我们西北的特色,荞麦面做的,降气宽肠,能够治疗肠胃类疾病。心胸狭隘的人吃了,不仅能治病,还能救命,说是灵丹妙药也不为过。等你回京城的时候,我给你备上一车,带回去给你父亲,他最需要。”

绵里藏针的交锋,看的宁黛云差点拍手叫好。

张烈虎皮笑肉不笑道:“一车荞面,能换不少钱呢,能顶雷家几栋老宅,这礼可重的很。”

老佛爷轻笑道:“生意嘛,一个开价,一个还价,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你开两千块,我老太婆可没同意。”

张烈虎咬着嘴唇笑道:“两千块不行。那再加雷斯年跟冯百纶两条命呢?!”

老佛爷眼皮一跳。

秋风骤起。

几片边缘发黄的树叶落到饭桌上。

雷静兰最先忍不住,一拍桌子,低吼道:“你把斯年跟百纶怎么了?!”

张烈虎把腿盘到椅子上,抠着耳朵,漫不经心说道:“他们俩触犯法律,好像涉嫌经济问题,已经被带去询问了。我只是听朋友说了一声,就赶紧跑过来跟你们报信,哎!~一句谢谢都没有,反倒吹胡子瞪眼,吓得我饭都不敢吃了,好人怎么没好报呢?”

老佛爷手指快速捻动佛珠,心平气和说道:“在西北布局这么久,只想要雷家的祖宅?张家人做事也太不大气了,再加点,否则老太婆心里过意不去。”

张烈虎惊讶道:“您这么快就同意了?”

“有句话叫千金散尽还复来,老太婆从来不做守财奴,只要你开的价码到位,哪怕要走整个雷家,我也心甘情愿。”老佛爷平静说道。

张烈虎翻着白眼,寻思半天,“价码我也没准备好,这样吧,假设我想收购雷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您觉得出什么价格合适?”

老佛爷不经意瞟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雷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你出得起吗?!”

字字铿锵如铁。

张烈虎一缩脖子,故作害怕道:“杀人放火,雷家的人敢做,我可不敢做。给您说句实话,我就是想拿一块横匾换顿饭吃,什么雷家祖宅啊,股份啊,我想都没想过。就是觉得空气太沉闷了,让您开开心,好不容易快活到八十岁了,不能耷拉着脸过寿吧,您说对不对?”

老佛爷细声细语道:“多谢你的一片好意了。”

“好了,匾也送到了,饭也吃完了,没人想给我当媳妇的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告辞喽。”张烈虎袖子往嘴边一擦,迈着逍遥步离去。

宁黛云攥起粉拳,咬紧银牙,真想对他来一顿公主拳。

“妈,看他的架势,斯年跟百纶或许真被带走了,咱们该怎么应对?”雷静兰担忧问道。

老佛爷默不作声。

“妈?”雷音竹轻轻晃动呆滞不动的母亲。

老佛爷僵直在太师椅中,突然噗的一声,口里喷出鲜血,身体往后栽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枪声(上)

雍城中心医院。

今天恰逢周末,又是早上八点,所以医院显得空空荡荡,跟平时赶集式场景差距很大,唯独四楼住院部楼口围满了人,几乎清一色大老爷们,身着便装,个个神情肃穆,眼神犀利,对每一个过往的行人都要审视一番。

一位略显疲惫的男人拍了拍旁边同伴,做出抽烟的姿势,两人结伴来到窗口,一人一只烟,开始吞云吐雾。

“老孙,熬了两天两夜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顶着。”年纪稍小的男人劝说道。

他叫韩文秀,雍城市公安局xing jing支队第三中队队长。自从将溺水的鱼雷带到医院,公安局就如临大敌,派出大量警务人员进行看守,顺便也从武警部门抽调了一些精锐,戒备之严格,这在雍城市都闻所未闻。

老孙别看年纪大,可只是一名兢兢业业几十年的普通干警,皱纹爬满了脸庞,警衔却少得可怜,听到队长关心,老孙摇了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显得忧心忡忡,小声道:“这帮人是亡命徒,不到最后一刻,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小伟死了,小马还在抢救,这帮王八蛋下手太黑!我干了半辈子警察,生离死别看多了,不想再有人牺牲,韩队,让我再替他们站好一班岗。”

韩队拧紧眉头,咬着腮帮子道:“小伟跟小马自从离开警校,就跟着我实习,我们亦师亦友,虽说孩子们皮了点,但俩人心肠都不错,是xing jing的好苗子。他们出了事,我比你更难过,真恨不得把那个毒枭崩了,告慰俩孩子的在天之灵。可咱们既然穿上了警服,就不能意气用事,需要对党负责,需要对国家负责,需要对人民负责,老孙,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老孙下意识摸了一把腰间的**阻击枪,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韩队,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两人点到为止,谁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韩队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他真怕有人见到毒枭会沉不住气,“去休息吧,要不然嫂子又该埋怨我了,等抓住了那伙人,叫上嫂子跟孩子,咱们一块出去散散心,绷着的弦太久了,是该往回收收了。几个月了,不是当街械斗就是凶杀和袭警,两年加起来的案子,也没这几个月多,哎,咱们局长头发都白了一半,可从来没找咱们撒过气,不打不骂,不代表咱们工作有多出色,老孙,好钢用在刀刃上,养足精神了,才能有力气工作,别为一时逞能把身体弄垮。”

“我知道了。”老孙停顿片刻,纠结道:“小伟跟小马的家属……谁去通知?别瞅我,我发过誓,宁愿自己牺牲,也不愿意去面对烈士家属,那种滋味,实在受不了。再说我嘴皮子笨,好话都能说成坏话,直愣愣去发死亡通知,没准再弄出一条人命。”

韩队笑了笑,带了点苦涩,“好,我去通知他们家属。”

老孙若有所思道:“希望开追悼会的那天,能够将凶手绳之以法。不为别的,就当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能给孩子们出一口气吧……”

韩队望着窗外高高升起的太阳,凝声道:“希望如此……”

一根烟抽完,两人分道扬镳,韩队回去继续执勤,老孙来到停车场,刚掏出车钥匙,旁边一位路过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huáng sè外卖服饰,身材瘦高,鸭舌帽将五官遮盖的严严实实,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老孙从事刑事侦查工作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稍微一扫,就觉得这个男人身上透着一些古怪,比如没有携带外卖箱,步子很大,肩膀却异常平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老孙凭借几十年的经验,嗅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血腥味。

杀气。

“等等!”

老孙呵斥一声,右手摸到了腰间阻击枪,他清楚要面对的是怎样穷凶极恶的歹徒,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男人顿住身形,头也不回问道:“您有事?”

不是雍城本地口音,更加引起了老孙警惕,缓缓走到男人侧面,看到立体五官,老孙心中一惊!身高,体重,相貌,口音,跟杀掉小伟的嫌疑人特征极其吻合。老孙快速拔出阻击枪,枪口位置瞄在对方太阳穴附近,吼道:“双手抱头,蹲到地上,有任何多余动作,我立刻开枪!”

根据描述,嫌疑人是退役特种兵,在小伟和小马包夹中,仍旧能够使用空手造成一死一伤,危险程度达到红色。老孙可不想成为受人瞻仰的烈士,为了自身安全,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外,肌肉紧绷,注视着男人一举一动。

外卖服男人没有反抗,双手抱头,慢慢蹲到那里,“大哥,你是警察?千万别紧张啊,子弹无情,擦枪走火了,我找谁说理去?”

“少废话!”老孙挪到他的后方,“你来医院干什么?!身份证带了没有?!”

男人虽然低着头,可声音还是透着一股委屈,“警察叔叔,我一个送外卖的,来医院当然是送餐啊,身份证没带,但是我记得号,你可以查。”

没带身份证,而且根本没有面对qiāng xiè时的慌乱。

老孙疑心更重,用脚尖挑开男人旁边的塑料袋,确实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食物。

“警察叔叔,如果东西凉了,客人会给差评,不仅扣钱,还影响我的职业生涯,您就通融一下,赶紧让我送餐去吧。”男人求饶道。

油嘴滑舌。

老孙肯定不会放过有重大嫌疑的家伙,掏出手机,谨慎说道:“说出你的身份证号,我会确认你的身份,假如没有事的话,自然会放你走。”

男人无奈之下,只好报出了一串数字。

老孙通过手机,找同事帮助查询,一分钟后,终于确定了男人身份。

赵凤声,华北人,无犯罪前科。

将身份证照片跟本人比对过之后,老孙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收回阻击枪,“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事没事,配合警察叔叔破案,是我们公民的义务嘛。”赵凤声站起身,嬉皮笑脸说道。

“行了,你走吧,希望买家没给你差评。”老孙带有歉意说道。

赵凤声刚拿起外卖,住院部突然传出刺耳巨响。

枪声。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枪声(中)

韩队回到房间查看情况,嫌疑人仍旧躺在病床上,双眼怔怔望着矿棉板,空洞而平静,似乎并不惧怕自己将要面对的后果。韩队是个做事很小心的xing jing,又重新检查一下手铐,确认万无一失后,开口说道:“你同伙藏在哪里?”

这句话不知问过几百次,嫌疑人却一次都没回答过,韩队甚至认为这家伙是个哑巴,要不就是一个被洗过脑的疯子。

鱼雷扭动脖子,望着年纪不大的警察,眼中全是戏谑。

“实话跟你说,你同伙杀了警察,罪大恶极,死刑是免不了的。只要你供出他的下落,就能争取宽大处理,几句话的事,能减免起码三年以上的刑罚。现在不是我们在跟时间赛跑,而是你,他落网了,你连立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自己慢慢算这笔账,我不急。”韩队慢悠悠坐到床边。

虽然他不是心理学高材生,但常年跟罪犯打交道,最清楚嫌疑人被捕后的心理活动,跑,是没办法跑了,也不可能跟共同犯罪的兄弟们喝酒吃肉,唯一的念头,就是在考虑自己能判几年,或者无期,或者死刑,只要有活命的机会,没有几人会朝着深渊走去,肯定会抓住最后一次的救命稻草。

呸!

鱼雷吐出一口浓痰,呲着泛黄的牙齿,“落在警察手里,我认栽,别他妈废话了,磨得爷爷耳根子发痒。”

鱼雷跟随卓桂城多年,手里的命案不计其数,早已变成只认主子和金子的行尸走肉,死亡对他而言,真的不屑一顾。

韩队对于顽抗份子见得太多,并没有因为难听话而恼羞成怒,搓着双手,淡淡笑道:“现在的刑侦水平,恐怕要让你大吃一惊,我敢保证,不出二十四小时,警方就能锁定你同伴的位置,并有效实施抓捕,也就是说,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鱼雷合住双眼。

韩队眉头皱起。

这家伙简直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好话和胁迫全都不管用。

韩队心情烦躁,嘱咐了看守人员几句,转身走出病房。

来到走廊,看到两位身穿劳动服的男人正朝自己大步靠近,韩队心中一紧。

虽然从警察手中劫走嫌疑人这种概率微乎其微,可这帮人的凶残程度闻所未闻,假如真的发生,韩队也不怎么惊讶,出于安全性考虑,韩队悄无声息握住阻击枪,大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人的步伐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变快,一人边走边随意回答道:“修理下水道的。”

手里任何工具都没有,哪里像修理工?

难道真的是来劫走嫌疑人的?

韩队神情紧绷,快速掏出阻击枪,旁边的同事也觉得失态不太对劲,组成了一道人墙,试图将两人围住,可两名男人直愣愣地冲进人群,根本没有将警察的呵斥当成一回事。韩队这才看清楚两人相貌,一个眉心有疤,一个长相清秀俊朗,跟杀掉同事的嫌疑人容貌极其相似。

韩队慌忙瞄准,可前面全是自己同事,根本没有机会开枪。

双方刚一接触,突然传出一声沉闷的哀嚎,一名干警捂着肚子猝然倒下。

血水喷溅一地。

他们真敢光天化日来劫人?!

韩队头脑发懵,但是职业素养使得他迅速做出最佳选择,瞄准,扣动扳机。

砰!

韩队只觉得眼前一道人影飘过,手腕遭到大力袭击,这一枪打中了天花板,接着腹部像是被铁锤砸中,双眼发黑,力气瞬间被抽走。

卓桂城轻描淡写搞定了几人,闯入房间,见到还有两名警察正要拿电棍发动攻击,卓桂城潇洒一笑,快速近身,用出特种部队传授的擒拿术,将一人zhi fu,接着交给后面的三眼,“先别杀,有用。”

三眼木讷点头,摆弄着从韩队那里抢夺过来的阻击枪,枪口在屋内的两名警察身上来回晃动。

卓桂城来到鱼雷病床旁边,望着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笑道:“受苦了。”

“卓爷,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我死,几个破警察,谁能拦得住您呢?!”鱼雷猖狂大笑道。

卓桂城一把拽起鱼雷,发现还有手铐束缚住了他的行动,卓桂城扭头冲一名警察柔声问道:“手铐钥匙呢?”

那名警察举着电棍伺机发动进攻,并不惧怕匪徒的气势,大义凛然道:“赶紧放下武器投降!不要试图反抗!”

“我这人最讨厌被威胁,而且……有些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卓桂城慢条斯理走到他的面前,收腹,抬腿,将电棍一脚踹开,然后擒住对方脖子,朝墙壁狠狠一撞!

血液四溅。

“钥匙呢?”卓桂城擦拭着血迹,转而向另一名警察缓缓走来,笑的人畜无害,仿佛刚才暴起伤人的家伙跟他无关。

不怕死的毕竟是少数,见到同事顷刻间倒了下去,生死不明,那rén dà脑近乎崩溃,几乎是下意识,颤颤巍巍将手铐钥匙掏了出来。

“识时务者未必是俊杰,或许还是蠢货。”卓桂城诡异一笑,腿部猛踢,大头皮靴瞬间击中那人喉咙。

帮鱼雷解开手铐,察觉他行动有些不便,三眼索性背起了同伴,卓桂城拿过阻击枪,大摇大摆充当开路先锋官。

有着特种部队打磨过的傲人资本,卓桂城不惧怕任何战斗,冷武器,热武器,样样精通。雍城警队那些人,根本和特种兵没有可比性,反应,枪法,身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卓桂城走的狂妄无匹,走的肆无忌惮。

由于刚才的枪声,医院里的人受到惊吓,早已经人去楼空,卓桂城甚至有心情哼起了小曲,带有京城特色的声音在走廊间蜿蜒回荡。

卓桂城刚走下楼梯,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狂风,有着恐怖第六感的他瞬间嗅到了死亡味道。

慌忙转头。

一堵肉山遮天蔽日。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枪声(下)

卓桂城在墨西哥跟贩毒团伙玩过黑吃黑,在巴西跟黑帮头子玩过火拼,在叙利亚跟武装分子勾肩搭背,什么阵仗没见过?可当他看到壮如小山的男人,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就像顶级掠食者眼镜王蛇碰到了海东青,吓得魂飞魄散。

偷袭的男人,确实是雄鹰,草原上的鹰王,曹北斗。

赵凤声分析过卓桂城藏匿的地点,可茫茫人海实在无处下手。在生死攸关的博弈中,赵凤声向来喜欢当一名赌徒,既然锁定不了目标,干脆将赌注压在鱼雷身上,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凭借的就是卓桂城不知道曹北斗的到来。

幸好。

他又赢了。

卓桂城没落贵族出身,自己又是聪明绝顶的文武全才,一生清高自傲,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在猛人扎堆的东方神剑,他的自信心却遭到了严重打击,枪法,输给了红色出身的范太平,单挑,又被曹北斗完虐,这使得争强好胜的卓桂城产生严重的挫败感。幸好,范太平只有一个,曹北斗也只有一个,只要远离俩人,卓桂城就觉得通体舒泰,叛逃东方神剑,跟生活在两人的阴霾下也不无关系。

面对山崩海啸式的偷袭,卓桂城明知任何的反抗也是徒劳无功,很识相地选择卧倒,脚掌踩住台阶,猛地一蹬,身体往楼下急速滑行。尽管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皮都磨掉一层,可为了活命,这点伤痛尽可以忽略不计。

顾得了南,就顾不得北,人躲过一劫,手里的qiāng xiè却被曹北斗扫到墙脚。其实草原鹰王也没有立刻痛下杀手的意思,向头儿交代过,最好把人带回来,不要就地处置,毕竟这关系到东方神剑的颜面问题,国人讲究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怎么办都行。所以曹北斗想先拔掉眼镜王蛇的毒牙,免得他胡乱咬人。

卓桂城单手撑地,迅速站起,面对天敌,他连一丁点反败为胜的念头都没有,也不管楼上的三眼和鱼雷,疯狂朝外面逃窜。

曹北斗正要迈步去追,后脑勺传来一股劲风,迫使他只能选择先解决掉眼前麻烦,向侧前方横跨一步,骤然转身,看到了三眼正举着一把bi shou,眸子里传递出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的狂热。

曹北斗撇嘴道:“这叛徒驭下的本事不错,抛弃了你们,你们反而要舍命护他,我倒想知道,卓桂城给你们灌了什么**汤。”

三眼平静说道:“我们的命是卓爷救的,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就算是死,我们也认了。”

“报恩?”

曹北斗不屑笑道:“你的命是爹妈给的,要报也是找二老报,跟一个毒贩两肋插刀,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义气?劝你下辈子多读点书,别再黑白不分了。”

鱼雷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杀人机器,懂什么叫做兄弟?我劝你下辈子还是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挺血腥的爷们,别再任人摆布了。”

两人一唱一和,玩起了唇枪舌战。

“拖延时间?”

曹北斗扭了扭跟头部宽度同样粗细的脖子,嘴角全是轻蔑,大手伸出,直挺挺地朝俩人抓去,鱼雷跟三眼根本不敢硬接,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分头逃跑,似乎想给卓桂城争取更多的逃命时间。

不料曹北斗如离弦之箭般窜出,速度跟壮如小山的身躯完全不成正比,鱼雷由于刚刚从病床爬起,身体机能还没恢复到最佳状态,没跑出几步,就被曹北斗一把揪住脖颈,拇指朝颈动脉窦按下,鱼雷立刻白眼一翻,软成一滩烂泥。

这里是颈部迷走神经,对心跳和呼吸产生双重抑制作用,受到压力,会引起窒息和死亡。曹北斗经受过专业训练,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不仅让三眼昏厥,而且根据身体健康状况,连苏醒时间都能算的一清二楚。

瞬间摆平了鱼雷,曹北斗又朝三眼追去,这帮亡命徒为了能够博取一线生机,或许会挟持普通人作为要挟。曹北斗是标准的部队作风,不但讲究动如疾风,还要保证无辜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这是军人的天职。

三眼跑得很快,几秒钟来到窗口,四楼,有恐高症的人群绝对会产生眩晕感,不过这种高度对于三眼来说不是问题,观察了一下情况,感觉空调外机能够承受住力道,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三眼还没来得及感到失重的下坠感,身体突然不降反升,被一只大手重新抓回了四楼。

曹北斗咧嘴一笑,按照弄晕鱼雷的办法,故技重施,在颈部一按,随后将一百五六十斤的三眼朝地上一丢,就像是成年人摆弄玩偶一样轻松写意。

两名恶名罩住的毒贩,也抵不住草原雄鹰的凶猛攻击。

顷刻间落败。

卓桂城仓皇跑到医院出口,却被一个黄衣男人拦住了去路。

卓桂城看清来人相貌,停住身形,哼了一声,道:“赵凤声,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赵凤声抖着大腿,笑道:“嘿嘿,多谢夸奖。这人生嘛,有悲有欢,有起有落,前几天你不是还满雍城找我呢吗?今天小爷自己送上门了,免得你东跑西颠了。怎么样,曹北斗的铁拳给不给力,一拳下去,屁都崩出来了吧?”

“狐假虎威的小瘪三,如果不是曹北斗和张烈虎,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卓桂城咬牙切齿道。

“这没办法,小爷福大命大,有老天爷罩着,你奈我何?”赵凤声摆出十分欠揍的笑容,大腿抖得更加嚣张。

卓桂城气的七窍生烟,猛地朝他扑去,“就算被曹北斗杀了,我也得先拿你泄愤!”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追逐

虽然赵凤声没有跟卓桂城正面交锋过,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不是人家对手,东方神剑走出来的精英,能够把韦八亢跟泉子做掉的猛人,伤到张烈虎的悍将,横看竖看,也没有一较高下的资本。所以根本没想硬抗,匆匆挥出一拳,像是儿时点燃麻雷子后的慌张,两条腿拼命捯饬,朝旁边一跳,撤出一定距离,想拖到曹北斗的支援,再一起合力将卓桂城拿下。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卓桂城的举动让赵凤声大跌眼镜,看着气势汹汹,撸胳膊挽袖子,似乎像分出生死,结果蜻蜓点水般擦肩而过,拐了一个弯,溜之大吉。

赵凤声望着跑出八丈远的背影,呆呆说道:“卧槽!吓唬人一套一套的,最后屁都不放就溜了,这家伙简直比我还没下限。”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赵凤声可不想错过来之不易的机会,愣了一秒钟之后,双脚用力一蹬,朝卓桂城追去。

轮到跑步速度,赵凤声还没服过软。

一跑一追,几口烟的功夫,赵凤声已经来到卓桂城身后,也不像平时对待敌人时那么客气,眸子闪过很辣神色,五指成拳,恶狠狠挥出。

平时的赵凤声瞻前顾后,不敢下死手,无论是跟谁斗,或多或少留有一分余地,那些在战场上索命的招数,也就是想想而已,只分胜负,不涉及生死,因为很少有人会触及到他的底线。再说这是国内,头顶悬着一把刻有法律的利剑,杀了人,得偿命。

但是对付丧心病狂的毒枭,赵凤声从来不会心软。

卓桂城一边跑,一边放了三分谨慎在背后,察觉到拳锋来袭,卓桂城迅速朝墙面踢去,紧跟着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一记手刀挥的威力十足。

快到肉眼难辨。

赵凤声压根没想一击伤人,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可当他看到卓桂城双眼中的愤恨和戏虐,心中一突,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小子逃跑是假,干掉自己才是最后的意图。

从身材分析,异常魁梧的曹北斗在跟卓桂城的速度比拼中,绝对会处于下风,只要干掉自己这枚肉中刺,卓桂城就可以毫无顾忌地逃走,顺便出了胸口恶气。一石二鸟。

赵凤声的念头转了转,那只比女人还漂亮的手掌已经来到咽喉部位,赵凤声一咬牙,用出太极拳里的揽雀尾,拼命画圈,试图阻止住对方攻势,不料那条手臂入附骨之蛆,顺着赵凤声肩头,电光火石般蹿到左侧位置,目标直指太阳穴。如果打中,赵凤声的后果,绝对比那名生死不明的警察还要凄惨。

紧要关头,赵凤声不退反进,腰部弯曲,用肩膀为武器,双足猛蹬,利用强大的冲击力,拼命朝对方撞去。

卓桂城咦了一声,似乎很惊讶,想要攻击太阳穴,可赵凤声将头埋得很低,只能从后脑一掠而过,还未再度发起进攻,就感受到了强悍的身体力道撞击。

卓桂城自然不会去做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蠢事,足尖踮地,轻飘飘落在几米开外。卓桂城脸上布满凝重道:“八极拳,靠山贴?!”

自从跟张烈虎交过手之后,卓桂城就苦心研习八极拳,对于八极拳的种类和招式,已经如数家珍。并非他想偷师,而是想从拳法中找出对方弱点。卓桂城从小就很努力,做什么都力争第一,这种人最讨厌失败,也绝不能忍受失败。

玉枕穴是人体大穴,平时轻轻按摩,可以缓解头痛,但由卓桂城这种高手触到,虽然只是指尖抚过,但是赵凤声绝不好受,脑袋晕晕乎乎,后脑像是大锤砸中。赵凤声晃了晃头,就像喝了几斤白酒一样难受,在原地前后迈起了碎步,硬挺住虚浮的步伐,大着舌头喊道:“小子,小心点,爷爷的八极拳属于宗师级的,张烈虎都得靠边站,下一招,可就是我的看家本事了,叫做醉拳。”

赵凤声哪会八极拳,只不过见牛娃子练过几次,临摹罢了。幸好内家拳的发力都大同小异,再摆出照猫画虎的架子,哄骗外行,倒是一骗一个准。

卓桂城走南闯北,怎么能看不出他是在故弄玄虚,不屑一笑,“醉拳?我倒想见识见识,就怕你先醉了,来个狗吃屎。”

赵凤声心想这孙子怎么这么难缠,软硬不吃,简直比自己还像滚刀肉,可输啥不能输阵,拍着xiong bu道:“切!就你?老子单挑你这样的,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

“你这不叫风大闪了舌头,而是风大闪了腰,站都站不直了,还敢狂话连篇。小子,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卓桂城看似是在闲聊,实际上赵凤声那一记假冒伪劣的靠山贴,顶的他气息有些紊乱,用几句话的功夫来调整好呼吸节奏,终于再度发起了攻势。

赵凤声的脑袋还处于眩晕状态,不敢硬接,蹭蹭往后退,结果不知谁家的倒霉玩意扔到街上一块西瓜皮,正好被他踩中,脚底一滑,摔得四仰八叉。

无心插柳柳成荫。

赵凤声摔得猝不及防,卓桂城也没料到他说躺就躺,一拳打在空气中,难受的光想吐血。

低下头,望着可恨到极致的的家伙,卓桂城泛起凶光,抬起脚,朝他胸口部位跺去!

“叛徒!”

远方传来一声震痛耳膜的爆吼。

赵凤声甚至从声音中闻到了一股羊膻味。

曹北斗到了。

卓桂城根本不想跟赵凤声一命换一命,脸色巨变,匆忙逃走。

赵凤声哪能任由煮熟的鸭子飞走,往前一扑,结果扑了个空,有曹北斗做后盾,赵凤声双臂撑地,又起身去追,嘴里还骂骂咧咧,怎么难听怎么骂,不仅涵盖祖孙三代,甚至连拐弯抹角的亲戚都带了进去,像极了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

跑到主干道,眼看就要追上卓桂城,赵凤声却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表哥?”

清脆的女生。

赵凤声挺耳熟,转过头,这群人几乎全认识,都是自己实打实的亲戚。

大姨雷音竹,小姨雷静兰,宁黛云,冯老。

“你们怎么在这里?”赵凤声纳闷问道。

“姥姥病了……”宁黛云抹着眼泪说道。

老太婆病了?

赵凤声望向人群中央,看到了躺在那里的老佛爷。

几天前还精神抖擞的老人。

如今面如死灰。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不接受

换做几天前,赵凤声能够对老太太的死活置之不理,可自从雷斯年揭开迷雾,赵凤声在憎恨之余,也稍稍有些释怀。再怎么说,那也是母亲的母亲,血脉之情浓于水,一场谁也不肯服输的赌气,才造成母女俩老死不相往来,谁也没有大错大非。从老人家的种种表现分析,早就已经懊悔,可惜母亲去世的太早,这个死结,终究没有解开。

望了一眼逃之夭夭的卓桂城,赵凤声没有去追,而是帮忙将老人家往医院抬,反正有曹北斗在呢,卓桂城还能跑到天边?自己毕竟是外人,手伸得太长,会引起某些人不满,向双平的宝座,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盯着,稍有纰漏,或许就引来灭顶之灾。这个曹北斗,也不清楚是不是向双平的心腹,向黑子没有过多交待,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令人玩味,赵凤声想了想,就不再插手人家内部的事情。

由于事先打好了招呼,医院提前将医护人员派到门口迎接,西北天字号的女企业家,全国政协委员,能够跟省委常委谈笑风生的商贾,随便放出一个名头,就足够引起重视,医院院长甚至亲自跑到门口接待,面容严肃询问着病情。

将老人家送进急诊室,赵凤声将宁黛云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她怎么了?”

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仇视,今多年的憎恶形成了习惯,对于那声姥姥,赵凤声暂时喊不出口。

宁黛云眼圈一红,趴到表哥不算壮硕的肩头,因为焦急和奔跑,额头浸满汗水,呜呜哭出声,“今天是姥姥的大寿,本来是好日子,都是那个张烈虎!他扛了一块骂人的匾来家里闹事,还把舅舅弄进监狱,姥姥被人这么侮辱,能不生气吗?这一气,就吐了血,昏了过去。表哥,你现在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子汉了,你可要替我们出气啊!”

张烈虎登门挑衅?

被一个后辈跑到家中闹的鸡飞狗跳,又是贵客盈门大喜之日,老佛爷纵横商海数十载,哪曾受到如此羞辱,按照她老人家的脾气,吐血后陷入昏迷,也属于意料之中,八十岁的老人了,没气断气就算阿弥陀佛。可雷斯年进监狱是怎么回事?赵凤声在政法学院“深造”过,清楚里面的程序,未经批捕和审判,怎么会丢进监狱?于是赵凤声疑惑问道:“你确定雷斯年进的不是公安局和纪委,而是监狱?”

小表妹抹了一把鼻涕,边哭边说道:“反正是张烈虎在搞鬼,限制了舅舅的人身自由,那个瓜怂还说要我嫁给他,否则就不依不饶。”

宁黛云今天盛装打扮,脸上化了浓妆,这一哭,眼影和腮红就变成了油彩,跟鼻涕和眼泪一起,在俏脸上形成一幅西方抽象派艺术画,如果晚上被人瞧见,指不定当成妖魔鬼怪吓成半死。

现在的宁黛云,哭哭啼啼小女儿状,哪里还是雷氏集团的高管?

赵凤声看的好笑,帮她擦去显眼的污渍,宽慰道:“放心吧,雷斯年做事有分寸,不会那么容易让张烈虎抓到把柄,不过那个爱露大腿的自恋狂,敢觊觎咱家金花,确实可恶,等下次表哥见到他,一定替小云出气,把他门牙塞进鼻孔里,叫他鼻子长象牙。”

女人的联想力出奇丰富,一想到表哥形容出张烈虎的窘态,宁黛云扑哧一笑,阴郁消散,“表哥,你揍他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在旁边当摄影师,把他丑态百出的模样传到网上,再配以名字和身份证号,叫他一辈子不敢上街。”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赵凤声干干一笑。

狂揍张烈虎,也就是哄哄表妹开心而已,真要是动起手,牙齿chā jin鼻孔的一定是自己。

雷静兰走到两人身边,见到他们说说笑笑,立刻沉下脸来,压抑住怒气说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嬉皮笑脸!等到雷家家破人亡,我看你们怎么笑!”

“我去看看姥姥。”宁黛云察觉到苗头不对,立刻开溜,把赵凤声一人留在原地,一点江湖义气都没没有。

“我去抽根烟。”赵凤声拔脚往外走。

或许是第一次的会面太过尴尬,又或许是雷静兰时常板着脸,赵凤声对小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心理,怕跟她交流,怕跟她独处,随便瞟来一记凌厉眼神,赵凤声就吓得一哆嗦。

“我心烦,跟你一起去抽根烟。”雷静兰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赵凤声没办法,总不能躲进男厕所去吧?俩人来到医院大门口,赵凤声掏出香烟,递给雷静兰一根,帮她点燃后,两人一人一支,开始吞云吐雾。

雷静兰的抽烟姿势跟男人一样粗旷奔放,绝对称不上优雅,猛chou几口,消灭一大半,开口说道:“凤声,先要对你说句抱歉。”

“不至于吧?您又没伤害过我,跟我道歉做什么。”赵凤声纳闷道。

“雷家愧对你们赵家几十年,别人不清楚,我最清楚。你没有享受过雷家一天恩惠,却要替雷家扛祸消灾,说实话,一点也不公平,可雷家没人了,需要你站出来撑起一片天,这声抱歉,是我替母亲说的。”雷静兰眉宇间浮现淡淡愁容。

“我替雷家撑腰?”赵凤声拍了拍没有多余赘肉的小蛮腰,嗤笑道:“那也得能撑得住。”

“大姐的意思,是让你置身事外,给你一大笔钱,去做一个闲散的富家翁。斯年和母亲的意思,是让你融入雷家,跟雷氏集团荣辱与共。我还没想好,因为这其中有利有弊,危险性很大,一个不慎,更加无颜面对二姐。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得不跟雷家共进退了。”雷静兰沉声道。

“就因为张烈虎的挑衅?”赵凤声眉头微皱,“有钱的时候,亲眼看着我妈在那受苦,出事了,反而叫我来顶缸,您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我会尽量给你一个公平的结果。”雷静兰小声道:“雷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除了你,我们谁也信不过,凤声,希望你为大局考虑。”

“一个吃喝嫖赌的痞子,从来没考虑过大局,抱歉,你们的提议,我不接受。”赵凤声斩钉截铁道。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儿子

赵凤声的话很绝情,一点缓和余地都没有,这对于血浓于水的小姨来说,似乎有些不妥,可赵凤声实在不愿身陷雷家跟张家的恩怨中,他想好了,等卓桂城的事情了结,就回到武云,跟二妮一起,过着不算富裕但却很温情的小日子。江湖恩怨,商海厮杀,统统跟他无关,做一个知足常乐的平头老百姓,足矣。

雷静兰叹了一口气,充满女人家的哀怨,这跟他女强人形象严重不符,轻声道:“老太太没本事,生了三个靠不住的闺女,我也没本事,生了两个没办法给自己撑腰的累赘。如果有一个男孩,哪能任由张家摆布,这就是命,活该受人家的气。”

赵凤声好笑道:“生了男孩,就能骑在别人脖子上拉屎了?您别见怪,可能我不懂大门大户里面的规则,从我记事起,不是提倡生男生女都一样么,没啥区别吧。我就觉得闺女挺好,贴心小棉袄,老了还能知冷知热,生个混世小魔王,惹事生非,光给他擦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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