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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有鬼》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八章 剑池传说(十一下)

我一直都觉得张绮是个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虽然有点夸张兼八卦,但她从来都和诡异这两个字沾不上边的

因此,此刻出现在她脸上的这个笑容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我暗叫不妙,一把攥着葛虹就退

我们退得快,她却视而不见,连动都没动

眼看还有一步我们就要退下千人石,她笑得诡异了

“沈钧,她……她的笑……”葛虹被她笑得脸煞白,“我们要不要……嗯,先离开……”

我略一迟疑,眼前忽然起了一阵红色的雾,这红色只一看便如血般鲜红,鼻间居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葛虹指着脚下惊呼:“血”

千人石上不知何时又血如泉涌,汩汩的液体,顷刻间没过了我们三人的脚面头顶是莫名其妙的血雾笼罩,脚下是腥味刺鼻、粘糊糊的鲜血,别说是葛虹了,连我也有点受不了了

腕上的珠子缓缓转动,层层幽光如水波潋滟,将那些聚集在我们头顶的血雾驱开

不过,脚下却越来越难受,好像这块千人石会自己源源不断地生出鲜血来

“沈钧,这么多……血哪来的?”葛虹紧紧拉着我,脸上的表情像吞了许多根苦瓜一样,“我们赶紧走”

“那她怎么办?”我朝张绮努了努嘴

“……我们拉上她一起走”葛虹咬咬牙,艰难地迈开步子,复向张绮靠近

我望了望石中央犹自一脸诡笑的张绮,心里很是不安,但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跟着她去做

我们一左一右架着张绮,在粘稠的鲜血中蹒跚前行她的身体僵硬,使行走为缓慢,半天只挪了几步

“好戏才刚开场,就急着走了?”石上出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西装长裤外加皮鞋,脸上却带着那个惨白狰狞的鬼面他声音空洞,语调毫无起伏,一步一步扯开了血幕,挟着冷酷和诡秘,不紧不慢地走来

“什么好戏?”我语带嘲讽,“难道还有人要跳鬼面舞?”

“你不想知道三十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鬼面之上的那双眼睛鲜活如生,竟似在转动,“当传说变成真时,你猜会是怎样的?”

“什么传说?剑池的传说吗?”我和葛虹异口同声地问

“剑池”他的语调冰冷且如一团死水,那双可怕的眼睛却闪着恶毒的光,“罪恶的诅咒,悲惨的宿命,富可敌国的宝藏,不死不灭的肉身,还有这些历经千年依然不肯干涸褪去的鲜血,都是构成传说的必不可少的部分不过,留给你们的可不会是宝藏”

哼又是虚无缥缈的宝藏

什么富可敌国的珍宝,充其量就是一堆搁了两千多年的旧文物;居然还有什么不死不灭的肉身,神仙都不是不死不灭的,何况凡人?自欺欺人、痴人说梦

“宝藏我可没兴趣”我冷笑,“我只对真相感兴趣”

“真相,什么真相?三十年前这里发生的事?”他摇了摇头,“不会有人知道了所有的一切都沉入了这深深的潭水之下,去和宝藏做伴了”

“那你又是什么?难道你不是人?”我松开了张绮,踏前一步

“我不是人,是鬼”鬼面背后的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鬼?别人也许怕碰到鬼,我却巴不得你是鬼”我嘿嘿冷笑,“人要吃喝玩乐,渴望金钱财富,可是鬼餐风饮露,要金银珠宝干什么?明明是人,为了那不知所谓的宝藏就扮成鬼,实在是其心可诛”

“沈钧,你怎么知道……他是谁?”葛虹疑惑地打量着他

“你知道我是谁?”鬼面上的双眼似又开始转动

“我知道”有人沉声回答

葛虹和我面面相觑

说话的竟是张绮

“你不是鬼,只是个傀儡”张绮一反刚才的呆滞,双眼灼灼,满面红光,“有人在背后操纵你,对不对?”

“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鬼面变得木然,“听你的口气,好像连操纵我的人是谁也很清楚?”

“呵呵,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张绮笑得非常古怪,“反正,现在我们都困在这里,不如就告诉我们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你们真的想知道?”他平平的语调里带着些不怀好意的冷然

“当然”张绮笑着拉过我和葛虹,“我们都对这个感兴趣”

我和葛虹对望一眼,心头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之前宛如木偶的张绮固然让人担心,但此时言笑晏晏的她让我们不安,她是突然恢复正常状态了,还是加糟糕了呢?

石上响过一阵咕噜噜的怪声,粘稠的血冒着泡,迅消失,好像石头裂开了嘴巴把它们喝下去了似的

这情形我昨晚已经领教过了,所以不感觉特别意外,可是葛虹着实被吓了一跳

“别害怕,一会儿就没了”我安慰她

我又转头去看张绮,她望着正在消失的鲜血,眼中闪过一缕捉摸不透的冷笑察觉到我的注视,她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哇这石头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喝血,莫非是在补充能量?”

“千人石嘛,上面曾经溅满无数工匠的鲜血,总是要特别一些才行”我淡淡回答

鬼面一直在观察着我们,听完我们的对话,他仰起头望着天空,似乎在看刚刚从乌云里钻出来的那轮明月

最后一滴鲜血也没入石中,笼罩在半空的红雾被一阵山风吹散了,月色下只有我的裂魂珠依旧我们头顶慢慢转动,洒下点点幽光

“收起你的珠子”鬼面的双眼转向我,“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张绮抢着问

“嗬嗬,到了那里,你们自然会知道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鬼面的声音变得低沉暗哑,鬼气森森,仿佛他真是地狱里冒出来的厉鬼一般

“这……行不行?”葛虹一边凑近我低声问,一边用眼角不安地瞟了瞟张绮和鬼面

我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招了招手,珠子好似不大情愿地在空中滚了滚,回到了我的腕上()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九章 剑池传说(十二上)

“现在可以了吗?走”我轻轻抚了抚珠子

鬼面的双眼闪了闪,他不经意似的挥了挥右手:“那里有你们想知道的所有真相,去”

“那地方在哪里?你总要说……”葛虹的话还没说完,四周一下子黑了

一种全然的黑暗,比伸手不见五指甚

“葛虹,张绮,你们在哪?”身旁空荡荡的,没有了她们的气息,我站着不动,低声呼唤着她们的名字

唤了好几声,毫无反应仿佛黑暗是一个怪兽,已把她们一口吞下肚去了

从远处吹来一缕缕炽热的风,带着一股熟悉的腐烂青苔味道,还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我想了想,干脆闭上眼,全凭着感觉朝前走

脚下平坦光滑,全无阻滞,吹在脸上的风由炽热突然变得冰冷,青苔的味道越来越刺鼻

啪啪啪,轻微的声响自身旁发出,好像有人经过,还不止一个我不由得睁开眼,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晨光熹微,是一个白天

我依然站在千人石上,前面是剑池

但是不同于前一刹那的秋日萧索,此时虎丘枝条嫩绿、芽萌发,是一派早春的景色

三个古怪的少女光着脚正从我身旁走过,清一色的灰布衣服和裤子,一模一样的童花头,右手的袖子很长,几乎垂到膝盖,手里好像还攥着什么东西

她们的脚步渐缓,走到石头的中间后,就停了下来

三个人并排站着,表情如出一辙的木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剑池的方向

难道这是三十年前的虎丘?

我强忍住出声询问的冲动,悄悄地靠近她们

三个少女都大约十七八岁,容貌清秀,胸前别着相同的一小枚白底黑字的徽章

我刚想仔细看看徽章上的字,一阵尖锐短促的笑声由远而近又戛然而止

又有四个相同打扮的少女夹在两排黑衣男人中间走上了千人石

咳,好熟悉的“邪教”聚会场面

还是黑衣黑裤的男人,脸上依旧是惨白狰狞的鬼面,连他们手里寒光闪闪的长匕首都没有丝毫变化

接下来会怎么样?再跳鬼面舞?然后集体自戕?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是因为剑池底下的那个所谓的宝藏,那就奇怪了,总不会说这么做了之后,就能让阖闾墓自动打开?我疑惑不解

天色渐亮,虎丘景区沉浸在柔和的阳光中,那两排鬼面男人死气沉沉地分列在千人石的两边,七个少女被排成差不多一直线,所有人全都面向着剑池我就站在那些少女的旁边不远处,不过她们个个宛如木偶,谁都没转目看过我一眼,而那些鬼面人是僵尸一般,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石上依然鸦雀无声,也没有人动一动

他们在等什么?

我焦躁起来,不住地朝四面张望

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下来

这时,一个人影从千人石上冒出来

此人从头到脚整个包裹在一袭黑衣里,不但看不清面貌,连男女也分辨不出

两排鬼面人开始动起来,僵硬划一地跳起了舞

天空暗淡无光,仿若夜幕降临

远处的林间传来无数鸟儿惊慌展翅的声音,疯狂的犬吠声此起彼伏

我刚想皱眉,却立刻瞪大了双眼

黑乎乎的天幕上,几乎在同一时间现出了一点一点的星光太阳被月亮遮掩,呈现出一个银光环绕的“黑太阳”,月亮把阳光勾勒出一个黑圆的剪影,围绕在太阳身边的六个亮点,竞相闪耀,斗丽争辉

日全食?

似乎不大像

一声闷响,随后,两排鬼面人就像一根根木头般扑倒在千人石上,后心处无一例外地闪动着一截寒光,那是长匕首的匕尖,汩汩的鲜血迅地喷涌出来,像一条条小溪在七个少女脚下汇合成了一个血池

最前端的一个少女慢慢举高了右手,长袖子落下,里面握着一把冷光烁目、锋利无比的短剑她将短剑放到了头顶,剑尖朝下,扑哧一声,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天灵盖

天哪

我惊呼一声,扑了过去

有一个人却比我快,只见一团黑色一掠而过,原本扎在少女头顶的那把短剑便冲天而起,雪亮的剑刃上没有一滴血,只徐徐滑下了一大滴的紫色水珠

这紫色水珠晶莹剔透,十分闪亮,滑落下剑刃后就停在了半空

被拔出了短剑的少女便如失去了水分的植物一般迅枯萎

裹在黑衣里的人一伸手握住了短剑,毫不犹豫地向着第二个少女的头顶扎去

“你干什么?”我怒目圆睁,伸出手去准备拉开第二个少女

触手空无一物

我不觉一怔

短剑划出一道冷酷的弧线,扎进了第二个少女的头顶

难道这些景象只是我的幻觉吗?

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一道道冷光扎进一个个少女的头顶,没有血光飞溅,但每一个少女瞬间枯萎的容颜,比血淋淋的尸体还要可怕

半空中的水珠已经有六颗了,橙黄绿青蓝紫,颜色各异,闪闪发光,它们与远处的天空中那六点竞相闪耀的星光交相辉映,织成了一幅梦幻般的绚丽美景,而我眼前,却是这样一幕让人心惊胆战的可怖杀戮

孰真?孰假?或者,这两者都是幻影?

我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唉,还没看够?”空中有人低语,“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是云腾蛟的声音

我猛醒,再看时,脚下竟是黑黢黢的一泓深潭,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凄切的寒光

剑池?

我吓得往后就退,却没想到后面是一片虚空,仰面摔了下去

真倒霉看来今晚不见血是不行了

“表妹,你就这么想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还是你要和石头比比谁硬?”有人在后面及时拎住了我的衣领,使我再次免于血光之灾

“云……表哥,要不是你及时……”我笑着转过头,准备说两句好听的,拍拍他的马屁

可一转头,我就愣住了

“你这蠢女人干吗要收了裂魂珠?别人说什么你都听啊?”妖魅的桃花眼里露着十分的愠色,细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狠狠戳着我的额头,语气中满是恼怒,“蠢女人蠢得要命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喂你凭什么老是骂我?”听他一口一个蠢女人,额头上都好像肿起来了,我气得七窍生烟,张口就骂,“你这冷酷无情、睚眦必报、神经短路、莫名其妙的……死怪物”

骂得很爽,可刚一骂完,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眼角瞥见那双桃花眼里红光暴涨,一朵朵血红的烈焰开始在我身边咝咝作响

完了完了这下,我不被斩成十七八块也要变成烤乳猪了

“咳咳,先别动气别动气”云腾蛟身子一晃,就插到我和那个喷火的桃花眼中间,“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打情……咳咳,不是来自相残杀的有什么话好好说,反正她也没少一根毫毛,不用那么紧张的”

“就是,就是,我又没少一根……”我连忙躲到云腾蛟的后面,半露出头来讪笑着附和,不过说到一半就噎住了

嗯?我少不少毫毛关他什么事啊?全都是莫名其妙的我朝着云腾蛟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施邪术的人是谁?”桃花眼硬邦邦地问,似乎在强忍怒气

“什么?你问我?”我眨了眨眼睛,诧异地反问

“不问你问谁?蠢……”红光又开始闪现了

“得,你们两个别又来了还是我来问”云腾蛟冲我们苦笑,“哪天闲了,应该让你们两个去单挑”

回答他的是两声相同的冷哼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两排跳鬼面舞的男人自戕而死,七个少女被一个黑衣人用短剑插进了头顶”

“七个?哦,你看到那个黑衣人长什么模样?”

“没有他从头到脚都包住了,什么也看不到”

“那你还看到别的什么了?”

“没有了”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

我略一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知道他是谁”张绮拉着葛虹从月色里走出,“我们两个看清楚了”

“是谁?”我和饕餮不约而同地问

“这个人你们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张绮略带神秘地笑着说,“因为她就是……厉、院、长”

“厉院长?”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怎么?你不相信?”张绮望着我

“葛虹,你呢?看清楚了吗?她真的是厉院长?”我朝葛虹望去

“嗯,好像……是的”葛虹望了我一眼,眼神有一瞬颇为古怪,“太快了,我没仔细看”

饕餮和云腾蛟没有置评什么,但神色却都很莫测高深,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沈纯钧,你怀疑我的眼光?”张绮盯着我

我想了想,迎着她不悦的目光,轻轻摇头:“不是不过,我想先确定一下,你们和我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场景?还有,这场景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章 剑池传说(十二下)

“当然是一样的”张绮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看到的和你刚才说的情况是一般无二的”

我凝视着她,这张熟悉的脸上依旧是熟悉的神情,但为什么感觉是这样陌生呢?

“葛虹,你说是不是?”她有意无意地避开我的眼睛,侧身去看葛虹,“你看,她今天是不是受惊过度了,一直不相信我的话呢”

“也许”我不冷不热地说,“第一个问题不用再讨论了我们来研究第二个问题”

“……嗯,表哥,刚才这一幕发生在什么时候?”本来应该问饕餮的,但念及刚才差点被烤成乳猪,心里多少有点气不平,所以话到嘴边了,还是临时换了问话的对象

“三十年前”云腾蛟回答得干脆

“真的是?”我追问

“表妹,不是,怎么连我的话也不信?”云腾蛟一脸纠结,很郁闷的样子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应该是1964年,64年的春天……”我推算着,思索着好像不大对

“有什么不对吗?”葛虹轻轻问

“呃,好像……”我不由得望向夜色深沉的天际,刚才那绮丽无比的天象,此刻早已不复存在

“不是三十年前,是二十九年前”饕餮突然冷冷地开口

“那有什么区别?”张绮不以为然

“一个是64年,一个是65年”葛虹依然望着我

“这才对”我轻松地笑了笑,“1965年的3月,才会出现刚才的奇丽天象”

“天象?嗯,日全食?”葛虹不确定地问

“不是,是七星连珠”我直视着云腾蛟和饕餮,微微冷笑,“这本已经是十分难得的天象,而且居然还伴有日全食,真正是千年难遇的奇景啊”

“七星连珠?哦,是很难得大概七八十年才会有一次,书上说,人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的”张绮点点头又摇头,“可是,要说千年难得,好像也太夸张了?”

“表妹,你到底想说什么?”云腾蛟状似不解地问

“没什么这第二个问题算是解决了”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冷笑了一声

“喂,我听了半天,愣是没搞清楚,这和厉院长是不是黑衣人有什么关系?”张绮不满地问

“你看厉院长多少岁了?”我不理会她的问题突然反问道

“四十出头”张绮立刻回答

“那二十九年前是几岁?”我紧接着问

“十几……呃,这个……”张绮意识到了不妥

“那个黑衣人我是没看到面貌,不过身形……是成人的倘若真是厉院长,高矮就差得很远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瞟饕餮

“沈钧,那么你认为黑衣人是谁?”葛虹若有所思地问

“总之不是厉院长”我冷冷一笑

“可我们确实看到的……”张绮不服气地撅起嘴

“水月镜像,无心去来亲眼所见未必是真,就算是……”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酸,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间,下面的话自然说不出口了

“就算是心里的感觉也不一定是真的,你想说的是这个对不对?”云腾蛟瞥着饕餮,笑得意味深长,“表妹,你可真不是一般的迟钝啊”

迟钝吗?我叹了口气

“算了今晚折腾了这么久,也没多大发现,还是回去睡觉”我的语气里带着莫名的苦涩

“二十九年前的那天,厉院长确实在”饕餮突然又开口

我们四个全都惊异地望着他

“要找到施邪术的人,就要从厉院长身上着手”他无视云腾蛟的不断示意,决然地说,扬起的薄唇带着任性,桃花眼里流露出十分的桀骜来

“我说你们看,连陶老师都赞同我的推断了”张绮眨眨眼,得意地笑了

“怎样着手?”我追问道

“随心而为”他脱口而出的四个字里似乎包含着别的什么东西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里沉甸甸的不安和惶惑如黑沉沉的夜色一样弥漫开来

今夜的气氛格外让人捉摸不透

“亲爱的表妹,别发呆了”我一回神,就看到云腾蛟近在咫尺的俊脸,“他已经走得没影了”

“咳,知道了”我忙不迭地跨了一大步,跳到了葛虹、张绮的那一边,“我们也要回去了”

半晌,他依然审视着我,眼里带着七分研判,三分嘲讽,嘴角上挂着招牌的暧昧不明的淡笑:“表妹,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表象并不是那么重要,要深入了解一个人,很难的,别轻易下结论”

我默然

未几,我很认真地回望着他:“我会记住的也许,我确实该相信自己的心”

回到边门处,一马当先的张绮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落在后面的葛虹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径盯着地上猛看

“嗯,地上有什么?黄金?”我走过去

地上躺着一大团亮晶晶的铁麻花

“奇怪,这好大一把铁锁怎么扭得像团麻花一样被扔在地上?”张绮一脸疑惑,眼里流露出一种失忆似的不安,“还有,咱学院的边门好像不大牢,把手都快掉下来了”

“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叹气

“我应该知道吗?”她茫然

“那你感觉脚下有什么不对劲吗?”我指了指她踏在地面上的光脚

“哇俺的上帝哟”她骤然跳了起来,捧着脚连连怪叫,“痛死人了我……我怎么没穿鞋?这么多洞眼,这么多血,惨了别是扎到碎玻璃了……不行,我要去医院……”

“这里哪有碎玻璃?就只有这么几滴血,没事的,别鬼叫了!”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扶住了她

“碎玻璃没有,可是后山的碎石子也会划伤脚的,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葛虹连忙上来帮忙

“现在什么时候了?别说医院了,连学院的大门我们也出不去啊”我摇摇头

“哎,都快半夜了,时间过得真快”葛虹瞄了瞄手表,“张绮,要不还是先回宿舍,明天再上医院去看”

“唉真倒霉”张绮苦着脸,“这脚底都成筛子了明天一定得上医院去”

“不过,你怎么出来不穿鞋呢?”葛虹一边小心地扶着她走,一边顺口问道

“我哪知道?我……咦?我怎么会连鞋子也不穿就跟你们出来了?”张绮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穿得相对齐整的我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而且,连外衣也没拿上一件?”

我暗暗叹气:“你的性子这么急,当然是没顾上了下次记得穿戴整齐后再出门”

“真的?太奇怪了我什么时候义无反顾到这么个地步了?”张绮犹自不相信地嘀咕着

“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干什么?做人要糊涂些才好”我半真不假地笑着说

“嗯,糊涂是福”葛虹抬眼望了望我,“太清醒了有时会痛苦的”

我无言苦笑

好不容易,才在没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帮张绮简单处理好她脚底的伤口,我们三个各自爬上了床,倒头便睡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今夜种种看似露出了端倪,实则还是一团乱麻张绮自然不用说了,她中了邪术恐怕是十成十的,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邪术,危险程度如何,一时尚无法确定葛虹、云腾蛟,还有饕餮,甚至是我也都是各有保留

相信本心

可是,人心似海人的心意变起来很快,也许前一刻还是互相爱护的朋友,后一刻会因为世间种种利益冲突的无奈而反目成仇

我一直很想无条件地信任他们,但是,忆及往昔,无数惨痛的教训足以让我警心自惕

太清醒了果然不是件好事

我暗暗自嘲

隐约的,有一种嗡嗡的怪声渐渐逼近

宿舍里有大虫子吗?我微微欠身,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可这声音好似有穿透力一般,从耳朵里直钻到心里,竟无断绝之意

是我太劳累,以至于耳鸣了?

我闭起眼睛晃了晃脑袋,用手掩住了耳朵

一片白光突兀地出现,嗡嗡声逐渐清朗,有一柄熟悉的宝剑在向我飞来

嗯?昨夜的梦境居然又延续了?

剑是把好剑,感觉也很亲切,可是,莫名其妙的,我为什么又梦见它了呢?或者应该说,它为什么又来找我了呢?

可惜,再好的剑也不会说话

唯一的声音就是它微微颤动发出的嗡嗡声,好像在倾述着什么

凝视着宝剑,我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我可不是欧冶子或者干将,能听得懂剑语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宝剑在半空中用力地晃动起来,剑吟声变得尖锐而高亢,让人听了忍不住心慌意乱

我的运气实在不佳,这下子睡觉也变成了苦差我只得用手塞紧耳朵,裹紧被子,试图减轻些痛苦可这不绝于耳的剑鸣,竟带来了回声般的震荡,像一柄大铁锤拼命地敲打在我的脑际

我的头又开始痛得厉害,还伴着天旋地转,真恨不能立刻昏过去,好快一点摆脱这种状况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剑池传说(十三上)

“咦,你怎么了?梦魇了?”有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透过被子飘进了我的耳朵

声音不陌生但并不属于我们宿舍的那几个

也不是云腾蛟和饕餮

会是谁?

我腾的一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纯钧,你的反应真是灵敏”这个声音称赞道

“不过,你的脸色实在……是不是抱恙在身?找个大夫诊治一下或者……”喋喋不休的声音里流露着关切

“停闭上嘴”我冷冷地斜着浮在床边的一抹黑影,压低声音说,“首先,请你今后不要随便乱叫名字”

“你不叫纯钧吗?”深黑的夜里,那张面目不清的脸上加看不出表情,但听得出语气很是诧异

“我是叫纯钧,但如果你要叫的话,请务必加上我的姓,叫我沈纯钧我和你不熟,听到你刚才的称呼,就浑身发冷、寒毛直竖”我正色道

半夜三,梦里是宝剑发出夺命噪音,梦外却是无脸黑影飘在半空我睡在上铺的,出口居然还是“纯钧”,没被吓晕算我强悍了

“哦,是我思虑不周,今后一定连名带姓地叫你”他连忙认错

“第二,我们睡觉之后,请你也遵守约定不要随便在空中乱飘”我探身查看了一下,其他人都呼吸平稳,睡得很熟,“你现在的造型与厉鬼不逞多让,谁万一不巧醒来看见,准保被你吓个半死”

“呃,我……我不是……”他的语调颇含委屈,“只不过出来透透气而已,何必说得如此……不堪”

“你自己知道不堪就好了”我翻翻白眼,重躺下,宿舍里恢复了静寂

嗯?那剑鸣声消失了

刹那间,我忽然意识到,刚才怎么也无法摆脱的梦境,因为这个游魂的一搅合,竟然就这样脱困了

“你……你还在吗?”我轻轻地问,又慢慢坐起凝神去看床边

没有回答,但感觉床栏杆在微微摇晃

“其实,我是做了个噩梦,心情不好,所以……”我望着虚空解释

“嗯,噩梦总是让人心生惧意的,难怪你发脾气”半晌之后,黑暗里传来他低低的回答,“我也是在箱子里胡思乱想,实在闷了,才出来的”

“你的事急也无用,不如就静心等待好了”我劝解他

“我觉得自己已经等待得太久了”他的声音加低沉仿佛十分沧桑

“不会从昨天到今天,就已经等待得太久了?那你以前一定是个性子非常急的人了”我不由失笑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总感觉你和我的性子很相投……”他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期待

“我?咳咳,大概是你的错觉”我脱口而出

“呃,那个……那个你想了那么久,有想起什么吗?”见他突然沉默,我连忙转移话题

“我只隐约记起,我是出来……找一样东西的,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他的语气里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欣喜,反而带着几丝隐隐的不安和奇怪的畏惧

“想起来是什么东西了吗?”我怀着几分希望问

“……想不起来”他垂头丧气地回答

“慢慢来”我只好安慰他,“欲则不达嘛”

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呢,还是在安慰我自己,我望着黑暗里的某一点,呆呆出神

“你们这里有什么能人异士吗?”他突然问

“能人异士?你是指哪一方面的?”我x着床头有些心思不属地反问

现代社会,琴棋书画、电脑网络、唱歌跳舞、吃喝玩乐,几乎个个是能人,就看你要的哪方面的了

“我看,刚才来找你的那个眼似桃花的青年就一定是个头角峥嵘的能人异士”他肯定地说,“风骨卓然,气宇轩昂俊美无铸,大有王者之风范……”

“咳咳咳……”我刚听完前一句,就成功地被口水呛到,因为怕惊醒其他人,只得捂着嘴扑进枕头里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饕餮的

头角峥嵘?峥嵘恐怕用狰狞还差不多

“嗯,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他小心地飘过来凑在床边问

“不是……不是我只是……不大习惯听到……有人用这么一大堆……华丽的辞藻来赞美他而已”我拼命止住咳苦笑着回答

“不过可惜,他的身上有着太过令人畏惧的一股……暴戾之气”黑影用不胜惋惜的声音叹道,“恐非你的良配啊”

“咚”的一声,我的脑袋义无反顾地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无数金星在眼前飞舞,可是却比不上刚才那句话的震撼程度

天哪

良配?谁是谁的良配?

“我又、又说错什么了?”黑影慌张地凑近我,“你的头要不要紧?”

我苦笑,后脑勺估计也肿起来了:“没事那个、那个你看到的人,呃,没有别的关系,他是我的……我的老师”

“哦他必定不是普通人”黑影再次下了结论

“嗯,你刚才也说,他身上有暴戾之气,所以,千万不要去惹他”我郑重其事地关照他,“还有,以后千千万万别再说什么……良配之类的话,他是我的老师”

幸亏此时此刻那个喜怒无常、睚眦必报的家伙没听见你的话,不然非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生不可

“嗯我记住了”黑影倒也识趣,立刻点头

“哎,我还有一个问题”见我预备躺下,黑影又开口了

“什么?”

“你们都有名字,可我总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这样不好称呼,你先帮我起个名字”黑影认真地说

名字啊张三?李四?好象太敷衍了

世杰?家骏?谁知道他以前姓什么,万一不巧姓什么宰父、夹谷或者第五、羊舌的话,那这名字不就听着瘆人了?

“我没有起名字的天赋,要不,叫小白?”我随口打趣道,“或者,叫小光?”

“小白?那好像是……嗯,嗯,那就——小光”他语气怪异地轻声自语,“小光,光,光,奇怪的名字”

“不喜欢再另外换一个”我没想到他居然当真了,倒不好意思起来,“明天我去翻翻字典,帮你找个有气势的名字”

“不必了,我觉得‘光’这个名字很适合我一无所有不就是‘光’吗?”他似乎很感慨

“不是光,明也,广也,所照广远也,也可指日月星辰之属,怎么是一无所有呢?”我只好搜肠刮肚地找出些话来劝慰他

“唉,谢谢你”他微叹,“天将拂晓了你休息”

他朝着门边飘去,一晃,没入了衣箱中

我探头望了望窗外,除了些许微弱的反光,天际依然漆黑一片

最接近光明的时刻就是最黑暗的时刻

我揉揉额头,又摸摸后脑勺,再无睡意

今夜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明日呢?却不知还会面对什么

这许多说不出口的怅惘和苦涩,有谁会明白?

相信我的心?可我连自己的心意到底是什么也弄不明白,又怎样去相信?我扯动嘴角,但脸上的肌肉出乎意料的僵硬竟然连一缕苦笑也挤不出

我无声地躺下,就这样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床顶,直到天明

“沈钧,沈钧,你还没醒吗?”起床铃响过许久,葛虹见我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赶紧踏上椅子来叫我

“醒了,我马上起来”我用手揉了揉眼睛,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

“呀你的额头”葛虹低低惊呼一声,便反身下去找了面小镜子递给我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地拿起镜子,心想,不就是有点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但是,往镜子里一看,我也怔住了

镜中的我,两眼涣散无神,脸色苍白如死,形似鬼魅,额头正中肿起了一个大包,这也就罢了,偏偏那个肿起的大包,颜色鲜红胜血,乍一看,就像是一只很大的、熟透了的红樱桃长在我的额头上,滑稽中透着十分的古怪

我一言不发地扔下镜子,一跃下床

“沈钧,你要干什么去?”葛虹眼明手快地抱住我

“真是太可恶了我……我要去……”我咬牙挣扎,“你放开让我去找那个欺人太甚的家伙单挑”

“沈钧,别冲动我们先想办法消肿,回头再找他理论”葛虹死死抱着我不放

“咦,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胡霞和闵雨正拿着脸盆进来,一见这情况,吓了一跳,立刻把脸盆往桌上一扔,上来拉住了我们两个

“没事你们那里有没有能消肿的药?”葛虹急切地问

“没有啊谁要用?”闵雨不解

“哎呀沈纯钧,你的额头……”细心的胡霞还是发现了我试图用手遮挡的肿起的额头

“怎么肿得……这么奇怪?什么时候开始的?昨晚上吗?你又做噩梦撞到头了?”闵雨惊讶地走过来查看

“什么噩梦?早自习都快开始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呢?”张绮搭着毛巾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剑池传说(十三下)

铃声恰在此时响起

“帮我请假你们都去上早自习”我回身准备上床

“哇你的额头怎么成小笼包了?”张绮大呼小叫地奔过来,“嘿,还是鲜冒热气的呢”

“张绮,别说了”葛虹皱起了眉头

闵雨和胡霞也向她投去责怪的目光

我僵立床前,刚才的愤怒忽然化作了莫名的、深切的悲哀

“恩,我成了这样子出去会惹人笑的,所以,葛虹你帮我去医务室讨点药膏来好不好?”我背对着她们,语气恢复了波澜不惊

“呃,让葛虹陪你,罚我去跑一趟”张绮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谁叫我又口无遮拦乱说话了呢?”

“没什么你向来是直肠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捂着额头苦笑

“高燕兰呢?不是和你一起去洗脸的吗?”张绮已经走到门边,我突然问

“她在跟3班的赵颖聊天”张绮头也不回地回答之后就奔出了门

赵颖?名字有点熟,好像哪里听过

“脸也不洗,上课也不管,这时候去聊天?”一大清早居然去和外班的同学聊天,念及高燕兰一向冷淡不爱搭理人的个性,我不由得嘀咕,心里又涌起些许不安

“葛虹,沈纯钧,我们去教室给你们请假,顺便看看这高燕兰又是怎么回事”闵雨的语气古怪,“怎么从那场鬼面舞开始,我们宿舍的所有人都变得反常起来了?”

“呵呵,我们宿舍什么时候正常过?”难得老实的胡霞也用上了这调侃中带着自嘲的语气

“说得也是”闵雨跟着苦笑

目送她们走出宿舍,葛虹关上了门

“沈钧,你怎么了?”她拉着我坐在到下铺的床上,帮我查看着额上的肿起,“额头上是怎么弄的?昨晚上吗?是云老师……还是陶老师?”

“没事”我闷声回答

“真的没伤到别的地方?”她叹息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意味深长

我心里一抖

“有点难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尽量若无其事地回答

“比起鼠怪那次的手骨折,这点肿确实算不了什么”她的手很轻柔地帮我揉着,目光却犀利,“可是,你的反应却比上次大得多”

“你想说什么?”我拉开她的手,正视着她

“闵雨刚才不是说我们宿舍反常吗?我看,你是很反常”她握住了我的手,“你心里非常难过是吗?”

呼吸一窒

“没有,你不要瞎担心”我别过头去,“我……我只是在生气女孩子嘛,顶这么个大红包,实在太破坏形象了啊”

她默默地望着我,眼神渐渐柔和,却又带着几分凄凉和痛楚

“沈钧,有时候太清醒、太聪明了,反而不好你要……要糊涂些才不会……”她眼圈一红,似乎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你放心”担心她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说出心里话来,急急打断了她,然后逃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聪明?清醒?

我唯有望着墙壁苦苦地笑

也许到最后,最不聪明、最不清醒的就是我

“呀,你们两个……怎么没去上早自习?”有人推门进来,居然看到我和葛虹,吃惊不小

“你呢?一大早的,你又干什么去了?”葛虹恢复了常态

“没干什么,随便聊聊天”高燕兰的回答也是不尽不实的

“和谁?3班的赵颖?她和你很熟吗?以前可没听你提过”葛虹似乎不经意地问

等等,赵颖我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想起她是谁来了

“你向她打听什么?她这阶段碰到过异常的事情或者异常的人吗?”我探身问

“哪有的事?我是……哎,你、你的额头……”高燕兰惊讶地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

“别管我的额头了快告诉我,赵颖跟你说了什么?”我下意识地揉了揉额头,“不然,她和张绮都有危险”

“……她说,厉院长非常奇怪”高燕兰盯着我的额头看了一会,还是简单扼要地说了实话

“怎么个奇怪法?”我蹙起眉头

“她给赵颖换了个宿舍”高燕兰一边回答,一边依然盯着我的额头,“现在赵颖被调到我们隔壁宿舍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葛虹插进来问

“不止赵颖,还有周丽、方心怡、苏晨……除了张绮,昨天早上去检查的六个都被集中到我们隔壁那个宿舍了”高燕兰叹气,“所以我也觉得她奇怪了,她好像早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但一直袖手旁观”

“检查?你是说……那几个和张绮一样中了邪术的同学?”葛虹和我一样皱起了眉头

“中邪术?中了什么邪术?你们怎么知道?”这下换高燕兰诧异了

“嗯,这个……”葛虹望着我

“先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我认命地翻身下了床,“反正她们七个确实都是中了邪术,不过到底何种邪术,危险程度如何,目前我还没弄清楚”

“张绮自己知道吗?”高燕兰不禁忧虑,“连你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样的邪术,那她们可真的是危险了”

“这点毋庸置疑”额头一阵剧痛,我只好用手捂着,“可是,如果因此轻举妄动只会招来大的危险”

“知道了,大妈”葛虹和高燕兰一齐用带着薄薄嘲弄的嗔怪眼神笑道

我不以为忤,也跟着笑了笑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葛虹敛起笑容,“总不能就这样坐着?”

“当然不是”我想了想,“我们应该找个机会单独问问厉院长”

“直截了当去问厉院长?”高燕兰怔住了

“不然问谁?总不见得去问夏副院长?”葛虹失笑

“你们认为厉院长会实言相告?”高燕兰不以为然

“会还是不会都要试过才知道,对不对?”我淡淡一笑,并且站了起来

“你、你去?现在?”高燕兰和葛虹对视一眼,惊讶之色显露无疑

“有什么不妥?”由于我的脑袋里已经在想着见到厉院长之后如何措词,所以并没有发现她们两个眼里的略带揶揄的笑意

“咳累死人了”门又是一响,风风火火的张绮闯了进来

“拿到药膏了吗?”葛虹忙问

“当然我是谁?拿个药膏这样的小事,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手到擒来?”张绮得意洋洋地自夸道

“唉,药膏”我猛然醒悟刚才葛虹和高燕兰为什么惊讶,我竟然准备顶着那个滑稽的“红包”去见厉院长

“快涂上”张绮一边把药膏抛给我,一边还不忘嘲笑,“红彤彤、圆溜溜的,整个一‘樱桃小丸子’呀”

“张绮,你哟……”葛虹无奈叹息

“算了,她就这德性要笑就让她笑个够”我也无奈

“咳,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没有听到敲门,也没见谁去开门,偏偏有个自以为英俊潇洒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宿舍里

我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却不禁握紧了拳头()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剑池传说(十四上)

“云老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葛虹冷下脸来极不客气地说

少见的森冷使得她脸上原本柔和娇美的线条变得坚毅刚强

不光是高燕兰和张绮,连我都面露惊讶之色

她一直对云腾蛟有着莫名的畏惧,只要他一出现,就会下意识地躲在一边,好似极为忌惮

此刻居然会用如此无惧的态度来对云腾蛟说话,实在是一件让人奇怪的事情

“呵呵,表妹,原来是有人看不过眼,以为是我们欺负了你呢”云腾蛟脸上的惊讶一闪即逝,随即便是那惯常的欠扁的笑容

“你来有什么事?”我淡淡地问

云腾蛟微微一怔

没有一分恼怒也没有一丝嘲讽,我平静的语气一如无波的死水

“表妹,你怎么了?”他敛去了笑容,审视着我,“身体不舒服?还是额头上的伤……”

“伤?你是说这个?”我摸了摸额头,不冷不热地回答,“没事,又不是什么重伤,不过是个肿起的小红包而已”

“你……不生气?”他的神情变得莫测高深,一双俊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像是要划开我的皮肤肌肉直看到我的骨髓里去

“我应该生气吗?”我并没有退缩,“或者说,我有资格生气?”

他微微一笑:“为什么没有?受了伤自然会生气,最正常不过了”

“呵,那就当我不正常”我轻描淡写地拧开手里的盖子说,“我涂了药膏去办正经事”

“不用这么麻烦”他轻轻扬起眉,“表妹,你也说过那只是个小红包而已”

“难道云老师有比药膏有用的东西?”葛虹略带嘲讽地问

“有用与否就要视乎当事人的感受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我,“比起药膏,只要消肿的效果好,那便是有用的东西了”

我有些失神,在一张永远带着暧昧不明、高深莫测的俊美笑颜凑近之时他如饕餮一样魅惑人心的气息,轻轻触到了脸庞,恍惚间,记忆深处泛起了一阵涟漪,那些早已被我遗忘在岁月交替中的碎片,在脑海中风驰电掣般掠过……

冰冷的手指拂过我的眉心,额头顿时感到一阵舒适,一丝丝的、清凉似水的凉气,悄然进驻到额上那个鼓鼓的肿块里,仿佛是刺破了什么,又仿佛汲取着什么,剧痛的感觉于一瞬清晰却又在下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声毫不夸张的惊叹围绕在身边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额头上的那个肿起已经消去

不管如何,眼前这个可不是普通人,自然有凌驾于常人之上的能力来处理各种伤口,不过,居然毫不避讳地就在人前施展出来,倒让我诧异了

“哇云老师,你会法术的吗?你是神仙?”张绮耐不住好奇,跳了过来,“那么大的一个包竟然在眨眼间说没就没了太厉害了下次,她再有个头破血流、骨折错位什么的大伤小伤都不用愁了唔唔……”

“你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级乌鸦嘴”高燕兰立刻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并把她拖了过去

“沈钧,你感觉怎么样?”葛虹望着我,神情不减忧虑

“没什么不妥”我安抚地朝她笑笑

“谢谢你”我又扭头对云腾蛟说,“这样我可以快地去办正经事了”

“正经事?你还真就这么听陶老师的话,从厉院长身上入手?”云腾蛟笑着问

我直视着那双实际上没有一点笑意的眼睛:“我相信他”

这是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句

“唉表妹,我真有这么失败吗?”他的嘴角又扬起了那抹意味深长,“为什么你只肯相信他,却总是怀疑我呢?”

“我记得我以前说过,只不过是因为他不屑于骗我”我不含褒贬地回答,“而你,十句里大约只有一句是真的,还不知道是哪一句”

“莫非,一直以来你都认为我会害你?”他眼底冷冽的光芒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我无视张绮和高燕兰投过来的略带惊慌的目光,清晰而漠然地回答:“不知道”

是的,大概只能用这个看似模棱两可的答案,才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我长久以来的感觉

不止是云腾蛟,还有……饕餮,变化无常、捉摸不透,有时冷酷无情,极尽利用、算计之能;有时又关切爱护,好似待我极好

我分不清哪一种才是他们的真面目,或者说,哪一种才是我该放心信任的感觉?

就像现在,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眼里的神色似一大片混沌无边的浓雾,看不清阴晴,辨不出喜怒,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算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干什么?”我忽然振作,挥了挥手,如同在驱赶恼人的蚊蝇,“我先去找厉院长”

“慢一点”葛虹的语调陡然升高,“沈钧,你的额头……”

看到她望着我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我吓了一跳:“怎么?又肿了?”

“不是肿”张绮用十分古怪的目光直盯着我,“但这、这是什么玩意?”

“刚才是红包,现在一下变成水滴了,还是这么晶莹剔透、闪闪发光的,真是奇怪”高燕兰嘀嘀咕咕的,不自禁地凑上来想伸手摸一摸

“别动”某个冷冷的声音带着愠怒响起

“怎么会这样?”有只手习惯性地一把拎住了我的衣领,桃花眼里居然浮现出了复杂难解的震惊和迷惘

“是不是邪术的影响?”云腾蛟也动容了,原本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布满阴霾

“什么呀?”我用力挣了挣,想挣脱那只手,不过脖子又被衣领勒住,动弹不得,只好叫葛虹,“快给我镜子”

镜子里,苍白的额上现出一颗闪烁的珠子,形状像一大滴眼泪,晶莹透明,还泛着熟悉的粼粼波光和一抹耀眼醒目而又妖异凄厉的鲜红,梦幻样的璀璨,珍珠般的色彩,很难让人有真实感

呃,这不是猫魅的九命斛吗?

“喂,你们搞什么鬼?九……它怎么跑到我额头上安家了?”

感到不解的同时,不祥的预感又尘嚣其上

从饕餮的神情联想到刚才云腾蛟为我消肿的举动,我猜测,他们震惊的恐怕不是九命斛为什么在我额上,而是它为什么会显出反常的那一抹鲜红()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剑池传说(十四下)

“哼还问我们搞什么鬼?”饕餮恶狠狠地凑近我,桃花眼里红光隐隐,一如往常的近乎咆哮,“你……你给我老实说,惹上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厉害妖怪?”

“妖怪?”高燕兰和张绮瞪大了眼珠

“没有”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还会有哪个妖怪比你们厉害哪

连这个也直言不讳了,看来倒像是准备与我摊牌了不过,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杀人灭口?我略显艰难地微微侧头望了望葛虹她们,思虑着这个可能性的大小

“还要骗我”脖子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眩晕的感觉让我透不过气来,“九命斛里是什么?如果今天没把它嵌入你额上,你身体里的那滴妖血会隐藏到何时?”

“什么……妖、妖血?我不……不知道”我一边奋力掰着魔爪,一边困难地说

“不管是什么,你先放开沈钧啊”葛虹见我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一急之下,就冲过来帮忙

“是啊是啊她要被你勒死了快放手”高燕兰和张绮也在旁边焦急地附和说

饕餮眼里烈焰翻滚,那股包围我们的暴戾之气比杀气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就在我以为这次必定要被他勒断脖子的时候,那股力量忽然消失了

他松开了手

我捂着脖子跌坐在葛虹的床上,心狂跳如骤雨,耳朵里嗡嗡乱叫,呼吸急促得好像随时会中断一样

他动了真怒

喘息良久,我抬起头凝视着他,这张俊美无铸的脸,这双妖魅冷酷的眼,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用我引来……引来妖怪,这不正是……正是你们的意图吗?”断断续续的语句却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平静让我自己也感到陌生

窒息般的死寂,只有我还没恢复正常的呼吸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起伏着

“表妹,你……”云腾蛟想了想,准备插进来打圆场

“别叫我表妹”我冷笑,“假的永远真不了,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原谅我,陈仇原谅我没有听你的话原谅我的沉不住气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撕下了面具,不愿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下去了

“不错,这就是我们的意图”饕餮的眼里依旧红光闪动,不过刚才的暴戾却一下子不见了,“你到现在才明白,实在是个名副其实的愚蠢女人”

果然,他是不屑于骗我的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早在数年前灵魂契约事件之时,我就已经猜到的答案

如果硬要说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难过,那是自欺欺人,因为我的眼前开始模糊,苦涩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虚幻的泡影就好像是一场美梦,总有破灭之时

半晌,我扶着栏杆缓缓站起:“既然……我们都心照不宣了,那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你、你们这次的……目标是什么?是剑池下的阖闾墓?”

云腾蛟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嘴角第一次隐去了那抹带着嘲讽的暧昧不明的淡笑:“就算是,我们也不希望你先出事的”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是罕见的认真

“多谢关心”我强忍泪水,暗哑干涩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自嘲,“我虽然愚蠢鲁莽、百无一用,但自己的命还是知道爱护的”

“九命斛是猫魅修炼元神的法器,一般的妖怪根本无法将血渗入其中,所以我们才会急着追问你是否招惹过别的……”

“没有”我不等云腾蛟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确实一直是倒霉鬼,厉鬼幽魂,傀儡行尸,魑魅魍魉,鼠怪花妖,找上我的妖魔鬼怪真的很多但我至今没有招惹过比你们厉害的妖怪”

“还有,我有裂魂珠已经足够保命,这九命斛你、你们收回去”我抚了抚手腕,珠子仿佛是明白了我的心情,径直闪动着柔和的幽光

“如果能轻易收回去,还要跟你这蠢女人啰嗦?”饕餮神色古怪地看了看我,似乎十分烦躁

“收不回去?”我微感诧异,继而露出了一抹凄凉而了然的苦笑,“那就……任你们处置”

“为什么收不回?”葛虹担忧地望了望我,扭头紧张地问饕餮

“因为那滴来历不明的血”云腾蛟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它竟然能轻易地渗了进去并且控制了九命斛”

“如果你们硬要收回,会怎么样?”高燕兰小心翼翼地问

会怎样?哼哼,当然是连我的小命一起收去了我的嘴角往上一扬,扯出一个僵硬而古怪的笑容

心里瞬间涌上的是铺天盖地的酸楚和悲哀

“咳咳咳,我们现在又不想收回,顺其自然好了”云腾蛟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地回答

“那个该死的猫魅”饕餮怒视着我,仿佛我是猫魅一般,“炼出来的什么不堪一击的东西”

他的语气恼怒却悻然,瞪着我的桃花眼里并没有应有的杀气

我回望着他,心中忽然没来由地浮现出小珍——猫魅的脸,那双略带稚气的漂亮大眼睛,乌黑的眼眸里带着不甘和恐惧,紧抿的嘴角满是不肯屈服的倔强……那个腾身而起、以同归于尽的决绝气势扑向饕餮的最后身影,又如此清晰地倒映在我的眼中……

……一片枯草叶上,一点鲜红点缀其上

一大滴血珠滚动着……

血珠

我陡然一震,恍惚的神思从那滴血珠回到了九命斛上,原来是这样

小珍,或者说猫魅,最后还是籍由我手,在鬼使神差之下重夺回了九命斛啊

“你……想起了什么?”一直盯着我的饕餮,居然从我刹那间的神色变化中看出了端倪

要告诉他吗?我迟疑了

“沈钧,不要勉强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葛虹扶住了我的肩,“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我转过头,望进她的眼睛里,那是一双闪着诚挚、勇敢光芒的温暖的眼睛,好像在向高深莫测的神力宣告着友谊的无私无畏

感受到她的支持和担心,我微微一笑,权作感谢和安慰

“嗯我只是想起了……猫魅,我相信它不会再害我的”我说了一半的真话

“哼它早就烟消云散了,还害得着你?”饕餮睨了我一眼,桃花眼里露出了一如往常的鄙夷和不屑

“也许,它会留在……我的记忆里”话到嘴边,我又临时改口,终究没有说出真相

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她消散得不留一点痕迹,所以,还是让我为她保守最后一个秘密()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剑池传说(十五上)

“哦,你的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尽不实啊”云腾蛟又露出了那抹一如既往的淡笑

“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猛省,赶紧把心中的感慨深藏起来,这眼前的两个可都是能轻而易举地窥探别人心思的,咳咳,“神兽”

“嗯,那个我忍了很久,不过,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能不能说?”张绮的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是什么?”我问

“刚才是樱桃小丸子,现在又像三眼杨戬,你这造型一出我们宿舍,准保遭围观”张绮小心地瞟了瞟饕餮和云腾蛟,似乎是咬了咬牙接下去说,“而且,十有八九会把你送到实验室去研究,说不定还要解剖,那就惨了”

葛虹和高燕兰相视苦笑:“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上辈子一定是只乌鸦”

“乌鸦怎么了?”张绮不服气地嘟囔,“我说的话是不好听,可那都是大实话”

我望着饕餮,他的面色阴晴不定,桃花眼里尽是少见的深思之色,好像在斟酌什么

倒是云腾蛟神情轻松,他趋前拍了拍我的肩:“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就算真有人想把你研究、解剖之类,某人也绝不会答应的”

“笑得真是奸诈”张绮不怕死地评价道

“这个‘某人’是谁呢?是你还是陶老师?”高燕兰也不怕死地追问

“当然是……我们两个喽”云腾蛟的语气半真不假,嘴角又挂上了那抹意义不明的谑笑

我默然不语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就让沈钧这样出去?”葛虹指了指我的额头

“你过来”饕餮突然叫我

语气冷冰冰的,听不出丝毫喜怒

我走了过去,并没有迟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伸过手来,面沉似水的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决绝,妖魅的桃花眼水光潋滟,苍白修长的指尖闪过一缕耀眼的红光

我还来不及辨出自己心里的滋味,就感觉眉心一痛,有一滴灼热的水珠迅疾地透过皮肤,渗入到我的血液中

额上的九命斛像不胜炽热般沸腾,粼粼波光里两抹截然不同但却同样艳丽璀璨的鲜红翻滚着,搅动着,不肯融合

“哇你干什么?滴血认亲?”张绮惊呼

撕裂似的痛楚从额上直到心底

难道,他发现了?还是,他真要……取我的命?心倏然沉到了黑暗寒冷的地底

我微微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贯妖冶冷酷的桃花眼变得幽黑深邃,萦绕其中的是一种陌生的情愫……

温柔?

一种含着几分悻然而又清晰的温柔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眼,连剧痛也被这万分惊愕掩盖了

扔在床上的镜面忠实地映出了这一瞬间的奇景

“咦?那两滴血不见了?”高燕兰明显倒吸冷气的声音,“不会真是那什么滴血认亲?”

我猝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想去摸额头,借以掩饰自己的震惊和无措

“先别碰”有人无奈地一把拉住了我,“九命斛还在调谐两股力量”

无奈?不错,饕餮的神情没有惯常的恼怒和暴戾,看上去非常无奈

我猛地倒退了一步,不敢再看他,扭头望向云腾蛟:“呃,呃,这样做……这样做有什么用啊?”

“咳咳,这样一来,真是想撇清也再难撇清了”云腾蛟莫名苦笑着叹息

“什……什么?”我茫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撇清是指谁

“如你所愿,我把九命斛给了你”饕餮狠狠瞪了一眼云腾蛟,转过头冷冷地对我说,“你不必担心那滴妖血,因为它会在我的压制下,乖乖地遵从你的心意”

如我所愿?奇怪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过要得到九命斛呢?我眨了眨眼睛,一脸愕然

“干什么?你不想要?”两条细长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桃花眼里又开始露出恼羞成怒的凶光

“呃,不是,不是”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很识时务地说,“我当然想要”

“行了,反正她不想要也要了,你就不必露出一副择人而噬的凶神恶煞相了”云腾蛟似笑非笑地斜睨着饕餮,“现在,你大可放心了”

“放心?哼哼”饕餮冷笑着一转身,消失在了窗前

张绮和高燕兰顿时目瞪口呆

葛虹的脸色难看了

“表……嗯,虽然有九命斛和裂魂珠,但你还是要凡事小心”云腾蛟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这次,可能真的要靠你的‘随心而为’了”

还是这捉摸不透的笑,还是这暧昧不明的态度,我的这位前“表哥”抛下了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也在瞬间潇洒地闪得无影无踪了

“沈钧,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半晌,葛虹打破了宿舍的寂静

“这么一耽搁,估计厉院长回本部去了,只好明天再去找她了我们先去上课”我叹了口气,拿起了床上的镜子

确定九命斛已经隐没,我的额上再看不出异样之后,我抬起头,却发现张绮和高燕兰依然呆呆地望着宿舍的窗子

“哎你们两个别发呆了”我把镜子放在桌上,“他们已经走了”

“俺的娘哟这是走嘛?”张绮叫起来,“呼的一下,就这么没了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穿墙术呀?还是他们是哪个神仙呀?嗯,一定是神仙不然怎么会这么气宇轩昂、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魅力无边……”

我见她一脸仰慕之色,双眼闪闪发光,赞美的话简直比滔滔黄河水还要连绵不绝,只得苦笑着提醒她:“小姐,就算他们是神仙,我们可不是啊我们宿舍这么多人再窝在这里不去上课,老班大概要亲自过来‘探病’了如果让她发现你实际上这样‘英姿焕发、神采飞扬’,你说她会怎么样?”

“啊?对哦惨了”张绮如梦方醒,急急忙忙跑向门口,“别光说我,你们倒是也动作利索些,真被老班抓到,以为我们是集体装病,我们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到时让神仙来救你,不就行了”高燕兰故意把“神仙”两字说得很重,语气里满是调侃之意

张绮一呆,随即朝她翻了个白眼:“这么点小事还用得着求神仙?你脑袋进水了?”

“别耍贫嘴了我好像真的听见老班的声音了”葛虹凝神听了听,拉起我飞快地开了门,“先到教室再说”()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剑池传说(十五下)

门一开,我们都怔住了

门外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神色漠然的古老师

“古……古老师,你……你一直站、站在这里?”张绮苦着脸结结巴巴地问

“我刚来你们宿舍是怎么回事?”虽然是质问,但他的语气平淡,缺少应有的气势,“四个人都不去上早自习?都生病了?”

“不是,不是”葛虹赶紧解释,“刚才她头痛,我们给她去拿药,后来又多聊了几句,所以没及时去上课我们现在马上就去”

“不急”他挡住了门,“既然晚了,就慢慢去”

“古老师,你有事想问我们?”我心里一动

“是的”他的神情依旧很淡漠,但问题一出口,就把我们吓了一跳,“你们觉得厉院长是个怎么样的人?”

“厉院长?她、她是个很有威严的人啊”片刻的沉默之后,张绮首先开口

“嗯,是个尽职的院长”高燕兰跟着说

听到这两个答案,古老师不置可否地挡在门前,却把视线移到了我和葛虹身上

我和葛虹对视了一眼

“古老师,你认为厉院长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葛虹把皮球抛回给了他

“我只想听你们的回答”平平的语调没什么起伏,但话里的坚持明显之极

“厉院长是个对我们要求严格的长辈”葛虹低声回答

“所以,厉院长当然是个好人”我一本正经地总结

“好?坏?你凭什么断定?”古老师的语气越发让人惊疑

“啊?这还要证据?”我一脸不解

一双空洞的眼睛泛着寒光死死地盯着我看,好像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我心里又是一动

面前的这个人……是古老师吗?

平板的语调、木然的神情、宛如傀儡般的问话,一点也不像往日那个凡事说好、和气过头的稀泥老师,倒像是……那晚的两个鬼面人之一

“轻信于人”古老师的神情不变,吐出的评语依旧是生硬和木然

“难道厉院长是坏人吗?”张绮忍不住惊异地插问道

“她是……她是……妖……孽妖孽”压抑不住惧意的喃喃低语似一道霹雳炸响在我们耳边

“妖孽?”

“厉院长?”

我们都有点傻眼了

我的思绪忽然跳到了那日早晨,夏副院长办公室前的走廊里,我险些撞到了古老师,然后也是听到了这么一句“妖孽”的

当时,我并未仔细辨味,还以为是妖怪,可现在再一思量,才发现“妖孽”与“妖怪”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所指的范围不一样,“妖孽”可比“妖怪”的含义要多多了

“古老师,厉院长做了什么,或者说曾经做了什么事,让你认为她是妖孽呢?”我试探着问

回答我的是沉默,既像是不愿说,又像是说不出,他的神情漠然得让我胆寒

“剑池……妖孽……”古老师僵硬地背过身,蹒跚着走了

厉院长怎么成了妖孽?剑池和妖孽又有什么联系呢?我们面面相觑

“这个古老师……昨晚还说厉院长是好意,今儿一大早就说她是妖孽了,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咳咳咳,透着十分的诡异,不会是……中邪了?”张绮最先回过神来

“中邪?还好意思说别人,那你呢?你不是也……”高燕兰冲口而出

“这个古老师很不对劲”我及时打断了高燕兰的话,“我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大家的注意力果然全被我吸引了

“那天晚上的鬼面人”我淡定地说

“不可能”张绮立刻反驳,“那天的鬼面人不都死了吗?莫非你想说古老师实际上是鬼魂?僵尸?”

“唉,不是死了的那些”葛虹和高燕兰一齐叹气,“她说的是后来出现的那两个”

“哪两个?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张绮讶然

“你大概也失忆了”我半真不假地笑着说,“反正是鬼面人,你先别管是哪两个了”

“沈钧,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呢?”葛虹深思地问

“那晚我就觉得那两个鬼面人是我们的熟人”我望着她,“装束、身材……重要的是感觉他们两个的鬼面好像特别大,把头和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语气和语调不是平板得没有一丝特色,就是冰冷得辨不出情绪来,显然是刻意的”

“两个都是?”葛虹愣了愣,“如果一个是古老师,那另一个?”

“另一个不会就是任老师?”高燕兰吸了口冷气

“他们两个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我微微冷笑

“说了半天还不是你自己的猜测?你的感觉一向不怎么灵光的”张绮撇了撇嘴

“沈钧的感觉一向很准的,不会有错”葛虹不假思索地说,“我相信她”

“准?不会”张绮夸张地叫道,“她连别人对她是不是有意思都搞不清楚,还准呢”

我的脸在一瞬间变得五彩斑斓

“咳咳,那个,那个不是、不是……和这个是两码事,别、别混为一谈”我尴尬地清着嗓子

“哦,哪个不是?那谁才是啊?”张绮一脸奸笑

“好了你看谁是谁就是呗”高燕兰摇头叹息,“只有说到离谱的事情你才最敏锐,其他时候一概是糊涂蛋,还自鸣得意呢”

“切这怎么是离谱的事?”张绮翻了个白眼

“我看我们还是先去教室”葛虹看了看手表,连忙岔开话题,“我们又耽搁了很多时间,别说早自习了,连第一节课都已经开始很久了”

“啊?快祈祷老班今天病假,或者有事换课,千万别发现我们迟到”张绮立刻变色,头一个冲了出去

事与愿违,这真是百试百灵的一句话

我们四个冲进教室的时候,班级里一片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里面同情的占多数

因为开明并且不常发脾气的老班正一脸怒容地等着我们呢

“呃,王老师,我们……”我想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

“你们宿舍是怎么了?四个人集体迟到,还有两个呢?难道要旷课?”老班看到只有我们四个之后,面色难看了

还有两个?闵雨和胡霞怎么可能没来?她们不是很早就来为我请假的吗?()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剑池传说(十六上)

“闵雨和胡霞还没来?怎么可能?”张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亲眼看到她们往教室跑的,那时候早自习才刚开始啊!”

??“王老师,她们会不会在2班上课?”葛虹提出了一个可能?

??闵雨和胡霞原本就是2班的,因为鼠怪的事硬是搬到了我们宿舍,后来厉院长也只好把她们两个放到我们1班来了?

“嗯,也许她们两个到琴房或者阶梯教室去了?”高燕兰又提出了一个可能。(就到叶子·悠~悠)

“自然都不在,我已经叫人去找过了!”老班虽然很生气,但她素来是个开明而冷静的人,听了两句就听出了不妥,“上课这么久了,她们会到哪里去了呢?唉,看来老师都得装上千里眼才行!”

她的话音刚落,张绮、高燕兰和葛虹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的额头,我不禁倒退一步捂住了额头,心里实在是哭笑不得。

这是九命斛,跟千里眼完全沾不上边,我也不是杨戬,看我干什么?我用眼神传递着我的无奈。

“沈纯钧,你的额头怎么了?也撞伤了?”老班见她们都用怪异之极的神色看着我,以为我受伤了,连忙询问。

“没有。”我干笑了一声,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我想她们还有可能去了……望云楼,我去找找吧!”

听到我提出的这个可能,除了我们宿舍,所有人都在摇头。

“怎么?”我有些迷惑。

“今天厉院长和古老师一早就回本部了,夏副院长带着任老师去开会了。”老班轻叹,“所以,望云楼今早已经上了锁,她们不可能在那里。”

“哦?哦!”我陷入思索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有两个狼狈的身影扑进了教室,撞倒了kao门边的一只桌子。

“闵雨!”

“胡霞!”

张绮和高燕兰的齐声惊呼惊醒了我。

“你们俩去哪了?”

“快!快!望云楼!”闵雨形容狼狈但一开口就直指要点,“古老师……出事了!”

“古老师?他不是跟厉院长回本部了?”张绮抢着问。

“没有……古老师……中邪了!”胡霞的脸上惊惧交加,气喘吁吁地说,“他……他……拿刀……”

又是中邪?!我下意识地望了望张绮。

“拿刀杀人?!”张绮不等她说完就自顾自接下去问,“杀了谁?”

“是……杀了……不是……”胡霞大急,汗都下来了,话更说不清楚了。

“不会是杀了……厉院长吧?”高燕兰明显地为这个可能性倒吸了口冷气。

“杀了谁?”老班和我异口同声地转向正在擦汗的闵雨。

“杀了……他自己!”闵雨扯出一抹悲哀的苦笑。

“啊?!”惊呼声此起彼伏。

“你是说……古老师自杀了?”葛虹若有所思地皱紧了眉头,眼里不知是奇怪还是不相信,却没有应有的震惊。

“什么时候?”我问。

“刚才……应该说几分钟前。”闵雨再次苦笑。

“你们不是说帮沈钧来请假的吗?怎么跑去望云楼了?”葛虹接着问。

“因为……”

“这个先别说了!闵雨、胡霞赶紧带我去望云楼,看看古老师……还有没有救!”老班果断地说,“大家都坐在位子上,班长你负责纪律。”

“王老师,让我们跟你一起去吧!”我恳求道。

“是啊!是啊!人多好壮胆,就算诈尸也不怕……哎哟……”张绮冲口而出的话被高燕兰最直接地打断,而变成了极不甘心的嘀咕,“不说就不说嘛!干啥那么用力踩我脚?昨晚成了筛子,今天估计要成猪蹄了……”!”老班看了看我们,嘴角1ou出了一个堪称无奈的苦笑:“你们宿舍……唉,也好,就跟我去吧

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望云楼,我们就看见大门半开,一把开了的锁虚挂在上面,微微地晃动着。

大大的会议室里空无一人。

走廊里亦是一片静谧,只有一片早晨的阳光从木格花窗里透了进来。

“古老师在哪里?”老班轻声问。

“嗯……在、在院长办公室里。”闵雨往四处看了看,神色变得惊惶而有些困惑。

我们一起走向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

“闵雨,你怎么了?”我拉了一把呆在原地、盯着会议室桌椅的她,“有什么不对吗?”

“……那些……那些桌椅……”她的困惑越明显了。

“桌椅怎么了?”我转过头去看了看,排列整齐,乌光亮,很平常。

她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你们两个现在聊什么劲呢?快跟上,去瞧瞧那个古老师怎么样了才是正经!”张绮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催促道。

也对!我压下了刚刚升腾起的不安,拉着闵雨跟上了大家的步伐。

用力推开院长办公室大门,也许是怕里面的光景骇人,我们几乎是一拥而入。

办公室里没有人!

光洁的深色木地板像刚抹了蜡一般,气派的大办公桌上资料文件井井有条。窗明几净,一片和煦。

“咦,古老师呢?在哪里?”张绮奇怪地四处张望着,“这里没有人啊!活人、死人都没有……”

“闵雨、胡霞,你们是不是记错地方了?”老班巡视了整个房间后问。

闵雨和胡霞惊恐地对视了一眼。

“刚才……就在几分钟前,我们两个……亲眼看到古老师倒在这里的!”闵雨的声音里有着莫名的战栗,“就在这张办公桌的前面!”

“是的……他、他手里拿了一把刀……不是,是、是一把匕。”胡霞简直像要哭出来了,“自己一下子……扎进了胸口!我们真的看见了!”

“对!地上刚才……还有很多的血!”闵雨慌乱地指着地面,“很多很多,还有好多文件……都掉在血泊里了!”

剩下的五个人似乎无言以对,只得面色怪异地望着她们。

幻觉?谎言?

“咳咳,闵雨、胡霞,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嫌生活太平淡了,所以要幻想一些血光四溅的场面来满足一下自己吧?”张绮秉承着一贯的乌鸦嘴作风率先开口了。

“不是的!不是的!”闵雨和胡霞一起摇头,神情痛苦,“我们没有说谎,刚才真的看见了……真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古老师呢?他到哪里去了?”葛虹深思地问,“难道,已经被人移走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移走?你相信古老师真的……呃,自杀了?”高燕兰惊疑不定地反问。

?。“有这可能。”我蹲下身去,kao窗的桌脚边有一缕寒光闪过,伸手一摸,果然有东?

“匕!”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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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池传说(十六下)

这是一把冷光烁目、锋利无比的长匕!

造型十分熟悉,因为不止一次见过。

锋利的刃上映着我此时的面容,带着深思的探究和与之相反的排斥的淡淡的冷笑。

“喂,这可是凶器!也就是最重要的物证啊!”张绮嚷嚷道,“你怎么也不戴个手套什么的,就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也被你破坏了!”

“上面连一滴血也没有,就像是崭新的一样,什么凶器啊!”高燕兰一如既往地和张绮唱着反调,“再说,这里也没有尸体之类的,根本算不上物证啊!”

“沈钧,看出什么了吗?”葛虹走近问。

正如高燕兰所说,崭新,滴血未沾,这把匕看上去不像凶器。

我握着它,凛凛寒光反射在眸中,一缕若有若无的凄厉慢慢自心底升起。

“只是一把匕,和古老师无关。”我淡淡地回答。

“无关?那古老师……跑哪去了呢?”张绮转了转眼珠,“哦,该不会被人……毁尸灭迹了吧?”

“你呀,你!”高燕兰没好气地瞪了张绮一眼,“就那么几分钟时间,怎么毁尸灭迹?你以为是神……妖……变魔术啊?”

大概是怪力乱神的事见多了,连带高燕兰这个原本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也是三句话不到,就会不小心地扯出神鬼妖怪来。

“唉!”葛虹无奈地叹息,“别瞎猜了,我们……再仔细找找吧!”

“闵雨,你和胡霞不要紧张,再仔细想想。”老班又四下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现,只好走到惊慌失措的她们身边,扶着两人的肩膀安慰道,“你们是怎么来到望云楼来的,又是怎么见到古老师的?”

“早自习铃一响,我和胡霞就跑出宿舍。”闵雨使劲咽了几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跑到九曲桥上,迎面撞见了古老师。他说厉院长找我们,要我们去望云楼。”

“古老师的样子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我垂下手,依旧握着匕问。

“不同?嗯,他……他好像没什么表情,语调也……怪怪的。”闵雨仔细回想着,“哦,说话就像……机器人,没什么起伏的。”

“你们在望云楼里见到厉院长了没有?”葛虹问。

“没有。我们跟着……古老师进来的时候,楼里一个人也没有。”胡霞回答。

“接着怎么样?”老班问。

“接着,我们就一起进了院长办公室。”闵雨的神色不可遏制地惊悸,“古老师……古老师突然拔出了一把匕,向我们逼过来。我们吓得连连后退,把桌子上的那些文件都撞翻在了地上。”

“是的,谁知道后来,古老师就……就……”胡霞惊恐地望了望我手中的匕,“就用那把匕……狠狠地ha进了……自己的胸口!”

说完,闵雨和胡霞的目光又一齐集中到了那正散着寒意的锋刃上。

“你们是说,古老师就是用这样一把匕……”我扬起了手的匕,“自杀的?”

“……是的。”闵雨和胡霞对望了一眼,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再一次把匕移近眼前,异常锐利的冷光刹那间刺痛了眼睛,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毫无预兆的,一股彻底的浊黑充斥着四周。

仿佛失明一般的难受感觉包裹着整个头部,远远的,淙淙水声潺潺源源,一阵阵嗡嗡的怪异声响渐渐逼近,而鼻间又嗅到了那熟悉的腐烂青苔的气味。

这是……哪里?

我怎么了?

心底涌出的寒意似冰冻已久的冷泉肆虐,是了,是了,这是——剑池!那个传说中隐藏了无数人觊觎过的宝藏的地方!

这是隔绝了点滴温暖的剑池底下,没有任何光明能透过的黑暗之地。

可是,为什么呢?

心在质问,不甘而且愤怒。

我既不喜欢宝藏,也无意卷入纷争,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平平淡淡地相处,为什么总不肯放过我呢?

呵,喜欢的人?我真有吗?念及于此,好似有利刃划过,心忽然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凄凉悲恸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个清晰的身影从眼前飘过,一张

张温暖的笑脸似乎从来都不曾离开……

我忽然急切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些温暖和真实,但举手之时触到的却只有那凛凛寒光!

仿佛是天地之间唯一剩下的颜色,在这一片黑暗沉寂中,唯一鲜亮的近乎妖异的颜色。

持着它的手慢慢地移近胸口,一点一点地落下。

纠缠已久的,不就是生死吗?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空空荡荡的黑暗中本来就只剩下我一人,手冰凉,心也冰凉,到如今,也许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潋滟的水色盈盈缓缓,缠住了落下的刃尖,一丝丝的暖意透过波动的水光传入心底,我恍惚了,这温柔艳丽的水色看上去是多么眼熟啊!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更深的迷惘氤氲开去,让我仅存的神志也在浓雾中消失了。

嗡嗡声忽远忽近,难以掩藏的焦灼之意,似在倾诉着什么。

你想要什么呢?不知何故,我听到有个声音在问。

我不假思索地摇头。

不想要什么,只因为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

寒蝉凄切,泪雨霖铃,但无论怎样,终是敌不过这“命中注定”吧!

那是一种万般无奈之下的认知。因着这认知,另一种深入骨髓、痛彻心肺的寒冷盘旋不去,与手上冰冷的利刃一般,又一次落下。

一道突兀扭曲的影子凄厉地扑来,周身萦绕的水光似被惊醒,光华忽而璀璨,刺目警心。

“沈钧!沈钧!”声嘶力竭的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悲切。

黑暗一下子褪去了,眼前竟是阳光普照、和煦温暖的胜景,如果可以忽略了抵在胸前寒光闪闪的利刃的话。

我的面色必是铁青而可怖,冷汗涔涔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之上。

从没有一刻如此刻一般恐惧,那须臾之前触手可及的死亡,那几乎可说是“心甘情愿”的死亡。

只差分毫,这利刃就将扎入我的前心。到时,恐怕就会像那些自戕的鬼面舞者一样,死得悲惨决绝,死得……糊里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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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剑池传说(十七上)

“你……你……居然也……喂,你是不是神经了?”张绮一边大呼小叫,一边不自禁地抹了一把冷汗。

“沈钧!”葛虹的声音果然嘶哑了,她扑过来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你怎么样?这把匕……”

“当啷”一声,我果断地松开了手,那道耀花了人眼的冷光不甘不愿地坠在地板上。

“这把匕有问题!”我的声音同样暗哑,差一点就送了命,被冷汗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让我感到寒意彻骨。

“什么问题?”高燕兰盯着我的额头,“它要……杀你?”

“不是。”我苦笑,“但它能最大程度地蛊惑人心,让人心甘情愿地……自杀!”

“这么厉害?”张绮惊奇地望了望地板上的匕,“我可不信!”

眼看她欲弯腰捡起匕,我连忙厉声喝道,“别碰它!”

也许是我的神色骇人,不光是她,葛虹、高燕兰似乎都被我吓住了,傻傻地瞅着我呆。

“别太紧张,我们不会去碰它的!”一直默不作声的老班忽然笑着走过来安抚我,“放松点,大家都没事!”

她的声音镇定如常,笑容也如往日一般温和,可眼底却透出深深的忧虑和惶惑。

“不碰就不碰嘛!”张绮古怪地瞟了瞟我,似乎在强忍什么,“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不要找古老师?这把匕呢?怎么处理?就这样扔在这里?”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地板上的匕上打了个转,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我。(就到叶子·悠~悠)

我思索了一下:“嗯,古老师大概不在这里。王老师,我想我们应该去找厉院长,也许找到她,今天的事情就能找到答案了。”

“你也怀疑起厉院长来了?”张绮直言无忌。

“表面看来,确实如此。”我冷静了下来。

“表面?那实际上呢?”张绮不依不饶,语气比之平日更多了几分莫名的恼恨。

“你就是喜欢瞎抬杠!”高燕兰朝她翻了个白眼,“沈纯钧说去找厉院长,难道不对?不然,你倒说说看,现在该去找谁?”

张绮一时语塞,表情更悻然。

“也好,反正这里也找不到古老师。”老班环顾四周轻轻叹息,“我这就去找厉院长!”

“王老师,带上闵雨和胡霞。”我提醒道。

“我们……不去吗?”葛虹望着我,神情还有些恍惚。

“我不去了。”我望着地板上的那把匕说,“你们去吧。”

“嗯,那我们跟着王老师去了。”葛虹顺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静静躺在地板上的那道冷光,“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感受到她的不安和担忧,我默默点头。

“放心吧!她不是有九……”张绮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清嗓子,“咳咳咳,那个上过一次当,还不学乖?你当她是猪头啊!”

虽然气氛很压抑,但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当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人时,那种寂寞心灰的感觉立刻又涌了过来。我看着不远处的那把犹自闪烁着寒光的匕,不知不觉地皱紧了眉头。

附在这匕上能蛊惑人心的力量就是饕餮口中的邪术吗?

因为有了刚才的教训,所以它能施加与我的影响弱了很多,但如何处理,还是有点没谱。

至少我不敢再用手去捡了。

手腕上慢慢浮起一圈幽光,缓缓旋转的珠子,升到了我的眼前。

嗯,裂魂珠。

可是,让珠子把它带到哪里去呢?

我茫然。

剑池,剑池!耳畔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响起。

“剑池!嗯,不错,是个合适的地方!”我喃喃自语。

不过,现在的时间好像不太适合。眼角瞥见窗外的明媚阳光,我想起了剑池此刻正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景点,无论怎样,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珠子抛把匕到池子里去吧!

那么只有等晚上了。

我默念法诀,指挥着珠子用幽光将匕密密裹起,然后一起出了望云楼,径自回到了宿舍。

正准备先暂时找个地方将这把匕放一放,一团黑影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直截了当的声音里含着奇怪的不安。

“呃,你怎么又出来了?现在是白天!”我吓了一跳,“那是我的珠子,裂魂珠。”

“我问的不是它!”这个我给他取名叫光的无脸家伙毫不理会我的回答,顽强地指着半空中被幽光裹着的匕第二遍问着,“这是什么?”

“一把匕。”我的回答简单明了。

“匕?不是!”他连连摇头,近似自语的声音里苦恼异常,“绝不是匕!”

“那你说是什么?”我望了望半空,心神就有些涣散,也许是那股力量太过诡异了,即使它被裂魂珠的光芒所束缚,依然会影响到我。

“我……我……想不起来了!”半晌,他挫败地垂下头。

“嗯,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我恍惚地回答,耳朵里又开始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好像很累。

“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妥……没事吧?”他抬起头关切地望着我。

“还好。”我微微苦笑。

不妥?岂止不妥,我刚才才在阎王殿门口转了个圈回来。

“你怎么不去,嗯,嗯,上、上早自习?”他似乎努力适应了一下,“不怕被老师逮到受罚吗?”

“我准备找个稳妥的地方把这匕藏起,然后再去上课。”我定了定神。

他沉默了一会:“藏在这里吗?恐怕不十分稳妥。”

“只要到今晚就行了。”我强打起精神搜寻着可以藏起匕的角落。

“今晚之后呢?”他问。

因为面目不清所以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但感觉他对这匕格外关心。

“之后?无论它有什么不妥,都和我们无关了。”我淡淡一笑,“因为今晚我会把它抛入剑池。”

“为什么?”他很是意外。

“不知道!”我拖口而出,随即觉得这样回答有敷衍之嫌,连忙解释,“只是感觉应该这样做,不过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又是一阵沉默,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这把……匕感觉颇为……诡异,抛入剑池合适吗?”

??“连你也觉得诡异?呵呵,那总不能留在这里吧?”我看好了kao墙的桌子抽屉旁边有道大小适中的裂缝,便挥手让珠子把它慢慢放下来?

“你不敢碰它吗?”他见我只是指挥着珠子把匕放低,却一直蹙着眉头,迟迟不肯伸手接住它。

“嗯,匕上似被施了什么邪术,能惑乱人心。”我苦笑,“刚才已经吃过亏,现在倒确实不敢再尝试了!”

“哦,既然这样,不如……你把它给我吧!”他突然朝那落下的匕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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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章 剑池传说(十七下)

“你干什么?”我大惊失色,“别碰它!”

因为我突然的惊慌失措,裂魂珠散开了托着匕的幽光,飞回我的腕上。

他没有理会我,冷静异常地接住了缓缓落下的匕。

我却愕然得连声音也似被吞了下去一般。

他竟然、平平稳稳地、握住了匕!

但他只是个没有实体的游魂呀!更无稽的是,匕上始终萦绕的那股蛊惑人心的邪气在落入他手之后,忽然淡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各种杂乱的怪声响作一团。

“这、这把……匕……”他的语气十分矛盾,既是恍然又是困惑,“它是……是……我的!”

“你的?”我的脑袋依旧空白,只是机械地问。

“不错!它本是我的!”这个面目不清的家伙用一种十分郑重的态度望着我,“我不知道它原来是什么,但能肯定它确实是属于我的东西!”

我怔怔地瞪着他,不知该有什么反应才好。

“你怎么了?”他握着匕,放缓了口气,“不相信我吗?”

“不知道。”我苦笑。

最近苦笑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无奈,那种渗透在宿命里的无力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了。

“眼里见到的可能不是真的,不过心里的感觉应该不会有错!”他举起匕看了看,又望着我,“你放心,我可不会害你!这东西先放在我这儿吧!”

“嗯,也好,省得我晚上还要再想办法去剑池。”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瞟了瞟那把匕,无可奈何地回答。

眼见冷光一闪,他转身钻入了衣箱。

我慢慢开了门,走出宿舍。

剑池,宝藏,妖孽,匕,邪术,还有这个面目不清的失忆游魂,它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联系?

饕餮和云腾蛟莫不是也为了剑池下的宝藏呢?可他们怎么会对尘世中的所谓珍宝感兴趣呢?

我一路走,一路想,苦思不解。

恍恍惚惚地回到教室,还没等坐下,就被一堆人围住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我情况,我才惊觉,除了我,其他人都没回来。

难道老班已经带着她们赶到本部去找厉院长了?

我只得推说自己没跟她们一起进望云楼,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可想而知,同学们的反应是怎样的。

我心里纷乱如麻,也顾不得别人的置疑和埋怨了。

正在这时,教室门口有个不悦的声音响起:“班级里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这节是哪位老师的课啊?”

点netbsp;班级里陡然安静下来。

“呃,这节是王老师的课。”班长立刻站起身回答。

“哦,那怎么不见王老师?你们却在班级里吵闹呢?”任老师的身后闪出了语气温和的夏副院长。

“王老师她……她……”班长为难地瞟了瞟我。

“王老师带着几个同学去找……古老师了。”我代她回答。

“古老师?他和厉院长一起回本部了,找他做什么?”任老师的脸更阴沉了。

“有人说他自杀了!”

“在望云楼里拿刀自杀的。”

“不是刀,是匕!”

“王老师就带着她们到望云楼去看了。”

班里的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说明着情况。

“自杀?荒谬!”任老师很是生气,“是谁胡说八道?”

“我们宿舍的闵雨和胡霞说亲眼看见的。”我回答。

“你们宿舍?”任老师转头,冷冷地瞪着我,“果然是物以类聚,个个古怪!”

“古怪与否和胡说八道是没有因果关系的。”我立刻反驳。

“啊,别做无谓争执。”夏副院长连忙摆手,“结果怎样?你去过望云楼了?古老师呢?他怎么样?王老师呢?她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我迟疑了好一会,才回答,“望云楼里没看见古老师。王老师么,可能带着闵雨她们到本部去找厉院长了。”

“这个王老师!没影的事情居然也相信?扔下一个班的学生,就去找厉院长,真是昏了头了!”任老师的眼中掠过一抹残忍的得意。

“事情到底如何,恐怕要等王老师回来才清楚,乱下结论太武断。”我皱起了眉头。

“不错,下结论要有依据。”夏副院长的神情依然平和,“那么这节课大家先自修,等王老师回来了再说吧!”

“沈同学,你出来,我有事问你。”温和如常的声音叫住了打算坐下的我。

望了望这两个一前一后转身出去的背影,我没有感到意外,这本是意料中的事,只不过,哪个才是别有所图的呢?或者,两个都是?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你觉得古老师会自杀吗?”夏副院长不等我站定便问。

“我没亲眼看到,所以不能表意见。”我淡淡地回答。

“古老师之前没来找过你吗?”任老师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问。

“任老师知道他要来找我?那一定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吧!”我微微冷笑,“他是来叫我们小心身边的危险的。”

“哦,古老师是个负责的好老师,担心你们闯祸。”夏副院长点头,“你们确实要自己当心,特别是你和张绮,有些事情生得猝不及防啊!”

“夏院长的意思是说,会有意想不到的灾祸降临在我们身上?”我望着面前神情关切的长者。

“谁知道呢?天有不测风云啊!”任老师阴阴地ha进了一句。

“是的,所以我一直相信那句老话。”我意味深长地转头直视着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躲不过,唯有勇敢面对。

“呵呵,你倒是个冷静理智的聪明孩子!”夏副院长微笑着夸赞道。

我心里暗叹,表面却丝毫不动声色:“说我愚蠢的人很多,只有您一个夸我聪明!”

夏副院长又呵呵笑了几声,风趣地说:“他们可能是想变着法子夸你大智若愚吧!”

“谁大智若愚?”看到这个匆匆而来的身影,夏副院长一下子收起了笑容,1ou出惊异的神色。

“厉院长!”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叫道。

“怎么?看到我很奇怪?”厉院长的语气带着嘲讽。

“厉院长,古老师呢?他和你在

一起吗?还有王老师和我们宿舍的几个呢?”我左右望了望,没看见任何一个应该出现的人,不觉焦灼起来。

“哦,刚接到通知,古老师代我去外地学习了。”厉院长平静地说,“王老师她们去上课了。”

厉院长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在解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我的心却突然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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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剑池传说(十八上)

“古老师……不在了?”我如叹息般的语气却格外沉重。

“嗯,他去外地了,过段日子才回来。”厉院长的回答轻描淡写。

“看吧,本来就无事,庸人自扰之!”任老师冷笑,“厉院长也说了,古老师不过是到外地去学习了,哪有什么荒谬的自杀之说?”

我望了望厉院长,她的神情一片淡漠,眼底毫无波澜。

“也许真正荒谬的事情还在后面吧!”我低低自语。

“呵呵,你的兴趣爱好不是异于常人吗?越荒谬的事情自然越对你的胃口喽!”任老师的话里带着刺。

我没有理会他。

“厉院长,你把那天去检查身体的六个同学都调到一个宿舍去了?为什么?”我问。

“哦,便于她们互相照顾。”厉院长很平静。

“照顾?如果她们身上的……病同时作的话,该怎么办?”我本想说邪术的,但瞥见任老师阴森的目光,便临时改了口。

“那至少不会影响到其他的同学。”厉院长的态度更淡漠。

“这就是所谓的照顾。”我苦笑,“厉院长,你是不是早知道她们会出现那样的症状?三十……二十九年前,你也在虎丘吗?剑池边生过什么事?和现在的张绮她们有关联吗?”

厉院长的目光长久地停在了我的脸上,没有勃然大怒,没有研判探究,只有一片冰死人的冷漠。(就到叶子·悠~悠)

“这还用问?一定是大有关系的!”任老师转过头,笑得恶毒而奇怪,“一样的七个花季少女,一样的形如木偶……说不定会一样的命赴黄泉呢!”

“咦?这太奇怪了!任老师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当年你也在场?”我故作惊愕。

“那自然不可能!厉院长你说是不是?”任老师转了转小眼睛,1ou出了白白的牙齿。

“过去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至于现在,还没生的也别杞人忧天。”面无表情的厉院长语气如常,“沈纯钧,去上课吧!以后,代为照看着你隔壁宿舍的同学,也许,你所等的转机就快来了。”

“厉院长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放心吗?”一直旁观不语的夏副院长笑着阻止了我还想询问清楚的企图,“快去吧!王老师和你们宿舍的那几个一准正急着找你呢!”

我迟疑了一下。

老班和我们宿舍那儿可能问不出什么来,但是夏副院长和任老师在场,厉院长似乎也不愿说得很清楚。

“确实,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如果几十年前酿成过血案,已经是非常悲惨的事情了,倘若几十年后还不醒悟,那可是更加让人感到悲哀了!”思虑再三,我对着面前的这三个都有着嫌疑却都捉摸不透的人撂下了两句劝告的话,然后也没费心劳神地去观察他们的反应,匆匆退场了。

果然如我所料,回到教室后,老班正在安抚大家。一问葛虹,她们跟着老班去了本部,见着了厉院长,却没看见古老师。厉院长面无表情地听了闵雨和胡霞的陈述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说古老师没出事而是去了外地学习,并说她们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而产生了幻觉。

如此而已。

虽然老班和我们宿舍的那几个全都心存重重疑虑,但既然厉院长这么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大家也不敢再吭声了。

多事之秋,充满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连老天爷也应景似的跟着阴沉沉了。

挨到晚上,大家早早上了床,各自思索着心中难解的问题。

不知不觉,熟悉的嗡嗡声又在耳边响起。

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浓浓的黑暗中,腐烂青苔的味道挥之不去,宝剑、光芒、嘶鸣,就像一场倒带过的旧电影。

“不用这么敬业吧!”我对着那把宝剑哀叹,“每夜必访,我会神经衰弱的!”

剑重重地在我面前晃了晃,嗡嗡声更刺耳了,好似有些不满。

“我不擅长猜谜,也不会读心术,呃,估计这个对你也没用。”我几乎是在哀求,“如果你想叫我干什么,就快点明确地告诉我吧!”

宝剑在空中优美地转了个圈,照旧嘶鸣。

我只好无奈地看着,这时我真希望自己也是一柄宝剑,起码就不用为这“顽强不屈”的剑鸣声烦恼了。

“你又被魇住了?”一团黑影十分关切地凑到了我跟前。

“啊?怎么又是你?”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失声叫道。

见鬼了!每晚都是同样的人物,上演同样的场景,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嘘,轻点,小心惊醒别人。”他朝四周看了看,“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我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突然记起那把……匕,姑且先这么称呼吧,叫什么名字了。”他的声音兴奋起来,手里1ou出了那道锋锐的冷光。

“叫什么?”我皱眉斜着那耀眼的寒光。

“纯钧。”他一字一顿地回答。

纯钧?那不是我的名字吗?

“你在开玩笑嘛?它怎么会和我同名?”我莞尔。

笑容才刚展开,脑子里忽地一闪,不知怎么跳出了一段文字来:“……扬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纹,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此所谓纯钩耶。”

这是《越绝书》中对我国古代十大名剑之一的“纯钩”的描述。纯钩剑即是我们惯常所指的“纯钧”!

而这段话之所以会跳出来,是因为云腾蛟在我甫入学院时就曾经说起过。

“它叫纯钧?不是吧!”我眉头深锁,“据我所知,‘纯钧’是指春秋战国时期的欧冶子所铸的五把名剑之一,它应该不是匕,外形也不是如此……普通的吧!”

“我早说它不是匕,可你不相信。”黑暗里那个面目不清的家伙双眼灼灼,似乎和他手上的东西一样闪着光,“它就是纯钧,是属于我的宝剑!”

宝剑?我苦笑。

“大概是你比较厉害的缘故,反正我是怎么也看不出来它是一把宝剑!”我唯有摇头叹息。

“人有魂魄,宝剑亦有魂魄。人平日可见的都是肉身,谁能看到魂魄?”他肃然解释,“宝剑亦然!它的形虽毁,但剑魄犹存,我只是看到了它的魂魄而已!”

“剑的魂魄?”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对不起,我还是看不出来!”

“……嗯?你刚才说‘形已毁、魄犹存’,难道‘纯钧’剑已经在这世间消失了吗?还有,你说它是属于你的宝剑,那你是谁?欧冶子?夫差?勾践?”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谢谢!)(今天更新晚了,十分抱歉!因为明天xinxin将赴西藏旅游,大约要13日才能回来,所以13日之前的更新要暂缓了,请大家谅解!故事已渐入**,也请大家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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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剑池传说(十八下)

“欧冶子,勾践,夫差……”他喃喃低语,点netbsp;我在一旁紧张地等着,希望他能想起自己以前的身份,这样才有解决问题的切入点。

半晌,他将这三个名字反反复复地念了无数遍,面目不清的脸上似乎闪过了某种恍然的神情。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你是这三个中的哪一个?”我眨了眨眼睛急切地问。

“……呃,好像……似乎……”他垂下头,吞吞吐吐地,“这三个……嗯,差不多、差不多……都、都有可能。”

“什么?!”我差一点吐血,“这三个一个是铸剑师,另两个是不共戴天的吴越两国国君,差太远了,怎么会说都有可能?”

“因为这三个名字,我听着都挺熟悉的。呵呵!”他干笑了两声。

“唉,我本来还以为可以猜测出你的身份呢!”我无奈地轻轻叹息,“现在可好,依旧是一团乱麻!”

“别生气,我固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不过,总算是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飘到我床上,语气里有几分滑稽的讨好之意。

“哦?什么事情?”我不抱希望地问。

“我就是来找这把纯钧剑的!”他晃了晃手里的匕,“它对我非常重要,所幸找到了!”

我瞟了瞟匕,实事求是地泼了一盆冷水上去:“那找到之后呢?你既没消失,也没想起自己是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你觉得这把剑会指引我们去什么地方呢?……我的意思是,它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对不对?”点netbsp;我沉默了一会:“你是想说——剑池吧!”

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果。

“这只是感觉而已,正确与否就要我们去求证了。”他盯着我,“我想,你自己恐怕也早有感觉,但一直不愿深究。”

“我的感觉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才灵,所以基本可以无视!”我心里沉甸甸的,面上却1ou出了笑容。

“那是因为你总不肯相信自己的心!”他拖口而出的话让我呆住了。

又是一个要我相信自己心的异类!

难道我真是这样冥顽不灵、愚蠢之极的人吗?

“呃,你不要误解,我不是说你人不好……”他望着我,语气颇为小心翼翼。

“没什么!”我微微苦笑,“还是回到正题上来。你是不是认为剑池或者是它的传说中有你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也许。”他不太确定地回答,“也可能是和我的身份有关。”

“嗯,我明白。”我平静地点头,“但怎样才能求证呢?我是个普通人,你是个游魂,剑池底下机关重重,看上去我们都无法进出自如,更别说要额外求证什么了!”

“我们可以找人帮忙的。努,那个桃花……”他的声音又热切起来。

“行了,你别说了!”我连苦笑也懒得挤出,只是无力地挥挥手,“我知道该找谁帮忙。不过,你要先做好引狼入室或者是翻脸成仇的准备!”

“这并不是我的感觉,而是我的经验。”我淡淡地一笑,止住了他欲刨根问底的打算,“我的经验比不上感觉灵敏,但却比感觉准确得多。”

他想了想:“我懂了!你放心!”

他的语气诚挚而郑重,含着十分的感激,让我微微感到心安。

一道极为炫目的光芒自他手中闪过。

“咦?怎么回事?”他有些愕然。

我刚想开口,眼角却瞥见了室内的动静,连忙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出声。

对面的床铺上,张绮又一次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不同于上次,她此时双眼圆睁,呆滞无神的眼眸里渐渐氤氲起一股凶狠恶毒的戾气。

“剑池,剑池……”低低的自语更像是催命的咒语,她僵硬地下了床,一步一步地走向宿舍的门。

眼看着门被拉开,那个僵直的身体并不反顾地走了出去。

真是命苦,我无奈地在心里长叹,每晚都得扮演跟踪追击的角色。

叹息归叹息,我悄然无声地下了床,简单地穿起衣服、鞋子。

一侧头,一团黑黑的影子kao了过来。

“她是去剑池吗?”他轻轻问。

“嗯,我们也去。”我走向那扇开着的门。

临出门前,我又回头望了望我的下铺,葛虹裹着被子面朝里侧躺着,似乎睡得很熟。

我轻轻地带上了门。

走廊上,一盏光线黯淡的小灯微微抖动着。

一个身穿花睡衣、光着脚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

“哎,她、她是谁呀?”飘在我身边的家伙低低惊呼了一声。

前面的人虽然身形与张绮相似,但比她略高,而且张绮出来时穿的不是这件睡衣。

我不禁皱起眉头。

“咦,那里……又出来一个!”黑影举起手臂指着我们隔壁的宿舍。

我转头看去,隔壁宿舍不知何时敞开的门里,一个短头的女生闭着双眼,木然地踏了出来。

紧接着,又一个……

我就这样看着六个高矮不一、形貌各异但却一样呆滞僵硬的女生从隔壁宿舍里鱼贯而出。

之前只有张绮,今晚却有七个,是施邪术的人等不及要冒出来了吗?

我一边思索,一边小心地跟在她们后面。

“怎么有这么多?”他低声问,“她们都要去剑池?”

“别出声,我们跟着走就行了。”我淡淡地回答。

今晚月色朦胧,飘飘忽忽的云雾就像我们的心情,起伏不定。

虎丘的夜色依然凄迷,呼啸的山风时不时地刮过我的耳畔,留下奇异的怪声。

前面的七个人,坚定地走过了后山,缓慢却绝不停顿地来到了千人石上。

月亮恰在此刻钻出了云层,将皎洁的光辉洒在这七个花季少女的头顶。

沐浴在月光下的少女,神情依旧木然,一动不动的身姿仿若一尊尊凝固的雕塑。

“她们不是去剑池吗?为什么停在千人石上?”一阵风吹过,他拉了拉我的衣袖问。

“也许,要进剑池,就得在千人石上等待……”我微微提高了声音,冷冷地环视四周。

“等待?要等待什么?人还是时机?”他也不笨,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

“两样都有吧!”我抚了抚手腕,珠子幽幽地闪着梦幻般的光芒。

“呵,你难得这么冷静又聪明的!”熟悉的带着调侃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我却诧异了,预想中的人还没有影子,怎么反而是他急切切地现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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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剑池传说(十九上)

“无论要等什么,都让我们一起来等吧!”身后出现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不但葛虹,连高燕兰、闵雨、胡霞也围了过

来。

“你们怎么……”我有些意外也很担心,下一刻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危险降临。

“别老是担心我们!”葛虹朝我一笑,“我们都是小配角,不会出事的。”

“你还是多顾着点自己吧!”高燕兰的语气异常焦躁,她的目光不时瞟向千人石。

那里站着七个木偶般的可怜少女,其中还有张绮。

看着活泼好动像小乌鸦一样叽叽喳喳的她变成了这样呆滞木然、目1ou凶光的傀儡木偶,我们宿舍的任何一个都会非常难过的。

“我会尽力想办法救她,大家千万不要冲动!”我用压得很低却刚好能让她们听到的声音说道。

“呵呵,不错,不错!冲动是魔鬼,这是至理名言啊,小表妹!”有张被我忽视的脸似笑非笑地凑近我,俊眸中依旧是一片暧昧不明的混沌。

但是,他的手却毫不避嫌地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好像我真是他表妹一般。

不是已经说开了吗?怎么还来乱扯?

我刚想皱眉撇清,他忽然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表妹,你说是不是?”

腕上一阵冰凉,珠子不安地闪着幽光。攥着我的手力量突然变大,带着**裸的威胁的意味。得,我的可怜的手被那个蛇蝎男攥得简直像要断了,我强忍下狠踹他一脚的企图,一言不地静观其变。

月光半遮半掩地洒下来,暗红的千人石上,七个一动不动的少女排成一线,静静等待着。

远处,有一串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起。

我突然变色。

“呃,那个……来的是什么?”飘忽的黑影小心地凑过来问,语气里带着十分的惊疑。

“是厉害的妖怪吗?”葛虹也不无担心地问。

我的脸色依然难看,但就是不吭声。

“妖怪还会有脚步声?”老实的胡霞瞄了我一眼,转头问闵雨。

“应该不会,不过……”闵雨望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也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

走来的是个无比冷静的人,因为这一串脚步声完全听不出轻重缓急,就算是有人事先把每一步的长短量好,也做不到这样的。

我叹了口气。

“你不必叹气,反正迟早她们也会知道我是谁的!”有个平静但带着威严的声音划破了深沉的夜色。

“厉院长?!”除了我和云腾蛟,其余人都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要害张绮她们的是你?”高燕兰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竟是那个施邪术的人?”葛虹的眉头不自禁地蹙起。

面无表情的厉院长在千人石旁停下。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目光冷冷地扫过我们,停在了我的身旁。

我微微一侧头,身旁是那飘飘忽忽的游魂,吸引她目光的是他手中一直紧握的那把冷光烁目的“匕”。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闵雨问。

这也是我们目前迫切想要知道的。

“继续二十九年前没有完成的事!”厉院长淡淡地说着,一抹奇怪的笑浮上了她的眉梢。

眼看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扭头望了望云腾蛟,没有任何意外地看到他脸上风云不动的漠然。

“二十九年前生了什么?”那个叫“光”的家伙好奇地问我。

我略带怜悯地看了看他。

“厉院长,如果二十九年前这件事就不能成功的话,那么现在也不会成功!”我冷静地说,“当年好歹还有七星连珠,可现在别说七星了,连月亮都晦暗不明,所以还是算了吧!”

“算了?”厉院长的笑更冷,更锋利,“有很多事是无法算了的!”

“你那么做是为了得到剑池下的阖闾宝藏吗?”我苦笑,“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哈哈!虚无缥缈的传说?”厉院长失态地大笑了两声,脸上1ou出了恶狠狠的表情,“管它什么宝藏传说,今天都要有个了断!”

“厉院长,那你要怎么做?杀了她们?杀了那七个无辜的同学?”葛虹的眉头紧皱地质问道。

“杀不杀都一样!她们早就不是活人了!”厉院长恢复了平静,语调冰冷。

不是活人?那是什么?我的心一沉。

“你的意思是——她们已经死了?”葛虹的脸不自禁地变得惨白。

“这世上有多少人是真正活着的?不都是行尸走肉?”厉院长的眼里又闪着奇怪的光,“不死不活的,有什么趣味?倒不如死了的好!”

这样偏激怪异的话却偏偏用着最漠然无波的语气说出,一时之间,本已愤怒的高燕兰、葛虹她们倒是面面相觑起来。

“那你自己呢?也是不死不活的?”我突然问。

她的脸上木无表情,但身子微微一晃。

“不死不活?那不是和我一样?”身畔有个低低的声音失笑道。

由于场中的静寂,这个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我身旁那个飘忽的黑影上。

其中厉院长的目光尤为异常,那是厌恶、憎恨和希冀、渴望糅合在一起的矛盾,不但如此,她的眼睛毫无预兆地变得血红。

那红,红得妖异,红得悚目,似乎带着某种暴戾冷酷的根源。

你不开口也没有人当你是哑巴的呀!我气恼地斜了那个无脸而且无脑的家伙一眼。

“呃,她、她想干什么?”黑影缩到了我的身后惊问。

“想干什么?还不是想要你的……”

“沈钧,小心!”葛虹惊惶的呼叫打断了我无奈的低语,还来不及转头,就感觉背后有一大片散着血腥味的黑云压下来。

手腕上的珠子率先迎了上去,瞬间展开的光网将我和我身旁的黑影全都遮蔽得严严实实的。

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只有撕裂黑夜的道道电光如焰火般四散开来。

“啊,鬼面人!”胡霞、闵雨的声音在颤抖。

黑云里裹着的是两个并不陌生的身影,惨白而狰狞的鬼面虽然遮住了他们的脸,但掩不住冷酷贪婪的本质。

按照我的推测,这两个鬼面人应该就是古老师和任老师,可是……

“把匕给我!”身形较矮的鬼面人伸出手。

他的语调空洞,语气平板,但声音刻意装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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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剑池传说(十九下)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剑池传说(十九下)

“那不是传说!”矮个的鬼面人不再刻意掩饰自己,提高了声音,显得十分兴奋和得意,“剑池下的宝藏是我家代代相传的秘密,只需找到打开宝藏的钥匙,便能得到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财富和永生!”

“这个声音……天哪!是……是……夏副院长!”闵雨、胡霞连同高燕兰一齐失声惊呼。

葛虹直直地望着我,眼神里不无责怪之意:“沈钧,你早知道……他真的是夏副院长?”

我唯有苦笑:“咳咳,也不是很早,以前只是怀疑。发现他不是古老师之后,我就确定了。”

“就算你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用处呢?”两张鬼面徐徐离开了说话人的脸,露出了慈祥如旧的半秃老者和阴狠残忍的任老师。

“为什么?”高燕兰颤声问,“你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都是假的吗?”

其实,我想她要问的是,以往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慈祥、忠厚的品质是不是刻意装出来的,但这样问却太让我们自己难受了。

“也不算假。”夏副院长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奇特的怜悯,“你们都是单纯善良的孩子,倘若不是为了那个宝藏,我实在也不忍心让你们枉死啊!”

枉死?!

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你已经找到钥匙了?”

“哈哈,当然。”任老师大笑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残酷,“纯洁的鲜血和灵魂,还有……”

“还有这把匕首。”夏副院长再次将热切得能灼伤人的贪婪目光投向我的身侧,“一把不知所踪、沉寂千年的、具有强大的蛊惑人心力量的匕首,就是打开剑池底下宝藏的‘钥匙’!”

我不由得看了看身侧,飘忽的游魂紧紧挨着我,似乎很是惶惑不安。他手里的那道冷光,于耀眼中多出了几分妖魅的气息。

“你说宝藏的秘密是代代相传的,也就是说你的先人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葛虹的语气冰冷,“这千人石上流淌的鲜血并不是修建阖闾墓的工匠的血,而是多年来被你们残忍杀害的众多女孩子的血!”

夏副院长的脸色微微一变。

“无数次?”高燕兰飞快地扫了一眼石上那些呆滞的身影,悲愤的眼里似有火焰喷出,“难道你们已经丧尽天良?连一丝人性也没有了吗?”

“在富可敌国的宝藏和梦寐以求的永生面前,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夏副院长的脸上带着惯常的慈祥的笑,语气平缓而虔诚,像在讲述一个真理。

我们的心里不可自主地涌起了深深的寒意。

比起面露凶光的任老师,此刻言若谆谆的夏副院长更让我们感到恐惧。

“厉院长,那么你呢?你也是为着同样的目的?”我突然开口,问自从夏副院长现身后就一直隐在树影下一言不发的人。

“原来是这样!”她从黑暗里走出,面容扭曲,血红的双目里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厉院长,你怎么也来了?”任老师的脸上闪动着嘲讽和恶毒的笑,“不会是也对宝藏动心了?”

“心?”厉院长看着夏副院长和任老师,忽然仰头狂笑了起来。

从来没见过木无表情的厉院长如此疯狂而失态的大笑,好似末日般凄厉。

“唔,待会儿想不想去剑池底下探探险?”耳旁突然飘来云腾蛟闲散的低语。

我侧过头瞟了瞟他,一径的云淡风轻,潇洒从容得仿佛是在邀我去郊游。

“顺便再帮你们挖点宝贝?”我淡淡地反问,眼里掠过一抹嘲弄。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他的神情近乎宠溺,语调温柔,暧昧得让我毛骨悚然。

“你……你干什么?”眼见那张邪气俊美的脸带着捉摸不透的古怪笑容凑到了跟前,挺直的鼻尖几乎刮到我冰凉的脸颊上,我忙不迭地把身子往后仰,以拉开距离。

不止脸冰凉,我简直全身冰凉,这混乱一团间,此蛇蝎男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可怕的主意?

“唉,你怎么如此不信任我?”他凝视着我微微叹息,“我什么时候真害过你?”

我本想反驳,张口之间却顿住了。

也许,是因为他眼里一闪即逝的悲哀,也许,是因为我心里莫名的凄楚。

“你笑够了没有?”夏副院长大声喝斥,“笑够了就把你的目的说出来!”

“我的目的?”厉院长的狂笑戛然而止,依旧扭曲的脸正对着夏副院长,露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表情,“哼,不就是和你一样吗?”

“你也要宝藏?”夏副院长的脸一沉。

“不,我要你完成二十九年前没做完的事!”厉院长血红的双眼越过我们,停驻在千人石上。

“二十九年前?什么没做完的事?”夏副院长皱眉。

“你忘了?”厉院长一笑,妖异的红光在眼中闪耀,“也是在千人石上,你用短剑把一个一个的女孩子……”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夏副院长恍然,随即惊疑道,“嗯?你怎么会知道……没完成?”

厉院长却不再回答,只是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式样古朴的锋利短剑,在我们复杂的眼光注视下,冷冷地抛给了夏副院长。

夏副院长看了看手里的短剑,惊疑之色更甚,他用研判的犀利目光直视着厉院长:“你到底是谁?”

“我是什么人无关紧要。”厉院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在竭力隐藏自己的情绪,“重要的是,今天你能不能顺利完成你的仪式!”

“不错,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赶快开始仪式吧!”或许是今夜不在预计中的人和事太多,任老师阴狠的脸上隐约有着不安。

夏副院长略略踌躇,他朝我这边的云腾蛟望了望,又瞟了瞟厉院长,终究敌不过心里对宝藏的渴望,扬起了手中那把短剑!

烁目的锋刃划出了一道冰冷的弧度,向着千人石上呆立的那些少女飞去。

“沈钧!”葛虹的声音同时响起,既有救人的希冀焦虑,又带着几分奇怪的挣扎。

此时此刻,我无暇去探究她矛盾的原因,只是默念法诀,让裂魂珠重新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也奔千人石而去,预备阻止那把短剑行凶。

红光一闪,有个僵硬的人影出现在我面前,一把掐住了我的喉咙。。.。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剑池传说(二十上)

血红的双眼里燃烧着奇怪的光焰,面无表情的脸底下隐藏着疯狂的仇恨。

动手的是厉院长!

我的喉骨出咯咯的轻响,呼吸困难,无法开口说话(我还真是倒霉,随便哪个找麻烦的,都喜欢掐我脖子!)但我却依然固执地认为,她的目的不是宝藏。

“让它回来!”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凛凛的杀气,扼着我咽喉的手青筋毕1ou,似乎不照办就会扭断我的脖子一般。

“厉院长你,你怎么能……”葛虹呐呐而止的半句话里含着太多的悲哀。

裂魂珠在半空里打转,在救我和阻止行凶之间犹豫不决。

顶。只是这片刻的犹豫,那把短剑便直直地ha进了石上第一个少女的头

惊呼声四起。

短剑随即冲天而起,雪亮的剑刃上依然没有一滴血,只徐徐滑下了一大滴的紫色水珠。

这水珠晶莹剔透,滑落下剑刃后就停在了半空。

被拔出了短剑的少女便如失去了水分的植物一般迅枯萎。

多么熟悉而可怕的一幕!

我一边奋力挣拖厉院长的钳制,一边在心里默念法诀,催促裂魂珠去救人。

来。谁知,珠子不但没有飞过去,反而闪闪烁烁地朝我kao了过

虽然我的法力低微,但珠子一直十分知晓我心意,点netbsp;我又惊又怒,竭力挣扎,不经意间一转眼,心便慢慢沉了下去。

身边不远的云腾蛟,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讽的笑,眼底水色潋滟如画般妖魅,却分明是那高高在上、尽在掌握的冷然之色。

怪不得珠子……却原来他们也在等着夏副院长打开剑池下的阖闾墓,好坐收渔翁之利!

“沈纯钧,你还在什么呆?快想办法阻止!”高燕兰朝我大吼,异常焦躁并透着深切的恐惧。

绮。我猛然回过神,没有阻滞的短剑接二连三地ha入那些女生的头顶,空中闪烁的是五彩的水珠,千人石上只剩下最后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张

脖子上扣着的手像烙铁一样炽热、像钢箍一样有力,任凭我怎样努力也无法完全挣拖;裂魂珠期期艾艾地飞在我旁边,却不肯kao近;一边的游魂只是握着那把匕呆呆地出神,一副痴傻的样子。

怎么办?莫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惨剧演完?我心里苦涩难当。

婪。眼看成功在望,夏副院长和任老师面1ou狂喜之色,眼里满是掩盖不住的贪

又一个女生倒下了。

石边孤零零地呆站着张绮,那把短剑在半空徐徐转了两圈,向最后一个目标飞去。

一个身影决然地跳上了千人石,挡在张绮的身前。

是面带哀戚的葛虹。

许是现目标不对,短剑在空中一滞。

趁此机会,紧跟其后跳上去的高燕兰和闵雨架起张绮就跑。

“哼!你们竟敢……好!一个不留!”夏副院长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挥舞的双手透着冷酷。

短剑呼啸而去。

“快救她们!”我猛地扭过头,咬牙切齿地对着云腾蛟大叫,同时,将左手按在了右手的手心处。

如果,他还是不肯救,那么,今天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不得不解开手上的封印,放出那条符龙了!

云腾蛟望着我,我也望着他。

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的脸上只有不容改变的决然。

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一阵突兀的狂风卷起了无数落叶,把葛虹她们的身形掩住,一个个风旋忽然团团围住了短剑。

下一瞬,我的额上滚下一滴血珠。

如在宣纸上化开的颜料,它在空中变淡,变大,变成一大片如幻如真的近乎透明的薄幕。

薄幕落下来,像一层黏人的胶纸,缠上了厉院长。

厉院长的脸色铁青,挥着手,要将它甩开。

薄幕里妖异的红光微微闪烁,与厉院长血红的双眼交相辉映,仿佛已融为一体。

厉院长的气息粗重无比,面色愈加难看。这看似柔弱如水的薄幕,却坚韧如斯,无论怎么撕扯都牢牢地裹着她,不得已,她终于放开了一直紧紧扣着我脖子的手,两手全力对付这诡异的薄幕。

局面变得诡谲起来。

来。夏副院长和任老师没想到云腾蛟会ha手,恼怒之极,指眦裂,竟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一齐朝他扑过

“咦,你们是不是找错敌人了?”云腾蛟一径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叫。“呸!如果不是你乱ha手,现在可能连宝藏都见到了!我……我要把你宰了……碎尸万段!”夏副院长的声音狂乱,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嚎

心里突然一动,我从一直呆怔在旁的游魂手中一把抢过了那把冷光烁目的匕。?”“哎,你……你……”那个家伙见我额角青筋直1ou,握着匕直奔剑池,吓坏了,不知所措地大叫,“你……你要干什么

我毫不理会,飞一般蹿上台阶,手里的匕冰冷刺骨,那股强烈的、压抑的、凄怨的情绪像无孔不入的毒气一般迅地蔓延开来。

“沈纯钧,你想、想干什么……回来!”厉院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霍地扯开贴上脸来的薄幕叫道。

我充耳不闻,咬着牙跑得更快!

前面就是栏杆,我果断地一扬手,“噗”一声,一道冷光划着优美的弧线坠入了剑池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刹那的、死一般的静寂,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幽深的潭水中泛起涟漪的位置。

“啊!啊!我的宝藏……”须臾,夏副院长醒悟过来,他一步一步地逼近我,戳着白的手指,不可置信地撑着已经裂开的双眼,两行细小的血水沿着眼角蜿蜒而下,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抖动,“你竟然……竟然把开启宝藏的钥匙……就这样扔下去了?!”

“是啊!扔下去了!”我转身退开一大步,抱着肩冷笑,“什么宝藏钥匙,现在统统到池底见鬼去了!”

“这、这、这下可……夏院长……我们怎么办?”紧随其后的任老师跳上台阶,kao着栏杆惊慌失措地问。

“怎么办?”夏副院长喃喃自语,“宝藏、财富、永生,这些都是属于我的……我的……”

他重复了无数遍,双眼冒出了暴戾无比的凶光,就像个十足的疯子。

“夏院长,你不要紧吧?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任老师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

“别的办法?哈哈,没有别的办法!”他纵声大笑着,死死攥住了任老师的手,“只有一个办法!”

任老师不明所以地凑近他:“什么办法?”

他定定地望着任老师,古怪地龇了龇牙。

“噗通”一声,重物坠下,剑池的水面上又泛起了层层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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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剑池传说(二十下)

“救命……救命!快……快救救我……”水里的人拼命挣扎呼救。

栏杆旁的人则盯着水面上沉浮的身影嘿嘿直笑,嘶哑、疯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忍不住向池边探了探身子。

“沈钧!”葛虹厉声喝道,“别忘了中山狼的故事!”

我回头苦笑:“放心,我可不是东郭先生。”

水面上的挣扎逐渐微弱,呼救的声音变成了绝望的、含混不清的咕嘟声。

水里的人慢慢没顶,只余涟漪犹自荡漾。

“呵呵!快了,快了!”面容扭曲的夏副院长拍着栏杆边笑边说,“马上,马上你就能看见宝藏了!”

“哼!到现在还想着要宝藏,真正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看到这光景,扶着傻呆呆的张绮走过来的高燕兰讽刺道。

水声忽然大了起来,从水面下慢慢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看,看!我的宝藏!”疯狂

的人叫起来,“哈哈哈,钥匙果然能打开宝藏!”

漩涡渐渐变大,整个池面都陷入了旋转中,深绿色的潭水倒灌进漩涡里,出低沉的轰隆声。

“沈钧,这……”葛虹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古怪的神色,“难道,刚才的匕真的是所谓的钥匙?真的能打开池底的阖闾墓?”

我默然不语。

漩涡转个不停,飞溅的水珠铿锵有力地击打着池壁。

但除此之外,却没有别的异象再出现。

“哪里有宝藏?”闵雨和胡霞仔细观察了一会,转头望着我。

我挑了挑眉毛。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刚才还手舞足蹈的夏副院长突然大声嘟囔起来:“咦?宝藏呢?为什么不出现?”

他的脸上交织着最热切的渴望和最深切的恐惧,如果池底根本没有宝藏,那之前的那段漫长岁月里,他和他的家族所做的一切,那些伤天害理的邪术,那些千年不干的鲜血,岂非都是最荒谬无稽、最令人讽刺的白日梦?

“咳,真是鬼迷心窍,池底哪有什么宝藏?了绿的铜像?成了灰的夜明珠?鱼肠剑的碎片?还是阖闾的骨头?”高燕兰嗤笑道。

他霍然扭头,定定地盯着高燕兰,眼里是毋庸置疑的疯狂杀意。

片刻后,他的眼睛居然恢复了清明。那是回光返照般的清醒,他扫视了一遍所有人,脸上狰狞扭曲的表情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难以描述的凄凉和悲哀。他慢慢转回头去,望着那个大漩涡怔怔自语:“池底真的没有宝藏?嗯,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

他整了整衣服,从容地爬上栏杆,四处飞溅的水珠霎时打湿了他稀疏的头和脸。

看他的动作,分明是想……

“夏副院长,呃,剑池宝藏只是个传说而已,你不要继续……”我忽然心有不忍,试图出言劝阻。

“一定有!我一定会找到的!”他头也不回地说完,就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扑”的一声,他像一截粗木桩直直地栽进了那个飞旋转的大漩涡里,转了几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们面面相觑。

“为什么剑池还不打开?”面无表情的厉院长冷冷地问。

葛虹她们也跟着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我。

“啊?为什么?你是在问……我?”我惊诧地连连眨眼睛,顺便张大了嘴巴。

“程序不对。”云腾蛟似乎很无奈地瞥了我一眼,“再说,还少了样重要的东西,当然开不了!”

“什么东西?”我和葛虹齐声抢问。

“我明白了!”厉院长点点头,她漠然地看了看刚刚吞噬了夏副院长和任老师的剑池,那张完全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掠过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向空中伸出了手。

我们不解地望向空中。

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剑穿过一个个风旋,飞进了厉院长的手里。

我的脸色骤变。

不容我们口中说出任何一个字,短剑已被厉院长决绝地、毫不犹豫地ha入了她自己的头顶!

猝然生的变故将我们都吓呆了。

那把短剑从厉院长的头顶飞出之际,惊叫才响起。我们围了上去,却只看见厉院长脸上最后1ou出的一个奇怪的笑容,她的身体像失尽了水分的植物一样迅疾地枯萎。

剑刃上滑下一滴赤色的水珠。

如血一般鲜艳,也如血一般凄厉!

她终于解拖了!

二十九年前那场没有完结的仪式终究在今夜完成了!

黑暗的夜幕亮起一点一点的星光。不知怎么的,太阳竟然出现在了月亮的旁边,被月亮遮掩,呈现出一个银光环绕的“黑太阳”,月亮把阳光勾勒出一个黑圆的剪影,围绕在太阳身边的六个亮点,竞相闪耀,斗丽争辉。

那滴赤色的水珠和之前的六滴组成了一道彩虹,在绚丽的天幕上缓缓移过,慢慢落下,沉入了那幽黑深绿的漩涡里。

隆隆水声中,漩涡朝两边分开,似两堵水墙,黑黢黢的池底闪烁着七彩的光芒。一块正方形的巨石从池底无声地升起。

它越升越高,渐渐过了栏杆,如同一座矗立的石塔。

“哇!哇!多罕见的天文奇观啊!”闵雨和胡霞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现在怎么可能会出现七星连珠?”高燕兰一脸惊诧,“下次预计出现的时间应该是2ooo年5月2o日啊!”

“没什么!这是二十九年前的那次!”我瞟了瞟云腾蛟,低声解释,“只是被投射到了今晚而已!”

“那厉院长……”葛虹若有所悟。

“嗯,二十九年前她确实在千人石上。不过我想,她不是那个黑衣人,而是和张绮一样。”我叹息,“是那个没被杀害的最后的女生!”

“但她依然没有摆拖宿命!”葛虹的声音很低沉,“即使当时侥幸得存,今天却还是落得一般下场!”

“话虽这么说,厉院长也很了不起了!她比那些当年就枉死的女生多活了近三十年啊!”闵雨ha话。

“唉,你忘了她说过的话吗?不死不活的行尸走肉!这么多年来她恐怕是生不如死呢!”葛虹轻轻摇头。

“至少,她为自己复了仇!”高燕兰望着池底耸起的巨石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听到声音了吗?”被众人忽略已久的游魂忽然神色凝重地提高了声音问。

“什么声音?”我们有些茫然。

那个没脸的家伙又侧耳听了听,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池底……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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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剑池传说(二十一上)

“咳!你这家伙是不是幻听啊?”我有点哭笑不得,“池底哪里会有人?”

“呵呵,有鬼还差不多!”闵雨失笑。

可是,话音未落,池底升起的巨石忽然左右摇晃了三下,像是在摇头反对。

我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接着,巨石底部似有若无地飘出了类似叫魂的声音。

“纯钧……纯钧……”

又是纯钧?!

声音由飘忽逐渐清晰。

“啊?难道池底真的有……鬼?”胡霞紧张地瞅着我。

“会是谁?该不会是夏副院长和任老师吧?”闵雨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下面还会有谁?”高燕兰没好气地顺口说,“当然是那个吴王阖闾了!”

“阖闾?不会吧!都快两千五百年了,那位吴王还没投胎转世?”葛虹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巨石。

“呃,那更惨了!”闵雨嘀咕道,“可别让我们再撞上个千年老鬼呀!”

“咳咳,撞上又如何?”云腾蛟终于慢吞吞开口了,“倘若能一探池底究竟,有关剑池的千古传说不就能被证实了吗?区区阖闾又何足挂齿?”

“啊!云老师,原来你也想要那宝藏?”胡霞、闵雨和高燕兰不约而同地讶异低呼。

“不止他,还有我!”另一个蛇蝎美男冷冷地登场了,“阖闾墓中的宝藏本来就是我们的目的。”

一如往常,他的话开诚布公,完全没有任何闪烁其词。

“现在,障碍都已经清除,你们不是可以进去了吗?还杵在这里啰嗦什么?”我没好气地说。

“自然要进去的。”云腾蛟笑了笑,“不过,不知道我们是否有幸邀你一同前往呢?”

我凝视着他们。

深沉的夜色里,我和他们之间虽然离得很

近,但依然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为什么?”葛虹见我默然不语,便代我问。

“难道你不想知道,剑池底下是否真有阖闾墓?墓里到底有没有宝藏?”云腾蛟回望着我,语气颇为温柔。

“不想。”我淡淡地开口,“我早说过,我对宝藏没有半点兴趣。”

他微微叹息,脸上却风云不动,仿佛我的回答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总是这样轻易下结论。”俄顷,他浅浅地扬了扬眉,语带嗔怪,神情更显得亲昵。

我的头皮开始麻,后背也冷飕飕的。

“嗯……嗯,沈纯钧,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有个总被忽略的没脸家伙kao近我,呐呐地扯着我的衣袖。

“怎么?”我顺着他走到一边。

“那把……匕对我非常重要,可现在……”他为难地瞅了瞅剑池,吞吞吐吐地说,“总得……想办法……拿出来吧!要不……嗯……我们跟着他们……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不断地偷偷查看着我的脸色。

我怔住了。

不错,我对宝藏是没兴趣,可是这个游魂的来历看来与宝藏密不可分,我曾经答应帮助他弄清身份,找回记忆,可如今那把藏有重要线索的匕又被我扔进了剑池,我并没有再把它拿出来的本事。

似乎,只剩下跟云腾蛟和饕餮一起入剑池这个办法了。

“沈钧,你要去吗?”不知何时葛虹走到了我身边。

“嗯,我去一趟。”我揉着额头无奈地回答。

这句话一说,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你真要去?太危险了!”高燕兰面色凝重,“剑池底下如果真有阖闾墓,那一定是机关重重的,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忧……”

闵雨、胡霞连连点头附和。

“这个不用担心,有我和饕老师在,她自然安全无虞!”云腾蛟一脸真挚。

“恐怕是……有了你们才更危险吧!”面色苍白的葛虹意味深长地说。

饕餮的目中红光一闪,凛凛的杀气扑面而来。

“没事,没事。”我连忙挡在她身前,“反正我早答应要帮小光的,就当是顺便一游阖闾墓吧!”

“小光?谁是小光?”众人皆四顾茫然

“就是我。”没脸的游魂赶紧挺了挺身子大声地说。

“啊?你?!”大家的脸色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你不是失忆了吗?哪来的名字?”

“呃,是我随便取的。”我解释道,“没名字不好称呼。”

“呵呵,亲爱的表妹,你一向后知后觉,不过这次我倒真的从心底佩服你的敏锐!”云腾蛟望了望那昂挺胸的游魂,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赞许。

“什么意思?”我蹙眉。

“他既无过去,也无未来,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取名为‘光’不是非常恰如其分吗?”云腾蛟微笑以对。

哼!言不由衷,敷衍搪塞!我撇撇嘴腹诽道。

“云老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来历?”葛虹冷冷地问……

回答她的是一个不置可否、意义不明的笑。

“啰啰嗦嗦,没完没了,到底要不要进去?”饕餮极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扫视了一遍众人,认命地叹了口气:“唉,算了!有什么事等我出来再说吧!”

??葛虹还想再说什么,饕餮手一挥,漫天红云瞬间遮蔽了她们的视线?

红光散尽,剑池便恢复了往常的状态。没有了巨大的漩涡,没有了高耸的巨石,幽深的潭水边只余下五个忧心忡忡的少女。

我眼前一黑,耳畔便听到了淙淙缓缓的水声。

下一刻,我现自己置身在一条奇怪的“水道”中央。

宽阔的岩洞里,两边充满了深绿色的流动的谭水,但这些水仅仅止于kao近岩壁的地方,而我站立的,青条石铺成的路上,却干燥整洁,滴水不沾。

触目所见,整条路上没有一盏灯,可是柔和明亮的光线将所有空间映照得清清楚楚。

我往四下里看了看,那个叫光的家伙紧紧地跟在我后面,稍后是云腾蛟,饕餮则远远地落在后面。

相较于云腾蛟的悠然自得,饕餮的脸上却十分反常得阴云密布,双眉紧锁,桃花眼里红光灼灼,也不知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

“这就是阖闾墓的入口?”我扬声问道。

“是啊!往前走。”云腾蛟点点头。

我望向前方,二三十米的青石路尽头严严实实地堵着一块厚厚的、泛着白玉般色泽的巨石。

“前面挡着那么大、那么厚的石头呢,怎么走?我可没学过穿墙术!”我回过头不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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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剑池传说(二十一下)

“唉,你就是不相信我的话!”云腾蛟轻轻摇头叹息,“你只管放心地往前走,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奥妙。(就到叶子·悠~悠)”

我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巨石,又瞟了瞟饕餮,见他面无异色,才继续往前走。

几十米的路一会儿就走完了。

面前是块色泽泛白的大石头,感觉极厚,极坚硬。

怎么过去?

我本想再问,但转念一想,他们不是让我只管放心大胆地走嘛,我就将心一横,把眼一闭,朝着前面直冲了过去。

“嘭”的一声,我感觉整个人撞上了硬邦邦的石壁。

“哎哟!”因为用力过猛,我的鼻子和额头一阵剧痛,眼前也是金星乱舞。

“表妹,我是让你放心往前走,可没叫你闭着眼睛啊!”云腾蛟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再说,你的力气也未免用得太大了吧!你的鼻子怎么样?鼻梁骨折了吗?”

“还说什么风凉话呢!不是听了你的话,我怎么会……”我气恼地使劲揉着鼻子,抬起了头,却一下子呆住了!

面前是一堵冷冰冰的石壁不错,可是颜色深绿如旧墨般黯淡,泛着漫长岁月的沧桑,还散着一股呛人的腐烂青苔味道。

我猛地回转身,身后不远处,那块白色的巨石依旧闪着微光,怡然自得地矗立着,好像在嘲笑我的鲁莽。(就到叶子·悠~悠)

嗯?怎么回事?我居然穿过了这块看上去又厚又坚硬的大石头?

“这块石头……不是真的?”我迟疑了一下问。

“假作真时真亦假。”饕餮冷冷地回答。

“一块石头而已,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呗!”我不满地嘀咕,“这还需要打什么机锋?”

“呵呵!因为眼见也未必是实啊!”云腾蛟笑着拍了拍我,“更何况你不是还闭着眼睛的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决定无视这两句似是而非、故作高深的话。

“沈纯钧,你快过来看!”那个进来后一直无声无息的游魂忽然激动地叫起来。

石壁的另一边是一段短短的过道,连接着的是一间非常宽敞的石室,那个家伙就在石室里。

我快走几步,来到石室。

空旷的石室中央,竖着两排高大的石架,架上摆着几把青铜的巨剑。剑的式样极其古朴,但剑身遍布缺口,光芒全无,剑柄黝黑难看,可以直接归属于破铜烂铁之类。

“你叫我看什么?这些青铜破剑?”我叹气,“你可别告诉我,它们就是鱼肠、湛卢!”

“怎么会?鱼肠、湛卢都是名剑,不会随便摆出来的!”游魂专注地看着那几把破剑,头也不回地说。

“嘿!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这里的主人?”我随口反问。

“嗯,我是……猜的。”这家伙的语气有点怪。

“那你还看得这么兴奋干嘛?”我凑过去,“这些破剑上有啥宝贝?”

“没有。”他终于把视线从那些破烂上移开,但语气里依然带着依依不舍,“不过我就是特别喜欢它们,看见它们就如同见到久违的故友一般!”

我唯有苦笑。

“咳咳,这石室有没有另外的出口?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云

腾蛟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哦,应该有的。”游魂不假思索地飘到石架旁,小心地挪开了一把剑,在凹槽里摸了摸,然后一按,石室的另一头响起了轧轧的声音,厚厚的石壁缓缓地向旁边移动。

一条更宽阔的石道出现在我们面前。

“呃,你、你怎么知道这石室的机关……还这样熟门熟路的?”我惊诧不已。

游魂呆了呆。

“我也不知道。”他摇摇头,看上去很困惑,“他一问,我就自然而然去按石槽了,根本没想到别的什么!”

我揉着额头叹气:“唉,这样也行?你和这里的主人有心灵感应吗?”

“……也许吧!”他望着石架上的青铜剑,神情惘然。

我望着他,忽然感觉他有点不对劲。

“前面好像还有一个石室,不如,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走到出口处的云腾蛟打断了我和游魂各自的沉思。

“嗯,那走吧!”我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好跟着朝前走。

石道上,众人皆默默无语。

又走了六十米左右,前面还是一间石室。

不同的是,这间石室是有门的。

门虚掩着,留出一条窄窄的缝隙来,估计要像长绳子一般的骷髅才能挤进去。

有了刚才的教训,走到门前我就停下了。

“去推门。”饕餮简单地吩咐我。

我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去推那扇看上去挺沉重的石门。

石门出骨碌碌的声响,并不费力地开了。

我循声低头细看,现石门下有一道弧形的凹槽,凹槽表面非常光滑,里面流动着一层几乎透明的液体,门正是顺着凹槽滑动的。

看来古人也很擅长物理,至少这道门的设计就十分科学,省力得很。我在心里赞了一句。

“里面有什么?不会又是一堆破铜烂铁吧?”我伸头瞄了瞄。

石室的中央排列着一个一个的石箱子,长方形的,看着像一具具棺材。

“这里尽是上好的青铜宝剑,怎可称为破铜烂铁?”游魂肃然道。

“呃,那时候可能是。不过,过了这么多年,青铜也会生锈,锈了的剑还称什么宝剑?”我不以为然。

“这里的宝剑是怎样也不会生锈的!”他一脸正色反驳道。

“啰嗦,看过再说!”饕餮不屑地斜了我们一眼。

“是啊!别做无谓争执,我们来打开箱子。”云腾蛟边说边走进石室。

他xian开一个箱盖,我们便围了上去。

箱子四四方方、平整光滑,底部有一道深深的凹痕,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咦,空的?”我不禁讶然低呼。

“不,这道凹痕里原来应该放着一把剑。”云腾蛟淡淡地说。

“不错。”游魂慢慢弯下腰,轻轻地抚着那道凹痕。

“那现在剑呢?怎么不见了?”我奇怪道。

这里杳无人迹,石箱子盖得好好的,里面既然放的是剑也不是能爬会动的活物,怎么会不见了呢?

我不等云腾蛟回答,就用力xian开了另几个石箱子。

一模一样的箱子,一模一样的凹痕,但同样空空荡荡的,连一星半点的剑的碎屑也没有。

难不成是阖闾变成了僵尸,从他的棺材里爬出来拿走了这些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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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剑池传说(二十二上)

我忍不住喃喃自语。

“僵尸?!”饕餮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恼怒,“哼哼!除了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你这蠢女人的脑袋里就没有别的了!”

“当然还有别的喽!”我闻言眉毛一竖,随即故作天真地笑起来,“比如赑屃、螭吻、蒲牢、狴犴、霸下、睚眦、椒图、狻猊……”

因为心里实在不忿他又骂我蠢女人,所以我历数龙之九子,却故意单单漏掉了他。

不出意外的,饕餮的双眸变得如血般鲜艳欲滴,一股戾气扑面而来,将我团团围住。

如果换做是以前,我可能还会惊惶,可是试过这么多次,也没见恼羞成怒的他把我怎么样,我自然是“气定神闲”,直接把他当成空气了!

“咳咳咳!”一旁的云腾蛟似在无奈苦笑,“我已经仔细察看过,这些青铜剑应该是不久前还摆在箱子里的,看来这墓中确实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真的?”我的注意力当下被吸引过去,“会不会……嗯,真是僵尸之类的?”

“你们别妄自揣测了!”一脸若

有所思的游魂转过头来,“我感觉到答案就在前面。”

他的神情坚定清晰,语气更是十分罕有的肯定。

可是,心里却总感到些许不安。而且,点netbsp;前面会有什么?

我又看了看清一色的石壁和排列整齐的石箱子,暗忖:也许,他又要按下某个隐藏起来的按钮,才能打开机关,继续我们的探险之旅?

游魂专注地在我们最先现的石箱子里一寸一寸地摸索着。

远处一阵沉闷而怪异的响声传进我们的耳中。

像泥水在冒泡,又像烈焰在蒸腾,不过隔着厚厚的石壁,听起来很不清楚。

“外面怎么了?该不会是你乱摸一气,误触了什么机关吧!”我失笑道。

不过话虽这样说,我还是向石壁走去,想走近一些听清楚外面的动静。

手腕上突地一痛。

珠子无声地转动起来,点点幽光闪烁不定。

我迟疑地停住了脚,回过头去看饕餮。

饕餮的双眼依然红光隐现,但视线并不在我身上,而是移到了那犹自在摸索的游魂身上。

“外面……好像有点不妥,表妹,你站过来。”云腾蛟神色淡然地向我招了招手。

似是而非的话语,粉饰太平的语气,这就是云腾蛟一贯令人着恼的作风。

我不悦地皱起眉。

眼角忽然瞥见他袖子里滑出一物,点netbsp;我心里一沉,立刻加快了步子,几乎是小跑着奔向他和饕餮的身边。

“轰”的一声,厚厚的石壁应声而碎,四下飞溅的尖锐石块居然把地面砸出了一个个白印子。

满室流光飞舞。

炽热和冰冷交织在一起,熊熊烈焰和漫天冰珠(大小堪比鸡蛋,不过叫冰蛋——好像太难听了!)在半空肆意地横冲直撞,其间还有许多比铅球还大的圆球闪着黄灿灿的光芒呼啸而来。

我猛地扑倒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极为狼狈,不过幸好没有受伤。

“砰砰”、“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圆球不但外表金光闪闪,而且内里也很实在,个个挟着沉甸甸、圆滚滚的胖身子,深深地嵌入了石壁中,有的甚至还破壁而出。

万幸啊!万幸!倘若我的反应稍慢,现在还不被这些个实心家伙砸成肉饼?

“站起来!”上方传来饕餮的声音,“几个破铜球就把你吓成这鬼样,丢脸!”

我抬头回了他一个白眼。

哼!我既非神仙,也不是妖怪,要是被那些“破铜球”砸到,小命都玩完了,还管什么丢脸不丢脸?

于是,我也不爬起来,只是小心地撑起身子,转头四顾。

饕餮就站在离我不远处,闲闲地负着手,脸上挂着鄙夷不屑的招牌表情。那些漫天飞舞的火焰和冰珠,那些呼啸的铜球,仿佛在他眼里真是一室流光而已。

云腾蛟站在石壁大大的缺口前。

火焰、冰珠、铜球,无一例外地、气势汹汹地飞过来,却在逼近他时莫名其妙地掉落在地上。

他的神情淡然,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缺口外,微微扬起的右手里正握着一颗不起眼的黑色珠子。

哦,是五色珠!

“喂,快点解决它们啊!”我叫道。

他用握着五色珠的手摇了摇。

“你还在等什么?”我不解。

冰冷的地面冻得人抖,同时,它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地底藏着什么巨兽正欲破土而出,让我平添了许多的不安。

“地上很舒服?”饕餮的声音愠怒,“还不站起来?”

我看了看那些满室乱舞的东西,没好气地回答:“起来干什么?等着被砸成肉饼还是烧成焦炭啊?”

“呵呵!表妹,你怎么总是这样——妄自菲薄?”云腾蛟侧头一笑,“不说裂魂珠,你竟然忘了——九命斛吗?”

也许是他的笑太牵强,也许是他的口气太古怪,我一时茫然,耳旁只听到饕餮狠狠地哼了一声。

我默默地爬起来。

正如他所说,腕上的裂魂珠,用闪烁的幽光织成的光盾替我挡住了正面扑来的无数火焰;而那些撞上石壁从我后面弹过来的冰珠、铜球也像碰到了一层透明的无形屏障,纷纷落下。

额上微微刺痛,轻轻一触,似有一大颗柔软的水珠渗出皮肤。没有镜子也不难猜想,此刻我的形象有多像那个三眼杨戬。

自然,不是他的神通,而是他的怪异面相。

“你,很不情愿要它?”饕餮的眉毛纠结一团,“脸比苦瓜还难看!”

“不是,我……没有不情愿。”我垂下了头。

与以前的迫于无奈和敷衍不同,这次确实是我的由衷之言。

但,再真的心意终究敌不过贪婪的**,再厚的情义也无法与无尽的利益相提并论!

“既然如此,表妹,你便站到饕餮身边去。”云腾蛟转回头去,嘴里对我说着话,眼睛却直盯着缺口。

“外面还有什么吗?”我也忍不住望着缺口问。

“无论来的是什么,我们……总能应付的。”云腾蛟和饕餮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再次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们怎么了?

自从进了这墓里,饕餮就很反常,刚才的一番对话,感觉连云腾蛟也是古古怪怪的。更别说那个失忆的游魂了。

“哎呀!”我忽然惊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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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四十章 剑池传说(二十二下)

“怎么?”两人皆问。

“不见了!”我略显惊慌,结结巴巴地说,“他刚才……明明……可是现在……”

我四面张望,不知何时,一直无声地摸索着石箱子的游魂失去了踪影。

虽然这个没脸外带没脑的家伙看不出对我们有什么恶意,但是他对墓里的机关如此熟悉,现在又突然消失,毕竟还是让人忐忑不安的。

“一个游魂,不见就不见了。”饕餮看来对那游魂浑不在意,只是冷冷地斜了我一眼,说,“你慌什么?”

“嗯,反正已经不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云腾蛟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但话里却似微有遗憾之意。

“他……他应该不会害我们吧?”我感觉冰冷的地面开始大幅度地起伏,好像有什么急着要钻出来,心里更添了几分惶然。

再联想到正是游魂摸索石箱子后,那些火焰、冰珠、铜球才出现的,他不会真的居心不良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腾蛟淡淡一笑,“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无益。”

我撇了撇嘴:“谁怕呀?我那是未雨……”

话还没说完,地面出令人心惊的异响,坚硬的青石如同一块块豆腐般被地底某种巨大的力量切开,然后分崩离析。

一棵棵墨绿的、点netbsp;顷刻,枝叶繁茂,那些看似柔软的枝条向四面伸展,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

这情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旧楼和那恶心可怕的魍魉。

“看吧!说什么水来土掩!得,水没来,倒是凭空出来了这么多怪树,怎么办?”因为害怕被来路不明的枝条缠住,我一边没好气地嚷着,一边挨近了饕餮。

“咳咳,你这急躁的性子还真是怎么也改不了!”云腾蛟淡笑道。

我翻了个白眼,正想出言驳斥,却见他将手中那颗乌漆麻黑的五色珠轻轻一抛。

那奇丑无比的珠子猛地绽放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嘿嘿,不好意思,只要一看到这五色珠,我就会想起鼠怪,浑身不舒服,又不能拿它怎么样,只好在心里贬低它。)

漫天乱飞的铜球好似被磁铁吸引,倏然团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圆球,砸向正无限伸展的怪树。

“嘭”的一声巨响,断枝残叶簌簌落下,墨绿色的树身被巨大的铜球砸碎,就这样沉入了裂开大嘴的地底。

铜球毫不停顿地继续砸着,每一下都震得石室摇晃,那些怪树拼命扭动着身子左右躲闪,却依然无法躲开碎裂灭亡的命运。

火焰和冰珠也各自聚成了一团。

刚才还混乱不堪的石室骤然一静。(就到叶子·悠~悠)

短暂的静寂过后,是惊天动地的大爆。

火焰团和冰团重重地撞在一起,银花四溅,绚烂如流星雨。

轰然巨响中,铜球砸碎了最后一棵怪树,紧接着直直地砸进了地里。

石室中央只剩下那颗五彩斑斓的珠子在缓缓转动。

“怎么样?它也不比你的裂魂珠差吧!”云腾蛟的语气中微有几分得意。

“嘿嘿,差远了!没法比!”我不屑地撇撇嘴,“长得丑不说,也没见有啥威力,至多就是会变变颜色罢了!”

云腾蛟一怔,不觉瞪着我,眼眸中闪过一抹少见的恼怒之色。

哈,就是讨厌那“变色珠”,就是要贬低它,气死你活该!我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在心里冷笑道。

“别大眼瞪小眼了!”饕餮一把拽过了我,朝着云腾蛟挑了挑眉毛,“前面又有动静,赶紧用你的珠子去解决吧!”

“为什么又要我动手?”他那两条好看的眉绞在了一起。

“怎么?被她一说,你也难受了?准备闹别扭?”饕餮语带嘲讽,不无幸灾乐祸的意味。

云腾蛟又是一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随即脸色大变。

“呃,呃,你们看……那边黑乎乎的一大团……”明明没有风,我却感觉寒意逼人,云腾蛟的脸色冰冷,眼底的冷冽如此鲜明,好像要将我刺穿,害的我话都说不下去了。

“嗯,真是好多……”饕餮忽然望了望石室缺口。

“那是什么东西?”我拽着他的袖子问。

“你不是喜欢僵尸吗?”饕餮斜了我一眼,“那边的东西是它们的同类。”

僵尸的同类?

我顾不上他的字眼,连忙凝神去看。

呵,密密麻麻的黑色缓慢地移动着,近了,一个个身躯庞大、四肢僵硬的“盔甲人”撞进了视线中。

“泥俑!”我不觉失声叫道。

“呵,你居然知道俑?”饕餮微微一笑,脸上难得没有鄙夷之色。

“切!你没看过《古今大战秦俑情》?”我白了他一眼。

“咦?秦俑。”我忽然嘀咕,“没想到阖闾挺有创造性思维的,这泥俑可比秦始皇用得早,可惜那时候也没有专利申请之类的,风头白白让别人占去了!”

“别胡扯了。”饕餮手一翻握住了我,“这些东西可不是任人搓捏的泥偶,让五色珠来应付吧!”

看着云腾蛟指挥五色珠迎上了那似乎源源不绝的泥俑。

“喂,你们当初找上我,是不是就为了今天……”

“什么?”饕餮漫不经心地问。

“哈,可别告诉我,你们是临时才打算进阖闾墓的。”我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扭头直视着他。

“你说是……就是吧!”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神气有些古怪。

“可是,你们已经有了五色珠……为什么还一定要……”我忍不住想把一直盘旋在心头的最大疑问一吐为快。

恰在此时。

“纯——钧——”熟悉的呼唤声丝丝缕缕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打断了我的问话。

“小……光?是不是你这个家伙?”我四面张望,“你在搞什么鬼?快出来!”

“你肯定是那个游魂?”饕餮直视着前方问。

“嗯,应该是吧。”感觉身旁的气息忽然变得阴冷狠戾,我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心。

“好,我们走。”他竟然拉着我,朝着那一大群“前赴后继”的泥俑走去。

“啊?我……我们……”我瞠目结舌。

说实话,我倒不是害怕这些泥俑能伤着我,可是看到那些脏兮兮、黑乎乎、不断碎裂成泥团的东西,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汹涌而来简直有淹没我们的趋势,心里就涑。

真不知道饕餮是怎么想的!

难道,我们要“沐浴”着这些泥尘去找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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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池传说(二十三上)

水一样的波光悄悄地弥漫在我们的四周。

消弭了凛冽的杀气,隔绝了汹涌的泥尘,莹润流转似美人珠泪,动人心魄。

“咳,原来……九命斛是派这个用场的。”我喃喃低语。

“这样可保你安全无虞。”饕餮淡淡地说,“不过,那个游魂的气息,你还能感觉得到吗?”

“嗯。”我吃不准他的意图,只是微微点头。?”“那好,跟着你。”他双眉微挑,直视前方的眼中1ou出了睥睨之色,“我倒要看看,这墓中还能有什么厉害的机关

飘忽隐约的呼唤声又在耳边响起。

“你……我们为什么要找游魂?”我边走边问。

“哼!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墓里的阖闾和那个游魂有什么关系?不想知道那些石箱子里的青铜剑去哪儿了?不想知道那个游魂为什么熟悉这里的机关?”饕餮轻哼一声,连用了三个反问句。

“可是他……他只是一个游魂,而且还是个失忆的游魂啊!”我无力地反驳道。

“能出现在这里的,就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一旁的云腾蛟ha话道。

我转头望了望他,五色珠绚烂的光芒遮护着他,使得他也神态从容地走在我们的身旁。

一缕苦涩从心底泛起,蔓延到了全身。

是呵,出现在这里的,怎么可能会是“无关紧要”的呢?

只是,这个“有关紧要”,又是指的哪一方面呢?

我垂下了头,循着若隐若现的呼唤走向不可知的前方。

本以为很快就能结束寻找的想法在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弯道岔路之后被我无奈地抛却了。

眼前,已经是我们转过的第十二个路口了。

不同于以往,困住我的多是一成不变的、单调的路径,这里的每一个路口都是不同的,宽窄各异,长短不一,甚至连地面的颜色质地都有很明显的差别。

所以,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不妥。

但一次又一次地拐过弯道,前方一径是各式各样的石壁和延伸向前的岔路,好像永无尽头!

我不得不抬起头,集中心神地分辨着。

细若游丝的呼唤声一直在前方,不远也不近,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只是引导着我们不断向前。

“怎么样?能找到他的位置吗?”云腾蛟开口了。

语气十分淡定,并没有惯常的嘲讽。

“我感觉……他就在前面不远,但我没办法确定具体位置。”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迷宫?还是障眼法?”饕餮的语气不善,好像很窝火。

“也许,都不是。”云腾蛟的眼底闪着与九命斛相近的水色,他认真地看了看前面,“这些石壁和通道无时不刻不在变化,不像是普通的迷宫。至于障眼法,在五色珠和九命斛之前,恐怕无所遁形。”

“变化吗?可我觉得更像是在生长!”我随口说道。

四道灼灼的目光电射而来。

“怎么?呃,呃,我……我是随便说说的。”我退开了一步,急忙解释。

“不错,生长!”饕餮与云腾蛟对视了一眼。

我见两人脸上都泛出少许喜色,倒有些茫然。

“石壁和通道又不是活物,也能生长的吗?那它们算是什么东西?”

“你明白道生万物之理吗?”云腾蛟转头问我。

“道?你的意思是指无极和太极?”我苦笑但点了点头,“我只知道,道即是无极,由无极而生太极,由太极而化生万物。”

“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饕餮一边漫声说着,一边扫视我们前方的石壁。

他的双目之中红光如炬,那妖异的鲜红,似有形的手掌在石壁上冷冷拂过。

厚厚的石壁亦好像有知觉一般,随着红光的扫视而抖动躲闪。

果然像活物!我心里突然感到很不舒服。

“这里是一个由太极而生的阵法?是两仪?四象?还是八卦?”我问。

“呵呵,这不是问题。”云腾蛟微微一笑,“只要找到应对之物就行了。”

“什么应对之物?”我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咦,你怎么会猜不到呢?”云腾蛟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是你明知故问?这可不像你一贯鲁……直率的性格呀!”

我霍然一惊。

血红的眸子从石壁上转到了我身上,那眸子依然鲜艳欲滴,但掩盖其下的神色却颇复杂,竟无从分辨是恼怒还是悲哀。

“呵,我,我有点失神,所以……”我苦笑以对。

“啰嗦!退开!”饕餮猛一甩手,沉声喝道。

我默默地从他身边走开。

一个黑白两色的太极图案冉冉升起,徐徐变大,然后悠悠然地越过我们的头顶,一晃,没入了石壁中……

空间里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又好像被声音充满了,因而压力陡增。

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漩涡像无底的黑洞肆意地吞噬着我们面前的石壁和通道。

漩涡不断融合,又不断分裂,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在慢慢消失,包括光和影,甚至连我的意识里也只剩下了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的那个黑白两色的浑圆。

这一瞬,漫长如百年!

“哎,表妹,你怎么了?被饕餮那家伙吓傻了?”感觉云腾蛟凑了过来,我猛醒,忙不迭地扭开头,顺势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满手冷冷的水珠刺激着我的神经,提醒着我逝去的早已遥不可追。

“呵呵,没有了碍眼的东西,就是舒服。”云腾蛟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真挚,“你看,眼界多开阔!”

眼前的石壁和通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空旷无比的广场。

光滑平坦的青石地面,微微闪着幽光,冰冷异常。

放眼看去,四周竟似没有边际。

我扯了扯嘴角,强笑道:“嗯,又破了一重机关。不知道这片空旷的广场里会不会跳出什么来?”

“哼,如果你希望是僵尸的话,恐怕不会如愿了!”饕餮背对着我冷冷地说。

“我又不是天师,对僵尸可没有兴趣!”我苦笑着叹息。

“对啊!正常的人怎么会喜欢僵尸?”云腾蛟对着饕餮的背影笑得很古怪,“你别老是杞人忧天了!”

饕餮倏地转过身。

血红的双眼像在冒火,连头顶也红光闪闪了,表情更是说不出的奇怪。

那是一种恼羞成怒和难堪,夹杂在凶狠暴戾里,显得格外别扭

我茫然无措地望着他,仓促之间根本就弄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又怒了。

是我的反驳吗?还是云腾蛟的话?可我们并没说错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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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剑池传说(二十三下)

视线胶着。

我依旧茫然无语,他也一言不。

只是那双凝视着我的血色眸子里,有一种越来越浓的……哀伤在氤氲流转。

哀伤?!

天哪!我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似乎有数不清的、哇哇乱叫的乌鸦飞过。

地呀!现在就算有个得道高僧在我面前跳钢管艳舞,也不会有如此震撼的效果!

“我很正常……呃,呃,我的意思是我……我真的不喜欢僵、僵尸……”我实在被那哀伤雷到了,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一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差一点挪到了云腾蛟的身上去。

我怕他飙,更怕他会做出比现在更令人害怕的举动来。

“表妹,你难道不明白……”云腾蛟扶住了我,等看清我的表情后,1ou出了无奈的苦笑,“咳咳,算了!反正你那花岗岩脑袋也不开窍,说了也白说!”

花岗岩脑袋?又损我?我皱起眉头,一下甩掉了云腾蛟的手。

“前面有……东西!”红光一闪,上一刻气息紊乱的饕餮已经在十丈开外了。

“是什么?”云腾蛟一晃紧跟其后。

“喂,喂,你们等等我!”我一边奋力迈开步子追赶,一边在心里愤愤不平地嘀咕,“真过分,早知道你们是神兽了,还显摆什么?欺负我不是妖怪不会飞啊!”

空空荡荡的广场,鬼影都没有一条。

游魂的呼唤悄然而绝。

云腾蛟和饕餮的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哎!别跑那么快啊!我赶不上……”我的话音还未落,前面的两个家伙就消失了。

我徒劳地追了一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只见四处茫茫,只好停了下来。

没有了那两个家伙,空气里似乎少了点什么。青荧荧的地面反射着幽冷的微光,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唉!不是妖怪还真吃亏,每次都落单。”我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咳,沈纯钧,你想变成妖怪?”有个声音突兀地在耳旁响起。

我一惊,那游魂不知何时出现了,半垂着头,静静地飘在我身旁。

“我人做得好好的,干嘛要变妖怪?”我朝他翻个白眼。

“妖不好吗?能长生,还有异能,比人活得逍遥多了!”他不以为忤,缓缓抬头认真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变?”我撇嘴瞪他。

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了!

“我?我不过是抹游魂,连人都不是,怎么变?”点netbsp;“切!妖怪又不是人进化的,非得要……呃,你、你、你……”我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手指着游魂,一副惊诧莫名的表情。

“你怎么了?怎地一副见鬼的摸样?”他奇怪地问。

“你的脸……啊!啊!你的脸……”我连连怪叫,“天!你怎么有脸了?”

不错,此刻面前飘着的这家伙剑眉星目,鼻正口方,一张英武俊美的脸配上瘦高的身材,活拖拖是个帅哥的造型。

他吓了一跳,不大相信似的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哦,真的?我长得什么摸样?很可怕吗?”

他的语气里透着惊惶,好像对自己的长相很没有自信。

“是啊!很丑,很可怕。”我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歪眼豁嘴,驼背鸡胸,抓手瘸脚,青面獠牙,整个一歪瓜裂枣!总之,比地狱里的厉鬼还要丑一百倍!”

“啊?!”不出意外的,某人,哦不,某魂被吓得一蹦三尺高,“我,我我……我长得……这么丑?”

“嗯,那又怎么样?”我望着他青绿交杂的脸,心里早笑翻了,却还是憋着,“你不是人,也不是妖,长得是美还是丑有啥好在意的?”

“……唉,你……说得对!”他深深望了望我,苦笑着说,“做人时都无所谓皮相美丑,到现在就更加不必在意了!”

话说得通透,不过语气和表情那么苦涩,可一点也不通透。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真没见过比你更好骗的……说你长得丑你就信了?”我笑得前仰后合,“那我要是说你长得貌若天仙,你也信?”

他怔怔地望着我,像被人砸了一闷棍似的。

我见他那个样子,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赶紧不笑了。

“呃,我跟你开玩笑,别生气!”我说。

“我没生气。”他摇头,眼底闪过一抹水色,“你说得有道理。嗯,左右没事,我们一起到前面去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是阖闾墓,除了那些破铜烂铁就是所谓的宝藏,难道你想领我去看阖闾的骨头吗?”我重重地叹气,前提还是阖闾有骨头可以给我们看。

我根本不想进这墓里,管他宝藏还是宝剑,一概没兴趣,更别说是死人骨头了。

“嗯,你不想去,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点点头,语气很温和。

我倒呆住了,这么听话?

“你想去看什么?找那把匕吗?”我想了想问。

“匕?哦,不是,我已经找过了,没找到。”他冲我摇摇头。

“不是匕,那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没什么。”他淡淡地笑。

“哦,既然没什么,我可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一转身,作势朝来路而去,“等会儿那两个家伙回来,你就说我嫌这气闷,出墓去了!”

“哎!你……你真走啊?没有找到纯钧剑,我们谁也出不去!”他一急便没有了从容的样子。

小样!叫你跟我装蒜!

我回过身,眼一瞪:“哼!狐狸尾巴1ou出来了吧?还说没什么呢!找纯钧剑?干嘛?”

“我……我不知道。”他期期艾艾地回答。

“你不说,我就走!”我微微冷笑,“反正横竖跟我没关系,我可不趟这浑水!”

“其实,其实,这纯钧剑……它是……是你……”他依旧支吾,神情苦恼,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一般。

“它是我什么?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吗?”我的额上浮上了无数黑线。

他向左右看了看,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罢了!就告诉你好了。”他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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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剑池传说(二十四上)

他的双目灼灼,脸上的表情很肃穆,完全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宝剑亦有魂魄的话吗?”他问。

我偏过脸略一思忖,点点头,表示还有印象。

“你便是那纯钧宝剑的剑魂!”他凝视着我,眼底深邃,似有说不出的忧郁。

嗯?纯钧剑的魂魄?我?

“切!我是人,它是剑,风马牛不相及,你胡扯什么?”我直接给了他一个鄙夷的大白眼。

“魂主灵性,一切器物如若得了灵性,都会有魂魄!”他微笑,眼里却无一丝笑意,反倒似乎有许多说不清的愁绪闪烁其中,“灵性越强,魂魄的力量也随之而强大。纯钧是千古名剑,剑魂自然强大……”

“它自强大,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悦地打断说。

“你便是他,他便是你,怎会无关?”他轻叹。

“哼!又唬人!”我挑高眉毛,“姑且先不论这剑魂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只说我,我三魂七魄俱全,有血有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哪一点与常人不一样?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什么剑魂啊!”

“那是因为……”他欲言又止,脸上1ou出了犹豫迟疑之色。

“因为什么?你快说啊!”我真想跳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再用力摇晃,点netbsp;“咦,表妹,你在和谁聊得那么火热哪?”眼前一花,两个蛇蝎美男回来了。

“还有谁?游魂啊!你们刚才不是也在找他吗?”我撇撇嘴。

“哦,是他。”云腾蛟一笑走近。

“是你!”一声冲天怒吼,大片红光铺天盖地地扑来。

空旷昏黄的四周骤然间明亮如白昼,一朵朵鲜红妖异的火焰四下游曳,喷吐着汹涌的炽热。

饕餮就在这涑目惊心的烈焰红光中,凶戾无比地直击游魂

我不及多想,将那已经被吓呆了的、飘忽的魂儿一把扯向身后。

“你……什么疯?”我既惊且怒,就算要翻脸成仇也没有这么莫名其妙的。

“让开!”雷霆万钧的攻击被迫凝滞在我身前,饕餮横眉怒目,厉声喝斥,头上的短竟然根根竖起。

“不让!”我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吃错什么药了?他一出现就杀过来,他哪里得罪你了?”

“得罪?哼哼!”饕餮冷笑,拧紧的眉头像一团乱麻,红得似滴血的眸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杀气。

这一刻,他又是那个冷酷无情、暴戾凶残的饕餮了!

“你们刚才去哪了?生了什么事?”我喘了口气转而问云腾蛟。

“在前面转了转,什么事也没生。”云腾蛟轻描淡写地回答。

“是吗?”我十分怀疑地瞟了瞟饕餮,“那他干嘛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那表情简直像要把游魂剁成肉酱,再一口吞下去。他也不想想,只是一抹游魂,哪来实质的身体给他剁啊?

“呵呵,这个我可不知道……”云腾蛟一如既往地打个哈哈,眼睛扫向我身后,面色忽然一凛,“嗯?他怎么有脸了?”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呃,我……我能否……先问一个问题?”身后的游魂有些畏缩地探出头来,“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废话!要不是有我挡在前面,你早就粉身碎骨,哦不,是魂飞魄散了!我撇嘴。

“明知故问……”云腾蛟的嘴角扯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冷笑……

“可是,为什么?”游魂的声音里带着惶惑和愤慨,“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不认识?”饕餮和云腾蛟一齐盯上了他的眼,原本朦胧的眼睛一下子清晰,里面疑惑不解占了大半,还有小半是愠怒。

忽而就冷场了。

饕餮的暴戾之气不减,云腾蛟依然似笑非笑,但,刚才的剑拔弩张和雷霆万钧却似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森森的古怪和妖异。

我的头没来由地痛起来。

游魂也被这可怕的气场骇住了,缩在我的身后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他说不认识,你们怎么说?”我揉着额角打破了沉寂。

“呵呵,不认识啊,那就不认识好了。”云腾蛟挑了挑眉,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常态。

“啊?”我闻言一怔,随即偏头去看饕餮。

“到主墓室去。”他冷冷吐出一个无头无尾的短句,便径直转过了身。

主墓室。

缓缓推开石门,室内既没有耀眼的奇珍异宝,也没有传说千载的

三千宝剑,甚至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一具厚重而宽阔的石棺静静地横卧在中央。

只一副棺椁,便占去了墓室的近一半空间。

剩下那一半的空间,一眼望去,本应是绝对空旷的。

可是,阴冷的空气里却泛起一阵阵异样的波动,好像一双双眼睛在眨动,竟令我产生了墓室四壁皆有人在盯着我的错觉。

这一瞬,我迟疑了。

墓室里真的什么也没有吗?棺椁里真的有阖闾的尸吗?

为什么不见陪葬的任何物品?就算没有宝剑三千,但鱼肠扁诸呢?湛卢钜阙呢?

“进来。”恍惚间,有人重重地拉了我一把。

不由自主地就跨进了门。

我梦游似的,一步一步走近棺椁。

白玉般的质地,间或隐隐闪过暗红色的光芒。屹立不动的棺身,契合地覆着石盖,中间毫无缝隙。

疑。棺椁通体没有任何装饰,但墓主人的华贵与威严依然显1ou无

石盖下会是那个已经死去了两千多年的吴王阖闾吗?

我慢慢伸出了手。

“表妹,表妹,魂兮归来!”云腾蛟的魔音毒舌适时穿脑而来,“你要干什么?开棺验尸吗?”

我猛醒。

“我只是……呃,我想摸摸……那是不是白玉做的!”我徒劳地解释着,脸却一下子红了。

“那是石棺,不是玉棺。”云腾蛟的嘴角微微上挑,一抹调侃浮了上来,“再说,你要开棺,起码得先练练开山掌、断碑手之类的,对不对?”

我无言以对,只好低下头装聋作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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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剑池传说(二十四下)

一室寂然。

饕餮冷冷地站在我身旁,一言不地注视着石棺。

他脸上暴戾的表情隐去了许多,但那双血色的眸子深处,熊熊燃烧着炽烈的凶残,似有形的利刃要将厚厚的棺盖划开,生生将棺中的人撕碎,碾成齑粉!

感觉到他迸出来的异乎寻常强大的恨意和杀意,我打了个寒颤。

莫非他与棺材里的阖闾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宿仇?

微微侧过头,小心地瞟了瞟饕餮,我心里暗暗嘀咕。

“开始吗?”云腾蛟慢条斯理地轻声问。

“开始什么?真的打开石棺验尸?”我冲口而出。

云腾蛟的嘴角抽搐了下,没回答我。

“你们要干什么?”石棺的另一头,不高不低的声音扬起,总是被忽略的游魂开口了。

“戏入**,无论怎样不情愿,所有主角也都该登场了。”云腾蛟朝他微微一笑,但眼底冷冽,实无一丝笑意。

“主角?谁啊?”我疑惑地望望四周,然后将视线调回石棺上,面色一变,“呃,你不会告诉我,你所说的主角是……是这棺材里的……”

“咔咔咔……”严丝密缝的棺盖出低沉可怕的响声,慢慢的,一寸寸的,向旁边挪开。

我本能地倒退几步,点netbsp;千年石棺里能爬出什么?僵尸?妖怪?

咳,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是赏心悦目的。

棺盖缓缓地移开,白玉般的石棺里一个男人慢慢坐了起来。

一眨眼功夫,他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顿时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剽悍矫健,剑眉星目,鼻正口方,长着一张英武而又非常俊美的脸。但这些都不是我呆的主要原因,美男帅哥我也不是没见过,可面前的这位居然有着和游魂一模一样的脸。

“呵呵!”低沉有力的笑声在四壁回荡,“你们终于……还是来了啊!”

我又退了一步,声音也一样。

“你不是一直在等着我们吗?”云腾蛟淡淡一笑。

“是啊!等了好久……”他扫视着我们,当看到与我一样面带惊骇的游魂时,嘴角浮起了一个由衷欣喜的笑容。

“你、你到底是谁?阖闾?”我从呆怔中醒过来。

“阖闾。”他语调平缓,像唤着旁人的名字,却依然优雅地点了点头,“嗯,我确实是阖、闾。”

“那他……又是谁?”我伸出手,指着游魂。

两人(人?)同时望向对方,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身材,唯一的不同只是游魂的飘忽。

“你还没猜出他是谁吗?”阖闾不以为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望望他,又望望沉默的游魂。

“嗯,他、他也是你?是你的……魂?”我苦笑。

“呵呵,聪明的小姑娘!”他似乎不吝赞许,“他就是我的魂。”

游魂的身子猛地一颤,脸上1ou出了古怪的神气。

“你没有了魂,怎么还能一切如常?”我迟疑了下,还是咬咬牙说完,“难道你比僵尸和妖怪还要……厉害?”

“哈,无魂还有魄,你不必担心我是那种行尸走肉般暴戾滥杀的东西!”阖闾(姑且先这样称呼他)笑得有些奇怪而嚣张。

“过来!”饕餮忽然大怒,一把将我揪了过去。

我感觉手臂好像被滋滋作响的烙铁砸个正着,皮肉筋骨都焦烂了一般。

我竭力忍住痛不吭声,只静观其变。

“饕餮。”阖闾又笑,“一别千年,无恙否?”

“幸而未死,让你失望了!”饕餮目中红光如炬,但语气却恢复了惯常的鄙夷和嘲弄。

“哪里,我一直在等着你……来呢!”阖闾毫无畏惧之色。

“你的那些鬼东西呢?怎么不出来保护你?”饕餮斜睨着他,一脸不屑。

“鬼东西?呵呵!你不也是来找它们的吗?”阖闾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近了游魂。

仿若是心有灵犀,垂默然的游魂突地抬起了头。

“你是吴王阖闾?”他的声音涩涩的,面上带着深思。

“错了!你我本是一人,我是阖闾,你当然也是。”阖闾虽然摇头轻叹,但语气神情很是亲切温和。

“你姓姬,名光,对否?”游魂没有理会阖闾的话,神情郑重地问。

“对,那也是你的姓名。”阖闾再次强调。

“沈纯钧,你看,你给我的名字还真是……恰如其分、一丝不差呢!”游魂转过头来望着我。

那双认真的眸子里隐隐闪烁着的是让人心里刺痛的凄凉和苦涩。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点点头。

小光,公子光,吴王姬光,那正是如今从棺椁里爬出来的阖闾的姓名。

“纯钧?!原来你已经找到了剑魂,难怪急着进墓中来与我……了结宿怨。”阖闾望着我恍然道。

“小姑娘,你是纯钧宝剑的剑魂,进了这墓室,可有什么感觉?”阖闾的语气如循循善诱的长者。

“什么感觉?”我一时茫然。

?。“这里大概还有一些和我相似的东西吧。”游魂突兀地ha?

我一惊,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墓室四壁,先前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那里有什么?”我忍不住扯了扯饕餮的衣袖问。

“没什么,一些见不得光的鬼东西而已!”饕餮语气虽冷,但话中的安慰之意依然1ou了出来。

“呵呵!小姑娘,别被他骗了!那是剑魄,不是鬼东西。”阖闾若有所思地瞧着我,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剑魄?”我不解地低声重复,“剑魄是什么?”

“你本身就是剑魂,剑魄与你,就像是那种生死与共的朋友啊!”阖闾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优雅。

“闭嘴!”饕餮按捺不住怒形于色。

“我,我不是什么剑魂!”感觉自己的手臂几乎被盛怒的某人掐断,我连忙忍痛出声否认。

??“我看,我们大可不必在这上面纠缠不休。”云腾蛟适时ha话提醒,“饕餮,先办正事吧!?

听他一说,饕餮脸上的狂怒之意才隐去了一些。

“哈哈,正事?”阖闾眼中寒光闪闪,放声大笑中十足泄出幸灾乐祸,“如果你们口中的正事就是想找我的那些剑魄的话,那我实在要说声对不住了!”

“为什么?”难得云腾蛟也紧紧皱起了眉,饕餮的血色眸子已经红光涌动。

“因为——她!”阖闾伸出手直指向我,眼中寒意锐利胜过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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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剑池传说(二十五上)

“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惊诧不已。(就到叶子·悠~悠)

“咳,应该说有关。”阖闾别有深意地瞥了瞥饕餮,“不过,倘若你不愿被人利用,那就另当别论了。”

饕餮和云腾蛟的脸色猛地一沉。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却依然冷笑,“利用?哼哼!我一早就习惯被人利用了,所以,你也不必挑拨离间,有什么话直说吧!”

阖闾的脸上掠过一抹惊异之色:“哦,你竟然早就知道他们在利用你?”

“在命运面前,谁不是被人操控、身不由己的棋子?”我的语调平平淡淡,好像只是在陈述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在近乎永恒的天地面前,世间众生一如叶尖朝1ou,短暂得转瞬即逝,又何必介怀什么利用不利用?”

也许是我的表情过于漠然,也许是我的话触动了什么,墓室里的一干人等皆陷入了沉默。

“你,想得到永生吗?”半晌之后,阖闾忽而开口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不想!”我非常干脆地回答。

不假思索而且带着明显的厌恶。

“为什么?”接话的居然是云腾蛟。

他脸色古怪,说话前似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饕餮。

饕餮面无表情地望着石棺,血红的双眸里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为什么?”我忍不住嗤笑出声,“哼,生命之所以宝贵,不就是因为它的短暂吗?如果长生不老、不死不灭,生命还有什么珍贵可言?”

“一派胡言!世人谁不想永生?如果不死不灭,世间万物哪一样不能得到?权势财富应有尽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阖闾立即反驳。

“真到了那时候,活着还有什么目标呢?”我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世间万物,都有存在的时限,或长或短,可没有一样是永恒的!”

“怎么会?神不是永恒存在的吗?”阖闾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云腾蛟和饕餮。

“你不会不知道天人五衰吧?况且神还有天劫的!”我冷哼一声。

“呵呵!天劫啊!”阖闾笑得意味深长,“就算我不记得,别人也一定不会忘了的!”

这句话一出,云腾蛟的脸也阴沉了下来。

“啰啰嗦嗦,尽是些废话!”饕餮终于将视线从石棺上移开,语气很不善,但却出奇得冷静,“快说!怎么和她有关?”

“魂魄者,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形气既殊,魂魄各异。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也。附形之灵者,谓初生之时,耳目心识、手足运动、啼呼为声,此则魄之灵也;附所气之神者,谓精神性识渐有所知,此则附气之神也……”阖闾侃侃而谈。

“那是人的魂魄,和你的剑魄无关。说重点!”饕餮冷冷地打断。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脸上就好像覆上了一层面具,鲜少有表情,但却冰冷决绝,唯有那双血色的眸子依然闪耀着地狱烈焰般的光芒。

“咳咳,简而言之,我的三千剑魄都无魂,无法挥作用,只有纯钧剑魂归位,才可……”他把头转向了我,故意停顿的语气配合着微微皱起的眉头,看上去很是无奈,似是对我充满同情的样子。

我淡淡地回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是剑魂。”我平静地说。

“先不论她是什么。”云腾蛟不待阖闾有所反应,就岔开话题,“众所周知,你的宝剑不止一把,鱼肠扁渚,湛卢钜阙,哪一把不是绝世名剑?为什么非要纯钧剑魂呢?”

“鱼肠扁渚,湛卢钜阙……”阖闾喃喃自语,脸色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怎么?”云腾蛟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悟,便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继续问,“难道,都找不到了?”

“浸透了尘世的功名利禄,就算……”他一个失神,拖口而出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连忙生生咽下去,但那种深深的遗憾和失望却无法掩饰。

“所以,你就故意抽去了你那个白痴人魂的记忆,利用它找到了这个蠢女人?”饕餮指着我,语气依然很冷静。

我也依然淡定如一潭死水。

只是当他说到“蠢女人”三个字时,心里忽地一阵紧缩。

蠢吗?也许真是!

“那么你找到了以后准备怎么做呢?”我用平静无波的眼睛直视着面前三个不一样容貌却一样心肠的美男,“怎样才能让剑魂归位呢?”

何必再转弯抹角,欲擒故纵?

如果这是一早就设计好的桥段,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纠缠在我是什么上呢?

我略略扯起嘴角。

“表……妹,你,你还好吧?”难得云腾蛟也1ou出了那样惊诧的表情。

我没理会他,也没去看饕餮,只盯着阖闾。

“呵呵,不急,不急。”阖闾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拿眼瞟着默立在角落里的游魂。

那抹静默得如空气一般的影子从进来伊始,一直半垂着头,两手交握,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哦,不急?那是因为时机未到,还是因为欠缺什么?”我微微一笑。

“沈纯钧!”一阵风吹来,身旁就多了条影子,“你难道……疯了吗?”

“他……他们这是……居心不良,你还不……”游魂几乎扑到了我身上,望着我的双眼里透出无比的焦灼和担忧。

没想到,真正担心我处境的竟然是他!

“唉,不用担心。”我轻叹一声,安慰他,“有些事是命中注定,随便怎么样也躲避不开的。”

既然逃不开,唯有勇敢面对。

“想不到,小姑娘你是个这么豁达的人!”阖闾半真半假地赞道。

“我想,到了这时候,大家就不必虚以委蛇了,直言不讳吧!”我冷下脸,“我不想做个糊涂鬼,请你们将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你想知道?”饕餮问。

我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缓缓转向了他。

那个睚眦必报、贪婪暴戾的饕餮,此时冷静淡然得让人心悸。

我忽略心里泛起的阵阵痛楚,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吧!”

无论怎么样,真小人总比伪君子好,由他来说,必然不会再欺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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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剑池传说(二十五下)

众皆默然,点netbsp;“上古时候,我终日游荡于八荒。那时四方纷乱,天灾不断,战火频繁,人类为了食物和领地经常互相残杀,以至神州大地满目疮痍。我心情烦闷,穷极无聊,就吞噬着一些我看得上眼的东西。”饕餮冷冷地开始了叙述,“后来,我一路游荡,就一路吞噬。渐渐地,人类对我畏惧日深。因为我的胃口很大,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吞下去。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日,我到了南荒。”

说到“南荒”,我敏锐地感觉到饕餮和阖闾的气息有一瞬的停滞。

想来,一切都源自这个只在古书上惊鸿一现过的地名。

“那时候的南荒极大,山险水恶,沼泽丛生,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毒物药草。我一时不慎,吞了一棵形状奇丑、周身闪光的怪草,居然中毒了。我本是龙王第五子,寻常毒物与我就像小吃一般,可是这次,我用尽方法也不能化解所中之毒。一怒之下,我现了原形,把眼前所有看得见的东西全部吞进了肚里。”

我撇了撇嘴。

“最后,还一口气撞毁了南荒的十几座高山,因而导致洪水肆虐。南荒大大小小部落的先民们只得狼狈不堪地东逃西窜,眼看都逃不拖灭顶之灾了。”阖闾微微冷笑,抢过话头,“这时,南荒部落联盟的一个大巫师,因为生就神通,所以及时现了洪水背后的真相。他用本部落供奉的一块昔年大地之母(即女娲)留下的灵石制住了狂的饕餮。为了彻底消弭洪灾,造福部落,他以自己和世代继承者的灵魂献祭,与被困在灵石里的饕餮订立了契约。”

“原来这才是……灵魂契约的由来。”我喃喃低语,那些藏在心底的影子在眼前一一闪过。

“咳,说得好像很伟大一样。”云腾蛟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饕餮冷冷地哼了一声。

“怎么?”我不解地望向他。

“那棵让饕餮中毒的怪草,就是这个大巫师培植的。”云腾蛟向我解释道,“而且,他用灵魂献祭,主要是想最大限度地利用饕餮和灵石的力量而已!”

“他培植的是毒草,但那是以毒攻毒,捣烂外敷用来治罕见的螣蛇毒的,谁想到有人居然会把它整棵吞了下去?”阖闾皱眉,“至于用灵魂献祭,其中虽然有私心,但大半是为了挽救南荒和造福部落。”

“嗯,这确实不能怪……”我正点着的头忽然顿住了,脸上不由得1ou出了惊愕的神色,“噫,他不是上古时候的巫师吗?你又不可能是他,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自然知道。”阖闾的双眼熠熠闪着光,“因为我就是他!”

“切!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他是你的前世吧?”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已用自己的灵魂订立了契约,是没有来生的!”

“呵,你的记性不错!”阖闾一笑,“不过,

就是性子急了些。我来解释给你听。”

“不必了。让我来说!”饕餮忽然开口。

他嘴角上扬,神色冰冷,眸光里的狠戾一分也不减。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中毒之后狂性大增,但力量却折损了一多半,轻而易举就被他施术用灵石困住了。正当我准备玉石俱焚时,他忽然变脸,神色恭顺地向我请教关于永生的问题。”饕餮冷笑着斜睨阖闾,“哼,原来,所谓消弭洪灾、造福部落,全是幌子,是他用来独占灵石,进而寻找永生的烟幕。”

“他是凡人,虽然生就神通,但要想永生也只能从灵魂着手。所以,先利用灵魂契约避过轮回,然后锤炼神识,尽可能地汲取天地灵气,增强力量。等时机一到,再找一个契合的载体来实现他不死不灭的夙愿!”.

“哦,这个契合的身体就是阖闾吧!”我恍然

“可是,阖闾也是凡人啊!”随即我又疑惑地瞅着脸色铁青的某人,“喂,你的灵魂再强悍,占了凡人的身体,不是仍旧逃不过生老病死吗?”

“唉,饕餮说的是载体,不是身体。”云腾蛟有些无奈。

“这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指他吗?”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然后一脸惋惜地说,“咳,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身为春秋五霸之一的吴王阖闾,居然会因为在‘檇李之战’中被越大夫灵姑浮斩落大趾就死了!”

敢情是被人,哦不是,是被野心勃勃、神通广大的巫师厉魂给算计了!

“哼,两位神君此刻说得冠冕堂皇,似乎有多无辜似的。”阖闾面沉似水,眼里寒光闪烁,嘴角满是嘲讽之意,“试想,我生就神通,岂能埋没于碌碌众生之中?独占灵石,订立契约,虽为追求永生,但何尝不是挽救了部族和整个南荒?你们呢?你们卷入其中,甘愿与我订立契约,难道不是要躲天劫?不是要求永生吗?能轻松找到我,并在这墓里随意出入,难道kao的不是不择手段掠夺来的异宝吗?你们对这小姑娘难道不是别有居心?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他们对我有什么居心啊?”我笑得没心没肺。

“你不是……原来你不知道!”阖闾先是讶然,旋即1ou出几分怜悯之色,“我先时并没看出你是纯钧剑魂,可他们一直与你同行,一早就清楚你的底细,怕是存心要骗了你的命、夺了你的魂来让纯钧剑归位的……”

一声响遏行云的怒吼,仿佛要震碎石壁,妖异的红光在墓室里蔓延,劈头盖脸地裹住了阖闾。

一朵朵血红的烈焰在半空中怒放。

炽热的温度里氤氲着愈来愈浓烈的杀气。

我依旧笑着,但眼角却红了,心里的痛楚是再也掩饰不住。

饕餮的愧疚,云腾蛟的歉然,虽然都只在他们脸上一闪即逝,但已经足够了!

足够证明阖闾的话是真的!

不是不知道他的暴戾、贪婪和狠毒,只是这么多年,我心底深处总存着一分侥幸,也许他待我是不同的,也许他对我是有些真情的……

但,这又怎么样呢?无论之前有多少真情假意,图穷终究会匕见,这是不变的,我的宿命!

(下章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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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剑池传说(大结局)

第三卷女院怪谈第一百四十七章剑池传说(大结局)

碎石如雨。==bsp;红光化作有形的利刃,在空旷的石室里纵横驰骋。

阖闾的身影化作了一片青色,以电一般的度,躲避着,却不还手。

或者是,没有力量还手?

我半倚在石棺上,心不在焉地望着那混战作一团的红光和青影。腕上冰凉沁骨,氤氲的幽光,将我隔绝在战场之外。

胜负只在咫尺之间,但迟迟没有分晓。

如果一直这样倒也是件好事。

至少,我和他们都不必去想,下一刻该怎样面对彼此。

“云腾蛟,你猜……谁会赢?”我头也不回地问。

虽然无声无息的,但我依然敏锐地感觉到那个妖魅动人的美男已来到了我身后。

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眼底闪着鲜明冷冽的寒光,缓缓举起的双手必然再没有迟疑。我心里这么想象着,嘴角不自禁地扯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谁都不会。”云腾蛟的声音冷静无波,“没有纯钧剑,我们三个都无法达成自己的心愿。”

“嗯,既然如此,就别客气了!”我微微颔但依然背对着他。

半晌。

身后却一直没有动静。

“咳,你以前救过我无数次,而且,你根本不是我表哥,这些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不是吗?”我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过身,原来想心照不宣的,可现在看来不行。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容,眼底蒸腾着潋滟的水光,根本看不清表情。

“难不成,还要我恳求你动手吗?”我唯有苦笑。

“你……在你的心里,我们就是如此冷酷无情、反覆无常的小人?”他很平静,但语气是从没有过的认真和哀怨。

“我只是个普通人,当然希望你们是真心将我当成朋友的。”我拉下了脸,忍了许久的怒气汹涌在心间,“但我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幼稚天真、什么也不懂的傻子了!情义能值几何?再真的心意、再厚的情义能敌得过你们追求永生的**吗?”

“我……”

“不能对不对?”我用力挥挥手,像是要赶走身边讨厌的苍蝇一样,“那就别说什么无可奈何,也别说什么很抱歉之类的话,这样虚情假意的话,会让人恶心呕吐的!从走进这墓里开始,我就随时做好了你们翻脸的准备。所以,该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奢望你们放弃自己的追求,但你们也不要幻想我会牺牲自己来成全你们!”

其实,我本不想说得这样刻薄直白,不过满腔的怒火和苦涩让理智全失,这些话就脱口而出了。

“呵呵,你从没信任过我们?”他低低地笑,眼中的落寞和酸涩刺得我越难受。

“是!为什么要相信你们?非我族类,其心必殊!”我索性豁出去了,大叫道,“我一直在等着,等着你们撕下面具的这一天!”

“……好!”耳畔传来一声怒极的大吼,漫天的红光一下子全压了过来。

炽热的火焰熊熊燃烧,铺天盖地的红光似弩箭一般团团怒射而来。

我微微仰起了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血浪翻滚、红光怒射的异象。

腕上的裂魂珠极为不安地扭来扭去,本来护着我周身的幽光也明灭不定了。

我轻轻抚着珠串,面露不舍。

随即,我一把捋下珠子,毫不犹豫地抛给了云腾蛟。

我再不济,也不愿用他们的法器来保命。

血与火交织,饕餮的眉眼已经近在咫尺,他指眦裂,那双血色的眸子竟然闪耀着璀璨的金光,悲哀、痛楚和暴戾、疯狂是这样清晰而刺目。

这一次,他真的会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答案。

抛走珠子的左手下意识地搭在了右手的手心,一个灼热鲜红的印记凸显了出来,只要用力按下去,就可以解开封印。但我只是失神地站着,眼神茫然地越过眼前纷乱混杂的一切,没入了墓室四壁死气沉沉的青灰中。

烈焰劈啪作响,红光已经将我周身笼罩。

眉心突地一痛!

我的额头连同整个脑袋都好像被刀猛砍了一刀似的,痛得剧烈,痛得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清了。

“啊,血!你流血了?他……”

“咳咳,真不愧是暴戾无情的……

“见鬼……你怎么真……”

“九命……是那妖孽!”

游魂、阖闾、云腾蛟和饕餮的声音同时响起,互相影响,几乎听不清内容。~~(诺书网免费手打网)~~

“别怕,是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熟悉的白影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海中。

我心里一凛,神智立刻清明了不少。

灵台里浮现出的是一身雪白的小珍(猫魅),短耳、利爪、长尾,湛蓝碧绿的眼珠晶莹透亮,面上的神情忧伤而郑重。

“你……”

“我已经烟消云散,你现在看到的我是留在你身体里的那滴妖血所化的残影。”她平静地说。

“小珍!”我喉头一哽,只叫了一声,便黯然泪下。

“生灭循环,总是因果使然,不必太伤心!”她深深地凝视着我,“我走之前,只想再提醒你一次,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心!”

我怔住了。

什么意思?忆及她当日消散之前,也对我说过相同的话,今天在我这样危险的时候,还是这一句,我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心?”

“随心而为,心安则意随,意随则神驰,也许,解不开的始终是你自己!”她满含担忧的目光仿佛是轻拂柳条的暖风。

我喃喃重复着“随心而为”,但还是没弄懂她话里的含义。

“好了!时候到了!我走了!”她的身影慢慢淡去。

“你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吧!”我一惊,想也不想就伸出手,“你,你以后还会……还会来吗?”

她微微一笑,朝我摇了摇头。

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小珍的身影已淡去无踪,眼前水光粼粼,一层透明的物质轻柔地裹着我,映照着满室红光,焕出梦幻样的璀璨,珍珠般的色彩。

九命斛!

这是小珍的九命斛!

她早已经烟消云散,可依然用最后残存的意念来保护我。

从没有像此刻拥有这样矛盾的感情——喜悦和哀恸,她毕竟是将我视作了挚友,这份曾经掺了太多杂质的友谊,在最终回复到了最纯粹的原点。

“那妖魅对你说了什么?”一只冰冷刺骨的手穿过九命斛,狠狠捏住了我的肩。

我没有理会。

“说话!”饕餮的神色异常凶狠,他一手撕开九命斛,另一只手一使劲,我的肩头顿时渗出鲜艳的红色。

“随心而为,心安则意随,意随则神驰。”我淡淡地开口,“可你的心呢?你还有心吗?”

他的脸色骤变,露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抓着我肩头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

“咳咳,容我问一声,亲爱的表妹,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云腾蛟哭笑不得地插嘴。

“什么?”我望向他。

这时,点netbsp;事出突然,九命斛正被饕餮撕开,而云腾蛟和饕餮又俱是心神动摇之时,相救不及,眼看难逃穿心之厄,我不禁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没有死在饕餮和云腾蛟的手里,却莫名其妙地被一抹古怪的青光杀死,我也真是个衰鬼啊!

胸口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但有一股巨大的冲力撞上了我,我的身子一歪,竟直直地坠了下去。

不知坠了多久,耳畔是饕餮渐渐遥远的怒吼和连绵不断的轧轧声。

等感觉不到下坠后,我急忙睁眼,四周漆黑一团,身下好像是一片厚厚软软的细沙土。

“怎么样?你受伤了吗?”一点青光在身侧亮起。

顷刻间,四周大放光明。

无数青光汇聚成一个个大光团,就像是一盏盏路灯照亮了黑暗。

“是你救了我?!”我惊讶地眨了眨眼,“这是哪里?地底?你到底是……谁?”

“这里是真正的墓室,我是公子光,也就是阖闾啊!”一直被我们忽略的游魂,手里闪动着一抹青色。

他的神态举止里忽然多了说不清的威严和睥睨之意。

“我知道……可是,你不是失忆了吗?你不是那个阖闾的……你为什么……”我皱起眉,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你看,我现今手里的这把剑,你还认得它吗?”他朝我挥了挥手。

剑?什么剑?我只看见一抹闪烁着的青光,跟刚才差点要了我小命的东西倒挺像。

我耸了耸肩。

“呵,这就是那把‘匕’啊!”他微笑,“它叫磐郢,也叫胜邪!”

“啥?那把匕?叫盘什么?”我傻眼了,“呃,你不是说……它是纯钧……”

“是磐郢。对不起,先前不是故意要骗你,只因为我自己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所以轻信了别人的话。”他诚恳地向我道歉。

“谁告诉你的?”我瞪他。

“嗯,这个,你先别管了。”他不无尴尬地笑了笑,“反正不是上面墓室里的人物,关系不大。”

我一想也对,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上面那些搞不清敌友的家伙。

“好吧!我不问那个。可你得告诉我,所谓的剑魂和剑魄是什么?你和上面的那个阖闾有什么关联?还有,那个南荒的巫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这些问题正是关键所在,就算你不问,我也会解释给你听。”他郑重地说,“先,我才是真正的阖闾。”

“哦,上面的那个才是你的魂?”我的脑子转得飞快。

“不,上面的那个,只能说是拥有我副本的一个魄。”他淡笑,“它的另一半则是那个南荒巫师的部分神识。”

“副本?!”这个名词好现代啊!我苦笑。

“我这样说吧!前面饕餮的叙述与事实是相符的,不过,后面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阖闾娓娓道来,“那个巫师炼出的神识所寻到的载体,不是我,而是这把胜邪宝剑!我已告诉过你,器物如若得了灵性,就会有魂魄。但它们的魂魄又不同于人的魂魄,它们的魂和魄不论分开与否,都不会损害器物本身的灵性。换句话说,它们就算只有魄,也能如常存在。所以,那个巫师就把自己的大半神识代替剑魂注入了胜邪剑中,剩下的小半则控制了我。”

“胜邪剑?那他现在怎么……在你手里?呃,你好像也不受他控制了?”

“哼,他只是忘了天道无常,终非人力所能抗御。有灵性的器物存在的时间确实远远胜于人的寿数,但是同时却会大量消耗神识,被器物同化。等到他现,早已回天乏术。那个巫师,呵呵,实际上已经等同于消散了!剩下的,只是他当年注入我体内的那一点残余神识了。”

“唉,这大概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了!”我叹息道。

“不错,人力有尽时,人算始终不如天算的!”他点头。

“咳咳,你也说人算不如天算,可还不是一样想重蹈覆辙?”一脸从容的云腾蛟和满面杀气的饕餮凭空而现。

“两位神君如此说法,自然是已经解决它喽?”阖闾粲然一笑,神态自若,毫无窘迫。

“看来,你说他当年控制了你,实在是一种太过自谦的说法。”云腾蛟似笑非笑,“其实,你一直没有完全被控制吧!你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大修陵墓,广罗名剑,表面上看来是服从他的指挥,其实却是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注意引开。”

“为什么?”我听得心惊,忍不住插问道。

“不为什么!只不过,这样一来,吴王无论是祭祀先祖也罢,还是求神问道也好,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戒心,呵呵,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我望了望阖闾。

“不错!如此一来,我有幸拜访请教了好几位有神通的术士,他们帮我准备妥当,我便带着‘胜邪剑’和其他宝剑,假死进入剑池的假墓室。他已融在剑里,一心只想着继续修炼神识,自然无暇留心我的行动。我便施术将身体里他的神识抽出,再注入我早已分离出来的那个魄里,然后躲进了地底层层白玉之下的真墓室中。这样,他就一点也无法控制我了。”阖闾的脸上现出了骄傲的神色,“后来,日月如梭,千载时光转瞬即逝,他终于觉了融入宝剑的致命缺点,可惜他消亡在即,再也无力回天。”

“呃,那你是怎么失忆的?”我提出了疑问,“阖闾,我是指那个魄,他怎么会代替你的呢?”

“……”

“呵呵,让我再来猜一猜。”云腾蛟扯起了招牌的欠扁笑容,“巫师最强大的是精神力量,他虽然无法改变消亡的结局,却还是在最后现了你的秘密,奋力一击之下,你依然不敌,不但三魂受创,失去了记忆,还逸出了身体。失忆且没有身体的你,成了一抹游魂,飘出了墓室,飘到了虎丘的后山。”

阖闾闷哼了一声,却没反驳。

“哦,然后正巧撞上了我,就死皮赖脸……呃,不是,是软磨硬泡,跟着我回了宿舍……”

“巧?哈,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啊!”云腾蛟意味深长地瞥了饕餮一眼,又拍了拍我,“天地相合而能化育万物,因生缘起必有果相,无因不生缘,无缘不成果,果又因因果循环不尽。”

我和饕餮都是一脸黑线。

“神君的描述如同亲见,完全相符。”阖闾坦然直视我们,恢复了自若,“我成了游魂,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只要寻到胜邪剑,或者与之相关的人,就能借此找回一切。结果,我循着本能来到虎丘后山,便找到了纯钧剑魂。”

唉,又来了!

我的头皮阵阵麻,无奈苦笑道:“我真的不是……唉,算了,我怕了你了!你这里不是号称有三千宝剑吗?除了胜邪和那什么鱼肠扁渚,湛卢钜阙的,难道就不能用别的剑魂?老盯着纯钧剑干嘛?”

阖闾看着我,一时沉吟不语。

“呵,吴王陛下,如果你不好意思解释,那我就代劳了。”云腾蛟虽然尊称他陛下,但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很明显,“他之所以死盯着你不放,一是因为当年他施术时强借了别人的力量,自己却是三脚猫,所以那些个什么鱼肠扁渚、湛卢钜阙的绝世名剑的剑魂全被他一股脑儿驱赶出墓室,流落到了人间,现在是说什么也找不到了。第二个原因嘛,有灵性的器物固然可以有魂魄,但并不是所有的都能兼有魂和魄的。”

“兼有魂魄?你的意思是说,墓里剩下的宝剑都是……”

“都是有魄无魂!”饕餮看我的眼神依然凶狠,大概余怒未息,但语气却缓和了,“除了灵性、时机还要有极好的运气,名剑也不一定有魂。”

“所以……”我苦着脸。

“所以,胜邪剑本属‘性恶之剑’,除了欧冶子自己铸的湛卢(祥瑞之剑)和纯钧(尊贵之剑),别的剑是无法克制的。”阖闾望着我恳切地说。

性恶之剑和我有神马关系?凭啥一口咬定我是纯钧剑魂?克制?怎么克制?拿我去祭剑?我又不是衰神,凭啥这倒霉事又让我撞上了?

我欲哭无泪。

“亲爱的表妹,你别摆出这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我们可不会让你出事的!”云腾蛟一副手足情深的肉麻腔调。

饕餮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但还是冲我点了点头。

“切!干嘛不早说,那你们要我怎么做?”我暗暗松了口气,顺手抹了把冷汗。

“很简单,毁了胜邪剑!”

“啊?毁了它?!怎么毁?烧个熔炉?”

“取你三滴心头血,由我们施法散了它的剑魂。”

“心头血?他**的,你们还是要我的小命?”

“谁要你的命?普通人当然做不了这事,可我们两个都是神君,取血区区小事,没什么危险的!”

不理会我和云腾蛟的你来我往,饕餮把头转向了默不作声的阖闾。

“怎么?到了现在,你也想学那个鬼巫师,追求所谓的不死不灭?”饕餮冷笑。

阖闾目光闪烁,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有几分不舍,也有几分愤恨,还有诸多踌躇不决。

他缓缓举起手里的胜邪剑,看了又看,最后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罢!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他恢复了常态,郑重地捧着剑,走到饕餮跟前,“世人不知生命的真谛,一味追求长生,我亦复如是。只是,前车覆灭,后车诫。胜邪剑里蕴藏的恶和贪,足以让我警醒。今一旦毁去,我亦可安心长眠。惟望这世间再无人执着永生,循传说而扰剑池,在那千人石上平添无数冤魂了。”

“咳,你这模样倒像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云腾蛟略带嘲讽。

“神君莫笑,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神君也许无意追求永生,但天劫呢?想来,这也是两位摆脱不了的心魔吧!”阖闾语调平静,但言辞犀利,直剖胸臆。

云腾蛟的脸一红,千年难得地浮上了心虚和惭愧的表情。

饕餮紧皱眉头,神色冰冷地瞥了我一眼。

干嘛?天劫又不关我啥事,心魔也跟我没一毛线的关系,朝我瞪什么眼睛?显摆你的眼睛大呀!

我暗暗腹诽,忍不住撇嘴。

云腾蛟猛清嗓子:“咳咳咳,这些问题等上去了再讨论吧!我们先办正事要紧。”

我点点头,有些遗憾地对阖闾说:“可惜,你不想和我们一起出去,不然,我可以带你四处逛逛,游山玩水……”

“胜邪一去,这千载以来支撑我的力量也散了大半,我是真的要长眠了,自然不能随你出去!”阖闾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失落,“这地底就是我真正的归葬之所,你……善自珍重,后会无期了!”

说完,他一挥手,胜邪剑飞出,缓缓落入了饕餮手中。

他转身向着墓室深处走去,数不清的一道道青光簇拥在他四周,仿佛是一把把宝剑……

……

“听说过剑池吗?”

“吴王阖闾在吴越之战中负伤后死去,其子夫差把他的遗体葬在了虎丘。据说,当年曾经征调十万军民进行施工,甚至使用了大象来运输,穿土凿池,积壤为丘,灵柩外套铜椁三重,池中灌注水银,以金凫玉雁随葬,并将阖闾生前喜爱的三千柄宝剑一同密藏于幽宫深处……”

“那不是传说吗?”

“谁说的,史书上都有记载……”

“咳,那都是未经证实的,传说始终还是传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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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预告

第二卷终于结束了!xinxin以蜗牛的速度爬完了这个大坑的一多半,请大家多多点击支持、多多鼓励啊!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擦泪中~~~~)

明天偶就去邮寄合同了,接下来偶一定痛下决心多码点字,摆脱蜗牛的恶名!(嘿嘿,期末考试期间不行。)

第三卷“女院怪谈”明天开始登场了!(请大家快快投票决定第一男主的位子由谁来坐。)

“古怪的室友,变态的老师,加上凶残的鼠怪、失忆的游魂和神经短路的花妖......形色各异的美女帅哥(非人居多)纷纷粉墨登场,倾情演出。不过,幕开幕落之后,谁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谢幕人呢?”

公告

xinxin回来了!

五天的旅游,淋了五天的雨,都快发霉了!一到家赶紧先给各位作者朋友投票!

手写稿件正在打,明天可以上传,请大家再等一等!(观望的读者们,请用票票和收藏砸上来吧!O(∩_∩)O~

上架感言

呵呵!终于上架了!

xinxin蜗牛爬呀爬,爬到了树上,啃了一口苹果,嗯,又酸又甜!

这本书,我已经写了很久,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关系,更新速度一直很慢,所以拖到现在才刚签约、上架。在此先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各位读者大大和作者朋友,没有你们的鼓励和帮助,我是没办法坚持到现在的!

还要感谢我的责编笑笑和编辑梨子,他们耐心回答我的所有问题,帮助我,没有他们就没有偶的今天!(激动得泪花四溅中~~~~~~~~~)

再次感谢所有我的良师益友,我会继续努力更新的!O(∩_∩)O~

第一章 引子

我住在江南小城苏州,苏州是个古老而有魅力的水乡城市,风景如画,古迹遍布;河网密布,街巷纵横。

我小时候住在老城区,老城区有许多老房子,这些老房子都很老,历经沧桑,所以大多流传着或神秘或凄美或恐怖的故事。

我家住的房子也很老,是前清光绪年间造的,两层三进的砖木结构。虽然也曾维修过、粉刷过,但年代太久,墙面斑驳、色泽灰暗,就像个垂暮的老人。

大白天,房子里如果不开灯,就是一片昏暗;底楼地面早看不出砖石的本来样貌,只是一片黑泥,类似青苔的感觉。

第二章 楼梯上的顾阿婆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www.65txt.com我家在老房子第三进的二楼上,那上面原本住有4家人家,靠着楼梯的一家不久前搬走了。我家左边是腾阿婆一家,右边是廖阿姨一家,一楼有公用的烧饭和吃饭的地方。因为我爸妈是双职工,我妈那时还常上三班,所以他们就托腾阿婆照应我。腾阿婆那时大约六十岁,身材矮小,但精神矍铄,整天笑呵呵的。她是个老式的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只认识不多的几个字。她还很“迷信”,经常要嘱咐我和她的孙子小华:“我们住的可是个老房子哦!老房子里有许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你俩可不要太淘气,小心冲撞了太岁,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小华比我小两岁,我们都很顽皮,听了阿婆的话,总是嘴里胡乱答应着,背过身去就互相做鬼脸,谁也不当一回事。

有一天吃过晚饭才五点,我妈去上夜班,我爸也临时去加班了。那时是夏天,天黑得晚,天气又热,许多人都在外面的巷子里乘凉。腾阿婆也带着小华和我躺在外面的竹椅上乘凉。吹了一会牛,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篇作文没写完,就站起身,对腾阿婆说了一声,然后走进老房子里去了。

走过第一进和第二进,我打开了第三进的木门。一阵穿堂风吹过,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而且觉得好像有人在我身后朝我脖子里吹气。我以为是淘气的小华在捉弄我,就停下脚步,扭过头向身后望。昏暗的光线下,只模模糊糊分辨得出前两进的人家放在公用走廊上的木凳和自行车的轮廓。老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快步走了进去。只要穿过几家人家合用的厨房兼饭厅,再走完一段大约十几级的公用木楼梯就可以到我家了。我边走边想着怎么写那篇作文的结尾,在离楼梯还有两米远的地方,忽然看见有一个穿着崭新的、像老式绸缎被面一样的长袖衫裤的老太太正弯着腰,费力地去拿地上的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她颤巍巍的,满头的白发十分显眼;她的眼睛可能不好,正抖抖嗦嗦地在那儿摸索着。我觉得她的背影很眼熟,就没多想,走过去说:“阿婆,你要拿什么?我来帮你拿吧!”“好啊!帮我……把热水瓶拿上来。”她没回头,慢慢地直起腰,顾自往楼梯上走。我弯下腰一看,那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果然是热水瓶,我两手提起瓶,咦,真轻啊!难道忘了冲水进去?我跟在她的后面踏上了楼梯,一级,两级,三级……楼梯上回响着我的脚步声。奇怪,她怎么没有脚步声呢?我一边随口问道:“阿婆,你是住在哪儿的呀?”一边在想:她往我们楼上走,是楼上哪一家的?难道是新搬来的吗?我怎么没看见今天有谁搬家啊?我正在瞎想,她听到了我的话,却突然停住了。我差一点撞上她的后背,只听她幽幽地说:“小星星,是……我啊!我才走了没多久,你就认不出我了吗?”她慢慢回过头来,额头上有两道如刀疤一样的长而深的皱纹,眼神忧伤,面容很慈祥。我两眼圆睁,浑身汗毛根根竖了起来。不可能!她是我们楼上靠楼梯的、不久前搬走的那家的……顾阿婆!……可是,她死了起码有三个月了!

“小星星,怎么啦?……我想着回来看看你们啊!他们都忙,也不肯陪我。这不,连热水都没了。还是小星星好,帮阿婆把热水瓶拿上来!”她说着竟向我伸出手来,想摸摸我的头。她的语气、动作甚至说的话都是我非常熟悉的,我就觉得她好象还是活生生的。我呆呆地站在楼梯上,直到额上触到了一片刺骨的冰凉才终于回过神来。顾阿婆的手像一块生铁,黝黑、冰冷没有一丝热度,她不会再有以前那样的温暖了!我猛地向后一退,一脚踏空,一屁股摔在黑泥的砖地上,手上的东西也甩在了地上。我也顾不得看自己摔得怎么样了,一骨碌爬起来,疯了一样逃出去。“小星星,别跑……”耳边隐约传来顾阿婆的声音。不是她,不可能!我闭上眼,跑得更快了,居然在走道里什么东西也没撞上,一口气跑出了大门。

“干嘛?后面有老虎追你吗?”我睁开眼,气都喘不过来,心跳得像在下冰雹。“有……有……”我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腾阿婆看着我吓得煞白的脸,觉得不对劲了;“别急,慢慢说。你怎么啦?不是去写作文吗?怎么又跑出来了?”“楼梯……楼梯那儿,我……我看见顾……顾阿婆了!”“什么?顾阿婆?”腾阿婆的脸也白了白,“这孩子,别瞎说。顾阿婆去另一个世界了,不会再回来了!”“是的,是的,可是……我真的看见她了,她还叫我帮她拿热水瓶上楼梯呢!”

腾阿婆霍地站起身:“是吗?我们再去看看。”“我……我……”“没事的,大概是你看花眼了。走,腾阿婆陪你再去看看!”说着,腾阿婆不容我再考虑,拉起我就往房子里走。

等我们再走到楼梯前,我躲在腾阿婆身后,两人都很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房子里的光线更暗了,但还是能看清,楼梯上什么也没有,连一个鬼影也没看见。腾阿婆松了一口气:“小星星,没事了。刚才是你眼花了,赶紧去写你的作文吧!”我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有点疑惑,难道真是我看花眼了?还是我出现幻觉?

我从腾阿婆的身后走出来,准备上楼梯去,刚抬起脚,突然像触电一样跳起来。腾阿婆被我吓了一跳:“又怎么了?”“那里有……有……”“有什么?”腾阿婆顺着我的手看过去,楼梯的黑暗角落里有两个黑乎乎的东西。热水瓶!正确的说,是两个热水瓶的外壳。

腾阿婆走近角落,仔细地去查看那两个外壳。我心里一阵阵冒寒气,我能确定,我们出去乘凉的时候,楼梯角落里绝对没有任何东西。因为天热,老房子的角落有虫子,所以那里一直不放东西的。从我们乘凉到我回来写作文,中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过,因为我们的老房子只有一个大门。

“这可怎么好呢?……怎么又回来了呢?”腾阿婆的声音也有点抖嗦,那两个壳子真的是顾阿婆以前一直用的,顾阿婆死了以后,我们亲眼看见她儿子把它们和其它一些破铜烂铁一起卖给收废品的了。我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腾阿婆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镇静了下来,她拉起我的手说:“小星星,你先到外面和小华去乘凉,腾阿婆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我回来前,你们都别进来。”

腾阿婆去了一个多钟头,终于拿着一个黄布包回来了。天已经黑了,我和小华还坐在外面。腾阿婆叫小华到第一进的邻居家里去玩一会,然后带着我走了进去。到了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腾阿婆不开灯,却从布包里拿出两支白蜡烛点了起来。昏黄的烛光中,腾阿婆显得很冷静,她从碗橱里拿出一个大海碗,装满米,摆在楼梯的第一级上,然后拿出一把香,点燃后抽出三支,插在白米上。她又另外拿了一只大碗,装上一碗清水,然后从布包里掏出几张画满鲜红符号的长方形黄纸条来,烧完后就把纸灰撒在清水里。

做完这一切,腾阿婆又抽出六支香,和我一起拿着香静静地等着。房子里很安静,有一刹那,我觉得静得仿佛时间也停滞了。香烧了有一半了,还没什么动静,我忍不住拉了拉腾阿婆的衣角。突然有一阵风吹过,楼梯上好象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我马上又躲在腾阿婆的身后。我听见腾阿婆略带颤抖的声音:“阿娣(顾阿婆的名字),是你吗?”没有回答。“阿娣啊,你已经上路了,怎么又回来了?没什么事,你就安心走吧,别吓着小孩子!”还是没有回答,但我们听见了哽咽沙哑的哭声,就像以前顾阿婆找人诉苦时的哭声。“阿娣,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帮着做的?”“我……我到那什么也没有。出来……找了好久,才……找到两个水瓶。……也没人来看我……呜呜……”“他们什么也没给你准备?”腾阿婆追问。顾阿婆却没了回答,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而且楼梯上的人影更模糊了,渐渐地,哭声也越来越小了。又一阵风吹过,楼梯上什么也没有了,哭声也听不见了。“阿娣,阿娣!”腾阿婆叫了好几声,空荡荡的楼梯上,再没什么声响。

我低头看,手上的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了。腾阿婆怔怔地望着楼梯,充满沧桑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悲哀的神情。“腾阿婆,我们现在干什么?……顾阿婆还会再来吗?”我有点害怕,轻声问。“哦,没什么。我们去睡觉!顾阿婆……到另一个世界去……享福了,以后不会再来了!”“是不是真的?那她不是在向我们诉苦吗?”“没事的,腾阿婆会帮她的。你以后可要孝顺你的爸爸妈妈啊!”“哦。”

后来,我看见腾阿婆自己出钱买了许多纸钱、元宝和一些纸扎的日用品等,独自去给顾阿婆上坟。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好几天都闷闷不乐。我没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也没跟别人讲。只是以后腾阿婆再嘱咐我们小心冲撞老房子里的东西之类的老话时,我不再做鬼脸了。

第三章 雨夜惊魂

自从发生了顾阿婆的事后,我一直心里郁闷,连一贯的顽皮也收敛了不少,只是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www.65txt.com好在三年级的学习也结束了,我迎来了暑假。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在二楼的家里看电视。妈妈前几天心脏病发,住院了,爸爸帮我弄好晚饭,就去陪妈妈了。腾阿婆帮我收拾好厨房,看着我洗完澡,嘱咐我早点睡觉,就也出门到她的小姐妹家打麻将去了。

我就坐在靠门的右边,背倚着板壁,在看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没开灯。板壁外面是一条窄的半封闭的木板走廊,左右就是腾阿婆家和廖阿姨家;靠近楼梯那儿原来住着顾阿婆,现在空关着;走廊外有一个天井,隔着天井的二楼上是前一进的4家住户。妈妈以前常上三班,我也常常一人看电视,然后自己睡觉,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是那天的电视,放的是我们国产的“恐怖片”,没有什么内容,只有不时的“啊,啊……”地乱叫和“恐怖音乐”,我有点心烦,就把音量转到最低。

这时,我感觉有点异常,这老房子不隔音,平时总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可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人头皮发麻。我拉开门,把头伸出去四下张望,只是一片黑暗;我仔细听,一片寂静,甚至连老鼠、虫子也没有爬动的声音。我咬咬牙,走出房门,去敲隔壁腾阿婆家和廖阿姨的门。黑暗中只听见木门被敲的笃笃声,但没有人回答。我心慌了,就大喊:“小华,小华!廖阿姨,廖阿姨!”可是依旧没有人回答。我想下楼到前面去看看,但不远处的木楼梯突然发出“嘎嘎”的声音,我一惊,竖起耳朵听,又没有什么声音了。但是我却心慌得厉害,难道是……顾阿婆她又来了?

突然有一声尖叫从我家房间里传出,我吓得一哆嗦,勉强转身去看,原来是电视机里的声音。可是,是谁把音量调大的?我偷眼瞄了瞄楼梯那面,楼梯口像大张的巨人的嘴巴,黑乎乎的,我不敢再想象下去,急忙逃进房间,把门关紧。这时,我听到天空中响过一连串的雷声,然后就听见密集的雨点敲击房顶和地面的声音。下大雨了?怎么回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啊!我又瞥一眼电视,我的天!电视上也在打着雷,下着雨,一个女人独自走在黑咕隆咚的小路上,背景音乐缓慢而阴森。硬着头皮看了一会,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赶紧先把音量转低,正当我想换个频道时,我却听见有人在敲我家的窗玻璃!

如果换了是现在,我一定会把耳朵塞住,然后抱着头藏到桌子底下去。我家楼下没有人住,是个空的紧锁的仓库,窗户都被人用厚木板封起来了;而从窗户往外看,只能看见别人家的屋面,最近的也隔着大概5、6米的距离。而旁边的邻居如果要敲我家的窗户,除非爬出来再踏着宽不到3厘米的木窗框蹭过来。不可能有人的!可是,我当时的脑袋大概都不会思考了,我径直绕过电视和隔着它的木板,木板是用来隔房间的,很高,另一边放着大床,直冲到窗户前。

一道闪电划过,我看见,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猫站在窗前,它的双眼闪闪发光,一只是绿的,一只是蓝的。又一道闪电,我直楞楞地看着它好整以暇地举起前爪,“笃笃笃”敲着窗玻璃,优雅的,有节奏的。然后它用两只爪子趴在玻璃上,再把脸也贴在上面。距离很近,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它对着我笑了。我的浑身好象浸在冰水中,忍不住要发抖,它竟然在嘲笑我!像人一样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恶毒的嘲笑!

雷声隆隆,一道道闪电照亮了本来黑沉沉的天空,窗户都紧紧关着,不过我却丝毫没有感到放心,后背上冰冷一片。我拼命告诉自己,猫本来就是带着这种神秘、懒散的气质的动物,但是我的下意识却敏锐地提醒我,不太对劲,这不是一只猫!它给我的感觉是古怪的,带着敌意的,不过这时我却怎么也想不出它的不妥之处。它无声地冷笑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突然它用前爪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电光一闪,我终于知道它有什么不对劲了。雨一开始就下得很大,可是它敲窗户时,非常干净,浑身上下竟没有一滴水。而现在它就在雨中,老房子除了窄窄的屋檐外,没什么可遮挡雨水的东西,可是它依然一点也没被淋湿!我感到它要破窗进来了,可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我的手脚僵硬好象不是我自己的了。我就这样直直地站着,看着它破窗而入,但是那窗户却完好无损。它得意地笑着,歪着头打量着我,就像我已经是它爪子下的一只老鼠。它逼近我,我惊恐地发现它的身子还是那样大,两只前爪却突然变大变长了。它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一下子扼住了我的脖子。锋利的爪子闪着寒光,把我的脖子抓出了血,我本能地用两只手使劲去掰它的爪子,可是它的力气更是大得可怕,我根本别想撼动它分毫。就在我感到头脑发涨,呼吸十分困难时,我的耳边却奇异地听见“嘶嘶嘶”的声音,然后我又听见它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喵嗷”的大叫,它居然松开了爪子!我连忙大口地喘着气,咳嗽着,摸索着靠在板壁上。“嘶嘶嘶”,“嘶嘶嘶”,我惊魂未定,转头看那发出声音的地方。啊!不知什么时候,我家的地板上又出现了两条蛇。蛇游近我,我才发现那不是两条蛇,而是一条长着两个头的蛇。它的两个头截然不同,一大一小,大的一个是鲜红色的,小的却是灰褐色的。那个鲜红色蛇头上还有一个淡黄色的突起,像是一个角。我没想到救了我的是这样古怪的双头蛇,心里七上八下的。

现在,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屋内一只愤怒的白猫和一条古怪的双头蛇紧张地对峙着。我缩着身子,屏息静气,紧紧地贴着板壁,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它们中的谁再扑上来,或者是它们突然打起来而殃及池鱼。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要窒息了,那只猫原来紧绷的身子突然松下来,它居然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过头傲慢而嘲弄地望了我一眼,又狠狠地盯了双头蛇一眼,就跳上窗台,像来时一样,破窗而出,消失在了空气中。我感到那双头蛇一直冷冷地盯视着那只白猫,直到猫消失了,它才好像松了口气。它向我游了过来,我的心又提了起来,谁知道它想对我怎样!它好像感觉到了我的恐惧,就在我脚边转了一圈,突然也消失了!

大雨还没有停,不再打雷了,没有了闪电,天黑得很。许久,我艰难地挪动步子,机械地走到电视旁,啊?电视机屏幕上只有“沙沙”的雪花点了。坏了?我一惊,终于恢复了些神智,我朝桌子旁的闹钟看去,12点30分了!我擦了擦不断流下来的汗,我还记得那“恐怖片”开始时是7点30分,不知不觉竟过去了5个小时了!我刚才的经历到底是真是幻?我转头四顾,屋里空荡荡的,找不到它们出现过的任何凭证,我自己安慰自己,也许刚才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吧!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准备梳梳头。镜子里却清晰地映出,我的脖子上被猫锋利爪子抓伤,又深又长的几条还没结痂的伤痕。我呆了半晌,立刻冲到窗前,在窗子上发现了猫的爪子印,不过只有玻璃和玻璃下面的木框上有。我转身跑到两旁的廖阿姨和腾阿婆家去查看,其它地方都没有它的爪印。我问廖阿姨一家,昨夜到哪去了?他们都觉得很奇怪,回答我一直在家里看电视。我慌了,又去问小华,回答是一样的。我不死心,再问他们有没有听见我敲门,他们竟都笑了,说:“你昨夜不是早就关灯睡觉了吗?”我心乱如麻,追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只白色的猫,我还描述了一下它的样子。大人们全都笑了,说我想象丰富,这样的猫肯定是名贵的波斯猫,怎么会像野猫一样到处乱窜;而且这一带从没人养过,你这顽皮的孩子又在编故事了!我真的傻眼了,难道我这么小就出现幻觉了?可是窗上的爪子印,我脖子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条古怪的双头蛇又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是它们还会来找我吗?

我六神无主,越想越害怕。我想到了腾阿婆,立刻跑去找她。腾阿婆昨晚打好麻将就睡在她小姐妹那儿了,今早刚回来。等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完,又把脖子上的伤痕给她看过后,腾阿婆眉头紧锁,自言自语地嘀咕说:“这孩子是怎么了?老看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难道是八字太轻?还是阴阳眼?也不像啊!”我听不太懂,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个:“腾阿婆,你说那猫,还有那双头蛇,它们还会来找我吗?它们是不是像顾阿婆一样的……”“没事的,那猫不会再来了!至于那蛇,它一直都在,那是我们老房子的守护蛇。很早以前就在了!”“哦,它是我们养的吗?”“不是我们。是老祖宗养的。放心吧,它可不会伤害我们的!”腾阿婆看我还是不太放心,就故意装着轻松的样子打趣说:“真没出息!你可是属龙的,难道还怕只猫,怕条蛇吗?”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却没看见腾阿婆眼睛里深深的忧虑。

后来,我无缘无故地生了好几场病,不过因为腾阿婆的叮嘱,我没把那天的事告诉我的爸爸、妈妈。再后来,那只白猫果然没有再在老房子里出现。几个月后,我的伤痕早已褪去。我放下心来,又变成那个顽皮捣蛋的假小子了,完全没有想到,又有新的危险正在逼近我了!

第四章 井中厉鬼(上)

转眼又是新的一个学期,我上四年级了。www.65txt.com我向来顽皮,经常混在老房子和附近街坊的男孩子堆里玩。这天下午放学后,我带着小华,和往常一样,跟一群男孩子在我家老房子周围玩耍。

我们在玩捉迷藏,廖阿姨家的大儿子大虎蒙着眼睛,我和其余的孩子都三三两两地找好地方藏着,等着大虎来找。我们这些孩子都十分熟悉老房子周围的环境,玩这游戏只是体味找的过程中的乐趣,不在乎被找到的时间长短,反正一会总会被找到。可是等了好一会,不见大虎来找,却看见大虎的弟弟小石头蹦蹦跳跳地朝我们藏身的地方跑来,边跑边喊:“哎,大家快出来吧!我哥哥找到了好玩的地方!快出来啊!”我暗暗好笑:这伎俩我早就用过了,还会有人上你们的当才怪呢!

小石头见大家依旧躲着不肯出来,有点急了:“不骗你们,真的有很好玩的地方!就是后面那个黄颜色门的小木房子啊!”我一怔,老房子的后面确实有那么座小木房子,不过从来也没看见有大人进去过,而且那小房子的门一直被一把大铁锁紧紧锁着,所以我们这些小孩子也进不去。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呢?我们一直很好奇,也做过各种各样的猜测,现在听小石头这么说,都有点动心了。小华推了推我,小声说:“小星姐姐,我们去看看吧!也许那儿真的很好玩呢。”我想了想,就带头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小石头,那门不是被锁着的吗?你哥是怎么进去的?”“那把大锁锈得太厉害了,我哥哥用石块一砸,就砸开了!……我们赶快进去看看吧!”

我们一群孩子都跑到老房子的后面去,那座小木房子的门前,大虎得意洋洋地拎着砸坏的大铁锁,正等着我们呢!“哎,你们怎么才过来?以为我骗你们?我可不像有的人那么爱捉弄人!”说着,大虎瞟了我一眼,我狠狠地瞪他:“少说废话!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还没进去呢!我们可是一伙的,当然要等你们一起进去啊!”我见大虎眼珠乱转,立刻猜到他是因为砸坏了锁,怕大人骂,所以怂恿我们一起进去,这样就算大人要追究,也不会只骂他一个人了。“胆小鬼!敢做不敢当!”我暗暗在心里骂。大虎看我直撇嘴,就知道我识破了他的用心,悻悻地说:“你们到底要不要进去?”“进去!”我实在很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就带头推开门进去了。

走进去我们大家就愣住了。所谓木房子,只是四面和顶上搭的木板,我们从外面看上去像座房子,其实踏进门,我们的脚下就踩着和外面一样的嵌着碎石子的泥土路。区别只在于大概很长时间没人走动,这“房子”地面上长出了很多长长的野草;顶上的木板烂得厉害,到处漏风,就不像我们的老房子那么昏暗,不过光线还是比外面暗,看上去很荒凉,有点阴森!“有什么好玩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有个小男孩嘀咕。我也很失望,朝大虎哼了一声,准备出去。

“咦?那儿有东西!”走进来就四面张望的小石头指着“房子”的西边角落说。我和大家一起走近,拨开野草一看,原来有一口井。我们那时早就装上了自来水,不过大人们还是习惯用井水淘米、洗菜、做饭,夏天还可以用井水来冰西瓜,所以附近有一口老井的旁边一直人来人往,打水的人络绎不绝。我们发现了一口井,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我感到奇怪的是,既然我们老房子后面就有一口井,为什么大人们从来不用?还要到离这有一条小巷那么远的地方去打水呢?真是奇怪,难道这口井已经不能打水了?我仔细看了看这口井,哦,果然,井口被人用木板封死了!我还注意到,这木板很古怪,上面好像用朱红色的颜料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符号,还有点眼熟。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我在哪儿看见过类似的符号,可是想不起来了。“喂,假小子,你想什么呢?不是害怕了吧!小心里面跳出来一个鬼吓死你!”大虎见我怔怔地望着那井发呆,就乘机嘲笑我。“害怕?你这胆小鬼才害怕呢!”“谁是胆小鬼?你敢不敢把井上面的木板掀掉?”大虎最恨别人说他是胆小鬼,就将了我一军。其他的孩子也起哄:“怕他呢,把木板掀掉!”“我看,小星星不敢的!”“怎么掀?木板这么厚,还被钉死了!”

我一时没了主意,大虎故意撇嘴说:“怎么样?不敢了吧?你才是胆小鬼呢!”我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掀就掀!谁害怕了?”我硬着头皮走近那口井,用手去掀那块木板。木板果然很厚,用长长的九支钢钉死死地钉在井上,把井口封得严严实实的。我使劲掀了几次,那些钉子连一丝松动的迹象也没有。“哈哈,你不行吧!谁叫你‘嘴硬骨头酥’,真是没用!”大虎见我掀不动木板,可得意了,一个劲地嘲笑我。

我恼怒了,心想:我掀不动木板,砸也要砸开它!于是我不理大虎的冷嘲热讽,出去找了块大石头来,用力地砸那块木板。一下,两下,三下……“咯嚓”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后,我惊讶地发现,那块厚厚的木板竟然被我砸裂了一个大口子,中间一块挺大的木板只和整个木板连着一点了,马上就要掉到井里去了。我扔掉石头,上去抓那块要掉下去的木板。木板被我砸得参差不齐,露出了里面已经开始朽烂的芯子,怪不得我掀不动木板,却能把它砸开了!木板边上的尖刺扎破了我的手,我一痛,手就松开了,那块木板翻滚着往下掉。我急忙去抓,只抓到了木板上贴着的一张小纸条。“噗嗵”一声,木板掉进了井水里,大家都围过去看。透过那个洞,可以看见井水很浑浊,黑乎乎的,泛着白色的泡沫。我在他们的外面,低头看我刚才抓到的纸条。那是一张长方形的黄色的纸,上面用朱红色的颜料画着许多符号,跟封井的木板上的符号一样。我想了想,把纸条折成小方块,藏在左手的手心里,准备回去给腾阿婆看。我好像记得腾阿婆以前也拿类似这样的黄纸条回来过。

“也没什么好看,就是一口不好用的井嘛!”大虎他们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就散开去拔野草玩了。我望了望天,不早了,该回家吃晚饭了。我转身去找小华,准备和他一起回家。可刚转过身子,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咦?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以前没见过嘛。我打量着他,他也看着我。这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男孩,圆圆的脸蛋,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笑眯眯的。不过他的打扮可真古怪,身上穿着斜对襟的浅灰色长布袍,几乎垂到脚面,脚上穿着一双布鞋。我们也有人穿布鞋,不过都是橡胶底的,而他的竟然还可以看出是布纳的底,这种鞋子现在只有上了年纪的阿爹、阿婆才穿。“哎,你是哪家的亲戚?”我先开口。“姐姐,你们在玩什么?”我四面看看,大虎他们还在拔草玩,小华在不远处用树枝掘土。“他们在玩拔草。我要回家吃饭了。”“姐姐,陪我玩一会儿吧!”小男孩用几乎是恳求的语调说。“……好吧!再玩一会。你想玩什么?”“我要玩跳房子!”小男孩高兴地说。“这可是女孩子喜欢玩的游戏。你也喜欢?”“是啊,是啊!我最喜欢玩了!”我见他满脸雀跃,心里好笑:玩这么小儿科的游戏高兴成这样,真是有趣!

然后,我们两个就在高低不平的地上,画好“房子”,玩了起来。看不出,他的年纪小,跳得倒挺好,赢了我几次了。我感觉天有点暗下来了,就说:“天晚了,我要回家吃饭了。你也回家去吧!”小男孩很不情愿,迟疑了一会说:“姐姐,我家就在不远。你到我家去玩吧!”我本来想回绝,可看到他满脸不舍,就心软了:“……好吧,就玩一会儿!等会我要回家吃饭呢!”他转身跑了几步,向我招手:“姐姐,你来啊!”我就跟着他往前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幢有石库门的房子,周围静悄悄的,这房子挺眼熟的!咦?这是哪?我有点迷糊了,我们不是在小木房子里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一幢房子呢?眼看我快要踏进大门了,小男孩又迟疑了一下,回过头问:“姐姐,你想到我家去玩吗?”我刚要回答,可我一直紧握的左手里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扎进了我手心,痛得我差一点跳起来。

我突然就清醒了,眼前哪有什么石库门的大房子,我不知怎么竟然走到了那口井边,一只脚已经踏空,陷在刚才被我砸穿的木板里了!耳边只听见小华和大虎他们的呼叫:“小星姐姐,你干什么?快下来,那儿危险!”“小星星,你在搞什么鬼?掉下去要死的!你还不下来!”我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用力把脚拔了出来。可能是我用力太猛,一屁股摔在地上。这次大家都没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小华脸色发白:“小星姐姐,我们拼命叫你,你怎么好像一点也没听见啊!”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我吓得不轻,却勉强安慰他们说:“没什么,我只是去看看那井深不深?”小华皱了皱眉头,只有他知道我在说谎,我小时候曾离奇地掉进过河里(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所以凡是有水的地方都不敢太接近,怎么会去看井的深浅,而且还把脚都伸进去呢!

“天要黑了,我们赶紧回家去吃饭吧!不然要挨骂了!”我岔开话题,想快点离开这里。“是啊,是啊!我们快回家吧!”其他孩子好像也感觉到这地方气氛古怪,都急急忙忙地跑回家了。我和小华也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跑,快要踏出门时,我的耳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一声冷笑,那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冷笑!

我回头看,小木房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心里一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浮上心头。(未完待续)

第五章 井中厉鬼(中)

回到家,我把左手心里的黄纸条拿出来看,那上面的朱红色好像比刚看见的时候要深了。www.65txt.com我把它翻来覆去地看着,哦,我终于想起来了!上次发生的顾阿婆的事,腾阿婆就是从外面拿回来这种黄纸条的。我更不安了,小声自语:“难道那口井里也有像顾阿婆一样的……东西?”我没敢把那个“鬼”字说出来,好像生怕它们会听见。怎么办?我只好去找腾阿婆。不巧,腾阿婆到她的妹妹家串门去了,小华告诉我,说是腾阿婆明天就要回来的!

我想起刚才听见的冷笑,心里忐忑不安,小华看着我手里的黄纸条说:“小星姐姐,这是什么?”“哦,这张黄纸条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就是要把这纸条给我阿婆看吗?”“嗯。”“这纸条有什么用呢?”“……小华,我们可能闯祸了!”“你是说,……那口井!”小华想起我刚才差点掉进井里的事,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我本来还想把我听到冷笑的事也告诉他,可看他这样,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我想了想,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小华,安慰他说:“没事的,小华,你把纸条放好。明天我们把它拿给你阿婆看,让她帮我们出个主意。”小华点头,把那张纸条小心地藏在贴身的口袋里了。

胡乱吃了点饭,我总觉得心烦意乱,所以连电视也没看,就睡下了。我在床上躺着,半闭着眼,可就是睡不着!如果说那口井里真的有鬼的话,也应该是我看见的那个小男孩啊!怎么我又听到了另一个陌生女人的笑声呢?想着想着,我觉得困了,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叫我:“姐姐,姐姐,别睡了。你来我们家玩吧!”我一惊,睁开眼,发现自己又站在那座有石库门的大房子前,刚才的小男孩又在向我招手:“姐姐,快来。我们再来玩‘跳房子’,快来啊!”我已经猜到他不是人,怎么能再跟他一起玩呢?我想摇头说不去,可是我的头一动都不能动,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来。我慌了,心里知道不妙!“姐姐,我们一起进去玩吧!”小男孩拉起我的手,往房子里走。我神智很清醒,知道不能跟他走,可是任凭我再怎么努力也用不出力气来挣脱他的手,竟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走进了那座房子。

进门后,我看见迎面有一排半圆形的深褐色的老式柜台,旁边是同样颜色的呈螺旋形的木质楼梯。布局好像也很眼熟,我似乎在哪儿看见过。不容我多想,小男孩拉着我走上了楼梯。“咚咚咚、咚咚咚”楼梯上回响着我们的脚步声,我心里觉得很荒谬,他应该不是人了,怎么还有脚步声呢?我们跑上了二楼,他停下脚步,指着西面的第二个房间说:“姐姐,姐姐,你看,那里就是我的家!”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第二个房间的门关着,门也是深褐色的,门的左上方有三个数字“202”,数字是淡黄色的,好像是用毛笔写的。我心里一动,再看了看其他房间,果然西面第一个是“201”,然后依次是“203、204、205、206”,一共6个房间。小男孩推开房门,古怪地笑着说:“姐姐,你到我们家去坐坐吧!”我不想去,可是脚却不听使唤地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眼看就要走进门去了,我惊慌失措,头上的汗直往下淌。

“哐当”一声巨响,我眼前一黑,房子、小男孩都不见了,我觉得衣服湿漉漉的,看看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我以为我刚才是做了个噩梦,就想起床擦擦汗,换件干衣服。谁知我身子刚一动,就直往下沉。我才发现,我根本不在床上,而是在一片黑糊糊的水里。我向四周仔细看,竟模糊地分辨出我的四周都是长着青苔的墙壁。再抬头看,顶上是一个参差不齐的洞,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这分明是一口井,那小木房子里的井!我刚刚意识到这一点,身子就猛地沉下去了,冰冷的、带着一股恶臭的水把我整个包围了,我不敢呼吸,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耳朵里竟然清晰地听见水冒泡的声音。刺骨的寒冷和彻底的黑暗,就像是死亡的预告,让恐惧从心里蔓延到全身。我不甘心等死,双手就胡乱去抓,希望能抓住什么东西。突然,我感到我的手抓住了一条滑溜溜的、很粗的棍子,我立刻扑上去,紧紧地抓住它。这棍子竟然带着我,快速地往上升,哎呀!我想起井口还有剩下的木板呢!眼看我就要撞上井口的木板了,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咦?过了一会,也没感到撞上木板,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已经在井外了。我转头看,那口井还是下午我们离开时的样子,我是怎么从那个洞里出来的呢?这时,耳边又传来了那个陌生女人的冷笑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阴森而恐怖。我撒腿就跑,心里祈祷她千万别追我。可是那笑声始终在我耳边萦绕,不管我跑得有多快!糟了,跑得太快了,我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大洞,我收脚不及,一下子掉了下去!

我猛地跳起来,原来是一场梦!我好好地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呢,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啊!我刚想松口气,却又听到了令我心惊肉跳的冷笑声!这次,不是做梦,因为这“熟悉”的笑声就在门外,隔着一层不太厚的板壁,清楚地传入我的耳中。我的天!难道刚才我不仅仅是在做梦?笑声突然转到了窗外,我实在鼓不起勇气去看,生怕看到可怖的景象。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大叫救命吗?“嘶嘶嘶,嘶嘶嘶”,有东西接近我了。我下意识地拿毯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虽然我知道这一点也没用。那东西到我脚上来了!冷冰冰、滑溜溜的,让人起鸡皮疙瘩。我受不了了,手一抓,咦?感觉有点熟悉!我心里一动,这不是刚刚在梦里(姑且算是梦吧)从井下救我上来的那根粗“棍子”吗?我掀开毯子一看,游到我脚上的是去年救过我的那条双头蛇!它像我的老朋友一样,朝我吐了吐舌头。然后游下床,对着窗外盘起了身子,两个头都竖起来,如临大敌,不时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我感觉有了依靠,就定了定神,也紧张地望着窗外。窗外并没有我预想中穿着白衣、飘来飘去的恐怖女鬼(电视上出现过)。等了一会,冷笑声也没有再响起。走了?我壮着胆子走到窗前,凝神听,确实没有异常的响声。我看着双头蛇,真想扑上去拥抱它!“嘶嘶嘶”它游过来,围着我转了两圈,似乎很着急,想对我说什么。可惜它终究是条蛇,不会说话,起码我听不懂它说的话。

我看看钟,已经凌晨三点了,过一会天就要开始亮了,应该不会有事了。双头蛇似乎明白我心里所想的,一个劲地朝我摇头摆尾,我感觉它很急,又不知道它为什么急。我只好安慰它也安慰自己:“没事了,那个……嗯……女鬼被你吓跑了,不会再来了!”它围着我又转了一圈,向门边游去,游了两步,它停下来朝我看着,和上次一样消失了!

我重新躺在床上,不过再也没有睡意了。双头蛇临走时,看着我的眼光竟然给我一种忧心重重的感觉,难道它是在担忧那个……女鬼还会来?可去年那只诡异的白猫,不是后来就再也没来找我吗?我左思右想,没有头绪,天不知不觉亮了!

我起床后,到楼下水龙头那儿,心不在焉地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饭。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怎么了?一大早就这么吵?门被推开了,腾阿婆最先走了进来,我高兴地迎上去。没等我开口,腾阿婆却焦急地问我:“小星星,小华呢?你们俩昨晚做噩梦了吗?”我一愣,腾阿婆什么时候成神仙了?连我们昨晚做过梦,做的是噩梦也知道?“阿婆,你怎么知道我们做噩梦?”不知什么时候小华站到了我身边。“是啊!腾阿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说呢!你们这些皮猴子,昨天到底去哪个角落疯了?晚上集体做噩梦!”“就是啊!我们家的洋洋半夜三更乱叫乱喊,搞得我们都睡不着!”“我们家的遥遥夜里乱踢乱打,早上还一个劲地死哭!”“你们都还算好的了!我们家的明明早上用被子蒙着头,躲在床底死也不肯出来了!”……听了大人们的话,我心里默数:除了廖阿姨不在场,其余七个孩子的爸妈或阿爹、阿婆都来了!小华低下头,我正要说话,突然有个人从外面跑进来,她拨开人群,径直跑到我跟前:“小星星,你说,昨天你和大虎、小石头他们到底去哪玩了?”我一看,是廖阿姨,她眼睛红红的,神情很慌张。“怎么了?大虎、小石头昨晚也做噩梦了?”腾阿婆问她。“是啊!是啊!昨晚两个孩子闹了半夜,今天早上,天还没亮,他们两个竟都发起高烧了。……大虎又抽筋又说胡话,小石头也烧得神志不清,说不出话来了!”“哎呀,那得快送医院啊!”“送了,这不,医生说要住院!……我回来收拾东西的!”廖阿姨说着,声音哽咽,眼泪都流下来了。

小华抬起头,我和他对望了一眼,我们的脸色都变得雪白。大虎、小石头、我和小华,还有其他七个孩子,昨天进小木房子的所有孩子,晚上都做了可怕的噩梦,这是巧合吗?“小星星,你来告诉腾阿婆,昨天你们是不是一起去玩的?到哪儿去玩的?玩了什么?”

我点了点头:“昨天放学后,我们是在一起玩捉迷藏。后来……”“后来怎么样?”我只好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不过因为听的人多,我隐瞒了黄纸条的事,我想等人少时,再跟腾阿婆说。听我说完,大家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很紧张。我一看,腾阿婆和几家上了年纪的阿爹、阿婆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又青又白,就像什么魔鬼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样。阿姨、叔叔们不太清楚这事,但估计他们也隐约知道一点,再看几个老人的脸色,联想廖阿姨家的大虎、小石头和自己家孩子的情况,所以大家都跟着紧张起来。大家把眼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腾阿婆,等着腾阿婆来告诉大家原委,也好拿个主意!(未完待续)

第六章 井中厉鬼(下)

腾阿婆深深地叹了口气:“大家可能都不清楚这口井的事,今天就听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吧!”大家都搬来椅子、板凳围着腾阿婆坐了下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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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阿婆望了望窗外,开始给我们讲起这口井的事:“我记得,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和小华差不多大。那时正是三五年,时局已经非常混乱。我们这老房子的后面原本开着一家旅馆,就是前几年拆掉的那幢有石库门的大房子。”我听到这,心头豁然。我总觉得那石库门的房子和里面的摆设眼熟,原来就是以前我常去玩的“中南旅馆”啊!我又想起那个小男孩要拉我进二楼的“202”房间,就不觉插嘴说:“是啊,那家人是住在旅馆二楼‘202’房间的。”大家都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怪我胡乱插嘴。腾阿婆一惊,转而点点头:“是的,跟这件事有关的这家人确实就住在旅馆的二楼‘202’房间!小星星,你见到这家的谁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还有吗?”“……还听到一个女人冷笑!”大家都惊愕地看着我,廖阿姨忍不住说:“你刚才怎么没说这些?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会看见、听到的?”我只好说:“就是昨天!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听到的。”“那大虎、小石头……”腾阿婆打断了廖阿姨的话:“别问她了!还是听我把这件事说完,大家才能明白。”

腾阿婆接着说:“有一家三口,从外地避难到了我们这儿,租住在后面旅馆的‘202’房间。男的身体不太好,一直在街上摆摊,帮人家代写信件、布告之类的;女的给隔壁街上的秦家做保姆,收工就帮人洗衣服。有一个五岁的男孩,还经常和我们老房子里的孩子一起玩呢!有一天,男的到街上去摆摊,因为身体不好而晕倒了,不巧撞伤了路过的陆五,闯了大祸。那个陆五可是当时我们这条街上的一霸,一个地痞、无赖、混混的头。平时只有他伤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撞伤过啊!他立刻叫了几个手下,把男的狠打了一顿。那个男的本就病歪歪的,再被这么一顿狠打,当夜就死了!

我们老房子里当时住的几家人家,觉得他们一家很可怜,就去帮忙办丧事,我是和我的阿婆一起去的。那女的不甘心,已经去警察局报了案。可当时的警察局还不是和地痞、流氓是一家?他们随便派了两个人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就说那个男的是生病死的,他们管不着。那女的性子非常倔强,当着他们和我们左右邻居的面就说,一定会到上面去告状的。等警察局的人悻悻地走了以后,我们四邻怕她吃亏,都劝她先忍着气,办了男的身后事再说。

可是,还没等出殡,更大的祸事就已经来了!陆五从警察局那儿得到了女的还要上告的消息,气势汹汹地带着七八个手下,到旅馆大闹了一场,砸了灵堂、棺材,赶走了帮忙的邻居,把女的打伤了以后,还……唉!反正是弄得很惨!等到他们好不容易走了,我们邻居赶紧去看那个女的。谁知,大家发现小男孩不见了!大家又去附近找,找来找去也找不到!

隔天早上,小男孩终于找到了!原来陆五一伙来大闹的时候,小孩子被吓坏了,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一不小心,掉进井里去了!当时场面太混乱,没有人看见,就活活淹死了。等到早上有人去打水,才发现他。那女的连着死了丈夫、儿子,自己又被人欺负,还没法伸冤,她本来就是个非常执拗、倔强的人,就满怀怨恨地跳井自杀了!还是在她儿子淹死的那口井里,真的很惨啊!”听到这,大家觉得这一家境遇悲惨,很可怜。“腾阿婆,那为什么要封了那口井呢?”我不解,一口井往往用许多年、许多代,每口井或多或少都淹死过人,难道因为死了两个人,就要把井封住吗?

“……当然有原因!”腾阿婆的脸上显出惊悸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左右邻居见那一家三口人都死得很惨,就大家凑钱把他们葬了。可是就在那女的做“头七”的那天,陆五突然离奇地死在了那口井边。他住在离我们这有好几条巷子那么远的地方,却在半夜奇怪地跑到井边来,早上被人发现死了。警察局来仔细查看过,他浑身没有一点伤痕,但神情非常可怖,是被吓死的!联想到他害死了人家一家,我们都猜他是被那女的索了命。随后,当天打那个男人的、在旅馆闹得最凶的三个陆五的手下,也接二连三地死了。虽然死的地方不同,但和陆五一样,浑身无伤痕,神情可怖,是被吓死的!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我们这儿可从来没一下子,离奇地横死这么多人!

后来,还有人传说,这些横死的人都会出来作怪。而就在这时,那口井又一下子变得脏得要命,全成了黑水不说,还会冒白沫,再也不能用了。还有邻居说晚上听见井里传出又像哭又像笑的声音,吓得我们一到黄昏就不敢出门,就算白天也不敢接近那口井了。

最后,我们实在没办法,请了道观里的一位师傅来。他先在井边做了几场法事,然后就叫我们用厚厚的木板把井封死了。他在木板的正面用朱砂画满了符,反面还贴上了一张受道观多年香火供奉的上任观主画的符。末了,他叮嘱我们,千万别靠近那口井,也别损坏了木板。我们专门盖了那座木房子,用最牢固的铁锁锁住了门,又告诫所有人都不再靠近。我的上一辈亲身经历,都很清楚这件事,同辈的也大都知道,不过,后来日子久了,因为没再出现什么异常,我们也就没把这件事再清楚地告诉你们下一辈了!想不到,都过了五十年了,那口井却被这些不懂事的孩子给打开了!”

大家听完腾阿婆的叙述,一时间心情都很沉重,还有说不出的害怕,所以谁都不开口。我虽然也很害怕,但还是问:“腾阿婆,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都有点心慌意乱,就等腾阿婆拿主意。“……大家也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这就去找道观里的师傅,看能不能化解!你们都回家去,今天夜里是关键,小心地护着家里的孩子。云珍(廖阿姨的名字),你也去医院守着孩子,过了今夜,一定会好起来的!”听了腾阿婆的话,大家放心了不少,就照着腾阿婆的吩咐去做了。

我和小华跟着腾阿婆上了楼,腾阿婆见我和小华好像都有话要(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对她说,就问:“你们俩还有什么要告诉我?”我把昨天木板上拿到黄纸条和晚上双头蛇在梦里救我,到我听到冷笑声,双头蛇出现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哦?那张符被你取下来了?你放哪儿了?”“在我这。小星姐姐叫我收好的!”小华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地拿出了那张符。腾阿婆看了看小华,没接那张符,说:“难怪他们都被吓得不轻,你却没什么事!原来符在你这儿呢!……你们俩拿着符,在家等我,我去道观一趟。”

我和小华坐在我地家里。焦急地等着腾阿婆回来。天快黑时。腾阿婆和一个五十岁左右地人回来了。我和小华见这个人穿地衣服和我们差不多。身材也不高大。一点也没什么特别。就有些失望。腾阿婆说:“常道长。那道符就是她拿下来地。男孩子是我地孙子小华。昨天也在场。”转头对我说:“小星星。小华。叫人啊!”我们不大情愿地叫他:“常道长。”“不用叫道长。叫常伯伯好了!……你们愿意帮大家做事吗?”“愿意。”“好地。等一会。我们一起到井边去。你们敢吗?”我和小华都很害怕。但不想叫人小看了。就硬着头皮说:“当然敢地。”腾阿婆也有些担心:“常道长。小孩子去。会不会妨碍你啊?”“没事地。鬼其实不可怕。可怕地只是人自己因为恐惧而幻想出来地景象。”我和小华面面相觑:“不可怕?那为什么大家谈起。都吓得半死?更别说看见鬼了!”常道长笑了:“如果你们不害怕。鬼自然就不那么可怕了!”看我和小华还是面带惧色。腾阿婆也是心有戚戚。常道长又进一步解释说:“所谓鬼。其实就是人地执念。人活着地时候。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皆备。众生皆同;人一死。这些东西本来也应该随之消失。但有些人对其中地一样或者几样特别、特别执着。又兼盘踞在一些阳气不足、阴气盛地如废井、荒坟、旧楼、野地等地方。时间久了。就形成了一种能影响人地能量。继而又幻化出了各种影像。你越是害怕就越是容易被它地幻象所迷惑。从而使它能达到自己地目地。”我们仍然似懂非懂。不过心里却不那么害怕了。

天暗下来了。我和小华跟着常道长。走到小木房子跟前。腾阿婆没有来。常道长让她在家里等我们。常道长神情很坦然。我们也镇静了许多。推开门。外面地光线透进房子里。那口井静静地立在角落。没有什么动静。我们站在常道长地身后。无声地等着。

突然。我们耳边传来了冷笑声。来了!我紧紧拉着小华地手。发现他和我一样也在发抖。“五十年了。你们还想留在这害人吗?”常道长声音很平静。“我……恨……不消!”有一大一小两个模糊地人影出现在井口上方。是那个冷笑地陌生女人在说话。我和小华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天哪!一个肿胀地不**样地恐怖女人。正咧着嘴对我们说话呢!旁边地小男孩也没有了我昨天看见时地可爱模样。面目扭曲。肚子非常可怕地向外鼓着。我们吓得马上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她们了。“你们仔细想想。当初害你们地人不是早就已经得到报应了吗?你们还恨什么?还留在这干什么?”常道长不疾不徐地说着。“你们早应该想通了!早点投胎去吧。别留在这惊扰和你们地仇恨无关地居民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地?”女鬼用不太清楚地声音回答。“我只是好心来劝你!你想想。你们恨着早已不存在地仇人。一直留着这最可怕地模样。又为地是什么?”女鬼许久没有回答。我们暗地里捏了一把汗。不知道接下去她准备怎么样。“妈妈。我们现在地模样真地很可怕吗?”小男孩突然问。女鬼语塞。依旧没回答。“妈妈。我要和小伙伴一起玩游戏!我不要一直住在井里面!”小男孩指着我和小华说。我们也鼓起勇气看他。他地面目竟然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了。

“怎么样?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带着你地孩子去投胎。重新开始新地生活了。难道你想和你地孩子一直留在这乌黑浑浊地井里吗?”女鬼猛地抬起头:“……不错!我们不用留在这了!”她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神情变得轻松起来。我们惊讶地发现她和小男孩地身形和面容都有了巨大地变化。再没有刚才那种狰狞和可怕了。她们就像一对普通地母子。携着手向我们走来。然后。她们地身影慢慢变淡。渐渐地消散在空中。常道长地神情很欣慰。我和小华也很高兴。那口井所引发地恐惧终于消失了!

后来。正如腾阿婆所说。受到惊吓地孩子们陆续好了。大虎、小石头也恢复了健康。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我们还在一起尽情地玩耍。只是有时候。我还会想起那对母子。我想。她们现在一定过上好日子了!



第七章 河边女孩(上)

小孩子总是很健忘的,大虎他们很快就把那口井的事扔到了九霄云外。www.65txt.com我们这群顽皮捣蛋的“小猴子”又在老房子周围追跑打闹,又喊又叫了。

这天下午放学很早,我们把书包一丢,玩起了“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大虎、小石头他们七个人一伙做“官兵”,我和小华、明明、遥遥、洋洋一伙做“强盗”,大家玩得正高兴,突然听到巷子口一片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个小孩扯着嗓子在叫:“快来看啊!河里又有死人浮上来了!”我们都是一怔,我说:“谁在叫?”小华仔细听了听:“好像是隔壁巷子的小正。”“罗嗦什么?我们赶快去看看吧!”大虎带头往巷子外跑去。我却犹豫了,小华拉了拉我:“小星姐姐,我们也去看吗?”我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嗯,去看看。”

走出我们巷子,穿过马路,对面也是一排老房子。在两座房子的中间有一条宽仅1米,长约10米的小巷子,它的尽头是一个小河滩,铺着两块比较平坦的大石板,下面砌着七、八级台阶,两级在水面上,其它在河水的下面。现在不但石板上站满了人,连那条小巷子里也挤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我和小华好不容易才挤到离石板比较近的地方,大虎他们已经挤到石板上站着的人群里去了。小华小声地说:“人真多!我们看不见了!”“小孩子家,看这个晚上要做噩梦的!”我们前面的一个大叔警告我们。“我们又看不见什么。大叔,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华太矮了,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就问刚才跟我们说话的大叔。“听说是今天有人下河,去捞掉下去的棒棰,又看见一个死人浮在这边河滩头上了!”又?我问:“以前也有很多吗?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们知道个什么!以前不常有这种事,最近几天连着发现了好几个呢!你们这些小孩子,千万别不听大人的话,在河滩头乱跑瞎玩,一不小心掉下河,就要淹死的!”我的脸白了白,低下头不吭声了。“难道淹死的都是孩子吗?”小华不服气地问。“可不是嘛!真可怜!五个孩子了!”另一个站在我们前面的阿婆叹息。“是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啊!”“咳,我看哪,这事邪得很!”“怎么?”“那五个孩子,最大的十六、七了,最小的也十岁以上。他们都不是单独到河边来玩的,可是事后听和他们一起玩的孩子们说,他们都是一转眼就不见了,好像根本没有挣扎、呼救过。”“大概是其他的孩子没注意,没听到吧!”“哪里啊!都是大活人啊,怎么会听不到?”“是啊!我看就是邪!”我和小华听着前面的人议论纷纷,一时都不说话。这时,后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推了推我和小华:“哎,公安局来人了!叫大家都不要挤在这儿,都回家去吧!”我们俩只好随着人群退出了巷子。等到公安局叫来车子,运走了淹死的孩子,看热闹的人群才散了。大虎他们都被自家的大人,像抓犯人一样带回家了。我看了看小华,说:“小华,你先回家。如果我爸来找,说我去买本子了,一会就回来。”“小星姐姐,你可别乱跑啊!”小华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议论,有些担心。“放心吧,你知道我怕水,怎么会乱跑呢?”我笑着拍拍小华的肩。

我等小华走了以后,才慢慢地走回小河滩。石板上空空的,因为出了事,大人们今天就不来洗衣服了。我在石板前站定,望着河水出神。我确实还是不敢太靠近这条河,因为我小的时候也掉进过这条河里。望了一会,天色有些昏暗了,夕阳的余晖倒映在水面上,远处有一座桥横跨在河面上,河两岸的老房子里有烧饭的煤烟味飘出来,“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色显得很美。我准备回家,转身的时候,无意间一瞥,我看见了对岸的一座破旧不堪的老房子,大门上竟挂着四只鲜红鲜红的大灯笼。我一抖,连忙停下身子去看。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一座醒目的破房子,挂着红灯笼!我骇然,因为那里原来是有这么一座破房子,可是它太破了,听说十年前已经被拆掉了。而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六年前也看见过它和……别的!我不自觉地把视线转向对岸河滩的石阶,一个穿着紫红上衣的女孩果然又坐在上面,此刻,她正冷冷地望着我!我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怎么又出现了?恍惚间,她和六年前一样,不知怎么就过了河,坐在了我面前的石阶上,用手一下、一下地拨着水面,溅起的水珠竟然飞到了我的脸上。天气并不冷,可是我却遍体生寒。距离这么近,我清楚地看见女孩面上神情淡漠,扎着两个羊角辫,十岁左右的年纪。她好像感觉到我在死死地盯着她看,居然抬起了头,清秀的脸庞,眼角的小黑痣,她没有任何改变!我没有动,但是身子却开始发抖,六年前的事又在脑海中重新浮现。

六年前,我刚五岁,在读幼儿园中班。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特别是一到春季,经常咳嗽、发高烧。所以那时妈妈请病假在家照看我,我也时常不上幼儿园。一个人在家里没劲,我就跟着妈妈到河边去洗衣服。妈妈蹲在水面之上的台阶上,把衣服放在石板上捶。我就找块小石头,拿张纸来捶打。

一天早上,妈妈照例带着我在河边洗衣服。我已经捶破了两张纸,觉得没趣,就东张西望起来。就在那时候,我被河对岸一座老房子门上挂着的两个红灯笼吸引住了,我喜欢那鲜红的、圆圆的大灯笼,就盯着它们看。“小星,我去拿你昨天换下来的长裤来洗,顺便去看看锅上炖的银耳。你在石板上玩,别乱跑,也别靠近台阶!”妈妈嘱咐了一番,就拿着洗好的衣服回家去了。我就看见,对面的河边台阶上坐着一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女孩子。她穿着一件紫红的衣服,挺显眼的,我就朝她挥手打招呼,还傻乎乎地笑着。她也望了我好久,突然站了起来。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有点生气。我那时有点憨,就隔着河叫她:“姐姐,你要过来和我一起玩吗?”她望着我,点了点头。我眼睛一眨,咦?她已经过了河,坐到我这边河滩的台阶上了。我很奇怪,就问她:“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你是游过来的吗?”她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姐姐,要不,你是飞过来的?”我又靠近了她一步。她摇摇头,做了个游泳的动作。我扭头望了望河水说:“姐姐你真厉害!我不会游泳,可到不了河对面去!”她转过头去,还是不说话。这时,天边飘过来几朵云,遮住了太阳。她突然又站起来,还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向她走了两步,快要踏下台阶时,想起了妈妈的嘱咐,就说:“姐姐,我不会游泳。妈妈叫我不要到台阶上玩。”她犹豫了一下,对我摇摇手,意思是不要紧的。我点点头,走下台阶,来到她旁边。她向我伸出了手,我也伸手去拉她。可是下一刻,我发现我已经在河水里了,我都没听到我落水的声音。这是我们苏州的一条内河支流,直通大运河,河水很深,河面很宽,可以并排开好几条船呢!我一点也不会游泳,不过当时我却非常镇静,既没乱叫,也没挣扎,只是四面看着,心里还在想:刚才的姐姐呢?跑到哪儿去了?所以好一会,我也没下沉,上半身一直浮在水面上。不过我发觉自己正在慢慢地往河中心飘去,河面上静悄悄的,没有船经过,也没有人来洗衣服。河水很清,绿莹莹的,还能看见浸在河面下的台阶和上面的青苔,以及旁边长出的水草在随着水波晃动。那时我的年纪小,没意识到会不会淹死,还欣赏了一下河边的美景呢!(换作是现在,早大哭大叫了)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回到岸上去,而且我心里还想着找那个穿紫红衣服的女孩呢!天气不冷,但河水并不暖和,时间长了,我觉得自己的手脚发涨、麻木,渐渐变得沉重起来,身子也在往下沉。我看着河水升上来,不知道该干什么,心里竟然想:那个姐姐呢?怎么不来救我?就在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身子横了过来,手脚在胡乱划动,划了几下,居然向河滩头靠过去了。我的神志很清醒,好像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推着我。到了石板边,我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我太矮小了,爬不上石板;而水下的台阶太滑了,站不上去。我努力仰起头,就看见那个紫衣的女孩站在石板上,望着我。她的脸很清秀,眼角有一颗明显的黑痣,她的神情很犹豫,但还是伸出手来,用力把我拉上石板。我**的,却开口对她说:“姐姐,谢谢你。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她看看我,摇摇头,然后一转身,就不见了!我傻傻地站在那儿左看右看,却再没看见她,然后我发现连对面挂灯笼的老房子也跟着她一起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妈妈回到河边,看见我**的,吓了一大跳,以为我玩水跌在台阶上了呢,就狠狠地骂我一顿。所有人都没想到我是掉进河里去了,因为他们认为,如果是掉进河里,光凭我一个五岁的、还不会游泳的孩子怎么可能自己爬上来呢?

我在后来的一年时间中,就一直在睡梦里,重复那天的情景,醒来总是一身大汗。年纪稍大点,知道掉下河是会淹死的,就更加后怕了。再后来,我不敢再去河边。没想到,今天我竟然又看见了她!难道那天的情景还会重新出现吗?

第八章 河边女孩(中)

“小星星,小星星,你在哪儿?快回家吃饭了!”不远处传来了好几个叫我的声音,是爸爸、妈妈和腾阿婆,还有小华的声音。(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我和她的身子同时一震,我恢复了神志,她似乎也像从什么幻境中惊醒过来,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一瞬间就消失了,对岸的那座老房子和红灯笼也同时不见了!我眨了眨眼睛,眼前真的一切如常,河水依旧流着,水波在石板下晃动着,石阶上空无一物。或许只有我脸上那些还没有干的水珠,才可以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小星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爸妈找了你半天了!”腾阿婆的语音竟有些颤抖,好像非常担心。她看见我以后,一把抓紧我的手,就往巷子外面走去。走得非常快,我简直要跟不上了,只好一路小跑。我忍不住有点奇怪:就算今天河里浮起了淹死的孩子,腾阿婆也不用紧张到这个地步啊!我小声地说:“腾阿婆,你别担心。我是不会下河去玩水的!”腾阿婆没有回答我,只是一味拉着我飞快地走出狭小的巷子,穿马路的时候,我爸妈都迎了上来。他们倒不是太紧张,只怪我贪玩忘了时间,不知道要回家吃饭。我看得出来,腾阿婆的脸色一直很紧张,却还是竭力掩饰着说:“小孩子总是顽皮的,你们赶紧带她回家吃饭去。”然后又对我说:“小星星,吃完饭,到我家来和小华一起玩。”我妈就说:“腾阿婆,别又让她到你家添乱了。”“没事,没事!”腾阿婆向我使眼色说,“正好还可以帮小华看看功课呢!”我会意:“是啊,是啊!吃完饭我就过来跟小华一起做功课!”

一吃完晚饭,我就跑到腾阿婆家去了。小华正在写作业,腾阿婆却不在。我就问:“小华,你阿婆呢?她叫我来,怎么又不在呢?”“阿婆说她先出去一趟,叫你等她回来。”我点点头,只好坐在小华的身边等腾阿婆,顺便看他做作业。过了起码有一个小时,腾阿婆还没回来,我等得急躁起来,就在小华边上走来走去。小华被我搅得心神不宁,就说:“小星姐姐,要不,你到外面去看看我阿婆有没有回来?”我答应了一声,就走出腾阿婆家,往老房子的大门口走去。

四周静悄悄的,光线很暗,走道里的杂物也多,我就放慢了脚步。快到大门的时候,我猛然看见有一点红光在门外一晃而过。我紧走几步,追出门去查看。出了大门,外面黑乎乎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会发光的东西,更不用说会发红光的东西了。我站在巷子的小路上张望着,希望看见腾阿婆。可是等了好一会,还是没有看见腾阿婆的人影,也没有什么人走动。一阵大风没来由地吹过来,我哆嗦了几下,心想:现在不是才十月,怎么感觉这样冷?不等了,也许腾阿婆被人叫去打麻将了,那就要明天才回来。我先回家睡觉吧!

我转过身子往老房子里走,进门的时候觉得房子里面突然冷飕飕的,好像比外面还要冷。我有点奇怪:刚才出去的时候还感觉很热的,怎么一下子就冷成这样了,这房子真的是太老了!走了几步,我感觉周围越来越冷了,光线也越来越暗,本来很熟悉的走道也变得陌生起来。我走了许久,竟一直没看见我们那一进的木门。那条走道怎么变得这么长?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哦,前面好像有一扇木门了,我走近门。嗯?怎么这木门也变大了?门上还挂着……天!我大吃一惊,门上挂着两个红灯笼!灯笼发着幽幽的红光,颜色很暗淡,就像是早已干涸的鲜血一样!我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推这扇门进去,还是回头先跑到房子外面去呢?我犹豫了一下,回转身去。但是身后没有了走道,大约在离我5米的地方,出现了一扇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木门,门上同样挂着两个红灯笼。我站在两扇门中间,望着那四个红灯笼,心里很紧张。没有风吹来,可这四个灯笼却一直在门上轻轻地飘荡着,我的心也跟着飘,好像快要飘出喉咙口了。

我知道事情又不妙了,咬咬牙,就随便去推其中的一扇门,反正都一样,这两扇门没有一扇是我熟悉的。手刚碰到门,就感觉手心里湿漉漉的,我下意识地缩回手,再把手放在眼前一看,手上竟然沾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是血!我倒退了一步,脚都软了。这时那扇门上的一个红灯笼,竟飘了过来,直向我的脸上飘来。我本能地用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它像活的东西一样,闪过了我的手。它离我这么近,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它并不大,感觉像一个带馅的包子:外面一层蒙着的不像纸,倒像是皮革一类的东西,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颜色是那种看着就不舒服的铁锈样的暗红;里面好像还有一个圆形的东西,透着诡异的冷光,发散出一阵阵令人刺骨的寒气。我离得近了,身体好像冻得要结冰了。我想离它远点,谁知我刚一动,另外三个灯笼竟然一齐朝我飘过来。我要哭出来了,一个就把我快冻死了,四个围上来,我要变成冰棍的!什么也不管了,我干脆一下子坐在地上,手脚乱挥,想阻止这些灯笼靠近我。

手忙脚乱中,我抓破了其中的一个灯笼。一个红色的影子挟着冷光向我飞来,我拼命向后退,可是身后好像变成了没有边际的虚空,而那红色在我眼中则越变越大,最后铺天盖地把我整个人都包围起来了。我像被什么粘稠的液体裹住一样,身体越来越沉重,眼皮都粘在一起睁不开了。我心里其实很清醒,但身体却好像没有知觉了,感觉到的只是如同漩涡一样的黑暗。突然,我看见眼前一亮,一团银白色的亮光,在我面前摇曳,冷冷的、幽幽的,充满着诡异的味道,偏偏又散发着慑人心魄的璀璨光芒。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摸它,手刚一伸出,整个人就向那团亮光飞去。我心里极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奇怪,我怎么会飞了?这时我竟然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上午,穿着紫红衣服的女孩是不是也是这样飞过河岸的呢?我的眼前出现了河滩石阶上坐着的紫衣女孩,她依然是那样冷冷地望着我,所不同的是,她手上提着那一团银白色的亮光。

近了,她的脸都能看得非常清晰了,我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叫了一声:“姐姐!”就像六年前一样,我还是那样傻乎乎的,用无比信任的语气叫她姐姐!她猝然一抖,那团亮光居然消失了,随后我就觉得像从半空中突然掉下来,重重地跌入黑暗中的漩涡。一阵天旋地转后,我觉得耳朵“嗡嗡”地响个不停,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头晕得像在洗衣机里转了几十遍一样!

“小星星,你怎么会睡在地上了?快醒醒!快醒醒!”有个熟悉的声音透过“嗡嗡”声传进了我的耳朵,然后感觉有人使劲在摇我,摇得我快散架了。我只好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我要睡觉!”然后我就顾自进入了梦乡,心里模糊地想:睡吧,睡吧,明天一定都会好的!

第九章 河边女孩(下)

我伸着懒腰醒来时,天已经大亮。www.65txt.com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窗户,晒在我的床上,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突然,我大叫一声:“惨了,我迟到了!”然后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胡乱收拾了一下书和作业本,就背起书包冲下了楼。楼下的桌子旁,坐着三个人,好像是腾阿婆、小华和一个我看上去很眼熟的人。可是我上学已经迟到了,再不快点去,非被老师批评得“狗血淋头”不可!我顾不得和他们打招呼,直冲门口。“小星星,你要跑哪去啊?”“上学!”“小星姐姐,你睡糊涂了!今天是星期天,你还要去上学?”我已经冲到门外了,总算听到小华的话,收住脚步。我回头走进门:“啊?今天是星期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迟到了呢!”“这点事就吓死你了?腾阿婆昨晚才被你吓死了呢!”腾阿婆走过来,帮我拿下了书包。“昨晚,你又遇见什么了?”桌子旁的那个人微笑着问我。我才看清他,原来是上次腾阿婆请来过的道观里的常道长。

“常道长,你怎么来了?”我很高兴看见熟人,但也很好奇,没什么大事常道长是不会到这儿来的。“怎么还叫道长?叫常伯伯!”腾阿婆笑着纠正我。常道长看着我和小华,笑眯眯的,我们俩就爽快地叫了声:“常伯伯!”腾阿婆又转头望着我说:“小星星,你还没回答常伯伯的话呢!昨晚,你到底怎么了?”我回想起昨晚的事,心里既害怕又疑惑,实在不明白那个紫衣女孩,她确实是想害我的,可为什么到最后又轻易地放过了我呢?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清楚地说给他们听。于是我就问常道长:“常伯伯,你怎么会知道我昨晚又遇见什么了?难道我们这儿又出什么大事了吗?”

常道长点了点头:“大家坐下来,先听我说吧!……最近的几天时间里,你们这儿的内河接二连三地淹死了五个孩子!”我和小华对望一眼,说:“是啊!我们昨天下午还去看呢!”常道长接着说:“公安局调查的结果是‘意外溺水’!可是,唯一不能解释的是,这五个孩子从溺水到身亡,没有任何挣扎!”常道长见我和小华都不明白,就解释说:“凡是淹死的人,不管是意外还是自杀,溺水后都会挣扎或者呼救,这是人求生的本能。可是那些孩子,好像是毫无知觉地溺水,安安静静地就淹死了!和他们在一起的其他孩子,都说没有听见他们呼救、挣扎,甚至连他们怎么掉进河里的也不知道,似乎他们前一刻还在和大家一起玩,一眨眼就沉入河底淹死了!”

我和小华听到这儿都是面色苍白,忍不住要发抖。小华只是单单害怕,而我则是突然想到了六年前的那天,我其实也和这五个孩子一样,不知怎么就掉进河里了,如果不是那个紫衣女孩救我,我应该也是这样“毫无知觉”地淹死了吧!……啊,不对!我脑子里电光一闪: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进河里的呢?那座凭空出现的老房子、诡异的红灯笼,那个能够一会出现在河这边,一会又到河那边的紫衣女孩,与其说她救了我,不如说是她放过了我!她一定不是人!她昨天的重新出现和这五个孩子的离奇淹死,一定是大有关系的!恐怕……

“小星星,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的汗!你怎么被吓得浑身哆嗦了?”腾阿婆顺手帮我擦擦汗。常道长一直望着我,观察着我的变化,现在看见我这样,似乎暗暗叹了口气。“小星星,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我在脸上抹了把汗,说:“常伯伯,其实我六年前,也差一点像那五个孩子一样淹死在河里!有个穿紫红衣服的女孩救了我,或者说,放过了我!”我把六年前发生在河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等我一说完,常道长点点头:“不错,你说的紫衣女孩,看来就是这些事的‘罪魁祸首’!”

腾阿婆听完后,表情却很奇怪,好像很可怜那个紫衣女孩,又有点恐惧。“腾阿婆,看你的表情,难道你知道那个紫衣女孩的事?”腾阿婆想了想,叹口气:“嗯!这个紫衣女孩的事也过去很久了。十几年前,她还活着的时候,就住在河对岸的一座非常破旧的老房子里。她家是从苏北迁来的,家里很穷,她还有个比她小六岁的妹妹。他们苏北那儿的人很“重男轻女”,她和她妹妹都是女孩子,本来日子就不太好过,她爸经常要打她和她妹妹的。后来她妈妈病死了,她爸又给她们姐妹找了个后妈。这下,她们可更倒霉了。几乎天天要挨打,有时候她爸和她后妈还一起打她们。她总是护着自己的小妹妹,所以就被打得多,伤得也重!”“怎么没人来管管她爸和她后妈啊?”我有点气愤。“哪家不打孩子?这种事别人怎么好管?再说,她的爸爸和她的后妈都是不讲理的人,动不动就要和邻居吵架、打架,谁也不敢去惹他们!有一天,她爸和她后妈又对她大打出手,打得非常凶。他们家的邻居实在看不下去,就过去劝,后来被他们夫妻给轰出来了。原来是她的小妹妹生了病,她后妈不让去医院看,她就偷了家里的钱准备偷偷去给妹妹买药,不想被发现了,她爸和她的后妈就拼命打她。用竹条抽得她满身是血,她后妈还拿大棒子来打她,河边的许多人家都过去劝,好说歹说,才总算劝住了他们夫妻。不过,他们还是不肯送她的小妹妹去医院,也不给她治伤,把她关在家里了事。后来半夜里,大概她的小妹妹病得重了,她去恳求她后妈,被她后妈扔出了家门。她自己伤得也很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失足,她就掉进她们家前面的河里淹死了。第二天,人家才发现她从河里浮起来,她们家的大门上还留着她的几个血手印呢!……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腾阿婆黯然。“那她的小妹妹呢?”我追问。“几天以后,也病死了!当时,她们家的邻居都说这夫妻俩真不是人,两个孩子等于都是被他们逼死的!”“那,后来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常道长问。腾阿婆苦笑:“当然有,不然这件事我怎么会记忆这么深刻,一点细节也没忘记!后来,有一天晚上,她们家的老房子突然塌了,把那对‘狼心狗肺’的夫妻都压死在里面了!”听到这样的结果,我心里很高兴,就插嘴说:“这也许是因为房子太老了,有什么奇怪?”“哪儿呀!房子塌的时候,就有人看见有个穿紫红衣服的女孩,提着一只古怪的红灯笼,穿墙而出,然后就不见了!随后两年,虽然还有人看见过她提着灯笼,在河边走来走去,大家都胆战心惊的,不过一直没发生什么事,慢慢地她也不出现了,大家也就把这件事淡忘了!”

常道长皱皱眉头:“紫红衣服,提着红灯笼?奇怪!腾阿婆,她死的那天,穿着紫红的衣服吗?”腾阿婆脸上充满了怜悯的神情:“唉!哪里是什么紫红的衣服啊!她那天被打得满身是血,衣服原来是什么颜色,早分不清了!所以只好说是穿紫红的衣服了!”啊?!原来是血衣啊,怪不得我看见她就觉得冷!真可怜!“那她活着的时候喜欢红灯笼吗?”常道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红灯笼?不知道。反正她活着的时候,没看见她碰过。”常道长又问:“她家以前挂过灯笼吗?”“我们这儿都不兴挂红灯笼的,这习俗是北方盛行的。她们家也没挂过红灯笼!”“这就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用红灯笼呢?”常道长眉头紧锁,苦思起来。

我忍不住问:“常道长,她用不用红灯笼跟现在这件事有关系吗?”“当然有。而且大有关系!”常道长刚想给我们解释,一个小孩跑进来对着我和小华就嚷:“小星姐姐,小华,快去看啊!河里又有两个孩子淹死了!”“什么?”大家大吃一惊,都站了起来。“是我哥哥刚刚才发现的。”进来报信的小孩是廖阿姨家的小石头。“我们去看看。”常道长的面色很沉重,手一挥,大家都跟着他往河边跑去。路上,腾阿婆问小石头:“你哥哥怎么一大早还去河边?”“我妈在河边洗衣服,就叫哥哥陪她。”我估计是廖阿姨自己害怕,但是脏衣服又不能不洗,所以只好叫上大虎壮胆。

我们跑到河边的时候,石板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了。廖阿姨面色很难看,一只手里紧紧抓着一件**的衣服,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了站在她身边的大虎的手。常道长和腾阿婆走下石板,走近石阶,河水轻轻晃动着,有两个看上去八、九岁的男孩静静地浮在河面上,都是仰面朝天。我靠近大虎轻声问:“喂,你怎么发现他们的?”“我妈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让衣服漂到那边去了,我拿竹竿来捞,把那边的草拨开了,就……就发现了。”大虎大概吓得也不轻,所以居然没和我抬杠,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声音还压得很低。我看了看,距离石阶六、七米远的地方,从临河人家的房子下面长出了许多草,把那一边的河面遮住了一小半,现在被大虎用竹竿一拨,就像是缺了一大块的大饼。常道长在第二级石阶上蹲下来,仔细地看那两个浮着的男孩。我也伸长脖子,看了看。两个男孩表情都很平静,两人的手都交叉着放在腹前,双眼微微闭着,如果不是他们此刻毫无生气地浮在水面上,他们看上去倒像正在床上熟睡一样。我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如果昨晚她没放过我,那么,今天早上浮在水面上的人会不会是我呢?我连打了好几个冷战,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去看那两个男孩。我转头四顾,大家都望着河里的孩子,小声地议论着,人人脸上都有着惋惜、担心、忧虑等各种各样复杂的表情。可不是吗?几天的时间,就在同一条河,差不多是同一河段里,莫名其妙地淹死了七个孩子,这总不能说是巧合吧?

常道长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回石板,他什么也没说,只站在我身边。这会儿,我们那里的派出所来人了,他们先把两个孩子捞起来,放在担架上抬走了。然后叫了廖阿姨和大虎跟他们回去做笔录,还问了问我们这些周围的人一些情况,最后他们在河边竖起一块醒目的牌子“水深危险,禁止游泳!”。等到他们忙完这一切,时间快中午了,其他人都回去吃饭了。河边的石板上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常道长和腾阿婆、小华。“我们先回去再说吧!”常道长的语气还是很沉重,我们默默地转过身,准备回家。

这时,一大片乌云突然遮住了太阳,光线陡然暗淡下来。我的眼角瞥到对岸有一抹红色闪过,我猛地转头看,石阶上没有什么东西,可是对岸的空地上,那座破烂的、早已不存在的老房子居然像示威似的,又凭空出现了!它冷冷地立在那儿,破旧的窗户像几张残缺不全的嘴,黑洞洞的;同样破烂的大门上赫然挂着四个红灯笼,它们无风自动,在那里飘来荡去。“是那只红灯笼吗?”常道长的眼睛里竟然闪着寒光,紧紧盯着对岸。“常伯伯,你也看见了?就是那座房子和那些红灯笼!”我紧张地回答,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河滩的石阶,她怎么没出现?“你们两个怎么了?”腾阿婆和小华已经走到巷子里了,回头见我和常道长不但没跟上来,反而神情紧张地凝视着河对岸,就折过来问。“没什么。”我的话音刚落,对岸那座老房子和红灯笼突然又消失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出现过!

回到家。腾阿婆就招呼我们吃饭。我和常道长都是胡乱吃了点。吃过饭。常道长叫我坐下来:“小星星。你昨晚遇见地就是那红灯笼吧?”我定下神。把昨晚发生地事说了一遍。听到我对灯笼地描述时。常道长叹了口气。显得心事重重;然后又听到我把灯笼抓破。里面有银白色地冷光时。常道长地面色变得更严肃了;最后听完我地叙述。腾阿婆和小华都是目瞪口呆。好一会。腾阿婆才说:“老天哟。这是什么灯笼啊?听了都叫人觉得害怕!怪不得昨晚上我回来地时候。就觉得房子里冷得吓人。你就睡在走道地黑泥地上。人蜷成一团。怎么叫你都不醒!把腾阿婆也吓得不轻!”我忙安慰她:“我睡了一大觉。今天不就好了吗?什么事也没有!”常道长听完后一直没说话。我就问:“常伯伯。她地红灯笼到底是什么呀?”腾阿婆和小华也望着常道长。他们也很想知道。“你们觉得那是什么?”常道长勉强一笑。“像吸铁石。”小华最喜欢玩吸铁石。想也不想就抢着说。“像猪笼草。”我说完又摇摇头。“嗯。猪笼草不会发光。不太像。”“我看倒像是神话小说里地那种……那种……招魂幡!”我和小华都忍不住笑了:“阿婆。你还看神话小说?”腾阿婆有点难为情:“我又不认识多少字。看什么小说?这是以前在书场听书听来地!”我转头看常道长:“常伯伯。还是你告诉我们吧!”

常道长苦笑:“嗯。腾阿婆说地已经很接近了。”“什么?真是招魂幡!”我失声问道。腾阿婆和小华有点傻眼了。“本来。我以为红灯笼是那紫衣女孩生前最喜欢地东西。所以死后才会随她出现。可是。现在听了你说地昨晚地事之后。我才知道我弄错了。那不是什么红灯笼。有可能是……引魂灯!”什么灯?我们都不太明白。煤油灯、电灯我见过。探照灯、长明灯我也知道。倒没听说过引魂灯。“传说中地引魂灯。就是靠它地亮光摇曳。来慑取人地魂魄地。那些毫无知觉、安安静静被淹死地孩子。恐怕是溺水前就已经没了魂魄。所以才没有任何挣扎地!”慑魂?我往桌子边靠了靠。难道连神话小说里地东西也会出现了?“可是。常伯伯。如果真有这么厉害地东西。上次那井里地……嗯……那对母子干什么不用啊?”“引魂灯失传很久了。不是什么鬼都能炼出来用地!一般是积怨极深、恨意极强地老怨鬼才有可能炼成地。”常道长望着我说:“而且。一般来说。引魂灯是借烛火明灭来动人心神地。照你所说。你昨晚应该已经被她地灯慑了魂。对平常人来说。那就是没救了。可是。你睡了一觉。今天依旧安然无恙。这就奇怪了。她地灯笼是不是引魂灯呢?如果是地话。你为什么又没事呢?我也想不通!”“那会不会是因为她只用了一个灯笼。如果她用上那四个灯笼。我就真地没救了?”我猜想道。“什么四个灯笼!她就算真有引魂灯。也只有一盏。你看见有四个。只不过是她用来迷惑你地幻象而已!”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让它留着继续害人了!”常道长地语气很坚决。“今天夜里。我要去河对岸那个紫衣女孩出现地地方看看了!”“好啊。好啊!我也去!”小华又抢着说。“小孩子捣什么乱?你去能干什么呀?”腾阿婆敲了小华一记。“我要去!”小华不高兴了。嘟着嘴说。“小华真勇敢!不过。她万一不在河对岸。而是出现在这里了呢?你今天晚上还是帮常伯伯守在这里吧!”常道长这么一说。小华只好点头答应了。

常道长转头望着我。我却没吭声。我心里很犹豫:那个紫衣女孩放过我两次。我可不想去对付她;可是。我也知道。她会用那红灯笼继续去害其他地孩子。这肯定是错地。不能让她再这样干。我低下头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这样一直害人。最后可不会有好下场!”常道长猜到了我地心思。“你和我一起去。劝劝她吧!”我终于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希望她今天夜里不会出现!

晚上吃过饭。我就对我爸妈说要出去散步。因为腾阿婆保证我不会乱跑。所以我爸妈也没拦我。我慢慢地走出我家老房子。常道长在外面等我。我们沿着马路往前走。我心神不定。老是东张西望。“别急。她不会在马路上出现地!”常道长说。我点点头。心里想:我们到了河对岸。她会不会出现?我该对她说些什么呢?她还会用她地灯笼来对付我吗?

“到了。”不知不觉。我们穿过马路。走过河上地石桥。已经来到了河对岸地那片空地上。这块空地也不是什么也没有。至少还有一、两块碎石头和烂木板。我总是隔着河看见这里地老房子出现又消失。现在真地站在这空地上了。心里反倒平静下来。我们静静地站着。等着那个紫衣女孩出现。

天很黑,幸好天上还有月亮,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微波,有粼粼的波光闪动。我们等了很久,除了河水和月亮,没什么东西出现。她今天不会出现了吧?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人一松懈,就觉得累。我站得太久,脚跟都有点痛了,就蹲下身子去揉。等我再站起身,却觉得眼前陡然变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嗯?怎么这么黑?我忙叫常道长:“常伯伯,常伯伯!天怎么突然黑了?”没有人回答。可我记得常道长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应该听见我说话了,怎么不回答我呢?我使劲睁大眼睛左右张望,四周一片彻底的黑暗。我的心一沉,想起了昨天晚上,也是这样一片黑暗。仿佛是为了应证我的想法,那团银白色的光芒又出现了,还是那样幽冷,还是那么璀璨!我呆呆地望着它,心里什么也没想,只是一片空白。“你终于忍不住出现了?”我的耳朵里突然听见了常道长的声音,不过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布,不太清楚,我也看不见常道长的人在哪里。那团光芒轻轻摇曳着,紫衣女孩却没出现,也没回答。“你用这恶毒的引魂灯来慑人魂魄,害死了七个和你毫不相关的孩子。你还想继续作恶下去?”常道长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只是带了一点愤怒的意味。那团银光突然大了一圈,紫衣女孩好像从光芒里走出来一样,冷冷地说:“我喜欢!”她的容貌看上去一直只有十岁出头,连说话的语气也和平常的孩子一样,可是她冷冰冰的态度里却蕴含着某种至深的怨毒!

“你怨恨的是虐待你的父母,可是他们也已经死了,为什么要去害其他和你无怨无仇的无辜的孩子呢?”常道长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父母?我可不想要他们做我的父母!”紫衣女孩的语气并不激烈,但嘴角上挑,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那么,你想要什么?”常道长不为所动,淡淡地问。“我只想要我的妹妹活着,那就行了!你能做到吗?”紫衣女孩居然笑了,语气也变得很天真。可是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有的只是恨,那些恨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漩涡,任何东西都会被它吞噬,包括曾经有过的善良和可爱。

“人死不能复生!我当然做不到,不过,你也是做不到的。不对吗?”常道长反问道。这话显然击中了紫衣女孩的要害,她垂下头,好半晌没有做声。常道长静静地等着她的反应,我也非常担心地望着她。“哼,我和我妹妹活不了,我也让别人活不了!总要找人来陪陪我们,不然多没劲啊?哈哈……”紫衣女孩猛地抬起头,发出了清脆的笑声,仿佛是一个可爱、美丽的女孩找到了十分有趣的玩具,而发出的满足的、畅快的笑。但是,此时此刻,在这样的情形下,这笑声实在让人听得头皮发麻。我想起了腾阿婆说的她的悲惨遭遇,我的眼前好像闪过了她被打得满身是血的情景,闪过了她想救妹妹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凄凉,我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又闷又难过。

“姐姐,你别难过了!你妹妹一定已经过上好日子了!”我突然打断她的笑声,终于说话了!紫衣女孩停止了笑,转过头来望着我,她眼睛里的寒光简直比宝剑还要锋利,还要冷,像要把我狠狠刺穿。我吓得倒退了一步,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紫衣女孩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她的手上,那团银白色的亮光又开始摇曳。“你如果放弃作恶,就能补过!千万别……”常道长没料到紫衣女孩竟然转头就来对付我,劝她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到了我跟前。那团诡异的光亮得分外灿烂,映照出她面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恶毒,我好像是吓傻了一样,呆呆地站着,动也不动。

我的脑海里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当年我傻乎乎地隔着河向她挥手的情景,耳旁一声声地回响着我当时的声音:“姐姐,你要过来和我一起玩吗?”“姐姐,你是飞过来的吗?”“姐姐你真厉害!”……我好像回到了六年前,我还是那个刚五岁的小女孩,是那个独自在河水里东张西望地等着“姐姐”来救的傻小孩!我的眼前模糊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的脸。她似乎也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过去,她突然停住了,神情又一次变得非常犹豫,就像六年前一样!“姐姐!你不要拿红灯笼再害别的小孩了!”我轻轻地说,泪水终于无声地流下来。其实从一开始,我的潜意识里就一直固执地把她当作是“姐姐”,不管她的面貌有没有变,对我的神情、态度有没有变。一瞬间,痛苦、怨恨、不甘、疼爱、不舍、留恋在她的脸上一一闪过,终于她眼里的寒光消失了,也不再有犹豫的神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举起手中那团银白色的光芒对常道长说:“我并不知道这叫什么。反正我就是它,它如果碎了,我就也会永远消失了!……以后,再不会有这东西害别的小孩了!”说完,她把那团亮光狠狠地往地上摔去,我清楚地听见了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决然,带着舍弃一切的勇气。亮光炸开了,就像夜空中无数闪着微光的小星星,更像是瞬间绚烂的烟花,她的身影和这亮光几乎同时炸开,碎裂成千万片,然后全部消散在空中。我伸出手,却碰不到任何一片,耳边只隐约飘过她最后的声音:“妹妹!”

我怔怔地站着,也许,她也始终把我当作是她的小妹妹!“她终于放下了!”常道长走到我身边,我于是满怀希冀地问常道长:“常伯伯,她以后可以和她的妹妹在一起了吗?”常道长迟疑了一下:“嗯,她……她当然是和她的妹妹在一起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不那么难受了,却没注意常道长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和怜悯的神情。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的心里一直记着这个其实从未存在在我的生活里的“姐姐”,一直以为她已经和她的妹妹一起去过新的生活了。直到许多年后的某天,我突然明白了她对常道长说的话,才知道她其实早就不存在了,属于她的所有东西,连同她自己的魂魄,都已经随着那银白色的亮光一起消失在永远没有归路的黑暗中了!

第十章 白玉梳(上)

紫衣女孩的事情结束后,我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若有所失,连和小华他们一起玩,也总是心不在焉的。www.65txt.com腾阿婆已经从常道长那儿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她很担心我,但没对我多说什么,只是让小华老跟着我,想办法叫我高兴起来。我和小华以前经常在一起玩,感情很好,可是我现在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寸步不离,弄得我哭笑不得。

这天放学后,小华照例又跟着我,快到家的时候,我对小华说:“我们先别回家做作业。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城门,再跑回家!谁要是赢了,就可以问输的人要五粒弹珠,最大、最漂亮的弹珠!”小华摸了摸头:“好是好,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才能确定我们俩都是到了城门才跑回来的呢?”“嗯,城门边不是有个做梅花糕的小摊吗?谁跑到那儿,就买两个梅花糕带回来,不就可以证明了吗?”小华高兴地说:“好啊,就这样说定了!”

于是他兴高采烈地选了一条小巷子,朝我挥了挥手,就跑去城门那了。古城门离我们的老房子不太远,乘汽车一站路就到了。不过,城门边那个卖梅花糕的小摊,生意却好得很,小华去买糕,可要排上好长时间的队了。我根本不是想和小华比赛,只是想一个人回家安静地待着。等他回来,我就把我那五粒最大、最漂亮的弹珠“输”给他,那是他一直都非常喜欢,却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向我要的东西。

我一个人回到老房子里,今天真安静,腾阿婆大概又去小姐妹家打麻将了;廖阿姨带着大虎、小石头去上海亲戚家做客了;爸妈上班还没回来,整个最后一进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走上木楼梯,心里在想着回到房里去干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楼梯旁的空屋子里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好像还有移动东西的声音。咦?这空屋子里原来住着的是顾阿婆一家,顾阿婆死了以后,其他人就搬走了。屋子一直空关着,里面空荡荡的,除了我难得还进去看看,几乎没人靠近过。难道,又是顾阿婆回来了吗?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外面,天还很亮。我走近空屋,隔着门确实能听到里面有声音,好像在推、拽某种很沉重的东西。

会是谁?我好奇地凑近门,声音却在这时突然停止了。我想了想,伸手用力去推门。门一推就开了,我更加确定有人在里面。“谁在里面啊?有人吗?”我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去。

哇!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呆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站在那连脚都挪不动了,就像被谁点了穴一样。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现在竟然出现了好多东西。一张淡黄色的木床,横放在屋子中间靠后的位置。床不大,式样却很奇怪,三面都有床板,两头的床板上镂空雕刻着许多花纹繁复的图案,花草虫鱼、人物鸟兽,一应俱全。靠里面的床板比两头的要矮,上面的图案大而且精致,像是两只拖着长长的、华丽无比的羽毛的孔雀(现在想来,大概是凤凰)。最奇怪的是,这床还有床顶,是两块床板撑起的两层的木顶。整个床顶正反两面全是镂空的花纹,真是漂亮!床顶上还垂下来一层淡粉红的纱帐,两个金光闪闪的钩子,轻巧地把纱帐撩起来了。床上放着两条绣着孔雀(凤凰)图案的绸缎被子。一条是淡绿色的,一条是大红色的。床的旁边是一张同样颜色的小巧的镶着一块圆形镜面的梳妆台(幸亏我常看武侠小说,还知道梳妆台),配着一只椭圆形的雕花小凳子。梳妆台上放着一只同样是淡黄色的木盒,盒子镂刻得非常精致,上面垂着一把雕刻成两朵花合拢形状的金锁。盒子下面还衬着一块红色的绒布。床的前面有一张很小的圆桌,下面有两只小圆凳。靠墙的另一边,有一张很矮的、很长的茶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像树根一样的罐子。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的味道,给人一种幽雅的感觉。我心里想:我好像是不小心闯进了哪个千金小姐的闺房一样!转而苦笑,我最近大概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现在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千金小姐?这房子的主人,大概是一个很怀旧的人。

嗯?屋里怎么没有人?我被屋子里的摆设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竟然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我进这屋子的初衷。我赶紧四面找了一遍,屋子里除了我,没有别的人了!奇怪,我刚才听见的脚步声和移动东西的声音又是谁发出的呢?我不觉嘟囔出声。“你是在找我吗?小妹妹。”我的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地拍了一下,一个温和的语音在我耳边突兀地响起,我被吓得跳起来,转身一看,有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黑长裤、黑皮鞋的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的后面。这是一个年龄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五官出众,皮肤很白,文质彬彬,脸上有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些与他的年纪不相称的忧郁和哀伤。“你是今天新搬来的吗?我以前没见过你!……我就住在转过弯的第二家,我以前经常要进来看看的,所以今天……”我有点不好意思,想解释我为什么会自己闯进这屋子来的。“没关系的。小妹妹,你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坐吧!”那男子依旧温和地笑着,关上门,示意我在圆桌下拉出一只小圆凳坐下,他就坐在另一只圆凳上。我坐到凳子上,忍不住还在好奇地打量这些家具。“小妹妹,你觉得这些家具漂亮吗?”“当然漂亮!这些家具都是古董吧?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见过,还从来没这么近地看过呢!”男子一笑不答,不过神情看来很高兴。“小妹妹,我们是邻居了。你以后经常过来玩啊!”“好的。嗯,叔叔,你姓什么?我怎么称呼你?”“我姓陈,耳东陈。”“陈叔叔!你就一个人住在这吗?”我盯着梳妆台上的木盒看,不经意地问。那男子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勉强:“是啊!……我喜欢一个人住!”“可是,这屋子的摆设,就像是小姐的闺房啊!……哦,我的意思是,这些家具看来都是给女的准备的!”我直言不讳地说完,那男子的脸上浮上了一层苦涩,眼睛里哀伤的意味变得十分明显,整个人都被一种凄凉所笼罩。我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非常尴尬:“嗯,嗯,陈叔叔,对不起,我是胡说的。我妈就常说我‘缺心眼,没大脑,不懂人情世故’,你别生气!”“……没关系。这屋子本来就是我为别人准备的!”那男子勉强笑了笑,语气一半是安慰我,一半倒像是安慰自己。

别人?一定是个女的。难道是他的妻子?不过这次我总算没把这句话唐突地问出来。我只好转过头,继续去看梳妆台上的那只木盒。这么精致的、还带着锁的盒子里会放些什么东西呢?金银?珠宝?首饰?我在心里胡乱猜测着。“小妹妹,你一直看着那只木盒,你很喜欢它吗?”那男子见我一直盯着梳妆台,就问我。“是啊。它上面的花纹刻得真漂亮!”“小妹妹,你想看看它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吗?”那男子突然精神振作起来,恢复了刚才温和的笑容。“好啊!”我没多想就答应了。那男子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双手捧起了那只木盒。然后,他走到圆桌旁,把木盒放在上面。“小妹妹,你看了里面的东西以后,能帮我做件事吗?”那男子把手放在盒子的金锁上,认真地问我。看看里面的东西,还要有条件的啊!我有点不高兴了。“小妹妹,在这里除了你,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所以想请你帮我,你肯同意吗?”那男子的语气几乎是恳求的,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看到了希望的喜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好吧。不过,我只是个小孩子,能帮你做什么呢?”“你同意了就好。你先来看看盒子里面的东西吧!”那男子让自己平静下来,手在那把金锁上扭了几下,两朵合拢的花就分开了。

他打开了木盒,把它小心地放在我面前。我一看,盒子的底上衬着大块的镶着金线的丝绒,盒子的四壁雕刻着四只活灵活现的画眉鸟,眼睛、嘴巴、羽毛上都镶着闪闪发光的宝石,流光溢彩,十分夺目。而丝绒上竟然只放着一把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色泽发黄、还有几条裂痕的梳子!我掩饰不住失望,这么漂亮的盒子里居然装着这么一把不起眼的旧梳子。“小妹妹,你看过了这盒子里的东西,能帮我去做件事吗?”那男子依然十分认真地问我。我虽然有被骗的感觉,但答应了的事,总不能反悔的。“嗯,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你真的答应了?好的,那么现在先听我说一个故事。”故事?我很奇怪,他难道叫我帮忙,就是叫我听故事吗?“听完故事你才能帮我去做这件事。我要说的故事,就是你眼前的那把白玉梳的故事!”

第十一章 白玉梳(中)

“白玉梳?”我不大相信地看了看那把旧梳子,怎么一点也不白?它真的是玉做的吗?那男子看出了我的疑惑,小心地拿起那把旧梳子,用手轻轻地摩挲着:“这把梳子是用真正的白玉做成的,那时候,它莹白如雪,晶莹剔透,是她最喜欢用的梳子啊!”她?谁啊?我又看了眼梳子,然后等着那男子说下去。www.65txt.com谁知,过了好一会,那男子还在轻轻抚着那把白玉梳,眼睛也一直望着梳子,脸上流露出一种又幸福又依恋的神情,思绪好像沉浸在某种甜蜜的回忆中了。

“咳,咳。陈叔叔,你不是要告诉我关于这把白玉梳的故事吗?”“哦,哦。是的!”那男子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自嘲地笑笑,开始诉说:“这个故事发生在离现在很久远的年代,嗯,是汉朝吧!就在这姑苏城里,有一家姓王的大户人家,他们家有一个女儿,聪慧貌美,声名远扬。王小姐的祖父曾做过大官,父亲和哥哥也都在朝为官,家世显赫,所以她十五岁及笄之后,来向她求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因为她的父亲和哥哥公务繁忙,无暇回家,所以她的亲事一拖再拖,一直没有定下来。

她家的邻街住着一个姓陈的书生,已经被举为孝廉,但他家里实在太穷,无法赴京城候职,就是不能到京城去等朝廷具体分配官职。姓陈的书生的父母在他举为孝廉后,就先后病逝了,他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他就想先在家乡找点事做,攒了钱再去京城。正好王家小姐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弟弟,想请个有学识、有声望的人做西席,就是老师,王家就请了那个陈孝廉来做小公子的老师。本来“男女授受不亲”,他是见不到王小姐的。但是王小姐的父亲和长兄都在京城为官,家里只有母亲主持事务,很是辛苦。王小姐为了替母亲分忧,又关心弟弟的学业,所以经常到书房来督促弟弟学习。一来二去,时间一长,陈孝廉就和王小姐互生了爱意。两人情投意合,本来准备等王小姐的父亲回来的时候,就向他求亲的。没想到,王家老大人刚一踏进家门,就开始替女儿置办起嫁妆来了。原来,王小姐的父亲月前已经在朝中为王小姐定下了与河间王的亲事。这下子,真是“晴天霹雳”!陈孝廉当时就想去向王小姐的父亲说明情况,王小姐怕自己父亲听了会大发雷霆,迁怒陈孝廉。她就亲自去找父亲说,她父亲知道后果然大怒,先把陈孝廉赶了出去,再派人把王小姐严密地看管起来,想到时候一到婚期,把王小姐往京城一送,就把事情解决了。王小姐想尽了办法也不能出门一步,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王小姐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这天半夜里,陈孝廉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王小姐高兴极了,就扑了上去,谁想竟扑了个空。陈孝廉面色惨白地告诉她,他在外面想尽了所有办法也见不了她的面,后来他绝望了,一狠心就服毒自杀了,他的鬼魂才能够来见她最后一面。王小姐伤心欲绝,就用这把白玉梳为信物,跟陈孝廉约定来生再结为夫妻,永不分离!然后她就投缳自尽了!”

那男子说到这,声音哽咽,已经泛红的眼圈里满是凄凉和痛苦,看着那把白玉梳的眼神,就像是那个故事里的陈孝廉在看着王小姐一样。不过是个故事啊,他还当真了?难道他就是故事里的那个陈孝廉?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又仔细打量了他一遍。不大像!他如果是那个什么孝廉,就是个古代的鬼,应该是穿着他们那个朝代的衣服,而不是现在穿着中山装、皮鞋的样子啊!更何况,他大白天可以出来,说话、动作都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应该是个活人!看来是有点神经质,或者是被那个故事弄得走火入魔了。我清了清嗓子:“咳,陈叔叔,这只是个故事而已!你又不是那个陈孝廉,不用这么难过吧?”“嗯,不,不!我就是那个陈孝廉!”“啊?什么!”我瞪圆了眼睛,差一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哦,不是。我是说我现在不完全是陈孝廉,我是……”那男子急忙要向我解释,可是这时,我听到了楼下小华的叫声:“小星姐姐,小星姐姐,你在哪里?你回来了吗?我买了梅花糕回来了。你买了吗?”我转头看着那男子说:“对不起,陈叔叔,我要回家去了!”“……好吧!你晚上能过来吗?”晚上?我可不想来听这鬼气森森的故事!“我晚上不能来!”“那……你明天再来,好不好?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那男子明显有点失望,但还是勉强露出笑脸问。我心里不大情愿,但看到他满怀希望的神情,又不好意思回绝,就点头说:“好的。我明天再来听你讲故事!”

晚饭后,小华终于高高兴兴地拿着今天从我那里赢来的弹珠,上楼回自己家去玩了。我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背影,心里也很高兴。我准备回家去看电视,走完楼梯要转弯时,我不觉望了望现在住着那奇怪男子的房间。只见大门紧闭,窗户黑洞洞的,里面连一丝灯光也没有,真是个奇怪的邻居!我本来想走过去看看,转念一想:我现在过去,他说不定就拉着我继续听故事了。算了吧,这故事听着就凄凄惨惨的,晚上别睡不着觉!

我打消了走过去的念头,回到家看电视了。电视机里在放一部抗战的老片子,我就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看着看着,我觉得眼睛有点涩,眼皮沉重,好像很困想睡觉。我正在奇怪时,电视机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大红底色,上面绣着漂亮花纹的长裙子的美丽少女,她头上的头发盘着,用几根镶着宝石的簪子挽了起来,身上的衣服类似于电视上日本人穿的和服,没有扣子,衣袖长而宽大,腰里系着粉红色的带子。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身后是一片白里泛黄的单调的背景,更衬出她的美丽和娇艳。我想:这是哪个频道的节目?背景这么单调,真是粗制滥造!女主角怎么也不说话,叫人家看什么啊?仿佛是感应到我的想法,那个美丽的少女抬起了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她的眼睛真漂亮,睫毛长,眼睛大,水(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汪汪的好像会说话。我也盯着她看,可是,好半天了,我盯着她看,她也对着我看,就是不开口说话!

不会吧,这是个什么节目啊?我记得我刚才看的是一部抗战片,八路军和日本鬼子正打得激烈呢!怎么一会儿变成了个不说话的少女傻站在那儿呢?也许是难得插进来的广告吧!我又等了一会,可是电视机屏幕上依然还是那个美丽的少女。我嘟囔:真没劲!就站起身把电视机给关了。房间里暗下来,我绕过板壁,走到床边躺下来。刚要闭上眼睛睡觉,突然从床上直跳了起来。因为我家窗户旁边的板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片白里泛黄的亮光,然后刚才那个在电视屏幕上的美丽少女竟然出现在我家的板壁上了!

我站在地上,使劲眨了眨眼睛,没错!真的是那个像穿着和服的红衣少女。我四面看了一遍,确定不是哪家开着的电视映在了我家的板壁上。我心里在哀叹:连电视机里的人也会跑到我家板壁上来找我,我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差呢!我只好挤出笑容,小心翼翼地问:“咳,请问,你是谁啊?你是找我吗?”她没有回答。我只好咬着牙接着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是有事要我帮忙吗?”她居然有反应了,朝我微微点了点头,眼睛里好像泛起了泪光,用一种满怀希望的神情来望着我。我就等着她开口告诉我,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不过,等了半天,她还是刚才的样子,就是不说话。我无可奈何地撇撇嘴:“你不说话,我实在猜不出你要我帮什么忙!”她很着急,好像费了好大劲才把一只手拿起来,在自己头发上比画了几下。我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动作,可还是猜不出什么意思。她的神情变得非常凄楚,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身体都在发抖了!我也急,只好说:“嗯,你说话啊!你要我干什么?”她终于张开嘴,说了个“白”字,后面好像还有什么,可我听不清了,我连忙往板壁那里靠过去,希望能听得清楚些。等我来到板壁前,她却突然消失了。我只好望着板壁苦笑,心里想:她要我干什么呢?“白”?白什么?白天?白饭?白发?白衣?我不擅长猜谜语,况且这提示也太少了!

我重新睡到床上,不过这下子怎么也睡不着了。我翻来覆去地想,可是毫无头绪。第二天,我打着哈欠去上学,上课的时候还在想昨晚的事。一整天的课,估计没听进去多少。好不容易,挨到放学了,我走到校门口,小华在等我,我们俩就一起回家了。我一边走一边想,心不在焉地和小华说着话。快到家时,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少女昨晚在头发上比画的动作,这不是在梳头吗?我猛地停下脚步,白?难道是——白玉梳!她和那个新搬来的奇怪的邻居难道是有关联的?我决定立刻到那个陈叔叔那里,把他的故事听完,也许这样才能找到答案!

第十二章 白玉梳(下)

我让小华先回去做作业,自己快步跑上楼梯,急急忙忙地去敲那个陈叔叔家的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门一开,我就冲进去说:“陈叔叔,我来听你讲完那个故事了!”依旧穿着和昨天相同衣服的那个陈叔叔,好像专门在门口等着我,我一敲门,他就把门打开了。我走进门一看,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包括昨天我们坐过的圆凳、那个打开的木盒和里面放着的白玉梳!

“陈叔叔,你快把昨天的故事讲完吧!”我一坐下,就催着他继续讲故事,他不是说自己就是那个陈孝廉吗?我现在倒真想知道他怎么可能是那个汉朝的陈孝廉的。“哦,好的。……我真的是那个陈孝廉。我和王小姐约定来生再相聚,所以我死了以后,又转世来找王小姐的。”转世?我忍不住打断说:“陈叔叔,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故事里那个死了的陈孝廉投胎转世?可是,你怎么对以前……上一辈子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其实我想说的是,传说中,人死后是要喝了孟婆汤,忘记了上一辈子的所有事情才去投胎的。就算真的有转世的说法,对自己上一辈子的事也根本不会记得啊!“……哦,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对前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忘记,也绝对没有搞错!”他的神情激动起来,脸涨红了,语气也是不容质疑的。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也说不出。不过我有点不甘心,又找出了另一个问题:“就算是这样,可是,你转世之后又是怎么拿到那把白玉梳的呢?”汉朝离现在要近两千年了,那时候的东西到现在可是少见的文物,不是在博物馆,就是在古墓里。更何况他不是说,这把白玉梳是那个王小姐最喜欢的东西,那么,王小姐一死,这把梳子铁定是陪着王小姐埋进坟里去了。难道他是后来去盗墓拿到的?这好像不太可能吧!

“……这把梳子一直就在我这里!我是说,这把梳子是我和王小姐重聚的唯一信物,我……我转世前就把它拿走了!”他的神情变得有点不自然。我看了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这不可能!我可没听说过,投胎还能带着东西的呢!”“……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转世前就把它拿走的,然后我把它先藏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转世后再把它拿出来的!”他凄楚地望着我,语气无比恳切。我只好说:“那好吧。你接着说下去,后来呢?”“后来?……我就开始找。我找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也忘了找了多少年,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她!一直找不到!”他的眼睛里浮上了深深的迷惘和近乎绝望的痛苦,让人产生他好像已经找了几千年的错觉。我暗暗撇嘴:“太夸张了!就算你四十岁,也至多找了二十几年吧!”不过转而一想,要是叫我二十几年去找一个人,估计我早就不干了!这样一想,我就有点佩服他了。

于是我也很恳切地说:“嗯,陈叔叔,你不要太难过了。你的故事是不是已经讲完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叫我帮什么忙了吧?”“……我想请你帮我找她!”“什么?”我的声音起码高了八度,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膝盖撞到了圆桌的腿,痛得要命!“让我去找?”他用力地点点头:“你不是同意帮我的吗?”“可是,我已经说过,我只是个小孩,怎么帮你找?……她现在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多少岁?长得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大概,都和前生差不多吧!她应该还住在苏州城里的!”他朝我苦笑。差不多?现在住在苏州的女的,少说也有十几万!要找一个不知道姓名、年龄、具体住址,也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的女人,就算让公安局的侦察员来找也找不到,更何况是我一个小孩子啊!“我不行的。我一定找不到的!你找别的大人帮你找吧!……要不,你找公安局的叔叔帮你去找?”我态度坚决。“别人不行的!他们都看不见……他们都不肯帮忙的!再说,你不是已经答应要帮忙的吗?怎么可以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呢?……我是说,你不能不守信用!”他也急了,脸色一会涨得通红,一会又变得惨白,两只手不停地颤抖,看上去马上要倒下一样!我左右为难:“陈叔叔,我不是不想帮忙,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帮你找啊!”“你肯帮我找,就一定能找到!”他听出我口气松动了,马上振作精神,用苦苦哀求的语气说。“……我怎么找?”我投降了。“你只要拿着这把白玉梳,就一定能找到她!”他用欣喜的语气说完,立刻把那把白玉梳小心地塞在我手里。我拿着这白玉梳,咳,不是,是一块极其烫手的热山芋,欲哭无泪地往外走。“小妹妹,你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啊!”“我知道。”要是被大人知道这件事,准要请我“吃生活”(方言,指挨打);被其他小孩子知道,非嘲笑我不可。

我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把那把白玉梳用手帕包起来,藏在书包的夹层里。第二天放学,我想办法支开了小华。然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到了一条我不熟悉的马路上,准备开始找人。怎么找呢?我只好硬着头皮,看见年轻的阿姨就走过去,拿着那把白玉梳问:“阿姨,您认识这把梳子吗?”一开始,被问到的阿姨都只是摇摇头,然后就走开了。可是,时间长了,就引起了其他过路人的注意。有人主动走过来问我:“小妹妹,你是卖梳子的吗?”我忙摇头:“不是,不是。”没过一会,又有人问我:“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你家住在哪?要不要送你回家?”“不是,我没有迷路。谢谢!”我只好再往旁边挪挪。等我再拿着白玉梳去问时,就有一些阿姨上下打量我,好奇、疑惑、怜悯、厌恶,什么样的眼光都有。还有阿姨反问我:“小妹妹,你在找人吗?找你的妈妈还是姐姐?”我惟有摇头,难道还回答人家说:“是啊!我在找一个不知道姓名、年龄、长相的女的,不是我妈妈,也不是我姐姐,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估计人家要把我送到派出所去了。

天渐渐暗下来,我问得口干舌燥,站得腰酸背痛,可是根本没有人认识这把白玉梳。我想:再不回家,我妈和腾阿婆要到外面来找我了。所以只好拖着又酸又疼的腿,先回家去吃饭。果然,我妈已经找了我几圈了,没看见人,要发火了。我马上向她保证,我以后不乱跑,我妈才让我吃饭。吃完饭,我累得赶紧往床上躺,心里想:再这样找下去,我可要吃不消了!反正也找不着,我明天不去了。让那个陈叔叔去找别人帮忙吧!然后我就睡觉了。

可是睡梦里,我又看见了那个穿和服样的红衣的美丽少女,她望着我,神情凄凉之极,眼泪成串地流下来,即使在梦里,也让我很不好受!而我在梦里,手上还拿着那把白玉梳,我心里一动,刚想开口问问那个美丽的少女,认不认识这把白玉梳?她是不是就是我正在找的那个王小姐?她突然不见了!那个陈叔叔出现了,他一会神色凄楚,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一会又咬牙切齿,面色惨白地瞪着我。最后居然变得面色狰狞,张牙舞爪地向我扑了上来。我吓得大叫一声,从梦里醒来。我坐起身,擦擦汗,却看见我枕头旁边赫然放着那把白玉梳!我临睡前,明明把它用手帕包好,放在书包的夹层里了,怎么会自己跑到我枕头旁边来呢?我拍拍自己的头,猛然想起:我那天急着听故事,后来又忙着找人,竟忘了把我看见红衣少女的事告诉那个陈叔叔了!我今天做梦,梦见了他们两个,不会是巧合吧?会不会那个红衣少女就是陈叔叔要找的王小姐呢?或者是王小姐的转世?

我拿起白玉梳,跳下床,一看已经十点钟了。我犹豫了:这么晚去找陈叔叔,不太好吧?“小妹妹,你是想来找我吗?”耳边响起了陈叔叔的声音,我一抬头,嗯?我怎么已经到陈叔叔的房间里来了?陈叔叔还是坐在我旁边的圆凳上,没有灯,圆桌上只有一支点燃的蜡烛。幽幽的烛光静静地照着陈叔叔白皙的脸,让人觉得气氛很古怪。我也顾不得害怕,先把我昨天晚上看见的,电视机里出现的、随后又出现在我家板壁上的那个红衣少女仔细地形容了一遍,包括她梳头的动作和说了一半的话;然后又把刚刚我梦见她的情景,都告诉了他。我说完后,就看见陈叔叔像一尊石像一样,僵硬地、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动!“咳,陈叔叔,陈叔叔!你怎么了?”我忙叫了他几声。他像死了一般,还是不动。我头皮开始发麻,准备站起来先回家再说。

“哈哈……怪不得!怪不得!”那个陈叔叔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真怕这笑声会惊醒大家。他笑得那样痛苦,比哭还难听。“原来她根本……根本就没有去投胎!……我怎么能……怎么能找到她!”我听了他断断续续的自语,也很疑惑:王小姐没去投胎,那她到哪去了呢?忽然,陈叔叔停住笑,一把抓住我肩上的衣服:“你说,她在哪里?她到哪去了?”我惊诧:“我?我怎么会知道?”他目光凶狠地盯着我,可我真的不知道,看我有什么用啊?半天,他颓然地松开手,神色古怪地说:“我花了多少工夫为她准备房间,我费了多少心血保存那把白玉梳,就是想等她一起去投胎!我们约好下辈子要做一对不离不弃的夫妻的!我孤零零地等了这么多年,找来找去,找不到她的人,连她的魂也找不到!”我越听越冷,越听越糊涂,到底眼前的这个陈叔叔是不是人?还是已经疯了?

他猛然望着我:“你大概已经猜到我不是人了吧?”我握紧了那把白玉梳,连退了好几步。天哪!我真是倒霉啊!他昨天说的话果然不是真话,什么转世啊,什么先把白玉梳藏起来啊,全是骗我的。他冷冷地逼近我:“我没骗你,我说过我就是陈孝廉的。我阻止不了她自尽,只好想跟她的魂魄一起去投胎的。可是,……她死了以后,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魂魄了!”“为什么找不到?”我的好奇暂时压过了恐惧。“我也很想知道。……我以为她先去投胎了,谁知我在这世间上,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认识这把白玉梳的!”“那你为什么要找到我?我可和你没有任何仇怨的!”“咳,你能看见我,还能看见我弄的这些家具,应该是有关系的。”“什么?你是说,别人都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这些家具的?”他冷漠地点头。我苦笑:原来这件倒霉事还是我自己找来的!“你找不到她,跟我没什么关系吧?能让我回家去吗?”我试探着问。“我找不着她……那你也别想活了!”说完,他竟然和我梦里梦见的一样,面色狰狞,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我连忙往旁边一闪,然后朝门口逃去。本来近在咫尺的房门,好像变得离我无穷远,我拼命跑也到不了门口。我心里想:谁来救我?怎么没人来救我?

背后传来了他充满恨意的冷笑,一阵狂风吹过来,我心一慌,居然摔倒了。怪异的风向我卷过来,我想也没想,把手里一直紧握的白玉梳猛地砸向那风。“啪”的一声,白玉梳被风猛地刮到墙边,在墙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又“咯嚓”一下掉在了地上。风突然静止了,他呆呆地站在白玉梳旁边,我慢慢探头一看,梳子断成了两截,无声地躺在地上了。他看着断了的白玉梳,脸上的神情真是笔墨无法形容。然后他把它弯腰拿起来,转头定定地望着我。糟糕!这下我死定了!这把梳子可是他的宝啊!我冷汗直冒,不知所措。这时,桌子那头传出了轻微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人的衣服擦着地面的声音。我和他同时转头,“啊!”我大叫,不过这是高兴地叫,终于有人来救我了!哦,不,是有鬼来救我了!

那个穿着像和服一样的红衣少女正慢慢地向我们走来,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美丽娇艳。“……是你吗?”他有点不相信。“是我!……我在那把白玉梳里待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出来见你了!”她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原来,你……你的魂魄竟然一直在白玉梳里。……怪不得,我在外面找了很多年,总是找不到你!”“我们一起走吧!……还有一个来生的约定没完成呢!”“好的。我们一起走吧!”他们手挽手,向窗户走去。走到一半时,红衣少女回过头来,朝我温柔地笑了笑,似乎在向我致谢!转眼间,他们的身影就消失了。我紧张的情绪终于可以松下来了,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嗯?那支蜡烛插在地上还亮着,可是房子里变得空荡荡了,那些家具都不见了。我撇撇嘴,拿起地上的蜡烛,准备回家。脚下踢到了一样东西,我用蜡烛一照,是那把断成两截的白玉梳!我想了想,把它也拿起来,回去留做纪念吧!

我走出那个房间,心里很高兴,总算我没白忙一场,虽然也吓出了好几身冷汗。陈叔叔和王小姐是“有情人(鬼)终成眷属”了!咳,听着有点别扭,反正是他们达成愿望了!

第一章 荒园骷髅(上)

十二岁的我聪明能干,乐于助人,又兼成绩优秀,因此在老师眼里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学生、好干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我妈却常说我缺心眼,没大脑,不懂人情世故。想来是因为我脾气倔强,不够圆滑,所以还是得罪了不少同学。其中有一个最看我不顺眼的,就是我家的邻居廖阿姨家的大虎。大虎比我大一岁,和我同班,还是我的同桌。他成绩不好,喜欢逞强、出风头,闯了祸却又要千方百计地推卸责任,所以老师很不喜欢他,同学们也不大理睬他,只有几个喜欢捣蛋的男生跟着他。他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反而认为是我在老师面前说他坏话、害了他,所以老是找机会跟我抬杠,千方百计和我作对。

这天下午两节课后,学校大扫除。老师去打扫办公室了,照例让我监督同学们劳动。我们班在操场边拔草,学校的操场很小,不过草却长得很茂盛。同学们都很卖力地在拔,只有大虎和几个男生瞥瞥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开始捣乱。他们用别的同学拔下来的草根扎人家的脖子,还把草扔得到处都是。我知道他是存心跟我作对,有点生气:“大虎,为什么不认真劳动?你不想得红旗?”大虎哼了一声,翻翻白眼说:“谁稀罕?”“你要真有本事,就拿个十七、八面红旗给大家看看!少在这里捣乱!”我忍不住讽刺他。他看了看围上来的同学,觉得丢脸,就气恼地把眼睛一瞪:“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比什么?”大虎把自己胸口一拍:“比胆量!放学后,咱们到废园去!你敢不敢?”同学们陡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都看着我。

我听到“废园”两个字,心里一惊,半晌没说话。这个“废园”在我们这里可是家喻户晓,大名鼎鼎。据说它是解放前,某个经营丝绸的大老板给自己最宠爱的姨太太造的“别苑”。它离我们学校不远,不过坐落在一条幽深的小巷最深处。当年建在园子旁边的房子,不知为什么早就被拆了,一直没有再盖新的房子。而那个据说很大的园子,多年来一直无人问津,就这样废弃了。更重要的是,传说这个园子闹鬼!有人说是女鬼,就是那个丝绸老板病死的姨太太;有人则说是男鬼,是那个老板离奇失踪的儿子……反正众说纷纭,个个都说得活灵活现的。只是不管有多少种说法,有一点是大家认同的:那个“废园”非常不吉利,谁走进去,厄运甚至是死亡就会降临在谁的头上!因此,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肯冒险进去!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孩子,也都被父母长辈耳提面命过无数次不许靠近!

看我沉吟半天没说话,大虎嚣张了:“怎么样?不敢去吧?就算你拿到十七、八面红旗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女孩子,天生就是胆小鬼,干不了大事!碰到什么危险的事,只会躲在我们男孩子的背后!哼哼……”我气坏了,倔脾气一上来,什么也不顾了:“去就去,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胆小鬼!”“好!放学后,我们在‘废园’门口见!谁也不许反悔!”到了这地步,大家都骑虎难下了,这件让我日后追悔莫及的事就定下来了!

倘若我能预见以后发生的事,我决不会这样冒失地闯进“废园”去!可是,人总是这样的,往往要到结果出现以后,才会悔不当初,当时是根本不会去多想的!

放学后,小华知道了这事,他劝不动我,就提出和我一起去。我当然不同意,他只好说:“小星姐姐,我陪你到门口。我不进去,总行了吧?”我想了想,点头:“小华,你在‘废园’门口等我,只要一会儿就行了。不过,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也别告诉你阿婆啊!”“恩!”我和小华就背起书包,往“废园”走去。

“废园”所在的巷子,人家很稀少,狭窄的石子路上只有我和小华的身影。不知道是因为巷子太幽深,还是别的缘故,我感觉冷飕飕的。快要落山的太阳,无力地照着我们,把我们的影子投射在巷子两旁斑驳的墙面上,影子扭曲得很厉害,让我心里更无端地生出几丝寒意来。我们两个走到巷子的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铁门出现在眼前,“废园”到了!

大虎还没来,我和小华就站在门前等他。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风吹过,树叶簌簌的轻响。小华望了望铁门,皱着眉头问我:“小星姐姐,你非要进这‘废园’不可吗?”我刚要回答,就听见大虎的声音:“如果害怕,你就别进去了!”我一看,大虎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我们班上几个最喜欢捣蛋的男生。“我怕什么?倒是你,等一会不要吓得哇哇大哭才好!”我又刺他一句,准备去开铁门。“哎,你等等!如果我们两个进去转了一圈都出来了,怎么比得出谁胆大呢?”“那你说怎么办?”“……我有一颗大弹珠,我把它扔进去,我们两个谁能找到,就算谁的胆子大!”大虎看看小华,又补充说:“里面太大,大家都参加吧!如果是小华找到,也算你赢!”“哦,那如果他们找到,就要算你赢了?”我恍然:大虎一定是心里害怕,才想个法子多叫几个人陪他!我忍不住撇嘴:“算了吧,你要害怕,就让他们陪你吧!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小星姐姐,他们有这么多人,还是我和你一起进去吧!”没等我回答,大虎连连点头:“好啊,小华。那我们就开始了!”他拿出一颗很大的彩色弹珠,用力地往“废园”里抛了进去。珠子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隔了好一会才听到落地的轻响。我就带头推开了那扇早就没有锁的铁门。生锈的铁门发出“嘎嘎”的声音,听了叫人牙齿发酸。我们六、七个孩子,就这样走进了“废园”。

园子果然很大,但是因为长年累月无人进出,半人高的荒草覆盖了整个地面。园子的几个角落里开着不少不知名的花,姹紫嫣红的,反而更衬托出这里的荒凉。园子的中间原来大概有一座假山,现在只剩下几块散落的大石头。园子里还有几棵树,叶子稀疏发黄,树身东倒西歪的,有的连外面的树皮都剥落了,活像喝醉了酒的老头。除此之外,看不出一点这园子曾经有过的辉煌痕迹。看着这荒凉的景象,我有点莫名的伤感。大虎进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就放松多了。他对我一挥手:“快找啊,谁找到谁赢!”说着,就带着他的那些人,卖力地找起弹珠来。我把书包给小华,叫他就等在园子门口,然后也蹲下身子找起来。草实在太多,也太长了,我费力地找着。忽然我看见前面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我以为是那颗弹珠,忙拨开草一看,不是弹珠,却是一块沾了泥的有机玻璃!我把它拿起来,这是一块双色的玻璃,上面是黑色的,下面是红色的。黑色的那一面类似现在的墨镜;红色的那一半在太阳下闪着光,有流动的感觉。我很喜欢,就把它放进口袋里,继续找弹珠。这时,大虎慢慢找到我旁边来了。我们两个几乎是同时看到了那颗弹珠,就都扑上去抓。谁知,珠子一滚,掉进了地面的一个小洞里。大虎忙用手指去抠,可是洞太小,好像还很深,碰不到弹珠。我就说:“拿不到就算了吧!”大虎不甘心:“怎么能算了?”他就去叫其他几个孩子,找来石头和树枝,一起挖那个洞,想把弹珠挖出来。

我望了望那个洞,连弹珠的影子都看不见,估计是挖不到了。我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准备歇歇回家去。我摸了摸口袋,那块玻璃还在,等一会拿给小华看。“……大虎,下面好像……埋着什么东西。”我忙探头一看,大虎他们已经把那个洞挖大了很多,没看见弹珠,但是可以看出泥土里好像是埋着什么圆形的东西。是什么呢?大虎显然也很想知道,他更加卖力地挖开旁边的泥土,然后用手去一抓,再用力一掀,一个圆形的东西裹着泥被他抛了出来。我猛地从石头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那个东西!竟然——是一个骷髅头!没有血肉,没有皮肤,没有头发,本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他(她)张着嘴,露出已经沾满泥土而变得黑乎乎的牙齿,似乎还想说什么话。我们呆住了,个个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过了好久,大虎才清醒过来,他气恼地把那个骷髅头踢了一脚,嘴里骂道:“真倒霉,挖到一个死人骷髅头!我的弹珠呢?是不是被你给吞了?”说着瞥了一眼那个洞,脸上的神情更气恼了。我知道是因为他既不敢再挖下去,怕挖到更多吓人的东西,又舍不得他那颗最大、最漂亮的弹珠,所以把气出在这个骷髅头上了。我摇摇头,真是个小气鬼!大虎又把骷髅头踢了好几脚,大概是越想越气,最后他用手指抓住了骷髅的牙齿,准备把骷髅头狠狠地砸到地上去。我忙拦住他:“喂,好了!又不是它拿了你的弹珠,你也不用砸它出气吧!”大虎扭过头来对我说:“我就要砸!我还要把它砸碎呢!”我刚想开口,却发现那个骷髅头似乎动了动,两个黑窟窿竟然像眼睛一样眨了眨,没有血肉的嘴角向上一挑,黑乎乎的牙齿就朝大虎的手指咬去!

我来不及出声,大虎就哀叫起来,他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都被那骷髅的牙齿狠狠咬住了。大虎忙不迭地用力甩着,想把骷髅甩到地上,可是那骷髅头就像长在大虎的手指上一样,怎么也甩不掉。反而是大虎的手指鲜血淋漓的,看上去倒像是那个骷髅正在嚼着的什么美味的食物,我的心里顿时浮上了许多说不清楚的恐惧。再看看其他人,个个不知所措,我勉强压下了心里的不安说:“大虎,你别乱甩了!我来帮你!”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想帮他掰开骷髅嘴巴。我的手刚刚沾到骷髅,就看见那骷髅宛如活人一般,歪过头,眨着眼睛(黑窟窿),咧开嘴巴,朝着我笑起来。这样的姿势,如果放在一个活人身上,可以称之为俏皮、活泼,不过出现在一具骷髅的脸上,而且是一个只有头骨的骷髅脸上,实在让人毛骨悚然!我的手触电般缩回来,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那骷髅的嘴巴张得更大,好像在得意地大笑。瞬间,那骷髅头从大虎的手指上掉落下来,大虎捧着右手直抽气,眼泪直流。我顾不得安慰他,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见那个骷髅的变化,就大声说:“我们快走吧!赶紧回家,大虎的手指要包扎!”大家如梦初醒,两个过来扶着大虎,一个拿起大虎的书包,我们都朝“废园”的铁门跑去。小华正在门口,他忙把铁门拉开,我们慌慌张张地架着大虎向家里跑去。

我跑在最后。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骷髅头竟然自己滚动着。回到了大虎他们挖开地洞前。然后——“骨碌”一下子钻了进去!我扭回头。使劲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用怕。不用怕!这都是我看花眼了!它只是顺着地势滚进洞里去了!

我们回到家。因为大虎地手指不断地流血。我们只好去叫廖阿姨。廖阿姨看大虎手上都是血。脸上都是泪。吓了一大跳。连忙送大虎去医院。这下可惊动了腾阿婆和我爸妈。他们把我和小华叫到房里。仔细地盘问。开始我们都不敢说。后来。腾阿婆生气了:“小星星。你们整天出去乱跑。还不肯说实话。闯了大祸可怎么办?小华。还不把今天地事老老实实地说出来?”我和小华互相看了看。我就把今天因为和大虎打赌而进“废园”。以及在“废园”发生地事告诉了腾阿婆和我爸妈。不过。我下意识地隐瞒了那个骷髅地种种诡异之处。因为我那时还心存侥幸。也许真地是我自己眼花了呢?

腾阿婆听完直叹气:“你们这群孩子哦!这么不吉利地地方。你们也去?……唉。这可怎么办?”我爸妈年纪还轻。对“废园”地传说毕竟不如老一辈地那么相信。我妈见腾阿婆这么担心。就劝慰她说:“腾阿婆。你别太担心了!只是小孩子顽皮。弄伤了手指而已!以后不到那个地方去就没事了!”腾阿婆想了想。点点头:“嗯。也对!……小华。小星星。你们两个今天也玩够了。不许再出去了!赶紧去做作业吧!”然后她对我妈说:“我去买点猪骨头来。明天炖汤给大虎吃!”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心里猜到腾阿婆肯定是不放心。又去道观找常道长了。那么。常道长如果来了。我要不要把那个骷髅头地事告诉他呢?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先去做作业。做完作业。腾阿婆还没有回来。小华就在我们家吃了晚饭。晚饭后。腾阿婆回来了。她真地买了猪骨头回来。准备给大虎炖汤了。我朝她身后张望。没看见常道长;我又跑到大门外。也没有常道长地人影。咦?难道我猜错了?腾阿婆这次没有去找常道长?

我疑惑不解地回到房子里。看见腾阿婆正在忙着洗猪骨头。然后用锅子把骨头炖上。她地神情轻松。刚才出去时地焦虑和担心都一扫而光了。我问她:“腾阿婆。你刚才就出去买了骨头吗?”“是啊!……你以为我还去哪儿了?”“……腾阿婆。你。你没去找……常道长吗?”腾阿婆转过头。望着我笑了:“怎么?你现在也担心了?知道要去找常道长了?”“……不是啦!你们大人不是把‘废园’说得很可怕吗?我才猜你要去找常道长地!”我小声地嘟囔着。“你这个小鬼头!闯祸精!老是要麻烦常道长。你还好意思说呢!”腾阿婆半真半假地责怪我。“常道长叫我先回来。他自己去‘废园’了。”“啊?常道长一个人去地吗?怎么不多叫几个帮手呢?”“叫谁啊?叫你啊?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捉鬼大师’了?”腾阿婆又好气又好笑。“他说他只是去查看一下情况。等一会就过来!你安心等着吧!”

我心神不定地等着。心里总是想起那个骷髅地种种诡异。不知道常道长会不会也看见这些景象。我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在这期间。廖阿姨带着大虎从医院回来了。大虎地手指虽然鲜血淋漓。但没有伤到骨头。都只是皮外伤。上了点药。包扎一下就回家来了。腾阿婆又关照大虎好好休息。说明天可以吃炖猪骨头汤。大虎很高兴地跟着廖阿姨回房间去睡觉了。

过了一会,我终于看见常道长带着一身的泥,走进门来。“常伯伯,你怎么一身都是泥啊?你发现什么了吗?……那个,你看见骷髅了吗?就是咬伤……弄伤大虎手指的骷髅头。”我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常道长只好苦笑着拍拍身上的泥说:“你的性子真是急!这么多问题,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了!”“哦,常伯伯,你坐下来慢慢说!”我这才想到要让常道长坐下来。腾阿婆摇摇头:“你哟!怪不得你妈常说你缺心眼!”

常道长坐下之后,神情很奇怪,他问我:“你们到那个园子里去干什么?”我把晚饭前对腾阿婆和我爸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常道长点点头,伸出手来:“是不是这颗弹珠?”大虎那颗滚进洞里的大弹珠在常道长的手里闪着五彩的光。“是的,就是这颗!常伯伯,你去挖那个洞了?”“嗯。”“那你也看见骷髅头了?还看见其它东西吗?比如,身体、手脚之类的骷髅?”我试探着问。“……没有!”常道长面色凝重,“我把洞一直挖开有两米深,除了挖到这颗弹珠,其它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没有?连骷髅头也没有?”我吃惊不小,“难道我们都眼花了吗?”常道长沉思不语。我忍不住又问:“常伯伯,会不会是……那种东西在捣鬼?”“你是想说,你们碰到了‘废园’传说中的恶鬼?”“不是吗?”我反问。“常道长,‘废园’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当年你们道观到底有没有捉到鬼啊?”腾阿婆这时插话。“啊!常伯伯,你们那时候就去捉过鬼啊?”我叫嚷起来。“别嚷!小心被你爸妈听见!听常道长说。”腾阿婆拍了我一下。常道长的神情更奇怪了,似乎有个很大的难题困扰着他。他思索了一下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废园’的主人,那个姓孙的丝绸大老板,家里除了原配外,还有五、六房姨太太。他最宠爱的是四夫人,因为她生了一个儿子,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因此他几乎常年住在‘废园’。后来他的四夫人突然病死了,死后‘废园’就有闹鬼的传闻,所以他请我们道观帮他家去驱鬼。但是,还没等我们道观的人到他家,他的儿子又突然失踪了。他集合家里所有人去找,可是始终找不到。后来,他无心生意,终于导致破产。他遣散了所有的姨太太和佣人,带着原配夫人回老家闽南去了。”“那他家是不是真的闹鬼呢?”“……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了!当年去他家查看的人,是我们道观的前任观主,他曾得到过‘五雷法’的真传,如果孙家真的有鬼,他当然能够应付。可是,据他后来说,他到孙家的时候,确实感应到‘废园’里有诡异难辨的气息,但他用了好几道符来试,也试不出有什么鬼魂在作祟,只得无功而返!这件事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我们现任观主也曾经去‘废园’查看过,依然毫无头绪。”常道长的神情非常惘然,“今天我去那个‘废园’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可是我也没有看出有任何鬼魂作祟的迹象!”“那怎么办?”我皱起眉头,心里想的是要不要把那个骷髅头的诡异告诉常道长。“既然没有所谓的‘废园’恶鬼,那你和小华、大虎他们也不用太担心了。腾阿婆,大虎的手指伤得不严重吧?”“不严重。”“那大家可以放心了。不过,小星星,你们以后可不要再去那个‘废园’了!”常道长郑重其事地嘱咐我。“哦,我知道了!”我不好意思起来,把刚才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把常道长送出了门。“小星星,你等一下。”常道长又转回来叫住了我,“你和小华、大虎他们最近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要再闯祸!”“我知道。”我笑着说。“嗯,我总是不太放心。我这里有一个香囊,是观里给香客用的,里面有一张‘五雷天师驱魔符’,你把它放在身边。”我接过那个绣着荷花的小香囊,知道常道长还是对‘废园’不放心,生怕我们会受到伤害。我目送常道长走远,把香囊放进口袋,手却摸到了另一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我在“废园”无意中找到的双色玻璃。我把它和香囊放在一起,准备明天早晨上学时和小华一起玩!

夜半时分,我迷迷糊糊地觉得有谁在呼唤我,我勉强睁开眼睛,黑暗中,有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少年,站在我面前。哦,不是,我睡眼懵松,看上去他似乎不是实体,身影飘忽,只能说是飘在我面前。唉,又是谁啊?有本事就白天来找我!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我不耐烦地嘀咕着。“小星星,小星星,快起来!”咦?这声音很熟悉。“谁啊?谁叫我?”“小星星,你搞什么鬼?听不出来我是谁啊?”语气挺横的,是大虎惯常的回答方式。我仔细一看,面前的人穿着的白色镶着红、黑两条边的运动服可不就是大虎那套最贵的衣服嘛!“大虎?!半夜三更,你不睡觉,跑到我家来干什么?”我奇怪。“……我的大弹珠不见了,你把你捡到的双色玻璃拿出来送给我吧!”我正想打个哈欠,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人也醒了一半:“什么?我干吗要把我的双色玻璃送给你啊?”“那又不是你的东西,送给我吧!”大虎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急躁。我撇了撇嘴:“心疼你那颗大弹珠了?玻璃我是不会送给你的!不过,你那颗弹珠我帮你拿回来了。喏,给你!”我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颗弹珠,递给了大虎。可是大虎却没接,反而说:“……我不要那颗弹珠了!你还是把那块双色玻璃给我吧!”我惊异万分,大虎最小气了,自己的东西是从来也不肯放弃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废园”拼命挖洞找那颗大弹珠了!怎么现在居然说不要弹珠了?我走近他,想确定他是不是梦游,要不,就是今天下午被骷髅头吓傻了!我盯着他看,他也默默地看着我,不过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对劲,我走近了几步,越来越感觉我面前的这个不是大虎!

“你不是大虎!你是谁?”我突然瞪着他,大声质问。他淡淡地看着我,还是大虎的样子,忽然他歪过头,对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咧开嘴笑起来。我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蹿出来:这几个动作好熟悉!不是今天下午那‘废园’的骷髅……仿佛是感应到了我的想法,他笑得更得意了,张开的嘴巴里露出了沾满黑泥的牙齿。我退了一步,却不知该干什么。他笑着笑着,白色的运动服自己脱落下来,里面空无一物,他的脸在眨眼间变成了一个骷髅!两个深黑的窟窿诡异地凝视着我,果然是“废园”那个骷髅!我的手慢慢地摸到贴身的口袋里,里面有常道长给我的香囊和那道“五雷天师驱魔符”,如果“他”过来,我正好可以用那道符来试一试,常道长说没有鬼魂作祟,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我心里十分紧张,捏着香囊的手一直在发抖,未知的东西是最可怕的!僵持了一会,“他”望了望我的口袋,犹豫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竟然叹了口气,随即隐没在黑暗中。四周恢复了正常,地上静静地躺着大虎的那套白色运动服。我完全清醒了,走过去,捡起衣服想:这骷髅为什么要变成大虎的样子呢?难道只是为了向我要那块双色玻璃吗?我该不该再保留那块玻璃呢?

我茫然地收起衣服,怎么这衣服黏糊糊的?我低头一看,雪白的运动服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可恶!估计又是那个骷髅搞鬼!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衣服扔到地上:“想拿这个来吓我?我才不怕呢!”说完,也不去管地上的衣服了,就气恼地重新躺回床上睡觉。反正明天早上起来,那套沾满血的运动服一定不会在了。被这么一搅,觉是睡不着了,我只好在床上“贴烧饼”(翻来翻去)。我嘴上是说不怕,心里却直打鼓:那个骷髅到底是什么?估计不是人,如果不是鬼,那又是什么?难道是像《西游记》里的白骨精一类的……我赶紧不再往下想,明天,明天再说吧!

第二章 荒园骷髅(中)

第二天一早,我心神不定地洗脸、刷牙,匆匆吃了早饭,就等在楼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我和小华一直是一起上学的,大虎偶尔也和我们一起走。因为昨晚的事,今天我想等大虎,叫他小心些,顺便把他的大弹珠还给他。大虎懒洋洋地走下楼,穿着红色的校服,还好,不是那套白色的运动服。“咦,小星星,你今天怎么还不走?”“等你啊!……你昨晚有没有做噩梦?”我试探着问他。“噩梦?干吗?……哦,我知道了!”大虎得意地说,“你一定是昨天被那个骷髅头吓坏了!哈哈,我才没你那么胆小呢!我睡得可舒服了。你大概做了噩梦吧?”大虎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我忍不住朝他翻白眼:“行了。昨天还不知道是谁吓得直哭呢!……喏,你的弹珠帮你找到了,拿回去!”“真的?太好了!省得我再去‘废园’找了。”大虎马上眉开眼笑地凑上来。唉,这才是真的大虎,小气还爱逞强!我心里嘀咕。看着他把弹珠小心地藏在裤子口袋里,我转过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弹珠还给你了。你自己小心点,别再去‘废园’了!”“我还去‘废园’干什么?你当我是傻瓜!”大虎嗤之以鼻。我不去理他,背着书包,走出了老房子的大门。小华在门外等我,我和他一起上学去。路上,我几次想把那块双色玻璃拿出来给小华看,但一想到昨晚的事,我又把手缩了回来。算了,还是别拿给小华看了!谁知道那块玻璃有没有古怪呢!

随后的几天里,我总是小心翼翼的,就怕出事。可是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老房子里,都没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我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也许是因为常道长给我的那道“五雷天师驱魔符”起了威慑的作用吧!我暗暗猜测。

我们班里最近流行骑自行车了,有不少同学都用大人的车子来练习,有的还骑到大街上或骑着来上学。我家虽然也有一辆自行车,但是男式的,车身非常高,前面有三角架,很不好骑,而且我爸要骑它上、下班,所以我只好放弃了骑它的打算。廖阿姨却给大虎新买了一辆自行车,深蓝色的车身,黑色的坐垫,车龙头锃亮,还比一般的男式车要矮。大虎得意极了,整天骑着它到处乱窜。有一天上学时,还故意在我和小华面前,趾高气扬地卖弄他的车技。小华倒没什么,我却恨得牙痒痒,只想冲上去,把大虎从车子上拉下来。小华拦住我:“小星姐姐,让他去吧!我阿婆说,过一段时间,也会给我买一辆自行车。到时候,我们一起骑!”我就朝大虎的背影撇撇嘴,故意大声说:“小气鬼!看你‘鲜’(方言,炫耀的意思),小心从车子上摔下来!摔得你屁股稀巴烂!”大虎气冲冲地骑着车子要转弯来追我,一不小心,真的从车子上摔了下来。我一愣,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大虎的脸都涨红了,偏偏脚被卡在了车子的三角架里,一时起不来,他又气又恼,就大骂:“我就要‘鲜’,怎么样?你们家是穷光蛋!买不起新车,眼红啊?穷光蛋!”我一听,火大了:“你们家有钱,怎么不去买辆汽车?小混蛋!”小华忙拉着我往学校跑,我不甘心,又回头咒了一句:“新车有什么稀奇?明天就会变旧车!烂得不能骑!”然后我就和小华飞快地跑远了,不去理会大虎的怒骂。

一直到晚上睡觉,我还是气鼓鼓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吗!梦里,我梦见大虎的自行车变成了一堆烂铁,不能骑了,我高兴得又唱又跳,直说“活该”……早上醒来,我想起这个梦,心里竟然舒服了许多。我早早地出门,和小华一起去学校。进了教室,已经有不少同学来了,我照例先收回家作业本,然后让大家跟我一起读课文。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我一看,只有大虎和另两个经常跟着他的男生还没来。这个贪玩的家伙,大概又骑着他的新自行车到马路上兜圈子去了!不一会,早操铃响了,大虎和其他两个人还没来。老师等我们在走廊里做完了操,就进教室开始上晨会课了。大虎以前也迟到过,也是因为在外面玩,忘了时间,不过上晨会课还没出现,倒是第一次!同学们都小声嘀咕,这下大虎他们又要被老师狠狠批评了。我微微有些不安,但想到昨天他那副嘴脸,哼,管他呢!

老师突然对我们说:“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个插班的新同学。”说着挥手示意。教室门外走进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生,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顾盼有神,高鼻梁,薄嘴唇。我们都拍手欢迎他,心里说:长得真漂亮,好像小明星啊!他走到讲台边,落落大方地介绍说:“我叫孙安宁,以后要和大家一起学习了!”安宁?奇怪的名字!我暗暗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叫孙安宁的同学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不觉多看了他两眼。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注视,微微转过头,朝着我笑笑,眼睛里有奇怪的神情一闪而过。我忙低下头,皱起了眉头,怎么他的笑,我看着就心里砰砰跳呢?“班长,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我连忙抬头,是那个男生孙安宁,他走到了我身边,微微低下身子问我。“嗯……我旁边有人的!”我站起身,对他也对老师说。“哦,大虎还没来,让他先坐在大虎的位子上吧!”老师在前面看了一眼我旁边的空位子说。他就绕过我,坐到大虎的位子上来了。我看着他从容的神情,心里竟非常不安。“上课了,班长。你还在想什么呢?他今天不会来了!”孙安宁坐下后,轻声对我说。我一惊,老师果然开始上课了。我转头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大虎今天不会来了?”他的嘴角向上一挑,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好熟悉的笑容!……啊!我猛地跳起来,指着这个奇怪的男生,手在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老师正在上课,看见我突然像中了箭似的跳起来,连忙走下讲台来询问。同学们看见我跳起来,用手指着新来的插班生孙安宁,脸上的神情活像见了鬼似的,手指都在发抖,就都不明所以地望着我。有的同学已经在关心地问我:“班长,你怎么了?”老师也走到我身边,关切地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指着孙安宁,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老师。难道我说,我们班这个新来的同学,他可能不是人,是“废园”地下埋着的骷髅!别说老师和其他同学根本不会相信,最乐观的结果是他们会认为我最近闲书看太多,所以产生幻想,连我自己也觉得很荒谬。“哦,老师,是这样的。我刚才一不小心,把桌腿压在了班长的脚背上。班长,你的脚不要紧吧?”孙安宁从容地替我回答,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脸上现出一副非常歉疚的表情。“原来是这样。那你以后一定要小心点!”老师见他主动认错,态度又好,居然只是和颜悦色地提醒了他一句,就回头问我:“你的脚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到校医王老师那儿,让他给你看看?”我的心里一瞬间转过了无数的念头:虽然他真的很可疑,但是我也只是凭感觉猜测,也许是我猜错了呢?再说,如果他真的是那个骷髅,老师和同学们能对付得了他?我还是仔细观察观察,确定了再去找常道长来对付他!

“我的脚没事。刚才很痛,现在好多了。我不用去王老师那儿了!”为了表示确实没事,我甩了甩脚,脸上也硬挤出几丝不自然的笑。“好吧!那我们继续上课了!”老师示意我坐回位子,接着开始讲课。“班长,坐下来吧!”他见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坐下,就伸出手拉我。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手心很温暖,脉搏也很平稳,他的面上神情平和从容,微露笑意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和友善。我顺势坐到位子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心里开始动摇。他除了长得比别人漂亮一些外,并没有什么异常。有呼吸,有脉搏,有温度,看上去无论怎样也不会和那个骷髅有什么相通之处啊!可是刚才……唉,我左思右想,无所适从,不知道我该相信我的眼睛呢还是相信我的感觉!

“班长,下课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啊?”我一惊,从自己的冥想中清醒过来,转头一看,孙安宁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坐在另一排的我的朋友小珍正在摇着我的肩,她顺着我的目光望了一眼我旁边的空位子,笑着问:“班长,你的新同桌怎么样?”“大概是个正常人吧!”我的脑袋还沉浸在刚才的猜想中,所以顺口回答道。“什么?班长,你怎么说话的呀!他不是正常人,难道还是超人啊?”(最近我们那里的电影院正在热映《超人》)“……哦,我是说,他和我们一样,没什么异常!”我忙掩饰说。“班长,你今天说话怎么这样奇怪?……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总比那个又小气又爱逞强的大虎好!你说是不是啊?”大虎?!我突然想起,我只顾着自己瞎猜,居然忘了大虎到现在还没来上学呢!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我对着小珍胡乱点点头,然后说:“我到校门口去看看!”不等她再说什么,我飞快地冲出了教室。

我跑到学校门外,四面张望着。因为下课了,学校里的声音很嘈杂,学校外面的巷子反而显得很安静。我心里不安,在校门外转来转去,想到昨晚的梦,我只好安慰自己:我也不是存心要咒大虎的自行车变成烂铁的,千万别应验啊!我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发现巷子的另一头,有一辆自行车飞快地朝学校骑过来了。是不是大虎来了?我精神一振,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近了,确实是大虎那辆新的蓝色自行车!“大虎,你迟到了!你……”我的话说了一半,在看清骑车人之后,立刻咽了回去。骑车子的是大虎的弟弟小石头,他看见我,就跳下车子,把那辆新车子随手往校门旁边一靠。他满头是汗,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流着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嘴角向下耷拉着,好像随时会放声大哭一样。“小……星姐姐,我哥哥……出事了!……我来请假。”小石头的声音沙哑,掩饰不住哽咽。“……你哥哥出了什么事?……我陪你去老师那请假!”我拉起小石头的手,快步往学校里面走去。

一路上,小石头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大虎今天早上又和两个同学一起骑着车子到马路上去了。他们一人骑,其余两人就在后面追,三人轮流骑着玩。不知不觉,他们骑到了城门外的大马路上,这次轮到大虎在后面追着车子了。可是追着追着,大虎突然一转身,朝马路对面冲了过去。他的速度非常快,又非常突然,结果被一辆刹车不及、同样开得飞快的货车撞上了,现在送到医院去急救了!乱穿马路?“你哥哥到马路对面去干什么?”“不知道。……另两个哥哥说他看了一眼马路对面就突然两眼发亮,好像看见了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然后就……”“马路对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不知道。……他们都说没看见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满心疑问,到底大虎看见了什么东西,居然让他忘记了危险,就这样乱穿马路呢?

我和小石头到了办公室,向老师请假并说明了情况。然后我送小石头到校门外,看着他骑上自行车,直到看不见他的影子了,我才慢慢走回教室。

我在教室外喊“报告”地时候。已经上课好一会了。老师让我赶快坐回自己地位子。我坐下来后。那个新同桌轻轻问我:“你下课去哪了?这么迟才进教室?”我猛然想起他上一节课说地话。就皱着眉头问:“刚才地课上。你还没回答我地问题呢!”“什么问题?”他很和气地问。“你不是说。大虎今天不会来了吗?你是怎么知道地?”“哦。我是猜地。”我盯着他地眼睛。想看出他是不是在骗我。他地表情很无辜。眼睛里找不出一丝慌乱。反而有一种很纯粹地直率。“哦。他真地不来了吗?他出了什么事?”他居然用轻柔地语调。用最自然不过地语气反过来问我。我心里忽然间非常气恼。但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书挡住了自己地头。不想去理会他了。“你还没告诉我。他出了什么事呢?”谁知道这个新同桌也不肯轻易放弃。拿走了我地书。继续追问。我本来想把书抢过来。但眼角瞥见老师地视线正转向我。我连忙坐直身子。装出听讲地样子来。等到老师回身在黑板上写板书地时候。我去拿我地书。可是他把书紧紧抓住。我根本拿不回来。我斜了他一眼。他不生气也不急躁。只是一只手抓着书不让我拿回去。“喂。把书还给我!”“你还没告诉我呢!”我暗暗用劲。书开始发出撕裂前地预响。我只好先放手。毕竟这书是我地。撕坏了可是我倒霉!这位新同桌用锲而不舍地眼光望着我。我心烦意乱。就先在心里乱骂了好几遍:“死骷髅!”才不管他是不是呢!然后我不情愿地低声说:“大虎被货车撞了!……这下你知道他出什么事了!……把书还给我!”新同桌把我地书小心地放在我地课桌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去听老师讲课了。在他转头地时候。我地耳边请清楚楚地听到他说:“人地生命就是这样脆弱!”这句话是这么响亮而清晰。我大吃一惊。忙转头四顾。奇怪。这么响地说话声。老师和同学们好像都没听见。仍然在上着课。连看都没看我们这儿一眼!我又转眼看他。他正若无其事地望着黑板。难道刚才我听错了?这句话是他说地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中午放学了。我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冲。“班长。你冲这么快。自己小心点!……”身后。我地新同桌用非常关切而又奇怪地语气说。我用眼角地余光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地神情既担心又无奈。十分古怪!我心里更觉得烦乱。连忙告诫自己:先别管他。去看看大虎吧!我在学校门口把事情简单地告诉了小华。我们两个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准备到家放掉书包。再去医院看大虎。

我们两个气喘吁吁地刚跑进老房子。就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声。我地心里一寒。但脚步却没停下。我拉着小华走进了我们那一进。房子里有许多人。腾阿婆、我爸妈。还有前面地赵阿姨、容阿婆、马阿婆、姚阿婆、方阿爹、路叔叔、吴阿姨。还有明明、洋洋、遥遥。他们都在抹眼泪。他们正围着廖阿姨和小石头。透过人群地空隙。我看见小石头在嚎啕大哭。不停地擦着成串流下来地眼泪;廖阿姨地嗓子已经哭哑了。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了。却还在哭。痛不欲生。肝肠寸断!如果说。我以前只是在书里才看到过这样地词语。那么。今天我却终于感受到了它们所包含地悲惨和痛苦!我地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大虎。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虽然我并不太喜欢他。他自私、小气又爱逞强。可是当我想到。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和我抬杠、跟我一起追跑打闹地时候。我地心里还是充满了悲伤。我呆呆地站着。耳朵里听着大家劝慰廖阿姨和小石头地话。心里却无端地在想:人地生命为什么这样脆弱?今天早上大虎还是活生生地。现在却和我们永别了!以后想再看他一眼。恐怕也是不能地了!

我站了许久。站地脚都快麻木了。才听见有人对我说:“小星星。你别站着了。……你和小华一起。到外面去买点吃地!……下午。你们还要去上学呢!”我抬头一看。是腾阿婆。她用手抹着泪。装出镇静地样子嘱咐我们。然后。她又指挥大家分头出去买丧事上要用地东西。帮着廖阿姨一家处理大虎地后事。

我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小华出门去买吃地。一路上。我们都垂着头。脸上有没擦干地泪。心里像压了一大块石头一样难受。买了几个包子。我和小华默默地吃着。脚下却无意识地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我发现我们已经沿着马路走到了老城门口了。我想起早上小石头地话。决定去城门外地大马路看看。也许我能找到大虎突然乱穿马路地原因。“小华。我到城门外地大马路上去看看。你自己先回家吧!”“小星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知道大虎出事地原因!”小华仰起头。态度很坚决。我想了想。叮嘱他说:“那你一定要小心!别乱穿马路!”“嗯。我知道!”

我们两人加快步子。走到城门外地大马路上。先在马路地一边仔细地查看着。已经是正午时分。马路边上地点心摊、菜摊都收起来了。除了偶尔路过地行人。也没有什么人在那逗留。更不用说有什么稀奇好玩地东西了!我和小华不死心。又沿着路边上下左右来回地仔细看。希望能发现什么引人注意地东西。可是。一个小时后。我们两人终于还是失望了。马路两边地一切和平常根本没有什么两样。平凡无奇。就像一池没有丝毫波澜地死水。任时间飞逝。却只是在寂静中凝滞!

我不甘心,我站在马路边上,揣测着大虎可能站的位置,睁大眼睛凝视着马路对面,那里除了相隔得很稀疏的行道树外,就是一个公交车的站台,此刻站台上空无一人。

“小星姐姐,我们下午放学再来!”小华见我极不甘心地瞪着马路对面,神情很苦恼,就出声劝我,“下午还要上课呢,我们先走吧!”我本来想说:“我要再看看!”但我看见小华的脸上满是汗水,刚才我们在这一段马路上来来回回地不知走了多少趟,确实很累了,我就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摸手帕,想给小华擦一擦。我的手在裤子口袋里没拿到手帕,只摸到了常道长给我的香囊和那块双色玻璃。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竟浮现出我的新同桌,那个叫孙安宁的奇怪男生的笑容,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嘀嘀,嘀嘀!”一连串的汽车喇叭声把我惊醒,一辆开得飞快的公交车从远处向我们开来。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把视线投向马路对面的汽车站台。突然,我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因为我看见马路对面红光闪烁,汽车站台不见了,在它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幢漂亮而又式样奇怪的房子。红色的砖石墙上雕刻装饰着花样繁复的浮雕,屋顶檐角飞翘,檐边是泥塑彩绘的山水人物,山墙顶上有一条须爪怒张的、似龙非龙的彩色纹样的动物,墙身上有镂空的青灰色的石窗,墙角是青石浮雕,上面装饰着:“快来,快来!跟我们一起走吧!”我无意识地点着头,抬起脚要踏上木桥。忽然,天外飞来了一只大鸟,它如流星一般坠落,直直地向我撞来,我傻傻地站着,恍如泥塑,动也不动。这时,有张熟悉的脸在我眼前晃动,试图引起我的注意,明亮的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真漂亮!是谁呢?我还是迷迷糊糊的,想不起脸的主人是谁。眼看坠落的大鸟就要把我压成肉饼了,我眼前的那张熟悉的脸变得非常焦急,他突然大叫了一声,然后他漂亮的脸倏忽就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骷髅头,它的表情狰狞,张开黑乎乎的嘴巴,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肩膀。啊!我痛得跳了起来,又跌在了地上。

“小星姐姐,小星姐姐,你不要紧吧?”耳边听见小华带着哭音的呼喊,我终于清醒过来。天哪!我此时正跌坐在马路中央,身边围了一圈人,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一辆公交车正停在那里,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背对着我,正在扶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刚才……刚才怎么了?我,我怎么……”我记起刚才的奇怪幻境,又想到那倏忽变换的骷髅,冷汗早把衣服湿透。“小星姐姐,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你怎么也和大虎一样,要冲到马路对面去!差一点也被汽车撞了!”小华的声音里透着惊悸。“是啊!是啊!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莽撞!”“不要命啦!”“就是。今天早上就有个男孩子乱穿马路被货车给撞死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议论着。“突然这么冲出来,我刹车都来不及!……要不是你先撞上了那个骑自行车的孩子,这会儿要送你上医院了!”公交车的驾驶员怒气冲冲地说。我茫然地看了一眼据说是我撞上的骑车人,是他!我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心里又酸又苦,还带着几分惊惶。虽然他背对着我,虽然他没说话,可是我还是马上认出了他,他是我的新同桌——孙安宁!怎么会是他?是巧合吗?他是特意来救我的吗?哦,不!不是!一定是巧合!他不是特意来救我的!我顾不上去听周围人在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拼命地说服自己:“他只是我的一个平凡普通的同学,没有什么异常。他会在这撞上我,纯粹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如果他真的是来救我的,那么,他只有可能就是刚才幻境里倏忽变换的骷髅,也就是说,他真的是埋在“废园”地下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骷髅头!!

我望着他的背影,实在不愿相信他是“废园”骷髅。小华看我神不守舍,似乎被什么难题困扰着,以为我是被吓坏了,就拉着我的手说:“小星姐姐,我们先回家吧!你的衣服都脏了,我们回去换!”围观的人见我没受什么伤,也渐渐散去。我却仍然怔怔地呆站着,心里有两个不同的声音交替响着,一个声音说:“今天的事完全只是巧合,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把它忘记!”另一个声音却说:“这不是巧合!他可能真的是‘废园’骷髅,要把这件事告诉常道长!”

“班长,你没撞伤吧?要去医院吗?”我抬起头,孙安宁已经站在我面前,脸上有着关切的神情。我凝视着他的脸,一瞬间我真恨不得跳到他面前问他:“你是不是‘废园’的那个骷髅?”可是他会怎么回答呢?……不管他回答是或者不是,我都会非常难过。虽然我当时不可能完全明白难过的原因,但是我终于还是把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没有事!不过,下午我不去上课了。帮我请个假!”我垂下头,不再去看他的脸。“好的。你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他的语气还是这样从容,我低低地回答:“是啊!……忘记了就好,明天还是和昨天一样的!”只是今天不一样!这句话在我心底响起,带着莫名的凄凉!“……那好,我先去上学了!”他的语音里有了几丝慌乱,急急跟我们道别后,就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远去了。

我拉着小华的手,走回家。一路上,小华几次想说什么,都因为我茫然的神情而缩了回去。直到我们快要走进老房子的大门了,小华停下脚步,认真地望着我说:“小星姐姐,你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我摇摇头:“我不害怕什么!”“那你告诉我,你看到马路对面有什么?”我沉默了,该不该告诉小华?“那个哥哥是你的同学?”小华又问。“是的。我的……新同桌!”我想起了大虎,心里更加茫然。“小星姐姐,你在怀疑什么?你的新同桌和今天的事情有关吗?”我一惊,在小华稚气的脸上,看到了异乎寻常的认真意味。我只好又摇头:“……没有。我不觉得他和今天的事情有关!他只是碰巧在那,而我也是……在想大虎的事才撞上了他的自行车!”小华低下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直视着我说:“可是,小星姐姐,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你撞上他,而是他骑着自行车故意撞你的!”“什么?他故意撞我?”“……在你冲向马路对面前,我正好向四周看了一遍。……那时,除了那辆飞快开来的公交车之外,我们周围没有任何行人和自行车经过!!”我心里那令人不安的念头又涌了出来,他果然是来……“在那辆公交车快要撞上你的时候,他突然出现,骑着自行车先把你撞倒在地上了!……骑自行车比开汽车还快,他可真是厉害啊!”小华望着我,镇静地把刚才他所看见的一切告诉我。我望着他,嘴巴张开又合上,不知该说什么好。“小星姐姐,你到底看到马路对面有什么?”“……我看到了大虎!他正在朝一幢房子里走,我就想冲过去把他拉住,把他拉到我们那儿来!”我并没说谎,只是隐瞒了狰狞可怕、目发红光的巨兽头和能够转眼就变幻的骷髅!“小星姐姐,我们要把这些事告诉常伯伯吗?”沉默了许久,我才艰难地开口说:“……好的。我们等你阿婆办好大虎的事,再找常伯伯说这件事情!”

大虎的丧事很快就办完了,火化那天,我去送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心里更不知道要想些什么,只是木然地看他最后一眼,就和小华拉着不停哭喊的小石头,到殡仪馆的外面去了。等到骨灰寄存以后,我们就坐汽车回家了。一回到老房子,廖阿姨就叫了小石头一起进了自己家,小华想跟过去,腾阿婆拦住了他。“小华,别去打扰他们。……唉,他们恐怕是不准备在这住下去了!”“腾阿婆,廖阿姨他们也想要搬家了?”“是啊!住在这里会常常想起大虎的!”腾阿婆语气很萧索。我看了看楼梯转角的那间屋子,顾阿婆不在了,他们家搬走了;现在,大虎也不在了,廖阿姨家也要搬走了!往后,这一进只剩下我们家和腾阿婆家了。我的眼圈顿时红了,真想大哭一场。“别哭,小星星!……腾阿婆带你们到公园玩去!”腾阿婆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拉着我和小华快步走出门。外面阳光灿烂,天气晴朗,天空也显得格外蓝,可是我们的心情却开朗不起来。走了一段路后,小华突然开口了:“小星姐姐,我们让阿婆去叫常伯伯吧!”腾阿婆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我:“找常道长?小星星,你们又闯了什么祸?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啊?”我没有回答。小华就说:“还是等常伯伯来了再说吧!”腾阿婆摇摇头说:“常道长最近很忙。我去请他,恐怕也得等两天才能来!”我说:“反正也已经等了几天了,我们再等两天也不要紧!”腾阿婆见我不复以前的急躁、毛糙,感到很奇怪,不过想到也许是我长大了,也就没再追问。

两天后,常道长还没有来,廖阿姨却带着小石头先搬走了。我们大家送他们到巷子口,看着廖阿姨、叔叔和小石头坐上了装着家什的车子,然后挥手向他们告别。车子开远了,我和小华还在望着,再见,小石头!你到了新家,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长大,代替你不幸的哥哥,安慰你伤心的爸爸、妈妈!

第三章 荒园骷髅(下)

我和小华一直等到看不见汽车的影子了,才走回老房子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进门以后,小华高兴地喊:“常伯伯,你可来了!”我一看,桌子边果然坐着常道长。“小华,小星星,你们俩找我又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啊?”常道长笑着说。我心里依旧迟疑,所以笑得很勉强。“小星星,你怎么了?”常道长耸了耸眉毛。“……大虎,死了!”我的眼圈又红了,“就在我们去‘废园’后不久。”“什么?他是怎么死的?……你们怀疑跟‘废园’有关?”常道长的神情立刻凝重起来。“是的。”我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把骷髅的事和那天马路上的事全部告诉了常道长。

我说完后,常道长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抬起头,认真地问我:“你觉得你的新同桌,那个叫孙安宁的男生,他是不是‘废园’的骷髅?”这正是我问了自己无数遍,始终不敢肯定也不愿肯定的问题。“……我不知道!”“如果单从你的叙述来看,他,确实像‘废园’的骷髅!”我的心一沉,却听到常道长接着说:“但是,只凭你一个人的感觉就确定他是‘废园’骷髅,实在有失公平!……这样吧,明天我悄悄到你们学校去,用‘天师符’来试一试他!”“常伯伯,这样就能分辨得出他是不是‘废园’的那个骷髅了吗?”“不一定。但是起码可以确切地知道他是不是鬼魂。”“如果不是的话,就能确定他是一个正常人吗?”我急切地追问。常道长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也许。不过也有可能他是……你们所说的‘妖怪’!“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我怀着不安的心情来到学校,和往常一样,已经有不少同学在教室里说笑了。我的同桌也笑眯眯地和坐在他前面的同学小声地说着话,我站在教室的走廊里,隔着窗户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出他和我们有什么不同。“班长,你干什么不进教室啊?”一个走过我身边的同学问我。我一惊,忙回答说:“哦,我在看……窗台上有没有灰尘。”然后我定定神,尽量神色如常地走进教室。

上课以后,我一直拿书挡着脸,孙安宁问我题目,跟我讲话,我一概都不理。下课铃声一响,我立刻跑出教室。转个弯,在教室后面的花坛边,我看到常道长正等在那里,我朝他点点头,然后跑回教室。不出我所料,孙安宁迎了上来。“班长,你今天怎么不理我?”“没什么。……今天我把我妈给我订点心的一张十元钱丢了。”“啊?……你在什么地方丢的?”“大概……就在学校里。”“好,我们现在赶紧去找找吧!说不定,还找得到!”孙安宁弯下腰,顺着走廊,在两边角落仔细帮我找了起来。我也假装找钱,慢慢向教室后面的花坛靠近。“你们在找什么?”常道长从花坛旁边走出来,看似很随意地用手拍了拍孙安宁的后背问。“哦,我在帮我的同学找她丢的钱。”孙安宁直起腰,见是一个面目很慈祥的人,以为是学校的校工,就问,“您看见附近有一张十元的钞票吗?”“哦,是一张十元的纸币吗?”常道长装出恍然的样子问。孙安宁回头问我:“班长,你还记得你的钱是什么样子的吗?”“嗯,是十元的纸币。”我望着自己的脚尖回答。“喏,拿去吧!以后可要小心点啊!”常道长拿出我们早就准备好的对折的一张纸币,递给了孙安宁。我偷眼看去,常道长把钱放在了他的手里时,又顺便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再打量他一遍,才转身离开。

“谢谢您了!再见!”孙安宁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笑着向常道长挥了挥手。我望着他们,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班长,你的钱。”孙安宁把那张纸币递给我,我接过钱,勉强笑着说:“谢谢你!我们回教室去吧。”

剩下的几节课,我打起精神来听,总算是顺利挨到了中午放学。“班长,你中午还要出去玩吗?”收拾书包时,孙安宁突然问我。“……不。我在家做作业!”“那就好!”他明显松了口气,似乎很担心我要出来。感觉到我有点奇怪,他忙解释说:“哦,在外面乱逛很……累!不如在家里休息、做做作业,下午我们把题目答案来对一对,好吗?”“嗯。”我点头,也许他是怕我再去马路上找大虎出事的原因,不管他是什么,他对我总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走到学校门口,我却没看见小华。我等了一会,其他班级的学生陆续都离开学校回家了,还是没有看见小华的人影。我又等了一会,正好看见和小华同班的洋洋,我就问他:“你们班里还有人吗?小华走了吗?”“一放学就急匆匆地走了!好像有人来接他的。”小华放学一直等我一起回家的,怎么今天自己先走了呢?谁来接他呀?我嘀咕了两声,只好独自赶回家去。

推开我们那一进的木门,我一眼就看见桌子边围坐着常道长、腾阿婆和小华。他们看到我之后,脸上的神情非常忧虑,似乎有什么大祸已经临头一样。“常伯伯,怎么样?有结果了吗?”我的心悬在了半空。常道长看着我,先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意思?我糊涂了。到底是有结果还是没结果呢?常道长从口袋里拿出一道黄色的符,上面有朱砂画的符号,他把这张符放在桌子上。我凑上去仔细看了看,然后抬头问常道长:“常伯伯,你用这张符试过他了?”“不是。这种符是我们道观用来测试异类的。如果是正常人接触它,这符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如果是鬼魂,就算沾上一个角它也会变黑!”常道长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符,“这是刚刚我叫小华试的符。……它没有任何变化!”我点点头:“这是必然的,我们都是正常人!”这句话刚说完,我发现小华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腾阿婆的嘴唇哆嗦了好几下,好像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我用疑惑的眼光望着常道长。

常道长把小华的那张符放回桌子上,朝我苦笑了一声:“早上,我用这种符试过了。”他从左面口袋里又拿出一张符,用手握着,给我看。黄色的纸,朱砂画的符号,和桌上的符一样啊!“没有什么变化呀!……他是正常人?”我小心地问,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因为他们的脸色太难看了。常道长慢慢地摇摇头,缓缓地摊开了手,只见这张符上半截是原来的黄色,而握在常道长手里的下半截却变成红色的了。那是一种暗红,却又闪着奇怪的光泽,多看两眼,就会感到晕眩。“一半变成了红色?……这是怎么回事?”我吃惊地问。常道长望着我说:“这说明,他不是鬼魂!但……也不是正常人!”“……难道,他是——妖怪!”我失声叫道。“不是!……如果他是魑魅魍魉,也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妖怪的话,这道符立刻会化为灰烬!”常道长的语音艰涩,“所以,他应该就是那个骷髅!但,他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东西!!”

我茫然若失地跌坐在凳子上,连常道长都不知道他是什么,那可怎么办呢?“小星星,你把那天发生在‘废园’的事仔仔细细地重新说一遍,不能漏掉任何细节!特别是你、大虎和那骷髅的一举一动,一点都不要遗漏!”常道长的语气是异乎寻常的郑重和严肃。“我?我的举动也很重要吗?”我不解,为什么连我的举动也变得重要了呢?“……是的。”常道长看我的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难过,他又从右面口袋里拿出一张符,递给我。我接过符一看,这道符大半还是原来的黄色,只有一小半是红色的,而且红色很淡。我不太明白:“常伯伯,这是什么意思?这道符……”“唉!这道符……是你早上碰过的!”“什么?我?……可是,这道符怎么也变红了?”我实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再看,符的那一小半还是红色的!“现在知道为什么要你把那天的事仔仔细细地说清楚了吧?大虎已经出了事,你又变成这样,我猜想,你那天一定有最重要的细节漏说了!”我心慌意乱,左想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天在“废园”还做过什么其他的事。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怎么……也不是正常人了呢?

“小星星,你别害怕!再仔细想想,那天你和大虎是怎么和那骷髅接触的?”常道长安慰我。“小星星,你别怕!常道长会帮你的!腾阿婆也会的!”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心里镇定了许多。于是我又把那天在“废园”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听我说完,常道长陷入了沉思,腾阿婆和小华也苦思冥想起来。我不安地看着常道长,等待着他帮我找出原因。

“小星星。大虎被那骷髅头地嘴巴咬住后。其他孩子碰过那骷髅吗?”常道长沉思了许久后问我。“没有!其他人都呆住了。只有我碰到了……那骷髅一下。我是想帮大虎把骷髅嘴巴掰开地。”“哦。我想这可能是一个原因。……不过。如果他地目地是害死所有碰过骷髅地人。那为什么要在马路上救你呢?”常道长站起身。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有。他以你地同桌地身份接近你。看上去对你颇为友好。他到底想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呢?”

得到什么?我脑子里突然间灵光一闪。难道竟然是——那块双色玻璃?!我地手不由得伸进裤子口袋里。握住了那块玻璃。“小星姐姐。你想到了什么吗?”我一惊。抬眼便看见小华用深思地目光注视着我。常道长和腾阿婆也一齐望着我。要告诉他们玻璃地事吗?我犹豫了一下。眼前却不期然地浮现出孙安宁地面容。还有他望着我时那诚挚、友善地目光!我从来没感觉他对我有什么恶意。相反。他一直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我。如果。他真地是“废园”地骷髅;如果。这块双色玻璃真地是他地;如果。他真地要用这块玻璃来害我地话。我也应该当面向他问清楚!这是我自己地事。应该由我自己来处理!

我打定了主意。就松开玻璃。顺手掏出了常道长以前给我地香囊:“常伯伯。我是在想。您以前给我地那道‘五雷天师驱魔符’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常道长接过香囊。认真地想了想。坚定地说:“嗯。我虽然不知道那骷髅是什么。但在‘五雷法’下。任何魔物都别想全身而退!……小星星。我想。你之所以受到影响。根源还在那个骷髅头骨上。它出自‘废园’。那么它十有**会以‘废园’为藏身之所!今天下午。我到‘废园’去等着它!”“好。我和你一起去!”腾阿婆和小华异口同声地说。“你们不要去了!还是我跟常伯伯两个人去吧!”我知道腾阿婆和小华是想帮助我。但如果真像常道长所说。那骷髅是要害我。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地话。那么今天下午地“废园”之行。将会十分危险!“小星姐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地!”“小星星。别担心腾阿婆!我们多点人去。才能帮到你啊!”我还想再劝他们。常道长却突然说:“也好。我本来还要找两个帮手呢!”“常伯伯。他们去太危险了!我……”“小星星。你放心吧。有常伯伯在。腾阿婆和小华不会有危险地!现在最危险地是你。我们会在你放学前到‘废园’布置好。等那个骷髅现身。但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你今天下午还是要去学校上课!”“嗯。我不怕!”“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要被……你地同桌看出你有什么异常!”常道长虽然力图镇定自若。但微颤地语音还是泄露出了他深深地担心。我笑了笑。眼眶却突然一热。我连忙转身。用手飞快地抹去了流下地眼泪。然后尽量让自己从容镇定地往外走去!虽然直觉告诉我。即使孙安宁真是那个骷髅。他也不会害我。但世上地事千变万化。而人心更是深不可测(如果他也有心地话)。我并没有十足地把握!可是我一定要勇敢地面对。现在已没有别地路可以选择!

“小星星。你等等!”常道长叫住了我。他从随身带地布包最里层翻出了一张有些陈旧地黄色地符。这张符颜色、大小都和我以前看到地符一样。但上面空空地。看不出有朱砂画地符号。只见常道长在自己中指上一咬。一挤。把一大滴鲜血滴在这张符上。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这张符顿时活了起来。灵动地伸展开来。不但颜色变成了无比鲜亮地明黄色。而且符地正反两面都出现了鲜红夺目地朱砂符号!

就算是对道术外行地人。也能立刻感受到那道符龙飞凤舞地夺人气势和充盈流转地凛然正气!我、腾阿婆和小华都用一种近乎虔诚地目光注视着这张符。常道长地脸色也变得非常肃穆。他看了一眼手上地符。又用另一只手取出了给我地香囊里那道“五雷天师驱魔符”。然后轻叱一声:“去!”两道符如同是领会了常道长地意图一样。迅疾地贴合在一起。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徐徐落下。落在了常道长伸出地手掌中。

那符在常道长地手中。金光四射。放射出璀璨地光芒。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随即。它地光芒平和下来。慢慢地。光芒弥漫开来。犹如是氤氲地雾气一样。笼罩着我们。使我们心头都变得一片清明!“小星星。我已经把这道威力巨大地‘五雷天心符’附在‘驱魔符’上了。这两道符都深具灵性。尤其是‘五雷天心符’。它正是‘五雷法’地核心!不过。那骷髅这样诡异难测。为防意外。我让两符合二为一。到时候。出其不意地使用它。也许能一举收服那骷髅!”说着。常道长用手在符上轻轻一抹。那道符竟立刻把光芒收敛起来。一会儿又变成了我们初看到它时地那样陈旧了。小华好奇地拿起它仔细看。只见这道新符颜色暗淡。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我们刚才亲眼看到它光芒四射地样子。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它是一道灵符地!

常道长从小华手中拿过符,把它小心地放进了原来的香囊里,然后把香囊又递给我。“给我?常伯伯,还是你拿着吧!我也不会用,别到时候,把事情搞砸了!”我连连摆手。“小星星,这句话你不一定会懂,但你一定要记住,凡事都有定数!有时候并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常伯伯也不会强求什么,你只要自己小心些,去做你想做的事好了!”望着常道长慈祥而又略带苦涩的目光,我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楚,常道长终究还是猜到我隐瞒了一些情况。“嗯,我记住了!……常伯伯,我去上学了!”我接过香囊,重新把它放进裤子口袋里,然后朝腾阿婆和小华挥了挥手,就迈着大步,转身出门往学校走去。

一路上,我埋头飞快地走着,只想着要快点到学校。我已经准备好要先找孙安宁问清楚那块双色玻璃的事了。如果到“废园”再问,那么常道长和腾阿婆、小华他们的危险会更大!

走进学校的大门,同学们正三三两两地追逐着,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我径直走进我们教室,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了书包,旁边的桌洞里和座位上都空空的,他还没来吧?我想了想,就坐在座位上等他。许久,依旧没有同学进教室来,他也没出现。渐渐的,教室外的喧闹声好像变得很遥远,教室也好像一下子变得更空旷了!我抬头望着教室前面的黑板,第一次感觉它是那么小,而且它就像出现在逐渐拉远的镜头里一样,变得越来越小了。我连忙转开头去看窗外,可是窗外的景物一片模糊,恍恍惚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四周一片静寂,我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班长,你在等我吗?”我循声转过头来,孙安宁正站在我身边。他还是那么从容地看着我,语调很柔和。我慢慢地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直视着他的双眼:“你是谁?你真的叫孙安宁吗?……你,是‘废园’的那个……骷髅吗?”最后一句话我问得非常艰难,但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太久了,就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堵在胸口,让人难受。“其实,不管我说‘是’,还是‘不是’,你心里都会很难过的,对吗?”他朝我微笑,但是眼中还是有掩饰不住的哀伤。我苦笑,这样的回答就等于是默认了。这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可是我却没有办法不难过!

“是你害了大虎吗?可是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是为了这块我在‘废园’捡到的双色玻璃吗?”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玻璃,举到他面前。“班长,我从来不想害别人的!你相信我吗?”我默然,却微微点点头。“我真的叫孙安宁!我的妈妈是我爸爸的小老婆,可我是独子,所以我那时候过的生活还算很好!”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玻璃,神色古怪地接着说:“不过,有一天,我听到我爸爸当着他所有老婆的面说,要把他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和我妈妈。没过几天,我妈妈就突然死了。医生说是病死的,可是我却知道她是给人害死的。因为,我妈妈死后一直出现在我梦里,让我赶快逃走!离开我的家!”

咦?这事情听着有点耳熟,哦,我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废园”的主人,那个姓孙的丝绸大老板家的事吗?!“难道你就是‘废园’的主人,那个孙老板的……儿子?”我惊异万分,常道长已经确定,他不是鬼魂!你想想,那个孙老板的事,起码已经过去了四、五十年,如果他真是孙老板的儿子,天哪!那他现在该多少岁了啊!“是啊!……你别害怕!我不是鬼!”他忙安慰我。咳,不是鬼才更可怕!我只好勉强苦笑着说:“我不怕!……你接着说吧!你怎么会变成……那个……嗯……那个骷髅的呢?”

他突然沉默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痛苦起来,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对他而言,这段往事恐怕是他最痛苦的经历了!

半晌,他又望了我手中的那块玻璃一眼,那目光像利剑一样森冷,带着刻骨的仇恨,好像恨不得把那块玻璃砸得粉碎似的。我不觉向后退了一步,握紧了玻璃,生怕他会扑过来,真的砸烂那块玻璃。

“我没有听妈妈的话,因为我要找出害她的人,替她报仇!……那天黄昏,我爸爸到城里有名的道观去了。自从我妈妈死后,他也天天梦见她,七窍流血、面目可怖地向他哭诉。爸爸也怀疑是有人害死了妈妈,所以急急忙忙地去请道长了!我就在家里等,谁知,她到我房里来了!她以前也经常来,在爸爸所有的老婆里,她对我是最好的!所以我没有怀疑过她,她给我一杯牛奶,安慰我不要着急。……我喝了牛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的神情镇定了下来,语气也很轻描淡写,但是他的目光却更加令人胆战心惊,那是混合了自嘲、痛苦、愤懑、仇恨的目光,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脸上。我不敢再看他,低下头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她的房里。我浑身无力,瘫在地上,她就坐在离我很近的椅子上,我和她中间隔着一只样子古怪、狰狞可怕的青铜巨兽。她的左手拿着一把青铜的小刀,就像是吃西餐时,切牛排的那种,刀身锈迹斑斑,刀尖却泛着让人看了就头晕的暗红色光芒。她的右手托着一块长方形的、玄黑色的石头,不大,也不厚,只是石头里面也有暗红色的光芒时隐时现。她见我醒了,就朝我微微一笑。她笑得很温柔,但眼角眉梢都带着夙愿以偿的满足和得意,脸上露出了就像是一只猫捉到了一只小老鼠,又不想马上吃掉它,准备戏弄够了再慢慢品尝的那种惬意的神情。我浑身冰冷,原来她以前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你要干什么?’我用尽力气大喊,希望家里能有人听见我的叫声来救我。可是我立刻发现,我用尽力气的大喊,简直像是一只蚊子在叫。‘你和你的妈妈一样,都是早该消失的人!’她冷笑着说,‘我忍了十几年了,终于可以做我一直想做的事了!’听完她的话,我马上猜到,我的妈妈一定就是她害死的!我既害怕又愤怒,质问她是不是害死了我妈妈?她得意地回答说‘是’,然后拿着那把青铜小刀,走到我面前,在我的手脚和胸口的皮肤上都轻轻划了一刀。刀很钝,每个伤口只流了几滴血,但是这些血刚流出来,就被那把刀吸去了。刀尖的暗红色光芒变得更强烈了,我看了它一眼,就觉得整个房间都仿佛在旋转了!她把那刀猛地插进了青铜巨兽的嘴巴里,接着她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快速地念着一些音节,那只青铜巨兽竟然立刻眨动了眼睛。它的眼睛真大!眼眶里好像嵌着什么东西,闪着红光,诡异、狰狞,鲜活得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我惊恐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对付我。”嗯,狰狞可怕、目发红光的巨兽,那不就是我在马路上的幻境里看见的东西吗?果然和他有关联啊!

“那后来呢?……呃,那块双色玻璃怎么还没出现?”我忍不住问,其实我本来想问,是不是那块双色玻璃把他……变成骷髅的?不过话到嘴边,我有点不忍心,就改了口。他用手紧紧抓住了桌角,继续说:“她转过身子,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把右手上的黑石头慢慢托高,对我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叫消失了!’然后,她不再理我,开始专心致志地用极快的语调念着一些音节,我一个也听不懂,但是我感觉到她既得意万分又非常紧张。那块黑色的石头在她的手上微微颤动,石头里面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亮,那青铜巨兽眼睛里的红光也跟着暴涨,神情更加狰狞。我竭力挣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全身好像散了架,怎么也起不来。我急得眼泪直流,身上的冷汗像雨水一样往下淌。突然,她用手上的黑色石头对准了那青铜巨兽,石头里的光芒霎时间笼罩了巨兽的全身,那巨兽……慢慢转过身,向我张开了巨大的嘴巴。”“啊!它把你给吃掉了?!”我失声叫道。

“……不是。”他笑了笑,不过比哭还难看。“它张开嘴巴,做了个吸的动作,我就……看见我的两条腿上的皮肤和血肉,一下子就没有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骨头。我还来不及惊叫,那笼罩着它的暗红色光芒又照在我惨白的腿骨上。我没有任何感觉,可是……我的腿骨好像是泥做的一样,在红光下,慢慢地,慢慢地融化,不一会儿……就……消失了!……然后,是我的双手,我的身体……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身体的每个部分先变成骷髅,再慢慢融化、消失……”他的语气变得木然,机械地述说着,我却听得头皮发麻、牙齿发酸,从身上一直冷到心底,真恨不得立刻钻进厚厚的棉被里。同时,我对他更生出几分同情来,这样的遭遇,就算是让我光想象一下,就已经如坠冰窖(晚上要做噩梦了),更不要说是亲身经历的人了,毕竟极少有人会有机会看到自己变成骷髅,再慢慢消失的吧!

“可是,我还活着!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并没有因为身体的消失而死掉,但这更令我恐惧!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的人全部消失了,我仍然还活着,我该怎么办!……在这样巨大的恐惧下,我简直要发疯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宁愿马上死,也不能让她再继续下去了!……这时,我只剩下头了,在那巨兽又一次做出吸的动作之后,我知道,我变成了……一个骷髅头骨!一个活着的骷髅头骨!!”

“我死死地盯着她,无比的愤怒给了我意想不到的力量,我猛地飞了起来,避开了红光,向她的手狠狠地撞了过去!她大吃一惊,身子向旁边躲闪,嘴里念的东西就突然中断了,我立刻听见那青铜巨兽发出一声受伤的嗥叫,而她手上托着的那块黑色的石头也剧烈地抖动起来,石头本来散发出去的红光竟然开始向里面收缩,石头变得透明了,收回去的红光宛如实质的液体一样在石头里流动。她的表情刹时变得惊恐万状,结结巴巴地试图重新再念那些音节,我又一次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她托石头的那只右手的大拇指。如果我还有身体,速度不可能这么快,但我只剩下头骨了,况且我只是想早点死,什么顾忌也没有!我拼命地咬下去,我恨她!恨不得生吃了她!所以……我竟然把她的拇指,连皮肉带骨头都咬了下来!!哼哼!……”

我想起了我们那天在“废园”,大虎被他咬住手指的情景,不觉暗暗吐了吐舌头,他的咬功还真厉害!随即想到大虎已经不在了,我心里一阵黯然。

只听他继续说:“她痛得昏了头,死命地把右手一甩,结果把我和她手上的黑色石头一起甩到了窗外!在半空中,我接住了那块石头,就听见她骇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然后我看见那只青铜巨兽像缩小了无数倍的纸片一般,轻飘飘地飞出窗来,一下子飞进了我咬着的黑色石头里。我被她摔落在我家园子的草地上,落地之后,我知道我这个样子不能让别人看到,就想着最好躲进一个谁也找不到的洞里去,我这样想着,发现我咬着的石头闪着幽幽的红光,红光所到之处,泥土纷纷向两边翻起,我就顺势钻了下去!”

我听到这里有些奇怪了,怎么只有发红光的黑色石头,双色玻璃呢?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疑问,接着说:“我躲在泥土深处,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偷偷出来,那时……我家已经废弃了,一个人也没有了!我孤零零地在园子里走着,你先别打断,我那天确实是在园子里走着,因为我突然间恢复了正常。我手脚齐全地出现在地面上,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块‘黑色的石头’。走了一圈,我终于彻底绝望了,地面上荒草已经长得很高,家里的房子已经被拆光了,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无家的孤儿。……我在园子里剩下的假山石上坐下来,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从那个晚上以后,一直跟着我的那块黑色的石头,变成了双色,一半是黑色,一半却是红色。它的质地也变了,再不像是石头,而更像是……玻璃。我非常恨它,是它让我变成了活骷髅!……但是,我又不能不依靠它,是它的力量使我可以变回正常的人样!”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心里还存着一个很大的疑问,于是我说:“那块……玻璃既然能把你变回正常人的样子,你为什么还要保留那个……嗯……骷髅的形象呢?”我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有谁会喜欢自己变成骷髅啊?他垂下了头,抓着桌角的手青筋暴起,咳,我还真是……缺心眼,没大脑!“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口,他朝我摇了摇手:“没关系!……我本来就要把事情全告诉你的!这么多年来,我想尽了办法,终于知道,那块黑色的石头原来是供奉在闽南的一个最闭塞、最偏僻的山间小村落里的‘魔石’!这个小村落还曾经盛行过一种巫术,就是靠这块‘魔石’的力量来诅咒别人离奇消失的!”“巫术?那是什么啊?”我插问道。“我也不清楚!因为那种邪恶的巫术据说早就失传了!”“失传?那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人又是怎么办到的呢?”“……我还不知道。那个小村落离这里太远了,我虽然从那块‘魔石’身上得到了一些力量,但也许是当年我中途破坏了她的……法术,这块‘魔石’的力量远不如传说中强大,而且很不稳定,我根本没有能力一直保持着这个正常人的样子到那个小村落去探察究竟!”

说着,他深深地望着我,眼里是十分奇怪的笑容,“……班长,如果我一直没有办法去做这件事,你能不能……”“我不会替你去做的!”我心里隐约觉得他的话里有不祥的意味,所以断然拒绝。“唉!班长,你真是……其实,一切自有定数,恐怕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我的心一抖,这句话,不正是今天下午上学前常道长也对我说过的吗?“可是,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去做,又怎么知道它是不可改变的呢?”我高高地抬起头,倔强地反驳他。他没有跟我争辩,只是专注地凝望着我,脸上的神情感慨万千,就像是懂事的大哥哥在看着顽皮、淘气的小妹妹一般。我心里突然惊惶起来,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们要对付他了吗?可这并不是我想做的啊!

“……嗯,你不要放弃!也许,我们能找到别的办法,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我试图劝慰他。“原来的样子?……我出事的那年13岁,如果恢复原来,我……今年应该57岁了!班长,你还会认得我吗?”他嘴角微微向上一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班长,有些事总是要去面对的。……我不是放弃,只是不想强求!不管怎么样,我都把你当作是我的好朋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他的神情变得从容起来,那是经历过大苦大痛之后,一种洒脱但十分无奈的从容,“该来的始终会来,该结束的也一定会结束!……我回家去了!”说着,他转过身去,我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但我想到常道长他们一定已经在“废园”布置好了,就等他回“废园”自投罗网了。“……哎,你今天……别回‘废园’了!”我急忙大喊。他回过头,朝我笑笑:“总要回去的!”“……那你把这块……玻璃带上吧!”我想也不想,就把手里紧握的“双色玻璃”递给他。“……班长,你觉得应该把它给我吗?”他没有接它,反而退后了一步。“这本来就是你的!我当然应该还给你!”我坚定地回答,然后走上去把它塞在了他的手里。“……好吧!班长,我先走了!”他不再看我,飞快地向教室外走去。眨眼间,他的身影就看不见了。我大急,一边叫着:“……哎,等等我!”一边快步追出教室。

一踏出教室门,天空陡然一黑,随即变得和煦明亮,但教室外成了一片大草地,放眼望去,就像连着天空一样没有尽头。我苦笑,脚步却没有停下,径直朝前面跑去。跑了一段路,眼前还是铺天盖地的绿色,我很着急,加快了速度,直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发痛也不想停下。又跑了一会,我惊喜地发现,在我的左边有一幢房子出现了。很眼熟,我不假思索地跑进其中的一间,一下子呆住了!这不是我们教室吗?只不过现在同学们都在教室里,他们有的谈笑着,有的埋头写着作业,还有的在摆弄文具。嘈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的耳朵都嗡嗡响了。我疑惑地看着他们,刚才他们都到哪儿去了,现在又怎么全部出现了呢?

“班长,你怎么了?”小珍拉拉我的衣服。“我……没什么!”我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边的座位上还是空无一人。“他还没来上学?”我明知故问。“谁啊?”“还不是孙安宁!”“什么?孙安宁是谁啊?”小珍满脸困惑。“开什么玩笑?他不是我的新同桌吗?你不认识?!”“……班长,自从……大虎不在以后,你一直是一个人坐的啊!”小珍看我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恐惧。我不相信,怎么可能呢?我忙向四周的同学求证。大家无一例外地用奇怪和恐惧的眼光望着我,我只感觉我好像一脚踏空,摔下了高山一样,难道前面的一切都是在幻境里发生的吗?我惶惑之极,心里像塞了一大团乱麻,那么现在发生的一切又是不是真实的呢?我抱住了脑袋,真想大声问:有谁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我耳边响起,老师走进教室开始为我们上课了。我失魂落魄地拿起桌子上的书,眼神迷离,毫无焦点地翻看着,老师在讲台前卖力地讲解着课文,可是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没存在过吗?那我之前上课的时候又是和谁一起讨论问题,做作业,整理笔记的呢?为什么我的记忆里能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和他的一举一动呢?……他不应该是我的幻觉!我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果他是存在的,那么意味着现在的一切就不是真实的!

我转头四顾,仔细观察着老师和同学们的举动,试图找出破绽来证明他们才是虚幻的。但是,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课文,一如往常;同学们也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完全没有异常。我凝神看了好一会,有点沮丧,我烦躁地把书翻来翻去。突然,书上某页有一段熟悉的字迹跳到了我眼前,我连忙凑上去看,啊!这不正是孙安宁前天作文课上写给我看的作文提纲吗?他的字迹清秀、端正,和我随意乱写的笔迹有极大的区别。最重要的是,提纲下还有他的署名!如果他不存在,那么我的书上怎么会有他的笔迹和名字呢?我高兴万分,不再理会眼前的一切,立刻站起身,向教室外跑去。

一踏出教室门,眼前终于出现了我熟悉的学校走道,往前十几步,就是学校的大门,我走出了幻境!来不及歇口气,我直接冲向“废园”,但愿我去得不是太晚!

“你人不人鬼不鬼,究竟是什么?”我刚跑到“废园”门口,就听见常道长严厉的声音,他在质问孙安宁,“你明明知道,无论你接近谁,就会给谁带来厄运!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躲在‘废园’的地下,还要出来害人呢?”还好,还好!我来得还不算晚!我赶紧去推“废园”那扇生锈的铁门,没听到孙安宁的回答。等我推门进去,就看到腾阿婆和小华的手里都拿着一把木剑,站在常道长的身后,常道长斜背着他的黄色旧布包。常道长手一挥,三道黄色的符向孙安宁飞去,去势很急,带起了“啉啉啉”的风声,像是要把他的脑袋穿透。我来不及出声,却看见孙安宁从容地举起右手,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他手上弥散开来,笼罩着他的全身,黄色的符刚一碰上红光,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再也不能向前。“嗤嗤嗤”黄色的符突然燃烧起来,转瞬间化为灰烬,散落在地上。不过,孙安宁的样子也变了,从一个斯文、漂亮的男孩子变成了白森森的骷髅头骨,嘴里咬着那块双色的“魔石”。我呆呆地凝望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我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骷髅头骨,但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亲眼看着他变成骷髅头骨!

“小星星,还不来帮忙?”常道长看见了我,连忙高声叫我,“快拿出灵符!”我身子一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香囊。听到常道长的话,孙安宁慢慢转过头来,两个深黑的窟窿正对着我,一如往常地凝视着我。如同面对他真挚的眼睛,我的手怎么也打不开香囊。“小星星,你……唉!”常道长一跺脚,单掌举到胸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嘴唇翕动,似乎默念了什么,然后大喝一声:“起!”我手中的香囊剧烈颤动了一下,那道灵符竟然自己从香囊里飞了出来。一时间,金光粲然,它在常道长的头顶快速地盘旋了一圈,倏忽变成了一条须爪怒张的金龙,龙身上的鳞片正是那朱砂画成的符号,鲜红的颜色,时隐时现,夺人心魄!常道长的神态十分肃穆,右手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弹,只见金龙昂首向天,晴朗明亮的天空中立刻传来了接连不断的“轰隆隆”的响声,就像是暴风雨前的雷鸣。啊!这大概就是“五雷法”了!我的心抽紧了,不由自主地盯着孙安宁,眼里充满了担心。从我跟常道长认识到现在,无论是面对那井中的母子,还是紫衣女孩的“引魂灯”,常道长从来没用过这威力巨大的“五雷法”啊!

不断炸响的雷鸣声中,孙安宁的嘴一张,猛然吐出了那块双色“魔石”。“魔石”在空中一滚,幻化出一个双目闪着红光、狰狞可怕的青铜巨兽来。暗红色的光芒一时大盛,青铜巨兽张开大嘴向金龙扑去!一龙一兽在空中展开了厮杀,暗红色的光芒所到之处,连白云也被它吸得无影无踪;但它只要一碰到金龙的鳞片,立刻就会触电般退回去。常道长和腾阿婆、小华他们都紧张地注视着空中,我却发现孙安宁只是望着我,对空中的厮杀一点也不关心。难道他有取胜的把握?我望望他,又看看常道长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希望谁赢!

“放心吧,班长。‘五雷法’下,又有什么魔物能赢?”孙安宁没有张开嘴巴,他似乎在用心灵与我交谈,“这么多年来,我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到那小村子去找巫术的真相,最好能解除施在我身上的巫术;还有一个,就是能彻底消灭‘魔石’里的那个青铜巨兽!……今天看来,这个愿望恐怕就能实现了,呵呵,也算是报了一半的仇!”“……可是,你现在还没解开你自己身上的巫术,那个青铜巨兽一被消灭,你……你不是会……一直变成骷髅头骨?”我急了,也顾不上会不会给常道长他们听见,失声大喊。“骷髅头骨?……不会了!我不会是骷髅头骨了!”就像是当日初见时一样,孙安宁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嘴角向上一挑,朝我笑了笑。我的喉咙一下子哽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什么话也说不出。

这时,空中传来了青铜巨兽痛苦的嗥叫。我一抬头,只看见,那个青铜巨兽正在空中不断地打着滚,不断地缩小,变薄,变得像纸片一样,最后像是被燃烧殆尽的灰尘,风一吹,眨眼间消失在空气中!然后,“魔石”出现了,不过它不再是双色的,质地也不像是玻璃,而是变成了一块焦黑的石头!孙安宁迎上去,一口咬住它,金龙朝天怒吼了一声,马上有一道突如其来的电光,劈向孙安宁。“常伯伯,他不是……”我的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骇呆了。那道电光如同是一个大箍,紧紧地箍住了孙安宁的头骨,然后就有一圈圈的金色的火焰燃起,火焰把他团团围住了。我想也不想,冲过去,伸手要去火圈里救他。呼地一下,火焰突然蹿到我面前,我的手像伸进了一个炼钢的炉子里,痛得像被熔化了一样。后面有人使劲把我拉回去,一离开火圈,火焰就没有了。我忙朝孙安宁大声喊:“快,快跳出来!出了火圈,就没事了!”可是,火光中,他只向我摇摇头,就静静地任由火焰燃烧着。“不会了!我不会是骷髅头骨了!”我的耳边响起了他刚才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青铜巨兽一消失,他也不会再是骷髅了!……他会一起消失!!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拼命向他招手大喊:“你……你快出来!就算是骷髅也不要紧啊,我……会永远当你是好朋友的!……快过来啊!”

裹着重重火焰,他深深地凝望着我,深黑的窟窿里竟然流出了两行眼泪,一滴滴地滴落在火焰上,发出“嗤嗤”的声音。随后,他似乎猛烈地挣扎了一下,火焰突然炸裂开来,他的周围围绕着一道黑色的微光。然后,他的手脚和身子又慢慢出现了,他恢复成了一个完整的人的形状。一眨眼,火光中站着一个斯文、漂亮,有着明亮的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的男孩子,他流着泪朝我微笑着,依依不舍地向我挥手,渐渐的,他的身影淡去了。最后,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一道黑光在天际划过,炙热的金色火焰转瞬间就消逝了。金龙在常道长的头顶不断地盘旋着,似乎十分不安。常道长用手一招,金龙又变回黄色的灵符,飞进了被我扔在地上的香囊里。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常道长拾起香囊,又递给我。我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手心里有一块淡黑色的灼痕,很像火焰的形状,摸上去硬邦邦的,没有痛的感觉。除此之外,我的手还像以前一样,没什么损伤。可是,我的心里却很痛,我坚决地摇摇头,说:“常伯伯,这个还是你收好吧!我以后不会用到它的!”常道长思索了一下,收起了香囊。他的神情却颇为沉重,他摸了摸我的头:“小星星,你心里在怪常伯伯吗?”“……不是。我只是……心里难过而已!”“其实,他不再是一个骷髅头骨,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我点点头,我也知道,做一个活着的骷髅头骨,实在是一件悲惨的事,可是,他现在消失了,我心里空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难道我以后再也不能看见他了吗?

我茫然地跟着常道长他们回家去了。夜半时分,我梦见了他,他手里拿着已经烧得焦黑的“魔石”,微笑着对我说:“我要去实现我的另一个愿望了。这块‘魔石’不会再害人了,我把它送给你!……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做好朋友了!”我接过那块焦黑的石头,用力地点着头说:“好的。我会等你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不回答,笑着转身走了。我想追上去,却一下子摔下了万丈深渊……我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从床上摔到了地板上,难怪要梦见摔落深渊了!

唉!可惜刚才是个梦,否则该多好啊,起码还有个希望!突然,我感觉手里紧紧握着一样东西,我慢慢地把手张开,生怕这只是我的幻觉,我的手里赫然是那块焦黑的“魔石”!

第四章 徐宅魅影(一)

日子在等待中一天天过去,我快要小学毕业了,可是,孙安宁依然没有消息。www.65txt.com我猜想他一定是去闽南了,去寻找真相,寻找解除施加在他身上巫术的方法。但我的直觉也告诉我,他一定还想去找当年害他的人报仇。我很后悔,当时竟然忘了问他,到底是谁害了他?还有,闽南是福建南部,这我知道,可偏僻小山村又在哪里呢?

这天上午,刚上了两节作文课,全班都在自修。我的好朋友小珍去交本子回来,一脸神秘地对我说:“哎,你知道我刚才在办公室看见什么了吗?”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漫不经心地问:“看见什么了?”“一个奇怪的转学生,我猜是要插到我们班里来的。”我心里一动,急忙追问:“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吗?”小珍满脸不相信的神情盯着我说:“哇,班长,怎么你也变得喜欢漂亮男生了?!”我撇了撇嘴:“胡扯什么呀!快说,那个转学生是男是女?有什么地方奇怪?”“是个……女的!”“哦。”我很失望,那肯定不会是孙安宁了!小珍看我兴趣索然的样子,忙接着说:“她好古怪!她的书包是用五颜六色的布拼成的,那颜色真土气,就像……是自己染的。她很黑,看人的时候,那个眼光啊,简直可以把人冻死!”“你啊,就喜欢夸张!”我不以为然地笑笑。“真的!我可不是夸张,她……”小珍还想再说下去,突然听见靠窗的同学报信:“嘘,老师来了!”

小珍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我们都赶紧坐正,静静地等着。老师走进教室,清清嗓子说:“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有一个新来的转学生,她以后要跟大家一起学习了!……大家要和她和睦相处,互相帮助!”然后老师招手示意,教室外有一个女生慢慢地走进来。果然,就像小珍描述的,那是一个皮肤很黑,满脸冷漠的女孩子,不过,长得还是很漂亮的。我在心里暗笑小珍,看见人家漂亮一点,就说她古怪,真是个小女生!只听老师说:“你来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陈仇。”那女孩只说了四个字就再没有下文,她的声音很清亮,但语气十分冰冷,听她说话,就像是寒冬腊月刮过了一阵凛冽的北风,让人不自禁地遍体生寒!同学们迟疑地看着老师,然后稀稀拉拉地鼓了几下掌。老师一反常态,也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似乎很不情愿地朝她笑笑:“……咳,好的。陈仇同学,你去后面的空座位上坐下吧!这节课是自修。”

那陈仇就冷冷地朝教室后面走来,所过之处,同学们都不自觉地向座位里面缩进身子去。她没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到了我的旁边。我这才想起,自从大虎出了事,孙安宁又不知所踪(学校对他突然不来上课的解释是转学了),我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虽然我对这个新来的冷面女生没什么好感,但因为见多了恐怖的东西,也就不像其他同学那么反应过度了。我帮她把椅子拉出来,然后准备接着发呆。“谢谢!”出乎意料的是,她坐下之后居然冷冷地向我道谢,我轻轻回答了一句:“没关系。”然后,她从那个小珍口中的“颜色真土”的布书包里拿出铅笔盒和书,我的眼光无意中一扫,立刻死死地停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左手很黑很正常,而她的右手,皮肤居然很白嫩,可是只有四个手指!大拇指几乎没有了,却还剩下极短的一小截骨头被嫩红的皮肤包裹着,随着她的动作,这残缺的大拇指骨,灵活地运动着,仿佛是独立的一个生命体,正在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才干。但是却给人带来十分惊惧的感觉,就像有条不知名的毒虫在脊背上蠕动一样。她察觉我正盯着她残缺的右手,就停下来冷冷地问:“很恐怖,是吗?”她的语气,森冷中含着奇怪的嘲讽的意味,一时间,让我产生了她很憎恨我的错觉。我只好苦笑:“……还好。嗯,这是怎么回事?”问完,我就后悔了,这是人家的痛处,怎么可以随便问呢?

“哼!怎么回事?……天生的!”她神色突然变得恶狠狠的,回答我的话似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没有被她的凶狠所吓倒,心里反而对她多了几分同情。谁不希望自己健康美丽?生来的残疾,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她这样冷漠、难以接近,也许是因为她曾经受过许多嘲笑和打击吧!我释然地笑笑,不再盯着她的右手看,而是诚挚地轻轻劝慰她说:“别太难过!‘天生我才必有用’!”她猛地抬头,面罩寒霜,用一种反常的、轻柔的语气说:“哦?……宿命的轨迹早已注定,注定的事是无可改变的!”我大吃一惊,本能地反驳说:“没有经过任何努力,怎么知道不可改变?!”话刚说完,我的心就抽紧了,痛的感觉是这样清晰,以至于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我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常道长和孙安宁都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也是这样不甘心地反驳,可是,事情的结果呢?改变了吗?如我所愿了吗?我只是一个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小傻瓜!我连忙转过头去,咽回了眼泪,教室外的天空是这样晴朗,像一大块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样。

“痴心妄想!……可以改变的,就不是宿命了!”她向我挥了挥那只右手,刻意地把残缺的大拇指竖起来,左右晃动了几下。我的心里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个极模糊的念头闪电般地掠过,可是等我想要去抓住这个念头时,却发觉扑了个空,好像只是一缕偶然飘过的风,吹过就无迹可寻了!我苦恼地揉着额头,却无法消除心中的不安,看来我的同桌注定都不是平凡的人物!

接下去的半个月,这个叫陈仇的女生到班级后就一直冷冷地坐在座位上,无论上课、下课,无论是交作业还是参加集体活动,她都是一言不发,对谁都不理不睬。老师大概早碰过钉子,所以上课从来不提问她;同学们一小半是欺生,一大半是惧怕,也都尽量避免和她有什么语言交流。只有我没办法,她是我的同桌,上课讨论时,我总不能也闭着嘴一言不发吧,所以不管她是否搭理我,我都自顾自对她说着话,有点像在演独角戏。而她呢,在我说话时,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有时候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着我,好像要用眼光把我切成一片片的,然后仔细研究透彻一样。

难道她早就认识我?还是她想在我身上研究什么?如果换在以前,我早就忍不住跳起来要追根问底了,可是自从孙安宁的事后,我好像长大了许多,所以虽然感觉怪怪的,也能尽量自若地跟她相处。因为从她身上,我想到了当初的孙安宁,他不古怪吗?再说到恐怖,还有谁比一个活骷髅更可怕?但是,他却是我的好朋友!咳,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古怪就古怪吧!

这天,我们上午连着语文和数学测验,下午学校就安排了两节自修。第二节自修课上,我埋头做作业,陈仇和往常一样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小珍离开位子凑到我跟前:“班长,等一会放学,徐岚请我们到她家去玩。”我停下手里的作业,抬起头问:“怎么?今天她生日吗?”“不知道。”小珍摇头。徐岚坐在我左边,隔着一排的第三个座位上,她闻声转头,微笑着对我说:“班长,难得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后到我家去玩玩吧!再说,我奶奶惦记你了,一直问我你怎么老不去看她呢?”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矮矮的、胖胖的,有时候像小孩子一样要偷吃水果糖,有时候又会给我们讲许多神秘有趣故事的徐奶奶。我不禁笑起来,在徐岚所有的好朋友里,徐奶奶最喜欢我,只要我去,她就会拉着我,给我讲故事或者给我看一些她收集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确实好久没去看她了!我向徐岚点头:“好啊!我也想你奶奶了呢!”

“我也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竟然是一直不理睬别人的陈仇!她只说了三个字,就冷冷地盯着我们。我和徐岚都愣住了,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小珍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陈仇,同学们则都看着我和徐岚,不知道我们会怎么回答。徐岚望望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心想:她一向不理睬任何人,这次也许是想试着跟同学接近,还是给她这个机会吧!于是我用眼神示意徐岚答应她,徐岚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好的!欢迎你去我家做客。”话虽这样说,但语气多少有点勉强,我又听见小珍和另外几个女生倒吸凉气的声音,连忙笑着打圆场说:“人多热闹!一起去玩玩吧!”

下课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徐岚招呼我们四个好朋友一起往她家走。陈仇就冷冷地跟着我们。徐岚家在离学校不太远地一条小巷子里。不过整条巷子都是她家地。她家地祖上在前清出过一个状元。还点过好几任翰林。徐岚地爷爷、奶奶都到国外著名大学留过学。一个是考古学家。一个是语言学家。徐岚地爸爸、妈妈现在都在美国念博士。算得上是个书香世家。走进徐岚家地小巷子。青石板地路面比外头地大路要平整。两边地墙壁上都爬着一些藤蔓植物。绿油油地。显得生机勃勃。前面就能望见一个圆形地石洞门。只要穿过这个石洞门。就到徐岚家地院子了。那是一个布置精巧地小型园林式地庭院。院子中央是一座太湖石地假山。两旁种着几棵梧桐和一棵高大地槐树。假山前有一个鱼池。呈“8”字形。鱼池边是几棵垂柳。一条回廊从石洞门起向两边延伸到假山。假山地后面是徐岚家地一幢两层两进地砖木结构地小楼。前面一进地底楼原来住着徐岚地爷爷、奶奶。徐岚地爷爷去世后。那儿就只住着徐岚地奶奶和照顾她地保姆刘阿姨。二楼是徐岚和她爸爸、妈妈住地。现在只剩下徐岚一个人。隔着一个小天井。后面一进地底楼住着刘阿姨地丈夫汤伯伯。他是专门整理庭院。干一些杂活地。二楼住着徐岚地姑姑。她是徐岚爸爸地姐姐。不过她极少下楼。我们基本都没看清楚过她地面貌。听说是精神不太正常。

往常我们去徐岚家。都是几个好朋友有说有笑地。今天气氛沉闷。大家一边走着。一边还偷偷向后瞟。视线一触到后面地陈仇。又急忙移开。小珍在我耳边悄悄地埋怨:“班长。你看。都是你要让那个‘冷面女生’来。现在多别扭!”我轻轻回答:“别埋怨了!你们先走。我和她慢慢跟着来。”然后。我有意放慢脚步。和陈仇并肩落在了后面。徐岚她们加快步子。穿过石洞门进去了。我和陈仇默默地走到石洞门前。我刚要跨进门。陈仇突然开口:“你真要进去?”我回头奇怪地说:“怎么?我们不是去徐岚家做客吗?为什么不进去?”“哼!……也许。里面有什么可怕地东西正在等着你呢!”她地表情带着几分嘲讽地意味。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她地语气可真像个女巫,就缺手里拿个水晶球了!(最近我正在看西方科幻小说)我只好说:“反正可怕地东西我见得不少了!也不在乎多见几个!”她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就抢先走进了石洞门。

“小星星。你可来了!这么久不来看徐奶奶。是不是把徐奶奶给忘了啊?”矮矮胖胖、满面笑容地徐奶奶迎了出来。老远就向着我招手。她大步走过来。一把拉着我地手。“小星星。你猜猜。徐奶奶又有什么有趣地东西给你看?”没等我回答。小珍她们都笑着说:“哇。徐奶奶。你可真偏心!难道有趣地东西只给我们班长看。不给我们看吗?”“哈哈。徐奶奶哪里偏心了?等一会儿。人人都有好东西吃。大家都看有趣地东西!”“哦。徐奶奶最好了!”小珍她们都高兴地欢呼起来。叽叽喳喳地围着徐奶奶说这说那。我也被她们地高兴感染了。笑着对徐岚说:“你请了一群小馋猫。一听见有好吃地。瞧她们高兴地样子!”徐岚莞尔:“反正我奶奶最喜欢小馋猫了!”徐奶奶笑着说:“对哦!一群小馋猫。我们赶紧进屋去。谁最后一个到。谁就吃不到好东西了!”说着。一马当先朝底楼地客厅跑去。小珍她们连忙拉起徐岚。笑着追上去。我地笑容还在脸上。却发现陈仇地目光冷森森地停在假山和鱼池边。脸上带着奇怪地表情。似乎有点愤怒。又似乎有几分恐惧。我顺着她地视线看过去。假山和鱼池边只有几棵树静静地立着。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她在看什么呢?我不解地望着她。感觉到我地注视。她移开了目光。转过头对我说:“进去吧!”语气虽然依旧冷。我却从中听出了几丝不易察觉地暖意。我朝她微笑:“好地。晚了大概什么也吃不到了!”

我们俩一前一后走进了徐家底楼地大客厅里。里面真是热闹。一张大地长条红木桌子放在了正中。下面是配套地凳子八只。桌子上放满了碟子。足有十五、六个。碟子里都是些苏州有名地小吃。有粽子糖、黑白切片(芝麻糖)、松子糖、丁果糖、玫瑰核桃酥、枣泥芝麻饼、卤汁豆腐干、海棠糕、云片糕、鱼皮花生、怪味豆和几种瓜子等。徐奶奶忙着招呼我们分两边坐下,大家一边高高兴兴地吃着碟子里地各种小吃。一边七嘴八舌地谈笑着。吃到口干时。徐奶奶地保姆刘阿姨又给我们每人端来了一碗赤豆小圆子汤。味道真好。大家稀哩呼噜地吃了个底朝天。连陈仇也喝了好几口。

吃饱喝足。我们一起动手把桌子收拾好。小珍她们就伸长脖子等徐奶奶拿稀奇、有趣地东西出来。徐奶奶把桌子擦干净。叫徐岚帮忙从楼上拿下来两个很大地木盒子。她先打开一个稍大地盒子。我们围上去一看。里面都是各种各样地化石。有地石头是雪白地。里面有色彩斑斓地贝壳或水母;有地石头是乌黑地。里面有像棉花一样地。一片片絮状地东西;还有比较大地树干地化石。可以清楚地看见脉络和显得很粗糙地树皮;最多地是半透明地琥珀。里面包裹着各种各样地东西:有松针、种子、小叶片、小虫等。得到徐奶奶地同意。我们轻轻地把这些化石放到桌子上翻看着。突然。小珍拿着一个翻拣到地琥珀对大家说:“你们看。这个琥珀里有两个小虫子呢!”大家闻声凑近一看。真地。小珍手里地琥珀里包裹着两只小虫子。左边是一只身形比较大地蜘蛛。它好像正在自己织好地网里爬着。在它地不远处有一只很小地苍蝇正在挣扎着。细小地脚上沾满蜘蛛网。看来是一只苍蝇撞在了正在捕食地蜘蛛网里。不过蜘蛛还来不及吃掉自己地食物。就被树脂包裹住了。后来树脂变成了化石。两只小虫子就一直保持着死去前地这一幕场景了。“真有趣!那么细地蜘蛛网。我们都能看得很清楚呢!”“蜘蛛还以为有一顿美餐呢!结果却和苍蝇一起被裹在树脂里。变成了化石啊!”我有些感慨。“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冰冷地声音里含着明显地讥讽意味。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陈仇。大家全都一愣。气氛陡然沉闷。徐奶奶深思地望了陈仇一眼。笑着岔开话题:“大家来猜猜。另一个盒子里放地是什么?”“是什么?”小珍急着想知道。头都快凑到盒子盖上了。徐奶奶故意慢吞吞地打开盒子。大家地注意力被另一个盒子吸引了。气氛马上又活跃起来。

盒子打开了。里面有两件东西。大地是一尊白玉像。雕刻地是一个顶上长着两只羊角似地东西。大睁着一双血红地铜铃巨眼。面貌十分狰狞地怪兽。我一看到这怪兽。身子猛地一抖。几乎失声大叫起来!这怪兽地模样竟是我非常熟悉地。是我在大虎出事地马路边地幻境里。在孙安宁地叙述中。在“废园”斗法时。都曾经见识过地那只一度存在于“魔石”里地青铜巨兽地样子!我怔怔地望着它。只感觉周围地空气好像都变得冰冷了。“小星星。怎么了?你也被它吓到了?”我回过神来。发现徐奶奶、徐岚和小珍她们都奇怪地看着我。“……咳。不是。这是什么?样子怎么这么……可怕?”我地声音有点涩。徐奶奶把那尊白玉像小心地捧出来。轻轻地在桌子上放稳。然后略带得意地说:“这是一块古玉雕刻成地。你们再仔细看看。它有什么与众不同地地方?”大家都围着它仔细地看着。“……咦?它好像没有身子地!”小珍第一个叫起来。随后就望着徐岚。“是啊。真奇怪!这是什么东西啊?有点像羊。又有点像牛。有点像狼。还有点像龙。而且还是没有身子地呢!”其他两个同学也困惑地望着徐岚。“别看我。我可不知道它是什么!我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清楚它呢!”徐岚摇头笑着说。

没有身体,只有头的怪兽?像羊、牛、狼,还有点像龙?我仔细想了想,低下头去,我猜测它是古代传说中的神兽饕餮。“这个只有头没有身体的怪兽,是我国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神兽,它叫饕餮!传说它是一种十分贪吃的怪兽,见到什么吃什么,由于吃的太多,最后被撑死!”徐奶奶揭示了答案,果然是饕餮。那么,孙安宁留给我的那块“魔石”里,曾经出现过的青铜巨兽也应该是它!我亲眼看见那青铜巨兽消逝在空气中,孙安宁也告诉我,它不会再害人了,现在这尊白玉雕像只不过是一件艺术品而已,我大可不必害怕。我定定神,走到桌子边,又一次仔细审视着那尊白玉饕餮像。它是用整块白玉雕刻成的,在两个角的地方微微有些发黄,大概是年代久远的缘故。而它的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之所以血红,是因为它的眼眶里镶嵌着两块红色的宝石,宝石鲜红如血,镶嵌得非常巧妙,浑然天成,如果不是十分仔细地查看,根本看不出是镶上去的。它的嘴巴很大,可是却闭得紧紧的,显得很怪异,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封住的一样。

“徐奶奶,饕餮不是贪吃的怪兽吗?怎么把它雕成嘴巴紧闭的样子呢?”我忍不住问。徐奶奶的神色突然大变,眼中闪过几丝惊悸,似乎被什么惨痛的回忆触动又想竭力掩饰住:“咳,是吗?……大概是雕刻它的人,觉得它太贪得无厌了,所以把它雕成闭着嘴巴的样子吧!”我很奇怪,虽然徐奶奶的神色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但是我却从她的惊悸中感觉到,她一定知道原因,但不想告诉我。为什么呢?我转而一想,徐奶奶不肯告诉我,总有原因,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呢?

于是,我就去看盒子里的另一件东西。一看,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也是一件让我看着无比眼熟的东西!一块长方形的,不太厚的黑色石头,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魔石”?!……不是,这块黑色的石头比我的那块要大不少,而且石头的质地也比较光滑,还闪着光泽,是那种类似美玉的莹润的光泽。不过,我还是不自觉地把右手伸进了裤子的口袋里,那里一直放着孙安宁留给我的那块“魔石”。我的右手触到了熟悉的,质地坚硬却粗糙不平的“魔石”,我的心才安定下来。

“哼,拿块破石头当宝贝,真是滑稽!”我一转头,发现陈仇正站在我身旁,目光死死地盯着盒子里的那块黑色石头,语气很古怪。“哎,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啊?胡说八道什么呀!”小珍生气地指责她,大家虽然没附和,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陈仇的身上。陈仇不去理会小珍,反而抬起头,冷冷地扫了徐奶奶一眼。徐奶奶连忙说:“没关系!徐奶奶的宝贝啊,有的很有趣,有的很稀奇,不一定都值钱!这块黑色的东西,就很有趣。它是一块石头,可是却有玉一样的手感和光泽。来,大家都过来摸一摸啊!”大家都围上去,笑嘻嘻地去摸那块石头。我也轻轻用右手摸了摸那块黑色的石头,触手冰冷而光滑,我的心神却突然间恍惚起来,仿佛有一个深邃、神秘的黑洞将我吸了进去,鼻间嗅到的空气变得很潮湿,还混合着呛人的飞尘,带着一种非常难闻的、发霉的腥臭。前方并不黑,可是什么也看不清,就像是命运,明明看见了它的影子,偏偏一伸手,却是一片虚无。我浑浑噩噩地沉进这片虚无,不知道它想把我带往何处?

“小星星,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徐奶奶的声音及时响起,我终于回过神来,眼前没有黑洞,也闻不到奇怪的腥臭。我浑身却好像虚脱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额上沁出了汗,湿漉漉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这时,我又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哼,是谁?陈仇吗?我暗暗注意陈仇,只见她低下头,摆弄起自己的手指来。她那残缺的右手大拇指,灵活地左右摇动着,好像在跳舞。我刚想说什么,屋外的天空中突兀地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随即大家听见了楼外树木断裂倒地的巨响。大家都跑到门口去看,我也准备跟着去看看。还没抬起脚,我的右手手心突然感觉到一阵巨痛,就像是那时在“废园”,火焰正在灼烧我的手的感觉。我连忙伸出右手查看,手心里那块当日被烧黑的灼痕,无缘无故开始发红、发烫,好像要冒出火苗一般!

第五章 徐宅魅影(二)

这痛苦的感觉十分强烈,但是瞬间后,手心不再发红,灼烧感也消失了。www.65txt.com我站在原地,看着右手,怔忡不安,完全没有注意到徐奶奶、徐岚和小珍她们都跑出门,到假山那里去看那棵被雷劈倒的槐树了。也完全没有注意到陈仇正低着头,嘴里极轻极快地念着一些模糊的词语。而那白玉饕餮像居然动了起来,张开了紧闭的大嘴,贪婪地长吸了一口气。

天色毫无预兆地昏暗下来,乌云密布,一阵阵的狂风在徐家的老宅里窜过,呼啸着,犹如怪兽的嗥叫。风疯狂地盘旋着,卷起了无数地上散落的树叶,甚至还有一些被刚才的雷劈倒后断折的树枝,原本充满诗情画意的庭院,变得颓然而阴森,瓢泼大雨随后就下了起来。徐奶奶她们本来聚集在那棵被雷劈倒的槐树旁,大雨突然间倾盆而下,她们只好飞快地跑回小楼。

“小星星,你怎么站着发呆啊?”徐奶奶进了厅,就发现我仍然呆站在桌子边。“咳,我刚才觉得手心痛,所以……”“好好的,手心怎么会痛呢?”徐奶奶一把握住我的手,拿起来细看。“没什么啊。……恩,这块黑色的印子有点古怪,怎么弄的?”“……是以前不小心烫的。”“哎,班长,你也烫得太有水平了。瞧,这黑印像是一簇火焰!”小珍凑过来打趣。“班长,你什么时候烫的?被什么东西烫的?好像很严重啊!”徐岚看了看我的手心,有些奇怪地问。我无语,那火是常道长的灵符发出的,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徐奶奶没再追问,只是说:“现在还痛吗?徐奶奶这儿有烫伤药膏。”我摇摇头,收回了手。

这时,天色更暗了,空中划过一道极亮的闪电,我忙一偏头,想避开这耀眼的光芒。可是,我眼光无意一扫,却骇然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白玉饕餮像和那块黑色石头都不见了!我又走近看了看,桌子上只有两个盒子,一个里面是琥珀,都还在;另一个,则是空的,白玉饕餮像真的不在桌上了!不可能啊!刚才还在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是徐奶奶把东西收起来了吗?可是我刚才一直在厅里,怎么没发现?“……徐奶奶,你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走了吗?”我抱着一丝希望问。“什么?没有……啊?桌子上的饕餮像呢?怎么没有了?”徐奶奶扑到桌旁,徒劳地在桌子上下寻找着,语气十分慌乱。

大家面面相觑,刚才跑出去看被雷劈倒的槐树时,白玉饕餮像还好好地放在桌子上,一下雨,大家就跑回来了,中间不超过五分钟;更何况,我和陈仇一直都留在客厅里没出去,白玉饕餮像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帮忙找吧!”小珍最先反应过来,招呼大家在客厅里找了起来。徐家的客厅虽然很大,但东西并不多,一会工夫就找了个遍,连角落里没来得及扔掉的垃圾都被我们翻过了。“怎么样?找到了吗?”徐奶奶的声音有些嘶哑,掩饰不住的慌乱中还有几分惊惧,仿佛那白玉饕餮像是一件极其珍贵、重要的东西。虽然我们都没开口说,但是我们的神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没有!别说是那么大的一尊白玉饕餮像了,就是一块小石头也不可能藏在客厅里而不被我们发现!“这可怎么办?怎么办?……闯大祸了!”徐奶奶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家都僵立不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努力定下心神,仔细回想:徐奶奶她们到假山旁看槐树的时候,我的手心突然剧痛,所以我没有出客厅;那时只有陈仇站在我旁边,她好像一直低着头,虽然我怔忡不安,没注意她在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没有离开过客厅!也没有人中途进来过!……那么,难道是她拿走了白玉饕餮像?刚才小珍曾经指责她,会不会是她生气了,就把东西藏起来了呢?我把视线转到陈仇的身上,她正无声地站在我身旁不远的地方。迎着我探询中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她好像猜到了我心中所想,露出了略带讽刺而不屑的冷笑。我转而一想,这么短的时间,她怎么可能把白玉饕餮像藏到一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呢?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

我左思右想,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屋外雷声隆隆,大雨滂沱,客厅里却十分压抑。徐奶奶似乎无力再说什么,只是坐在椅子上,恍若木雕泥塑。徐岚皱紧眉头,竭力在思索着。小珍她们则焦灼不安地望着徐奶奶和徐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陈仇,依然一脸冷漠地站着,完全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怎么了?天这么黑,也不开灯啊!”随着说话声,徐奶奶的保姆刘阿姨走了进来,并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电灯开关。客厅一下子亮如白昼,呆坐在椅子上的徐奶奶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惊醒了,她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然后朝我们挥着手说:“孩,孩子们,今天天晚了,你们都赶紧回家去吧!”徐奶奶的声音疲惫而惶然,但却没有丝毫责怪我们的意思。我心里一热,踏前一步抓着徐奶奶的手说:“徐奶奶,那白玉饕餮像还没有找到,我们怎么能走?……我们人多,大家再仔细找一找,也许能找到的!”“是啊,是啊!”小珍她们附和说,“只是一尊白玉雕像,难道它还会自己长脚跑了吗?”听到这句话,徐奶奶的身子微微一抖,面上的神情变得很苦涩,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徐奶奶,什么东西找不到了?要不要让老汤来帮忙找?”刘阿姨忙走过来扶着徐奶奶问。“不用了,恐怕是……找不到了!”徐奶奶垂下头,声音极低,好像在自言自语。

刘阿姨还想再问,突然有一声女子的尖叫,隔着天井,从后面那一进的小楼传过来。叫声尖利之极,几乎盖过了雷声,显然发出叫声的人惊恐万状,以至于有点歇斯底里。“是姑姑!”徐岚和刘阿姨马上扶着徐奶奶往客厅门口奔去,我们呆了一下,也跟在了她们后面。出了客厅,转过一条小过道,就是天井了。雨下得很大,我们正准备冲过去,天井那边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只见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衣服、裤子也湿了大半,脚上的鞋子沾了不少泥巴,原来是刘阿姨的丈夫汤伯伯。他平时管理徐家的院子,没事的时候就在后面那一进的底楼里休息。他的面色又青又白,身子好像不胜寒冷而在发抖,脸上淌着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他一看到徐奶奶、徐岚和刘阿姨就急急说道:“有……有……”眼光一瞥,发现我们都在,他马上接下去说:“有,有……人在二楼上!”他说的这个“人”字显得非常生硬和别扭。徐奶奶一言不发,当先穿过天井,朝后面那一进的二楼跑去。我一边跟着大家跑,心里一边模糊地想:徐岚的姑姑,还有汤伯伯到底看见了什么呢?人吗?看来不大像!

等到我们一行人,淋着大雨,狼狈地跑上徐家后面一进的二楼上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衣着整齐、面容清秀的中年女人,紧紧抱着一只枕头,缩在楼梯转角的楼板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楼最左面的房间门,好像里面会蹦出来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岷舒,你怎么了?”徐奶奶放低声音,焦急地问。那中年女人既不看徐奶奶,也不回答她的问话,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房门,嘴里重复着两个字:“……爸爸!……爸爸!”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徐奶奶和徐岚立刻面色大变,她是徐岚的姑姑,她的爸爸岂不是徐岚早已去世的爷爷吗?“岷舒,你爸不在了。……来,妈陪你回房间去。”徐奶奶和颜悦色地说完,就去拉她的手。“不要!我等爸爸一起走!……爸爸回来了。”她甩掉了徐奶奶的手,脸上竟然带着期待的表情。我暗想:她刚才的叫声是那样惊恐万状,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怪物一般,转眼工夫却又满怀期待地说要等她爸爸,看来,她真的是精神不正常啊!

“岷舒,刘阿姨烧了很好吃的赤豆圆子汤。……我们一起到客厅去吃吧!”徐奶奶耐心地劝说她。“我要在这等爸爸一起走!……爸爸让我等他的!”她执拗地说着,眼睛直直地盯着那间房间的木门。徐奶奶黯然无语,徐岚朝我们歉意地苦笑。大家一阵默然,不知该怎么哄她离开这里。“她老盯着那间房间,里面到底住不住人?”出乎意料,陈仇居然首先开口了,“进去看看再说!”“……咳,别进去!……里面……没人!……都没人!”汤伯伯有点紧张地劝阻说。“老汤,你刚才不是说有人在二楼吗?怎么现在又说没人了呢?”刘阿姨奇怪地问。“这个……我刚才……看错了!”汤伯伯的语气颇为勉强。“既然没人,进去看看就更不要紧了!”陈仇抱起双臂,冷冷地望着徐奶奶和徐岚。“……也好。老汤,把左面的房间门打开,我们进去看看!”徐奶奶示意汤伯伯开门。汤伯伯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对。于是,他有些颤抖地打开了二楼左面的那间房间。徐奶奶和徐岚率先走了进去,我们随后鱼贯而入。这是一间存放杂物的房间,里面除了散乱地堆放着一些破旧的竹椅和木箱,还有一只较大的、打开了门的柜子。确实没有人在里面,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可以确定了。“咦?奇怪!这柜子是谁打开的?还有,这窗户又是谁开的?看看,雨都漏进房间里来了!”刘阿姨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去关靠北面的、大开着的窗户。“爸爸!……爸爸,你怎么走这么快?等等我!”留在房间外面的徐岚的姑姑突然大声叫道。大家大吃一惊,我和陈仇几乎同时抢出门外,只看见徐岚的姑姑紧紧抱着枕头,顺着楼梯跌跌撞撞地跑下去,与此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影极快地在楼梯尽头掠过。果然有人!我转头叫:“徐奶奶,楼下有个男人跑出去了!”“什么?……是谁?小星星,你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了吗?”徐奶奶一边大声问我,一边带着房间里剩下的人退了出来。“太快了!我没看清他的样子,只瞥见他的背影。是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身材高大?是年纪老的还是年纪轻的男人?”“……看不出来!”我摇摇头,用询问的眼光望向陈仇,也许她看清楚了。但我却发现陈仇皱着眉头,目光紧盯着楼下,脸上又一次带着奇怪的表情,除了意外之外,还有些许愤怒和恐惧。“你怎么了?发现了什么吗?”我靠近她小声地问。她霍然转头望着我,她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一闪即逝,我还来不及去体会,她就恢复了常态,朝我冷冷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有看清楚!

“徐奶奶。会是谁?我们这儿应该没有这样地人啊!”刘阿姨也有点紧张了。“要不。叫老汤到外面去找人来帮忙?”“不用了。……你和老汤把岷舒找回来吧!”徐奶奶眉头紧锁。似乎被什么深深困扰着。汤伯伯从自己房里拿出两把雨伞。和刘阿姨一起打着伞去找徐岚地姑姑了。我们相互看了看。异口同声对徐奶奶说:“我们也去帮忙!”“好吧。……雨下得很大。大家都拿着伞去。如果找到岷舒……就是徐岚地姑姑。就马上告诉刘阿姨和汤伯伯。……千万要小心!”徐奶奶地语气颇为奇怪。好像忧虑重重地。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仿佛已经预感到会出事一样。

外面地暴风雨虽然还在下。但雨势已经小了。我们五个人跟着徐岚在院子里开始找人。假山、鱼池边没有人。我们顺着回廊往前找。刘阿姨和汤伯伯正好从回廊地另一边找过来。在石洞门前会合了。“找到姑姑了吗?”徐岚问。刘阿姨和汤伯伯都摇头。“要不。我们两个到外面去找找。她会不会跑到巷子外面去了?”汤伯伯说。“好地。我们在院子里再仔细找一遍!”徐岚点头。刘阿姨和汤伯伯打着伞。走出石洞门。顺着巷子往外面去找了。

“班长。我们六个人分成两组。分头去找!”徐岚说。“我、班长和……陈仇一组;小珍。你和她们一组。等一会儿。在假山前面地那棵被劈倒地槐树边会合。”“好地。”大家答应了一声。分头寻找。

我和徐岚并肩走在前面。陈仇跟在我们后面。“徐岚。你姑姑怎么会这个样子地?”我轻声问。“……她本来好好地。我爷爷死了以后。她就变成……这样了!”“哦。你爷爷好像去世很久了。”“恩。有六、七年了。那时我才刚上学呢!……我姑姑也是学考古地。她是我爷爷地学生。”“她还是你爷爷地学生?怪不得她和你爷爷地感情这么好!”我感慨。“……其实。姑姑变成这样子。并不仅仅因为她和我爷爷地感情好。”

徐岚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六、七年前。姑姑和爷爷跟着考古队去发掘一个古墓。这个墓在广西省十万大山地北边。地势不高。离古墓不远就有一个小县城。叫上思。原来他们是准备研究广西地墓葬习俗地。古墓发掘也很顺利。爷爷隔三、四天就会从那个叫上思地小县城发电报回来。简单地向奶奶说说发掘地进程。这是爷爷雷打不动地老习惯了。就在他们去了三个多月。已经基本完成了发掘。准备把出土文物运回来地时候。有一天奶奶却收到了爷爷地电报。说是他们在古墓地尽头又发现了一条隐秘地地道。打算再进一步发掘!……后来。爷爷就一直没再发电报回来。我们都觉得事情不大妙。直到半个月后。他们考古队终于回来了!”徐岚地表情黯然。“姑姑和爷爷都回来了。只不过。姑姑疯了!爷爷已经……死了!”“啊?怎么会这样?”“……不知道!考古队只告诉我们。十天前。他们打通了那条隐秘地地道。爷爷和姑姑自告奋勇先去查看。可是过了约定地时间。仍然没出来。队里连着派了六个人去接应。结果在地道里找到了昏迷地姑姑和已经没有了呼吸地爷爷!地道不长。总共不足百米。尽头是厚厚地山壁。地道里空荡荡地。既没有机关也没有活动地东西。不知道怎么会出了意外。他们只好把我爷爷和姑姑先抬出来。姑姑醒了之后。就一个劲地说:‘爸爸进去好久了。出来了吗?’其实。她不是和爷爷一起进地道地吗?……何况。爷爷地遗体就在她地身旁。可是。她好像没看见一样。一直想冲进古墓去。考古队地人还以为我姑姑只是一时伤心过度才这样地。他们专门派人看着她。并且准备第二天再进那条地道去查看。可惜。没有机会了!当天晚上。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第二天。他们发现。那座古墓连同那条隐秘地地道全部坍塌了!泥浆和大大小小地石块把它们严严实实地掩埋了。还有不时涌出来地水。把附近地泥土和石块带向那里。不但不能再进行任何发掘。而且还有遭遇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地危险。所以他们在向上级请示以后。立刻撤离了。”

徐岚停下了脚步。我也跟着停下来。“真是奇怪!那条地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我是说。你爷爷和姑姑到底在地道里遇到了什么呢?会不会是某种病毒或细菌?”(我曾经看过一本关于‘埃及金字塔’地书。书里也有这种查探古墓而神秘死亡地事件。有科学家猜测就是古墓里地细菌或病毒造成地!)“不知道。……爷爷不在了。姑姑回来到现在。一直是这样。不会有人知道那天在地道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徐岚苦笑。“那。你爷爷他们在古墓发掘到地文物呢?也许。可以从它们身上找到些线索啊!”我不死心。“发掘到地文物早就被他们考古队地专家仔细研究过了。无论是文字还是实物都没有疑点。没有任何提示那条隐秘地地道和古墓有什么关系!”“那可真是一无所获啊!”我叹了口气。遗憾地说。“……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有两样东西。可以说是留下地线索。”“什么东西?”我追问。徐岚刚想回答。一直默默无语跟在我们身后地陈仇突然冷冷插话:“哎。她们三个怎么还没来?”我一惊。才发现我们三个已经走完了回廊。此刻正站在假山前面地那棵槐树旁边。难怪徐岚停下了脚步。这里是刚才我们约好要会合地地方。“再等一会。她们可能还在找呢!”我回头对陈仇说。

雨下得更小了,但一直不肯停,我们只好撑起伞,站在那棵倒在地上的槐树旁边,等小珍她们。不知等了多久,雨总在下,小珍她们却总是不出现,我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这院子也不太大,就算找不到徐岚的姑姑,她们怎么也不到槐树这边来和我们会合呢?“小珍,小珍!你们在哪?”我放声大叫,在空旷的院子里激起了回声,但是除了沙沙的雨声,没有人回答我。我和徐岚对望了一眼,我们一起大叫小珍的名字,可是还是没人回答。“别叫了,这院子不对劲!”陈仇一直在打量四周,这时突然对我们说。“院子?有什么不对劲?”我和徐岚不由得望了望四周,假山、鱼池、梧桐树还有回廊,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啊!

陈仇也不回答,径自往回廊跑去。我和徐岚跟着她,一边跑一边左右张望,不久,我们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可是,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我们跟着陈仇从回廊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跑回这一头,来回跑了几次后,我们都气喘吁吁的。“喂!……我们……干什么这样……跑来跑去啊?”我忍不住问。陈仇突然停下来,我一下子没收住脚,直接撞在她的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却发现陈仇浑然未觉,她站在回廊的中间,眼睛直直地盯着回廊的墙壁。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墙壁?墙壁!墙壁!天哪!我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回廊应该从石洞门起向两边延伸到假山的,也就是说,石洞门把回廊一分为二,进出徐家都是走石洞门的。可是现在,这条回廊从头到尾连成了一片,回廊中间的那道石洞门不见了!“门不见了!”我扑到原来应该是石洞门的地方,使劲地往外推,触手是冰凉坚实的青石墙砖;我又用力拍打着两边的墙壁,手被震得发麻,这不是幻觉,门真的不见了!

“不用再找了!”陈仇的语气里终于有了几分慌乱,不再是完全冷冰冰的了。“没有了门,我们怎么出去?怎么能不找?”我朝她瞪眼大叫,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如果能找到,门就不会不见了!”陈仇用近乎叹息的口吻回答我,看我的眼光,居然破天荒地带着嗔怪,就差像小珍一样朝我翻白眼了!难道她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是一个假象吗?我实在被她的神情吓到了,傻傻地站在那儿,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几乎忘记了眼前的困境。“是啊,班长,既然找不到门,我们就退回去,回我家楼上去。”徐岚的声音有点发抖,但她性格本来就十分沉稳,所以思路并不混乱,“我们一路找小珍她们,不管能不能找到,都退回楼上去找我奶奶商量该怎么办!”“好!”陈仇果断地点点头,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走出回廊,向小楼而去。我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茫然地跟着陈仇往前走。徐岚紧走几步,也拉起了我的手,我们三人肩并肩,在这个突然变得阴森而诡异的宅院里快步走着,彼此之间靠得很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感到安心。

绕过假山、鱼池,前面就要到小楼了。一路上,雨渐渐停了,风也止了,天空放亮了不少,寂然无声的徐家庭院里,涌动着一股飘忽的却又好像无处不在的暗流,让人惶惑不安,可是偏偏又捕捉不到它的踪迹。

我们三人都想着最好能快点找到小珍她们,然后回到徐奶奶身边,所以都是一边疾步前行,一边竭力查看着院子里的动静。可是,此时除了我们沉重的脚步声和不稳定的呼吸声,院子里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小珍她们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心里的恐惧随着这反常的寂静而增加,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地跑进小楼。底楼的客厅里,电灯还亮着,桌子上装琥珀和白玉雕像的两个盒子已经不在了,想必是徐奶奶把它们收起来了。客厅里没人,徐岚用手一指右面,我们顺着厅里过道,向底楼的房间走去。底楼有三个房间,靠右的一间是客房,中间一间较大的是徐奶奶的房间,左面的一间是刘阿姨住的。

我们走近徐奶奶的房间,只见深黑色的雕花房门虚掩着,散发着一股静谧而温馨的味道,让我们惶惑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徐岚一下子推开房门,我们三人一涌而入,我边往里走边一叠声地说:“徐奶奶,徐奶奶!小珍她们回来了吗?”话音刚落,就听见徐岚厉声喝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在这里干什么?”我停住脚仔细一看,徐奶奶并不在房里,在房间里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六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肤色黧黑,两鬓微微有些花白,国字脸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灼灼发光,下巴上的花白胡子虽然不长,但根根直立,很像是仙人掌上的尖刺,衬得他的面容格外坚毅。听到徐岚的喝问,他从床边的老式红木摇椅上徐徐起身,两眼直视着我们,脸上神情平静,丝毫不显窘迫。“……你……你……”徐岚在看清楚这个人的面貌后,双目圆睁,身子开始不停地发抖,脸色青白,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们只能听见她上下牙齿撞击发出的咯咯声。我赶忙站到徐岚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慰她。她的手冰冷,手心里湿漉漉的,已经攥出了汗水。“喂,你到底是谁?徐奶奶呢?你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直觉感到他不是闯进来的小偷,但也绝对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然,徐岚不会用这样惊恐的表情看着他。

“小岚,奶奶呢?她到哪儿去了?”那个男人没有理会我,身子稍稍靠近徐岚,语调温和地问着,还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摸摸徐岚的头。小岚?他开口就叫徐岚的小名,难道是徐家的熟人?可是,为什么徐岚的反应好像是做了一个最可怕的噩梦,正在竭力想醒过来呢?我猜不出原因,但心里知道恐怕又不妙了。徐岚猛地倒退了一大步,我一个趔趄,差一点把站在我们身后的陈仇撞倒。“小岚,我回来了,你怎么不高兴呢?奶奶呢?她干什么去了?”那男人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走过来要拉住徐岚。徐岚的神情更加惊恐,突然,她飞快地转身,拉着我拼命往外跑。那速度,真是赛过闪电,我一边跌跌撞撞地跟着她,一边还不忘回头叫陈仇:“……哎,快走啊!”陈仇没有犹豫,立刻跟着我们跑出了房门。

等到我们三人一口气跑出老远,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又回到了假山前面的槐树旁边。“……徐……徐岚,他是谁啊?……你干嘛……吓成这样?”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天净是这么火烧屁股地跑来跑去,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啊!好半晌,徐岚才开口:“……他……他是我……爷爷!”徐岚的声音小如蚊蚋,可是却仿佛一声惊雷炸响在我耳边。“你,你爷爷?!……不会吧!你爷爷……他,他不是……”我舌头打结,语不成句。“我爷爷……出事的时候,我已经6岁了!……他的样子没变……还有照片呢!……我不会认错的……”徐岚的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我们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天逐渐暗下来,徐家老宅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越发显得静寂,假山、鱼池、回廊,参差的梧桐,似有似无的薄雾,古朴雅致的砖木小楼,这一切,在诗人眼里该是多么美的一幅画面啊!可是,我们三个置身在这如诗如画的徐宅里,却是从心底向外直冒寒气,不但感到惊恐,而且更感到孤立无援。小珍她们没有了踪影,刘阿姨和汤伯伯一直没有回来,通往外面的石洞门消失了,连徐奶奶也不见了,更要命的是,徐岚早已去世的爷爷却出现了!真是活见鬼了!

第六章 徐宅魅影(三)

怎么办?暮色渐浓,远处,小楼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了。www.65txt.com雨后清凉的风迎面吹来,弥散着木叶的清香,同时也给在假山前发愁了很久的我们带来了十分的寒意。我看着一脸惊惶的徐岚和皱着眉头的陈仇,心里开始浮躁起来,一股莫名的怒气直冲脑门。“班长,别再走来走去了!地上的树叶都被你踩烂了!”陈仇拦住了我,我一低头,果然,倒在地上的那棵槐树被我狠狠地踩在脚下,树枝不时发出断裂的声音,给寂静的暮色更添了几分凄冷的气氛,还有许多树叶都被我无意识地踏成了碎片。“你别管!……我在想怎么办呢!”我故意又踩断一根树枝,口气很冲,正想和人大吵一场。陈仇的眉毛向上一扬,似乎想责备我。“小星星,别这样!……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了!”说完这句话,徐岚过来拉住我,她的声音有点哽咽,眼圈都红了。徐岚在别人面前从不叫我的小名,她一直说叫我的小名像是在叫“猩猩”,实在不好听,可现在也顾不上了,看来她真是六神无主了!

“不要紧!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我挠挠头,尽量把语气说得很轻松,可是谁都听得出我只是在安慰她。有什么办法呢?砸开回廊那边的青石砖墙?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回小楼去面对徐岚的“爷爷”?我看看回廊,又转头瞅瞅小楼,在心里衡量着这两个办法的可行性。不过,我只要想到之前被青石墙砖震得发麻的手和之后徐岚满脸惊恐的神情,就知道这两条路都行不通。

“我们可以回小楼去看看。”陈仇的语气有些犹豫,“……也许,刚才只是……错觉!”“错觉?你大概是想说幻觉吧!”我不自觉地撇嘴,“我还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呢!……哼,不过如果一直不会醒,那才更可怕呢!”“别……说了!我……反正不想回去!”徐岚垂下头低声说,显然心里很难过。我和陈仇都闭上了嘴,沉默成了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

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从回廊的另一头向假山这边跑来。这个人脚步踉跄,几次都差点跌倒,但似乎后面有可怕的事物在驱赶着,所以奔跑的速度并不慢,一会儿工夫就接近我们了。“小珍?!……你们三个刚刚跑到哪里去了?她们人呢?”我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影,终于辨认出跑来的居然是小珍!我又惊又喜地迎上去,小珍也看清楚了我们的面容,扑上来紧紧抱着我,嘴里七颠八倒地叫着:“太好了!……班长,你们在这……徐岚,你家到底怎么了?她们……都不见了!呜呜……”说到后来,她竟然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了,我们都在这呢!……你们不是在院子里找人吗?她们怎么会不见了?”我连忙拍着她的肩,一边安慰她,一边试图从她口中问出另外两个的下落。“我们三个在……院子里找了两圈,却突然发现……我们找不着小楼了!……院子好像变得很大,可是我们走来走去,一直就在鱼池和假山之间转圈!天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冷,我们走得腿都要断了……后来,在假山那里我们发现了一个大洞……就想着进去歇歇……”小珍的神情变得十分奇怪,惊恐中带着迷惘,“谁知道,我们三个走进那个大洞,一直走,一直走……那个洞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我走在最前面,越走越害怕,就想停下来跟她们俩说说话。哪知我一回头……她们……她们两个都……都不见了!黑暗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没有尽头的山洞?怎么可能?!”徐岚脸色苍白,打断了小珍的叙述。随后她向我们解释说:“我们家的假山是用太湖石砌的,是一种很珍贵的‘水太湖’。这种石头因为久经湖水的侵蚀,形成了形状各异的孔洞,俗称‘弹子窝’。因为石头上已经有了许多小孔洞,所以在砌造的时候,就没有再人为地弄出山洞来了。”徐岚顿了顿,毫不犹豫地接下去说:“所以,我们家的假山是没有山洞的!”听完这段话,我猛地记起,徐岚家的假山,样子有点像我们苏州留园的“冠云峰”,下面确实没有山洞的。我和徐岚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小珍,心里都认为小珍可能是过分紧张、害怕了,天又黑,所以错把别的地方当成了假山的山洞了。

“……可是,我们真的走进了假山的山洞里啊!……她们真的是在里面不见的!”小珍见我们不相信她,急得又哭了。我有些不忍,就对她说:“小珍,别哭了!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明明是真的嘛……干嘛不相信我!”小珍一边用手擦眼泪,一边委屈万分地说。我为难地看看徐岚,又看看小珍,这时,一直默不做声站在旁边的陈仇突然淡淡地说:“争什么?去看看不就行了?”小珍立刻止住哭声,连连点头说:“好,去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了!”说完,一马当先地在前面带路了。我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所以拉起徐岚和陈仇紧紧跟在小珍后面,绕过鱼池和横倒在地上的槐树,走到假山的正前面。

天已经黑了,太湖石砌成的假山静静地矗立在那,模糊的轮廓在夜色中有些变形,好像是扭动着身体的怪物。“呶,就在那儿!”小珍用手指着假山左面的一处地方,大声叫道。我们三人凑近定睛一看,隐在几棵梧桐树的阴影中,假山靠左的地方果然有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徐岚面上的神情,简直比刚才看见自己已经过世的爷爷又出现了还要惊异。我呆住了,这个洞这么大,我们不久之前在这一带转过不下十次,不可能看不见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假山下离奇地出现了一个大洞!“怎么样?我没胡说吧!……我们要不要一起进去?”小珍回头望着我们,神色有些阴沉。我狠狠一跺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进去!……我倒要看看,里面会有什么妖魔鬼怪!”

“等一等!”陈仇一把拉住了作势欲冲进山洞的我,“……她不是说,一进这个山洞,人都会不见的吗?……我们要特别小心,四个聚在一起进去比较安全!”说完,陈仇冷冷地望着小珍,眼中闪动着奇怪的光芒。“……好!班长,我和你走在前面。”小珍似乎有点害怕陈仇,她有意无意地避开陈仇的目光,绕到我身旁,拉住了我的另一边袖子。“哼,干吗这么怕我?……我看,我们两个走在前面比较合适!”陈仇松开我的手,拦在小珍的面前。小珍连忙退后了一步,用恳求的眼光望着我,我想到之前她们相处的并不融洽,等一会不知道会起什么争执,还不如由我和徐岚把她们隔开比较好!“算了!还是我和小珍走在前面,陈仇,你和徐岚跟在我们后面吧!”话刚说完,小珍便高兴地扯着我的袖子说:“好啊!班长,我们走!”不久前,她还对这个诡异的山洞非常害怕,现在居然兴高采烈的,就像是去郊游一般,小珍的脾气实在是太孩子气了!我苦笑着摇头,任由她拉着,跨进了这个略高过我们头顶的、黝黑阴森的山洞。在进洞前的一刹那,我的耳边听见陈仇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后,她的气息紧紧地跟随着我,她在我的脑后似乎是自语,又似乎是提醒说:“小心!”……

进洞后,里面更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死一般的沉寂,我们四人的脚步声显得极为突兀,杂乱却又单调,让人更增恐惧。走了许久,洞还是一径向前延伸着,仿佛没有穷尽,我的腿走得有些酸痛,与之相较的是我的心情,每走一步,就更沉重一分。如果按照我们走的方向和路程来推算,我们早就穿过徐岚家的小楼,现在根本不在徐家宅院里了!

黑暗中,看不清其他人的脸,也没有人再说话,不知道她们有什么想法。不过从大家逐渐急促和粗重的呼吸声来看,人人心中都被这无穷无尽的黑暗所笼罩,一种令人恐惧而诡异的气氛在悄然弥漫,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紧紧缠绕在我们身上。又走了一会,四周越发黑暗,明明前后左右都没有什么东西阻碍,可是我还是觉得胸闷气短,脚步都要挪不动了。我知道这是因为太久待在黑暗中,不能视物而造成的恐惧所引起的反应。(咳咳,这是我不久前看西方科幻,在某本盗墓小说里看来的。)我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几句话来消散一下恐惧。进洞后一直拉着我左边袖子的小珍突然惊骇地大叫了一声,同时松开了她的手。“小珍!怎么了?”我仓促地凭感觉辨认了一下,就用左手去拉小珍。咦?我的手大幅度地甩了一圈,竟然抓了个空!小珍呢?没等我再出声询问,左边的黑暗中,一股怪异的冷风从侧面扑来,风中夹杂着浓烈而恶毒的杀气,还有几丝若有若无的淡雅清香。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危险!危险!快躲开!”可我的身体反应却没有这么灵敏,我只来得及偏了偏头,那风就在我脖子上狠狠地蹭过,感觉似乎毛茸茸的,还有温度,宛然是个什么活物!

“班长,快到这边来!”右边传来陈仇焦急的呼喊声。我也顾不上自己脖子**辣的,痛得厉害,闻声准备朝陈仇和徐岚那边跑。但是那怪“风”不容我逃开,呼地一下从顶上又扑了上来。这次是迎面扑来,我竭力睁大的眼睛里模糊地看见一抹白影射到我面前,激起了几道奇怪的寒光,好像有尖锐而锋利的刀子向我叉来。这一刻,我忘记了躲闪,事实上也躲不开,心里近乎绝望地想:完了!这下死定了!谁知,寒光在我鼻尖猛地停住,一个古怪而陌生的声音急切地贴着我的耳边响起:“把东西拿出来!”这声音非常尖细,对提到的“东西”好像十分迫切想要得到,已至于语气里带着野兽般的凶残!“东西?什么东西?”我失声大叫起来。

正在这时。本来漆黑一片地山洞。一下子亮了起来。等到我地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地光明之后。才发现我正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山洞地一边。面前空无一物!离我五米不到地地方。站着陈仇和徐岚。陈仇地手上举着一个很奇怪地东西。它有**两个拳头这么大。似乎是一团充了气地半透明地白纱。里面有许多闪光地小亮点。“小星星。你怎么样?”徐岚跑过来盯着我地脖子看了又看。神情很惊慌。“还好!陈仇。你手上地是什么?怎么这么亮?……你早不把它拿出来!”我边埋怨边用手摸了摸自己又麻又痛地脖子。咳!怎么一手都是血?我吓了一大跳。“别废话!徐岚。呶。到我衣服口袋里拿那个装白色粉末地小布袋。给她洒上点粉末!你再找块手帕。帮她包一包伤口!”

徐岚细心地帮我洒上白色粉末。又用自己地两块手帕系在一起。帮我包脖子上地伤口。陈仇举着那怪东西。站在我身边查看着我地伤口。我看了看她。见她神情异乎寻常地严肃。嘴里就嘟囔起来:“这是什么粉啊?随便往我伤口洒。会不会发炎?”“……那是白药!你不会没听说过吧!”陈仇望着我。“你刚才看清楚弄伤你地……东西了吗?它是什么?”“东西?怎么你也说东西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前言不搭后语。心里想地其实是刚才那“怪风”要我把什么“东西”交出来。

“……我。我……看清楚了!”一个颤抖地声音从我左后边传来。我们三人一齐转头。不远处蹒跚走来了刚才突然不见地小珍。她地神情惊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上下嘴唇抖动着。好不容易才说出了刚刚那句话。我看她好像随时要倒下。就想去扶她。徐岚忙制止:“哎。小星星。你就歇着吧!我来!”陈仇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她。不发一言。“小珍。你说你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弄伤了……班长?”徐岚把小珍扶到我身边。急切地问。“我……我看清楚了!是……是那个白玉饕餮!”“什么?!”徐岚大惊失色。我也满脸惊诧。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这怎么可能!……白玉饕餮?!”“就是它!我看得很清楚……它长着两只羊角。睁着一双……血红血红地铜铃巨眼。面貌狰狞。可怕极了!……真地是它!!”小珍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地语气是这样不容置疑。使得我和徐岚更加惊慌失措。白玉饕餮像居然活了?还袭击我们。差一点要了我地命?

“噢?白玉饕餮!那个有头无身地怪物吗?……它是用什么来袭击班长地呢?头上地角?它地嘴巴?”陈仇地口吻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她地神色冷峻之极。双眼犹如利剑一般盯着小珍。仿佛要把她刺穿。“……那你说是什么?难道是个飘来飘去地女鬼?”小珍也生气了。反唇相讥。“也许。是个不敢见光。只会暗箭伤人地小妖怪吧!”陈仇地嘴角上扬。扯出了一个冰冷地弧度。轻蔑地冷笑着。“你……”小珍气极了。怒视着陈仇。连我也感觉到她地怒意高涨。好像连头发都竖起来了!我困惑地望着针锋相对地两人。有点糊涂了。这个时候怎么吵起来了呢?“哎。哎。你们别吵了!……听我说两句!”我见徐岚怔怔地望着黑漆漆地山洞深处。若有所思。一副失魂落魄地样子。心里更增惶惑。就提高声音。打断了她们地继续争吵。“这个时候。你们莫名其妙地吵什么?!更何况。我觉得现在根本不需要去管是什么……弄伤了我!关键地是。它为什么要袭击我?它要我‘把东西拿出来!’……你们说。它到底要我把什么东西交出来啊?”说到最后。我想起不久之前。黑暗中在我耳边响起地凶残而急不可耐地声音。还有那浓烈而恶毒地杀气……实在是不寒而颤!

沉默。长久地沉默!陈仇和小珍没再继续刚才地“话题”。但是她们仿佛有默契一样。都把自己地嘴紧紧地闭起来了。徐岚转过头来望着我。显然听到了我地那一番话。可是。她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一时间也没开口。“说话!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不知道它要什么东西!……我也没拿过什么……不属于我地东西啊!”我很难过。为什么大家都不吭声、都不愿帮我想呢?难道大家都害怕受我连累吗?“别胡思乱想!……我想。它袭击你。只是……随便选一个目标而已!”陈仇好像看出了我地心思。连忙安慰我。“那它……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呢?”我地声音可怜兮兮地。

“……我猜。是……白玉饕餮像吧!”陈仇看似随意地回答着我。把手里举着地怪“灯笼”移近了小珍。眼睛也有意无意地紧盯着小珍。目中闪动着寒光。小珍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显得既愤怒又无奈!

我更糊涂了,却看见徐岚蹙紧眉头,思索了一下说:“看来是的。……我家也只有这诡异的白玉饕餮像……才像是它要的东西!”我哭笑不得:“停!停!这是什么跟什么嘛!难道是白玉饕餮向我要白玉饕餮像?这,这,这也太荒唐了吧!”徐岚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本来早该告诉你们,这个白玉饕餮像是个……不祥之物!班长,你还记得,我在讲我爷爷和姑姑的事时,曾经提起过留下的线索吗?”“线索?哦,你说,当时留下了两样东西!……就是这白玉饕餮像?!”“是!……当年在广西省,那个叫上思的小县城附近,我爷爷和姑姑参加了一次古墓考古和挖掘。在古墓挖掘即将结束时,考古队发现了一条隐在古墓深处的地道。”徐岚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与她年纪不相称的苦涩,“那是一条不算长的地道,总共不足百米,尽头是一道厚厚的山壁,山壁上刻着一副巨大的炭画,画上就是那白玉饕餮的形象,下面是一些看不清面目的古人和几行认不出的古怪文字。地道里空荡荡的,既没有机关也没有活动的东西,山壁前是一个黑色石头垒起来的台子,上面就供奉着……那尊白玉饕餮像!”

咦?怎么和上次讲得不太一样了?我刚想开口问,徐岚却凝望着我说:“班长,你一定奇怪我在回廊里告诉你的,和现在的不一样吧?……那时,我还没意识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我隐瞒了一些诡异的部分。……当时他们考古队连着派了六个人去接应我爷爷和姑姑时,在地道里先找到了昏迷的姑姑,她手里紧紧抓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好像在与谁争夺、搏斗!……他们又在不远处发现了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爷爷,他死死地抱着那尊白玉饕餮像,身体保持着扑上去的动作,脸上却一直带着欣慰的笑容,就像……还活着一样!他们虽然震惊万分,但还是果断地选择了撤离,他们抬着我爷爷和姑姑,连同那尊白玉饕餮像和黑色石头,飞快地撤出了地道。”我的思绪跟着徐岚的叙述,到了那个神秘、诡异的古墓地道,没有置人死地的机关,也没有突然跳出的僵尸,甚至没有任何活动的物体。可是,山壁上巨大的饕餮、面目不清的古人像、认不出的古怪文字,配着黑色石头垒的台子(恐怕是祭台),目发红光、狰狞可怕的白玉饕餮像,还有昏迷不醒的女子和死后犹带笑容的考古学家……我瞟了瞟山洞深处,宛如深渊一般,感觉就像是那可怕怪兽饕餮张开的巨大嘴巴,连打了好几个寒战,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后来呢?”陈仇追问。“后来?没有什么后来!第二天,古墓就被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吞没了。一切都消失了,昨天的一切好像从来没发生过!只是我姑姑……从此疯了!我爷爷也离开了我们,无法再回来!”徐岚的声音越来越低,无可奈何的悲伤在这个空间里回荡,让我们这些本不会体会生命无常的孩子感受到了沉重的悲哀!“……那,你奶奶为什么还要保留这个白玉饕餮呢?”默然许久,陈仇突然问道。“……因为,爷爷被送回来时,还紧紧抱着那个白玉饕餮像,考古队谁都拿不下来。奶奶上去,只轻轻一下,就把白玉饕餮像从爷爷手中取了下来。……就为了这个原因,奶奶去找他们考古队的领导商量了许多次,终于还是把白玉饕餮像要了过来。在奶奶心中,那个白玉饕餮像就是爷爷留给她的最后纪念!”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现在是谁……要白玉饕餮像?我根本没拿白玉饕餮像,为什么要……”我还没讲完,陈仇突然插话:“我们在这里停的时间太长了,得赶紧往前走!”她有意忽略了我的问题,晃了晃手里的“怪灯笼”:“等一会儿,要是没了这……‘灯笼’,还不知道要碰到什么呢!快走吧!”说完,顾自抬腿往前走了。徐岚马上跟了上去,我呆住了,不解又委屈。我有满腹的疑问,可是她们都匆忙地要往前走,好像我的问题是无关紧要的。“走吧!班长。”小珍又扯起我的袖子,她凑到我耳边悄声说:“我们俩走在后面,等一会儿,我告诉你一件事!”然后,她厌恶地瞥了一眼陈仇的背影,倨傲又高雅地抬了抬下巴,“哼!看她那不管别人死活的样子!真讨厌!”我也望着陈仇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到了现在,我也看不透陈仇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班长,小珍,快跟上!”徐岚停下脚叫道,见我们还是没动,就向我们连连招手示意!陈仇听到她的叫声,也停下来转过身子,微微闪动的光亮给她的全身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她仿佛正临水而立,她的面容和表情犹如水中的倒影一般,一阵涟漪散开,就支离破碎、模糊不清了!我黯然神伤,心里突然间充满了凄楚,孙安宁的影子不期然又浮上心头。难道,我的朋友注定都是些捉摸不透的“人”?也许,陈仇没有把我真正当作是朋友!我有些失魂落魄,跟着前方的光亮,迟钝地举步走着。

走了一段路,小珍偷偷地从后面拉我的袖子,我一惊,马上放慢了脚步。小珍靠近我,在我耳边悄声说:“班长,你有没有感觉到她手上的东西很……诡异?”我望了望陈仇,她高高地举着那个古怪的“灯笼”,所过之处,一片光明。那“灯笼”虽然有些闪烁,但亮度却不亚于一盏20瓦的电灯。如此反常的亮光,就是从那看上去半透明的白纱中发出的。既没有电源,也看不见火焰,只有时大时小的无数光团滚动着,极像是小时候捉到了许许多多的萤火虫,装在大玻璃瓶子里的感觉。“……恩,也许是许多萤火虫?”我下意识地压低声音为陈仇辩护。“萤火虫?!班长,正常的萤火虫有这么亮?那简直像探照灯了!”小珍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也是,萤火虫太小了,它们的光是很微弱的,要发出这么亮的光芒来,确实太难了!

我沉吟了一下:“恩……如果有足够多的萤火虫,应该也能发出这么亮的光来吧?”“唉,班长,你还不肯相信我的话!……你自己想想,萤火虫是活物,况且是这么多的萤火虫,你能随身带着?这个‘灯笼’一定有鬼!她决不是个正常人!”小珍的声音虽然刻意压得极低,但语气激烈,还带着莫名的刻薄和急切。我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常道长艰涩的语音在回响:“他不是鬼魂!但……也不是正常人!”随后,这声音和小珍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震荡绵延,久久不绝。

第七章 徐宅魅影(四)

“班长,班长,你不要紧吧?脸色这么白!”小珍摇着我的肩。www.65txt.com我使劲甩了甩头,那些令我心乱如麻的声音终于消失了。我看了看小珍,她贴近我的身体,眼眸晶亮,如同蒙了一层闪光的碎银;她正关切地望着我,一缕清雅的槐花香味,萦绕在我的鼻端。我强打起精神说:“小珍,现在情况这么糟糕,我们不能疑神疑鬼!……我们几个都不团结,就更别想走出这个诡异的山洞了!”“……好吧!先听你的。不过,我看她不安好心,前面不知道还会……出什么状况呢!”小珍嘟嘟囔囔,嘴巴撅得老高,一脸的不情愿。我虽然心烦意乱,也被她孩子气的可爱模样逗得笑了一笑。我举起右手,习惯性地想拍拍她的肩膀,她突然向左缩了缩身子,正好躲过了我的手。我一呆,她却朝我扮了个鬼脸:“讨厌!班长,你怎么老喜欢拍我,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拍成矮子的!”我又是一怔,随即低下头,再抬头时,我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好了!走吧。”

我们四人各怀心思,默然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后,前面的陈仇猛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就听到徐岚惊叫了一声。我忙抢上前问:“怎么了?”她们两人都没回答我,事实上也不需要回答了,因为我借着陈仇手中的光亮,已经看清楚了,在我们的前方竟然又出现了一条小路!原来的那条大路依然随着山洞向前延伸着,在它的右边,一条蜿蜒的小路默默地呈现在我们面前,通向更加不可知的终点。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条离奇出现的小路,许久,我慢慢转身对其余三人说:“看来,命里注定我们只能分成两队,去碰碰运气了!……陈仇,你想办法把手里的‘灯笼’分成两个,你和徐岚继续走大路;我和小珍走这条小路!”徐岚连连摇头:“班长,还是不去管这条小路,我们四个一起走大路好了!”“不行!既然有两条出路,我们就都不能放弃!……也许,两条路会有两个不同的终点呢!”我十分坚决。陈仇深深地望着我,冰冷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颇为奇怪的神情,混合着不舍、责怪、愤怒、凄凉和无奈。如此生动的表情,从未在她的脸上出现过,在闪烁不定的光芒映照下,使她变得更加怪异了。我迎着她的目光,淡淡地说:“陈仇,分个‘灯笼’给我吧!……可别让它中途熄灭啊!”“好!”陈仇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不再多说,低下头去飞快地从口袋夹层里拿出一幅白纱,左手一伸,不知怎么就从右手举着的“灯笼”里,抓出了一半滚动着的“光团”,放进了白纱里,轻轻一抖,白纱霎时像充了气一般鼓起来,又一个“灯笼”弄好了。“陈仇,你怎么……”徐岚还想劝阻,陈仇打断了她的话:“班长说得对!我们顺其自然,强求的话,也许……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从陈仇手里接过那个白纱“灯笼”,故作轻松地撇撇嘴:“是啊!说不定我和小珍比你们两个先找到出口呢!”徐岚沉默了,她望向我和陈仇的眼中,平添了许多困惑。“班长,你小心点!”陈仇对徐岚的眼神视而不见,语调平稳地嘱咐我,末了,又冷冷地瞥了一眼小珍,才重新举起手里的“灯笼”往那条大路深处走去。“快跟着她走吧!”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慰徐岚。然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地走上了那条和大路一样黝黑但更难走的曲折小路。

我举着白纱“灯笼”走在前面,发现那“灯笼”很轻巧,里面滚动的光团非常亮,照得见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还有些坑坑洼洼,好像是某种动物踩出来的一样。大概是因为终于摆脱了陈仇,小珍的心情很轻松,脚步轻盈地走在我身后。走出一段路后,我突然叫道:“哎哟,我的脖子是不是又出血了?怎么这么痛?”“不会吧!……让我来看看!”我转过身,小珍借着光凑近我的脖子仔细查看。我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她的后背、肩膀,最后停在她可爱的脸庞上,鼻间又闻到熟悉的槐花香味,淡雅而清新。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满天的星光好像都在她的眼中摇曳,光芒璀璨得连那奇特的白纱“灯笼”都比不上!我看着她,眼中闪动着近乎宠溺的微笑,似乎在缅怀着过去,几次想张口,又似乎不舍。如果时间可以凝结的话,我希望就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不在出血啊!班长,怎么样?还痛得厉害吗?”小珍十分关切地询问。我并没急着回答她,而是像被人从梦中惊醒一样,怅然地眨了眨眼睛,向后退了一大步,抬起头,遥望着来时的路,寂然无声而又混沌一片,黑暗又吞噬了一切,早已看不见陈仇和徐岚的影子了。半晌,我淡淡地开口:“是吗?可能不是我的脖子痛,而是我的心在痛吧!”小珍诧异地说:“班长,你在说什么呀?”“我的意思是,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就不必再装模作样了!”我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冷静,不起任何波澜,“你根本就不是小珍!”

“什么?我不是小珍?!班长,你怎么了?昏头了!”小珍一怔,马上大笑起来。我冷冷地看着她:“很好笑?如果你是小珍的话,身上怎么会有槐花的香味?……小珍对花和花香都严重过敏,从来不肯沾上一点!”我举起右手,摸了摸包在脖子上的手帕:“而刚才在黑暗中袭击我的……东西,却带着与它的凶残不相协的槐花清香!”笑声倏然而止,眼前这个“小珍”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我:“想不到,你现在变得聪明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嘛!”我心中一动,听它的口气好像以前认识我,可是,在我的印象里,从前可不曾见过徐岚家的白玉饕餮啊!我和她冷冷地对视着,心里不无紧张,它会是什么?如果它真是那白玉饕餮,那么它到底想要什么?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转过无数念头,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怎样才能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大难题!

“你就别白费精神了!凭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居然很优雅地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那双晶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傲慢和嘲弄,微向上弯的嘴角透出不屑,尖细的声音里有着一种猫儿戏耍自己利爪下的小老鼠的惬意。

“哼!那你还等什么?现出原形啊!不敢吗?恐怕是太丑了,不能见人吧!我很想见识一下,你是个什么东西变的!”我一边说着刻薄的话,试图激怒她,一边悄悄向后退开了几步,全神贯注地盯着她,防备她怒起袭击我。她的神情变了变,双目中暴射出浓烈而恶毒的杀意,似乎要扑上来把我撕成碎片。可是转瞬,她居然松懈下来,懒洋洋地笑着说:“哦,你和那个陈仇倒真像,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害得我差一点就失了风度!不过,依我看啊,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我又何必着急呢?现在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识破我的?除了身上的香味,我还有其他破绽吗?”

微微松了一口气,我的背上已经有了冷汗。我无意识地把左手举着的白纱“灯笼”换到了右手,略带讽刺地说:“当然还有。小珍最喜欢拍人肩膀,因为她奶奶常跟她说,拍肩能健身,还能赶走晦气,所以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我们都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可你却说‘你怎么老喜欢拍我,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拍成矮子的!’,那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小珍了!”“咳咳,还有吗?”她竟然有些尴尬,仿佛是个希求完美的画家正面对着自己得意画作中的瑕疵一般。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的不安和恐惧陡然增加,举着“灯笼”的右手手心开始发烫,也许是感受到了我内心暗藏的不安,白纱“灯笼”里的光团也开始频繁地滚动、闪烁。

“……还有更早之前,在你说陈仇不是正常人时,你曾经贴近我,在‘灯笼’明亮的光芒下,我看见了你的眼睛!……小珍的眼睛是很大很漂亮的,可是,如果是人的话,再大的眼睛,也不可能这样亮,而且还闪着隐隐的绿光!更何况,我……还清楚地看见你的瞳孔,在强光下,竟然收缩变成了一条上下竖直的线!”这些话,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不是有夜光眼的动物的特征吗?莫非它是……我霍然睁大双眼,失声叫道:“你不是……你,你是……”

“呵呵。我们可是老朋友了!你终于想起来了?”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笑意盈盈地望着我。好似望着情人一般。眼波流转如春水荡漾。眼眸里满是妩媚。我一步步地后退着。身子不可抑制地发着抖。惊慌失措中。我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洞壁上。骨头都好像被撞折了。手里举着地“灯笼”也被撞得不停摇晃。在我眼前。俏生生站着地虽然还是巧笑嫣然地“小珍”。但是我地眼睛却仿佛穿透了虚空。投射出三年前地那个雨夜。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一只浑身雪白地猫优雅地、好整以暇地敲着窗户。它地双眼。一只碧绿。一只湛蓝。锋利而巨大地爪子在漆黑地夜色中闪着夺目地寒光……

“她”歪着头。双眼又闪动着蓝、绿地光芒。很满意地看我露出噩梦般地神情。“好了。现在游戏结束!把东西拿出来吧!”“她”依然言笑晏晏。但是。伸出衣袖地双手。已经现出了爪形。锋利地爪子一点点地长长。“什么东西?我没有!”我大叫。“哼哼!真是不知好歹!”“她”晃了晃尖利地爪子。难怪“她”不肯拉我地手。总是扯我地衣袖!不知怎么。看着“她”越来越长地爪子。我没想到转身逃跑。脑子里居然跳出了这样地念头。简直是傻到家了!

“快把东西拿出来!”“她”左爪一伸。呼地一声向我脖子抓来。我来不及跳开。只好猛地朝地上一蹲。利爪堪堪落空。“哦。身手敏捷了不少呀!”尖细地声音带着耍弄地意味。我刚站起身。这次是两爪齐上。目标还是我地脖子。我紧张地抓着白纱“灯笼”。竭力朝旁边蹿去。虽然暂时没被那双利爪抓住。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了。谁见过能从悍猫爪下逃生地小老鼠?“她”大概也这么认为。所以两次抓空。却并不着急。居然还用爪子拂了拂头发。优雅地抖了抖身子。我又急又气。既恐惧又愤怒。浑身地血液好像都冲上了头顶。紧抓“灯笼”地右手更是烫得像要冒烟。“她”甩了甩爪子。侧过身准备给我最后一击。电光石火间。我瞥到“她”地后肩上闪过一抹金色地辉光。同时。我听到有人大喝:“用‘灯笼’扔它!”

我地右手手心已经烫得像要熔化了。不及多想。我奋力一掷。轻飘飘地白纱“灯笼”如有神助。正中“她”地前胸。“嘭”地一声“灯笼”炸开。无数光点扑上“她”地身体。犹如点点火焰燃起。“她”骤然一惊。本能地抖动身子。想把光点摇落。“呼哧”一下。“她”地后肩腾起一大簇金色地火焰。转瞬间。“她”地整个后背、前胸和头发都被这金色地火焰包围了!“她”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地嗥叫。身子一滚。“小珍”不见了。取而代之地是一只雪白地、浑身燃烧着火焰地猫!只见它蓝、绿地双眼中射出噬人地利光。在地上拼命地打着滚。试图把身上地火焰压灭。不过这金色中夹杂着点点荧光地火焰十分奇特。任凭它怎样翻滚。就是不灭。还有越来越旺之势。它似乎熬不住了。凄厉无比地长声哀叫。叫声中它猛然一挣。好像脱下了一层外衣一般。随后蹿向半空。终于消失在黑暗里。

我犹自保持着掷灯笼地姿势站在原地。右手手心一片血红。那个火焰形状地灼痕透出隐隐地金光来。“班长。你被吓傻了?……它没有再伤到你吧?”徐岚和陈仇奇迹般地出现在我面前。“你们……你们怎么……”我立刻猜到她们是担心我遇到危险。放弃了大路。也走了小路。才能在我危急地时刻赶到帮我!我欣喜若狂地扑上去。抱住了徐岚。“我们终于把它打跑了!……哈哈。那只死猫。这次可倒大霉了。差一点就被烧熟了!”徐岚也高兴非常。笑着说:“是啊!你看。那条小路也消失了。我们终于脱困了!”果然。在陈仇手中地另一个“灯笼”照耀下。可以看清我们已经回到了刚才分道而行地地方。那条离奇出现地小路又凭空消失了!

“太好了!这下没事了!”我得意地抱着徐岚转了个圈。“那死猫故弄玄虚。贼喊捉贼。多亏我机灵。不然可被那死猫骗惨了!”“唉。你真聪明!”陈仇地声音里充满苦涩和无奈。我和徐岚都是一惊。一齐回过头。陈仇地脸上殊无喜色。眼中居然有了惊惶。“你怎么了?难道我……不该打跑那一直作怪地白猫?”我想起她此前针对“小珍”地奇怪言行和那诡异地“灯笼”。惊疑不定:莫非她正如“小珍”所说。也是来害我们地?

“你们知道什么叫‘两害相权取其轻’?”陈仇叹了口气问。“知道,就是说两种害处相比较,选择伤害较轻的那种。”徐岚对陈仇的态度虽然也很不解,但仍然据实回答。“是啊!可是现在,轻的一害已经被……我们除去了!”“什么意思?”我和徐岚对望一眼,俱是满脸疑惑。“你们认为我们已经脱离困境了?”陈仇晃了晃手里的“灯笼”。我们两人没回答,眼睛都直直地看着她,好像在反问,难道不是吗?“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那只白猫在捣鬼的话,那么现在,它受重创逃跑了,我们不是应该悠闲地站在假山前欣赏风景吗?为什么还在这条诡异的地道里?……徐岚,你奶奶呢?姑姑呢?那白玉饕餮呢?”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和徐岚哑口无言。我们转头四顾,漆黑阴森的山洞依然故我,不知暗藏了什么杀机,让我们感到心惊肉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虽然也觉得不妥,但还是有些不以为然。陈仇刚想回答,徐岚突然侧耳倾听说:“嘘!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声音!”我狐疑地听了听,真的,有一种好像大锅开水冒泡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山洞入口传过来。“咦,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我一边问陈仇,一边用手去摸眼睛,我的眼皮跳个不停。陈仇苦笑:“问我?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我想起走进徐家石洞门时,她曾经说过,里面有可怕的东西正在等着我,那时我还说不在乎!现在,唉,真是一语成谶!“班长,怎么办?那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徐岚的神色惊慌起来,我硬着头皮说:“别怕,也许只是……你们家鱼池里的金鱼在打架,所以……这个,才有水声传了过来!”徐岚惊异地瞪大眼睛看着我,陈仇用啼笑皆非的表情瞅着我说:“金鱼打架?唉,班长,也真亏你想得出来!”我的脸红了,还准备辩解一下,却看见陈仇的脸色突然间大变。她侧过耳朵仔细地听了听,又用左手抚了抚那残缺的右手,就大声命令我俩:“快跑!”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朝山洞深处跑去,我和徐岚不明所以,只好一前一后地跟着跑。一边跑,我还一边不甘心地问:“哎,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那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了?……干嘛不回答我?”

这时,身后传来了徐岚的惊呼:“天哪!这么多……水!难道真的是鱼池……”我觉得好笑,回头说:“不会吧,你也傻了?鱼池的水怎么……”我的声音戛然而止,人也呆住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大团水”正发出低沉可怕的“咕噜噜”的声音,缓缓地却是毫不停顿地移近我们。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山洞四壁也发出了回响。它离得很近,也越来越清晰了。之所以称它是“水”,是因为它确实给我们水波流动的感觉;而用“一大团”来形容,则是因为它好像一个巨大的口袋,里面裹挟着不少的东西,不但能看见水草、石子、石块、泥沙,甚至还有许多惊慌失措、四处游动的金鱼!“我的天哪!这是什么?哪来这么大……团水?”我的眼睛已经瞪得像铜铃了。“还研究个屁!……你们想被它吞没啊?!快跑!”折回来的陈仇在我头上狠狠敲了一下,然后拉起徐岚撒腿就跑。我一下子醒悟过来,也跟着拼命狂奔。

我们三人竭尽全力往前跑,不敢稍作休息,因为只要我们的脚步放慢,露出力不从心的疲态,那低沉可怕的咕噜声就会如影随形地扑到我们耳边,仿佛是暴怒的怪物在狂叫,简直要把我们的耳膜震碎。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只能被它驱赶着,不停地向前跑,汗水从额头往下淌,流进了眼睛里、嘴巴里,又咸又涩,我们也顾不上去擦;里面的衣服湿透了,裹在身上又闷又热。我们的喉咙像是被撕裂一样,只听见“呼哧、呼哧”的时断时续的喘气声,头似乎涨大了好几倍,沉甸甸的,抬都抬不起来,眼前只是晃动着白光,其它什么全看不清楚。山洞幽幽地向前延伸着,我们本来一直希望能快一点走完它,但是现在,我们却暗暗不停地祈祷:老天爷保佑!这山洞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但是,天公往往不遂人愿!我们正埋头狂奔,最前面的陈仇突然间刹住了脚步,我和徐岚毫无心理准备,硬生生地想要收住脚,结果狼狈地摔成一团。“干……干嘛停下?也不先说……一声!摔死……人了!”我累得爬都爬不起来,索性低头坐在地上,揉着摔出了一个大包的额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猛地省悟:“哎呀!……后、后、后面……”“你先看看前面吧!”我闻声抬头,却看见徐岚已经爬了起来,和陈仇两人呆愣愣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面。我也望过去,哇!前面是一块大青石,一整块石头把山洞塞得满满的,就像是天生长在洞里的一样,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哗啦啦,哗啦啦……”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后面那“一大团水”好像知道我们无路可逃了,兴奋地搅动着,泥沙、石块疯狂地翻滚着,混浊的泥浆不断地飞溅出来,还有一些肠穿肚烂的金鱼被抛落在地上,抽搐着,做着最后的挣扎,尾巴徒劳地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让人更加胆战心惊。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们慢慢地后退,直到后背紧紧地抵住青石,再也无处可退!我苦笑着大声说:“命书上说我是‘无水的蛟龙’,现在可好,老天爷送来这么多水……就是泥实在多了点,不然倒可以进去游个泳!”徐岚终于大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呜呜……非要请你们来玩,弄成这样……”我扭头叹息:“你是不是真傻了?……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徐岚哭得更伤心,我也没法再安慰她,只好又去看陈仇,她的眉头深锁,抓着白纱“灯笼”的手不停地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显得既愤怒又凄凉,无奈中透着十分的不甘,好像有什么事令她无法取舍!我望着她,心里一动,这一切虽然无法控制,但感觉上陈仇并不十分意外,难道她早已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对付我们?不错,她说过“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就是说,她不但早知道有两方在对付我们,还知道两方实力强弱!我的思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敏捷、清晰过,如果一方是那只白猫,那么另一方会是谁?它们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它们要从我们手中抢夺什么呢?是白玉饕餮像吗?

感觉到我灼灼的目光,陈仇转头回望了我和徐岚一眼,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马上放我们出去,否则谁也别想得到它!”陈仇冷冷地睨视着逼近我们的那团“水”,慢慢地用右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徐岚停止了哭泣,我也紧张地睁大眼睛,啊?我和徐岚忍不住失声大叫,陈仇拿出来的不是白玉饕餮像,竟然是——那块被我们早就遗忘了的黑色石头!在明亮闪烁的“灯笼”映照下,这块黑色石头流动着一层玉质的莹润光泽,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暖意来。

陈仇一旦拿出了那块石头,神情立刻变得冷漠而镇定。她用右手托着石头,残缺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石头的一角,仿佛慈母正轻抚着心爱的幼儿,但是她的目光却凌厉而冷酷,给人随时会把那块石头碾成齑粉的感觉。那一大团“水”凝滞在我们面前,它虽然没有五官,但仿若已有知觉一般,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僵持了一会,那团“水”突然暴怒起来,它飞快地旋转,更加混浊的泥浆和石块借着飞旋的巨大力量,猛地向山洞的左壁撞去……

我和徐岚无助地抱在一起,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撞击的巨响和可能坍塌下来的大石块。可是,没有预想中的任何动静,我和徐岚惊讶地睁开眼,噫?我们居然站在了假山前面,看看天光,好像已经是黎明时分,曙色初露,薄薄的晨雾丝丝缕缕地浮动着,浑身长满小孔洞的“水太湖”石静静地矗立着,靠左边的地方并没有什么黝黑的山洞;前面的鱼池里,清水荡漾,微波粼粼,不少金鱼正悠闲地游曳着。如果不是有那棵横倒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槐树,我们真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糟了!陈仇到哪儿去了?……她会有危险的!”我见四周没有陈仇的人影,十分担心,“徐岚,我们赶紧去找她!”

“不用了!……你们要找的人都在!”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过,我们眼前一下子出现了五个人。是徐奶奶、徐岷舒(徐岚的姑姑)、刘阿姨、汤伯伯和……那个长着徐岚爷爷面孔的男人!我见徐奶奶他们脚步虚浮,两眼发直,神情呆滞,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忙扯开嗓子大叫:“喂!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依旧不理会我的色厉内荏,那个身材高大、肤色黧黑的男人淡淡一笑:“我是谁?小岚,你不会已经忘记爷爷了吧?”徐岚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但却很坚定地摇头:“你不是我爷爷!……我爷爷七年前就去世了!”那男人坚毅的脸庞上露出一个忧郁而感伤的微笑:“小岚,真是个傻姑娘!爷爷明明在这,你为什么偏偏说我死了呢?”徐岚抖得更厉害了,她不自禁地往我身后躲。我猜想徐岚必然是因为这男人(人?)说话的口吻和神情实在太像她爷爷,但心里又明白他绝不可能是自己爷爷,所以既伤心又恐惧,偏偏他还在那装腔作势,真是,连我也受不了了!

“喂!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妖怪!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变的……还在那猪鼻子上插大蒜——装什么大象啊!也不去照照镜子,就你这死皮赖脸的丑八怪样子,也想扮**家的爷爷?哼哼!”我干脆破口大骂,就想激他撕破脸来。

他神色不动,淡漠地看了我一眼,等我发现他双眼中有血红色的光芒一闪时,我的心神已经恍惚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在摇晃,如同一叶颠簸在巨浪中的小舟,前方是大片的红色海洋,吸引着我一直向前。我无暇顾及徐岚怎么样了,因为我已经浑浑噩噩地融入红色中,身体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只有心底仅剩的一丝清醒在不断地尖叫,这情形和当年遇到紫衣女孩的“引魂灯”何其相似,“他”恐怕也是个会摄人魂魄的妖怪!

无风无雨的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黑色的亮光,“轰隆”一声巨响,假山旁的一棵梧桐被黑光劈成两半,訇然倒地。红色海洋倏地退潮般倒卷回去,消失无踪。一阵天旋地转后,我觉得三魂七魄终于从重重漩涡中回到了我身体里。我惊魂未定地转头四顾,徐岚的脸色比白纸还要白,眼里是深深的恐惧,想来也是差一点被“勾了魂”。陈仇无声无息地在我们不远处现出了身形,手托黑石,面罩寒霜地盯着“他”。“又是你!……也好,既然你要强出头,就来个一网打尽吧!”“他”见功亏一篑,终于恼怒起来,原本坚毅英朗的脸变得阴森可怕,只见他缓缓举起双手,向我们伸来。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双手,可是,刚一伸出,带着山崩海啸般的巨响,如泰山压顶,要将我们压成肉饼!我和徐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幸好还有陈仇,她冷冷一笑,对这巨响置若罔闻,用左手轻抚右手的大拇指,右手大拇指轻扣着黑石,嘴里毫无停顿地念出一长串古怪的音节,那黑石光华毕现,随着陈仇口中的音节泛起一层层光的波纹。这波纹犹如水光潋滟,看似有形无质、柔弱无力,实际上却威力极大,生生不息的力量将那双“手”慢慢地推离我们。渐渐的,这“温柔”的光纹竟向“他”反扑过去,层层叠叠、细细密密地将他的身形包裹住,像情人流转不息的妩媚的眼波,简直要把人溺毙。

看着陈仇手中光彩熠熠的黑石和竞相涌来的光纹,“他”的眼里流露出无尽的贪婪和强烈的恨意,蓦地,“他”抽回手,双手一分,竟将自己所有的衣物撕裂成两半,我和徐岚忙不迭地闭上眼睛,却听见一声长啸,似乎是某种巨大的野兽在嗥叫。

第八章 徐宅魅影(五)

我们偷偷地睁开眼睛,面前没有了“他”的踪影,徐奶奶她们就在离我们不远处,毫无知觉地僵立着,目光直勾勾的,没有任何焦点,对我们声嘶力竭的呼唤也毫无反应,如同是……一具具行尸走肉!我们试图到她们身边去,但一接近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们弹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徐岚还想拼命再试,我一把拉住了她,因为此时,半空中出现了一尊巨大的白玉饕餮像!它顶生羊角、目发红光,有头无身、面貌狰狞,一双血红色的巨眼闪烁着邪恶和贪婪的光芒,一张硕大的嘴巴几乎占了整个头的二分之一。只见它刻意张大嘴,恶狠狠地吞噬着向它涌来的光纹。每吞下一波光纹,它似乎就会涨大一圈,可它眼睛里燃烧的贪婪的**,却一点也没有减少,一刻不停地只顾张嘴吞噬,活像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看着越长越大的白玉饕餮,目瞪口呆,心里充盈着极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切本应在神怪小说和噩梦里才会出现,可是如今,我们却好像陷入了错乱的异时空,正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场妖怪表演。“小星星……快想想办法!陈仇好像……撑不住了!”徐岚焦急地附在我耳边大声叫我,我猛醒,注目陈仇,她口中念的音节越来越急促,神色也越来越凄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手中黑石虽然还在向外散发着层层光纹,但光圈却在慢慢缩小,黑石流转的玉质光泽也似乎黯淡了不少。我恍惚了一下,心底深处有某种似曾相识的、怪异的感觉一闪即逝,欲待深想,却又完全没有头绪。

情形很不妙,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扑上去?……不行,我难道还能长出翅膀来飞上去!而且我和它的实力,实在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扑上去送死啊!去找人帮忙?对了!可以……找常道长!自从孙安宁的事后,我很少会想起常道长,因为心里终究有了芥蒂,所以直到这时,我想到常道长时,还有一瞬的犹豫……转而一想,也不行,一时半会,怎么来得及跑到道观!我急得团团乱转,连连搓手!

“哎呀!……它,它逼过来了!”徐岚的语气焦灼,“陈仇……陈仇撑不住了!”果然,陈仇脸色惨白,声音嘶哑,口中所念音节已经断断续续,脚下踉跄,正被一步步地逼向我们,显然,它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半空的白玉饕餮此时已长成硕大无比的怪物,它俯视我们的双目中射出了唾手可得、踌躇满志的神情。我的心绷得越来越紧,就像快要断裂的弓弦!

这时,只见陈仇猛地一跺脚,勉力定住身形,然后把手里托着的黑石用力向上一抛,她神色肃穆地念出一大串我们更加听不懂的音节。黑石原本已经有些黯淡的光芒霎时间璀璨夺目,白玉饕餮竟然被它的光芒逼退了十几米。与此同时,我又一次产生了异样的感觉,一种不祥在我心里蔓延开来。一直安静地躺在我裤子口袋里的那块“魔石”开始颤动,还发出轻微的鸣响,而我的右手手心涌上了一阵阵熟悉的熔化般的剧痛,我急忙伸手一看,那个火焰形状的灼痕散发着金色的辉光,正使劲向外凸显,似乎变成了活物要从我手上挣脱出来。我惊骇莫名,狠狠一甩手,一道金光从我手上电射而出,竟然变成了一条须爪怒张的金龙,龙身上的鳞片鲜红,依稀是朱砂画的符号。我呆呆地望着它,心内泛起一阵酸楚,眼前闪过了当年常道长在“废园”用灵符所化的金龙对付孙安宁的情景,多么相似的金龙!只是,再仔细看,这条金龙身形很小,更像是条蛇,朱砂画的鳞片有些模糊,金光也远不如当年那样粲然。但是它却极为灵活,速度更是快得惊人,身子一屈一伸之际,已经射进了白玉饕餮的大嘴里。

白玉饕餮显然没防备,一口吞下了小金龙,一时间,金光从它里面向外迸射,还夹杂着火焰般的红光,使它看上去像是一只正在烈焰中炙烤的羊。(当然,是个超巨型的羊头!)白玉饕餮的神情痛苦起来,它的嘴巴不断地张开又合拢,巨大的头慌乱地左右摇晃,但是它盯着我们的双眼里贪婪凶恶的表情却没有敛去,看来它暂时被制,极不甘心,还想要反扑。

“班长,快……把,把你的那块‘灵石’拿出来!”陈仇突然用嘶哑的声音转头命令我,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悲哀、无奈是这样鲜明地流露出来,仿佛有什么比眼前的危险更令她痛苦!灵石?……是了!只可能是孙安宁留给我的,那块所谓的“魔石”!那块被常道长的灵符淬炼过的、焦黑的石头,一直默默陪伴着我,如今却在我的口袋里颤动,发出越来越大的鸣响。我脑袋一片空白,僵硬地拿出那块石头,它焦黑的表面正流转着玉质莹润的光泽,和……陈仇手上的黑石一样!

仿佛一道雪亮的电光划过我的心头,我终于恍然大悟!长久以来,我看到陈仇残缺的右手大拇指就会产生异样感觉的原因;还有刚才,我看着陈仇手托黑石,口中念出一大串我听不懂的音节与白玉饕餮斗法时,那异样越发明显,已经变成了不祥的预感!

陈仇,她显然早就知道“魔石”在我手中,而且对“魔石”的了解也远胜于我。除了孙安宁,恐怕只有当年用巫术害他的人才可能办到。但她应该不是,年纪不对,那么唯一的解释是她和当年用巫术害孙安宁的人有极深的渊源!

“小星星,你还在发什么呆?快把东西给陈仇啊!”徐岚不明所以,但见事情已到了千钧一发的紧急时刻,而我居然死死地握着一块焦黑的石头,神色凄楚,怔怔地望着陈仇发呆,忙狠狠地摇晃着我的身体。白玉饕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一声厉吼,眼睛里的凶残和贪婪剧增,金光和黑石的光芒都在暗淡下去,陈仇焦灼而痛苦地伸出手:“班长,把‘灵石’给我!……再晚,就来不及了!”……不错,“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本能地选择了眼前与自己最为利益相关的一方,用微微颤抖的手把“魔石”扔向陈仇。陈仇面色一松,转动着自己残缺的右手大拇指,嘴里吐出一串音节,与刚才不同,这些音节我们虽然还是一点也听不懂,但是她的吐字宛如吟唱,韵律优美,意境颇为古朴深邃,仿佛是一首远古的民谣。

一大一小两块黑色的石头在空中旋转着,放射出无比柔和的光芒,无声无息地彼此靠近。白玉饕餮嘶吼连连,吼声中充满了恐惧之情。我和徐岚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疑幻疑真的一切,只见小的黑石(那块焦黑的‘魔石’)一下子融进了大的黑石中,两块石头浑然一体,慢慢地向外延伸,就像是一块柔软的、叠起来的纱巾,不断地展开,虽然黑色并不是一种令人感到舒服的颜色,但现在这铺天盖地的黑色却给人安宁和祥和的感觉,我们置身其中,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仿佛春日和煦,我们来到郊外野游,沐浴在阳光之中,全身心都放松下来了。陈仇神色肃穆,残缺的右手配合着口中的吟诵做着一些古怪的手势,无限扩展的黑石,如水般波动,它的中间出现了一点烈焰,慢慢炽热,火焰也变成了银白色。这银白色的一点烈焰飞离黑石,在白玉饕餮的两眼之间穿过,这庞大无比又穷凶极恶的饕餮兽凄厉地惨叫一声,便开始缩小,在它越缩越小,简直可以媲美袖珍玩具时,陈仇把右手一翻,朝着虚空一抓,一片黑色的光幕立刻将变小的白玉饕餮紧紧包裹住,送到了陈仇的面前。饕餮拼命地扭动,妄图逃脱,陈仇冷冷地把自己残缺的右手大拇指咬破,一滴黑色的血滴入饕餮的顶心,迅速地渗透消失,那黑色的光幕也化成了两条黑丝线,牢牢地系住了饕餮的嘴巴。陈仇手一招,那变小又被黑丝线系住的白玉饕餮乖乖地来到她的掌心,一晃,就没入她的手中不见了!

“哎呀!……白玉饕餮呢?怎么不见了?”我失声大叫。陈仇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刚想说话。本来遮蔽着天空地黑色光幕陡然收缩起来。如同是有人在折叠它一样。它慢慢地。慢慢地变小。逐渐恢复成黑石地本来大小。……不对。是恢复成了我那块‘魔石’那样大小。它缓缓地飞到我面前。毫不犹豫地落在我手中。紧贴着我那依旧泛着金色微光地火焰灼痕。“另一块大地黑石呢?怎么也不见了?”徐岚诧异万分地抓着我地手问。我隐约明白了一些。但仍然有许多事如水中之月、雾中之花一般飘渺!陈仇看了看我手中地黑石。叹息说:“它已经把你当成了主人。你把它收起来吧!”我握着黑石没出声。心中却很矛盾。说实话。如果这块“石头”不是孙安宁留给我地。如果不是发现陈仇和当年害孙安宁地人有关系地话。刚才。我早就把它给陈仇了!“……放心!这块……应该说。这两块黑石。是子母灵石。大地是母石。它蕴藏着无穷地力量;小地是子石。它是开启母石力量地钥匙!两块石头只有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强大而正常地力量。……我地意思是说。缺少了其中一块。这强大地力量就会失控。被邪恶、贪婪地本神兽饕餮地**所控制……有时还可能……会反噬其主!”

失控……反噬?!我地脑海里浮现出孙安宁身化骷髅时痛苦、绝望地神情。耳畔仿佛又听到他充满仇恨地讲述:“她地表情刹时变得惊恐万状。结结巴巴地试图重新再念那些音节。我又一次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她托石头地那只右手地大拇指。……我拼命地咬下去……我竟然把她地拇指。连皮肉带骨头都咬了下来!!”我静静地望着陈仇。目光扫过她地右手。停在她地大拇指上。那残缺地大拇指就像是锋利地钢爪。把我地心狠狠揪住。痛楚如潮水般涌来。我竭力装出若无其事地样子问:“陈仇。你是从哪里来地?……闽南吗?”陈仇眼中地悲哀和痛苦仿佛默认了一切。我慢慢地向后退。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心里一片冰冷。真想大哭一场。“小星星。你怎么哭了?……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徐岚见那怪物已经被制服。危险也已经解除。我和陈仇却不喜反哀。甚至泪如雨下。惊诧之余。心中顿时涌起了莫名地不祥和悲伤。

“……没事!赶紧去看看你奶奶她们吧!”陈仇似乎再也不忍看我含泪而悲切地目光。猝然转头四顾。对我刚才地问题也避而不答。迅速地转移话题。“陈仇。你不是早就说过吗?‘宿命地轨迹早已注定。注定地事是无可改变地!’……现在。你自己反而要逃避了吗?……我只想知道。你是从闽南来地吗?”我地语调竟然非常平静。可是我地话却毫不留情地斩断了退路。是陈仇地。也是我地!

陈仇地身子僵住了。她黯然许久。终于转回头:“不错!班长。你说地对!……不过。我也并不是想逃避。有些事。现在讲不清楚。而且。也不应该……对你说!你要知道我是从哪里来地吗?其实。我地家乡是一个你们都不陌生地地方。我来自广西十万大山北边地一个小村子。叫那巴。它。就隶属于——上思县!”

上思?广西省上思县!她……居然不是闽南来地?!急转直下地回答让我地心里又升起了几分希望。“那么。你为什么从……上思来到我们这里呢?你又怎么会知道徐岚家有‘灵石’?而且知道我身上有……另一块‘灵石’?你口中地‘子母灵石’到底出自哪里?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疑窦丛生。一连串地问题连珠炮似地问出来。真恨不得一下子都能搞得明明白白。“我……”陈仇刚要回答。从她身后传来了一声低叹:“你就是上思一带传说中地巫师吗?”我们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地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说话地竟然是一直神情呆滞。宛如行尸地徐奶奶!徐岚欣喜地喊:“奶奶!”边喊边跑过去。扶起了已经躺在地上地徐奶奶。

巫师?!我刚刚有些暖意地心。重新又变得冰冷。我机械地跟着陈仇跑到徐奶奶身边。只见徐奶奶面白如纸。满脸疲惫。身子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有。完全靠着徐岚地搀扶。才能勉强坐起来。我心里一沉:“徐奶奶。你怎么样?要不要紧?我们送你去医院吧!”徐奶奶微微摇头。慈祥却略带伤感地说:“没事!小星星。小岚。你们一定都很想知道那个白玉饕餮隐藏着什么秘密。是吗?”我望了望陈仇。她正在专注地查看其他躺在地上地人。神情已经恢复了镇定。“徐奶奶。你赶紧休息吧!……那些事以后再说!”“小星星。你真……懂事!其实。你早就猜到。徐奶奶隐瞒了白玉饕餮地一些秘密!”

“……当年在上思,他们考古队在发掘那个古墓前,就听说上思一带有一个神秘巫师的传说,而且知道那个古墓和巫师有关。所以当他们发掘完古墓,意外发现了隐秘地道,就猜测里面有巫师留下的东西。你徐爷爷带着岷舒(徐岚的姑姑)当先进了地道……地道的尽头是一个祭台,上面供奉着那尊白玉饕餮像,后面的墙壁上刻着古时候的先民祭祀饕餮的巨幅炭画。岷舒受我的影响,对各种语言文字也很感兴趣,想先去研究一下墙壁炭画上的古怪文字。她绕过祭台时,不小心碰倒了饕餮像。……那不知被封印了多少年的白玉饕餮突然活了过来……它张开了嘴,要咬岷舒,你徐爷爷果断地扑上去,用双手死死卡住那饕餮的嘴。那饕餮可能是力量还没恢复,一时也奈何不了他。扭作一团的当口,一旁的岷舒情急之下,随手拿起祭台上那块黑石去砸饕餮。白玉饕餮被彻底激怒了,嗥叫一声,身子立刻暴长,它喷出一大团白雾,把你徐爷爷整个裹住。等到雾散,岷舒发现她爸爸消失了!她惊惶地在地道里寻找,后来……就昏迷不醒了。”

“等等!徐奶奶,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徐岚的姑姑……不是……”我打断了徐奶奶的话。“是的!岷舒因为受刺激太深,是疯了!可是,她并不是一直处于疯狂的状态,她也曾有过几次神智清醒的时候。清醒时,她就把当年发生在地道里的事情,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我!”徐奶奶望了望躺在身边、一无知觉的徐岷舒,几丝凄凉浮上了面庞,“因为在她昏迷前曾见到你徐爷爷被白雾吞噬,所以她疯了以后,一直口口声声要等她爸爸出来一起走!……后来,在你徐爷爷的遗体被送回来,我去拿他手里死死抓着的那尊白玉饕餮像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饕餮的嘴巴是……大张着的。等到我握住他的手,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瞬。只是这样,还把我吓得差一点跳起来。然后他紧握的手就松开了,我顺手拿过饕餮像,却发现就在刚才一眨眼的工夫,那尊白玉饕餮像大张的嘴巴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封住了,居然紧紧地闭了起来!我竭尽全力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至于当场把饕餮像扔掉!……过了一个月,连着一个星期,我每天晚上都在梦里见到你徐爷爷。也许不是梦,因为我那时能很清醒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告诉我,白玉饕餮是那个神秘巫师留下的,隐藏着许多秘密,要我好好收藏起来!所以我就去找考古队的上级领导,拉下脸来软磨硬缠了好几个月,才终于把那饕餮像留了下来。这些年来,我心里总存着一丝希望,盼望着你徐爷爷的……魂魄,能再回来看看我……看看我也好啊……”徐奶奶的声音渐渐微弱,她艰难地抬起头,满怀眷恋地望着虚空,仿佛那里有她一直在等待着的人。我见她眼睛里的光彩在渐趋暗淡,连忙抓紧她的手:“徐奶奶,你耐心地再等等,徐爷爷一定会来看您的!”徐岚怕惹奶奶伤心,不敢放声大哭,只是流着泪附和我:“是啊!奶奶,你……你再等等!爷爷……会来看你的!”徐奶奶的精神突然一振,笑着说:“瞧瞧你们两个的样子!别担心,奶奶没事的!”她转头又对陈仇说:“你告诉徐奶奶,你究竟是不是那个巫师?”我们不约而同地望着陈仇,忐忑不安地等着她的回答。

四周一片静寂,我的心几乎不会跳动了,只感到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已至于呼吸是那样艰难。我等待着她的回答,却好像在等待着法官宣读死刑判词,已不能用恐惧和焦灼来形容!这一刻漫长得似乎经过了千万年,我的心就像一片凋零的残叶,在凛冽寒风中瑟瑟发抖。“我不是巫师!不过,那个传说中的巫师,是我的亲人!”陈仇站起身,语调平静地回答。我的心又悬在了半空:“那,那个巫师是你的什么人?她……她在哪里?”陈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们家族世代都出……巫师,但是上思一带传说中的巫师,却是我们家族最后的一个巫师了!她是我的曾祖母,六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啊?六十年前就死了?……那……那可不是了!……”其实,我本来还想追问的是,那你们家族是否在闽南还有分支,还曾经传授过谁巫术?你右手大拇指的残疾又是怎么回事?只是,我的心里实在是太过希望她和害孙安宁的人没有关系,万千不愿听到她说出令我绝望的话来,所以一个迟疑间,到嘴边的问题竟然再也说不出口,而变成了一句没头没脑、自我安慰的话。即使是这样,她刚才的回答,我也觉得其中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就像隐在云雾深处的小径,风一吹过,就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点端倪,可是当你想要去看清楚时,却又觉得云雾扑面,踪迹难寻了!

“……不是就好!……小星星,小岚,那白玉饕餮呢?……被你们制服了吗?”“……是的,徐奶奶。你放心,它再不能伤害我们了!”

徐奶奶十分艰难地点点头:“孩子们,奶奶有些累了,要休息去了!……等会儿,你们到外面去找人来帮忙!……小岚,你爸爸、妈妈后天就会回国,到时候……到时候……”徐奶奶无奈地阖上了眼睛,疲惫的脸上有几丝淡淡的遗憾,像是睡着了。徐岚使劲摇撼着她的身体,叫喊着,希望她会再睁开眼。我怔怔地站起身,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徐岚的姑姑、刘阿姨、汤伯伯和徐奶奶一样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悄无声息,如同正沉入梦乡酣睡。我心如刀绞,知道徐奶奶不会再醒来了,可是却存着几丝侥幸,希望其他人还会苏醒。我脚步歪斜,踉跄着挨个扶起她们,声嘶力竭地试图唤醒她们。“……班长,别叫了!她们不会醒了!”陈仇清冷的声音如一盆冰水向我当头浇下。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咆哮:“她们和那个该死的饕餮根本没关系!你到底施了什么巫术?她们为什么不会醒?”陈仇苦笑,眼底闪过无奈和伤痛:“班长,我早说过,我不是巫师!也没有对她们施巫术!”“那好!……你把那该死的饕餮拿出来,我找它算账!”我几乎是扑上去拽着她的手大吼。“……小星星,你冷静点!……这一切,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当初,如果他们考古队不进那条地道,徐岚的姑姑不碰倒那尊饕餮像;或者,徐奶奶不硬把饕餮像留在家里,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陈仇终于失去了一贯的冷漠和镇定,对着我大声嘶喊。我们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彼此都清楚地看见对方眼底掩饰不住的凄凉和痛苦,泪水无声地从腮边滑落下来,一滴滴地打在手背上,生疼生疼。“我……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面对空荡荡的徐园,我悲从中来!“……六十年前,我曾祖母去世时,就因为这饕餮的贪婪本性不灭,难以控制,所以将它封印之后深藏在古墓的地道里。谁知……”

“既然早就知道难以控制,为什么还要用它?”感觉到我的愤怒没有平息,语气中还带着责怪和不谅解,陈仇叹了口气,声音苦涩:“……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先民们都信奉各种图腾,我的祖先是以饕餮为图腾的。我的家族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能够使用‘子母灵石’的巫师,用祝福巫术祭祀饕餮,为大家带来好运。只不过,我们信奉的本神兽饕餮,本来就是以贪得无厌而著称,它的显身,也就是那尊受我们祭祀的白玉饕餮像,更是极不稳定和有……缺陷的,所以,除了巫师本人,其他任何人都被严厉禁止接近那尊饕餮像和‘子母灵石’。这样,才能避免被本神兽饕餮邪恶、贪婪的**所操纵!……可是后来,出了点意外,所以我的家族里有一任巫师把‘子母灵石’分开了。母石一直被历代巫师隐秘收藏,没有了母石,子石的力量就被大大削弱了,而且绝对没有人敢轻易去用子石,因为使用过程中只要有一丝不慎,就会遭到显身饕餮的反噬!”

“出了什么意外?”虽然陈仇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但我隐约感到这个意外才是整件事的关键!“……这,我不能说!……我还在等一个……了结这件事情的人出现!现在,无论你怎样怪我……我也不能告诉你!”陈仇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睛里含着期待,我呆立良久,面上神情变幻不定,既失望又微微有些释然,但始终不肯说出和解的话来。陈仇垂下头,慢慢转过身向外走去,声音有些哽咽:“……我到外面去找人来帮忙!”“……恩!……我也在等!但愿……不会让我等太久!”我望着她的背影,这句话冲口而出,倔强的声音在我和她之间回荡,刺痛了我们两人的心。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随即回过头,朝我一笑:“小星星,班上的同学给我起的外号叫‘冷面女生’,可是,我却觉得……你比我更冷酷!”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徐家的石洞门。其实,我刚刚想说的是,但愿我们等的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她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宁愿一直和她待在那个诡异、可怕的山洞里,至少那时候,我们是同心协力地面对一切不可知的危险的。但这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就像……小珍的事,我当时真不想揭穿,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难道还会变成真的?

“班长,看见你就好了!……咦,她们怎么都躺在地上?”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惊诧地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瞪着拍我的人。她满头大汗,好像刚走完了很长的路一样,看到我就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但是,我的腿却不可控制地在发软、打颤。真是……想什么就见什么!是小珍!她是小珍!只是我实在不知道现在出现的是不是真的小珍!还是……“……小珍?!你真的是小珍吗?”徐岚的脸上还有泪水,嗓子也已经哭得嘶哑,但突如其来的震撼终于把她暂时从悲痛中拉回来,她轻轻放下徐奶奶,站在了我的身边。

“你们怎么了?撞邪了?我当然是小珍啊!……难道你们还见过别的小珍?”她歪过头,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顺便还朝我们嗔怪地翻了个白眼。这确实是小珍一贯的动作和表情,可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和徐岚还是满怀戒备地看着她,丝毫不敢靠近她。“你说,你是小珍,那你这一晚上到哪去了?她们呢?”我问。“什么?一晚上?已经过了一晚上了!……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和她们一起在找徐岚的姑姑。后来,一转眼,她们两个就不见了!我急得到处找,可是找来找去,就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再后来,我就一直走,一直走,想来找你们。刚才,突然就一下子看见了你们!”小珍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她遇到的事。我和徐岚对望了一眼,听不出她说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把心一横,走到她身边,使劲吸了一口气,没有任何花的香味!我又伸出右手,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很湿,也很炽热,但摸着却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我稍微放松了点,不过要彻底确定她是不是小珍,也许还要在漆黑的夜晚用强光检验一下她的眼睛。现在,显然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

“怎么样?现在可以确定我是小珍了吧?那么,你们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奶奶她们怎么了?你们是怎么找到徐岚的姑姑的?……那个陈仇呢?她又到哪去了?还有……那个白玉饕餮像呢?找到了吗?……”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我和徐岚惟有凄然苦笑,我摇了摇头:“说起来太复杂了!……以后有空再告诉你!”“……又要以后啊?……好吧,先听你的!有空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啊!”小珍很不情愿地嘟起嘴,孩子气地顺势勾住了我的肩。我的心毫无预兆地哆嗦了一下,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她到底是不是小珍呢?陈仇所说的意外又会是什么呢?看来,一切都还没结束!惟有等待,等待那个,了结整件事的人出现了!

第九章 旧楼幽魂(一)

我小学毕业后,进入了苏州某中学,被分到了初一(6)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原来的同学大都星散,我的几个好朋友,有两个已经在徐宅失踪,再也没有出现,而陈仇分在了初一(5)班,小珍在初一(1)班。至于徐岚,因为徐家的巨大变故,使得她不得不跟随她的父母远赴美国了。临别时,她在我耳边轻轻说:“小星星,我走了。……我走之后,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小珍……我感觉她怪怪的。还有陈仇,她虽然表面上冷若冰霜,但其实对你……”“……你怎么唠唠叨叨的,快赶上我妈了!我知道。你放心去吧,记得到那以后……要写信给我!”我心里一酸,强自笑着打断了徐岚的话。“唉,你明明知道她不肯告诉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为什么不肯谅解她呢?”我默然,确实,我和陈仇之间存在的这道鸿沟,就是由那个她不肯说出来的秘密而生。“小星星,对你自己不要太苛刻……”我一怔,望着徐岚的眼中满是疑惑。可是这次徐岚却没有解释,她的嘴边露出温柔的笑意,眼角却已经有泪水滑落。她用力拥抱我,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小星星,再见!……你要相信自己的心,而不仅仅……是你的眼睛!”我心里一片茫然,就这样看着她坐上了车子,朝我用力地挥手告别,车子渐行渐远,最后终于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孤独,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我失魂落魄地穿梭于星罗棋布的小巷中,对眼前的事物视而不见。要相信自己的心,而不是眼睛!徐岚的话一遍遍在耳旁回响。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班长,你怎么了?今天要去学校报到的呀,你怎么还在这瞎逛?”有人拉住了我。我茫然抬头一看,竟是……小珍!我一惊:“哦……没什么!今天报到,我知道。”“那你还不走?我们一起去吧!”“我,我……忘了拿报名单,你先去吧!”自从徐家的事后,我对于小珍心存忌惮,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亲密。“那,好吧!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家拿,可别迟到了呀!”小珍没有察觉我的微妙变化,笑着向我挥挥手,转身向新学校走去。我怅然地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浑然未觉有另一个人正无声地隐在我身后不远处,同样怅然地望着我。

好半晌,我才慢吞吞地举步走向学校,毕竟,我还是要去报到的。交完费,把报名单给了我们的新班主任后,我跟着互相都不认识的新同学一起来到初一(6)班的教室里,坐在贴有各自名字的座位上,闹哄哄地等老师来安排打扫工作。

刚坐下,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个爽朗的男声同时响起:“你好!我叫常青,你的新同桌。”我冷冷地抬起头,这是一个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瘦瘦高高的男生,面目普通,只是眼神非常清澈,一看便是个直爽外向的人。“同桌?哼!”我斜睨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搭理他。中学跟小学可不同,每人都是单独坐一张小课桌的,根本不存在同桌之说。他见我不理睬他,讪讪地缩回了手,不过还是不死心,又凑近我说:“哎,你叫什么?”我用眼光扫过课桌,上面不正贴着我的名字吗?怎么还明知故问?他顺着我的视线,也看见了我的名字,他的表情非常尴尬,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咳咳……原来名字都贴在课桌上了呀!……我叫常青……能……能跟你做个朋友吗?”我几乎要朝他翻白眼,又不认识,干嘛非来套近乎?“嗯……是这样的。我……我刚从外地来苏州,一个朋友……也没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我……我想跟你做朋友!”他似乎没发现我的不耐烦,锲而不舍地说。我心情不好,正准备一口回绝,却看见他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那似曾相识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我心内微酸,又是个固执的家伙!暗叹一声,我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坐下吧,老师来了!”他双眼一亮,高兴地又揪了一把头发,才在我旁边一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就这样,在踏入中学的第一天,我莫名其妙地交了一个固执而且傻乎乎的朋友。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我的这个新“同桌”,是个热心肠的人,咳,好一点的形容是“乐于助人”,反之则是“多管闲事”!每节课上课前,他必定帮老师擦干净黑板;每天打扫卫生,他必定留下来,而且主动要求负责打扫最累的包干区——学校旧教学楼的所有走道和乒乓台边的小树林。所以,一星期后的班委选举,他便全票当选我们班的劳动委员。他还竭力推荐我当宣传委员,开玩笑!宣传委员要负责班级的黑板报,还要协助文娱委员应付学校的各项活动和组织班级活动,我现在可没心情干!谁知,我们那胖胖的班主任老师只是推了推眼镜,居然同意了!我眉头一皱,刚想站起来拒绝,几个调皮的男生在下面起哄了:“哟,还扭扭捏捏的呀?真是好大的架子!……是怕干不了吧!”我转头,只见好几个女生也在窃窃低语:“就是嘛!真不大方!丢我们女生的脸!”我一咬牙只得站起身表态:“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会做好这工作的!”

放学了,大家不像小学那样,急着赶回家去,反而三三两两地待在班级里闲聊。我一肚子的气,自然没心思参与,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教室门突然“哐当”一声大开,一个踉跄的人影扑进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叫着:“……鬼……有鬼!救命啊!”大家先是一惊,等看清楚了扑进来的人后,全都摇头苦笑,班里有些脾气急躁的同学甚至骂开了:“又是你!鬼,鬼,鬼!每天都是这老花样,不嫌烦啊你?”“相信我,今天是真的!真的!我,我……真的……看见了!……”扑在第一排桌子上的人抬起头,惊恐万状又可怜巴巴地辩解着。大家都转过头继续聊天,不再理睬他。我虽然心情欠佳,也忍不住莞尔。这个扑进来的男生,叫齐震,是我们班级的一大活宝。他自从正式上课那一天起,每天必定要上演一次“见鬼记”,而且表演逼真、“唱做俱佳”,不是说在厕所被鬼踢,就是说在走道被鬼追,要不就是说在树林里被鬼卡住了脖子。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真的,跟着他去查看,谁知,没有一次见到过异常。后来,遇到他以前的小学同学,才知道他就是有这个怪毛病,喜欢胡说八道,看过许多医生,也没看出所以然来。没办法,大家只好当他是空气。

“哎,就相信我一次吧!……真的!我……我看见了!”齐震哭丧着脸,用乞求的眼光看着大家。“哼哼!”大家很有默契地哼了两声,一致采取漠视的态度。“齐震,那这次你又是在哪里遇见了鬼呢?”也只有常青这个家伙还正经八百地去问他。“啊……我这次真的……真的看见了!……就在旧的教学楼的二楼,我,我看见一个……会活动的……骷髅!好可怖!活的耶!”

骷髅!我猛地站起来,用力之猛以至于把课桌都撞翻了!书包、字典和杂物都砸在我脚上,可是我好像毫无知觉,只是心里一阵剧痛,像被利刃划过。骷髅!……活的?!我一步跨过翻倒在地的桌子,一把拎起齐震的衣领,急切地问:“他在……哪里?”“在……在……”齐震不明所以地被我狠狠揪住了衣领,满面惊恐,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同学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在旧楼的二楼。你先把齐震的衣领放开吧!”常青首先反应过来,伸手想来拉开我紧捏齐震衣领的手指。“在二楼的哪一边?”我(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不肯放手,厉声追问。“……左……啊不!是右边!右边靠……靠楼梯的地方!”齐震脸色苍白,但初时惊恐的神色却消失了大半,眼睛里甚至还闪现出些许激动的神采来。我松开手,转身冲出教室,向学校的东北角跑去。

我们学校有一幢旧的教学楼,它坐落在校园的东北角,后面就是一片小树林,中间隔着一条大约两米宽的水泥走道和四个水泥乒乓台。旧楼的历史很悠久,据说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建造的,是那时很少见的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不过到现在就显得很陈旧、颓败,整个墙面如迟暮老人般色泽暗淡。大楼共四层,每层都有一间大教室,一间小教室和一个储藏室。因为学校另外有两幢新的教学楼,所以这幢旧楼的所有教室都不再使用了,只有二楼、三楼的储藏室被用来放一些淘汰下来的桌椅和教具。又因为旧楼有所谓闹鬼的传闻,所以更加无人光顾。传说解放前夕曾经有两个老师和七个学生在旧楼失踪;以后每隔十年学校里都会传说有学生或者老师在旧楼失踪。不过,每个学校几乎都会有类似这种耸人听闻的闹鬼传说,其可信程度并不高。

我一口气冲进了旧楼,快要踏上楼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嘻嘻”的轻笑声。这笑声虽然很轻却颇为俏皮,仿佛是娇嗔的少女,正躲在花丛后与人捉迷藏,因为别人找不着而掩嘴偷笑。在这幢无人问津的旧楼里,会是谁笑得如此娇俏?我不禁停下脚步,转头向身后张望。身后是空荡荡的走道,触目所见,不要说人了,就连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我疑惑地回过头去,难不成还有人躲在这跟我开玩笑?我甩了甩头,镇定了一下情绪,决定暂时不管这些,先到二楼去查看。

我疾步走上楼梯。嗯?楼梯上很干净。看不见一点杂物和纸屑。连灰尘也不多。灰色地水泥扶手还泛着类似打磨过地光泽。打扫卫生地人真有本事。竟然能把一幢废弃多年地旧楼地面收拾得这样干净!疑虑在心中一闪而过。我不觉放慢了脚步。转头四顾。已经有些泛黑地墙面不断渗着水珠。非常潮湿。而且星星点点地布满了奇形怪状地霉斑。让人看了就觉得极不舒服。进而心生寒意。这里还真是“阴气森森”。恐怕真有古怪!

可是。想到孙安宁。我心中地急切就压过了恐惧。我尽量心境澄明。不再去看那些让人心神不宁地墙面。而是留心着二楼走廊和敞开地两间教室地动静。我一步一步地走上二楼。一条弧形地走廊呈现在我面前。我没有迟疑。转向右手边。那里是一间小教室和储藏室。小教室地门大开着。木窗框乌漆漆地。早看不出本来地油漆颜色了。玻璃也早就没有了。里面空无一物。望过去像一个灰蒙蒙地水泥盒子。冷冰冰地。毫无生气。挨着教室地储藏室是没有窗户地。唯一一扇漆着绿漆地木门却紧紧关着。门上还扣着一把老式地大锁。

虽然我前进得十分缓慢。可是走廊还是到底了。我不甘心。又回过身仔细搜索着。捕捉着哪怕是极为细小地响动。如此反复了几次。连走廊左边我也没放过。终于确定整个走廊没有任何生物活动地迹象。看来。只有想办法打开储藏室。才能“一探究竟”了。我在油漆已经剥落大半地墨绿色木门前站定。扫视了一遍后。视线就停在那把大锁上。这是一把式样很古老地铁锁。应该年代久远。可是偏偏色泽如新。竟看不见一丝锈迹。奇怪!锁怎么会这么新?我惴惴不安地想起那布满霉斑地墙面。油漆剥落地窗框和木门。反差怎会如此强烈?

我凝视着那把奇怪地锁。怎样才能打开它呢?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我就惊异地看见那把锁左右扭动了两下。“咔嘣”一声。锁舌弹开了。然后那扇木门也缓缓地在我面前敞开了。这时耳边隐约飘来几声模糊地叫声。似乎在呼唤着什么。我略一迟疑。依然昂首跨进了那扇木门。

门里有很大地空间。因为只有靠大楼外墙面地一边有两扇小窗户。所以室内光线暗淡。刚一进去。眼前是一片灰色。少顷。等到我地眼睛适应了。才勉强分辨出。储藏室地左后方堆着十七、八张破桌烂椅。桌椅前横七竖八地摆着一些残缺地木制计数器、教鞭和许多发黑、破裂地量杯、量筒、玻璃瓶之类地实验器具。储藏室地右边很空。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有。除了靠墙地角落。那里立着一件长条形地东西。被一块毫不起眼但挺大地灰布遮盖着。我看了好几遍。和所有地储藏室一样。这里光线不足。很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地气息。因我走动而扬起地灰尘微微呛人。地上堆着些破旧地东西。实在没什么出奇。我默然了一会。准备退出去。可是。我一转过身。心就沉了下去。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上了!我走近门。用尽全身力气一拉。门发出了“嘎嘎”地涩响。但却纹丝不动。果然被锁住了!

我没有惊慌。反正这种状况也算“司空见惯”了。“有……谁在吗?”我试探着问。“嘿嘿嘿!是个人呀?”一个呆板、生涩。类似尖刀刮过金属地声音划破了沉寂。听得我牙齿发酸。我忙转身。身后并没有什么可怕地东西出现。只是空旷地地面上突然腾起了一大团淡青色地灰尘。不过。仔细一看。说它是灰尘。实在不恰当。因为它腾起后。不但没有弥散开。反而像被涂满了强力胶水一样。扭成一堆。在微弱地光线下。这一堆东西左右扭动着。渐渐地。它仿佛聚集了无数地水珠。任意扭曲地形状也凝成了一个模糊不清地高大人形。可是。那种黏糊糊、湿嗒嗒地感觉。让人忍不住反胃。

“你是……谁?”我忍着不适问。那人形的东西没有回答,却向我跟前凑过来,它面目不清,也不知道刚才是用什么说话的,看上去就像一个虚幻的、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但给我的感觉偏偏是一副饶有趣味地想要研究我的样子。我皱起眉头,不自觉地向旁边移开了几大步。“别跑!……抓住她!”明明面上看不清轮廓,可是它的感觉很灵敏,我一动,立刻就尖叫起来。那声音真难听,我敏捷地跨了几个大步,离它远远的。

出乎意料,它并没有再逼近我,也没有伸出什么(手?)来抓我,只是诡异地静立着。“嗒,嗒,嗒……”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奇怪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人拄着竹制拐杖在走动。咦,难道还有人?我诧异地四处张望,没有人啊!储藏室里除了那团古怪的人形“水影”之外,一切都和我刚才看到的一样,既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了什么。

啊!不对!这个念头刚一浮起,我就觉得肩膀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事物全都横倒,我一下子离开了地面,被晃荡着举在了空中。我头昏目眩,竭力保持身体平衡,心中骇然之极,抓着我的是一具骷髅!严格来说,那是一具完整的骨架!从头到脚的所有骨头,它一块不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连接着它,惨白色的骨头上泛着一层类似透明釉彩的光泽。它的行动颇为僵硬,头骨上的两个窟窿(眼睛)散发着阴森森的死气,咧开的嘴巴里露出两排雪白尖利的牙齿,冷冰冰的动作更显得毫无生气。绝对不是他!我几乎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它绝对不是孙安宁!看着它,我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连一丝激动也没有!无论怎么变,感觉是不会变的!外在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象,但是内心深处的感觉是不会欺骗你的!

它就是刚才靠立在储藏室右边角落里的那个被灰布覆盖的长条形东西,那奇怪的“嗒、嗒”声就是它的脚(骨头!)划过地面的声音。因为它是盖着灰蒙蒙的布向我慢慢靠近,储藏室里光线不足,我的注意力又被那“水影”吸引,所以直到它到了我面前,我才猛然发觉不对,可是已经晚了。现在我的肩膀痛得像被钢爪、铁刺穿过一样,人像破布条一般在空中左右乱摇,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第十章 旧楼幽魂(二)

“喂喂!快放下她!……哇!骷髅啊!……那……那……那个活骷髅!!”齐震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不过他高八度的尖叫声,震得我的耳朵嗡嗡直响。(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大概其他人(人?)都被他的声音搅得心烦意乱,一时竟然谁都没接他的话茬。这时,我感觉身子不晃了,我费力地扭过头去看,那具骷髅突然张开嘴巴,愤怒地朝我身后龇牙。不会是……齐震的尖叫起到了震慑的效果,它准备把我放下了吧?还没等我舒口气,那具骷髅突然暴怒起来,猛地把我往地上狠狠一摔。完了!我不禁苦笑,这下惨了,不摔个半死才怪呢!

“啊!……啊……!”伴随着“轰隆”、“哐当”的一连串巨响,鬼哭狼嚎的哀叫声在空旷的旧楼里回荡,久久不绝。如果这时候有人走进储藏室,就可以看见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一大堆本来叠在一起的破桌烂椅,横七竖八地四散抛落,下面则是被压得粉碎的许多玻璃器具,好像刚刚被一场飓风袭击过;一个小个子男生“五体投地”地扑倒在其中,手脚乱动,嘴里犹自在鬼叫,但是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原因是他的背上正跌坐着一个怔怔出神的女生。不远处站着另一个瘦高个的男生,他手里拿着一只电珠已经碎裂的手电筒,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身后的墙壁。发霉的墙面上,嵌着一个青色的人形影子,此刻还在诡异地淌着乳白色的黏液。而墙边的角落里,一具骷髅正四分五裂地“躺”在那儿。

不用多说,大家也能猜到,那鬼叫的男生是齐震,站着的是常青。常青见我头也不回地直冲旧楼,担心出事,就追来了。不想刚追了几步,那个刚才还惊恐万状、语不成句的“活宝”齐震,竟然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干什么?”“咳咳,我跟你一起去!”“你?你不怕?”常青上下打量他,心里颇感惊异。“嗯,当然怕的!”齐震状若无辜地扑闪了几下眼睛,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异样的神采,“不过,我更想知道……她为什么对骷髅这么感兴趣!”“……好吧!我们一起去!”常青望了望旧楼,略为迟疑一下,就答应了。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快速跑回教室,从书包里取出一只手电筒,才拉着齐震追进了旧楼。

两人一进旧楼就急冲冲地直奔二楼,楼梯上,齐震边走边嘟囔:“咦?真干净啊!这不是我们班的包干区吗?……常青,你打扫卫生可真卖力!”常青闻声放慢了步子,他向四面看了看,当视线触及那渗水、发霉的墙面时,身子猛然一震,失声叫道:“糟了!……怎么会这样?!”齐震已经跑到楼梯口了,一吓,脚下一绊,几乎滚下楼去。“你怪叫什么?……害我差一点变成‘滚地葫芦’!”齐震揉着撞上水泥台阶的小腿抱怨。听不到回答,他抬头一看,常青一只手紧张地攥着手电筒,另一只手却在揪自己的头发。“喂,你干什么?……我说你卫生打扫得干净,你也不用激动地要拔光自己的头发吧!”常青狠狠揪了一把头发,转过头深思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是我!”“不是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常青又转回头去看着墙壁说,“我从来都没有到这里来打扫过!”“什么?……哦,原来你也会偷懒骗人!”齐震恍然。“没有。我只是听从安排。”常青的声音里有着不属于他年纪的忧虑,“我第一天上这打扫时,就有学校教务处的一个老师跑来制止我。他说,学校早有规定,这幢旧楼已经不再使用了,所以不需要打扫;只要把楼前的水泥走道扫一扫就行了。”齐震蹭了蹭鼻子,疑惑地说:“照你这么说,不应该有人来这打扫的。可是,怎么会这么干净啊?”“干净?……干净吗?你抬头看看墙面吧!”常青边说边径直往上走,齐震仔细看了两眼墙面,一股寒气直蹿上他的头顶,他立刻缩起脖子大叫:“啊!等等我!……等等我!这儿真得不干净!”

不理会后面齐震的大呼小叫,常青快步走上二楼。天色已经渐渐昏暗,朦胧的光线下,他一眼就看到二楼靠右边的走廊上,躺着一把亮闪闪的大锁。这把锁是铁制的,式样很古老,应该是淘汰很久的那种,只是不知为何,光亮烁目,望上去倒像是镜子一类的东西。常青弯腰拾起铁锁,才发现锁已经打开了,但上面并没有插着钥匙。“这是什么地方的锁啊?”齐震在他身后问。“……应该是二楼储藏室的锁,她进储藏室去了。”常青放下铁锁,走到储藏室前。木门上没有了锁,但依然关得紧紧的,他用力推门,门发出轻微的“嘎嘎”声,可是却没被推开。“齐震,门关住了,来帮忙!”,不见回答,常青忙回头,就看见齐震半蹲在地上,神色古怪地盯着那把铁锁,一个劲地猛看。“喂,只是把锁,别看了!先来帮忙推开门!”“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把锁,式样这么老,没有钥匙怎么可能打开呢?”齐震很正经地问。“那当然是……”常青顿了顿,也明白过来了,“恩,她不可能有钥匙。……齐震,别管那把锁了!赶紧帮忙把门推开,这里……不是我们呆的地方!”

两人一齐用力推那扇木门,可是试了数次,只听见门发出声响,却怎么也推不开。“没有锁怎么会推不开?……我们不会是……见鬼了吧?”齐震揉着又酸又麻的手臂,想起刚才看到的爬满霉斑的墙面,再看看现在,死一般寂静的走廊没有一点生气,四周则因为昏暗而显得更加阴森,心里就打起了鼓,忙压低声音问常青。他是顺口胡说,实在是希望有人说说话,赶走些恐惧。出乎意料的是,常青既不反驳也没附和,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用力试图推开那扇木门。齐震缩了缩脖子,感觉冷意更甚,怎么办呢?随即他就对常青说:“别推了!……干脆,我们一起撞门吧!”常青想了想,不错,撞的力量可比推要大多了!两人同时退后了几步,然后就一齐撞向木门。

两人都卯足了劲,预想会与那扇厚厚的木门来个“硬碰硬”,没想到一撞之下,居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木门,轻松地到了储藏室的里面。那扇刚才他们用尽力气也推不开的木门,似乎只是一个虚影。“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就……进来了?”齐震使劲揉着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已经在储藏室里了。常青没有理会他,因为在他眼前呈现着更不可解释的景象。一具骷髅正高高举着一个女孩子在左右摇晃,不远处还有一团青灰色的、流动着水光的人形影子诡异地站着,似乎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什么好戏。

常青呆了呆,立刻拧亮了一直攥在手里的手电筒,亮光惊动了那青色的“水影”,它似乎十分厌恶光亮,身子一扭,两条细长而粘稠的“手臂”向常青手中的电筒抓去。这时,齐震终于看清骷髅手中高举的人是谁了,连忙大喊大叫起来。也许是他的叫声实在太难听,骷髅和那“水影”一时都呆住了,趁此机会,常青飞快地在电筒上一抹,一道璀璨的黄光直直地射穿了那“水影”的头部。好像是被刺破的充气水囊,“水影”无声地四散炸开,那骷髅仿佛被这景象激怒了,狠狠地把手里举着的人往地上摔去。

我在空中向下摔落时,正对着门,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瞥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红光,它击中了齐震的小腿,毫无防备的齐震就这样狼狈地摔了个“嘴啃泥”,而我也分毫不差地摔在了他的背上。

那道红光在我眼前极快地掠过,一下子就没入了犹自张牙舞爪的骷髅身体之中,骷髅的动作突地一顿,随即像是被抽掉了榫头的木椅一般,整个塌陷,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激得四下里尘雾飞扬。室内本就昏暗,这时弥漫的灰尘更加让人不辨东西。可是,我的感觉却突然敏锐起来,我清楚地看见刚才那道红光从散落的骷髅中飞掠而出,恍若一道充满灵性的闪电飞出门去。与此同时,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在我耳旁轻轻拂过,却仿佛一声惊雷在我心头炸响,这叹息声,我太熟悉了!是他吗?我努力睁大眼睛,急切地搜寻着声音的源头。一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侧对着我,似乎正从门前经过,看不太清楚面容,只感觉他正在微笑。是他!一定是他!……我日夜思念、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我刚想不顾一切地跳起来大声呼唤他,眼前却倏忽浮现出另一个我同样熟悉的身影,她正深深地凝望着我,冷漠的双眸中那掩饰不住的凄凉和痛苦,如同冰水一般把我心头的喜悦浇灭了。我这么一迟疑,门口的人影就消失了。我竟然犹豫了,怔怔地望着门口发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追出去,追出去后该怎么办?如果,万一……他不是我要等的人,怎么办?就算他是,我要和他说些什么呢?随后我又感到无比懊恼,我居然错过了这样一个极有可能和他重逢的好机会,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摔傻了吗?

“喂喂!大小姐,您发完呆了吗?能不能请你,咳咳咳!啊不,是求求你从我背上站起来啊!……我快散架了!”齐震趴在地下艰难地转过头来对我说。我如梦初醒,忙不迭地从他背上站起来:“……你怎么早……早不叫我起来?”“什么?叫你?大小姐,你被那,那个骷髅摔下来后,就舒舒服服地坐在我背上,我鬼叫了那么久,你一声也没吭过,我还以为你吓得昏过去了呢!……哎呀,痛死我了!腰都快被你坐折了!”“你的反应还真快!居然能正正好好接住她!”常青走过来扶起齐震,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这一点,我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五体投地?哼,我才真的是摔得‘五体投地’了呢!”齐震揉着自己的腰,龇牙咧嘴地吸着气说。我低下头去,思忖着要不要把红光的事告诉他们。“喂,怎么啦?你坐我背上,我还没生气,你倒生气了?……大不了我再吃亏点,我跟你说对不起了!”齐震大概见我神色古怪,半晌不说话,以为我生气了,只好苦着脸道歉。“算了,我看是吓到了!”常青拍拍我的肩,表示安慰,“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这里真的很阴森古怪,还有那些可怕的玩意……”“是啊!我们赶快走吧!……再碰上,可要命了!”常青不说还好,一说我更觉得储藏室里好像暗藏着无尽的杀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给人如芒刺背的感觉。

“那这……这两个玩意儿怎么办?”齐震指指墙上嵌着的影子和角落里散架的骷髅。不知为何,这两个不久之前还很诡异的东西,此刻却一丝生气也无地静置一边,如同被人无情弃之的敝履。骷髅如此,还不很奇怪,因为它是被那神秘红光击碎的;可是那个“水影”只不过是被常青的手电筒光照了两下,就这样炸开嵌入墙中,再没有动静了,实在令人不解!“怎么办?让它们留着呗!难道你还想把它们弄回去研究研究?”常青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顺手扔掉了手里已经损坏的电筒。“……这么奇怪的东西当然……最好是……”齐震真不愧是“活宝”,边说边上下打量着骷髅和墙上的影子,看起来真的有弄它们一起走的意思。“……今天太晚了,我们还是赶快走吧!你要感兴趣,明天白天你再来弄!”常青苦笑,推着齐震就往门外走。我紧跟着他们往外走,快要踏出门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骇然看见墙上的“水影”又活了,两条细长的“胳膊”上下挥动着,模糊不清的头部有两汪乳白色的水涡在闪动,就好像在向我顽皮地眨着眼睛。我悚然一惊,再定睛去看时,墙上的“水影”消失了,如同烈日暴晒下蒸发的水珠,不留一点痕迹。我本能地跳出门去,差一点撞倒了常青和齐震。“干什么?你急也不用走得那么快吧?”齐震嘟囔。常青见我脸上带着震惊的神色,忙问:“怎么了?”

我刚想回答,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嘻嘻”的轻笑,笑声轻柔娇俏,不过这时衬着这阴森可怖的旧楼,格外令人心寒。“是谁啊?谁在那?”齐震一边问一边大步走过去,我和常青也只好跟过去。储藏室本来就在走廊末端,走了几步就已经是尽头了。眼前是一堵厚厚的水泥墙,连窗户也没有,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咦?没人!那刚才是谁在笑?”齐震蹭了蹭鼻子,疑惑地走近墙壁,伸出手想去敲敲它。“别动!”常青突然一把拉住他,语气很紧张。站在常青身后的我,猛然觉得有一缕怪异的风从我脸旁拂过,我的身子一紧,寒毛就直竖起来。虽然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但感觉上刚才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我脸上摸了摸,恍惚中耳边还好像有几声似有似无的轻笑飘过,等到我凝神去听时,周围除了我们三个不太稳定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响了。“干吗?你们紧张什么?我只是想试试墙上有没有洞,有时候风刮过有洞的地方,也会有响声的,刚才也许就是风声。”“刚才……没什么!……这墙,发霉得厉害,你还是不要去摸了!”常青揪了一把头发,语气恢复了平静,“我们先下楼回家吧,天真得很晚了!”可不是,我们进来时起码还能看清楚旧楼四周的景物,现在只能模糊地分辨出离得很近的彼此的轮廓了。“好吧!楼梯在那边,我眼睛好,我在前面带路。”齐震这次表现得很正常,也不再去研究墙壁了,一马当先朝楼梯口走去。常青让我跟着齐震,他走在最后面,三个人默然无语、各怀心思向前走着。很快,我们来到了楼梯口。

齐震突然停下脚步,侧耳聆听着什么,片刻后,皱眉说:“你们听到了吗?……有人在叫我们!”还没等我和常青反应过来,他一指走廊的另一头:“就在那里!”然后快步奔向目标。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我们没听到叫声,我和常青也马上沿着走廊跑到另一边的尽头。走廊两边的尽头情况一样,都是一堵厚厚的水泥墙。齐震没有在墙壁前停留,而是进了那个废弃的大教室。和小教室一样,大教室的前、后门都敞开着。我和常青刚要跟进去,就看见一个人影从教室的前门走出来,朝我们看了看,向楼梯走去。人影走得并不快,不过一晃即逝,顷刻就不见了。身影很陌生,自然不会是齐震,难道是引齐震过来的人?抑或是……鬼?想到这,我和常青急忙冲进教室,大叫:“齐震,你怎么样?没事吧?”空旷的教室中央,齐震傻傻地站着,正出神地望着教室的前门,对我们的叫声毫无反应。不会吧?难道已经被勾了魂?我和常青急步来到他身前,“啪啪”用尽力气一人给了他一个耳光。

第十一章 旧楼幽魂(三)

“哎呀!……干吗打我?”齐震那足以媲美“鬼哭狼嚎”的哀叫再次响起,他捂着自己两边红红的脸颊,脸上神情简直比苦瓜还要苦:“你们……你们两个吃错药了?我们有仇啊?还都往人家脸上打,明天我还怎么见人?”我和常青站在他身前,也不反驳,只用手捂着脸,不过我们主要是捂着耳朵,这么近的距离,“魔音穿脑”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你的声音……怎么……咳咳,真是太难听了!”半晌,常青才放开捂着耳朵的手,习惯性地揪了一把头发,苦笑着埋怨齐震。www.65txt.com“你还好意思说呢!不是你们莫名其妙地打我,我会叫得这么惨?”齐震气恼地朝我们直瞪眼。“哼,谁叫你一副痴呆样,我们还以为你被刚才那个……鬼勾了魂呢!”我不甘示弱地回瞪他,真是不识好歹。“什么鬼啊?……人家活生生的……还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呢!”“什么?女的?!”这次轮到我和常青不约而同地失声怪叫起来,分贝之高,只要看齐震那忙不迭地揉着耳朵跳到一边的样子就知道了,不说是“可裂金石”,大概也可说是“可裂耳膜”了吧!“……还说我的声音难听呢?你们俩的声音也不遑多让,比鬼叫更可怕百倍!”齐震立刻反唇相讥。“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刚才从前门出去的……真的是个女孩子吗?”我不去理会他的讽刺,急急追问。“当然看清楚了!我还看得非常清楚,她,穿着一身飘逸出尘的白色衣衫,身材高挑,长发披肩,长得明眸皓齿,光彩照人,真是个美女啊!”看着齐震强自挤出一脸与自己年纪不相称的陶醉和仰慕的神情,非常之滑稽,可我和常青却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都只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因为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个从前门出去的人影,明明是个男的!虽然光线昏暗,他又是一晃即逝,来不及仔细看他的容貌,但是却能看出他是个短头发,穿着一身淡蓝色衣服、裤子的男孩子,身形只比齐震高一点,谈不上什么高挑。问题是,我们冲进来时,这个大教室里除了齐震,没有其他人;刚才一眨眼工夫从前门出去的只有那个齐震口中所谓的白衣美女,我们眼中的蓝衣男孩子了。为什么我们和齐震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喂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话也不说,眉目传情啊?”齐震终于“陶醉”完了,转头见我和常青相对发呆,“活宝”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呸,传你个头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要不要回家去?干脆,你留在这儿等美女吧!”我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我和齐震的对话惊醒了常青,他飞快地向大教室四周看了看,眼中的忧色更浓了。他推了一把齐震说:“天黑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幢楼吧!”“知道了,这就走!……这里是二楼而已,下了楼梯不就离开这幢楼了吗?一会儿工夫急什么?”齐震嘟囔着从门口往外走,边走边转头四顾,眼珠子乱转一气,估计还对他刚才看见的美女念念不忘。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怪样子,不觉撇了撇嘴,在心里暗骂:“这么小的年纪就老想着美女,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活宝’!……什么美女啊,八成是女鬼!”仿佛感应到了我的腹诽,齐震回头对我咧嘴:“喂,你是不是在肚子里骂我啊?怎么我的耳根都红了?”我恨恨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他讨了个没趣,只好自我解嘲:“骂就骂吧!嘿嘿,凡是大小姐,脾气都不会好!”这下,我连白眼也懒得翻了,顾自走出了那间空旷的大教室。

黑暗终于降临了,正对着旧楼前方的天空黑沉沉的,可是又透出一大片反常的红晕来,活像是一个黑丑无比的怪物,偏偏抹上了一片鲜红艳丽的胭脂,反而更增其黑,更显其丑!弧形的走廊已经被黑暗笼罩,就靠着那一片红晕的光亮,我们三个人才勉勉强强摸到离教室十几步远的楼梯口。我走在中间,边走边抬眼看那片红晕,天已经黑了,自然不可能是夕阳的余晖,也不像是晚霞。我越看越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常青紧跟在我身后,他也频频抬头望着红晕,目光中有些许迷惘,似乎正在思索什么。齐震还是一马当先,眼看已经到了楼梯口,他伸出左手扶着水泥扶手,举起脚就要向第一级台阶踏去。

“等等!……先别下去!”我突然大声喝住了齐震,他收回了脚,茫然不解地看着我。我走上前去望了望楼梯,在那片红晕的光亮映照下,楼梯的轮廓朦胧地显现出来了。不知道是因为潮湿呢,还是我的错觉,我一眼望过去,就看见这段楼梯的上方飘浮着一大片青灰色、氤氲的雾气,时浓时淡,时聚时散,缥缈不定。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这楼梯——不对劲!我紧紧盯着那片雾气,苦苦思索着。齐震可等不及了,他推了推常青:“喂,不是你们催着要走吗?现在都到楼梯口了,干吗又不让走了?”常青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就对着齐震摇手:“别吵!……她好像看到了什么,这楼梯不太对劲!”“有什么不对劲?不就是楼梯嘛,有台阶,有扶手……”扶手?对了!“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里根本不应该有楼梯!”我恍然大悟,“我们不是走这段‘楼梯’上楼的!”“不是走楼梯?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我们是飞上来的吧?”齐震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当然不是!……我想,我也明白了!”常青的目光陡然清亮起来,原先的几分迷惘之色一扫而光,他向我点了点头接下去说,“我们上楼时,储藏室在楼梯的右边,而那个大教室应该在楼梯的左边!”“所以我们下楼时,楼梯应该出现在我们的右手边才对!可是现在你看,这段楼梯……”我用手指了指,朦胧的红色光晕中,那段楼梯却赫然出现在了我们的左手边!

“哇!我刚刚……岂不是差一点就一脚踏下去了?鬼才知道会通到哪里!……啊呸呸呸!真不吉利!……那我们赶快……找找原来的楼梯吧!”别看齐震平时总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反而镇定下来,摸索着右边墙壁找起楼梯来了。我和常青对望了一眼,也紧跟其后仔细寻找起那唯一的出路。说也奇怪,当我们都退到右边墙壁后,左边的那段“楼梯”就悄然消失了,连天际的那片红晕也跟着不见了。但是,我们也陷入了真正的黑暗中,再没有可供借光的东西了!

许久,我们三人在黑暗中不停地摸索着,除了墙壁还是墙壁,好像没有尽头一样!“真倒霉!走了那么久了,怎么这里除了墙壁还是墙壁啊?我们是不是上了万里长城啊!”齐震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发起牢骚来。“长城?如果真是这样,我倒不急了!”我苦笑,就怕我们碰到的是所谓的“鬼打墙”,永远在同一段路上转来转去,永远也找不到尽头,那才糟糕呢!“现在我真后悔没多带几个手电筒来!只要有一点光就好了,我一定能找到楼梯出口!”常青的声音里有着懊恼和自责。“别懊悔了,你又不是诸葛亮,怎么能预见到现在的情况?……不过,再这样找下去,我们……”我本想安慰常青,可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泄气了。

“找到了,我找到了!”走在我们前面不远的齐震突然叫起来。“你找到楼梯出口了?”我和常青眼前都是一亮,一起抢步上前。只见齐震站在那里正得意洋洋地望着我们,在他身旁的墙壁上,居然有两扇窗户。这两扇窗户都很小,加在一起也仅能容一个人进出。窗子开在离地面大约半米的地方,窗上没有玻璃,木制的窗框被风轻轻一吹,就嘎嘎作响,想来是岁月侵蚀腐坏得很严重了。“原来不是楼梯!只是两扇窗啊!”我很失望。“喂,我说大小姐,有窗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离开这幢鬼……旧楼了。有总比没有好吧?”齐震见我们反应冷淡,很不高兴。“离开?怎么离开?……哦,我们从这窗子跳下去?”我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嘲讽意味。“有什么不可以?要不然,我们一直在这里摸着黑瞎找,找到明天也找不到出口!”齐震气恼地反驳。

常青没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走过去,小心地扶着窗框,探头出去查看。好半晌,常青回过身对我们说:“外面很黑,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下面是什么。如果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我们这样跳下去,可能会跳断腿!”“怎么样?危险吧?我就说这是个馊主意!”我撇撇嘴,哼了一声。“那,也许下面是软绵绵的泥地呢?我记得旧楼和水泥走道之间有一段烂泥地,按照方位,就应该在……这窗子下面吧!再说,我们现在在二楼,距离地面只有两米多,冒险跳一下,总比被困在这走不完的墙壁里强吧?”我想了想,也记起来了。旧楼和水泥走道之间,有一块地方原来是草坪,后来大概因为地势低、积水多,又没人管理,就变成了一块烂泥地了。进学校参观时,我们这些新生边看还边嘟囔过,好好的草坪变成了烂泥塘,真是浪费。见我和常青都不出声反驳,齐震猜想我们都默认了他的话,就又得意忘形起来:“哈哈!你们也同意我说的话了吧!怎么样?很佩服我吧?我出的主意当然是高明之极了,要不然,别人怎么会叫我‘小诸葛’呢?”天哪,就他的德行也敢妄称“诸葛”?孔明大人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会气得跳出棺材来扇他两个大耳光!我在心里暗暗唾骂。不过骂归骂,静下心想一想,齐震的话不无道理,与其被困在这里无计可施,还不如冒一次险!

“……好吧!就算你的主意还可以吧!现在,谁先跳?”我嘴上问“谁先跳”,眼睛却直瞪着齐震,谁叫是他出的主意呢?当然应该由他先实践证明一下可行性喽!“这个……这个嘿嘿!……当然是我先……示范一下喽!”黑暗中,只见我双眼闪着寒光、极为凶恶地瞪着他,寓意不言自明,他只好撸撸袖子,顾做潇洒地甩甩头,手撑着窗框,就要往下跳。“慢一点跳!”一直没有做声的常青拉住了他的衣服。“怎么?你要先跳啊?那好,你先吧!”齐震虽然嘴上说得很轻松,但真要从二楼跳下去,心里难免发涑,现在常青拉住他,正好让他有了借口缩回去。“不是。我刚才一直在想,从我们离开二楼的储藏室开始,这条走廊……给我的感觉就一直很奇怪!”常青习惯性地揪了一把头发,语气沉重,“齐震,你走了这么久,觉不觉得走廊里少了什么东西?”这下连我也糊涂了,走廊里本来就空荡荡的,能有什么东西可少?齐震低下头,想了想回答:“没有啊!走廊里除了墙壁还有什么?”“唉!你怎么忘了,我们一上二楼,就在地上看见……”“铁锁?!对了,地上有一把老式的大铁锁!”齐震猛省,四处张望,“那锁亮闪闪的,按理说我们不应该看不见的啊!……奇怪,不见了!”

“一点也不奇怪!我们看不见它,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在我们之后,有人也上了旧楼的二楼,并且拿走了地上的铁锁。不过这个可能性很低,我们一进储藏室就遇到了……古怪的事,如果有人在我们之后上楼来拿了铁锁,也会和我们一样被困住,可是从我们走出储藏室到现在,没有发现过其他……人!”“怎么没有?我看见一个非常非常美的白衣女孩子,你们不是也看见……”齐震立刻反驳,就记得美女,真是个“活宝”!“什么美女?这么个……废弃多年的旧楼,哪里会有你说的美女啊?喏,女鬼喏,大概就有!”我忍不住戳了戳齐震的额头。“她说得对!……我们今天看到的都不是人!遇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幻影!”常青肯定地支持了我的说法。“你们说怎样就怎样了!……这么美的女孩,偏说人家是……真是可惜!就算是,这么美的,多出现几次该多好啊!唉!唉!唉!”看着齐震一脸惋惜,连连叹气,好像巴不得那漂亮女鬼马上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我和常青唯有相对苦笑。“……哎,差点忘了,你还没说完呢!第二种可能是什么?”惋惜、感叹了好一会,大概是终于想起了我们现在的处境,齐震才回过神来追问常青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可能是,虽然进了二楼的储藏室,但从我们走出储藏室开始,我们就不在二楼了!”“不在二楼?那在哪?”齐震一时没明白过来。“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三楼,也许是四楼,甚至……也许是屋顶的天台!”常青转头望着那两扇窗子,语气沉重而苦涩。这下齐震也明白了,如果真如常青推测的那样,我们走出储藏室就到了三楼或者是四楼的走廊,又或者是屋顶的天台,自然不会看见原来在二楼走廊上的铁锁了。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冒险计划就没办法进行了!谁知道那两扇窗子离开地面有多高,6米?9米?还是12、13米?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要想安然无恙,就全靠运气了,前提还要是下面确实是齐震所说的烂泥地!

“那,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比如说,我们还在二楼,那铁锁是被困住我们的……东西拿走的?或者,铁锁本身就是……你们所说的幻影,是不存在的东西呢?”齐震沉默了一会,居然一本正经地提出了自己的假设。“……我不知道。也许……有这可能吧!”常青揪着头发,在窗子前走来走去,想来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测一定正确。“就算你的假设是真的,又有什么办法来验证呢?……要不,你先跳下去试试?”我烦躁起来。“这……这个……”齐震也支支吾吾起来,他刚才的说法也只是自己的推测,谁知道对错?跳下去会怎么样那就只有天知道了!是安然无恙?手断脚断?还是一命呜呼呢?

黑暗将它的威力尽情地展现出来,夜空中,不但看不见月亮,连满天的星星也踪影不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浓重得劈都劈不开的混沌!这时候,人类渴望光明的天性便显露出来,我们呆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都在想:有一点光该多好,哪怕只是像萤火虫一样的一点微光也好啊!“快来看……下面好像……亮起了一盏灯!”齐震突然大叫。“灯?是不是你……眼花了?”我半信半疑,探头去看。一看之下,我立刻有如泥塑,木立当场。“哎?原来是一盏灯笼!不过,这亮光……有点古怪!”常青凑过来,也探头看了看,语气却并不欣喜,反而似有隐忧。“咳,管他呢!只要会发光就好!……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提着灯笼来救我们了?真是……小巧雅致啊!”大概是感觉到有得救的希望,齐震就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可是,到底是谁啊?……啊!啊啊!那个……灯笼飘……飘飘飘上来了!鬼……有鬼啊!”齐震因为惊恐而结巴的话音还未落,一盏白色的灯笼就轻飘飘地从窗子里飞了进来。

第十二章 旧楼幽魂(四)

“别乱叫,不是鬼!……来的人是……我的朋友!”我心里既苦涩又欣喜,神情异样地伸出左手来,那盏灯笼准确无误地落在我手上。www.65txt.com白纱的灯笼里滚动着无数的光团,来的是陈仇!“不是鬼?那……灯笼怎么会……自己飘上来?”齐震惊慌地看着我手中的灯笼,常青站在他身旁望着我,在光亮的映照下,他面上的神情也是疑虑重重的,我默然,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这很简单!因为……我是个巫师!”一个清冷凛然的声音在死一般沉寂的旧楼里回荡着,仿佛正在宣告,宣告自己有着帝王般不可侵扰的威严!有一股非常熟悉的气息靠近了我,我微微一转头,陈仇已经无声地站在了我旁边。她的神情还是那么冷漠,目光凌厉,冷冷地扫视着常青和齐震。我心里一阵惶惑,她在徐家不是早就撇清自己不是巫师了吗?怎么现在又在别人面前决然地承认呢?没等我发问,陈仇紧紧握住了我的右手。她的手冰冷,手心却很潮湿,好像已经攥了许久拳头,攥出了汗水。我立刻感觉她很紧张,这幢旧楼里到底有怎样可怕的东西能令她这样……如临大敌呢?甚至要假称自己是巫师?我疑惧参半,悄悄捏了捏陈仇的手,借此表示我已明白,随后便缄默不语。

“巫师?……嘿嘿!我只知道有老师、医师、美容师,哦,还有一个——黄药师……可是巫师,巫师是做什么的?”齐震虽然又开始耍贫嘴,但听上去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巫师,是一种天生力量强大的人,是可以用巫术操控大自然的力量,超度亡魂,召唤死灵,役使神兽,用咒语来对抗邪恶力量,保护自己和他人的人!”陈仇冷冷地说,“跟一个巫师作对,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是吗?可是巫师不是经常被人们与邪恶画上等号的吗?因为巫师天生就是魔鬼的化身!”出乎意料的是,常青接过了话头。他望着陈仇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厌恶,言辞也咄咄逼人,“所以,我看,就是你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吧?”“我可没有这么无聊!……小星星,我们走吧!”陈仇好像不屑于多费口舌辩解,拉着我转身就走,“你们喜欢留在这慢慢摸索,就留着好了!”“哎哎哎!……我们三个一起进来的,要走当然是一起走的喽!……咳咳,常青,对不对?”齐震故意咳嗽了两声,用力拉起常青就要跟在我们身后。“干什么拉我?我可不跟邪恶的魔鬼为伍!”常青固执地大声说着,挣脱了齐震的手。“邪恶的魔鬼?也许有吧!你如果一定要留在这,大概等一会就能看见了!”陈仇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常青冷笑,“真想降妖伏魔,你就拿出点本事和胆量,在这等着吧!”“你以为我怕你啊?看我……”常青非常气恼,伸手就到衣服里去乱翻,似乎要找什么东西出来。“常青,别胡闹了!……她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会是‘魔鬼’?……先出了这幢楼再说吧!反正她绝对不会害我们的!……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了吗?”我知道常青的脾气固执得很,只好语气诚挚地帮陈仇解释。常青停下手,皱着眉头望了我好一会儿,又狠狠揪了一把头发,终于举步跟了上来。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举高灯笼和陈仇并肩走在前面。这时,我才有闲暇来观察四周的变化。我们三个刚刚又摸到了走廊右边的尽头,只不过,原来一丝缝隙也没有的水泥墙壁上,却多了两扇窗子,就是齐震发现的那两扇。再经过储藏室时,我竟然发现它的门上不但没有铁锁而且是大开的,里面空无一物。“咦?怎么储藏室里什么也没有?”我忍不住问。“当然没有。你不是已经看到那两扇窗子了吗?”陈仇没有停下,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储藏室,拉着我边走边说,“这里不是二楼,怎么可能会有塞满东西的储藏室呢?”“不是二楼?……那是三楼还是四楼啊?”“是四楼!我的推测没错,我们一走出二楼储藏室,就到了四楼的走廊!”常青在我身后回答。“你怎么能肯定一定是四楼?为什么不能是三楼啊?”齐震有点不服气。“因为我知道这幢旧楼只有二楼和三楼的储藏室还在派用场,用来装一些淘汰下来的桌椅和教具。这个储藏室空荡荡的,当然是四楼的了!”“那也有可能是一楼啊!”齐震看来是跟人抬杠抬惯了,还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别罗嗦了,小心摔下去!楼梯口到了!”我无奈地回头提醒他们,在灯笼的光亮下,一段盘旋向下的楼梯出现在我们眼前,“事实胜于雄辩”,终于成功地让齐震闭上了嘴。

我们沿着楼梯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虽然灯笼的光芒璀璨,把脚下的台阶照得清清楚楚,但每一步踏下时,我们心中却总会奇异地产生如临深渊的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十八层地狱一般。因此,我们战战兢兢,走得非常慢。楼里的空气潮湿而阴冷,特别是头顶的墙面上,竟然时不时会滴下水珠来,不小心滴在皮肤上,冰冷冰冷的,仿佛寒气穿过了皮肤直透入心底,五脏六腑都要被冻结了!“咳咳!这个灯笼真别致啊!……光也很特别,不过……不像是蜡烛啊!里面是什么呀?嘿嘿,挺像萤火虫的!”齐震大概是受不了这阴森的气氛,就没话找话说,想和陈仇搭讪。陈仇没搭理他,顾自往下走。常青也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见过有这么亮的萤火虫?”我觉得气氛古怪,寒气逼人,想说说话缓解一下。齐震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那你说是什么呢?”“……”我顿时语塞,这个问题其实上次在徐岚家我就想弄明白的,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没顾上问。灯笼里是什么呢?我望着手上的灯笼发起了呆。“巫师嘛,当然要用一些吓人的玩意儿喽!……大概是死人骨头里的磷火吧!”常青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极浓,对陈仇,他似乎很厌恶,一开始就抱着莫名的敌意。“怎么可能呢?常青你别胡说了!……啊,我们已经到了三楼了,快点走吧!就快到底楼了!”我怕陈仇生气,和常青起冲突,连忙岔开话题。

“磷火?不是!灯笼里是……尸萤!”陈仇头也不回冷冷地说。“湿萤?潮湿的湿?奇怪,萤火虫还分干和湿的吗?”齐震嘟囔。“是尸体的‘尸’!它们是我族历代巫师从前任的尸首上得到的,类似于某些少数民族所养的‘蛊’。不过,它们得到了死去巫师的部分力量,又被施了术,不死也不灭,是一种介乎于灵体和实体之间的东西!”陈仇淡淡地回答,但声音如金磬玉碎,有着睥睨一切的气势。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我手中的灯笼猛然间光华如炽,无数的光团聚成一个硕大而炫目的圆球,顷刻又散开,星星点点的小光点闪烁不定,就像是——数不清的眼睛在游弋!

我的手一抖,脚下一个踉跄,灯笼差一点落地,如果不是陈仇和常青都眼明手快,同时拉住了我的手臂,人也差一点摔下楼去。两人冷冷地对视着,把对各自的不友好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哎呀!吓死我了!差一点你就摔个头破……你没事吧?”齐震脸色雪白,一副惊慌失措、心有余悸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被我吓到了呢,还是被陈仇的话吓到了!(依我看,后面一种可能性更大!)“……没事!我们赶紧走吧!……这里越来越冷了,我冷得直哆嗦了!”我向上提了提已经恢复原样的灯笼,陈仇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重新握紧了我的手,继续朝下走去。她不说话,常青和齐震也就沉默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最初的恐惧和震惊之后,我越想越觉得疑虑重重,陈仇的脾气我最清楚,她对不认识和不熟悉的人,向来不予理睬,(就算是认识的、熟悉的她也未必肯理睬!)今天却说了这么多简直可以算是“恐吓”的话,用意何在呢?是要说给常青和齐震听吗?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而且还把我也吓得够呛!难道……他们两个也有古怪?还是这旧楼里有……就算有鬼,说这么可怖的话,鬼难道会被吓跑?……我左思右想,就是不得要领。

“到了,到了!我们到底楼了!”齐震的大嗓门把我从苦思冥想中惊醒。终于要走出这个鬼地方了!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步子,几乎是一路小跑,拉着陈仇奔向门口。我的一只脚已经踏在楼前的草地上了,猛一抬头,一条不断扭曲变形的青灰色影子,诡异地闪着粼粼的水光蹿了过来,一声不吭迎头向我压下!“啊!”我毫无防备,惊恐地大叫一声,直直地跳起来,差一点摔在陈仇的身上。

“谁在那?”一个陌生的声音严厉地喝问。“我们是……初一的学生!你……你是谁?”齐震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反问。“我是学校教务处的王老师!你们是初一几班的?这么晚了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这时,陈仇从我手上接过灯笼,双手一合,轻轻一甩,光团就不见了。她把灯笼还原成了一幅白纱,飞快地收了起来。我也总算定下神来,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诡异的青灰色“水影”?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深青色中山装,相貌极其普通的中年人。他两手各拿着一支点燃的大蜡烛,风一吹,烛光摇曳,他投射在墙上的影子自然就扭曲变形了。“王老师,你干什么不拿只手电筒啊?……居然拿着蜡烛出来,差一点把我们吓死!”我苦笑着说,因为对方是老师,最后一句我不敢大声埋怨,只好低声嘀咕。“哦,学校的几只手电筒都坏了,听到这旧楼里有怪声,慌忙之中我就点了两根蜡烛过来了!……哦,你们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家,?到旧楼干什么?”这位王老师虽然面目平庸,(咳,说平庸还不是很贴切的形容,应该这样说,他就是那种你在大街上和他聊了两个小时,然后一转身,你就怎么想不起他的样子的人!)但此时手持蜡烛,神情镇定,语调平稳,胆量看来倒不小。“我们是初一(6)班的学生。我们是到旧楼找……找一个不小心被踢进去的足球的!”常青的回答实在勉强。那个王老师居然像是相信了:“找足球?找到了吗?”“……没有!太黑了,我们找不到。……明天,我们白天去找!”齐震索性把这个借口用到底。“明天?我看算了吧!”王老师飞快地瞥了一眼黑黝黝的旧楼,眼底闪过几丝不易为人察觉的仓皇而惊悸的神色。我一直在暗暗注意着他神情的细微变化,可以肯定他早就知道这旧楼有古怪!“……这幢楼……这幢楼是危房,造的时候偷工减料,表面看不出来,其实里头早就有很多很大的裂缝了。年数长了更容易塌,很危险!……足球嘛,再买一个吧!”他一本正经地用了个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借口来劝说我们,不愧是老师,撒谎也面不改色!我们心照不宣地一齐点头:“哦,是这样啊!我们明天不来了!”

“天晚了,你们的家长要等急了!……校门我还没锁,你们赶紧回家去吧!”王老师见我们很听话,也没多罗嗦,就让我们快回家。“知道了。……王老师,能向你借一根蜡烛吗?明天还。”我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好的。明天还到教务处来。”王老师把左手的蜡烛递给我,挥挥手,示意我们快走。我们四个借着烛光,快步走上水泥走道,向学校门口走去。走了十几步,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巍然矗立的旧楼依旧笼罩在一片充满混沌的黑暗中,就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楼前的一点烛光,在萧瑟的夜风中顽强地左右摇晃,明灭交替间却透出一股莫名的凄厉,似乎在向我们昭示着:世事如波谲云诡,一切才刚刚开始!

出了校门,走过一段石子小路,路灯终于出现了。我吹灭了蜡烛,齐震高兴地说:“哈哈!我们终于重见光明了!”“什么‘重见光明’?你是瞎子啊?”我朝他鄙夷地撇撇嘴。常青突然说:“啊,我记起来了!奇怪,就是那个王老师!”“怎么?”“叫我不要去旧楼打扫卫生的就是他!”“他的样子这么……普通,你也能记得?再说,这也没什么奇怪。他不是已经说了,旧楼是危房,要塌的,当然不必去打扫!”齐震懒洋洋地说。常青揪了把头发不吭声了,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我看了一眼陈仇,她一直默然不语,面上神情一片漠然。“好了。我和她要往这条路走了,你们呢?往哪走?”我们站在了一个三岔路口,我指着左边的一条小路问常青和齐震。“我往右边那条路走,拐两个弯,再走五、六分钟就到家了!”齐震热情地说,“反正已经晚了,要不干脆到我家去做客吧!”“算了吧!再不回家,我爸妈要拿高音喇叭来找我了!”我连忙摇头。“我沿着中间的大路走。……大家都快回家吧!”常青担忧地望着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知道了!”“还有,路上……小心点!”“常青说的对!你路上可真要小心,那个……”“真罗嗦!我知道了,快走,快走吧!”我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把这两个还在斜眼瞟着陈仇向我示意的人赶跑了。

我和陈仇并肩走在小路上,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就这样一直默默地走着。人真的很奇怪,有的时候希望路越短越好,最好一眨眼就到目的地;有的时候却又希望路越长越好,最好永远也别到目的地。可是,希望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

“今天……谢谢你!”小路将尽,已经看得见我家的老房子了,我不得不开口。“不用谢!……你……去那幢旧楼干什么?”我沉默了一会,偏过头望着路旁的房檐说:“我听说有人在楼里看见了会活动的……骷髅!”“是吗?……那幢旧楼真的很危险,别再去了!”陈仇避开了我的话题,语气很苦涩。我心里一阵酸楚,却笑了:“就算那楼里真有鬼,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吧?”“……我确实很害怕!你知道吗?刚才,如果它们不是被那些尸萤唬住了,我们可不会这么轻易就逃出来!”“他们?他们是谁?”“我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是什么!”陈仇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神情惘然,“……我感应到,那幢旧楼里盘踞着一股异常古怪的戾气,里面的怨灵,也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厉鬼,力量非常强大,还……很难捉摸!更可怕的是,旧楼里或者是旧楼的周围似乎还存在其它的……东西!”“其它的东西?什么东西?恩,是不是像我们在徐岚家碰见的‘小珍’?”“可能是吧!”“那不就是妖怪?!”我失声叫起来,“你在徐岚家不是能看穿它们的伪装吗?……那个……尸萤当时不是把那只该死的猫打得落荒而逃了吗?”

陈仇的眉头皱得都快拧出水来了,她思索了一下,神态肃穆地望着我说:“在徐岚家我之所以能看穿那个‘小珍’,是因为……它太轻敌了,而且是仓促变化成我们所熟悉的人,所以……”“等等!怎么它不是借用了小珍的……身体吗?为什么还要变化?”“它应该是一只‘魅’。所谓‘魅’,就是百物之精灵。它的原形就是那只白猫!借用身体虽然很难被人看穿,但本身的力量会受到限制;变化虽然比较容易被人识破,但力量会非常强大!……也因为是这样,我才叫你用尸萤对付它,如果它是借用小珍的身体,就不能这么做了。那样,真的小珍就没命了!”“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有些明白了。“你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是在怀疑齐震和常青吗?”“……不知道!也许吧!我只能感应到旧楼或者它的周围有类似‘魅’的东西存在,但不知道具体位置,也不知道它们是以哪一种形式存在的!”“……”“也就是说,它们也许是齐震或者常青,也许是一只鸟、一条虫、一棵树,甚至是一块石头、一扇门……”陈仇苦笑着说。我傻眼了,这不是妖怪版“变脸”吗?“可是,先不管它们是什么,既然它们这么厉害,在你出现之前应该有许多机会把我……”“杀戮是有目的的。时机没到,它们也可能还有什么顾忌吧!”目的?什么目的?难道它们也有所图?我用探询的目光望着陈仇,陈仇的视线停在了我的胸前,眼睛里闪过了无奈和痛苦,无声地点了点头。我的心猛然一抖,在衣服的里面,我的胸前挂了一个用红线织就的网,里面放着的是那块——灵石!

第十三章 旧楼幽魂(五)

“时机?时机!”我突然间悲愤莫名,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和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使我无暇思考其它,就宣泄了出来,“你们到底在等什么样的时机?”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陈仇,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急,脸涨得通红,偏偏脖子像被卡住了,解释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www.65txt.com陈仇神情惨然,默默地低下头去。许久,她抬起头幽幽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们都在等待命运的安排!”“可是,如果什么事都是注定的,我们还要努力干什么?……陈仇,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出了什么意外?你要等的人……到底是谁?”我拉着她的手摇晃着,几乎是在向她哀求。她望着我,眼睛里立刻蒙上了一层泪雾,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她向我伸出了右手,嘴唇抖动了几下,似乎忍不住想说什么。但随即她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苦涩而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说!”我缓缓地放开了手,充满希望的心又一次沉入了冰冷的水底,一道早已存在的鸿沟,此刻,是这样明显地横亘在我和她之间,让人彻骨生寒!

“……那好吧!……我先走了!”我决然地转身,大步走向阴影中的老房子。昏暗的路灯把我孤寂的影子投射在狭窄的石子路面上,不多时就没入了老房子沧桑的实木大门里。一进门,我就反手把门紧紧关住,仿佛只有这样我才不会那么难过。我像游魂一样向里面走去,也不开灯,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滴落在脚下的尘埃里。门外,陈仇恍如木雕泥塑地站在那儿,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哀痛。只不过,不管是已经走进大门的我,还是留在外面的陈仇,都没有注意到,在小路的转角处,一盏半明半暗的路灯后面,有一条扭曲的灰影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须臾,路灯灭了,影子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只有静寂的夜空中最后隐约飘来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才能证明他(它)曾经出现!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早就艳阳高照,气温也高了许多。我刚走进校园,就听到其他班级的同学在兴奋地议论:“哎,听说学校新来了一个美如天仙的女老师啊!”“是啊!我刚才去偷偷看过了,真的很漂亮!”“你知不知道是教哪个班的?”“不清楚。好像是6班!”“要是教我们班就好了!”“切,不就是长得漂亮嘛!有什么稀奇的?”“你懂什么?漂亮的老师看着多舒服啊!”……我随意地听着这些议论,并未放在心上,因为我的所有心思都放在昨天晚上的遭遇上了。等到走进教室,我意外发现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声音嘈杂地谈论着,连早自习都不上了。常青看到我,连忙打招呼:“嗨,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你知道吗?我们原来的语文老师生病住院了,今天有个新老师要来呢!”“哦。”我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在听我说话吗?心不在焉的!”常青伸手在我眼前摇晃了几下,然后压低声音说,“还在想昨天的事情?……咳,你的那个‘巫师’朋友很邪气……以后最好别接近她!”我本来就心情郁郁,听到他的话心里更加难过,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课桌。“嘿,大小姐!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啊?”齐震特有的大嗓门突兀地响了起来,本来嘈杂的教室里竟然安静了下来,我暗暗叫苦,不得不抬起头。齐震正站在我的桌子旁,顾做神秘地凑近我:“我说大小姐,昨天,你的那个朋友可真够古怪的!她居然还说自己是……是什么来着?哦,法师!这个法师是……”我也顾不上听他在胡说些什么,满眼只看见同学们神色古怪地盯着我和齐震、常青,诧异、嘲讽、不屑,什么样的表情都有。我恨不得对他大吼一声“闭嘴!”,真是个让人咬牙切齿的“活宝”!

“同学们,今天的晨会课开始了!大家还没准备好吗?”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在教室门口适时响起,霎时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有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上讲台,只见她身材高挑,长发披肩,长得实在是可以用“明眸皓齿”、“光彩照人”来形容。“同学们,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了。”她在讲台边站定,浅浅一笑,又顺手捋了捋长发,“我叫凌弈珺,大家以后可以叫我凌老师,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这位新老师。迎着大家的目光,她嫣然一笑,顿时,窗外明媚的太阳也仿佛失去了光彩。光看同学们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敬慕之情,就知道大家全被这位凌老师的风姿迷住了。过了好一会,同学们才想起应该鼓掌欢迎新老师,先是稀稀拉拉的,随后就是一阵热烈而持久的掌声。我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她的出现无意中解了我的围,所以我心里对她也很有好感。“我对你们的情况不太了解,现在就请大家来自我介绍一下!”凌老师颔首示意第一排的同学先上来介绍,她则微笑着走到教室中间,和我们一起倾听着。

感觉旁边有人轻轻捅了捅我,我微一侧头,发现常青在向我使眼色。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哦,齐震这个“活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最靠边的他的座位上去了。此刻他正失魂落魄地呆望着凌老师,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无比震惊和诧异的表情。他的表情非常奇怪,并不像是其他同学对老师的敬慕或者爱戴,甚至也不是少男对美丽异性的那种惊艳,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惊讶。咦?他怎么了?这可不符合他的性格啊!我用眼神询问常青,常青轻轻摇头,表示不解。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示意常青把齐震拉出教室,来到操场上。“齐震,你怎么了?看到那么漂亮的凌老师却像看见鬼一样,不会是吃错药了吧?”齐震很茫然,似乎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看来他真的不太对劲!

“喂,醒醒!大白天的,你不是已经在梦游了吧?”我使劲敲了敲齐震的脑袋。“哎呀!……大小姐,你干吗打我的头?”齐震回过神来,对着我龇牙咧嘴。“还说呢!我们在问你,干什么看见凌老师像看见鬼一样?”“……恩,记得昨天我不是跟你们说,在旧楼看见一个穿白衣的美女吗?”齐震神情古怪地问我们。又是那个白衣美女!我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老是念念不忘美女啊?”话刚说完,我心念一转:“你,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昨晚在旧楼看见的是……凌老师?”“咳咳,你还真是……‘一语中的’!”齐震苦笑,“凌老师和昨晚我在旧楼看见的那个白衣美……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凌老师昨晚怎么可能去旧楼呢?是你认错了吧?”常青皱起眉头,不相信地瞅着齐震。“没有认错!我看得很清楚!除非……凌老师不是人!”齐震一脸的苦相。“我看你昨晚真是见鬼了,今天才会胡说八道!凌老师刚才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光天化日,还有影子的!……不是人!亏你说得出,你以为鬼很容易见到吗?随便哪个鬼都能到处乱逛的吗?”我很不以为然地对着齐震翻了个白眼。“你……”齐震不服气地还想争辩,常青马上朝我们摇手:“别吵了!凌老师不是成了我们的语文老师吗?我们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接近她,她是人是鬼,多观察、试探一下不就可以确定了吗?”“是啊!就这么办!”难得我和齐震都一致赞同这个提议。

机会很快就来了!上完两节语文课,我们胖胖的班主任走进教室,对大家宣布说是学校准备搞一个庆祝国庆的活动,班级要出两个节目。她把任务布置给我们班的文娱委员葛虹,鼓励大家都踊跃报名参加,还顺便关照我出好一期庆祝国庆的黑板报,协助葛虹排练班级的节目。她不说,我几乎忘了自己是宣传委员这回事。末了,她又特意迈着小碎步,走到讲台旁边,笑着凌老师说:“小凌,班里的这些干部才刚上任,你是学校的团总支书记,帮帮她们吧!”“好啊!等今天下午放学,负责排练节目和出黑板报的班干部留下来,我来帮她们出出主意,参谋一下!”凌老师微笑着一口应承下来。

整整一天,我们班的同学都处于兴奋的状态,大家都在议论着凌老师和学校将要举行的庆祝活动。不过等到文娱委员葛虹叫大家报名参加班级节目时,却是应者寥寥了。毕竟不同于小学,大家都是十三、四岁最敏感的年纪,都害怕自己做得不好被别人笑话。我默不出声,但却用眼光不断示意常青和齐震去报名。恩,到时候排练,就有机会试探凌老师了。常青和齐震没办法,只好在大家惊异的眼光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到葛虹那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放学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回家去了。我和葛虹,还有今天报名的三个女同学张露、许珊、莫倩倩,以及常青、齐震和另两个男同学叶飞、邵庆一起留在教室里等着凌老师。张露、许珊、莫倩倩都是葛虹以前的小学同班同学,所以四个人凑在一堆谈笑着;叶飞、邵庆则是我以前小学隔壁班的同学,彼此有些认识,因此他们和我、常青、齐震也在一块闲聊。等了一会儿,教室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我们以为是凌老师,就都转过头去看着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却无端地心慌起来,空气中好像流动着某种令我不安的情绪。有个人走过我们班教室,但没有停留,向走廊的另一头走过去了。看身形,应该是一个陌生的、高年级的男同学,并不是凌老师。其他人见不是凌老师,便又转回头去继续聊天。惟独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紧,就急急地站起身追出去。夕阳的余晖里,校园的景物都被镶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边,走廊里只有一个男生不紧不慢地走着,走着,原本陌生的身形突然变得熟悉起来——是孙安宁!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会是他吗?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他仿佛感应到了我的存在,缓缓地转过身,脸上绽开了温暖而真挚的笑容。还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他比起两年前长高了一些,但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真的,是他回来了!我急切地张开嘴说了句什么,可奇怪的是,我不但听不到我的声音,连我自己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朝我微笑着摇头,也说了句什么,但我一样听不到声音,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我仓皇无比,触眼所见还是学校熟悉的景物——就是没有任何声音!我手足无措地望着他,浑身直冒冷汗,这是怎么回事?这时,熟悉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有形的、无形的物质,从心底响起:“班长,是我回来了!”我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班长……什么也别问,听我说!今天千万别留下来,特别不能靠近那幢旧楼!”他的脸上笑意盎然,但语调急促,语气中有着深切的忧虑和苦涩。“好的,我不问!你,你现在……”我没有张嘴,但这些话随着我的心念而出,我似乎直接可以与他的心灵交流。别的什么都可以不问,但我急切地想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或者说,他现在是以哪种形式存在着!“班长,别管我是什么了!我会想办法在你身边的……千万小心!”他的这几句话轻得像飞絮,凄切中带着一种执着和不甘,其中的意味是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我心神恍惚了一瞬,再看时,却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一个不认识的高年级男生向我微笑着挥挥手,转过身子继续朝走廊的另一边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怎么了?……等老师等得心急了吗?”有人在后面轻轻扶着我的肩问,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悦耳,一股清冷的气息包围着我。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来的人是谁。“凌老师,你来了。我们都在等你呢!”我勉强笑了笑,垂下头飞快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那是谁?……你看上去好像很难过,发生什么事了?”凌老师站在我身边,若有所思地望了望走廊的尽头,然后转过头来问我,语气温柔而关切。“是……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我也不认识的!没发生什么事!……凌老师,我们还是进教室去吧。大家都等你出主意呢!”我连忙转移话题,试图不着痕迹地搪塞过去。“……好吧!我们走。”凌老师点点头,极为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就像是,她天生就是我的姐姐一样,领着我走回教室。一边走,她一边状甚无意地对我说:“我虽然不是你们的班主任,但是如果以后碰到什么不愿向爸爸、妈妈诉说的困难,可以找我帮忙,好吗?”我心里一暖,用力点点头。

教室里,剩下的八个人正聊得起劲。我和凌老师走进去,大概是听到了我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他们停止了闲聊。“大家等急了吧?”凌老师略带歉意。“没有,没有!凌老师你给我们出出主意吧!”大家说着就都站起身来。常青和齐震看着凌老师握住我的手,很是意外,葛虹也瞟了一眼,却若无其事地说:“凌老师,你看,我们班今天报名的几个同学也都留下来了。这是张露、许珊、莫倩倩,那是常青、齐震和叶飞、邵庆。”“好的。……你们有没有什么特长?”“我们几个小学时学过一段时间的舞蹈。”张露指着许珊、莫倩倩和葛虹抢先说。叶飞、邵庆互相看了看说:“我们学过书法。”常青揪了一把头发,摇摇头,多少有点难为情。“这个……这个……我会翻跟斗,算不算?”齐震抓耳挠腮地想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问。唉,翻跟斗!他还以为要去玩杂耍?齐震的话引来了大家的苦笑,如果不是凌老师在场,估计大家都要对他大翻白眼了。凌老师莞尔而笑,随后望着我,眼光中充满了期望和鼓励。我想了想说:“我学过……几年二胡。”凌老师很高兴:“二胡?这个很特别啊!我看,一个节目就定二胡独奏吧!”所有男生都一起点头同意,而张露、许珊、莫倩倩都没有吭声,只是望着葛虹。葛虹的面色微微一变,瞟向我的眼角里闪过几丝不悦,但语气淡然:“凌老师的决定,我们当然都同意!”她表了态,其他女同学就都没有异议了。“另一个节目嘛,最好是人数稍多一些,舞蹈、朗诵或者是童话剧都行。大家看,哪个比较好呢?……葛虹,你说呢?”凌老师环顾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在葛虹身上。葛虹见凌老师专门征求她的意见,有几分得意,马上活跃起来,眼角一挑,大方地说:“那就舞蹈吧!……再选几个男同学就行了。”“那就这样好了!你今天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我们再具体商量舞蹈的内容。”凌老师颔首表示赞同。

大家见大局已定,就准备起身收拾一下回家。“哦,我差一点忘了,你们以后准备在什么地方排练节目呢?”凌老师问。“不是在教室里吗?”莫倩倩有些奇怪。“是这样的,早上教务处的王老师来说,工人要趁放学后的时间把各班的教室重新整修、粉刷一下,所以各班都不能留在教室里排练了!”凌老师解释道。“大操场上可以吗?”葛虹问。“初二的六个班都在大操场上排练。”凌老师摇摇头。“那篮球场呢?”张露问。“那是初三年级选好的排练场地。”凌老师再次摇头否定。“那我们到树林边的空地上排练吧!”葛虹想了想,又提出一个地方。“那里啊,确实没有班级选,你们就定在那里吧!”凌老师思索了一下,同意了。“……树林?不是学校东北角的旧楼旁边的那片树林吧?”我连忙追问。“是的,就在那里。”凌老师和葛虹同时点头,然后又反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齐震和常青同时大大地倒吸了口冷气,我为难地看着凌老师,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第十四章 旧楼幽魂(六)

“那个……旧楼有鬼!还是非常诡异的鬼!”齐震忍不住叫道。(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有鬼?……你是指学校旧楼闹鬼的传说吗?”凌老师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想起了什么。“凌老师,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他就是这样的,每天都说自己在学校里看见……鬼啊怪啊之类的东西,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发现过异常!”葛虹呆了一下,连忙提醒凌老师。其他人也立刻附和:“是啊!是啊!他经常这么骗我们的!”“我没骗你们!那幢旧楼……真的有鬼!……凌老师,你千万要‘明察秋毫’相信我、替我做主啊!”齐震简直是口不择言,他竟然扑上一步,拉住了凌老师的袖口,急急辩白,神情既委屈万分又可怜兮兮的,泪水充盈,眼角马上湿漉漉的,活像是三流电视剧里扮演拦道喊冤的煽情女,太做作了!就连我和常青,明知道他这次确实没有胡说,但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们俩也脊背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齐震!你……你看看你这样子……唉,可真是个‘活宝’!”葛虹她们先是愣住了,继而全都大笑了起来,许珊边笑还边故意做出呕吐的样子来。我和常青狠狠瞪了齐震一眼,眼中不无责备,但更多的是无奈,这样一件恐怖的事情,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这种效果呢?齐震在我们俩的瞪视下,只好悻悻地放开了拉着凌老师袖口的手。

“我可以证明,”在一片嬉笑声中,我终于冷静地开口了,“他说的是——实话!”我的声音很大,以至于我已经说完了,教室里还回荡着余响,当然也是因为笑声戛然而止了。我的话里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也没有丝毫的犹疑,干脆得就像天上落下的冰雹,砸得大家都露出傻呆呆的表情来!

“你怎么证明呢?难道你也看见了……鬼?”张露最先反应过来,她把那个“鬼”字特意说得很重,似乎在提醒我,也是在提醒大家,这是一个不存在的、子虚乌有的东西!除了齐震、常青和有些失神的凌老师,大家都用诧异不解的眼光望着我。我暗自叹了口气,思忖着该用什么样的语词来证明。人有时真是偏执狂,只要是不被科学承认的,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又或者是大家一致抵制的东西,就死心塌地地否定到底。其实,这世上,有很多现象是我们无法用常识来解释的;有很多东西,也并不是只靠否定就能抹去的。对我们现在还不能解释的所有,也许抱着客观淡然的态度比较好,反正终有一日我们都会知晓答案的,当然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我们在旧楼……”我准备简要地叙述昨晚的遭遇,凌老师突然打断了我:“其实,学校旧楼闹鬼的传说由来已久,你们想听听这个传说吗?”凌老师的语气很认真,语调虽然轻柔依旧,但在我听来,却有种隐约的感伤和凄凉。“好啊!好啊!……我们最爱听鬼故事了!”莫倩倩轻快地回答着,招呼葛虹、张露她们在教室中间的空位子上坐下,饶有兴趣地望着凌老师,叶飞、邵庆也默默地坐在她们的旁边。不相信有鬼,但是却对鬼故事情有独钟,这也是一个奇怪而普遍的现象了!我选择了一个正面对着凌老师的位子坐下,决定听完故事再说,也许对我们了解旧楼的诡异有用处。常青和齐震看了看我,都识趣地闭上嘴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们这所学校创办于1928年,而这幢旧楼建成于1929年,它差不多是和学校同时存在的。这幢教学楼在当时来说,可算是先进的,它是混凝土钢架结构的,可以容纳12个班级,几百人同时上课。但是,在大楼选址之后,就有人预言这里的风水极差,是个阴气极盛的‘绝户地’;而且还说楼前一定不能种树或草,否则更会招来……大灾祸!当时的第一任校长是个曾经读过洋学堂的大学生,出身富商之家,对这种传言压根不相信,认为是危言耸听!他和他请来的一位建筑师一起设计好了大楼的图样,还专门规划楼前是一片草地,草地和围墙之间种了许多树木,他们认为这样空气清新,有利于学生的身体健康。然后就开始建造新的教学楼,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大楼落成之日,风和日丽,一派祥和。可是,那位设计图样的建筑师却突然接到家里的急电,说是他的正在苏州另一所中学读书的独生子,不幸溺水身亡!两天后,这个建筑师的妻子也猝然离世。正当大家开始有些惊慌时,建筑师本人,又在教学楼失踪了!学校的所有老师都被校长发动起来去找,后来还有警察帮着找,简直是翻遍了学校的每一寸土地,但是就是杳无踪迹。

到了这时,老师和学生都难免惊慌,校长就在全校大会上,公开宣称:‘之前的事情无论是天灾还是**,都只是巧合!大家不必害怕,如果真的有什么妖孽祸害,让它们尽数来找我!’这样一说,大家总算是稍稍放心了。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学校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大约十年之后,那时正值日本侵华,时局动荡之极,学校办得十分艰难,但校长仍然坚持让老师给学生上课。这位校长虽然不相信风水之说,但为了以防万一不殃及别人,他一直单身不娶,独自住在学校那片树林旁边的小平房里。有一天下午放学,学生走了以后,他进了教学楼,就如同那位失踪的建筑师一样,他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这一失踪,学校就更办不下去了,不久苏州遭到日军空袭,学校的老师、学生一哄而散,只留下了空空荡荡的教室。

直到五、六年后,抗战结束,学校才迎来了第二任校长。这位校长姓廖,四十还不到,是个性情坚毅、果敢的人。他也不相信教学楼风水之事,稍微修整了一下校园,依旧在那幢教学楼里上课。恢复上课不到一个月,那幢刚刚整修好的教学楼里就出事了。先是学校仅有的两个女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从二楼教室跳了下去,下面是一片柔软的草地,可是她们却头裂颈折,当场惨死。接着有五个男学生在三楼走廊闲聊时,忽然一齐倒地,廖校长闻讯赶来时,他们早已没有了呼吸,变成了五具冰冷的尸体!而闹鬼的传言就始于此,因为那五个男生倒下前的一瞬间,离他们最近的教室窗口正好站着几个男生,他们异口同声说看见有‘一条扭曲变形的黑影,闪着诡异的水光’从那五个男生身旁掠过。”水光?扭曲变形的黑影?我心里微微一动,怎么听上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容我细想,凌老师又继续往下说:“而其他学生,则都说他们先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然后就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靠近查看时,那五个男生已经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了。他们浑身僵硬,面无表情,但身上并没有明显伤口,也看不见血迹。廖校长立刻叫人报了案,警察局派人来调查,因为他们死得蹊跷,所以还有法医来验尸。再三检验,结论却是——死因不明!

于是,什么‘教学楼是风水绝地’、‘学校惊现可怖黑影’、‘学生被厉鬼索命’等的传言不胫而走,搅得学校里人心惶惶。廖校长十分恼火,就公开宣称要追查到底,揪出这个所谓的‘索命厉鬼’!他本来是住在前任校长的小平房里,出了事后,他竟然搬到了那幢教学楼的二楼,住进了现在的储藏室。自从廖校长住进教学楼,学校就又风平浪静了,因为他每天夜里都在教学楼上下巡视,别说厉鬼了,就连鬼影也没看见。”凌老师本来是倚靠着桌子叙述的,说到这忽然站直了身子,望着窗外发起了呆。环坐在她四周的九个学生,神态各异地倾听着,虽然其中大多数人,葛虹、许珊、莫倩倩、张露和叶飞、邵庆都不相信“鬼”的存在,但是中国几千年来的文化沉积,民间的鬼神之说在众人的头脑中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些影响,所以无一例外地表现出了高度紧张。常青面色如常,但听到紧要的时候,手就会揪一把自己的头发,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反映出他的情绪其实也颇为紧张。齐震面色发青,身子微微有些发抖,看来是联想到了昨晚的经历。而我则专注思考着,刚才凌老师所说的“扭曲变形的、闪着诡异水光的黑影”和我们昨晚碰到的东西是不是同一个呢?是陈仇口中的那个难以捉摸的厉鬼呢?还是她也不能确定的妖怪呢?或者两者都不是?

半晌,见凌老师依然失神地望着窗外,张露半是惊惧半是疑惑地问:“既然是这样,那后来怎么还会有……闹鬼的传说呢?”凌老师被惊醒了,她回过头来勉强笑了笑:“哦,我的故事还没讲完!……那位廖校长在教学楼里住了四年,1949年全国解放前夕,他的妻子从乡下到了苏州,和他住在了一起。有一天半夜,学校的看门人,他就住在廖校长搬出去的树林旁边的小平房里,被教学楼里传出的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他鞋子都来不及穿,胡乱披了件衣服出来,只看见教学楼二楼的储藏室窗户上有眩目的火光一闪,随后一团十分诡异的水球状的东西飘了出来,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他想起几年前的传言,实在鼓不起勇气进教学楼去查看,只好抖索着在楼外等到天亮。天亮后,陆续有老师、学生到校,看门人才慌慌张张地把昨天半夜的事情说出来。有的老师马上去报案,大部分老师和一些胆大的学生一起涌进教学楼,他们冲上二楼储藏室,推开门只看见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凌乱,地面一片狼籍,但是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

因为当时特殊的时代背景和混乱不堪的局势,警察局只例行调查了一下,就草草地以普通失踪案结案。解放以后,公安局接手了以前的案子,重新追查,但是除了看门人荒诞不经的证词,其他一点线索也没有。廖校长和他妻子失踪后,上级教育部门很快派来了第三任校长,以稳定人心。渐渐的,学校又恢复了平静,那些旧案子被尘封在了岁月里。但是,死亡却没有被禁锢在尘封的岁月里!以后每隔十年,也就是1959年、1969年、1979年,围绕着学校的这幢教学楼,总会发生老师和学生的离奇死亡,死亡的人数随着年份的增加而增加;而正好在任的校长,无一例外都会神秘失踪!十年前学校的第七任校长失踪后,那幢教学楼就正式被废弃。从1928年到现在,六十余年里,学校的九任校长,有六个失了踪,死亡的老师、学生加起来足有百余。大前年刚上任的高校长因此明令禁止师生靠近这幢教学楼,他自己也绝不再涉足此楼。……这就是这幢现在被大家称为‘旧楼’的闹鬼传说的始末!”

虽说是叙述这样一件诡异中带着恐怖的故事,凌老师的语音依旧轻柔悦耳,她的眼神有些迷蒙,美丽的眸子如水晶一样闪烁着梦幻般的色彩,但此时我们却再也无心欣赏,我们的耳边仿佛正回荡着死亡狰狞的笑声,心头无端地涌起诸多恐惧,眼前似乎有一大片阴影无声无息地向我们飘来!“不过是个故事嘛,又不是真的!大家不必……杯,杯弓蛇影的!”齐震憋了半天,居然说了这么两句话出来,给本来就压抑的气氛更增添了几分真实的恐怖感。大家不约而同地环顾四周,刚才只顾听凌老师讲故事,天不知何时暗下来了,透过敞开的教室门,可以看见校园里已经没有人走动了,一阵风吹过,地面上的落叶就发出单调的“哗啦啦”的声响,篮球架、单双杠等崭新的体育器材被暮色涂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而更加显得全无生气,白色的水泥走道如一条条曲折蜿蜒的蛇,冰冷地把地面分割的支离破碎。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嘈杂,整个校园静得让人心悸,就像是——一个坟场!

“你们昨天去了‘旧楼’吗?……看到了什么?”凌老师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问。可能是四周过分的静寂和压抑,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我正在神游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昨天?是啊,昨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进了“旧楼”。糟糕!我一门心思地听故事,竟然忘了孙安宁的嘱咐,他不是叫我今天千万不要留下来吗?“是的。昨天我们……”齐震见有机会澄清,连忙开口。“我们昨天是进了‘旧楼’,不过什么也没有看到!”常青突然接过话头,全盘推翻了齐震先前所说的话。“什么?……那刚才齐震……还有她不是说……”葛虹望了望常青又回头望着我,显然很气恼。我扫视众人,见大家的神情都是惊疑不定的,而常青的用意我又不是很明白,只好含糊其词地说:“我们……听说了那幢旧楼闹鬼。昨天……天太黑了,我们在里面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所以……”“哎呀!闹了半天,原来你们根本没见到……鬼啊!”没等我说完,性急的张露就叫了起来,听她这么一叫,莫倩倩和许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们的胡乱猜疑啊,我还以为……真的有呢!”叶飞望了一眼邵庆,神情轻松了许多。齐震听了我和常青的话,先是傻眼了,随后一再向我们俩飞来既委屈又不解的目光。葛虹一反常态,默不做声,只是用奇怪的眼神审视着我和常青。

对这些我一概不理,心里只记得孙安宁的嘱咐,决定趁这机会劝说她们换个地方排练节目。“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刚才你们也听见凌老师说的,连高校长禁止我们靠近这幢旧楼,我想,这幢楼一定有许多诡异的地方,我们明天的排练就不要选在它旁边了吧!”说完,我首先望着葛虹,心里祈祷她最好赞同我的建议。“既然只是一些传说,我们也没必要变成……惊弓之鸟吧!”葛虹又恢复了自信的神态,“再说,我们又不进旧楼去排练,应该不会有危险的!”许珊、莫倩倩和张露向来以葛虹的马首是瞻,不觉连连点头附和;叶飞、邵庆和她们的心思一致,都觉得确实没有必要因为听了一个恐怖的故事,就吓得草木皆兵。六对三,我和常青、齐震属于少数,我不得不转过头满怀希望地望着凌老师。“……葛虹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们把排练的地点放在树林最靠围墙的地方,那里离旧楼最远;我们排练的时间定在每天下午的5点——6点,那时候天还没黑;排练完我们大家一起离开,绝不落单!这样好不好?”凌老师沉思有顷,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头,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葛虹她们当然满口答应,常青、齐震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我暗暗叹息,事已至此,只好静观其变了!

第十五章 旧楼幽魂(七)

“哎呀!只顾说话忘了时间,现在都6点半多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大家收拾一下,赶紧回家去吧!”凌老师看了看手表,有些焦急地催促着。我们九个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弯腰从课桌里拿出书包,背上肩。书包的一个搭扣缠住了我的头发,我扭过头去解,眼角却瞥见凌老师神情奇怪地盯着窗外,这种神情,既不像恐惧,也不是喜悦。说是漠然吧,却又带着几分厌恶和不甘;神色间还有苦涩和疲倦之意。怎么回事?我顺着凌老师的视线向窗外看,隔着空空的走廊,窗外除了一排冬青树,一个椭圆形的小花坛里盛开着的几丛*花,再没有什么了!“啊啊!”两声骇叫从我身后的座位上响起,那儿坐的是莫倩倩。“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倩倩,你还好吧?”好几个声音交杂在一起,结果谁的也听不清。我们迅速来到莫倩倩座位旁,只见她用两只手捂着双眼,正瘫在座位上发抖,她的书包跌落在身前的地面上。“莫倩倩,你看到什么了?”我一把拉开她捂着眼睛的手,她惊恐万状地紧闭着双眼,指着窗户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窗……窗外……有……有……有……”有什么?我们一齐转头去看,还没等我们看清窗外的景物,耳边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教室的前门突然被大力地关上了。毫无防备之下,我们都被吓得一哆嗦,许珊和张露更是吓得抱在一起尖叫,莫倩倩的身体猛然惊跳了一下,随即全身蜷缩成一团,连叫也叫不出了!“别怕!……是风把门关上了!”凌老师连忙弯腰扶起莫倩倩,不断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安慰她。窗外还是我刚刚看到的冬青树和*花,没有异常,我松了口气,却猜不出莫倩倩刚才看到了什么。“倩倩,没事吧?你好点了吗?……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快告诉我!”葛虹拉着莫倩倩的手追问着。莫倩倩还是闭着眼睛,浑身发抖,除了听见她的牙齿发出的咯咯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不管她看到了什么,继续留在这儿追问显然是不明智的。“没事,没事!天暗下来了,又有风,也许是她看花眼了!……葛虹,我们先送她回家,别的明天再说吧!”我把“送她回家”说得很重,暗示葛虹要问什么离开这里再问。葛虹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果然,葛虹扭头看了看我,有些无奈地说:“好吧。倩倩,我们先回家!”张露把莫倩倩的书包捡起来拿在手上,许珊和葛虹一边一个扶起了莫倩倩,幸好莫倩倩很瘦,否则她们两人大概也扶不动她。

我大步走到教室前门边,吸了口气,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就要去拉门。我已经做好了拉不开门的心理准备,谁知,我的手指才刚碰到门把手,那扇门突然“嘎吱”一声,自己开了!一阵怪异的狂风扑面吹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这时,一个黑黝黝的东西闪进门,一把揪住了我的肩膀。我虽然不至于尖叫,但也被吓得心如擂鼓,腿发软。“怎么?吓到了?”咦?是一个听上去有点熟悉的声音,定神一看,一张平庸到几乎找不到特点的脸,正带着嘲讽的笑容望着我,“你今天忘记来还蜡烛了!”原来是……是他!那个昨晚就差一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的学校教务处的王老师!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还是老师呢,居然来吓唬学生!不就是一支蜡烛嘛,至于用这种出场方式来讨吗?“哦,蜡烛在我书包里。”不满归不满,我依旧乖乖地在书包前面的夹层里摸出那支蜡烛,递给了他。其实,我并没有忘记这件事,只不过是因为他的相貌实在太……太没有特点了,所以我下午在教务处门口转悠了半天,就是认不出哪个人是他,最后才只得作罢。

“这么晚了,你们还留在教室里干什么?……哦,凌老师也在啊!”这位教务处的王老师在看到凌老师之后,脸上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凌老师的脸,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我们在商量排练节目的事情,所以晚了。这就让她们回家去了!”凌老师的反应很奇怪,她对我们,对其他人都是和颜悦色的,但对这个面目平庸的王老师却生硬冷淡,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咳咳……是该回家了!……凌老师,你……你现在有空吗?”他似乎察觉出凌老师对他的厌恶,很是尴尬,但却不肯死心,涎着脸问。凌老师冷着脸把头别过去,望着教室的某个角落出神,气氛一时凝滞了。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那个王老师低声下气地等了半晌,凌老师却再不搭理他,令他非常难堪。他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而粗重,他的脸色开始发青,盯着凌老师的眼睛里流露出愤恨,一种奇特的、凶恶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在朦胧的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离他最近的我心惊肉跳,不自觉地朝凌老师的身边靠过去。“凌老师,我们……要回家去了!你送我们出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凌老师的身子一震,好像从某种冥想中猛醒过来,她勉强对我笑了笑,脸色却是煞白,眼角扫过那个王老师时,一抹混合着鄙夷和凄凉的嘲弄慢慢漾开。“是该回家了!……凌老师还有点事情,你们自己走吧!”

最后离开教室的是我,走出几步后,我又回头望去,王老师已经站在了走廊上,他面色木然,不过似乎是因为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而佝偻着腰,原本就并不挺拔的身形显得更加猥琐。凌老师仿佛十分疲惫,她靠在教室门边的墙上,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的脸被吹起的发丝掩住了,看不清此刻到底是怎样的表情。但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渐浓的暮色里,这两个仿佛静止的身影在我眼中却好像纠缠不清的藤蔓,丝丝缕缕,牵连交错……这一刻,我真想奔回凌老师的身边,拉着她远远地逃开那个令她讨厌的王老师。“快走!”有人及时拉住了我的手,连拖带拽地向校门口跑去。

一口气跑出校门,葛虹和许珊、张露扶着莫倩倩已经走远了,叶飞、邵庆也不见踪影了,只剩下齐震心神不定地站在那东张西望。我瞟了眼身旁的常青,他的神色严峻之极,我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唉,大小姐,常青,你们总算是出来了!在里面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呀?他们都走了!……常青,你的脸干吗这么严肃?出事了吗?”齐震一看到我俩就迎了上来。常青双眼灼灼,回首遥望着学校的东北角,仿佛又看到了那幢被血腥、恐怖和诡异笼罩着的“旧楼”。俄顷,他简单地对我和齐震说:“我们边走边说。”齐震看了看他,大概是被他严峻的脸色所慑,也没抬杠,就乖乖地跟他朝前走。我的心思还停留在凌老师身上,对常青刚才硬拉我离开的举动,有些不悦,所以只顾低头前行,也不说话。走出老远,常青突然开口了:“旧楼的事越来越凶险了!明天的排练,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也不用这么害怕!……凌老师不是说,围绕着那幢旧楼所发生的恐怖的事,是十年一次,又不是每年都会发生的!喏,49年、59年、69年……”我半是负气地反驳他。可是,话还没说完,我心头暴寒,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事实:今年不正是1989年吗?距离79年那次正好是十年!老天爷,我们不是那么倒霉吧?“喂,大小姐,今年不是89年吗?……我们要倒大霉了!”齐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气急败坏地嚷道。“你亲眼看见有人死、有人失踪了吗?”常青的反应平淡得让人生疑。“你是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我心里很慌乱,好像有什么我不愿面对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是的,我是说旧楼越来越凶险了!因为从昨晚到今天,我都感觉,那个传说中的厉鬼,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它就在我们身边!”常青斩钉截铁地说。在我们身边?我和齐震面面相觑,更不明白常青的意思了。“……你一会儿说旧楼凶险,那个……恩,姑且算是厉鬼吧,就在我们身边;一会儿又说没有亲眼看见有人死亡、失踪!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呢?”我疑惑不解。“旧楼的历史,恐怖传说的始末,包括这些离奇的死亡和失踪,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们听来的。真相到底如何,我们验证过了吗?”常青淡淡地反问。“你的意思是说——凌老师的话不可信?”齐震蹭了蹭鼻子,有些困惑。常青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地望着我:“照她所说,旧楼发生的诡异事情应该追溯到建校之初的1929年,而闹鬼的传说大概开始于1945年。这么多的死亡和失踪,涉及到历任校长和学校的声誉,你们说学校会怎么做?……学校当然会竭力隐瞒真相,把相关的记录都隐秘地收藏甚至销毁,除了当时亲身经历的人,还有谁会知道?要知道,这些事距离现在起码四十多年了,凌老师今年恐怕还不满三十岁吧,她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始末的呢?而且你们回想一下她刚才的叙述,简直就像是亲眼目睹一样,难道这还不可疑吗?”我避开了常青的目光,低着头虚弱地反驳说:“……也许凌老师是向当年的知情人打听到的,也可能是……校长告诉她的……”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轻不可闻。“你这么说,是在怀疑凌老师就是……旧楼的厉鬼?”齐震的语音有些怪异。“不是怀疑!我认为她就是旧楼所谓的厉鬼!”常青冷冷地回答。我浑身一震,像触电一样抬起头:“什么?只凭凌老师能说出旧楼闹鬼的传说,你就认定她是……厉鬼?这,这简直是……”我的脸涨得通红,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就是啊,你也太武断了吧!”齐震见我急得眼睛都红了,连忙帮腔,“你既没有确实的凭据,又没有亲眼看见,怎么能随便乱说呢?”“那早上又是谁一口咬定昨晚在旧楼看到凌老师的?”常青气定神闲。“这个……这个……哎,反正我现在认为……凌老师不可能是鬼!我觉得还是那个一看就令人讨厌、色迷迷的王老师比较可疑!大小姐,你说是不是?”饶是齐震的脸皮厚如城墙,也微微发红,他赶紧反过来寻求我的支持。

我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直视着常青:“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凌老师是……那个始作俑者?”我刻意回避了“鬼”这个敏感的字眼。“……暂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常青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答道,“不过,如果我的直觉没错的话,明天,它一定会开始行动了!”“为什么一定是明天?”“因为凌……那个旧楼的厉鬼,由于某些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原因,或者是它一直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既然今天这个恐怖的传说已经露出水面,那么明天,我想,就是它复活的最好机会了!”他的回答不但古怪无比,而且语焉不详,我心里不祥的感觉更为强烈。就在这时,他抬起眼凝望着我,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是那么的踌躇,似乎短短的一刹那他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有许多话欲说而不能。难道对我,他也有顾忌了吗?我的胸口像堵了一大团棉花,闷得难受,却勉强笑着说:“哦,原来也只是你的推测啊!”常青望了望我,大约是察觉到我心里难过,他好像很是不忍,想要安慰我又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只好叹了口气:“算是吧!……不过,我有预感,明天的排练一定会出事!……不管凌老师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我们千万要小心再小心!好不好?”他的眼神殷切,里面流露出来的关心和爱护之情是不容置疑的。我顿时更加心绪烦乱,但还是点了点头,齐震瞟了我一眼,蹭了蹭鼻子,故意大声嘟囔:“明天可真是要小心了!……也不知道是希望出事好呢,还是平安无事好?”我不禁回望着学校的方向,唇边露出了艰涩的苦笑。明天,明天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呢?如果平安无事,也许对凌老师的怀疑可以减少很多,但是此后,旧楼就像是一只凶残而无可捉摸的怪兽,一直窥伺着我们乃至整个学校,随时带来死亡和未知的凶险;如果真的出事,我们也许可以找到真相,但是代价必然惨重,而对凌老师的怀疑,也会因此增加到最大!……还真是个两难的选择啊!我垂下头失神地喃喃自语,却未曾仔细聆听身旁隐约飘来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别自寻烦恼了!……也许,命运早就做出了选择!”等我惊觉后再抬起头时,身旁的常青和齐震都紧闭着嘴巴,关切地望着我,似乎刚才他们谁也没有说过话。夜,不知不觉来临了!

无论我多么忐忑,太阳终究还是会升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早上阳光明媚,喧闹的校园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看着同学们的笑容,听着他们阵阵欢快的笑声,我满心的担忧和烦恼也暂时抛在了一旁。上午四节都是数、理、化,老师讲得又多又快,我只得专心致志地听着、记着,全然无法顾及其它事情。直到中午时,我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着打饭、买菜。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是小珍!只见她凑到我跟前,压低声音问:“班长,昨天下午放学你是不是留下来排练节目的?我听说你们班的莫倩倩昨天看到……鬼了,今天吓得连学都没来上!有没有这事啊?”我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没看见莫倩倩。我实在太紧张了,今天居然忘了去问葛虹关于莫倩倩的事。我看了看小珍,她一副刨根问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只好也压低声音说:“恩,莫倩倩昨天是受到了惊吓。不过,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惊吓?什么惊吓?你们不是在班级里讨论国庆的节目吗?怎么会受惊吓呢?”小珍奇怪地追问。

我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因为我们听凌老师讲了一个……鬼故事。之后莫倩倩可能是过分紧张,所以产生了……幻觉。”“幻觉?真是这样吗?凌老师到底讲了个什么样的鬼故事啊?”也许是我的语气有些敷衍,小珍不相信,她瞪大了眼睛,不觉把声音提得很高。我发现排在我前后的同学都竖起了耳朵,显然都被吸引了。我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别那么大声!……反正其他人都没看见可怕的东西,也不知道莫倩倩看到了什么!”“包括你?”小珍意味深长地反问。我不善说谎,但这件事解释起来却十分困难,而且面对小珍,我的心里就会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实在不愿把有关旧楼的事情告诉她,因此我沉吟不决。小珍居然不急也不恼,她歪着头,笑盈盈地直视着我,那目光犀利,似要把我穿透。正在我非常窘迫的时候,长长的队伍突然一阵骚乱。“喂,怎么搞的?怎么乱推人啊?”“哎哎!怎么插队啊?哪个班的?”“咦?不是六班那个漂亮的文娱委员吗?怎么像发疯了一样?”“哇!世界末日了吗?你找什么呀?”我心里一动,他们说的不是葛虹是谁?我连忙踮起脚朝四处看,果然看见葛虹脸色发青,慌乱地穿插着,把原本正常的队伍搅得乱七八糟的,惹来了无数的指责。可她好像无暇顾及,一个劲儿地往前挤,急急忙忙地在寻找什么。葛虹向来以沉静、美丽、大方自诩,最讨厌风风火火和手忙脚乱了,今天是怎么了?我皱起了眉头。突然她在队伍里发现了我,立刻挤过来。我刚想开口询问,她不由分说紧紧地拽起我就往外走。“哎,出什么事了?是……”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可是她拽着我手腕的手指却是冰冷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我肉里,刺痛的感觉让我寒意陡生,后面的话自然说不下去了。

我们俩跑到学校食堂的外面,食堂里面人声鼎沸,外面冷清得不见一个人影。偶尔有一、两个迟到的同学迎面跑来,都是面色怪异地对我俩瞅了又瞅,跑过之后还频频回头。确实,在这时候,我们两个女生,特别是我,手里拿着空饭盒却往外面走,着实让人奇怪。(凡是在学校吃过食堂的都知道,晚去的结果可不是饭菜的好坏问题,而是有没有饭菜可吃的问题了!)

拐一个弯,我们到了教学楼后面的水泥走道上。我吸了一口冷气,走道上站着许珊、叶飞、邵庆和齐震,他们焦急地东张西望,一脸天塌地陷的神情。“怎么了?……是莫倩倩出事了吗?”我脱口问道,“常青呢?你怎么没叫他?”后面这句话是对齐震说的。“叫他?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不知道去哪了!……张露也不见了!”齐震苦着脸嚷道。“张露?!刚刚下课我还见过她!怎么会不见了?……也不见了,难道莫倩倩不见了吗?什么时候?”我大感意外,我本来还以为是莫倩倩出事了呢!葛虹望了望我,艰难地述说起来:“昨天我和许珊、张露送莫倩倩回家,她一到家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无论我们怎么劝,她也不开口。今天早上我和许珊去叫莫倩倩一起上学,可是莫倩倩的妈妈说,她已经和张露一起走了。我们俩赶到学校,教室里只看见张露。我们就问她,她却说早上根本没去莫倩倩家,也没和她一起来上学!她的样子不像撒谎,我们准备午饭后再去一趟莫倩倩家核实。……但是,刚刚一下课,张露突然对我们说,说她看见莫倩倩在窗外向她招手,没等我和许珊反应过来,她就跑出了教室。”

第十六章 旧楼幽魂(八)

“我以为她很快会回来,可是……直到教室里的同学都**了,也没看见她回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我心里突然慌得很,就和许珊分头去找。后来又叫了叶飞、邵庆和齐震一起找,可是……没有张露!也没有莫倩倩!她们两个消失了,就……在我们的眼前!”葛虹的情绪激动起来,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在嘶喊。我连忙安慰她:“葛虹,先别太紧张!学校里没有,并不能说明她们消失了,也许她们有事回家去了!”我又转头对齐震说:“你到莫倩倩和张露家去一趟,确定她们是不是回家了!我们留在这里等消息。”齐震蹭了蹭鼻子,苦笑着点点头。我们目送他飞快地向走道另一头跑去,跑出五、六步,只要一拐弯,他就跑上通往学校大门的大路了。

正在这时,有个人急匆匆地在拐弯处出现,和齐震撞了个满怀。“哎哟!……凌老师!怎么是你?”齐震后退了一大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揉着被撞疼的左肩龇牙咧嘴地叫道。“……齐震?……怎么了?跑这么急?”白衣白裤的凌老师也被撞得趔趄了好几下,几乎摔倒在地,但即使是在狼狈的情况下,她看上去依然是那么……风姿绰约、美丽动人。“我要去莫倩倩家……”“莫倩倩家?哦,是因为她今天没上学吗?”凌老师微笑着望了望围上来的我们,“你们担心莫倩倩出事吗?……没事,莫倩倩只是胆子小,昨晚被我的故事吓着了。今天休息了一上午,她下午就会来上课的。”“是莫倩倩的妈妈这样说的吗?”我心里一紧,忙问。“莫倩倩的妈妈?当然不是,是她自己这样对我说的。”凌老师对我的问题有些奇怪。“什么时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提高声音问,空气里充斥着焦虑和不安。“就是刚才啊!我最后一节课是一班的,下课的时候在走廊里看见了莫倩倩,她对我说,休息了一上午好多了,下午要来上课的!”连我也有些慌乱了,凌老师说下课时才见过莫倩倩,可为什么我们却没一个人见过她?“凌老师,你看见莫倩倩的时候,张露跟她在一起吗?”我想起了葛虹的叙述里,张露应该是看见了莫倩倩才跑出教室的,那她们两个可能会在一起。“张露?……没有!我只看见莫倩倩了!”凌老师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你们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在心里不停地叫自己镇静,然后问:“凌老师,莫倩倩跟你说过话以后,她是不是回家去了呢?”“……恩,没有!我看到她往食堂方向走了。”食堂在我们教学楼的右后方,校门在教学楼的左前方,中间除了教学楼还隔着一片小竹林和好几个花坛,南辕北辙的,要回家不会走这条路。我又扫视其余人,用眼神询问是否整个学校都找过,他们脸色苍白,但都用坚定的眼光回答了我。

我思索了一下,觉得现在还是要让齐震到莫倩倩和张露家去一趟,因为我还抱着一线希望。“齐震,你还是去她们家看一看,我要确定她们到底在不在家!”“不用去了!她们两个……都没回家!”神情肃穆的常青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常青?你怎么知道她们没回家?……哦,难道你已经……”望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恍然。“是啊!我也不放心,所以刚刚一下课,我就去她们俩家查看过了!”常青的双目闪过一缕奇怪的光芒,他把一直紧握成拳的右手举到胸前,一边说着话,一边有意无意地瞟了凌老师一眼。我注意到了常青的这个细微动作,心里没来由地直冒寒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们到哪里去了?”葛虹的声音发颤,她和许珊紧紧靠在一起,泫然欲泣。“要不,我们再仔细找一遍?也许是我们疏漏了什么地方……”叶飞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不过一阵大风恰巧卷过,把他的声音撕得支离破碎,倒像是一支被摔破的洞箫,吹奏出的荒腔走调的曲子,让人恨不得掩耳。

“莫倩倩和张露怎么会不见了呢?她们也许是吃完了饭,在什么地方休息吧!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凌老师走到我身边,温柔地扶着我的肩膀劝慰说,“大家都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和你们再一起找找看。好吗?”想到前天和昨天发生的事,我直觉感到一定要尽快去找张露和莫倩倩,不能再拖了。可是我一抬头,目光触及凌老师那双温柔似水而又关切之极的眼睛,肩上感受着凌老师柔软的手传来的温暖,心头浮起了恍惚的幸福感觉,如同是幼时被母亲紧紧拥在怀中的那种幸福,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凌老师说的对!……我们吃过饭再去找张露和莫倩倩。”出乎我的意料,最先同意凌老师说法的竟是常青。他的语气非常平淡,平淡得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但是我却注意到,他的人站得笔直,脊背挺得有些僵硬,垂下的左手捏着裤子的口袋在微微颤动,握成拳的右手一直保持着举在胸前的姿势,手心里似乎握有什么东西。而且他虽然力持平静,但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我,显得非常紧张。凌老师的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甚至还轻轻抚着我的头发,但是我却敏锐地感觉她的气息急促了许多,望向常青的眼神里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奇怪难解的意味,似乎是在嘲弄,又似乎是怜悯。我惶惑而茫然,大祸临头的预感和如坠云雾的迷茫,使我无所适从,心里隐隐开始抽痛起来。其他人没有察觉这暗潮涌动,就约定12点半在这里会合,然后重新在学校寻找张露和莫倩倩。

等到走道上只剩下我、常青和齐震三个人的时候,原本明朗豁亮的天空忽然飘过一大片乌云。又一阵大风刮来,我哆嗦了好几下,感觉真冷啊!好像我的思维也被冻住了,不知道该问常青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思考些什么。“喂,常青,大小姐,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干瞪眼不去吃饭?”齐震狐疑地瞅瞅我,又望望常青。“常青,你……你为什么同意……同意……”我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干脆望着常青。“我们已经迟了一步,就不用……再冒更大的危险了!”常青把双手都插进了裤子的口袋里,神情有些萧索。“什么意思?”齐震不解。常青没有回答他,反而问我:“刚才葛虹说了些什么?”我就把葛虹的话重新叙述了一遍。常青静静地听完,脸色越发难看,他突然说:“张露没说谎!”“那你的意思是……莫倩倩的妈妈骗了葛虹和许珊?你怎么知道?”齐震反问。“今天一大早,我就到学校来了!路上我看见张露急匆匆地走在我前面,一到教室她就埋头赶作业,想必是昨天心慌意乱忘记做作业了。”“奇怪,莫倩倩的妈妈干吗要骗我们?”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因为昨天的事,我一直密切注意着凌老师。诚如她所说,第四节课她在一班上课。下课铃响后,我看见她确实在走廊里和人说话。不过,那个人不是莫倩倩,而是那个教务处的王老师!两个人只说了几句话,就一起往食堂方向走了。我混在吃饭的人群里,悄悄地跟着他们。他们越走越快,一下子就绕过食堂,最后来到了……旧楼前。随后,凌老师飞快地飘进了旧楼里,而那个王老师就傻呆呆地站在楼前等着。我藏在树林里,一直到我看到凌老师从旧楼出来,才跑回教室。然后我装着是从莫倩倩和张露的家里过来,及时出现,并顺着她的意思阻止了你们的行动。”常青一口气说到这,脸上出现了几分自嘲的神色。“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不但莫倩倩不见了,连张露也跟着不见了……她的动作真是太快了!”“就算……就算凌老师没说实话,你,你也不能把莫倩倩和张露的事硬栽在她身上啊!”我不愿相信。“你能解释凌老师骗我们的动机吗?还有,她为什么要偷偷进旧楼?她去干什么?在她的口中,旧楼不是一个充满血腥、恐怖的禁地吗?”常青深深地叹息着,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有时候,人的双眼会被蒙蔽和欺骗,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越是美丽的表象下往往越是隐藏着丑陋而残酷的真实!就如同是美梦里五光十色的泡影,一触即碎,终究是……虚幻不实的!”“我不相信!凌老师……不会是虚幻的泡影!她是真实存在的,她不是……不是……”我拼命摇头。常青欲言又止,望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喂喂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你说张露没说谎,那岂不是说莫倩倩的妈妈说了谎?现在又说凌老师是……是什么来着?青天白日的,到底是谁在做梦?谁又是泡影啊?”齐震怪叫起来。常青苦笑:“你还真会胡搅!……咳,反正你只要知道凌老师不可信任就行了!”“……哦,这个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莫倩倩的妈妈为什么……”“算我怕了你了!莫倩倩的妈妈没说谎,她看到的‘张露’……就和后来张露看到的‘莫倩倩’一样,都不是人!”“天哪!不是人,难道是鬼?……哦,我的上帝呀!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的意思是——凌老师就是那个鬼!”齐震好像牙痛一样猛吸气,又学着基督教徒的样子不断在胸前画着十字,模样很是滑稽,但此时又有谁笑得出来?我心里的抽痛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或者说,我再也不愿听下去了。我猛地转过身子,飞快地朝教学楼跑去,常青一把抓了个空,想要追过来,冷不防又被齐震牢牢拽住,只得焦急地冲着我的背影喊:“你别乱跑!……小心凌老师!……我看见她有……”我越跑越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疾风把他的最后半句话刮得无影无踪,转弯角的竹林里,一个纤细的人影一直无声无息地隐在大块的假山石后面,她目送着我狂奔而去,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十分好奇而稚气的热烈,嘴角却噙着阴森嘲弄的冷笑,仿佛她的躯壳里存在着两个分裂的、互不相干的灵魂。天色阴沉起来,风吹乱了我的头发,发丝在我眼前乱舞,像是一团缠搅不清的麻线。我什么也不管,只是任性地想着:凌老师她,她不是!她不会害我们!我要去找她问清楚!

我一阵风似的跑进教学楼,直接跑上二楼,向走廊尽头的初一年级教师办公室奔去。正是午间休息的时候,其他办公室里都是人影渺渺,桌子上剩下的杂乱无章的教科书、摊开批了一半的作业本和还在散发着缕缕热气的残茶,才昭示着刚才的喧哗和热闹。铺着光滑的地砖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我不觉放轻了脚步,这难得的静谧给学校教学楼覆上了一层孤寂和冷清。没来由的,我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我看,我的心狂跳起来,嗓子也变得干涩无比。我微微一侧身,就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怪异的风从我脸旁掠过。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触感让我的心直发抖,我像斗鸡一样竖起了全身的毛,紧张地四面看着,无意识地挥舞着手里的饭盒,可是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我孤独的身影,并没有别人!

我凝神戒备,缓慢地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了“咯咯”两声轻响,仿佛是谁的鞋底在地砖上敲了两下。这突兀的声音让我的神经更加紧张,我睁大眼睛循声看去,靠左的最后一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穿着一身淡蓝色衣服、裤子的、理着小平头的男孩子侧身退出门来。我重重地吁了口气,看着他转过身,这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生,皮肤白皙,眉目如画,五官精巧,竟然长得比许多漂亮女生还要美丽,而且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容看上去隐约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奇怪!我并不认识他,记忆中也没有见过他的印象,因为如此出众的男生,只要是见过面一定不会忘记的!可为什么我会觉得眼熟呢?正想着,他脚步轻盈地从我身边经过,带起了一阵极微小的风。我的心竟然又开始狂跳起来,他已经走过了我身旁,却突然停下,回头朝我一笑。他美丽精巧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灿烂如朝霞,纯洁如白雪,就像是一个天使。可是,我浑身僵硬,靠在墙上几乎瘫倒。因为他的笑容还没消失,嘴却张开了,鲜红的血如泉水一样喷涌出来,很快洇湿了他的衣服,在他身前的地面上开出了大朵、大朵艳丽的血花,衬着他天使般的笑容,更让人觉得恐怖!大概是我的表情让他很满意,他向后退了一步,身子像纸片一样飘在空中,左右摇晃了两下就不见了。

“怎么啦?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有人关切地扶住了我,我这才定下神来,眼前是一张美丽而熟悉的脸,因为担心而显得有些忧虑。我不自禁地向地面看去,地砖干净光洁,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血迹?刚才的一切如同是一个恐怖的噩梦,可是,我直觉感到那不是梦,也不是我的幻觉,而是一个预兆,我们所担心的一切即将来临!“凌老师!……刚才你……我……没事!”我一瞬转过了无数念头,终于还是决定隐瞒刚才的一切。“瞧你这孩子,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连饭盒也摔在地上了,还说没事?凌老师陪你到校医那去看看!”凌老师弯腰捡起我的饭盒,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向学校医务室走去。当我们的身影消失后,走廊雪白的墙壁上竟然现出一张美丽的男孩子的脸,他蹙着眉头,撅着嘴,神情颇为不悦地嘟囔着:“讨厌!”随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纯洁无暇的脸上露出了得意而诡异的笑容,然后慢慢从墙上隐去。

第十七章 旧楼幽魂(九)

等我和凌老师从医务室出来,已经12点25分了,我急着去和常青他们会合,撒腿就跑。www.65txt.com谁知凌老师比我更快,一下子拦在我面前:“你还没吃午饭?”“恩……我吃不下……我不饿!”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就算有山珍海味摆在面前,我也咽不下去。“不吃饭怎么行?”“可是,食堂关门了!”我灵机一动搪塞道。“食堂关门了也要吃饭!……走,老师那里还有点杏仁酥,吃了填填肚子。”凌老师语调温和,但态度却很坚决,不容我推脱,就带着我回到了她的办公室。经过走廊时,我心有余悸地四下乱瞟,生怕那个诡异的男生再一次出现。“你在找什么?”凌老师习惯性地摸摸我的头发问。“没有。”沉默了一会,我试探着问:“……凌老师,你见过一个穿蓝衣服的漂亮男生吗?”摸着我头发的手微微一抖,凌老师停下脚步别有深意地笑着说:“漂亮男生?……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吗?”“不是,不是。……我随便说说而已!凌老师,你说张露和莫倩倩到哪里去了?”像被人看穿了某种隐秘的心事,我的脸一红,连忙岔开话题。凌老师抿嘴一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她们也许是想跟大家开个玩笑,所以躲了起来,下午上课时就会自己出来的。像你们这样年纪的孩子不是喜欢玩捉迷藏游戏吗?”“捉迷藏?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玩的游戏!凌老师,我们已经长大了,可不喜欢再玩了!”我撇了撇嘴反驳,其实我本来想说这是无聊、幼稚的游戏,但发现凌老师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眼神也飘忽起来,似乎我的话勾起了她的某种回忆,可能是不太愉快的回忆吧,我马上把话咽回去,并乖觉地闭上了嘴。

“哦,是吗?……如今的孩子都不再喜欢玩这游戏了?时代还真是……变了呢!”凌老师喃喃自语,带着几丝苍凉。我一怔,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玩不玩捉迷藏游戏,跟时代有什么关系?隐约里,我觉得这句话的语气也很怪异,就像是哪个前清的遗老遗少在感慨沧海桑田一样,这可和凌老师的年纪不大相配!

“来,赶紧吃一点东西吧!”凌老师很快恢复了常态,把我拉进办公室,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几块很大的杏仁酥递给我。我本来想客气推让一下,但看着金黄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酥饼,空空如也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大叫起来,凌老师忍不住笑了,我只得红着脸、低着头用两只手接过酥饼吃起来。开始还有点扭捏,勉强装着淑女的样子小口地吃,酥饼的味道实在太香甜了,我也实在饿了,后来就顾不上风度了,大口大口地吞吃,噎得直伸脖子,倒像是哪个饿死鬼投胎!凌老师连忙又倒了热茶给我,让我坐下来慢慢地吃。然后她就坐在我身边,默默地用温柔真挚的眼光看着我消灭那些酥饼。她看着我的眼光,是那样触动人的心弦,是如此深情,完全就像是一个慈母望着自己疼爱的孩子的眼神!多年以后,我还时常会想起那一刻,不无凄凉地怀念那恍惚却真实的幸福感觉,哪怕这幸福是那么短暂!

我吃完了酥饼,又在凌老师慈爱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喝着热茶,热气袅袅,蒸腾在我的脸上,湿湿的、暖暖的,我沉浸在这温暖中,却忘记了时间的飞逝。直到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我才猛然惊觉,抬头一看,办公室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13点整了!天,我不是和常青他们约好12点30分在教学楼后面走道上会合,一起去找张露和莫倩倩的吗?糟了!我竟然迟到了半个小时还没出现,常青他们不知道要多么着急了。我急忙站起来把杯子一放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凌老师,我要走了!”凌老师追上来说:“别着急!我和你一起去。”我想起常青对凌老师的猜疑和敌意,本想拒绝,但一时想不出恰当的理由,只好任由她跟着,哎,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们来到教学楼后的水泥走道上时,校园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同学经过走道。但是却没看见常青、齐震和葛虹他们,难道他们等不及我,已经先去找张露和莫倩倩了?我在走道上转了几圈,没有任何发现。怎么办?我正犹豫,有人重重地拍了我一下:“班长,你中午跟着葛虹跑到哪里去了?出事了吗?”我吓了一跳,一看却是小珍。“我就在学校哪里也没去。没出事,学校能出什么事呢?”我心不在焉地回答。“又骗我!你午饭也没吃,火烧屁股似的跑了;现在又慌慌张张地东看西瞧,你在找什么?”“我在找……找葛虹,你看见过她吗?”这次我说的是真话,小珍马上感觉出来了。“葛虹吗?我见过。大约半个小时前,我洗好饭盒从食堂出来,看见她和五、六个人也在这里一脸焦急地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什么人。……哎,他们等的不会是你吧?”“那后来呢?你听到他们说什么吗?”“说什么?哦,他们好像意见不统一,吵了起来。”“他们吵什么?”“没听清楚。”“那他们后来去了哪里?”“还有后来?我回教室休息了,怎么知道?”小珍理所当然地朝我翻了个白眼。我惊慌起来,自从那个漂亮诡异的蓝衣男生出现过后,我心里总有着强烈的不安,仿佛巨大的危险随时会降临,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萦绕在我的周围。

“你不用这么担心,他们等不到你,也许已经回教室了。”凌老师安慰我。“咳咳,凌老师这么说,大概总有她的道理的,你还是回教室去,别到处乱跑了!”小珍说完,偷偷朝我眨了眨眼,似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凌老师,笑盈盈地转身走了。我也转身向教室走去,心头一片茫然。

走进教室,常青、齐震和葛虹他们都不在,加上莫倩倩和张露,八个座位都空着,教室里好像少了一大片人一样。铃声响了,我盯着敞开的前门,希望他们能出现。但是直到凌老师走进来,也没看见他们的影子。我忍耐着,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我根本也不知道凌老师在说什么,只是全神贯注地捕捉着门外的响动,希望听到那些熟悉的脚步声。没有!还是没有!发现我完全走了神,凌老师特意走到我身边,准备提醒我。突然,凌老师的身体一僵,瞪大了双眼,诧异地望着窗外。我连忙转头,窗外花坛的边沿上有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女生,正隔着玻璃微笑着向我们招手。她们神情轻松,笑容甜美,频频挥动着右手,竟是……张露和莫倩倩!我不假思索地跳起身冲出教室,花坛边已经人影全无,我一愣,耳旁却传来了娇俏的轻笑声。这笑声在我耳畔打了个转,就顺着走廊渐渐远去,似乎在召唤着我。我的思绪突然清晰了,毫不犹豫地循声追去,因为这笑声,正是前天下午我一进旧楼就听到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蹊跷笑声。

跟随着隐隐约约的笑声,我穿过教学楼,拐过食堂,一直向东,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面前是那幢灰蒙蒙、阴森森,不知凝聚了多少怨恨和不甘、湮没了多少真相的旧楼!底楼的大门洞开着,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仿佛只要一踏进去,就会被吞噬的可怕感觉让人踯躅不前。一到旧楼,笑声就消失了,全校都在新的教学楼里安静地上课,旧楼又处于学校最偏僻的角落,此时寂静得像一座坟墓。我迟疑着,脚提起又放下,真的不想再踏进这幢楼了。“救命!救命!”突兀的尖叫声从旧楼上响起,听声音像是……葛虹和许珊在四楼的走廊里发出的,随即三楼的走廊里就传出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好几个人正穿过走廊,跑上楼梯,奔向四楼。难道常青他们找张露和莫倩倩,竟然到了旧楼里?仿佛是为了应证我的想法,脚步声中有人大喊:“小心,别过去!”是常青焦灼的声音!我再不犹豫,快步穿过大门,奔上了楼梯。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刚蹿上二楼,背后的大门“砰”地一声巨响,被关上了!我心里一寒,但却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头也没回,径直跑上了三楼。

三楼没有人,我来不及喘口气,又奔上四楼。四楼的走廊里灰蒙蒙的,教室和储藏室的大门敞开着,但是刚才的尖叫、大喊和奔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寂,如果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被激起的飞尘,这里像是一片废墟。我屏息凝神,一步步走近。废弃的教室一览无遗,没有人活动的迹象。我试探着叫了一声:“你们在哪?”嗡嗡的回声半晌不绝,我知道不会有人回答,但总存着侥幸。“快来……救救我!”从旁边的储藏室里传出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我紧跑几步,储藏室靠外墙唯一的两扇窗户上卡着一个男生,他大半身子已经悬在窗外,只剩头和肩膀还留在窗里,双手艰难地抓着窗边框,正一点一点地往上挪。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竭力抬起的双眼中满是惊恐,因为太过用力,脸憋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整个脸都扭曲了。我不及思考,一个箭步蹿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叶飞,别松劲,我来帮你!”

我死死抵着墙面,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拉住他肩上的衣服,帮助他慢慢往上、往里挪。我的全身肌肉都因为过度紧张和用力而作痛,手臂关节发出可怕的“咯咯”的微响,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的,叶飞的身材虽然并不高大,可他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小伙了,对我来说实在是沉重无比。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身体终于翻回了窗户的里面,已经开始朽烂的窗框被他抠断了,大块、大块地掉下去,沉闷的“扑扑”声听起来格外涩重。

“……邵庆……他……他摔下去了!”叶飞趴在地上,发抖的手指着窗外,声音痛苦而嘶哑。我大吃一惊,本能地探身到窗外去查看。我的头刚伸出窗外,突然感到胸前像被烈焰灼烧般的剧痛,一直安安静静被红线悬着的那块灵石不安地颤动着,发出了低沉的鸣响。就在这时,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息从我身后闪电般扑来,一个巨大、僵硬的黑影狠狠地撞上了我的后背。我眼前一黑,巨大的撞击力量使我飞出了窗外,向地面坠落。我只来得及回头瞥了一眼,是一堵冰冷黝黑的水泥墙,它宛如活物一般,“扎扎扎”地碾压过来,墙的中间嵌着叶飞。不是,他不是叶飞!因为他望着我的双眼正暴射出青灰色的光芒,白皙无瑕的脸上却露出了天使般的笑颜,挥着手似在向我告别。我上当了!他是那个诡异的蓝衣男生!我在心里惊呼,但却没有任何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湛蓝的天空和灰黑色的墙面在我眼前交替闪过,随后便是大片浓重的黑暗,仿佛是地狱朝我洞开了大门,我一直往下坠,直坠向地狱的最底层!

时间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我停止了下坠,脚下硬邦邦的,却没有感到坠落在地面上的痛楚。转首四顾,周围笼罩着一片浓浓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现在不可能是黑夜,这里也不可能是旧楼前的那片草地,这是什么地方?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照明就好了!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我的胸前就浮现出一圈白色光晕,逐渐向外扩展,是灵石!它不再鸣响,也不再颤动,却散发出无比绚烂的白光。这纯净的光芒灵性十足,像是知道我此时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光芒虽然明亮却非常柔和,我的心神逐渐安定,开始借着灵石的光芒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这里很黑,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阴风阵阵,好像终年不见天日的地下溶洞一样。空气很潮湿,但脚下的地却很干,隔着鞋子依然能感觉到冰冷、坚硬。地的颜色很可疑,是一种生锈般的黑红,如同是许多污浊的黑泥中混入了鲜红的颜料,然后又被突然冻结成了一大块,看着就让人作呕。四周非常空旷,既没有树木花草,也没有房舍田地,因为没有任何参照物,所以感觉单调得仿佛没有边际,甚至,连时间也凝固了,一瞬漫长如百年!

我随意找了个方向往前走,耳旁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眼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和空旷,别说人了,连会活动的东西也看不见。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我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了!)远处传来一阵不同于风声的响动。我灵机一动,扯开嗓子喊:“有人吗?是谁在那边?”话音刚落,一阵更杂乱的响动接近了我,同时有好几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小姐,是你吗?”“站在那里等我们!”“你中午跑到哪里去了?”我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听声音是齐震、常青他们!果然,当他们进入到灵石的白光范围时,突然就露出了身形,人还很多,除了齐震、常青还有葛虹、邵庆和许珊呢!“常青,齐震……你们都在啊!太好了!”我忘形地扑上去,使劲抱住了常青。常青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我的手:“好什么?你中午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不是叫你不要乱跑的吗?”他的语气十分严厉,颇有责怪的意味。“我……”我刚想解释,就被葛虹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你什么你!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们怎么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说着,她又余怒未息地瞪着常青和齐震,“现在可好了!大家都在这里等死吧!”

“找我?我一直在学校里,又没失踪,找我干什么?我们不是要找张露和莫倩倩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你还说!中午我们约好12点半会合,可12点50分过了你也没来,你上哪去了?”“我……我和凌老师在她的办公室里。”因为感到理亏,我低下了头。“你怎么还要跟……那个凌老师在一起?”常青的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什么?凌老师?……你见鬼了!我们才是……跟踪凌老师到这旧楼里来的,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葛虹的怒气转瞬变成了惊诧。“是啊!还有,你是怎么来的?看到叶飞了没有?”邵庆急忙插嘴问道。“叶飞?恩,看到了,不过他不是真的叶飞!我是……被他推下楼才到这里来的!”“不是真的叶飞?这怎么可能?”“对啊!叶飞刚才留在了旧楼,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怎么会把你推下楼?咦,你胸前挂着什么东西?这白光好奇怪啊!”许珊也凑过来问。我苦笑,这么多的问题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才好。“好了,别七嘴八舌的。我来问。”常青状似无意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我胸前的白光,随后深深地凝视着我,“你把跟我们分开以后的事情仔细地说一遍。别漏掉任何细节!”

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略为思索了一下,就把中午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我简洁明了地把事情说完,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眼前似乎更加黑暗了。“我说完了。那你们呢?你们是怎么来的?齐震,你干吗老看着我不说话?”我发现齐震一反常态,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傻呆呆地望着我,眼神很奇怪,好像我曾在哪里见过,但现在又想不起来了。

第十八章 旧楼幽魂(十)

“12点半我们在走道那里等你,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的人影。(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后来,……就吵了起来!我和许珊认为应该马上去找张露和莫倩倩,可常青和齐震却坚持要等你来再行动。僵持了一会儿,我们突然发现凌老师偷偷从竹林里出来,慌里慌张地朝旧楼走,手里好像……攥着一块被红线裹住的东西。他们两个一看,立刻跳了起来,脸色铁青,紧张得什么似的,二话不说就跟在了凌老师后面,没办法我们只好也跟着他们走。结果一进旧楼,凌老师就不见了,我们一层楼、一层楼地找。我和许珊在四楼走廊里看见有白影一闪,我俩追过去的时候,地面……突然崩塌了,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我和许珊就……先后从那个口子里掉了下去!”葛虹说着,又狠狠瞪了常青和齐震一眼,大概觉得之所以被困在这里全是他们的错。“我们几个男生在三楼,听到了葛虹和许珊的尖叫赶紧跑上去,就看见四楼的走廊像是发生了地震一样,地面不断扭曲,中间裂开了个大口子,葛虹已经不见了,许珊正掉下去……我和叶飞冲上去想去拉她,常青在后面大叫不要过去,可是我收不住脚,一下子就跟着许珊一起掉了下去。”邵庆望了望许珊,眼睛里浮起几丝腼腆的笑意,“叶飞却被常青拉住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常青和齐震都下来了,只是没再看见叶飞。”

“我和齐震是自己跳下去的。我留下叶飞,原本是想让他在外面接应的。万一……我们都出事了,也好留个人去报信!”常青很轻描淡写地说完,双眼灼灼盯着我问:“那个蓝衣男生向你要什么东西了吗?”我心不在焉地摇头,犹自思索着:在刚才葛虹和邵庆的叙述中,我明明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一下子思绪又纷乱了,到底是什么让我感到不对劲呢?“哎,你还没有回答,你胸前挂着什么奇怪的东西?”葛虹用手捅了捅我的腰。“哦,是一块黑石头!”我心里突然一动,索性把挂在衣服里面的灵石拿了出来。几层红线裹住的灵石,此时仿佛想要炫耀一下,白色的光芒更盛,晶莹璀璨,令人眩目。“哇,这是什么石头啊?太神奇了,简直像夜明珠!恩,不对,像……大钻石!”许珊眼睛发亮,就像看见了真的钻石一样!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露出赞赏和陶醉的目光。不过我却发现常青和齐震望着它的目光中,都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它不是夜明珠,也不是钻石,它是一块石头。不过它不是普通的石头,它是一块灵石!”我轻轻抚摸着灵石,霎时间,孙安宁、陈仇、常道长、徐奶奶、徐岚、小珍、大虎的身影如电光石火般一一闪过,许多往事涌上心头,荒园中凄苦悲愤的骷髅,徐宅里狰狞可怕的饕餮;鲜红的朱砂符咒,昂首怒吼的金龙;神秘的巫师,寒光点点的尸萤……最后,千丝万缕都缠绕于眼前这光华毕现的灵石上!

“喂,喂,别发呆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朝我们这里来了!”邵庆大声提醒着,所有人才不舍地把视线从灵石上收回来。我抬起头,果然,前面原本虚无的黑暗中,有一大片灰蒙蒙的阴影慢慢地在向我们移过来。近了,更近了,我倒抽了好几口冷气,头皮阵阵发麻。不同于我们刚才是靠着灵石的光芒才能看清彼此,这一大片阴影清清楚楚地现出了它的全貌——竟是一个个形貌各异的人!当然如果他们还算是人的话。只见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悄无声息地移动着脚步。有的面容齐整,但双肩塌陷,断裂的手臂骨直直地戳破衣服,随着走动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撕扯着翻出来的肌肉;有的四肢齐全,但头却像被砸开的西瓜一样,黑不黑、红不红地向外猛淌着粘稠的血;还有的头很完整,只是脖子却像被什么野兽咬断了,耷拉着垂在肩膀上,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也有的从头到脚都很完好,只是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肤都是青绿色的,就像是地底下深埋了千百年的、生了锈的铁剑……“他们”整整齐齐地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面无表情地向我们涌来,看上去足有上百个!

“啊!……我的天哪!”齐震终于被这震撼的场面刺激地回过魂来,夸张地惊叫了一声,中了箭似的跳到常青身后,还不忘死命拉着我的手乱嚷,“这……这是什么玩意儿?鬼?僵尸?木乃伊?”他的声音本就可怕之极,再衬着那些可怖的“背景”,其他人的脸个个煞白犹胜白纸,大家下意识地紧紧靠在一起,葛虹和许珊瑟瑟发抖,没有当场昏过去,实在算是叨天之幸了。我看了看齐震,又望了望挡在我身前、握紧了拳头的常青,反而不感到特别害怕,因为齐震现在这个样子总算是恢复常态了,不似刚才……看着我的眼神如此奇怪,令我莫名地感到迷惘而悲伤;常青嘴上虽然责备我,但有了危险,他一定会站出来护着我!

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逼近了我们,并且很快把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起。“他们”没有任何声息,毫无表情地、静静地立着,不哭、不笑也不说话,上百个人(人?)甚至连微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喂,各位……大叔、大婶,咳咳,大哥、大姐,这个……咳咳,我们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们,你们就去找谁好了,不用来死缠着我们吧!”齐震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卖力地劝说着。“他们”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又向我们移近了几步,不过,“他们”似乎对灵石发出的白光有所忌惮,一触及白光就会迅速退开。“怎么没有反应?不会这么倒霉吧!你们真的是……鬼?这里是地狱?难道是阎王爷为了要搞活黄泉经济,也在进行促销活动,要让我们参加‘地狱一日游’?”“闭嘴!别胡说八道!”我和常青极有默契地大喝,阻止齐震继续胡言乱语。“常青,怎么办?……你在找什么?”我压低声音问。“它们忌惮你的灵石,暂时不会有危险。”常青头也不回,紧张地扫视着“他们”,“我在找操纵它们的……东西!”我抬头打量着这些围着我们的“人”,虽然“他们”数量众多、形貌各异,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没有任何差别的,确实像是一大群没有意识、没有生命、被人操纵的傀儡木偶!

“咦?叶飞!”邵庆突然惊喜地一指左前方,我们循声仔细辨认,果然发现了叶飞。他头破血流,半边脸上全是淌下来的鲜血,衣服上黑泥和着血迹斑斑驳驳,狼狈不堪地混在“他们”中间,所以仓促之间都没能认出他来。“叶飞,叶飞,那些……都是怪物!危险,快过来!”邵庆是他最好的朋友,见他如此惨状,心里焦急便向他奔去,想把他拉过来。叶飞咧开嘴朝邵庆一笑,也举步迎上去。

眼看叶飞进入了灵石的白光范围中,他突然一个趔趄,毫无预兆地摔倒在地上,邵庆奔到了他跟前,连忙伸出手去拉他。就在这时,我发现伏在地上的叶飞一动不动,而他的影子却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猛地竖起来,悄无声息地朝邵庆贴了过去!我不寒而栗,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影子不是叶飞的!“小心,他不是叶飞!”我联想起稍前自己的遭遇,心念电闪已经明白了,急忙顿足大喊。可惜迟了!邵庆听到我的大喊,手指刚刚拉住叶飞的衣服就缩回了,正错愕间,那条影子飞快地贴上了他的前胸,青灰色的光芒倏地钻进了他的身体。邵庆脸上错愕的神情还在,可他的脸却也在眨眼间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他面对着我们缓慢地站直身子,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神情痛苦之极,好像在拼命抗拒着什么。“邵庆,你怎么样了?”“邵庆,你说话啊!快回答我们!”我、葛虹和许珊都焦急地发问,但是邵庆的神情实在太可怕了,我们都不敢靠近他。“常青,怎么办?这……邵庆不要紧吧?”齐震使劲推了推呆立一边的常青。“大家千万不要靠近他!……我来想办法!”常青的语气很奇怪,他盯着邵庆的眼睛看,似乎在犹豫什么。

片刻,邵庆的神情反而平复下来,他眼神空茫,脸上的青灰色也消褪了,整个人变得非常安静。我们发现了他的变化,一时不知道是好是坏。许珊上前一步小心地问:“邵庆,你……你还好吧?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没有!许珊,我没事。”邵庆笑了笑,准备走过来。“别动!……如果你再上前一步,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常青右手握拳,左手戳指着邵庆厉声喝道。“你怎么了?对我这么凶!”邵庆言笑晏晏,神情看起来也很自然。“你已经不是邵庆,别再演戏了!你是谁?你是那个假扮叶飞把她推下旧楼的蓝衣男生吗?”常青冷冷地说,“你就是在这幢旧楼制造一系列血案的那个厉鬼吧!”“哦,你怎么会猜到这个的?”邵庆,不是,也许是那个蓝衣男生,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我们,我、齐震、葛虹和许珊的脸一齐变色。“哼,我不是猜的!那条影子就是你的‘真身’吧,从它一竖起来,我就知道我找到了操纵那些……那些东西的元凶了!”“那你怎么没及时阻止我呢?”“我……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常青的神色紧张起来,他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

“其实,你早就猜到我是谁了,只是你一直不敢肯定!”“邵庆”淡然一笑,便不再去看常青,反而望着我们。常青的神色僵了僵,垂下头去。我们狐疑地打量着“邵庆”,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站在那,望着我们的眼神里并没有预想中的狰狞和凶恶,倒是云淡风轻的。“他”会是谁呢?我隐约感觉“他”应该是我熟悉的人。“你为什么要假扮叶飞把我推下楼?……你把叶飞怎么样了?邵庆呢?还有张露和莫倩倩,也都是你害的?你和我们有深仇大恨吗?”我已经认定“他”是那个穿蓝衣服的男生,所以愤怒地质问。“仇恨?我会和你们有什么仇恨!不但是你们,就连这些……”“他”顿了顿,扫视着四周,“自1929年这幢楼建成以后,陆续惨死、失踪的校长、老师和学生,都是和我无仇无怨的!”“他”的神情,有那么一刹那,竟然是颇为歉疚的,不过,那也只是“昙花一现”。“他”缓缓地把视线收回,神情渐冷,眼里闪出了讥诮和残酷的光芒:“即使没有仇怨,但在我眼中本来就没有什么无辜、有怨之分,我决不会放过你们!万千幽魂,才是我想要的!”“他”把手一挥,黑暗中“呼呼”地风声骤然猛烈,一团团惨青色的浓雾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气势汹汹地向我们逼过来。那些原本悄无声息、恍如木偶的东西也开始动起来,各种凄厉可怕的表情代替了木然,那些丑陋扭曲、血肉模糊的躯体疯狂地扑进灵石的白光里,全然不顾触及白光时变得更加残缺不全!“它们不怕你的灵石了!怎么办?快想办法啊!”葛虹和许珊惊惶失措地缩作一团,闭着眼睛急叫。我呆了呆,对这些不知是鬼还是妖怪的东西,灵石就算有力量能对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它施展出来啊!如果常道长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应付的!心里突兀地掠过这样一个念头。奇怪!我怎么会想起常道长来了?

“你这个恶鬼!看我怎么收伏你!”常青说着,左手举在胸前,神情肃穆,手指曲伸盘结,口中念念有词,紧握的右手指逢里金光隐现。咦?这情景怎么这么眼熟?没等我发问,他把右手潇洒地一甩,一道金光直奔“邵庆”的前胸而去。“邵庆”不屑地嗤笑一声,突然张开嘴朝那金光喷出一大口气。

恍若无形的气息却带起了糁人的阴风,金光半道被阻,在阴风里莫可奈何地打着转。我看清楚了,那是一道符,熟悉的朱砂符号在金光中鲜明闪亮,是“天师驱魔符”,我也曾经拥有过。看来,常青终究也对我隐瞒了一些事,他和常道长恐怕是大有渊源的,我暗自神伤。不过,用这道符来对付这样一个厉鬼似乎力不从心!“救命!那些东西……常青,快来救我们!”伴随着葛虹和许珊的惊呼,齐震气急败坏地叫嚷着,那些可怖的玩意已经逼到跟前,他们几个只好不停地左躲右闪,可是可以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少,好几次,那可怕的断肢残臂都要沾到他们的身体了,实在狼狈不堪!“拿道符就想来收伏我,真是不知死活!”“邵庆”望向常青的眼里满是居高临下的讥讽和怜悯,好像在看着一个自寻死路的可怜虫!常青神色不动,全无畏惧地迎着这蔑视的目光,右手也平举至胸前结了一个手印,那道“天师符”飞快地在风涡里旋转,未几,符竟然燃烧起来,转眼间就化为了灰烬。我心里一紧,一声惊叫几乎跃出喉咙。却见常青眼中光芒一闪,左手拇指掐住了中指和食指,清喝道:“疾!”那灰烬如同被胶水粘住一样,一眨眼就聚成一团,然后“啪”的一声爆开,三点白光冉冉升起,一下子变大了,在半空中一晃,变成了三盏摇曳着白光的灯!底座形如莲花,没有灯罩,就像是庙里供在佛前的长明灯。更奇异的是,底座在白光映照下,折射出七彩的、梦幻般的光芒,看上去像是色彩斑斓的琉璃灯!我们惊呆了,全都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似真似幻的灯。灯甫一出现,“邵庆”的脸色骤变,双眼立刻血红,惨青色的光芒在“他”的整个身体里乱窜。“九幽灯阵!……臭小子,你,你居然会使诈!”“他”好像非常畏惧灯所发出的白光,用手挡着光,踉跄后退。与此同时,那些围上来的可怕东西也僵硬地向后退去,而被灯光照到的,全身会发出“嗤嗤”的声音,身形逐渐模糊,似乎正在蒸发!

“哇!好厉害!……九幽,这么漂亮的灯居然起了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名字,真是太没学问了!常青,那是谁起的名字呀?恩,这灯有点诡异,是什么东西变的?不会也是鬼变的吧?鬼打鬼,哈哈,真热闹……呜呜……”“住嘴,齐震!你又胡说八道!”我反应过来,急忙拉过齐震,顺手捂住他的嘴。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处境刚好了一点,又开始胡扯、耍贫嘴,可怜常青刚才倒是神色不动,潇洒镇定,现在被他气得又瞪眼又咬牙,嘴都要歪了。“……你要把我闷死啊!……我只不过发表一点个人的看法嘛,这可是‘真知灼见’,干吗对我这么凶?咦,他的脸怎么拉得比马脸还长?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嘴怎么也歪了?”齐震拉开我的手,神情十分无辜地继续嚷嚷着。葛虹和许珊看看齐震,又瞅瞅常青的脸,实在憋不住了,很没风度地狂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笑了!……再笑,影响了常青,那些怪物再扑上来怎么办?”我连忙提醒她们,要笑,也要等我们安全离开这个鬼地方再笑,危险还没有过去呢!经我提醒,她们终于辛苦地忍住了笑。

第十九章 旧楼幽魂(十一)

为了怕齐震再胡扯,我只好代常青解释:“所谓‘九幽’,是‘下拔地狱九幽之苦’的意思。(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道家有三篆,金篆、玉篆、黄篆。其中的黄篆斋就叫‘黄篆灯仪’,也叫‘九幽灯仪’,是专门用来摄召、超度亡魂的,这灯阵叫‘九幽’估计也是一样用途的。”说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我抬眼注目半空中的那三盏灯,奇怪,怎么……只有三盏?我依稀记得,“九幽灯仪”的主灯应该有九盏,四周还应该有辅灯一百五十六盏!何况,如果是正一派的法师起坛,应该还有“阳平治都功印”啊!(常道长应该是“正一派”的。)“常青,赶紧解决它,这个鬼地方像地狱,再待下去我们都要变成鬼了!……咦,你这个灯阵怎么来来去去只有三盏灯啊?未免寒酸了点!”我一个疏神,齐震又开始胡扯了。常青的神色好像恨不能腾出手来找块破布,好塞住齐震的大嘴巴。“邵庆”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原来如此!差点上了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的当!”“他”僵硬地抬起头,鲜血淋漓的脸上忽然全无表情,青灰色的光芒全部缩到了“他”的背后,“他”就像没有生命的木偶,惨白的双手机械而凌厉地抓向常青,完全不受灯光的影响。常青非常无奈,只得一边躲闪,一边变换手印,半空中的三盏灯不断移动着位置,光焰时明时暗。对“邵庆”虽然无用,但光芒所至之处,围着我们的那些怪物却消散了不少。“常青,有没有灯了?再弄几盏出来啊!”齐震扯开嗓子提醒。常青满脸无奈,左手虚晃,右手从口袋里又飞快地掏出道符,一抖,符便燃起一团火。他把那团火扔向半空,投进了灯焰中。光焰暴涨,“扑哧”几声过后,那三盏灯猛地叠合又分开,一下子变成了九盏,以三三之数,成品字形扑向“邵庆”。九灯齐耀,光生七彩,璀璨的光芒直直地射进“邵庆”的双眼之间。光束如有形的利剑,穿透了“他”的额头,直逼那青灰色的影子。影子扭曲躲闪着,却被七彩光束牢牢“咬”住。影子终于缩成一团,极不甘心地离开了邵庆的身体,消遁在浓雾里。

它一离开,邵庆就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像一个被揉坏的布偶,对我们的呼唤完全没有回应。眼看着他的身体逐渐冰冷、僵硬,面色由白转青,生命的迹象消失磬尽,葛虹和许珊失声痛哭起来,半是悲痛,半是恐惧。齐震望着虚空,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常青神色黯然,九灯的七彩光焰开始明灭不定,飘摇如风中之烛,投射在各人的脸上,青红交杂,光怪陆离,恍若异世景象。“你早知道会这样的,是不是?”我咬牙望向常青,“‘九幽灯仪’本来就是幽醮,是不能对活人施用的,是不是?”愤怒,把我的悲痛和恐惧都压了下去,也蒙蔽了我的理智。听到我的大声叱责,葛虹和许珊停止了哭泣,愕然地望着常青,齐震对着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常青的神情复杂,眼中流露出内疚和痛苦,但却没有出声辩解。“干吗不说话?我在等你解释!”我不依不饶地逼问,态度极差。常青垂下头,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苦涩:“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这个灯阵……它……”“它没结成功,是吧?哈哈哈……”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令人胆战心惊的狂笑翻滚着,把我们包裹在浓浓的杀气里。常青猛醒,急忙想抬手结印,浓雾中无数条青灰色的影子,闪着诡异的水光,如同扑火的飞蛾,射进了九灯的光焰里。七彩的光焰如绚丽的烟花全力绽放,但,转瞬消散。九盏变回三盏,三盏已经暗淡无光的灯,跌落于地,无声无息地化为了灰烬!常青像被无形的手扣住脖子抛了出去,身子飞起,然后重重地跌在地上。我后悔莫及,我居然忘了此时的处境而苛责常青,让他分心,结果给了它趁虚而入的机会,害了常青,也害了大家!

我无暇理会齐震他们的惊呼,扑过去扶起常青,他的额角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地上,此刻鲜血长流,虽然没有立刻昏过去,挣扎了几下却再无力站起。“常青,你怎么样?”他艰难地微微摇头,随即焦灼地望着我,眼睛里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充满了殷切的期盼。我一惊,难道……他要我去对付那个厉鬼?常青毫不迟疑地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我当场石化!不错,我是很想消灭它,但就凭我,怎么看怎么像是去送死的!“……相信你自己!”常青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耳边低低说道。鲜血滴落在我的手臂上,炽热,滚烫,我心里一热,全身似乎充满了力量。常青的信任给了我无比的勇气,不管结果如何,我也要试一试!

我轻轻放下常青,站了起来。浓雾中无数的影子翻滚着,重新叠合成了一条狭长的青灰色人影。它不动声色地默立,从上到下闪动着诡异的水光,冷意寒彻心肺,如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因为这寒冷而颤栗,但我没有停下脚步,常青的鲜血淌过我的右手手臂,滴入手心里,手心里那个火焰烙痕慢慢凸起,泛起了熟悉的、熔化般的痛楚感觉。我在那影子前站定,静静等待。时间仿佛也被这寒冷冻结了,我和它面面相对,青灰色的雾遮掩了它的面目,我看不清它的表情。只看见它举起“手臂”,扭曲的前端闪动着水波样的寒光,向我双眼剜来。来不及眨眼,寒光就触及了我的眼皮。然而我却突然敏锐地察觉到它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这稍纵即逝的片刻犹豫,是我唯一的机会!我飞快地伸出右手,准确地抓住了它的“手臂”。手心里被鲜血浸湿的火焰烙痕爆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如一道迅疾的闪电击碎了它的“手臂”,然后毫无停顿地刺穿了它的“胸膛”。青灰色的人影剧烈地摇晃,被刺穿的胸口有一点金光在扩大,随后像碎裂的瓷器一样,无数金色的裂纹漾散开来。我退后一步,冷冷地望着眼前浑身迸射金光的人影徒劳地挣扎了几下,碎裂成片,然后消散于无形。我回过头得意地对常青一笑:“看来,我也不是全无用处的!”常青勉强站起身,捂着还在不停流血的额头,虚弱地苦笑:“咳咳,是我没用才对,你怎么会没用呢?”我突然感到诧异,周围怎么这样安静,特别是齐震那个大嘴巴,怎么可能也不发出声音?我转过身,只见葛虹和许珊满脸惊骇地盯着我的身后,齐震的嘴巴张得老大,足可塞下一只鸵鸟蛋。

难道有更恐怖的东西出现了?我不敢立刻转身,只是一点一点把头扭转回去,身后的青灰色浓雾已经褪尽,围着我们的那些可怖的东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熟悉身影袅袅婷婷地伫立着,旁边依偎着那个蓝衣男生,此刻他天使般美丽的脸上依旧带着纯洁可爱的笑容。我的心顿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痛楚如潮水般奔涌而来。我眼前一黑,嘴里竟尝到了几丝鲜血的腥甜,身子踉跄了一大步,几乎扑倒在地上!是的,终究还是被常青猜中了,身后站着的竟然真是我视若亲人的凌老师!她真的是这幢旧楼里力量强大、难以捉摸的厉鬼!我痛彻心肺,此时就算是用“万箭穿心”也不足以比拟我的痛苦。

“凌老师!……为什么?……”好半晌,我才有勇气转过身来艰难地问。“……美丽的泡影必定会幻灭!这命运的际遇,世间的悲欢离合,半点也不由人!”“你也可以算是人吗?”齐震和常青齐声大喝。“……这世上万物,有因才会有果!虽然是命运摆布,但是谁种的因,谁得的果,却并不是无缘而生的。”凌老师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说了这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因果?这旧楼的因果跟我会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凌老师的眼光闪动,视线移到了我的胸前。我跟着垂下眼帘,胸前只有——灵石!我蓦然双眼圆睁:莫非……凌老师是因为灵石才找上了我?这旧楼的一切也与灵石有关?

仿佛是洞悉了我心中所想,凌老师淡淡一笑:“你们知道吗?六十多年前,预言这里风水极差,是阴气极盛的‘绝户地’的人就是我!……我苦劝他们不要在这块地上建教学楼,不要在楼前种树植草……可是,却没有人肯听我的话。于是,一个又一个,死于非命……”“他们不肯听你的预言,你就杀了他们?”常青虽很虚弱,但思维依然敏捷。“我?哈哈哈……”她突然仰起头纵情大笑了起来。她本来风姿绰约,神情举止总是那么淡定从容、温柔可人,可是此时的大笑竟是如此疯狂,其中充满了愤懑和苦痛!

我们呆若木鸡,心情复杂地望着凌老师。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失态地狂笑过,似乎要把郁积在胸中的所有块垒从这笑声里尽数发泄出来!狂笑当哭,我的脑子里突兀地滑过这个词,也许,凌老师也是有什么苦衷的吧。“别笑了!”齐震面色苍白,猛然大叫道,“如果不是你,那又是谁?”“谁?……哼哼,我也想知道是谁呢!……”凌老师却止住了笑,失神地望着黑暗的虚空喃喃轻语。

“不管怎么样,历年来被你所杀的那些无辜的老师、学生,他们死得那么惨,你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和不忍?”常青质问道。“你们只知道他们死得惨,他们无辜;可是,有谁知道,我们更无辜!”一直依偎着凌老师的蓝衣男生开口了,他黑色的眼眸如一泓深潭般波澜不惊,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嘴角边动人的笑容慢慢漾开来,配合着温柔的语气,是那么美丽纯洁,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残酷而血腥,“我,是第一个惨死的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风和日丽,我背着书包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放学要早点回家帮妈妈做晚饭。转弯口开过来一辆汽车,要知道那时候汽车可是个稀罕物!我特意停下,后退了几步,几乎靠在了墙壁上。眼看那辆汽车慢悠悠地开近,在距离我大约五、六米的地方,突然失控。我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看见深黑色、笨重的车头把我撞得飞上了半空。不过奇怪的是,我听不到一星半点的声响,哪怕是最微小的,刚才还热闹嘈杂的街口一下子万籁俱寂,仿佛正在播放一场无声电影。我毫不费力地在空中轻盈地转身,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我像一只自由飞翔的燕子,迎着微风俯视大地。我看见许多人涌过来,围在一辆冲上路边、撞瘪了头的汽车旁,一个额头上在淌血的男人费力地钻出车来,惊恐万状地瞪着车头前方,那里沿路人家的墙壁当中,‘嵌’着一个男孩子。他的两条手臂像麻花一样乱七八糟地扭曲着,他的整个身体仿佛是一头刚摆在砧板上被乱刀斩过的、带皮断骨的猪,鲜血从他被无数断折的肋骨戳穿了内脏、戳破了皮肉的前胸后背里喷溅出来,从他张开的嘴巴里喷涌出来。但他的脸却是完整无缺,上面没有一点伤痕,那是一张美丽纯洁的天使般的面孔,深黑晶亮的大眼睛里甚至还带着几缕迷惘的神色,似乎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浑身一震,一种就像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极度的痛楚席卷了我的每一寸神经,我忍不住撕心裂肺地狂叫一声,就从半空中直直地跌下来。因为我发现,那个嵌在墙里的男孩子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他就是我!一瞬之后就将死去的我!

我不甘心,这世上还有太多我没尝试过的乐趣,还有太多我来不及做的事,我甚至还没有跟妈妈告别,想到这,我就什么也不顾了,用尽所有的力气扑向墙壁,我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血肉模糊、濒临死亡的身体无处不在流血,所有骨头都好像断了,别说去见妈妈最后一面,就是轻微的呼吸一下都感觉五脏六腑像是爆裂成了碎片,大概所谓的‘千刀万剐’也就是这样的了!我的眼前一层层的白雾蒸腾而起,遮天蔽日,人世间的东西在我眼睛里消失了。我只是一径想着:我要回去,回去见妈妈最后一面!”蓝衣男生的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但他双眼里闪动着凛冽的寒光,嘴角的笑灿烂得令人寒毛直竖。

第二十章 旧楼幽魂(十二)

“第二个死的是我。www.65txt.com”凌老师转过头来又温柔又苦涩地望着蓝衣男生,爱怜横生地轻抚着他的头发,“我是他的妈妈。”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一酸,不觉想起之前凌老师对我的温柔关切。“什么?你是他妈妈?!……你到底是谁?”常青猛地放开了捂住额头的手,一个箭步跨到她跟前。“你还没猜到我是谁?”凌老师略带讽刺地瞥了常青一眼。“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常青脸色怪异,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猜测。“有什么不可能?这幢大楼的设计师就是我的丈夫。”凌老师冷冷地说。“你连自己的丈夫也杀?”我失声叫道。“我家和他家比邻而居,我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他从小就很聪明又笃信科学,本来发誓长大要做个优秀的科学家。后来,他对建筑发生了兴趣,就做了设计师。”凌老师没理我,顾自回忆着往事,“他却不知道,我和他在某种程度上可算是同行。那年,他对我说起,他以前的一个同学要开办一所新式学校,新的教学楼准备建在一家大户人家刚刚卖掉的地产上。我当时就问他,这户人家为什么要卖地产,是因为天灾还是**?他说,只是因为那户人家的姨太太刚生了个儿子,不愿再住,所以卖掉了地,另修豪华‘别苑’去住了。我一听,就知道其中必有蹊跷。添丁是件大喜事,但决不能同时卖地迁居,这会对孩子的命格有很大的影响。于是,我当天就偷偷去了那里查看,顺便打听那户人家的情况。

我刚一走近,就感觉那里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萦绕着,这力量应该很强大,可是却透着诡异,因为它极不稳定,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光,时隐时现。我心里隐约升起不祥的预感,硬着头皮走进去,围墙里曾经是房屋的地方现在遍地是碎石瓦砾,这家人家速度极快地搬走了,连之前住的房子也已经夷为平地了。触目所见,是空荡荡的一大片,阴冷刺骨的风不知是从哪里吹来,都聚集在院子的中央,怪异地贴着地面不停地旋转,好像永不停息一般。半空中,可怖的血红色光芒像一张弧形的大网把这片土地罩得严严实实的。瓦砾下的泥土色呈深黑,却带着点点猩红,就像是嵌入了凝固的鲜血。我使劲一跺脚,别说是脚印,就连浮尘也没飞起一丝,干硬得堪比花岗岩石。我知道,那股强大的诡异力量使这里的地气严重受损,导致五行错乱,阴长阳消,这里成了“三阴绝户地”。我浑身发冷,像中了邪似的站在那,血红色的光芒在我的眼前跳跃,渐渐的,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血花!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以后悲惨的命运,可是却无法改变。”

“怎么没有办法?你可以把这些情况告诉你丈夫啊!”葛虹忍不住插嘴。“告诉他?……你去对一个新式学校培养出来的、笃信科学的设计师解释什么叫‘三阴绝户地’?”凌老师苦笑,“倘若你们不是亲身经历,会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会懂这种事的呢?”齐震握着拳,似乎正在竭力忍耐什么,神情很奇怪。“我早就说过了,我和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同行。”凌老师瞥了常青一眼,“我学的是堪舆之术。”“堪舆?那是什么职业?”许珊和葛虹相顾茫然。“她是一个风水师。”我和常青同时回答。凌老师朝我微一颔首:“对,我从小学的就是这个。本来纵使是‘三阴绝户地’,我也有办法扭转。只不过,面对那诡异的红光,我突然觉得心胆俱丧,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我猜想它有慑魂夺志的力量。好半天,我才打起精神离开那里,去周围邻居处打听那户人家的情况。原来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是做丝绸生意的,原籍闽南,原配夫人是他的同乡,有六房姨太太。他的四夫人最近给他生了个儿子,是他唯一的孩子。不过孩子一出生就一直生病,奄奄一息的。也不知道他是听了谁的主意,就把自己家住了许多年的宅子低价卖了,另外买了前清富商留下的一处规模颇大的私家园林去住。想来这本是对付那个孩子的,不过,到底是谁干的,却很难确定了。”闽南?做丝绸生意的?天哪!那不就是孙安宁家吗!诡异的红光,强大但不稳定的力量……难道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这块“灵石”?

我面色大变,本能地低头去看灵石。“你也明白了,是吗?”凌老师凄然一笑,双眼死死地盯着灵石,恨意从她全身迸发出来。这种恨,我只在孙安宁身上看见过。“不……不,我不明白。你说那,那红光是对付孙……那个孩子的,又说你有办法扭转‘三阴绝户地’的,后来,怎么会……”“扭转?你什么时候见过天意能扭转的?我竭尽心思,用尽方法想要避开那悲惨的命运。可惜,终究还是没有用!我的丈夫根本不听我的劝,他和那个校长选定了那里,设计好了新大楼的图纸,就立刻开工兴建。楼成之日,我们的独子就当街惨死!两天之后,我也横尸家中。我是悲痛过度,以至心神恍惚,跌进了装满沸水的大盆里而死的。我死之后,我的丈夫就在这幢大楼里自尽了。”“胡说!他不是失踪的吗?”齐震冷笑。“你说他自尽,那他的尸体呢?怎么不见了?还有那些后来失踪的校长、学生,他们的尸体怎么也不见了?”常青双眼灼灼,一瞬不瞬地逼视着凌老师,“总不会是被你吃掉了吧?……或者,你连他们的魂魄也一齐吞下去了?”

“原来,你也不是那么无用!”凌老师露出惊异的神色。“吞魂魄!”“吃……吃尸体!”葛虹和许珊齐声惊叫,又抱在一起开始簌簌发抖。“常青,不要胡说!这怎么可能呢?”我不相信,就算是厉鬼,也是“身灭神存,唯留虚形”了,只听说索命杀人,又怎么能吞魂魄,更遑论吞吃尸体了!常青一扫刚才因为失血而虚弱不振的样子,变得神采焕发:“你因为深爱独子,却无法救他免于惨死,所以索性跳入沸水中,用小刀刺进心脏,临死之前以自己的‘心血’施法炼出自己的生魂,然后把你的丈夫引到旧楼杀死,再用他的尸体和魂魄为引,施展‘噬魂解魄术’让你和你的儿子能‘魂附神归’,以旧楼这个绝户地为倚仗之所,用杀戮制造冤魂,进而吞噬魂魄来维持你们虚假的存在!”我呆呆地望着常青,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额头不再流血了,双目如炬,神采奕奕得让我感到陌生。而他刚才的话更让我愕然,凌老师居然能在临死之前炼出自己的生魂,这可不是普通风水师能够做到的;还有什么“噬魂解魄术”,一听就知道是邪术,凌老师又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呢?

“虚假?哼哼,难道只有你们的存在才是真实的?这世上有这么多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人,他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凌老师对常青的话嗤之以鼻。“那么,建筑在杀戮之上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常青冷笑反问。“我和妈妈既然能够存在,必定是有意义的。至于杀戮,那是一种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样的手段去促成不都是无可厚非的吗?这不也是你们所遵循的规则吗?我爱妈妈。妈妈也爱我,我们谁也不能失去对方。所以,我们选择了这种方式,借助‘三阴绝户地’和那股诡异力量,制造横死的冤魂,然后施法吞噬它们,我和妈妈就能一直存在下去了。哦,对了,因为法术的限制,必须让那些人死得很惨;又因为力量不稳定,我们也不是经常能进行杀戮的,也就隔个十年杀一批吧!”蓝衣男生似乎故意要刺激我们,竟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虽然他的笑颜艳似春花,但我们却如入寒冬,这恐怕是我们此生见过的最令人齿冷的笑容。他竟然把这样血腥残酷的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理所当然,只能证明他真的不是人,人类所有的美好情感:仁慈、友爱、同情、怜悯……在他身上都已经消失了!一旁的凌老师静静地听着,却神情淡漠,眼底更是波澜不惊,显然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凌……凌老师,难道你还要再继续……继续这样下去吗?”我语音艰涩颤抖,语气中难掩哀恳。“傻孩子,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还用得着问吗?……既然天地不仁,我又为何要可怜别人?生杀予夺,尽由我心!”凌老师娓娓而述,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可不知怎么,我眼一花,她已来到我身边,眼中是一片冰冷的杀机。她的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她抬起手,青灰色的光影向我当头劈来。

我动也不动,不知道是负气还是哀伤过度,心里直想着:连凌老师都这么对我,不如死了好呢!谁知,这个念头刚一闪,我的眼角就瞥到有一个灰乎乎的庞然大物猛地朝我飞来,一下子把我撞出好几米远,然后一起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一片耀眼的红光直射凌老师和那个蓝衣男生,红光过处,一张巨大的明黄色符纸次第展开,数个大红朱砂写就的篆字凸显其上。一个我颇为熟悉的声音,低低地吟诵着一些拗口难辨的句子,那几个篆字立刻鲜活起来,它们跳跃而出,将凌老师和蓝衣男生团团围住,鲜红欲滴的颜色让它们显得格外杀气腾腾。随着一声轻叱,符纸上现出九个光点,转瞬,光点化为九盏硕大的七彩琉璃灯,放射出炽烈的白光。一阵清冷的风吹来,纯白的光芒像挥洒出去的水滴,闪烁着,摇曳间,一盏盏小巧的白灯仿佛雨后春笋般遍地而生,绚烂的光芒让这个原本阴森黑暗的死域有了暖意和生机。

一个久违的身影出现在常青的旁边,正气凛然、神采奕奕的双眼使得他平凡无奇又略见苍老的面容此刻变得光芒四射。“常伯伯!”“大伯,你终于来了!”我和常青同时喊道。常道长今天穿得十分严整,只见他穿着青灰色的道袍,腰间束着一条明黄色的缎带,肩上背着一个黄色的旧布包,前胸和后背上都绣着太极八卦的图案。“小星星,没摔坏吧?你这孩子,她要害你,你怎么躲也不躲?”常道长虽然在说着责备的话,可是神情关切,根本没有半点责怪我的样子。“她没事。有大伯在,怎么会有事呢?”常青揪了一把头发,朝常道长讪笑。我摸着差一点摔折的腰,慢慢站起来,白了常青一眼,心想:你倒说得轻松!然后低头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撞倒了我。一看,唉,原来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我不陌生的人,那个教务处的王老师!想来是常道长危急之下无暇考虑,就把他顺手扔过来救我了。他也被撞了个晕头转向,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来。他十分尴尬地望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求助又不敢开口,那张平庸的脸上满是惊惶和痛苦,让他看起来更加委琐。我本来因为凌老师很讨厌他,但看他这个样子,又觉得他可怜,刚才好歹也算是他救了我。于是,我不情愿地走过去扶他。他的身材瘦削,却好像生了根似的死沉死沉,拉都拉不起来。

“不要!”出乎意料,一直默然拥着蓝衣男生站在光圈中的凌老师突然大叫着向我们冲来。常道长一挥手,冷冷地说:“到了此时,犹不知悔改,那就让你领教一下‘九幽灯阵’的威力!”话音一落,那九盏琉璃灯一齐升起,白光交织成一片璀璨的光幕,把凌老师和那蓝衣男生牢牢罩住,鲜红的篆字倏地拉长,变大,如团团炽焰,泰山压顶般印上了他们的头顶心。蓝衣男生惨叫一声,五官开始扭曲变形,身体里飞出了一个个面目不清、身形模糊的灰影。那些灰影一碰上光幕,便化为一阵轻烟消散在空中。凌老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神情痛苦之极,再也无力向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但她仍死死地望着我,徒劳地向我伸出手,眼睛里充满了无奈和苦涩,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想告诉我却无法表达。

我心一软,放开了那个王老师,想去握凌老师的手。“危险,别过去!”常道长和常青齐声大喊,齐震眼明手快跳过来,硬是把我往后拽。“别拉我!凌老师,你……”我直觉感到凌老师是真的有要紧的话想对我说。“小星星,别胡闹!”常道长打断了我的话,同时轻轻一弹中指,光幕猛地收拢,凌老师和蓝衣男生被收束成长长的一条,身形渐渐淡去,终于淡得像一层虚幻的影子。凌老师依然伸着手,蓝衣男生依偎着她,但他们的身影却像水中泡沫般一瞬间破碎成了千万片,融入了空气中,不复存在!

第二十一章 旧楼幽魂(十三)

我黯然凝望着最后一缕碎片消失,心里又酸又苦,五味杂陈。(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唉,这恐怖又难缠的旧楼厉……幽魂终于被我们消灭了!哦,大伯,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常青嘴上在问常道长,眼睛却有些担忧地瞟向我。“你还好意思说呢!如果不是你学艺不精,哪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出马?”常道长甩了甩袖子,脸上掠过几丝很不自然的神色,“我在旧楼外面耽搁了一会,所以来晚了。”“耽搁?咦,大伯,你的袖子上怎么到处都是洞眼?您老在外面碰到什么了?喷火的妖怪吗?”常青惊异地望着他大伯的衣袖嚷着。被常青这么一说,我们才注意到常道长道袍的两只袖子上全是一个个焦黑的小窟窿,像是被无数飞溅的火星灼烧出来的。“啊?还有?!”葛虹和许珊忍不住齐声惊叫,随后就用满怀希冀的眼光瞅着常道长,“道长,你是不是已经把它消灭了?”“没有。……哦,我的意思是我在外面碰到的不是妖怪。”常道长的嘴角带着奇特的苦笑,他似乎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把手一招,七彩琉璃灯又变成白点回到了那张有朱砂篆字的黄符上,黄符慢慢恢复成手掌大小,又缓缓卷起,飞回到常道长的手里。“常伯伯,你碰到的到底是谁?”虽然觉得常道长的反应很奇怪,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八卦一下。

“咳咳,是个无关的人。……小星星,你刚才那么做真是太危险了!‘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你怎么能轻易相信它们?”常道长迅速转移了话题。我紧抿嘴角,垂下了头,实在是无言以对,痛楚的感觉汹涌而来,凌老师温柔慈爱的笑颜和冰冷残酷的眼波交替出现,半明半暗,缥缈似烟霭纷纷,谁又能分辨得出其中的真心和假意呢?“那个……道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我们在这待得够久了吧,再不走,我都要变成化石了!”葛虹瞟了我一眼,似有不忍,就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地把话题扯开。“是啊!是啊!反正害人的都……都灰飞烟灭了,我们还待着干什么?”许珊也急急附和。我默然不语,但觉得有什么冷冷的东西滴落在手上。不敢抬头,怕看到他们怜悯的神情,也怕他们看到我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谁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刚才的那对母子只不过是两个棋子,唆使、操纵它们的幕后黑手还没跳出来呢!”常道长的话像一声惊雷炸响在我们耳边。

“什么?”

“棋子?”

“还有?”

“幕后黑手是谁?”

我们呆了呆,立刻七嘴八舌地询问,语气诧异中带着无比的惊惶,原本以为是戏到终场,曲尽人散了,谁料竟然还有重要人物没有粉墨登场,这场戏还真是“一波三折”呢!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霍地抬起头,胡乱抹去眼泪冲到常道长身前:“常伯伯,这幕后的黑手是不是跟凌……那个旧楼设计师失踪的尸体有关?”“对。也和历年来旧楼所有失踪的尸体有关!”常道长面带赞赏之色,微微颔首。“尸体!”葛虹和许珊倒抽一口冷气,眼睛不由自主地望了望不远处地上已经僵硬的叶飞和邵庆,立刻噤若寒蝉。

“大伯,你的意思是处理尸体的另有其人?”常青若有所思地问。“当然!你什么时候见过会吞吃尸体的幽魂?”常道长拍了拍常青的脑袋,语带责怪。“啊……实、实、实在太……太可怕了!怎么办?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那个几乎被我们遗忘的王老师突然哭天抢地地哀嚎起来,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换在平时,看到这么滑稽的场面,我们肯定要笑翻了,可是在此时此地,大家心里油然而生的却是哀戚和无助。幕后的黑手会是谁呢?大家面面相觑,连齐震也一本正经地望着依旧死气沉沉的四周,紧紧皱起了眉头。

“嘿嘿!是——我!”瓮声瓮气的古怪声音像是从地底冒出来,干涩阴森,听得人牙根都发痒。“谁?”常道长和常青齐声喝问,我们也紧张地环视四周。周围虽然昏暗不明,但没有了青灰色的浓雾和水光的遮掩,视线所及还是分辨得出有无东西出现的。没有人,也没有其它东西出现!

“干什么藏头露尾地?是人是鬼都出来给我们看看啊!”常青冷笑。“呵呵。我不是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嘛?怎么看不见我?”我们如受雷击。不约而同地瞪圆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地地面。那里空荡荡地。只除了——两具紧挨地尸体!声音正是从叶飞和邵庆地尸体上传来地!话音未落。他们俩就都竖了起来。然后直直地站起身。缓慢地迈步朝我们走来。邵庆还稍好一些。只是面色铁青。模样基本没变。叶飞就可怖了。血流满面。面容扭曲。偏偏嘴角歪斜。好像还在笑。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近。连骇叫地声音都梗在了喉咙口。幕后地黑手居然会是他们?两个死人?

“尸变了。诈尸啊!”齐震猛地哇哇怪叫。合身扑上。紧紧地抱住了我。我立刻满脸通红。用力挣了好几下也没挣脱。他这时地力气倒是大得惊人。“喂。喂。快放开!”我扯着齐震地衣领。想让他松开手。开玩笑。就算真地是诈尸。抱着我就有用了吗?这时。一直默默观察着叶飞和邵庆地常道长突然一跺脚。冷冷说道:“哼!装神弄鬼。还不给我现出原形?”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袖子里飞出两张黄符。正正好好贴在叶飞和邵庆地前额上。他们地身形一滞。就停下了脚步。

“哇。好厉害!”葛虹和许珊也终于回过神来。拍手叫好。

“大伯。解决了?是行尸吗?”

常道长脸色凝重。摇了摇头。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们。我好不容易扯开了齐震地手。正想喘口气。却见他们僵硬地举起手。居然去掀额上地黄符。他们地手指刚一沾到符纸。两张符立刻化成了灰烬。我心神一震。因为我发现他们地手很奇怪。颜色乌黑不说。手上地皮肤在不停地蠕动。感觉上像是裹着一条条枯藤样地黑虫子。

“常伯伯。你看他们地手!”我大声提醒。

常道长点点头,并没有意外的表情,他将双手缩回衣袖中,嘴唇翕动,默念着什么。须臾,他的右手从袖中伸出,一道黄光闪过,地上多了两截乌黑的胳膊,叶飞和邵庆重新轰然倒在了地上。常道长的右手捏着一把锋利无比却笼罩着黄色光芒的剑。

“大家快看,胳膊上有……东西……”葛虹指着地上大叫。

“……是黑虫子!”许珊悚然。

“不是虫子!……好像是枯树枝或者藤蔓一类的东西!”常青走近一步仔细看了看说。

“哎,它会动!……哎呀!钻进土里去了!”葛虹诧异地大喊。

果然,那些黑色的像长虫子又像枯树枝的东西,一落地,就飞快地离开胳膊往土里钻。那地面坚硬无比,可是它们却像游鱼在水中一样穿行无阻。而且它们一钻进地里,就好像会繁殖一样,地面开始有数也数不清的、鼓起的小包,纵横交错,快速地穿行着。

常道长皱起眉头,思忖了一下,果断地用剑猛力一插,插进了地面上一个鼓起最大的包。宝剑上黄色的光芒大盛,“噗”的一声闷响,大包炸开,随着黑红的泥土向外喷溅出许多鲜绿色的汁液。绿色本是生机勃勃的颜色,但是看到这些粘稠的汁液奇形怪状地在地面上蠕动,却实在无法令人感到愉快。

“真恶心!这是些什么东西啊?”葛虹和许珊赶紧躲到了常道长的后面。

“绿色的……会不会是这地下长着的什么植物?”齐震拉住我的手问。

还没等我开口,四周地面上鼓起的包全都炸开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滴汁液喷出,常青连忙蹲下身去查看。

“小心!”常道长一边提醒他,一边也持剑靠近一个炸开的包。毫无预兆的,那炸开的地方突然伸出一根根粗长的、长着无数分叉的像树枝一样的东西来,缠住了常道长和常青的腿。喘息间,它们就攀缘而上,一圈圈,一道道,把常道长和常青捆得结结实实。

在葛虹和许珊的惊叫声中,地面上被炸开的其它地方仿佛生出了无数只手,那些树枝样的怪东西随意伸展着,碰到物体就马上缠绕上去,牢牢将其捆住。倒在地上的叶飞和邵庆的尸体转眼间就被这些东西缠绕、覆盖。葛虹和许珊一边惊叫,一边惊惶躲闪着。不过,它们却似乎不敢接近我,因为我胸前的灵石依旧散发着灿烂的白光,连带紧靠着我的齐震,也暂时没有被那些怪东西缠绕、追逐。常道长连忙用宝剑向外猛力一拉,锋利的剑刃一下子割断了捆着他的东西。他一脱出身来,立刻挥舞着宝剑去砍捆在常青身上的那些树枝状的东西。黄色的光芒闪烁着,被砍断的东西纷纷落在地上,常青很快也挣脱了出来。只是,这些东西并懂得害怕,因为它们正源源不断从地里冒出来,伸展、扭曲、缠绕、捆缚,张牙舞爪,很是嚣张。

“很不对劲!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齐震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和焦虑,他紧紧攥着我的手,手指几乎陷进了我的肉里。

“当然不对劲!不过你更不对劲!真是个‘活宝’……我的手背快被你戳出洞来了!”我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骂他。

“你不相信我?真的,我觉得现在心慌得厉害,好像有什么……悲惨的事就要发生了!”齐震深深凝视着我的眼睛,神情凄苦无比,黑色的瞳人里闪动着那样深邃的悲哀,使得他原本熟悉的脸庞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我的心猛地一痛,解释不清的惊惶突然淹没了我,有什么画面滑过我的眼前,但是无论我怎么竭力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好了,我相信你。有常道长在,不会发生什么悲惨的事,别胡思乱想了!”我定了定神,柔声安慰他,却没觉察自己的话“前言不对后语”。

“救命啊!快……救我!”突兀的哀号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转头一看,那个王老师被怪东西缠住了。只见他手脚乱挥,一边竭力撕扯着缠绕上来的“树藤”(看上去比较像),一边呼喊求救,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刚才溅到的汁液,黏糊糊、绿汪汪的,配合着被他自己扯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颇似一棵筑着鸟窝、形状古怪的矮树。这时,我耳边又听到葛虹和许珊的惊叫,她们也被缠住了。

常道长向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和齐震去帮帮那个王老师,然后就挥舞着手里的剑,不断地砍着那些不停缠绕上来的“树藤”,和常青一起去救葛虹和许珊了。

我朝王老师走去,齐震步履沉重地跟着我,他的手依然紧紧攥着我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死命抓着的一根稻草。我不安地瞥了他一眼,竟然荒谬地觉得他的状态比那个王老师更危险。不错,他一直是非常夸张又喜欢耍宝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深切的焦虑和恐惧,仿佛他正在走上一条不归路,悲惨的际遇随时会降临在他头上;但他的眼神清晰而又冷静,恍惚中居然还带着某种期待。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我看错了?或者他……也不是齐震?

我被这种想法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把手抽回来。齐震突然偏过头,低低地凑近我说:“我去帮他,你在旁边等。你,千万、千万要小心!”他的语气非常郑重,而且不舍,他的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那目光热切地让我心里发毛,又不是上演什么生离死别的电视剧,不用这么夸张吧?

“快来……救命啊!”那个王老师叫得越发凄惨。

齐震终于松开了我的手,他的脸上绽开了招牌似的活宝笑容,对我大声说:“大小姐,你就站在旁边看着吧!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弄就行了!”说着,他又动作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昂首挺胸地冲向目标。这确实是我熟悉的齐震,可我反而觉得心里难受,涌起的是一种奇怪的、患得患失的感觉。我怔怔地看着他奋力撕扯着那些“树藤”,脑海中却无由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来……来帮忙!……不……不行了!”断断续续的哀叫声从脚边响起,那些“树藤”越来越多,齐震没有工具,不但救不出人,连自己也渐渐被缠住了。我又回头看常道长他们,只看见一道道黄光在闪动,他们正在努力靠近葛虹和许珊,砍断那些疯长的“树藤”,一时间,也无法顾及我们这里。

我无暇考虑其它,蹲下身去帮忙。灵石的光芒炽烈,恍若实质的有形物一般,白光所过之处,“树藤”纷纷断落在地。

“齐震,把手给我,我拉你起来。”我把手伸向齐震,准备先帮他脱身,再救那个王老师。我的手指刚刚碰到他的手背,他突然面色大变,睁大的双眼中闪出凛冽的杀意。正错愕间,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把我向旁边猛力一抡。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我已经重重地摔在地上,嘴巴一定磕破了,因为嘴角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滴落,满嘴的牙齿都好像被震得要掉下来了。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不成功,不知道右手是不是脱臼了,稍微一用力就钻心的痛。我不相信齐震会伤害我,转头叫他:“齐……”只叫了一半我就呆住了。一个浑身绿油油的人正冷冷地站在我面前,他的一只手,漆黑、生硬,像干枯变形的大树枝,牢牢地扣住了齐震的脖子。是那个前一瞬还在地上凄惨呼救的王老师!

原来他才是操纵凌老师母子的幕后黑手!这个念头刚一闪现,他就朝着我狰狞地一笑,另一只漆黑、生硬的手已经伸到了我的脖子上,只要一用力,就能捏断我的脖子。一道疾射而至的黄光,齐根削断了那只手。是常道长!他见情况危急,飞出了手里的宝剑,及时救了我。

“呵呵!正一派的‘五雷剑’也不过如此!”王老师嘴角一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心!他的……目标是……”齐震万分焦灼地盯着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的脖子旁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像是被刀划破的一样,正在向外涌着鲜血。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左手捡起落在一边的宝剑,就朝扣着齐震脖子的那只手砍去。“扑”的一声闷响,那只手竟然轻而易举地被我砍断了,感觉像是砍在一块朽烂的木头上。我一怔,一张满是绿色黏液的脸贴近了我的脸,冒着绿光的双眼中充满了冷酷和讥诮,一只鲜绿色的“手”从被我砍断的手臂里长出来,伸到我的脖子上,一把扯断了红线。灵石!他的目标是灵石!

我顾不上脖子被勒出了血,举起宝剑想再把那“手”砍断,一连串的“噗噗”声响起,那个王老师的身上居然长出了无数只鲜绿色的“手”,这些横七竖八的“手”淌着绿色的黏液一齐向我抓来。我连忙挥舞着宝剑,抵挡这些可怕的东西。可是宝剑砍在上面,如同陷在一滩滩烂泥里,砍不断,也拔不出。我断然松开宝剑,去抢灵石。与此同时,齐震也猛地扑上前,抓住了那只握着灵石的“手”。

第二十二章 旧楼幽魂(十四)

我和齐震的手指尖几乎是同时触到了灵石,灵石外面裹着的红线是湿的,在白光的映照下闪动着异常冶艳的鲜红色,灵石的一角上有一大滴鲜血正缓缓地滴落下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那是我的血,刚才从嘴角流下,滴在了胸前的灵石和红线上了。眼见着那滴血就要滴落在地,我和齐震四目相对,却发现一抹绝望和痛苦在他的眼中一闪即逝,随后他的双眼变得血红,就如同灵石上落下的那滴鲜血一样……夺目!

我直觉感到有一个极大的变故发生了,但是我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变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齐震血红的眼睛,一种非常陌生又似乎十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一大滴血终于落在了坚硬的地上,意外的是它没有摔碎成更小的血珠,四下飞溅,而是像一颗镶嵌在地上的红宝石一般,静静地躺着。然后,飞快地滚动,滚到“王老师”的脚边,向上一弹,消失了。

我错愕,因为我看得很清楚,它并不是渗入地面了,反而更像是蒸发了。这时,灵石的白光突然暗淡了,仿佛是受了伤,它的光芒变成了妖异的暗红色,它周围的一切,都被这暗红色淹没了。它发出了怪异的鸣响,似乎是一只愤怒的野兽在嚎叫,在厉吼,想要撕碎一切。

我的手一抖,手指从灵石上滑落,这暗红,使我想起了“废园”,想起了……孙安宁!我下意识地往后退,灵石,灵石似乎又一次失控了,它不稳定但强大的力量会摧毁什么?反噬?可是如今,它的主人已经是我了,它会……对我怎么样呢?

“危险!小星星,你们快过来!”常道长和常青在身后焦急地叫我。

是的,我知道。在我的面前,灵石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那挥舞着无数“手臂”、浑身惨绿色的“王老师”越来越狰狞。可是,光影中的齐震脖子上流着血,抓着灵石的手不知何时也在往下淌着血,血珠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是这样清晰,清晰得让我发抖。他的双眼熠熠,望着灵石,血红色的幽光是那么冷,却又像两簇烈焰,地狱中焚烧一切的烈焰!

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我即将要失去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轰响。是什么?是灵石吗?还是……齐震?

不,这两样我都不愿失去!

我决然冲向前,我要抢回灵石,也要救齐震!

仿佛是感应到了我的心,齐震微微侧过头,朝我笑了笑,神情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奔涌而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我略一迟疑,脚下便绊到了什么,摔向地面。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有人抱住了我。我一抬头,是齐震!他松开了一直抓着灵石的手。

“哈哈!灵石……灵石终于属于我了!”“王老师”得意而猖狂的声音,和着灵石怪异可怕的鸣响在空中回荡。他将灵石小心翼翼地举到眼前,暗红色的光芒投射在他惨绿扭曲的脸上,青红交杂,恍若魔鬼一般。他的嘴巴突然一张,像拉开的拉链,不停地向两边裂开,什么叫“血盆大口”,只要看见此时的情形,一定会有最直观的领悟。他的脸淌着绿色的黏液,本来已经够恶心的了,现在由于嘴巴越咧越大,脸上的皮肤就像被撕碎的纸片一样,逐渐剥落,里面露出的不是血肉,居然是黑绿色、凹凸不平、树皮样的东西!

“魍魉!原来你是魍魉!”常道长恍然大悟。

“咦。常道长。你怎么会知道他叫王良?……难道你以前认识他?”葛虹奇怪地问。

“啊?他真地叫王良?”许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葛虹。你怎么会知道?”

“有什么奇怪地!全校老师地名字我有哪个不知道啊?”葛虹翻了个白眼。

“还‘良’呢。我看是大大地‘不良’!……常道长。你认识这个……怪物?”她们地好奇心暂时战胜了恐惧。连身上捆着地“树藤”也不管了。饶有兴趣地追问。

“唉。是‘魍魉’。不是‘王良’!魍魉。山精。木石之怪也!也就是妖怪!”常青看了看我和齐震。神情很苦涩。又马上转头望着常道长。“大伯。看来它是个树精藤怪!“

“哼,这样就知道怎么对付它了!”常道长手一伸,那把被缠住的宝剑突然软了下来,就像一条蛇,灵活地左右一扭,脱开了“树藤”的缠绕,飞回到主人的手里。常道长一刻不停地从背着的黄布包里拿出一道符,在宝剑上一划,口里默念了几句,那道符立刻就像雪一样融化在宝剑上。常道长并指一戳,宝剑飞到葛虹和许珊身边,斩下,迸发出一串耀眼的火光,“噼啪”声响过后,缠着她们的“树藤”迅速地断裂、枯萎,余下的像触电一样,惊慌地缩回刚才炸开的洞里。

露出了真面目的“他”发怒了,除了紧握灵石的一只手,其他所有的“手臂”倏地伸长、变尖,像一根根尖刺,闪着绿光向我们刺来。

常道长冷冷一笑,中指在宝剑上一弹,宝剑飞上了半空,变成了一条吐着火焰的金龙!金龙双目如电,须爪怒张,伴随着低沉的雷鸣,烈焰从它大张的口中喷射而出。那些变形的“手臂”,如同是扑火的飞蛾,投进这美丽的火焰中,刹那间,枯萎、焦黑,消散成飞灰。

“他”的喉间嘎嘎作响,盯着常道长的绿眼中闪现出慑人的凶光,“他”蓦地后退了几大步,身形陡然矮了一大截,却粗了一大圈,不管是比喻成水桶还是树墩,都比人更贴切,总之是更不**样了。“他”诡异地一笑,头向旁边一扭,一条粗粗的、绿色的舌头从大得简直像脸盆的嘴巴里伸出来,一直往前伸,眨眼工夫,已经伸出近七、八米了。我们都在“他”的正对面,“他”的舌头往旁边伸干什么?我们不解,连常道长也怔住了。

“他”的舌头伸出十米开外,忽然一顿,随即向下一折,舌尖裂成两半,在地上飞快地卷起两样东西倒退回来。

“啊!是叶飞、邵庆!”葛虹和许珊齐声惊呼。

常道长大喝一声,急忙用手一指,停在半空中的金龙,闻声吐出一串火焰,射向那根分叉的绿舌。眼看火焰堪堪碰到目标,绿色的舌头发出“扑”的一声响,一大蓬粘稠的绿色液体从舌头里喷涌出来,浇灭了火焰。金龙怒吼,但不等它再一次喷出火焰,绿舌已经将叶飞、邵庆的尸体逐个卷入了“他”的大嘴之中。

我们惊骇莫名地望着面前这个怪物,“他”就这样把叶飞、邵庆整个地吞进了肚子里,连衣服、鞋子也没留下一星半点。“他”的肚子立刻鼓胀得像一个大圆球,而且起伏不定,发出可怕的“咕噜噜”的声音。片刻之后,“他”的肚子就瘪下去了。“他”的神情变得很满足,绿色的舌头在那血盆大口里上下舔着,仿佛刚刚吃过一顿美味大餐。

“我……终于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失踪的了!”常青咬牙说。

“真是……太可怜了!”葛虹苦笑。

“叶飞、邵庆!天哪,他竟然会被……”许珊想起了邵庆看见她们坠下去时,不顾一切地跑过来伸手拉她的身影,想起他望着自己时腼腆的笑容,眼泪潸然而下。

这时,“他”的眼睛转向了我和齐震,残忍而得意地瞟了我们一眼,“他”用那只仅余的“手臂”狠狠地抓紧灵石,向自己的嘴里塞去。

“灵石!它要把灵石吞下去!”我大惊失色地摇晃着齐震的手臂,“快,快去把灵石抢回来!”

“你真的……要灵石吗?”耳旁是近乎叹息般的低语。

“当然要!我不能没有它!”我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也来不及有任何思考。

“……好。我去!……你别……忘了我!”齐震的语调更怪异,似乎已到绝境,一去就不能回头了!他一下子松开我,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猛扑向灵石。与此同时,那怪物的绿舌又一次伸出,也向着齐震飞卷而来。

“齐震,危险!”我醒悟过来,急忙伸手去拉他。可是,来不及了!

他的手抓住灵石的同时,绿舌也像毒蛇一般缠住了他,密密的,紧紧的,大概只要它用力一收,就能把他的身体勒碎。我白着脸木立当场,伸出的左手不知所措地停在空中,但我却没有了声音。只隐约听到头顶雷鸣般的怒吼,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绚烂火光。火燃木,木化灰,这是万物遵循的规律。所以,不管是什么木,哪怕它是树精藤怪,遇到了火,还是五雷真火,又怎么会不惧怕呢?后退、躲闪,但漫天烈焰,目标只有一个-——现出原形的魍魉!只是沾上一点火焰,绿色的舌头上瞬间便如红梅怒放,继而全身如有火龙飞舞。我的心沉入了地底,齐震的周身也全是耀眼的火花,衣服有好几处起火了,但他依然执拗地抓着灵石,要从那怪物紧扣的手中抢夺过来。

“齐震,快在地上打滚,把火灭了!”常青焦急地呼喊着。他听到了常青的大叫,只是摇头,继续抓着灵石往回夺。

由于火焰四射,周围的空气变得灼热起来,烧着的衣物散发着焦味。魍魉几乎成了一个火球,齐震也浑身被火包围了。灵石被鲜血和烈焰灼烤,鸣响已经变成了嘶吼,暗红色的可怖光芒如海浪翻滚。它发狂了!越积越多的暴戾之气使它的力量剧增,它仿佛是一只越吹越大的气球,膨胀,再膨胀……借着五雷真火,灵石又一次展示了它的力量!我惊恐地看见,灵石暗红色的光芒盖过了火焰,席卷了整个空间!首当其冲的魍魉,只来得及绝望地嚎叫一声,就被炸成了无数细小的颗粒,然后在红色的海浪中湮没,在烈焰中蒸腾,很快便没有了踪迹。坚硬的地面像是一块软绵绵的豆腐,一瞬间就化成了齑粉。常道长急念咒语,半空中盘旋的金龙用自己身上的金光结成了一个半圆的结界,护住了其他人。

距离结界仅有两步之遥的我,没有理会后面他们的呼喊,徒劳地伸出手,前面是齐震,他像一只火中涅磐的凤凰,正欣慰地微笑着,向我走来。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泪光里,那熟悉的身影带着璀璨缤纷的火花,越行越近;只是,我却悲哀地感觉他离尘世越来越远。朦胧的人影对我伸出了手,我立刻紧紧地抓住,坚硬的棱角戳痛了我,我一低头,手里只剩下灵石!那个身影正在奇异地淡去,像轻烟一般消散,灼浪扑面,只余下风里最后的低语:“别……忘了我!”

我的心似被利刃狠狠划过,记忆中,曾经也是这漫天的火光,孙安宁留下了灵石,离开了我;而今,又有一个人,留下了灵石,离开了我!

灵石在我手中兴奋地流转着暗红色的光芒,那光是这样强烈,眩目,似乎整个空间都为之感染,跟随着这光雀跃、旋转,再旋转,旧的一切尽数崩塌,无情的力量像地震、海啸一样袭来,无可抗拒!我最后的清晰的意识是:齐震消失了!他永远离开我了!

第二十三章 旧楼幽魂(十五)

浓雾弥漫,无论近处还是远方,看上去都是朦胧不清的。www.65txt.com没有一丝风,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是一股奇怪的焦味。脚下的土地看不清颜色,软绵绵的,不过踩下去会让人无端地想到肉乎乎的白老鼠,心里很不舒服。我茫然四顾,四周静谧无声,很安详。我一边信步向前,一边思忖:似乎,少了点什么?

因为一切都被浓雾笼罩,所以在我眼里的景物全是一个模样,模模糊糊,毫无特色。这是哪?我怎么会到这来的呢?我努力回想,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灵石!对了,还有齐震!我的头像被撕裂一样的痛,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漫天的火光,丑陋的魍魉,咆哮的灵石……和在我眼前消失的齐震!

“小星星,怎么了?快醒醒!”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人轻轻摇晃着我的身体

我睁开了眼睛,有两张放大的脸凑在我跟前。

“是你?!怎么你们……”我一下子坐起来,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是不是我眼花了。

眼前是一男一女,一个端着热气腾腾的碗,一个拿着**的毛巾,居然是陈仇和常青!哇,好诡异的组合!

两人对望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说:“他(她)不是我的敌人!”

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改变了态度,但心里却非常高兴。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以后能友好相处,可真是件大好事!

“是啊!大家是同仇敌忾的朋友,以后可不能意气用事!”常道长笑着接话。

朋友!我低下头,神情惨淡,心痛如绞。有的朋友却如流年往日一般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干吗哭丧着脸?”陈仇故意冷下脸来问我。

“不是。我……我很高兴。”我勉强一笑。意兴阑珊地问。“是你救我地?你什么时候到旧楼地?”

“我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你们稳能除掉那些魑魅魍魉地呢!结果。却看见旧楼崩塌。火光冲天。如果不是我用‘尸萤’引路。你啊。可要葬身火海了!”陈仇虽在回答我。眼角却略带嘲讽地瞥了瞥常青。

“你早就到了?!那干吗不帮我们。却在那看好戏?”常青有些不满地叫起来。

“我那时正忙着呢。哪有时间帮你们!”陈仇似笑非笑地看着常道长。“是吧。道长?”

“咳咳!这个……确实不能怪她!”常道长地脸上有几丝尴尬闪过。

我想起常道长满是洞眼的衣袖,又想起他出现在旧楼时说的话,恍然:“常伯伯,原来你在旧楼外面碰到的是陈仇!”

“哦,怪不得您老人家来得那么晚!”常青也恍然,“敢情是……您老正在外面和她自相残杀呢!”

“哼,你这傻小子现在倒说起风凉话来了!”常道长的老脸也红了起来,“如果不是你先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怎么会以为她就是操纵幽魂的幕后黑手!你啊,真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怎么能全怪我?”常青叫起屈来,“谁叫她自认是巫师?又有那玩意儿……‘尸萤’!听起来就邪气!”

“邪气?你倒是正气凛然得很!不过,要是没有我那‘邪气的玩意’,你现在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还能得意洋洋地站在这说话?”陈仇冷笑。

大概是被陈仇说中了痛处,常青张了张嘴,又悻悻地闭上了。

“常青,你一早就知道我以前的事情?”我平静地问。

“是。……不过,你别生气,我不是存心不告诉你我和大伯的关系的。”常青望了望常道长,“是因为……”

“是因为那块‘灵石’!”常道长神色肃穆,“小星星,它虽然神奇,但却是不祥之物!”

“自从‘废园’那件事之后,我一直感应到你身上有异常的力量波动,所以我去追查这‘灵石’的来历。它是饕餮族强大的巫术力量的源泉。可是,据我所知,它有很大的缺陷,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它在某个时候就会失控!每个拥有过它或者得到它的人,都不得善终!”常道长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陈仇,“你是小星星的朋友,也不想她糊里糊涂就送了命吧!”

我不说话,只是凝视着陈仇。事关灵石的来历,常道长知道得不会更多,只有陈仇,只有她才清楚地知道灵石的一切。我在等,一直在等,等她告诉我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陈仇迎着我的目光默立良久,终于苦笑:“小星星,你也一早就知道,我不会说的!”

“嘿,这是为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更何况是朋友之间,除非你不把她当朋友,还是,你心里有鬼?”常青和她大概天生犯冲,立刻替我打抱不平起来。

“都不是!……我在等一个人出现!他应该,就快出现了。小星星,你心里明白的,对不对?……”陈仇突然热切地看着我,那目光,充满期待。

我把头一偏,避开了她的目光。还是这样的回答,我很失望也很难过,但脑海中却忽忽回响起徐岚临别时的话语:要相信自己的心,而不仅仅……是你的眼睛!

我的心?我不相信她吗?不是的!我始终还是相信她的!可是,她为什么不肯解释?她明明知道的,灵石的缺陷,失控的原由,牵涉整件事的意外,还有……她要等的人到底是谁?

“等人?大家在等谁?不是在等我吧?”在一片寂静中,有人推门而入,闯了进来。

是谁?声音这么奇怪?等看清来人的面容后,我直挺挺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双目圆睁,嘴巴大张,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天哪!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吗?为什么我竟然会有幻觉了?

进来的人形容很狼狈,穿着明显过于肥大的衣裤,头发参差不齐,边缘一律焦黄,滑稽的是脑门上还有一大撮头发不见了,露出了嫩红色的头皮。他的右边脸上有一道又黑又粗的印子,看上去就像是哪个顽皮孩童用墨汁随意涂抹出来的竖杠。可是,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此刻正兴奋地咧开嘴,伸出手朝我走来,脸上满是笑容。毫无疑问,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他却是齐震!

我亲眼看见他的身影在我面前淡去,熔化在漫天的火光之中了,而且,我的心在那一刻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已经在人世间消失。眼睛看到的,也许可能是假象,但是,心所感觉到的,却应该是真实的!那么,眼前的他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虚幻的泡影呢?

“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是齐震啊!”不同于以往的夸张,这声音带着点沙哑,欣喜异常却又竭力冷静的矛盾使它显得有些古怪。不过,这确实是齐震的声音。

我依然僵硬地站着,表情宛如白痴,眼睛里满是困惑和茫然。他已经走到我的跟前,伸出的手臂抱住了我。熟悉的气息包围了我,真实温暖的触觉给了我信心。我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他,他还是那样,眉眼依然,表情夸张。右脸有些变形,主要是脸上的那道黑印,大概是被火燎的,一时半会估计是不会褪掉了。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半点陌生的因素来,相反,因为离得太近,他眼中那热切的目光,熟悉得令人汗毛直竖。是的,他是齐震!

“你是齐震!……可是,我明明看见你被那火……”我无法释怀那时的感觉,忍不住拉开他的手问。

“是常道长救了我。那火扑上来时,我也以为必死无疑了。可是,眼前突然有金光把我全身罩住,随后就发现我裹着金光在空中飞行。头发和衣服都‘滋滋’作响,底下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火海,那热浪轰上来,我简直快变成烤猪了!”齐震一本正经地向我解释。

“是啊!我看来不及拉他进结界,就用了一道‘穿焰符’,把他先送上去了。幸亏她在上面接应,我才用金龙把你们都送了出去,不然这次还真是要栽跟斗了!”常道长跟着补充。

“我是用‘尸萤’为你们引了路,但是,打开魍魉所设下的死域的其实是灵石!”陈仇低语。

“灵石?!”我神色复杂地摊开了左手,这块力量强大、遭人觊觎,又似带不祥、令人畏惧的石头,一直紧紧攥在我的手心里。此时,它已恢复了平静,但是,原本纯黑一色的它,却又起了变化。一缕缕酷似鲜血的红色嵌进了它的身体,莹润的玉质光泽下,有一股浓重的煞气正在流转,似乎是,不久前的力量释放解开了某种限制,灵石正在积蓄着更多的力量、等待着完成什么使命一般。

“你也发现了灵石的变化?是的,如果主人的鲜血渗入灵石里,会解开灵石的禁制,激发起它的凶戾之气!”陈仇的声音有些苦涩。

“那会怎么样?”我突然觉得有一个朦胧的念头滑过心头,似乎是我一直在思索、急需抓住的关键,但是它转瞬即逝,我又抓了个空。我的心里无端地感到恐惧,这句话问得格外惊惶。

陈仇没有回答我,她望着灵石,神色迷离,若有所思。

“主人的鲜血?糟了!小星星,你对着那块灵石,祈望过什么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想过要它帮你实现什么愿望吗?”常道长急切地问我。

愿望?我向灵石许过什么愿望吗?我不太确定地摇摇头。也许有吧?我蹙起了眉头,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灵石。在那一刻,我曾想过,不能失去灵石,那是孙安宁留给我的。我固执地认为,只要灵石还在,孙安宁就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来。……还有就是,我要救齐震,我也不想失去他,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吗?

“怎么了?”常青见我神情恍惚,连忙关切地问我。

我茫然地摇头,不自觉地望着齐震。那些算是我对灵石许的愿望吗?齐震回望着我,黑色的眼眸中泛起一片陌生的温柔。他很快收回了凝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代我反问常道长:“鲜血和愿望有什么关系?”

“别人的血自然没关系。只是,那块灵石是一种巫术的力量源泉,必然与祭祀有关。主人用鲜血唤醒它,如果还许以愿望的话,那么就算是缔结了契约!”常道长的语气沉重,一边说着一边有意地注视着陈仇。不过,陈仇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了,毫无反应。

“缔结了契约?那又怎么样?”齐震问,他的声音沙哑,语调是少有的平稳。

“那么,它会去实现主人的愿望,或者给予力量让主人自己去实现愿望。但是,主人的命运从此就掌握在它的手中了!”常道长苦笑着说。

“福祸?荣辱?以至生死?”常青狠狠揪了一把头发,闷声问。

我和齐震都紧盯着常道长,只见他默然颔首,然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惘然地轻抚着灵石,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已经和它缔结了契约?我的命运是否真的如常道长所说,从此掌握在它的手中了呢?又或者,从我第一天在“废园”捡到它的时候起,冥冥之中,这一切就已经注定?

“别太担心了,因为担心也无用!”陈仇突然微笑着凝视我,她一向神情冷漠,可此时的微笑却十分温柔,仿佛从寒风凛冽一下子变成了春暖花开。她走近我,轻轻地拥着我的肩,在我耳边低低地说:“我们等的人就会出现了!”

我们?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我伸出手,想去抓住她的手。她却松开了我,转身走向门口。快要踏出门时,她停了停,回过头对我说:“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吗?……这一切都沿着宿命的轨迹走向尽头,然后毁灭,或者是又一个轮回……我们注定会一起面对,谁都无法逃避,我和你,还有……他!”

她坦然走出门去,再不回头。我目送她远去,喃喃低语:“既然这是一条早就注定的路,我们……一定都能走到尽头!只希望……”希望什么呢?希望最后的结局不会太凄惨?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一个人微小的愿望又能改变什么、扭转什么呢?天意从来高难问!我突然之间明白了凌老师的心境,悲惨的结局是她早就预知的,可是,就算明明知道无法改变,她也要竭尽全力去抗争。虽然她用的方法是错的,但她面对的是如此强大的对手,恐怕也是别无选择的了!

“小星星,正如她所说,命运早有安排,你也不必太担忧。强求未必是福,逃避也无济于事!有些事,也许顺其自然,反而能摆脱桎梏,得到好结果。”常道长凝神思索了一会,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大伯,那我们就不能想办法帮帮忙?……比如,用道什么符镇压那块‘灵石’;或者,想想能不能化解它的凶戾之气?再不然……”常青见我神情苦涩,怅然若失,心中不忍,连忙开口恳求常道长。

“镇压?当年它被‘五雷天心符’和‘驱魔符’的双重灵火淬炼,只不过是外表变得凹凸不平而已,还有什么符能镇压它?至于说化解,……唉,因果循环,也不是靠外来的力量就能够做到的。”常道长的声音有些感慨也有几分无奈。

“那……那不是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忙也帮不上?”常青苦恼地揪了一把头发。

“当然不是。我们都是她的好朋友,要做的就是支持她。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我们都会站在她身边帮助她,和她一起面对!”齐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真奇怪,他的模样那么狼狈,神情却是非常从容,语气也极其坚定,却一点也不给人夸张的感觉,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是那场大火把他烧得脱胎换骨了?我和常青都惊异地望着他。

“再说,现在风平浪静的,何必杞人忧天?何况天塌下来还有高人顶着,我们这么矮,怎么也砸不到的!是不是?”他话锋一转,特意把“高人”两字咬得很重,促狭地用眼角瞄了瞄瘦高的常青,又瞟了瞟常道长,得意地朝着我笑起来。

唉,我说呢,他怎么会一下子变得正经了,还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和常青对望了一眼,有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第二十四章 旧楼幽魂(十六)

半个多月后,学校的庆祝活动如期举行了.学校东面的大操场上,按照班级顺序围成一圈坐满了人,各班参加演出的学生则都集中在一起,坐在最靠东面的树林前的走道上。www.65txt.com我拿着二胡,斜靠在一棵黄杨树上,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节目被安排在了最后。我只好找了个最靠后的位置坐下,认真地看着别人的演出。在我的前面,坐着葛虹和许珊,还有班里的另几个女生,她们马上要轮到上台演出了。失去了莫倩倩、张露和叶飞、邵庆,又因为凌老师的变故,葛虹的心情很不佳,只是匆忙选了几个女生代替他们,草草地排练了几次,就准备上台表演了。

我们的身后,隔着一大片树林,再转过一个弯,就是旧楼。不过现在,“旧楼”已经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了。那一场大火之后,这一大幢钢筋水泥的建筑物,在一夕之间就消失了。像是被凭空抹去了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连一小块瓦砾和碎石也看不见,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浅坑。第二天,当不知情的老师和同学们面对这诡异的景象时,全都变成了木雕泥塑,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也不知道常道长是用什么方法说服我们校长的,反正,随后,校长就向大家这样解释说,由于要美化校园环境,学校派人连夜赶工,拆除了那幢旧楼,准备在那里挖一个大池子,种上一池荷花。

虽然这个解释颇为牵强,漏洞百出,但是由校长郑重地宣布出来,大家除了在背地里做出各种各样离奇的假设、猜测之外,表面上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不过,对于莫倩倩、张露和叶飞、邵庆,特别还有凌老师的突然失踪,同学们的惊诧莫名、担心和惋惜就表露得十分明显了。基于这件事实在无法向人解释清楚,我、常青、齐震和葛虹、许珊,都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缄口不语。好在,其他同学并没有觉得我们的沉默与凌老师她们的失踪有关,只是单纯地认为那是我们难过的表现。只有小珍,她这次居然没有追着我刨根问底,但她看着我的目光,却是意味深长的,嘴角总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背后吹来一阵风,凉飕飕的,一些黄杨树的叶子飘了下来,我向旁边靠了靠,顺手拂落了一片落在我肩上的黄叶。葛虹和许珊她们已经上台去表演了,我的前面空了一大片,视野豁然开阔。欢快的音乐响起,我微笑着注目台上,葛虹她们正随着音乐节奏跳动着,不时变换着队形。虽然未尽全力,但队形还算整齐,葛虹的舞蹈根底扎实,不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很到位,我心里暗暗赞许。操场对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抬眼一望,原来是坐在那里的我们班同学在为葛虹她们鼓劲。我把二胡放下,预备鼓掌。手刚举起,我整个人就呆住了。我的目光触到了一个决不应该出现的身影。葛虹和许珊正手拉手转着圈,在她们的旁边,不知何时竟站着个黑衣少年。他身形挺拔,神态从容,俊秀的脸庞上有双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正满含笑意地遥望着我。我眼前一阵金星乱舞,是、是孙安宁!他怎么会选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众人瞩目的地方?

台上,葛虹和许珊她们跳得正欢,转动、跳跃,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他。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微笑着,温柔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久久地注视着我,风吹过,他的衣角在轻轻飘动,但近在咫尺的葛虹她们却始终也没有触到过他分毫。这情形,就像是两张内容毫不相关的,却偶然叠合在一起的画。难道,他真的变成了……鬼魂,所以别人都看不见他?

我毫无意识地站起身,痴痴地回望着他,他的目光越发柔和,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我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可遏止地滚落下来。那个我日夜思念、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泪光中,我向他伸出手去……突然,脑海中清晰地跳出一句话:“我们……等的人就会出现了!”

我们?!不错,陈仇是这样说的。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原来她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她和我等的是同一个人!她和孙安宁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不清楚,但我却清楚地感觉到,她和他一定不会是朋友!陈仇的断指,灵石的反噬,饕餮族的巫师,这些都和孙安宁曾经身化骷髅有极大的联系!如果他们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但是,不敢想并不代表不会发生,我的痛苦就在于此。我是这样迫切地盼望他出现,同时我又是如此矛盾地害怕他出现!

我颤抖着缩回手,惊慌地四处张望,心里不停地祈祷:上帝保佑!但愿没有人能看见他!……最好是,陈仇也没有发现他!我心慌意乱,冷汗悄悄地从额头上沁出来,也顾不上擦。

有人突然在背后拍了拍我,我立刻惊跳起来回头看,差一点把靠在椅子边上的二胡都踢飞了。

“干吗这么害怕?你看见鬼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却有一双漂亮且略显稚气的眼睛,再配合着关切的语气,矛盾地组合成了又一个我不想见的人——小珍。

“开什么玩笑!青天白日。哪里来地鬼?……是你一声不响地在后面拍我。才吓了我一大跳!”我急忙澄清。

“一声不响?哼哼。我刚刚叫你地声音快要盖过台上地麦克风了。你没听见?”小珍顾做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地冷笑却更明显了。

“哦。我看葛虹她们表演看得太入神了。没听见你叫我!”我勉强笑着掩饰说。

“不会吧。葛虹她们地表演是三、四个节目之前地事了!你刚才东张西望地。到底在看什么呀?”小珍不依不饶地追问。

“……呵呵。我在看表演。哦。不是。我在找人!”

“找谁?”

“找……找常青!”

“是吗?可是,他不就站在你旁边吗?”

我一转头,常青果然站在我旁边,面露不愉之色。

“常青,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我已经站了很久了!你刚才失魂落魄的,叫了你很久也不回答;明明盯着台上在看,居然不知道葛虹她们的表演早就结束了!你怎么了?”常青的语气虽然不满,但担心远多于责怪。

我偷眼瞥了瞥台上,他还在!不过,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旁边演出的同学身上,应该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你在看谁?”常青狐疑地扫视着台上的每个角落,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

“我不在看谁。”我忙不迭摇头。

“还骗我!台上是不是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常青的脸色凝重起来。

“没有!当然没有!”我矢口否认。但常青和小珍看我的目光里分明写着不相信。

“哎,齐震呢?他到哪里去了?”我急中生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不知道。葛虹她们表演的时候,他说去上厕所,一直没回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正在找他!”常青的注意力果然被我转移了。他皱起眉头,习惯性地揪了把头发。

“唉,反正学校就这么大,他总不会也像凌老师那样凭空消失了吧?”小珍似乎不经意地说。

我和常青同时一怔,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旧楼”。原本矗立着的那幢大楼早就不存在了,树林背后只是空荡荡的一片。旧楼已经消失了,凌老师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我们的心里都有些失落,一时黯然无语。

“你们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提起了凌老师,心里难过?”小珍握住了我的左手,语气状似安慰,“凌老师也许只是到别处去办事,说不定哪天就会出现的!别难过了!”

我苦笑着点头,习惯性地用右手拍了拍小珍的肩膀。一刹那间,我似乎看见小珍的脸上有一抹痛苦和畏惧的神色闪过,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她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我的手,身子退后一步:“我去位子上休息了。你们慢慢找吧!”

看着她的背影,疑惑浮上心头,我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块灼痕并无异常。也许,是我眼花了。我安慰自己。

“喂,你傻站在这干什么?准备一下,快要轮到你表演了!”葛虹的声音听起来凶巴巴的,不过却有种亲切感。自从旧楼脱险之后,葛虹、许珊和我就建立起友谊来,我们成了彼此可以信赖的朋友。

“哦,知道了。”我连忙定定神,拿起二胡对常青说:“快轮到我了。等一会和你一起去找齐震。”

“不用了。你看,他和陈仇一起走过来了。”常青指指我身后。

陈仇?天哪!我赶紧抬头去找孙安宁,得想办法通知他避开才好。我的眼光快速地搜寻着台上,咦?他呢?怎么不见了?

“找什么呢?”陈仇的声音淡然。

“没有。”我连忙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笑笑,又对着齐震埋怨说:“喂,齐震,你刚才跑哪去了?”

“在树林里瞎逛逛。怎么了?又出事了?”齐震眼睛一亮,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神情。

“你很希望出事吗?”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还真是个标准的“乌鸦嘴”。

“人生应该波澜起伏,这样才精彩嘛!死水一潭多无趣,是不是?”齐震笑嘻嘻地说。

“是啊,是啊!所以你巴不得天天出事,这样生活就多姿多彩了!”我气恼地白了他一眼。波澜起伏?还惊天地、泣鬼神呢!他以为在演戏呀!

“小星星,干吗这么生气?他说得有道理。”陈仇揽着我,语气异乎寻常的亲昵。

这次,我的心抽搐了一下。陈仇对我一直很好,但她是个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表面很冷漠。可现在,她似乎一点也不吝于表露自己真实的感情。是什么使她有这样巨大的改变?难道,她也感觉到了深切的隐忧,这注定无法两全的友谊……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鸿沟正随着他的出现而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初一(6)班的二胡独奏准备好了吗?该上台了!”负责节目调度的老师小跑着过来提醒我。

“哦,好了,好了!马上来。”我如梦初醒,连声答应着,然后拿着二胡奔向操场。

“小心点,别拉错了!”齐震和常青都在身后嘱咐我。

我没回答,只是飞快地穿过一排排椅子,来到台上。临时搭好的木台上铺着红地毯,靠右的麦克风旁边已经放好了一只椅子。我稳步走到椅子旁,坐下,调了调音,深吸一口气,等待报幕的同学报出名字。此时,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些,那些有关灵石的骷髅、魍魉、饕餮、巫师……离奇的东西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暂时被我抛在了一边。

“最后,请欣赏二胡独奏《良宵》。”报幕的同学用恰到好处的甜美声音说完,不疾不徐地退下,同时向我轻轻一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我身子微微前倾,左手按弦,右手握弓,停顿了一下,开始演奏。这首二胡曲是刘天华所作,曲子简单,音乐形象单一、娴静,全曲表达了怡然自得,轻松愉快的心情。我平时拉得很熟练,因此起音准确,音质也很圆润。台下安静下来,同学们认真地倾听着。

今天的天气适宜,淡蓝的天空,不时飘过几朵云。阳光一直很和煦,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带来几丝初秋的清凉。进入第二乐段,一个俏皮的滑音把轻松的情绪推向**。我松了口气,第二乐段拉完,第三乐段乐曲将渐趋平稳,在怡然自得中结束。

这时,我感觉光线骤然暗淡下来。恩,怎么回事?我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左手便不受控制地一抖,一个音古怪地滑下来,十分刺耳。刚才还明亮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大朵乌云。它什么地方也不去,此刻竟一动不动地悬在我的头顶,把我周围半径5米的一块地方,牢牢地罩住了。

乌云的颜色飞快地变深,直到变成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没有风,我却开始发抖,铺天盖地的寒气从这诡异的黑云中直射到我身上。我的两只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乐声艰涩,二胡断断续续地发出咿唔声,凄厉,飘渺,令人胆寒。

“这二胡拉得怎么这么难听,像杀猪叫!”

“谁说的,这叫哀婉动人!……”

“哇,简直是‘鬼哭狼嚎’!有没有搞错,这种水平也能上台表演?”

“大晴天的,怎么出来一大块乌云?嘿,还就罩在她头顶上!”

“典型的‘黑云压顶’,她是不是要倒大霉了?”

台下,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对出现这样的情况表示惊诧。已经有人叫喊着什么跳上台,向我奔来。

真是“苦不堪言”!身在其中的我除了拼命咬牙拉动二胡,与这莫名其妙的寒气对抗之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黑云越来越厚,我的眼前看不见一丝光亮,古怪的寒气透过衣服,甚至皮肉,直钻入我的五脏六腑,似乎有一条结了冰的水龙在我身体里穿行。左手早已冻得僵硬,不能弯曲的手指十分勉强地搭着琴弦,根本谈不上什么曲调、音准,握弓的右手好像还有些热度,“吱嘎、吱嘎”的,就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不断刮着破铁锅的声音,说实话,就算是“鬼哭狼嚎”也比它好听,可我实在是顾不得了!

一道白光闪过,我竟然看见了凌老师!她还是穿着白色风衣,站在黑云中间,微笑着向我招手。在她的旁边,是面无表情的王老师,他睁着黑洞洞的双眼,冷冷地盯着我,露出嘴角白生生的牙齿,似乎恨不得一口撕碎了我。他们不是灰飞湮灭了吗?怎么可能再次出现?

胸前的灵石毫无动静,好像睡着了。主人有难,也不发威来救,真没义气!现在怎么办?我被困在了黑云里,难道等着冻成冰棍?火!对,有火就好了!我突然想起右手的那个烙痕,那是“五雷火”淬炼留下的,也许能帮我脱困。周围更冷更黑了,所幸,又一道白光在我眼前划过,我立刻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右手,使劲一拉弓,啪的一声,二胡的外弦应声而断。手心里那个黑色的灼痕猛地变色凸起,一道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伴随着一连串雷鸣般的炸响,紧紧罩着我的黑云终于被撕破,就像是被许多条无形的鞭子抽中,碎裂成无数块,然后慢慢化成一缕黑雾,隐没在白云里。

“啊!刚才我好像看见了一条……一条火龙!”

“你眼花了吧?我只看见闪电,然后是雷响!”

“太奇怪了,怎么光是电闪雷鸣,却没下雨?”

“那块乌云不见了!这天气……真是离谱!”

“哇,那个谁,她的二胡的弦都拉断了!这个节目真是失败!”

……

黑云一消失,我就看见了陈仇、常青和齐震,刚才跳上台的就是他们。常青的手里握着一道三角形的符,陈仇的指缝里闪动着一点莹白。原来,刚才的那两道白光并不是闪电,而是他们在想办法救我。

“你怎么样?”三人同时问。

“还好。……我刚刚看见凌老师和魍魉了!”

“怎么可能?它们和旧楼一样烟消云散了!”

我无暇解释,一指天上,白云里有一缕泛着寒光的诡异黑雾若隐若现,别人看不见,但陈仇他们一定能看见。

仿佛是为了示威,那缕黑雾现出身来,骤然变粗变大,在我们的头上盘旋了两圈,箭一样蹿向学校的树林。

“追!”陈仇一挥手,我们四人就在众多同学惊异万分的眼神中,跳下舞台,直奔树林。身后人声嘈杂,似乎有葛虹、许珊焦急的叫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要追来,但被阻拦。我一边跑一边回头,一个穿着西装的、瘦瘦高高的中年人为我们挡住了所有老师和同学,是校长!看来,校长是知情人,起码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状况,常道长真是功不可没。

学校的这片树林,树木生长颇为茂盛,阳光很少,阴森森的,再映衬着诡异的“旧楼”,一直不受同学们的欢迎而人迹罕至。我们四人追入林中,只看见那黑雾就像条蛇一样,在一排冬青树前,绕来绕去,盘旋飞舞。

“哈,这又是个什么东西变的?”齐震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

“看不出。不过……不像是本体!”常青揪了把头发,有些迟疑地回答。

“恩,它的本体和这片树林有关!”陈仇点头肯定。

“你们快看,它在……做鬼脸!”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骇然发现它竟然幻化出一张人脸,弯弯的长眉毛,塌鼻子,大嘴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透着一股机灵和狡黠。这应该是张男孩子的脸,他对着我们伸了伸舌头,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喂,小弟弟,吃饭了吗?告诉哥哥,你是什么变的?”齐震抢上一步亲热地问。我忍不住翻白眼,和妖怪也能套近乎,看来他的“活宝”特性又变本加厉了。

人脸不说话,只是望着我们无声地笑。

“干吗不回答呀?哦,让我来猜猜看。……你是蛇变的?狐狸变的?猫?老鼠?蟑螂?……”齐震兴致勃勃地猜着,越说越离谱,最后连臭虫、屎壳郎、蛆等恶心的东西也说出来了,幸好对方不是人,否则就算不吐,也再笑不出来了。

我本想阻止他的胡说八道,但陈仇却用眼神示意我忍耐。然后她和常青极缓慢地移动,靠近那张人脸。在离它还有1米左右的距离时,陈仇和常青同时一挥手,一圈黄光似一道箍,准确地套上了人脸,七、八点白光四面包抄,围住了它。

人脸有些恼怒,它的长眉毛一竖,整个头即刻涨大了两、三倍,箍着它的那道黄光成了碎片,飘在它四周。然后,它张大嘴巴,四面一转,居然把围着它的那些白点全都吞了。

“哎呀!”我不觉轻呼一声,却看见陈仇冷冷一笑伸出手掌,她的断指古怪地动了动,人脸的神色立刻变得惊惶,它张开嘴忙不迭地向外吐,似乎是想把那些白点吐出来。这时常青赶上一步,食指、中指往虚空一点,一绕,那些飘浮在人脸四周的碎片便重新合拢,化出了一道道粲然的黄光,又一次套住了它。人脸故技重施,再一次变大,可是这次黄光却似柔韧的牛皮筋,任意地伸展,牢牢地捆缚着它。人脸更加惊慌了,它张大嘴左右翻滚、摇晃,一会涨大,一会缩小,试图摆脱束缚。可是无论它怎样折腾,黄光却总是紧紧地箍着它。

“哈哈,这下子逃不了了吧!小弟弟,现出原形来吧!嘿嘿,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也不枉我刚才绞尽脑汁地猜了那么久,是不是?”齐震得意洋洋地叉着腰说。

我有些疑惑地望望陈仇和常青,虽然圈住了它,可是怎么才能让它现原形呢?陈仇朝我笑笑,然后清脆地打了个响指,如同是接到了进攻的命令,那张人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白得近乎透明了,就看见,一个越来越大的光团从人脸里透出来,映照出人脸上那愈加惊慌失措的表情。陈仇的“尸萤”可不是什么美味可口的点心啊!

等到光团涨满人脸时,黄光又开始收紧,那张男孩子的脸现出了绝望的神情,它用可怜之极的眼神望着我们,似乎想乞求我们放过它。我有些犹豫,转头去看常青和陈仇,可他们同时坚决地摇了摇头,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我:除恶务尽!

“啪”的一声,人脸碎了。无数碎片飞向四周,但很快都被那已经硕大的光团吞没了。黄光回复成一道三角形的符,带着一块黑色的东西,回到常青摊开的手掌里。

“咦?这就是它的原形吗?这是什么东西啊?”齐震第一个凑过去看。

在常青的手掌里,静静地躺着一块黑黝黝的、圆形的东西,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摸上去冷冰冰的,好像有点滑腻腻,质地很古怪,既不像金属也不像石头。

我摸了摸它,脱口说道:“这东西好奇怪!……感觉……恩……有点像鳞片!”

“鳞片?!亏你想得出!这么大个,又不透明,它是什么东西身上的鳞片呀?大蟒蛇啊?”齐震嗤之以鼻。

我皱起了眉头。我也知道不大可能,但一摸到,我的脑海里就跳出了“鳞片”这两个字,甚至连思考一下的时间也没有,它们就从我嘴里蹦出来了,我也没办法。

“鳞片……鳞片?风从虎,云从龙。难道是……有这个可能吗?”常青把手里的怪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又揪着头发喃喃自语,表情半是困惑半是震惊。

“常青,你猜到它是什么了?”我着急地问。

“不管它是什么,我们都不用怕!”陈仇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随后她抬起头,望着树林东面的某处,冷冷地说:“顺便奉劝一句,任你有怎样的神通,都不要妄生贪婪之心。觊觎灵石的,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我和齐震连忙顺着她的目光向东看,一看之下,心里俱是一颤。树林里的树木横一排、竖一排,疏密有致,排列得十分整齐,却在那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豁口。豁口两边的树,枝繁叶茂,但都向外侧斜倒,与地面几乎呈30度角,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使它们不敢接近那个豁口。豁口的外面正是“旧楼”,相距不足5米。

“是那个魍魉还在作怪吗?或者……是凌老师?”我悄声问陈仇。

“应该不是。不过……”陈仇微微蹙起眉头,“这里的气息……有点古怪!”

“哎呀!……它又来了!”齐震突然指着前面惊骇地大叫。

豁口前出现了一团黑雾,须臾,它升到半空,竟然又是那张长眉、圆眼、塌鼻、大嘴的人脸形象。我侧头看常青,他手里的怪东西还在。这是怎么回事?

“它的本体吗?”常青走到我身边,握紧手里的东西,问陈仇。

“……不是!”陈仇依然镇定。

“那么是分身?还是化身?怎么会有……”常青越发疑惑。

那张人脸浮在半空,朝我们得意地咧开嘴,无声地大笑着。未几,它飘近我,调皮地对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不紧不慢地飘出豁口。我们四人没有犹豫,跟着它走出豁口。

豁口前是“旧楼”的原址,那个巨大的浅坑上,除了那张人脸外,还有不少“人”:风姿绰约的凌老师,美丽恶毒的蓝衣男生,猥琐丑陋的“王老师”,高大英俊的叶飞,笑容腼腆的邵庆,俏丽高挑的莫倩倩,甜美可爱的张露。他们静静地悬在浅坑上,神情气韵宛如生前。此时蓝天白云,阳光和暖,但衬着这些含笑无语的身影,却让人从心底生起巨大的寒意来。我宁愿看见一群狰狞的恶鬼,也不愿看见他们。

一阵大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如同来时一般突然,所有身影都在呜呜的风声里消失了。我们木立在风中,一动不动,任凭风把细小的叶片吹落在我们的头上、肩上……

很冷。路很长……

第二十五章 灵魂契约(一)

我的中学生涯一开始,果然就如齐震所说,波澜起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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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演出后,我成了全校人人皆知的“名人”,不管是同年级的,还是高年级的同学,无论男生、女生,提起我,他们的一致评价是:“哦,就是那个二胡拉得‘鬼哭狼嚎’,最后还把弦拉断了;明明晴空万里,却能引来乌云罩顶、电闪雷鸣的倒霉鬼啊!”

每当听到此种评价,我都装作毫不在意地一笑置之,潇洒地转身离去。然后,到无人处,咬牙切齿地怨天尤人一番,再若无其事地回来继续扮演万事不萦怀的豁达女生。

常青和陈仇虽然清楚其中原委,但苦于无法帮我解释,只好私下里安慰我。

齐震也一本正经地跑来安慰我:“别生气,他们那么说,是因为他们不懂艺术,嫉妒你。”

“嫉妒我?”这个论调挺新鲜。

“当然。要知道,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人合一’,拉二胡能拉得电闪雷鸣、鬼哭神号,这样高深的功力简直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是望尘莫及,死也练不出来的。他们怎么会不嫉妒呢?”

“是、吗?”我一字一顿地说,眼里开始闪出寒光。常青和陈仇的嘴角都在**,想来都在强忍笑意。

“……更何况,你还能一下就把弦给拉断,多不容易!这么坚韧的一根弦,别人不说拉上一千次,起码也要几百次才能拉断。这不就更表现出你的技艺精湛、力量超群吗?唉,所有天才的艺术家在他有生之年都是找不到知音的,只有在死了以后,才会得到世人的赞誉和崇拜!你也一定是……”

“你说完了吗?”天哪!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许多凶杀案都是因为一句话而产生的了,如果眼光也可以杀人的话,我想我早把他给杀了。

“咳咳!我说完了!说完了!嘿嘿!”大概是发现我眼露凶光,恶狠狠地逼近,大有一脚踹扁他的意图,齐震乖乖地闭上了嘴,并且躲到常青的背后去了。

“别听他胡扯!……反正。不要把别人地议论放在心上。倒是我们那天看见地人脸。显然又是打灵石地主意地。你要千万小心!”说到最后。常青收敛起笑意。有些忧虑。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小心地。”我余怒未息地狠瞪了一眼齐震。然后改用轻松地语调对常青和陈仇说。

陈仇没说话。平静地点点头。但她地眼神还是泄露了她内心地担忧。从那天与那人脸交手地情况推想。这次觊觎灵石地必定很不寻常。无论是人是妖。力量似乎比以往都强大。

“你可别轻敌!要不。我给你几道符。再传你一些法诀吧!”常青揪了把头发提议。

“别开玩笑了!我一个女孩子家。又不想做道姑。学这个干什么?……哎。我们何必这么忧心重重。等事情找上门再说!”就算临时抱佛脚学道术。我们在明处。别人在暗处。也是防不胜防地。那干脆就“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吧!我很冷静地拒绝了常青地提议。

“对!对!反正到时候可以等人来救。不怕!”齐震从常青背后伸出头来。一脸讨好地附和我。

“救,救你个头!如果我是妖怪,第一个就吃了你,看你的乌鸦嘴还能不能再说话!”我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就跑。常青和陈仇也一前一后地跟了上来。

“哎,怎么都跑了?哇!干吗跑这么快?我还有话没说呢!”齐震在我身后大喊。

“你聋了吗?上课铃响了,少爷!有什么废话下课再说!”我无奈停下来,抛下这两句话,又直奔教室。

跑出很远,没听到齐震跟来的脚步声,我回过头去看。齐震还站在原地,单薄的身影显得很孤独,隐隐约约的,我望见他脸上的表情古怪,似乎带着某种莫名的忧伤。我猝然转回头,飞快地跑起来。我的心绪受到了影响,那忧伤,看上去……为什么这么熟悉?但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啊!

我烦躁地用笔在纸上胡乱涂画着,根本没去听老师在讲些什么。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抬眼一望,常青和齐震的座位上都已是空空如也。这两个家伙像是练过“乾坤大挪移”的,铃一响,就不见人影了。齐震刚才忧伤的古怪表情老是在我眼前晃动,让我心里不安。我等着他们回来,教室里笑语不断,不知怎么,我听着觉得刺耳,就不愿再待在教室里,信步来到走廊。

“怎么一个人凭栏远眺?在观赏景色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凭栏远眺?除非写作文,谁会用这样酸不拉叽的词语说话?我一转身,一个男生正站在我旁边。他个子略比常青矮一点,身材匀称,面容俊美,两道星眉下,一双含笑的、如点漆般的黑眸,专注地凝视着我。(不好意思,最近常看武侠小说,借用一下书里的相貌描写。)他的言辞亲切,语调温文,倒像是我熟悉的朋友一般。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是个见也没见过的陌生人。我一皱眉,冷冷反问:“你是谁?”

“我是你的校友,很高兴认识你!我们能做朋友吗?”此帅哥亲热地伸出双手,看情形,竟像是要来拥抱我。我敏捷地向旁边一跳,用看白痴加花痴的眼光盯着他:“切!我又不认识你,谁要跟你做朋友?”

“别这么说!古人不是说过:‘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吗?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他双眼亮光闪闪,看上去一副挚诚的样子。

我斜睨着他,不动声色地向旁边再挪开一大步。哼,古人!古人还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呢!碰上个陌生人,就上去跟人家交朋友,不是居心不良,就是别有用心!这个家伙属于哪一种呢?

见我不回答,他又接着说:“再说,我那天听了你的二胡演奏,觉得你拉得太好了,那种凄厉飘渺的意境,真的很高深……”

我的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比起别的同学直截了当的批评,他这样的嘲讽更令人难堪。“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有仇吗?神经病!”我脸色铁青地大叫,早忘了要保持风度,在走廊里活动的同学闻声都朝我们这里看,有惊异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他似乎被我的反应吓着了,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我本想再骂两句,但转念想到,我已经够“声名赫赫”了,如果再为了那次演出与人吵架,形象岂不是更加不堪?于是,我强压下火气,准备走人。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一个惊慌失措的男生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阶,几乎一头扑倒在走廊上。

“怎么了?”

“出什么大事了?”

“胆小鬼,什么事把你吓成这熊样?”

面对围上来七嘴八舌询问的同学,那个男生的表情依然惊恐,他头上冷汗淋漓,直到滴落下来,也不去擦一下;脸上、手上都是擦伤的痕迹,有的地方鲜血殷然,伤得不轻。他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声音尖利,语调里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兆:“死人!……我看见死人了!太可怕了!”

……

“在哪里?学校吗?”

“谁死了?怎么死的?”

“快带我们去看看!”

短暂的恐惧过后,更多的是好奇。这是人类的通病,往往越是未知的,哪怕它是可怕的、能带来灾祸的东西,越能引发人类本性里的那种探索似的好奇。更何况,此时围着他的全是些十四、五岁的少年,比他们小的孩子,遇事还会依靠父母、老师;比他们大的孩子,自保的意识则要强得多。而他们正是最想证明自己已经长大,是最无畏的,因为还没有经过世事的磨砺,就算是死亡,在他们看来,也不是什么十分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年轻人勇敢,许多成年人需要左右思量的事情,年轻人往往只凭一时的冲动,就去做了,至于后果,那更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想:死人当然可怕,可是我们有这么多人,去看一看有什么要紧?于是,追问那男生:“到底在哪里啊?快告诉我们!”

那个可怜的男生也许是吓坏了,此时已经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嘴里反复念叨:“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除此之外,他竟再也不会说别的话了。

我冷眼看着那个男生,突然心中一动:他的头发上有一小片枯黄的叶子,衣服,特别是裤子上,沾着零碎的草,裤腿上溅了不少黑色的泥点。毫无疑问,他去过的是一个有树、有草、有黑泥的地方,整个校园,只有一个地方符合,或者说是一片地方,那就是东北角的树林和它前面的“旧楼”!

我没有迟疑,也无暇再去管那个“花痴”男生,转身悄悄地朝树林走去。本来,最好应该和常青、齐震或者是陈仇一起去的,但我刚才被人气昏了头,脑子里只有怒火,只想尽快发泄一下,就独自行动了。

我穿过食堂,沿着水泥走道快步小跑着。人声喧哗的校园被我抛在了身后,东北角的树林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同学出入。

我在树林边站定,一阵一阵的风扑面吹来,没有感觉到凉爽,只觉得阴冷。树木都在风中摇晃,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细听像某种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让人毛骨悚然。要进去吗?想到那天出现在树林的那张诡异人脸和那些悬浮在浅坑上的身影,我不禁沉吟了,初时的怒火已被风吹灭,这里离“旧楼”实在太近,那些血腥、悲惨、诡异的气息似乎并没有随着“旧楼”的消失而淡去。

“要进去吗?”有人轻轻问我。

我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齐震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竟然一声不响地就站在我身边,贴得我这么近,我居然没发现,真是见鬼了!

“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你想吓死我!”我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别生气!……我只是想,静静地看看你。”齐震平静地说,眼光温柔,眼眸深处却又泛出些让人看不透的意味来,脸上那道被火燎过的黑印微微颤动,那种不属于他的忧伤表情又隐约地浮现出来了。

“看你个头!再看,我的脸上也不会长出朵花来啊!……一下课,你跑哪去了?常青呢?没和你在一起?”我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住我的心绪烦乱。恍恍惚惚的,我总觉得有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眼里,找不到,也拔不出来,可是只要我一思索什么就隐隐地痛。

“我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齐震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反问,“你跑到这片树林前站了很久,连上课铃响都像没听见,出什么事了吗?”

“上课铃响过了?糟了!……先别说了,我们赶紧到树林里去查看一下,有人说,看见死人了!”上课铃响了,意味着很快就会有教务处的老师在知道消息后,到树林来查看。必须赶在老师到之前弄清楚出了什么事。我急忙拉起他,跑进树林。

风停歇了,树林里很安静,除了我和齐震踩着落叶“沙沙”的脚步声,没有别的声响。排列有序的树木默默地注视着我们,偶尔落下的枯黄叶片像一只折翼的蝴蝶,轻飘飘的,却也是毫无希望地,跌入泥土中。腐烂,消融,与大地化为一体。

树林很大,因为树木茂盛而显得阴森,但在阳光明媚的白天,光线还是足够让人看清楚东西的。我和齐震分头行动,用最快的速度跑遍整个树林,我们很仔细地查看,就差没把地面翻起来了,可是一无所获。除了枯枝、落叶,别说尸体,连杂物也没发现一件。

怎么搞的?难道那个男生精神有问题,出现了幻觉?还是我推断错误,找错了地方?我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齐震站直身体,走到我面前。他刚要开口,无意间一仰头,他的表情突然就僵硬了,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恐惧,直勾勾地盯着我脑袋的上方。我立即转身,抬头看去。一看之下,我也变成了一截木头,全身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唉!怪不得,怎么找也找不到。因为不在地面上,而在树上!

很凑巧,我的身后,正是树林那个唯一的豁口处。最靠近豁口的是两棵向外斜倒的树,它们枝繁叶茂,在这些枝叶当中,挂着两个人。左面是一个穿白夹克的男生,右边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女生,都大约十五、六岁,身材匀称,如果可以忽略他们脸上已经凝固的,那种痛苦之极、绝望无助的表情的话,他们都应该长得很清秀,甚至可以说很美丽。他们的脖子上都缠绕着与衣服同色的粗麻绳,正是这绳子把他们固定在了树枝上,他们的身体挺得笔直,僵硬地随着树枝的晃动而摇晃。

他们早已经死了,这一点不必等公安局的法医来验,我们都能看出来。但是,真正令人恐惧的并不只是他们的死亡,而是他们死亡的方式和死亡后的动作。他们并不是吊死的,因为吊死的人,眼球会暴突,面色紫黑,舌头会伸出来,但他们都没有这些明显的特征。而他们的衣服更是干净、整齐,好像连灰尘也没有。他们的脸上、身上看不见一点血迹,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最可怕的是,他们飘飘悠悠地挂在树上,表情是那么痛苦、绝望,嘴角却挂着纯洁美丽的生动笑容,一只手始终向外平摊着,好像在盛情迎接着贵宾。这样的组合实在诡异得让人彻骨生寒,难怪发现他们的那个男生被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了。

难道,旧楼的幽魂又复活了?我和齐震面面相觑,脑子里轰轰作响,这个可能性在心头盘旋,令我们在恐惧中掺杂着些许苦涩。

第二十六章 灵魂契约(二)

“就是这里吗?快找!”颇具威严的语声透过树林清晰地传进我和齐震的耳中。www.65txt.com

得到消息的老师赶来了!我和齐震回过神来,准备悄悄溜走。

“咦,这两个同学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发现了什么?”我们刚转过身子,就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肩膀。

没办法,我们只好又转回身来,苦笑着解释说:“我们只是在这里散步……碰巧看见,有两个同学吊在那边树上了!”

说着,我指了指豁口两边的大树。陆续走进树林的有五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我和齐震都不认识他。他高大健壮,行动敏捷,正是刚刚按住我们肩膀的人。不过,剩下的四个人我们却都认识。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个四十余岁的矮胖子,满脸紧张,手脚都在微微发抖。他是我们学校的一位姓丁的副校长。走在最后面的两个人,一个头发都有些花白了,是教务处的孙主任;另一个则是教务处最年轻的周老师,今年才分进我们学校的大学毕业生。而走在中间的那个瘦高的中年人,是我们的高校长!

他们都抬头望着树上飘荡的两个人(应该是两具尸体!),一时之间,树林里如死一般寂静,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好像也停止了,所有人被眼前的惨景所震撼,脑子里一片空白,都只会呆呆地站在原地。

“啊!不可能的!快……快帮我把仲衡解下来!他还没死!他还有救!”半晌,丁副校长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扑向左面的大树,嘴里嚎叫着,试图爬上那棵近10米高的大树去解绳子。他矮胖的身子阻碍了他的行动,没爬两下,就重重地摔了下来。地上的泥土和落叶使他没受什么伤,但他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嘴角颤抖,眼睛里露出了疯狂的光芒,神情可怕到了极点。

看到他又站起来,准备扑向大树,高校长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老丁,你冷静点!……小周,到我办公室打电话报警!……现在不能随便移动他们,要等公安局的同志勘察现场后再说!”高校长已经冷静下来,看来他对保护现场有一定认知。

“等?不能等!……快去救仲衡,他还在动,他还有救!”丁副校长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指着男生微微晃动的身体吼道。

“老丁,你清醒些!他们的身体都僵硬了,还怎么救?……仲衡已经死了!”高校长的语气近乎冷酷,无情地粉碎了丁副校长最后的微弱希望。

丁副校长直勾勾地望着高校长,表情一片空白,好像突然变成了痴呆症病人。半晌,他猝然蹲下身,用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绝望而令人心酸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他的指缝里漏出来。吊在树上的那个男生是他唯一的儿子,初二(3)班的丁仲衡。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一片悲哀,谁也不知道再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他。

沉默。一片无奈地沉默。

打破这寂静地是匆匆而来地辖区公安局地刑警和法医。他们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就动手把吊在树上地两个学生小心地解了下来。

刚一解下来。丁副校长立刻停止了呜咽。像猛虎一样扑向了儿子地尸体。然后搂着尸体嚎啕。任凭旁边地法医和刑警怎样劝、怎样拉。他就是不肯放手。

带队地刑警有些不悦。高校长便走过去。对着犹自痛哭地丁副校长高声说:“老丁。你是不是不想抓害仲衡地凶手了?”

丁副校长一听到“凶手”这个词。马上转过头。两眼通红地、恶狠狠说:“谁说我不想?”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在这儿妨碍公安局同志查案了!”

丁副校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痛苦地望望手里的儿子,终于极不情愿地放开了手。

尸体被平放在铺着落叶的地面上,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法医带着手套,靠近,弯腰,准备先简单检查一下尸体。

异变陡生!两具早已经僵硬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他们一直向外平摊的手蓦地垂了下来,“咚”的一声同时撞击在地面上;他们脸上本来绝望痛苦的表情和嘴角美丽的笑容也在瞬息之间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极端虚无的空白。大家的心猛地一沉,仿佛都随着那垂落的手沉到了漆黑、冰冷的地底。

还来不及有其他反应,就看见那两张表情空白的脸上缓慢地凸现出了一条条殷红如血的花纹。这些色彩夺目的花纹无情地覆盖了尸体的整张脸,有的交叉连接,有的却断裂分开,歪歪扭扭的,但却并不杂乱无章,细看上去就像是左右两边的脸上写了两个不相同的、笔画复杂的篆字。

饶是那经验丰富、见惯大场面的法医也被这诡异的变化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狠狠地踩住了身后同事的脚掌。他身后正是带队的刑警,他双目圆睁,一眨不眨地盯着尸体的脸,似是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这一切仿佛超出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围,如同是恐怖片里的镜头。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活生生展现在眼前的真实景象,而不是后者的艺术加工和渲染夸张!他是如此,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之所以没有骇叫和奔逃,只不过是因为大家的神经已经被恐惧冻结了,无法做出符合心情的举动来。

一连串清脆的铃声在校园上空欢快地响起,随即,一片热闹的喧哗从教室里涌出来,奔向四面八方。很快,鼎沸的人声逼近了树林,此类小道消息的传播比光速更快。

带队的刑警从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示意法医和他的助手用白色的布把两具尸体严严实实地盖住,又指挥其他人员清理现场。高校长则亲自和教务处孙主任、周老师一起维持秩序,阻止那些想猎奇的学生接近尸体。

丁副校长依旧蹲在儿子的身边,垂着头,神情呆滞地望着地面,对身外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仿佛他的灵魂也已经随着他儿子一起被死神抽走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我和齐震站在最边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星星,出什么事了?”陈仇和常青出现在人墙的最前端。

“你们不要再往前靠了!”周老师不让他们继续靠近。

“……小周,让他们两个过来吧!”高校长看了看常青,不动声色地发话了。

常青和陈仇绕过表情诧异的周老师,来到我和齐震旁边。

“怎么回事?”常青轻声问。

“有一男一女两个同学被人发现吊在那边大树上。”齐震压低声音回答,“我和她到的时候,校长他们和公安局的都还没来,而他们早已经死了!”

“是吊死的?”陈仇插话问。

“不是。应该是死了之后吊上去的……恩,死得很诡异!”我瞥见那个法医面有异色地盯着我们,连忙把声音压得更低。

“怎么个诡异法?”常青追问道。

“脸上表情绝望痛苦,嘴角却笑容灿烂;身上干净、整齐,看不出一点伤痕和血迹;直挺挺伸着的手,刚刚突然垂下来。最离谱的是,脸上无端端地凸现出许多鲜红如血的条纹,就像……两个笔画复杂的篆字。”我一口气说完,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后背犹自凉飕飕的。

常青和陈仇对望了一眼,脸色凝重起来。常青走近盖着白布的尸体,慢慢蹲下身,用手去掀布。

“哎,别乱动!”一个年轻的刑警呵斥他。

常青停住手,扭头望着高校长。

高校长平静地对带队的刑警说:“他是……死者的好朋友,也许他能提供些线索的!”

“没事,让他看看吧!”那个面色沉郁、眉头深锁的法医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带队的刑警只好示意其他人不要干涉常青的行动。

于是,常青转回头,用手小心地掀开白布,仔细地看着。陈仇也走近几步,趁其他人不注意,她的手指轻轻一弹,一点荧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尸体的皮肤里。

“你有什么发现?”法医在尸体旁蹲下身,目光灼灼地望着常青。

“他们不是被吊死的。”常青淡淡地说。这是显而易见的。

“恩,还有吗?”

“脸上的条纹不是鲜血画上去的。”常青习惯性地揪了把头发。他表面上轻描淡写的,其实心里却沉重得很。就在刚才,他掀开白布时,我看见他右手的手指缝里露出一道画着朱砂的黄符。黄符刚一沾到尸体,立刻化成了灰烬!我记得常道长说过,这种符是道士用来测试异类的,如果是鬼魂作祟,符会变黑;如果符化成了灰烬,就说明是妖怪所为。现在看来,这两个死得如此古怪的学生,十有**是碰上了妖怪。

会是那天树林出现的人脸吗?还是旧楼的魍魉死灰复燃呢?我在心里揣测着。冷不防有人亲热地拍了我后背一下:“咳,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一回头,哇!一张放大的俊美的脸凑在我跟前,正热情洋溢地望着我呢!我赶紧往后退开,心里又开始发毛,这……这是谁啊?

“难道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俊美的脸瞬间拉长,表情哀怨如同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如此夸张的人物可是十分少见的,简直可以媲美齐震。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刚才在走廊……”

“对,对!就是我!”他立刻又恢复热情的面孔。

“你怎么能进来?”我大为惊异,大堆的同学都被拦在树林的外面,他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跑进来?

“我是学校初中部的团支部书记。教务处孙主任让我来认人的。”他露出亮闪闪的一口白牙,笑得很灿烂。

认人?唉,是认尸吧,亏他还笑得出来!我暗暗叹息。

“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他柔声问。

我望望齐震,他默立一旁,神情平和但未置可否。我又去看常青和陈仇,他们一个还蹲在尸体旁揪头发,另一个则抚着自己的断指在出神。

“……恩……好吧。”我回答得非常勉强。说心里话,他虽然一再表示真诚和友善,可我却总觉得他别有用心。因为不经意时,他的眼底会闪过几丝难以捉摸的、冷洌的光芒,让我心里暗生惧意。

“太好了!……哦,我叫云腾蛟,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他笑着对我伸出手。

“腾蛟?你怎么起了个宝剑的名字?”我脱口而出。彼时,我们才刚刚流行看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里,桂仲明就得到了李定国留赠英豪的腾蛟宝剑。

“什么宝剑?”他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你没看过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吗?”我奇怪地反问。

他侧头想了想,好像明白了:“哦,你是说武侠小说!……我用这名字时,世上还没有那本小说呢!”说着,他淡然一笑,顾自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回答令我心中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语气,或者,是他的笑容,似乎让我产生一种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的感觉。但愿这只是我的错觉,也许我太敏感了!

“怎么了?你的眉头都打结了!关于我的名字,你还有什么想不通?”他关切地问。

"没有。我在想那两个同学的事情呢!”我牵了牵嘴角,挤出几丝笑容来,同时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捋了捋头发。

“哦,你认识那个女生吗?她是谁?”我转回正题。

“认识。她是初二(6)班的叶晓芸。”

“奇怪,丁仲衡是初二(3)班的,她却是初二(6)班的,两个人怎么会死在一起呢?”

“不奇怪,他们两个以前是小学的同班同学,关系挺好的。”他有问必答,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苦笑,初二(3)班在我们学校的新1号教学楼的三楼,而初二(6)班则在新2号楼的二楼,两幢楼的中间还隔着幢实验大楼,这两个人就算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在上课期间碰在一起。今天早上才上了两节课,看他们的样子,已经死了很久了,那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在这个偏僻的树林里碰面,然后出事的呢?

或者他们是在别处分别死了以后,再被一起挂到树上的?可是,他们会在哪里遇害呢?这是个热闹的学校啊!学生、老师人来人往。妖怪杀人是比较容易的,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暴露身份,不惊动任何人,这可就不容易了。

“哦,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是一起死在树林里的?”齐震突然插话,他的身形好像变得高大挺拔起来,双眼居然也闪动着不可捉摸的光芒,神情倨傲,让我感到陌生之极。

“我怎么能肯定?一切当然要等刑警叔叔查个水落石出才能知道!”云腾蛟微笑着说,但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斜睨着齐震的双眼里,光芒犹如利剑。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仿佛有形有质,火光四溅。

我望着他们,胆战心惊。这是怎么了?齐震为什么变得……这样陌生?在他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这个名字古怪、不可捉摸的云腾蛟,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命运的巨轮滚滚向前,宿命的轨迹在脚下伸展,可是前路一片浓雾,身影渺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我感到心中一阵寒凉,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必将荆棘丛生!

“你们都回去上课吧!”高校长对我们挥了挥手。

我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收敛起各自不为人知的心思,最后扫了一眼平躺在落叶上的那两具尸体,向树林外的人群走去。

“常青。”高校长在身后沉声说,“你午饭后到我办公室来。”

常青闻声停住脚,回头,高大茂盛的树木摇曳着,在地上投射出连片的阴影,高校长瘦长的身形淹没在这阴影中,显得分外萧索。他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哀伤,于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灵魂契约(三)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休息时间,午饭后暂时轻松了的同学们聚在一堆,像一锅煮沸的粥一样,热烈地议论起今天学校发生的那件大事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我在班级里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有用的资料,就使了个眼色,示意齐震、常青到教室外面去说话。

我们穿过走廊,到初一(5)班教室叫出了陈仇,四人一起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常青,你有什么发现?”因为怕被别人听到,我边走边轻声问。

“……不是鬼魂作祟,我用符试过了。”常青低声回答。

“恩,我知道。你能确定是什么妖怪吗?”我见他微露诧异的神色,连忙补充说,“我看见那道符化成了灰烬。”

“会不会是那天我们在树林看见的人脸?”齐震走在最前面,他没回头,我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不能。但我感觉这件事和那张人脸大有关系!”常青不假思索地说。

“你呢?”我转头问身旁的陈仇。

“他们的脸上突然凸现出条纹,那是一种术。”陈仇淡然回答。

“巫术?”我追问。

“不知道。”陈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你看出他们是怎么死地吗?”常青岔开话题。

“看不出。”陈仇很干脆地回答。

“不过。正因为他们被施了术。我刚才放出地‘尸萤’才能捕捉到一些他们死时地信息。而且‘尸萤’是介于实体和灵体之间地东西。不怕施术者地反噬。等一会我把它们收回。就可以看看当时发生地情况了!”陈仇胸有成竹地说。

“太好了!”我有些兴奋。好像看见了初露地曙光。

“你们在外面等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新1号教学楼地底楼。底楼地右边走廊尽头就是校长办公室。我们停下脚步。常青匆匆地跑进大楼。向右一拐。径自去了校长办公室。

我、齐震和陈仇站在教学楼外地一块空地上等着常青。齐震一反常态地安静。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发呆。看上去若有所思。陈仇以一贯地冷静态度站在我身旁。熟悉而清冷地气息萦绕着我。给了我很大地安慰。

许久,常青还没出来。我望望齐震,他居然还维持着一动不动的仰望天空的姿态,真是太反常了!

“喂,你的脖子不酸吗?还是你想用你的眼光把天上的小鸟射下来?”我皱眉,撇嘴,顺便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耐烦了?不过等了一会,你又心浮气躁了?”齐震终于从石化状态苏醒过来,他微笑着转过头来,语气很温柔。

我的心无端地抖了抖,感到很不舒服。

“你的脸色很白,不舒服了?”陈仇握住我的手问。

“没有。……常青怎么还不出来?高校长不知会对他说什么?”我不愿深究自己内心的感受,连忙摇头否认,然后把话题转移。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闲聊!”陈仇亦微笑,“说不定是要常青去施法捉鬼。”

“施法捉鬼?大概不会吧,这里可是学校!”我嘴上如此说,心里其实是同意她的说法的。

“传授现代科学知识的殿堂里,弄个身穿道袍、手舞桃木剑,嘴里念着咒语,再燃起朱砂符的人来施法捉鬼,很有趣啊!”齐震用调侃的语调说。

“呸!就算高校长敢这么做,常青也不敢!在这么多老师、同学面前弄这一套,不是公然搞封建迷信吗?非被大家扔臭鸡蛋、烂水果不可!”我笑着啐他,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齐震定定地看着我的笑容,心神似乎有些恍惚。

“……嘘!有人来了。”陈仇的感觉很敏锐。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正绕过新1号楼,接近我们。我不经意地望着此人将要出现的方位,心里却想着:常青也该出来了!

一个白影缓缓出现在新1号楼的转角处。我的头皮猛地一炸,腿一软,几乎仰面摔倒。因为,这迈着轻缓步子出现的白影,不是别人,是我以前不认识的,但不久之前才见过的,丁副校长的儿子——丁仲衡!一个早上已经僵硬、现在应该在公安局停尸间的死人!

他穿着白夹克,脸上依旧满是鲜红如血的条纹,看不清表情,但行走之间却并不给人僵硬的感觉,反而因为步伐轻盈,让人产生一种潇洒的幻觉。

是的,是幻觉!我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慌张,这肯定是幻觉。或者说,是有人(人?)让我产生了幻觉!死而复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死得这样诡异,还能复生的,十有**是障眼法术!

“这又是……什么?……行尸?”齐震一脸惊骇,退到我和陈仇身边低声问。

“不是!”陈仇的脸色一变,伸出右手,中指一弹,一点荧光直扑那个缓步走来的白影。

荧光在半空中一滚,先变成一个光团,然后幻化成一片耀眼的银白色的光幕,向白影当头罩下。眼看光幕就要触及他的身体,他突然停住脚步,朝我们粲然一笑。笑容虽然灿烂,但白生生的牙齿衬着满脸如血的条纹,怎么看也像恐怖片里的吸血鬼!我牙痛似的倒吸着冷气,谁知,一口气还没吸尽,眼前一空,他消失了!银白色的光幕徒劳无功地在空中收拢成一个光团,飞快地折转回来,落在陈仇伸出的指尖上,闪烁不定的光芒似乎也感应着主人不安的心情。

“不见了!怎么办?”我紧张地问陈仇。

“不要紧,他还在。看我的!”陈仇用左手轻抚断指,口中念出一串模糊的音节,停在指尖上的光团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后四散而开,一个个银白色的光点铺满了我们周围所有的空间。

仿佛是繁星闪烁的夜空,满天的光点游曳着,一切生物和非生物都在光亮下无所遁形。果然,凭空消失的“丁仲衡”又在光芒中现出身形来。和我们不同的是,那些交叉的光线可以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身体,但他又并不是我们预想中透明的虚影,因为我们可以借着银白的光看见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和血肉经脉。极为诡异的感觉,但却真实得让人心悸。他离我们很近,近到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血红条纹在颤动。他抬起头一笑,血红的条纹倏地向外挤成一堆,像一条条扭来扭去的虫子。他毫无知觉,反而摆了个优雅的姿态,细声细气地说:“你们……是不是在等我?”

“等你?你谁啊?”我汗毛直竖,心想:谁发神经,等你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

“哦,不是等我啊!那,是谁用一堆小虫子叫醒我的?”他笑嘻嘻地朝我龇龇牙,一副自以为很幽默的腔调。

我身子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怎么连怪物也是这夸张兼肉麻的腔调?真想直接昏过去!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陈仇朝虚空抓了一把,猛地握紧自己的手,急促地念了一句古怪的音节,然后冷冰冰地喝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话音刚落,满天游曳着的光点,爆发出眩目的光彩,瞬间淹没了那犹自在搔首弄姿的怪物。我和齐震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这强烈的光芒。等我们再睁开眼时,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灿烂的阳光下,没有了可怕的怪物,也没有满天的光点。只有面沉似水的陈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右手,站在原地。

“它走了?”我心有余悸地问。

“恩。”陈仇的语气很冷,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进去找常青?”我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她呆了半晌,突然苦笑:“再等一会儿吧!”然后就再不吭声了。

我偷偷捅了捅齐震,低声问:“你猜那是什么东西?”

“……总之不是人!”齐震轻叹。

“废话,我的眼睛又没瞎!”我朝他翻了翻白眼,“我是说,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

真是奇怪,我突然觉得,齐震的语气怎么越来越像陈仇了?不等我再发问,常青从底楼走出来了。

“咦,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奇怪?难道,我变成了一棵大树吗?”常青打趣道。

“你四季常青,高大挺拔,还不是棵会走路的树?”我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有点不平衡,便小小的嘲讽了他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高校长跟你谈了些什么?”

“也没多谈什么,只是要我留意学校的树林。大概在两年前,有个老校工突然发疯了,一直叫嚷着树林里有吃人的恶鬼,还说看见有很多死去的学生,变成了僵尸!他居然还认识这些学生,甚至叫得出他们的名字。不过当时根本没什么事发生,而那些学生个个身体健康,毫无异常,所以只好把那个老校工送去医院了。医院检查过后,认为他精神分裂了,可能还有轻微的妄想症,需要治疗休养。后来,住了一阵子医院,他就回家了。”常青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神色严肃起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年后,也就是今天,真的有学生死在了学校的树林里。而且,真的是他们!”

“什么意思?他们?不就是丁仲衡和叶晓芸吗?”我扬了扬眉毛。

“嗯,是丁仲衡和叶晓芸。但是,这两个名字赫然出现在两年前那个发疯的老校工所列出的‘死亡名单’中的第一排!你们认为这只是巧合吗?”常青反问。

“死亡名单?你看见了?”齐震问。

“是。高校长从他的底层抽屉里找出来的,他说,当时那个老校工执意要把他见到的学生的名字写在纸上,留给学校。”常青点头。

“名单上还有些谁?”陈仇突然问。

“还有很多人……我记不清了!”常青的回答似乎有点闪烁。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他却垂下眼帘,装作没看见。

“吃人的恶鬼……死去的学生……僵尸?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陈仇没有追问下去,仰着头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僵尸不就是吸血鬼?咳咳,刚才的怪物倒是有几分像吸血鬼!”我想起那白生生、闪着寒光的牙齿和扭来扭去的、如血条纹,就冷汗直冒。

“什么怪物?”常青惊异地问。

等到他听完我描述的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之后,他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个“川”字,久久不再说话。

“现在,只好靠你之前放到尸体上的那些小东西了!”齐震提醒陈仇。

我和常青的眼睛都是一亮,是啊,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只要我们能通过“尸萤”,看一看丁仲衡和叶晓芸死时的情景,就有可能看到凶手。最起码也能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陈仇欲言又止,嘴角向上一抽,像是在苦笑。

她摊开攥着的右手,手心里有一小团蠕动的“萤火虫”,不过颜色好像不是以前纯白的,而是带了点粉红。她嘴唇翕动,不知念了句什么,那团“萤火虫”缓缓升起,均匀地伸展开来,如同一本巨大的书在我们面前翻开。

就像放电影一样,“书页”里出现了一片树林,高大茂盛的树木遮天蔽日,地上厚厚的一层落叶。镜头转换,林中的一个豁口正面对着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豁口外面有个深黑而无比巨大的浅坑。这是我们学校的树林没错!看来,丁仲衡和叶晓芸确实是死在树林里的。

画面好像定格了,半天还是那个豁口。我有些不耐烦,刚想开口询问,齐震突然抓着我的手,低声惊呼:“看,那张人脸!”

果然,豁口处浮现出一张我们都见过的人脸!长眉、圆眼、塌鼻、大嘴,它正在树木的空隙间飘动,不时有几缕阳光从它的头顶射下,把它渲染得金灿灿的。难道,杀死丁仲衡和叶晓芸的就是它?

第二十八章 灵魂契约(四)

仿若是知道有人正看着它,那张人脸往前凑了凑,圆圆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大嘴微微翕动,笑容可掬地似在说着什么。www.65txt.com可惜,这毕竟不是放电影,我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就不知道它说的内容。

“这死家伙真讨厌!明明长着一张血盆大口,说话却偏偏学着人家樱桃小嘴的样子,一抿一抿的!有没有搞错,难不成它还以为自己是魅惑众生的狐狸精啊?……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根据嘴形来推断它说话的内容了!”我恶狠狠地瞪着人脸,咬牙切齿地说,心里早已经把它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管它有没有祖宗呢!虽然它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

“别着急,再看下去!”齐震安抚我。

还好,在我抓狂之前,那张人脸终于识趣地隐没在茂盛的枝叶中了,画面上只剩下大片的树木。从太阳光线的折射角度来看,这应该是今天一大早,可能是我们还没上课的时候。

少顷,树林里出现了两个并肩而行的人,一男一女,两人边走边亲密地交谈着。越来越接近豁口,两人眉目清晰无比,确是丁仲衡和叶晓芸。白夹克和黑衣服,黑白分明的颜色衬托出清秀美丽的一对少男少女。只是,与我们后来看见的僵硬冰冷、满脸血红条纹的两具尸体实在有天壤之别。

我睁大眼睛,神情紧张地盯着画面,生怕遗漏了他们的任何一个动作,从而失去重要的线索。从上面看,两人果然关系很好,是一起来到树林的。那么,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凶手会是谁呢?

突然,两人终止了交谈,一齐仰起头,望着半空。凶手出现了?这个念头立刻被我否定了!因为仰起的两张面孔上,我看见的是忍俊不禁的笑容,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画面上的两人居然绕着树林追逐起来,跑在前面的叶晓芸,时不时还停下来,娇笑着从地上抓起些落叶抛向丁仲衡。唉,如果不是我们早就知道两人的结局,光看这些镜头,几乎会以为他们是哪个文艺片的青涩男女主角呢!

“快看,怎么起雾了?”常青惊诧地叫起来。

可不是,就在我刚一走神时,画面上竟然泛起了一层白雾。就像是谁撒下了大包大包的石灰粉,树林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雾气。追逐着的两人也惊异地停住了脚,不约而同地扭头望着树林的东北方向,似在倾听,随后,两人的身形渐渐模糊,慢慢看不见了。

两人完全消失了,“书页”从明亮变为暗淡,又收缩成银白里带点粉红的一团“萤火虫”,落回陈仇的手心。

“就……就这样……完了?”我瞠目结舌。

“恩。”简单却不容置疑地语气。

啊。刚刚露出地希望地曙光又像五光十色地肥皂泡一般。破灭了!

我地脸皱成一团。比任何苦瓜还要苦。

“你地‘尸萤’似乎受到了干扰。”常青注目陈仇地手心。

“你不是说它们不会受到施术者地反噬吗?”我振作精神问。

“它们没有受到反噬。不过。施术者可能是异类。它使用地术地媒介物和我地‘尸萤’一样。也是介于灵体和实体之间地东西。所以干扰了‘尸萤’收集到地影象。”陈仇解释说。

“哦。那么,杀死丁仲衡和叶晓芸的,一定是那张人脸!”我一想起那塌鼻、大嘴的“鬼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恐怕不是。”齐震摇头。

“为什么?”我不服气。

“我们刚才所看到的是丁仲衡和叶晓芸临死前的景象,应该是他们最后的记忆。也就是说,只有曾经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物才可能呈现。可是,那张人脸出现时,他们两人还没走进树林呢!”常青也明白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揉着额头问。

“那个隐在幕后的施术者,影响了‘尸萤’,所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景象才会像一段拼凑、剪辑过的电影!”陈仇叹息。

“哦。”我傻乎乎地点头,然后把脸又皱成苦瓜,“唉!现在,我们又是‘山穷水尽’了!”

“也许我们还有机会。”齐震平静地说。

“什么机会?”

“那张死亡名单上,还有别人!”

“恩,我们可以通过保护下一个名单上的同学,来揪出凶手!”我恍然,随即问常青,“名单上的下一个人是谁?”

“……他的名字很奇怪,叫云腾蛟!”

“云腾蛟?!”我和齐震一齐失声惊呼,真凑巧,居然是他!

“怎么?你们认识他?”常青问。

“是啊!”我苦笑,对于这个古怪的、让我心生惧意的“朋友”,原本还准备尽量避开他呢!现在看来……果然是“越怕黑,越见鬼”啊!

“他长得很不堪入目吗?瞧你那张苦瓜脸。”常青轻笑。

“才不是,人家是美男子!”我耸耸肩。

“开玩笑!美男子?他有我美?”常青顾做潇洒地甩着头发,惹得我直翻白眼。

“好了,别开玩笑了!”陈仇莞尔一笑,愁容稍减。

“看来,我们只能以他为诱饵,来钓出凶手了!”齐震的语气是深思的,带着点奇怪的不甘。

“怎么钓?”我问。

“由我出面,和他拉拉关系,混熟了之后,我和齐震就每天紧紧跟着他。到时候谁对他下手,我们马上就知道了!”常青抢着回答。

“不妥。你们两个像保镖一样跟着他,太引人注目了!而且可能会引起他的反感。”陈仇不同意。

“那个凶手恐怕会因此识破我们,就是不上钩,或者再找另外一个目标来下手就糟了!”齐震补充。

“那,你们的意思是?”常青把手一摊,有些无奈。

“小星星,你说呢?”陈仇侧过头来问我。

“……”我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嘟囔,“明知故问,还不是让我去接近他!”

“我们和他都不熟,况且他对你的态度很……与众不同,你去接近他,应该比较容易!”齐震说到他对我的态度“与众不同”时,明显顿了顿,勉强的意味表露无疑。

“恩,好吧。”我无精打采地点头。事实上,我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就凑合吧!

“别这样,我和齐震会暗中保护你的!”常青勾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保护?才不要呢!你当我是傻瓜,又不是让我去抓那个凶手,一看情势不妙,我不会溜之大吉啊?”我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没底,只要一想到丁仲衡和叶晓芸死后可怕的模样,就毛骨悚然。

“就怕到时候……”齐震和陈仇同时开口,同时停住,不但说的话一模一样,连望着我的表情也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们没说完的话里所蕴藏的东西可能并不一样,我的心里突然跳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管,反正你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了,”常青低下头在裤子口袋里翻找着,然后拿出一个三角形的黄符放到我手里,“这个你拿着,遇到危险它会帮你的!”

我把它翻来覆去地看着,虽说是符,但没有朱砂符号,黄色也蔫蔫的,看上去极不起眼。

“就这个?它怎么帮我?”我忍不住撇嘴,随即故作天真地问,“它会不会像阿拉丁神灯一样,我一叫,就会有召唤兽或者式神出来,帮我摆平一切危险?”

“天!”这下轮到常青翻白眼了,“你最近在看什么书?阿拉丁神灯怎么跟式神搞在一起,真是乱七八糟!……这是一道‘感应符’,如果遇到危险,它会给你警示,我也能马上感应到你的位置,赶来救你!”

“噢!原来只是个‘报警器’啊!”我心里暗暗鄙夷,常青的装备也不过如此!

“喂,既然你有这种符,上一次在旧楼,干吗不拿出来?对我们还要藏一手?”我突然想起这茬,立刻换成凶神恶煞的面孔。

“那时候还没有!……是大伯临走时给我的。”常青有些尴尬地揪了一把头发。

“……”

“好,明天就开始施行‘钓鱼计划’!”似乎是宣告完毕,陈仇微微一笑,顺手揽过我的肩,又对齐震、常青挥挥手,我们四人神情各异地转身向教室走去。

秋天的天气虽然凉爽,正午的阳光却明媚而热烈,蓝天白云,飘飘悠悠,让人心情舒畅。

当我们一行远去后,底楼的墙角处无声无息地投射出两条黑影。

“如何?”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好。”

简短的对话,刻意含糊的声音,都彰显出说话人不愿身份为人所知。

只不过,两条影子都很奇怪。左面的影子应该很高大,但映在墙上却一味地低头弯腰,似乎已经谦卑到了恐惧的地步。右面的影子黑得可怕,那种浓重的深黑,闪动着邪恶妖异的光芒,仿佛地狱的颜色!而且,这影子投射在墙上,既没有四肢,也没有脖子,连头也分辨不出,只是直统统的一长条,就像一条直立着身子、嘶嘶吐信,在寻找猎物的毒蛇!

倘若此时,我们看清楚这两条影子的主人,必定会目瞪口呆,唯有在心底感慨:世事变幻无常,人心善恶难测!

起风了!

不远处的草坪里,竹子、芭蕉在风中哗哗作响,摇曳生姿。

墙上的影子晃了晃,消失了,就像燃尽的蜡烛。

芭蕉叶丛里,隐约可见一个纤细的人影藏身其中。人影浑身淡黄,整个人被硕大的绿叶包裹着,一动不动,仿佛生来就是芭蕉的果实。风声飒飒,叶片飞舞,将呼吸声、心跳声一概掩盖住了,所以人影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我们和那两条黑影!

当墙上黑影消失后,一双略带稚气却热烈的眼睛慢慢抬起来,望着前方的教学楼,一抹阴鸷、狠利而满含讥讽的冷笑突然从嘴角漾开来,溢满整个身形。此时此刻,虽然无声,想必此人定然在心中暗暗得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高云淡,普照大地的太阳,惠泽众生,也包容着一切:挚爱与仇恨,正直与邪恶,美丽与丑陋……

可是,天意往往难测,冥冥之中,这旋转不息的命运之轮,所遵循的却是最为无情、也最为公正的天之道!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谁又是那张网以待、弯弓欲射的猎人?不到最后幕落,谁也无法看得清!

第二十九章 灵魂契约(五)

夜深了,万籁俱寂。www.65txt.com白天的离奇命案让我辗转反侧,想到明天要去接近那个古怪的云腾蛟,更是心生烦躁。我顺手拉过床头边的湿毛巾,使劲擦了擦额头,冰凉的感觉让我静下心来。我翻了个身,睡意终于爬了上来,在合上双眼之际,窗外刮过一阵风,卷起的布窗帘一会儿向里飘,一会儿向外鼓,好像古老的钟摆,一下,一下,从左摆到右,从右摆到左,无休无止,如同一场从生到死的轮回表演……

睡梦里,我正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蹒跚独行。右脚不晓得被什么东西勒伤了,所以我走得很慢。巷子里朦朦胧胧,光线若有若无,青石板的地面冰凉光滑,感觉很舒服。我走了一会,小巷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家,没有响动,也没有碰到一个行人。我猛然觉得,这小巷有些熟悉,在我的记忆中,应该来过!可是,我的思维能力又像那光线一样,时有时无,没办法深入地思考。

我正在茫然无措,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我背上,我浑身一凛,跨步,拧身,回头,一连串的动作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淡淡的光线下,出现的是一张俊美的脸,依然明亮的大眼睛,熟悉而温柔的神情。怎么会是他?

“你为什么感到意外?我说过,我会想办法留在你身边的!”柔和的语气中流露出的却是某种执拗的坚决。

“可是,你只能出现在我的梦里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也许面对日夜思念的人,会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就像现在,明知道他可能已经失去了生活在阳光下的权利,却还是一语揭开了他的伤疤。

“……不!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真正留在你身边!”仿佛是赌咒发誓般急切的语气与他一直的镇静、从容不相符。我想安慰他,但张开嘴却不知如何措辞。

我沉默了。

直到眼前突然光明大作,似乎有一个大火球升起,小巷亮如白昼。

又一个人登场了!

俊美的面容,星眉朗目,热情诚挚的表象下,包藏着难以捉摸的内心,不经意间闪过的冷洌的眼光,让我总是有些畏惧。居然是那个奇怪的云腾蛟!

这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竟然先后出现在我的梦里!慢着,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在我的梦里?我更茫然了,好像从一开始,我就认定这是个梦,而非真实。可是,我凭什么认定的呢?

我地思绪一片混乱。黑暗里走出地孙安宁和光明中现身地云腾蛟。两者冷冷对峙着。没有语言。也没有实质地行动。只是静立在我两边。白与黑。泾渭分明。中间夹杂着身影单薄地我。这是给我地一种暗示吗?

沉寂。死一般地沉寂!

空气中地氧气分子似被抽离了。压抑地感觉如同窒息。包围着他们两人地“黑暗”和“光明”像有形地物质。不停地膨胀、收缩。彼此如野兽般撕扯。然后快速退回去。喘息片刻。再次缠斗……这过程在无声中进行。好像一场黑白地默剧。相持地两人。俊美地面容都阴沉得可怕。双目灼灼。同样幽黑如一泓深潭地眼睛里像是有炽热地火焰在跳动!

我地呼吸越来越艰难。身子出奇地沉重。无论我多么想移动脚步。却连一个脚趾也动不了!不行。我要去帮他!我努力集中起所有地精神。顽强地尝试着移动。

这时。我地心一阵紧缩。感到一阵利刃穿心地剧痛。与此同时。巷子外地天空突兀地升起一轮巨大地、血红地“太阳”!这是一个吐着火舌地球状物。挟着雷霆万钧地力量向巷子砸来。

MyGad!我可不想变成烤焦地乳猪或者是压扁地饼干。虽然我不是美女。可那样地死法也太难看、太对不起观众了!我神勇无比地蹿到孙安宁地身边。不由分说地抓起他就往火球飞来地相反方向跑。

我跑,跑,一直跑!跑得我的肺都快炸开了,可一回头,那火红的球依然在不远处飞着,离我们不远也不近。这大概是梦的普遍套路吧,我不得已自嘲。

“跑了这么久,你不累吗?”有人好奇地问我。

“不……累!我们要……赶紧跑,不然……”哦?这声音……怎么不对了?我停了下来,事实上,我腿软得像面条,气喘得赛过老牛,也跑不动了。我奋力凑过去,一看,发出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怎么是你?”

估计我的脸一定很狰狞,他畏缩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你……一直都是我啊!还有谁?”见鬼!我死死抓住跑了半天的人竟然不是孙安宁,甚至不是云腾蛟,是——齐震!这也太离谱了点吧!

转而一想,这是梦!做梦有什么道理可讲,也许是潜意识里,我忽然想起了齐震,他就出现了。可是,孙安宁到哪去了?还有,云腾蛟呢?如果这是一个连续的梦,他们两个为什么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齐震见我的脸色阴晴不定,试探着问我。

“不行吗?”我横了他一眼,口气很不爽。

“我是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小心翼翼地说。

“你的梦里?”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和平时一样,没有高烧昏迷的迹象,“哼,这是我的梦!我还想问你是怎么蹦出来的呢?”

他一听,立刻脸色大变,神情迷惘之极而且很痛苦,好像被人狠狠扁了一顿之后,又失去了记忆的样子。我有些不忍,拉了拉他的衣服:“反正是梦,管他是在谁的梦里呢!”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他猝然捂住脸,语气里满是绝望,“怎么会在梦里?我到底在哪?”

我越听越糊涂,刚才还口口声声问我,为什么出现在他的梦里?一转眼,又一副失忆的模样问自己在哪里?天哪,我这个梦做得太不够真实了,怎么把齐震变成了个有精神分裂倾向的人物!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看下去。只见他抱着头,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停地喃喃自语,诸如什么“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谁?”之类的哲学问题就像野草,烧不尽的野草一般,前仆后继地冒出来。我悄悄擦了擦冷汗,此类问题,就算把苏格拉底从坟墓里拉出来,也未必能回答得很完善啊!

让他一直这样文艺腔地煽情下去?还是扑上去用响亮的耳光扇醒他?我举棋不定。

还没等我权衡出结果,我的耳边响起了“嘶嘶”的奇怪声音。我一回头,该死!光顾着看齐震,竟然忘了那个火球了!它大概觉得被人轻视,十分恼怒,火舌乱吐,劈头盖脑地砸了过来。

来不及自怨自怜,炽热的火焰已经包围了我们。完了!一副副凄惨的图象在我脑海里闪电般掠过。呜呜!我不要做压缩饼干!我不要做烤焦的乳猪!我忍不住哀叫。

然后,我的眼前一黑,身子就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一片混乱中,我好像带着一串美丽的火苗,穿过了一条狭窄的黑色管道,连滚带爬地摔进了一个水池里!

我痛苦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心里犹自忐忑:我变成了饼干,还是乳猪?

半晌,我小心地扒开眼皮。没有火球,也没有黑巷,在我眼前的是一排洞开的窗户,飘荡的窗帘和蒙着薄雾、刚刚露出半边脸蛋的太阳!

还好,这是我家!我不禁雀跃起来,看来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我看看床头,一大盆昨夜的洗脸水打翻了大半,难怪我会梦见摔进水池了呢!

我跳下床,右脚一个趔趄,被什么东西拽住了!顺手一拉,居然没拉动。我凝神一看,立刻化成了一尊僵硬的石像!

拽住我右腿的是一根麻绳,黑白分明的两种颜色,修长(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大方的身形,真是既美观又实用。当然,如果昨天早上没有发生过那诡异的命案,而把那两个死人吊在树上的也不是这种麻绳的话,我会很高兴地拿来用用。现在,看见它就像看见那两个……呃,死去的同学一样,心里长草,头皮发麻,后背冒冷气!怎么办?我愁眉不展。麻绳的一头挂在了床头的架子上,另一头打了个结缠在我的右腿上,冰凉凉的触觉,让人更加浮想联翩……哦,不能再想,不然今天的早饭就甭想吃下去了!

我咬咬牙,三两下解开了绳结。我四面张望,准备找一个东西把它包起来,然后……嘿嘿,“毁尸灭迹”。我冷笑!视线扫过窗户时,我的身体再次僵硬。窗帘,我家的传家布窗帘,黑一块,花一块,斑斑驳驳的,竟然不知被什么烧焦了。

梦,昨夜我真的是在做梦吗?无人作答。晨曦中,只有焦黑的窗帘在风中呜咽!

等我垂头丧气的走进教室,迎上来的常青诧异地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了你?”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人欺负了?”我没好气地说。其实是来上学前被我老妈狠K了一顿。那面窗帘我老妈小心地用了几十年,比对我还有感情,居然让我玩火烧焦了,怎么肯轻易饶了我?(没办法,她认定是我烧的,唉,我比窦娥还冤啊!)

“别不高兴,不就是找机会接近那个人吗?我和你一起去!”常青很有义气地拍拍我的后背,结果只拍到我背上的书包。

“咦,你的书包里装了什么?棉花?毯子?这么鼓?”常青鸡婆地问。

“裹尸布!你要不要?”我冷冷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

径直绕过一脸惊诧的常青,我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走到座位上。书包之所以鼓,是因为我含冤莫白,越想越气,趁我老妈不注意,顺手扯下烧焦的半片窗帘包住麻绳,塞进了书包里。

谁让你害我!等会儿埋了你!我发狠地想。被鬼、被妖怪欺负已经够倒霉了,居然连窗帘也骑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预备铃响了。

常青回过神来,凑近我刚想说什么,教室门外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个人,他有些气喘,但衣着整齐,面上神情也不萎靡,是齐震。看见他,我立刻想起昨夜的那个“梦”。

“喂,”我压低声音问他,“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看到我满脸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齐震和常青面面相觑。

“别用看白痴的眼光看我!我精神很健全!”我撇了撇嘴,“这个问题是你昨天晚上在我的梦里死命问我的!”

“……”

齐震和常青都是满脸惊恐地望着我,好似我突然变成了三头六臂的妖怪。

“干吗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们是黑猫警长?”我阴森森地问。

两人一齐摇头,表情很傻,估计大脑短路,还没回过神来。

我突然叹了口气,带着一脸我平时最鄙夷的文艺腔,很惆怅地说:“……算了,就当是一场梦吧!”

我懒洋洋地坐下,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喂,今天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那个‘钓鱼计划’改天再说!”

“改天就改天,反正也不急!”齐震和常青又一齐点头赞同,小心翼翼的眼光里带着疑惑和惊惧。

我不再去管他们,只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找个人少的地方把窗帘和麻绳去埋了。

终于被我逮到了一个机会!上午第三节我们班本来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临时有事,找化学老师顶上。于是,上课铃都响过了,我们班四十几号人才稀稀拉拉、松松垮垮地跑去实验大楼。偏巧,实验大楼里的六个小实验室今天都有班级在上课,化学老师只好把我们和另两个班安排在大实验室上大课。三个班级混在了一起,就像是沙子融进了沙堆,水滴流进了小河,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好机会!我趁老师顾此失彼时,偷偷溜回教室,翻出书包里的窗帘和麻绳,往腋下一夹,再拿上班级里的小铁铲子,直奔学校树林。

树林里悄无声息,好像连鸟儿、虫子也不肯停驻在这依然保留着阴森可怖气氛的地方。

是的,我很清楚这里潜伏着很大的危险!可是,在这里埋东西才不会有人注意,也不用担心有人把它挖出来。至于安全问题,我早考虑过了,不是有常青的“感应符”吗?

我把窗帘和麻绳卷好、裹紧,放在一边,然后搓搓手,开始挖坑。虽然经验不丰富,进展缓慢,但树林的泥土本就比较松软,挥汗奋斗了一会,一个轮廓歪斜像狗啃过的小坑还是挖好了。

我舒了口气,弯下腰,准备去拿那团窗帘。

“扑哧”!一声轻笑在林间飘荡。我连忙回头,树影婆娑,落叶翻飞,但,没有人!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冷汗哗哗地流淌下来。不会这么倒霉吧?那个“凶手”又出现了?

我不敢乱动,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只手偷偷地伸进口袋里捏住了常青给我的那道“感应符”,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铁铲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全身的骨头僵硬,表情惊恐,汗如雨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发出笑声的人物愣是没登场。见鬼,难道还准备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真是变态!我在心里咒骂。

“你,到底在干什么?”有个忍俊不禁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抬高头,茂盛的枝叶间伸出一个俊美的脑袋来。噢,上帝啊!佛祖啊!星眉朗目,宛然是我们计划里的那条“鱼儿”,不对,应该说是那个“鱼饵”——云腾蛟同学!

“怎么是你?你,你,你吃饱了撑的,爬到树顶上乱笑什么?”我飞快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来,像泼妇一样叉着腰,用刺耳的高分贝声音气急败坏地大骂,因为嫌不解气,我边骂边还狠狠地跺脚,顿时,“落叶与泥土齐飞,口水共白眼一色”!

“我……”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没事你不去上课,学那两个吊……呃,死跷跷的同学挂在树上干什么?树上有什么宝贝?有黄金屋,还是颜如玉啊?”我一边不依不饶地继续骂人,一边揉着我的腰,刚刚实在太紧张,腰都弯得麻木了!

正在我戳指大骂的时候,树上的脑袋突然不见了。我一愣神,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后背。背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了,一片冰凉。这双手只是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温暖和干燥,像春风拂过,懒洋洋,让人无端地就生出恍惚的感觉来。

我的脸立刻烫了起来,心里更是慌乱,连忙回转身来,一个劲地猛清嗓子:“咳咳,咳咳!……你怎么不去上课?”

“那你呢?为什么也不去上课在这里挖坑?”他笑容亲切,只是语气多少带着点调侃。

“呃,我……我在……种树!”我的脸色恢复了大半,一本正经地胡扯着。

“种树?就用这个?”他半蹲下身子,用手指点了点捆成一团的窗帘。

“是。啊,不是!这是……肥料,我等一会……去找树苗!”我面不改色地继续扯谎。

“你的胆子很大。”他直起身,淡淡一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当然,我的胆子一向很大!”我得意洋洋地顺口回答。说完,觉得不妥,我皱起眉头,不解地望着他。

“怎么?还要我解释?这里昨天才发生过命案,今天你就敢独自一人来,还不是胆大?”他温和地解释。

“哦,是这个啊。这也算不上胆大!……幸好,你只是‘鱼饵’,不是那条‘鱼’!”后半句是我在嘴里极小声地嘀咕,可不敢大声让他听见。

“你在嘟囔什么?要我帮你去找树苗吗?”他热情地问。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我急忙摇头,“你就忙你自己的事去吧!”走吧,走吧,快走吧!赶紧让我完成“毁尸灭迹”的任务吧!我在心里不停祈祷着。

“……好。”他神色古怪地望了我一眼,嘴角不明所以地扬了扬,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然后,他潇洒地转过身,迈步走了。

我大大地叹口气,把窗帘往坑里一扔,就拿起铲子填土。

“哎,这片树林很不干净,你……种完树就赶紧回去上课吧!你们的化学老师喜欢下课前点名的。”他却突然折转回来,看了看那坑,口气关切地说,“还有,这里很早以前是个乱葬岗,对于女孩子,很不适合!”

“哦,知道了。谢谢!”我握着铲子,表面上笑着,心里恨不得咬他一口,谁要你多管闲事地转回来告诉我这里不干净?我又不是傻瓜!当然,其实是我谎话被拆穿,有点恼羞成怒。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我马上动作利索地填好坑。拍拍身上的泥灰,我准备回实验大楼,接着上化学课。倏忽,我头脑里电光一闪,咦,他不是明知道这里不干净吗,为什么还要来?而且,他鬼鬼祟祟躲在树上准备干什么?

奇怪的人,奇怪的出现,难道只是巧合?

第三十章 灵魂契约(六)

等我赶回实验大楼时,大实验室里三个班级的同学无序地围成一堆又一堆,正手忙脚乱地在进行实验操作。www.65txt.com没人注意少了一个我,我偷偷溜进门,在角落里装模做样地摆弄起一个量杯。化学老师站在实验室的最前面,他的身子一会往左扭,一会向右看,嘴里含糊不清地唠叨着注意事项。哈哈!没事,我成功了!

“还有五分钟下课,请同学们收拾一下。”化学老师看了看手表,拿起点名册,“1班还原操作台,2班完成实验记录。6班男生写实验报告,女生拿好你们的试管,我报一个名字,上来一个把溶液倒到我身边的大桶里!”

什么?试管、溶液?我心里突的一跳,角落里的操作台上没有试管,我拿什么东西上去呢?原以为只是点名,我还可混在三个班级里,可现在1班全在收拾,2班埋头在写记录,我们班的男生拿着实验报告正在撤退,常青和齐震在队伍里焦急地朝我挤眉弄眼,不知想说什么。老师照着名册念着名字,其他女生陆续拿起装着粉红色溶液的试管走了上去。

糟了!我该怎么向老师解释呢?我的后背又开始冒冷汗了!“给!”有人在旁边悄悄地捅了捅我。我一转头,是小珍!我还没来得及张嘴,一根装着溶液的试管飞快地塞到了我手里。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收拾着旁边的操作台,我有些意外,又有些怅然,似乎又回到了起初的岁月,她一直是我的同学和好朋友。以前,有过无数次,课堂上的提问、忘记写完的作业,我们都曾经帮助过彼此,并把它当成理所当然。可是,自从徐岚家的那件事以后,我们再不像往日那样亲密,甚至,她的一个深思的眼神,也会让我猜疑半天;嘴角一抹不明意义的笑容,也会让我心惊不已!究竟是什么隔开了我们?我始终得不到答案。

“发什么呆?老师叫你呢!”有人轻轻推了我一把,是葛虹。我见她面有担心之色,连忙朝她笑了笑,握着试管走到老师身边。

老师看着我把溶液倒进大桶,就在点名册上划了个勾。我长长松了口气,刚转过身,就听见老师淡淡地说:“恩,以后做实验不要去44号台,那里没有试管!”我僵住,面上泛起苦笑,原来老师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糊涂!

铃声大作,下课了!

原本以为今天的霉运已经结束了,谁知,才刚开始!

第四节课下课,我们争先恐后地跑向食堂。我心不在焉地低着头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小珍和云腾蛟,交替在我眼前闪现,这两个我一直看不透的朋友,困扰着我。我该相信友谊,还是相信我的直觉呢?

有人拍拍我的头:“小妹妹,醒醒!”

我回过神来,冷笑:“谁是你的小妹妹啊?”说完,才抬头一看,面前居然不止一人。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分别站在我两边望着我,十六、七岁的年纪,面貌都很清秀,不过男生的脸上带着忧虑和哀痛,女生的眼睛红红的,悲伤溢于言表。

“你们叫我干什么?”我地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和了。我最受不了有人用这样凄惨地眼光看我。

“小……是你昨天在树林里发现……他们地吗?”说话地男生长眉细目。很斯文。

树林?唉。大概是那两个地同学吧!

“恩。我也是无意中发现地。”我无奈地点头。

“他们……他们死……死得很离奇。是吗?”提到这个“死”字。另一个男生地声音有几丝哽咽。

当然离奇!正确来说。应该用诡异来形容!可是。我却不能多说什么。否则传出去。会引起全校师生和家长地恐慌。不但于事无补。还可能会越弄越糟!我在心里暗暗思忖。

“你,你能不能……多告诉我们一点,有关……他们的情况?”见我不语,女生恳求道。

“他们已经不在了!就不要再追问了,徒然令大家伤心。”我委婉地回绝。

“可是,他们,他们是我们的好朋友啊!”斯文男生的眼睛也开始红了。那个女生已经捂着嘴在低声抽泣了。

“生命如果已经逝去,所有一切对死者来说都毫无意义了!包括世人称颂的爱情和——友谊!”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三人似乎被人踩住了痛脚,一起对着我大叫,不,是怒吼!

天!是哪个爱管闲事的家伙在显摆自己的文学水平?除了三张怒目圆睁的脸之外,附近的所有同学都被惊动了,大家的视线一齐集中在我的身上。“不是我说的!”我一边用最明显的动作表明我的无辜,一边四面张望,想揪出刚才说话的人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一个挺拔的身影分开众人,来到我身边,气定神闲地望着我。又是那个云腾蛟!我在心里长叹一声。

“你是谁?干吗说这样的风凉话?”两个男生质问他。

“这是实话!与其追忆,不如在生前对他们好一些,友谊的真谛不是这样的吗?”他微笑着说,眼光热烈却依旧看着我。

我承认他的笑容很美,是那种热情如火可以电晕无数少女的笑。可是您老人家正在对别人说话,就不用朝着我笑个没完没了吧?同学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样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啊!果然,无数探照灯般的犀利眼光将我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视着。我的嘴角开始抽搐,心里哀叫连连。

“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懂友谊?”长相斯文的男生涨红了脸。

“如果,你们真懂,就不该在他们生前用捕风捉影的消息去伤害他们!”云腾蛟的语气很淡漠,但他说的话很有震撼效应,“在教导主任面前检举他们早恋的,不就是你们吗?”

“你胡说!……我,我没有!”掩面低泣的女生霍地抬头,梨花带雨的脸孔有些扭曲变形,急急否认的语调听上去很……心虚。而那两个男生的脸也在一瞬间,变得铁青,望着云腾蛟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惊骇和恐惧的神情。

虽然这些表情和声音都是一晃而过,在一边的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隐情。怪不得,丁副校长和教导主任前几天居然在学校晨会上当众吵了起来。教导主任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什么“没尽到教育责任”、“包庇自己儿子”、“一定要严惩”之类的话接二连三地蹦出来,丁副校长则是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原来是为了有人密告丁仲衡和叶晓芸早恋啊!敢情,这三位举着“我是他们好朋友”牌子的人,正是背后向学校告密的小人。

也许有人奇怪,这算什么大事。现在的校园里,别说是谈恋爱,就是同居、未婚先孕、同性恋,也不是稀奇事。不过,这是在二十年前的中学校园,彼时,如果学校里出现了谈恋爱,哪怕只是倾向或者苗头,也是一件震惊老师和校领导的大事!那时候,男生和女生是泾渭分明的,各有各的朋友,也不在一起玩。难得,有比较熟悉的老同学或者老邻居,一群人在一起玩玩。单独相处的,那就是极少的了。丁仲衡和叶晓芸就是属于那极少的例子。其实,他们两个的年纪都还小,至多是互相谈得来、有好感罢了,根本就不是在谈什么恋爱。可是,被自己的好朋友揭发,估计学校领导是坚信他们早恋了。

“是真是假,你们心里比我更清楚!……不过,人已经死了,你们就安安心心地过你们的生活吧!……他们也不会再回来找你们对质了,不是吗?”云腾蛟故意漫不经心地说着,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真厉害!我看见那三个人立刻变得面如土色,连身子都有点颤抖了。哦,我明白了!这三个人大概是听到了“丁仲衡和叶晓芸死得很离奇”的传言,他们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心里有鬼,生怕有什么报应,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打听那天的情况。

“我们……我们没做亏心事,怎么……怎么会怕你胡说八道?……我们走!”半晌,那个长相斯文的男生从喉咙里硬生生地逼出了这么两句话,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然后三人踉跄而出,竟然是,连头也不敢回。

“哼,这算什么朋友?”清脆的声音里明显含着不屑。葛虹和许珊拿着饭盒走到我身边来。

“这样的‘朋友’……真是越少越好啊!”我感慨万千,“最好是永远也不要遇上!”

“当然不会!……有我这种忠诚不贰的好朋友在你身边,你怎么可能去结交此种品格低下的……人呐?”云腾蛟的暧昧语气让我心里直发抖,除了齐震,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夸张的人。也许,不是夸张,因为此时他的眼底又闪过了那难以捉摸的、冷洌的光芒。

“你是谁?”葛虹挑了挑眉毛,奇怪地问。许多双眼睛像发现了猎物的鹰犬一般死死盯着我们,一道道探究真相的“射线”在我和云腾蛟之间穿来穿去。

“我是她的好朋友!”他似乎是想证明这一点,旁若无人地伸过手来亲热地揽住我的肩,看上去就像是搂着我一样。我竭力想挣脱他的手,不过无济于事。我的头皮简直要炸开了,如果这一幕被老师看见,或者有谁去向学校领导反映,我的天哪!众目睽睽之下,就是要抵赖,也很困难!

“喂,别太过分了!就算是好朋友,也不用……这样吧!”有个熟悉的、孩子气的声音清晰有力地响起。是小珍!她正向我们走来,秉承着原先一贯为我打抱不平的精神,她来势汹汹,大有飞起一脚,踹倒云腾蛟的意图。

“是啊,快放手!”葛虹见我脸色发白,也忍不住上前帮忙,纠缠间,许珊见一时无法力敌,就在旁边威胁道:“再不放手,我……我们要去告诉老师了!”

呜呼!千万不能告诉老师!我几乎要哀叫出声。他表面上虽是做足了热情如火的样子,骨子里却是神清气闲,隐隐约约的,竟给我一种是在看笑话的感觉。这一场戏就像是他故意闹起来的,目的一时还看不透,但直觉告诉我,闹大了对我不利。

“别闹了!”我提高了音量,果断地大喝一声。

趁大家一愣之际,我尽力调动脸上所有的肌肉,展开了一个最甜美的笑容:“好了,玩笑就开到这吧,表、哥!”最后两个字我是故意对着云腾蛟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可以增加效果。

“表哥?!”

“谁是你表哥?”

不但葛虹和许珊大吃一惊,连小珍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云腾蛟的神色不变,但双眼中却闪过几丝兴趣盎然的笑意,似乎觉得事情发展得很合他的心意。我暗中咬牙切齿,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面上却依然要保持笑容,解释说:“他是我的表哥!刚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

所有人都把半信半疑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我也笑盈盈地望着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即使他不承认,我也死咬不放!至于说,有人不相信再去调查,那就以后再说,先顾眼前!

“唉,你怎么这么快就说出来了?”云腾蛟露出一个手足情深的笑容,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这样多无趣啊,怎么能称得上‘波澜起伏’呢?表妹!”大概为了配合我的语气,最后两个字他也故意拖长了调子,显得亲昵异常。

我的笑容终于崩溃了,现在我脸上的神情……就是叫十八个画师来画也画不像!我恨不得仰天长啸:天哪!怎么会有一个人,只用三言两语就让人感到浑身发冷,肉麻到毛骨悚然!咳,表妹!他叫得真是又自然又亲热,看他的神情,连我自己都要以为我真是他表妹了!算了,谁让我先叫他表哥来着?

一场好戏仓促收场,食堂里的路人甲乙丙丁都晃着意犹未尽的脸孔遗憾地散去,吃饭的继续吃饭,排队的接着排队。“我帮你打饭,好不好?”眼看恶魔的爪子又向我的头发伸来,我连忙闪到葛虹和许珊的身后,苦笑:“不要了,我……我要去找人。她们会帮我打饭的。”然后,不由分说把饭盒往葛虹的手里一塞,急急忙忙地逃出食堂。

一出食堂,我就被随后赶来的小珍一把拉住。“班长,怎么回事?你从哪儿冒出这么个表哥来?”她神情古怪地问。

“恩……这个……那个……”我支吾以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咦,你怎么还没去吃饭?”远处快步走来了三个人,是齐震和常青他们,清冷的声音出自陈仇之口。

“是她来了!”小珍一听见陈仇的声音,脸色就微微变了变,撇下一句,“班长,有空再找你!”径直回食堂去了。

“哼,一见我就跑,可见心虚得很!”陈仇隐约望见了小珍的背影,走近只看见我,就冷笑着说。

“你们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来?”我一想起刚才的经历,就气恼。如果他们三个在,起码还能帮我挡一挡,不至于那么狼狈。

“怎么?你又捅篓子了?”常青和齐震见怪不怪地问。

“什么捅篓子,我被……人家欺负了!”我更生气了。

“说来听听。”陈仇安抚地拍拍我的手。

我简单地把刚才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当我说到丁仲衡和叶晓芸的三个朋友原来就是向教导主任揭发他们早恋的人时,齐震的眼里突然闪过几丝寒光,让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随后,当我说到我无计可施只好叫云腾蛟表哥时,常青和陈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震摇摇头,叹息说:“这下倒是弄拙成巧了!表哥!亏你想得出!”

“你突然冒个表哥出来,别的同学不怀疑?”常青忍住笑问,“你不怕别人问你,这是你哪门子的表哥?”

“……他是我爸爸的姑父的舅妈的表外甥的表侄子的……儿子!”我得意洋洋地一口气把话说完。哼,谁怕谁啊?

四周突然一片寂静。

常青、齐震、陈仇都站在那傻傻地瞅着我,表情呆滞,似乎被雷击中了一样。

“干吗这样看我?”我连忙摸了摸脸和头发,没有什么异常啊!

“……这样也可以啊!你这关系都快绕过半个苏州城了!”齐震苦笑,“照你这样算,那我和常青也可以变成你表哥的!”

“那有什么?不是有句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嘛!”我厚颜无耻地朝齐震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鄙夷他的无知。

又是一阵沉默!

“哈哈……”三人好像终于憋不住了,一齐大笑了起来。

“喂,喂,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再笑,再笑我要……翻脸了!”我被他们笑得脸红耳赤,连忙瞪眼威胁说。

第三十一章 灵魂契约(七)

仿佛是为了增加我的气势,一阵狂风突然呼啸而至,顿时落叶、残花漫天飞舞,天地间弥漫起一片肃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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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见鬼!这叶子……咳咳……花瓣怎么尽往我鼻子里钻?”我边咳边挥舞着手臂,涕泪交流,狼狈不堪。

这次,他们居然都没笑。陈仇急忙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来给我,齐震和常青也走到我身边,像是在为我挡风。

我一把抢过手帕,埋头擦我的脸。好一会,我才抬起头,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这风大得真邪门!差一点连我的人也给吹跑了!”

没人应声。

只见他们三人神情古怪地盯着我的背后看,好像那里出了什么洪水野兽。

我回过头去,狂风已经停歇,四处乱飞的叶子和花瓣也渐渐归于泥土之上。

看着我茫然的样子,陈仇轻声说:“刚才的狂风里露出了一张人脸。”

“又是那张鬼脸?!”我失声叫道。

“不是,是丁仲衡!”常青沉声回答,他终于见识到了我们口中的怪物。

“天!”我连忙一个箭步跨到陈仇身边,“他说了什么没有?他要干什么?”

“没有。他只是对着你笑而已!”齐震轻描淡写地说。

啊!那满脸凸现地血红条纹。那暴露在“萤光”下地内脏。还有那把肉麻当有趣地恶心腔调……呃。光想起就不寒而栗。真是比吸血鬼更可怕!起码人家还有赏心悦目地俊美外貌呢!

如此诡异地一个怪物。对我笑个什么劲呢?我地脸立即耷拉下来。活像吞了只死虫子。

“没事。也许是……他对你有好感。”常青半开玩笑地说。

“呸!……他对你才有好感呢!”我撇嘴唾弃他这种幸灾乐祸地行径。

“他没有别地举动。说明暂时还不会来找我们麻烦。不必害怕!”陈仇沉吟了一下。安慰我。

“是啊!只要他没有实质的行动,我们就当看恐怖电影好了!”齐震十分冷静勇敢地提议。

恐怖电影?唉!我蹙起眉头,突然充分体会到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是这样鲜活地占据着我们的心灵!

不容我再继续深入地感慨人性的弱点,陈仇拉起我往食堂走去。“走吧!我们去吃饭!”“可是……那个……”我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泥地,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对那可怕怪物的探究。

等我们四人都走进食堂后,天空飘过一团黑云,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出现在云里,诡谲地眨动了几下,慢慢隐没无踪!

午饭过后,照例休息,一晌无事。

下午两节课后,校园里突然喧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球、绳子、水彩颜料、画板、电池、模型、磁带、舞鞋……

我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三,下午只上三节课,第三节课是兴趣小组活动。我连忙拿出乒乓球拍,兴冲冲地去参加乒乓兴趣小组。齐震和常青紧紧跟在我后面,直奔操场。

“奇怪,你不是讨厌所有体育活动的吗?为什么又要参加体育兴趣小组?”常青问。

“呃,乒乓除外!因为它无需劳动我的腿做剧烈运动,只要伸长手臂左挡右抽,就行了。”我头也不回地回答。

刚跑到操场,四个乒乓台边已经围了几圈人。我正准备挤进人群,一个急促高亢的声音从学校的喇叭里飞溅而出:“紧急通知,今天的兴趣小组活动取消!请全校同学立刻回到教室里上自习课!”尖利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在校园的上空久久回荡,听在我们耳朵里,只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惊惶。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要取消兴趣活动?”

……

已经在走廊和走道上的同学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发出一阵阵“嗡嗡嗡”类似蜜蜂群展翅的声音。

我大为扫兴,拎着乒乓球拍,对齐震和常青发起了牢骚:“难得一次兴趣活动,就这么取消了,学校在搞什么鬼?”

牢骚归牢骚,我们不得不遵从学校的安排,怀着疑问和不甘回到了各自的教室里。

不一会,班主任老师走了进来。她摇着白胖的手,对我们说:“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和大家一样,也是刚刚听到通知,才知道要取消兴趣活动的!”

我望着她白皙的脸,想从她的神色和眼光中发现些端倪,可惜,她神情平静如常,眼睛里虽稍有几丝茫然,但总的来说,看不出有什么情况。

班主任草草讲了几句话,就急急退场了,只留下我们坐在位子上胡乱猜测着。正在茫无头绪时,教室窗口出现了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运动服的男人,他向里张望着,好像在找人。

“看,是那个在树林里按住我们肩膀的人!”我首先认出了来人。

齐震和常青一齐转头望着他。

“谁叫常青?”他在窗口发问。

“我。什么事?”常青无畏地站了起来,并无迟疑。

“校长叫你马上到办公室去。”他满脸铁青,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还有……那天你身边的三个同学也一起去!”

我和齐震对望了一眼,均想:原来又是为了那天树林的事情!

和陈仇汇合后,我们四人跟着他走向校长办公室。一路上,我几次想向他打听一下情况,但他始终紧绷着脸,好像有人欠了他几万块一样,我只得作罢。

走进校长宽敞的办公室,好家伙,里面虽然安静,却是“人头攒动”!高校长端坐在办公桌旁,正对办公桌的坐椅上坐着负责丁仲衡案子的刑警队长和那个中年法医。高校长身后的沙发上正襟危坐着满脸严肃的教导主任和头发花白的教务处孙主任。两位主任的旁边还站着两个我看着就心里发毛的学生。一个是今天中午叫我小妹妹的那个斯文男生,另一个赫然就是我的“表哥”——云腾蛟!

看我们都走进来后,高校长微微欠身颔首,示意那个穿运动服的男人把门关上。

我暗暗数了数,连我在内,此刻这个房间里一共有12个人,好大的阵仗!看来学校对丁仲衡和叶晓芸的案子非常之重视啊!

“今天叫大家来,是因为学校里……又出事了!”高校长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无奈的恻然。

又出事了?!我悚然一惊,却发现那个斯文的男生嘴一咧,居然抽泣了起来。

“谁又死在树林里了?”我和常青同时抢问。

“是……就是……”抽噎的声音一下子断开了,声音的主人悲痛欲绝的神情里分明带着更多的恐惧。

“难道是中午和你在一起的那两个人?”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正是。他们一个叫王凯,另一个叫舒芳芳,都是丁仲衡和叶晓芸的‘好朋友’!”云腾蛟语带嘲讽地微笑着。

我有点不敢相信,望了望高校长,又看了看那个刑警队长和法医,从他们严肃到肌肉都僵硬的脸部表情来看,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两个同学……与丁仲衡、叶晓芸的死状一模一样。初步推测遇害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点左右。”刑警队长双眉紧蹙,眼光茫然得近乎恍惚,似乎正被一个极大的难题困扰着。

“脸上也有血红的条纹?”常青问。

“是。”法医点头肯定。

“也是被吊在树上?”我接着问。

“恩。”法医再次肯定。

一阵默然。

“是谁发现的?什么时候?”陈仇似乎不经意地问。

“是我。”守在门口的穿运动服的男人坦然回答。

“他是我们教务处负责校园安全的卢阳老师。”孙主任连忙说明他的身份。

“今天午休时,我在整个学校巡视。走到树林边,就觉得不对劲,进去一看,果然,又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吊在那两棵树上了!”卢老师深深地叹了口气。

怪不得要取消兴趣活动了!我苦笑。

“我和他们……他们两个今天中午没吃饭,所以午休一开始,我就到校外的小饭店去买吃的东西。回来后,发现他们不见了。我还以为……结果,直到午休结束上课了,他们也没回来!……后来,下课了。卢老师把我叫去,让我……认……认……”那个斯文男生又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校长,那让我们来,是要再去查看尸体吗?”常青试探着问。

“两位同学的尸体……现在已经运到……公安局去了。”说这话的时候,高校长先望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刑警队长,似在斟酌字句,然后才朝我们摇头。

“他们的尸体还出了别的问题吗?”陈仇敏锐地发现了异常。

高校长欲言又止。

“事实上,他们的尸体已经秘密运到某处,被严密看管起来了!”刑警队长的语速很快,语调坚决,但那种茫然和恍惚却挥之不去,给人一种无力感。

奇怪,干吗要把尸体秘密运走,还要严密看管?尸体又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难道还有人来偷?我从其他人的眼光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因为……就在昨天下午,丁仲衡、叶晓芸的尸体……不见了!”法医苦笑着解答了我们的疑问。

“你们怀疑……有人到公安局偷走了他们的尸体?”一直没吭声的齐震突然开口了。不知怎么,我觉得他的语调里多了几分抢白的味道。

“不是怀疑,应该是确定!”法医注视着我们,双目灼灼,“但是,从运送到停放的过程,我们都派了相当多的人手,是不可能出错的。”

“你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不见的?”常青想了想问。

“尸体是我和队长亲自放进停尸间,然后锁好门的。我去换了件衣服,只离开了两分钟,等我开门准备解剖时,却发现……尸体不翼而飞了!”法医的嘴角浮上了苦涩的笑容。

“停尸间的钥匙只有我和他有,是那种根本不能在市面上配到的特制钥匙。停尸间在我们局的地下室,从它到大门的距离,我们刑警空手最快需要十分钟跑完;路径也只有一条,那就是走过唯一的一段楼梯,再穿过办公室走廊。”刑警队长补充。

此时,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就算有人拿到了钥匙,偷到了两具尸体,也绝不可能在两分钟内扛着近两百斤的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公安局的办公室走廊,跑出大门的!

除非……除非他本来就不是人!

我连忙低下头去,惟恐那两个倒霉的警察看到我脸上的苦笑和了然的神色。只要稍微回想一下,我就能猜出来,根本没有人去偷尸体!丁仲衡和叶晓芸的……尸体是被人施了术的,只要这个幕后的人物(妖怪的可能性居多)用些手段,就能控制它们消失和出现,哪还用得着傻乎乎地跑到公安局去开锁、扛死人呢?

“这不可能!谁有这么大本事?”眼睛的余光里,我看到教导主任一本正经地说,高校长和孙主任也点头赞同。

“我们也不相信!但是,尸体不见了是事实!”刑警队长目光炯炯地逐个审视着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所以,我准备再试验一次,看看到底是哪个神通广大的人物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尸体偷走?”

斩钉截铁的语气,配合着勇敢无无畏的神情,仿佛是向那个隐形的敌人宣战!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警察叔叔,你不会是怀疑我们中的某人,是那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吧?”云腾蛟失笑道。

众人皆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来。

“咳咳……那,当然不是!”刑警队长也察觉自己表现得太过紧张,略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那么,把我们几个找来,有什么要我们做呢?”常青肃然问道。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所以我连忙抬起头,注视着那个刑警队长。

却见他突然沉默了,眼睛里流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用手指轻扣着桌子,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如果有什么事要学校配合去做的,我们一定尽力!”高校长立即表态。

“不错!我们学校里的每位老师和学生,都会积极配合的。”教导主任也连忙附和。

他依然没有开口,反而用眼睛不断瞟着坐在他身旁的法医,两人的神色都有点古怪。

正在大家摸不着头脑之际,法医终于开口了:“其实,是不需要惊动全校的。……只不过要请……你们几个帮个小忙而已!”

“是什么?”常青望了望陈仇,不动声色地问。

“……想个办法让……接近尸体的……人物留下可以追踪的痕迹!”法医斟酌再三,用模糊的语句艰难地提出了要求。

“啊?让他们几个孩子来做?”孙主任和教导主任都忍不住露出了诧异万分的神色。

高校长没有做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常青。

“你们可以在它们身上装上**之类的东西来追踪!”陈仇淡然地提出建议。

“恩,这方面我们已经布置好了。不过……还想再万无一失!”刑警队长又瞟了一眼法医,语气既有些无奈,又颇为不悦,似乎也觉得求助于眼前几个小毛孩实在太荒诞不经。

“如果不让我们待在现场,我们是不可能与幕后的人正面交锋的!”常青无视刑警队长的不悦,严肃地说。

“不用你们与他正面交锋,只要暗中帮忙就行了。”法医居然也无视上司的不悦,急急回答。

常青和陈仇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好。我们等一会就去做。”

高校长挥手制止了两位主任做进一步的追问,然后站起身:“既然这样,事情就解决了。卢老师,让这几个同学都回教室吧!两位公安同志,我送你们出去。”

第三十二章 灵魂契约(八)

教务处的卢老师把我们送到教学楼附近,轻叹一声就转身回去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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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六个人在楼前停下了脚步。

“我叫方雨恒。……你们真的有办法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那个斯文男生用希冀的眼光望着我们。

“也许,试一试吧!”常青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回答他。

“那……我可不可以……留下来看……”他吞吞吐吐地试探着,“我……想帮忙。”

“不用了!你帮不上忙的。”陈仇淡漠地摇头。

眼见他还想继续罗嗦,我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半是讽刺半是告诫地说:“嘿,真是个嫌命长的!你还来凑什么热闹?我要是你,就马上混到同学中去,人越多越好,绝对别落单!”

“你……你……你这是什……什么……意思?”他身子乱抖,嘴唇哆嗦,立时被我整成了个结巴。

“她是好意!你的处境现在很危险,还是回到教室里去,和大家一起比较保险。”齐震语调温和地补充。

“为什么……我……有危险?”此人虽然抖得如寒风中的一片叶子,依然不屈不挠地问,誓要把白痴进行到底。

“唉!你的朋友是不是丁仲衡、叶晓芸、王凯、舒芳芳?”我叹息。

“……是!”

“他们在这两天之内都死了。你认为是巧合?”

“……不是!”

“那不就行了!这概率比被流星砸中还低。难道你还认为你会高枕无忧?”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那你地意思是——我是必……死……无疑了?”他地脸比雪还白。好像马上要倒下了。

“只要你听我们地话。应该不会出事!”常青比较敦厚。赶紧安慰他。

“好的。……我一定听话!”他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那赶紧回教室去吧!记住,最近一定不要落单,死皮赖脸也要和许多人混在一堆!”我使劲推了他一把,他于是跌跌撞撞地回自己班教室去了。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表妹。”云腾蛟一直作壁上观,直到那个方雨恒走远了,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那一声“表妹”叫得我连打了两个哆嗦。

“或者,你还有更高明的办法?”齐震冷冷地问。

“呵呵!我会有什么办法?一切当然要靠你们了!”云腾蛟云淡风轻地微笑着,举重若轻地把泼向他的风刀霜剑都挡在身外。

“如果,你真有好办法,不妨告诉我们。”常青并不以为忤,诚恳地对他说。

云腾蛟不置可否地掀了掀眉毛,优雅地转身,退场了!

眼看他的身影就要消失了,他突然回过头,风情万种地朝我挥挥手:“今天放学,我和你,一道去你家!表妹。”

他早走远了,只剩下我们依然站在那儿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他被雷劈过,所以痴呆得连自己也以为是我的表哥?我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我抱住自己的肩顺便抖落着爬上来的鸡皮疙瘩,暗暗揣测着他的真实意图。

“你的这个‘表哥’真是……可怕!”陈仇若有所思地对我说。

“什么表哥?一看就是个自大又自恋成狂的神经病!”齐震的语气颇为刻薄。

“是个绝对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常青客观地总结。

“……管他呢!”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我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追踪幕后人物上,“你们准备怎么做?要不要我和齐震帮忙?”

“不用了。反正我们两个也不会亲自出面,就不要让你们两个去露脸冒险了。”陈仇微笑。

“不亲自出面?”我疑惑不解,“你们又不到现场,怎么帮他们的忙呢?”

陈仇笑而不答。

常青揪了一把头发,也笑了笑,在上衣口袋里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了一张没有任何符号的黄纸来。他轻快灵活地用手指折着那黄纸,三两下就折出了一只纸鹤。他把纸鹤托在手心上,陈仇伸出右手,轻轻一弹,一点白光飞上了纸鹤的头顶。

那纸鹤立刻活了过来,头一昂,两翅一竖,浑身透出金色,一点绚烂的银白在它头顶闪烁!

“这是什么?符吗?”我好奇地瞅着它问。

“是。”常青点头。

“有什么用?”齐震审视着它。

“作用可大了!它能无声无息地追踪、监视目标,必要时可以给敌人雷霆一击。”常青豪气横生地夸耀。

“就凭它?”我和齐震齐声质疑。

“别小看它!如果没有把握,我怎么会用呢?”常青斜了我俩一眼。

我半信半疑地转头望着陈仇,她轻抚右手断指,纸鹤头顶的那点银白,开始飞速旋转,逐渐变红,直到变成鲜红如血,然后如渲染一般向全身散去,须臾,这红色彻底褪尽,连初始的那点银白也不见了,纸鹤又恢复成金黄色。只见它伸着长嘴,左顾右盼,显出十分灵动的神气来。

“真可爱!……哎,也送我几只,怎么样?”我见猎心喜,忙向常青讨要。

“几只?你当这是普通纸工,要多少有多少啊?这是我派‘青鸟符’,道行高深的才能炼化出一对来做帮手。”常青无奈地解释。

“青鸟?哦,是不是取李商隐的《无题》中的‘青鸟殷勤为探看’的诗意啊?”我笑了起来。

“……这是前辈传下来的名字,我可不知道有什么诗意!”常青苦笑。

“你为什么不用一对呢?这样更保险。”齐震问。

"……恩……一只够了。”常青挠挠头,含糊地回答。

“就凭他的那点道行,哪可能有一对哦?嘿嘿!估计这只也是常伯伯给的!”我勇敢地揭他的短。

常青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地只会揪自己的头发。

“那它怎么去监视目标呢?你们也不知道公安局把尸体运到哪里去了?”齐震为他解围。

“放心吧!会有人把它带去的。”陈仇胸有成竹地说,“你们看,那人不是来了吗?”说着,她用手一指。

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个身影略显疲惫的中年人,已经走近了我们。是那个……有点奇怪的法医。他越走越近,我们可以看见他脸色苍白,神情木然,感觉上连气息也飘渺。他这种职业,脚踩阴阳,于生死应该是看得很淡的,正因为看得淡,难免会给人冷漠的观感。只是,他会开口叫常青帮忙,着实让人吃惊。难道他发现了常青会用符咒?就算如此,科学不是与玄学势不两立的吗?我奇怪他的立场。

“呵呵,不必太惊奇。我的职业虽然不允许我相信科学以外的东西,但我曾经有个研究神秘文化的父亲!”法医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平静地解释道,“他尤其对道教的符篆感兴趣,介绍各种门派法器和符咒的书籍、图片、实物搜集了无数。他去世前,还经常拿出来给我看。那天在树林,我看见这个同学手指一翻,把一张用朱砂画成的黄色符纸贴在尸体上。虽然那纸转眼就化成了灰烬,但我也因此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居然相信他?不怕是他故弄玄虚?”我依然好奇。

“在这样可怕的尸体前,没有人还会有开玩笑的心情!”法医笃定地说,“再加上随后发生的诡异无比的怪事,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体会到那种超出了常识范围的恐惧和无力感的。我就更觉得需要你们的帮助。”

“恩,我们会尽力的!”常青点头,伸出手,“你把这只‘纸鹤’藏在口袋里,必要时,它会帮助你的。”

法医看了看他手心,那只金黄色的“纸鹤”还在左顾右盼地拍着翅膀,宛如活物。他小心地捏住“鹤”的脖子,它似乎很不情愿,回过头用长嘴巴啄他的手,翅膀拍得更欢,就差没高声鸣叫抗议了!

“哈哈!瞧它的样子是不服你啊!”我打趣道。

大家都笑了。

笑声中,常青又伸出手来,在它的头顶轻轻一拍,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家伙立刻不动了,乖乖地任由常青压平、叠好,递到了法医的手里。

“但愿能顺利解决那些诡异的事情。”法医把折好的“纸鹤”郑重地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恩,希望如你所愿!”我和常青不约而同地回答,而陈仇也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只有齐震,默然无语,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旁观者。

放学了。

由于校园里笼罩着一股说不清的恐惧气氛,同学们难免感到压抑,所以都选择了早早离开。我用堪比蜗牛的速度慢吞吞地在教室里收拾着书包,心里不住祈祷:最好那个“表哥”等不及我,自己先跑掉了!

“走吧!”我闻声抬头一看,教室里只剩下常青和齐震了。

“不要,我还没收拾好呢!你们先走吧!”我故意在书包里左翻右找,拖延时间。

“别硬撑了!知道你不想和那个人一起走。我们已经到他班级去过了,校门口也看过了,一个人也没了。”常青说。

“真的?太好了!”我立刻笑逐颜开,一把抓起书包就往门口跑,“走吧!还等什么?”

“慢点,反正晚了!陈仇在校门口等我们呢!”齐震在我身后边追边叫。

我才不管,只要不是被恐惧追逐,我很乐意享受奔跑的自由感觉。我们三个飞快地奔到了学校门口,陈仇果然正站在那。

“我们现在去哪?”我停下来问她。

“回家。”她微笑但坚决。

“恩,你和常青……那只‘青鸟’……”我想怂恿她关注那场追踪、监视的进程。

“说过不用出面了,我们现在应该回家去!”她不为所动。

我还想再说什么,齐震和常青跑过来了。

“你还不死心?反正一有结果,我们就会告诉你和齐震的!”常青劝我。

“真没劲!……那我回家了!”我扫兴地把书包扔到肩上,独自朝我家跑了。

“哎,你小心点!……”陈仇的声音很快被我抛在了远处。

我跑得飞快,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客观是我的优点,常青和陈仇的意思我明白,那个凶手一直隐在幕后,我们没必要冒险公开和它硬干,用常青的符来试探更好。

正在乱想间,我拐进了弄堂,穿过这条弄堂,再拐两个弯就可以到我家了。弄堂里光线很暗,我加快了脚步。突然,前面有黑影闪出,和来不及停下的我撞在了一起。

“嘿,乱撞什么?不长眼睛吗?……”我被撞得七荤八素,只有嘴巴依然灵活,但说了两句后,猛然发现眼前黑影正是云腾蛟,我立刻噤声。

“跑这么快,还真是归心似箭啊!”他一如既往的亲切语气,让我反倒有点尴尬。

“嗯,你在这里等我?”真是不幸!

“是啊!我想,你一定不愿意我在学校门口等的,对不对?”他又露出那种温柔的、手足情深的笑容,我的嘴唇不听使唤地哆嗦了几下,一时无法正常说话。

“走吧!我们回家。”他神色自若地拉着我,往前走,好像是回他的家一样。有没有搞错?那是我家,不是“我们”家!不过此时我存着静观其变的想法,所以一言不发,任由他拉着走。

走进大门,房子里热闹非凡。各家都在准备晚饭,锅碗瓢盆丁当乱响,夹杂着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正是最平常的众生相。我们两个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慢吞吞地往里走,不时避开飞溅的菜油或者是随意挥舞的锅铲。奇怪!平时,如果我和一个陌生男生手拉手走进来,即使速度可以媲美流星,那些三姑六婆也能及时准确地握着饭勺、锅铲围上来盘问,怎么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凑上来?就好像我们都是隐形人一样。

不容我细想,我们已经走进了我家。老妈正在洗菜,把水搅得哗啦啦响。

“妈,我回来了。”我大声叫道。随后,我站在一边,故意不出声介绍,只暗地里冷笑:现在,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小姑妈,我来了。”他微笑着说。

啊?我的眼睛不觉瞪得老大,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姑妈也能乱认的!

“哦,你来了。今天正好有你最喜欢的、新鲜的鲫鱼,等一会留下来多吃点!”老妈热情地挥舞着手上的鱼。

我目瞪口呆,怀疑是不是老妈老眼昏花,认错人了!于是也顾不得风度,跳过来气急败坏地问:“妈,他是谁?”

“你吃错药了?他是谁你不知道?他是你小表哥啊!”老妈叉起腰,狠狠剜了我一眼。

“不是,他……他怎么可能是我表哥?”我脸色铁青,想了想,“哦,妈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十三点!(方言,骂人的话)谁有空跟你开玩笑?”老妈用洗过鱼的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我的头。

“可是,为什么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有他这样一个表哥?”我不畏强权,勇敢地大声质问,“他是我哪个舅舅的儿子?”

“你今天真是搭错神经了!他是你第四个舅舅的小儿子啊!”老妈满脸都是“你是不是痴呆了?”的表情。

我的后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我敢肯定,我一直都只有三个舅舅,从来就没有过第四个舅舅,更别说四舅舅的什么小儿子了!不过,以老妈的年纪,也不至于已经老年痴呆了!这事情实在滑稽,可是,这种滑稽令人萌生恐惧!呆了半晌,我转头看他,只见他沉静地站在我身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幽黑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仿佛一切本来就是如此,又或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姑妈,我们先去做作业了。”他拉起神情犹自痴呆的我,走上了楼梯。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等走到楼上的房间时,我已经镇定了下来。老妈之所以认定他是我那个子虚乌有的舅舅的儿子,原因不外乎是中了邪,即受了什么力量的影响。这影响也许来自云腾蛟,也许不是。但不管怎样,只要是外来的影响,它总有范围和时间,我就不相信它能无限蔓延并且一直持续下去!

晚饭时间,我爸回来了。他看见云腾蛟的时候,和蔼可亲地笑着说:“来了。别客气,多吃点!”虽然这反应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我的心依然连抖了好几下。我胡乱扒着饭菜,味同嚼蜡,不过其他人的兴致显然都很高,边吃边聊,其乐融融。期间还有腾阿婆和小华也来凑趣,让我如同被淹没在一群无比熟悉的陌生人中,不自觉地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表演结束,我急忙拽着云腾蛟退场。他并不以我的粗鲁为仵,一径云淡风轻地、优雅无比地笑着,显得又俊逸又潇洒。可惜我根本无心欣赏美男,只想快点把这个祸害打发,就差没直接拿起大扫帚把他扫地出门了。

“表妹,你的脸色不太好,又青又黄的,千万要注意自己身体哦!”他的语气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了,而我的脸则由青黄转为绿紫,再下去恐怕要变为乌黑媲美包公了!我强忍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谢谢……你的关心!天黑了,你回家吧!”说完掉头就走,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扑上去狠狠咬下他一块肉来。

“表妹,别急着走!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他眼明手快地捞住我的衣袖,然后死死攥在手里。

第三十三章 灵魂契约(九)

“干什么?”我的忍耐已快到极限了,手指握成拳,准备回身给他一拳。www.65txt.com

刚一转身,我的手心里就多出一样沁出丝丝寒气的东西来。我伸开手掌,那是一串黑色的珠子。细细一数,一共是13颗,颗颗浑圆,一般大小,每颗都深黑如墨。我的心神大震,冰冷光滑的触感,非金非玉的质地,还有萦绕在它们之上的那种神秘气息,无不魅惑着我。这是一种极矛盾的气息,既宝相庄严却又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邪气,让人无从判断它的真正归属。

“这是什么?……你为什么要给我?”我的怒气骤然间消散得一干二净,有些困惑地问他。

“珠子,一串珠子。”他回答得很简单明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串珠子!”我撇嘴,“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串什么珠子?”

“……你可以认为……那是一串保佑你平安的福珠!”他罕见地斟酌了一下语句。

“佛珠?”

“不是……不过效用也差不多!”他的回答看似明晰实则含糊。

我还想再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却突然叹息了一声,表情变得如泣如诉,哀怨动人地说了一段我只在三流电视剧里听到过的、令我汗毛直竖的肉麻台词:“唉!表妹,我们是一家人啊,是彼此信任、彼此照顾、互相扶持的亲人!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呸,谁跟你一家人?真是莫名其妙!我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决定放弃追问,不跟这个家伙再罗嗦下去了。我把那串珠子随意地套在右手手腕上,说也奇怪,这串珠子初时拿在手里,又大又沉,等到套入我的手腕,就好像是为我量好尺寸定做的,大小合适到分毫不差,居然没有了沉重的感觉,妥帖无比,而且一点也不显突兀。我微微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这区区一串珠子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我把袖子拉下,正好能遮掩住它。我就对他说:“好了,亲戚你也认了,东西我也拿了,你总可以回家了吧?”

“恩。这下我可以安心回家了。”他好脾气地一笑。向我挥手告别。

一波三折地白天终于过去了。深沉地黑夜犹如一个姗姗来迟地神秘丽人。然而一来就统驭了整个空间。

我一反平时地辗转反侧。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朦胧中。我又踯躅独行在一条看来很熟悉地小巷里。因为不是第一次遭遇。我并不害怕。不但如此。我还在想:这次会有些什么角色登场?上演什么好戏呢?

“你……你怎么又进来了?”呵。不出我所料。主角之一齐震又闪亮出场了。

“拜托!你怎么每次都是这句台词?也不换句新鲜地!”我一边摇头一边抱怨。

“别开玩笑!你怎么……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眉头打结。看上去十分惶惑。

“什么地方?恩,不是我的梦境,就是你的梦境咯!”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梦境?……不是!不是!……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出去!”他又像被什么刺激到了,情绪有些失控地对我大叫。

我揉了揉受到荼毒的耳朵,苦笑:“你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出去还不容易,梦醒了自然就出去了呀!”

“不是,不是!”他不断地摇着头,神情凄惨,令人恻然。

我的心里不期然升起了几丝疑惑,为什么每次在梦境里(姑且算是梦境吧),他总是情绪失常地追问自己身在何方?这和他如今在现实里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我试图劝慰他:“没事的,不管在哪里,总能出去的!”

“你不相信这根本不是梦境吗?”他突然抬起苍白的脸,非常认真地问我。

我叹了口气,也非常认真地回答:“我相信。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难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对现实中的你有害吗?”我想不通,现实中的他,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好像一点也想不起来,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呢?

“现实?什么是现实?”他茫然若失。

我傻眼了。这真是齐震吗?他的脑袋简直像被重型压路机碾过一样!

“你告诉我,什么是现实?”他不依不饶。

“恩……这个……现实就是……现在存在的东西!”我勉强解释道。

“那,我是现在存在的吗?”他急切地继续追问。

“……当然!”我无奈地苦笑着回答。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无言地摸了摸下巴,这个问题很有探讨性。根据大科学家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所述,只要速度超过一定限度,时间就会变快或变慢,那么,所有的东西,无论过去的还是未来的,都可以是现在的!只是,他看来很不正常,应不应该这样解释给他听呢?我沉吟不决。

“你能找到令我相信的证据吗?”他用充满希冀的眼光望着我。

证据?我为难地四处张望,黑沉沉的小巷,光滑的青石板路,斑驳的旧砖墙,这一切虽然看上去很真实,但未必能成为令人信服的证据。我不觉又举起手,去摸下巴。手抬起刹那,我竟然发现手腕上一串黑色的珠子正闪着幽幽的光芒!

呃,这不是云腾蛟送给我的珠串?我的脸色立刻变了。这里是不是梦境,原本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对现实中的我没有太大影响(至多也不过是烧焦我家窗帘或者莫名其妙多根绳子)。可是,我却清楚地知道,这里除了会出现各个不同的人物(包括我),并不会出现随身物品。上一次,我就注意到,连我一直挂在胸前、睡觉也不取下的灵石,都没有出现!

但这次,居然会出现这串珠子,是否意味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与以前不相同了呢?

“你发现了什么?”齐震显然注意到了我神情上的变化。

“没什么,一串珠子而已。”我晃了晃手腕,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齐震直愣愣地望着那串珠子,神气间愈见苦恼,仿佛在竭力思索什么。

我不安地用手抚摸着珠子,冰冷光滑的触感,和现实中一样真实。咳,原来现实与虚幻真是这样难以分辨的啊!我还在感慨,冷不防齐震突然蹿过来,抓住我手腕上的珠子死命一拉。我的一声惊呼还没叫出口,就看见四散的珠子像电视上的特技镜头一样在半空中慢慢合拢,组成一个别致的太极圆。黝黑的珠光带着神秘而凄迷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有形的物质密密地裹住了我。

下一个瞬间,我就无比恐惧地发现,珠子一颗也不见了,而我出现在了一个死气沉沉、散发着彻骨寒气的陌生房间里。呃,难道是我刚才一直想着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而那串珠子是时间机器,一下子我就突破了时间,穿越到过去或者未来了?咳,这比较像某部外国科幻小说而不像是现实!

我无奈地观察起四周来,房间很大,但四面不见窗户;十分空旷,看不见有任何家具。我用尽目力,只勉强分辨得出对面靠墙壁的地方有一大片灰色的阴影。无灯无火,唯一的光线是左侧墙边的一条缝,幽暗晦涩;无声无息,寂静得如同置身死域,真是一个杀人分尸、绑架撕票外加拍鬼片的多功能理想场所啊!哦,连我自己也不得不为我这临危不惧的自制力和丰富的联想力感到自豪了!

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冷、太静了!为什么没有人出场招呼我啊?我暗地抱怨。我使劲搓着手臂,跺着脚,依然抵挡不住这古怪房子里的寒气对我的摧残。在被冻僵之前,我一定要找到出口!我对天,哦不,对着房顶发誓。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朝对面墙壁走过去,决定先查看那一大片阴影是什么。近了,更近了,我的手可以触到那阴影了。我猛地一把抓住,顺势一掀,哇!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狼狈不堪地跳了起来,同时一大幅灰色的硬塑料纸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响声,随后就在那里轻轻地飘啊飘……

在硬塑料纸的背后,并排放着两张木板床,洁白如雪的床单上,平躺着两个人。呃,不是,是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正值花季妙龄——如果还活着的话,面容清秀——忽略那些血红条纹之后,且不算陌生,正是今天中午还与我啰嗦,后来被公安局判定死于下午一点左右的王凯和舒芳芳!真是福祸无常,生死一瞬如叶尖滚落的露珠!

露珠?慢着,我惊恐地看着两具尸体的头发上隐约闪动着的白光,上下牙齿磕磕作响,身子索索发抖,那是低温造成的白霜!天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是……这里应该是公安局的停、尸、间!!

云腾蛟,你这贼眉鼠眼、不安好心、装腔作势、虚情假意的坏蛋,送的什么遭瘟的黑珠子!这见鬼的珠子,什么地方不好送,居然把我送到停尸间里来了!我还没死翘翘呢,就被迫到太平间一游了,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我惊魂未定,越想越气,不自觉呈现出泼妇状,叉着腰大声咒骂起来。

骂声未落,房子左侧的那条缝隙猛地被人大力踹开,房子里霎时亮如白昼,有几个敏捷的身影几乎是一齐蹿了进来,当先一人断喝道:“谁?举起手来!”

糟糕!我骂得太畅快,竟然忘了这里还应该有人在“守株待兔”,等着凶手自投罗网!那么,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我的离奇出现呢?总不能说我是在梦游吧!可是,如果我说是一串珠子莫名其妙地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不知道警察叔叔们会不会把我送到广济医院去呢?我苦笑不迭,万分尴尬地站在那里。

“队长,怎么没人?”四、五个保持着举枪瞄准姿势的年轻警察在全方位扫视过整个房间后,干涩地发问,困惑中带着颤抖的声音。

“仔细再找,别漏掉角落!”今天白天曾在学校“做客”的刑警队长冷静地吩咐手下,“可能是微型录音机之类的东西在作怪!”

“是!”恐惧立刻被削弱了,他们像猎犬一般,瞪圆了双眼,仔细搜索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个个神情严肃而认真,一寸一寸地搜索着房间的四面和床的每一部分(包括尸体),估计就算有只蚂蚁爬过,也不会逃过他们锐利无比的眼睛!

我先是尴尬,接着疑惑,最后无比茫然,难道他们没有发现我?我明明此刻就站在床的前面,房间的正中央啊!怎么说我也比蚂蚁要庞大个几百万倍吧?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哪?

他们在演习或者是演戏?我看了看他们紧张得颤抖的手和手里黑光锃亮、打开了保险的手枪,摇了摇头。不像!

他们集体失明了?唉,个个双眼炯炯,目光如炬。也不像!

他们在梦游?好像梦游是闭着眼睛的,而且神志不清的……要么,我在梦游?……

我提出一个个假设,然后一个个推翻。最后,我突然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他们全都看不见我,会不会是因为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我的身体……只是我的灵魂?!

所谓灵魂,佛家认为就是人的“三魂七魄”。三魂,天、地、人;七魄,喜、怒、哀、惧、爱、恶、欲。人死后,灵魂离体,前往阴曹地府,由十殿阎罗判罚,然后喝过孟婆汤,投入轮回,转世再成为六道众生。当然,这只是一种传统的说法,比较科学的一种说法是:灵魂就是一组带着人的情感、记忆、智慧等的电磁波符号,人死,就游离到空气中。大部分死去的人的灵魂都会消失,只有极少一部分会保留在某些具有特殊磁场的地方,被少数脑电波契合的人“看见”。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应该不会!或者是……灵魂出窍?我一时惊慌,一时又释然,心情起伏不定。俄顷,我又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假如,我是灵魂,他们既然看不见我,又怎么会听得到我的声音呢?我被自己的问题难倒了!开始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

“队长,没有!”

“队长,我,我这里也没有!”

“……”

“……队长,会不会真的有……”几个年轻小伙面色都变得煞白。他们仔细反复地搜索,连墙缝都摸遍了,可是在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找到有人出现过的踪迹,也没有找到类似**、录音机等会发出声音的东西!

“大家冷静!我们找不到,并不代表这里有鬼!……这个世上本就没有鬼,鬼只存在于我们心中!”不愧为刑警队长,无论面对任何恶劣情况,都坚定地信仰无神论。只是声音有点颤抖,底气明显不足。

“不错!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碰到离奇的事情,不能动辄就搬出鬼神来!”嘿,说话的居然是刚走进门的那个法医。

“老秦,可是刚刚我们……”有个小伙子忍不住想反驳。

“这世上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现象,但只要我们冷静、理智地静观其变,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他神情冷峻,语气坚决,好像胸有成竹。

包括刑警队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明显得感染了他的镇定,大家刚才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那个法医向房间四面扫视了一遍,视线扫过我时,微微停滞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

“王队,你带他们继续埋伏在预定位置!这里交给我!”他淡然说道。

他们都依言退了出去,临出门时,刑警队长满怀信任地看了法医一眼,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在明晃晃的灯光照耀下,雪白的床单反衬着尸体脸上鲜红得妖艳的条纹,显得格外狰狞。

法医把门关好,一言不发地在尸体边站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他打个招呼。

“咳咳,那个……法医叔叔!”我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叫他。

他的身子明显一僵,脸色顿时煞青。他迅速转身,面对着我,眼睛里满是警惕和不安的神色:“你是谁?”

我皱眉:“奇怪,你不认识我了?”

“你……你是王凯?舒芳芳?……难道你是丁仲衡?叶晓芸?”

他越说越离谱了,我揉着打结的眉头,苦笑:“法医叔叔,今天下午放学前你才见过我,我怎么可能是王凯、舒芳芳呢?更不要说是丁仲衡、叶晓芸了!”

“啊?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先是恍然,然后又惊骇地问。

“这个么……我也不清楚!”我为难地笑笑,勉强解释说,“我在家里睡觉……突然就到了一条小巷……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后来,我手上的一串黑珠子散开了……然后,我就出现在这里了!”

看着他一脸的云山雾水,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实话,这样的描述别说他不明白,我自己也有点糊涂了。

就在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当口,他的上衣口袋突然鼓了起来,里面好像有条小蛇在扭动着身体,要拼命钻出来。咦,常青的“纸鹤”怎么又活过来了?我刚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想叫他低头看自己的上衣,鼓起的口袋“啪”的一声炸开了!

一只体形巨大的长翅青色禽鸟霎时间出现在半空,它双眼如钩,神气凶狠,尖利的长嘴巴闪着寒光。它的全身迸发着金光,璀璨夺目。好漂亮的青鸟啊!如果它是属于我的,该多好!

我的眼睛里闪出贪婪的光芒!

仿佛感觉到我“热烈”的目光,它猛然转过头,意义不明地抖了抖翅膀,然后,直向我扑来!它目光凶戾,嘴如尖刀,爪如铁钩,好像恨不得一下子把我撕成碎片一样!

我傻了!

第三十四章 灵魂契约(十)

“哎哎!别搞错!……我我……我不是……”我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勉强躲过它的尖嘴利爪,惊魂未定地逃到法医的身后大口喘气。www.65txt.com

但转瞬我就发现,它并没搞错!

在靠近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一个可怕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正是那个失踪的“丁仲衡”!

此刻,他正面朝着我们,满脸可怖的条纹都拼命地向外凸现着,宛如一条条扭曲而令人恶心的虫子,鲜红的虫子!青鸟降下身子又一扑,锋利的双爪毫无阻碍地插入他的身体,“噗”,轻微而沉闷的一声之后,没有鲜血涌出,就像是插进了一段朽烂的木头里!

我和法医胆战心惊地看着,就见“丁仲衡”低下头,望望插进身体的爪子,然后缓缓地抬起头,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他猛地向前一扑,死死地抱住了那青鸟。他的身体破裂得更可怕,内脏都向外流出,但依旧没有一滴鲜血。而且由于接触了青鸟迸发的金光,他的身体开始如点燃的蜡烛一般熔化!

看着一个人(就算是怪物)的身体熔化的感觉很难受!更何况他脸上的鲜红条纹一个劲地向外挤,好像活物要破体而出一样。青鸟愤怒了,它脖子一伸,青色的翅膀倏然展开,金光粲然,一股强劲无比的力量如风折朽木般将“丁仲衡”的身体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虽然没有鲜血喷涌,也没有痛呼惨叫,但是听到肌肉撕扯、骨骼断裂的声音,实在让人腿肚子抽筋。偏偏成了两半的“丁仲衡”还在笑,呃,是他的头在笑,嘴巴大张,疯狂但却无声地大笑!他笑得太用力了,以至于他的脸迅速地裂开,那满脸鲜红的条纹竟然变成了一条条红线,从皮肤里激射而出,密密麻麻地射在了青鸟的身上。

毫无预兆的,红线化成了一大蓬血红的火焰,刹那间熊熊燃烧起来,席卷青鸟的周身。唉,这下它可成了火烤的烧鸡,呃,浴火的凤凰了!

再看“丁仲衡”:身体被撕成了两半,已经不**形;脸上的皮肤寸寸裂开,五官完全看不清了,只剩下一条条翻卷着肌肉的、纵横交错的裂痕。

似乎是两败俱伤哦!我转着眼珠有点幸灾乐祸地想。

“哎呀,不好!尸体不见了!”法医一声惊呼。

我连忙回头。果然。身后地床上。本来静静躺着地王凯和舒芳芳地尸体也凭空消失了!

咳。竟是惨败啊!我地脸上浮起苦笑。

“怎么会这样?”法医地脸色开始铁青。也难怪。在他地眼皮子底下。王凯和舒芳芳地尸体居然就这样不见了。甚至连一点响动也没听见。

我刚想开口。那四分五裂地“丁仲衡”忽然大步朝我走来。两片身子一前一后地。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哦。上帝!他怎么这时想起我来了?如此近地距离。越发现出“他”地支离破碎来。我吓得转身就逃。不过头脑却很清醒。我地目标是不远处地——“火鸟”。只要能躲过这怪物。“火鸟”也只能利用起来了!

我奋不顾身地扑向光明。熊熊火光中。青鸟冷冷地注视着我。表情很酷!呵呵。您老不会这么小鸡肚肠吧?就为刚才我地幸灾乐祸?我一边对它露出谄媚地笑容。一边在心里检讨:是我不好!一定是我刚才不小心。把幸灾乐祸流露在脸上了!下次绝对不能这样了!

也许是我地笑容起了作用。青鸟移开了目光。转而盯着快步逼近地“丁仲衡”。我定了定神。在青鸟地后面找了个安全又看得见局势发展地地方。准备看它们如何解决这场战斗。

“丁仲衡”突然张开嘴(就是咧开一条大口子),没头没脑地说:“与魔鬼缔结了契约,灵魂就会变色!轻信、盲从,迷失在虚幻里,谁也找不到……你!”那个“你”字刚说出口,青鸟就突兀地挥起翅膀,一束金光直直地射入“丁仲衡”的口中。他的头立刻变得云蒸霞蔚,每一条裂开的肌肉里都氤氲着金色的雾气。

呃,致命的雾气!转瞬之间,“丁仲衡”就被这看似美丽的金色雾气分解成了灰尘般的颗粒,与空气混为一体!

嗯,我们终究还是惨胜了!我看着浑身浴火,翅膀边缘开始变得焦黑的青鸟,不动声色地总结。

这时,青鸟的头顶出现了一点银白,仿佛冰雪消融,这银白迅速扩散到它的全身。血红的火焰被银白色的光芒覆盖,无力地黯淡下去,直至完全熄灭了。青鸟一抖翅膀,半青半黑的颜色让它更像是一只烤鸡!

变故突起!刚刚脱困的青鸟猛地转身,铁爪一伸,一把揪起我向房顶飞去!“啊!不要啊……我我我不会穿墙术……”空中传来我最后的哀嚎。

我只来得及紧紧闭上了眼睛,耳旁阵阵疾风刮过,听天由命吧!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预想中与坚硬的墙壁亲密接触而头破血流的疼痛。等我的身体不再移动了,我缓缓神,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我已经不在停尸间了,那只捉摸不透的青鸟也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这是哪里?

最不济,也不过是又回到那条看来熟悉却古怪的小巷子里罢了。因此,我摸索着向前,想找个参照物,判断这里是什么地方。

似乎也是个房间,我在摸到了一只小椅子和一只书橱之后猜测。因为没有光来确定,我便试图去找灯的开关。黑暗里,我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直接摔在了一堆摸上去软绵绵的东西上。呃,好像是某个人的身上!

“啪”的一声,我找了半天的灯终于被人按亮了!

“是你!”

“是你!”

我和刚刚做了我肉垫的人面面相对,异口同声地惊呼。

“你怎么……到我家来了?”她看了看桌子上的闹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我顺便瞟过去,哦,时针已经指向“12”了。

“嗯,我也不清楚。看来今晚要在你这里暂住了!”我苦笑。

“好。不过你要把来这之前的事情讲给我听!”她笑盈盈地走过来,一如以往地、亲热地揽住了我。

“我说了你也搞不清楚!”我温和地笑了笑,心里却无由地升起一股悲哀的感觉。

“班长,说说吧!……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在一起说话了!”她的嘴微微一撅,语气中带着娇嗔,孩子气的笑容里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我的心忽然间一酸,眼眶就红了。

我怔怔地望着她,徐岚家发生的一幕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凶残狡猾的白猫和此刻娇憨可爱的她重叠在了一起,让我感到格外苦涩!

“班长,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她略略提高了声音,“我们坐下来讲。”

“哦,没什么!……我把事情始末讲给你听。”我摇摇头,借(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着找椅子的时间把纷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从旧楼的魍魉操纵凌老师母子残杀学校老师、学生的事情为缘起,开始了冗长的讲述。

她认真地倾听着,脸上的表情一会儿诧异,一会儿惊恐,一会儿又忍俊不禁。

当我讲到两次“梦境”里齐震的反常表现时,她明显地皱起了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

“你想说什么?”我停止了叙述问她。

“你觉得那是梦境吗?”她反问。

“不是!……不然,我怎么会凭空出现在你家?总不能说是我梦游吧!”我无奈地自嘲。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齐震没向你提起他的遭遇呢?”

“也许,他根本……没有这遭遇。”我不肯定地说。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不愿提起!”她冷然说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不肯提起呢?”

“唯一的解释是,他有重要的事情要隐瞒你!”她下了结论。

“……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做!”我有些激动。

“每个人都可能有秘密。他也不会例外。”她淡然一笑。

我陷入了沉默中。

确实,自从旧楼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就总有一种隐约的感觉,齐震变了!有时变得……很奇怪,很“陌生”,但这种陌生却是很矛盾的,仅仅放在齐震的身上,必然不协调,可是如果放在另一个我同样熟悉的人身上,却是自然的!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遇事镇定从容,永远丰姿俊秀;一个却是喜欢胡言乱语,极尽夸张之能。这样矛盾鲜明的两种个性怎么会被我……混为一体?齐震因何而改变?他和孙安宁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他真的如小珍所说有重要的事隐瞒了我吗?……

种种无法解开的疑窦像毒蛇噬咬着心脏,我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信心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原来,我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了解和信任他们!

“另外,我觉得那个冒充你表哥的云腾蛟也很可疑!”小珍打断了我的思忖。

“恩。”我点点头。对于这个一开始就很可疑的“表哥”,我反倒没有太多的惊异。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小珍担忧地望着我。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惘然地走到窗边,心情就像窗外深黑、凄迷的夜色一般。

如果此刻我回头,就会看见小珍嘴角泛起的那一抹诡异的冷笑,还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凛冽寒光!

我没有回头,一径凝视着窗外,仿佛自言自语般说:“我会等!等待他告诉我,或者……让真相告诉我!”

只是,当最后真相到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是否为时已晚了呢?这是一道不知答案的思考题,我任性地甩甩头,把它抛诸脑后。

“班长,光等也不解决问题啊!”小珍轻叹一声说,“我看,不如明天,哦不,是今天上学时,你去试探一下他吧。”

“……问?怎么问?”我的神思还有些恍惚。

“你就直截了当地问他晚上在做什么。”她快人快语。

“……恩。”我心不在焉地点头。

“班长,你要打起精神来!”小珍走近我,顺势搂住我的肩,“目前这样离奇的情况下,敌友难辨,问清楚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知道。……谢谢你!”感受到她的关切,我心里涌起一阵温暖。

“咳,我们谁跟谁啊,还用得着谢?”她假装嗔怪地说。

我莞尔,这一瞬仿佛又回到了亲密无间的往日。

笑容未消,手腕处却感到一阵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一低头,就惊诧地看见那串黑色的珠子不知何时钻了出来,闪闪发光、得意洋洋地箍在我的手腕上。恩?怎么又冒出来了?如同它的突兀消失一样,这串古怪的黑珠子又神秘出现!而且此时就像正在缩水的钢丝一般,把我的手腕越勒越紧。

我蹙起眉头,苦恼地瞅着它。

“咦?这诡异的黑珠子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刚刚。”

“啊!那你还傻愣着干吗?还不快点把它脱下来丢掉!”小珍立刻大呼小叫。

我迟疑了,不是不舍得,而是在担心这个简单的办法是否能解决问题。

“你不会是舍不得丢吧?”她察觉了我的犹豫。

我无法解释,只是微微苦笑着伸手去扯手腕上的珠串。我很用力,额角的青筋都差点暴起,但珠串紧贴着我的皮肤,如附骨之蛆般岿然不动,俨然已经化成了我玉手的一部分。这是意料之中的,所以我没有再露出惊异的神色。可是小珍似乎受了刺激,横眉竖眼,像看炸弹一样盯着它。

“算了,小珍,只是一串珠子嘛!”我反过来劝她。

“不行,我可不信邪!”她义正词严地说完,义无返顾地伸出两只手,抓住了珠串死命往外拽。

幽黑的珠子上突然闪过一道冰冷刺目的寒光,仿佛利刃斩进了她的双手,她的脸上刹那间泛起一种奇异的白,好像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垩。

黑珠子,白脸蛋,对比鲜明,搭配得当,只不过我的心里却连打了好几个寒战。因为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见一颗颗的珠子紧贴着我的手腕飞速地旋转着,彼此之间却完全没有丝毫碰撞,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和高高在上的嘲弄,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第三十五章 灵魂契约(十一)

小珍猝然放开了手,脸色迅速五彩斑斓地变化着,两眼杀气腾腾,我心惊肉跳地看着她,却不敢吱声,因为以我对她的了解,我很怕她会失去理智,找把锋利的剪刀来对付这串珠子。www.65txt.com到时,我的手腕想不血肉横飞也难啊!

噢,为什么我这个女主角这么命苦,每次都要客串“流血的池鱼”角色?我在心中哀叹,模仿窦娥阿姨愤怒地控诉天地不公的样子。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到来了!

漫长难耐的沉默之后,她终于慢吞吞地开口了:“班长,我考虑了很久。”

“嗯,怎样?”我紧张地问。

“如果找把剪刀来,剪断它的可能性有多少?”

果不其然!我眼前冒出无数金星,仿佛已经看见雪亮的剪刀张开了锋利的大嘴!

“不过,后来一想,它这样紧贴着你的手腕,剪断它会伤了你的!……要不……我们就……算了?”她似乎很不甘心,凑过来征求我的意见。

“对对!……算了,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怕它搞鬼!”我马上满面堆笑,用力点头赞同,生怕她又想不开和那珠子杠上了。

“嘿嘿!班长,你以后可不要再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了!”她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手腕上的珠子,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暂且饶了你”的表情。

“嗯哪!”我忙不迭地点头。

“看来。今天是个繁忙地日子。上学以后。你不但要找齐震问明白昨晚地事情。还要就这可恶地珠子去找你那个冒牌表哥讨个说法呢!”她总结说。

“……咳咳。是啊!”我托着下巴无比烦恼地回答。再一次为自己地命苦而感到哀怨。

当阳光又一次普照大地地时候。我和小珍才一边揉着浮肿地眼皮。一边打着哈欠。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学校。在我走进教室前。小珍笑着向我比了个“加油”地手势。然后才哼着歌跑上了楼梯。她们班教室在二楼。

我晃了晃昏沉沉地脑袋。跨进了教室。我地脚刚沾上教室地地面。立刻被四面八方伸过来地手臂一齐拉住。耳边传来乱七八糟地声音:“你怎么现在才来?”“昨晚上你到哪去了?和谁在一起?”“有没有看见奇怪地东西?”“齐震呢?他在哪?他和你在一起吗?”……

除了陈仇、常青。还有葛虹、许珊和班级里地许多同学。他们都围着我。一张张脸上都是焦急担忧地表情。我懵了!什么时候我和齐震变成了这样重要地人物?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弄得全班上下如此恐慌?不就是我晚上没在自己家里睡嘛。至于这样……哎呀。不好!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昨晚不在家地?难道……

我挣脱了其他人地手。急切地问陈仇和常青:“齐震呢?他来了吗?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常青的脸色铁青,张了张嘴,居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陈仇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小星星,你先告诉我们,昨晚上你到底去哪了?”

“这……我……那是……我也不知道。”我苦笑着说了实话。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不想告诉我们吧!”常青竟然憋出了一句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你……”我很气恼,索性把头一低,不吭声了。

“现在还闹什么别扭!小星星,你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点不漏地说一遍,好吗?”陈仇柔声劝我。

我抬起头,望见她脸上异乎寻常的郑重神色和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心里模糊地掠过一阵不安。

见我还是不开口,常青急了:“大小姐,你倒是说话啊!急死人了!”

嘿,齐震原先的口头禅从常青的口中说出来,感觉居然是这么滑稽,我的嘴角浮起了微笑。

“你怎么了?”大概是我的微笑太过突兀,与此时的气氛不符,陈仇的语气颇为担心。

“没什么!……能不能等一会再说?也许……等齐震来了,事情会更明了!”我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

“还要等?!……”常青焦躁地扯了一把头发,刚要说出反对的话,陈仇却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抢先点头说:“好的。”然后,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同学,冷静而坚定地说:“大家把这件事交给我和常青来处理吧!”

围上来的同学听完我们的对话脸色各异,但都没有表示异议,顷刻间默默散开。葛虹、许珊最后望了望我,眼神满含安慰。我意义不明地笑了笑,算是回应。

我们三人坐在教室门口,安静地等待齐震。

我表面看上去很镇定,但心却怦怦乱跳,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我。恍惚间,我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凌老师的身影,温柔亲切和冷酷绝情的截然不同的面容交替闪过,如同是一对善恶分明的并蒂两生花。

可是,一个人怎能有如此矛盾的两种面目呢?或者……是因为,在内心深处,每个人都有着与光明背道而驰的黑暗本性?

铃声响了!

我望着门口,恐惧的感觉越发深重,连自己也分不清是为了这件事,还是为了齐震。

当老师出现在门口时,没来由的,我被一股绝望的情绪抓住了。齐震为什么不来?他是不是……出事了?还是,他真的如小珍所说,向我们隐瞒了重要的事情,此时不愿出现了呢?

在老师不悦的眼光注视下,我茫然地站起,甚至懒得去看常青和陈仇的反应,掉头走向自己的座位。

“报告!”门口传来略显急促而熟悉的声音。齐震来了!

我盯着他,与以往一样,他虽然迟到了,但神态镇定,目光从容,没有慌乱和夸张,好像今天只是最正常不过的一天。

“你……来了!”我的眼眶莫名的酸涩。

“恩,我今天起晚了。你怎么了?”齐震柔声问。

我黯然不语。

“咳咳,上课了!有什么话下课再说吧!”被忽略的老师用高八度的不悦声音唤回了我们的理智。

讲台前老师卖力地讲解着,而我浑浑噩噩地呆坐着,无论齐震和常青如何频频注目,我都不理,继续神游太虚。

我真正清醒是在两节课后的大休息时。

其他同学都去大操场上跳绳、跑步了,常青、陈仇、齐震和我来到了屡次出事、无比清净的树林里。

“小星星,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刚一站定,陈仇就问。

“恩。”我暗暗叹了口气,就详细地述说起昨晚的种种来。

他们三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但常青的脸色越听越铁青,陈仇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我一口气说完,连忙闭上了嘴抓紧时间休息,同时静候他们的诘问。

“你的意思是,昨晚上在停尸间,你和那个法医看到‘丁仲衡’出现与‘青鸟’激战,然后你们发现王凯、舒芳芳的尸体突然消失了?”常青的语气很严肃。

“是。”我颔首。

“后来呢?你又做了什么?”陈仇追问。

“后来,你们的‘青鸟’就把‘丁仲衡’干掉了……呃,消灭了!接着,那只被烧得半青半黑的‘青鸟’就扑过来,揪起我飞出了房间!”想起那种几乎被坚硬的房顶撞得脑袋开花的恐慌,我心有余悸地揉了揉额头。

注意到我的动作,陈仇的嘴角露出几丝柔和的笑意,随即隐去,她皱起了眉头:“最后,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小珍的家里?而那个法医依旧留在了停尸间?”

“是。”我再次点头。

“你真的肯定整个经过就是你所说的这样的?”常青和陈仇齐声追问道。

“是!”我无比坚定地回答,同时不禁奇怪:他们今天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

却见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苦笑,竟大有迷茫无措的意味。

“怎么了?莫非……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说的没什么不对劲。”常青习惯性地揪了把头发,“只是和事实完全不同而已!”

“啊?什么事实?”我那屡受打击的小心脏又开始狂跳。

“昨晚,确实有人出现与常青的‘青鸟’激战,那个法医确实一直留在了停尸间里,他也确实发现王凯、舒芳芳的尸体突然消失了!”陈仇的声音清冷悦耳。

“恩,这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吗?”我挑了挑眉毛。

“问题是,这些事情发生的顺序与我上面所说的内容是完全相反的!”陈仇轻叹。

“相反?……什么意思?”我讪讪地问,觉得自己有点像白痴。可是,发生的顺序与事实的真相之间会有什么重大的关系呢?

“齐震,现在轮到你来说说昨晚发生的事情了!”常青不等陈仇回答我的问题,就抢先开口用质问的口气问齐震了。

“我?”齐震十分意外,“昨晚上一直在家里睡觉啊!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当然,如果睡觉磨牙和做噩梦也算的话,倒是有不少事情可讲!”

齐震大概觉得自己的话很幽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幽静的树林里只有他的笑声轻轻飘过。

这下,连我的脸色也变了!

“你昨晚没见过我?”我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问。

“呵呵,怎么可能见到你呢?除非是做梦!”他没心没肺地笑。

“那么,你昨晚去过公安局的停尸间吗?”陈仇问。

“停尸间?我好好的觉不睡,跑那鬼地方干什么去?”齐震诧异地反问,“再说,你不是预先布置好了‘青鸟符’等凶手上钩吗?”

常青深深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错,我们本来设好了陷阱以逸待劳,等那个凶手自投罗网。可是,我们却反被他算计了!”

“昨晚十一点刚过,法医听到停尸间有响动,他悄悄掩过去,破门而入时,发现原本静置床上的王凯和舒芳芳的尸体不见了!停尸间里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此人突然出手攻击法医。随后,‘丁仲衡’也出现其间,与‘青鸟’激战。混战中,法医受伤倒地,‘丁仲衡’被‘青鸟’消灭,而那个人则穿墙而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没再出来。青鸟跟踪到那,却被一串巨大的黑色珠子所阻,无法靠近,最后铩羽而归!”

常青和陈仇目光灼灼地望定了我们。

齐震沉默不语。

我惊呆了,张得老大的嘴巴都不知道合起来。这、这、这些事怎么和我昨晚经历的有这么大的不同?难道,我昨晚上真的是在做梦或者梦游?

“那个法医意想不到的人是谁?”齐震沉声问。

“……就是你!”常青深吸了一口气,用手直指着他,苦涩地问,“你和那个怪物是一伙的?你就是那个隐在幕后的凶手?”

“不是!我昨晚哪也没去,确实在家里睡觉!”齐震神情坦然,并没有太意外或者慌张的意味,“也许,是那个法医认错人了!”

“是啊,那个法医只见过齐震两次,认错人是很有可能的!要不,叫他再来仔细认一认?”震惊过后,我本能地站在齐震一边,为他辩解。因为我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

“唉!”陈仇突兀地叹息,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

望着一脸不明所以的我,常青狠狠地揪了一把头发,沉重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当然会这么做!可是,法医倒下的时候,就已经……”他黯然地打住了陈述,虽然那个法医不是十分熟悉的人,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还是一个难得愿意接受符咒、道术的人!

“死了!……”我愕然。这下可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常青猛地抬起头,右手指缝里露出一小片黄色,鲜红的朱砂点缀其上,隐隐约约的杀气慢慢充盈,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那个凶手?”

“不是!……常青,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会欺骗朋友的人吗?”齐震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情依然镇定。

常青的手缓缓举起,听到这句话后又顿住了。陈仇静立一旁,也不表态,望着齐震的眼光中却有许多让人看不懂的深思。

“……我不知道。”半晌,常青懊恼地放下了手。

这是真实的想法,以我们和齐震的友谊来说,当然应该相信他;但如果以事论事的话,他实在有摆脱不掉的嫌疑。

“哎,我有一点想不通!”我突然插嘴,“既然法医倒下时就已经死了,那你们是从哪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常青一言不发地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件东西。

呃,那只半青半黑的青鸟!

“恩,青鸟还会说话吗?”我又提出新的疑问。

“不会。”陈仇说着伸指一弹,青鸟在常青手心里拍起了翅膀,头顶显出一团银白色的光芒,“但是,我在它身上附了‘尸萤’,它所看到的情况我们都能看到!”

……

“呃,那个如果我不是梦游,为什么我昨晚的经历和你们说的大相径庭呢?我可没在停尸间见到齐震!……这一切会不会是我手上的这串来历不明的黑珠子在捣鬼呢?”我不死心,想了想,继续不屈不挠地为齐震开脱。在内心里,我还存着“是不是它的主人在操纵这一切”的念头,再怎么看,都是我那个冒牌表哥比较可疑,不是吗?

“黑色的珠子?”常青和陈仇同时醒悟,抢上一步说,“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我连忙拉起衣袖,把紧贴在手腕上的珠串露出来,常青、陈仇包括齐震都用探究的眼光仔细地审视着它。

黑色的珠子在瞬间变得暗淡无光!

不但如此,原本箍着我的手腕简直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现在居然松松垮垮的,一副地摊劣质货的模样套在我手上,真是太夸张、太可恶了!

“它它它……这个……昨晚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气得嘴唇哆嗦,语不成句了。这鬼珠子,活脱脱就是个两面三刀、阴险狡诈的突出典型!

“别生气!……看来,你还是拿到了串会‘变脸’的珠子呢!”陈仇看我气急败坏的模样,有点不忍心,微笑着安慰我。

常青的脸色越发难看,说不出是惊诧还是恐惧,他似乎在那串黑珠子上看出了什么端倪,但又有点吃不准,因而尽管一把又一把地揪头发,就是不开口。

“常青,你是不是知道这串珠子的来历?”我前一刻还气得七窍生烟,但看到他的古怪表情,好奇心立刻高涨起来,气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不敢肯定。这珠子……好像是……裂魂珠!”常青的语气很迟疑。

“裂魂珠?名字是很酷,听上去后背冷飕飕的。可那是什么东东?产地何方?价钱几何?有啥性能、用途?……”我的双眼迸发出闪闪的“星光”,无数的问号夹杂着媚眼抛向常青。

“拜托,这又不是在跳蚤市场淘旧货,居然还有价钱和产地!”常青无奈苦笑,“……我以前好像在大伯的古书堆里,偶然翻看到有关裂魂珠的记载,旁边配的画很像你手腕上带的这串珠子!”

“那记载里有提到它的用途吗?”陈仇问。

“裂魂珠,魂之裂者……锢魄也,分以寄之;……汲精华,衍心像,诛神之!”常青的语调飘渺,说了这么句意义艰涩的话。

“恩,这么多之乎者也,好难懂的呀!”我抱怨。

“这话的意思是裂魂珠能禁锢人的魂魄吗?”陈仇若有所思。

“不知道。这是我在一本破旧得连封面也没有的书上看到的。”常青摇头。

“裂魂珠有几颗呢?这十三颗都是吗?”陈仇继续问。

“裂魂珠只有一颗,就在这十三颗之中。不过,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颗!”常青深有遗憾地回答。

“呃,为什么……我觉得它不大像呢?”我把珠串凑近,仔细看了看,十分疑惑地问。稀松平常的佛珠造型,暗淡无光、毫不起眼,怎么看也和“裂魂珠”这彪悍的名字相差甚远!

第三十六章 灵魂契约(十二)

“恩,这珠子很普通!”齐震温和地点头附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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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常青猛然想起他仍然是最大嫌疑人,立刻把脸竖了起来。

前一刻还貌似意态飘渺的深沉老叟,转瞬就变成了横眉冷对的愤怒少年。锵锵锵,咚咚锵……哦,锣鼓齐鸣,粉墨登场。变脸绝技,又放异彩!我看着他可以媲美牛头马面的超长臭脸,想狂笑又怕破坏了此刻严肃的讨论气氛,憋笑到几乎内伤。

“不管怎么说,如果找不到你昨晚确实没离开家的可靠证明,齐震,你就是这件事的最大嫌疑人!”陈仇冷静地凝视着他的脸,“虽然,我们都不希望是你,但是……你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当初的你!”

我的心一抖,笑意顿时一扫而光,陈仇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哦?”齐震微微扬了扬眉毛,表情无辜而疑惑。

“一个生性极尽夸张,最喜欢耍宝的人,是不会变得温文尔雅、镇定从容的,这道理就像一个人不会有两张脸一样!”陈仇的语气并不激烈,但词锋尖锐,咄咄逼人,“无论哪一种是你的真面目,你都是个可怕的、表里不一的人!”

“……表里不一……”齐震叹息似的喃喃重复着陈仇的话,有一刻的失神。

我望着他,苍白的面色,瘦长伶仃的身形,原本细小的眼睛现在又圆又大,朦胧的眼波,像笼罩着一层轻纱。原本总是骨碌乱转的眼珠子,现在不动如山;清浅见底的目光,现在深邃如海……我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面前的这个人确实……好陌生!

“不管怎样变化,我仍然是齐震,是你们的朋友!不是吗?”他轻轻一笑,眉底唇间的苦涩慢慢漾开,像一杯味道极苦极酽的浓茶。

“唉……”常青率先叹息,“可是,从今往后,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信任你吗?”

“……于我心有戚戚焉!”陈仇莫名其妙地冒了句古文出来。我咧嘴想笑。眼眶一热。却流下了两滴眼泪。

齐震于是不再说话。只是用眼睛望着我。

仿佛是商量好地。常青和陈仇也一齐转头望着我。

“都。都看着我干嘛?我我脸上又没长花!”我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顽皮地笑容。可惜脸上肌肉不合作。嘴巴硬是咧不开。

没人回答。

他们三个人地眼光像极了带钩地丝网。而我。就是那条已经跳入网地小鱼。无论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眼前地困境。

“……朋友之间最不应该互相有隐瞒了!齐震,你说对不对?……不还是嫌疑吗?我们别忙着表态,再查查看!”我低声下气,两面搅合。

回答我的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齐震,如果你真碰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就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帮你的!”我苦口婆心继续劝说,“常青、陈仇,我们应该相信他,也许事情不是如‘青鸟’所看到的呢?”

“小星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口不一了?”陈仇直视着我,毫不留情地揭我的短。

常青冲我摇头,一副责怪我立场不定、三心二意的神情。

只有齐震没吱声,但他望着我的眼神里,多了好几分凄恻,仿佛受了无数委屈,满腹苦楚,却得不到别人的谅解一般!

我真是左右为难,有苦说不出。

不管常青、陈仇还是齐震,都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友谊并不像其他物品一样可以用器具来称量、比较轻重深浅,选择哪一方都会让我非常痛苦。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像木瓜一般呆立着,眼光从左瞄到右,在他们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心中风车似的转着念头,反复思忖着解决的办法。我很贪心,怎么也不愿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既然这样,唯有……我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发呆。

我抬起头,铿锵有力地一吐为快:“咳咳!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应该知道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脾气。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弃对你们任何一个的信任!我能,也一定会想办法找出真相!”说完,我坚定地转过身,潇洒地退场。

“真相?就怕真相比现在更不堪!”身后,传来陈仇感慨的低语。

“那也不算什么!”我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只是大声地说,“除非……像凌、凌老师那样……对我明晃晃亮出屠刀,否则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林中飘荡着风的呜咽。

我狂奔而去,触动了隐痛的泪水,无声地倾泻了一路,但愿,他们都不会像凌老师那样对我!

我跑了长长的一段路,终于停下时发现,我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徐岚家所在的小巷子前。熟悉的青石板小路,在日光下懒洋洋地闪动着如玉石般圆润的光泽,巷子两边的墙壁上密密地爬满了藤蔓植物,沧桑的墙面上斑驳着日影,就像一场老电影的布景,让人心中没来由地涌起怀旧感伤的情绪。嗯,反正第三节课是自修,我就不回学校了!

我慢慢踱进巷子,脚步轻缓,目光久久地打量着那些遍布墙面的藤蔓和光滑的青石板路,仿佛在缅怀某些遗落在时光深处的东西。

这里好久没有人来了!

不只因为墙上疯长的植物和青石板之间冒出来的绿油油的杂草,最主要的是寂寞。失去了主人的道路和庭院,就算在灿烂无比的阳光下,也会流露出寂寥和荒芜。

再没有嘈杂的脚步,忙碌的身影,蹦跳的笑语,甚至,连顽皮的追逐也已成为了无法重来的回忆!就如一幅陈旧的画轴,一切都定格在图穷之际。

也许是刚才的眼泪流得太多,现在的我居然一滴泪也没有了,尽管此刻我的心里正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我无限怅惘地停住了脚,怔怔地,盯着那个圆形的石洞门发呆。或者是我的眼睛红肿影响了我的目力,石洞门前竟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人隐在石洞门投下的阴影里,整个人都很模糊,不辨男女。

我突然激动起来,会不会是……徐岚回来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按捺不住了,几乎是飞奔着扑向石洞门。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思念她,在这个我彷徨无计的时刻!

距离并不远,我很快来到门前。双手死死扶住了墙,才使我没有直接倒下去!门前确有一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是那个该死的云、腾、蛟!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我蓄积了太多的怒气。我的脸,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已经挂满愤怒,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偏偏,面前这个害我空欢喜一场的罪魁祸首,脸上居然还挂着一副俯视众生、怜悯同情的表情,真是欠扁!

“表妹,你怎么到这来了?”假惺惺的关切语气。

“你呢?”我强忍住拔拳痛扁他的冲动,冷冷地反问。

他微笑,凝视着我的脸:“我来这里散心。”

散心?他还真是好命呢!我抽了抽嘴角,权做微笑:“你不用上课吗?”

“呵呵,你不是也没去上课?”他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情需要静下心来想想,这里是个理想的场所!”

“哼……是么?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我双眼一竖,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你硬生生地认了亲,就急吼吼地送了串黑珠子给我。请问,你和我往日有什么仇怨?这珠子又是何方妖物?”说着,我伸出手去。果不出我所料,手腕上那串珠子又“变”过来了。松垮劣质的造型已经荡然无存,炫耀似的幽冷黑光闪烁不定。

嘿嘿!好一串“变脸珠”!

我斜睨着他,连连冷笑。

他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唇边的那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更深了!

在外人看来,蓝天、白云、幽静的小巷,古老的青石板路直通向那深深的庭院,古朴大方的圆形石洞门前,两个相视而笑的少年男女,这是一幅多么雅致而富有诗意的江南风情画面啊!

可惜,美好的表象永远只是镜花水月,隐藏在其深处的是难看的真实!

我把满腹的怒气付诸行动了!

先一个“饿虎扑食”,再一个“双峰贯耳”,然后用“九阴白骨爪”死死卡住了那棵“玉树”的脖子!

“你给我说清楚,这串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一头乱发,声如夜枭,血红的双目露出凶光,再加上这个青筋毕露的卡脖子动作,要搁现在看,就是整个一中国版《午夜凶铃》的“贞子”造型!

他那风云不动、俊美无铸的脸终于变色。

“咳咳!表……你别激动!先把手放开,我……马上就告诉你!”他的眼光扫过我的“白骨爪”,嘴角浮起了几丝苦笑。

“快说!”我不为所动,依然紧扣着他的脖子。

“这珠子叫‘裂魂珠’。”他边说边观察着我的反应,“一共13颗,是一种镇魂的宝物!”

“你说什么?这是宝物?”我气急败坏地卡着他的脖子大叫,声音高亢,响遏行云。

“呃……别、别激动!”他艰难地微笑着,脸色反常的、惊人的红润起来。呵,原来脖子被卡住之后,也是人人平等的,帅哥也和烧熟的大闸蟹一个模样!

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幸灾乐祸的坏笑,他没办法,只好能屈能伸地陪着我干笑了两声:“咳咳,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我的怒气发泄掉了不少,就势放开了手。

他先深吸了几口气,顺过劲后说:“……这串珠子,能收拢被外力分散的魂魄;可以将心中所想幻化成真实的景象……而且,在适当的条件下,它还可以——洞察天机!”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郑重其事,跟真的一样。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听说,帅哥多数是无比自大和自恋的结合体,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镇魂、锢魄、以虚化实,听起来神秘而可怕,说穿了多半是辅助施行的某种障眼法术。至于洞察天机,那更是无稽之谈!既是无处可循的天机,又怎么会让凡间的东西洞察?都说天威难测,就算是神仙法宝,也不敢妄称洞悉,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三清四帝?观音菩萨?

“你不相信?”他注意到我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嘿嘿!照这么说,你这珠子还真是神通广大的宝物喽?”我似笑非笑地说,“那么,请你现在就让它表演一下吧!”

我本来是想将他一军,不料,他听我这么一说,眼中竟然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欣喜之意。我一愣,似乎他说刚才那一番话,目的就是为了要让珠子在我面前表演一般。

不容我再多想什么,已经恢复了常态的他,神采斐然,右手在我手腕间轻轻一拂,我只感到手腕一凉,那串珠子便已自行飞起,缓缓地在我面前组成了一个圆形。

我心怀戒备地看了一眼,视线却再也不能移开。

圆形的中央恍如实质般向外荡漾着一圈圈水样的波纹,波纹逐渐散开,我的眼前便出现了大片连绵起伏的山脉,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遍布其中,悬崖绝壁上凌空倾泻的瀑布如九天银河降落人间,一缕缕朦胧飘渺的白云缠绕在山尖。阳光很柔和,一碧如洗的蓝天映衬着插入云霄的山峰、如白练腾空般的瀑布和参天的古木,一种原始、古朴而清纯的意韵和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这是什么地方?我的疑惑只一闪,心神就整个沉浸了进去。

古道幽深,山崖上纠结缠绕的古藤参差垂落,山间河谷中横七竖八地矗立着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一股股潺潺的清泉绕石奔流。林木葱郁挺拔,山花灿烂如朝霞,其中竟然有许多我以前从未见过的种类。喏,这一棵灰色的松树,异常高大,看上去约有二十几米,树皮微微裂开,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鳞片,树枝很短,但横现密生,叶子很大,呈条状披针形。还有几棵2、3米的绿树,叶子厚厚的,椭圆形,开出来的花很像重瓣山茶,不过都是深黄色的。林木间不时有簌簌的响动,细看时,会发现有小动物一闪而过的影子。嘿,那边树枝上歇着几只个头挺大的雉鸟,颈子全是黑色的。几只活泼小巧的猕猴在树上攀缘飞掠,转眼就没入了茂密的枝叶丛里……

我左顾右盼,心中的惊异无以复加:这里静谧祥和、风景如画,宛如人间仙境一般,难道又是什么法术制造的幻境吗?

我沉思了一会,张开嘴,试探着叫了一声:“喂!”声音在幽静的山谷里回荡着,久久不绝。似乎不是幻境,我依然不确定地想。幸好,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山道的那一头出现了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有人!我高兴起来,驻足观望。

最前面的是一个颤巍巍、胖乎乎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如深深的沟壑一般,纵横交错,铺满整个黑黑的脸庞,以至于他的五官都显得格外的小,无从判断他的具体年纪。虽然他用力瞪着眼,想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凌厉些,但松弛无比的眼袋和发黄浑浊的眼珠还是暴露了他的衰朽。他穿着一身异常雪白、崭新的宽大衣裤,头上还扎着一条鲜红鲜红的头巾。一路行来,那条头巾和肥大的裤脚迎着山风上下翻飞,非常——诡异。

我的笑容立刻凝固了一半,不觉在心里嘀咕:太老了!好丑啊!不是我不尊老,实在是这个老爷爷太不会打扮。您说您这么黑、这么胖的一个老爷子,穿着那么白、那么大的衣裤,居然还扎条那么红的头巾,这反差也太强烈了,让人看着寒毛直竖啊!

正在腹诽着,老人走到了我的跟前。

“咳咳!老......大爷,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满面堆起甜美的笑容问,自觉又乖巧又有礼貌。

谁知,此老颤巍巍地就从我跟前走过去了,连眼皮都没抬。

我的脸沉了沉,有些气愤。不过,转而一想:他那么老了,耳朵恐怕也是摆设了,听不见我的问话是很正常的!

我把希望放在了他后面那些人的身上。

跟在他后面的一共有九个人,六男三女。年纪不一,有老有少,高矮丑俊,也是各不相同。不过,他们都清一色地穿着白衣裤,虽然不是新的,但那雪白得胜过立邦白漆的颜色几乎晃花了我的眼,嘿嘿,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牌子的洗衣粉的,这衣服干净得真够呛!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拉回了漫游的思绪,一本正经地提高了声音问。

这九个人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居然没有一个对我的问话有丝毫反应,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奇怪,难道这里是什么蛮荒之地?这些人都是少数民族,听不懂汉语?还是他们……全是聋子?

第三十七章 灵魂契约(十三)

我傻傻地目送这些人远去,正在漫无边际地猜测他们的身份、来历,电光一闪,我心境澄明,突然就明白了:这里也许真的不是幻境,但我对于这里而言,可能是虚幻的、触摸不到的,类似于灵魂的存在!为了验证我这想法的正确性,我走到道旁,举起手,用力去拍一棵松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果然,我的手毫不费力地一下子穿过了粗粗的树身。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刚才那些人都对我视而不见了,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我!一定是这样的!我为自己的思维敏捷而得意洋洋。随即,我的好奇心又空前高涨了。

既然,我在这里是个别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最优化“隐形人”,那我何不跟着刚才那些古怪的人去看看呢?也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心动不如行动!我打定主意,立刻循着那些人即将消失的背影追了过去。幸好,这条山道虽然曲折蜿蜒,却没有岔路,我不至于跟丢。

不过,好累啊!我第N次无奈地停下来,张开嘴巴,大口地喘着粗气。前面的那些人仿佛是武侠小说中御风而行的轻功高手,个个健步如飞,气息绵长,走了这么长又高高低低、乱石横生的一段路,居然连略作喘息的都没有!我一开始还跑得飞快,后来,就变成了慢跑、竞走,最后,只能以类似喝醉酒的姿态,跌跌撞撞地向前挨着走,还时不时停下来捶胸顺气,比在学校跑一千米还累!偏偏山道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一样,可是两边的景色却越发美丽,各种稀有树种和异兽珍禽层出不穷,我又要拼命追赶,又舍不得放弃观赏景色,真恨不能生出十七八双眼睛、十七八条腿来!

终于,在我诚心祈祷了几百遍后,前面那些“身轻如燕”的“高手”们停下了脚步。一座依山而建的村寨出现了!

从建筑式样上来看,这是一座颇为普通、规模较大的汉家村寨。此时,村寨前的空地上已经围聚起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议论纷纷的。他们一律穿着颜色暗淡、样式早已过时、很土气的布衣衫裤和老布鞋,脸上的表情惶惶然如丧考妣,感觉怪异,就像正在拍一场民国剿匪电影。不过总算没再出现雪白的衣服和鲜红的头巾了,而且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这是一个汉族的村子。

还好,不是少数民族。本来一直在担心语言不通会完全听不懂的我放心了不少。

空地上的人群在看清穿着白衣服,扎着红头巾的那个老人后,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这突兀的死一样的沉寂,让人窒息。我皱起眉头,扫视着人群,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定格了,不可思议、惊诧、沮丧、绝望……然后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叫。这叫声分外惊恐,再映衬着他们脸上的可怕神情,好像末日降临一般。接着,杂乱拗口的比外语还难懂的语言从他们数不清的嘴里快速地蹦出来,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挫败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他们是汉族人不错,但谁规定汉族人非得说普通话不可!我们地域广大、人口众多的国家里,还有着难以计数的各种方言!有些偏僻的山沟里,方言种类之多,甚至可以达到“同村不同话”的地步。这下惨了,听不懂他们的方言,我跟“聋子”也差不了多少!

没奈何,只好看哑剧了!我苦笑。

在一团嘈杂混乱中。那个白衣、红巾地老人先是静静地伫立。似乎在酝酿情绪。不久。他张开嘴。喊了一声。估计是“安静”之类地话。别看他一副衰朽地样子。声音却十分洪亮、高亢。有着不容置疑地镇定和威严。场中陡然静了下来。人人地目光里都充满着希冀地渴望。看着他如同看着救世主。

他默默地用沧桑地目光扫视着众人。然后神色悲哀但语调沉稳地说了一大段话。众人地脸色从最初地惊惶绝望到希冀渴求。最后又慢慢变成了黯然无奈。好似终于不得不接受了某种早已注定地结局。

老人说完后。缓缓地从胸前地衣服里摸出了一块黑色地东西。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上。神色凄楚而不舍地抚摩着。

我地眼前顿时飞过无数耀眼地星星!

那是什么?——“灵石”!

我下意识地用手一摸。胸前挂着地灵石竟然也在!两块?莫非。这世上还有别地灵石存在?

我让自己定下神来,仔细看了看老人手上的石头,长方形、不太厚、光滑平整,此时正灵动地闪耀着莹润的光泽。最主要的是,比我的灵石要大很多。我心念一闪,会不会……是那块“母石”?我被这念头吓了一跳。陈仇说过,母石是被她的曾祖母,也就是他们饕餮族最后一任巫师,临死前封印之后深藏在古墓的地道里的。后来,徐岚的奶奶得到了母石,那是在八、九年前考古队回到徐家之后,眼前的情景可一点也不像!……难道,这是在那块母石被封印之前?可是,陈仇的曾祖母,都死了六十年了!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不敢相信这个猜测。

老人抚摩半晌,终于微微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上下翕动,一长串模糊的音节一泻而下,伴随着他古怪的手势,母石的样子虽然没有变化,但它的灵气和光泽却逐渐黯淡,直至变成一块不起眼的普通石头。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惊疑参半,心里却模糊地掠过一个念头:这是母石被封印的情景,虽然它看上去和陈仇说的不大一样。

这是我的直觉,与理智无关!

直到此时,有一点恐怕是可以肯定的:这不是现在发生的,而是六十年前或者更早;地点也不是苏州,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陈仇的家乡——广西十万大山的上思县所辖的那巴村!

一个荒谬的结论!但惟此才能解释我看到的一切。

老人就这样托着石头,踯躅独行。人群默默地分开,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绕过村子直通向密林的更深处。众人都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却没有一人跟随他,他还要去哪?我思忖了下,恩,大概是去那座古墓了吧。

我连忙跟着他,反正无论是哑剧还是闹剧,就算是惨剧,我也要看到底的。

不过,很快我就觉得无比悲惨了!

又是一场透支体力的艰难跋涉啊!走得天昏地暗,走得我两眼直冒金星。我哀怨地想:为什么我不会飞呢?……没有汽车、摩托,哪怕送匹马给我代步也好啊!

虽然这么想着,我的脚步却不敢停。直到前面的他突然停下,我才发现密林深处有一个高高的土墩,别处都是绿草茵茵,只有此处寸草不生。暗黄色的泥土覆盖下,隐隐露出一个长方形的洞。

到了?这就是深藏着母石和白玉饕餮像(那差一点要了我小命的有头无身的怪物),后来被考古队挖掘到的古墓?我靠近几步,伸长脖子瞅了瞅,不觉大失所望,暗暗摇头:就这么个土丘,真寒酸!

他无声地走到土墩前,右手依然托着石头,左手慢慢向上举。我的眼睛瞪得滚圆、滚圆,因为我看见那个土墩居然裂开了!就像一只被劈成两半的土豆。随后,左面的一半开始不停地往下陷落,泥土如有知觉般向两边翻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冷冰冰地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这个洞十分深邃,远远望过去,好似直通地底。他并没有迈步进洞,而是慢吞吞地收回左手,嘴里喃喃地说了几句声音模糊的话。过了一会儿,漆黑的洞口升起了一团红光!这红光,我一点也不陌生,是我在噩梦里曾经无数次见到过的,那白玉饕餮的双目射出的光芒!

我屏息凝神,密切注视着他的行动。只见他扬起头,望着天空思索了一会,居然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洞口旁。他背对着洞口,闭起了眼睛,右手托石,左手举在胸前,嘴里翻来覆去的,不知在念着什么。咦?这是在干啥?等人吗?……哎呀,不会是他发现了我,所以不肯进洞,准备弄个什么巫术来对付我吧?我有点心惊肉跳,连忙蹑手蹑脚地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稍稍探出脑袋偷看。

又过了一会,他还是坐在地上,不过左手开始在半空画起了圆圈。画了几个后,空气里渐渐发出了“嘶嘶”的响声,他的手指仿佛沾了颜料,半空中的圆圈呈现出了五彩的颜色。先是黑色,然后是青紫黄绿,最后变成了白色。我目不转睛地看他画了八、九个圆,还是猜不透他想干什么。这些圆色彩很鲜艳,也很圆,可是有啥用呢?它既不是符,也不像咒语。

我正在揣测,却看见他画圆的手猛地一顿,刚才一直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射出了两道利剑般的光。

“你……还不死心吗?”他突然张口而出的生涩的普通话让我着实吓了一大跳。

“呵呵,你把东西给我,我就死心塌地地回去了!”一个容貌娇艳、神情妩媚的女人从密林的另一处姗姗走来。她大约三十出头,身材苗条,肤色白皙,眼睛虽然不大,但眼波如水,很有点勾魂的意味。她说的也是普通话,不过舌尖音特别多,带着明显的闽、粤口音。

她的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风情万种地一步步接近他。

“站住!”他冷冷地低声喝道。

她倒很听话,居然就在离他几米的地方停住了脚,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嘲讽和狠毒都隐藏在那妩媚的风情里了。

我看看她,又看看他,不禁感慨:什么是天壤之别?只要看看这两个人就明白了,一个是年轻貌美、苗条白皙,一个却衰老丑陋、又胖又黑!

“你们的图腾呢?你不准备在临死前再看一眼吗?”她轻轻笑着,似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洞口。

“我会把它封印起来。……我死之后,我族不会再有巫师!你可以过你自己的生活……”他的语气平淡似不带感情。

“有没有巫师跟我有什么搭界?我只想拿我想要的东西!”她嗤之以鼻,一种贪婪在她的眼睛里燃烧。

“不属于你的东西,拿了也没用!”他不为所动。

“哈哈,你怎么知道不属于我?”她的笑看起来恶狠狠的,“也许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话音未落,她比了个奇怪的手势,密林里飞出了无数石块,呼啸着向地上的老人砸去。

这些石头虽然不太大,但速度快、数量多,如此劈头盖脸地砸过来,要是被砸上,保管头破血流。如果老人躲闪,那他就不能再堵在洞口了。那个女人早盘算好了,目标就是洞里的东西。

眼看着一堆石头砸过来,老人却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动也不动。我忍不住从树后跑出来,大声叫道:“快躲开!”叫完我才猛然想起,这里的人是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的。乱石如雨,全都砸在老人的头上、身上,一股股鲜血从他的前额和鬓角流淌下来,片刻之间,便血流满面,形如厉鬼。

那女人稍稍一愣,马上露出了一个狠毒的表情,纵身扑上,两手直取老人相对脆弱的脖子,手掌之间有奇异的光华闪现,看来是准备破釜沉舟了。老人目光空洞,身子软软地倚靠在洞口,似乎无力抵抗,就这样静静等着死神的冰冷之手卡向自己……

我看得义愤填膺,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要帮忙。可就在我的手碰到他们的瞬间,胸前挂着的灵石突然爆发出一股如海浪般汹涌的红光,将我的整个身形淹没了!

漆黑,晕眩,轰鸣,意识像被飞卷肆虐的惊涛撕裂一样痛苦!等到我万分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赫然是蓝天白云下幽深的江南庭院,古朴大方的圆形石洞门边,眼神深邃的少年意味深长地凝望着我。没有了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没有了依山而建的汉家村寨,也没有了美丽狠毒的奇怪女人和长相怪异的倒霉巫师!

一串深黑色的珠子安静地躺在云腾蛟伸开的手掌中。

“这……刚才……那些事情……”我结结巴巴地问。

“你看见了什么?”云淡风轻的问话。

“我看见了十万大山的上思县那巴村……”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不妥,连忙解释,“恩,我的意思是说,我看见了原始森林和一座村子,我猜……那是广西。”

“还有什么?”没有理会我的牵强解释,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我迟疑地回答。

“哦,他们是谁?”他的嘴角向上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好像是……巫师。”我头皮发麻地垂下眼帘,无奈回答。

“巫师?有趣!”他突然笑了,似乎听到了预料中的答案。

“那这串珠子呢?你看见了吗?”他微笑着问。

“没有!”我立刻摇头。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他的笑容一敛,满是不相信的神气。

“才没有呢!……我只看见灵石!”我急忙申辩。

“灵石!”他淡淡地重复,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仿佛是经过了一场长途跋涉后,终于望见了前方的终点一样。一丝疲惫,掺杂着些许欣喜,还有冷冷的看尽结局的漠然!

我大为后悔,灵石的存在实在不应该再让外人知道,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没办法收回了!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云腾蛟,祈祷他最好突然失忆,别再追问下去了。

“就是你挂着的这块石头吗?”美少年玉手一指,露出恍然的神色。

“什么?”我大吃一惊,低头看时,红线缠绕着的灵石果然挂在胸前,只是我早上明明把它深藏在衣服里面的,现在却炫耀似的暴露在空气里。一缕缕嵌进了它身体里的酷似鲜血的红色,在阳光下鲜艳欲滴;莹润的玉质光泽下,流转不定的煞气越发浓重。

“不过是一块石头,你需要表现得这么紧张吗?”他似乎很不经意地问。

“呃……我不紧张!……反正我也不是巫师!”真是越想撇清越让人生疑,我此时恨不能立刻变成哑巴才好。

“怎么它是巫师的作法工具吗?”

“咳咳……我怎么会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好装傻。

“那你看见这灵石时,发生了什么呢?”他优雅地一笑,如春风化雨。可惜,我现在快变成坚硬的石像了,要用盐酸才能化开。

第三十八章 灵魂契约(十四)

“发生了什么?……嘿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傻笑着装起了失忆。www.65txt.com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他也笑,笑得很邪气。

“恩,想不起来了!”我煞有介事地重重点着头。

“那可糟了!”他故作忧虑地瞅着我,“你的魂魄可能受了伤。”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眨着眼睛问。

“这‘裂魂珠’虽说是宝物,但如果在使用过程中,有其它法器影响了它,它就会使你的魂魄受伤,严重的话,还会让你‘魂飞魄散’!”他收敛了笑容,肃然说道。

我呆了呆,随即暗暗撇嘴:危言耸听!还不是在诈我?

“哦,那该怎么办呢?”我假装害怕地问,一脸的纯真和无辜。

“怎么办?没有办法!”他淡然摇头,一脸“与我何干,千万别找我”的表情。

“这珠子可是你硬塞给我的,你怎么会没办法?”我叉腰、瞪眼,一副“不找你找谁”的神情,说话间就撕下了小鹿斑比的面具,变身成河东泼妇对着他吼道。

“可是你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怎么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影响了‘裂魂珠’呢?”他露齿而笑,白牙闪闪,终于显露出邪魅的本性。

怪不得有人说。和心机深沉地帅哥打交道。准保会吃亏。因为他俊美地外表就是狼披着地那张羊皮!真奸诈!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地了。

“呃……现在想想。那个……我还是记得一些看到地情景地。”我只好装作猛然想起地样子。无奈地说。

“嗯。说来听听吧。”狡猾如狐地他对我浅笑颔首。

我尽量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遍后。他一时沉默了。望着我地眼神依然是意味深长地。

“你已经听我说完了。应该能确定是什么影响了你那倒霉地‘裂魂珠’吧?”

他不回答。眼睛却望着我地胸前。

“哼哼,又是灵石?”拜托,随便出什么状况都往它身上推,也太懒惰、太没创意了吧?我的嘴角都快撇到眼角上去了。

“你真的了解这块灵石吗?它的来历、它的主人,还有……它的力量源自何方?”他无视我的不屑,温柔地问。

“我当然……不太了解。难道你很了解?”我及时刹住嘴,然后反问他。

他微微摇头:“我不是它的主人!……我只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面包!”

“什么意思?”

“它和‘裂魂珠’一样,是一种法器,它的力量再强大,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哦,那它的力量从哪里来的?”

“……我早说过,我可不是它的主人!”他天使般微笑,“你应该去问它真正的主人!”

“问得到,还要来听你胡扯?”我送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那我是没办法帮你了。”他伸手把“裂魂珠”递过来。

“这古怪珠子本来就是你的,还给我干嘛?”我避之唯恐不及。

“有灵性的法器都会自己选择主人。”他耐心地解释,“是它选择了你,不是我。”

“呸!你唬谁呢?当我三岁小孩啊!”我忍不住展现我泼辣的本性。

他挑了挑眉毛,似乎不愿与我争论。随后一扬手,只见黑光一闪,他手中的珠子便不见踪影了!

“咦,珠子呢?跑哪去了?你会变魔术?”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凑近他好奇地左看右瞧,已经把刚刚尽力推诿的本意忘了个一干二净!

“在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会出现的。”他任由我抓着,好脾气地回答。

“唉,又糊弄我!”我哀叹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去想办法弄清楚灵石的一切。”他用催眠般的语气说。

“嗯嗯,知道了……”我敷衍地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心里却在想:傻瓜才听你的话,灵石又不会害我,我去刨根挖底做什么?倒是你那串“裂魂珠”神秘兮兮的,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用来害我的东西呢?

“有时候,了解一个人不容易!信任一个人,更难!”他在我身后用似有所指的话为我送行。

“是啊!不过,我相信朋友胜过相信陌生人!”我回过头去,故意展开甜甜的笑容,用天真暗含嘲讽的语气回答他。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都用隐藏在话里的意思来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微微一笑,负手而立,目送着得意洋洋的我走出了小巷。

他的嘴唇上下翕动,眼神古怪而迷离,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了两句话。

如果此时我听到他说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石化当场!因为他说的是:“缔结了灵魂契约的你,又怎么能逃脱命运的摆布?”

走出小巷,我才猛然发觉: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西下了!秋天的黄昏,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寒意,让我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再去哪?回家吗?我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回家去。

我拐上大路,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刚才的事,这个“云遮雾罩”的“表哥”真是捉摸不透,让人伤脑筋啊!我的眼角偶尔一扫,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巷角闪过。恩?是齐震!

我刚要叫他,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他的大半张脸。他的表情……真诡异!眼神冷静而犀利,面容却空洞茫然,面色更是苍白得可怕,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类似死亡一般的光泽。他行走的速度并不慢,脚步也不僵硬,可是偏偏给我的感觉如傀儡夜游!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某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打消了叫他的念头,小心地跟在了他的后面。也许这是一个转机,所有发生过的、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扯着。线的这一头是我和灵石,另一头除了陈仇之外,就是孙安宁和齐震了。孙安宁一直没有显身,那么,缠绕在齐震身上的线越来越密,恐怕是真相要露出端倪了吧?我这样想着,心里涌起一阵针刺般的痛。

他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巷子,七拐八转的,渐渐的,我竟然认不出路了。触眼所见,都是陌生而颓败的墙面和高低不平的碎石路面,原本就稀少的行人,现在更是半天也看不见一个。

天黑得很快,前面的身影越发朦胧,我的脚步不知怎么越来越沉重了。心跳得厉害,耳朵里有轻微的“嗡嗡”声,但我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我隐在巷口一户人家的门洞里打量着这儿。这是一条非常偏僻的小巷子,他停在了巷子的最深处,一扇青灰色的木门虚掩着。他站在门边,微微仰起头,望着门框上方出神。我用尽目力也只隐约看见几抹金色的微光,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不进去?我暗自嘀咕。

看着他伫立不动的背影,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们在教学楼外等常青,他也是如此静静地站着,耐心又耐心地等待,简直就像是化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样沉静、从容的呢?是他深藏不露的本性?还是我们无从知晓的变异呢?

我正在走神,他却突然推开门,一下子淹没在门里那未知的黑暗中。我猛醒,急忙蹿出来,几个大步迈到那扇门前。靠得近了,我才看清这是一扇陈旧褪色的木门,门上什么也没有,既不贴年画,也没有对联之类的装饰。门框上方却嵌着几个残缺不全已经辨认不清的金字,像是某个店面的招牌。

我沉吟了一会,伸手去推门。虚掩的门轻飘飘的,我的手指刚一触到,它便无声地大开了。门里一片黑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着,似乎是死亡来临前,游离在空气里的惊惧、绝望的气息。

我缓慢却不迟疑地融入了黑暗中。门,在我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屋里除了我略显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之外,没有其他声响。基于黑暗总是伴随着危险降临的认知,我两手握拳,凝神戒备,如履薄冰地向前迈着步子,做好了随时抱头鼠窜的逃命准备。

一步,两步,三步……咦?走了近二十步了,不但没有触到四面墙壁,连家具之类的东西也没碰到过一样。这是一间怎样的屋子呀?我虽然心里打鼓,但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下。又走了二、三十步,我叹了一口气,现在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了。四、五十步的距离,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前面依旧是无边的黑暗。这哪里是间房间,简直就是个广场!

“齐震,齐震,你……在吗?”我忍不住出声呼唤他,回答我的是死一般的沉默,先我几步进来的他竟似乎被这黑暗吞噬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开始胡思乱想:要是我以后跟常青学法术,首先要学个能照明的法术!不知道他的道术里,有没有“火球术”的?老是碰到这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我真恨不得变成萤火虫,这样起码不用带灯笼、火把、电筒就能照明了!

正在瞎想,我的脚却绊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因为注意力涣散,我摔了个难看的嘴啃泥。黑黝黝的地面冰凉刺骨,还有一股难闻的类似腐烂青苔的味道,我爬起来咒骂了几句。不过,刚骂了两句,我突然触电似的呆住了。在我的左后面,仰面朝天躺着一个人!刚才就是他的大腿绊倒了我。他穿着深蓝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一双白色的球鞋,从头发和衣着来看,应该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可怖的是,此人的脸上鲜血淋漓、横七竖八地布满一条条伤口,好像是被某种尖利的东西抓的。咽喉处有一个大洞,皮肉翻卷,望过去黑黝黝的,但没有大量的鲜血涌出,甚至他的衣服和他周围的地面上也并没有几滴。

不是齐震!虽然他的脸血肉模糊,但看来他的身形比之齐震略高,略胖,衣服也不一样,最主要的是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呃?等等,我怎么会看得这么清楚?我愕然地四面张望,终于迟钝地发现,这黑屋子有了光源。像是突然之间被凿子捅了许多小窟窿,这里就亮了起来.

光出现得突然,但并不刺眼,我的周围方圆五、六平方的地方都被这光照亮了。可是,再往远处看,黑暗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笼罩着,混沌一片。这情形,就像舞台上的特殊效果,强劲的聚光灯突出主角,其余皆是被忽略的黑暗背景。想到这儿,我有点得意。不过,转瞬间苦笑就浮上了我的嘴角——地上还躺着另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死翘翘的“主角”呢!

我走近两步,试探着问了句废话:“喂,你还活着吗?”

没有反应。

我只好再凑近点,半蹲下身,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唉!触手一片冰冷,毫无生气的肌肤已经有些僵硬了。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我苦着脸用手凑到他的鼻子跟前试了试,果然,没有呼吸了。

这真是一件悲惨的事情!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逝了,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到人生的美好和幸福,如同一朵还没盛开就凋谢的鲜花……

“哎呀,怎么是他?!”我突然惊叫一声。我那些悲天悯人的感慨被突如其来的认知一吓,全飞到了九霄云外。因为距离很近,光线又很正好地聚在他的胸口以上,所以尽管他的脸上有横七竖八的伤口,我还是认出他是谁了!居然又是一个不算太陌生的人,丁仲衡、叶晓芸的“好朋友”之一,那个好像是叫“方雨恒”的倒霉蛋!昨天还被我整得像结巴,吓得如白痴的那个斯文男生啊!

我想了想,裹紧衣服,压下心头的寒意,又探头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的死法和丁仲衡他们可是大相径庭,脸上没有血红条纹,手没有伸出来摆那个“破死”,也没有被吊起来。

恩,看来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我推测后下了结论。

随即,另一个更让人胆战心惊的问题浮上了我的心头!凶手为什么要杀他?

虽然杀人动机的种类难以计数,而且本来跟我也不搭界,但我害怕的是,这个凶手可能隐身在我周围的黑暗中,也许就会为了相同的动机而袭击我!

危险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张开了它那深不可测的嘴巴!

我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抬起头望着远处:“齐震,你在哪里?……快点出来!”

气急败坏的语调,微微颤抖的声音,无不显示出主人的色厉内荏和外强中干!

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一直认为齐震就在不远处,我早就掉头跑了,傻瓜才留着等人来砍呢!

他没有像我预料中那样跳出来,也没有回应我。四周静悄悄的,无风无浪,连微小的涟漪也不起。我仓皇四顾,冷汗开始往外冒。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真正的危险,我有一种超乎本能的感知。就像现在,越是安静,越是反常。齐震不是已经出了事,就是自己也陷入了困境,所以才连回答也没有。

怎么办?是继续向前还是掉头撤退?

我犹豫了。尤其地上躺着的那个,死得那么难看,给我的心理震慑很大。可是齐震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也不能丢下他独自逃命吧。我擦了擦额上的汗,咬了咬牙,无奈苦笑着投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主角匆匆赶路去了,留下地上那僵硬的尸体,在古怪的光亮下静静等待。少顷,光亮渐弱,终于归为混沌。在最后一丝微光消失前,地上的尸体猛地竖了起来。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慢浮上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寒光闪闪的眼睛里射出了冷酷的光芒!

第三十九章 灵魂契约(十五)

我东张西望、战战兢兢地向前走着,手上摆着壮胆的花架子,嘴里不断地叫着齐震的名字。www.65txt.com虽然道家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但面对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随时可能跳出来的冷血杀手,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以动制静、先发制人”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我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齐震始终没有回应,而这间“屋子”却像一个可以无限延伸、没有尽头的空间,现在别说是走出去了,就算想掉头沿着原路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我心情烦躁得几乎要歇斯底里地发作时,前方出现了一束光线。有人来了?我心里一松,随即又紧张起来。是谁?会不会是……那个凶手?

“你……是谁?”我忐忑地问。

“是我。”声音的主人来得很快,走近了可以看见他的手里拿着一只小电筒,凝重的脸上带着几分责备的神色。是齐震!

“你刚才在哪里?害得我叫了半天!”我抱怨着,心里却乐开了花,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你怎么会进来的?”他的语气颇为不悦。

“还说呢,你到这鬼地方来干什么?”我撇嘴反问。

他沉默了,似乎在斟酌语句,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咳,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我不想他太难堪,连忙打圆场,“幸好你还带了只电筒来,不然我们两个可真是要摸黑爬出去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径自朝前走了。我有些失落,也有些奇怪他对我的突然冷淡,只好沉着脸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走得飞快。好像很熟悉这里地环境一样。我初时还愤愤地腹诽着他。后来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一路小跑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地左手腕开始一阵阵地痛。这痛来得突然而猛烈。几乎让我叫出声来。我停下脚。用力甩着手。倒吸着冷气。大概是听不到我地脚步声。前面地齐震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地语气很平淡。可是却有一种奇怪地不耐悄然地传递了出来。

我一怔。手也停在半空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走近我。在电筒光下。只见他皱起眉头。盯着我手地双眼里闪现出惊诧地神色来。

“裂魂珠!”他喃喃说道。

我猛然清醒。忙把左手伸到眼前。那串闪着幽光地黑珠子又一次震撼登场了!

我呆呆地望着那串珠子,只见它的周身光芒烁目,每一颗珠子都无声而飞速地旋转着,只是在我手腕上不断收缩,勒得我的手都快断了。

“真倒霉!这鬼珠子怎么又回来了?”我龇牙咧嘴地甩动手腕,试图把它弄松。不过从它坚韧不拔地死死勒着我手腕的行动来看,不由得我不相信它有与我的手腕融为一体的打算!

“我来帮你。”齐震果断地伸过手来帮我。

他的手和脸在电筒光下显得格外惨白,简直……不像是血肉之躯。他冰凉的手指刚一触到我的手腕,珠子上的光芒突然暴涨,那天在小珍家的情景又一次重现。略有不同的是,尽管齐震的面色十分难看,却没有缩回手去,依旧倔强地握着我的手腕,而且还极其凶悍地瞪大眼睛,怒视着那珠子。

我的手腕虽然痛得很厉害,但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暗笑:想不到齐震和小珍的性子截然不同,对待这珠子的态度却是如出一辙。

就在这一人一珠对峙之际,我的眼角一扫,竟然发现电筒光外的黑暗中有一个轮廓模糊的东西正在缓慢地接近我们。一股冰冷阴寒的类似死亡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悚然一惊:“齐震,快看,有……人来了!”

他马上把电筒转过去,一个黑黝黝的人影步履艰难地走向我们。血肉模糊的面孔,脖子诡异地垂向一边,露出喉咙处一个狰狞的大洞。天!是“方雨恒”。

“他……他……他是……”我结结巴巴的,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你认识他?”齐震镇定如常,沉声问道。

“呃……他……就是昨天被我恐吓过的那个倒霉蛋,丁仲衡、叶晓芸仅剩的‘好朋友’——方雨恒!”受到他的影响,我终于稳住心神,把这些话流利地说了出来。

“他的脸……这么血肉模糊,你居然能认出来?”齐震露出诧异的神色。

“恩……那是因为,刚才我已经见过他了!”我苦笑,“不过……不是活的!”

说话间,那个“方雨恒”蹒跚地拖着软绵绵的脖子和血淋淋的脸孔走到了我们跟前。我想往后退,但我的手腕却被齐震牢牢握住而无法动弹。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冷冷地瞟着那个“方雨恒”,眼睛里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鄙夷之色。

我突然之间觉得彻骨生寒,那种危险将来的警兆从脑海里跳跃而出。我想开口提醒齐震,嘴刚张开,就瞥见一股红色扑面而来。下一刻,我就感觉我整个人陷进了一片猩红的血海里,眼前不断飞舞起硕大的血花,我的呼吸立刻困难无比,喉头像被什么硬块堵了个严严实实。

窒息,晕眩,剧烈的喘息,铺天盖地地紧紧裹胁着我,令我连一个小手指头也无法动弹,那种仿佛灵魂都深深陷入了噩梦无法醒来的痛苦,让我的心不断地下坠……直坠入无底的深渊……

深渊里如泥沼般潮湿,到处充斥着粘稠而带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的气息。我好似一个溺水垂死的人,拼命地挣扎,然而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甚至感觉连血肉也在慢慢干枯。我从来没有如此刻这样恐惧过,死亡那狰狞的面容仿佛已经触手可及!

空中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一团黄色的光如流星般扫过我的四周。深渊里迅速弥漫起焦糊的味道,倒像是在烧烤某种肉类而且还烤糊了……呃,我的窒息和晕眩减轻了许多,眼前飞舞的血花也消弭于无形了!

谁救了我?难道是齐震?

一件有棱有角的东西落在了我的右手里。哦,是那道早被我遗忘的“感应符”!紧要关头,居然是常青的这道曾经被我鄙夷过的符救了我,很有点讽刺的味道。看着三角形的黄符,常青揪着头发讪笑的窘迫样子一下子浮现在我的眼前。只是上午才分开,我却觉得好像分离了许久,想念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道符是……常青的。”齐震的语气很奇怪,既像是陈述又像是疑问。他不是看着常青把这道符给我的吗?几丝疑惑在我心头一闪而过。

“刚才,你看见了什么?”齐震淡淡地问,眼睛里却隐隐透出一股慑人的光芒来。

“泥沼般的深渊,猩红的血海。”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你知道夷人是怎样养蛊的吗?”他突然地问了个与之前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养蛊?我怎么会知道!”我奇怪。

“端阳那天,到田野里任意捉十二种爬虫回来放在口小腹大的缸中,然后把盖子盖住。这些爬虫,通常是毒蛇、鳝鱼、蜈蚣、癞蛤蟆、蝎子、蚯蚓、大绿毛虫、蜥蜴……总之会飞的生物一律不要,四脚会跑的生物也不要,只要一些有毒的爬虫。这十二种爬虫放入缸内,一年之中那些爬虫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剩下一个。这个唯一幸存的爬虫吃了其他十一只以后,自己也就改变了形态和颜色……”他娓娓道来,苍白如死的脸上毫无表情,像带着个假面具,而眼角眉梢却都染上了一层异样的红色。

我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心里无由地感到害怕,这样的齐震是陌生的,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我清了清嗓子,试探着说:“咳咳!这,这个养蛊跟我刚才看见的……有什么关系?”

“灵魂也一样!强大的吞噬弱小的,恶毒的消弭善良的……直至剩下最有用的。”他答非所问。

我苦笑:“齐震,你怎么了?……尽说些奇怪的话?”

“呵呵!你觉得奇怪吗?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他咧嘴一笑,眼睛里却全无笑意。

我叹了口气,凝视着他的脸,无奈地说:“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灵魂,怎么吞噬和消弭?”

“如果,不只有一个灵魂呢?”他也凝视着我,眼睛里的光芒如刀锋般凄厉雪亮。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有两个灵魂吗?”我的神思有点恍惚,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他想也不想,断然否认。

我一愣神之际,他缓缓伸出了手,看样子好像要抚摸我的肩膀。

“裂魂珠”死死地勒进了我的手腕,剧痛之下,竟然渗出了鲜血。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炽热,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在我身边疯狂地打着旋儿,焦急地似要传递什么信息给我。我莫名所以,腕上又痛得要命,心里的惶恐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我的肩上。

我的眼前猛地一黑,肩膀似乎被某种尖锐的利器穿透了。痛楚如海水般涌来,连同鲜血喷溅而出,但我却像无知觉的木偶,麻木得连所有的感觉都丧失了。

眼前的人真是齐震吗?

就在刚才,一瞬间,他的手竟然穿过了我的肩。此时,他苍白的手指尖上犹自向下滴落着鲜血。我满眼不可置信地紧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想从其中得到答案。

迎接我的是一双眼波如水、几乎带着妩媚的眼睛,见我震惊万分却依然不敢相信的神情,一抹阴鸷而满含嘲弄的冷笑浮上了他的眼眸。

这是……这是一个我熟悉的……人?我的思维飞转,这熟悉的嘲弄,在我记忆深处的某个瞬间,曾经出现过!我努力思索,但脑海里一片空白,寒冷慢慢席卷了周身,疲倦不可抗拒地袭来,眼皮越来越沉重。仅存的一丝神智中,只看见他又一次举起了手,缓慢但毫不停顿地伸向了我的喉咙……

我的脑中最后闪过的居然是那个面孔血肉模糊,脖子诡异地垂向一边,露出喉咙处一个狰狞大洞的方雨恒!原来……他就是这样被……他杀死的!

各自在家里休息的常青和陈仇与同一时间惊跳起来。常青接收到了来自“感应符”的极其强烈的信息,预示着符的主人正危在旦夕。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燃起一道引路符,循着它飞奔,希望能赶得及救她。引路符在一条陌生的小巷口滴溜溜打转,一个同样飞奔而来的少女和他差点撞个满怀。

“你怎么也来了?”他问。

“我的尸萤能记忆人的气息,还能捕捉许多信号。它感应到……小星星遇到了极大的危险!”向来淡定的陈仇也难掩忧色。她的指尖闪烁着一个淡粉红色的光团,随着她说话的声音微微颤动着。

“恩,我的‘引路符’停在了这里,她一定在这附近!我们赶紧找!”常青一边屈指轻扣,催促着“引路符”前进,一边焦灼地点头。

两人各施神通,沿着小巷向里搜寻着。

但是,无论“引路符”还是“尸萤”,都前进得十分缓慢,似乎受到了什么外力的干扰。这不起眼的小巷里竟然隐藏着颇为可观的灵力!两人对望一眼,不禁更为我的处境担忧。

一阵青灰色的烟尘散尽后,我睁开眼,讶然发现眼前的景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变成了一片空白、几乎接近虚无的空间,一缕缕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的雾状东西飘浮着,形状各异,宛如天际的流云。寂静、缥缈、空无,仿佛天地间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别的生物了。

这是怎么回事?齐震呢?我猛然记起,鲜血喷溅的肩膀,还有伸向我喉咙的手……呃,莫非……我、我、我已经香消玉殒了?噢!天哪!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可怜我还未满十六岁的美好花季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断送了!也不知道现在是跌进了地狱呢,还是上了天堂?

我无限哀怨地沉浸在泪雨中。

埋头嚎啕了一会,满脸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很不舒服,我顺手扯过一块布片来擦脸。嗯?这是块什么布?纤维这么粗,简直像砂皮,把我的脸都擦疼了。我龇牙咧嘴地抱怨起来。

“你擦好了吗?”一个温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

“关你屁事?狗拿耗子……哇!怎么是你?”我抬头看清说话人的脸后,惊跳起来。

“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谁会来救你?”他凑近我微笑。

“哎哎,你凑得那么近干什么?”我眼见一张放大得无比清晰的脸凑了过来,鼻子几乎碰到了我的皮肤,连忙撇开脸,颇为不悦地嚷。

“嗯哼!”他哼了一声,低下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的手。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立刻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

我的手上正紧紧拉着他外衣的大半片衣角,扣子都被我拉掉了一半,最重要的是,衣角上面被我擦满了眼泪、鼻涕!

原来,刚才顺手扯住的布就是他的衣服!

“这个……咳咳……我还以为它是布,所以拿来擦……嘿嘿嘿……”我徒劳地想要解释,却越描越黑,只好用尴尬的讪笑来掩饰。

“恩。擦也擦了,无妨。不过,你能不能把你的玉手松开?”他语气中的调侃意味溢于言表。

我急忙撒手,满面堆笑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洗?”神情谄媚有如家中豢养之走狗,如果我有尾巴的话,必能看见我此刻正使劲摇着尾巴讨好呢!

他望了望我,嘴角抽搐了几下,一边摇头,一边用极快的速度脱下了那件一不小心被我当作手帕的外衣,抛在了地上。

“……哎,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救我?难道我还没……死?”我突然想起了这茬,赶紧问他。

“自然。”他笃定地回答。

“是吗?”我迟疑地摸摸脖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恩,四肢齐全,浑身无伤,心跳有力,呼吸平稳。我没死?!

“哈哈!原来我还没死翘翘啊!”我兴奋得手舞足蹈。

“不对!我记得……我的肩上已经受了伤,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呢?”我立刻垮下脸并用无限怀疑的目光瞪着他。

“唉!”他出乎意料地叹了一口气,“你‘变脸’的功夫还真不错!……我们现在在‘裂魂珠’里,所以你还是毫发未伤的。”

第四十章 灵魂契约(十六)

“什么?我们在‘裂魂珠’里?那就是说,我……我还是死了?灵魂跑到了珠子里?”我哀叫并且准备继续哭天抢地。www.65txt.com

“胡说八道!在珠子里就死,那我不也是死人?”他的嘴角抽搐,罕见地有点恶狠狠的味道。

“那……”

“所谓的在珠子里,意思是说,我们在‘裂魂珠’的结界中。因为珠子感应到你危在旦夕,所以自动召唤了我,并用结界把我们罩在其中。”他解释道。

“可是,我的伤……”我疑惑不解地抚着肩,那里连一丁点油皮也没擦掉。

“……为了救你,‘裂魂珠’施展了自己的法力,扭曲了时间和空间。现在的你,实际上还处在受伤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略为沉吟了一下后补充。

我用怜悯的、看疯子一样的眼光看着他。扭曲时空?那我现在岂不是……穿越了?嘿嘿,科幻小说里的桥段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你不相信?我早说过,这珠子能洞察天机。不过,它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撕裂时空,哪怕是一条小缝,也等于是在与自然法则相抗。所以你只是回到了受伤前的一会儿!”他耐心地继续解释。

“是吗?我记得,你说过‘世上没有免费的面包’!”

“当然是。怎么?”

“我还记得,你说过这珠子是一种法器。它的力量再强大,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喽!”我抱着手臂冷笑,“它为了救我,要扭曲时空,与自然法则对抗。那么,请问,它的力量从何而来?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财富?美貌?运气?还是阳寿?”

“咳咳……”他好像被自己地口水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望着我说。“财富?美貌?运气?这些东西你也有吗?”

好毒辣地一针见血!我气恼地翻了个白眼。

不容我反驳。他继续抢白:“再说。‘裂魂珠’又不是俗物。也不是人。要你们世人地财富、美貌、运气有什么用?”

“它是法器。千秋万载永存世上。如无意外。应是与天地同在地。它会需要你那区区几十年地阳寿?”

“……”

“好了。别瞎想了。我把结界打开。你回到现实世界去吧!”他伸出双手。一团光芒如有形之物自他指尖戳向虚空。

“唉,等等!我还有疑问!”听到我的魔音穿脑,他硬生生地把手停在半空,眼睛里开始冒出寒光:“你还有什么疑问?”

“……呃,就是你为什么这么积极地帮我呢?”

“我不是你的表哥吗?不帮你帮谁?”他的头顶似乎冒出了缕缕青烟。

“呃……呃……那个……”我小心地瞟了瞟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没说出那句“你是我哪门子表哥呀!”的话来。

他挥挥手:“算了……我先送你出去。”一道白光划过,我身后的虚空轰然裂开了,里面白茫茫的,外面却是黑漆漆一片。

我转身往外走,两步就可跨出去。

突然我又想起了一件大事,急忙抓住他:“糟了,我还有一个大问题,我现在出去,受伤这事等一会是不是还会重演?”

“天机不可泄露!”他边说边把我甩了出去。

嘿嘿!听到这句本应莫测高深、仙风道骨地甩着拂尘、捋着胡须说的话,现在被一个帅哥咬牙切齿地挤出来,心里多少有点得意。

脸上猖狂的笑容才刚刚展开,我就想到外面还有一个“死人”和吃错了药要杀我的齐震,嘴里像吃了黄连一般,笑容立刻变得苦涩,心里也发起怵来。但是折回去又不可能了,只好暗暗祈祷:佛祖啊!上帝啊!你们两老谁有空谁来保佑我一下,千万别让我再吃二遍苦,再受一次伤了……

犹自胡思乱想时,我已经“嗖”的一声被抛到了残酷的现实面前。

还是黑屋子,不太明亮的手电筒光线下,那个“方雨恒”依然拖着软绵绵的脖子和血淋淋的脸孔逼近我们;而齐震,正向我缓缓伸出了他苍白诡异的手。

好险!我那“表哥”的时间拿捏得真准确,再晚一点儿甩,我的肩膀又不保了!

我只略呆了呆,立刻转身抱头鼠窜。

一边头也不回地跑,一边还不忘扯着嗓子干嚎:“齐震,齐震,你吃错什么药了?快醒醒!是我呀!”

我埋头狂奔,不想一头撞在了一具软绵绵的身体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急着逃命,没看见……哎哟,我的妈呀……”我一连声道歉,一抬头居然看见了一张布满纵横交错伤口的脸,清晰而可怖地凑近我,离我的脸顶多只有2、3厘米!

是“方雨恒”!我忙不迭地向后退。

这个不知道到底要算是“死人”还是“活尸”的眼中此刻目光灼灼,露出野兽一样的光芒,似乎正准备择人而噬。

就这么一耽搁,齐震又如行云流水般追了上来。

我无奈地停住脚。

前有狼,后有虎!我重新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危境中!

好像是为了增加气氛,手电光不停闪动,“方雨恒”血肉模糊的脸胜过恶鬼,齐震嘴角那一抹阴鸷而满含嘲弄的冷笑越发诡异。

难道坐以待毙?……哼,拼了!我凝神蓄力,准备着鱼死网破。

僵持了一会,齐震突然笑了:“快过来!……那个怪物会伤了你的。”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我反而下意识地朝“方雨恒”那边靠了靠。

那个血肉模糊的“方雨恒”并不出声(这也难怪,喉咙有这么大的一个洞,换谁也说不出话的),但却果断地伸出手来,僵硬的手指古怪地屈伸几下,倒像是在召唤我。

我看看齐震,又望望“他”,心里涌起了深深的寒意。

今天看来是死定了!

仿佛是要应证我的想法,齐震和“他”同时跨出一大步,双手齐伸,呈包围趋势向我身上插落。无论我向哪个方向躲闪,都是自动送上门的羊羔。尤其,是我看见齐震的双手指尖陡然暴涨,犹如生出了十根长长的尖刺,锋利、阴冷、充满诡异的杀气时,我几乎绝望了。

意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嘭”的一声可怖的闷响,是“方雨恒”用一种异常灵巧的速度越过我,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挡住了齐震的“手”。雪亮的光芒一闪,狠狠地没入了他的前胸,然后又飞快地拔出。齐震的“手”光芒如旧,不染一点血迹,而“方雨恒”的身体除了衣服破碎、皮肉翻卷开来之外,居然也看不见有一点血流下。

我胆战心惊地注视着战局,却不知道应该盼望哪一方获胜!

荒谬的感觉充斥着我的整个脑子!

几乎可以算是陌生人,还被我恐吓过的“方雨恒”和我一直认为居心不良的冒牌“表哥”云腾蛟都在危急时刻救我;而本来和我关系极为亲厚的好朋友齐震却“磨刀霍霍”地要杀了我!

在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齐震又笑了:“你是谁?为什么挡在她面前?”他的脸还是我所熟悉的齐震,但笑容看来陌生而冷酷,连声音都似乎变得尖细而古怪了。

没有人回答他。

那个“方雨恒”自然是无法说话,而我则确实是不知道。

少顷,两个同样诡异的身影再次斗在了一处。呃,严格来讲,他们也不算是在打架。因为虽然“嘭嘭”“喀嚓”“刺啦”之声不绝于耳,但其实却只看见一个那雪亮的、闪着寒光的“手”在另一个的肩、臂、胸、腹之间纵横驰骋、自由穿插。姿势是颇为优美的,气势是绝对骇人的,只不过,我怎么看都挥不去好似在参观屠宰场杀猪的那种滑稽感觉!

估计齐震也有类似的感觉,因为他的嘴角微微一抿,眼睛里就浮上了几丝烦躁和震怒,出手也不如刚才那么快速有力了。“方雨恒”根本就不是活人,所以完全不在乎身上是有几个伤口还是有几百个伤口。面对着这样一个无视生死的“活尸”,攻击再有杀伤力也是枉费力气。

战局胶着,便宜了我这个本来要填虎狼牙缝的小羊羔!我暗暗偷笑。

不过,我只笑了一会,理智就跳出来叫嚣:那个“方雨恒”不会无缘无故地帮我,“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可我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至于齐震,他变得这样诡异,中间一定有我所不明白的缘由,恐怕……也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吧!我该用什么办法唤醒他呢?是煽情的演讲,催人泪下的呼唤,还是扇耳光,砸脑袋……

刺耳的警笛声骤然响起,惊醒了正在绞尽脑汁胡思乱想的我。咦,警察叔叔们怎么赶来了?谁会去报警呢?我跟踪齐震到这里来的时候很仓促,连常青和陈仇都来不及通知,总不可能是那两个正在闷声不响地表演剁肉和被剁的家伙吧?

“小星星,你还好吗?”“……大小姐,你在哪?快出声!”一男一女混合的喊声从黑暗的入口处传来。虽然尚且看不见人,但从分贝、语速和微颤的尾音来看,两人都非常之焦虑和担忧,大概是预见到了我这肥嫩可口的小羊羔的凶险命运,惟恐我已经塞了谁的牙缝吧!

“我没事!我在这里,齐震……也在。你们快过来!”我扯着嗓子大喊。

听到我们的对话,原本一直在卖力“剁肉”的齐震浑身一颤,他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了我一眼。我被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这是怎样诡异的一双眼睛啊!漆黑的眼眸像褪色一般刹那间变成了灰白,盯着我恶毒地冷笑,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又是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是谁?我的脑子糊涂了,愣愣怔怔地朝他走了几步。啊,我想起来了!拂开那些纷繁的浮光掠影,记忆深处有一个优雅而残酷的身影逐渐鲜明起来。

“你……你是……”我不觉叫起来。

没等我说出下面的话,他的整个人竟向我飞来了。是的,是真的!只见他瘦削的身体在空中优雅地展开,像一只大鸟,雪亮的“尖刺”耀花了我的眼睛。我想闭上眼睛,但直觉告诉我,此时不可错过任何瞬间!于是,我强忍着恐惧,大睁着双眼,用一种极为反常的镇定看着锋利无比的“刺”逼近了我的脸。

我没有动,但却有无数个光点风驰电掣地抢先扑上了我的脸。明明是冰凉刺骨的触感,但偏偏有一种直透到骨子里的炽热,就像是……它们的主人——在冷若冰霜的外表掩盖下,是热情真挚的内心!嘿嘿!不用猜,我也知道是陈仇用自己的“尸萤”来救我了!

“呵呵……我不是……”冷利的风刮过我的耳朵,一个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飞快地掠过。我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装做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没明白的茫然样子,只是在心里暗暗冷笑:哼哼!不是才有鬼呢!

“扑通,扑通!”随着两声震颤大地的闷响,前一刻还在空中飞翔的齐震和浑身伤痕累累的“方雨恒”不约而同地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一道诡异的白光从齐震的身体里飞出,如流星一般飞快地消失在黑暗的虚空里。

“怎么了?”常青和陈仇又齐齐扬声问道。同时,他们加快了步子朝我奔来,已经隐约可以望见两人的轮廓了。

手腕上一紧,“裂魂珠”又缓缓地、无声地闪动着幽幽的冷光。我本能地一低头,一层薄薄的、水波样的微光轻轻洒在躺着的两具身体上。这一刻,我居然清清楚楚地看见,“方雨恒”的身体里有一个朦胧的黑影正慢慢地爬出来。它的动作很慢,可一离开那具身体,这黑影就迅疾地站起。我大惊,张嘴欲叫,那黑影恍若有知觉般抬头,四目相视,我呆住了,仿佛丧失了所有的思维和语言的能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掠身,轻飘飘地悬在齐震的身体之上。“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就钻进了齐震的身体里!

齐震从半空摔落在地上,就一声不吭,想来是晕过去了。

黑影甫一钻入,齐震的身体就微微一动,随后,浅浅的呼吸声逐渐清晰,眼皮也在慢慢撑开。

“小星星,你……怎么样?”陈仇握住了我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看着我。

“……恩,没事。”我回过魂来,乘机把已经张得麻木的嘴巴揉了揉。

“齐震怎么样了?……咦,还有一个,是谁?”常青先是紧张地盯着我看,见我无恙,注意力马上被地上躺着的“伤残人士”吸引过去了。

“是方雨恒。”我的视线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齐震,望着他旁边一动不动的“尸体”,“就是丁仲衡、叶晓芸唯一剩下的‘好朋友’,昨天被我整过的那个。”

“……奇怪,他是怎么进来的?”常青半蹲下身体查看了一下尸体后,站起来紧紧皱着眉头说。

“喂,你真冷血!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你不关心他是被谁杀的,却关心他是怎么进来的,你才……”我的话猝然中断,傻傻地望着常青的额头。未几,我又转头望了望陈仇的脸,然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惊叫起来:“啊!啊啊!MyGad!你你……你们的脸……”

刚才我心神不宁,没有注意看他们的脸,现在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整个额头上居然都画满了鲜红的朱砂符号。一条条,看似杂乱的线条,实则组成了一个个凸显的符咒。在这死沉沉、黑压压的环境里,他们两人的额头上却红光闪闪,透出一股宝相庄严的凛然之气来!

只不过,看到他们两个如此合拍、如此相似的“妆扮”,再感受到他们如此相同的凛然正气,我心里不可遏制地开始发毛,后背也有点冷飕飕的。

常青和陈仇对望了一眼,讶然的神色表露无疑。

“你……看见我们额头上的符咒了?”常青揪了一把头发问。

第四十一章 灵魂契约(十七)

“当然!这么鲜艳夺目的颜色,这么可……呃……新颖别致的图案,只要不是瞎子,谁还看不见?”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咦?你们两个的眼神怎么奇奇怪怪的,我说的不对吗?”

常青望了望我,欲言又止,神色间很是古怪。www.65txt.com

“你说的对。我们画成这样,任谁都能看见。”陈仇抢先开口,柔声附和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竟有说不出的苦涩。

常青默然。

“哎,我差点忘了,你们干嘛画成这模样?还有,为什么你们不关心方雨恒被谁杀了,反而对他是怎么进来的感兴趣?”我继续追问。

陈仇刚要回答,却被一阵持续不断、非常刺耳的警笛声打断了。

说来也怪,这警笛刚才响过,听上去就在附近,可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见一个警察叔叔冲进来。现在又响个没完没了,而且声音刺耳之极,颇有气急败坏的味道。

“真讨厌!难道警察叔叔不知道噪音也会要人命的吗?……到都到了,还响个什么劲,干脆冲进来好了!”我揉着饱受虐待的耳朵抱怨。

警笛宛如追魂夺命般不屈不挠地响着,静夜里听来格外让人心惊肉跳!

“常青,你去看看齐震怎么样了,如果没事,我们先离开这吧。”陈仇边说边拉起我,准备往外走。

“那个方雨恒的……尸体怎么办?不如等警察叔叔们进来吧!”我反手拽住了她。

陈仇摇摇头。还想再劝我。常青却说话了:“算了!告诉她吧!”

见我用诧异地眼神望着她。陈仇轻叹了口气:“也好。……小星星。那些警察是进不来地。”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地狱……”

“什么?”我失声惊叫。随即不相信地望望四周,大名鼎鼎地地狱就是这寒碜模样?除了一片死寂外就是无边地黑暗?“不像啊!怎么没看见黄泉路、奈何桥、望乡台、枉死城之类地招牌。也没有孟婆、小鬼、判官和黑白无常出现。更别说是刀山油锅和十殿阎罗了……唉。最起码。也应该弄个阴风阵阵、鬼影瞳瞳什么地来撑撑场面吧……”

这下连陈仇也忍不住要对我翻白眼了:“黄泉路、奈何桥、望乡台、枉死城。你以为我们是在参加酆都一日游吗?……这里是人间通往地狱地一条秘密入口!”

“这里不但有鬼卒看守,还有冥界封印。平常人根本看不见也进不来的。”常青补充,“我们两个是循着‘引路符’和‘尸萤’,又借了‘破狱符’的力量才进来的。”说话间,他额上红光一闪,那道鲜红欲滴的“破狱符”傲然凸显,牛逼得简直要掉下来一般。

“这么厉害?……不对啊!那我和……齐震,还有那个方雨恒又是怎么能进来的呢?”我不解。

常青的面色白了白,垂下头去。

“嗯,所以说,生死各循因果,报应只在早迟。那个方雨恒能进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陈仇避开了我和齐震,把话题转到了方雨恒身上。

“什么意思?”我听得一头雾水。

陈仇没直接回答我,而是走到方雨恒的尸体旁,在他破烂的衣服里翻找起来。

“你要找什么?”

“不知道。找到就知道了!”

“……”我无语。

陈仇埋头翻了一会后,果然找到了不少东西。

“喏,我找的就是这些东西。”陈仇把两只手都摊开,只见她左手里一溜儿排着四、五个椭圆形小水球,外面薄薄的一层膜,不是玻璃也不像塑料,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里面包裹着黑红色的不明液体,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她右手里则是几张小照片,我伸过头去一看,照片有男有女,依次是丁仲衡、叶晓芸和王凯、舒芳芳。

“只是丁仲衡、叶晓芸他们的照片而已。”我说。这方雨恒还带着他们的照片,对好朋友总算存着些情义吧。

“你把照片翻过来看看。”陈仇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说。

我把第一张照片翻了过来,哇!照片的背面用鲜红的颜色醒目地写着“丁仲衡”三个字,名字上还勾画着个大圆圈。我又把其他人的照片都翻过来,无一例外地都有名字和圆圈。

这个方雨恒再傻,总不至于会认错照片里的人吧?写那么大名字干什么?还要加个圈?感觉像……勾生死薄一样!我不明所以地皱起眉。

“看到了吧?有一种据说叫‘灭魂’的法术,只要拿到一个人生前独自拍的照片,再用他自己的鲜血在照片背面写上名字,然后施术者用照片招来死者的魂魄,勾去名字,用纯净的黑狗血泼洒魂魄,就能让死者魂飞魄散,入不了轮回。也不知道是哪个别有居心的人,把这种禁术教给他。结果害人又害己!”常青抬头看了一眼照片,解释道。

“他会这么狠毒?可能只是巧合吧!”我不大相信。

“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死得如此诡异?”常青无由地感慨,“但凡使用此类歹毒的禁术,施术者必遭横死!……天道,本就是最为无情但也无私的,谁也无法例外!”

“……那教他用这法术的人呢?幕后的黑手岂不是更该死?”我争辩道。

“恩。可是,你知道谁是幕后的黑手吗?”常青点点头,脸色却阴晴不定。

“我怎么会……”我说到一半,猛然想到了什么,怔怔地望着地面发起呆来。

“齐震,你醒了吗?有没有事?”陈仇平静地走到他身旁,“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齐震睁开眼,慢慢地爬起身,先活动了下手脚,又仔细地查看了全身上下,苍白的脸上随后浮上了释然的微笑:“没事。刚才我一直迷迷糊糊的,手脚完全不听使唤,我还以为自己梦魇了呢!”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陈仇问。

“是啊!我只记得……我心里郁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后来眼前一黑……神志就模糊了!我好像走进了一条巷子……有人在我前面走,我追上去叫他……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记不起来了!”齐震揉着额头,努力回忆着。

“谁在你前面?”常青闷声问。

“是个……我不熟悉的人,好像以前见过。”齐震竭力回想。

“是躺着的那个吗?”陈仇指了指地上的方雨恒。

“……恩,也许吧!”齐震认真地辨认着,无奈地上的尸体满脸伤口,他依然无法确定。

“哦,后来我隐约看见……你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知道吗?”齐震抬起头,幽黑的双眸微微闪着光,深深地,似要望进我的眼底去。

陈仇和常青都无声地望定了我,静静地等着我回答。

该来的果然逃不掉!

“是,我知道。”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地点头。

然后,我开始尽量平稳地叙述起之前发生的事。我说得很详尽,连“裂魂珠”和云腾蛟出现、齐震攻击我、方雨恒变成了“活尸”救我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不过,那飘入齐震身体的黑影,我却只字未提,甚至连想也不愿想起。

不但如此,对此前盘踞在齐震身体里的异物,我也只是语焉不详地一语带过。饶是如此,这“裂魂珠”和云腾蛟的介入仍然是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常青和陈仇一言不发地听完,面色都很难看。

“他会是传‘灭魂’术的人吗?”陈仇问。

“不是。”常青断然否定。

“齐震身体里的是什么?”常青问。

“大概是……妖怪!”陈仇若有所思地回答后,看了我一眼。

从她的表情中,我猜她也想起了徐岚家的事,那个妖怪是什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妖怪?是冲人……还是冲物来的?”常青揪了把头发问。

“什么妖怪?”齐震插嘴问道。

陈仇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望着我,似乎笃定我能回答一样。

我苦笑:“我可不可以说不知道?”

三人一齐摇头。

“是……是那只白猫!”我权衡再三,无奈吐实。它显然比以前更狡猾、更强大了。这次不是变化而是控制傀儡了。不过因为借了齐震的身体,它本身的力量受到限制,再加上眼神和语气的异常,最终还是被熟悉齐震的我识破了。

“那又是冲着……物来的喽!”常青有点烦躁。

“无论目的是什么,只要介入其中,非友即敌!”陈仇的语气并不激烈,但立场却表明得十分清楚。

齐震微微垂下头,眼神平淡却透着某种令人心惊的决然。

我默默地伸手去摸了摸灵石,心里一阵阵发冷。

“呔!”一声类似戏台上的断喝凭空划过,我们面前的黑暗突然有如实质般纠结扭曲,然后就无声地裂开一条缝,跳出一团白光来。白光里冲出一个细细高高像竹竿一样的人,只见他穿着一身翠绿欲滴的长袍子,直垂到脚面的那种;脚上则套着一双鲜红鲜红的靴子(式样请参考戏台上的关老爷);头发倒是短短的,不过根根直竖,活像只刺猬。再借着光看一看他的脸,嘿嘿!倒挂的两条长眉毛,三角眼里冒凶光,鹰钩鼻、鳄鱼嘴,雪白雪白的一张惨无人色的大马脸!

“哎呀呀!什么鬼……狗胆包天胆敢擅闯禁地?”他的三角眼倏然一竖,伸出两根简直可以媲美慈禧太后指甲的手指,阴森森地说了句既像戏文又像武侠小说里狗腿子、喽啰们的台词。

我们面面相觑地望着他。

咳咳!恐怕再没有什么比他更像是鬼了!居然还好意思反诘我们是什么鬼,这才真是“猪八戒带红花---自不知丑”呢!我暗暗腹诽。

“咦?你们不是鬼?”他瞥了我们一眼后,眼珠一翻,手指停在半空,大马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当然不是!……你可比我们像多了!”鉴于此君面目可怖、身份不明,后面一句是我在喉咙里极小声地嘟囔,估计没人听得清。

“请问,您是冥界看守这条通道的……吗?”常青缓过神来,很客气地问。

三角眼里的凶光缓和了不少,他看了看常青的额头说:“原来是借了‘破狱符’的力量进来的,你们是正一派的弟子还是上清派的弟子?”

奇怪,他的语气怎么一变就变得正常了?我在心里嘀咕。

“我的大伯是正一派门下的。咳,您怎么称呼?”常青外貌虽然普通,但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实,再加上态度好,所以三角眼收敛起了恶态,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叫白无常。”

“什么?你就是白……白无常?!”我花容失色,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怎么?你有意见?”大马脸凑近我不怀好意地问,咧开的鳄鱼嘴里,雪亮的白牙闪着寒光。

“咳咳……没有,没有!”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绿袍、红靴,苦笑不迭地连连摇手。如此大红大绿、穿着俗不可耐的“白无常”,与我印象里头戴白帽、手拿哭丧棒、一身白衣、阴风开路、冷酷寡语的索命无常造型实在也差得太远了!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无常白大叔!幸会!……怎么不见您的搭档黑大叔?”常青居然神色不动地和他寒暄起来。

“黑大叔?你说谁啊?”白无常翻了翻三角眼,奇怪地问。

“黑无常啊!你们两个不是合称黑白无常吗?”我插嘴。

“哼!我姓白,叫游,字无常。难道还有个姓黑,叫无常的吗?”白无常又朝我龇了龇牙。

“搞半天,你不是黑白无常组合里的那个白无常啊!”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此“白无常”非彼“白无常”。

“哦,原来你们把我当成了索命无常了!”白无常恍然,“我和他们虽然同属阴司,但我属十殿转轮王治下,他们则属五殿阎罗王。”

“下面真有十殿阎罗吗?”我的好奇心又空前高涨了,“他们都长什么模样?怎么工作的?地狱的环境是怎样的?是不是像《聊斋志异》里描写的那样……”

“小星星!”见我又开始离题万里,陈仇连忙拉了我一把。

“白大叔,地上的这人您见过吗?”常青指指方雨恒。

“哼哼!这个人你们认识?他是和你们一起进来的?”白无常的大马脸一下子又拉长了,凶相毕露。

“不是,不是。我们跟他不熟!怎么?难道这个人冒犯了您?”常青试探。

“这个坏东西鬼鬼祟祟地靠近巷子,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邪气,居然被他硬闯了进来。我只好现身拦住他,没想到,他奸诈得很,装得低声下气的,趁我不备,拿黑狗血泼我。”白无常大概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暗亏,恶狠狠地踢了尸体一脚。

“后来呢?”陈仇问。

“后来,又来了个小子。嗯?不就是他?”白无常一指沉默无语的齐震,“他好像失魂落魄一样,走上来叫那坏东西。然后,他们两个打在一处了!”

“那您呢?没有制止他们吗?”常青接着问。

“你当我不想啊!”白无常的三角眼猛地往上一翻,“这两个家伙不知道都中了什么邪。一个的手指突然变长,像长了十把剑……还有一个更离谱,喉咙里一下子飞出许多毒虫来……”

“毒虫?什么毒虫?”本来一直镇定淡然的陈仇突然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我也大声追问:“什么?喉咙里怎么飞出虫来?

第四十二章 灵魂契约(十八)

两个焦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几乎让别人都听不清内容。www.65txt.com好在白无常不是凡人,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大概没想到他的话会引起我们这么大的反应,所以愣了愣。

“嘿嘿!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对胭脂水粉、漂亮衣裳感兴趣,却对这恶心又丑陋的毒虫感兴趣……真是奇怪了!哈哈!”白无常的三角眼极快地向旁边瞟了瞟,然后古怪地大笑道。

“喂,别把话题扯开!先说说,他的喉咙里是怎么飞出虫来的?”我心里隐隐约约感到那团理不清的乱麻终于露出了一丝线头,语气越发焦躁。

“还能怎样?喉咙那儿先是自己裂开个大洞,然后一群毒虫飞出来了!”白无常朝我翻翻三角眼。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喉咙不是被人……撕开的,而是自己裂开的?”我无视他的白眼,追问道。

“是啊!”白无常不耐烦地回答。

我下意识地望了望齐震,但视线一触到他的目光,连忙避开。怎么会这样?我想起刮过耳边的冷风里那声几不可闻、满含嘲讽的低语,难道……真的不是“它”干的?

“是些什么毒虫?”陈仇插进来问。

“……”白无常摸了摸眉毛,似在回想。

“总不会是五毒吧?”常青笑问。

“五毒?不就是青蛇、蜈蚣、蝎子、壁虎、蟾蜍!”想到这些个东西的尊容,再设想它们从方雨恒的喉咙里飞出来的情景,天!我心里像长了毛一样不舒服。

“不对。蝎、蛇、蜈蚣、壁虎、蟾蜍这些东西都不会飞!……到底是什么毒虫?”陈仇皱起了眉头。眼中一片冰冷。

“是蜮!”白无常突然脱口而出。

“蜮?”我茫然。

“蜮是古代传说中地害人虫。又叫水弩。它地形状像鳖。有三只脚。口中生有一条横肉形状呈弓弩形状。”常青解释给我听。“据说它生活在南方水中。听到有人在岸上或水上经过。就口含沙粒射人或射人地影子。被射中地就要生疮。被射中影子地也要生病。所以又叫它‘射工’或‘射影’。还有一种说法说它是‘以气射人影。随所着处发疮。不治则杀人’。”

“含沙射影!不会吧。如果是这种虫子。它只要向着人影远远一射。就能杀人了。干嘛还多此一举地跑到方雨恒地身体里再飞出来呢?”我本能地反驳道。

陈仇一言不发地盯着白无常。眼眸中已经满是寒冰。一个银白地光团在她地肩头闪烁不定。一股杀气悄悄弥漫。

“哎,真是小孩子,没听我说完你们就接嘴!我说的是像蜮的一种虫子,不过有翅膀,更像是蜚蠊……”白无常睨了一眼陈仇,浑不在意地说。

“蜚蠊?”这下轮到常青不明白了。

“我们南方叫曱(yuē)甴(yóu)的,也就是蟑螂!”我补充说明。

“有多少?”陈仇冷冷地问。

“总有个二、三十只吧!”白无常的三角眼往两边一分,咧开鳄鱼嘴一笑。他不笑还好,一笑简直是“丑比钟馗,狞胜厉鬼”,我连打了两个哆嗦,赶紧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哇!有这么多……蟑螂?”常青低声惊呼。

“哼!我可没说就是蜚蠊啊!”白无常收起笑容,鄙夷地冷哼一声。

“那是什么呢?你不是十殿阎罗麾下的鬼差吗?居然也认不出来?”我忍不住臭他。

他一听大怒,两条长眉毛都飞了起来:“死鬼丫头,胆大包天,竟敢来讽刺我……”

“说都说了,你能怎么样?吃了我?”

“……”

“好了!”陈仇握住了我的手,“别吵了!让我仔细地检查一下,也许……就会知道那是什么了!”

说着,她走到方雨恒的尸体旁,手指轻一弹,肩上的光团缓缓升起,在半空略一停顿,就飞向尸体喉咙的大洞。

“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声音!”一直不曾出声的齐震突然用手指着黑暗里的一处。

我凝神静听,果然,有轻微的“嗡嗡”声从远处渐渐逼近。

“嗯,好像是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我点头肯定,听起来就像是一大群苍蝇飞行的声音。这种鬼地方也有苍蝇吗?

常青神色一动,问白无常:“白大叔,这里是通往地狱的一个入口,平常人进不来。那么,平常的虫类是否能随意进出呢?”

“自然不能!”白无常毫不犹豫地回答。

说话间,陈仇的光团已经由咽喉的大洞没入了方雨恒的尸体中。

我和常青对望了一眼,均想:不是平常的虫类,那会不会就是从方雨恒喉咙里飞走的毒虫呢?

齐震不经意地向旁边瞟了瞟,就垂下头去。我的心里突然一凉,他的目光似怒非怒,流转在眼中的是一种既决绝又无奈的沧桑。我惶然地移开视线,恐怕已是山雨欲来的时候了,短暂的沉寂背后会是什么?

“……噫!这是……那毒虫来了!”白无常的戳指大喊,将我们的目光吸引到了不远处的黑暗里。

天哪!真的……有一大群扇着暗红色半透明翅膀的“蟑螂”飞来了!说它们是蟑螂实在不妥,这些个虫子每一只都起码比蟑螂大两倍。除了前面的触须,它们还有八条腿,更像蜘蛛。不但如此,它们的触须上有两个红点,飞近后可以看见闪闪发亮的点点红光,如幽幽鬼火,在一片“嗡嗡”声中分外骇人!

我还没来得及惊叫,旁边传来陈仇的一声低呼:“天!竟然是……它!”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萧索,仿佛是经过了一场长途跋涉后,终于望见了前方早已注定的终点。几分释然,夹杂着些许无奈,还有——深深的苦涩!

“怎么了?它是谁?”我分辨不出她话中的“它”是哪一个,是他,她,还是它?

陈仇没有回答我,她的目光停驻在方雨恒的尸体上。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惊骇地发现尸体逐渐在缩小。光团已经分散成了许多光点,在尸体的五官和咽喉处闪烁,虽然无声,但从闪烁的频率看,似乎“尸萤”受到了什么阻碍,十分烦躁不安。

原来让陈仇惊呼的不是那些飞来的可怕“蟑螂”,而是尸体里的古怪!

“陈仇,你发现了什么?”我急急问道。

“我等的……终于出现了!”陈仇低声一笑,怅惘而苦涩!

“还不快走?那些毒虫飞过来了!”齐震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我,就要向黑暗的另一处奔去。

手心里传来无比熟悉、令人依恋的温暖,我的心却像被利刃划过一般,我用力一甩,挣脱了他的手。

“怎么又发脾气了?”他一怔,随即柔声问。

我无言以对。

“这些虫子就是从尸体里飞走的那些吗?”常青问白无常。

“……是。”

“那绝非平常,我们该怎么办呢?”

“嘿嘿!说实话,我也从来没见过。”白无常有些尴尬地掀了掀眉毛,“不过,相信我还是能对付的!你们赶紧先离开吧!”

“白大叔,要不要我们帮忙?”常青一贯憨厚,虽然那些怪虫子声势骇人,但留下别人孤军奋战,自己逃命,似乎有点过意不去,即使留下的那个不是凡人。

“是啊!也许我们人多势众,再耍点小法术,能吓退它们,也说不定!”我随声附和道。

“这些……东西不是人间所有,我们对付不了!我们先离开吧!”陈仇突然开口,不过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我看了看半空,那些虫子虽然一直嗡嗡有声地逼近我们,但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用余光瞟了齐震一眼,他的神情镇定,目光柔和,径直望着我。走还是不走?留在这里处境必然危险,但……出去之后,可能要面对更残酷、更难堪的现实,我迟疑不决。

这时,外面突兀地传来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居然有一阵凌乱的枪声响起,惊惶、凄厉之意刺穿了重重的黑暗,直刺向我们的心间!

“外面出事了!”我和常青同时叫道。

叫声未落,悬在半空的那些“蟑螂”就像发了疯一样全扑了上来!

顿时,黑黝黝的无数长腿、触须和亮闪闪的点点红光与我们的骇叫在这人间鬼蜮里一齐飞舞!

真是一场噩梦!

我拼命挥动双手,阻止那些恶心的东西飞到我的脸上来。手上毛茸茸带着麻痒刺痛的触感让我悚然,幽幽的红光叫人晕眩,我的眼前开始模糊,黑暗里的一切在扭曲拉伸,仿佛雾气飘渺。意识在将散未散之际,有两张同样熟悉的笑颜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佛说:这世间一切,是雾中花、水中月;万物皆是空,众生所见其实都是心中执念所聚,都是虚幻不真的!那么,在这一瞬,谁是真?谁又是幻?

“……怎么了?快醒醒!”耳畔有人急切呼唤,随即一抹冰凉从我额上急转直下,直透入五脏六腑。

我神智一清,见陈仇正用一手扶着我,另一只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指尖银光隐隐,散发着清冷的气息。而常青和齐震则背对着我们,并排挡在了前面。齐震的手里是一把金黄色的短剑,常青的手里捏着一叠符。在他们的脚边,已经有不少的虫子尸体,有的身子断成了两截,有的变成了碎块,还有的甚至成了一小堆、一小堆的黑灰。那些“蟑螂”依然在不远处的半空蠢蠢欲动,不过可能是因为吃了亏或者是想等待时机,它们暂时没有再扑上来。

“没事!……这些虫子真可恶!”我望着齐震的背影,心不在焉地说。

“嘴硬骨头软!你们几个里,就数你最没用!”背着手站在一边的白无常翻翻三角眼,一脸不屑。

我正想反唇相讥,陈仇朝我摇头:“这里很危险,我们想办法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在我的手心里划了个“走”字。我一惊,她又划了个“快”,并且用力捏了捏我的手。

“嗯,常青、齐震……外面的警察叔叔们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我看我们先撤吧!”我不知道陈仇为什么急着要走,但我相信她却比相信自己更甚,所以连忙高声叫他们。

齐震和常青闻声回头,两人神情一样关切:“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有。哼,区区‘蟑螂’小虫子,怎么可能伤了本小姐的千金之体呢?”我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嚣张地笑着回答,但目光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齐震。

“好!……我们走!”常青见我还能开玩笑,料想无事,便放下心来。他转头对白无常说:“白大叔,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啊!”

“放心!对付这些小东西,我绰绰有余了!”白无常掀掀眉毛,轻蔑地瞟了我一眼,傲然地说。

哼!这个斤斤计较、小鸡肚肠的鬼差!我暗哼一声,回他个大大的白眼。

“我和陈仇用‘破狱符’开路,你和齐震紧紧跟在我们后面!”常青叮嘱我后,就向陈仇点了点头。两人同时用手一抹额头,朱砂的符咒立刻鲜活地凸显出来,红光自符咒上直射开去。前面原本是漆黑一片的,红光所到之处,黑暗像有知觉般退去,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路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等到我们终于看到悬在空中的一轮明月时,同时也看到了小巷外的可怕场面。

两辆警车歪歪斜斜停在巷口,车门大开着,警灯还在闪烁,地上横七竖八地有八、九个警察。他们有的半跪在地上,双目圆睁,双手紧握着手枪;有的僵硬地扑倒在地,手指关节发白,死死卡着地面,手枪则甩在身旁;还有的手伸在腰间,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脸上凝固着极端恐惧的神色。

我们恍若梦游般走近他们身旁,没有鲜血、没有明显的伤口,也没有激烈搏斗过的痕迹。我们仿佛可以看见,他们发现异常、高声喝问、拔枪、射击,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挨个倒下……除了恐惧,他们并没有别的线索留下。是什么东西令他们有如此恐惧的神色,连死亡也不能带走?

夜色寂静,月光如水,皎洁的清辉倾洒在碎石路面上,映照着一张张冰冷扭曲的脸,让人感到分外狰狞。

目送着我们离开,白无常脸上的傲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瞟了瞟地上已经缩得如玩具娃娃大小的尸体,又望了望那些在半空中犹自振动翅膀的虫子,冷笑:“嘿嘿!主人真是天才!杀人不用刀……嘿嘿……一口咬了三家!可笑这些自不量力的小娃子,死到临头犹未可知!嘿嘿嘿……”

森冷的笑声回荡在浓重的黑暗里,激得剩下的虫子一股脑儿地扑向了唯一的目标。

白无常嘴噙冷笑、毫无畏惧地负手站在原地,等到它们飞到跟前了,他突然用手一扯嘴巴,仿佛拉面条一样,他的鳄鱼大嘴在瞬息间竟然大了十几倍。他的头左右晃动,就像一个超大、超强力的吸尘器,三两下就把这些虫子全都吞了下去。

如果有人看见这个情景,恐怕会忍不住作呕,那么多毛茸茸、黑黝黝、恶心至极的虫子,他全当可口的点心一样吞进了肚子里,简直不是人!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人!

他将虫子吞完后,伸出两只手把嘴巴向中间用力一按,恢复了原来的大小,然后朝着黑暗里诡异地一笑,身子猛地一跳,变成了一个圆球,轻松地跃上了半空。

如果此时我们看见他的真面目,一定会呆若木鸡!长眉、圆眼、塌鼻、大嘴,他,或者说是它,竟是我们曾经几次见过的那张人脸!

它在半空灵活地蹦了几下,就一头钻进了黑暗里。

第四十三章 灵魂契约(十九)

凄清的月色下,我们恍如木雕泥塑般伫立。www.65txt.com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常青最先恢复过来。

“是……那个妖怪吗?”他指的是猫魅。

“不是!”陈仇毫不犹豫地否定。她的神情又恢复了镇定,只是眉角眼底的那一抹苦涩却挥之不去。

“我用符来试试。”常青定一定神,飞快地挥出一把黄符。一道道符如一支支短箭射向地面的尸体,带起了一阵阵疾风。在沾到尸体后,符迅速燃烧起来,片刻便成飞灰。但这些灰烬却没有散开,反而像怕冷一样靠拢在了一起。常青的神色一变,没等他再有动作,这一团东西突然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四散炸开,有一片猩红的光芒如烟花划过眼前。

“怎么回事?”我感觉不对劲。

常青揪了一把头发,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奇怪……到底是不是妖怪?”他喃喃自语。

我转头望着陈仇:“不知道‘尸萤’能不能探查到是什么东西作怪?”

陈仇微微点头,伸出右手,一个粉红色的光团出现在上面。她指尖轻轻一弹,光团滴溜溜一转,浮上半空,从尸体的脸上一一掠过,然后回到她的手上。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受到干扰?”我有点担心。

“不会。”陈仇摇头,“它还没来得及施术。”

我不觉看了看那些尸体。确实。他们地脸上并没有血红可怖地条纹。

陈仇轻握光团。嘴唇微微翕动。然后张开手。粉红色地光团向四面铺开。一张巨大地光幕在风里摇曳。景象逐渐清晰。

巷子口。两辆警车急刹车。车子上冲下八个警察。他们在巷口徘徊许久。似乎找不到路。然后。一个警察突然发现巷口有异常。有三个无声无息地黑影逼近了他们。

闪烁地警灯下。黑影露出了他们地真面目。赫然是王凯、舒芳芳和叶晓芸——三个早已经死去多时地人!他们地头发上结着一层薄薄地白霜。脸上地那一条条血红地纹路。鲜明地凸显着。被一明一灭地灯光映照着。仿佛还在肆意地扭动。让人感到既恶心又惊惧!

一串火光划过。有人忍不住开枪了!接着。五六把手枪同时向着这三具已经僵硬却还能行动地“活尸”开火。有地子弹穿过了它们地咽喉或者心脏。在碎石路面上弹跳着;有地子弹则干脆击中了墙面。激起一溜儿火花。再反弹下来。片刻后。所有地警察都发现了一个令他们心头结冰地事实——手枪对它们不能构成丝毫威胁!它们面无表情地一径向前。向前。失去生机地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他们。仿佛是地狱来地勾魂使者。

看来凶手就是这些“活尸”!我低头暗暗叹息。

“天哪!那是什么?”常青大惊失色。

很少看见常青这么惊慌过,我呆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光幕。

一看之下,我也傻眼了!光幕上出现的情景无情地推翻了我刚才的结论。那些“活尸”突然停住不动了,就如同三根木桩,在它们头顶上方的半空中,现出一片金黄色的虚影。它的形状似乎不停地在变化着,一会儿涨大如巨蟒,一会儿又缩小像卧蚕。金灿灿的颜色,飘忽不定的影像,配着白惨惨的“活尸”和鲜红欲滴的条纹,即使是隔着光幕,我们也不自禁地感到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

“金蚕?!”陈仇低低自语,语气里不知道是释然还是悲愤。

“你是说……苗人的金蚕蛊?”常青犹豫了一下,问道。

没等陈仇回答,光幕上的金色虚影轻轻一抖,突然消失了。

怎么不见了?难道我又猜错了?

我刚“咦”了一声,就知道了答案。最先发现三具“活尸”的那个警察,无疑是感觉非常敏锐的人,他一看见金色虚影,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但立刻感到不妙,所以下意识地调转枪口、扣动了扳机。他的反应已经极快,但还是无济于事。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它的到来,就触到了死亡那冰冷的手。

其他人只看见他的身子,皮肤、肌肉、骨骼包括衣服都在刹那间变得透明,一条蠕动的金色小蛇样的东西在这一片透明中闪过。然后,他们就惊恐地看着同伴僵硬地扑倒……当一具具身躯以各种姿态倒下后,那金色虚影又回到了“活尸”的上方,好像它根本没有移动过。呃,原来它刚才并不是消失,而是速度太快,人的眼睛来不及捕捉到它的行动轨迹。

金色渐浓,虚影变成了一簇金光,那些“活尸”又开始向前,僵硬却又轻盈地在满地尸体间轻轻跨过,好像是怕惊醒了他们。

“那……东西真是苗人养的金蚕蛊?”常青再一次低声问陈仇。

“它不是蛊。”陈仇心不在焉地回答,两眼紧紧盯着光幕,似乎在等待什么。

常青还想再问下去,我赶紧掐了他一把,示意他静观其变。因为我发现不但陈仇神色异常,一直被我们忽略的齐震(也许也不是无心忽略,起码我就是故意的。)也是两眼灼灼地盯着光幕,神情十分古怪。

还会有什么惊人的东西出现吗?我满腹疑虑地望着光幕。

光幕中已经没有了那三具“活尸”的踪影,想来是它们离开了现场。金光悬在半空,说它是光,其实不太贴切,它看上去像光但更多似影,好像是一种介乎于物质和非物质之间的东西。它微微蠕动了一下,然后,就像是一条蛇,呃不,是像一条巨大的、金色的蚕慵懒地盘起了身子。

陈仇的眼睛里仿佛生出了两把利剑,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右手缓缓地举起,那根残缺的大拇指此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昭示着主人的复杂心情。

“那是什么?”我低声自语。

也许……是我的声音打扰了光幕中的东西,它猛地竖起,既像示威又像炫耀地暴射出璀璨的金光!光芒太强烈,我和常青赶忙偏过头,用手遮挡,同时半眯起眼睛。

这时,我无意中瞥见了齐震,他的眼光不知何时转到了陈仇那残缺的大拇指上,神色间充满了戾气,眼底竟然闪烁着那种和云腾蛟一样的,难以捉摸的、冷洌的光芒。我心头一凉,似被浇了一大盆冰水,只觉得惶惶不安,这来日的大难……恐怕终究要到来,所差者也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快看!……那是谁?”金光瞬间消褪成了虚影,光幕也黯淡下来,在最后时刻,有一个女人的面容浮在了虚影之中。虽然她出现的时间很短,但因为我们距离光幕很近,所以都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个容貌颇为艳丽、神情妩媚的女人,肤色白皙,眼波如水,不过从眼角的皱纹来看,年纪似乎已经不小,总有个三十五六,也许更大。

“呃?这个女人……她……”我突然大叫起来。这个女人好眼熟啊!

“难道你认得她?她是谁?”常青忙问。

陈仇和齐震都望着我,神色颇为诧异。

“是!我见过她!”我肯定地点头。

“你怎么可能见到过她?”陈仇脱口说道。

见到我们三个奇怪的目光,她自知失言,却没解释,只是望着我问:“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珠子里。”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什么?”这下轮到他们三人用诧异的眼光看我了。

“我是说‘裂魂珠’!”我略为停顿了一下,把思路重新理顺,就将今天白天在徐岚家石洞门前遇见云腾蛟的事情从头至尾地讲了一遍。

我一边讲一边留神注意着陈仇和齐震的神情变化。当我讲到那又黑又胖、白衣红巾的倒霉老人时,陈仇的眼中充满了凄凉,似乎对他的遭遇十分痛心,齐震却很漠然;而当我讲到那个苗条白皙、美丽狠毒的奇怪女人时,两人的眼中同时暴射出寒光,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入骨的仇视和厌恶。

怎么会这样呢?我原本以为……我一时感到非常困惑,莫非……又是我妄加猜测了?

“你的那个冒牌表哥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能催动‘裂魂珠’!”常青若有所思地说。

“陈仇,你好像……对这个女人也不陌生?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吧?她是谁?我在珠子里看到的是不是六十年前‘灵石’被封印的情景?那个白衣红巾的老人是你的什么人?你叫那片金色的东西为‘金蚕’,可又说它不是蛊,那它是什么东西?”我一口气把所有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咳,你呀!一直都是这样,性子急,好奇心又强!”陈仇微微一笑,略带苦涩地注视着我,“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你在‘裂魂珠’里看到的确实是六十年前‘灵石’被封印的情景。那片金色的东西叫‘金蚕影’,也叫……‘蚕蜮’!和我的‘尸萤’一样,它不是蛊,也是一种介乎于灵体和实体之间的东西。而且它比‘尸萤’更凶狠,是糅合了巫术和蛊术的产物,真正炼就它的人能杀人于无声无形!”

我心里一动,立刻恍然:“啊!那个白无常骗了我们!……杀死方雨恒的不是什么毒虫,就是它——‘金蚕影’!”

陈仇微微颔首,似含赞许。这样看来,这个所谓的白无常,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帮凶,起码是个居心不良的家伙!难怪陈仇在我手里划字,要我们赶紧离开了!

“你……既然认得它,那一定清楚它的来历和……它的主人喽?”齐震慢条斯理地问。

陈仇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但没说话,而是霍然转头望着那轮明月,只有从她突然急促的呼吸声中窥见她心中的波涛翻滚。

我和常青对望一眼,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它的主人总不会是……她吧?

“我不是它的主人。”陈仇仿佛能看穿我们的心思,缓缓摇头说,“如果不出意外,这‘金蚕影’的主人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常青沉默良久,闷声问道。

陈仇苦笑不语,似乎有难言之隐。

既然陈仇她已经证实,我在“裂魂珠”中看到的和刚才在“金蚕影”里看到的是同一个女人,那么是否可以认定,凶手就是这个女人呢?为什么陈仇不肯告诉我们她是谁?难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不妙的可能,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陈仇的曾祖母,饕餮族最后的巫师呢?

“你不肯说,是不是因为……她是你的亲人?”齐震斜睨着她残缺的大拇指冷冷地问。

陈仇默然。

良久,她抬起头看了看我们脸上的表情,无奈地说:“是。她应该……算是我的亲人!”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睁大眼睛说:“她真是你亲人?噢,我明白了。她是那个白衣红巾老人的……”

“嗯,她是我的曾祖母,而她则是……唉!这件事很复杂,我以后再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好不好?”陈仇用近乎哀求的神情望着我们。

“听你再编个故事来哄哄我们?”齐震冷笑,嘲讽的意味极浓。

“陈仇,别的事情都可以算了,可是,这‘金蚕影’的来历关系太重大了。此前被杀的同学为什么会变成活尸?他们脸上的诡异条纹是什么意思?法医因何丧命?方雨恒又为什么被杀?猫魅、白无常,还有那个云腾蛟为什么要搅合进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你,是‘金蚕影’,还是——灵石呢?”常青神色肃穆,语调恳切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个个切中要害。

我没有出声,但手心里却攥出了汗水,常青的问题问得好,正是我想知道的。

“其实,这金蚕影的来历,我知道得也很少。”

“它应该是你们族里的东西,你怎么会不清楚?”我忍不住问。

“……咳!族里……”陈仇深深叹息,“你们不知道,我们族里曾经有过无数代优秀的巫师,但在这么久远的岁月里,金蚕影……也仅仅出现过两次!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啊?为什么?”我和常青同时问。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意外!”陈仇的眼里浮上了一层深深的怅然。

意外?我心里一动,我还记得,在徐岚家解决了白玉饕餮后,陈仇曾经说过,因为出了意外,所以她们家族的一任巫师才把“母石”和“子石”分开的。我当时就直觉感到这个“意外”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所在,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你的意思是,金蚕影不是有心而是无意炼就的?”常青问。

“是意外但并不是无意!它的每次出现,都给族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变。第一次,它使得‘灵石’分裂成了母石和子石,从此我族巫师的力量大不如前;第二次,它让我族巫师的传承覆灭了!”陈仇涩然一笑,“至于这一次,它的出现恐怕是一个预告。”

“什么预告?”我追问。

“命运的轨迹已经到了尽头,彻底的了结抑或是再次轮回,全因它的出现而变成了可能!”

“因果总是相伴而来,听你的意思,好像金蚕影才是这一切的‘因’?”齐震的神色古怪,说不出是愤怒还是讥诮,“那灵石呢?它又是什么?”

“不,金蚕影只是催化剂,真正的‘因’还是灵石!”陈仇苦笑,“没有它就不会有我族,不会有我族历代巫师,也就根本不会有什么金蚕影!”

“噢,既然源头是灵石,现在母石和子石也已经合一,我又没办法使用它的力量,还是把它还给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来克制金蚕影吧!”我边说边准备去取脖子上挂着的灵石。

“不要!”陈仇和齐震齐声大叫,声音里居然都带着惶恐之意。

第四十四章 灵魂契约(二十)

“为什么?”我茫然地眨着眼睛,握住灵石的手不觉停在了半空。www.65txt.com

“呃……那个……你已经是灵石的主人,就不要轻易把它送来送去了!金蚕影的事,我会有办法解决的!”陈仇如此解释道。

“哼!到现在还要骗我们,还真把我们当猴子耍呢!”齐震对她的敌意来得突然,口吻也变得很古怪。

“骗我们?齐震,你知道了什么?”常青问。

“是啊!你又胡说什么!”我不满地皱起眉头,“她至多是有些事情不肯说,可从来没有骗过我们呀!”

听到我的话,陈仇的身子微微一震,眼中流露出一股悲哀来。

“被人算计了还帮人家说话……唉,傻到家了!”齐震低声叹息,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竟然转过身,似乎是要拂袖而去了。

“哎,齐震你别走啊!到底……”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齐震,把话说清楚吧!……今天你们两个,一个是言不由衷,一个却是说话说半截,让我和小星星都感到心里很不舒服。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你们两个不坦诚一些呢?”说到最后,常青的语调里竟有几丝哽咽。

我紧紧抓着齐震的衣袖,扭过头来直直地望着陈仇。

半晌,陈仇脸上悲哀的神色更浓了,她移开了眼,似乎不忍与我对视。

唉!看来我这苦命地女主角身上又有倒霉事发生了。还是和灵石有关地!我自嘲地想。

“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他们不肯说。那就让我来说吧!”一个言笑晏晏、玉树临风地帅哥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踱了出来。

“云腾蛟?!”我们四个相顾失色。

“咳咳!是我。表妹!”他也不搭理别人。独独诚挚热情地招呼我。还是一副自命风流潇洒、万事皆在掌握中地欠扁样子。

切!搞什么嘛!要不要再拿把折扇出来摇摇?还以为自己是楚留香、陆小凤啊?我忍不住撇嘴腹诽。

“你知道?”常青却无视他那神气活现地样子。平静地问。

“不就是灵魂契约吗?”他故意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睛却如鹰鹫般牢牢地盯着陈仇和齐震,注意着他们面上神情的细微变化。

“灵魂契约?”我和常青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怎么,你这饕餮族的巫师后人连这个也没告诉她?”云腾蛟似笑非笑地瞟了陈仇一眼。

“你要是知道就说出来,别故弄玄虚!”齐震对他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厌恶。

“不要心急嘛!……在老天爷的眼里,我们不都是故弄玄虚之辈吗?”他在“我们”两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地朝齐震笑了笑。

齐震的面色一僵,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表妹,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待会儿,我说的你可能会接受不了!”云腾蛟语气温柔地对我说,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

“唉!拜托你……别卖关子了!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吧!”我无奈地说。你再装腔作势下去,我才接受不了要吐呢!我暗暗直翻白眼。

“表妹,你记得我曾经说过,这世上是没有免费的面包的吗?灵石虽然具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但要使用这力量,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谁也不会例外。”他微笑。

“代价?什么代价?”我急忙追问。

“灵、魂、契、约!”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无论是哪一代巫师,传承时都要用自己一样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灵石,然后用自己的鲜血在两具尸体上写下契约……”

尸体?我隐隐感到有了头绪,但又很纷乱。

“这样就成了?”常青问。

“不,缔结契约的最后一步是——献上自己的灵魂!”云腾蛟冷笑。

“什么意思?”我看了看陈仇,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但依旧一言不发。

“意思是,饕餮族的历代巫师都是没有灵魂的‘人’!或者说都是灵魂不完整的人。而且,他们只有今生,没有前生,也没有来世!”

“没有灵魂?那岂不是变成了行尸走肉了吗?”常青惊讶地说。

“没有来世?那就是不会转世喽?”我也追问。

“咳咳!严格来说,他们还是会思考,有喜怒爱憎的,只不过三魂都转到了灵石上,所以寿命不永、子息单薄。噢,通俗点说,就是——个个都是短命鬼,孩子少得可怜!”云腾蛟的语气里嘲讽的意味颇浓,“不但如此,他们临死前,还要把仅存的一点魂魄施术,以便死后炼成‘尸萤’留给自己的继承者。试想,没有魂魄,怎么转世?嘿,真正是彻底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什么也不给自己留下!”

“……你是谁?怎么对我们族的巫师传承这么了解?”陈仇冷冷开口,杀意凛然,指尖和肩头有无数银白的光团开始闪烁。

“呵呵,先别急着杀人灭口,我的话还没讲完呢!”云腾蛟做出被吓到的表情,瞟了瞟那些光团,眼眸深处却有寒光一闪,似乎有恃无恐。

“那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插嘴问。

“关系可大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跟灵石缔结了灵魂契约吗?”云腾蛟故作惊讶地说。

“我?”我大惊,一急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怎怎么可能?我……我又不是……哪来的尸体……还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尸体?太多了!最近学校里不就有四具现成的?”云腾蛟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们说。

我不由得想起丁仲衡他们脸上的诡异条纹,当时就感觉像是什么文字,现在惨了,不会真的是那个什么“灵魂契约”吧?我的额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在胡说!第一,她不是巫师。第二,那四个同学不是她杀的,她也不会用鲜血施术,根本无法缔结所谓的契约。”常青冷静地驳斥道。

“我什么时候说一定要自己杀的尸体才有用啊?”云腾蛟又笑了,他明明望着常青和我,可感觉上目光却一直在瞟着陈仇,“施术、订约都可以由别人代劳,是不是?至于鲜血……她不可能没有流过血吧……”

“够了!你不必再挑拨了。”陈仇镇定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我来说吧!”

她转过头来对我说:“灵石的事,我一直都没向你解释,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的出现。但是现在,应该出现的却一直没出现,而不该……出现的却已经出现了!”

我的头有点晕,这几句话,怎么听着像绕口令呢?

她接着说:“有关灵魂契约的事,他说的……基本是真的!我唯一想告诉你的是,这契约绝对不是我弄的!无论施术、订约都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真的跟灵石订了……那个什么出卖灵魂的契约?”我声音颤抖地问。

“……应该……是的!”陈仇黯然点头。

“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失去了冷静,朝着她大叫道。

“……我一直不能确定……而且……”陈仇半垂下头,似乎非常愧疚。

“那些无辜的人,一个一个地惨死……你明明知道谁是凶手……就算你不愿意对付她,也不必……”我的身子发抖,呼吸困难,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痛苦。我竭力吐着气,咬紧牙关继续说下去,那即将出口的话就如同一柄双刃的利剑,割伤的却不只是她,“也不必欺骗我们,误导我们,牺牲我们之间的友情来……来维护她!”

“牺牲?小星星,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陈仇霍然抬头,面色发白、神情慌乱地想要解释。

“怎么不是?我是没用,自己没本领,性子急又好奇心重,朋友说什么都相信!唉,朋友、朋友!”我自嘲地一笑,笑容却极苦,“我曾经说,‘我要找出真相……我会无条件地信任朋友……除非像凌老师一样,对我、对我明晃晃地亮出屠刀,我才会放弃!’……咳,又是一语成谶!现在看来,这、这明晃晃的屠刀或迟或早……终究还是会来……”最后一句,我的喉咙哽住了,简直是在呜咽。

“不!我没有欺骗你!也绝不会牺牲你们来维护……凶手!这其中……这其中还有许多你们所不知道的事……”陈仇连连摇头,急切而凄然地抓住了我的手,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嘿嘿!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呢?”齐震冷笑,“你现在不妨就告诉我们啊!”

陈仇身子一歪,好像要栽倒。她的手指冰(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凉,一直在颤抖。我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缓慢但坚决地挣脱了她紧紧握住的手,蹒跚地退开一大步:“我想,你一定会回答‘时机还没到’或者是‘我不能说’,对吗?”

“……其实,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我在等一个人出现,只要他出现,许多事情都能得到答案了!”陈仇徒劳地解释着,试图挽回什么。

“咳,他是谁?如果他一辈子不出现呢?”我苦笑,“那你是不是就一辈子不说呢?”

“……”陈仇终于无言以对。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却像压了块大石头,又闷又痛,喉咙里火辣辣的,说话都变得困难。不过奇怪的是,一滴泪也没有!

我环视众人,离得稍远的云腾蛟,表情淡然,一脸似笑非笑,显得莫测高深;常青静静地站在一旁,表情凝重,似乎在思索什么;齐震目光冰冷,一直瞟着陈仇的双手;而陈仇,站在月光下,面色如纸,身影寂寥,凄清的面容犹胜冷月。

突然之间,我心灰意冷了。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凄凉感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连灵魂都不属于我了,凶手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更不必管陈仇要等的人是谁了!反正生死由命吧!

我茫然迈步,踯躅独行,径直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齐震紧紧跟在我后面,但却没开口说话,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哎,表妹,等等我……”云腾蛟犹豫了一会儿,也追来了。

小巷口,陈仇怔怔地站着,好像她的灵魂也已经丢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渐行渐远,却没再出声叫我。

“为什么始终不肯告诉她,你要等的人是谁?”常青眼见其他人都走远了,突然发问。

陈仇无限怅惘而凄凉地望着前方,没有一点反应。

“这个秘密对你这么重要吗?连她的命……你也不顾了?”

听到这句话,她猛然一震,回过神来。

“不是……我要等的人,她……她心里其实早就……知道了!”

“既然已经不是秘密,你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我们?”

“你们不明白!……我等的和现在出现的不一样!可是,怎么会不一样?”陈仇茫然自语,神情困惑之极。

“我明白。”常青揪了一把头发,冷静地说,“那个操纵金蚕影的凶手和你要等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你还是不明白!不管我等的是谁,金蚕影……金蚕影都是不该出现的!”陈仇眉头紧蹙,声音嘶哑,“换句话说,灵魂契约也是不可能缔结的!”

“金蚕影和缔结契约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金蚕影本来就是意外吗?”

陈仇点头,随即苦笑,“唉,我还是这样解释吧!首先,与灵石缔结灵魂契约,不能由别人代劳!”

“其次,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正如那个云腾蛟所说,缔结灵魂契约是我族巫师传承的必要条件,那就是说,只有接受了传承的巫师才能缔结契约!但是,我们的传承……确确实实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

“我族已经没有传承,怎么会有巫师?没有巫师,怎么缔结灵魂契约?又怎么可能出现金蚕影?”陈仇好像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那她……”常青震惊之余,意识到这件事的诡异超乎了以往的所有。

“所以,直到刚才,我还是不敢肯定缔结契约的事!”陈仇不自觉地望了望巷口,那里静寂一片,已经杳无人影。

“但是,她的魂魄……”常青下意识地狠揪了一把头发,“在那条巷子里,我原还以为是‘裂魂珠’在作怪呢!……可是‘裂魂珠’的用途只能禁锢,是不能吞噬生魂的!还有丁仲衡、叶晓芸他们尸体的异变和脸上的条纹,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

凄迷的月色下,两人相视无语,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第四十五章 灵魂契约(二十一)

穿过一条条曲折的小巷,三个相隔不远的人,默不出声却以相似的频率向前徐行。www.65txt.com投射在地面的影子暧昧地纠缠在一起,倏忽又分开;一会儿拉得很长,一会儿缩得很短,时隐时现,明灭不定,正如——此刻的形势!以为已经明了的因果,已经清晰的轨迹,却突然飘忽破碎,仿佛一团被揉得稀烂的纸上泼了脏水,四分五裂的痕迹,让人再找不到规律……

长久长久的黑暗中,我苦苦追寻的那一点真相的烛火越来越弱,越来越缥缈了!

心底理智的声音顽强而残酷地响起,失败的痛苦、迷惘的友谊、诡异的凶手、注定的命运……种种无奈化成了一道道霹雳,在脑海中轰响,我停住了脚。

“怎么了?你……想去哪儿?”我没有回头,即使回头也看不清什么,天很黑,这条巷子的路灯微弱得如一小截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的样子。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这熟悉而温柔的语气,却不会听错。

一片阴影移到了我的面前,他关切而小心地问:“我们回家去吗?”

我异乎寻常的平静,表情近乎是一片空白,摇着头,视线却没有任何焦点。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里升起,逐渐延伸放大,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

她等的人是谁?……我们等的不是同一个人吗?……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混乱的词组排列成整齐的句子。可是,不行!一串串毫无条理的词语在我眼前飞舞……白衣红巾……美丽狠毒的女人……断指……灵魂契约……金蚕影……齐震……饕餮族的最后一任巫师……

“表妹,表妹!”云腾蛟的声音失去了常有的热情和夸张,倒像有些焦躁,“你在乱摇什么头?想把脖子摇断吗?”

“谁是你表妹?”齐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满。

“你又是她的什么人?你不觉得有点越庖代俎?”云腾蛟冷笑。

“哼哼,总比你死皮赖脸地硬攀亲戚好!”齐震反唇相讥。

“……”

“别吵了!”我突然开口。语调平稳。声音冷静得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们两个猝然无声。一齐转首望着我。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惊慌。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去问问。”我轻描淡写地说完。并不看他们有什么反应。转过身。就往来时地路上走。

“什么事情?你还要去听她胡编吗?”齐震拉住我。

手依然温暖。面容也依旧柔和。眼眸里更是关怀备至。几乎可以用深情来形容!只是几乎!因为。他也早有不肯对我说地隐秘。无论那是因为什么。“坦诚”这一点大约是我们这些人现在都没有地。

“我想知道真相。”我微微一笑,没有痛苦,没有凄凉,也没有苦涩。我唯一的优点是客观,这与我的急性子和热心肠非常矛盾,可是一旦置诸死地,我的这个优点马上就会自动跳出来,指挥我的身体去行动。也许,这世间上的人,多如我这般,平日里对人对事,总是犹豫徘徊,一副多愁善感的孱弱样子,但是一遇到生死相关,立刻变得坚毅果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到情多情转薄,多情反似无情样”吧!

“她刚才不肯说,现在又怎么会肯?”齐震似乎也焦躁起来。

“没关系,我问的那件事很简单,她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她不会不肯的。”我心平气和,好像真相就如我所说的,只要点一点头,或者摇一摇头即可。

“这倒奇怪了!表妹,你怎么突然间好像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了呢?”云腾蛟的语调柔和得似要滴出水来,口吻很像宠爱小妹妹的大哥哥。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回答得很随意,似乎不经思考。

“你想问她什么?”齐震问。

“……呵,看到她再说吧!”我重新往前走,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他的手。

“还是别去了……明天到学校再问不行吗?”齐震拦住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有一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为什么害怕真相的竟然是你?

“不用去了!她走了!”黑暗里,另一个冷静的声音适时响起。

是常青!

“她……走了?走到哪儿去了?回家了吗?”我的眼皮无端地跳了几下。

“不是!她去找真相了!”常青很平静,就像在说:“她去吃饭了”之类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什么真相?怎么找?到哪里去找?”我的气息急促。

“别担心!她一定会找到。”常青笃定地说,“反正,她说她有办法。”

可是,她等的人……她找不到!我暗暗叹息。

“她去哪儿了?我去追她!”我果断地问常青。

“不知道。她只说请一个月的假去一个极远的地方。”常青回答。

“一个月?”我一愣。这么长时间,她该用什么借口来请假?

“咳,这么久,学校不会同意!”云腾蛟闲闲地插嘴。

常青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用什么理由去说服学校同意她请假。

“极远的地方?她是不是要回她老家广西?”齐震望着我问。

“也许……是闽南……”我却望着夜幕喃喃自语,眼神飘忽。

齐震立刻垂下头去,让人无从看清他的表情。

“你在嘀咕什么?”常青问。

“没什么……那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能等了。”我回答的语气也不知是肯定还是反问。

“你不必难过,反正她没有欺骗我们。”常青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她对你说了什么?”云腾蛟的眼里掠过几丝狡猾的笑意。

我和齐震的所有注意力马上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呵呵,别又来挑拨了。”常青笑得憨厚,词锋(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却尖锐,“你们各怀心思、各有所图,我才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清楚。”

“恩,说说你的推测吧。”三人中惟有我面不改色,坦然不为所动。

“小星星,你之所以认定她骗我们,主要是因为你认为凶手是她的曾祖母,对吗?”

“她自己承认的。”

“不是。凶手绝对不是她曾祖母!”

“依据呢?”我平静地问,“难道我们都看花眼了,金蚕影中现出的不是那个女人?”

“你能确定在裂魂珠里看到的和金蚕影里出现的是同一个人吗?”

“恩。”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的曾祖母是饕餮族的最后一任巫师,对不对?”

“是。”

“她一定也与灵石缔结了契约,不是吗?”常青一笑,“那她应该死得很早。事实上,陈仇说过,她的曾祖母六十年前就死了!”

“再退一步来假设,虽然这假设不可能成立。她没死,六十年过去,她不会老吗?她应该已经行将就木了!巫师的力量是很强大,但还不至于强大到长生不老吧?”常青侃侃而谈,想来已经反复思考了许久,“所以,不管她死了还是没死,她都不可能是现在出现的这金蚕影的主人!”

呵呵!照你这么说,我们可真是见鬼了!”云腾蛟故作讶然,“饕餮族最后一任巫师已经死了,谁能炼出金蚕影来杀人呢?”

我和齐震皆目光闪动,各自思忖着,但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语。

是谁?

这实在是个十分伤脑筋的问题!

或者,不仅仅是伤脑筋,而是还需要勇气。需要剖析一切,剖开心灵、直面灵魂的思索。

但是,对于此刻枝节横生、云遮雾罩的局势而言,浑浑噩噩地静观,才是明智的选择。

“你推测金蚕影的主人是谁?”我不抱希望地问常青。

“我想不出。”常青看了看齐震和云腾蛟,轻轻叹息,随即直视着我说,“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与灵石缔结契约的人!”

“咳,你难道指的是她?”云腾蛟指着我失笑道。

“不是。”常青断然摇头,“也许,你并没有和灵石缔结那个什么灵魂契约。”

“真的?你有新发现?”我心里一喜,声音里不自禁地有几丝激动。

“不算是新发现。我早说过,你并不是饕餮族巫师,应该不能缔结契约。”

“刚才不是说可能是别人代我缔结的吗?”

“这怎么可能呢?这个契约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力量做到,我们这些勉强可算知情人的,谁会这么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更何况,这契约只有饕餮族中的巫师才有资格缔结,你根本是个外人,怎么会让你与灵石订约呢?”

“可是,你们怎么会认为我缔结了契约呢?”

“你的三魂……确实不知去向,不过它们没有转移到灵石上去;剩下的七魄也有受损的迹象。”常青冷静地据实以告,似乎另有用意。

“……但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受到他的影响,我也异常冷静地回答。

“嗯,这一点也是我们无法解释的。”

“既然无法自圆其说,你的这种说法充其量只是不确定的推测而已。”云腾蛟淡淡地插话。

“是的,所以我们才要不畏艰险地去求证。我相信,真相一定会被揭开,到时候,善恶了然,敌友分明,就不需要虚与委蛇了!”常青别有深意地望着他说。

“呵呵,好一个善恶了然、敌友分明!”云腾蛟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半开半阖,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我之后,一抹讥诮的冷笑在他精巧的薄唇边漾开,“在你们眼中,这世间只有善恶之分,却不知黑白间还有诸多深浅不同的灰色。至于敌友,那更是这世间上变化最快、最不存在善恶之分的一种关系了,与己有利者,哪怕十恶不赦,皆能成友;与己不利者,就算善心如佛,立成水火!世人皆心知肚明,不过平日里都不愿撕下脸上的假面,所以才选择虚与委蛇、敷衍凑合。大约也只有你们,还是如此‘天真无邪’地来辨析世事吧!呵呵,今天算是我多事,衷心劝告你们,清醒些!别又傻乎乎地相信所谓的朋友了!”

一阵冷风发出微微的“呜呜”声,毫无留恋地从我们身边刮过。

呼出的气息也仿佛烙上了诸多无情的印记!

齐震面无表情地转头望着冷月,似乎神思不属。

我和常青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连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了。

他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虽然连贬带损,但听在我耳中,居然没有感到任何恶意和夸张,相反,我敏锐地从他半垂的眼眸中发现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之色。

这关切一如他们,甚至,比之前所有的、矫饰的虚情假意更激烈,带来更加复杂的震撼!

只除了,这话中的论调,是我不愿苟同的!

但我却不像往日一般急着反驳。

或者,我也不再是他口中以“天真无邪”来看待世间事物的人,见识了这么多的波谲云诡之后,就算对人性不失望,亦不会盲目轻信了。

“谢谢你的忠告!虽然我们始终观点不同,但只要你不想对我挥舞屠刀,我们一定会一直是朋友的,对不对?”我微笑,诚恳而坦然地迎上了他的眼。

他慢慢抬起眼帘,嘲讽的表情还没有从他那俊美的脸上褪去,幽黑如深潭的双眸里光芒冷洌,正邪难辨的气息在他身上迅速蒸腾、氤氲,倏忽凛然一片,如春风和煦;转眼又邪魅满溢,如寒冬肃杀。他的整个人好像是奇怪而矛盾的组合体,一半是烈焰,一半是冰山,无法融合,却奇异地并存着。

我在心底又一次叹息,很苦,很苦,还有说不出的失落。原来连我自己也从不知道,在下意识里,我一直竟是喜欢他的!人对美丽的事物总是不由自主地去追逐、去喜欢,哪怕这美丽与他只是表象,只是幻影,只是天边的一抹余晖;即使瑰丽无比,永远也只能远远地观赏,却不可能真真切切地拥有,哪怕是……短暂的一刹那!

“朋友!……就愚蠢和固执而言,你可算是个中翘楚了!”云腾蛟冷笑,“我不幸认识你这样的傻瓜,真是霉运当头!不过,不管怎样,反正我要说的都说了,以后你想如何,就都看你自己的了!”

他横眉竖目地说完,居然也不顾风度、不做掩饰,气哼哼地径直拂袖而去。

我怔怔地目送他远去,一时间心乱如麻。

相较于往日,他夸张的热情、不可捉摸的眼光、竭力做出的真诚,现在的焦躁,甚至可以说气急败坏,反而更加真实。起码给我的感觉,这一刻他才像是个正常的人,正常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

“别难过,他好像……没有恶意!”常青站在我身旁低声安慰道。

“嗯……也许,这已是他所能表达的最大善意了吧!”我的语声低不可闻,心中五味杂陈,悲哀苦涩之中微微掺着几分无由的甜蜜。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不知何时也站在我身旁的齐震问。

我没看他,淡然地回答:“生死由命,我准备……等!”

“等?”齐震似乎吃了一惊,“你还相信她?”

“嗯。静静等待,我想,时间不会太长,真相就会到来。”我的语气镇定,“无论什么事总有结束的时候,我或者说契约,就是这件事的导线,牵着所有相关的人和事。我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睁大眼睛耐心地等,如此而已。”

常青认真地想了想:“也对。一动不如一静,反正……目前你的身体还不会有太大的不妥,是应该恢复正常的生活。”

正常?我暗暗叹息,如果魂魄不全、群魔环伺也算正常的话,我确实还算正常。

“没有不妥?你认为她这样还算没有不妥吗?”齐震皱眉。

“至少……暂时不会有危险。”常青踌躇了一下,语焉不详地回答。

“哼,你竟然也被他刚才的几句话打动了?他绝对是个别有居心的人!”齐震语气冰冷,“如果,你想借助他的‘裂魂珠’,那就更无异于‘与虎谋皮’!”

第四十六章 灵魂契约(二十二)

“我已经说过,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清楚,别有居心的也不只他一个!”常青语调平缓,但言词毫不相让,“至于说借助云腾蛟的‘裂魂珠’,我想没什么不可以!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对我们明显不利的意图。(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你想用她来冒险?”齐震眼中寒光隐现。

“不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常青似乎有些激动,“我们可以静观其变,但并不是被动地等人来宰割。况且……猫魅、白无常、金蚕影,哪一个不是诡异难测、阴险狠毒?难不成我们还能寄希望于他们?”

……

我神色漠然地听着他们两人争论,心中却是波浪翻滚,许许多多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即逝,仿佛无数道电光划过漆黑的夜空!

无论长夜如何漫长,总抵挡不住黎明的脚步!

当太阳越上东山的时候,新的一天又来临了!我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学校。齐震和常青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两人离得不远,却没有一声交谈。

昨晚的争论并没有结果,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而我也一直作壁上观,常青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正确,我们各怀心思、各有所图,又怎么可能再像以前一般默契呢?

所幸的是,现在他们两人对我的关切还是一样的。

走进班级,就见葛虹跑过来,拉着我说:“你知道吗?陈仇突然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嗯。你怎么已经知道了?”

“你忘了。我地消息最灵通了!”葛虹略显得意。随即想起什么。“可是。校长好像很生气。”

“奇怪。请长假不是找教导主任地吗?怎么会惊动校长?”

“你还不知道。教导主任和教务处主任都突然生重病住院了。丁副校长又……校长最近有得忙了!”葛虹同情地耸了耸肩。

“两个都住院了?昨天好像还好好地呀!咳。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谁知道呢!听说是昨晚突然被送进医院地。校长今天一早就虎着脸。到教导处去整理重要文件呢!”

我心里微微一动。两个主任病得蹊跷。校长地举动也颇奇怪。就算文件再重要。也不必一大早就亲自去整理吧?

不过,这些疑问也只是在眼前一晃而过,就被我抛在了脑后。我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一大堆呢,哪还有心思去多管闲事?

上课铃声响了,这一节是语文课。同学们懒懒散散地拿着书,七歪八扭地坐在座位上,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在书下垫着小本子画画,有的干脆用语文书封面包着武打小说津津有味地看,隔得近的一些女生还在小声谈笑……走进教室,颇有点错入大学校园的感觉。

原因在我们的语文老师身上,我们的语文老师姓游,是个神经质的、苍白多病的中年妇女。开学没多久她就病假了,直到上个星期才勉勉强强地来给我们上课。说是上课,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她支着头、倚坐在讲台边发呆,而让我们自学的。她只在心情好时,才会突然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讲解课文,还不是按顺序的,基本上是兴之所至,翻到哪一页就讲哪一段。

虽说她的讲解很精辟,重点突出,语句优美,可是由于昙花一现的短暂和随心所欲地肢解课文,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云山雾水地胡乱听着,想记笔记也无从下手。结果导致语文课人心涣散,各行其是。

大约是学校最近出事太多,丁副校长为了儿子的事变得疯疯癫癫,教导主任和教务处孙主任又生病住院,所以居然没有一个学校领导来管这件事。

但是今天,情况看来有些反常。铃声已经响过许久,那个病恹恹的游老师却还没出现。

我们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猜测着老师不露面的原因。半节课过去了,没有人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想,游老师恐怕又请病假了吧!离下课还有五、六分钟时,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出现在教室门口。咳,是教务处那个负责校园安全的卢老师。

我心里一紧,又出事了?

“同学们,你们游老师病假了,语文课先改上自习。”一个意料中的消息,没引起太大反应。只是转述消息的人脸色一直铁青,仿佛时刻活在无法解释的忧患之中。

我松了一口气。再看常青和齐震,他们略显紧张的神色也松懈了下来。

不能怪我们杯弓蛇影,主要是这位卢老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专报凶信的乌鸦,凄厉莫名,让人心惊肉跳。

他匆匆忙忙地走了,似乎有许多要事待办。但临走之前,却特意扫了常青一眼。

很奇怪的一眼!带着一分希冀,又有几分顾忌和不安,还有许多欲盖弥彰的恐惧!常青看了看我,又望了望齐震,忧虑顿时像感冒病菌一样传染给我们。

我又忐忑起来,难道游老师的病假后面还隐藏着什么玄机吗?

一天的时间就在隐隐约约的担忧中过去了。

随后的七、八天,风平浪静。学校给我们班找了个代课老师,一个瘦高的老头儿,姓吴,已经退休的老教师。他为人刻板,不苟言笑,对我们班颇严厉,教了几天之后,原先语文课上松松垮垮的现象立刻就荡然无存了。同学们私下里还发发牢骚,但真正上课时,却不敢再胡闹了。似乎一切恢复了正常。

我们三个每天都不无紧张地等待着,一边巴望着是我们自己疑神疑鬼、瞎担心,一边又盼望着事情露出端倪来,实在矛盾不堪。

这天早上,距离陈仇请假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我们正在上语文课。

吴老头背着手在安静的教室里踱方步。我们都埋着头奋笔疾书,他喜欢限时当堂默写篇幅长的课文。

我挥了挥有点酸的手腕,准备继续奋战。

一阵非常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

怎么?哪个班级上体育课吗?这么吵!

“快……快跑!有个疯子……闯、闯进来了!”教室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大叫着冲进门。

满座哗然。

吴老头吓了一大跳,一叠声地追问:“在哪里?在哪里?怎么会……闯进来的?”

“在……在办公楼前面花坛!那个疯子……带着刀!……快、快……校长要各班疏散!快!快!”被我赋予“报信凶鸟”称号的卢老师,冷汗直淌,面孔扭曲地嘶喊。

难怪他如此狼狈,他是教务处负责校园安全的老师,学校里居然跑进个带刀的疯子来,如果砍死、砍伤了老师、学生,那绝对是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事故!

桌椅“噼里啪啦”的好一阵乱响,班级里的同学也不等吴老头发话,齐刷刷扔下手里的东西,撒腿就往门外跑。

“别慌!别挤!……小心摔倒!”混乱当口,吴老头毕竟经验丰富,很快镇定下来,声嘶力竭地疏散着在教室门前挤成一团并时不时发出惊叫的我们。

“跑出去……到操场!……沙坑边……”卢老师极力提高的声音变得很怪异,淹没在一片无意义的杂声中。

我、齐震和常青也随着人群往外挤。

教室外面人更多。新教学1号楼、2号楼、实验大楼里的所有班级都在向着同一个目的地——操场跑。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时有胆小女生的尖叫传出,再夹着杂乱无章、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恐慌的气氛无可避免地笼罩在校园上空,压抑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

还好,路途不算遥远。

等我跑到操场的沙坑边时,只看到人,熟悉的、陌生的、见过但喊不出名字的……简直比国庆演出那天的人还要多、还要齐。我转头四顾,却发现原本一直在我身边的齐震和常青都不见了踪影。咦,跑哪去了?我只好在人堆里穿来穿去,东张西望地试图找到他们。

“你在找谁?”有人拉住了我。

我一看,是小珍!

“齐震和常青。刚才还在,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们两个又不会丢,找什么!”小珍笑了。

我看了看四周,晃来晃去的尽是不熟悉的面孔。

“你看见那个疯子了吗?”小珍捅了捅我。

“没看见。你呢?”

“恩,看见了,我们班刚才在上体育课。你知道那个疯子是谁吗?”小珍点头,随即神秘地凑过脸来问。

是谁?我仔细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头。疯子,总不会是丁副校长吧?

大概我的表情很傻,小珍有点忍俊不禁:“瞧你吓得那样子!不就是个疯子吗?”

“咳咳,他是谁呀?”

“一个老头。”小珍似乎不经意地补充说,“哦,听说他以前是我们学校的校工。”

校工?!我猛然记起,常青说过的关于旧楼前树林的那个发疯老校工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一团乱的时候,他又到学校来发疯?再联想到他曾经留下一张“死亡名单”,上面赫然有丁仲衡、叶晓芸和云腾蛟,他们无不与“灵魂契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行,我要去看看!

我断然转身,逆着人流,奔向办公楼。

跑了没几步,小珍噔噔噔地追上来。

“我到办公楼那边去看看。”

“嗯,我们一起去。”

我停住脚,认真地说:“我只想去看一眼……那个疯子。你别去了。”

“不就是个疯老头嘛,我才不怕呢!”小珍调皮地眨眨大眼睛,语气却坚决,“我陪你去。”

说完,她急急走在我的前头,像是怕我再出言劝阻。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执意要来的,总是因果所系,阻拦和躲避同样无济于事。

轻吁了一口气,我没再坚持。

我们两个小心翼翼地躲开教务处的老师,绕过食堂,来到办公楼的拐角。楼前的矮树丛遮住了低头猫腰的我们,透过缝隙,我们往外看,办公楼和花坛之间的水泥走道上,徘徊着一个年纪超过六十岁的精瘦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和墨绿裤子,脸上肌肉扭曲,带着可怕的疯狂神色,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面却好像没有任何焦点,空洞而涣散,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刀。这是一把刀身狭长、寒光烁目的长柄西瓜刀,刀柄大半血红,刀尖上凝着一大滴欲落未落的鲜血。

我的心一颤,他杀人了吗?不知是谁?

“他杀了人。”小珍压低声音说,“真是个疯子!”

她的声音愤慨,但眼神漠然,也没有太多恐惧,更像是个看戏的。

我扫视他周围,却没有发现尸体之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疯老头把刀狠狠一挥,大声嚎叫,“我不怕!……魔鬼……杀千刀的魔鬼!……你躲不掉的……我要杀了你!”

随着他的动作,刀尖上的血滴飞溅出去,落在了地面上。

我仔细地观察他,特别是面上的神情。半晌,我也压低声音问:“你猜,他说的魔鬼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是疯子啊!疯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小珍嗔怪地回答。

“你没注意吗?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疯狂,不如说是极度恐惧,而且好像凝固了一样。他恐怕是被‘魔鬼’吓疯的!”我若有所思地说。

“噢?你的想象力真好。”小珍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相处时间久了,她撇嘴的神情和我还真像。

“那只是我的观察力好,跟想象无关。”我笑了。

“警察叔叔再不来,他也许会冲进办公楼喔!”小珍转开话题,“不知道校长怎么办?”

她的话音刚落,疯老头就好像得到了指令一样,挥舞着西瓜刀,冲上了办公楼的台阶!

第四十七章 灵魂契约(二十三)

我一急,挺起身子就想跳出树丛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小珍眼明手快地拽住我,硬是把我重新按下来。

“你也疯了?那刀是假的吗?他是个疯子呀!”她强压怒气低声骂道。

我望了望那柄雪亮的刀,一时无言以对,只好继续躲在树丛后紧张地看着。

疯老头刚踏上大厅,教室方向就跑过来一个人,是那个卢老师,他手里拿着根粗木棍,脚步沉重,脸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滴。两人就在大厅的两头对峙了一会,卢老师慢慢向走廊靠近,渐渐移到走廊的口上,堵住了通向办公室的路。疯老头喘着粗气,直勾勾的眼神越发可怕,他突然用一只手死命乱捶自己的胸,眼睛里就露出一种濒死的绝望之色。卢老师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握紧的木棍不自觉地往下垂。疯老头一下子冲过去,神情狰狞,高高举起西瓜刀就狠狠砍下。

我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呼声中,只听见一声钝响,那柄西瓜刀狠狠地砍进了挡上来的木棍里。两个人好像玩起了角力,一个咬牙切齿往前推,一个青筋毕露使劲挡。

要去帮忙吗?我很犹豫。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两个僵持的人猛然间都飞了出去,沉闷地摔在了大厅的地面上,木棍和西瓜刀也随后落下,但它们却都是四分五裂的,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折断了。

我和小珍惊愕地呆望着走廊口。那里有一大片黑影在慢慢移动。那漆黑一团的颜色,那带着死亡气息的诡异,让我们的心脏一阵阵地紧缩。

“……那是……是……高、高校长!”小珍的声音沙哑而战栗。

走廊口走出了高校长。他面无表情,从上到下都与平日无异,只除了……他的影子!那一大片黑影随着他的身子移动着,每走一步,影子便会大几分、黑几分。当他走到大厅的时候,他背后的影子竟然像有生命一般,缓缓直立起来,像根巨大的柱子。

这是高校长吗?抑或……是别的什么妖怪?

“老徐。你怎么跑来了?”高校长转过脸。朝着摔在地上地疯老头说。

“……杀……杀……”疯老头听若未闻。艰难地半支起身体。去抓甩落在一旁地刀片。

“校长。你、你地影子……”不远处躺着嘴角淌血地卢老师。他惊恐地指着那巨大地柱子状地黑影。

高校长淡淡一笑。用平常地口吻说:“它是大了些。吓到你们了吗?”说着。他地目光一转。犀利地射向了我们藏身地矮树丛。

心。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高校长地目光宛如一柄锋利地尖刀。一下子能扎进人地心脏。

我们的身子已经压得不能再低,一种不知所措的恐慌油然而生。

“你们想知道原因吗?”高校长的声音平平的,不带起伏。

“如果想知道,就不用躲着了。出来吧!”他的语调突然向上扬起,得意而微带残忍。

我转头与小珍对视一眼,然后我们两个就默默站起,跨过矮树丛,走上台阶,来到大厅。

整个办公楼连同前面的教学楼俱是一片死寂。

“呵呵!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原因就是——我是影子!”高校长背着手,抬起下巴,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我们说。

除了疯老头依旧挣扎着徒劳地在抓刀片外,我们都很茫然地看着高校长。

他是影子?他是谁的影子?他后面柱子状的黑影又是什么?

“我是主人的影子。我的主人决定我的行动!”高校长冷冷地说,“他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你脖子上的灵石!”他微笑。

我不觉后退了一步:“又是灵石!……他要灵石有什么用?”

“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学生,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高校长收敛起笑容,朝我踱来,“如果灵石对我们异类不是有极大的好处,谁会来拼命争夺?”

“可是,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控,难道……你能驾驭它?”我强作镇定地说。

“驾驭?嘿嘿,只要它的力量,又不要它上面附着的诅咒,自然不必自寻烦恼地去想怎么驾驭它!”高校长的声音变得很温和,隐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什么诅咒?”这种说法确是第一次听见,我未免感到惊奇。

“灵魂契约!”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杀伤力却不小。他已经踱到了我的不远处,而他背后的巨大黑影却停在原地,在听见这句话后,黑影怪异地扭动了几下。

我默然。

“……哦,那怎样才可以既避免诅咒,又得到强大力量呢?”小珍突然问。

她好奇地眨着大眼睛,长睫毛颤动着,神色显得稚气而天真。

“那当然是……隔岸观火、借刀杀人喽!”他的嘴角向两边咧开,一个揶揄的笑容突兀地出现在他严肃的脸上,看着觉得很别扭。

见我依旧沉默,他别有深意地接着说:“这就好像你祷告、祭祀的时候,要有合适的祭品献上一样。只要时机把握得准,祭品用得好,强大的力量自然唾手可得啊!”

“谁是祭品?”我开口问。

“太多了!丁仲衡、叶晓芸、王凯、舒芳芳、方雨恒……”他历数着那些已死去的名字,然后对我得意地冷笑,“哦,还有……你!灵石的现任主人或者契约的缔结者,牺牲的下场看来是不能避免的!”

我苦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又白又胖的肥猪,正待宰杀后,献给伟大的祭祀事业。

“既然要献上祭品,你的主人为什么还不出现?”小珍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装作不经意地问。

“主人?呵呵,你们几个,疯的疯,傻的傻,难道还需要主人再费周章?”他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睨着我们的眼光里充满轻蔑。

仿佛是为了应证他的话,一直半趴在地上抓刀片的疯老头突然一跃而起。他的嘴角冒着血沫,两侧的衣服也在往下淌着鲜血,看上去更疯狂了。

“魔鬼,我要杀了你!”他嚎叫着冲过来,双手鲜血直流,各自紧握着一截较长的断刀片。

他一动,那巨大的黑影也是一晃,一眨眼就贴到了高校长的身后。它的顶端左右摇晃了几下,幅度很大,那感觉像是在……嘲笑我们。

我的惊讶还没来得及展露在脸上,就看见疯老头一步蹿来,挥舞着刀片狠狠地划向了……小珍!

猝不及防的小珍,只得竭力扭身往旁边躲,但锋利的刀片还是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口子。

然后,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小珍咬牙切齿地捂着(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肩,就朝大厅外跑,疯老头哑着喉咙含糊地叫着“魔鬼”,挥着带血的刀片,不依不饶地紧追其后。

我有些糊涂了。

我的脚下意识地跨出去,想去帮小珍。

一双温暖而坚定的手拉住了我。

我一偏头,常青不知何时来了。此刻,他静静地站在我身旁,眼光肃然,望着高校长和他身后的黑影出神。

我想开口问,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幸好,有人用行动回答了我。

高校长神情严肃地瞅了常青一眼,突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很纯粹,似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味。

在我和常青都在揣摩这一笑的寓意时,高校长果断地向后一倒,背后,黑影变得波光粼粼,他高大的身子像是一团泥土,极快地消融在水中,什么也没剩下。黑影起伏不定,慢慢收缩,好像很漫长,其实只是一瞬,它变小了。就如刚才消融的身体一般大,而且四肢分明,不过没有五官,整个儿就是薄薄的一层。

呃,这就是高校长的……本来面目?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影子!

“你是谁?”常青沉声问。

“你猜猜!”影子用的还是高校长的声音。

“哼!我就不信你能不现原形!”常青赌咒似的低声说。

于是他一刻不停,双手连挥,一道道符从指尖飞射向影子。嗯,从来没看见他用过这么多种类不同的符啊!一会儿紫气飘飘,一会儿黄光隐隐,一会儿红彤彤,一会儿绿油油,下一刻又有金光暴涨……眼花缭乱中,我不由深深怀疑,做这些符的人原来是不是专门生产烟花爆竹的?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影子头部发出。

常青那些绚丽多彩的符,无一例外地命中目标。

但是,他却忘了一点,眼前的东西实际只是另一个不知是人是妖的影子!几时听说,影子会被杀死的?哪怕把它击碎成千万片,只要它的主人还存在,它还会还原成完整无缺的影子!

明明连五官也没有,可我却感觉它能看透我的内心,知道我的想法。也不知道它是在笑我的胡思乱想,还是在笑常青的徒劳无功?

这时,已经跑出大厅的小珍惊恐地大叫一声,居然无视身后闪着寒光的刀片,猛地折过身子,狠狠撞开疯老头,又跑了回来。

“小珍……”剩下的话一下子全都被冻结在了喉咙里。

大厅外,出现了三个本不应该出现在阳光下的躯体!

是——叶晓芸、王凯和舒芳芳!

它们的头发上覆盖着一层寒霜,此刻若隐若现的白气正袅袅而上。三张布满血红条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与它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已经快到正午,外面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一个温暖晴朗的天气。

我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它们身上的那种寒冷,那种盘旋不去的比死亡更可怕的寒冷,仿佛要冻僵一切。

小珍捂着受伤的肩膀,满面阴沉,眼睛里也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是它们!……怎么办?”小珍求救似的问我。

“啊!……天哪!他们……”慢慢爬近我们的卢老师,在看清了厅外出现的那些躯体的面容之后,也不禁恐惧万分。

我的嘴角扯起一抹十分勉强的苦笑。

只有疯老头不受影响。他见有人挡住了路,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刀片就扎。锋利的刀片扎进了僵硬的躯体里,疯老头的手上流出的鲜血更多,而被扎到的却毫无反应。

疯老头用力拔出刀片,一口气连扎了好几次。“嘎嘣”一声脆响,刀片断了!他气啉啉地瞪着面前的三具“活尸”,它们空洞的眼睛也冷冷地瞪着,没有一丝生气。

“好硬的石头!我要去拿锤子来!”疯老头嘟囔着转过身,突然他又看见了小珍,立刻狂叫,“魔鬼!……杀……杀!”

然后,他握着仅剩的一点刀片,再一次扑向小珍。小珍一下子躲到我背后,眼见刀片扎来,我本能地抬起手一挡。一道幽黑的光芒闪过,疯老头像触电一样被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大厅的台阶上。

他被撞破了头,浑身浴血,躺在那里犹自对着小珍挥舞着手臂嘶喊:“魔鬼!魔鬼!”

我的手腕上感觉到了冰凉。一串浑圆的珠子无声地贴着肌肤,散发着幽黑而神秘的光芒。

我喘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它,云腾蛟的面容不期然地浮现在眼前。恍惚中,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嘴唇翕动:“……戏很精彩吧?别急,慢慢看。一个好观众要有足够的……耐心!”

我惊愕地张大了嘴。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随后是车门拉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校门口传来。

在这节骨眼上,莫非是警察叔叔们闻讯赶来了?明知无济于事,但我的精神还是一振。

我抬头向外望,**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小伙子急匆匆涌进来,他们有的拿着粗绳子,有的提着大棍子,都是一副凶狠的神气。天!这不是警察!……难道是哪个黑社会组织?

“是广济医院的。”卢老师大概看出了我的惶惑,艰难地挪到厅口说,“我……刚才打电话叫来的。”

精神病院的?!我看了看台阶外面那三张让人做噩梦的脸,又回头望了望依然顽强地撒符的常青,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恐怕没用!”

“我们现在,左右也和疯子一样,死马当活马医吧!”卢老师环视了下四周,也低低苦笑。

眼见那些人越走越近,眉眼都能看清了,我的心咚咚直跳,不祥的预感如雨后的春笋一般冒出来。

手腕上珠子一阵紧缩。

我低下头,眼前一黑,感觉好像有什么异物蹿入了眼中。我用手使劲揉了揉,除了眼泪并没有揉出别的东西。但奇怪的是,眼前还是很黑,耳边响起急骤的风声。

一道霹雳响彻天宇!

标准的晴天霹雳!前一刻还是阳光和煦、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转眼间,学校上空就积聚起一大块浓重得让人心寒的黑云,黑云中间,不知是什么,在起伏翻腾。

厅外的人一齐停住了脚,神色有些惶惶地猛盯着天空看。

我也在看,却是在看台阶旁的它们。它们都仰起脸来,白气氤氲的脸上绽开了欢快的笑容。微微蠕动的血红条纹向脸的两边挤压过去,变成两堆重叠在一起红虫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

背后搭过来一只白皙的手。

恍惚间,那手,滋出一层雪白细长的绒毛;然后那手指变尖、变弯,闪着雪亮亮的光。

我心里一抖,连头也不敢回。

“那是什么?……是龙……龙?”厅外的人惊恐地指着天空低叫道。

确实,云里翻腾的东西,身带风雷,青色鳞爪若隐若现,像传说中的龙。

“呵呵呵……主人来了!”没有五官的影子挥舞着薄纸样的手臂,兴奋地大笑起来。

电光撕裂长空!

雪亮的利爪,狂笑的影子,冰冷的活尸,再配上黑云里窜来窜去的“龙”,咳,好一幅群魔乱舞图啊!

第四十八章 灵魂契约(二十四)

“天象异变!……好个胆大包天的妖怪!”常青终于停止了徒劳的工作,抬头查看厅外的天空。www.65txt.com

那里黑云如墨,像倾倒了淋漓尽致的墨汁一般。穿梭在里面的“龙”,似现还隐,总是不肯露出完全的真面目来。

我的眼睛很难过,那种好像被灼烧、有异物的感觉,让我的心情变得格外烦躁。

但我不敢乱动。

肩上的“手”一直搭着,并没有收回去的打算。隔着衣服,那雪亮的寒意依然直透心头,我忍不住微微颤抖。似乎是感应到我复杂的心情,灵石随我颤动起来,无声地传递着不安和郁结的情绪。

这一刹那,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

又一道电光划过天际。

三具活尸向厅里走来,脸上“红线”蠕动,嘴角咧得很大,一成不变地诡笑着。

我的脖子一紧,一张薄纸样轻飘、混沌不分的“脸”贴了过来。

“祭品该上桌了!”高校长严肃的声音传进耳中。

“她可不是你的祭品。”背后的小珍声音尖细,语带嘲弄,“因为她早就是我的!”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地利爪从背后呼啸而来。杀机凛然地要拍碎我地脑袋。

“嘿嘿!我主人地东西你也敢抢?”两条黑乎乎、轻飘飘地手臂软骨蛇一般缠上了利爪。让它进退不得。

常青忙挥出一把黄符。掐指默念法诀。符化为了一道道带着火光地利箭全数射向了纠缠在一起地两个妖怪。

影子扭动着浓黑地身子。金黄地火光一闪而灭。

雪白地爪子前端伸出长长地指甲。“铿铿”几声脆响。起落间。“利箭”落地成灰。

常青正待再甩出一把符。肩上突然一紧。两只苍白失色地手有力地抓住了他。手地主人正在笑。笑容灿烂无比。但是。却没有任何生命地气息逸出。

那是布偶、傀儡般的笑容,明明生机早已断绝,偏偏还是——这么似模似样!常青的眉头皱起,厌恶之感不可抑止。他并指反手一戳,指缝里一道威力巨大的“五雷驱魔符”无声无息地射出。

黄光里裹着五个修长繁复的红字,一晃,分射三“人”。

没有躲闪的动作,红字迅速地印上了三具没有温度的躯体,就在它们的额头正中。

“滋滋……”它们的额头无一例外地迅速焦黑、灼烂、塌陷下去,氤氲的白气伴随着隐隐的红光,很是飘渺。但它们残缺的脸依旧在笑,没有丝毫痛楚和恐惧,只是,一齐伸手,另一只手,重重地击向常青。风声呼呼,速度极快,想来力量亦很可观。

这边,两个摆脱了黄符的妖怪大眼瞪小眼地接着缠斗。那边,紧皱眉头的常青独自应付着三具打不烂的“活尸”。

疯老头这时不叫了,眼睛直直地望着教学楼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厅外的天空越加黑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腥味悄悄地弥漫开来,云里翻腾的东西牢牢吸引了站着的那些彪形大汉。外表的魁伟并不能代表内心的坚强,他们惊慌失措,竟然只会用恐惧的眼神望着天空,而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大厅里,剩下两个清闲的人。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缩在大厅角落里的卢老师低声问我。

“没有。”我轻轻摇头。

“那个……他真是我们学校的校工吗?”我指了指台阶旁的疯老头。

“是的。”他微微苦笑,“不过,在今天以前不是疯子!”

“他不是因为发疯才离开学校的吗?”我诧异道。

“是……他告诉你们的?”他不由得偏过头望了望“高校长”,“事实上,两年前我调来学校时,他刚换了个校工,理由只说是原先的那个校工太老了而已。”

“原来如此!……这就是说,根本没有那张所谓的死亡名单!”我自语。

“什么名单?”

“你没怀疑过是他杀死了丁仲衡他们吗?”我没理会他的疑问,而是冷冷地提出了我的问题。自从那天他奇怪地看常青一眼时起,这个问题就隐约萦绕在我的心头。

“咳,我……早就怀疑了!”他失神地低语,“我知道了丁仲衡他们死前最后见过的人都是他,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有教导主任和教务处老孙,那天在教导处和他谈完话,居然不久就一病不起,神志不清了……”

“所以你自己去翻找过证据?”我想起葛虹的话,什么高校长一大早去教导处整理文件,原来如此!

“不过,没找到什么!”他自嘲地摇摇头。

当然找不到!妖怪又不是人,谁听说过它杀人还需要制订计划来着?更遑论留下指纹、脚印之类的东西了。

“嘘……有个更可怕的魔鬼来了!”一直呆望着教学楼方向的疯老头突然回过头来,神色诡异地对我和卢老师说。

魔鬼?

我们下意识地看了看依然缠斗在一起的“高校长”和“小珍”,只见一黑一白两团影子在大厅中央滴溜溜打转,激起风声呼呼,基本已经不辨身形。

“那里,在那里!……它来了!”疯老头伸出颤抖的手,坚定地指着教学楼方向。

“是谁?”卢老师靠着墙壁扭头望向他手指的地方。

教学楼连通办公楼的那条宽阔的走道上空无一人。

我的眼睛里好像被洒了生石灰一样,灼烧得厉害,奇怪的是,泪水却一滴也没有。眼前的景物变得异常苍白无力,仿佛垂死的老人般青筋暴起,而那条走道竟然像大蛇一般扭来扭去,诡异无比。

“哪还有什么魔鬼?还真是疯言疯语!”伸长脖子望了半晌的卢老师一无所获,不由得皱起眉头,脸上神情既有些尴尬又有点恼怒。

他没发现那条走道的反常吗?

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我的心冷下来。

手腕上的“裂魂珠”也是冷冷冰冰的,紧紧挨着我,微微颤动,似在寻找什么安慰。又或者心神不定,在等待什么。

我按捺住心里的惊惶,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等待着,等待着避无可避的真相到来。

“你怎么也盯着那里?那里……不是什么也没……有吗?”也许是我的神情太过……冷静,卢老师望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慌乱,声音也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他竟然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猛地揉眼,又一眨不眨地瞪着那一大片空旷的走道。

我无语。

在我眼中,失去颜色的变形空间里,有一股无形的气味慢慢逼近。

那是死神的气息,腐烂、腥臭、黑暗、令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想匍匐在无边的恐惧下战栗!

非常缓慢的,也许是非常快的,快得让我丧失了判断时间长短的能力。

一抹金色的虚影施施然登场了!

天地失去了声音!

它也无声。

也许是……大音希声吧。

所有的注视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它。

我曾经见过它,在陈仇施术的“书页”中。但没想到,它真的出现时,竟会给我带来这样深的恐惧。

我不停发抖的身体依然站在大厅的角落边,脸如白纸,虽然萧索,却没有像卢老师那样整个人瘫倒在厅角,抑或像疯老头一样匍匐在台阶上。

但受到压力最大的是我的内心。那抹泠泠的金色,缥缈如梦,一个最绝望惊悚的梦。无形的力量此时充斥在四面八方,让灵魂都感到似将破碎。

“金蚕影!”常青喃喃低语。

没有人搭腔。

像画面定格,所有人,包括妖怪——影子、猫魅和活尸,都停止了动作,傻傻地望着那金色的虚影。

一息之前,还远在走道尽头,一息之后,它已在厅中。

它的速度真快,以至于我们这么多眼睛明明都死死盯着它,却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形状的!

也许,它本就是没有形状的!

“嘿!什么怪东西?”影子睥睨着它。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小珍的嘴角泛起几丝恶毒的冷笑。

“你以为我不敢?”影子自负地哼了一声,身子轻飘飘地浮起,两条手臂化成了长长的绳索,一圈圈地套向那抹金色。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不得不倚靠向墙壁。但后背刚一沾上墙,就是刺痛,我勉力扭头去看,大厅也开始扭曲变形了。那一根根裹着厚厚水泥的钢筋从破损的墙壁里缓缓地、无声地戳出来,像破土的笋尖。

我眼中所见的所有人、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黯淡的灰色,只有那抹金色鲜亮璀璨。它在半空微微一晃,影子那一圈圈手臂就像水珠样四散飞溅。

影子一呆,从自己的断口处又生出两条手臂来收拢了飞逸出去的碎片。虽然不是血肉之躯,但依然看得出,它受了重创。因为它重新生出的手臂比之前细小了许多,薄纸样的身子也缩小了一大圈,那些碎片都失去了恢复原状的可能。

金色似乎比刚才更亮了!

它动了,从厅中一掠而过。

没等我们做出任何反应,厅外响起了令人肝胆俱裂的“扑通”声!那些站在厅外的人,正逐一倒下!

厅外的天黑得像墨,没有雷声,也没有了闪电。

云里穿梭的东西机械地盘旋着,哑了似的,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我望向常青,眼睛里的恐惧无法稍加掩藏。

他朝我用力点了点头,飞快地从口袋底摸出一张陈旧的黄纸,三两下折出一只纸鹤。然后,一刻不停地低声念了一段音节,语声中,纸鹤拍了拍翅膀,昂起了头。常青咬破中指,面色郑重地将鲜血点上纸鹤的头顶。

鲜血刚一滴上,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纸鹤的身子泛起了青色的光芒,它高高昂首,清清楚楚地啼叫了一声。

声如裂帛!

大厅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起上!不然今天谁也逃不过!”常青的语音少见的凄冷。

影子和小珍对望了一眼,极有默契地踏上一步。

影子迅速膨胀起来,小珍的双目爆射出雪亮的杀气,她的身形逐渐模糊,层层叠叠的,似乎有许多个她在慢慢分开,而举起的双手则变成了锋利的巨爪。

致命的威胁让两个心怀叵测的妖怪齐心协力起来。

膨胀的影子颜色越来越淡,但杀气却越来越盛。

小珍的身形似动非动,无数双似幻似真的利爪随着她层层闪现的身影在虚空中伸缩不定。

那抹金色岿然不动,似乎丝毫未把这些看在眼里。

金光粲然,刺得我的眼睛生疼、生疼,眼皮却像被什么硬撑住了,怎么也无法合上。

结束吧!

这漫长似无尽头的跋涉,这无谓频受责难的坚持,既然改变不了宿命的轨迹,那么,快一点揭开真相,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我听见自己的心在疯狂地大喊。

看来,我也快崩溃了!

不然,我怎么会看见那抹金色在徐徐转向我?

它要取我的性命吗?

我靠着变形的墙壁,心里涌起的竟然是一种懒洋洋的、想要沉睡不起的无力感。

不能再等了!

纸鹤高声唳叫着自常青手中跃起,它迎风而长,喙爪齐上,狠狠啄向金色。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寒光和撕裂的风声,交杂着青色的鹤影和凄厉的嚎叫,眼前是一片末世的景象!

那抹金色却在半空中悠闲地晃了晃。

我捧着发涨欲裂的脑袋滑坐在地上,眼前光怪陆离地飞溅着各种碎片,就像是打碎的黑白万花筒。

一声短促的尖叫,意外有之,愤恨有之,更多的是入骨的恐惧!

我用力捶了捶头,神志暂时清明了些。可一瞥之际,我却发现眼前的局势糟透了!

影子不见了,大厅中间的地上洒落了无数灰色的碎片。

常青的纸鹤焦黑一团跌落在碎片上,徒劳地扇着仅剩下的半边翅膀。

小珍一身雪白,短耳、利爪、长尾,已原形毕露。在她的身体周围,滴落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一共有七滴,每一滴都像苹果那么大。看不出她有什么伤痕,但她的表情十分古怪,刚才的尖叫正是出自她的口中。她深吸了一口气,偏了偏头,雪白的身子蓦地变成了一团深褐色的光,嗤的一声,像流星一般冲出大厅,投入了墨黑的天幕中。

临去的最后一刻,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雪亮的眸里,有着恼恨、惊悸和不甘,还有一丝奇怪的不舍,似乎尚有诸多来不及说出口的、复杂的意义。

我没有继续揣摩,只把视线投在了她离去前的地上。那些“水珠”一动不动地凝在地上,光芒逐渐黯淡,好似失去了生机。

“快跑!……”常青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第四十九章 灵魂契约(二十五)

与此同时,扭曲变形的走道那一头,有一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地飞奔而来。www.65txt.com

他拼命向着我们这里挥舞手臂,模糊的眉眼里全是惶急和恐惧,嘴大张着,却听不见说什么。

他的黄色外衣和深红色的灯芯绒裤子上横一块、竖一块地现出不少黑泥灰的印记,大概是奔得过急,摔倒后沾上的。

我怔怔地望着他,好似从未见过他一般。

“快跑!”常青声随人到,居然合身向我扑来,就像默片里的慢镜头,他脸上的惊惶和绝望清清楚楚地映入我的眼帘。

满目灰暗中,一抹金色一晃而过。

随后,世界如被浇上了厚厚的墨汁,一直强撑着合不拢的眼皮,蓦然间垂下,最后的意识里,回荡着齐震的声音……

铺天盖地的黑暗,惶恐无措的孤单身影时隐时现。一条熟悉的小路上,我拼命地奔跑着。我只知道我要拼命跑!前路茫茫,身后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混沌。为什么要跑?要跑向哪里?我一概不知。

四周本是静寂无声,突然有个低微的声音响起:“这是哪里?我在哪里?”这喃喃自语的声音非常之熟悉,我不禁停下脚步。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说话的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我的心一抖。

是……齐震!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问地总是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木然回答。

“我要出去!”他十分急切地说。

我点点头。

“你知道吗?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地?”

我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想弄明白,我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呢!

“我一直在这里,出不去!”他神情迷惘,“无论我朝哪个方向走,无论我走多久,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你还记得,到这里之前,最后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你?……”他使劲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我有些失望,转而又想:他说找不到出路,可我还没试过,怎么知道是不是他方向感太差呢?

“算了!我们两个一起去找找看,也许能找到出路。”我昂起头,平稳了一下呼吸,重新投入了黑暗中。

他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走了许久,我心头的惶惑越来越深。虽然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但这里给我的感觉绝对是熟悉的!可是,每当它的名字冲到喉咙口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身后的他呼吸很不稳定,时短时长,情绪紧张而且不安。

我们两个又摸黑走了半天,脚下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石子路,既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

“别走了!”我停住脚,“这里……确实找不到出口。”

“那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他情绪激动地嚷着。

不,不是我们,只是你!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却跳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一点也不着急?”他凝视着我,眼睛里闪动着那样奇怪的绝望之色。

这绝望让我的心猛地一颤!

是在什么时候我见过这绝望的神情的?

……他是齐震!……他是齐震!那么他……

我的心像被人捅了一刀,细密的冷汗涔涔而下!

我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我张开嘴,想要告诉他。

一道白光撕裂了黑暗!

一串巨大的黑珠子旋转着向我当头压来!

似泰山压顶。

嗡的一下子,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竟然睁开了眼睛。

真的有一串巨大的珠子从厅外的黑云里向我飞来。

是“裂魂珠”!

我浑身无力,像被人抽走了骨头。用尽力气,只艰难地抬高手腕摸了摸,那里一颗颗圆圆的珠子触手冰冷。

怎么?

疑惑的念头只是一闪。

因为手腕的珠子面上浮现出一双高深莫测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瞟着我,温柔似水的眼神里隐藏着冷冽凌厉的光芒。

原来……如此!

刹那间,我明白了许多。只是,胸中的一口气突然泄了,那种希望长睡不起的意念主宰了我的全部思想。身子愈加沉重,坚硬冰凉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松软无比的被褥,嗯,真累!可以歇歇了吧?抵御不了舒适安闲的诱惑,而沉沉睡去。

时间好像消失了,愉快和痛苦都变成了一块虚无的空白!无人理会也无人催促,逍遥得胜似神仙。

和煦的春日里如果能什么也不做,只是高卧软榻,清风徐来,花香沁人……呃,幸福大抵就是这样吧!

“快醒醒!快醒醒!”沙哑难听的声音,由轻转强,由远及近,顽强地响着。

春日和煦一变而成了骄阳似火,哦不,是“焦阳似炭”!

这个热啊,什么挥汗如雨,汗如雨下,全不管用。皮肉滋滋作响,滴下的恐是人油;头皮好像一个劲地裂开,架在架子上反复烤的乳猪大约就是这样的!

我万般不情愿地动了动,眼睛都不睁,就破口大骂:“吵什么?老娘睡觉也不得安宁!”

骂完,我突然懵了。我一直在睡觉吗?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你醒了?怎么样?你想说什么?”有人扶起了我。

我晃了晃脑袋,撑开了眼皮。

一双清冷的眼睛近在咫尺。

“陈仇,你回来了!”我欣喜异常。

我以为说得很大声,可听到的却是自己微弱如蚊蚋的声音,一震之下,整个的神智终于都清醒过来了。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另一个人在旁边急切地问。

我转头去看,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现在完成的却颇为艰难。“没事……咳,常青,你怎么穿了这么件鲜艳夺目的衣服?”我望定他,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

“鲜艳夺目?”常青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半天,才失笑道,“这件衣服我都穿了好几天了,你现在才看见吗?居然会得你这么四个字的评语,真是……奇怪!”

我依旧望着他的衣服,这是一件式样普通的外衣,不过是天蓝色的,衬着他土褐色的裤子,很醒目。

“别去管常青的衣服了!你觉得怎么样?”陈仇抓起我的手问,带着疲惫的声音……竟是这样暗哑难听。

“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我诧异。她的声音原本清亮冷冽一如她的眸色。

“没什么……我乘了三天两夜火车到广西,又用了一天一夜时间乘车到那巴,在那里待了半天,然后用三天四夜赶到福建南部,找到了那个传说中曾盛行巫术的偏僻小山村。我在那里又待了一天,接着用两天时间马不停蹄、一刻不歇地赶回来,别的没什么,不过声音哑了。”陈仇平淡地叙述,“赶回学校时,只看到了满地死人,还有……”

她顿了顿,直视着两双充满希冀的眼睛:“还有一团褐色的光。”

“小珍!”

“猫魅!”

我和常青一起开口,对望了一眼后,又一起闭口。

心中都不无失望!

不是金蚕影!

“那是猫魅的元神,想来它受了重创,连修得的九命也狠心舍弃了。”陈仇淡漠地说。

“一条也不剩?”我的语气中并没有我预想中的幸灾乐祸,呵呵,我还真是善良。

“不是。元神还能逃逸,它大概还保有最后的两命吧。”常青代她回答。

“你没看见……别的?”我轻声问。

陈仇摇头。

她的神色之间,痛苦和无奈少了一些,迷惘和疲惫却多了不少。

她去了老家和闽南,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金蚕影的主人是不是她的曾祖母?我到底有没有缔结灵魂契约?

诸多疑问涌上来,我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先问哪个了。

“你不是去找真相了吗?发现了什么?”有个声音插进来问。

我的身子一抖!

齐震从常青的身后走出来,站到我跟前。

他还穿着那件黄色外衣和深红色的灯芯绒裤子,眼圈有点黑,神情很疲惫。

他望着我,眼光一如往常地热切。我垂下眼,微微别开头。

“你不问我也会说。”陈仇暗哑的声音非常平静,“现在,我可以确定,我的曾祖母六十年前真的已经死了!”

“这能说明什么?”齐震问。

“我还在闽南找到了另一个与灵石密切相关的真相。”陈仇并不理会他,拿起床边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一径望着我和常青。

“是什么?”我连忙追问。

“我找到了从我曾祖母手中抢走子石的人!”她轻轻一挥左手,一团银光在我面前展开,“你再仔细认一认,在裂魂珠和金蚕影中看见的是不是她?”

清冷的银光中,一个三十五六岁,容貌娇艳、神情妩媚的女人盈盈而立。她身材苗条,肤色白皙,勾魂的眼波如水般荡漾。

“是她!都是她!”我看了一眼,就肯定地回答。

“嗯,我也能肯定,那天在金蚕影中看到的确实是她!”常青仔细看了几眼后,也点了头。

齐震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银光中的女人,面无表情,突然沉默了。

我心里却是一寒。

“呃,她……她难道不是……你曾祖母吗?”我突然想起她刚才的前半句话,迟迟疑疑地问。

“她是我曾祖母?这怎么可能呢!”陈仇诧异了,“你不是见过我曾祖母吗?”

“嗯……啊,我什么时候见过?”我糊涂了。

“在裂魂珠里。你还清楚地向我们描述过她的外貌!”陈仇回答。

我困惑地皱起眉头。

常青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陈仇叹了口气:“你啊!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喏,不就是那个白衣红巾的……”

“什么?!”绝对超高分贝的尖叫,震耳发聩。

那个又黑又胖的、白衣红巾、又老又丑的倒霉老人,居然、竟然是陈仇的曾、祖母!!!

“你怎么了?”常青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目瞪口呆的我。

我恍如梦游似的、傻傻愣愣地望着他们。

许久、许久,我才憋出了一句:“你的曾祖母是个男的?”

这下轮到他们面面相觑了。

“哈哈……”突然爆发的狂笑从头顶传来。

“哪个……死不要脸的、鬼鬼祟祟的小贼在上面偷听?”我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地大骂。嘿,刚刚的虚弱和懒散倒是一扫而光了。

常青和陈仇一齐仰头去看。

房梁上没有人,但笑声却似乎不是从外面发出的。

“呵呵,表妹……你真是……风趣啊!呵呵!”一张忍俊不禁的俊美脸孔倏地出现在我面前,像变戏法似的。

我望着他那张因为大笑而发红的脸,不禁横眉切齿。不过我的眉毛刚刚竖起来,腕上就是一凉,一串珠子不动声色地收了收,紧紧地勒住了我。

我斜了他一眼,恰巧撞上他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一笑,胸中的怒气不由得泄了。我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咳,两天前隐在黑云里的是你吧?”常青叹息,“云腾蛟,你也要对我们动手了?”

“非也。我最喜欢坐山观虎斗了,又精彩又省力,何必要亲自动手呢?”他温文尔雅地回答。

“你的目的也是灵石吗?”陈仇问。

“呵呵。”他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常青和陈仇对望了一眼,神色转冷:“那么,你现在是准备正面与我们为敌了?”

“不,不。”他连连摇头,“君子爱物,取之有道。倘若强夺,便是落了下乘,我可不想做强盗。”

他们两人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常青说:“其实你并不一定需要灵石,只是觉得新奇,是不是?”

“我对它的来历略知一二,谈不上很新奇。”他诚实地回答。

“那么就是说,你需要它来做某些事情?”陈仇问。

“目前不需要。”他不假思索地说。

“哦,什么时候需要呢?”陈仇追问。

“咳咳,你们现在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还有隐在幕后、伺机而动的狐狸,就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精神了吧!”他微露揶揄之色。

陈仇望了望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哼,说得好听,还不是想隔岸观火、渔翁得利!”我忍不住极小声的嘟囔。

“表妹,你这么说可有失厚道啊!”他耳朵的灵敏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料,“别的不说,我有害过你吗?”

“……”

“相反,我给你的裂魂珠还几次在危急关头救过你吧!”他看上去挺委屈,一副可怜的、遭人误解的好人模样。

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向他。

齐震的脸上现出了古怪的神色,嘴角抽搐了下,似乎忍不住想说什么。

“是啊!……那还不是怕我翘了,你看不到好戏?”我冷笑。

“唉,不识好歹……”他轻轻喟叹,眼中有锐利的光芒闪动,却只在我和齐震的脸上飞快地打了个转,又隐去了。

“那好,既然你暂时不准备与我们为敌,那能不能告诉我们,前天你在黑云里看到了什么?”陈仇问。

“你们看到什么,我也就看到什么!”他漆黑的大眼睛眨了眨,状甚无邪。

“她和齐震都来得晚了,我在忙着对付影子和活尸,而你应该是最有能力看清楚的,所以……”常青诚恳地解释后问,“你真的没看清那金蚕影是谁放出的吗?”

“看清楚?”他的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翻云覆雨的世事,这变幻莫测的人心,谁能真正看得清?”

他抬起头,仰望屋顶,似乎那里就是他口中看不透的人世间。

等了老半晌,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摆着那个可恶的“破死”。

我咬了咬牙开口了:“老大,你感概完了吗?如果完了的话,麻烦你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

他蓦地转头,神色古怪地盯着我。

“你看清了吗?”他的语气异常认真。

“我?你开玩笑,我是大凡人一个呀!它就那么一晃,连小……妖怪不是变成碎片就是化成光团逃之夭夭了!我没一命呜呼,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提什么看不看得清?”我耸耸肩回答。

他默然。

然后,一步跨到我身旁,在我耳边说:“看不看得清,问问你的心吧!”声音渐低,终于不可闻。等我回过神来时,他的身形已淡去无踪。

第五十章 灵魂契约(二十六)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常青揪了一把头发问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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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表示不解,却不自禁地瞥了一眼齐震。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屋顶发呆。

陈仇看了看我,又望了望齐震,神色变得迷离起来,似乎大有隐忧。

“……呃,你刚才还没说完呢!”我连忙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那个抢走子石的女人到底是谁啊?”

“她和我曾祖母确实大有关系。”陈仇叹了口气,“我从村子的老人那里打听到,很早以前,她也是我们族里的人。后来,她和族里的人闹翻,自己跑去了闽南。她在闽南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住下来后,学到了一种糅合了巫术的蛊术。六十年前,她突然潜入那巴,暗算了我曾祖母,抢走了子石。”

“她为什么不连母石也一起抢走呢?”我想起了在裂魂珠中看到的情景,那个美丽狠毒的女人可是一直占着上风啊!

“我的曾祖母虽然是我们族里最后一任巫师,但却是法力极高,如果不是被暗算在先,就是子石也不会让她夺走的!”陈仇的语气中略带骄傲。

“你是想告诉我们,金蚕影的主人就是那个女人?”齐震问。

陈仇脱口而出说:“不是!”

她的语气是这样肯定,以至于我和常青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别急,听我说下去。她抢走子石的时候,与我曾祖母狠斗了一场,我曾祖母拼着两败俱伤,拼着受到灵石反噬的痛苦,在她身上施了一个术。只要她催动咒语,动用子石的力量,这个术就会凸现在她全身,十天之内要了她的命!”

“她后来用过子石?”常青有些明白了。

“是地。她十几年后动用过子石。后来……就死了!”陈仇喟叹。“我这次在闽南地那个小村子里。找到了她地坟。”

“为什么要等十几年后才用?”齐震地神情木然。但这句话里却隐含着奇怪地愤恨之情。

陈仇略显异色。

“也许。是她也知道自己中了巫术。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陈仇苦笑。“十几年后。可能因为利益所趋。才铤而走险地吧!”

我听着他们地对话。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楚。

闽南,子石,反噬,当这些词串在一起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真挚而温和的大眼睛,还有那铭刻在记忆深处的挺拔身影……

“她有没有可能诈死?会不会,她解开了所中的巫术呢?”常青又揪了一把头发,他的烦恼与他的头发可成不了正比。

“不会!”陈仇斩钉截铁地摇头,“我曾祖母下的这个术无法可解!她除非不用子石,否则必死无疑!”

咳,这个美丽狠毒的女人,一定就是当年害孙安宁的凶手——废园主人孙老板的原配夫人。

“既不是你曾祖母,也不是那个女人,那金蚕影的主人到底是谁呢?”常青疑惑地问。

“……这正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陈仇深吸了一口气,“我用十天的时间证实了她们两人的不可能,但同时也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无论是那巴,还是闽南,我族的巫师传承千真万确已断绝了!那如今的灵魂契约是由谁缔结?金蚕影又怎么会出现呢?”她的语气惘然,既像在问我们,又像在自问。

众皆无语。

半晌,我突然跳起来:“哎呀不好!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还记得,出事的时候是早上,我们在上语文课。那么现在呢?

“干嘛?”

“上课啊!难道我们不用去上课吗?”

“星期天也要上课的吗?”常青叹气。

“什么?今天是星期天?”我猛省,“原来……我竟然睡了两天了!”

“是啊!你倒是逍遥,只管躺着睡觉,这两天,我们可忙得四脚朝天了!”说到这个,齐震也恢复了常态,微露笑意调侃我。

“怎么?”

“死伤了那么多人,‘小珍’不见了,连‘高校长’也失踪了,光是应付各方的盘问,已经让我们三个满头冷汗了!”常青苦笑,“偏偏你又昏睡不醒,我们还担心你是不是受伤了,真是操心之极!”

我见他们三人的神情之中不但有忧虑,还有疲惫之色,想来这两天确是很操劳。

“那你们是怎么解释这件事的?”

“怎么解释?只说看见疯老头拿刀一阵乱砍,砍伤了卢老师,我和齐震就吓得躲进教室的桌子底下去了。其他事情是一概不知道!”常青摊摊手。

“至于我,我说我请假回老家,赶回学校的时候,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死伤的人,其他也是一概不知道。”陈仇挑了挑眉毛。

“哦。那我呢?”

“你嘛,就说是看见疯老头砍人,满地是血,吓晕了呗!”常青嘿嘿一笑。

我撇撇嘴:“躲在桌子底下、晕血,这……这也太逊了吧!再说,当时还有卢老师在场,你们这么乱说,只要找他一核对,不就露出马脚了?”

“放心吧,我们和卢老师早就统一好了口径,他也推说被疯老头砍伤,就昏过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齐震说,“而且他受伤确实很重,警察叔叔们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唉,那我明天去上学,就说晕了什么也不知道,对不对?”我问。

“嗯,不管是谁,切记要一问三不知!”他们三人一齐点头。

……

一个新的星期开始了!

临近十二月,寒风飒飒,深秋的寒意渐渐渗入到人的五脏六腑。

星期一的早晨,我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窗外阴沉得可怕的天空。

昨夜里,我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着眼睛,却是睡意全无。我一动不动地仰躺着,胸中空落落的,又好像塞满了沙土,淤积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使得我的全身都渐渐麻木。

但我毫不在意。

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

连我自己,也在试图漠视。

矛盾之际,一阵大风撞开了半掩的窗户。

冷风如刀!

针刺般的痛瞬间从麻木的身体上漫过,我痛的哆嗦了下,忍不住盘曲起身体,裹紧了被子。

僵硬的思绪亦缓和下来。

人生的际遇,想必该来的一定躲不开!就算我什么也不想,也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白天,他们三个说过的话,他们的神态、表情慢慢在我脑海里重演。特别是陈仇的话,我翻来覆去地一遍遍想,心里满是苦涩之意。

她的解释,别人也许深信不疑,可我却知道,其中实在有颇多不尽不实的地方!

为什么?

是有顾忌?是不信任?还是……

虽然被子温软,但我依然连打了几个寒战。

也许别人……也未必深信不疑!

阴霾如浓雾般在心头蔓延。一夜辗转,再难成眠。

清晨时,我家的那座老式挂钟,迟缓而有些模糊的滴答声突然清晰急促起来。仿佛,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突然神清气朗、腿脚如飞起来!

我立刻把投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转头去查看。这座挂钟的年纪是我的两三倍,据说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平日里我爸爸时常擦拭,保养得很小心。不过,年代久远,挂钟的外壳虽然还很光亮,走时却不太精确了。更兼它前年被我无意摔了一下,钟摆有了裂缝,滴答声就变得缓慢无力了。

可现在……难道是回光返照?

我蓦地翻身坐起,直愣愣地望着墙上的挂钟。

钟面上的指针在移动,渐渐的,好像快镜头似的,一圈又一圈,疯狂地转动着!

没想到,如此老旧的挂钟居然也有这么飞速转动的一天!

须臾,挂钟的外壳蒸腾起袅袅青烟。

糟了!

我迅疾地站起身,顺手端起床边的洗脸水,准备给它来个物理降温。

“呼哧”一声,钟面上蹿起一大簇火苗,随即整个挂钟被明亮的火焰所笼罩。

火烧得异常猛烈!一忽儿工夫,整个钟面已经焦黑,金属的钟摆也迅速地扭曲变形,似乎马上要断落下来。

看到这情景,我知道晚了一步,只好把水盆放下。

可怜的“老古董”挂钟啊!历经岁月沧桑,本来还能苟延残喘几年,谁想今天莫名其妙地被烈火焚烧,看来难逃焦炭的命运了!

我正在感慨,裹着挂钟的一大团火焰,“啪”的一声炸开,火光如涟漪般四散。一个婷婷玉立的身影逐渐清晰,清冷的气息与炽热的火焰,这两种本不相容的物质共生其间,幽黑的双眸像利剑般,似能穿透人的胸膛。

“你看清自己的心了吗?”她微微含笑的面庞在火光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她的话中似含深意,我愕然不解。

但与她对望之后,却在刹那间失去了追问的勇气。

我的心?

徐岚叫我相信,云腾蛟要我叩问,现在连“挂钟”也要我看清我的心,是我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我再次望向浴火的挂钟,除了渐次焦黑的外形和毕剥作响的声音外,并无其他。终于,那团焦炭跌落在地板上,想来是挂钩也熔化了。

我怔怔地呆立半晌,直到被一阵“砰砰”的捶门声惊醒。

“死小鬼,还赖在床上嘞?再不出来吃饭,要迟到嘞哉!”我老妈的大嗓门惊雷似的响起。

“哦,哦,妈你先吃,我马上就来!”我如梦初醒,忙不迭地穿好外衣,拎起书包走到门边。

她又骂了几句诸如“懒鬼、小赤佬”之类的,才踏着重重的脚步回身下楼去了。

我拉开门,又心虚地回头望了望地上焦炭也似的“挂钟”,脑海里不自觉地幻想了一下老妈发现它的情景。唉,今晚又要倒霉了!我无限悲哀地苦笑着,走下了楼。

天,越发阴沉,杂乱无章的冷风劈头盖脑地吹来,把树木吹得不住东摇西晃。

我的心情也和这天气一般恶劣。

刚进学校,就被守在校门口的班主任拉去了校长室。走到门口,就看见学校的刘副教导、教务处的几个老师鱼贯而出。他们个个面上神情古怪,似乎十分沉重,但又偏偏带着几分隐约的窃喜。我推开门,高校长的位置上坐着个陌生的中年人,在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熟人,负责前面案子的那个刑警队长。他的旁边还站着好几个警察叔叔。

门在我身后阖上。

等到门再度打开时,学校里已是静悄悄的一片,上课了!

鉴于丁副校长神智不清、疯癫成狂,教导主任和教务处孙主任都昏迷不醒,“高校长”又成了一地碎片(公安局定性为失踪),学校接二连三地出命案,终于惊动了上级教育主管部门。不过两三天,市里就派了个教研室的副主任来暂代校长的职务,就是那个陌生的中年人。

由于前面丁仲衡他们的案子都还未破,刑警队长索性把这几个诡异的案子都归在一起了。

他们一致认为线索在学校之中。而我,既是学校学生,恰巧又在这几个案子的现场出现过,比较符合这“线索”的身份(唉,真不幸!),所以一大早就把我找来,开始了一轮狂轰滥炸!

幸好,我早就抱定了一问三不知的宗旨,不管他们怎样穷追猛打、刨根问底,凡事摇头,三缄其口。

好不容易,他们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兴趣。

钱副主任(那个暂代的校长)悻悻地让我回教室去上课。

我苦着脸走出门去。

回到教室,正在上课的老师无暇细问,让我坐回位子听课。

刚坐下,旁边的常青悄悄扯了扯我衣角问:“怎么样?”

一偏头,瞥见角落里的齐震亦急切地望着我。

我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说。

两人都赞许地朝我点了点头。

我把头埋进了书本中。

下课时,有不少同学围上来慰问,我心里一暖,神色逐渐恢复正常。等他们散去,我发现齐震和常青的座位上空空的,人不知去了哪里,葛虹和许珊走到了我跟前。

“嗯,别问我!我只看见疯子砍伤了卢老师,接着就……吓晕了,其他什么也不知道!”知道她们一定会问,我不等两人开口,就先把已经说过N遍的话重复出来。

“呵,吓晕?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滴滴’的啊?”葛虹不以为然地斜了我一眼。

我苦笑不语。

“高校长到底出什么事了?”许珊低声问。

“……不知道。”我依然摇头。

“得了吧!你骗谁啊!”葛虹不悦地说,“我还不了解你们?你们三个都是哪里有怪事往哪里凑的人,明明在现场,居然会什么也不知道?”

“呃……这个……实在是因为千头万绪,说不清楚啊!”我瞟了瞟四周,见无人注意,便压低声音回答。

“那你挑重点告诉我们!”

“嗯,高校长失踪了!”

“什么?又失踪?”葛虹和许珊不约而同地瞪圆了眼睛,讶然失色,“难道又是旧楼……”

第五十一章 灵魂契约(二十七)

“不是!他是在办公楼的大厅里……不见的,和旧楼的那些东西无关!”我老老实实地回答。www.65txt.com

她们两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不过我的脸色四平八稳,一点也没有异常。

“听说,还有个1班的学生也失踪了?”葛虹接着问。

“嗯。它……她以前是我的同学。”

“他们的失踪和那个砍人的疯子有什么关系?”

“没太大关系吧。”

“那卢老师呢?”

“也没有。”

“那……死的又是些什么人?”

“精神病院的职工,卢老师叫来抓疯子的。”

“怎么死地?砍死地吗?”

“不知道。”

“凶手是谁?”

“不知道。”

她们问得快。我回答得也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因为这些都是实情。不是吗?

“唉。这么看来。你知道地也很有限啊!”葛虹颇为失望地叹息。

“什么也不知道才好呢,麻烦少!没危险!”我劝她们。

“哎,那么你就说说经过吧!”许珊一脸八卦地催我,“听说那天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咳咳咳……什么血流成河……还尸横遍野?你怎么知道的?”我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唉,我不是说了是‘听说’的吗?”许珊白了我一眼。

“谁信口开河地胡说?真是太夸张了!”我无奈摇头。

一转头,我发现葛虹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神色透着古怪,若有所思的。

“你怎么了?”

“我今天一早在大厅的角落里找到一样东西。”她说着,摊开手掌,“也许,和那天的事情有关吧!”

她的手掌里是一片极小的、青灰色的碎片!

我的心猛一跳。

“这么小,亏你看得见!”我不动声色地笑道,“你怎么会想到它和那天的事情有关?”

她看了看我:“嗯,我也说不清楚。早上我在大厅里绊了一跤,就看到了它。然后……捡起它的时候,好像……好像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高校长了……可能是我眼花了吧!”葛虹不确定地说。

“呃,你真的眼花了!高校长已经失踪了!”我连忙肯定。

“哎,那可不一定!会不会……是高校长的……鬼魂?”许珊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着,直往我脸上瞟。

葛虹沉吟着,犹豫地望着我,似乎想等我反驳。

鬼魂?嘿嘿!“高校长”本就是一影子,有没有魂还很难说,它现在又成了一堆碎片,就算是有,也早“魂飞魄散”了,不是吗?

“哪来这么多神啊、鬼的?……一定是你走过大厅时,胡思乱想,所以才会有幻觉的!没事。”我笑着劝慰她。

葛虹瞅瞅许珊,看看我,欲言又止。

“你还不信?趁现在下课,我们一起到大厅溜一圈!”我拉起她们就走。哈,反正那里早就被警察叔叔整理过,什么也不会留下了!

我们走到大厅。

“这里……”许珊瞪大了眼睛。

“真干净啊……”葛虹苦笑。

“咳,看见了吧!……这里什么也没有!”我叹口气,摊摊手。

大厅里声息全无,半个人也没有。地面冒着湿气,像被拖了无数遍,光可鉴人!

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

也不用这么夸张吧!我暗暗嘀咕。旁边教学楼里人声鼎沸,前面走道上人来人往,就是大厅里鬼影俱无,弄得阴风阵阵的,让人心里发毛!

葛虹咬着嘴唇不做声。

“我看,这里比有什么更可怕!”许珊左右张望。

“别自己吓自己!”我硬着头皮说。

“……那这碎片怎么办?”葛虹问。

“扔了吧!”

“可是……”

我还想再劝,无意间一抬眼,就看到走道上有一个人正望着我笑!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天哪!她……她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只见她抬手把头发向后一捋,眯起眼睛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一哆嗦,她笑得更欢!

笑得正欢时,她却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往操场走去。

“你怎么了?撞见鬼了?葛虹在跟你说话呢!”许珊奇怪地推了我一把。

“啊!没有,没有!……我有急事,要先走,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我慌里慌张地拔腿就跑。

那熟悉的瘦长身影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无论我快跑还是慢走,都只是看得见,但够不着。

我只好随着她的频率往前。

魍魉不是早已经随旧楼灰飞烟灭,她怎么还会出现?如果不是她,是谁要化成她的样子来引我?引我去什么地方?想干什么呢?

我思绪如潮,忐忑不安,脚下不知不觉就放慢了。

前面的人影突然不见了!

我连忙四下张望,咳,老地方到了!

只有满地枯黄的落叶在萧瑟的秋风中翻滚,却显不出一点生气,不愧为我们学校的“禁区”。

我回头,身后不远的操场上许多同学在活动,但灰暗的天气仿佛是一张隔离网,他们身形模糊,声音遥远,与我倒像是处在两个世界。

“你在找我?”熟悉的声音,不过揶揄的意味颇浓。

我转回头,树林里站着一个女生。瘦长纤细,笑容可掬,赫然是失踪已久的莫倩倩。

“你是谁?有事吗?”我不动声色地问。

“我是谁?你不认识我?”她笑道。

“不认识。你已经把我引到这里来了,总不会还想继续扮死人吧?”我摇头冷笑。

“哦,你知道我是死人,还要跟来,真是傻瓜!”她语带嘲弄。

“你是谁?魍魉吗?”我对她的嘲弄一点也不感兴趣,直截了当地问。

“当然不是。”她的声音突然一变,由纤细变为爽朗,她的脸也跟着变化,甚至连身材也变矮了不少。

我退了一步。

是……张露!搞什么鬼?又一个死人!

“你……既不是莫倩倩,也不会是张露,你到底是谁?”

“这么快就忘记我了,真不够朋友!”她嫣然一笑。

我的心一紧,原来是她!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什么?”她的脸一变再变,现在睁着一双略带稚气的漂亮大眼睛,天真地望着我。

“你是变化成了小珍,还是……你本来就是小珍?”我紧紧盯着她的双目问。

“有区别吗?”她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此刻,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想知道……真的小珍……她还活着吗?”我按捺住性子追问。

“你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还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她不悦地哂笑,“活着?哼哼!你说莫倩倩还活着吗?张露呢?”

我暗暗攥紧了拳头。

“哟,眼睛都红了呢!”她的声音娇嗔,语气更是亲热,“真不愧是好朋友!咳,别伤心,你很快就能见着她了!”

我不觉又退了一步。

她又要动手了?

“你已经猜到了,我想借你的灵魂来用用!我们这么熟,你不会不愿意吧?”她半是调侃半是威胁地说。

呃,说的倒轻描淡写,又不是借笔、借衣服,灵魂一失,我的小命不就没了吗?

她注视着我的神情变化,突然敛去笑容:“怎么?你害怕了?”

不怕……才怪呢!我暗地翻了个白眼。

“其实,你还可以有选择。借我灵魂,抑或是,给我灵石,你想选哪一个?”她的眼中有抹古怪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叹了口气。

“咳咳,你对我真不错,还有选择呢!我当然……是……都不选!”话还未说完,我已经灵活地跳起,一溜烟地往操场跑了!

一边跑,一边胡乱祈祷:最好她突然头晕、脚疼,赶不上我!常青、齐震、陈仇,你们上哪儿去了?谁来救命啊?

人在危急之际,能发挥很大潜能。我短跑本不出色,可这时居然眨眼间就风驰电掣般跑进了操场。

奇怪,这么一会儿工夫,操场上活动的同学到哪儿去了?

我意识到不妙,急转身,灰蒙蒙、空荡荡的沙子地上,她正好整以暇地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用一副满含嘲讽的眼睛瞅着我。

我一咬牙,掉头继续跑。

身后传来她一声冷笑。我也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逃脱,但坐以待毙,总是不甘心的。

谁知,我刚跑没几步,前面出现了一截绿色的墙。

咦?颜色翠绿欲滴的墙壁,我可从来没见过!

诧异归诧异,我的反应并不慢,身子一拧,向旁边跳出一大步,准备绕开它。

这“墙壁”像是能猜测到我的心意,我刚一跳开,它也飞快地向旁边挪过来,正好把我挡住。

随后,无论我跑向哪一边,它都能刚好挡在我面前!它的颜色固然翠绿鲜嫩,但细看上去凹凸不平,质地也不像墙壁。

她从哪里找这么个怪物来?

我无奈停了下来。

“怎么不跑了?跑不动了吗?”她踱到我跟前笑着问。

我一声不吭。

“灵石对你,有害无益,还是送给我吧!”她的语气居然透出几分少有的真挚来。

“……你要它又有什么用?”我问。

“我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把它给我就对了!”她冷冷回答。

“主人,何不把灵石的妙用告诉她呢?”那截“绿墙”出乎意料地开口吐出了人言。

我吓了一大跳。

“呵呵,想必是我现在的样子吓着你了,那我就换个你见过的样子好了!”它晃晃悠悠地转个圈,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袭直垂到底的绿袍。

“原来是你!”我皱起眉头。

绿袍、红靴,一张闪着凶光的大马脸,哼,又撞上熟人了,是白无常!

“呵呵,灵石其实就是一件特殊的法器。它不但有强大的力量,而且本身还具有吸引、吞噬灵魂的特性,能够把吸附的灵魂转化成能量。”白无常咧着鳄鱼嘴,貌似毫无心机地笑着。

我偷偷向旁边瞥了一眼,她冷冷地站着,并没有阻拦白无常说下去的意思,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却寒光隐隐,显出一抹狠毒的意味来。

“那又怎么样?不缔结灵魂契约,你们就算拿到了灵石,又怎么来运用它的力量呢?”我提出了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

“呵呵,那就要靠你了!”它的三角眼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我们只要把你变成傀儡,就能通过你来控制灵石的力量了!”

“傀儡!”我低呼了一声,脚底发软,但立刻想到,到了这时,害怕已经无用,不如把事情弄弄清楚。

于是,我硬着头皮问:“怎么变?”

“小姑娘的胆子挺大呀!当然是让主人抽走你的魂魄,再把你炼一炼,呵呵!到时,你就会变成比我更听话的傀儡了!”白无常笑得更得意了,倒挂的长眉毛几乎要飞上天去。

虽然它口里还是称她为主人,但它笑得如此忘形,态度嚣张,完全无视她眼中射出的杀意,倒颇令我费解。

“嗯,你知道得倒很清楚!”她淡淡地说,语气似褒似嘲,听着让人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主人谬赞了!”白无常却似浑不在意,催促道,“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快点动手把她变成傀儡吧!”

她慢慢抬头,看了看我,眼光闪烁,似有犹豫之意。

我极为紧张,她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就是为了得到灵石,虽然看来她对我尚有一、二分微弱的情义,但这样的机会毕竟难得,她恐怕不会放弃!

果然,她的眼光移到我的脖子上,犹豫之色顿消,那里有一条红线,缠绕着她一心要得到的灵石。

她伸出手掌,一团透明如水珠的物质钻出来,先是像苹果一般大小,滚了滚,越来越大,似乎一个大水泡。

我心里一动,想起那天,她落荒而逃时,地上也有不少这样的“水珠”。陈仇不是说,她连修得的九命也舍弃了吗?

难道,她就是用这东西来修炼她的“九命”的?

不容我继续思索,她的手一挥,那团硕大的“水珠”向我飞来。来不及躲避,我就被它包在其中了。“水珠”四壁看上去又轻又薄,但我在里面使劲拳打脚踢,却根本不能弄破一丁点儿。我不觉浑身冰冷,暗忖:这下惨了!不但小命休矣,而且还要变成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

“主人,先拿走灵石,再抽出她的三魂七魄吧!”白无常急切的声音透过“水珠”传进来,瓮声瓮气的,有点古怪。

“……好!”她翻了翻眼皮,却退开一步说,“你去拿吧!”

“主人要我去拿灵石?”白无常有些惊异。

“嗯。”她淡淡点头。

白无常略为迟疑了一下,还是大步向我走来。

待到走近,它猛地伸出手臂,直伸进“水珠”里来扯我脖子上的红线。

它的手漆黑如墨,衬着尖利苍白的长指甲,对比鲜明,很是触目惊心。就在它即将碰到红线的时候,我瞥见“水珠”外她的嘴角露出一个阴鸷之极的冷笑,左手瞬间化为巨爪,狠狠地袭向白无常!

呃,灵石还没到手,怎么已经内讧了?

我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她的举动让我惊异的话,那么接下来,白无常就更让我大跌眼镜了!

巨爪狠狠地抓了个空。

因为,那个绿袍、红靴的白无常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球,长眉、圆脸、塌鼻、大嘴,眼睛里闪动着狡黠而嘲讽的光!

我张嘴惊呼:“啊!……那张人脸!”

她也怔了一下,随即竖起两道好看的细眉,冷冷地说:“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呵呵!”人脸笑得很憨厚。

可是笑声未落,它们两个竟同时跃起,向“水珠”扑来。

她索性亮出了原身,不过巨爪被变得极粗的长眉缠上了,它们两个在我头顶前方扭作一团。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呆立不动。

缠斗中,“白无常”突然朝我诡秘地一笑。我一惊,就见它的大嘴居然单个地飞了过来,牙齿雪亮雪亮的,凑近我的脖子就咬。

与此同时,“小珍”的身后飞快地甩过来一条雪白的尾巴,风声呼呼,照着那嘴巴就抽。

嘴巴放弃了我的脖子,往旁边一扭,尾巴也落空了。

咳,巨爪共长眉齐飞,大嘴与尾巴对峙!

我胆战心惊地瞟着它们。

心里胡乱猜测着,谁能技高一筹呢?

当然,最好是同归于尽!

第五十二章 灵魂契约(二十八)

我正打着如意算盘,希望它们斗个两败俱伤,也好乘机溜之大吉。www.65txt.com

它们突然都偏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盯着我看。

哎哟,不好!大约是我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没注意控制一下脸上的表情。

我暗叫不妙。

果然,她的眼睛闪过一道绿光,脸上泛起白垩样的色泽,罩住我的“水珠”一下子收缩,紧紧裹在了我身上。我的眼前顿时白茫茫的,头像有千斤重,身子却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会飞上天。

呃,真的有冷风吹过!我看着自己飞起来,向着它们靠过去。奇怪!白无常居然松开了长眉,小珍的巨爪在我眼前一闪,就往我脑袋上一按。完了!被这“九阴白骨爪”一抓,我的小脑袋……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脖子上传来细微的刺痛,随后手腕上也一阵冰凉。脑袋上反而什么感觉也没有,耳边却听到她诧异之极的低呼。

“怎么会……没有魂魄?!”她惊疑不定地自语。

我赶忙睁开了双眼。

只见她错愕地站在我对面,巨爪已收起,左手捏着垂着半截红线的灵石,却不住地望着自己的右手,她的右手上是那个透明的“水珠”。

我飞快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脑袋完好无损,思维清晰,手脚齐全,好像没什么异常。

只除了。手腕上又多了那串会自动消失、自动出现地“裂魂珠”!

圆球一晃。落回地面。它又恢复了白无常地模样。

它地神情也很疑惑。

“她没有魂魄?这怎么可能?”

“我地九命斛……竟然搜不到她地魂魄。灵石明明也在这。怎么可能呢?”她抬头盯着我看。那表情。仿佛在看一个畸形地怪物。

我挤出一丝苦笑:“别吓唬我了!我……能吃能睡。会哭会笑;思维清晰。精神正常……怎么会没有魂魄呢?你一定弄错了!”

她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苦苦思索着什么。

我的心头寒气直冒,似要结冰。

偏偏手腕上的珠子不肯安宁,一阵阵收紧,让我恨不得把手也切下来。

“你身上还有别的法器吗?”她突然发问。

我想也未想,掀起袖子:“喏,还有串珠子!”

她一声不吭,伸手就来夺珠子。

珠子上闪过一道幽黑的光芒,她手上的九命斛滴溜溜乱转,似乎受到了什么无形力量的震动。

她退后一步,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我明白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也一起响起:“我也明白了!”

我微微偏转头,一个意料中的人物——云腾蛟,兴致盎然地出现在我身旁。

“你……你们明白了什么?”一种分辨不清的古怪感觉在我心中弥漫,似是惶然,又似是恐惧。

“原来,你根本没有与灵石缔结契约!”云腾蛟笑着说,语气中隐隐约约有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

“没有?你凭什么确定?”这本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但我喉咙干涩,手脚冰凉,却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如果你缔结了灵魂契约,你的三魂应该附在灵石之上。”云腾蛟瞥了一眼“小珍”,解释道,“她拿到了灵石,就用九命斛抽取你的魂魄。”

“可是,灵石和你的身体里都没有你的魂魄,自然就推断出你并未缔结契约的结论来!”

“那她的魂魄到哪儿去了呢?”白无常插嘴问。

小珍冷冷地瞟了一眼云腾蛟,眼中满是狠毒之色。

“呵呵,她的魂魄在我送的这串裂魂珠上!”云腾蛟笑意盈盈,毫无畏惧地迎着小珍闪着凶光的双眼,“不过,这却不是我刻意设计安排的!”

“裂魂珠,也是一件有灵性的法器。它会自己选择主人,它的所作所为自有天机所定,并不是外力能随意控制的!”云腾蛟意味深长地说。

这段话显然是对我说的!

我的魂魄在裂魂珠而不是灵石上,我没有缔结灵魂契约!

那么,是谁,缔结了契约?我木然地问自己,一缕绝望浮上心头,像一条挣不断的绳索,在慢慢收紧……

“这件事有点诡异啊,主人!”白无常朝着云腾蛟恭敬地半垂下头,“她不是灵石的现任主人吗?她没缔结契约,那么缔结契约的是谁呢?”

“哼,原来你才是它的‘主人’!”小珍的语气很阴森。

“我只是主人的……”

“你不是也陷害了我的影子吗?大家彼此彼此,就不必太介怀了!”云腾蛟打断了白无常的话,似笑非笑地盯着小珍问,“现在,你还要灵石吗?”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手上的灵石现在成了十足烫手的热山芋,拿也不是,抛也不是!

“你想怎么办?把灵石给你?”她冷笑。

“那也无不可!不过,依我看,不如还是……”他故意慢悠悠地说一半话,然后才用手一指我,“把灵石还给她吧!”

一阵沉默后,她居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把紧握的灵石往我手中一塞,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咦,这猫魅怎么这样听话?”白无常目送她离去,诧异地嘟囔着。

我呆呆地望着手中失而复得的灵石,心里一阵阵发冷。

“表妹,表妹……魂兮归来!”一双修长的手在我眼前左右摇晃。

“干什么?”我的声音有气无力。

“恭喜你有惊无险地躲过这一劫!”他似乎比我更高兴。

“嗯,谢谢。”我应景似的扯出一抹笑容,很勉强。

“表妹,你怎么不高兴呢?没有缔结契约,这就意味着你今后可以高枕无忧了!对你来说,不是个天大的喜讯吗?”他微笑着说。

“嗯嗯。”我胡乱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表妹,你这么个如丧考妣的模样,难道是——你知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拉住了我,幽幽的黑眸闪着深邃的光,一点一点的,仿佛能直看到我的心底。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断然否认,由于喉咙干涩,我的声音嘶哑,像砂石擦过地面。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眼里的神色由尖锐到审视,慢慢缓和,最后变成了然。

“表妹,有时视而不见并不是躲避真相的好办法!”他微微叹息。

我默然。

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侧过头听了听:“嗯,有人在叫你!大概又有麻烦事来了!”

风中传来惶急的呼唤,听上去像是许珊的声音。我再一回头,云腾蛟和白无常都消失在了阴霾的尘雾里。

呃,我忘了葛虹和许珊一直在大厅等我,不会是那碎片出什么事了吧?

“许珊,怎么了?葛虹呢?”我迎上去问。

“不……不知道!”许珊的表情很惊慌,“我们一直在大厅里等你。葛虹突然说头晕,我想去扶她……然后,我看见墙壁上有条影子……像、像高校长!我大叫了一声,回头就……就……就找不到葛虹了!”

她打了个寒颤,嘴唇上下哆嗦,脸都变青了。

“没事,没事!也许是你太紧张眼花了,我们再去找找!”我连忙安慰她。

满心的惶然和焦灼无法说出口,只能强自压下,我半拖半拉着许珊去找葛虹。

我们满学校地找着。

这多么像当日我们找莫倩倩、张露的情景啊!我的心更冷了。

上课铃声终于姗姗响起。

我和许珊无奈地回到教室。

刚一进门,我们两个一抬眼,不约而同地大叫:“葛虹!”

讲台前的第二排座位上,安然坐着的不是葛虹又是谁?

不顾其他同学惊异的眼神,我和许珊直扑过去。

“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你怎么样?你……哎呀……”惶急之下,我居然被桌脚绊倒,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右手用力撑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手心一阵阵钻心地痛!我抬起手,一看,剐破了一大块皮,水泥地面上印出一个模糊的血印子。

好几只手伸过来扶起我。

“噫,破了好大一块,去医务室吧!”

“什么事情这么急?看摔成这样!”

“你……没事吧?”

“没事吧?还有别的地方摔着了吗?”

我霍地抬头,眼前是常青和齐震关切的脸,葛虹和许珊扶着我,一边帮我轻拍着灰尘,一边询问是否还有别的伤处。

我凝视着他们,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腥味,像闷在心底的泪水,又像鲜血的味道。

手上的血涌出更多,凝成了一大滴,“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我的心剧烈地颤动,许多久已遗忘的记忆一下子跳了出来,许多曾被我刻意忽视的痕迹,如此鲜明地显现出来,勾勒出——真相的轮廓!

我**嘴角,露出了笑容,淡淡地说:“我没事。太急了,没看清。”

也许是我的笑容太苦涩,也许是我的语气太凄凉,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我和许珊陪你去医务室吧!”葛虹说。

我点头,对着常青说:“等一会,替我们向老师请假。”

我捏着手腕,把手臂抬高,走向门口。

身后,两道带着疑惑和痛楚的目光久久地追随着我。

我平静如水地走出去,没有半点迟疑。

止了血,在上药的过程中,校医对着我受伤的手心看了又看,欲言又止,神色很是诧异。

我只作不知,垂下头,眼望地面,一脸的漠不关心。

因为我知道他诧异的原因。

右手手心里那个火焰形状的灼痕,本来是极淡的黑色,不仔细看,基本可以忽视;可今天皮破血流之后,仿佛是被鲜血浸染,它变得越来越红,现在只要一摊开手,就清晰无比、鲜艳夺目地展现在眼前,十分触目惊心!

上完药,校医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干净的纱布把我的右手仔细地、一层层地包了起来。待到看不见那个古怪的灼痕后,他才轻吁了口气:“好了。这几天小心些,别沾水,也别弄上脏东西,不然伤口会感染化脓的!”

我点点头。

“哎,你的手上那个……有点古怪,最好到大医院去看看!”临出门时,校医嘱咐道。

“嗯。”我漫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医务室。

回教室的路上,我一直默默无语。

许珊几次看着我的手,想开口问,终于还是忍住了。

走道将尽,葛虹却开口了:“你的手……不要紧吧?”

“不要紧。倒是你,明明在大厅,怎么一下子不见了?把我和许珊都吓到了。”我平静地说。

“哪里不见了?我突然头晕得厉害,所以先到教室休息。”她笑着解释,“一时懒了,没告诉你一声,对不起!”

许珊看了她一眼,神色颇不自然:“哦,以后别一声不吭就走,我还以为……把我们吓得够呛!”

葛虹连忙揽着她的肩膀,调皮地说:“是,遵命!小人以后不敢了!”

许珊心肠软,听她这样一说,神色便大为缓和了。

我又问:“那块碎片呢?”

“扔了!怎么了?”葛虹反问。

她一脸淡漠,仿佛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毫不在意地任我凝视,面上神情如常,眼里一片坦然。

好半晌,我才说:“没什么。那东西邪气得很,扔了就好!”

葛虹但笑不语。

我隐隐感觉不妥,但不妥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别担心我了。瞧,你的麻烦来了!”葛虹傍着许珊,将手一指,教室方向奔来了一人,近看,却是常青。

“你怎么样?”

“没事。”我扬了扬包扎好的手。

“陈仇跑来我们教室,说刚才撞上了猫……”常青的眼角瞥见葛虹和许珊都竖着耳朵在听,连忙改口,“撞上了‘小珍’。等一会下课,让我们去5班走廊等她!”

“好。”因为葛虹她们在,我没再追问。

到了教室,课已上了一半。我们连忙坐下,老师继续讲课。齐震不住地望我,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我却目不斜视地望着老师,似乎在认真地听课。

有一种距离,并不是远隔千山万水,而是,他就在你身边,却不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下课后,我们与陈仇一起走到操场边。不等她发问,我就语调平稳地把刚才发生在树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只隐去了葛虹的异常,我不想节外生枝。白无常的本来面目、它和云腾蛟的关系,虽然让他们三人吃惊不小,但我没有缔结灵魂契约的事实,更让他们意外。

“你没有缔结契约,那是谁呢?恐怕……是有人在说谎吧!”齐震目光灼灼地盯着陈仇闷声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你怀疑陈仇?”常青揪了把头发问。

“不对吗?只有她才是饕餮族的巫师后人,也只有她才有能力缔结契约!”齐震的情绪激动起来。

“可是她已经说了,她没有传承,也不能缔结契约的……”

“空口说白话,谁不会!”

……

“别吵了!这件事真的……太诡异了!别说是你,连我自己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我缔结了契约?”陈仇的神情迷惘之极,“否则,金蚕影是绝不会出现的!”

“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你们族里还有能控制灵石力量的人?”常青急切地问。

“族里?不会的!除了巫师,没有人能控制灵石的力量!”陈仇连连摇头。

“我曾祖母死了六十年了,抢夺子石的人也死了很多年了,还会有谁?”陈仇喃喃自语。

“该不会是她们的鬼魂吧!”常青冲口而出,随即苦笑,“对不起!……我忘了你们的巫师是没有魂的!”

“魂?对了!如果真的缔结了契约的话,他的三魂不是会留在灵石上吗?”陈仇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常青惊喜地问。

“我有办法知道是谁缔结了契约!”陈仇十分高兴地说。

“你有什么办法?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巫师吗?”齐震不屑一顾。

“我当然不是。不过我有办法!”陈仇露出难得的灿烂笑容。

“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一句茬也不接?”一转头,陈仇奇怪地望着我。

“嗯,我的手痛得很厉害。”我挥了挥包着纱布的右手。

“会不会伤了骨头?要不要去医院?”陈仇担心地问。

“不用。你有什么办法知道是谁缔结了契约?”我接上刚才的话题。

“晚上你就知道了。”陈仇一笑。

“晚上?我出不来。”我摇摇头,“今天早上,我们家的老古董挂钟突然自己起火烧成了焦炭,晚上估计我妈会骂很久。要不,明天再告诉我结果吧!”

“……好的。”陈仇点头。

“我先回教室了。”没等齐震和常青再说什么,我意兴阑珊地顾自走了。

风里飘过几句断断续续的话。

“她怎么……”

“好像……不太对劲……”

“晚上……”

……

第五十三章 灵魂契约(二十九)

夜,深沉而迟缓地到来了!

我坐在床沿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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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晕乎乎的,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老妈刚刚骂完,足足骂了两个小时。如果不是爸爸和滕阿婆的劝说,估计一顿“竹笋炒肉”(俗语,指挨打)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可是,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

脖子上空空的,放学前我就把灵石交给了陈仇他们。此刻,我的心早已飞到了他们那儿。

陈仇会用什么方法来找出缔结契约的人?

谁是那个人?

我的猜测,会不会是……事实?

手心一阵阵的痛,没有出血,但那个印记的颜色却愈加鲜红。这红色,竟然透过了层层纱布,仿佛真是一簇炽烈的火焰,直烧到人的心里。

心里火烧火燎的,惊惶、无措、不安、恐惧混合着痛苦,像潮水一样,涌起,又退去……

知道最后一定无法逃避,但又实在不想面对。我望着深黑的夜色,反反复复地思量着,始终犹豫不决。

慢慢地。眼前出现了微弱地亮光。茫然四顾。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小巷里。斑驳地墙面。狭窄地石子路。给我颇为熟悉地感觉。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地?莫名地恐惧影响了我地直觉。我恍恍惚惚地。如梦游般向前走去。

不过。答案很快就有了。

一个与我同样惶惑地身影从小巷地另一头跑过来。近了。借着微光。可以分辨出轮廓了。

是……齐震!

我惊诧万分地看着他。他地脸越来越清晰。带着那样地迷惘和绝望地脸。真地是齐震!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两人同时开口,同样急切的声音,在死寂的夜色中回荡。

“你……陈仇、常青呢?他们怎么没和你在一起?”我向他身后看了看,没感觉还有任何气息。

他也惊诧万分地望着我:“什么陈仇、常青?我一直是一个人困在这里的。除了你,我没见到过其他任何人!”

我和他面面相觑,许久,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你说的‘一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还是我艰难地开口了。

“什么时候?我想不起来!”他苦笑。

“……这条小路的尽头有什么?”我又问。

“尽头?好像没有……哦,似乎有扇门。”他不确定地回答。

我低下头,使劲咬了咬嘴唇:“门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进不去!”他低声叹息。

……

“那这么长时间里,你吃什么?”

他错愕:“嗯……这个……什么也没吃!我好像没感到过饿。”

虽然这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的面色还是变得非常难看。

我抬起头,望着小路的尽头怔怔地出神。

“哎,你怎么了?我们怎么出去?”他小心翼翼地碰碰我的手。

我霍然惊醒,不管怎样,也要尽一尽人事。

我用左手拉起他的手。

他的手心灼热,带着潮湿,想来是心情紧张,惊惶所致。但这些感觉也不一定是真的。

“齐震,你拉住我的手,千万不要放开!我们现在去找出路。”我的语调恢复了平稳。现在就死马权当活马医,或许能有奇迹出现。

“嗯。”他凝视着我,神色间镇定了不少。

我们两个手挽手,没入了小巷中。

并不是第一次跋涉在黑暗里,我们的步伐从杂乱慢慢协和,平稳的节奏伴随着脚步声,一下一下,印在石子路上。

夜正浓。

两旁的石墙黑魆魆的,冰冷无言地矗立着,狭窄的小巷漫长曲折,似乎……没有尽头!

“你害怕吗?”他突然问我。

“不怕。”我径直望着前方。

“我们能出去吗?”他又问。

“……也许。”我依然看着前面。

“你的脸色很差,不舒服吗?”他继续问。

“没有。”我的声音有了几丝颤抖。

“你在害怕!”他深深叹息,“你……害怕我出不去?”

我猝然停下脚步。

没有意外,他也停下了。

“别瞎想,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我的声音很坚定,但听起来却有种莫名的悲哀。

他用力地点头“嗯“了一声,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我们准备再往前走。这时,小巷里吹来一阵风,不大,但异常凛冽,像尖刀子在脸上割一样。

我缩了缩肩膀,却感到强烈的不安,包着纱布的右手刚才一直作痛,现在好似麻木一般,失去了知觉。

“看,那扇门!”他举起左手向前一指,激动地大叫。

我抬起头,前面似乎有一扇门,不过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我心里一松,有门就有希望。

“快,我们过去!”飞奔之际,我不忘紧紧抓着他的手。

近了,更近了!

那门的样子慢慢清晰,是一扇铁门,没有锁,因为锈迹斑斑,再怎样仔细看,也分辨不出本来颜色了。

我们停在门前,我凝视着门上的锈迹,一抹凄凉的苦笑在嘴角漾开。

终于还是回到起点了!

“要推门吗?”

“嗯。”

我最后紧了紧抓着他的左手,用缠着纱布的右手去推门。

门一推就开,既没有半点阻碍也没有一丝声响。我刚凝神想查看门里的情况,就见一大团黑色的东西,带着呼啸的劲风,迎面扑来。

欲避不及,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笼罩我的全身。

仿若天旋地转,雷电交轰,很难准确地形容出此时的感受,只剩下一个字:“晕”!

虽然神智渐失,但仅存的一点意识中,我依然死死地抓着身边人的手,不管去哪里,最重要的是能把他从那条巷子里救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动了动,眼前重新出现了熟悉的景物。窗、木桌、板床,还有床沿上坐着的人。那人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就像镜中的倒影一般。只是完全虚无的双眼诉说着魂魄无依的异状,那宛如行尸走肉的神情,让我毛骨悚然。仿佛是感觉到我的到来,床沿上的“我”猛地站起身,一下子扑向我。我浑身一震,立刻从无知觉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这是我家,没有小巷,没有铁门,也没有齐震!

我依然坐在床沿上。

我慢慢摊开攥紧的左手,泛白的手心里似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我又举起右手,纱布不知何时掉了,那个火焰灼痕,鲜红如血,肆意地显露着烈火般的热烈。

我安安静静、仔仔细细地看,看过左手又看右手,神态肃穆,像是要从自己的两只手上看出什么惊天的秘密,抑或是,挣扎无法决断的心意。

手腕上闪过黑色的光芒。

冰凉的珠子轻轻地贴紧皮肤。它们微微颤动,像是些撒娇打滚的孩子,拉扯着我要去某处——那里有它们喜欢的、与快乐无缘的人或事。

我依旧不愿动,心底的悲哀慢慢溢出来,铺天盖地地充斥着我所在的空间。

珠子们不乐意了,它们赌气似的扭来扭去,一阵阵寒气从手腕蜿蜒而上,不一会,蔓延至全身,寒冷直透进骨髓里。我像被冻僵了。

窗子“啪”的一声开了!

一个黄色的小纸人飞进来,用鲜艳的红色勾勒的五官和四肢,笔法拙劣潦草,无不彰显出它是主人仓促之间完成的。

它飞到我面前。圆圆的脸上,一张咧得大大的嘴,表情怪异,不知是哭是笑。

这是常青用符纸画的。我很熟悉他画人的笔法,他一直都缺乏绘画的天赋。

我注目纸人,猜测着常青想传达的意图。同时,心里暗暗抱怨:与其花时间画这四不像的纸人,不如把要说的话写上去,让我一目了然,不是更好?

纸人也睁着大得滑稽的眼睛,对着我看。

我与它大眼瞪小眼,无声地对望了好一会。

“你会说话吗?常青要我干什么?”我无奈问道。

纸人的脑袋在半空左右飘动。

但我不知道它的意思。

它晃了几下,又向窗子移去。我没动,它就停下,歪过脑袋看我,直统统的手臂做了个召唤的动作。我只好缓缓站起,走到窗前。它从洞开的窗子飞出,在空中摇头晃脑,示意我跟随。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穿好外衣,悄无声息地爬下楼梯。

一出大门,就见纸人已经等在外面。飒飒寒风中,我跟着它走向宿命的终点。

纸人的速度很快,一路上我拼命飞奔,才勉强跟上它,因此,也无暇顾及它到底把我引到了什么地方。

黑暗里,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前方露出了一片红色的微光。红光中,有三个清晰的身影面对面站着。

纸人飞过去,没入红光就不见了。

“你来了。”斜向我的是常青,他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嗯。你们已经……查到谁是缔结契约的人了?”我朝着面向我的陈仇问。

她胸有成竹地一笑:“我已经施术在灵石之上,再过一刻,灵石上就能现出缔结契约人的形象了!”

“哦。”我低下头。

“你有点不对劲!”常青突然说,“这么好的消息,你却一点也不高兴,奇怪。”

“你不舒服吗?脸色很差,是不是你的手……咦,你手上……怎么回事?”陈仇看着我手上那个凸显出来的火焰印记,惊诧地问。

“没什么,是个灼痕。”我淡淡地回答。

听到我这句话,背对着我的齐震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不胜寒冷。

陈仇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本来是很淡的黑色,今天摔破了,就变成这样子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实在没什么要紧的。”

她望了望那印记,没再追问下去,但神色有些古怪。

“这……印记像簇火焰,挺有趣的。”也许是感到气氛凝重,常青打趣道。

“嗯。”我点点头。其实,谁也不会觉得这鲜红如血的诡异印记是有趣的。

常青还想再说什么,我摆摆手:“别管这些了……灵石显示了吗?”

陈仇和常青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红光最盛处——灵石。

一缕缕如血丝般的红色,在灵石里游移。像被疾风驱散,顷刻间,灵石恢复了莹润的黑,无瑕的黑色中慢慢现出了影像。

我和齐震也凑上前,然后就听到陈仇和常青一齐惊呼:“怎么不是……这是什么地方?”

灵石上现出的是一条幽深的小巷,泛着微光的碎石小路延伸到黑暗的尽头,但没有人,一个也没有。

我飞快地瞥了一眼他冷漠的面容,默然无语。

但手心突然炽热无比,那灼痕鲜活地左右扭动,似要挣脱我的桎梏,破体而出。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问。

我只望着手心发呆。

“你有办法吗?”她转头问常青。

“试试吧!”常青不无担心地看看我,掌心在灵石上轻轻一抚,然后手指一翻,引燃了一张有朱砂符号的黄符。

符燃尽后,凝成一条红色的小蛇,它昂首吐舌,向着黑暗的一处激射而去。

我们四人默默地跟着它,从黑暗里来,往黑暗里去。在我们的背后,先是一个圆球滚过,接着一双绿光莹莹的眼睛一闪即逝,最后是一团不断变形的影子贴着墙根溜过。

红色的小蛇在一条小巷口盘旋,小巷里微微泛光的碎石小路和灵石上显示的一模一样。

“到了!”常青沉声说着,手一挥,小蛇消散在风中。

“我们进去!”陈仇毫不犹豫地率先踏上了小路。

常青紧随其后。

齐震凝视着我,似有千言万语。

我却全然漠视,神情恍惚地走过他的身旁,更像一抹游魂。

小路漫长曲折,但总有尽头,就像真相,虽然云雾遮蔽,虽然荆棘丛生,终究还是会现于眼前。

小巷的尽头是一扇门,锈迹斑斑的铁门,历尽风雨沧桑,如垂死的老人般晦暗无光,一股凄凉惨恻之意扑面而来。

“这是哪家?”常青低声问。

“这里……不像有人住!”陈仇打量着铁门,露出惊疑的神情。

“这是废园。”我苦涩地说,“孙家的废园。”

他们一齐望着我,脸上满是恍然和怜惜。

不,不是的!你们不明白,我并不是触景伤情。我的心低低地自语。

我推开铁门,刺耳的嘎嘎声划破了夜的寂静,仿佛泣血刮骨,更增凄厉。

陈仇手一甩,一盏“灯笼”迎风飘动。

整个园子里俱是黑魆魆的荒草,园子中间的几棵树已经彻底枯死,横倒在散落的石头上。角落里的野花,蔫蔫地耷拉着脑袋,像在哀悼着这逝去的繁华。

“难道,缔结契约的人会在这里?”常青疑惑地问。

“我的术没有失灵,灵石也不会有错,缔结契约的人一定在这里!”陈仇坚定地回答。

“那我们在这里找找吧!”常青点头。

“不用了,这里没有人。”我轻轻摇头,语气却如磐石般沉重,“只有我们四个!”

他们三个都抬起头盯着我。

“我没有缔结契约。”我平淡地说。

“不是你,也不会是我。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你们两个了!”常青吸了口冷气,把目光移到了陈仇和齐震的身上。

“我早说过,我没有传承,也不是我!”陈仇清冷的目光犀利地射向了最后一个人。

齐震沉默了一会,突然失笑:“你们都不是,那我就更不可能了!”

第五十四章 灵魂契约(三十)

一阵怪风呼啸而过,如夜枭嗥啼,声声刺耳。www.65txt.com

无人回应他。

我们各怀心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我径直走到园子里散落的一块大石头旁。石头上有一层薄灰,在“灯笼”的光亮下,似腾起的轻雾,朦胧不清。

“陈仇,我有一个疑问,你现在能回答我吗?”我抚去了石上的灰尘,慢慢坐下。

“好,你问吧。”她凝注着我的眼睛。

“你施术在灵石上,灵石上应该可以现出缔结契约的人,为什么我们看不到?”

“嗯,一般情况下,应该看到。”她叹了口气,“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

“什么情况特殊?”常青插嘴问。

“金蚕影!”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我们都是一凛。

“我们饕餮族历代得到传承地巫师。都是禀性十分纯良。勇于奉献和牺牲地人。”她地语气且敬且悲。“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就是。唯有这样才能压制住饕餮神兽先天地贪婪。使灵石福泽我们全族人。”

“可是。大约几个世纪前。我们族地一任巫师在接替传承时出了意外!”她地神情变得十分沉重。

“什么意外?”我、常青和齐震齐声追问。

“我以前说过。我们家世代出巫师。他。他是我家历代传人中天分最高地。十四岁就能运用灵石地力量了。所以十五岁他就准备接替传承。在传承地前一天晚上。他却见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地人。那是——他地兄弟!他地兄弟。一出生就被送走。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她地嘴角泛起苦涩。“第二天。传承仪式照常进行。但在最后一步缔结契约时。他突然出手。将前任巫师和族长杀死!”

“啊!”我和常青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缔结契约不是需要两具尸体吗?”齐震冷冷地说。

“不!缔结灵魂契约需要两具自然死亡的尸体,是绝不能用横死的尸体的!更不要说随便杀人了!”陈仇的神情肃穆,“我们虽然信奉饕餮,但并不是邪教,族里每任巫师在传承前,都会去找两个刚刚寿终正寝的老人,得到他们子女的同意后,把他们的尸体用巫术保存起来,留待传承时缔结契约之用。”

“既然是这样,他怎么会那样做呢?难道,他突然失忆,忘记了缔结契约的正确方法?还是他根本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天性纯良的人?”齐震不冷不热地反问,语意尖锐无比。

陈仇面色苍白却没反驳,继续叙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傻了!因为……前任巫师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会这样做,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他突然中邪,要么是他根本不是他!”

“嗯,他是那个……那个他的兄弟!”常青脱口而出,旋即,又连连摇头,“也不对呀!他的兄弟也不应该杀自己的父亲啊!”

我隐约猜到了几分,心中冰冷,眼中更增凄凉。

“你猜对了!传承仪式上出现的是他的……兄弟!”陈仇深深叹息,“他的兄弟就是一个意外!”

“什么意思?”

“因为灵魂契约的关系,我们家世代子息单薄,如果一代中有了两个或者更多的孩子,那么无论是传承的巫师,还是他的兄弟姐妹,都会……寿命很短。所以,到后来,几乎就维持单传了。但是,他和他的兄弟是一同降生的……”

“双胞胎孪生兄弟?”

“不是!他们两个同时降生,分不出先后。因为他们肩背相连,是连体兄弟。”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我们族认为,双生兄弟已经是不祥,连体的就更是大大的不祥,因为他们共用同一个灵魂,一分为二后,一个必是至真至善,另一个则是至恶至凶。本来是要杀死一个,留一个的。但因为找不出区别,所以当时的族长和巫师决定,让灵石挑选一个孩子,而另一个就送走。”

“送到哪里?”我接口问道。

“……那时不知道。因为是送给了路过我们族村子的一个药材贩子,那人天南海北地奔波,居无定所。不过,传承仪式之后,我们才知道,因为想收购一种稀少的药草,那个药材贩子带着孩子一年后到了闽南的一个偏僻小村子。不过,他在那里却莫名染上了时疫,死了。那个留下的孩子,我们姑且称他是“哥哥”,而送走的那个,我们姑且用“弟弟”来称呼他。药材贩子一死,弟弟就被那个村子里的一个年老的蛊术师收养。他与他的哥哥一样,从小就显露出极高的天分,十几岁就蛊术有成了。他从收养自己的蛊术师口中偶然知道了身世,便起了取而代之的歹心。也许真的是注定的,留下的哥哥天性纯良,送走的弟弟禀性恶毒,两人面貌相同,却是善恶殊途。

传承前的那天晚上,他偷偷潜入了房间。两兄弟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面,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就像镜中的影子一般。哥哥惊愕万分,弟弟便趁机施蛊。于是,就有了第二天的鱼目混珠和杀父弑师。”

“那么,是他缔结了灵魂契约?”常青惊问。

“嗯。他从哥哥的记忆里得知了缔结契约的方法,结合自身的蛊术,残忍地杀了族长和父亲,强行缔结了契约!”她的语音低沉。

“然后怎么样?金蚕影就出现了?”齐震带着嘲讽的语气问。

“不是!他虽然缔结了契约,但因为用的方法似是而非,所以灵石迟迟不肯受他控制。正在这时,他的哥哥终于赶来了。他一看情况危急,来不及思索,也马上施术缔结契约!”

“两个都缔结契约?”我和常青诧异不已。

“对!灵石同时与两个人缔结了契约!其实应该说,是同时与两个拥有同一灵魂的善恶两半缔结了契约!”

“这……”我的面色也变得苍白。

“灵石因同时有这善恶分明、决不妥协的两个主人而无所适从,最后便一分为二,裂成了母石和子石!”陈仇苦笑,“哥哥留住了母石,弟弟抢走了子石。哥哥悲愤莫名,他本是我族天分最高的巫师,却因为一时不慎,中了自己亲弟弟的蛊术,以至于连累族长和父亲惨死、灵石分裂,从此我族巫师的力量也将大不如前。所以,他在弟弟抢走子石之时,全力施为,在子石上施了‘灭绝术’。”

“灭绝术?用巫术杀他弟弟?”常青问。

“嗯,他原是想彻底解决这件事,将弟弟的躯体和灵魂一齐消灭。”陈仇又叹息,神情苦涩之极,“可惜,老天总是不从人愿!福无双至,祸却不单行。他万没料到,自己的巫术反而成就了那歹毒无比的‘金蚕影’!”

“怎么……”

“弟弟见哥哥施了术,处心积虑抢来的子石不能用,心里恨极,干脆也倾尽全力,在子石上放了蛊。如此一来,巫蛊合一,又借了灵魂契约的力量,阴错阳差炼就了‘金蚕影’。”

我和常青对望了一眼,想不到那歹毒玩意儿居然是这样成的。我不期然想起了云腾蛟的话,心情十分沉重,就“金蚕影”而言,善恶在这里竟然起了同样的作用,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啊!

“那后来怎么样呢?”一直静静听着的齐震问。

“后来就是——一连串的死亡。”她幽幽地说,“哥哥的巫术厉害无比,母石又是力量的源泉,弟弟虽然有金蚕影,也难撄其锋。他就用来对付其他人,族里死了许多人。”

“由于操纵金蚕影不必留在附近,那弟弟便总是躲在隐秘处偷施暗算,每天都有族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哥哥终于下了决心,不惜代价也要铲除弟弟。”她的声音坚毅起来,“我族巫术中,有一种威力巨大的法术,可以利用相同的血缘来施法,破坏灵魂契约,从而消灭金蚕影。不过,这种法术既借血缘为媒介,便是两伤之术。破坏了契约,金蚕影是消灭了,但是同时,两兄弟也都受到了灵石的反噬!”

“他们变成了什么?”我失声问。

他们三人都神色怪异地望着我,我只好报以苦笑。

“他们都一下子苍老得很可怕。”陈仇简单的一言带过,“哥哥消灭了金蚕影,弟弟带着子石逃回了闽南。”

原来母石、子石是这样分别藏在两处的。我暗暗摇头。

“那子石一直没有追回来吗?”常青问。

“不是。一百多年后,后三任巫师才从闽南把子石夺了回来。”她平静地说,“不过,子石上已经飘浮着无数枉死者的灵魂,又被蛊术师炼过,再难压下饕餮神兽的贪婪本性,所以,此后继任的巫师,谁也不敢再冒险使用,只得将它深藏起来。”

“……六十年前,是不是也发生了同样的意外?”我叹息。今晚我叹息的次数比以往十多年叹息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嗯。那一次情况更严重!我曾祖母的巫术远不如她的先祖,那抢夺灵石的……人突然暗算她,她竟先遭了反噬,不但苍老,还变得又老又丑……”

“哦,怪不得我看见你曾祖母长得……呃,那个……那么奇怪了!”我恍然,“那个女人应该是你曾祖母的姐妹啊!”

“嗯。她是我曾祖母的……孪生妹妹!”她似乎很不情愿承认这种关系。

“你也会这个法术?”齐震突然问了个与当前话题不相关的问题。

“……我?我又不是巫师,怎么会这个法术?”她双目中波涛汹涌,复杂之极。

“什么法术?”常青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破坏契约,消灭金蚕影的法术。”我替她回答。

“这样可就……不妙了!”齐震的嘴里在说着不妙,可是,眼中寒光闪烁,原本傻兮兮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混合着嘲讽和仇恨的冷笑。

“齐震你……你怎么了?”常青注意到他的异常表情,倒吸了一口冷气问。

“他早就不是齐震了!”我低低地说。

陈仇闻声向我望来,眼中不知是悲哀还是感慨。我默默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不是齐震?……那他是谁?”常青惊疑不定,不住地打量着他。

“他是……”我猛一抬头,眼前是我心心念念、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那双大眼睛,明亮、真挚、泛着温柔,一如当年地凝望着我。我心里一酸,喉头像哽着一个大硬块,后面的话便再说不出了。

“我是谁?”他喃喃重复,神情变得痛楚,似在回忆。

“你是谁?”陈仇面色惨白,好像要竭力挽救什么。

“你们此刻不正站在我家的园子里吗?还要问我是谁?”他扯动嘴角,用淡漠的语气回答道。

“你就是那个骷髅!”常青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个称呼实在不应该用,更会挑起他往日的惨痛记忆。

“骷髅……”他的目光变得凶戾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不错,我就是这废园里苟活的……骷髅!”

“不是!……你不是骷髅!……这一切都过去了……”我连连摇头,急切地大声叫起,哽咽的声音却令人心酸。

“没用了!……宿命的轨迹早已注定,无可改变!”陈仇仰天苦苦一笑,然后将身子一挺,冷冷对他说,“既然这样,那就让我们走到尽头吧!”她手一挥,“灯笼”隐没,一大团银光无声地在她肩头滚动着,不断地变大,光芒烁目。

“哼!走到尽头的只是你!”他的眉毛微微一蹙,一股熟悉的、带着黑暗气息、令人肝胆俱裂的强大杀气突兀地席卷而来。

“金蚕影!”常青惊惶失措地指天大叫。

我抬头,白光摇曳的废园上空,一抹傲慢的金色虚影徐徐现身了。

周围的一切连同我们迅速褪色。

苍白的脸,灰暗的衣服,甚至连地上姹紫嫣红的野花也变成了一片灰色。

只有他,什么也没变!

我怔怔地望着他,神色凄然。是的,两天前就是从这一点上,我才终于肯定他不是齐震而是……孙安宁!

但我始终不敢相信,他会是这“金蚕影”的主人!丁仲衡、叶晓芸、王凯、舒芳芳还有法医、那些警察……这么多无辜的人无声无息地死在金蚕影下,凶手竟然是他?!

为什么?记忆中那有着俊美的容颜、温柔的眼神、真挚善良的他怎么会变成了冷血残酷的凶手?变成了她宿命里的死敌?

“慢一点!”常青挡在陈仇前面,朝着他大叫道,“齐震呢?如果你不是齐震,那他在哪里?”他的面色铁青,脊背僵硬,既有恐惧又难掩愤怒。

“他?他就在这里。”幽深的黑眸没有一点涟漪,他淡淡地回答。

常青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这里还有人吗?”

他的眉毛一扬:“呵呵!在金蚕影下,你居然还有闲心来管别人,倒不愧为学道之人。”

“你……就是在消灭魍魉的时候,缔结了契约?”我向他走近一步问。

他微微颔首:“对。那时,你已经感觉到了灵石的异常,我只能强行缔结契约。”

“可是,那时他……齐震还在,你没有……躯体,怎么缔结?”我的声音干巴巴的。

“我进了他的身体,控制了他的灵魂,所以严格来说,应该是我和他同时缔结了契约!”他微笑,语气颇温和。

那抹金色似乎很无聊地闪了闪。

“什么?那齐震的灵魂不是还留在灵石上?”常青问。

“错了!他的灵魂就在这里,可惜你们看不到!”他微带揶揄回答。

我的身子不停发抖。

是了!我在废园所在的这条巷子里不止一次地见过齐震,原来……都是他的魂魄!

可为什么单单只有我能见到呢?

手腕上一阵冰凉。

幽黑的珠串旋转着传递存在的信息。

我恍然。

我的三魂经常附在裂魂珠上,那见到齐震的一定是我的魂魄。

“那么,你的灵魂呢?为什么也不在灵石上?”陈仇轻抚右手断指,神色古怪地注视着他,。

“哼!你不会知道原因的!”他双眉一拧,杀意陡生。

金蚕影晃动了一下。

常青手中飞出一把符,符在空中化成了一柄金黄色的宝剑,呼啸着迎向金蚕影。

第五十五章 灵魂契约(三十一)

这是一柄挟着风雷之声,剑身凸显咒文的宝剑!

虽然它是符纸所化,但剑刃锋利,矫若蛟龙,剑身的咒文红光隐隐,宝相庄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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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常青,左手紧紧捏着裤子口袋,面色凝重之极,掐着诀的右手在微微发抖。

也许是轻视,抑或是自信,那抹金色并无反应。

剑以破竹之势直直地劈进金色中。

毫无阻滞地,金色被一劈为二。

我的心却猛地一跳!

那把剑停在半空,剑身红光大盛。俄顷,一声震裂人耳膜的脆响撕破了夜空的沉寂,红光随风四散,无数支离破碎的咒文飞溅而出!

常青的脸上随之泛起一大片让人心惊不已的赤红,像喝醉了酒似的,身子不住摇晃。

我低呼一声,疾步奔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

“你扶常青到石头那边去!”陈仇的声音低沉但斩钉截铁。

我略一迟疑。回头望去。只见她清冷地双眼中满是沉痛之色。

“他……你……”我心绪纷乱。竟不知道该如何措词。

“去吧!”她对上我地眼。里面有几丝罕见地温柔。“既然是注定地。无论怎样都会发生!……别犹豫了。你扶常青……走远一点!让我们来解决这个拖了太长时间地问题吧!”

“是啊!始终这也是我们地宿命!”他也转向我。“还记得我说过地话吗?……这一切自有定数。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地!……到旁边等我。不管结局如何。我一定会实现我地诺言地!”

他们地语气是那样镇定从容。望着我地表情是那样温柔可亲。仿佛他们之间只是要进行一场无关痛痒地辩论赛一样。

我猝然扭过头。扶着常青跌跌撞撞地走向枯树旁地大石头。眼前地事物都被奔涌出来地泪水模糊了。心里痛得太厉害。以至于什么也说不出。

“别哭!……先看着,等一会也许……用得上你!”靠着我的常青低低对我说。

“你怎么样?……我、我还有什么用?”我抽噎着低声问。

“我没事。不过,我是没用了……五雷剑被破,我没一命呜呼已经是叨天之幸了!”常青苦笑,“你别慌!你既然与灵石结缘,他们……他们之间的生死转机也许就在你身上!”

我凄然摇头。

转机?他们之中,无论谁生谁死,对我而言,都是无法抉择的两难。

现在恐怕要等待奇迹了!我绝望地想。

废园的中央,金色虚影和银色光团冷冷对峙着。同样是没有形状,介乎于实体与灵体之间的东西;同样散发着冻结一切生机的绝寒。四周的空气压抑到窒息,黑暗里死神在狞笑!

我失神地站在石头旁,手脚僵硬,身子麻木,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似有无数金星在乱舞。

“表妹,表妹!”有人轻轻摇着我,“无恙否?是否要送你去看大夫?”

这半文不白的调侃语气,不必猜也知道来的是谁。

我漠然望了他一眼。

此刻,又有什么样的大夫能治好裂成两半的心?

“呵呵,表妹,别太担心!世事变化莫测,焉知山重水复之时,不会柳暗花明呢?”他瞥了瞥园中对峙的两个人,又露出了那种自以为风度翩翩、其实很欠扁的笑容。

我却连翻白眼的心情也没有了。

“表妹,要不让我破例来帮你一把?”他笑得很温柔,微露出雪白的牙齿,却让人看着心里发寒。

“你……有什么办法?”常青靠着大石头问。

“呵呵,很简单,只需表妹你告诉我,你心里希望谁赢?”他的笑容更灿烂了。

这下,我和常青都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废话!

如果我已经有了抉择,现在还会像木头呆瓜一样傻站在这里?

“咳咳,表妹,你的脸……简直是一千个苦瓜烂成水——苦到家了!难道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你也不会做?”他用怜悯的、近乎看白痴的眼光望着我。

“简单?也许吧!我希望……谁也别赢!”我木然回答。

“呃?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他夸张地睁大眼睛,“想不到,表妹你真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当机立断、防患未然啊!”

我几乎要吐血!

这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殊”!

“如果……我们希望……陈仇赢,你有什么办法?”常青艰难地问。

“哦,要她赢,很简单。喏,只要表妹把灵石解下来,狠狠摔在地上,摔碎就行了!”他微笑。

“什么?摔碎?”我和常青面面相觑。

这样就行?那灵石不就毁了?

“呃,这样灵石就毁了!不妥!”他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或者,表妹你跳过去,凑到她耳边说‘用两伤术’!”

云腾蛟的声音并不大,但园子中间的两人却同时转过头来。

目光如刀!

不同的是,她的眼中闪过的是疑惑;而他的目光凌厉中却隐隐带着几丝不安。

“两伤术?……他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也能用?”常青支起虚弱的身体,习惯性地狠揪了一把头发,有些困惑地说,“更何况,她……她不是不会这法术吗?”

他的话音刚落,两人霍地回过头去,对视片刻之后,空气中突然充满了凄厉的杀机。

她轻抚自己的断指,瞥了一眼空中的金色,神情从疑惑慢慢变成了恍然,又透出怪异的苦涩来。

“那是你的元神?你炼化了……她的灵魂?”

“你很聪明!”

他冷冷一笑,冰冷狠绝的目光移注在她的断指上。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金色虚影蓦地涨大了无数倍,像一只变形的巨掌。

银色光团猛一滚动,如一大簇绚丽的烈焰,光芒灿烂夺目。

金银两色纠缠在一处,无声无息地,相互猛(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烈地撕扯、吞噬,但时间极短,刹那间,泾渭分明地各自后退。

银光开始明灭不定,似乎在喘息。

“糟了!”常青低低地叫。

我不知所措地去看陈仇。

正好撞上她绝望的眼,那里交织着痛楚和悲愤。她缓缓地举起右手,注目断指,神情渐渐坚毅。

两伤术!

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三个字在跳跃,像可怕的咒语,鲜血淋漓地布满整个空间。

“不……”我大叫,试图阻止。

她微微一笑,似在安慰我。

然后,我就看见,她的嘴唇上下翕动,模糊的音节连绵不绝地传出,她的断指处发出淡淡的黑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向外挤……

再没有时间拦阻,我和常青只能怔怔地看着,既惊诧又悲痛。她的右手拇指本只有极短的一小截,此时竟然缓缓长全了。可是长出的“手指”全不是正常肌肤的那种淡粉颜色,而是一种幽黑闪光的诡异之色。

“咦?她的实力不错呀!这两伤之术用得如此纯熟,实在一点也不比他们饕餮族巫师逊色!”云腾蛟故作惊讶地眨着眼睛说。

说话间,她一口咬破了那新长出的“拇指”,指端涌出一大滴黑血。黑血离开指端,却不掉落下去,反而浮在半空。

“你想清楚了?”他冷冷地盯着她,目光似讽似恨,“你若用它,我们两个……哼哼!谁也逃不过!”

“只要能消灭金蚕影!”她平静地回答。

“……也罢,那就让老天爷来决定我们的生死吧!”他居然也平静下来,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泪光中,浮在半空的那滴黑血一下子化开了。一只顶生羊角、目发红光、嘴巴上系着纯黑丝线的白玉饕餮在淡开的黑血里,徐徐变大。还是那么贪婪,还是那么狰狞,那愈来愈鲜活的饕餮,正极为狠毒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硕大的红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暴戾之色。

“饕餮!”云腾蛟的声音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那是当年在徐岚家被陈仇收走的显身饕餮!

“她要干什么?”常青焦灼地问。

我没有理会。

她正用左手往饕餮嘴边一引,纯黑丝线猛地收紧,饕餮不甘不愿地竖起巨大的头颅,她的眼里射出决绝的目光,再度举起右手,拍在饕餮的头顶中央。

一声怒吼,天地为之震颤!

饕餮张开如无底洞一般的嘴巴,仰天而啸,纯黑丝线闪闪发光,似乎化成了无形的光线,镶嵌在它的嘴上。

他的双眼骤然暴涨出森冷的寒光,空中的金色虚影仿佛愤怒了,挟着死亡的气息全力扑向了饕餮!

空气中突然有无形的波纹在荡漾。

那抹金色一点一点地接近饕餮,在我们视线里慢慢放大的影像,似一大片密密麻麻、扭在一起的怪虫子。而陈仇肩上的银色光团也在慢慢扩大,像无数游曳的眼睛在眨动。

饕餮居然缓缓阖上了血盆巨口,傲慢而恶毒的狞笑。

所有的速度似乎都受到了阻滞。

我们惊惶无助地注视着空中,金色愈来愈大,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以摧毁一切的气势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沉重得像要碾碎心脏,扼断呼吸。

快,本是我们承受不住的变化;可是现在,慢,却更是一种凌迟我们感受的利刃!

金色依旧在一点点地接近饕餮,像蔓延翻滚的岩浆,烫过我们的胸口,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

金色下,那双寒光凛然的黑眸,倔强地流转着绝不反顾的意志。既然无法选择,唯有执着到底!

我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脖子上挂着的灵石,它在呜呜低鸣,一缕缕殷红的血丝盘旋在黑色的石里。常青整个人倚坐在石头上,汗水滚滚而下,沿着泛红的脸颊滴落,双眼迷蒙,神采似沙漏般消逝。

只有陈仇,安静地站在原地,专心地念着低沉的音节,看起来就如一个虔诚念经的佛教徒。

可这一切终究是留不住的浮光掠影!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四分五裂。

我的手,感受到灵石发出了一声令人心碎的呜咽!

那抹金色的影子,那个有着死神一般可怖气息的怪物,就这样不见了!在它已堪堪碰到饕餮时,消散在虚空中!

还来不及有模糊的喜悦,我手中的灵石蓦地挣脱了红线的牵绊,飞起,正对着踉跄的他。

一缕缕鲜血似丝线般从灵石里源源不断地抽出,横一条,竖一条,密密织就了一张网。

他稳住身体,抬头望着那张网。那是灵魂织就的网,一张契约的网。

没有风,网却轻轻地荡了荡。然后,无声地断裂。断开破碎的血丝扑上了他的身体。

仿佛,他身体的筋脉也与之一起断裂了,他痛苦地蜷起身子,面目随之模糊,加上沾在身上的血丝,他便像破碎的木偶,看上去凄惨无比。

“你怎么样?……”我的声音嘶哑,透出绝望。

他委顿在地上,没有回答。

我小心地扶起他,触手湿腻,那些血丝虽然沾在衣服上,但依然丝丝缕缕地附在表面,并未渗入衣服里。

“……班长。”他的声音轻如微风。

熟悉的称呼让我心里一酸。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脸,幽黑的双眸深邃无比,嘴边是熟悉而温柔的笑容。

这也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以本来面目、正常的身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嗯,孙……孙安宁。”我忍住眼泪,拼命微笑。

“对不起!我本来想……想实现我的诺言。不过现在看来,”他顿了顿,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我,半晌才轻轻地说,“恐怕是不行了!”

我不由得点头,旋即摇头:“别说泄气话!我……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一起去上学的!”

他微笑:“我想和你一起上学……记得那时,你总拿我的笔记来抄,还老和我争论数学题目的对错……”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终于不可闻。

我怔怔地望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连思维都像被我抛弃了。

灵石在我和他的头顶慢慢盘旋。

须臾,一条淡淡的、细小的影子从他的身体里飘出,飞进了灵石中。

他已经阖上了眼睛,清晰的面目又模糊了。

我却只是呆站着,仿佛丢了魂魄。

“唉!逝者已矣,生者何堪?”云腾蛟轻轻拍了拍我,意味深长地说,“表妹,节哀顺变吧!”

他特意拖长加重的最后几个字惊醒了我。

不管怎么样伤心,失去的再也追不回来!

但是,活着的却不能不顾。

“陈仇,齐震的魂魄能……找到吗?”我木然问。

“让我……试试。”陈仇低低回答,她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她把手一挥,灵石停在她面前。银色光团倏地铺开,密密的光点闪烁游曳,在废园的空间里搜寻着。

“搜魂不是灵石的专长吗?为什么弃而不用呢?”云腾蛟提醒她。

她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看我。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似乎成了行尸走肉。

她轻叹一声,手一伸,握住了灵石。

与此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有好几道贪婪的光芒射过来。

我忙转头四顾。

她似乎轻声念了一句什么,灵石突然冒出一团红光来。红光在半空绕了一圈,停在了饕餮的旁边。

第五十六章 灵魂契约(三十二)

那丑八怪懒洋洋地甩了甩头,铜铃般的巨眼斜睨着红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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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震的魂魄怎么会在那里?

我皱起眉头。

陈仇盯着饕餮,神色很古怪。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常青问。

陈仇摇摇头。

她用新长出的黑色拇指轻抚灵石,红光在饕餮左右晃动着,似乎很焦灼,但不得要领。

“找不到?”我走近陈仇。

“不是。”她迟疑了一下,“……无法显身。常青,你能用符帮一把吗?”

常青无奈苦笑:“不成了……我这几天都用不了符!”

她看着灵石,又看了看饕餮,现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怎么?”我问。

“如果。我不能让齐震地魂魄归位。你会恨我吗?”她神情古怪。

“不会。”我语调平平。望着她地眼里仅剩下疲惫。仿佛喜怒哀乐已被人抽走。“因为我们只是在……尽人事。”

她眼里流露出悲哀:“那么之前地他呢?”

我不回答。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任何解释、劝慰、悔恨甚至痛苦。都太过苍白无力。我也没有力气去怨恨什么。因为每个人都身不由己。站在他们任何一个地立场上。都找不到责怪自己地理由。

她似能看穿我内心的想法,轻轻叹息:“我不是后悔,因为有的事情是必须做的。但是,让你……伤心,我非常……非常对不起……”

最后一句话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她的眼里泛起了大片的水雾。

我垂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今天的泪水已经流得太多,我的双眼酸涩刺痛得几乎睁不开,再也流不出一滴来。

可怕的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一直作壁上观的云腾蛟突然向我扑来。我惊愕万分地瞪着他,很难想象,前一刻还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突然变成了骆头、蛇脖、鹿角、龟眼、虎掌,鹰爪,牛耳,长身带鱼鳞的东西。

这不是神话传说中的龙吗?

对付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需要动用这样的神兽吗?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来不及有任何举动,我就听到耳边“呼”的一声,整个人处于一种飘浮、恍惚的状态。

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高坐在园子一角的大石头上,手腕上一串冰凉的黑珠子闪闪发光。半空中两个“怪物”正大眼瞪着小眼,一个甩着长满鳞片的蛇尾巴,一个晃着生着羊角的怪狼头,旁边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整个一“魔兽争霸”。

原来他不是要对付我。

不容我庆幸,陈仇突兀地骇叫了一声,满面惊慌之色。

我身子一歪,从大石头上摔了下来。

从我认识陈仇到现在,印象里,她一直是镇定冷静的,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惊慌失措。

可她确实很惊慌,握着灵石的右手在不停发抖。

旋即,我发现不是她在发抖,而是灵石,灵石在不停地颤动!一团团红光在灵石里急速游走,就像一波一波的海浪涌动冲击着礁石。

怎么回事?

我张嘴欲问,却见一滴一滴的鲜红从灵石上滴下,分外醒目。

血?灵石怎么会流血?

“小心!”陈仇竟然转头朝我大叫。我终于看清,那些鲜血是从她的右手上滴下的。

与此同时,灵石疯了一样向我飞来。我张着嘴,不知所措地杵在石头旁边。

滚烫的灵石飞到我的手边,我不觉伸手托住它。

然后,仿佛是苍蝇发现了有缝的鸡蛋,所有的东西,包括两个怪物、一道绿光、一个圆球和一条黑影全都扑了上来。

眼前各色光影缭乱,沙走草飞、碎石如雨,夹杂着瘆人的嗥叫和狂啸,上帝啊!世界末日了吗?

托在我手上的灵石突然静止不动了。

我的眼睛居然透过这纷扰混乱的景象看到了陈仇,她正孤零零地站在一大丛野花旁,容比花娇,一向清冷的双眸中满是……温柔,美丽得让人感到凄凉。

她微微仰起头,朝我一笑,身影逐渐淡去。

心悸,如利刃划过的痛楚,我心慌意乱地皱紧眉头。

眼前依旧是一片末世的景象,但因为它们忙着互相搏杀,被围在中间的我暂时反而是安全的。

并看不见常青,也看不见陈仇。

在这些形貌各异、各具神通的怪物面前,人类还是太渺小了!

可刚才……

电光石火间,想起旧楼火起的那日,我的心里也曾有过同样的慌乱和恐惧。那是一种超出了意识的预知能力,像是我的本能!

我看着手上的灵石叹了口气。

安安静静的灵石流下了鲜红的眼泪!

天哪!我瞪圆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盯着它。它像一个悲恸欲绝的人,哭不出声来,唯有血泪横流!

难道是我的血?

可我略一扫视,就知道自己双手完好,连一个小口子也找不出!

不是我的血,那会不会是……她的血?

我踮起脚,伸长脖子,想要越过乱七八糟的障碍去看陈仇。

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一道道简直可以把人千刀万剐的寒光死死地盯着我!

饶是我胆大皮厚,也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手上的灵石变成了无数块。正确的说,应该是碎裂成了许多小块。

我不自禁地发着抖,但托着灵石的手却纹丝不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却本能地觉得不能让它掉落在地上。

“灵石……碎了!”一个陌生的、古怪的声音响起。

带着几分战栗,几分苦涩,更多的竟然是终于解脱苦海般的欣喜若狂!

我把头转向云腾蛟,因为声音是从他那里发出的。

迎着我惊惧的目光,他潇洒地耸了耸肩,微笑着说:“不是我。”

这声音不对,不是他!其余的异类都不远不近地围着我,一言不发,似有忌惮。

我把眼睛移到紧邻他的另一个人身上。

这是一个陌生的少年,看上去比云腾蛟稍大两岁,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白裤子,柳叶眉、瓜子脸,一双阴柔的桃花眼,如果不是一头桀骜不驯的如刺猬般的短发和冷硬的表情,简直会让人以为他是一个美少女。

说话的是他?他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啊!天哪!你、你、你们是、是……云……那个……饕……”我猛然醒悟,舌头像打了一千个结一样,结巴得不成样子。

“表妹,怎么了?这么吃惊?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我们的快速换装呢!”云腾蛟略带揶揄。

我没有理会,因为我有一个更可怕的想法。

我狠咬了下嘴唇问:“为什么灵石碎了……它就变**了?”

“女人,真是一种口是心非又麻烦的动物!你明明已经猜到原因了,却不肯相信,非要我挑明吗?”阴鸷少年厌恶地扬起了他好看的眉毛。

我的身体抖得厉害。

我的手也开始颤抖,再也不能维持勉强的镇定。

“因为他就是饕餮!”云腾蛟似有不忍,温言解释,“是上古神兽之一。有一日,呃,受伤被灵石偶然困住,一个巫师恰巧经过,把他捡了回去。这个巫师所在的部族村落受到了山洪的威胁,想借助他的力量,就施术与他缔结了契约。”

“我福泽他的部族,他将灵魂献祭给我!这就是灵魂契约的由来。”少年,哦不,饕餮傲慢地说。

“那为什么你也要千方百计地抢夺灵石?”常青慢慢走过来问。

他又扬了扬眉毛,冷笑:“哼!我喜欢,我愿意,不行啊?”

听到这近乎无赖的回答,常青愣住了。

我死死盯着他。

如果目光能够穿透身体,大概他的身体已经被我射成了筛子了。

他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我,桃花眼里满是轻蔑。

“到了这时候,你就把实话告诉她吧!好歹,她也算是你的……半个恩人啊!”云腾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我警告你,别把这种又蠢又笨、长得又丑的女人说得跟我好像有什么关系一样!”饕餮朝云腾蛟投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你……本性贪婪之极,虽然能吞噬他们历代巫师的灵魂,但一定还是不满足的,也不甘心被灵石困住,被别人控制,所以……”我的声音木然,但眼里却燃起了怒火。

“不错!我很早就计划好,要灭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巫师一族,还有这块困了我几千年的石头!”他得意地一笑,“我慢慢蚕食这块灵石的力量,不断蛊惑贪婪的人心,今天终于……心想事成!”

常青我和对望了一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陈仇呢?”我突然发觉园子里没有了她的踪影,连银色光团也不见了。

她会去哪?难道是……

冷汗涔涔而下。

“刚才还在的!”常青也骤然失色。

“……是灵石碎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

我霍然直视云腾蛟:“她人呢?”

“呵呵!向我要人,好像弄错对象了吧!”他好脾气地摇摇头。

我勉强按捺住怒火,转头问饕餮:“灵石碎了,你也已经……出来了!那陈仇呢?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饕餮鄙夷地瞥了我一眼:“真是蠢!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明白?我要灭了他们巫师一族!这块石头一碎,他们族的巫师传承才算真正断绝了!”

“断绝了又怎么样?”

“怎么样?哼,当然是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巫师……还有传人!”

“你的意思是……她……她死了?”

“反正,灵石也不是我弄碎的!”他突然笑了,眼角、嘴边居然都是幸灾乐祸的恶毒笑容,“说起来,你的功劳真不小。没有你,这园子里的活骷髅怎么会炼出金蚕影?没有你,早已分裂的母石和子石怎么会合二为一?没有你,他们族最后一个巫师传人又怎么会用两伤术毁了灵魂契约”?

“哦,你还不知道,毁了灵魂契约,不论胜败,施术的人马上会死!”

“你……骗人!”

“哼!灵石如果完好,也许还能苟延残喘些日子!”

可是,灵石碎了!

我狠狠咬着嘴唇,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剧痛,浑没感觉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滴落。

“云……云腾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的声音发颤,几乎是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

“不必客气,表妹,你说吧。”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看了看手中碎裂的灵石,说:“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她……哪怕是灵魂也好?”

饕餮轻蔑地嗤笑了一声。

云腾蛟沉吟了一下,似在斟酌字句:“办法不是完全没有,但是……我无能为力。”

“什么办法?”

“让灵石完好如初!”

我低下头认真思忖,灵石碎成这样,用什么东西能把它粘好?就算有耐心一小块一小块地粘上去,“完好如初”的可能性又能有几分呢?

我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着。

仿佛洞悉了我的心思,饕餮连连冷笑,斜睨着我就像是看着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咳咳!表妹,既然我都没有能力让灵石完好如初,你就不必再白费精神地想了。死生由命,强求不得的!”云腾蛟轻叹一声,温和地劝慰道。

我的脸上一片漠然,只是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表妹,灵石已经破碎,再没有原来的作用了。不如,就把它送给我吧!”云腾蛟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我的神情变化。

我心中一动。

因为我发现,不管是饕餮、云腾蛟,还是围在我四周的那些一直敛声屏息的异类,或深或浅都流露出一种跃跃欲试的……贪婪气息!

原来如此!

我的心本已被悲恸和愧疚焦灼得千疮百孔,此时不吝于再插上一把刀。

我环视四周,神情木然,心里却暗暗冷笑,绝不会如了它们的愿的!

“唉……好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了!”我叹了口气,装作心灰意冷的样子,把灵石伸向云腾蛟,声音渐低,“不如就……彻底毁了它吧!”

毫无预兆的,我猛地将手中的灵石碎块狠狠地砸在旁边坚硬无比的花岗石上!

这一砸,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结果可想而知。

耳边一声怒吼!是饕餮,它被气得又露出本相,红光一闪,一张硕大无朋的嘴巴朝我当头压来。

我懒得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

云腾蛟也露了本相,不同的是,它在半空飞速盘旋,从嘴里吐出一个半透明的水团,莹润剔透,宛似水晶。

这水团波光莹莹,光芒十分柔和,一下子就罩住了我和粉碎的灵石。

饕餮的大嘴被水团一阻,无法压到我,又发出一声怒吼,带着颇多威胁的意味!

云腾蛟似不理会,五爪在虚空轻轻一吸,水团里散落在花岗石旁的灵石碎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收拢,缓缓升起。

我注视着升起的灵石,思绪如潮,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然痴了。

眼看它越升越高,越来越接近云腾蛟。

一个尖细的声音钻进我的耳中:“你就这样看着灵石落进渔翁得利的他手中?”

我一凛,不及细想,举起右手重重拍向灵石。尚未碰到,我的手心居然飞出一大簇金色的火焰,犀利地击碎了已合拢的灵石。

火焰的余势未衰,又勇猛地一头撞进了晶莹剔透的水团里。

半空中的云腾蛟诧异地“噫”了一声。

我也吓了一跳。

火焰似钻头一般穿过水团,拉长的样子就像一条灵活的小金蛇。

水火不容,它们本是相生相克的。火焰撕开水团的同时,自己也缩小了一圈。

我并不知怎样收回那火焰,只得在一边发愣。

围着我的那些翘首以待的异类,等的却就是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光影飞掠,妖魅的气息空前高涨。

我略略侧头,正好把它们各显神通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一马当先的是那道绿光,它飞速地擦过缺口,伸出的一小团果冻样的东西裹住了一小块灵石,速度不减地没入夜空。

紧随其后的是那个圆球,它像炮弹一样射过来,扑到缺口时猛地一滚,裂开一个大洞,一小块灵石落进了洞里。

这时,饕餮低下头一甩,顶上的羊角卡住了它。

圆球倏忽扭曲成了麻花的样子,哧溜一声钻入了泥土深处。

最后飘来的黑影,便趁这个机会,在地面上一沾,吸起了几块灵石的碎屑,极快地贴着水团溜过,一晃没入了野花丛中,不见了!

第五十七章 灵魂契约(三十三)

为了得到灵石,哪怕只是边角、碎屑,这些异类还真是不畏艰险、煞费苦心、孤注一掷、全力以赴啊!

突然有种很滑稽的感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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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都是目标明确,得失了然,我呢?

在这场热热闹闹、精彩纷呈的争夺中,越发突出了我的孤独和悲戚。失去了孙安宁,没有了陈仇,灵石也已经彻底碎了,也许连齐震都无法救回。

从此,我就要孤零零地面对这纷繁杂喧的冷酷世界了!

很想痛哭,但也许是悲痛到了某种程度,哭泣已经无法表达,脸上的肌肉挣扎了几下,竟然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你怎么了?”站在水团外的常青扑过来十分担心地问。

“常青!……它们争来抢去,很有趣,是不是?”我神情飘忽,答非所问。

“别泄气……还有我呢!”他急急安慰我,“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找陈仇的!还有齐震……别忘了,还要救齐震呢!”

我微微苦笑:“嗯,我没忘记。”

“咳,你们两个谈完心否?如果好了的话,表妹,麻烦你把你的这条‘金蛇’收回去!”依然是龙形的云腾蛟眨了眨龟眼,半真不假地叹气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收。”我望着那簇“火焰”回答。

“那你是怎么放出地呢?”

“不知道。它自己出来地。”

“什么?”

云腾蛟地爪子一抖。水团差一点碎裂。

“表妹。那么现在我先收起我地法宝再说。”

“喂,拜托你也把你的嘴巴移开吧!”云腾蛟又对饕餮说。

饕餮气啉啉地哼了一声,终于还是移开了自己的大嘴向旁边退了几步。

常青也退后了几步。

云腾蛟稍稍升高了一些,爪子向下一吸,那个水团开始缓缓离开地面,向上收起。

正在这时,我看见那簇火焰突然光芒暴涨,飞离水团,停在了齐震的身体旁边。

难道齐震的魂魄在那里?

我想也不想,直扑出去。

“你干嘛?……我还没……”半空之中的云腾蛟失声叫道。

我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因为我重重地撞上了还没完全收起的水团。

鸡蛋撞上石头是什么感觉,我想我是亲身感受到了。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使我的嘴角浮上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呼唤着我,顽强但又微弱,丝丝缕缕的,像一大团丝线。

我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暗,什么东西也没有;但感觉影影绰绰的,似乎又有些什么一样。

不是废园,也不像是我家。

“谁叫我?”

“是我。”

一阵风吹来,我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瘦削熟悉的身影。

他的面色异常苍白,神态安详,安安静静地凝望着我。

“齐震!”我狂喜,扑上去,来了个熊抱。

触手冰凉。

嗯?他的体温似乎不太正常!

我顿起疑心,退后一步打量着,他的神态也很反常啊!

“你……你真是齐震?”

“当然。我只想告诉你,我终于从那条巷子里出来了。”他平静地说。

“是吗?太好了!”我非常高兴,同时也放心了不少,因为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他确实是齐震。

“所以,我要回去了。以后,恐怕不能……这样来见你了!”他微笑,神色中却露出遗憾和无奈。

心咯噔了一下。

我紧张地四下张望:“齐震,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默然。

“不对,不对!如果你死了,我怎么能看见你,和你说话?”我摇头自语,随即我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难道……是我也死了?”

“唉!怎么咒自己呢?”他摇头叹息,“你活得好好的,不会死的!”

我迟疑了一会,勉强点头赞同。

但心里却依然在打鼓。

异常苍白的面色,冰冷的体温,突然出现的身影,奇怪的话语……完全符合我们传统意识中的“鬼”的形象,他是生是死?

“别胡思乱想了。”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疑虑,“我是想在回去之前来提醒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云腾蛟和那个饕餮!”

“他们?”我骤然一惊,想了想又摇头,“你放心,灵石已经碎了!以前他们都是意有所图,现在没有了目标,我也就安全了。”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我,一副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我心里一阵温暖,忙笑着说:“还劝我别乱想呢!你也不要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想得太多,要未老先衰,变成老头子的!”

我自以为说得很风趣,眉角眼底满是笑意。

他的神情怔忡,既怅惘又不安。

我无由地感到心悸,手腕上划过一串刺骨的冰凉。

眼前立刻模糊,仿佛蒙上了无数层稀糊的白纸一般。

白色,铺天盖地的白,逐渐占满了我的整个意识。

“你醒了!”惊喜的声音响起。

我疑惑地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东西清晰而真实,一点也不模糊。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被子,明亮的窗户,和煦的阳光正洒满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医院,看来是鸡蛋撞石头的必然后果。我揉了揉犹自肿起的额头。

“我在这里多久了?齐震呢?”我坐起身,无瑕扯闲话,直奔主题。

“三天。他也在。”常青老实地回答。

“他在哪个病区?”我推开被子,穿上鞋子。

“今天就别去了。”常青神色很不安,“你才刚醒。”

我收拾停当,才抬头望着他问:“怎么?为什么不去?我没事了。”

他避开了我的眼睛:“……好吧。他在……在前面那幢楼上。”

我跟着他,快步走下楼。我住在2号楼的二楼三病区,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楼外的走道上。前面一幢楼是5号楼,装潢很新,看上去很肃穆。

“哪一层?”

“三楼。”

我们走上三楼,这里看上去非常整洁,医生、护士都很忙碌,神情亦很严肃。

我越走越感到压抑,不觉忐忑,他……难道真的死了?可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太平间啊!

“到了。”常青停住脚轻轻地说。

我抬起头,墙壁上嵌着带箭头的指示牌,上面是醒目的“ICU”三个大写英文字母,下面是一行汉字。

“重症监护室?他怎么了?”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我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没死。不过,从送来医院到现在一直没醒。”常青的回答似有保留。

“他哪里受了伤?伤得很重吗?”

“……身上有些轻微的擦伤,其他肉眼所见的伤没有。”

我瞪着他:“你的意思难道是他受了内伤?”

这听上去更像武侠小说里出现的情景。

“如果我说,是他的魂魄受了伤,所以陷入了昏迷,你是不是更好理解一点?”常青抬眼望了望周围来往的医护人员,压低声音说。

“不可能的!”我猛然想起醒来前的那个“梦”,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冰凉的珠子正心安理得地缠绕着我。

也许是我太激动,声音高了点,走过的两个护士用责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其中的一个甚至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我注意保持病区安静。

我和常青对望了一眼,都闭上了嘴,默默地走近“重症监护室”。

透过门缝,我就看见齐震静静地躺在一张大病床上,鼻子里插了一根透明的管子,床边有一台不知用途的仪器,闪烁变幻着一些红色的数字。

那时候的ICU,只比普通病房好一些,可远不如现在的设备先进,家属可以透过大幅透明玻璃来观察病人的情况。

也许正是个空挡,病房里没有医生、护士,我们两人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走近之后,酸楚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的神情非常安详,双眼轻阖着,嘴角微微含着一丝笑意。除了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简直就像是在沉睡。

似乎随时会醒来。

我们静立在旁,屏息凝气,倒像是不忍惊醒他,又像是在等待他突然睁开眼睛来,用夸张的表情和语言来跟我们开玩笑。

“你们怎么溜进来了?快出去!”两个护士端着盘子出现在我们身后。

声音虽不高却颇为不悦。

我们忙侧过身子用恳求的语气说:“护士阿姨,我们不出声,不会影响他的,就让我们留着吧!”

“不行,这里是重症病房,你们不能留着!”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护士稍稍提高了声音。

我们两个还试图再哀求她们,门外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非常杂乱的喧哗声。

似是有一大群人,连哭带骂、跌跌撞撞地闯过来。

我们诧异无比。

“又来了?”

“嗯,每天都这么闹,真是……”

两个护士都蹙紧眉头,显得不胜其烦。

是谁?

我们不约而同地伸长头颈朝门外张望。

门却猛地被推开了。

有个人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哎哟哟我的小幺儿呀!你怎么就不睁开眼哪?……姆妈的心肝啊!你叫姆妈怎么办啊?你快醒醒啊!姆妈也不要活了!要跟你一起去了……”嚎啕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停顿和韵律,就像是哪个三流电视剧里的蹩脚演员在边哭边唱。

我和常青相视苦笑。

这个人必是齐震的妈妈。

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他的夸张是从何而来的了!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两个护士的眉头都快要拧出水来了。

不等她们开口阻止,门外涌进来一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二十几个,一下子就把本来很宽敞的重症监护室挤得满满当当。

我们两个立刻被人群挤出了门。

他们把病床和两个护士团团围住,老的哭,小的叫,剩下的人有的劝,有的问,从混乱的程度来说,菜市场也不外如此。

相形之下,外面的走廊就显得冷清之极,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右手里紧紧攥着一样圆形的东西,脸色白里带青,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里面带着一种深切的悲哀。他的容貌和齐震很相似。

“你是……齐伯伯?”我走上前问。

他漠然地垂下头,看也不看我一眼。

“齐伯伯,我是齐震的朋友,他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醒?”我无暇计较他的态度,继续问。

他终于抬起头,望了我一眼。

那眼里只有无奈和绝望。

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齐伯伯……你不要太担心,他会醒的!一定……就会醒的!”我连忙劝慰他。

他审视着我,眼里的神色变得很古怪。

“……他不会醒了!”

我踉跄了一下。

这句话从他嘴里冷冷地挤出来,生硬、残酷,宛如一个诅咒。

我惊惶地注视着他,这实在不像是一个父亲的话!

他举起攥着拳头的右手,缓缓摊开,右手里是一个青铜质地的圆形太极挂件,式样古拙,显得凝重厚朴;中间的太极圆点不是一般的黑白两色,而是鲜红欲滴的两粒红宝石嵌上去的,整个挂件都被一层庄严的光芒所包围。

可是,挂件的中间是一道深深的裂痕,几乎将它拦腰截断了!

“这是……齐震的挂件?”我疑惑地问。

好像从来没看见齐震挂过。

“它还在,所以他没有死!”他不理会我的问话,顾自说下去,“不过,他不会醒了!……‘眉带天煞,唇似薄刃’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重新握紧挂件,慢慢转过身子,向监护室走去。

什么“眉带天煞,唇似薄刃”?莫非他是算命看相的?

太极挂件和齐震的生死又有什么关系?

“你猜,他会不会是你同行?”我低声问常青。神秘兮兮的,又总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常青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我还想再问,他却突然拉起我往走廊的另一头走。

“怎么?”

“你出来很久了,护士阿姨要找的!”

“那我们不再去看看齐震?也许……”

“别妄想了!他不会醒的!”

我猛地站住:“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他认真地看着我:“你忘记了吗?灵魂契约被破坏,缔结的人迟早都会死!齐震没有死,可能是因为他只是……缔结契约的载体,也可能是因为齐伯伯手里的那个太极挂件!”

心像被利刃划过!我的表情僵了僵。

“那个挂件是件古物,我刚才看过,它似乎曾经加持过某种符咒。但是那两粒红宝石……”常青迟疑了一下,似在思索措词,“有点古怪,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存在……嗯,怎么说呢?我觉得它覆盖着什么,或是掩藏着什么。”

“你说了这么多,除了第一句,其他我什么也没听懂。”我苦笑。

“那……算了吧!我们先回去再说。”他耸了耸肩。

走到楼前的走道上,空气清新,阳光也明媚,我和常青心里的阴霾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快到午饭时间了,三三两两的护士边走边聊从我们身边经过。

“哎,看到了吗?……真漂亮!……”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父母一定都漂亮,优良基因吧!”

“……男孩子应该是帅气,太漂亮就娘娘腔了!”

“哪有,他的眼睛简直是……以后一定迷死一大票女孩子!”

“该不会是你看上人家了吧?哈哈!”

“……这么小,我才不要呢!”

……

我和常青也没十分在意,就回到了我住的2号楼。走上二楼,拐个弯,我们走进了三病区。

走廊里静悄悄的。

我们走到病房门前,我推开门,里面和外面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奇怪,怎么会无声无息的?

我的心里掠过几丝不安。

走进病房,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地面一尘不染,桌面光可鉴人,床单一丝不乱,干净,彻底的干净!

人都去了哪里?

我清楚地记得,这个病房是个中等大小的房间,有七张床位,除了我之外,另外六张病床上都有病人,还有陪床的亲属,可是现在,病房里居然半个人也没了!

不但没人,连本来应该有的一些东西也没了!

“常青,怎么回事?我们走错病房了吗?”

“没有。”

“其他人呢?”

“这里好像有……”

常青的话说了一半,我已经明白了。因为手腕上那串刚才还懒洋洋的珠子,突然飞速地旋转了起来。

一道幽光射向墙角。

“蠢女人,在找我?”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此刻正闪着邪气的光芒。

“病房里的……”

“都吞了!”他截口说道。

说着,还舔了舔嘴唇,似乎回味了一下,随后不怀好意地冷笑着。

“什么?”

我和常青不可思议地望望他,又望望四周。

实在不能怪我们大惊小怪,因为病房里所有的被子、枕头、椅子、毛巾、脸盆、水瓶之类的东西也统统不见了。呃,这个……吃东西的品味,也未免太不挑剔了吧!

第五十八章 灵魂契约(三十四)

“蠢女人,你才没品味呢!”他颇为气恼,“我一向是吃荤的,对这些没有生命的破东西可没兴趣!”

“那你吞了什么?”常青暗叫不妙。www.65txt.com

“两条腿的人啊!”他嗤笑一声,“难道还会是四条腿的猪嘛?”

常青脸现怒容,手掌一翻,两指之间露出了一张“驱魔符”。

我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说:“你忘了,你最近不能用符!”

“那怎么办?就看着他随便伤人?”

我微微摇头:“先问清楚。”

他逼近一步:“吞都吞了,你们能怎么样?”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他吞了就走,谁也不会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几天不见,聪明多了!”他点点头,故作赞赏状,“我喜欢聪明的女人,尤其喜欢……嘿嘿……吃这样的女人!”

病房里蓦地刮起一阵狂风,把常青卷住抛向门边。

他将身一旋。化成了一团红云把我吞没。

我大惊失色。连忙双手护头。闭上眼睛在心里大骂:“该死地妖怪。贪婪成性。翻脸比翻书还快!”

感觉像是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里起伏。头晕得厉害。手腕上又是刺骨冰凉。其他倒没什么。

我心里一动。

赶紧睁开眼睛一看。果然。血红地浓云虽然散发着令人窒息地可怖杀气。遮蔽了这个空间里地一切。但是站在红云中心地我。却稳如磐石。安然无恙。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我轻抚手腕。那一颗颗冷冰冰地珠子炫耀似地。闪动着点点幽光。

调侃带笑的声音透过浓云传进来:“怎么样?吞不了她吧?”

“哼,你得意个什么劲?还不把你的宝贝珠子收掉!”饕餮的气息有些不稳,大概气得不轻。

“呀,记恨上我了!”云腾蛟用故作讶然的声音说,“要不,你再试试?吞不了,劈碎她不就行了?”

绝对是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借刀杀人的高手!

我暗暗咬牙。

红云一下子消失了。

面前站着笑容满面的云腾蛟和横眉立目的饕餮。

“试就试,我才不信……治不了她!”妖魅的桃花眼眨都不眨,一道雪亮的寒光就当胸劈来。

因为有了前面的经验,我索性什么也不做,双手交握,静观其变。

腕上的裂魂珠果然不负所望,幽幽冷光交织成一道光网挡在我的前面。

两道本是无形的光芒碰撞在一起,虽然无声,但激起的气旋差一点把我刮倒。

我勉强稳住身体,准备说两句讽刺他们的话。

一抬眼,就见一团团烈火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地扑上来。我只好狼狈地左躲右闪,同时纳闷,怎么珠子没动静了?

“哎,你还动了真火?又劈又烧的,看来是要准备改吃烤人肉了?”云腾蛟忍俊不禁,居然毫无风度地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种又蠢又丑的女人,烤出来也不好吃,谁耐烦吃?”饕餮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真是让人郁闷得吐血!

但货真价实的烈火烧得正旺,别说反唇相讥了,我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得不在有限的空间里抱头鼠窜。

门边的常青突然高声叫道:“右手!”

我不及思索,连忙伸出右手。

那个火焰灼痕布满了整个手心,颜色鲜艳欲滴。

错愕间,一道金光从灼痕里激射而出,须臾化成一条金龙盘旋而上,在我们的头顶吐着火焰。哦不,是吞着火焰。

这条金龙须爪怒张,朱砂符咒的鳞片闪闪发亮,完全是一派牛逼的气势。

我们都安静下来,观赏着精彩而且免费的吞火表演。

眼看着最后一团火焰也变成了金龙的润喉糖,饕餮那白嫩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盯着我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寒光。

这是一种恨不能把我碎尸万段的表情。

奇怪,不是他用火烧我吗?看这表情,怎么像是我杀了他爸爸抑或是抢了他老婆呢?

“呵呵,算了吧。”云腾蛟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们两个,莫名其妙地劝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饕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蠢话?我又不是人!”

我抬头望了望犹自意气风发的金龙,不解地问:“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有点恼羞成怒罢了!”云腾蛟微微一笑,突然凑近我,用手抚了抚我手腕上的珠子,“咳,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我有些明白了:“哦,原来你心疼这串珠子啊!”

虽然它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但不是我的东西,我可不会贪心到想占为己有。

我一边褪下珠子一边说:“嗯,是该物归原主了!”

我把珠子递给他,他却笑而不接。

饕餮哼了一声:“咳,装腔作势!”

我蹙起眉头冷笑:“君子坦荡荡,自然心口如一。”

谁知,他只是斜睨了我一眼,如看白痴,似乎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

“呵呵,误会了!”云腾蛟连忙打了个哈哈说,“这珠子本是有灵性的法器,一旦认定了你,就算我收走,它还会回到你这儿来的。”

我有点怀疑,不过珠子却用实际行动证实了他的话。只见它身子一扭,气哼哼地从我手上挣脱了,重又得意洋洋缠到我的手腕上。

这珠子倒和它的前任主人一副德性。

“看着就生气,先走了。”饕餮翻了翻桃花眼,“蠢女人,好运不会总跟着你,下次……我们走着瞧!”

愤愤不平但又带着无奈的语气,与他颐指气使的神气极不相配。

我看着他那漂亮却十分欠扁的脸蛋终于消失在雪白的墙壁里,不觉撇了撇嘴,狠狠地腹诽了一番。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病房里的那些人一会儿就会出现的,我们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他和我一样,很讲卫生的,不喜欢吃满身病菌的食物……”他见我有昏过去的先兆,连忙改口,“咳咳,表妹,灵石的事情算是结束了,我和他……也要去休整一下。不过,你不必太过想念我们,因为不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再相聚一堂,携手合作……”

“行了,行了!”我连忙打断他,不然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你也赶紧……去休整吧!”

还想念呢,见你的大头鬼,最好你们都长眠不醒!我一边挤出假笑,一边继续腹诽。

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那么,后会有期了,表妹!”

我心里一阵发虚,几乎可以预见到未来的黑暗前景。

等他潇洒地转身穿墙而没后,我和常青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这些要命的瘟神都走了,世界终于清净了!”难得敦厚的常青也说起了刻薄话。

我耸了耸肩。

“把那条金龙收起来吧!”

“嗯……我不会。”

“啊!我不能用符,也收不回它!”

“怎么办?你快想办法!”

……

雪白的病房里,百无聊赖的金龙恶作剧似的地对着两个惊慌失措的人喷吐着金色的火焰……(第二卷完)

第一章 鼠怪(一)

坐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期间转了三次车。(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下车后,步行15分钟才见到“接待处”的木牌。几张桌子坐着十几个女生,看年纪应该都是学姐。我左手提着一个装满衣服的皮箱,右手抓着装日用品的塑料袋和“学生情况登记表”,朝着她们身后望过去。一家杂货店紧挨着几家卖衣服、水果的小店,没有一幢像样的建筑,不像是学校。

“你是来报到的新生?”有个热情的学姐走近我问。

“嗯。”我点点头顺便抖了抖那张表格。

“那好,我们走吧!”她不由分说地抢过皮箱,提着向前走了。

我呆了一下,忙赶上几步,默默跟在了她后面。

走了半天尽是七弯八绕的小路,一直看不见有学校的影子。

“我们学校比较偏僻,新生常常找不到,所以每年报到时都要派我们这些‘老生’义务来接你们!”学姐一边健步如飞、轻车熟路地走着,一边回头笑着向我解释。

“这么偏僻,学校的设施一定比较落后吧?”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来。

“落后?呵呵!比起贫困山区应该不算吧!”学姐风趣地回答。

“那教室和宿舍不会很破旧吧?”我怀着侥幸的心理追问。

“还好。教室是前年整修过的,宿舍嘛,差一点,大概是五六年前大修过一次吧!”学姐想了想回答。

我还想追问。学姐突然说:“别地都还能凑合。不过。这学校最有特色地是雌性生物空前得多。你是新生要有思想准备哦!”

我有些茫然。

“到了。”学姐也不多解释。径直走向一个小门。

眼前是高高地围墙。真地很高。之前我只在监狱外面看见过如此高地墙。仰起头。可以望见墙地最高处反射着尖锐地碎玻璃地光芒。两扇坚固地大铁门。闪着黑亮地光泽。铁门地一边悬挂着一块“某某师范学院”地惨白牌子。另一边开着一个小门。小门连着传达室。靠外面地窗户上焊着又粗又长地铁栅栏。一个花白头发、身材魁梧、眼光锐利地男人坐在里面。警惕地盯着我看。

那种好像监狱地感觉又浓了几分。

走进学校地小门。被大铁门挡住地部分呈现了出来。左面是一大片沙地。有个水泥高台。想来是操场。操场后面是一幢大地教学楼。有三层。看上去半新不旧。右面是一大片水泥地。竖着篮球架。后面是一排灰蒙蒙地两层楼房。不大。不少阳台上晾着衣物。看来是学校老师地宿舍。正中间是一条碎石地走道。一直延伸到教学楼地后面。

“你先去教学楼报到,等一会就有老师带你到宿舍去了,床单、被子、脸盆、热水瓶之类的东西都为你们准备好了。”学姐把我的皮箱提到教学楼前,抹了一把汗对我说。

“谢谢你!”我真诚地说。

“没事。我们还要谢谢你们呢!”学姐一笑。

“谢谢我们?为什么?”我不解。

“呵呵,让我们有机会出去逛逛啊!”学姐调皮地吐吐舌头,“不跟你说了,我再去接其他人。”

看着她一溜烟似的背影消失,我暗暗佩服,提着我那个老重的皮箱走了那么久,居然还有力气跑这么快,不简单!

我先找到教室,是1班。呵,里面已经有一堆女孩子,七嘴八舌,热闹非凡。交了表格,一个漂亮的女老师领着我们去宿舍。宿舍和食堂在教学楼的后面,一路上,络绎不绝的老师和同学穿梭在宿舍和食堂之间,有的拿着饭盒、菜盆,有的提着热水瓶,有的拿着书,还有的抱着被子、枕头。

触目所见都是女的!

从十六七到四十六七,统统都是。我可不记得学校的牌子上有“女院”的字样啊!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悄悄拉了拉走在我旁边的同学,“我们学校怎么都是女的?”

“啊?怎么你不知道嘛?”这个同学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连嘴巴也张得很大。她长得很秀气,不过此时脸上表情却生动得……吓人,“这本来就是一所女子学校,不但学生都是女的,连老师带校工也绝大部分是女的,所以就得了个绰号叫‘尼姑庵’的!”

“尼姑庵?!”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又望了望四周,嘴角泛起苦笑。

尼姑庵就尼姑庵吧,清净点,至少不必担心又遇见云腾蛟、饕餮他们。我微微叹息。

距离上次“灵魂契约”的事件已经三年了,我因为家里经济的原因,中考时填了师范院校,今天开始进入新的学校学习了。

但愿能一帆风顺些。我喃喃自语。

手腕上悄悄滑出一串黑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像天真无邪的孩子眨动着好奇的大眼睛。

宿舍楼有两幢,位于碎石走道的两边。我们新生的宿舍在左面一幢楼的一二层。1班、2班在底楼,3班在二楼。一层楼有12个大宿舍,一个大宿舍可以住8人,每个班44人,最后总会剩下四个人,我恰好是那多出来的四个人之一。本来应该安排我们住小宿舍,但宿舍楼修建时大概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有宿舍都是一样大小的,所以我们便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大宿舍。

我跟着大家走进宿舍楼底楼,一股潮湿略带霉味的气息便钻入我的鼻子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腕上的珠子像受惊似的乱晃,还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哎呀!什么声音?是不是……有老鼠?”有人惊呼。

“天哪!老鼠在哪?”有人开始惊慌地左顾右盼。

“不是老鼠!是我的一串珠子摩擦发出的声音。”我一边笑着安慰大家,一边狠狠地捏了捏珠串。

自从它决定赖在我手腕上之后,就时不时制造点小状况出来,倒像变成了爱闯祸捣蛋的孩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轻吁了一声,继续往里走。到(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底都是女生,老鼠之类的东西说不定比老虎还令她们害怕。

“喂,你的珠子挺别致的,哪儿买的?”有人捅了捅我,低声问。

我微一侧头,正是刚才回答我“尼姑庵”的那个女生。

“别人送的。”

“有神秘、高贵的气息,是件好东西吧?”她似乎对我的珠子很感兴趣。

幽光一闪,珠子对她的赞语很受用,兴奋地打转,又开始蠢蠢欲动。

“哪里,只是一般的珠子罢了!”我摇头否认,并暗暗使劲用右手手掌覆住珠串,防止它再心血来潮,弄个什么幻象出来证明自己的“神秘、高贵”!

“到了。”带队的老师停住脚招呼我们,“大家按照寝室门上贴的名字进去,放好东西,整理打扫一下。下午到班级集中。”

我们答应了一声,各自拎着东西作鸟兽散。

我扫过一间间宿舍的门,一直到走廊尽头,最北面的一间寝室门前,才看见我的名字。

“114。”我轻轻一笑,还好,不是“444”。

“进来先把门关上,我在睡觉。”寝室里传出一个冷淡且懒洋洋的声音。

我一惊,原来已经有人比我先到了。

我依言带上门,顺势打量了一遍寝室。

长方形的空间,没有窗的三面都靠墙放着双层的铁床,大部分床上都堆着未经整理的被子、枕头、毯子、席子和床单。

说话声音是从右面的下铺传出来的。

铺得平平整整的床上舒服地躺着一个短头发的女生。

见到有人来,她只探了探头,也不起身,淡淡地说:“来了。床栏杆上有名字,自己找吧。”说完,就缩回头,重新把自己“埋进”了软软的枕头里。

我点头:“谢谢。”

一瞥之际,我已经把她的样貌看了一清二楚。

圆脸,皮肤白皙,中等个子,微胖,外貌感觉很普通。不过,一双半开半合的大眼睛里光芒锐利,应该是个意志坚定、支配欲较强的人物。

我的名字在另一边的上铺。下铺是一个熟悉且令人意外的名字——葛虹。

她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好,本来一直说要考重点高中的,怎么临了也考了这个师范学校?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我一边猜测,一边垫着凳子动手整理起自己的床铺。

所有的东西学校都统一给我们准备好了,只需要归类、铺平、放好就行了。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学校住宿过,所以还是有点手忙脚乱。

我跳上跳下地忙碌着,寝室里都是我发出的噪声。她一言不发地躺着闭目养神,既不厌恶但也绝不帮忙。

我刚忙完,寝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蹒跚着进了门,有漂亮的洋娃娃、盘曲的木雕、逼真的日本人偶、色泽令人晕眩的陶罐……

“哎,有人吗?快来帮帮忙,我的手要断了!”东西的后面探出一张脸来。这是一张本来很秀气但现在面目全非,淌满了汗水、还蹭上黑灰的脸。

又是个“熟人”。

我忍着笑,赶忙上前接下她手里的一部分东西。

“你没找到寝室吗?”我看着她五颜六色的脸,微微叹息。

“哪儿呀!我先去窜门子,认识认识同学,顺便等我妈把东西送过来!”她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儿往上铺床上一扔,腾出手来擦了擦汗,“哎呀,你不是刚才那个谁……有神秘珠子的……”

“就是我。我叫沈钧,哦不,沈纯钧。”我忙打断她关于珠子的话题,自我介绍了一下。

“嗨,我叫张绮。想不到我们居然是室友,三生有幸啊!以后,我们就是姐们了!”她爽朗地笑着,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个趔趄,肩上便印上了一个灰手印。

“你是北方人?”闭目养神的短发女生突然发问。

“你怎么知道?我妈是这里的人,我爸爸是东北人,所以我算是半个北方人。”张绮略带自豪。

“果然。”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之意。

“果然什么?”张绮的反应可不慢。

“没什么。我只是猜你是北方人,结果与我预期的一样,如此而已。”短发女生说完重新闭上眼睛。

“北方人有什么不好?”张绮似乎很气恼。

“我没说不好。”短发女生冷淡地回答,眼都懒得睁开。

气氛陡然凝滞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来打打圆场,寝室的门又是一响。

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亮丽女生。

“嗯,真的是你!”

“呵,真的是你!”

我们两个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

“我以为不是你……你怎么改名字了?”葛虹笑着上前拥抱了我。

“嗯,我搬家了,办新的户口本时,他们不小心在我名字中间多加了个字,只好将错就错了!”我解释。

“哎,你们俩别只顾着自己说话,介绍一下吧!”张绮连忙插话,刚才的不快好像已经抛之脑后了。

“哦,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叫葛虹。”

“嗨,我叫张绮,以后我们是一个宿舍的了,请多关照!”

“好啊!以后我们互相关照!”

我们三人相见甚欢,气氛马上热烈起来。

“哦,我们宿舍还有一位成员呢!你叫什么?”我首先想到了那边床铺上的短发女生,连忙探头去问。

“我叫高燕兰。”她睁开眼,不冷不热地望着我们说。

“你好,我们以后就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要互相照应啊!”葛虹语如春风,脸上的笑容又恰到好处,饶是如此,高燕兰的表情依然波澜不惊。张绮转动着眼珠,颇为忿然。

“下午要到班级集中,你们赶紧把床铺整理好吧!”我见状忙提醒晚到的两个,“还要去打水、买饭呢!”

不谐的音符一旦唱响,就很难再奏出动听的乐曲。

我正帮着她们两个整理的时候,高燕兰慢悠悠地爬起来,拿着饭盒、菜盆就出门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唯有在心里叹息。

三人一齐动手,效率很高,不久就安顿停当。我们分好工,葛虹和张绮去打饭买菜,我去打水。

我拎着六个热水瓶来到水房。幸好,人不多。我排在后面,顺便打量四周环境。

学院的水房很大,庞大的锅炉占了一多半地方,光线也黯淡,地面湿漉漉的,墙面上渗出水痕,墙角处还有几块霉斑。这情景没来由地让我想起了旧楼。

“嗨,想什么这么出神呢?”一个温润的男声在耳旁响起。

我一转头,倒吸了一大口冷气,忙不迭地往后退开。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可怜的热水瓶无辜地阵亡在我脚下。

“哎哟,好久不见,看见我这么激动啊!”另一张宛如美少女的妖魅面孔讽刺地瞟着我,桃花眼里一如既往地满是不屑。

“天哪……这不是女子学校吗?你们……你们怎么……”我受惊过度,踩得脚下的热水瓶玻璃“哗啦啦”直响。

虽然他们都很漂亮,是那种可以媲美绝世美女的品种,可是,他们的性别无疑都是雄性,衣着打扮也没有丝毫男扮女装的倾向。

那么,为什么他们还会出现在我眼前?出现在这个只招收女生的学院里呢?

“是啊,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云腾蛟热情地揽住我,“事先不告诉你,是想给你来个惊喜!怎么样,这么久不见,很想念我吧?”

暧昧不清的话语,暧昧不清的动作,一如当年。

我只感觉头嗡的一下,立刻大了N倍。

水房里突然拥挤起来,不知从哪冒出来许多人,甚至还有不少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无数道比箭还利的目光先嗖嗖嗖地把我射成了马蜂窝,诧异、惊羡、鄙夷、嫉妒、不解、探究……

“这是谁啊?哪个年级的?胆子真大!”

“还用说,新生呗!”

“哼,长得可不怎么样!”

“现在的小学妹真了不得,自己摔碎了水瓶也要让人负责?”

“哪里呀,是撒娇!”

“这样的手段可比撒娇高明!”

“不是在谈情说爱吗?都移到水房里来了!”

……

我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那个学姐说,这里的雌性生物空前得多,要有心理准备呢!女生漫无边际的八卦功底确实是得天独厚,不关心重点,而且主观臆断。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撒娇了?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在谈情说爱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奋力一挣,先摆脱了某人的魔爪,再退开几步以撇清关系,然后义正词严地问,“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旁边有人嗤笑:“连老师也不认得,居然还好意思质问人家!”

老师?谁是老师?

桃花眼中闪过邪邪的笑。

“你们……是学院的老师?”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啊!这下没话说了吧!”旁观者幸灾乐祸地笑了。

我无语。

十**岁就可以做师院的老师了吗?而且还是女子师院的男老师?看来妖怪,哦不,神兽确实有实力,我们的校长连同这些“路见不平”的学姐们,也不知道是被他们施加了什么障眼法术。

“原来是这样。表哥,以后你们成了我的老师,可不能再欺负我了!”我马上变得笑意盈盈,语气亲热但又自然地说。

虽然圣人教导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可不想在入学第一天就被诸如“早恋”“勾引漂亮男老师”的谣言给淹没。

不过,兜来转去,我总也逃不脱与他们的“亲戚”关系,这实在是件悲哀的事情。

“呀,热水瓶少了一个,我们陪你去小卖部再买一个吧!小表妹。”云腾蛟边用眼光示意饕餮,边一如既往地用宠爱的语气对我说。

“咳,走了。”饕餮极不情愿地帮我拿起地上的碎水瓶。

三个各怀鬼胎的“表兄妹”们,在满场热情学姐的注视下,巧妙地转移了阵地。

第二章 鼠怪(二)

从小卖部出来,我又自觉地拎起六只水瓶,走在他们的后面。(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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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表面,这两个还真是“玉树临风、俊美妖娆”,绝对是养眼的翩翩绝世美少年!可惜,心肠估计比墨还黑!

“表妹,三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呵呵,还改了名字,面貌一新啊!”云腾蛟在水泥操场上停住脚步,转身打量着我。

我放下水瓶,双手抱肩,一脸不以为然,静等他的下文。

果然,他见我不搭腔,也不在意,轻笑一声:“咳,其实我是想说你现在改的名字好!扬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纹,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多好的名字!你看,光华灿烂,气势磅礴,简直……”

那时怎么没有《大话西游》?不然,唐僧的角色由他来演,也很适合!

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自动忽视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唐僧”,把头转向邪恶的桃花眼。

“说吧,你们又看上了我的什么东西?先申明,我现在身无长物,不会是那串裂魂珠吧?”

“蠢女人!谁会看上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九天仙女吗?像你这样一没宝贝,二没样貌,连肉也没几斤,送给我当心,都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谁耐烦打你的主意?”桃花眼风情万种地眨呀眨,却一点也没有阻碍那两片性感薄唇丢出这样刻薄的一段话来。

人身攻击!这绝对是人身攻击!我恨不能拔出拳头痛扁他一顿,但是,我不敢!

好吧,我忍,忍,我再忍,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装作没听见他的讥讽:“那你们为什么要冒充学院的老师?”

“谁叫你进了女院。我们做不成你地校友。只好做你地老师了。”云腾蛟终于停止了莫名其妙地掉文。说了句正常地话。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跟我在一起呢?”我又叹了口气。忍不住愁眉苦脸地问。

“嘿。蠢女人。别自作多情!我们只是凑巧出现。鬼才喜欢和你在一起!”桃花眼冷哼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们。哪会有那么多妖魔鬼怪盯上我?”我忍无可忍。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别吵。伤和气地!”云腾蛟忙打圆场。“表妹。你放心。这次我们真地没有企图。只是巧合而已!”

相信你们我就是白痴!我懒得揭穿。拎起地上地水瓶就走。

“哎,表妹,这么急就走?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聊一聊。”

“不了!我赶着回宿舍吃饭!”反正你们又不是人,也不用吃饭,我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急匆匆回到宿舍,她们都安静地坐在床铺上。

一份饭菜放在桌上,其余的盆子都洗过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忙道歉。

张绮从葛虹的床上站起来,帮我放热水瓶。

“咦,水瓶怎么是空的?”

“哎哟!我忘记打水了!”

糟了,被刚才的事情搅得连水都没打,就又拎着空瓶回来了!我尴尬不已,准备再去一趟。

“别去了,老师说马上到班级集中,你快把饭吃了吧!”葛虹朝我摇手。

“那……我们先去班级吧!饭我回来吃!”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燕兰首先站起身,走向门口。临出门前,她突然回头对我笑笑:“拎着六个空瓶出去,又拎着六个空瓶回来,你还真是有趣!”

我苦笑。

张绮和葛虹走上来,拍了拍我后背示意不必在意,然后一左一右拉着我也出了门。

教室里热闹非凡,一堆堆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聊得正起劲。

我们没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来到座位上坐好。

年轻漂亮的女班主任随后就到了。

大家连忙刹住话头,正襟危坐。老师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她姓王,是我们的校友,深造后回来留校做了我们的老师。接着,向我们说了一些住宿的注意事项和课程的安排。

大家都很专心地听着。

突然,隔壁教室里传来一声惊惶的尖叫!

还没等我们有反应,又有尖叫传来。这次,尖利的叫声此起彼伏,让人听了不自禁地寒毛直竖!

“拍鬼片哪!叫得这么瘆人?”张绮第一个站起来向隔壁张望。

“不会有谁在开玩笑吧?”带眼镜的班长(老师指定的)也跟着狐疑地站起身。

手腕上刺骨冰凉,珠子闪着幽光蠢蠢欲动。

我用右手轻捂住珠子,随着大家跑出教室查看。

一出教室,大家就像被魔法定在了地上。

老鼠!

宛如一条绵延不绝的小溪,从隔壁班教室里流出,再沿着花坛向宿舍楼涌去。

除了爪子在地面上奔跑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这些原本属于黑暗的、大小不一的灰色生物们全都在骄阳下旁若无人、鸦雀无声地行进着,神情不卑不亢,相互之间没有拥挤,也没有碰撞,完全可以媲美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走廊里众多的女生连同几位女老师呆若木鸡地注视着这条灰色的溪流,居然连骇叫也忘记了。

我蹙起眉头,心里颇为不安。

这些老鼠很反常,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在操纵它们。

“造反了!大白天的,老鼠居然出来逛街了,还是这么一大群!快让总务处拿大棒子来打!”一位从二楼冲下来的中年女老师气急败坏地叫着,顺手拿起教室门边的扫帚追上去打老鼠。

被她的举动所鼓舞,几个胆大的女生也拿起扫帚和椅子追了上去。

我略迟疑了一下,也跟在她们后面,向宿舍楼跑去。

灰色溪流径直涌到宿舍楼边。

闻讯赶来的生力军——学院总务处老师(男性2人,一秃顶,一腆着肚子,年龄50颇有余,60尚不到)加入了战团,他们迅速地分发武器,武装好队伍,挥舞着带刺的木棍和长柄的铁铲子击打着前仆后继的老鼠。

老鼠们无疑处于下风,不是被棍子击碎了脑袋,就是被铁铲子拍成了肉饼。

“噗噗”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老鼠肝脑涂地、血肉模糊地死在花坛边和水泥地上。

不过,可怖的却不止这点。

照理说,它们受到了这样残酷的攻击,就算不殊死反抗,也早应该四散逃窜,减少伤亡了。可是没有,它们依然保持着队伍,甚至,连临死前的惨叫也没有。

这不像是老鼠,倒像是一些石头、木块、泥土。

我便悄悄地隐在楼前的樟树后面观察。

看了一会,我发现老鼠队伍里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灰毛老鼠神态有异。

它的眼睛特别亮,顾盼之间闪烁着一种冷酷的蓝光,似乎对眼前的发展十分满意。

我思忖了一下,放开了覆在手腕上的右手。一道幽光划过,顿时惊动了那只奇怪的老鼠。

它转过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恶毒、讥诮兼而有之。然后,它抖了抖身子,觎了个空子,哧溜一声钻进了我们的宿舍楼。

我连忙从树后奔出。

“哎,你去哪里?”总务处那秃顶老师发现了我。

“有只老鼠跑了进去。”我头也不回。

一进楼道,眼前就是一黑。外面阳光明媚,里面光线却十分暗淡,灰蒙蒙的水泥走廊中间,一团白光刺激了我的眼膜。一只浑身雪白的大老鼠神态睥睨地蹲坐在地上,似在等我。

白色?

刚才明明是灰色的,难道我看花了眼?

我不由警觉起来,放慢了脚步。

越来越近了,那只白色老鼠岿然不动,黑豆样的眼睛里飘出了异样的神采。

我不禁踌躇了。

我能把它怎么样呢?抓住它吧,又不能拿它当宠物养;踩死它吧,姑且不论我有没有这个能耐,好像有点残忍。

它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抬起头,“吱”的叫了一声。声音在四壁回荡,我竟然看到了一圈圈的波纹从它身上漾开!

是的,我知道声音是以波纹的形式传播的,可是,却不知道还可以看见声音的波纹。

我愕然。

这时,门外隐约有对话传来,是我们宿舍的另外三个,她们似在争论要不要进来找我。

我一凛,决定在她们进来前先抓住它再说。

飞快地一抹手腕,我轻念了一句,珠子投射出道道幽光,交(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织成一张光网,罩住了白鼠。这是我唯一从常道长那里学来的一个简单的咒语,用来控制裂魂珠的。

因为常道长对我说,裂魂珠虽然是一件威力颇大的法器,保命自然是十拿九稳,但如果要以它对敌,还是要靠主人的修为和法力的。

我基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发飙和逃命时例外),修为和法力根本谈不上,所以只好依靠咒语来帮助珠子退敌。不过,难的和复杂的咒语我怎么也记不住,最后只弄了个音节少又好记的,可是攻击的力量就比较弱了。

因此,光网只是封住了它的所有退路,并没有对它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略感得意。

白鼠也并不惊慌,黑豆眼一翻,突然朝我龇了龇牙。

然后,我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它双爪齐飞,毫不费力地钻进了地里。

哦,我的上帝!那可是水泥地啊!

珠子封住了所有退路,唯独没有算到它是铜头铁臂、钢筋铁爪,居然能钻进水泥地里去。

我将手一挥,裂魂珠不甘不愿地收去了光网。

我转了转眼珠,决定撤退。

一转身,哇!前面地里又钻出一团“火焰”来。一只浑身赤红的老鼠神气活现地挡着我的去路。

会变色?

我困惑地挠了挠头发,它把身子一扭,钻回了地里。一眨眼,左面的墙壁里探出一只金黄色的鼠头,龇出的雪亮尖牙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灰、白、红、黄……莫非它是九色鹿?

一疏神间,右面墙壁里扑出了个漆黑一团的东西。我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感觉就像撞到了铁棒,痛得我直吸冷气。

裂魂珠立刻散开,一颗颗幽黑的珠子跃上半空,护住了我的周身。

一股类似腐烂泥土的腥味从这黑东西身上散发出来。这是一只乌漆麻黑的老鼠。如果说,老鼠也有美丑之分,那么,这绝对是一只丑陋之极的“青蛙”(恐龙)!

头如歪瓜,眼似裂枣(还都是被人狠狠踩过的那种),黑豆瞳仁里闪着妖异而冷酷的蓝光。塌扁的鼻子,嘴巴缺损了一大块,两颗长歪了的大牙龅出来。脖子细长像麻杆,肚子却又圆又大,四爪黑漆漆的,爪尖像一根根钢针,钉在地面上。身后拖着一条简直像小棍一般的尾巴。

我无奈地望着它。

它的体形虽是老鼠中的王者,但与人相比差得很远,所以它高高地仰起头,冷冷地回瞪着我。

珠子缓缓旋转,幽光闪烁,气势逼人。

它的眼里逐渐杀机毕露,慢慢弓起了身子,四爪收缩,尾巴上粗黑的糙毛都炸起来了。

我半举起右手,那个淡淡的印子开始变红,心里却实在拿不定主意。自从“灵魂契约”事件之后,我手上的火焰灼痕莫名其妙地变得力量强大起来。三年前在医院,居然能飞出喷吐烈焰的巨大红鳞金龙。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那次,等云腾蛟和饕餮走了以后,因为我和常青都无法收回这条脾气大牌的金龙,结果整幢大楼都被它烧成了焦炭瓦砾,最后如果不是常道长赶来,大概整个医院都要被它烧光了。

事后,常道长千叮万嘱,不到性命交关,不要使用它。

现在算不算性命交关呢?

它的龅牙暴长,像野猪的獠牙,尾巴竟像猫一样竖起。

我一咬牙,准备不计后果使用它。

“谁在那里?”身后扑来一阵怪风,同时听见葛虹在厉声喝问。

我飞快地将身一转。

“啊!”我惊叫了一声。一张可怕的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

白惨惨的面色,身形飘忽,枯黄如稻草的凌乱长头发,眼睛翻白,最突兀的是右半边脸颊上有一条扭曲的赤褐色的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暗淡的光线下显得分外狰狞。

女鬼?妖怪?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肩膀。

“你没事吧?”是葛虹关切的声音,她的影子印在我身边的墙壁上,扭曲得很厉害。

“你是谁?怎么弄得像个女鬼似的?吓死人了!”张绮大声嚷嚷着。

“是啊!你是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哪个班的?不知道人吓人要吓死人的吗?”难得高燕兰的语音里也有了愤怒之意。

我定定神,猛然想起了那只古怪老鼠,立刻回头,灰蒙蒙的走廊里哪还有老鼠的影子?

“我是来报到的新生。迟到了,还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她翻了翻眼睛,声音尖细,中气很是不足,好像终年吃不饱饭的饥民。

“你刚刚看见什么古怪的东西了吗?”我看着她不时翻白的眼睛,心里总感到别扭。

“古怪?嘿嘿!”她干笑两声,脸上的疤越发狰狞,“只看到你们四个。不知道算不算古怪?”

“你才可怕呢!还说我们古怪!”张绮低声嘟囔。

她的声音虽低,可是在空旷的走廊里,我们却是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高燕兰哼了一声,表示赞同,葛虹一言不发,看她的神气,竟是默认了张绮的话。

我默然,不得不承认,她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不漂亮且不讨人喜欢的女同学。

“心里没有鬼,怎么会被吓到?”她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眼神讥诮,那看上去比常人多一半的眼白透着诡异。

“嗯,也许是我太紧张了。”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不想以貌取人,也不想制造冲突。

更何况,老鼠消失时,她们都已经来到走廊,除了我之外,谁都有可疑!

众人转身跟着我向门外走。

“外面怎么样?”不知道人鼠大战是否还在继续。

“结束了。总务处在清理战场!”张绮兴奋地说,“老鼠死了一地!”

“全打死了?”我吃惊不小。

“没有。有些钻进下水道去了。”葛虹摇头。

“下水道又脏又臭,可能还有毒,那些老鼠往里一跳,还不跟自杀一样?”张绮得意地说。

“鼠类性情狡诈,生命力又最顽强,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能利用。”高燕兰不以为然地反驳。

“顽强?说的好像你是老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张绮撇嘴。

“那是知识。”高燕兰冷冷一笑,“不像某人不学无术,还不肯虚心听别人说。”

眼见张绮的眼睛又瞪得似铜铃般,我连忙岔开话题:“我们学院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老鼠?”

“是啊!我看见是从2班的教室里跑出来的!”葛虹微微皱眉。

“有啥稀奇?我们学校周围都是田地,大约是田鼠吧!”张绮摸摸头说。

“就算掘了田鼠窝,也不会跑出这么多只来吧,简直像条小河了!”高燕兰又提出反对意见,“我看,可能是因为地壳变动,附近所有的老鼠集体大迁移吧!”

张绮刚想反驳,葛虹突然说:”不是。我听2班的人说,这些老鼠是从教室地面里跑出来的!”

“什么?”高燕兰和张绮一齐惊呼,“教室的地面可是水泥的,怎么可能?谁看见的,眼花了吧!”

“呵,难道她们全班都会眼花吗?”葛虹苦笑。

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别先吓自己,我们去问问再说!”我的心里沉甸甸的,但看见她们脸上的惊惧,还是忍不住安慰道。

“嗯,又不是崂山道士,我也不相信它们能穿墙遁地!”张绮转转眼珠,“说不定是2班那些人跟大家开玩笑呢!”

“咦?”走在后面的高燕兰突然诧异地低呼,“人呢?怎么不见了?”

我们都停住脚。

宿舍大门就在眼前。

“谁不见了?”

“那个奇怪的女生!”

我们面面相觑。

身后是空无一人的走廊,除了我们寝室的四个人,再无别的东西。

“会不会跑到宿舍里去了?或者是楼上?”

“不可能!宿舍门都是锁着的!”

“况且十秒钟之前,我还瞥到过她。”高燕兰脸色古怪,“她走在最后,离我不到1米。”

“见鬼了!”张绮脱口而出,随即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扫视着一扇扇紧闭的宿舍门,暗红色的油漆仿佛凝固的血液,呛人的油漆味混合着走廊里的飞尘,一股脑儿渗进了我们周身的肌肤里。

危险真实地逡巡在我们身边,就像那张可怖的面孔一般!

第三章 鼠怪(三)

“怎么办?……要回去找吗?”葛虹轻声问我。www.65txt.com

我摇摇头。

她和这些诡异的老鼠一起出现,又一同消失,绝不是省油的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贸然去找,危险系数太高。

而且我们寝室的其他人都是普通人(极具闯祸潜质的),我又是个半调子,万一不小心捅了妖怪窝,那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的。

反正她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先撤退再说!

我打定主意,再不迟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管她去哪了,我们先回教室!”

葛虹毫不犹豫地跟着我推开宿舍大门,外面的阳光灿烂无比,宿舍楼里的阴霾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高燕兰、张绮对望一眼,也跟着快步走了出来。

通往教室的走道上,两辆原本装落叶的推车里堆满了小山高的老鼠尸体。总务处的两位男老师还在挥汗如雨地铲着地面上的死老鼠,旁边站着两个陌生的“老大爷”。他们的年纪其实都不算老,不过一个眼泡肿大,脸色赤红,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老式西装,脚上却套着一双运动鞋;另一个更离谱,头发杂乱如鸡窝,脸如黄疸,上身穿着带大小窟窿的黑外套,下边却套着一条花裤子,脚上拖着两只不同型号的拖鞋。

邋遢的形象,更显得他们衰老。

在我们这个“尼姑庵”里,今天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男人,真奇怪!

“别露出鄙夷地表情来!”葛虹压低声音提醒我们。

“怎么?”我装作看老鼠。低声问。

“那是我们学院地两个……副院长!”她地嘴角向那边努了努。

“天哪!”

“我地上帝啊!”

“哦,MyDad!”

我们三人皆大惊失色。

“怎么了?这几位同学是被这些死老鼠吓着了吗?”脸色赤红的副院长凑过来温和地问。

“没……啊!是,是!这么……多死老鼠!”我苦笑。虽然我也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可您这打扮……也忒不符合副院长的身份了吧?

“新生吧?”脸色蜡黄的另一个副院长也被吸引过来了。

“咳咳咳!是的。”高燕兰只好用清嗓子来掩饰刚才的失态。

“别被这些老鼠吓住!”他用蜡黄的手指搔搔鸡窝头,神情郑重,“我们学院很干净,以前从来没有老鼠,连蟑螂也看不见几只的!”

雪白的头屑片夹着离根的乱头发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我们不约而同地挪开了几步。

“呵呵,我们要去教室了!老师再见。”张绮不自然地干笑两声,拉起我就跑。

葛虹和高燕兰紧紧跟上,我们四人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哎哎!戴发夹的女同学,你是不是认识那个陶老师?”红脸副院长提高了声音,“你……自己要小心哪!有些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我一怔,四人里只有我头上别着一枚发夹。

我回过头,两双浮肿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但阳光烁目,却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待到我们喘着气奔回教室,王老师正在安抚大家。

同学大都惊魂未定,呆坐无语。

王老师便一再向我们保证,今天的事情只是突发的偶然,寝室里不会有老鼠光顾。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用眼睛瞟着教室的地面和墙壁。

虽说在宿舍楼道里亲眼看见了能在水泥地面和混凝土墙壁里轻松出入的怪老鼠,但我还是不相信今天的这么多老鼠都有这个能力。

最好亲自去问问隔壁班的同学。

“老师,我听说,老鼠出现大规模自杀式的举动,比如跳海、上吊等,都预示着附近的人类有大灾难发生!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一个小个子的女生犹豫了半晌站起来问。

“哦,据老师所知,这种说法尚没有科学依据。老鼠的异常举动,往往是因为它们囤积的过冬粮食被偷走或者是鼠窝遭到破坏引起的,跟人类的灾难应该没有关系!”王老师温颜回答。

同学们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那么老师,你认为老鼠能不能在水泥地面或者混凝土墙壁里出入自如呢?”张绮突然问。

“呵呵!老师是中文系出身,对水泥和混凝土的构成成份不甚了解。不过,个人认为老鼠不是搅拌机,也不是挖路机,应该没有这么神通广大吧!”

老师风趣的回答引来了大家的一片笑声。

笑声中,张绮意味深长地望了望葛虹。

她却望着我,嘴巴张了张,似乎不服气。

我微微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好不容易,王老师让我们下课休息一会儿。

我立刻跳起身,直奔隔壁班。

2班教室的布局和我们一样,平整的水泥地面,有些发蔫的白墙面,凑近才能偶尔看到几条细缝。

别说老鼠,就算是蟑螂也挤不出这么多来!

我随便找了几个2班的同学来问。谁知她们不但一口否认,而且个个神情古怪地望着我,好像我是从瓶子里跳出来的魔鬼。

有人拍拍我。

“跟我来。”葛虹面色潮红,略带兴奋地拉着我,走到教室外的大树下。

张绮、高燕兰都在,还有一个个子高高、扎着马尾辫的陌生女生。

“怎么?”

“那是我的老乡兼邻居,关系挺铁,2班的。”张绮指了指马尾辫女生,“她叫闵雨。”

“你看见全过程了吗?”来不及寒暄,我就直入主题。

“嗯,我坐在最后一排,看得非常清楚。”她的脸色既惊恐又难掩一丝莫名的兴奋。

“那好,小雨快给我们说说吧!”张绮催道。

“嗯。”她小心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开始述说,“今天集中的时候,老班正在讲话。

我旁边的同学突然捅了捅我,十分紧张地问:‘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我没在意,就开玩笑地说:‘除了老班,就是你牙齿打战的声音。’

‘不是。我……我好像听见有种动物爪子拼命挠地的声音!’

我看了看她紧张得发白的脸:‘也许是老鼠吧。你干嘛这么紧张?’

‘可……可是,我觉得……这声音就在我的脚下!’

我顺着她发抖的手指看过去,她脚下好像有点鼓起,同时真的有爪子不停地抓挠地面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我只好安慰她:‘别怕,这里是农村,有田鼠也不稀奇。’

‘我害怕!……我觉得……它们马上就要……从地下钻出来了!’她抖抖索索的,说话声音都变了。

我本来想调侃她两句的,不知道为什么,舌头打结,脊梁骨直冒寒气。

因为我们看见脚下的地面在……在蠕动!

仿佛巨大的软体动物扭曲着身体,又像是……沼泽地在翻滚着泥浆!

我们不顾一切地站起来,缩到了前面同学的座位上。

老班走过来,刚问了一句:‘你们俩怎么啦?’

就……就听到她发出了一声非常恐怖的尖叫!

“啊?那尖叫是你们老班发出的?”张绮惊问道。

“别插嘴,让她讲完。”我急着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连忙阻止她。

闵雨看了我一眼,接着说:“然后,我们全班就看见……教室后面的地面,裂开了一个好大的口子,源源不断的老鼠从里面涌出来!老鼠是那么多,简直像坏掉了开关的水龙头;而那个幽黑的口子就像是制造老鼠的机器,不停地把老鼠送出来。那种感觉……那种软绵绵、腥臭无比又丑陋可怕的动物充满了我们的视线,不但肉麻恶心,而且恐怖之极!接着,大家就都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了!”

她结束了述说,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毕竟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你们老班呢?等一会她还接着给你们上课吗?”我问。

“哪能啊!她刚才被吓昏了,听说已经回家休息了!”闵雨的口气里微有几分不屑。

“那么,教室地面是什么时候还原的呢?”葛虹突然问。

“嗯……嗯,我……没注意!”她的脸色更白了。对客观的人来说,比起老鼠,能自动裂开、合拢的水泥地面恐怕更令人心生恐惧!

“你……地面裂开时,你见到一只灰色或者黑色的诡异老鼠了吗?”我踌躇了一下又问。

“怎么诡异法?”闵雨反问。她果然是个敏锐且思维清晰的人。

“呵……它特别大,丑陋到极点,眼睛里会发出一种妖异的蓝光!”我斟酌着字句回答。

“嘿嘿!你描述的东西,不像老鼠倒像是鬼怪!”张绮抢先笑起来。

我没理会她,只是认真地望着闵雨。

她低下头,飞快地说:“没有!我没看见!”

几丝惊悸在她垂下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我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哦,为什么我刚才去问你们班的同学,她们都不肯说呢?”我又想起了这一点。

“是……院长嘱咐我们不要乱说的!”她抬起了头。

你还不是说了出来?我暗暗叹息。

“放心吧!其他人……不会说的!”她对我们神秘地一笑。

“为什么?”高燕兰淡淡地问。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她的嘴角浮起莫名的笑容。

张绮还想再追问,树后刮过一阵阴冷的风,一个尖细的声音仿佛刮落的铁砂般飘过来:“呵,一群老鼠就把你们吓傻了,可笑!”

“是谁偷听?出来!”闵雨的口气很冲。

我们一齐把眼光投向树后。

树叶哗哗直响,但不见人影。

已经走了?速度……怎么这么快?我们的面色都沉了下去。

“奇怪,声音有点耳熟,会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张绮抓抓耳朵。

“好像……”葛虹瞪大了眼睛。

“是……那个可怕女生!”高燕兰失声叫起来。

“什么可怕女生?”闵雨见我们脸色发白,就像见鬼一样,不觉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我们在宿舍楼里遇到的一个,长得有点特别的女生而已。”我尽量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特别,可怕得简直像女鬼!”张绮立刻反驳。

“女鬼?……是一个脸上有道褐色疤的……女生吗?”闵雨的眼睛突兀地闪着利光。

“你也见过?她是你们班的?”高燕兰的反应很快。

“她是……何方神圣?”张绮忽闪了一下大眼睛问。我猜她本来想问的是,她到底是人是鬼?

“哼哼……鬼?她比鬼更可怕!”闵雨断然回答。

我们呆住了。

“那她是什么?”高燕兰小心地问。

“她是……”闵雨的话被从她们教室里旋风般跑来的一个瘦削女生打断了。

“闵雨,快去教导处!”

“干吗?”

“不知道。老师叫你马上去!”她急匆匆地拉了闵雨就走。

“哎哎,你还没说完呢!……她是什么?”张绮追上几步问。

“回来再告诉你们!”闵雨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晚自习后,我们可以回到宿舍洗刷,熄灯是在9点半。距离熄灯还有1个多小时,这段时间是我们最自由、最活跃的,其他寝室的同学都在轻松地窜门子、找人聊天。

只有我们寝室,大门紧闭,一片漆黑。

因为我们四个正在学院里,掘地三尺地找闵雨。其实吃晚饭前,我们已经找过了。但她的同学说她去了教导处,就一直没回来。我们虽然奇怪,但还是先去吃了饭。上晚自习的时候,张绮借故又到隔壁教室找她。片刻,她就心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还不在?”

“她同学说一直没回来过。”张绮的脸色发白,“还有一个叫申小婷的同学也一直没出现过。那个申小婷就是拉走她的瘦弱女生。”

我和葛虹对望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旧楼和莫倩倩、张露。

“我到教导处去打听一下!”我面色阴沉地站起身。

“我陪你。”葛虹连忙也站起来。

“教导处啊,嗯,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张绮明显迟疑了一下。

“怎么?教导处也有什么特别?”高燕兰随口问道。

“我们学院一共有7个男人。门口的大伯是个退伍军人,除了六亲不认,倒是个极为认真负责的门卫。总务处的两个老师,没啥主见,爱凑热闹,人倒挺热心。剩下的四位,嘿嘿,个个……稀奇古怪!”张绮边走边说,“两个副院长,一个是‘千杯不醉’红(洪)副院长,另一个是‘腾云驾雾’烟(严)副院长。光听绰号就知道是什么德性,更何况我们下午还见识过他们俩的惊人形象。”

说到这,我们四人不觉都笑了。

“至于教导处的两个,一个是凡事说好,天塌下来也不管;另一个则是看见美女就眼直,就差没流口水。”张绮摇了摇头,“唉,真是让人失望。”

“你失望什么?”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高燕兰和葛虹同时问。

“我是谁啊!这些事,我一来,就向高年级的学姐打听得一清二楚了!”张绮得意洋洋地甩甩头。

“慢点。你说,我们学院只有这7个男的?”我突然问。

“哦,不是。还有一个修理电器的工人,不过他不常来。”

“没了?”

“……还有?啊!我知道了!”张绮兴奋起来,“还有,新来的两个男老师!他们……”

“他们是三头六臂?”高燕兰见她表情激动,便嘲讽她。

“不是!他们绝对是美男子!潘安再世、宋玉重生!”张绮激动不已,就差眼睛里冒出火花来了,“那种气质、那种风度……呵!帅得没法形容!我敢保证,没有一个女孩子不动心的!”

我的嘴角实在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不知道潘安和宋玉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掐你的脖子?倘使你见过他们两人的真身,大概打死你也不会和美男联系在一起吧!我苦笑。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章 鼠怪(四)

“怎么?不舒服?”葛虹发现了我的异常表情。www.65txt.com

“没事!”我轻轻摇头,岔开话题,“今天教导处不知道是谁值班?”

夜风轻拂,微冷的气息裹住了我们。

“但愿不是那个眼发直的!”张绮遗憾地叹口气,从对美男的遐想中回到了现实中。

教导处昏黄的灯光在一片混沌的夜色中闪烁着,没有温暖的感觉,反倒显得很别扭。我们推开门,办公桌上趴着一个人。看不清样貌,因为他的头严严实实地埋在两条手臂里,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窒息。

“老师,老师!”葛虹试探着叫。

没有一点反应。

“有人吗?”张绮出其不意凑近他大叫一声。

余音袅袅,我们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谁在鬼叫?哪个班的?……啊!啊!新同学吗?以前没见过!我是教导处任老师,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他猛地抬起脸,转瞬间从怒气冲冲变成了和颜悦色,一双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葛虹。

“任……老师,是我在叫你!”张绮轻咳一声,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我想问一下,下午有没有一个叫闵雨的学生来过?”

他才恋恋不舍地把眼光移到张绮地身上:“下午?没有。”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听见说教导处找她!”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张绮。视线停留在她清秀地面庞上:“今天是新生报到地第一天。我们忙得很。一整天都忙着发新书和安排课程。没找过任何学生!”

“老师你再想想。她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回过教室!”高燕兰稍稍上扬地语调显示出她难得地焦急。

“要我说几遍?我今天一直在教导处。没找过谁!”他瞥了一眼高燕兰不耐烦地说。

我一言不发地观察着他。平凡普通地三十出头男人。平头、小眼。嘴巴大。只有说话时露出地牙齿整齐洁白。盯着葛虹时眼光灼灼。一副垂涎地神色。不用说。他就是看见美女眼发直地那位。不过。他地眼神并没有撒谎地迹象。我们提到“闵雨”时。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显然不知道她是谁。

“好的,谢谢老师!”我示意其他人不用再跟他嗦了。

临出门前,我突然回头问:“任老师,92级2班有一个脸上有条褐色疤的同学吗?”

“有啊!”他冲口而出,随即警惕地反问,“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我心里一紧,脸上却淡淡的。转身出门。

两道不安和探究的目光紧紧跟随者我,直到门被关上,依然在我身后徘徊不去。从教导处出来。忧虑的气氛悄悄蔓延,我们有默契地逐个教室寻找着闵雨。一楼、二楼、三楼……随着晚自习地结束,各个教室都只留下零星的几个同学在收拾桌子,其中并没有那个扎着马尾辫的瘦高女生。

我们又不死心地回到宿舍找,直到熄灯前十分钟才放弃。草草洗漱完毕,我们四人面对面坐在下铺的床上。

“她上哪去了?”张绮开口了,声音涩涩的。

“不知道。”高燕兰似乎在思索。

“会不会……失踪了?”沉默半晌,张绮又沉声问。

我和葛虹都不说话,但心中波涛暗涌。曾经的惨痛回忆浮上心头:笑颜如花的莫倩倩、张露;腼腆老实的叶飞、邵庆;风姿绰约的凌老师;美丽恶毒地蓝衣男生……这一切仿佛只消散在昨天,欺骗、无奈、死亡种种不幸如尘世间条条道路般清晰!闵雨,她是否也步他们的后尘了?可,理由呢?这里……谁会是凌老师呢?

“你们认为那个可怕的女生是……鬼吗?”高燕兰突然郑重其事地发问。照理,像她这样地女生,应该不相信鬼神的。

葛虹有些诧异,望望我,然后才说:“不是。我注意过她有影子。”

“嗯。我觉得这件事和今天出现的老鼠有关系!”我平静一下心神说。

“老鼠?”高燕兰和张绮的语气里充满惊异。

“鬼魂之说终究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法则,况且我想不出她要除掉闵雨的理由。难道只是因为闵雨说她比鬼更可怕?”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我们也经常说人是非,倘若要把说过你坏话的人统统除掉,那得用手雷炸!

“你的意思是小雨地失踪只是个偶然的巧合?”张绮问。

“是否失踪现在还不能确定!”不知为什么,说到这个,我的心头就开始烦乱,“明天也许她就出现了。”

“不过,那个女生,还有那些老鼠,我们一定要小心提防!”葛虹面色沉重。

“它们有那么厉害吗?”张绮小心翼翼地问。

葛虹下意识地点头。

眼前突然一黑。耳畔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叫。熄灯了!

没办法,我们摸黑爬上了各自的床铺。躺平身子,怔怔地望着漆黑的虚空发呆!静夜里只余低微的呼吸声,渐渐遥远……

朦胧中,我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黑暗里,我发现靠门的空床上铺,有什么东西在怪异地扭动。

因为我们只住了四个人,所以宿舍空了两张床。靠里墙的上下铺被我们放了4个大皮箱、衣架、席子、多余的棉花胎等杂物。靠门的那张床,下铺堆满了张绮的那些木雕、陶瓷、娃娃等。

只有上铺,应该空无一物的!

会是什么?

我惊疑不定地坐起身,向门的那一头靠了靠。床上似乎有个人形的东西缩在被褥里左右蠕动。

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冷!

我欠身听了听,其余三人的呼吸规律而平稳,显然都进入了梦乡。好久没有这种孤寂无力地感觉了,久到我几乎再不愿去揭开那覆盖在真相之上地黑幕了!

一阵阵微弱的呻吟钻入我地耳中,其中蕴含的痛苦和恐惧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极浓重的腥味。

那是一种腐烂泥土和新鲜血液混杂糅合的怪味,充斥着暴戾和濒临死亡的气息,刺激着敏感的嗅觉神经!

我本不应再犹豫,然而恐惧感死死地压抑着我,阻止我的身体做出任何探究的举动。我的手不由攥紧了自己的被角,差一点把它扯烂。一阵阵腥味越来越浓烈,让人恶心欲呕。手腕温凉,珠子安安静静的,好像也正熟睡。我气恼地用手指狠狠弹了弹它,它不耐烦地滚了滚,又没动静了。这死珠子,平日里神气活现的,想派它用场了,居然耍大牌,真没素质!

这时,空床发出艰涩刺耳的“嘎嘎”声,上铺的被褥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同时,呻吟声也突然中断了,一切归为平静,但在这平静中死亡的味道汹涌而来!

我既后悔又惊惶,胸肺间像吸入了大片的泥沙,又闷又痛。我胡乱披上一件衣服,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近了,暗夜里,我的双眼闪着光,紧紧盯着那团被褥。不知何时,窗外的落水管“滴嗒、滴嗒”地滴着水,清晰而单调。我试着掀了掀被角,一个冰凉潮湿的东西疏地擦过我的手臂,掉出来。

一声惊叫哽在喉中,那是一截人的胳膊!手指修长而苍白,指甲上还涂着紫罗兰色的指甲油,可触手冰凉,手腕上、手臂上粗细不一的鲜红,蜿蜒如条条小溪。是鲜血!难道被褥里裹着的就是……我害怕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受却不由自主地猛一掀,呕,血腥味几乎将我熏昏过去!接着看到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也许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不太恰当,因为她的脸完整无缺,上面并没有伤口,也没沾上一滴血。额头光洁,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里面是一片凝固的绝望。本应小巧的嘴巴痛苦地大张着,好像还会发出呻吟一样。

除此之外,她的其余地方就惨不忍睹了:脖子左侧有两个洞,像是吸血鬼留下的咬痕;两肩、胸部、腹部、大腿和小腿都少了一大块皮肉,缺损处很不平整,好像被铁爪、铁钩之类的东西猛力撕扯过;大腿的伤口尤其深,动脉血管都破裂了,被子里面喷溅上了大片的血,流淌出来的鲜血洇湿了床单、褥子,此刻正大滴大滴地垂落到床架和地面上。

她不是闵雨!也不是我曾见过一面的申小婷。

我只能确定她是我们学院9级的新生之一。因为她的被子和床单上都有学号,沾上的鲜血涂花了大部分数字,仅能看清前面两个代表年级的“92”了!

她是谁?

虽然不是相熟的朋友,但我还是非常难过,谁这么残忍地杀了她?我失神地喃喃自语。

忽然,她在血泊中转过头来,了无生气的眼中闪动着妖异而冷酷的光芒,张大的嘴巴“嗬嗬”怪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尖锐的声音简直要撕开我的耳膜。

我大惊,本能地向后急退。谁知身后的地面张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大口子,我便一头栽了进去……

“砰”的一声,我的眼前出现了许多闪烁的金星!还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干嘛?”“做噩梦吗?”“练铁头功啊?床架都被你撞凹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章 鼠怪(五上)

是我们宿舍的另外三个,她们都醒了?可为什么我看见她们的头上都有光圈?好像只有天使才会有吧!是我撞得太厉害,还是我还没醒?我不觉嘀咕出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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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不是被撞傻了吧?那是我开的电灯!光圈,那下来是不是还会长翅膀?”张绮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我使劲眨眨眼,哦,果然,宿舍里的一盏60瓦的电灯泡放射出一片光明,她们三个都披着衣服围在我床前。我做了个噩梦?为什么刚才惊悚的感觉如此真实?我心有余悸地瞟着门边空床,下铺仍然堆满了张绮的那些“宝贝”,上铺是光光的床板,并不见可怖尸体,连床单、被褥也没有。我望着墙怔怔出神。

“干嘛老盯着看?门长了金牙?还是墙壁上有藏宝图?”张绮推了我一把。

“我做了噩梦。”我苦笑,“梦见有同学死了,死得很惨!”

“谁死了?”高燕兰问。

“凶手是谁?”葛虹接着问。

“不知道!”梦中的血腥味似乎还在鼻间萦绕,“只看见她学号中的前两个92了。”

“她是新生?怎么死的?”葛虹问。

我思忖了一下,把刚才的梦境述说了一遍。

葛虹和高燕兰沉着脸,呆坐在床铺上,似乎都若有所思。

“哎。不过是个梦而已!瞧你们吓成那样儿!”张绮见我们神色忧惧参半。便朝我龇牙。“沈小姐。虽然你很有讲鬼故事地潜质。但也不用夸张到连自己也信以为真了吧?”

我摇摇头。不吭声。

高燕兰哼了一声:“不识好歹!她是担心你那个老乡!”

张绮一愣。接着不服气地瞪了她一眼:“哪有这么神?梦见死人就死人!小雨才不会……”

“张绮。慎言!”葛虹连忙打断她。“小心祸从口出!”

慑于葛虹肃穆地神色。张绮暗暗吐吐舌头。不敢反驳了。

我心里亦十分不安,但只凭一个梦,预言别人的生死,未免轻率。看看窗外,夜色深沉。我轻轻叹息:“唉!大家先睡吧!”

但愿,这些只不过是我神经过敏,杞人忧天,我闭上眼睛,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接下来的几天,学院里一直风平浪静。开学头一天的杂乱无章被井然有序所代替,我们按照课表开始上课。许多课程很有专业性,所以大家听讲都很专心。可是闵雨和那个申小婷始终没露面。座位空着,可里面塞满了发下的新书。宿舍的床铺也叠得整整齐齐,好似主人并未离开。我们向老师打听,因为她们的班主任病了(大概是吓的)。没来上班,其他老师并不了解新生地情况,所以一无所获。

我又去找那个脸上有疤的女生。结果发现,除了我们寝室的四个人曾见过她,其他同学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难道她真是一个幽灵?所以不来上课,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可教导处的那个任老师又为什么肯定了她的存在呢?闵雨、申小婷去哪里了?真的失踪了?她们地失踪和疤面女生有什么关系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们心头盘旋,找不到答案的痛苦和担心出事的焦虑,像把双面利刃。来回地切割着我们的思想。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无奈地等待着。

开学那天是星期二,这天到了周末星期六(那时是休息一天的)。早上,刚上完第一节课,我就发现同学们的神情兴奋,窃窃私语之际还隐隐现出红晕,不时有人偷偷向教室外张望。

“怎么了?”我见旁边的张绮也有这奇怪症状,便拉住她问。

“没怎么。”她锲而不舍地瞟着窗外,还用手不停地捋着头发。

“发花痴了?”坐在我前边地高燕兰低声讽刺道。

“哼!”张绮翻了个白眼。没接茬。

我的眼前突然闪过那天她谈到学院的两个新老师时地神色!“来了!来了!”最前排的短发女生踏着铃声进来兴奋地提醒大家。

“这节什么课?”我问坐在另一边的葛虹。

“好像是绘画,也可能是手工。”葛虹想了想回答。

我伸长脖子,扭头去看四周的桌子,看到不少绘画书。

“你在找什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在看这节课用什么书。”我头也不回地顺口回答。

说完,我听见了张绮的吸气声。

头皮发麻的感觉预兆着灾难的来临!呵呵,谁现身了?闵雨、申小婷?疤面女生?我慢慢回头,同时在心里提醒自己:镇定,镇定,随便出现什么。都不要害怕!

一大片阴影罩住了我。想来后面的人身形很高。一身雪白地休闲服,亮得刺眼。书上说喜欢白色的人,性格上有自大和自恋的倾向。再往上看,细长精致的柳叶眉、美丽无暇的瓜子脸,还有一双阴柔妖魅的桃花眼!

天哪!原来是他!

我的人像被扔进了冰箱的冷冻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表情才合适。

“怎么?你的脖子扭到了吗?”他走近一步,嘴角露出一抹戏谑地冷笑。

“……嗯,没有,没有。”我勉强扯出一个假笑。眼前仿佛又看见了一个硕大的丑陋羊头,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呃!就算化身成天仙,骨子里还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兽!唉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就开始上课了!”他大概从我的表情上猜到了我的想法,威胁似的斜睨了我一眼,“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陶,叫陶潜,是你们的绘画老师!”

他的桃花眼眨了眨,扫视着全班:“先申明一点。上我地课,一定要完全根据我地要求去做!所谓美,是一种从内而外的熏陶,只有具有美地灵魂,熏陶出美的气质,才能画出美的画来!”

火花四溅中。一片惊天动地的掌声热烈地响起。

我忍不住叹气。美?美的灵魂?就凭他,能将我们熏陶出什么美的气质来?

“你认识他?”葛虹凑近我问。

“算是吧。”我揉了揉额头。

“他是……什么?”葛虹直视着我地眼睛,“很可怕吗?”

“呃,呃!反正……不太正常就是了!”我不敢说破,只好含糊地回答。

“你们说这个老师不正常?”高燕兰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插进来问。

“嗯……我觉得艺术家都有点神经质的,所以说不太正常是常有的事情!”我胡扯道。

“谁不正常?”张绮奇怪地问。

“你啊!你看,脸怎么红红的,干嘛这么激动?”我赶紧转移话题。

“当然激动啦!”她用崇拜的眼光望了望讲台方向。“一个星期的课,全是女老师上的,难得才有个男老师来上。物以稀为贵嘛!而且还是个这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魅力无边又这么有气质的美男!”

“咳咳咳……”我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捂着嘴猛咳。

“干嘛?你怎么也激动成这样?”张绮连忙悄悄地拍着我地背问。

“……嘿嘿!算我求你了!我对……美男过敏,以后别用这么多成语来形容他,行不行?”好不容易止住咳,我苦着脸说。

“行!那我下次提到陶老师,就叫他丑男,总可以了吧!”张绮一本正经地说。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原以为今天的震撼已经到此为止了,谁知下课后,桃花眼。哦不,陶老师还不肯放过我,主动走过来叫住了本想溜之大吉的我:“哎!那个----你叫什么来着?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

刷刷刷!我在无数羡慕和妒忌地注目礼护送下,垂头丧气地跟在同学们的新“偶像”身后朝办公室走。

在办公室外长满藤架的走廊里。

“饕老师,我可没得罪你,又想干什么?”

“蠢女人,以后看见我不要一副见鬼的模样,让人起疑

“谁起疑心?你们又准备算计谁?”

“哼哼!算计?都似你这样的蠢女人,谁配?”他轻蔑地横了我一眼。

“那你干嘛不用真面目示人?”我咬牙反唇相讥。“藏头露脸的,比鬼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也没再说话,只是瞅着我不住地冷笑。

我到底还是畏惧他,赶紧脚底抹油:“嗯嗯,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提心吊胆地跑到花坛边,见他没追来,我松了口气。

感觉脚下有点异样,我一低头。天!我陷进泥土里去了!

脚下的土越来越黑。越来越烂,软塌塌的。一点也不受力。我地小腿很快没入其中,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我心慌意乱地双手乱抓,试图去拉住花坛边的小树。

花坛里的一株菊花左右摇晃,花瓣乱飞,发出了类似大笑的声音。

“死妖怪,丑八怪!睚眦必报,没一点风度!”我暗暗在心里咒骂。

等到我终于抓住一棵小树,把自己的腿解救出来后,我的鞋袜和裤子都糊满了臭烘烘的烂泥,狼狈不堪。

我想回宿舍去换掉,偏偏这时上课铃声又催命似的响了。

怎么办?我看看已经近在咫尺地教室,无奈地拖着两腿烂泥,走了进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章 鼠怪(五下)

我做好了全班哄堂大笑的思想准备,尽量装作平静坦然的模样,走进了教室的后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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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刚才满屋子的人呢?怎么没了?

“你怎么才回来?快走,我们要迟到了!”葛虹急匆匆从前门跑进来,冲着我招手,“还发什么呆?这节是体育课,大家都在操场!”

“操场?我……这个……”我低头瞟了一眼两条烂泥腿。

“哇!陶老师刚才叫你干什么去了?种地?脚上这么多的泥!”葛虹惊呼。

“呃,我……我不小心……摔进泥坑里了!”总不能说是被那个“饕老师”算计了吧!

“别管了!今天的体育课很重要,听说是极少露面的院长要来看看新生,所以我们三个班都要去上。”葛虹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操场跑。

唉!真衰啊!这次又要丢脸了!我一边奋力迈开糊满了湿泥的腿,一边在心里哀叹。

因为操场“一览无余”,光秃秃的,既没有美丽的风景,又没有遮阳的树荫,所以不上体育课时,鲜少有人光顾。此刻,一眼望去,姹紫嫣红,千娇百媚。近一百四十个服饰各异的新生,分成了三个方块,正站在骄阳下,等待着院长大人的检阅。

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地溜到最左面的一个方块里,我选了个最靠角落的地方站好,心里不住祈祷:上帝保佑!千万不要有人注意到我!

铃声响过很久了,院长并没有出现,连体育老师也不见人影。操场上的清一色菜鸟从窃窃私语到熙熙嚷嚷,不少人按捺不住性子东张西望起来。

“咦?什么味道臭烘烘地?”有人掩鼻、蹙眉。做厌恶状审视身旁左右。

“是你自己晒出来地汗臭吧!”旁边地人连忙澄清。

“反正大家都一样。难道就你是冰肌玉骨?就别嫌了!”身后地人不悦地讽刺道。

我不禁往后缩了缩。

“啊!天哪!她……她……”有人突然指着我怪叫。

我吓得一哆嗦。刚想解释。

“哇!她的脸……女鬼!”又有人惊呼。

脸?明明是腿啊!我诧异地想。

“不是你!是……她!”葛虹的声音也微微颤抖,流露出几分畏惧。

我一偏头,呃。原来我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面色惨白,身形消瘦,枯黄凌乱的长头发披散着,眼睛翻白,右半边脸颊上有一条狰狞可怖的褐色疤,歪歪斜斜地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虽然在阳光下。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心头地寒意依然不减半分。

她冷冷地望着惊叫的人,翻白的眼睛里闪着仇视的光芒。

学院里果然有这样的一个人!她既然在阳光下出现于大家面前,那么鬼魂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地?”又一个熟人登场了。面容俊美,星眉朗目,一身运动装,衬托出他的阳光和帅气。嘴角总是挂着几分笑,眉梢间微露的邪气和冷冽。使得他的气质更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

“你是谁?”疤面女生有气无力地反问,语调淡漠。

“我是学院的体育老师,姓云。”他的语调亲切。“你是哪个班的?”

“2班的。”她回答。

旁边传来一片唏嘘声。

“就她这样子,怎么也会被学院录取?”

“脸上……咳咳,我们看着都觉得可怕,以后怎么能做老师?”

“晚上看见她,准保做噩梦!”

“院长怎么会收她?不会是亲戚吧!”

“大概是走了后门地!”

议论声肆无忌惮地钻进耳朵,我注意到她的神色变了变,眼里闪过一抹恶毒而冷酷的寒光!

“大家在议论什么?”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置疑地威严。

姗姗来迟的院长大人在一片愕然中走到操场最前方。

她四十左右,长得并不丑,面容堪称清秀。身材也还适中。可是,脸上毫无表情,就像带了个面具一样。

只有偶尔扫过的、居高临下的凌厉眼神,才提醒我们,她是这学院的主人!

接下来,她例行公事般说了几句欢迎的话,然后平淡地宣布了几点校规。体育课一定穿好校服和运动鞋;每天出操和晚自习要点名,也要穿好校服;校内严禁奇装异服,非演出不许化妆;不许私自外出。外出必须有班主任开具“出门证”且不得少于四人;星期天加上专业课程,每月月底累积放四天假。所有男人(包括老爸、姨夫舅舅、哥哥弟弟之类的)要经过门卫和班主任审查,才能进学院;上学期间,严禁交男女朋友。违反以上校规,轻则扣分,重则记过,屡教不改者,留级或者开除!

呵呵,果然不愧为“尼姑庵”。真有“灭绝师太”的风范!

慑于院长轻描淡写得让人发毛的语调。底下地新生只是偷偷吐舌头,暗暗在心里咒骂。谁也不敢吭气。

疤面女生带来的震撼、疑惑和恐惧在不知不觉中减弱了。

下课铃声仿佛是解除紧箍咒的咒语,大家不约而同地露出期待的微笑。

“好了,我就讲这些。耽误了大家一节宝贵的体育课,下午补上两节吧!”女院长语调平缓,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

“三个班都上两节吗?”难得云腾蛟也微微皱了一下眉。

“嗯。算加班,等一会叫教导处安排童老师、孙老师和你一起上。”她淡淡地说完,迈着频率长短都一样的步子,走了。

所有菜鸟的脸上均浮现出青绿色。

我们惨了!今天周末,下午本来就有四节课,五点下课后只剩一小时吃饭,因为晚饭后马上是自习(练琴时间),所有年级都要去抢琴房,所以一般要提前半小时吃完才行。

可现在我们还要再上两节体育课,那么吃饭怎么办?边吃边上?

随后踱来的教导处任老师解答了这个问题。

“通知一下。92级新生今天下午提前45分钟上课。”他地脸色波澜不惊,显然对院长的思维早已经习惯。

“真的要补上两节课?”有人不死心,“吃饭时间不够啊!”

“怎么会?你们提前45分钟上一节,再延后45分钟上另外一节,还剩下15分钟时间可以吃饭呀!”他耐心回答。

众皆无语,脸上五彩斑斓。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天非常、非常充实地过去了。

熄灯前,虽然我们都很饿(基本都只抢吃了几口饭),但还是早早躺上了床,谁也不想动了。

偏偏这时,楼道里噼里啪啦的,接着好像有好几个人在吵嚷着什么。

“干嘛?今天谁还这么有精神地嚷嚷?”张绮躺不住了,“我去瞧瞧。”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身后居然跟着一个人。

“闵雨?”我一下子从床上竖了起来。

“是我。”几天不见。她似乎更瘦了。

“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葛虹和高燕兰忙坐起来问。

“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家去了。”她的神色黯然。

“出什么事了?”

“我奶奶……过世了!”

“哦,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安慰她。“老人家去了另一个世界,就没有烦恼、痛苦了!”

“只怕……我们就会有烦恼和痛苦了!”她咬牙说道。

“什么意思?”我们四人齐声问。

“那个凶星来了!”她冷笑。

“谁?”张绮惊问,马上醒悟,“啊,你是说那个疤……”

“对!就是她!”闵雨激动起来,脸上不知是愤恨还是恐惧,“她到哪里,死亡就会接踵而至,躲也躲不了。她不是比鬼更可怕?”

“她能带来死亡?”张绮挠了挠头,困惑地自言自语,“她是死神?阎罗王?性别好像不对!潘多拉、美杜莎?也不像,她长得实在太难看了!以她的造型,说像女鬼还比较符合!”

“胡扯什么呀!”高燕兰白了她一眼,“闵雨,你能具体说说,她是怎样带来死亡地吗?”

“嗯。不过这件事说起来话长,今天我要睡你们这儿了!”闵雨不等我们回答。就反身关好门,坐到了葛虹的床上。

“没问题!等一会睡我的床好了!”张绮从上铺跳下来,也坐到了葛虹地床上。

“那个申小婷呢?她和你一起回去地?”我突然想起。

“她……咳!听我说完,你们就知道了!”她的声调里漏出一丝哽咽。

“刚才楼道里……是你在和谁吵架?”高燕兰问。

“我绝不和那个凶星住在一起!”她大吼,额角地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宿舍的电灯泡受惊似的乱晃,灭了!

又熄灯了。

“别叫,别叫!人家还以为我们宿舍发生凶杀案了呢!”张绮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她,“你不是睡在我们这儿吗?我们宿舍虽然都是怪胎。但保证没有凶星!嘿嘿!”

黑暗里。葛虹和高燕兰各自闷哼了一声。

“你住哪个宿舍?”我问。

“108。”她平静下来。

“她……在你们宿舍?”

“嗯。我明天去找院长,谁也不能和她住一起!”她语气坚决。

我们想到女院长那毫无表情的脸和灭绝师太式的作风。不禁对她的决定生出忧虑来。

沉默了一会,她叹了口气:“你们不要以为我小题大做,她实在……”

“啊!啊啊!”超高分贝的尖叫划破了宿舍楼的寂静,也打断了闵雨的话。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章 鼠怪(六上)

因为黑暗,宿舍楼乱成一片!

哐当、啪嗒、噗通……各种怪声交织在一起,更增加了恐惧的气氛。(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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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慌失措的新生们摸索着下了床,从一扇扇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有的摸着头,有的揉着腰,互相询问着:“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谁在叫?”“叫得那么恐怖?”

楼上几个胆大的学姐打着手电走下来,在底楼楼道里高声问:“刚才谁在叫?哪个宿舍的?”

“好像……就是楼梯旁边的那个宿舍!”113宿舍里刚才去上卫生间的人怯怯地回答。

楼梯旁边只有一个宿舍,另一边是盥洗室和卫生间。

“糟了!”站在门边的闵雨最先反应过来,“是我们宿舍!”

来不及多问,我们跟着她直奔尖叫的发源地----108宿舍。

门虚掩着。

推开时感觉风很大,窗户玻璃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借着几支手电的光,我们警惕地扫视着整个108宿舍。格局和我们一样,四张上下铺的床,两张被褥齐全,还有两张堆满了皮箱、棉胎、席子、衣架等杂物。原来也是个只住了四个人的大宿舍。

没有臆想中地鬼影瞳瞳。也没有诡异地生物出没。

只是。空气中似乎残存着某种陈腐黑暗地气息。

若有若无地。很淡。

手腕上地珠子贴着皮肤慢慢地转动。微微闪着光。

“小雨。你们宿舍地人呢?”张绮在床前张望着。

“胡霞。胡霞。你在哪?”闵雨焦急地叫着室友地名字。

“这里没人,会不会去上厕所了?”一个学姐转了一圈说。

“谁说没人?”角落里的下铺飘出尖细的声音,倏地竖起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子,变形的影子映在墙上,“我不是人吗?”

干涩地声音阴森森的。手电光下配合着可怕的造型和惨不忍睹的脸,犹胜过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饶是学姐们和我们几个胆大包天、久经考验,也被吓得尖叫数声,连连后退,几乎摔作了一团。

“你你你这什么……造型啊?嫫母、无盐?还是夜叉、厉鬼啊?”张绮本欲挺身而出对她破口大骂的,但瞟了一眼她地脸后。实在提不起勇气,只好躲在我后面进行讽刺工作。

“你说我的模样像夜叉、厉鬼?”她翻了翻白眼,语气颇为不善。

“宿舍里其他人呢?”我急于弄清楚出了什么事,便直奔重点,“刚才谁在叫?”

“人?不是在你们旁边吗?”她慢条斯理地反问。

“我不是指她。她本来就不在这里。”我淡淡地说。

她嘿嘿冷笑。

“胡霞呢?你……你把她弄哪儿去了?”闵雨咬牙切齿地说。

“奇怪了!她这么大的活人,我能把她弄到哪去?”她竟然又躺了下去。

闵雨捏紧拳头,看样子想冲上去揍她,但又有些踌躇,似乎很忌惮她。

“哎。别吵了!要找的人在这里!”一个细心的学姐趁我们对话时,拿着手电不屈不挠地四处照着,终于在门背后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团紧紧裹起来的被子。有个瑟瑟发抖的身体缩在那里。

“胡霞!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缩在这里?”闵雨扑上前,扯下被子的一角。

被子里露出个脸色白净(也可能是吓得)地圆脸女生,双眼紧闭,正惊恐万状地拽着被子发抖。

“刚才是你在叫吗?看见什么了?”葛虹蹲下身柔声问。

“她……她……”叫胡霞的女生,抖索着手指着对面下铺的角落,半天只说出个“她”字来。

“她怎么样?”闵雨心急地追问。

“……老鼠!……妖怪!”她语无伦次地乱叫,“大老鼠……大……她头上……妖怪!”

“你看见了一只很大地老鼠?”高燕兰叹了口气,“再大的老鼠你也不用叫得那么惨吧!整幢宿舍楼的人都被你吓到了!”

“什么样的老鼠?”我心里一动,抓住她的手问。“它从哪里出来的?”

“很大……很恐怖……眼睛里竟然是发蓝光的!”她惊恐而僵硬地比划着,“从她……从她头上钻出来!”

“什么?”打着手电的几个学姐苦笑不迭,“这怎么可能?不会是被老鼠吓出毛病来了吧!”

“是不是你看错了?它怎么会从头里钻出来?”我也有些困惑。

“不是!……真是从她的头里……一下子钻出来地!”她提高了声音,“我看清楚了!她是妖怪!……你们相信我!”

疤面女生突然又嘿嘿冷笑起来。

窗玻璃上嘎吱嘎吱怪响,仿佛真有老鼠的爪子在抓挠。

我们的全身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咳!我看,今晚得让她到别的宿舍去挤挤!”一个学姐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朝角落里晃着手电,“明天再叫总务处的老师来好好检查一下,最近老鼠怎么这样猖獗?”

“是啊!开学就是一场人鼠大战。现在连宿舍也有大老鼠了!学院简直成了老鼠窝了!”另一个学姐也连忙随声附和。

我和葛虹对望一眼,一齐扶着胡霞:“先到我们宿舍去睡,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

“呵呵!今天我们宿舍可热闹了。走吧!走吧!”不等闵雨有什么反应,张绮架起她就走。

众人退出房间,打头的学姐冲着楼道里高声说:“没事了!大家赶紧睡觉吧!”一扇扇门重新关上,楼道里很快恢复了寂静。

我们一行刚走出两三步,只听108寝室的门重重地关上了,几声尖细的怪笑渗出来:“嗬嗬,一群胆小的傻瓜!”

我们充耳不闻。加快步子各自回到宿舍。

被这意外情况一打岔。时间已经过了11点。我们都累得散了架,明早6点还要起床去上操。再加上看胡霞惊吓过度,也不想再刺激她,闵雨地叙述只好往后延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

我们忙忙碌碌地赶着去上专业课。练声、弹琴、跳舞,一点空闲也没有。

午饭时。我们宿舍陪着闵雨和胡霞去了一趟总务处。

两位男老师立刻带上灭鼠工具,来到108。疤面女生不在,他们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宿舍的所有角落,就差没把地皮翻起来,但依然没看见一根老鼠毛。

他们不罢休,接着把临近的107、106、105,对面111、112、113都检查了一遍。结果,老鼠还是杳无踪迹。折腾了一个中午,筋疲力尽的他们只好鸣金收兵。

我们也郁闷地回到了114寝室。

“怎么连一只老鼠也找不到?”张绮疑惑不解。

“昨晚你真地……看见老鼠了?”高燕兰问紧挨着闵雨的胡霞。

“嗯。我发誓。真的!”她语气坚决,“那只老鼠太可怕了!个儿有那么大,像……狗;眼睛发蓝光。比鬼火还人!”

她边说边比划:“昨晚,你不在,我一个人对着……对着她有点害怕,就先睡了。谁知一熄灯,我翻身的时候,瞥见了蓝荧荧地光从她那边闪过。于是我睁大眼睛仔细去看,借着窗玻璃地亮光,我竟然看见……看见一只巨大地老鼠从她地头里钻出来!”

她顿了顿,声音开始抑制不住地发颤:“先是脑袋。然后是身体和尾巴,那只老鼠……太大了!眼睛一转,就泛起一片蓝光,冷得我腿肚子都抽筋。爪子比钉子还尖,就那样直直地钉在她、她的头上,好像贯穿了她的脑袋一样!我吓得拼命尖叫,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

“后来呢?那只老鼠到哪儿去了?”我问。

“我、我吓得一直裹在被子里,什么也不知道!”胡霞苦笑着摇头。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高燕兰叹气,“长得形同女鬼。行为又诡异,还和老鼠有关系。”

“她不是人,就是个凶星!”闵雨沉声说。

“闵雨,现在离上课还有点时间,跟我们说说你知道的有关她的来历吧!”葛虹看看手表提议。

“好。来不及的话,晚上接着讲。”闵雨点头。

“说起来,以前我和她算是一个村子的老乡。”刚一开场,张绮就在旁边打断说:“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村有这么一号人物?”我们皆怒视她。

“咳!你忘了,我以前可不和你是一个村的。”闵雨有些不自然地朝我们笑了笑。“我妈妈去世后。我跟着爸爸搬到了现在住地村子。”

“瞧我这记性!呵呵,对不起!”张绮连忙道歉。

“等一会记住。别老打断别人的话!”高燕兰斜了她一眼。

“我从小住的那个村子在长江边,景色很美,田不多,但有好几个果园和农场,百来户人家散居其中,姓氏也很杂。我家住在一个农场旁,农场主人姓毛,家里是独生女,所以招赘了个倒插门地女婿。”

“啥叫倒插门女婿?”张绮忍不住插嘴问。

“又插嘴!”高燕兰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啊?”不懂就问嘛!不对啊?”张绮嘟囔。

“倒插门就是结婚后男子到女方家里落户。通俗来说,就是男方“嫁”到女方家里,女方提供住房,吃穿等所有待遇,倒插门后,男的要在家里照顾女方的父母,生了孩子也跟女方姓。懂了吗?”高燕兰简单明了地解释。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八章 鼠怪(六下)

“哦,那不就是没地位的那种女婿?”张绮撇了撇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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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一带这种女婿比较多。”我微微一笑,“不过现在独生子女多了,上门不上门也无所谓了。”

“扯远了。我继续说吧!”闵雨摆摆手,接着叙述,“毛家有个女孩子,和我一样大,但是直到七八岁了,村子里的人都没见过她。村里好事的人曾打听过,说是这女孩小时候生过重病,所以不能见人。一开始倒没什么,可后来她过了读书的年纪,村里的老师一再上门去动员,她父母就是不肯让她出来见人,引起了大家的猜疑。就算瘫痪了,也不必躲着不见人吧!所以大家猜她可能是个智障儿。一来二去,她已经十三四岁了,还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在她十五岁那年,先是有个小偷半夜去她家偷东西,不知怎么闯进了她的屋子,然后就疯了,逢人就说见了魔鬼,要把他抓去剥皮。接着,村子里的所有农场突然遭了瘟疫,一夜之间鸡鸭猪之类的动物死了成千上万。然后,村子里的果园也碰到了从未有过的病虫害,枯死了大片的果树。村里的人虽然很害怕,但却也没往她身上去想。”

“本来嘛,这是天灾,怎么硬跟她扯上关系?”张绮好打抱不平的天性又发作了,“人长得难看跟瘟疫、病虫害搭不上界的!”

“喂,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高燕兰狠狠白了她一眼。

“呃,我只是就事论事嘛!张绮不服气地说。

“别争了。听闵雨说下去。”我急于想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连忙劝说这两个“冤家”。

“后来有一天,她的母亲慌慌张张地跑到我家,说是家里多了许许多多粮食,她却不见了,求我们帮忙去找。她的爷爷、奶奶在她出生那年就过世了,家里只剩下三个人,农场是转包给别人管理的。我们跟着她母亲一起去找,这才知道为什么她母亲对于家里多了粮食反而表现出惊慌来。原来她们家的所有地方全都凌乱地撒满了各种各样的粮食:稻谷、玉米粒、大豆、麦穗……这样怪异的情况。任谁看了也会害怕的。找遍了所有角落,没找到她。黄昏时分,农场的帮工跑来说,她地父亲在回家的路上一头栽倒,就这样死了。

紧接着,毗邻的一家突然失火。火势汹涌之极,眼看着漫天火光瞬间就将这一家淹没了。救也来不及救,房子全被烧光了。一家子六口人都死在屋子里!全村都吓坏了,年岁最大的黄家阿婆说,村里出了凶星,会给村里带来更多的死亡!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她,一个在村里生活了十五年,却从来不愿露面的人!”

“那些多出来地粮食她母亲是怎么处理的?”葛虹突然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粮食?哦,因为她父亲死了。她母亲根本无心无力去管,就任它们堆在原地了。”闵雨随口回答。

“后来她们家还多过粮食吗?”葛虹继续问。

“这个……不知道。”闵雨不解地问。“粮食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好说。你接着说下去吧!”葛虹若有所思。

“嗯。接下来地三天时间。村里组织了许多人找她。但找不到。农场里地家禽、家畜照样大批大批地死亡。果园里地果树也依然一棵棵枯死。更可怕地是。村子里每天都有人莫名死去。没有病、没有痛。也不是老死。就这么吃着饭、干着活或者睡着觉。一头栽倒就死了。三天后。她地父亲上山了(即入土)。都是一个村地。不少人家也去送最后一程。她……就出现了!”

闵雨说到这。午休结束地铃声响了。

我们只得先各自去上课。2班是美术教育课。我们则是手工课。

老师布置了作业,走开了。

张绮四下张望了一遍,凑到我旁边,叫葛虹:“喂,你刚才说的那个粮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高燕兰闻声回头:“我想了很久也不明白。难道这多出来的粮食有什么玄机?”

“我不肯定。沈钧,你知道五通神吗?”葛虹望着我。

“嗯。你是想说。她借了阴债?”我沉吟了一下反问。

“什么五通神?还借阴债?向阎罗王借债吗?”张绮觉得好笑,“那借来地是人民币还是冥币纸钱啊?”

“不懂别胡说!”高燕兰轻斥她。

我蹙起眉头:“上方山上的五通祠,早在康熙年间就已经被当时的巡抚汤斌拆毁了。借阴债的习俗也绝迹很久了。”

“不过,粮食无缘无故地多出来,家里突然遭祸事,这捉摸不透、反复无常的作风可跟传说中的五通神很相似!”葛虹说。

“喂喂!你们谁来解释一下什么五通神?什么叫借阴债?”张绮叫起来。

“小声点!”葛虹连忙捂住她的嘴,“你想被老师抓住,去打扫琴房呀?”

“五通神是一个类似于财神的神。据说只要有五通神光顾,那户人家就有吃不完的粮食。粮仓与瓶瓶罐罐就总是满满地。但是五通神的具体形象谁也描述不出来。只说家里出现的蛇类或其他很少在家里出现的动物都是五通神的化身。”我低声解释道。

“苏州上方山上以前有座五显庙。相传八月十七日是五显神生日。每到这天前后,就有不少人从各地赶来借阴债。据说只要从五显老爷那儿借到阴债,就可望财运亨通,家道兴旺。苏州人将“五显”附会成“五通神”,而又将“五通神”等同於财神,於是就有了借阴债的习俗。借了阴债之后,每月初一、月半都要在家烧香化纸,每年八月十七日还必须到上方山去烧香解钱粮,以此还本付息。本人死了,子孙还必须继续“清偿”,所以我们苏州人有句俗话叫上方山的阴债还不清。”葛虹补充。

“哦,那不就是一个习俗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张绮讪讪地说。

“嗯,我也想起来了!”高燕兰面色微变,“五通神又称五郎神,是横行乡野、淫人妻女的妖鬼,因专事奸恶,又称五猖神。来历很复杂,一个传说指唐朝时柳州之鬼;一个传说是朱元璋做了皇帝以后,一天梦见阵亡将士浑身血迹地来乞求抚恤,朱元璋醒后就批准五个亡灵为一伍。还有一个传说是元明时期骚扰江南、烧杀**地倭寇。总之,五通神为一群作恶的野鬼。人们祭祀它们是为免患得福,福来生财,于是当作财神祭之。”“啊?那这五通神到底是神还是鬼?”张绮困惑地捋着头发问。

“不知道。”我摇头,“五通神虽然以前在江南这一带民间广为人信奉,但善恶却很难辨。是神是鬼,无法论定!”

我们均感到有些沉重。

“咳咳!根据闵雨的说法,再综合胡霞的描述,依我推断,那个鬼面女生应该是只----老、鼠、精!”张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

“哈!你怎么不说她是狐狸精?蜘蛛精?”高燕兰白了她一眼。

电光一闪,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被另一个问题所困扰,陷入了沉思。

葛虹本来还想说下去,但老师回来了。我们赶紧埋头,拿剪刀的拿剪刀,递胶水的递胶水,做出认真制作的模样来。

晚饭时,老班通知我们,因为学院的大锅炉下星期要检修,所以今天可以去洗澡。

我们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吃完饭,拖拖拉拉地收拾好衣服,拿着脸盆来到浴室门前。

哇!哇!好壮观的队伍啊!张绮大声嚷嚷道。

这次我们都没朝她翻白眼,因为她说出了大家地心声!

浴室门前已经排了N条队伍,迂回又迂回,不但把浴室堵得水泄不通,连水房前都是黑压压地脑袋。“这是洗澡吗?60年抢购粮食大概也不过如此吧!”我小声嘀咕。

“这么挤,轮到我们恐怕得半夜了!”葛虹苦笑。

“要不,我到前面看看,有没有老乡?”张绮伸长脖子张望着。

“至于吗?不就是洗澡吗?难道还要走后门?”高燕兰有点愤愤不平。

前面有人听到了我们的牢骚,回头一笑:“新生吧?我们这儿洗澡特别麻烦,女生太多,用水太费,所以浴室一星期只开放一次。下星期锅炉大检,也就是说,两星期时间,浴室只有今天一天开放!明白了不?”

“什么?一星期只开放一次?那夏天怎么办?”张绮惊呼。

“嘿嘿!不洗澡,只擦身呗!”前面地学姐云淡风轻地回答。

我们的脸色立刻铁青,只得暗暗腹诽着学院的领导。

眼看着队伍的挪动比蜗牛还慢,我们均想:今天洗完澡,估计没时间听闵雨说下去了。

背上一痛,感觉被人扔了一块小石头。

我忙回头,我们已经在队伍的末端,所以后面除了一小片空地和一排冬青树外,没别的人了。

谁无聊扔我?

一棵冬青使劲摇着树干,树叶哗哗直响。

没有风,这树怎么会自动摇晃?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九章 鼠怪(七上)

我低声对葛虹说:“你帮我拿着东西,我去那边看看。www.65txt.com”

葛虹点头:“嗯。小心点,那树摇得奇怪。”

我抚了抚腕上的珠子,慢慢靠近那棵冬青树。

这时,树忽然不动了。

我站定,冷冷地瞟着它。

半晌,有人轻笑:“呵呵!表妹,你如今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冬青树上映出了云腾蛟自以为亲切和善其实却欠扁的招牌笑容。

“没什么,习惯了!”我神色不动,“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只不过发现这边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所以……”他看了看我的表情,“这里在卖什么紧俏商品吗?”

“这又不是市场,会有什么紧俏商品?”我反问。

“哦,那你们排着队准备干什么?”黑眸里闪着邪恶的光。

“沐浴。”我冷笑。“你要来参观吗?”

“嘿嘿。佳人出浴。非礼勿视!”他一点也不尴尬。“参观就免了。那太唐突了!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嗯了一声。别无反应。

“我想起学院地老师是另外有浴室地。”他亲切地笑着。语气暧昧。“这儿人这么多。要等到猴年马月。不然。你跟我去那个浴室吧!”我不语。揣摩着他地意图。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表妹。怎么你还怕我会吃了你?”他貌似真诚地说。

像你这种惯用隔岸观火、落井下石、借刀杀人伎俩地妖兽(妖怪+神兽)。保不定哪天真吃了我。我还在你肚子里赞颂你呢!我抽了抽嘴角。暗想道。

“表妹,你的嘴怎么了?抽筋吗?”他扬了扬漂亮的眉毛。

“没有。既然这样,我跟你去。”我瞬间打定了主意,“不过。我们寝室的其他人也要跟我一起去。”

“好啊!再多带几个人也没关系!”他似不经意地回答。

我看看他,决定顺着他的意思去做,反正我已经习惯被他利用了。

于是,我们寝室四个加上闵雨和胡霞,一起跟着他往学院的另一个角落走去。

一边走,葛虹一边不住打量着走在前面的他。

“这个……老师好面熟!在哪里见过?”她压低声音疑惑地问我。

我沉吟着。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

“嘻嘻!美男长得都差不多,你别是搞混了吧?”张绮调侃她。

“切!你以为个个都像你那样,见了美男脑子就抽筋外加流口水?”高燕兰不屑地说。

“胡说!我那是懂得欣赏美!警告你别把我说得跟个花痴似的!”张绮气呼呼地说。

“美?他美在哪里?品德高尚还是满腹经纶?你了解他?”高燕兰哼了一声,“咳!还不是他地外表英俊潇洒,所以你才拜倒在他的……西装长裤下?”

扑哧一声,我们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这个高燕兰的嘴还真是刻薄,张绮气得脸都红了。

“别吵了!我们还是回到主题上来吧!”葛虹摆摆手,“沈钧,你不觉得他很面熟吗?”

“当然面熟。”他回过头。英俊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你忘了吗?我是她的那个表哥啊!”

“哐当”一声巨响,可怜一只新脸盆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在水泥地上摔得面目全非了!

“天哪!怎么是你?!”葛虹地脸上红黄青绿紫,色彩变幻不定。

她转过脸,惊异万分地望着我:“匪夷所思!他怎么可能成了我们的老师?”

“世事难料!”我苦笑,“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呵呵!表妹,你这句话说得透彻!”云腾蛟微笑,“其实人生的际遇,往往只是随缘二字就能概括。悲欢离合,无不是因为缘生缘灭。既然相聚,就当做是一场缘分吧!”

他虽然和颜悦色。轻描淡写,但我和葛虹对视一眼,却是各有隐忧。

“别是孽缘才好呢!”旁边的高燕兰低低嘀咕了一句。

“云老师,那我们还去不去呢?”闵雨耸了耸肩提醒大家,“时间可不早了呀!”

“哦,当然。快走吧!前面就是。”他用手一指,学院老师宿舍楼的最右边,有个“浴”字的小平房。

这小平房虽然陈旧了点,位置偏僻了点。但重要的是没人,对比刚才火爆、拥挤的场面,显得很清静,适合慢慢享受洗浴地乐趣。

张绮欢呼一声,第一个冲了进去。

“这里很少有人来,不过干净舒适,你们可以……”他淡淡地微笑着介绍。

“啊!怎么还有浴池?”张绮忙不迭地退出来。

“MyGod这是……男浴室?!”我们个个涨红了脸用利刃般的目光凌迟着他。

“是啊!”他对我们杀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居然理直气壮地反问“不然哪会如此清静?”

“或者,需要我提供免费站岗看门地服务?”他转着眼珠问。

“不必了。”我和葛虹一齐摇头。“我们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他朝我们潇洒地挥一挥衣袖,走了。

“男浴室呀。这咋洗?”张绮问。“里面也有莲蓬头的,照样洗。”葛虹拿过我的脸盆(她的脸盆已牺牲,东西移到我这儿了),勇敢地走了进去。

“那面人这么多,还是将就吧!”闵雨和胡霞紧跟其后。

高燕兰看了看我,我淡淡地说:“你们先洗,我留在外面看着。”

哗哗的水声响起来。

我靠在门边,出神地望着单调的水泥小道和低矮的树丛。

宿舍楼道里出现过的那只诡异老鼠是什么呢?它就是五通神吗?

其实,我曾听人说起,“五通”可能是多种动植物精怪的泛称,它们或显鼠、猪、猴、蛇等形。既可即时祸福于人,亦能预测吉凶,集散钱财。听上去,类似于魅。

可是,疤面女生和它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最奇怪地是。它为什么可以显现出多种颜色来呢?这可是所有传说和记载中没有的呀!

恍惚间,低矮地树丛里有什么一窜而过,黑乎乎的一大团,隐约还有蓝光闪烁。

我悚然一惊!

老鼠?

我一步跨出,立刻觉得不妥,因为想起我正守着门呢!

如此一个迟疑,树丛边就没了声息。

月亮躲在大树旁,倾泻在地上的光辉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背后有人拍了拍我。来不及回头,我猛地向前一跳:“谁?”

“怎么了?守着门这么紧张?”是葛虹的声音。

“哦。没什么。”我苦笑,恐怕是疑心生暗鬼。

“我来看着。你去洗吧!”她捋了捋湿漉漉的长发,姿势优雅。就像在舞蹈。我点点头,放心地进去了。

张绮是个急性子,此刻已经在穿衣服了。高燕兰却慢条斯理地犹自涂着肥皂,闵雨和胡霞都在冲洗,看样子也是快好了。

见我进来,张绮笑着说:“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在男浴室洗澡呢!感觉蛮不习惯地!”

“那你怎么不在女浴室那儿乖乖地排队等?”高燕兰哼了一声。

张绮瞪起眼睛:“怎么我说啥你都要臭我两句?”

“你们两个前世是冤家!”闵雨边关上莲蓬头边摇头叹息。

“是啊!老是针尖对麦芒地,迟早要决斗!”我打趣道。

“得,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我出去陪葛虹了。”她甩掉头发上的水珠出去了。

闵雨和胡霞随后也走了。

浴室里剩下我和高燕兰。我冲着热水。心里无由地涌起了不安的感觉。

“干嘛?你洗个澡也心事重重的?”

“没有。可能是不习惯。”

“你觉得胡霞看见的老鼠是什么?就是所谓的五通神?你也见过,对不对?”

她出其不意的问题害得我呛了几口水。

“咳咳!你……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看你对我们有所保留,所以很好奇。”她把热水开得最大,哗哗的水声充满了不大地空间。

“我……不敢肯定看见地和胡霞是同一种……东西。”我边洗边说。

“你有阴阳眼?能看见……那些东西?”她停下来问。

“不是。”我斟酌了下,“我以前有过一些……奇怪地经历,不过,大多数情况是那些东西找上我地。”

“那结果呢?”她很感兴趣地追问。

结果?我默然。

失去地永远不再回来,现在拥有的徒然只是回忆。伤痛远多于幸福的追忆,紧紧伴随着的悲哀和无奈。就像白布上浓重的黑墨,任凭清水冲刷,总是无法洗去。我无法掩饰住怅惘和苦涩,面上滚滚而下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不会都是以你的惨败告终的吧?”她大惊,随即笑道,“应该不是,不然你怎么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呢?”

“嗯。那些已经过去了,不提了。”我垂下眼帘。用毛巾擦着头发。“那现在呢?”她冲了冲身子。关上了莲蓬头。

“什么?”我不解。

“你不想找它们,它们恐怕会找上你吧!”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出去穿衣服了。

我呆怔了半晌。

等到我们六个都弄妥当,走在回宿舍地路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章 鼠怪(七下)

宿舍楼的灯灭了。www.65txt.com

只有琴房里亮着灯,估计还没超过10点。我们摸黑把洗好的衣服晾在晒场上。

今夜特别静,明晃晃的月光,照的人心发慌。

因为调换宿舍的事没解决,所以闵雨和胡霞依然挤在我们宿舍。

推开虚掩的宿舍楼大门,走廊里一片漆黑。每个宿舍的门都紧闭着,除了还在琴房刻苦练琴的个别菜鸟,其他人都睡了。

珠子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忐忑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我走过楼梯旁时,鼻间隐约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点熟悉。

呃,是一股带着腐烂泥土气息的血腥味!

我立刻停下了脚步。

“干嘛?”高燕兰问。其他人已经走到114门前了,都停下来望着我。

“哦。我想起晾地衣服里有把钥匙。我去拿一下。”我面不改色地瞎掰了个借口。

“你一个人去?”葛虹接过脸盆。瞅了瞅黑咕隆咚地楼道。有点不放心。

“没事。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睡吧!”我安慰她们。

门阖上地一霎。高燕兰神秘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在黑暗中停留了一会。等眼睛适应了。才轻轻地向楼梯旁地108走去。走近后。味道更浓了。忆及那天晚上地噩梦。不安顿时如野草般疯长……

无暇再细想。我伸手推门。

吱嘎一声,门开了!

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下,一张恐怖的疤脸阴森森地出现在我面前,好像她特意在门边等候我一样。

我心跳如鼓,倒退一步,努力定下神来。

“有事?”她冷漠地问。

“就……你一个人在?”我边问边转动眼珠四面瞟,试图不露痕迹地查看一下室内的情况。

“嗬嗬!你要找谁?”她的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那道疤扭曲成一片。我的心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室内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也看不见人影。

那股奇怪的味道突然消失了。

“你们宿舍不是有四个人吗?还有一个呢?她在吗?”我突然想起了这个,胆气一壮。

“她?不在。”她干脆地回答。

“这么晚,她到哪儿去了?”我追问。

“嘿嘿……总之,不在!至于是去了天堂还是地狱,我就不得而知了!”她回答得很恶毒。

“我到里面去找找!”我担心剩下地那个出事。所以不顾一切闯进了门。

由于白天来过,因此我轻车熟路地直奔床铺。她既不阻止也不关门,抱着肩膀,靠在门边,神色揶揄地任我乱翻。

虽然光线暗淡,但室内仅有这么几张床铺,被我翻遍了,也找不到其他人。

“要不要……给你找把铲子来?”她讽刺道。

“呵呵!真的不在啊!”我尴尬地笑笑,“那我明天再来找她。”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她依然没动,只用两声冷笑为我送行。

我懊丧地走回114,想着要问问闵雨她们。108剩下的一个成员是谁。

不过开门进去,发现大家都睡了。噢,只好等明天了!

事实证明我错了!错得很厉害!

第二天是周一,一早就要去上操。我心里有事,天蒙蒙亮就醒了。洗刷完毕,我又躺回到床上,发呆。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踉跄慌乱的脚步声,不时有重物倒地和压抑的呕吐声传来。

我一跃下床。套上鞋子就奔出门来。

我们斜对面的107、106、105宿舍住地都是二班的同学。现在,她们个个脸孔煞白煞白,身体颤抖地聚集在楼道里,有的扶着墙,有的互相搀扶,一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的神气。

“出什么事了?”我问。“……有、有人……死……死了!”回答我的此君抖得太厉害,声音都好像破碎了。

“谁?在哪里?”我的头嗡了一下,急忙抓住她问。

“在……在……”她干呕了几声,随手指了指楼梯旁。

“107。”另一个看上去较为冷静的女生代为回答了。

我几步跨到107的门前。门大开着,只一看,我便傻了。那天半夜时地血腥噩梦重又展现在眼前!

靠墙的下铺仍不断垂落着大滴大滴的鲜血,地面上满是血泊。半掀开地被子里露出了生命已然逝去的少女。和梦里一样,完整无缺、丝毫未损的脸,光洁的额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瞪着我,里面是凝固了的绝望。小巧的嘴巴痛苦地大张着,似乎还在竭力呼救。脖子左侧有两个洞。肩、腹、腿多处血肉不翼而飞。缺损处极不平整,好像被铁爪、铁钩之类的东西猛力撕扯过;大腿的伤口尤其深。动脉血管都破裂了,所以才会有如此多地血流出。

我开始发抖,既因为恐惧又因为内疚。此时所见和梦中一般无二,她居然就是我隔壁班的同学。如果我当时能够下狠心去找,把整个年级的同学一个个辨认过来,也许可以挽救她无辜的生命。我怔怔地站在门口,慢慢变成了一尊石像。

学院总务处的老师迅速赶来,控制了现场。然后,报警、疏散、安抚。他们汇合了当天上班的老师,组织所有的学生待在教室里上课。接着,呼啸的警车开进了校园。

一个上午,整个学院,特别是所有新生在惶惶不安中度过。谁是凶手?为什么杀她?凶手是从哪个死角进入学院宿舍楼的?为什么没人听到呼救声……一大串地问题让大家越想越怕,人人自危!

“哎,你坐着一上午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张绮终于忍不住拉了拉我。

“别去吵她!”葛虹瞥了眼我的脸色,“她正难受呢!”

“可不说话。我也难受啊!”张绮叹气。

“真该让你去看看那个场面,估计你的嘴巴就能封上了!”高燕兰沉着脸说。

“呃,我只不过想问问,那个……不知道是2班的谁啊?”张绮嘟囔道。

我闻声一震:“闵雨她们知道……她是谁吗?”

“应该知道吧!……呃,你去哪?等等我!……”不理会张绮的大呼小叫,我箭一样地冲了出去。

出乎意料地是。2班教室里闵雨和胡霞都不在。

问了其他同学才知道,她们两个被公安叔叔叫去问话了。

是107宿舍出事,为什么要叫她们去呢?

我带着疑惑,重新回到宿舍楼。

因为快到中午,现场勘察、取证已经完毕,封锁线便撤去了。只是大家心有余悸,所以基本无人回宿舍楼来。

我刚要进门,听见里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似乎正有人走出来。忙让在一旁。

门微一响,有个穿制服的刑警当先跨了出来。

我和他一照面,两人都愣住了。

“是你!”他颇感意外。“你也在这学院上学?”

“是的。”我微微感到苦涩,“这案子……你负责地?”

“是啊!”他叹息,“一晃三年了,你地……那几个朋友都还好吧?”

“……还好。”我垂下头,不想让他看见眼里地痛苦。

这个人正是三年前负责我就读地中学发生的一系列案子的刑警队长。

“韩队长,碰到熟人了?”一个中年女法医和几个年轻刑警随后走出来。

“嗯。我和她聊几句,你们先回局里工作吧!”韩队长朝她点点头,退在一旁。

望着她稳健离去的背影,我的眼眶一热。另一个不太熟识却同样坚定无畏的背影,从记忆深处浮起。

“你急匆匆地回宿舍,有事吗?”韩队长问。

“哦,我本来是想找那两个被你们叫来问话的同学的。”我猛省,差点忘了正事。

“她们和你很熟?”

“才认识不久,不过最近一直住在我们宿舍。”

“哦,她们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地宿舍里?”

“和一个室友有矛盾,想要调换宿舍。”

“什么样的矛盾?有激烈冲突?”

“当然不是。合不来而已。”我奇怪韩队长的语气越来越像在问话。

“那昨夜她们两个一直在你们宿舍,一刻也没离开过吗?”他神色严肃。

“是地。”

“你能肯定?”

“嗯。怎么回事?不是107出事吗?她们两个都是108宿舍的呀!”我忍不住反问。

“你不知道吗?死在107宿舍的女生。叫金亚芳,她是108宿舍的成员。”韩队长回答。

“什么?”我一呆,死的竟然就是108剩下的那个成员。

“现在你知道了这情况,可不能再帮她们掩饰了。”韩队长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做伪证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韩队长,我想你有件事弄错了。”我意识到他错把怀疑的目标定在闵雨和胡霞的身上了,“108宿舍有四个成员,她们是闵雨、胡霞、死去地金亚芳和一个脸上有疤的女生。她们三个之所以都不在自己的宿舍住,是因为与那个脸上有疤的女生有矛盾。”

“是这样?”他皱起眉头。

“难道闵雨和胡霞没向你说明?”我更奇怪了。

“她们两个只说昨晚没住在宿舍里。其他没提起。”他若有所思。

“至于脸上有疤的女生。我暂时还没看见。”他双眼灼灼凝视着我,“这件案子里出现过什么奇怪的……动物吗?”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一章 鼠怪(八上)

“动物?为什么这么说?发现了什么线索吗?”我的精神一振。www.65txt.com

“根据现场的勘察来看,108宿舍的门窗完好,没有撬过的痕迹。金亚芳大概死于昨夜11点----今天凌晨1点之间,没有中毒迹象,身上有多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没找到凶器;伤口的形状非常之不规则,极不平整,就像是……某种大型肉食动物啃噬过!”韩队长的脸上浮上了古怪的神色,“法医初步检验结果,她的致死原因是惊吓过度加上失血过多。可奇怪的是,我已经询问过107宿舍的同学了,除去一个请假回家未回和一个通宵练琴的,当晚宿舍里共有六个人在,这六个人都一口否认听到过任何异常的响动!

“那,旁边的106呢?”我想了想问。

啃噬,动物,惊吓过度,从这些词语中我已隐约猜到了些许真相,但却是无法告诉韩队长的。

“也没有。包括105、10和对面的109、110、111宿舍,所有的人都众口一词说,没听到呼救或者挣扎的声音!”韩队长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无奈,“几个人这样说或者是撒谎,但这么多人就没必要撒谎了!”

“这是不合理的第一点,没惊动别人。”我点头。

“学院里并没有大型肉食动物,连土狗也未养过一条,这一点我也已经从你们院长那里得到证实了。”他接着说。

“这是不合理的第二点,凶器不存在。”我苦笑。

“学院是全封闭的,晚上不让任何人进出。四面墙的高度都在5米以上,而且墙上没有攀援的痕迹;值班的门卫是个退伍的老侦察兵,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警醒。”他叹了口气。

“这是不合理的第三点,凶手如何进出。”我跟着叹气。

“还有第四点吗?”韩队长问。

“有。也是最重要地一点。凶手为什么要杀她?”这才是我最想弄清楚地。即使真是五通神。这降祸地对象好像也选错了吧!

韩队长望了望我:“据你所知。她与谁有过激烈冲突吗?”

“不知道。我虽然认识她们宿舍地其他人。但惟独还没来得及认识她!”我老实地回答。

“咳。又是件棘手地案子!”他微微叹息。“但愿不会像……”

他突然停住了。一抹沉痛闪过眼眸。三年前地那些诡异和恐惧地回忆跃出脑海:死得可怖又离奇消失地丁仲衡、叶晓芸他们;倒在停尸间地秦法医;死不瞑目凝固在小巷口地刑警;失踪地高校长;无声无息死在学校大厅外地医护人员……

“虽然那些案子我解释不了。但我仍然坚信这世上没有鬼怪!”他似乎更想说服自己,“人性中地丑陋、贪婪、凶残、自私造成了种种恶行。这些恶行才是人心里地鬼。我地职责就是尽我所能铲除它们!”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中多了几分慈爱:“你们年轻人就是朝阳,你们的生命里应该充满希望,不要让这些所谓地魑魅魍魉影响了你对生活的看法!”

我心中一暖,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他们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他们却坚持自己的原则,历经挫折也始终正气凛然,才使得我们地生活充满了真实感和安全感。

“哼。一堆无意义的空话!”一张带着邪气的俊脸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身旁,妖魅的桃花眼里是招牌的鄙夷和不屑。

“你是谁?你是……学院的老师?”韩队长看清他的脸后不觉一怔,有点不相信地问。

“学院的美术老师,陶潜。”他地脸很阴沉,语气奇怪地不悦,“你一个刑警队长,不赶紧想办法去抓凶手,却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和不相干的无知少女聊天,真是会浪费生命啊!“

不相干的无知少女?我恼怒地斜了他一眼。发现他身上今天的邪气很浓,权衡了一下,决定无视这个名实不符的称呼。

“陶老师,”韩队长淡淡地说,“我在向她了解情况“她有嫌疑?”他微微冷笑。

“只是例行询问。”韩队长摇头。

“咳,问完了吗?她是否可以去上课了?”他微露揶揄之色,“你已经例行询问了她快一个半小时了!”

“哦,是我疏忽了!”韩队长看了看手表,带着歉意对我说。“不知不觉竟然谈了这么久,影响你上课了!”

“没事,今天本来就无心上课了。”这么多的伤脑筋的问题,足够我苦思冥想半天的了,谁还有心思去听课?

“找线索、抓凶手又不是你能力所及,多管闲事、自不量力!”他转头瞥了我一眼,“有那时间,不如注意一下自己的仪表。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地,真是丢人现眼!”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己。哦。早上急着赶去107,没穿袜子。呃,衣服有点皱巴巴,还有头发没来得及梳。可是,跟蓬头垢面、衣冠不整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

“饕老师,说话要实事求是,不要刻意夸大扭曲!”我愤愤地说。因为怕他再算计我,所以并不敢表现得太恼怒。

“好了!我也该回局里工作了。”韩队长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要尽自己的本分才是,千万不能尸位素餐,挂羊头、卖狗肉啊!”我目送韩队长远去,心里很为他最后的一句话感到困惑。他显然不是指我,也不会是指他自己,难道,他怀疑起饕餮来了?

“喂,昨天晚上……”我一回头,正撞上他妖魅十足的威胁眼神,底气马上泄了一多半,只好含糊地问,“不是你……嗯,下的……手吧?”

“比你还蠢的女人。我杀来干什么?炖汤喝啊?”他不悦地回答。

呃,把人命说得那么不值钱!真是冷酷无情的妖兽!我暗地咒骂。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杀了她呢?”我心里骂归骂,脸上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低声下气地问。

“蠢女人。随便什么事都要插一脚,迟早小命不保!”饕餮阴森森地丢下这句话转身也走了。

“……哎!哎!”等我回过神,他早没影了。看来没办法,还得靠自己想!我叹口气,施施然走进宿舍楼,去找闵雨和胡霞。

“喂,我教地潜伏和偷听地方法不错吧?”另一幢宿舍楼的矮树丛角落里,三个蜷着身子地女生悄悄地透过缝隙注视着刚才的一幕。一直等到人都**了,才轻声交谈起来。

“还好意思提呢!蹲地腿都麻了。”高燕兰抱怨。

“那个韩队长你也认识吧?”张绮问葛虹。嗯。”葛虹似乎有点神思不属。

“你们中学以前发生过很多凶杀案?”

“咳。只是几件而已。”

“都是很诡异的吧?快跟我们说说!”

“……有空再说。不知道沈钧和那个陶老师说了什么?”

“不外乎是昨晚的事!”高燕兰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我们也来查这件事。怎么样?”

“很危险的,不要了吧?”葛虹一惊,忙阻止。

“怕什么?我们只要悄悄进行,而且三个人一起行动,互相照应,不就行了?”张绮的好奇心一汹涌,便暂时抛掉了死亡的阴影。

“不跟沈钧说吗?”葛虹有点担心,“她好像对这件事比较了解。”

“她老是神神秘秘地,总不肯把她知道的全告诉我们。”张绮摇头。

“你们放心。她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只要暗中跟着她,就OK了!”高燕兰有些兴奋地说。

“葛虹,我们先说好,你可不能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高燕兰淡淡地说,眼神却很锐利。

“好吧。”葛虹无奈地说,“但我觉得不应该冒险,凶手可能就在我们身边。”

“就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去查呀!”张绮似乎忘记了她们早上听说发生命案时的惊慌和恐惧。变得意气风发,“说不定,我们能比警察叔叔们先找到凶手呢!”

高燕兰和张绮都沉浸在臆想的胜利中,葛虹脸有忧色,可眼中却有不易察觉的寒光一闪即逝。

云层里。

“呵呵!饕餮,你瞧,搅和的人越来越多了,有趣,有趣!”温文尔雅的声音里带着意义不明的嘲弄。

“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那个愚蠢地表妹吧!”阴柔的声音里隐隐露出暴戾和不悦。“螳臂当车。蝼蚁撼树,迟早到枉死城报到!”

“咦咦?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她来了?”云腾蛟拨开几块凑上来想听点独家消息的八卦云团。故作惊异地说。

“关心她?你欠扁啊!我最讨厌地就是她!”饕餮恶狠狠地瞪着他,“况且,这次谁是老大?是我!我是在提醒你,想办法让那个蠢女人别碍事!”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否认得太快,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呢?”云腾蛟的嘴角往上扬,眼睛里泛起了耐人寻味的笑意。

饕餮冷哼了一声,别开了头。

不知为什么,刚才连他自己也觉得隐约有点心虚,所以便没再费力同那条滑不溜丢的螭龙争辩下去。反正,他们只需要隔岸观火,不到最后,是不必亲自动手的!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二章 鼠怪(八下)

我在宿舍楼里找了个遍,人影寥寥,居然没找到闵雨和胡霞。(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只看见107宿舍的成员阴沉着脸在总务处老师的帮助下,忙碌地搬东西。地面和床铺明显都被清理过了,但鲜血是这世上最难褪色的可怕颜料,一时半会无法抹去。巨大而恐怖的死亡阴影笼罩在107宿舍,伴随着血腥味盘旋在空气中,久久不散。107宿舍剩下的六个同学,都被安排搬到另一幢宿舍楼去了。

我看着她们走出大门,心情也十分郁闷。

闵雨和胡霞到哪里去了?

我走过108时,顿了顿,刚才已经找过,里面没人。那个疤面女生真是神秘,白天总不见人。

“吱吱吱……”若有若无的叫声从楼道深处飘来。

老鼠?!

我的身子一僵。

那些不断垂落的鲜血、凝固的绝望、可怖的伤痕仿佛交织在我眼前,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腥味迅疾地袭来,就算捂紧了鼻子,也不能阻挡它的入侵!

不会这么倒霉吧?它又盯上我了?

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后背冒出冷汗,手腕上的珠子感应到我的恐惧,无声地转动着,幽光点点,似在安慰我。

未知总是令人产生无限遐想,可是遐想并不总是美好的,至少现在我脑海里所能想到的,全都是各种各样死状极惨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恶!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一边用眼睛瞟着四周。一边不自觉地攥起拳头。

叫声飘忽不定。围着我打转。似乎存心要吓唬我。

我却不敢掉以轻心。难保它不会突然从墙壁里或者地底下钻出来!

呃。走廊好像不对劲。半天还在108和109之间。

莫非它还会玩“鬼打墙”?

这个念头刚一闪,我就感觉周围湿得厉害。明明没看见水,可是。包围我的空气像水一样拥有了质感,接着门窗、墙壁、地面像泡软坏掉了的饼干,开始呈现烂糊状。

全身无力,衣服、鞋子都像打翻了整罐的大胶水,紧紧贴在身上,还直往下坠。

视线里蒙蒙一片。到处是蠕动的胶冻样的无色物质。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暖,似无休止。

迷迷茫茫中,意识陷入到一种半真空的状态,危险地嚣叫一直在心底响着,但我身不由主。

还好,手心炽热起来,手腕上的珠子又飞快地旋转着,虽然同样冰凉。却让我惊惶的心安定了不少。很快,大片的幽光朝我当头罩来,眼前经过短暂的黑暗后。慢慢恢复了清晰。

“表妹,青天白日的,你在干吗?梦游?”神智好不容易清醒,却在第一时间看到一张欠扁地脸,带着暧昧不清的笑凑近,耳旁回响着故作惊讶的调侃,如有几十只绿头苍蝇嗡嗡地围着你乱飞。

我用力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头,才发现天空放晴了,迟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碧绿的草坪和矮树丛上。花坛里有几朵菊花开了。花瓣层层叠叠的,煞是好看。

呃,慢点,我不是在宿舍楼道里吗?怎么现在……

我瞠目结舌地发现,我此刻竟然斜倚在宿舍楼外花坛边的一棵大树上!

难道我有穿墙的异能?

我回过头去,定定地望着宿舍楼地厚墙,怎么也不敢相信。

“表妹,醒醒!”有人使劲掐了我一把,“你不会是想修练瞳中剑吧?墙壁那么厚。你会失望的!”

“我……刚才一直在……这里?”我轻声问。

“当然。不过我很好奇,表妹,你不去吃饭,也不去练琴,魂不守舍地靠在这棵树上干嘛?思春?”某人的眼里闪着嘲讽地光芒。

我霍地抬起头:“我刚才明明在宿舍楼道里,你却说我一直在花坛边,怎么,当我是白痴?莫非,你们……”

“呵呵!表妹。别激动。也别乱猜!再次申明,这件事和我们无关。”云腾蛟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我是指,我和饕餮,都只是你们命运的旁观者,推波助澜或许可以,但逆天改命是天意所不允许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怀疑我们。再说,即使我们要杀人需要弄得像个屠宰场似的,血肉横飞吗?咳,与我们的高贵身份不符!”

高贵?见鬼!我冷笑。

“你的神色真是越来越像他了,呵呵!”他突然伸出手轻抚我的脸,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又露出了欠扁的笑容,“表妹啊!看在亲戚一场地份上,我想给你一个忠告。”

我立刻推开他的手,不过脸却烫了起来。

“你虽然长得……呃,尚称清秀,勉强也算机灵,可是,不自量力和多管闲事是你的致命伤,我们可不想你这么早就呜呼哀哉、香消玉殒、魂游地府、驾鹤西归……(以下省略了N个死的同义词),所以,你千万要好自为之啊!”

我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红,终于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走了。

“哎!表妹,就这样走了?”无辜的语气却掩饰不住他的促狭。

我停住脚,回过头来,看着他嘴角那抹意义不明的笑,怒火上涌,咬牙切齿地说道:“谢谢你们的忠告!你口才这么好,声情并茂、唱做俱佳,不去做殡仪馆地主持人,真是可惜了!”再不去理会他的反应,我气冲冲地跑了。

找到闵雨她们是在午饭后了。

那天的午饭气氛非常沉闷。

出了如此血腥可怕的凶杀案件,大家的心里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阴影。饭桌上少了许多插科打诨,大家都默默地吃饭。我注意到107宿舍的成员一个也没来食堂,抚平恐惧和创伤需要时间。

不过,令我不安的是,闵雨、胡霞依然不见人影,而葛虹、张绮和高燕兰的神色之间隐隐带着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悄悄发生而我却不知情。

我几次想开口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毕竟。不同往日。午饭时我反复思考了半天,还是准备今天晚上再次探查108宿舍,牵挂少一些,也许会顺利些。

或者云腾蛟说的对,我确实自不量力,而且喜欢多管闲事。

午夜梦回时。那些恐惧和痛苦地回忆会像虫子一样钻出来,啃咬心肺,孤独和无助溢满了整个空间。那时候,我也会发誓,绝不再去管闲事,连累朋友。可是,江山虽易改,本性总难移。找上门来地事情,难道不管吗?更何况。有时,我越是想逃避,它越是会欺负到我头上。

午饭后。我们回到114宿舍休息。一进门,就看见闵雨和胡霞坐在葛虹地床铺上。

“你们两个跑哪去了?害我……找了一上午!”我埋怨道。其实我见两人都无恙,心里地一块石头已经落了地。

“我们去找院长的。”闵雨垂头丧气地回答。

“看你们的样子,院长肯定没同意调换宿舍的事吧!”高燕兰问。

“嗯,院长说,107宿舍整个搬空了,如果我们还要调换宿舍,更会弄得人心惶惶。”胡霞无奈地说。

“那看来,你们只能再跟我们挤一挤了!”张绮轻叹。

“韩队长问你们的时候。为什么不把疤面女生地事情告诉他?”我问。

“韩队长?”

“哦,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队长。”

“你认识他?”

“他以前负责过我们中学发生的案子。”

“我们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那个凶星的事情,说了他会相信?”闵雨苦笑。

我默然。

“哦对了,关于疤面女生的事情你还没说完呢!”张绮提醒道。

“趁现在有时间,你快说下去吧!”高燕兰附和。

大家赶紧坐下来,静听闵雨的叙述。

我走到门口,准备关上门。一道乌光从我眼前闪过,没入了楼道尽头的墙壁里。空气中飘浮着令人恶心的腥臭。

“沈纯钧。你怎么了?关门也要关那么久?”张绮见我木立门边,忙大声叫我。

“哦,马上来。”我用力甩上门,扑面的冷风暂时驱散了臭味,但似乎带来了更多地寒意。

“你说到送她父亲入土那天,她出现了。然后呢?”葛虹问。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她的尊容,着实把大家吓坏了!”闵雨冷笑,“她一步步走向她父亲的墓穴。脸上毫无表情。不过也幸好没表情。不然夜叉、女鬼都比不上她可怕!村里地人吓得直往旁边躲,她母亲也被她吓着了。就上去拉她,她冷冷地盯着自己母亲看,好像不认识似的。那种眼光,直勾勾,阴森森,没有一点感情。她母亲缩回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墓穴旁,乱翻起来。”

“啊?她翻什么?骨灰?”张绮瞪大眼。

“不是。村里有习惯,人死入土,一些生前用过的东西,比如衣服、被褥、书籍之类的,也要一起烧掉。她就是在翻她父亲一些生前用过、准备烧掉的东西。”

“她要找什么?”我忙问。

“她母亲见她边翻边扔,把自己爸爸的东西当垃圾一样丢,就上前去劝阻。谁知,她开口就问了一句:珠子呢?声如夜枭,暗哑难听到极点。而她母亲听见这句话,眼睛立刻翻白,脸色铁青,一下子就倒在地上,竟然像听见了魔鬼的诅咒!”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三章 鼠怪(九上)

珠子?什么珠子?我困惑地轻抚手腕,难道,也是类似裂魂珠之类的东西?

“什么珠子那么大的魔力?”高燕兰惊讶地问。www.65txt.com

“她母亲怎么样了?”葛虹皱起眉头。

“死了。”闵雨喟叹,“她母亲就这样倒在地上死了!”

“啊?!”我们相对失色,“她的父母岂不是都死了!”

“是的,而且都死得莫名其妙。”闵雨点头,“村里的人更认定她是一个凶星,连父母都被她克死了。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翻找那不知所谓的珠子。”

“那她父母的后事……”我心里冷飕飕的,有违常理的行为昭示着她的诡异。

“是村里的热心人帮忙办的。她家的农场因为瘟疫负债累累,她母亲生前已经低价折卖给别人了。办完丧事,她在剩下的一幢二楼二底的房子里,待了五天五夜,门窗紧闭,挖地三尺找东西。第六天,她两手空空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卖掉了父母留给她的房子,还清了债,然后就消失了。直到我在这所学院里又一次见到她!”闵雨结束了她的叙述。

“慢一点,我有两个问题想不通。”高燕兰弹了弹手指。

“什么?”闵雨问。

“她十五岁前从没露过面,也没上过学,那她是怎么参加中考到我们学院来读书的呢?学院的分数线可不低啊!”高燕兰提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这个……我不知道。”闵雨想了想。“大概是她在家里自学地吧。”

“不可能!”胡霞突然激动起来。“我认为。最合理地解释就是----她是个妖怪!你们想。考个试对妖怪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

“呵呵!依你这么说。名牌大学里岂不全是妖怪?”张绮半真不假地反驳。“我记得书上说。妖怪都要躲在深山老林里修炼地!如果普遍得满大街都是。那还叫什么妖怪?干脆改叫宠物得了!”

“无论是妖还是怪。都不会把自己地外表搞得这样……醒目吧!太招摇了!”葛虹也摇头反对。

“先别讨论这种离谱地话题!”高燕兰不满地说。“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她母亲一听到她说珠子。就马上死了?这所谓地珠子是什么?”

“……还是只能回答你。不知道!”闵雨笑得有点涩。“我们村里人对这点也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性。但却无法去求证哪一种才是正确地!”

“她父母以前没说起过类似的话题吗?”我直觉感到这是一个关键。

“从来没有!她父母除了有点迷信外,都是老实巴交、寡言少语的好人。”闵雨摇头。

“迷信?怎么个迷信法?”胡霞问。

“经常要去庙里烧香、点长明灯,许多日子都要烧纸,还有不少忌讳。”闵雨想了想补充,“可这也没什么稀奇,村里不少老人也有这些习惯。”

确实,这不算什么,别说偏僻的农村,就算是繁华的城市里。也有不少烧香拜佛的虔诚者。

“那她后来找到珠子了没有?”葛虹问。

“不知道。”闵雨地神色有些古怪,“不过,我猜她一定是找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我的感觉。她如果没找到,怎么会甘心卖掉房子?”

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众人皆露出不甚赞同的神情。

我却一直在想,疤面女生与老鼠之间恐怕大有关联,那么老鼠与珠子会不会也有什么关系?它们与今天的案子又是什么因果呢?

夜如期而至!

天上无云,但月亮却不明亮,显得朦胧飘渺。一种说不清的阴冷,缠绕在我们的颈间。

要变天刮大风了,真不是个好兆头。我站在窗前望着蒙上轻纱的月亮。喃喃自语。

“沈钧,你……早点睡吧!”葛虹的手冰冷,还有点颤抖,似乎很紧张。

“我今天要去练琴的。”我说出早就想好地借口,“谁来接我的班?”

“啊?我……今天好累!不想半夜爬起来了,葛虹你呢?”张绮嚷嚷道。

“我……我也起不来。”葛虹垂下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别看我,我今天要美美地睡上一觉!”高燕兰直接往床上一躺。

我转向闵雨和胡霞。

“我看……算了吧!晚上还是……大家一起早点睡。”胡霞不住地瞟着角落,眉间流露出畏惧之色。

“嗯。今天早点睡吧!”闵雨叹了口气,“晚上还是小心一点好!”

我不动声色地拿起琴法书:“好,我11点前就回来,你们先睡吧!”

我出了114,先拿着书到琴房,找了个离宿舍楼最远地20号。(学院的琴房是小单间的,共20间)

我坐在里面,先练了一会儿琴。因为精神无法集中,一首曲子下来。竟然弹错了不少地方。幸好不是还课。不然非被那个严厉的琴法老师骂得狗血喷头不可!我苦笑。

我合上琴盖,静静地倚坐在琴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先是宿舍熄灯了。过了半个多小时,琴房的灯也熄灭了。

黑暗笼罩了整个学院。不过,琴房里照旧有琴声锲而不舍地响着,有人打着手电,还有人摸着黑,照样专注地弹着。

我站起身,习惯性地抚了抚手腕,裂魂珠的微凉触感,给了我很大的安慰。踏出门时,我又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一样东西,是下午我悄悄打电话要来的。有没有用还不知道,但至少是有备无患吧!

我尽量放轻脚步,心里在盘算着,到了108宿舍后怎样才能探查疤面女生的动向而不被她发觉。

月亮越发朦胧,走道两旁地树木沉浸在一片昏黄中,花叶青草的清香一阵阵吹来,沁人心脾。

如此月夜,可惜无人为我立中宵,反而,我却要做贼似的去探查别人的秘密,真是有趣!

我自嘲地想着,嘴角的苦笑还没来得及展开,突然就凝固了!

因为,从宿舍楼的大门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状如女鬼的身影飘飘悠悠地晃了出来。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四章 鼠怪(九下)

哈,真是巧,说曹操,曹操就出来了!这么晚了,她预备去哪里呢?

我悄悄地蹑到树丛后,无声地观察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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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似是握着什么东西。出了宿舍门,她就拐进了花坛,沿着花坛朝学院的西北角落走去。

她走得不算快,瘦削的身子左一飘、右一晃,却毫无声息,举手投足之间阴气十足。

真是扮女鬼都不用化妆!

我也不迟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我倒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她一直走到一片矮树丛前,停下了脚。树丛后是高高的围墙,这里是学院最偏僻的角落,平时无人照顾,所以枯枝败叶铺满地面,一派颓废的景象。

她伫立在青黄夹杂的矮树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围墙。

奇怪,光秃秃的围墙有啥好看?我的心里不期然地掠过些许不安。

起风了!

她的乱发被吹得上下翻飞,那道狰狞的疤时隐时现,配合着簌簌作响的枯叶,咳,恐怖电影真应该拿她做女主角,效果绝佳,连背景和配音都可以省了!

“跟了我那么久。可以现身了吧!”她木无表情地说。

我四面瞧了瞧。没人应声。看来是在对我说话。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嘛?装女鬼啊?”我慢慢走出来。

“你认为呢?”她冷冷地反问。

“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白天看不见人。晚上也不睡觉?”我抱着肩膀问。该死。风突然这么大。忘了多穿件衣服!

“你很喜欢管闲事。”她站在我面前。衣衫单薄。可是身如木石。丝毫不显得冷。反观我。抱着肩膀还在发抖。气势上先自矮了一截。

“嗯,昨天夜里你去了哪?”我也不理会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接着问。

“哪也没去。”

“没去串串门,玩玩老鼠,顺便杀个把人?”

“咳!我没离开过108。”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你以为是我杀了她?”

“不是你吗?那就是那只老鼠了?它为什么要杀人?它是什么?五通吗?你有颗珠子?派什么用场的?”我一口气问了一大串的问题。

她听到“珠子”这两个字时,微微变色。就一个劲盯着我冷笑。

“你怎么不回答?心虚了?”说实话,其实看到她的冷笑,我的心里才真是有点发毛。

她慢慢举起攥紧的手,眼睛里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呵,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看来要准备上来砍人了!我脸上漫不经心的,心里却暗暗戒备,也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咔嚓”一声脆响,远处地花坛里有人压断了一棵矮树。然后是几声惊呼,接着有人心慌意乱、连滚带爬地蹿出来。朝我这边跑。

嚯,还不止一个!三个熟悉的身影边跑边大叫:“不好了!……老鼠……”

叫声响遏行云,穿透力很强。所幸,这里够偏僻,不然又要吓坏一大帮子的人了!

她们怎么也来掺和一脚?又是老鼠?

我迎上去问:“什么老鼠?在哪里?”

当先的是张绮,她惊惧地大叫:“天!……好大的老鼠!”

居中的高燕兰还算镇定,她急忙回答我:“刚才,有一只大得离谱地老鼠……凭空跳到我们眼前!”

“黑色还是灰色的?”我追问。

“都不是,是白色的!”张绮总算缓过神来了。

“它的……爪子上……”跑在最后的葛虹脸色苍白,似乎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滴滴答答的。好像在往下……滴血!”

我一惊,难道……

手腕上的裂魂珠开始旋转,不过,感觉它似有些不安。

我猛地想起了疤面女生,回头一看,咳!可好,人不见了!

“沈钧,小心!”葛虹突然扬起手,指着我的脚前大叫。

我低头一看。不觉倒退了几步。

一只雪白雪白地硕大老鼠倨傲地蹲坐着,眼睛血红而诡谲,尖利雪亮的爪牙犹自滴落着刺目的鲜红!

这次可不能让它跑了!

我立刻轻抚手腕,快速地默念了两句,裂魂珠飞到它头顶,层层光网,道道幽光,像包粽子似地,将它全身牢牢裹住。

哈。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我调整了角度,来个全方位的拥抱。看你还怎么往地里钻?

“哇!这是什么?好厉害!”张绮望着裂魂珠,满脸羡慕之色。

“咦?也是颗珠子!”高燕兰诧异地望着我。

“……沈钧,现在怎么办?”葛虹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颇不自然。

怎么办?最好当然是把这老鼠抓住,收起来,回头再想处置的方法喽。我刚寻思着怎么指挥裂魂珠把它收过来,葛虹突然盯着我身后,表情很惊恐。

“干嘛?”

“……看、看你背后……”

我一回头,呃,好大一块……瀑布!

只见,半空中一大片水幕强劲地倾泻而下,地上的枯叶被密集的水珠击得粉碎,泥土向四面飞溅开来,蒸腾的水汽老远就扑上来,我们的脸上、身上已经有水滴落了。

“快跑!”我急叫道。

她们呆了一下,见我转身就跑,连地上地老鼠也顾不上了,连忙跟着我跑。

“水而已,有啥可怕?”张绮边跑边嘟囔。

“小姐,这不是温泉、莲蓬头!如果你不想……被打成筛子的话,就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快跑!”说到最后,我声嘶力竭地吼起来。

不错,天下莫柔弱于水,但攻坚强者莫之能胜,那是因为水的力量无可代替!

高压水枪的滋味我可不想领受,更何况是那么大片,一堆水炮都比不上它!

我们四个抱头鼠窜。

“我……我们能……能……跑得过……它吗?”高燕兰一边狂奔,一边居然还能抽空问我。

人的腿奔跑的速度能比得过水流动的速度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不会让人乐观!

轰轰地声音给人很遥远的错觉,那是因为水声过大,我们的耳朵有半聋的迹象了。

“完……了!我们……”张绮的声音颤抖。

“沈……快想办法!”葛虹的手心反常得滚烫,脚边的影子扭来扭去,感觉很古怪。

我正在想,可是脑子一片空白,暂时无计可施!难道我还能拿个遥控器出来,对着它一摁,叫声“top”?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五章 鼠怪(十上)

“天,追上来了!”高燕兰回头望了一眼,近乎绝望地叫,“这下……死定了!唉……奇迹,奇迹快出现吧!”

“惨了!希望……现在有个英雄……跳出来救我们!”张绮苦笑着说。www.65txt.com

都到了这时候,居然还做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看来不是武侠、玄幻小说看多了,就是中了言情小说的毒了!

英雄?血肉之躯就免了,出来也是送死!大概要跳个妖魔鬼怪出来才行!

妖魔鬼怪?我猛然想起,我的口袋里不是还有样准备用来对付妖魔鬼怪的东西吗?我立刻停下,伸手摸出了它。

“沈钧,你干嘛?”葛虹她们见我竟然停了下来,而那片水幕离我不过咫尺之遥了,都惊慌失措。

我无暇解释,也顾不得劈头盖脸飞溅过来的水珠,集中起精神,念了一长句拗口的法诀,就把手里的东西丢向即将亲密“拥抱”我的那片水幕!

但愿,我没念错音节!

一道绚烂的紫色划着漂亮的弧线没入水幕中。

一切凝固了!

轰然的水声,逼人的杀气,摧毁万物的力量……都在我的眼前,化成了一块硕大无朋而又晶莹剔透的冰块!

凝冰符。那是一道加持了强**诀地符咒。常青说。可以使整条小河结冰(呃。很有吹牛之嫌)。如果使用地人法力高强地话。它能使一切半流动地物质。甚至是固体都冻结。

因为今天午饭前在宿舍楼道地遭遇。我决定拿道符试一试。如果那些粘不啦叽、像水一样地东西真是疤面女生搞地鬼。我就把它们都冻上。

现在好了。歪打正着。这道符居然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它地作用。救回了我们几个地小命。

我仰起头。打量着把树丛、走道都压得乱七八糟地超巨型冰块。冷笑一声。难掩得意。

“喂。刚才你用了什么?”高燕兰惊异地问。

“是啊。什么宝贝?还有没有了?有就拿出来给我们仔细研究一下吧!”张绮略作喘息又恢复了她八卦地天性。

“你……向常道长要来的符?”葛虹听到我念法诀,自然一猜就**不离十了。

“嗯。下午我打电话叫常青送来的。”幸亏送来的及时,不然就算不死,也要把我们整得半死不活了。

“哇!你还认识捉鬼的天师?那个什么什么道长是哪座道观的呀?”张绮笑着打了我一拳。

“天师和道长又不是一个概念,就会乱扯!”高燕兰白了她一眼,然后拉着我说,“看来,你和葛虹还有不少秘密没告诉我们吧!”

我刚要开口,冰块里传出了嘎啦啦地异响,转瞬间。数不清的裂纹在整个冰块上蔓延开来。

“小心,它要碎了!我们离远点。”我们急忙向后退去。

裂纹越来越多,大量簌簌作响的碎小冰块不断落地。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些东西一落地,就变成了白色粉末,风一吹,四处飘散。

“奇怪,这么大的冰简直就是冰山,怎么会碎得这样快?”高燕兰喃喃道。

话音未落,一片幽光已经移到眼前。一串旋转着的巨大珠子自冰块的后面洞穿而出。

“哦,是你的珠子!”张绮兴奋地说。

我一伸手,珠子倏然回到腕上。邀功似的滚了滚,恢复了平常地大小。

“你的法宝倒不少!”高燕兰若有所思。

“我身无长物,刚才那符是向朋友要来的。”我轻叹,“至于这珠子,我也只是暂时替别人保管地!”想起云腾蛟和饕餮,我的心里就不舒服。

我们说话间,冰碎得更快了。

白色的粉末被大风刮得到处都是。

“这粉末……”葛虹有点担

我蹲下身子,捻了点粉末,看了看说:“没事。只是一些冰屑,明早大概就会化成水了。”

“哎哟!不好!那……那只老鼠呢?还有那个鬼面女生呢?怎么都不见了?”张绮突然叫起来。

“一惊一乍的,被你吓死了!”高燕兰没好气地说,“不见就不见喽,有什么大不了!”

葛虹望了望我:“我们还是赶紧回宿舍楼去看看吧!我……很担心!”

“嗯,但愿什么事也没发生!”忆及刚才那老鼠利爪尖齿上滴落的鲜红,我也忐忑起来。

我们怀着不安的心情,连走带跑地回到宿舍楼。

夜已深,蒙昧不清的月亮挂在当空。阴森森的。

冷风似刀。一阵紧似一阵地直往我们的脸上、脖子上割。

见鬼地老天爷!不过十月初的天气,需要这么冷吗?

我们摸黑进了底楼。楼道里黑漆漆的,每个宿舍的门都关得好好的。

“好像……没出什么事。”走在最后的张绮压低声音说。

我和葛虹对望了一眼,黑暗中,从各自的眼睛里读到的依然是担忧。

高燕兰轻声问:“我们怎么办?一个个宿舍去敲门?”

这显然不是个好办法!

我们无奈地从一扇扇门前慢慢走过,静谧的气息阻止了敲门地冲动。

眼看着要到底了,走过盥洗室,就是114了。

我突然僵住了!

一股刺鼻的血腥怪味从盥洗室旁边飘出来。

我退后几步,蹙起了眉头,这味道不是从108就是从107里溢出来的。

107已经搬空了,108里除了疤面女生,应该不会有人,怎么……

“慢点,我去拿手电!”葛虹拉住了我,她的手心里满是汗水,手也变得冰凉。

“嗯,多拿几只。”我点头,心里一阵阵发冷。

不一会儿,她捧着五六只手电回来了。

我们一言不发地接过来拧亮,几束惨白的手电光立刻把我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和地面上。

我们先推开了108,交织在一起的光束,明亮了许多,飞快地照了一遍。

如我所料,里面空无一人。

几张床铺分毫未乱,和前几天一样。

“什么人……也没有!”高燕兰的声音很紧张。

“去107……看看!”我率先转身,走到旁边宿舍的门前。

白光下,暗红色地油漆木门像在淌血。

我伸手去推门,手到半路,又顿住了。

“害怕了?”张绮在身后轻轻问。

我一咬牙,用力一推,门开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六章 鼠怪(十下)

我下意识地对着那个角落照去,那里今早,或者应该说是昨晚,曾血流满地。www.65txt.com

空空如也的床架和黑褐色的地面沉默不语。

我大步跨进门,还没来得及调转手电的方向,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滑倒。

“沈……哦,天!上帝啊!”葛虹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她的手电无力地跌落到地面上,溅起了不少液体,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钝响。

其余几只手电全都对准了我们,在我们俩的不远处,107宿舍的中间,孤零零地蜷曲着一个女生,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她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因为静静流淌的鲜血,遍布她的全身。碎裂的衣物下露出的一道道冷酷而狰狞的伤口,像是她死前痛苦和绝望的控诉!

强烈的冲击下,我们的感官在这一瞬,似乎麻木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不停颤抖的光束,像是抑制不住的哭泣!

“咳咳!你们,在干什么?”宿舍楼道口,有人刻意清了清嗓子,冷冷地问。

仿佛是点燃了导火索,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又一次划破了学院的夜空!

我在尖叫响起的那一刻,飞身朝楼道口扑去。

刚才的声音,很熟悉,熟悉到我的理智还没做出判断,我的心已经控制身体行动了!

但是,我听不出那是谁!

也许。是过分地思念;也许。是长久地等待;我地眼前竟然浮现地是夸张耍宝地齐震。是面冷心热地陈仇。是固执深情地孙安宁!

明明知道……不会是他们。但我依然以最快地速度奔去。心里总还存着一丝幻想。或者真地会有奇迹出现!

宿舍楼地大门敞开着。但没有一个人影!

失望、痛苦、愤怒、迷惘……诸般矛盾地情绪一齐涌上来。我失魂落魄地一下子倚在了墙上。任泪水不断滑落。全不愿理会那些惊醒后手忙脚乱地跑出宿舍。七嘴八舌围着我地同学。

这一夜。注定又是惊惶恐惧地不眠之夜!

韩队长赶来时。我们宿舍地四个正准备去录口供。作为首先发现被害人地目击证人。我们被单独带到一间教室里接受询问。

经过休息和老师、同学地安慰,她们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就逐一进去回答问题了。

我木然地坐在另一间教室的椅子上,脑子里轰轰作响,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宿舍半夜不睡觉,怎么都会跑到107去?”

我慢慢抬起头,眼前是韩队长关切的目光。

我深吸了口气,回答:“如果我说,我今夜去练琴。她们担心我出事,所以都来陪我。我们回宿舍时,闻到107飘出很浓的血腥味。就拿了手电去查看,然后就发现了那个,被害的女生。你信不信?”

“信。不过,你们四个的默契不怎么样。”韩队长故作轻松地一笑,“张绮说是她去弹琴,而高燕兰则说是她叫宿舍其他人跟着你,想弄个恶作剧吓吓你。只有葛虹的说法和你基本一致。”

我苦笑,她们没漏出诸如凶星、五通神、杀人老鼠、凝冰符、裂魂珠之类的词语,已经足够我欣慰了。

“我之所以相信你们不是凶手。是因为这个受害者和第一个一样,死得很……诡异!”韩队长地神色肃穆起来,“你们发现她时,估计她才死不久,这一点等一会法医会拿出证据来。同样是像被某种大型利齿所伤,伤口很不平整,失血过多致死。她的尸体周围全是血,连床架、木板上都溅了许多,而你们的身上、手上却十分干净。你和葛虹只有脚底沾上了血,但张绮和高燕兰却没有,因为你们俩进了门,而她们只站在门口。更重要地是,死去的女生和你们不同班,根本不认识你们。据她同宿舍的室友说,今晚,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昨晚。她9点就在自己宿舍睡了。并没有出去过,也没看见你们去找过她。”我们自然不可能是凶手!我叹了口气。

“她又是2班的吗?哪个宿舍的?”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叫什么?”

“不,她是3班的,是你们二楼的204宿舍的成员,叫水芸。”韩队长回答。

“3班的?204宿舍?”我陷入了更深地迷茫中,“这次怎么不是2班,变成3班了?水芸?”

“你为什么认为她应该是2班的呢?”韩队长双眼灼灼注视着我。

“3班的宿舍不在一楼,10又搬空了,她怎么会跑到那儿去的呢?”我巧妙地绕开了话题。

“恩,这是很奇怪!”韩队长的眼里也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最奇怪的还是为什么要杀她?”我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是学生,身边没有很多钱和贵重物品,不是劫财;这里是女院,也不存在情杀;以我们的年龄经历,仇杀好像有点不够格。杀人的理由是什么呢?会不会和她们地父母有什么关系?”

“嗯,我们会去调查她们的家世背景,希望能找到些线索!”韩队长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你们也要万分小心了。”韩队长郑重地说,“这个凶手残酷诡异之至,最近夜里都不要轻易外出了,就算是练琴也不必了,这一点我等一会儿会跟你们院长提出。“知道。大概你们还会派人留守、伏击吧!”我微微一笑。

“机灵鬼!非得说出来不可吗?”韩队长也笑了,“你呀,天生是管闲事的命!别说出去!”

“明白。”我面上微笑,心里却在叹息,又多一个说我是好管闲事的人!

因为大家都折腾了一夜没睡好,所以第二天学院破例放假。

我们宿舍的四个加上闵雨和胡霞,面色沉重地坐在床边。

谁也不说话。

半晌,葛虹才抬头:“沈钧,你认为凶手是谁?老鼠还是疤面女生?”

“当然是老鼠!”张绮不假思索地说。

“目前看来应该是。”难得高燕兰没有与她抬杠。

我默然。

我不敢肯定,那只老鼠和疤面女生之间到底存不存在因果关系,而且,所谓的珠子是什么,与这两起凶杀案有无关联,这也是困扰我的主要问题。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七章 鼠怪(十一上)

“沈钧,你倒是说话啊!”葛虹似有点急了,“要不,让常道长来一趟?”

“呵,叫那个什么什么道长来捉鬼啊?”张绮的好奇心立刻高涨,“不知道他会不会捉老鼠精?我看那个鬼面女生就是个老鼠精!”

“得了!你又开始扯这种离谱的事情了!”高燕兰翻了个白眼。(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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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谱?小姐,那么请问,昨晚你看见会凭空出现的、像大狼狗似的老鼠,还有瀑布一样的水柱,是怎么一回事?”张绮回敬了她一个白眼。

闵雨一反常态,也不出声,只是盯着我猛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闵雨,怎么啦?”我问。

“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她深思地问,“我一直有这种感觉,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些真相,可是,你却忌惮什么,所以不肯告诉我们!”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眼光唰的一下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没有。我还在想,我只觉得疤面女生、老鼠、珠子这三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不过暂时还没想通。”我镇定自若地回答。

“沈钧,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还是葛虹与我最亲厚,听我一解释,立刻就接受了。

“韩队长要我们最近夜里不离开自己的宿舍,连练琴也免了。”我说。那不是让我们做缩头乌龟?咳,不离开宿舍,那上厕所怎么办?”张绮不甘地嘟囔道。

“那你想怎么样?”高燕兰微微冷笑。“做女神探冲上去?人家还嫌你碍事呢!”

“其实。我们不必在夜里冒险。”我自然听得出她话中地不悦。“我想。利用白天地时间。我们也能做许多事情。”

“做什么?”闵雨和胡霞同声问。

“一方面。要从疤面女生入手。弄清楚她为什么能进我们学院。她和学院地哪一位领导有关联;另一方面。从金亚芳和水芸入手。找一找共同点。看看她们抑或是她们地父母亲朋和疤面女生有没有交集。”我把自己地想法说了出来。

沉思有顷。大家都表示赞同。

“那我们怎么分工?”张绮问。

我望了望高燕兰:“你觉得呢?”

“葛虹、张绮交际广,学院领导那里容易查。她们俩和我去查疤面女生那一头,你和韩队长有交情,带闵雨、胡霞去查金亚芳、水芸比较容易。”高燕兰胸有成竹地说。

“好的。不过,这调查纯属我们的个人行为,目的是为了尽快找到凶手,不宜张扬,免得打草惊蛇!”我叮嘱道,“也不能逞能,避免危险!”

“放心。我们知道利害,不会蛮干的!”张绮得意地回答。

我不放心,还想再说两句。高燕兰叹气:“你再这么唠叨,我们要叫你大妈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不会乱来地。”

众人皆笑,我也只好无奈地一笑而过。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在忙碌中过去了。

吃晚饭时,我们分头打听的两组人才碰在一起。

我们选了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坐下,边吃边把今天一天的收获分享。

“我们打听到,疤面女生之所以进了我(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们学院,是因为她出了一大笔钱,而且她是委培生。不占招生名额的。”张绮首先开口。

“她是我们学院地第一把手----厉院长亲自收进来的。”高燕兰接着说。

“闵雨,你先前告诉我们的情况是不是有误?我们查过了,那个疤面女生叫舒,不姓毛啊!”葛虹问。

“她父亲是姓舒,她以前应该是跟母亲姓的。”闵雨点头。

“你们那方面查得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葛虹问我。

“金亚芳和水芸,她们完全没有关系。”我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两人既不是老乡,也不认识,朋友群也没有交集。”

“金亚芳是听了我的话才到107去跟老乡住的。以前不认识舒。水芸也和她毫无瓜葛!”闵雨微微苦笑。

“也就是没有共同点喽?”高燕兰的脸色多云转阴。

“有啊,她们两个都是18岁,都是女的!”张绮耸了耸肩。

“哼!这还用你说,白痴都知道!”高燕兰瞪了她一眼。

“18岁?怎么不是17岁吗?”我奇怪。

“她俩都属兔,比我们大一岁。乡下读书晚,这很平常。”胡霞解释。

“看来,从她们两个身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张绮叹气。

“哦,我想到了一点。”高燕兰转向闵雨,“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们。舒家地农场因为瘟疫负债累累。后来是卖了房子才还清的。那么,她哪来的一大笔钱给学院?又是谁给她委培生地资格的呢?”

“……不知道。”闵雨摇头。“我只知道,我们村里是没有送委培生的权利的。”

“那不是县里就是学院给她的资格喽?”张绮微有异色。

“估计是院长吧!”胡霞也话里有话。

“你们怀疑厉院长?”葛虹一惊。

“她是院长,我们是学生,我们哪有资格怀疑她!”张绮有点愤然。

“别乱猜。”我摆摆手,“虽然今天查到的资料不算多,但我们不必泄气。明天接着努力,相信总会找到线索。”

“就怕还没等我们找到线索,又会有人死……”张绮脱口而出的话,令我们大家的心猛地一抖。

“呸!你这乌鸦嘴!又胡言乱语!”高燕兰啐了她一口。

张绮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歉然。

“你们觉不觉得,今天学院里多了不少……人?”胡霞悄悄瞟着四周。

“你是想说多了不少男地吧!”葛虹叹息,“什么刷墙的、装电缆的、检修锅炉的,还有配锁的,莫名其妙地多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的,想不发现也难啊!”

“还有呢,宿舍楼里多了三个舍监,每层一个,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闵雨也叹息。

“哪是探照灯,简直就是X光,恨不能把我们的五脏六腑都照得清清楚楚!”张绮忍不住又要发表意见。

显然,韩队长布置的人手已经就位了。

只是,不知道今夜我们是否可以安枕无忧呢?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八章 鼠怪(十一下)

一夜在惴惴不安和迷迷糊糊中过去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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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宿舍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这一天的早操晨会,气氛恢复了正常。昨夜,没有异常!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特意在2班的队伍里寻找她,不过从头到尾看了2遍,没有!

她还真是特殊到连早操、晨会都可以不参加了吗?

身后射来两道冰冷的目光,刺得我背上生疼。

我一回头,远远的,在操场的边缘,最后一间琴房的门口,一个枯瘦的人影正抱着肩站在那里。

乱发遮面,形如女鬼,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那个疤面女生----舒!

她见我回头,便慢慢地扬起了手。

她的手上有一本书。

咳。是我那晚落在琴房地琴法书!

只见她举起另一只手。好像怕我看不清似地。慢吞吞地竖起了三根手指。

淡淡地阳光下。惨白如蜡像地手指。像是三个大地感叹号。

什么意思?

我惊疑不定地思忖。这三根手指是代表时间、地名还是代表数量呢?

一阵大风吹开了她地乱发。她那可怖地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地笑!翻白地眼睛里恶毒和仇视兼而有之。阳光下。格外清晰。她把我地书抖了抖。然后一甩。书落在了操场边地草丛里。书页被风吹得哗哗直响。

我转回头。高台上,老师还在说着什么,我实在不敢冲出队伍去揪住她。

“你在看什么?”旁边的葛虹悄声问。

“20号琴房门口,疤面女生正站在那里!”我低声回答。

“哪里?怎么可能?”葛虹迅速回头扫视了一遍,诧异地说。“琴房门口什么人也没有!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果然,我再一次回头看时,一长排琴房的门口杳无一人。

“等一会我们过去看,我的书被她甩草丛里了!”我恨恨地说。

葛虹仔细地望了我两眼,点点头。

晨会一结束,我们两个就直冲到琴房。

我先跑到20号琴房。那里已经有个学姐在练琴了。

我环顾四周,在钢琴旁边的墙角,发现了三道深深的凹痕。

那是尖利的动物爪子抓出来的,很深很长。

爪痕旁还有几点鲜红,似滴落地鲜血。

“沈钧,你的书找到了!”葛虹在门外叫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栗。

我回身出来,她站在草丛里,怔怔地望着手里的书。

“怎么了?”我一边拿过书,一边问。

她没回答。只用忧心忡忡的目光注视着我。

书的封面沾了一些土,看起来没什么不妥。

我拍了拍,顺手翻开。

呃。第二页书页像被狗啃过一样,残缺不全,再往后翻,每一页都是如此!

她母亲地!

死老鼠精,好好一本琴法书,啃成这模样,叫我还怎么看?再说,我们的琴法老师出了名的严苛,最讨厌我们在书上乱涂乱画。说是会看不清指法和强弱变化,一定要保持书的整洁干净!难道让我以后就拿着这样一本活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书去还课?

“咬成这样子,她是在警告你!”葛虹担心地说,“沈钧,以后你……要小心点!”

“这死老鼠,太可恶了!”我气得不轻,“有种就出来单挑!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

“表妹,一大早的,你要把谁剁成肉酱啊?”有人悠闲地说着风凉话登场了。

我横了他一眼。懒得搭茬。

“表妹,你看今天万里无云,天清气朗的,真是难得的好天气!”他却凑上来,似笑非笑地说,“想不想和绝世美男去浪漫郊游?”

“绝世美男?在哪里?”我冷笑,“不会是指你自己吧?”

“虽然我也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貌似潘安……”他见我不耐烦地直翻白眼,连忙轻咳一声,“咳!不过。今天邀你把臂同游的不是我。”

把臂同游?听地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拉起目瞪口呆的葛虹转身退场。

“不去。你可不要后悔!”他笃定地微笑,“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呵呵,已枉然!”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回过头:“那晚,说话地人……是你?”

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笑不语。

“到底是谁?”我追问。

“不可说,不可说!”见鬼,明明是妖兽,居然还故作高深地用佛偈来敷衍我。

“既然不说你学人家念什么破词?什么此情可待,明明下面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心里恨得咬牙,面上反而露出了冷冷的笑容,“猪头不可怕,没文化也不要紧,可是非要出来露丑,就是你的不对了!表、哥!”

“呵呵!这么就恼羞成怒了?”他扬了扬眉毛,“其实,你去了不就知晓答案了吗?”

我迟疑了一下,葛虹拉着我的手,悄悄在我耳边说:“别听他的!他可能……居心不良!”

说完,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太自然。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当然不会认为他是那种善良、热心的好人,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晚在楼道口说话的到底是谁!

“好啊!我去!问题是,我怎么能开到出门证?”我定下神来,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这个自不必你操心。”他笑得像只偷到了鸡的狐狸,“你只需出门等在拐弯地地方,绝世美男就会出现了!”

“沈钧,今天早上……有舞蹈课!你不上?”葛虹着急地扯我衣服。

我脑袋聪明,记忆力好,能说会写,可就是缺乏舞蹈天赋,一跳舞,动作僵硬、表情呆板,比木头人还不如,属于那种舞蹈老师恨不能一脚踩扁的学生。

不去上课,我就更加不会跳,下次还课,铁定被老师骂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葛虹既担心我被老师骂,又担心我会上云腾蛟的当,所以急得直扯我衣服。

“呵,表妹,你的衣服要扯烂了!”云腾蛟笑了,但眼底却有一抹冷冽的光芒闪过,“你的这位室友好像很怕我会吃了你一样!”

闻言,葛虹的身子一抖,松开了拉着我衣服的手。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十九章 鼠怪(十二上)

我感觉到她对云腾蛟似乎颇为害怕,连忙安慰她:“没事,我尽量早一点回来。www.65txt.com舞蹈不会,你再教我!”

“嗯,你小心点!”她欲言又止,瞟了瞟云腾蛟,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一个劲地叮嘱我小心。

一直到铃声响,我让她先去上课。

“表妹,你的朋友可真是对你关心备至啊!”他又展开了那意义不明的笑容。

“嗯,关心总比某些落井下石、借刀杀人的要好!”我不冷不热地回答。

“这句话很熟悉,你以前好像也讲过!”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我,“表象真是这么重要吗?要深入了解一个人,很难的,不要谬托知己啊!”

“是啊!我只希望,将来你把我卖了之后,我不会还替你数钱!”我语带揶揄。

他没再反驳,笑着凝视我,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我的头皮立刻一阵阵发麻,后背冷飕飕的,寒毛直竖。

“呃,我……我现在就出去吗?真的不需要……开出门证?”我垂下头揉着胳膊问。

没办法,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先揉着再说。

“现在就去。说不定还能赶得及回来上舞蹈课。”他温柔地轻抚我地头发。像在抚摸他地宠物。

“好地。我马上去!”我趁机挣脱他地魔掌。拔腿就逃。

有没有搞错。真想卖了我。也不用这么把肉麻当有趣吧!

传达室里端坐着门卫大伯。

他眼光锐利。警惕性极高。谁也别想从他眼皮底下溜出去。

我走到他地窗口。自觉停住脚。等着他问我。

谁知,他看了我一眼,就朝我点点头、挥挥手。示意我可以出门了。

“呃,这个……我可以出去了?”我不死心地问。

“去吧!早点回来。”他的铁板脸上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笑容,竟然也有慈祥的感觉。

我只好也朝他挥挥手,怀着奇怪的心情踏出了校门。

快半个月了,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走出学院。云腾蛟说的不错,今天的天气算是晴朗的。云雾散尽,天蓝得很清澈,气息清新。只是风大了些,吹到脸上,有点刺痛。

我快步走到第一个拐弯地地方,前面还是小路,要再拐好几次弯才能看到外面的大街。

那晚在楼道说话的是谁呢?疤面女生竖三根手指又代表什么?老鼠怎么会变色?还是本来就有好几只不同的老鼠?金亚芳、水芸为什么会被杀?老鼠或者是疤面女生选中她们的原因是什么?

左右在等人,我就半靠在墙上,思索着这些令人头痛的问题。

杀人犯(包括变态杀人狂)选择猎物总有他特定地条件。样子、性别、年龄、喜好甚至是衣服或头发的颜色,都有可能成为杀人的理由。如果能归纳出受害者的共性,对找出凶手一定是有帮助的。这次。姑且不论杀人的是人还是妖,找不到杀人的原因,是很难对症下药的。

看来还得找常道长帮忙,哎呀,好像常道长最近回老家探亲去了!不然,把常青叫来帮忙也好。我正盘算着怎样让常青能名正言顺地进我们学院,耳边有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抬头,正好看见一双美丽地桃花眼射出邪恶、暴戾的光芒,双手握拳。似有把我捏碎的企图。

“饕……老师,你又来干什么?”我地脑子里一闪念,立刻醒悟,“哦,原来……是你啊!”

什么绝世美男,原来是他!

和他浪漫郊游?哼,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做噩梦!

换了别的美男,也许我还会垂涎一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可是此君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没留下心理阴影已经算我强悍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旖旎的幻想?

“谁让你来的?”他恶狠狠地撇了撇嘴角,全没有平素的阴柔。

“表哥。”我言简意赅地回答。

“来干什么?”妖魅的桃花眼一瞪,却无端让我想起了他那红光四射的铜铃巨眼。

我忙别开头,免得忍不住笑出来。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我怕会被他抛进烂泥坑或者直接把我打成猪头。

“快回答!”他不耐烦地竖起眉毛。

“我怎么知道?他只叫我在这里等。”我忍气吞声地问,“你总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他斜了我一眼,神色很古怪。

然后。仰首向天。状似欣赏天上地薄云。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干等着。

好半晌。我鼓起勇气,准备不怕死地上去提醒他,如果有什么正经事要我做就赶紧说,不然我要回学院了!

他突然转头:“想去见见你的老朋友吗?”

老朋友?是谁?我不解地望着他。

“跟着来,到了就知道!”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就迈步往前走了。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在小路上走着。拐过七八次弯后,我们来到了小镇唯一的一条大街上。我看看人来人往的街市,又看看脸色阴沉的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顾自穿过人流,拐进了一条小巷。

巷子很深,走了许久,才看到尽头。一幢陈旧砖木结构的两层小楼,雕花的门窗保存完好,但都已经褪色,悄无人声地伫立在街巷的角落里。

这可能是哪家控保建筑,年代久了,不再住人了吧!我暗暗推测道。

“进去。”他简单地说。

我撇撇嘴,上前去推门。

淡褐色的木门在吱嘎声里敞开了,迎面地堂屋里桌几宛然,黑泥的砖石地上隐隐透出青苔的颜色。虽然因为长久无人居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但屋里家具摆放得很整齐,想必屋子的主人是个勤劳且有条理的人。

他径直往后面走去,睡房、客房、偏厅、大厅,都没稍作停留,最后在灶间停下了。

一个青砖石砌成的、已经熏得发黑的大灶,一口锈迹斑斑的大铁锅依然安放在上面,旁边居然还有一捆扎好地干枯树枝。

这是江南一带很普通地农家院落。

奇怪,他口中的“我地老朋友”是谁呢?看这里可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章 鼠怪(十二下)

“嗯,人呢?在哪里?”我四面张望了一下,小心地问。www.65txt.com

“就在这里!”他冷冷一笑,两指一弹,一道红光电射而出。轰的一声,灶里腾起了熊熊烈焰,那口烂铁锅一下子被烧得通红!

“呃,你干嘛?这里是砖木结构,会烧起来的!”我大惊失色,他心里不爽要烧人家屋子吗?

火势并没有如我预想那样迅速蔓延,炽热的火焰像有知觉般只是盘旋在大灶里,连旁边不远处放着的那捆枯树枝也没沾上一点火星。

只有滚滚热浪向我袭来。

红光霎时照亮了整个屋子,反射在他妖魅的桃花眼里,那冷酷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我的心因为这灼热和酷冷而发抖。

他不会无的放矢的,可我还是猜不出他想干什么。

铁锅看来快要烧化了,他就冷冷地站在哪里,一言不发地看着。

“饕……”我沉不住气了。实际上也是因为这里热得像炼钢厂,感觉我的头发和眉毛都要烧起来了。

“轰”的一声,那个被火烧烤成黑炭的灶台和已经半融化的铁锅炸开了!

我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地看着滋滋作响、四处飞溅地碎片扑来。

与此同时。一团白光从碎片中飞出。也向我扑来。

天。真衰!

我简直像磁铁。灾难就像这些碎铁片一样自动向我靠拢。

哦不。应该说是穿透!

这样地速度估计我会变成渔网。我自嘲地苦笑。

不过,眨眼之间,我就知道我想错了。

那团白光率先扑到。我的眼睛一花,下一秒就发现,我正腾云驾雾在半空中飞呢!

速度快得人心悸,而且瞬间上升到令人晕眩的高度,我张口欲呼。有个非常熟悉而带着恐惧的声音制止了我:“别叫,是我!”

我竭力扭头想看清是谁,但光芒刺目,兼之胸肺间翻江倒海,眼前又天旋地转(我也轻微恐高),所以什么也没看见。只依稀听见不断有嗤嗤的奇怪响声。似乎是冷水浇上了热铁。

“哼哼!你能逃到哪去?”饕餮讥诮地声音好像就在我耳旁。

“你要……赶尽杀绝?”回答的声音很吃力,色厉内荏中难掩绝望。

真的好熟悉!

我一定要知道是谁!

我艰难地举起手,把眼睛揉了又揉。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团白光里裹着的一张脸。渐渐清晰,一双略带稚气的漂亮大眼睛,乌黑地眼眸里带着不甘和恐惧,紧抿的嘴角满是不肯屈服的倔强。

小珍!!

嗯,应该是----猫魅!

自从三年前她逃走之后,一直没有出现过。我原本以为她会躲进哪个深山旮旯里修炼,过个几百年才东山再起。出来为祸世人。多抓几个像我一样命衰的倒霉鬼来做祭品。

可她……躲在了这个离我很近的院落里,难道是不肯放过我吗?

“小……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她没有回答。实际上是无暇分心,因为她正不断使包裹着我们的那团白光变大变厚。嗤嗤地声响则是饕餮弹过来的红光撞击在外壁形成的。

一边是汗如雨下地拼命施为,一边却是漫不经心地随手挥洒,孰高孰低,一眼便见分晓。

我有些不忍心:“咳,你斗不过他地!投降算了!”

她偏过头,脸上地神情很悲哀,但依旧没开口接我的茬。

“还准备做困兽之斗?”饕餮的眼睛开始变色,红光隐隐,分外慑人。

“无所谓,鱼死网破而已!”她冷笑,颇有豁出去的感觉。

“鱼死,是必然;网破,还没发生过。”他嘲弄地弹弹手指,“痴人说梦也要找对对象!”

饕餮的眸色越来越红,像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但眸中的杀气也赛过利剑,包裹着我们地白色光团已经千疮百孔,看来马上要抵御不住了。“小珍,他要什么?给他吧!”说实话,饕餮地杀气浓得令我也胆战心惊,这个自私、贪婪又冷酷的家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给他?那是……九命斛!我修炼元神地法器,怎么给?”她神色凄楚,完全没有了倔强,只剩下绝望。

我傻眼了!

怎么办?

是的,小珍,应该说猫魅,从我十岁开始,就硬是挤进了我地生命。雷雨夜的巨爪,徐宅里的变身,旧楼前的诡笑,还有自始至终对灵石的觊觎和抢夺,她并不能算是我的朋友!但是,许多年来,特别是她变成了小珍之后,我们曾经如挚友般感情融洽。

所以,我对她的感觉颇为复杂,事到临头,便忍不住想帮她一把。

不过,我也很畏惧饕餮。

我悄悄地凑近她:“那还不跑?赶紧逃啊!”怕饕餮听见,这几个字我是用口型说的,不敢出声。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颔首,然后两肩一耸,现出了原身。

仿佛时光倒转,那只优雅而傲慢的白猫,转动着湛蓝碧绿的眼珠,挥舞着雪亮锋利的巨爪,全身雪白的长毛炸起,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它厉啸一声,竟然将白光连同我一起抛了出去。

风声呼呼,天地在翻滚,它的影像也在不断颠倒再颠倒。

不是逃命吗?怎么又……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生灭循环,总是因果使然。小星星,记得,要相信……你自己的心!”她的声音从未像今天这样充满苦涩和感情,仿佛将成永诀。

我昏头昏脑地摔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感觉心里很难受。最后这句话,当年徐岚离开我去美国之前,也曾经说过!可是,她这一去就杳如黄鹤,再也没回来,甚至连书信也没寄过一封。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变故,但心中时常郁郁,总会想起她的一颦一笑,追忆快乐的少年时光。

现在,这句话又从小珍的口中说出,不祥和凄凉的感觉迅速涌来,我的眼眶一热,水汽氤氲,眼前的景物朦胧似笼上了薄雾。

但我却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腾身而起,无数个白色幻影挟着雪亮的利爪,呼啸着,以同归于尽的决绝气势,扑向饕餮。

姿势依然优雅,如飞蛾扑火,执着地奔向那个永恒的寂灭之境!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一章 鼠怪(十三上)

“不要……”我不顾一切地大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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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白色终究还是扑到了饕餮身前,无可奈何地扑进了鲜红夺目的漩涡里,像气泡一样被卷得支离破碎!

饕餮神色漠然,伸出右手虚空一抓,破碎的气泡纷纷脱离了漩涡,在半空重新聚集成一个晶莹透明的大“水球”,须臾,这水球的内部泛起粼粼的波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梦幻样的璀璨,珍珠般的色彩,就像……鲛人的一滴眼泪!

九命斛!

她的九命斛!

我站直身子,怔怔地望着那生命凝聚绽放的美丽水珠,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

生灭循环,真的是因果使然吗?既然一切早已注定,为什么要抗争?为什么要不甘?为什么会有这样深的悲哀和痛苦呢?

“它对你很好吗?哭成这鬼样?”他的手一挥,九命斛立刻缩小成一滴水珠,没入他的衣袖里。

我什么话也不说,擦去泪水,慢慢走近,在她消失的地方仔细地寻找着。

“找什么?”他皱眉。

我眼皮都不抬。反而更加仔细地看着。这是一片荒地。就隐藏在那座房子地后面。可能因为地势较高。水分少。地面微微干裂。枯草都蔫蔫地贴着地。

“九命斛都被我收去了。不会留下什么宝贝了!”难得他心情好。语气里居然破天荒没有任何鄙夷和不屑。

我蹲下去。轻轻地拨开枯草。一寸寸地找着。

我知道不会有什么宝贝。但我只是在找往日地记忆碎片。同时借寻找地时间。让心情平静下来。

饕餮移开几步。站在不远处。却不再出言阻止。只紧皱着眉头看着。

黄黑色地草。淡褐色地泥土。有关她地一切就这样湮灭了。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我的手突然停住。

一片枯草叶上,一点鲜红点缀其上。

血?

难道是她的血?可为什么只有一滴?

我捏住了叶片,一大滴血珠滚动着靠近我。

近了。

它沾上我的手心,温热的感觉,似乎是她地手指滑过。

我想笑笑,但肌肉僵硬。只让嘴角抽了抽。

它在手心打了个转,不见了!

我一愣,还以为是滚到了地上,但仔细一看,手心里有一点红色的圆痕,正在渗进皮肤里,慢慢消失。

怎么回事?我触电似的缩回手,在衣服上用力擦拭后。又凑到眼前。

“干嘛?手抽筋?”他在我背后问。

“不是。”手心里连红色圆痕也没了,我颇为不安又有些怅然,

“不是就走吧!”他没发现那滴血珠,既然拿到了九命斛,这里就没兴趣待下去了。

“嗯。”我站起身。最后环视了一遍四周,荒草无声。天地寂然,无论谁消失,这个世界依然如此,生活的长河里大约连一丝涟漪也不会留下。

回到学院,我默默无语地去上课。

还好,第二节才开始上舞蹈课,我迟到了十分钟。进去时。老师正在示范一个组合。我悄悄地混到人堆里。

葛虹发现了我,连忙移过来。

“怎么样?叫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去散步了。”

“啊?散步?”

“别那么大声!那个美术老师叫我帮他去……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别问了,反正是一件你没见过的东西。”习!”我们舞蹈老师特有的沙哑嗓音响了起来,“刚才认真学的同学,待会一定能跳得很好!”

她的眼光扫视了一遍后,停在我地身上。

“沈纯钧,你是不是晚来的?”

“……是的。因为……”

“没什么理由。等一会我先看你们一组跳!”

我唯有垂下头苦笑。

这时,我听到旁边的同学低声议论:“完了,我们又要挨批了!”

“她可真是衰!”

“可不是,谁和她一组,谁倒霉!

葛虹脸色一变,刚要开口,我赶紧拉住她:“没事……她们说的是事实!”

葛虹扭过头:“我和你一起跳。”

“不要了。你跳得那么好,岂不更显出我的笨手笨脚?”我勉强扯出一个调侃的笑容,“那老巫婆看了,还不把我给活吞了!”

“可是……”

“就当我在演小丑!”我不等她再说什么,快步走向舞蹈房的中间。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两节舞蹈课后,我被气急败坏地舞蹈老师留下,进行再教育。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的大嘴巴一张一合地上下翕动,心里竟然想到了蚌壳,别说,还真是有点像。

“……你听明白了吗?沈纯钧!”最后的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哦,哦,明白了。”我忙不迭地点头。

“好,那你重复一遍!”她瞪着大眼说。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看看,估计你上课就是这样,魂不守舍、神游天外,你学什么能学进去?……”她一边叹气一边用兰花指对着我点了又点,那长长的尖指甲差点划破了我地脸。

我无可奈何地低下头,耐心地等她数落完。

不知道是谁说的,女人地舌头最灵活,如果可能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不会嫌累。

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听她说话,虽然我饥肠辘辘,又累又饿。

她的功力很深,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硬是没有重复的词语。好不容易,她说得有些口干,大概也饿了,终于在总结了几点之后,大发慈悲地放我去吃饭了。

我冲到宿舍,拿起盆子就要往食堂跑。

“哎,你干嘛去?”

我一回头,呵,她们都在。

“你们吃完了?也不帮我买份菜,太没义气了。”我见大家的脸色古怪,便开玩笑地说。

“还吃?今天好多人吐了!”张绮叹气。

“食物中毒?”我一惊。

“不是……汤锅里舀到最后发现了一样东西。”高燕兰的脸色铁青。

“什么?”我问。

“……老鼠!”闵雨恨恨地说。

“一整只?”我吃惊不小。

“对。连皮带毛的囫囵个儿,还有……”张绮做了个呕吐地动作,“里面地内脏!”

“行了,你需要描述得这么详细吗?”高燕兰没好气地说,“还嫌不够恶心死人的?”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二章 鼠怪(十三下)

“食堂越来越离谱了,以前至多是汤里飘蚊子,馒头里夹蚂蚁,菜里有青虫,现在连老鼠也烧进去当菜了!”胡霞气哼哼的。www.65txt.com

“那……你们都……吃了?”我试探着问。

一片沉默。

葛虹苦笑:“我还没吃,本想等你一起去吃的。”

“饿肚子不行,食堂的菜又不敢吃,我们只好吃白饭了!”我深深叹息。

“喏,我带了点罐头,你们吃罐头吧!”张绮站起身去翻自己那堆东西。

“算了,吃点榨菜应付一下好了。”我到桌子上找榨菜。

“呃,那、那个,你们……看、看……”胡霞突然惊恐地指着张绮的头边,那放杂物的上铺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一起抬头。

捆好的几卷席子骨碌碌地滚下来,正好砸在张绮的头上。

“哎哟,见鬼!怎么回事?”张绮不明所以,退开一步揉着脑袋咒骂道。

我一把拉过她:“先过来。上铺有……”

“天。棉胎在动!”葛虹低呼一声。

只见席子下面堆叠成一团地棉胎在簌簌抖动。幅度越来越大。以至于放在上面地衣架继席子之后。也纷纷往下掉。

“什么东西?”高燕兰压低声问。好像怕惊醒了什么似地。“不知道。”我轻轻摇头。

大家都草木皆兵。所以只是远远看着。谁也不敢上前去解开这个谜。

僵持了一会。我想:总不能一直等着。还是我去把棉胎解开吧!

我顺手拿过一个衣架,慢慢靠近床铺,葛虹示意我垫上凳子,用衣架小心地去拨开棉胎。

衣架一点点地伸进棉胎里,软绵绵的、无处着力的感觉,让我多少有点难受。

伸到一半时。我明显感到碰着了什么东西,虽然同样是软绵绵的,但这是活物!因为它在蠕动,而且隔着衣架,好像还有热度传来。

“嘎吱。嘎吱……”衣架上意外传出怪声,入手一下子沉重了许多。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抽出,只一看,汗毛都竖了起来。

木质的衣架一端,密密地挂满了老鼠!

不大不小的普通灰老鼠,但无一例外的牙齿尖利,刚才的怪声俱是它们啃咬衣架发出的。

“啪嗒”一声,我失手将衣架丢在了地上。

老鼠们四散而逃。有的速度极快地窜出门,有地爬上了窗台,从缝隙里哧溜一下跳到了外面的草丛里;有一只竟然英勇地蹭过张绮的脚背,朝我们的床下一钻。

没有人惊叫!

那种感觉很怪异,明明毛骨悚然,可我们六个却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一样,石化当场。

“啊!老鼠!”

“哪来的这么多死老鼠!”

“好多……”

“妈呀!”

“救命……老鼠……老鼠咬住我衣服了!”

“……那是我地手!乱叫啥?”

一连串的怪叫时左时右地沿着走廊向前扩展,想必是那些逃出门的老鼠,慌不择路地窜进了人家宿舍,乱窜之际引发的新一轮恐慌!

我们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硬是憋不出话来。

半晌。

“又是……”我苦着脸。

“老鼠!”葛虹哀叹。

“他奶奶个熊!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张绮暴跳起来。抄起桌上一把水果刀准备也跳出门去。

“干嘛?你要找老鼠去拼命?”闵雨和胡霞眼明手快地死死揪住她。

“先是老鼠汤,接着让席子砸我头,最后还在我脚背上留下个印子!”她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说,该不该去教训它们?”

“该,很应该!”高燕兰在旁边冷笑,“不过。请问小姐。你知道刚才那些老鼠姓甚名谁吗?还有,你知道它们的老窝在哪?最后。顺便问一下,以你的体型。它们钻进下水道以后,你也能钻进去?”

张绮一时语塞,我和葛虹连忙夺下水果刀。

“算了吧!也别跟它们一般见识了!”葛虹苦笑,“好女不跟鼠斗!”

“只要不是会……呃,那种老鼠,其他的普通老鼠我们还是不必去理会了。”我啼笑皆非地劝道。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地落幕了!

此后的半个月,学院空前平静。

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要说杀人,连老鼠也不出现了。(老鼠汤事件之后,学院先是整改了食堂,然后捕鼠夹、捕鼠笼和老鼠药遍地开花。)

韩队长安排的那些装电缆地、检修锅炉的、修门安锁的,还包括每层楼面的编外舍监,精神紧张了大半个月,愣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这天是星期四,但我们一大早起床不是去上课,而是整理好东西,提着包,三三两两地朝校外走。

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们有四天时间回家休息。

大部分同学当然很高兴,一个月没见到父母了,正好回家撒撒娇。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不回家,想趁这个机会,多练练钢琴和舞蹈。这些人中,大部分是高年级的学姐,也有一小部分是我们92级的新生。

真是拼命啊!

我们宿舍倒没这种拼命三郎,只不过,我担心自己学得乱七八糟的舞蹈,又要被蚌壳老师留下再教育,所以和葛虹说好,最后一天提早回校,让她帮我纠正一下。

四天的时间如果是上课那就过得非常慢,可是放假,一晃眼就没了。

星期天的下午,我早早出了家门,哼着歌,步行到车站等公交车。

去学院的公交车比较少,一般要30----40分钟一辆,而且挺挤。

可这天和平常不一样,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竟然没看见一辆车子来。

站台上地人更多了,大家伸长脖子张望着,有好几个农民打扮的老大爷、老大娘们,开始唠唠叨叨,抱怨车子不守时。

奇怪,这么长的时间总应该来个一辆应应景吧!

我倒不是太着急,只不过站得脚酸,很想快点回学院宿舍歇歇。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车子依然无踪。

许多人等不及,就搭乘小巴(黑市车,证照不齐或者超载严重地)走了。

留下的都是些舍不得多花钱的大爷、大娘们。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三章 鼠怪(十四上)

小巴的司机和买票员一个劲地喊:“别等了,上我们的车吧!今儿个公交车脱班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闻言,我也心动了,毕竟两者只差两块钱。www.65txt.com但考虑到安全因素,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再等等。

这一等,就又是一个小时!

当姗姗来迟的公交车驶入站台时,我的脚已经快站得没知觉了。

苦命啊!三个小时等一班车,放到现在,准保人不相信。可是,那时,交通不是很发达,有的未开发的乡镇,往往只有这么几班车往返。

只得望穿秋水、痴痴地等待了!

上了车,我赶紧找个座位坐下,顺便揉着发麻、发涨的脚跟。

“嘿,老哥,今天这车子怎么脱班了?”有个看上去和驾驶员很熟的中年人搭讪。

“别提了!真是衰到家了!”红脸膛的驾驶员脸都变绿了,“先是镇上开进来许多辆警车,唯一的一个路口连头都调不过来,排队等了老长时间;然后是开了一小半路,轮胎爆了!下车一检查,他妈的,居然有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畜生的骨头扎进了轮胎!最后找个人来修,又是个慢性子,磨磨蹭蹭地用了半天……”

许多辆警车?我脑袋的那根弦倏地绷紧了!

“咳咳!那个……镇上怎么会有许多警车?”我一反公共场合从不与陌生人搭讪的原则,小心翼翼地插嘴问。

“鬼知道?”提起警车。司机大叔地绿脸又变成了黑脸。“哪个混账王八蛋在杀人放火。害得老子连脱了三班车。这个月地奖金又泡汤了!”

“杀人放火?可稀奇了!我们这里好久没出这种事了。”一位老大爷凑上来。

“哦。是不是那个师范学院出事了?”又一个大叔突然醒悟。“前一段日子好像也看见许多警车开进去地!”

“嗯哪。准没错!那个什么……学院都是些水灵灵地女娃子。不出事才怪呢!”先前地老大爷跟着点头附和。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我心惊肉跳。不会这么倒霉吧?又出事了?

我在众人地讨论声中。一路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地熬到了终点站。

才一下车,我就感到了气氛的反常。

镇上人影稀少,匆匆而过的行人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惊惶。

我拐进了回学院的小路,心急火燎地飞奔着。

七拐八拐。远远地望见了学院地大门。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围着墙忙碌着,传达室的窗前还有一抹木然的身影。

糟了!看来又出事了!

我地心一下子沉到了地底,但两条腿依然在奔跑。奔到近前,我才看清,三四个年轻刑警围着墙,仔细地搜寻着什么。

窗前站着的是韩队长,他的脸色沉重,忧虑、迷惘都掩藏在愤怒之下,他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紧捏的一支笔。专注地望着前方。

“韩队长。”我轻轻叫了一声。

他茫然地转过头用眼睛望着我,似乎我只是一层空气。

“韩队长!”我提高声音叫。

“……哦,是你!你回来了!”他把眼里的阴霾迅速压下去,“放假过得开心吗?”

“无所事事当然开心。”我望着他,“学院又出事了!”

这句话我用的是感叹的语气而不是疑问的语气,更显得无奈。

“又是一个!”他的语气突然带了些许愤怒。“太残忍了!”

“和前面一样?”

“基本一样!”

“那他们……”

“他们在彻底检查每一寸墙面,看有没有上次遗漏地细微痕迹。”

“你怀疑是外面的人进来杀人?”

韩队长没有回答,只是转回身,望着学院的宿舍楼。

少顷,他微叹:“你们放假后,守候伏击人员都没撤走,重点保护着校园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学生。一连三天。没有异常。昨夜。你们宿舍楼的底楼,101宿舍地一个女生突然跑出来。说是听到宿舍窗外有可怕的怪声。巡视的小刘,她是底楼的临时舍监。就冲到外面去检查。半小时后,二楼、三楼的巡视小张和小秦发现底楼无人巡视,107宿舍的门打不开,门下渗出大量鲜血,连忙报告了我。我和法医赶来后,卸掉窗户爬进了107。又一个女生死了,就死在门边。因为死前挣扎过,桌子卡在了墙壁和床架之间,所以挡住了门!”

“那底楼巡视的人去哪里了?”我用心地听完才问。

“小刘……被发现倒在宿舍楼角落地草丛里!”

“死了?”

“没有。”韩队长摇头,“不过意识很混乱,只记得冲进草丛前地事情,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这个女生好像和上两个不同。”我思忖了下,“前面被害的女生没有挣扎过地痕迹,对不对?”

“可能是……时间上来不及!”韩队长脱口而出。

我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来不及?”

“上两次都是毫无防范措施,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嗯,行凶。这次,我们伏击地人盯得紧,所以……”他说到这儿,自己也困惑了,“好像自相矛盾了。”

“是啊!”我苦笑,“有足够时间,挣扎应该更剧烈才对!她们是一下子就被击中要害的吗?”

韩队长也跟着苦笑:“嗯,我糊涂了!她们都是失血过多死地。那相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清醒的。”

“那可奇怪了!时间长的没有挣扎,时间短的反而挣扎得很厉害……这是为什么?”我疑惑道。

韩队长无法解答,一时之间,我们陷入了沉默。

“哦,这次的女生是我们新生吗?几班的?叫什么?”我随口又问。

“是2班的101宿舍成员,姓很少见,名字也奇怪。她姓火。”韩队长说,“她叫火丰莹。”

“火?”我挠了挠头,“百家姓里好像没有这个姓吧?”

“百家姓里没有,不代表生活里没有。”韩队长回答。

“嗯。尽信书不如无书!我有时是转不过弯来。”我点头赞同。

“韩队长。”旁边有人叫。

我们扭头一看,几个年轻的刑警面沉似水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韩队长急切地问。

“没有……找到!”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小伙子黯然摇头,“围墙上没有绳索、利器、梯子之类的东西留下地任何痕迹!”

“会不会没用东西,单用手脚攀爬进去的?”另一个小伙子假设。

“围墙的实际高度是9米5。上面还插满了又尖又长的碎玻璃片,不用辅助工具,除非是武侠小说里地轻功高手!”韩队长喟叹,“看来,外人翻墙作案的可能性要排除。”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其他刑警问。

“顾文,你找门卫和值班老师再仔细核对一遍,昨晚8点----10点之间,所有进出的情况。”韩队长振作起精神,“余建军。你和小马、小王再巡查一遍整个校园,看看有没有死角。我不信,会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大家受到鼓舞,斗志昂扬地分头行动了。

“现场勘查结束了吗?”我问。

“法医回去解剖了。我现在去找你们院长再了解一点情况,你先回去休息吧!”韩队长和蔼地说。

“好的。”我也想到宿舍楼外的草丛去看看有没有发现,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走出几步。韩队长突然叫住了我:“哎,等等,有样东西给你看。”

“什么?”我回头。

“我进107时,在窗框上沾上的。”他摊开手,里面是几块手指甲盖大小的黄色纸片。

符纸?!

我的心里暗暗大吃一惊!

我接过纸片,仔细打量:边缘不整齐,而且有些焦黑。是烧过后剩下的。其中有一块隐隐还有红色朱砂地印记。

“我们问过了。不是107宿舍原有成员的东西。”韩队长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怅然,“根据纸质。判断可能是道士用的符。你对这不陌生吧?”

“嗯……这可能是线索,怎么把它给我?”我不解地问。

“我已经让你们的编外舍监(女警)去了解情况了。不过,也许你更胜任。”韩队长有些犹豫,“或者,你不想……”

“我会去打听的。”我截住了他地话,把纸片小心地放进口袋,挥挥手向宿舍进发。

我知道韩队长为什么犹豫,但我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再说,我已经打算好了,看过草丛后就去打电话,今天务必要让常青来一趟学院!

走进宿舍楼,先回来的一些同学都缩在各自的宿舍里,恐惧紧紧地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所以大家连话也不想说。或是无声地躺在床上发呆,或是如困兽般在不大的宿舍里转圈,更有一些胆小的同学在低低饮泣,哽哽咽咽地声音使得气氛愈加压抑。

我先走到107门前。因为三次命案都发生在这里,门上被贴上了封条,还有一位编外舍监站在那儿。

看到我,她摇摇手,神色整肃,示意不要靠近。

我远远地望了望,107室地门底下果然有一大片已经变色的血迹,奇形怪状地渗出来,让人看着心生恻然。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四章 鼠怪(十四下)

我没有回自己宿舍,转身去了楼外。(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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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花坛,我进了草丛。

下午四、五点钟,天色还不算特别昏暗。

我边走边留意着脚下。我们的这幢宿舍楼在东面,一直很潮湿,楼外的泥土很烂,草长得也比较茂盛。

所以,草丛里有颇多杂乱的脚印。

走着走着,前面有一片草伏倒了,好像是长时间压了重物所致。

到了!

我快步走过去,这里正对着101宿舍的窗户。那个临时舍监就是倒在离窗子不远的地方,看来是在这儿遭到……攻击的。

所谓攻击,也有可能是……

我弯下腰,在那片伏倒的草里发现了一个爪印!

老鼠!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它!

调虎离山。再暗算。然后对付真正地目标。这老鼠恐怕真地是五通之类地精怪。我暗暗忖道。

不过。107窗框上留下地符纸却令人奇怪。而且不是一张完整地。只留下几块残片。还是烧剩下地。

谁用地?难道我们学院还有会法术地人?

我想了一会没结果。便退出草丛。到传达室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星期天。常青放假在家。接到我地电话。他没一点犹豫。就说一个小时后准时到我挂了电话。心想还有一个小时。先去宿舍休息一下吧!

走了几步,一个怪念头无端涌起:放假前,饕餮莫名其妙地夺了……猫魅的九命斛,不知道和学院的这几起凶杀案有没有关系?

想起猫魅,我心里就隐隐难受,连忙甩甩头,把这感伤的情绪暂时抛开。

“表妹,回来了?玩得尽兴否?”一听称呼就知道来的是谁。

“很开心。”我脚步不停地回答。

“那……浪漫郊游收获如何?”他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偷笑。

“哼!浪漫?”我停下。冷冷地睨着他,“以后找个你认为是丑男的陪我就行了!”

“咳咳!丑男?这又是为何呢?”他饶有趣味地追问。

“很简单,你的审美观与正常人不同!”我撇下这句话,径自走了。

身后,他展开了暧昧不明的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意料之中地反应换来了意料之中的笑容。不过,得意的深处为什么总夹杂着几丝微微苦涩的遗憾?

他决定忽视。

因为,无论是饕餮还是他,命中注定只是一个可以隔岸观火的旁观者,就算从中推波助澜,也是高高在上的,靠得太近,容易引火上身!

我回到宿舍,一推门。葛虹就急切地问:“沈钧,你可回来了!知道107地事了吗?”

“知道了。我在大门口就遇见韩队长了!”

我关上门,发现桌子上留着一份饭菜。

“这么好。给我留的?”我勉强一笑。

“现在怎么办?又是一个?”张绮垂头丧气地问。

我抬起头,发现其余人的表情十分沮丧,胡霞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韩队长他们已经尽力在查了,别过分担心!”我劝慰道。

“你真认为他们能抓到凶手?”高燕兰把“凶手”这个词说得格外重。

我默然了一会:“如果凶手是人,我(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相信他们一定会抓到的!”

“如果不是呢?”闵雨追问。

“……这世上总是一物降一物,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我含糊地回答。

“你想到办法了?”高燕兰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突然问道。

“等一会儿我有个朋友来。”我答非所问,“我陪他到学院各处转转,你们先睡吧!”

“朋友?什么朋友?男地还是女的?干什么的?”张绮地眼睛里全是问号。

“我以前的同学。男的。”我见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古怪,想了想模仿张绮的方言补充,“就是俺的铁哥们!”

葛虹的神色一动,大概是猜到来的是谁了。

“哥们?不会吧?”张绮立刻恢复了八卦本性,神秘地凑上来,“说说,长得怎么样?高大英俊?风度翩翩?”

“还潇洒倜傥呢!这么多形容词,你以为是写小说啊!”我无奈地推开她,“他长得很普通。我们纯粹是合得来的朋友,你们别瞎想了!”

“咳咳!不是那么简单吧?”闵雨故意调侃,“不然,你地脸怎么红了?”

大家看看我的脸,哦的一声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愁云惨雾被冲淡了,看得出众人努力想振作起精神来。

我配合着举起手做投降状:“各位女侠饶了我吧!让我先吃饭,等一会他来了,你们自己看!”

吃完饭,我去洗饭盒和菜盆。葛虹忙说:“我陪你去吧!”

其余人一致点头:“非常时期。不要单独行动。”

盥洗室离107不远。此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们两个打开水龙头一边冲洗着手里的盆子一边小声对话。

“沈钧。是常青吗?”

“是啊!我担心凶手真的不是人,所以打了电话让他亲自来一趟。”

“常道长不在吗?”

“嗯,真不巧,他最近回老家探亲去了!”如果真是老鼠……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是怪物,常青应付得来吗?”

“死马当活马吧!反正,眼前也没别的人可以胜过他!”

“要不要我们帮忙?”

“不要了。我都未必有用,何况你们呢?”我把盆子甩了甩,几滴水珠溅到了脖子上,凉飕飕的。

“咦,你地领子上怎么沾上这么多颜料?”葛虹边说边用手帮我擦了擦。

“呃,沈……钧,是是血!你流血了!”她惊惧地摊开手。手指上正在往下滴着血。

我忙用手一摸脖子,真的有血!

可我没感觉受伤,怎么会流血?

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从窗口飘来。

是她!我不假思索地冲到窗边,草丛里隐着一个枯瘦的背影,乱发飘扬,凄迷而森冷。

仿佛感觉到我灼灼的目光。她转过身来,狰狞的脸上,呈现出得意却无声地冷笑。

一边笑,她一边举起了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也算是人的手吗?毛茸茸的覆盖着一层粗黑地毛,指甲又长又尖,闪着寒光,手指缩在一起,活像一只鸡爪子。

难道她就是……老鼠?

只见她缓慢地伸出了两个手指。然后示威似地,又用乌黑的手指朝我勾了勾。

“是那个疤面女生!她要干什么?”葛虹挨近我问。

“你没发现她地异常?”我有些诧异葛虹的镇定。

“什么异常?她站在草丛里向你招手?”葛虹反问。

“她的手,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和我们一样啊!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我们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呢?

“我反而担心你有没有受伤。”葛虹摸了摸我的脖子,心有余悸地说。

“没有,这不是我的血!”我决定近距离去查看一下,“你先回宿舍,我到草丛里去一趟。”

“别去!”葛虹一把抓住我的手,“常青还没来,太危险!”

我看了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常青就要到了。

“那……这样吧,你替我到传达室去接常青。他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然后和他一起到外面的草丛来找我,好不好?”我犹豫了一下问。

“不好,干脆等他来了再说。”葛虹摇头。

“没事,我只是去看看。我会很小心的!”我安慰她。

她见拗不过我,无奈地松开了手:“你自己要小心啊!我去接常青。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别逞强,一定要等我们来!”

“明白。你快去吧!”我们两个一起走出宿舍楼,我往左,拐进了草丛。她则往右,急急跑向大门

再度进入草丛,我地心情莫名紧张起来。也许是刚才看见的那只不似人类的手(手?),也许是本能地嗅到了某种危险地气息。

我并不是在逞强。因为根据以前的经历,我得出了一点结论,那就是,如果它或是它们要找上你,那么随便你怎样小心谨慎,总是避无可避的。既然如此。我便顺其自然。

草丛里突然蹿起几只虫子。把我吓了一跳。

我放慢了速度,边走边凝神倾听着周围的声响。

微风阵阵。草叶簌簌,好像有人在踮着脚走路,衣服的边缘掠过草尖一般。

“在找我吗?”有人揶揄地问。

一股怪怪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面前的草丛倏地朝两旁分开,意料中的人物登场了!

“你是凶手?”我直截了当地问。

“我?”她扯了扯嘴角,“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我一眼瞥过,发现她地手上并没有刚才的黑毛,指甲也不特别尖。

“我以为你看不见的。”她漫不经心地瞟着自己的手,好像要舔舔似的,“你猜我是不是凶手?”

我戒备地退开一步,冷冷地盯着她的手。

“嘿嘿!或者,你来猜一猜,昨天那个是不是我下的手?”她的情绪有一些奇怪的波动,很少地眼黑骨碌碌地转,“猜对有奖!”

“是你!”我觉得她比以前更显得异常,更坚定了她是老鼠的推断。

“哈!你真聪明!”她笑起来,但眼里毫无笑意,反而泛起一抹狡诈而残酷的杀气。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五章 鼠怪(十五上)

“前面两个呢?也是你?”我悄悄握住手腕,做着准备。www.65txt.com

“你再猜!”她走上一步,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我猜也是你!”我断然说。

“嘻嘻!这下你惨了!”她笑得嚣张而古怪。

“什么意思?”我不为所动。

“意思就是----你、猜、错、了!”她一字一顿地说。

“哼!你蒙谁啊!”我撇撇嘴。

“相不相信随你!”她举起手,粗黑似钢针的毛瞬间布满了整条手臂,尖尖的指甲暴涨出来。

她的脸也有了惊人的变化。

白多黑少的眼睛越鼓越大,好像随时会脱离眼眶掉下来一样。原本平平的额头凸起了圆圆的一大块,里面滚动着类似液体的东西,颜色由灰白转金黄,又由金黄转赤红,最后变成了死黑一团。

那道扭曲的褐色疤变成了鲜红色,张牙舞爪像一条大蜈蚣。

她本来地尊容就够狰狞地了。此时已经不能用吓人来形容了!

那时著名地电影《异形》还没在内地公映。国内导演要是让她去演一部《异形在校园》。准保轰动!

我看着这近距离地异形版真人秀。实在是恶心又恐惧。也顾不得用裂魂珠了。转身就逃。

“嘿嘿!……逃得了吗?”她地气息似乎就在身旁。如影随形地缠着我。

他母亲地!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我暗暗咒骂。脚下却不敢停,奋力朝草丛外跑去。

一大片阴影从背后罩来。

什么?我快速回头。

竟然是……一大片草地!

我瞠目结舌地看到,学院地草皮连同黑乎乎的泥土像地毯一样被卷起来,然后铺天盖地地向我当头盖下。

天,包汤圆哪?还是人肉馅儿的!

我手忙脚乱地捋下裂魂珠,结结巴巴地念了咒,幽光忽起,护住了我的全身。

草皮被珠子的光芒所阻。空自翻卷着,发出噗噗的怪声,似乎很是不甘。

就在僵持的当口,有人朗声叱道:“何方妖孽?”

随着一声巨响,悬在我头顶上空的草皮被炸得四散。

还好有裂魂珠挡着,不然,我不变**肉馅儿也要变成泥人张了!

我转过头,有个瘦高地少年。左手还掐着诀,一脸凝重地站在不远处。旁边是捂着耳朵,满脸紧张的葛虹。

我再转回去,七零八落的草皮和凹凸不平的地面昭示着刚才的险恶,“异形”不见了!

“你还是这么莽撞!看看,太危险了!”他放下手,不无责怪地说,“也不等我来!”

“我就是想着你快来了。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呀!”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瞧,不是被你摆平了吗?”

“真摆平了才好!”他叹了口气。

“这是为……”我刚说了两个字,就听见许多慌乱的声音在叫:“怎么回事?地震了吗?煤气爆炸了吗?”

不少同学从宿舍楼里涌出来。

我连忙飞速跳出草坪,做出一副也是不明所以、出来查看的样子,混在人群里。

刚才地巨响也惊动了刑警叔叔们,只见锅炉房的角落和教师办公楼里瞬间奔出了好几个人。

韩队长也在其中。

“怎么回事?”他奔到近前问。

“不知道。我们还以为是……煤气爆炸了呢!”许多惊惶的声音一起回答了他。

他看了看草坪,果断地挥手让紧跟其后的两个刑警去检查。

“同学们,不要慌张。这不是爆炸,煤气爆炸会伴有大火。”韩队长尽量使脸色看起来和缓些。“你们都回到宿舍里去,我们马上调查原因!”

“是啊!别慌,肯定也不是地震!”韩队长身后走出了黄脸副院长,他出乎意料地穿着整齐,脸色慈祥,“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来看,我们苏州是一块福地。天灾少。有破坏性的地震基本没有。大家不要杞人忧天!”

“严院长,我们……”大家此时感觉他格外亲切。所以纷纷围上去。

“大家都听话,乖乖回宿舍休息。”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今晚早点睡,明天就会好起来了!”

同学们渐渐散去。

我和葛虹、常青也准备往宿舍走。

“哎,慢点。”韩队长叫住了我们,“你是……”

他上下打量着常青,然后朝我点点头:“他是你当年地那个同学!”

接着又转过头对常青说:“秦……法医提起过,你会用符!”

听到这句话,我们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都露出了伤痛和惋惜。

“呃,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刑警队长提起符咒,常青多少有点尴尬。

“你们自己要小心些,这个凶手很不寻常!”韩队长平静地说。

到如今,恐怕他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的心态来看待常青的吧!我暗暗猜测。

“先回宿舍,还是先去107看看?”我问。

“先去107吧!”常青看向韩队长,“我们能进去看一看吗?我保证什么也不碰。”

“可以。现场勘查已经结束了。”韩队长稍稍沉吟了一下,带着我们三人来到了107宿舍的门前。

他叫走了守在门口的女警,揭下封条,对我们说:“等一会。我亲自来贴封条。你们抓紧时间看。”

常青连连点头称谢。

门一开,那股奇怪地腥味又扑面而来。

常青皱皱眉头,率先踏进门去。

我和葛虹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倒霉的寝室,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前后三个女生死在这里,而且还都死得很恐怖。

所以,我们进去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冷!

阴冷阴冷地!

这股子冷从脚底沿着小腿往上蹿,直蹿到头顶。然后渗入皮肤,钻进五脏六腑!

我和葛虹不自禁地靠在一起。

靠门左手边的角落里有一大片淡黑色,那是第一个死的金亚芳的血,她被发现死在床上,身体上有多处像是被大型食肉动物啃噬、撕扯地伤口,失血过多致死。时间过去比较久,现在血迹褪去,只留印子了。

寝室中间的地面上有一大片发黑的血迹。那是第二个死地水芸地血,这是我们宿舍发现的,我和葛虹地鞋底还曾经沾上过她的血。她地死因和金亚芳一样。她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互相也不认识。

我用简单的几句话把前面两个女生的情况低声告诉常青。

然后,我们一齐将眼光投向门的另一边。

那里的血迹殷然,半歪的桌子上爪印累累,战况激烈可见一斑。

这个火丰莹看来也不简单!

“昨天死的这个女生好像和前面两个不同。”我看着爪印,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况。“虽然一样没有惊动别人,但她却有能力反抗,而且反抗地时间很长!”

“那是因为,她可能是个稍具道术基础的人!”常青习惯性地揪了一把头发,“空气里还剩下一些法术的波动。”

“哦,我差点忘了!你看这个。”我从口袋里小心地拿出那些残余的黄纸片。

“嗯,这是一张用过的符。”常青接过,仔细地看了看。

“什么符?”我问。

“看不出了。”他思索了一下,“我试张符,也许可以结合那些法术波动。来还原当时的瞬间情况!”

“你怎么看得出有法术波动?”葛虹张望了一下问。

“波动很微弱,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到,这也说明她道术不高,是个初入门的新手。”常青有点惋惜地说。

“是对手太恐怖!”我想起那个“异形”的造型就胆战心惊。

“那快还原吧!”葛虹催促道,“这里……真冷!我待不下去了!”

常青从背后拉过一个小包(咳,我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够迟钝的)。从包里翻出一张黑色的符。上面有淡金色地符号。然后把碎的黄符裹住,闭目轻念。未几,将手一抖。符纸燃起。一簇橘黄色的火焰跳跃在半空,空气里好像有什么被吸引过来了。慢慢的,一片片的若隐若现的血红色虚影聚拢过来,围绕着火焰转动。

火光似水般漾开,血红色的虚影铺满了我们眼前地空间。

画面虽然无声但逐渐清晰。

一个惊慌失措地女生绕着桌子在奔跑,后背、前胸的衣服已经碎裂,都在滴血。两条袖子皆无,手臂上地伤口像咧开大嘴的野兽,鲜血汩汩。她紧紧咬着肿起老高地嘴唇,表情痛苦之极,眼睛里满是深切的恨意。

一只长满黑毛的利爪突兀地从墙壁里伸出,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腰背处狠狠抓了一把!

“墙壁?!”我和葛虹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

火焰被气流一冲,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灭了,虚影也消散了。

我们一直以为能看到那个凶手的真面目,谁知竟然只看见墙壁里伸出的爪子,那么凶手到底是疤面女生还是老鼠呢?抑或两者本来就是同一样东西?“你们还真是沉不住气!”常青叹气,略带遗憾,“后面还应该有几秒影像的。”

“那个怪胎,嗯,我是说刚才你在草坪见过的,她是什么?是五通吗?”我问。

“不是。”常青摇头,“不过她的气息很奇怪,与活人不一样!”

“啊?她是死人?”我和葛虹再次惊呼。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六章 鼠怪(十五下)

“与活人不一样,就一定是死人?”常青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两个。(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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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就像……性别,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很简单的。”我哼了一声,“难道还有不男不女的?”

“人妖不就是?还有阴阳人呢!”常青促狭地笑着和我抬杠。

“那她是什么?半死人?行尸?活尸?僵尸?”我气呼呼地问。

“沈钧,能不能拜托你……别在这里一个劲地提死啊尸的?”葛虹苦笑着拽了拽我的衣袖。

我哦了一声,拿眼睛瞪着常青。

“别瞪我了!”常青笑了,“眼珠像铜铃一样,要掉出来的。”

“嗯,那她到底是什么?”葛虹也问。

“她身上有法器或者是魂器的气息,所以和常人不同。”常青解释道,“不过这样东西很奇怪,它似乎在不断侵蚀、吞噬她的意识。换句话说,她现在类似傀儡的形态,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由自己控制了!”

“什么叫魂器?”我问。

法器我明白,魂器又是什么?

“魂器。是指藏有一个人地部分灵魂地物体。制作魂器地过程就是把灵魂分裂开。将一部分藏在身体外地某个物体中。这样。即使身体遭袭击或者毁坏。也死不了。因为还有一部分灵魂在世间未受损害。并且。要成功制作魂器。还必须以谋杀其他人作为前提。”(咳咳。罗琳女士原谅我。借用你发明地名词和解释!)

“一定是这样!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杀了三个与她毫无关系地同学。”我恍然。

“不对啊!她为什么要制作魂器?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会有许多人来袭击她吗?”葛虹细心地抓住了一个漏洞。

“不错!这点目前解释不通。”常青点头赞同。“还有你在电话里提过地巨鼠。依照你地描述。它可能才是五通!”

“五通。也就是各种精怪地泛称。在江南这一带。五通地形象往往是以鼠形为最多见!它生性残酷。脾气反复无常。睚眦必报。是一种很难对付地精怪!”

“嘿。真是老鼠精!”葛虹望了一眼我。“居然被张绮乱猜。猜中了!”

“可是。我可从来没听说五通会变色的!”我微微蹙眉。“灰、白、黄、红、黑,它在我面前现过五种颜色。这又怎么解释?”

常青揪了一把头发:“变色?这个问题有点难度了!五通好像不会变色地。”

“那或者是……有五只老鼠精?”葛虹很认真地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假设。

“五只?唉。你以为老鼠精是一窝一窝生出来的吗?”我叹气。

“你真的看清楚它的颜色了吗?”常青问。

“我又不是色盲,确实是五种颜色。是交替出现的,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我肯定地回答。

“五种?这是什么原因呢?”常青喃喃自语。揪着头发苦苦思索。

“我只听说过九色鹿,五色鼠倒是头一遭遇上。”葛虹忍着笑小声地对我说。

我苦笑。

“呃,你刚才说什么?五色鼠?”常青眨了眨眼睛。

“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葛虹不解。

“五色,五色……五色珠!”常青突然失声叫道,“我明白了!”

“有一些法器,能变换五行属性,五色珠就是其中的一种。它是一颗珠子。外形和普通玻璃珠差不多。不过颜色是漆黑的,一般是深埋在土里的。”

“哦。那个疤面女生……她找的珠子恐怕就是这五色珠了!”我马上醒悟,闵雨故事里地疑问迎刃而解了。

“对。一定是这样地!”葛虹也很激动。

“疤面女生就是刚才我在草坪见到的那个?”常青问。

“是的。”我突然又想到一个疑点,“五色珠是魂器吗?”“不是。它地主要作用是转换五行属性,和魂器无关。”常青摇头否定。

“呃,那她为什么要杀这三个同学呢?”我不明白,“她们是沾不上边的。难道说是因为这个火丰莹拿符去对付她?也说不通啊,前面的金亚芳和水芸只是普通人,既不认识也没得罪过她啊!”

“等等!”常青好似明白了什么,“昨天死地女生叫火丰莹?前两个死的女生,一个叫金亚芳,一个叫水芸?”

“是啊!”我和葛虹一起点头。

“原来如此!”常青面色凝重,“五色珠虽然可以转换五行属性,但五行本就相克,只能一,而不能二。举例来说,水克火,所以水、火不能并济;火克金,所以金、火不能同炉;同样的道理,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五行相克相生,并不能同时使用。”

“她如今就用了一种极端的方法来增加五色珠的威力,使它能五行并用!”

“什么方法?嗯,杀人!”我也明白了。

“这样就要随便杀人哪?真是太残忍了!”葛虹黯然。

“不是随便杀,而是选好了才杀的!”常青喟叹,“金亚芳、水芸、火丰莹,金水火已经齐了,下面轮到木和土了!”

“啊?杀人她还要凑齐金木水火土?”我有点傻眼。“变态!”葛虹小声骂道。

“对,还不是普通的变态!”我愤慨地附和。

“别在这做没有用的谴责了!”常青拍拍我,“还有两个人,我们要赶在她之前找到她们!”

“然后?”我问。

“阻止她地杀戮!”常青严肃地说,“我有不好地预感,她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们心情沉重地退出了107宿舍。

韩队长还没来,他可能还在尽力排查,寻找着线索。

常青把门掩上,想了想,又咬破中指。默念法诀,在门的中间留下了一个符号。刚写上去,符号就慢慢渗入暗红色地木门里,渐渐消失。

我们三个回到114宿舍,才一进门,张绮就眼尖地说:“哦,表哥来了!”

表哥?我下意识地瞄了瞄四周,没有云腾蛟和饕餮的影子啊!

我疑惑地望着她:“谁地表哥来了?”

“喏,不就在你身边吗?你自己的表哥也不认识啊?”高燕兰故作诧异地反问。

我望了望身旁。除了常青、葛虹没别人。

“呃。呃,是这样地。”葛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怕门卫大伯不肯让他进来。所以就说他是你的表哥!”

“这样就能进来了?”我不相信地追问。

“当然不是。”常青有些懊恼地说,“他还让我填了一张表,跟人家求职的履历表差不多。足足两张纸,填满才放我进来的。末了,还对我说,你填的东西,我们学院会去核实的”

葛虹补充说:“是啊!门卫大伯还追出来关照,晚上八点之前一定要离开,否则要来宿舍赶人的!”

原来如此,我想我怎么又多一个表哥了呢!

“沈纯钧。你的表哥可真不少啊!”闵雨打趣道。“那个云老师,是不是也是冒充的呀?”

众人皆露出了笑容。

“咳咳!别开玩笑了!”我连忙正色道。“还是先办正经事吧!”

“什么正经事?”高燕兰地反应最快,“你有线索了?”

“嗯。先别问,时间紧,我们先做起来再说!”我先把话说在前面,等一会,七问八问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行动呢!

“好吧!”张绮挠挠头,“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现在要在整个学院找姓木和姓土的人。”我看看常青,“以学生为主,老师和职工也算。”

“带木字旁和土字旁的姓也要找。”常青补充道,“范围很大,大家看有什么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

除了我和葛虹,其余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沉默了一会,高燕兰首先开口:“学生名单教导处应该有,不过要看到不容易。”

“老师和职工地名单就更难看到了,那应该在院长办公室或者档案室里!”张绮接着说。

“而且,土和带土字旁的姓虽然极少,但木和带木字旁的姓就多了。李、季、杨、柏、柳、宋、梁、麻、杜、梅、林、杭、荣、松、桑、桂、柴、相、桓、权,怎么找?”闵雨地语文功底不错,一下子竟然能例举出这么多的带木字旁的姓。

“大海捞针,也要找!”我何尝不知道困难,“人命关天啊!而且不能慢,不然找到了也没用!”

“这样吧,以一个小时为界,我和高燕兰、胡霞到教导处去找学生名单;张绮和闵雨到院长办公室找严副院长或者洪副院长要老师和职工的名单。”葛虹看了看手表,“现在是6点28分,我们到7点30分回宿舍来,整理我们找到的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名。”

“那你呢?”高燕兰问我。

“我和他到108宿舍去探探,看有没有更有用的东西!”我回答。

“108?那个凶星……”闵雨不无担心。

“放心,我们可以应付。”我安慰她,“有危险,我们会赶紧逃的!”“带上纸笔,找到符合条件地名字和所在班级一定要抄下来!”常青提醒大家。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七章 鼠怪(十六上)

又一次站在108宿舍的门前,虽然有常青在身旁,但我一点也不敢放松戒备。www.65txt.com

门虚掩着,氤氲着阴冷的灰色。

“她会不会还在里面?”我轻轻问。

“如果在就好了!”常青揪了一把头发,“这样我们就可以直接对付她,省去许多麻烦了!”

我耸耸肩,准备去推门。

“慢点,我来!”他用责怪的眼神瞟了瞟我,“跟在我后面。”

我乖乖退到他身后,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有什么事情,他和齐震总是会冲在前面的!

但,如今呢?

为什么又想起齐震,因为那个名字总会刺痛我?

多希望他还像以前一样,和常青一起站在我身旁,继续胡说八道地耍宝……

“她不在!”常青回头对我说。“不过。好像有另一种奇怪地气息飘浮在空气里。”

“……哦。哦。是什么?”我回过神来。凑上去问。

常青凝视了我一眼:“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事。”我忙岔开话题。“什么气息?妖怪地气息吗?”

“类似。但辨不清来源。”他没再追问。又回过头。专注地观察着108地情况。

我转头四顾。108宿舍和我上次来时一样。依然没有变化。

大概是没有人气,所以显露出颓败和陈旧的意味来。

但我却没感觉到常青所说的另一种异样的气息。

常青站住脚,从小包里取出一张黄符,夹在两指之间,转动身子,口里默念着什么。

符纸微微颤动,一会儿,纸的一端竖起,似小蛇感应到了猎物一般。

他松开两指。符纸唰地一下飞来。

“啊?见鬼!”我和他皆低声惊呼,“怎么飞我(你)脸上来了?”

只见那黄纸上红光烁烁,朱砂的符号鲜明夺目,它在我的脸旁边盘旋了两圈,嗤的一声自动燃起了一把火。转瞬间化为飞灰。

“怎么回事?”我向后一跳,忍不住怪叫,“有没有搞错?会自燃很了不起啊?”

“还问我怎么回事呢!”他抓住我的手,“你最近遇到什么怪事没有?除了这个疤面女生,你还招惹过谁?”

“没……嗯。好像前几天……”我刚想把猫魅的事情告诉他,他地脸色却突然变得很难看,拉着我就往门外跑。

我本想问为什么,但瞥见他的眉心有一点鲜红在闪烁,好像明灭不定的小火苗。

“去107!”他低喝。

我们两个飞快地蹿出108。毫不停顿地扑向107宿舍。107宿舍的那扇暗红色的木门中间,一个鲜红地符号在闪烁,似要掉落下来。

门关着,常青不假思索地一头撞过去,嘭的一声(估计脑袋或者肩膀等一下会肿起来)。直接将门撞开了。

里面反常得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呆了一下,迅速伸手到包里找东西。

“找什么?符吗?”看来我也得学学,这样多威风、多方便啊!以后随便到哪个乌漆嘛黑的地方都不怕看不见。

呃,我瞪圆了眼睛,他居然从包里摸出一只手电来!

“你竟然用……手电?!”

“你用珠子罩着自己,跟紧我!”他不理会我的惊讶。“可能有幻象。不过对你不起作用!”

我只好叹了口气,暂时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轻抚手腕,默念口诀。珠子滚了滚。立刻展开了光网,罩住了我地周身。

里面真是黑,什么血迹啊,桌子啊,床架啊,统统不见了。

常青拧亮了手电,橘黄色的光芒聚集成一团,所到之处,黑暗似有知觉般退去。

“它把这里弄得黑漆漆的干嘛?”我跟在他后面问。

“这是哪,你知道吗?”他头也不回地紧紧抓着手电。

“107啊!……恩,难道不是?”不大的空间里却回荡着我的尾音,还真不太像呢!

“是107不错,但现在我们在人家地结界里!”常青回答。

看得出,他很紧张。

“你不是告诉我,三次杀人都在107,可是却没惊动任何人吗?”他一边用手电上上下下地照着,一边解释,“我想,答案就在这里。当它选中目标后,就制造了结界,把受害的女生与其他人隔绝开来,这样就算近在咫尺,也不会听到任何动静的!更何况,它还有转换五行属性的法器,可以隐身在地里、墙壁里、床架上甚至水盆里,让人防不胜防!”

“已经有了宝物,还不知足,还要杀人,真是贪婪、狠毒又凶残!”我恨恨地骂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突然顿住了,手电直直地照着一个方向。

“发现什么了?”我凑上一步。

“你来看,这里是不是有个圆洞?”他努努嘴,示意我看手电照着的一点。

四周本是一团漆黑,他地手电照过的地方,黑色微减,变成灰蒙蒙。不过在一片灰蒙蒙里,确实有一个不大的圆洞。说是圆,实际它在不断扭曲,不很规则,颜色也在变化,五色交替,流转不息。

“嗯,五种颜色变换的洞,跟它有关系吧!”我看了看说。你能看清颜色变换吗?”他郑重地问。

“应该可以。”我点头。

“好,你仔细看者,在灰色和黑色交替的那一瞬间,把这张符贴上去!”他

从包里拿出一个折成方块的黄符递给我。

“我去?”我微微诧异。

“是,只有你能做到!”他微微一笑,“别紧张,看清楚!”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我去,但我相信他的安排总有用意,所以本着无知者无畏的理念,英勇地冲了上去。

走近之后。发觉这个洞既好像深不可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盯着它变换地颜色多看了几眼,立刻有深度晕眩地感觉袭来。我的心一慌,颜色变换得比万花筒还快,根本分辨不出什么灰色、黑色。

“我……看不清颜色了!怎么办?”我没有回头。急得大叫。

手腕上地裂魂珠感应到我的慌张,无声地转动起来。

“别慌!镇定下来,你一定能看清楚地!”他的语气稳如磐石,一点也不慌乱。

我受到了鼓舞,便深吸几口气。心里念叨:镇定!镇定!

裂魂珠的幽光更亮了,照得我心头一片清明。

我拿着符走到近前,对其他的颜色视而不见,只追着灰和黑,在它们交替的一刹那。我果断将符贴上去。

方形地黄符迅速地融入到两色之间。

洞像活物一般剧烈抖动,颜色竟然卡在灰色和黑色中,再不能变换了!

“成功了!”我欢呼一声,转头向常青,“我们成功了!……呃。呃,不过,这样做有什么作用啊?”

常青用手抹了抹额头:“好险,幸亏你有裂魂珠!”

“你的意思是……”我刚说了半句话,有个恶毒的声音尖锐地刺穿了空气,回荡在我们耳边。

“谁也不能阻止我!”

常青的脸色猛地一变:“糟了!调虎离山!”

我的脸立刻褪尽了血色:“它又动手了?”

“但愿……唉,我们先出去!”

裂魂珠收起了光芒,我们回身奔向门口。107里虽然还是灰蒙蒙地。但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亮度。那个变换颜色的洞也消失了。

走廊里静静的。无人出来走动。

“她会在哪里动手?”我扫视着一个个宿舍。

“我现在也没法确定!”常青多少有点无奈,“最好还是先找到她选的目标。才能对付她!”

“嗯,7点20分了。不知道葛虹她们找到了没有?”我瞟了一眼手表说。

常青看了看108,又看了看107,踌躇了一下说:“那我们先回你们宿舍看看她们找到地名单再说!”

114宿舍里,张绮和闵雨刚刚回来,手里还捏着记录名字的纸。

“怎么样?找到几个?”我问。

“几个?老师连职工,足足有十七个呢!”张绮叹气。

“这么多?都是姓木和土的?”我急忙接过纸来看。

“幸好姓土的没有,带土字旁的也没有。”闵雨庆幸道。

“啊?全是姓木和带木字旁地人?”我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木照光、杨清、梁燕、宋禾春、杜琳、李艳红、季维宇、桑敬柔……

天!在我看来,这些人的姓名个个普通,又各有含意,可是哪个才是她会选的目标呢?

常青在我身边默默无语地看着,陷入了沉思。

“咦?过了7点30分了,葛虹她们怎么还没回来?”闵雨望着门口,不安地喃喃道,“不会是……”

我们的心突然吊了起来。

虽说,我和常青推断,接下来它要下手的目标应该是姓木或者土的人,葛虹、高燕兰、胡霞都不符合条件,但刚刚我们似乎激怒了它,它会不会因为泄愤而找她们三个下手呢?

“我去接她们!”我一分钟也等不下去了,急急忙忙地就往宿舍外跑。

“别这么慌张!”常青拦住我,“如果真的是它,你怎么办?”

我一时语塞。

“把你的右手伸出来。”他说着从包里摸出一支毛笔和一个长圆形地小瓶子,里面有类似黄色颜料地液体。

“干嘛?画画?”闵雨惊异道。

“大概是画符吧!”张绮望了望那瓶“颜料”,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八章 鼠怪(十六下)

“要不然,你给她们每个都画上一道符,就不怕它泄愤了!”我边伸出右手边建议道。www.65txt.com

“你还真以为这是颜料啊!”他专注地画完,才叹了口气,“这是黄金所熔的液体,仅有的这么一点还是大伯给的。再说,我的道术也不高,这道镇魔符画在她们手上,起不到保护作用!”

“为什么?”张绮问。

“咳,她……可以借助裂魂珠的力量,加大符的作用!”常青眼也不眨地瞎掰道。

又拿裂魂珠当幌子,其实还不是因为我手上的那个灼痕,是当年被常道长的“五雷天心符”灵火所烙的,现在再加上镇魔符,可以使威力加倍。

“哦,那你赶紧去看看胡霞她们吧!”闵雨丝毫不怀疑他的说法,连忙催促我。

“镇定些,别出错!”常青悄悄点了点手心,别有深意地用眼神提醒我。

小心,别把那条脾气超大牌的红鳞巨龙又给放出来了!

放心,我还不想在焦炭瓦砾里睡觉呢!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想起三年前医院的那一幕我就哭笑不得。

张绮转了转眼珠,脸色有点古怪。

我收起右手。拉开了宿舍门。

夜色有些朦胧了。宿舍楼前地路灯积了太多地灰。光线亦很朦胧。

对面走来地人模模糊糊地只能辨认出个大概来。

我顺着走道朝教导处奔去。

远远地。好像有几个人慌张地向我这个方向跑来。

是她们吗?

“葛虹,高燕兰。胡霞,是不是你们?”我不敢太高声。

“是……沈纯钧吗?快来!”葛虹慌乱地叫,“老鼠!”

我飞一般地迎上去:“在哪里?”

“在……教导处!”高燕兰喘着气,惊恐地说。“好大!吓死人了!”

“幸好……我们跑得快!”胡霞抚着胸一个劲地顺气。

“教导处没人吧?你们看到名单了吗?找到符合条件的人了吗?”我见三人除了头发凌乱之外都安然无恙,便问起目前最紧要地事。

“嗯。都看过了。”葛虹捋了捋头发,“我们找到了!到教室再说。”

“教室?不是说好回宿舍的吗?”我奇怪,“你忘了?这是你自己说的呀!

“哦,我一时忘了!”她用手拨开脸上的发丝。“那我们回宿舍说吧!”

说着,她们抬腿便走。

“哎,你们地纸头呢?”我放慢脚步问。

她们一怔:“什么纸头?”

我停下脚:“你们没记录下来?”

“嗯……我们记在脑子里了!”葛虹有点不自然。

我凝视着她:“是吗?葛虹从来不叫我沈纯钧的,因为这个名字是我到学院才改地,而她是我以前的同学。你的乱头发大概是变不了,所以只好装成是慌忙奔逃被风吹乱的吧!”

她回过头来。笑了一笑:“嗯,你还不是太迟钝!不过和我比,你还是差一点!”

她地手一挥,其余两人如泡沫般消失了。

“嗬嗬!我现在就去杀……”那道疤狰狞地左右抖动,“你猜猜,我会去杀谁?”

我冲上一步,举起了右手,想要用符镇住她。

可惜。也早有防备的她将身子一扭。投入到旁边的一棵冬青树里。

一张乱发披面的脸从树里探出,讥诮、恶毒地冷笑着。倏地隐没。

走道上只有声声冷笑渐细渐远,飘散在夜色之中。

她会杀谁?

这是个可怕的问题!

是葛虹她们还是她已选定的那个目标?

我呆了一会。后背上冒出了细密地冷汗。

我又不是她,怎么能猜中她的心思?

嗯,还是先去接了葛虹她们比较保险!我打定主意,暂时压下了强烈的不安,直奔教导处。

半路上,撞上了正急急赶去宿舍的她们。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我对着她们上上下下地打量,就差没掐两把。

“你干嘛?看得我们心里发毛了!”葛虹嗔怪道,“我们是头上长了草还是脸上开出了花?”

“我叫什么?”我盯着她问。

“沈钧。”

“常青是谁?”

“我们俩以前的同学啊!你到底怎么了?”她狐疑地回望着我。

“我有小名吗?”我也不解释,继续问。

“有,叫小星星。不过,很久没人叫了!”葛虹见我态度认真,就老老实实地配合回答。

我舒了口气,这些以前的细枝末节都不是那个“异形”所能知道的,的确是葛虹她们!

“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现在都7点50分了!”我埋怨道。

“哦,只顾着找和记,超过时间了!”葛虹低呼一声。

“你刚才搞什么鬼?整个一特务接头在对暗号!”高燕兰奇怪地问。

“没时间了,我们边走边说。”我当先回身朝宿舍楼走,“晚了,我怕我们还没找出头绪,她已经动手了!”

走过107和108时,我忍不住探头张望了一下,还好,死水一片,没动静。

终于回到了114宿舍,我们六个,呃不是,现在是七个人围坐在一起,拿出记录着许多名字、班级地纸头,紧张地整理起来。

晕!真是……好多啊!

我们学院本部目前地三个年级共有学生400多,姓木和姓带木字旁地人足足有78个!加上前面找到地老师和职工。几乎有100个!

其中光新生里就有29个,2班13个,3班11个,我们班5个。

目标是谁?只好集思广益了。

“会不会是这个梅小琳?她的姓和名字里都带木!”

“我看这个杨森森更像。姓名里好多木啊!”

“也许是这个柳春妮,不起眼地名字概率大!”

“那还不如这个李春花呢!乡土气息浓地名字机会不是更大?”常青,等他来拿主意。百花齐放等于是无的放矢,这样我们讨论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地!

“常青,名字太多了!百里挑一的概率。我们怎么找得出来?”我皱着眉头说。

“幸好,土和带土字旁的姓一个也没有。”张绮算是安慰大家,“不然还要焦头烂额呢!”

“我们可能还有遗漏,土和带土字旁的姓应该有。”常青想地是另一方面。

“那先管眼前吧!”我苦恼地望着纸片上密密麻麻的名字。

常青想了想:“首先,我们把老师和职工忽略。”

“为什么?”

“我想过了,一般祭品都要挑选……嗯。纯洁的少女,老师和职工已经成家的可能性比较高。而且前面三个,它选择的都是学生,所以可以略去。”

“那么,照这样推断,其他年级的也可以滤去。”高燕兰说,“因为三次下手地目标都是我们新生!”

“呵,那么是不是还可以推断下去。新生里可以略去我们班。”葛虹说。“因为三次它都选择的是2班和3班的同学。”

“就是说还剩下24个?”闵雨扫了一眼纸片。

“这24个里有姓木的吗?”常青问。

“没有。”我肯定地回答。

“那么有重复的吗?”他又问,“重复的可以略去。”

“嗯。我看看……有的,姓李的有8个(不愧是我们国家地大姓)。姓杨地有4个,姓柳的有3个,还有姓宋地2个。”胡霞认真计算着人数,一个个划掉,“剩下7个没有重复的姓。”

“应该就在这7个人之中!”常青微微点头,接过笔来圈起了那几个名字。

“范围是缩小了很多,但7个里到底是哪个呢?”我盯着圈起来地7个名字猛看。

“嘭嘭……”宿舍门被人大力地拍着。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惊跳起来。

“谁?”我警惕地问。

“是我!”一个严厉的男声,“沈纯钧是哪个?来开门!”

“啊!是门卫大伯。”葛虹听出了声音,“糟了,常青,他是来催你走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无奈地开了门。

“刚才那个登记的沈纯钧的表哥呢?”他目光锐利,盯着常青说,“是你吧!八点了,你该离开了!”

“能不能再晚一些时间?”常青恳求道,“我们还有点重要的事没做完。”

“什么重要的事?”

“呃,呃,我们在找人。”我半真半假地回答。

“找人?”他瞥了一眼常青手里的纸片,“找谁都不行!学电视里那些狗屁侦探找线索?这事不是你们学生娃能做的!”(各位神探请原谅,大家都听见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我们也是想尽点力,您就放宽些时间吧!”寝室里的其他人一起恳求道。

“你们知道什么是制度吗?”他冷冷地说,“制度就是需要大家遵守的,无一例外地遵守,不然就没有任何约束力了!明白吗?”

我们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唉,该死的制度!

碰到这样一个有原则的(和固执同义)门卫,看来今天找出它下一个目标的计划要落空了!

落空还是小事,重要的是她今晚会不会动手?如果动手,我们岂不是白白错失了挽救那个无辜女生的机会?

我和常青都是心急如焚,苦无对策。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身材魁梧的他走过来,一把抓起常青,就往宿舍外走。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二十九章 鼠怪(十七上)

“怎么了?这么吵!”有个略显疲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www.65txt.com

“啊!韩队长!”我眼睛一亮,几乎是扑了过去,“你来得太及时了!快给我们说说情吧!”

“老郑,时间到了吗?”他平静地问。

“嗯,这小娃是你找来的?”门卫看上去和他像是熟识的。

“呵,以前就认识,帮过我们忙的!今儿个看我一次薄面,让他再待一会儿,等到九点钟,我和他一起走。”韩队长的声音平淡却恰到好处。

他想了想:“好吧!你也别太刻薄自己,查案也不能不休息的!”

门卫盯着常青看了几眼,松开了手,转身离开了。

咳咳!居然成功了!

乌拉,这一刻,我很想去拥抱一下韩队长!

“行了!看你高兴的样子。”韩队长和蔼地一笑,“都坐下吧!”

“你们找了半天,有什么发现?”韩队长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我们手中的纸片。

“嗯。我们想找出凶手地下一个目标!”张绮抢着说。

“用什么作为筛选地依据呢?”韩队长并不意外。“不能只是瞎猜地。”

“我们刚才正在分析。老师和职工可以忽略。其他年级可以忽略。凶手地目标是我们新生!”闵雨说。

“而且我们班也可以忽略。目标应该是2班、3班!”高燕兰补充道。

“这两个班加起来有八十几人。凶手会选谁呢?”韩队长认真地问。

众人一致把眼光移向我和常青。

“呃,我们也正在想。”常青迟疑了一下回答。

“你们觉得目标在这圈起来的几个人中?”韩队长的视线停在了纸片上。

“是。我们是……这样推测的。”我回答。

“为什么?”他仔细地看了看那些名字,“她们符合什么条件呢?”

我望望常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不成要我回答根据五行原理,凶手要杀带木字旁的女生?

“是……根据名字的卦象推测出来的!”常青无奈地逼出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解释来。

“周易?”韩队长有点不相信。

“不是地啦!是子平八字,哦不。是铁板神数!”张绮知道一些皮毛,临时拿来胡诌。

“那干脆说是紫微斗数好了!”韩队长失笑,“仓促之间,你到哪里去拿她们的生辰八字?”

“嘿嘿!韩队长,想不到你对这些东西也有研究?”高燕兰半褒半损地说。

“科学的精神是怀疑一切,但不是否定一切!”韩队长收起了笑容,“一种流传已久的东西,精华和糟粕共生是必然的,总是有它存在的依据的。我不会完全去否定它。”

我微感诧异,在我的印象里,他曾经是一个对玄学之类的东西不屑一顾地人,如今居然也……或者,是因为三年前的那几个案子?

“韩队长,你别生气!”常青揪了把头发。“选择的依据我一时解释不清,反正我们现在想在这7个名字里找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常青的语气非常诚恳,韩队长的脸色和缓下来:“也好。我去找找这7个女生地详细资料。9点的时候,我到宿舍楼外和你一起走。”他说着站起身来。

“我们也正在研究你们新生的资料。”他补充道。

“希望早点找到。”我送他到门口。

“哦,这几天都不会熄灯。要睡觉地话,别忘了关灯。”韩队长回头叮嘱我们,感觉他不像是刑警,倒像是我们的舍监。

学院看来被这些发生在黑暗里的凶杀吓怕了,不熄灯,大概是为了保持光明。虽然光明底下,丑陋依然存在,但至少光明会给人带来安全感。

我们又回到纸片旁,继续思索。

剩下地7个姓是杜、梁、梅、林、桂、柴和杭。

应该是哪个?

“去掉梁和柴。”我沉吟片刻说。

“为什么?”

“呃。直觉!”

“切!那我的直觉是去掉杜和桂!”张绮哼了一声。顺势胡说道,“两个旁边带土。不纯粹。”

“我觉得杭可以去掉。”葛虹想了想,“右面的亢。至高,已经到了尽头。不符合五行流转的蕴义。”

“那林呢?双木共生,应该也不符合。”闵雨顺着葛虹的意思说。

“嗯,大家分析得很有道理。”常青竟然认真地点点头,“不过,我认为应该在林和梅之间。”

“太好了,还剩下两个。”张绮伸长脖子看了看纸片,“梅小琳、林,两个的名字都好像很有可能的样子。”

“这两人是你们班的吗?”我问闵雨。

“有一个是的。梅小琳就在底楼地105宿舍。”闵雨略为思索了一下回答。

“那个林估计是二楼203宿舍地,我上次借过她的琴法书。”胡霞说,“她名字里地那个字很怪,所以我记得。”

“不在一层楼?”常青揪了把头发,对我说,“我到105去查看一下,你去二楼,想办法把那个林叫下来!”

“哎,等等!”我眼明手快地拉住他,“现在八点半了,你去105不方便。别忘了,这里是女院!”

他尴尬地又去揪头发,我苦笑:“别拽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105找梅小琳。闵雨、胡霞你们到二楼找一下林。”

我走到105,宿舍门关着。

我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你找谁?”她透过门缝警惕地问。

“你们宿舍有梅小琳吗?我找她。”

“又找她?她不在!”说着,她就准备关门。

“谁还找她?她现在到哪里去了?”我陡然紧张起来。

“有个女生找她,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一边关门一边回答。

“什么样的女生?脸上有疤吗?”我一把推住门,急急追问。

“你是几班地?管这么多干嘛?”她关不上门。不悦地反问。

“我是1班的,我找梅小琳有急事,你能仔细想一想告诉我吗?”我连忙恳求道。

“刚才,嗯,大概十几分钟前,有个女生来找梅小琳,她戴着帽子,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看不清什么样子。”她想了想回答我。

“哦。谢谢!谢谢!如果梅小琳等一会回来了,你让她到114宿舍来,有急事!拜托了!”我再三致谢。

“好的。”她被我谢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一口答应了。

找梅小琳的是谁?会不会是她?难道被她抢先了?

不安弥漫全身,我连打了好几个寒战。

“什么?不在?”张绮首先怪叫起来,“现在还敢出去乱逛?吃豹子胆了!”

“会不会……出事?”葛虹担心地问。“要不,我们一起出去找找?”

我面色沉重,但还是安慰大家说:“也许过一会她就来了。等闵雨、胡霞回来再说。”

门一响。闵雨、胡霞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糟了!203宿舍的人说,林刚刚出去了!”

这么巧?

“去哪了?”

“不知道。”

“怎么办?”大家一齐站起来,望着常青。

“别慌!你们守在这里。梅小琳和林如果来了,就让她们呆在这别离开。”常青从包里拿出四张朱砂黄符,分别贴在窗子和门边。

他又从包里拿出瓶子和笔,垫上椅子,在门框上方,画了许多符号。

“留在这里的人,千万不要随便离开!”他说着收起瓶子和笔,摸出一道黑符,捏在手心里。

“我和你一起去。”我瞥了瞥右手。那道符还在。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葛虹、高燕兰和张绮不约而同地说。

“不用了。去可能就是一场恶战,你们都帮不上忙。留在这里等吧!”常青摇头。

“多个人多点力量嘛!”张绮嘀咕。

“手忙脚乱更容易出错!”常青地表情郑重,“一出错。就意味着失败!对我们而言,失败的下场就是死亡!”

“你们好好守着,我们去去就来!”

“去哪?108还是107?”我问。

“107!”常青甩出黑符,那符灵活地扭动着身子,游向107宿舍。(给人的错觉是,有条蛇正悬空爬过!)

因为轻车熟路,我们连手电也没打,直接冲进了门。

里面黑漆漆的,有股奇怪的花露水味。

又来结界?

“咚”的一声,我的头撞到了床架,疼得龇牙咧嘴。

“有人吗?听见就吱一声!”我窝火地踢了一脚床板。

“啊!谁?救命!”有个懵头懵脑的声音忽左忽右地响起。

“喂,你是哪个?梅小琳还是林?你在哪里?晃什么呀?”我支起耳朵仔细辨认她的位置。

“呜呜!我是……梅小琳!我、我、我怎么看不见了?你在哪里?啊啊啊……”她悲悲切切地说着,就嚎啕起来。

她地声音其实很粗,语调却硬是学足了港台的煽情腔,听得人鸡皮疙瘩直往下掉!

拜托,你是梅小琳,又不是梅超风,怪叫什么?

“啪”的一声,屋子里突然大放光明!

耀眼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

“有电灯干嘛不开?”常青微叹,“快九点了,不开灯当然看不见!”

我傻傻地看看电灯开关:“那你上次为什么也不开?”

“上次有结界。”常青耸耸肩,简单地回答。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章 鼠怪(十七下)

他走到角落里那个满身蹭灰的女生旁边问:“你怎么会到107来?是谁引你来的?”

“哇!你是谁?小偷?”刚刚还哭得起劲的女生,突然刹住哭声,“我们学院不收男生的!”

看她一副准备大叫捉贼的模样,常青只好苦笑着退到我身后。(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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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92级1班的,叫沈纯钧。你怎么跑到107来了?”我问。

“这是107?哇!鬼屋啊!”她的头发散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又开始嚎起来。

通常我们形容难听的声音是鬼哭狼嚎,不过,现在就算有十个鬼,也有九个被她吓跑,还剩一个,咳,直接昏过去了!

“停!不许叫!”我突然恶狠狠地喝道,“先回答我,是不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女生引你到这里来的?”

大概是我的表情非常狰狞,她骤然被吓住了,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们。

“……是的!”

“然后呢?”

“那个女生不见了!我摔了一跤,就怎么……也找不到门口了!”

“接着?”

“我……叫了一会儿救命。没人理。后来你们就出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回头问常青。“把她弄到107来。又不杀她。什么意思?”

“谁要杀我?”她敏锐地抓住了这个重点。

“你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门上地号码?”常青没回答我。转而盯着她问。“况且门下还有那么一大滩血迹?”

“哪有什么血迹?我进来地时候。看到这里明明是108嘛!”她嘀咕道。

“108?”我和常青对望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大叫,“糟了!上当了!”

李代桃僵!

“你们鬼叫什么?真难听!……哎,等等我,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她一骨碌爬起来,跟在我们后面絮叨。

我们哪里还顾得上和她嗦。几乎像炮弹一样射出去。

但愿我们还来得及!

蹿过盥洗室,真正的107宿舍大门敞开着,仿佛在欢迎着我们的到来。

只是,我们刚看了一眼,就默默地僵立在门口。

摇摇欲坠的灯泡。正垂死挣扎般闪着淡黄色的光。

一片静谧中,有一个女生安详地躺在107宿舍的地面上。

她脸容完整,闭着眼睛,似在熟睡。

满地的鲜血漂着许多花瓣,幽幽地花香夹杂着呛人的血腥味,诡异莫名。

她身上的伤口不算多。但道道都在致命的地方,所以死亡来得很迅速,以至于她对痛苦来不及反应,一缕魂魄已经消散。悲愤紧紧揪住了我们的心!

失败意味着死亡!

想不到一语成谶!

虽然这死亡并不是降临在我们地头上!

“干嘛傻站着?鬼屋有啥好参观的!”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有人挤上前,“这是谁躺在地上睡着了……啊啊……血……”

重物倒地的声音猝然中止了絮叨。那个谁路人甲,哦不,应该说是烟幕弹梅小琳同学。终于完成了她的使命,退场休息去了。

“第四个了……”我黯然地喃喃自语。

“混蛋!”常青突然暴怒起来,“卑鄙!你有本事就出来找我们!胆小无耻没用的老鼠精!一看到道爷地影子就屁滚尿流,只配钻在又黑又臭的烂泥里。永远见不了天日!……”

没辙了,最古老的激将法也只好拿出来用了!

我无语地看着他叉着腰,中气十足地怒骂,心里暗暗担心:宿舍楼的其他同学听到这奇怪的骂声,都涌出来围观,怎么办?

“嗬嗬!这样就受不了了?”尖细恶毒的声音游移在空间里,听得出,她有些恼怒,虽然竭力掩饰着。

“你依靠五色珠来变换五行。却躲着不敢见人。怎么?耗子就是耗子,上不了台面。胆子小得芝麻点大,趁早滚回烂泥地、臭水沟里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常青一边骂一边悄悄摸出了一把符。

“也好!终究要试试你这自称道爷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斤两?”有个披头散发的熟悉造型慢慢浮现在半空中。

话说,古老地计谋往往百试不爽,因为久经考验!

两人(人?)对峙着,恶战一触即发。一个乱发无风自动,脸上的疤像毒蛇般扭动,手臂竖起黑毛,手指进化成鼠爪;一个脚下踩着九宫步,双目炯炯,正气凛然,手里捏着符,完全一副有道之士的模样。

“呃,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考虑到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我硬着头皮插话,“这里的建筑,八卦人口地密度比较大,等一会打起来,我们会遭围观的!还有就是空间太小,施展不开。能不能,换个地方比如荒山野岭、荒郊野地、乱葬岗什么的,再决斗?”

“啪”的一声,半空中有长指甲折断的脆响。

常青一个踉跄,也差点摔倒。他哭笑不得地望着我:“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现在哪还有乱葬岗?”

“胡说,我从来不看乱七八糟的书!”我义正词严地说,“决斗不是都选在没有人的地方的吗?乱葬岗不是很适合?没有地话,我们去坟场也行啊!”

“闭嘴!”疤面女生在半空恶狠狠地喝道,“到学院最西面来找我!”

说着,她一扭身,钻进墙壁不见了!

“呃,这么快?”我拉拉常青,“我们快去,迟了,这老鼠精发起狂来,来个乱杀一气就完了!”

“嗯。别急!我用缩地符,眨眼就到了!”常青看着我,“你想用那条……咳咳,大牌龙?”

真是铁哥们,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

我嘿嘿一笑:“到了无人处。用用怕什么?至多明天学院再重新铺草地、砌围墙!”

常青却迟疑起来,大概是想起了三年前地惨痛经历。

“快走吧!用不用到时候再说,也许你一出手,就把她给摆平了呢?”我再一次使劲拽他衣袖。

他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一张红符(装备可比以前牛逼多了!),一只手拉住我。一只手捏着符,默念法诀。

我的眼睛刚眨了眨,噫!眼前出现地已经是杂草丛生的荒郊,呃不,学院地西面角落。说是角落,其实面积挺大,只是大约疏于修剪管理,一圈懒洋洋的矮冬青树恣意斜靠在围墙上。大片的枯草东倒西歪地铺满了地面。凄迷的夜风吹过,草横飞树乱摇,一派鬼片地经典场景。

披头散发的她从草丛里冒出来。

说实话,梅超风和她一比。简直跟天仙一样!“这里够荒僻了,可以好好较量较量!”她冷冷地说着,又准备摆出决斗的姿势来。

“哎!奇怪,你请的五通呢?”我左右张望了一下,“现在以一敌二,它为什么不出来帮你?”

“哼哼!对付你们,我足够了!”她阴笑着,挥爪而上。

常青飞出一张符,立刻有无数带着火焰的长箭嗖嗖嗖地射向她。

她一下子没入土里。避开了那些箭。倏地又从我身旁冒出,尖利地爪子在我手臂上狠狠抓了一把。

我负痛举起右手。手心里那道符金光四射,反手拍在她黑毛密布的肩上。

她一个踉跄退开。嗤嗤两声,毛焦肉烂,散发出一股恶臭。

嘿嘿!我见血,她肉烂,谁也没占到便宜。

耳旁风声陡紧,常青冲上来挡在我身前,只见她粗黑毛发似铁,根根齐竖,爪子前后交错,直扑我们面门。

同时草皮翻卷,矮树穿空,土疙瘩像小铁球似的飞来。

轰的一声巨响,常青再次用五雷诀炸碎了袭击我们的植物和土球。

她退开数步,微微喘息,似乎已被五雷诀所伤。

手腕上的裂魂珠自动飞起,闪烁地幽光遮护着我。

趁这机会,我问常青:“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嗯,五通不在这里!”他肯定地说,“此刻,五色珠似乎也不在她身上。”

这太奇怪了!我们两个虽然不是什么法力高深之辈,可是,也不该这样敷衍吧!

“哎呀!她不会是……”我忽有所悟,“又用调虎离山计?”

我之所以提议到偏僻地方来,是怕连累无辜,不会又弄巧成拙正中她的下怀吧?

常青略一思索,立刻恍然,“五行还缺一个土,五通去对付最后一个了!”

惨了!可最后一个目标会是谁呢?学院里并没有姓土和带土字旁姓的人!

我的手心里那道符忽然又金光四射起来,映得我的脸都金灿灿了!

“快回你们宿舍!”常青突然大叫,“五通在破我的结界!”

“我?”我有点发懵,“那什么……用什么办法对付它啊?”

“用裂魂珠!快去!”常青不等我再问,塞了一张符在我手里,急急念了法诀,把我送回了宿舍楼道。

楼道里死寂一片,只有一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来。

不是说不熄灯嘛,怎么……

“沈钧!”正从厕所里跑出来的葛虹劈面看见我,“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出来地?”我也是一脸诧异。

常青在宿舍门上画了符,设了结界的,既不让外敌侵入,也限制里面的人出来活动,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大家。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一章 鼠怪(十八上)

“我想……实在憋不住了,所以就……”她的神情有点尴尬。www.65txt.com

这时候情况紧急,我也无暇责怪她,捋下裂魂珠,往空中一扔。

一颗颗珠子在半空飞速旋转,刹那间变得像一个个鸡蛋那么大,光华毕露,慑人心魄!

昏暗被寸寸驱散,狰狞丑恶暴露在光明下。

那只我早就见识过的巨霸黑老鼠,正一次次地用尖利的爪牙试图拔开宿舍的门。门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每次它凶猛地扑上来,连两旁的墙壁都在簌簌掉落粉漆和墙泥,但却始终碰触不到门。不但如此,它的爪子撞进金色中,立刻会被弹开,仿佛那是一团柔韧无比的蚕丝。

不过,它也不知难而退,而是全身黑毛直竖,眼里神色越来越狰狞,尾巴紧绷,一次更比一次凶猛地扑上,似乎是势在必得!

奇怪,它为什么一定要进我们宿舍?

唯一的解释是,它的最后一个目标就在我们宿舍!

可是,宿舍里连上我,根本没有一个姓土和带土字旁姓的。

我心念电转,就是想不明白。

“常青呢?他到哪儿去了?”葛虹惊骇莫名地看着黑老鼠,失声道,“这样扑下去,就算门不破,墙壁也要穿了!”

上帝啊!你这样一叫。不是提醒它舍门而撞墙吗果然。它顿了顿。猛地人立起来。身形暴涨了一倍。变得像只野猪一般大小。然后挟着呼啸地风声。又快又狠地撞在了门边地墙壁上!

一声沉闷地钝响。仿佛整幢宿舍楼都在摇晃!

我暗暗叫苦。我们宿舍地一面墙被它撞得变形了。墙面凹进去了一大块。看这趋势。只要它再来那么一下子。墙必定会塌。墙一塌。门上地符咒结界就失去效用了!

我无奈冲上前去。举起右手。想用手心里地镇魔符先逼退它。

符射出地道道金光。没入它地身体里。它低吼一声。扭过头来。凶戾地瞪了我一眼。顺势一甩尾巴。铁棒一般地黑尾巴敲在我地手腕上。我忙不迭地缩手。可手腕已经肿了起来。痛地我冷汗直冒。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

“呀!你地手……肿得很厉害!”葛虹惊呼。

事出仓促,裂魂珠没来得及遮护,我已受伤。此时,它似乎也被激怒了!光华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绿色,所有珠子都涨大成了苹果大小。旋转着,扑向黑老鼠。

绿光所到之处,发出了“噗噗”的响声,似乎是有形的武器。老鼠颇为忌惮,左避右闪,退到墙角。眼看无处可避,它嗤地一声,钻进了墙壁里。墙上现出了一个黑色光球,一滚。变成赤红。

难道这就是五色珠?

模样很平常嘛!我微微撇了撇嘴。

赤红的光球飞离墙壁。停在半空。忽然,我感觉周身热浪滚滚。空气突兀地灼热起来。

“沈钧,这里好热!热死人了!”葛虹不停用手扇着风。脸上汗水都在滴落。

10月本是秋高气爽的天气,突然这么反常的热,看来是五色珠的杰作。

我刚想开口安慰她,光球呼地一下,喷出了熊熊火焰。

那感觉就像是孙悟空一下子跌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热,热,还是热!

幸亏,裂魂珠见势不妙,抢先一步返回来,用密密交织的光网替我们挡住了绝大部分地火焰,也阻断了火焰的继续蔓延。

赤红光球见火焰烧不着我们,又是一滚,变成了雪白色。

“沈……它变色了!会不会……”葛虹白了脸,小声猜测。

“不必猜,它一定会喷水出来!”我苦笑,“早知道,上次的凝冰符应该多要几张的!”

我的话音还未落,汹涌地水流就淹没了我们。

危急时刻,我用左手死命拉住了不知哪个宿舍的门把,葛虹则拽住了墙边的脸盆铁架。

水声哗哗,水位越来越高,似乎这些水只凝聚在我们所在的这条走廊里。

我浑身湿透,右手肿得像馒头,却不禁在担心,这死老鼠又是撞又是烧,现在又搞出这么多的水,动静这么大,如果有人跑出来查看,就糟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宿舍楼的大门这时吱嘎嘎地开了,有人悠闲地走进来。

“别进来!快逃出去!”我回头大喊,“危险!快……”

等我看清进来的人后,后半截话立刻咽了下去。

“我想怎么吵得人心烦,原来你们在搞消防演习啊!”妖魅的桃花眼眨了眨,恶毒地讽刺道,“不过,怎么弄得像水漫金山似的,要不要帮你们去拿件救生衣?”

他慢腾腾地走进来,负着手,所过之处,那些水纷纷向两旁逃开,就如同躲避瘟神一样。

看看点水不沾、气定神闲地他,回头又瞅瞅像落汤鸡般狼狈不堪地我们,葛虹迟疑地问我:“沈钧,进来的是陶老师吗?为什么他地衣服看上去……一点也不湿?嗯,是不是我眼花了?”

我只好胡诌:“那什么……因为他水性特别好,是浪里白条!”

“水性好得连衣服都不湿?这也太厉害了吧!”葛虹不相信地望着他。

“哼!愚蠢!”他望着我们冷笑。

也不知道是在说我呢,还是说葛虹门上问。右手一阵阵钻心地疼,靠左手用力稳住身体,现在左手都麻木了。

“非要插上一脚,现在殃及自身了吧?”他地目光瞟过我肿起老高的馒头手。

有那么一瞬,我似乎看见了他眼中的恼怒。

奇怪,又不是你的手,你恼怒个屁啊!我暗暗翻了个白眼。

“那是,如果它要杀人,就让它杀好了!最好,再递把刀给它。让它杀起来方便些!对不对。饕老师?”我讥讽道。

“沈钧,那珠子,我是说五色珠,一直在变颜色,接下来……会怎么样?”葛虹半是惊疑半是恐惧地提醒我。

我和他同时抬头。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那雪白的光球,滴溜溜地在半空打着转,飞快地变换着颜色。

红、黄、白、灰、黑,五色轮转。色彩斑斓,倒像街边的霓虹灯。

接下来,咳咳,估计它要来个五行汇演,金木水火土大串联吧!

不知道。需不需要我们鼓掌助助兴?

“如果我是你们,就收了符咒,让它进去。”饕餮漫不经心地说,“与其疲于防守,不如诱敌深入!”

诱敌?我有些心动,转而一想,诱个屁,它已经杵在门口了,我和常青都还在门外。根本来不及到里面布置什么阵法。怎么诱?

“那就要看看它想要什么了。”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摇摇头。“蠢女人就是蠢女人,脑袋空空。纯粹饭桶!”

说完,此君踱着方步,似饭后闲逛般,走了!

他母亲的!

又来人身攻击!

“沈钧,那个陶老师地话也有道理。”葛虹若有所思地说。

“呸!什么道理?睚眦必报地死妖怪!”我恨恨地骂道。

骂完惊觉不对,连忙讪讪地解释:“呃,我是说……那个五通,那个老鼠精是睚眦必报的妖怪!”

“别管了!想想办法吧!”葛虹呆了一下,拉着架子思索起来。

也不知道另一面的常青有没有解决那个疤面女生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想找人商量一下,也不行!

它要什么?现在就算是白痴也知道它要杀掉最后一个目标喽!可问题是,谁才是它的最后一个目标呢?

“那个,沈钧,我突然想起了……嗯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葛虹神情惊惶,移近了我,把嗓子压得低得不能再低,才说,“土字旁的姓,复姓算不算?”

“复姓?土字旁有复姓吗?”我狐疑。

“嗯……壤驷。”她边说边紧张地瞟着半空中的五色珠,“土壤的壤,驷马难追的驷。”

“有人姓这么生僻冷门地姓吗?”我想挠头,结果右手一动,痛得直咧嘴。

“那个……我……我以前有一个爸爸……好像就姓这个……这个生僻冷门的壤驷!”她期期艾艾地说。

如果不是靠着门,我差一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以前?有一个爸爸?

MyDad难道你还有很多个爸爸吗?

“不是啦……我妈的前夫,我的第一个爸爸……也就是我的生父!”她解释说,“不过,我三岁时我妈就改嫁了,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也不知道……”我释然一笑,但笑到一半突然僵住,“佛祖啊!那么,你、你、你就是土……”

“嘘,你别那么大声!”她急忙来捂我地嘴。

可惜,晚了!

半空中的珠子竟然发出了类似于人的狂笑声!

我这次总算反应比较快,拉起葛虹,劈水斩浪,就往宿舍楼外跑.

“我们……去哪?”葛虹惊惶失措地紧紧拽着我的手。

“西面角落!”我边跑边说,“常青在那里!”

于是乎,两个浑身**的倒霉女在一颗五彩斑斓的超大珠子的追赶下,连滚带爬地奔向学院最偏僻的角落而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二章 鼠怪(十八下)

生命在于运动!

我和葛虹现在就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真正是至理名言!

宿舍楼到学院西面角落的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不过中间隔着一幢旧的办公楼,还有许多错落的树木和小花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我们两个充分运用游击战术,尽往东西多的地方跑,踩过花坛,钻过树丛,连跑带蹿,最后以一连串的跨栏动作,飞跃过几个矮树丛,一头冲进了乱草横飞的战场中。

常青居然还没解决掉那个疤面女生,两个正在你扔一张符,我甩一堆土的比着耐心。

“常青,你怎么回事?还没解决她?五通杀来了!”我大叫。

“还有……那颗五色珠!”葛虹颤声补充道,“它要杀了我!”

常青一怔,手里稍一缓,一大堆的泥土、草根劈头盖脸地洒下来。

如果不是周围浓重的杀气压得我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常青此时的狼狈模样,倒是颇为搞笑。

只见他的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揪了一把头发,结果掉下不少土,还有几个草根顽强地吊在他的头发梢上,摇晃着,就是不肯落下来。

“如果你再不听我劝告,到时候魂飞魄散,可怪不了别人!”常青扯开嗓子叱道,“五通性情暴戾、反复无常,你受它摆布,添造杀戮,再不回头,势必后悔莫及!”疤面女生顿住身形,冷笑:“五通是妖怪,可它赐给我财富和运气,让我实现自己的梦想,作为回报,它要我干什么都行!”

紧紧追赶我们的那颗珠子,此刻已飞至她的头顶,五色流转。在半空中慢慢盘旋。

我和葛虹也赶紧来到常青身边。

“你地手怎么了?”常青一眼看见我肿起老高地手。吓了一大跳。关切地问。

“被它地尾巴敲到。可能骨折了。”我苦笑。“那是什么尾巴?简直是铁棒!我反应稍微慢了点。就成这鬼样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葛虹担忧地问。

很明显。疤面女生加上五通。还有五色珠。实力大增。

常青望了望对面。低声说:“我早就想先除掉那个傀儡。但这里好像预先有人设了某种禁制。不少符失去了效用!”

“还有黄雀在后?”我沉吟了下,心中猜到了七八,“那你能用五雷剑吗?天心符带了没?”

“嗯,这些都可以。”他微微点头,“不过,五色珠转换五行的能力不好应付。”

“奇怪,五通干嘛要杀你?”常青突然想起了这茬。“还有,你怎么从宿舍里跑出来了?”

“这个……我要去厕所,所以……”葛虹略显尴尬。“唉,回去再说!”我努努嘴,示意常青,“对面地一人一妖没耐心等了,先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问题吧!”

常青从包里拿出了一把符,捏在手心里,做最后一次劝说:“五色珠本身就具有转换五行的能力。根本不必再沾染鲜血,如果现在你们收手……”

“那又怎样?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金木水火土,只差一个了,解决了你们,五色珠的威力就会大增,到时就可以五行并用了!”疤面女生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得意,“这才是一件有意义的大事!”

“常青。别对牛弹琴了!”我叹气,“还是拳头底下,哦不,符咒底下出真章吧!”

常青单掌举至胸前,五指屈伸,变换着手势,嘴唇翕动,默念法诀,然后将那道“五雷天心符”掷向空中。那符在空中灵活地一转。金光粲然中。幻化成一条须爪怒张的金龙。龙身现出朱砂画就的鳞片,鲜艳欲滴。在夜色中熠熠闪光!

他用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弹,金龙昂首向天。天空中立刻传来了接连不断的“轰隆隆”地响声,云层翻滚,就像是暴风雨即将到来。

五色珠一下子没入了疤面女生的头顶,她的四周泥土一阵异常的响动,竟冒出了灰、白、红、黄四只颜色各异的巨鼠来!

白鼠的本领,我们宿舍都已领教过,其余三只,开学第一天就在我面前亮过相,也不陌生。

不过,它们此时身形如猪,钢牙铁爪,一副把我们撕碎活吞的狞恶模样,看着确实很人。

常青将手一指,金龙就从空中扑向这四只巨鼠。

一时间,风云变色,碎草如雨!

四鼠吱吱怪叫,爪牙齐上,还不时挥动铁棒似的尾巴偷袭,声势着实惊人。但金龙身形巨大,身上鳞片又是灵符所化,四鼠竟不能近身,以一敌四,毫不落下风。

我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心里还是感觉怪异。

为什么只有四只?假设这些巨鼠就是五通借五色珠的力量变化出来地,应该有五只,还有那只差点撞塌我们宿舍墙壁的黑鼠呢?为什么它不一起现身?

另外,虽然这里看不见其他东西,但我依然有一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这黄雀还真是尽职尽责!既怕螳螂阴沟里翻船,又不想蝉被一口吞掉,弄出个势均力敌的场面来娱乐,就不知道此刻他们是不是坐在舒服的软椅上,端好一杯茶,像看八点档连续剧一样,兴致盎然地观看我们这场斗法真人秀?

“沈钧,你怎么了?手疼得很厉害吗?怎么嘴都歪了?”葛虹关切地问。

“呃……没事!风太大,嘴巴抽筋而已!”我暗暗在心里把某些惯常隔岸观火、借刀杀人的家伙咒骂了一遍。

“你说,我们会赢吗?”她的语气忧虑重重。

“放心,常青会想办法赢的!”我安慰她。

开玩笑!要是输了的话,我们几个地小命岂不玩完?

这时,场中的常青显然也有点急了。他想了想,将手心里捏着的一把符尽数飞出,符在半空化成了一把隐带风雷地宝剑!

与此同时,四鼠也感应到了危险。

黄鼠首先回转身。就地一滚,变成了一面金黄色的盾牌,挡在前面。五雷剑剑身扬起,挟着雷鸣,直劈而下。轰然一声巨响,盾牌四分五裂。我还来不及叫好,碎裂的盾牌又拼合在一起,恢复原形的黄鼠踉跄着逃到一边去了。

红鼠连忙跳起,化成一团赤红的火焰扑上。

金龙也不袖手旁观。它低吼一声,长尾横扫,将灰鼠和白鼠拍飞。

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

“沈钧……天!那、那黑……黑……”葛虹惊恐万状地指着疤面女生。

我一转头,也呆住了!

疤面女生地头顶正慢慢钻出一只黑色的巨鼠来。

那只丑陋无比的黑鼠正是五通的原身!

只见它越长越大,扑通一声从疤面女生地头顶跳下,小山似的震得地面直颤。

它的爪子里抓着那颗五色珠,眼睛里射出凶残和狡猾的光芒,望之令人生畏。

见它现身,其余四鼠倏地一齐回转。向它靠近。它狞笑着,把五色珠往大嘴里一塞,流转的五色光芒在它咽喉处时隐时现,四鼠也化成了四道光没入它地身体里。

它扫视了我们一遍,最后把视线停在疤面女生地身上。

它要干什么?

我们惊疑不定地望着它,未等猜测,答案就展现在我们面前了。

它直立起身子,朝着疤面女生笑了笑。笑容未消,它挥舞一双巨爪。一下子将疤面女生的脖子折断了!

鲜血顿时四处飞溅,疤面女生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这样呜呼了!

我们被它地极端凶残吓得面孔煞白,倒退了好几步。

疤面女生固然不太值得同情,但这五通如此对待自己地盟友,似乎更说明了它地本性残酷和反复无常。

眼看着它一步步逼近我们,常青马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双手齐出。金龙和五雷剑呼啸着迎了上去。

这次,它没有躲避,而是傲慢地停下,冷冷地等着。

五雷剑先至,依然扬起剑身,当头劈下,挟雷霆万钧之势,似是要把它一劈两半!

它的身子忽然一沉,钻进了地下。五雷剑一下劈空。只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缝。

它马上又从不远处钻出地面。五雷剑随同咆哮的金龙扑上。它不慌不忙地张开大嘴,一个赤红的大火团裹住了五雷剑。一股源源不断的水柱射向龙身的鳞片。

“不好,快闪开!”常青失声大叫。

金龙猛地腾空而上。险险地避开了水柱。

但五雷剑被困在火团里,左右冲突,也出不来。

“常青,它好像……已经可以五行并用了!”我暗道不妙,“你还有没有天心符了?”

“就算有,以我的法力……”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明,对付这个可以五行并用地老鼠精,他显然还欠缺修为。

我看了看右手,手腕肿得这么高,手都张不开,手心里的镇魔符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还有裂魂珠,但以我那微不足道的法力,恐怕连护住我们三个都成问题。

难道真的要用我手心那条破坏性和战斗力一样强大的、脾气异常大牌的变异红鳞龙?

那边,天心符所化的金龙已经和它缠斗在一起,估计只要它再多喷几次水,龙身的朱砂咒语就要化开了。

我举棋不定地瞟了瞟常青。“你发现没有?它并不能五行并用!”常青看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对我说。

“什么?”

“它是杀了五个人,但最后一个不属土。五行缺土,所以圆转不起来!”

“还记得在107,我叫你贴地符吗?”

“记得,你是说……”

“哼!搏一搏了!”常青狠狠揪了一把头发,果断地从包里翻出一把精致的小木剑。

“你就用这个……来对付它?”我苦笑。小孩用来过家家,也嫌这把剑太小。

“大小不是衡量力量的标准!”他一笑,“再说反正死马当活马,试试吧!”

他又从包里摸出好几张符,用力甩向它。

符在空中化成了密密麻麻的短箭,嗤嗤作响的火球,尖利异常的冰刺,劈头盖脸地向它袭去。

它退开一步,张开大嘴,针锋相对地喷出水柱、火团来,空气里到处是热气、水雾和乱飞的短箭。

常青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飞快地用毛笔在木剑的一面画上一串符号,再在剑地背面抹上一张微型地符,木剑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只有淡金色的符号浮在空中。

他掐着法诀,符号升起,在空中一顿,悄无声息地飞近了它。

我和葛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串符号,紧张得满手都是汗水。

它似有所觉,转头看见了那串符号,便伸出巨爪去抓。

符号忽然四散,小木剑现出形来,竟然直插进它地咽喉。五色珠正在咽喉的位置,木剑插入,五色珠地光芒忽地一黯,我们就听见它狂吼的嚎叫!

得手了!

它不可置信地跳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木剑似有生命般直钻进它的身体里,五色光芒剧烈抖动着。它怨毒无比地盯着我们,少顷,它竟用爪子插进了自己的咽喉,生生将五色珠挖了出来。

我们呆住了,凶残到连自己也不放过吗?

它咧开嘴似乎想狂笑,但喉咙里流出的黑色液体,让它的声音淹没在一片汩汩中。

它紧紧握住五色珠,腾地一下,直立起来。

哇!回光返照,垂死挣扎啊!

只见它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大,渐渐的,好像连我们头上的天空都被它遮蔽了!

上帝呀!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快跑!它要拉我们做陪葬!”常青猛然醒悟过来。

我们惊骇得连什么叫逃跑都忘了,眼睁睁地看着一副巨大无比的身躯,当头压来!

“唉!表妹,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老鼠来压你,你也不会跑开吗?”看戏的某人终于忍不住登场了,“你本来就……咳咳……变成肉饼的死法可是更难看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看了他一眼后,居然脱口而出:“肉饼就肉饼,大不了我重新投胎,变个绝世美女气死你们!”

“哼!就你也想变美女?”另一个毒舌男斜了我一眼,“那猪头也会变天仙了!”

换做以前,我绝对会咬牙切齿,但刚刚惊吓过度,舌头好像打结了。

我没反应,他反而不习惯了,走过来问:“喂,你不会是吓傻了吧?”

我看到他手中的一个透明水球,人突然就清醒了。

眼前,超巨大老鼠不见了,地上只躺着疤面女生可怖的尸体。

那颗五色珠也不见了!

见我四面张望,常青淡淡摇头:“别找了!刚才被他手里的东西收去了!”

九命斛里一颗五彩的珠子若隐若现。

我心头豁然,原来猫魅是因为这个而被他们除去的。

拼命一场,最后还是落得个为他人做嫁衣裳啊!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三章 午夜琴声(一上)

开学的第二个月的第一天,我无比郁闷。(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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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我们宿舍加上常青,拼死拼活地揪出了杀人鼠怪,可是到最后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鼠怪被人收了,五色珠也被人家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最可气的是,那两个渔翁得利的家伙居然还对我说:“呵呵!表妹,我们只是恰巧路过,顺手就救了你,不用太感激我们的!以后可得小心点,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要随便掺和,看吧,连手都骨折了!嘿嘿,你又成不了维纳斯,何苦呢?”

我呸!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气晕了,他们还真不是人!)

当时,常青、葛虹和我都铁青着脸,如果不是残存的理智提醒我们,这两个家伙惹不起,估计我们要上去围殴了!

临走,饕餮回头瞟了我一眼:“我们负责善后,不过,不包括宿舍楼!”

谁稀罕?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谁知,回到宿舍楼我们就傻眼了。

刑警趟着水忙着再次封锁107,学院的正副三个院长正带着总务处和教导处的老师与宿舍楼里的积水奋斗着。

看到我们出现,114宿舍的其他人才从热锅蚂蚁的惊慌失措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面无表情的厉院长盯着我的手,却问:“宿舍楼里的水从哪里来的?你们谁知道?”

“嗯。我去……上厕所地时候。看见水从……盥洗室里漫出来!”葛虹半真半假地回答。“我以为是下水管堵了就没在意。没想到……水会变得这么多。”

“是吗?那么114宿舍地墙壁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倒真地想不出合理地解释来。

常青急中生智。连忙说:“是这样地!她送我出去。因为地上有很多水。太滑了。所以一不小心。就……就撞倒了……铁架。嗯。嗯。然后整个人狠狠地撞在墙上。结果把……手都撞得骨折了!”

全场突然鸦雀无声。连同正在勘查现场地刑警叔叔们。大家都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眼睛在我那只肿起老高地手和凹进去一大块、已经严重变形地墙壁之间机械地打转。

我欲哭无泪。

试问,我倘使真能把墙壁撞成这样子,现在不早就在哪个武术学院了,搞不好还可以去表演个掌劈大石、胸口碎钢筋什么的,那我还考师范学院干嘛?

葛虹也呆若木鸡,大概她怎么也没料到常青居然会说出这么一段匪夷所思的解释来,想附和也难。

“嗯,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医院吧!”厉院长的语调平平,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手骨折了要去上石膏,很费时间的。”

“呃,好、好的……我马上去!”我如获大赦,转身就溜。

“那个……我们送她去!”常青和葛虹反应过来,紧跟着我逃出宿舍楼。

接下来,可想而知,我就成了学院地名人!

名声直追学院两大帅哥(云腾蛟、饕餮)和四大怪男(严副院长、洪副院长、教导处任老师、古老师)。成为一枝独秀的“铁掌水上漂”!

郁闷!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原来是葛虹的床。现在换给我了),一只手拿着一本心理学教材。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宿舍里的其他人今晚都要去弹琴。

因为两个星期后,琴法课有次小观摩(考核)。

琴法是我们主要的技能课之一。琴法老师又是出名的严苛,所以大家心有戚戚,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第一次就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琴房本来是有安排的,但全学院400多人,只有20架钢琴,排到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大家只好把脑筋动到半夜去。

话说,琴房10点到第二天凌晨4点是没有安排地。

于是,大家一窝蜂地开始抢琴房。

手电、蜡烛、面包、杀虫剂、毛衣、口香糖……各种装备齐全。同宿舍的还制订好周密的计划,第一个人熄灯前等候在一间琴房边,熄灯后迅速占领琴房,第二个人送去装备,再回宿舍睡觉。两小时后,第二个人去接班,第一个就回去睡觉。然后以此类推,宿舍里的人错开时间起来接班弹琴,一直可以弹到第二天的六点。

练琴时间是增加了,不过由于睡眠不足,几天下来,人就会变“熊猫”。

就算是这样,依然挡不住勤奋者坚决练琴的决心!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们宿舍当然也不能免俗,她们决定今天晚上加入到抢琴房的队伍中去。

我却只能例外了。

我现在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动,而且还是左手,琴法观摩自然是不用参加了。

不过,看着宿舍里的五个人(闵雨、胡霞算是彻底放弃108寝室了,院长也不管,她们干脆把铺盖和东西都搬我们这了)忙忙碌碌地准备晚上地东西,急急匆匆地吃饭,完全把我撇在一边了。我有点失落,就说:“手电地光太暗,看不清谱子的,晚上还是别去了。”

“得了吧!女侠,你老人家是不用观摩了,我们难道也有这种特殊待遇?”高燕兰笑着说。

自从我得了那什么“铁掌水上漂”地绰号之后(想到这个我就来气,什么绰号不好,给我弄个卖国奸贼的绰号),除了葛虹,宿舍里其他人都叫我“女侠”了!

“我也是为你们考虑,晚上那么多人去抢,可别……”

“喂,你别乌鸦嘴!”

“是啊!我们刚开始想要发奋。你就泼冷水,太没义气了!”

发奋?要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

“牺牲美好睡眠。未必能有高效率地成绩出来。”我撇嘴道。

“女侠。你一个劲地阻挠我们晚上的行动,不会是……你一个人睡觉害怕吧?”张绮眨了眨眼睛,促狭地问。

“是啊!是啊!我好害怕!”我顺手把手里的教材对着她甩了过去,学着电视里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怕得要命!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撇下我呀!”

宿舍里一阵大笑。

熄灯前,葛虹帮我洗漱好。又陪我聊了一会,才起身准备去琴房。今晚她和张绮是先锋。

我拉住她:“去抢琴房地人很多,不行就算了!”

“我知道。”她笑着拍拍我的手,“我们只是去练琴,不是去打架,你不用担心!”

高燕兰凑过来:“就算去打架,你现在也是伤兵,派不上用场地!”

我朝她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别十二点爬不起来!”熄灯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地虫鸣风声。一时难以入睡。

也不知道饕餮和云腾蛟施了什么法术,鼠怪杀人的案子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韩队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他保持了沉默。也许是从我们的神态、言语里拼凑到了某些真相,只要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受害者没有含冤,心里总算能得到一些安慰。

可是,我却总忘不了他离去时的疲惫身影。虽然,他的步伐依然坚定。但眼睛里却无法掩饰黯然和遗憾。就像……三年前一样!

我拉了拉被子,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不知道……齐震现在怎么样了?自从他被医院确诊是植物人之后。他地父母就把他送到了上海。听说,准备先疗养一阵。然后再想办法送到北京去找专家治疗。

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连做梦也不能梦见他,好像他也同孙安宁和陈仇一样消失了!

我和常青都绝口不提他们,仿佛一提起,心里那个巨大的伤口就会流血不止。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怎么做?我还会执意要揭开真相吗?结局会不会改变?如果他们都还在,是不是就意味着命运可以改写?

这些问题像一条条细绳紧紧地捆缚着我,让我痛苦窒息。慢慢,我不敢再想,生怕自己有一天会突然崩溃。

今夜,不知怎么,我又想起了这些。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尽快进入梦乡。

也许是我刚才一直想着他,眼前真的浮现出他的面容来。

眉眼依然,面色苍白,神情忧郁,他安静地望着我。

我们两人相视无语。

半晌,他的眼睛里涌起了一层水雾,悲哀地说了句什么。

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用手在空中画着圆,执着地画着,一遍又一遍,仿佛想要传达某个重要的信息。

我心乱如麻地看着,却始终不明白这个动作的寓意。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了!

我一下子惊跳起来。

“吓着你了?是我。”是葛虹的声音。

我松了口气:“你已经回来了?张绮呢?”

“嗯,琴房没抢到,她等一会就回来了。”葛虹地声音里带着点奇怪的惊慌。

“没抢到就算了。早点睡吧!”我安慰她。

“嗯,你睡吧!明天再商量。”她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就爬上床睡下了。

我心里无端升起了些许不安,好像,有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涌进我们宿舍。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四章 午夜琴声(一下)

一夜在恍惚中滑过,天发白时才沉沉睡去,因此第二天我是被葛虹摇醒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洗漱完毕,看到宿舍里的其他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有点不忍,便安慰道:“今晚早点去,一定能抢在别人前面的。”

“别提了!”张绮苦着脸,“一个个都是旋风腿,咱怎么跑得过人家?”

“除非我们晚自习一下课,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胡霞叹气。

“算了吧!我们宿舍谁是短跑健将?”闵雨摇头,“百米考试连得良好的都没有,还说什么冲刺!”

我望着葛虹:“有这么夸张吗?你们是去弹琴,又不是去考跑步的!”

“只比这更夸张!”高燕兰愤愤地说,“弹完还把门锁上,不让其他人进去!”

“那怎么办呢?我们得想想除了琴房,其他还有什么地方有琴可弹?”胡霞再次叹气。

“其他地方?阶梯教室有。”闵雨想了想说,“一阶、二阶都有。不过,那得有钥匙,阶梯教室的钥匙在琴法老师手里!”

那不是白说的吗?琴法老师只肯把钥匙借给高年级的几个学姐,她的得意门生!

“舞蹈房和音乐教室也有。”闵雨不气馁,继续发掘。

“是啊!可是没有钥匙都是白搭!”高燕兰苦笑着总结。众人像霜打地茄子一样。更蔫了!

“或者……嗯……我是说或者。你们要不要去……风琴房?”葛虹地神色有点异常。既迟疑又期待。“食堂背后有一排风琴房地。”

“啊?风琴房?那个……闹鬼啊!”张绮口无遮拦地叫起来。

“别胡说!哪有那么多鬼?”我轻斥道。

“真地!”说起这些八卦。张绮地精神立刻抖擞。“话说我们学院四大禁区之首就是这旧食堂背后地风琴房。它位于学院北面地最黑暗、最阴森地角落。隔着一条荒草覆盖地碎石小道和旧食堂遥遥相望。”

“喂。不是叫你写小说。无关地形容词少用一点!”高燕兰撇嘴。

“我这是制造气氛。好让大家有身临其境地感觉嘛!”张绮嘟囔。

“好了。别抬杠,说下去!”闵雨她们的好奇心显然被激发了,连忙围坐过来,催着张绮说下去。

“它一共有十三个小单间,每一间都有一架风琴,因为十三这个数字不吉利,所以以前的学姐都是只进其中的十二间,把最最角落的13号空着的。不过有一次,一个学姐实在是急着想练琴,可是其他十二间都满了。她又不愿在外面等。外面的虫子太多了,还有一股食堂剩菜的怪味。所以她一咬牙就去了最深处的13号单间。她练得太专注了,以至于时间到了午夜也不知道。单间的电灯很小。只有20瓦,却是一夜不熄地。午夜时分,她弹累了,准备休息一下,再回宿舍。这时,门上小窗突然映出一只苍白地手。长长的指甲像弯曲地树枝,她打开门,门外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她很害怕,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谁知,门怎么也打不开了。她高声求救,却看见一个手拿蜡烛地白衣女人无声无息地飘了进来。这个女人披头散发,拿着蜡烛的手指甲又长又尖,走到近前时,猛地把头发一捋,只见一张紫得发黑的脸上伸出一条长长的红舌头,裂开的眼眶里是鼓得像灯泡一样的眼球,满是鲜血的嘴巴正在狞笑着……”

“停!停!”我和高燕兰一起叫道,“拜托!不是叫你不要加上这么多渲染和夸张的吗?”

“哪有?我是据实转述!”张绮理直气壮地翻了个白眼,“我听到的就是这样子的嘛!”

“行了,算我怕了你!”我苦笑,“你现在只要用最简单明了的语句告诉我,这个学姐后来怎么样了?之后风琴房还发生过什么就可以了!”

“……哦,这个学姐第二天被发现七窍流血死在风琴房里了。之后,风琴房就开始闹鬼。一到午夜,明明没有人,13号单间也有琴声传出来。还有学姐曾经看到飘来飘去的白影,听到凄厉莫名的怪笑,再后来,就算是大白天其他单间也没有人敢去了。风琴房就这样废弃了,一直无人问津,成了学院的一大禁区。”

“纯粹是胡扯!”高燕兰摇头,“这也叫闹鬼?我看,这是有人搞鬼!”

“喂,你又跟我唱反调!”张绮不服气地说,“你倒说说看,为什么说我是胡扯?”

“这个故事你是听谁说的?”

“三年级的一个学姐。”

“她怎么知道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她是听自己的姐姐说的,她姐姐和风琴房死的那个是同一个寝室的好姐妹。”

“好姐妹?好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死了还会托梦告诉她,我是如此这般被白衣女鬼杀死的?”高燕兰嘲讽地反问。

“这……”张绮傻眼了。

“还有,打不开门有可能是门被谁反锁了,就算真的看见你口中的那种可怕的类似女鬼模样的,也可以是化妆假扮的!”高燕兰不屑地说,“这种装神弄鬼的方法,我们中学时就有人用过了!”

“呵,是不是受了《画皮》的影响啊?”闵雨打趣道。

胡霞抿着嘴直笑。“哼!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今天半夜(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就去13号风琴房练琴好了!”张绮赌气地撅起了嘴,“到时候,就知道谁在胡扯了!”

“算了吧!那里太偏僻,又废弃了这么久,恐怕连电灯都不会亮,万一……”我对偏僻的地方没好感,再说,既然废弃,必是有过什么事情发生的,还是不招惹比较好。

“去就去!我才不怕呢!”高燕兰和张绮较上了劲,“闵雨、胡霞、葛虹,你们怎么说?去不去?”

“反正我们也抢不过别人,就去练练风琴吧!好歹也是琴,我可不想观摩时丢脸!”葛虹一反常态,居然第一个表示同意了。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闵雨和胡霞对望了一眼,也点了头,不过,多少有点勉强。

“葛虹,你……”我有些疑惑,今天她是怎么了,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没事,你别瞎担心了!”她展颜一笑,握着我的手说,“今晚,可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人睡了!”

她的笑容虽和以前一样真挚,但神色坚决不可动摇,我微微叹息,无言可劝。

我望了望其他人,虽然有的胸有成竹,有的忿忿然,还有的好奇中带着点害怕,但却没有一个肯放弃今晚的探险行动。

我不觉又叹了口气,希望今晚风琴房能风平浪静,最好什么也别惊动!

千篇一律的白天过去了,夜晚又悄悄放下了帷幕。

熄灯前,大家一如昨夜般忙碌,不过这次带的东西更多了。手电人手一个,备用蜡烛、火柴、打火机,热水瓶、绳子、水果刀、厚毛衣、杀虫剂,高燕兰还拿了几根粗树枝,权当防身武器。

我心里忐忑,却不再开口劝说。

我已打定主意,今夜要悄悄跟去看看。

熄灯后,她们一起出发了。

我静静躺在床上,一直等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慢慢坐起身。手腕上的裂魂珠幽幽地闪了闪,我看了看吊着的右手,轻声对它说:“今晚,可要看你的了!”

出了宿舍楼的大门,往右拐,走过一段路后,我们的食堂就到了。这个食堂是近几年新造的,整个一大间,非常大,光桌子就放了五十几张。绕到食堂的背面,那里还有一大间,是以前的旧食堂。不过除了食堂的工作人员和校工,这个旧食堂很少有老师和学生来用餐了。

一条草已及膝的小路默默地延伸到围墙。路的另一边,是一排平房,每个都是隔开的一小间,看来就是风琴房了。

我停下脚,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这一间间琴房。墙面发黑,唯一的小窗积满灰尘,门破损得厉害,不是缺角就是穿洞,还有的单间干脆连门都没有了,只留下一个木框子,风吹过,微微作响。单间里的风琴外表倒看不出损坏的迹象,只是灰蒙蒙的,看来许久无人弹过了。不高的房顶上,挂着一个电灯泡,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亮。

唉,这里荒凉破败,哪像是琴房,更像是哪个拍恐怖片的场地!

在这样的地方练琴到午夜,确实需要不错的胆量和极大的勇气,如果再出现点怪声怪影,敢第二次来的人恐怕是没有了,难怪一直无人问津。

前面,我们宿舍的五个人显然也被这荒凉的景象吓到了。她们拧亮的手电在颤动,许久没有人吭声。

“咳,我看我们先一起到……嗯,最后一间……去看一看,然后再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吧!”张绮微微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好!一起去!”高燕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证明这里很安全,没有所谓的“鬼”,所以一手拿手电,一手握紧了粗树枝,一马当先地朝最后的13号琴房走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五章 午夜琴声(二上)

我紧走几步,跟在她们的后面。(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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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又一间,眼看要到底了,13号琴房就在最靠围墙的角落里。

这一段路,无论是她们还是我,都是凝神戒备,如履薄冰。

但是,除了风吹草动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景象出现。

13号琴房到了。

五只手电齐刷刷地聚集在琴房的木门上。

相比前面的几间,这间琴房的门比较完整,褐色的门紧闭着。

她们五个互相望了望,似乎在壮胆,然后高燕兰走上去,伸出手推门。

门一推就开了,把高燕兰吓了一跳。吱嘎嘎的微响中,借着手电的光芒可以看清,里面和其他琴房一样,靠墙放着一架半旧的风琴,一把椅子斜斜地搭着风琴的踏板,一个有点发黑的灯泡悬在半空,微微晃动。

没有人,琴盖合着,也没有传说中的琴声。

闵雨和胡霞又谨慎地从上到下把这间不大的琴房照了几遍。

“没有人。也没有……其他!”高燕兰如释重负地说。

“那是……那是因为还没到午夜呢!”张绮嘟囔道。

胡霞不自禁地抖了抖。低声说:“你就别再说了!难道你还真想在这种……地方呆到午夜?”

“当然不是。我们等一会就回宿舍。对不对?”闵雨用征询地目光看着葛虹和高燕兰。

“呃。现在10点半都过了。到12点时间也不是很长啊!”张绮不情愿地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干脆等到午夜呢?”

高燕兰沉吟不语。葛虹却说:“也好。等一会我们就去弹琴。过了12点再回宿舍。”

“弹琴?就在……这里?”胡霞的表情像吞了个大虫子。

“怎么了?我们本来不是就说好是到这里来弹琴的吗?不然带了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葛虹不以为然地说。

“咳咳!那最好是大家别分散。轮流弹,一过12点就……回去!”闵雨又提出了一个新建议。

“一起?”张绮看了看琴房,“这么小的地方,怎么挤得下我们五个人?再说也只有一把椅子啊,其他人都站着?”

“我们别浪费时间了,赶快选一个琴房进去弹吧!”葛虹用手一指,“我到11号琴房。”

“我和闵雨说什么也不分开!”胡霞抓紧了闵雨的手,“我们一起到10号琴房。”

“那……我9号。”高燕兰干脆地说。

“我只好去8号了。”张绮说。

我没等她们说完,就顺势拐进了身旁一个没有门的琴房。

静等片刻。不太流畅的琴声从几个琴房传出来。

或许是因为心情紧张地关系,她们地琴声给人跌跌撞撞的感觉,生涩得很,更不用说什么感情处理和强弱变化了。

我静静地听了半晌,才慢慢走出去。

四个琴房都没关紧门,手电的光线透过门缝漏了出来。葛虹的琴声最先恢复正常,然后是张绮和高燕兰,不过,闵雨和胡霞的琴声始终很慌乱。(我分辨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们琴法观摩时选的曲子是各不相同的)

我轻轻靠在墙上,抬头望着夜空。

今夜的月亮很圆,薄云缕缕,不时还有星光闪烁。小路上的荒草虽然很长,但虫子其实不多。空气中也并没有剩菜地怪味,反而隐隐有草叶的清香。

如果忽视荒凉衰败。这里却是个清幽静谧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我正出神,突然听到一(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声大喝:“谁在外面?”接着又传来一声巨响。

我猛地一哆嗦,这是……葛虹的声音!

我迅速一扭头,有一抹白影一闪而过,消失在13号琴房里。

我不假思索地向小路尽头的13号琴房跑去。

与此同时,其余人几乎是一齐从三个琴房里冲出来。

“谁?”“是谁?”

“哇!沈纯钧,怎么是你?!”

“不是我!”我一指围墙,“有个白影闪进13号琴房去了!”

“上帝啊!难道是那个……那个什么……”胡霞一吓。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们过去看看!”高燕兰扬起手里的粗树枝。

“等一下。葛虹,葛虹。你怎么样了?”我边问边向11号琴房走过去。

“……我……没事!绊到了椅子,摔了一跤!”葛虹揉着腿从琴房一瘸一拐走出来。

我们一起来到13号琴房门口。琴房的门开着,手电光下,里面一览无遗,却是空无一人!

“琴盖……琴盖怎么打开了!”胡霞突然指着那架风琴,惊恐地说。

“刚才是阖上的吗?”我心里一紧。

“当然!我、我和闵雨……照过好几遍的!”胡霞脸色发白,缩到了闵雨地身后。

我低头看了看手腕,珠子安安静静地贴着我,并无异常反应。

“葛虹,刚刚你看到了什么?”我问。

“我刚停下来休息,无意间一转头,瞥见窗子外面有一只手。”葛虹已经镇定下来,“窗上的灰尘很多,所以我看不清是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大家都在练琴,不会无缘无故过来。而且门开着,如果是你们,会直接推门而不会弄窗子的。因此我大叫了一声,不过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她补充道。

“沈钧,你怎么来了?”她又问我。

“不太放心,过来看看。”我叹气,“我一直在5号琴房外面,听见你的叫声,我扭头看地时候。看见一条白影闪进了13号琴房。”

“那……那怎么会不见人呢?”高燕兰皱起眉头。打量了一下只有一扇门的琴房,又瞟了瞟旁边高高的围墙。

“会不会……真的是……”张绮倒吸了口冷气。

“现在怎么办?”闵雨和胡霞紧张地问。

“我们首先要确定这里除了我们六个人外,没有其他人!”我示意大家拧亮所有手电,“一间一间地仔细看。”

众人点头赞同,就从12号琴房开始查看。

我本来想和她们一起的,走了一步,又停下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13号琴房怪怪地,所以我便留在那里静等她们检查地结果。

她们两个人一组走进房子。检查得很仔细,手电光逐个扫过每间琴房。

一直等到都检查完了,她们才一起走回来。

“没有人!”高燕兰朝我摇摇头。

“什么也没发现吗?”我问。

“没有。”胡霞和闵雨也摇头。

“嗯……我感觉12号琴房和13号琴房……怪怪的。”葛虹有些困惑地说,“好像……空间的感觉和其他琴房不一样!”

“空间感觉?什么意思?”张绮奇怪地问。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黑乎乎地13号琴房。

“感觉12号好像空间不很规则,13号也是!”葛虹又思忖了下说。

“怎么可能?所有地琴房都是一模一样的正方形!”高燕兰反驳。

“把手电给我。”葛虹地话更坚定了我的猜测。

我一寸一寸地照着这间应该是正方形地小单间,风琴、竖起地琴盖、倚靠在琴边的椅子、灯泡、空空的四壁……

我的手电停在了右边的墙壁上。

这堵墙是与12号共用的,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我退后一步,冷冷地说:“谁躲在门后面?现在可以出来了!”

没有动静。

“门和墙几乎是贴着的,怎么可能有人躲在门后?除非它是平面的!”张绮失笑道。

“是那堵墙有问题。被人动过手脚了。”葛虹明白了。

“对,我们推开门时,门遮住了墙,天这么黑没有灯,气氛又这么吓人,所以我们就不会察觉门后躲着个人。”我用手电照着13号半开地门。

“等我们一进其他琴房。躲着的人就悄悄溜出来,在窗子那里吓唬我。”葛虹跟着解释。

其他人半信半疑,一起把目光集中在13号的门上。

“真的不出来?要我进来用棍子戳?”我作势拿过高燕兰的粗树枝。

“咳咳……别戳!这不就出来了嘛!”有个白影像变戏法一样,无声地从门后走出来。

虽然有了准备,但我们还是被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

但见此君,一身白衣(式样请参考古装剧)头发披散着,嘴唇涂得血红血红,眉毛画成了倒挂形状,眼睛周围画了一条条红线。看上去眼眶就像裂开一样。鼻子下面贴着一条软绵绵的、长长地红舌头。捋起的衣袖里,一双好像涂满白粉的手。十根手指上都套着肉色的尖尖的假指甲,上面不知涂了什么东西。居然闪着寒光。

“你……你……”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此君的眼光和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的。

“嘿嘿!跟你们开个玩笑,不要生气啊!”她嘴一咧,露出了里面染得红红的牙齿。

“快说!你是谁?干嘛装神弄鬼吓唬我们?我们跟你有仇啊?”张绮瞪圆眼睛叉着腰逼近她,大有狠狠踹她一脚的意图。

“什么玩笑不好开,装鬼吓人!吓死人怎么办?”闵雨和胡霞也气恼地谴责她。

“等等!你是……你是那天地那个烟幕弹!”我终于想起来了,“2班地梅超风,哦不,梅小琳!”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六章 午夜琴声(二下下)

“呵呵!那个……我画成这样子,你还能认出我来啊?你好厉害!”她像撒娇一般,憋着个粗喉咙嗲嗲地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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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骨悚然。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心说,就你这鬼听见了也要昏倒的腔调,想让人认不出来也难!

“喂,不管你是谁,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了!”高燕兰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为什么装鬼吓人?”

“还不是……我那天听见一个学姐提起这里闹鬼,一时兴起,所以借了道具,还特意化了妆,哎,你们说我这妆画得怎么样?逼不逼真?我画了一个小时呢!还有这条舌头,反复染色,颜色鲜艳而且均匀……还有这些手指甲,塑料的,是专门用来拍恐怖片的……”她得意洋洋地述说着,展示着那些道具,好像在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样。

“……打断一下,我们对你的装束不感兴趣,唯一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装成厉鬼的模样来吓我们?”我冷冷地说。

“对!还有,这两个琴房的墙壁是谁动的手脚?为什么?”葛虹皱着眉头问。

其他人围上来,配合地做出一副“不说清楚就要你好看”的样子,愤怒地盯着她。

“咳咳……那个……别这么心急嘛!”她看了看我们的表情,有点害怕,“我说了你们可不要生气啊!我只是想试验一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大!什么样的震撼可以让人魂飞魄散?什么样的恐怖是……极限?”

如果不是我本性良善,现在我真想用手里的粗树枝把眼前这个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梅小琳砸死!

“试验?!你是不是神经不正常?”张绮大吼道。

“今天如果不是早一步揭穿了你。我们不就被你吓死了?”高燕兰地拳头攥紧。“你这是犯法地!送你去公安局!”

“哼!应该送她去精神病院!真是疯子!”闵雨和胡霞也是气得不轻。

“你地兴趣倒是异乎常人!”葛虹面沉似水。“不过。我还有一点弄不明白。希望你解释清楚!”

“什么?”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瞟着我手上地树枝。

“你地帮手是谁?”葛虹地目光突然犀利。眼中似乎有寒光闪烁。“这面墙是谁弄地?”

“帮手?没有啊!这是我自己搞地一个心理试验!”她状似坦白地回答。

“是吗?请问,你会干泥水匠的活?”我冷笑。

“那个……这个,我……会一点!”她尴尬地回答。

“那砖头、水泥、粉漆是怎么运进学院来的?你可别告诉我,它们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我继续追问。那些东西……是以前……造琴房时……留下地!”她结结巴巴地回答。

“呵!这个风琴房造好恐怕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几年了,居然还有水泥留下来可以用?”高燕兰嗤笑。

“看来,你不见棺材是不会流泪的!”我转头让大家把所有照明的工具一起打开。用树枝顶了她一下,“我们进去看看,烦请你仔细解说一下!”

我们走进了13号琴房,我把门关上,在五六只手电的强力照射下,门后的一切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和葛虹的感觉没有错,1号与12号共用的那面墙是歪斜的,越靠近门就越向外歪。在墙地下半截角落里。一块和墙一样颜色的木板横在那里。凑近细看,才可以发现它是可以活动的,拉开木板,里面是空的,虽然空间不大,但可以藏起一个缩着身子瘦削的人。

怪不得,看见有白影进了1号琴房。进来查看,却看不见人!

“这就是午夜有琴声传出却不见人的原因,拆穿了一点也不稀奇!”我叹气,“我看前面那个什么白衣女鬼的传说,就是这样来地!”

“沈钧,好像有点不对。”葛虹仔细看着墙面说。“你们看,这些墙面和木板上的粉漆颜色很新,不像是涂上去十年八载的样子。”“似乎最近才粉刷过。”高燕兰用手蹭了蹭。

“咦?学院今年没整修教室啊!”闵雨疑惑地说。

“你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最近才弄的,不是传说那时候有的?”我沉吟。

“我们还费力猜什么?问她,不就知道了!”张绮气冲冲地说。

“呃……呃……我真地不知道!”她哭丧着脸说,“我只是……前几天抢不到钢琴练,偶然在这里发现这些的……然后,我就心血来潮想搞个恶作剧,说是心理试验。实际是我觉得好玩而已……”

“好玩?真是无知!如果吓死了人。你就要去牢房安家了!”高燕兰白了她一眼。

我和葛虹对望了一眼。

“那你还打算继续试验下去吗?”我问。

“当然不了!”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这种游戏玩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被抓起来。再说。都像你们这样……我也玩不下去了。”

“你这副行头花了这么多心思弄好的,就这样不用了?”葛虹调侃道。

“嘿嘿……大不了。我以后演童话剧的时候再用啊!”她苦笑。

“童话剧用这个?”我一惊,“你以为演鬼片哪!”

“角色多了,女巫、妖怪、魔鬼……随便了!反正我不在这里用就是了!”她垂头丧气地说。

“被这个活鬼一搅和,还有什么心思练琴?时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高燕兰说着,余怒未息地狠狠剜了她一眼。

“好吧!收拾一下,拿好东西,我们回去睡觉。”我点头。

“那个……咳咳……我也回去睡觉了!”她把头发一扎,捋下假指甲和红舌头,朝食堂跑去。

“喂!赶快洗掉脸上的鬼东西,免得半夜三更吓坏了别人!”张绮没好气地提醒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女鬼夜游呢!”

我们拿上东西,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才关上琴房的门,往宿舍走。

这时已是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中,只有我们几个轻轻离去的脚步声。

原来对风琴房闹鬼还抱着几分希望的张绮有点失落。一路上难免嘀咕:“还以为真有灵异的事呢!谁知道碰上个假货,居然连女鬼也要假冒,真是离谱!”

“你才离谱呢!整天想着女鬼,好了,现在来了个人造女鬼,你该高兴才是。”高燕兰揶揄道。

“喂,又臭我!我好好地人,想什么女鬼?”张绮翻了翻白眼。“再说,要想也想美男,我想女鬼干什么?”

“行了,别吵了!这么大声音,要被别人骂地。”胡霞劝道。

“沈钧,你一直不吭声,在想什么?”葛虹问。

“没有。也许是我多疑。”我回头望了望食堂方向,“我总觉得那个梅小琳好像在演戏一样!”

“她本来就是个夸张地人。”闵雨耸耸肩。

“13号琴房地那堵墙不知道又是谁弄的?”我微叹。

“管他呢!今晚上被我们揭穿了,以后还敢用?”高燕兰微显得意。

“要瞒着大家弄这样一堵墙,不容易。”葛虹说,“不应该是学生弄地,我猜可能是学院的老师或者职工。”

“不会吧!弄来干什么?真的要做心理试验?”胡霞惊讶道。

“切!你相信她的胡诌。我们心理学还没上过几次课,说的好像心理学家一样,还试验呢,就是糊弄我们地!”高燕兰摇头。

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宿舍楼倒是就在眼前了,于是,我笑着说:“今天总算有惊无险,我们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想别的办法找琴练吧!”

“明天不去风琴房了?”张绮问。

“还去?那些风琴又破又旧。害的我老是断。一点也不连贯!”胡霞气恼地说。

“哪呀!你自己弹不好,关琴什么事?”张绮笑。

“在那种……可怕的环境下。能弹好才怪呢!”胡霞不服气地反驳。

“哦,原来大小姐练琴。还要窗外鸟语花香,房间里撒好花瓣,然后点上一支名贵檀香,最好再站个丫鬟帮你捶捶背才行的!”闵雨装作恍然的样子说。

大家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真麻烦!居然碰上了这么个怪胎宿舍!接下来怎么办?”食堂的角落里闪出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说话的是稍矮地那个,她手里拿着假指甲和红舌头,嘴唇上厚厚的口红还没洗去。

“暂时偃旗息鼓,过几天再说!”站在她旁边的人隐在黑暗中,因为戴着帽子,帽沿压得很低,所以面目模糊,不辨男女,声音冷漠而含混,“反正也要等布置好,别再去惹她们!”

“她们会不会去跟别的同学说今天的事情?”她有些担心,“那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不会。她们揭穿了你,自然以为你不敢再这样做了!”戴帽子的人语气冰冷,“不过,你要换一种方式进行了!”

“好的。”她点头。

“她倒没什么变化!”戴帽子地人突然低低自语。

“谁?”她惊异地问。

因为她听出了异样,身旁的人素来冷酷无情的语调里居然有几丝怅惘。

“特别要小心……那个认出你的人!”话未说完,戴帽子的人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七章 午夜琴声(三上)

毫无悬念的一天又开始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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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比较倒霉,我今天居然被地理老师盯上了。

上课时不停地提问我,问的问题偏偏都是我答不出的。

于是,午饭前,我又顺理成章地到办公室接受教育。

内容与上次舞蹈老师说的惊人相似,以至于我开始怀疑我们学院的所有老师是不是都是同一间大学毕业,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而且都曾经选修过同一门课程----马克思主义理论。

好不容易等她把我上课不专心和一个人活着要有理想、追求以及世界观的正确树立联系完,才让我回去反省。

我苦着脸走出来,连翻白眼的心情都没有了。一看手表,唉,又是12点半了!我又被整整教育了一个小时!

为什么?难道我真是那么衰?我吊着手无语问苍天。

“咦,表妹,饭后散步啊?”一只可恶的苍蝇在耳边嗡嗡。

我只当没听见,转身就走。

“哎,表妹,看你印堂发暗,眼角发黑,恐怕又有血光之灾了!”他语气真诚关切,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改行给人看相了?”我回头没好气地问。

昨晚从风琴房回来。凌晨1点多了。没睡好。自然有黑眼圈了。跟血光之灾有什么关系?

“呵呵。别不相信。我地说法很有根据地。“他热情地靠近我。装模作样地看着我地脸。“你本来天庭饱满。但偏偏双额犄突。如生双角;眉浓带煞。唇削似刃。实在不是有福气地相噢!命里注定不是早夭就是坎途潦倒、厄运不断啊!”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忍耐。忍耐。这只是一只讨厌地乌鸦!”

“表妹。你想不想知道解救地办法?”他抚摸着我地头发。像摸着一只可怜地小狗。

“咳咳!如果你真想改行。就到外面镇上去摆摊。不要老在这里恐吓我。我不怕地!”我连退几步。脸色开始发青。

“看你地脸都绿了,还说不害怕?”他故作怜悯地望着我,看样子又要上来摸我头发了。

“停!你别过来!”我的胃一阵抽痛,“拜托,我的脸发绿是因为我还没吃到饭,眼圈发黑是因为昨天睡得太晚。跟我的命一点关系也没有!”

“还没吃饭?那真要饿坏了!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现在食堂的菜都卖光了,不如……”

“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地!”我不等他说出什么提议,一口回绝,“如果你不想我饿昏在这,就别挡着路!”

“行了。该说的话都说了,你还跟她嗦什么?”唉,另一个比鬼魅更可怕的“表哥”现身了。他不耐烦地瞪着我说:“还不走?准备留下来吃毒蛇、老鼠、蜈蚣?”

我转身就跑,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恶心可怕的东西来,那今天真不用吃饭了,直接昏倒算了!

“喂,就算你想帮她,也不用这么损我吧!”云腾蛟苦笑。“我什么时候吃过毒蛇、老鼠、蜈蚣啊?”

“帮她?我看你今天大概真是吃了蛇虫鼠蚁,吃出毛病了!”饕餮狠狠瞪着云腾蛟,“让她少惹麻烦,少管闲事而已,你去管她吃不吃饭?”

“呵呵……你今天解释得真详细!”云腾蛟似笑非笑,“不过怎么听起来总有点言不由衷、欲盖弥彰的意味?”

“哼哼!还好意思说我,隔岸观火罢了,你管得太多了!”他冷笑。

“是啊!有人的确管得太多!”云腾蛟也笑,“不过不是我,是你!”

“愚蠢!我是人吗?”饕餮翻了个白眼。一晃就不见了。

云腾蛟喃喃自语道:“看来隔岸观火的角色。不久就只有我一个来演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回宿舍。

迎面就撞上了拿着装满热水盆子地张绮。

“哎哟!”一声,盆子落地。我和她都下意识地往后一跳。

结果,她撞上了床架。我撞上了门。“你跑那么快干啥?害我的脑袋都肿起来了!”她揉着头抱怨。

我却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左手。

“沈钧,你怎么了?”葛虹见我半晌不语,以为出事了,连忙过来扶我。

“不会是你的左手也撞骨折了吧?”高燕兰倒吸一口气问。

“不是!”我苦笑,“胳膊肘破了!”

“你真不小心!”葛虹忙拉我进去看。

“还好,血流得不多!”胡霞安慰我,“不用去医务室,涂点红药水就行了!”

我怔怔地看着皮破血流的手,心里闪过了四个字:“血光之灾!”

“只是流了一点血,你怎么了?怎么好像要哭出来地样子?”闵雨诧异地问。

“没事,没事……哦,对了,我的饭……”我说到饭,肚子真的咕咕直叫了。

“帮你留了一份菜,快吃吧!”张绮揉着头,“你还真衰!连地理老师也会找上你!”

“就别提了!”我无奈地叹气,“最近霉运当头,到处撞邪!”

“哎,差点忘了!今天有个好消息!”张绮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盈盈地说,“我们不用去跟别人抢琴房了!”

“为什么?”我一边吞饭,一边含混不清地问。

“我今天找了高年级的学姐,好说歹说,向她借了一阶的钥匙!”她得意洋洋地说。

“哇!你真行!”我们异口同声地夸她,“交际手段一流啊!”

“咳!总算不用再去那个风琴房了!张绮你真行!”胡霞高兴地说。

“说到风琴房,喂,沈纯钧,今天晚上还要去那看看吗?”张绮问,“那个梅什么的会不会再搞鬼啊?”

“她一定不敢的!”高燕兰摇头,“这种把戏拆穿了就没用了。”

“应该不会。不过,晚上你们要轮流去练琴。我也不想那么早就睡觉。”我飞快地把饭菜一扫而光,“午夜前后,我到风琴房去看看好了!”

“你一个人去?”闵雨和胡霞吃惊地问。

“我和你一起去吧!”葛虹连忙说。

“不用了,我们已经试过了,那里没什么东西。不必担心!”我一笑带过。

其实,我是不放心那个看上去夸张直露的梅小琳。昨晚,她虽然被我们揭穿,但她解释地那些理由避重就轻,而且唱作俱佳,总给我在演戏的感觉。

所以,今夜我只是去逛一圈。起个敲山震虎的作用。

但是,想到刚才云腾蛟的话,我心里十分不安。前面什么血光之灾,后面又说我面相不祥,更奇怪地是。这些话我似乎以前也听到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说的了。

晚上,我早早往床上一躺,预备先休息一会,到12点再爬起来。

“沈钧,累了就睡,别想着一定要12点起来。”葛虹在我床边坐下。

“嗯。我知道。你们今晚的练琴时间怎么排的?你是几点?”我问。

“张绮先去弹,我11点去接,两点是闵雨和胡霞,高燕兰四点去。”葛虹望着我,“我觉得……风琴房不会有事了,你还是……”

“我只是去逛一圈,几分钟就回来了。”我淡然,“黑漆漆的,我地手还吊着呢!我不会逞强地!”

“可是……好吧!你……小心点!”她欲言又止,微叹一声。站起身来。

奇怪地感觉又涌上来。刚刚有那么一刹,葛虹的神色踌躇。好像内心在挣扎什么。

直到我迷迷糊糊睡着,脑子里还在想着她刚才地异样表情。

12点刚过。我突然醒来了。

其他人还睡着,葛虹已经去一阶弹琴了。

我慢慢穿好衣服,拿起放在枕边的手电,走出了宿舍。

和昨晚一样,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不同地是,今夜我独自一人,相对而言,心情也并不太紧张。

走到食堂这里,我地眼光不经意地一扫,咦?旧食堂的北面隐隐透出些光来。

午夜时分,食堂里还有人在干活吗?

我本想进去看看,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多生枝节了,先去风琴房,回来再说吧!

风琴房比昨夜更安静。

我打着手电,从1号琴房开始看起,一会儿就到了12号琴房。

我推门而入,用光柱扫视着四周,一切和昨晚一样,并无异常。

我退出来,又走进13号琴房。

还是风琴、椅子、灯泡、墙壁,我特意掩上门,又查看了一下门后伪装的木板。里面是空的,没有人躲着。

检查结束!

我拉开门,准备走,无意间一回身,晃动的手电光束打在正对我地那面墙上。嗯?感觉……有点奇怪,这面光光的墙上好像多了什么一样。

我站在门口,用手电来回照着。

墙的中间隐约有一圈黑印,印子很淡,不过很圆,像是用圆规画上去的。

我想了想,又走进琴房,凑近墙壁去看。

黑印子有西瓜那么大,不过摸了摸可以发现,它不是画上去或者喷上去的。因为没有触感,如同是水墨从墙壁里面渗透出来的一个虚影。

难道是天然形成的?那怎么会这么圆?

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驱使我用手电照了又照。昨晚好像这里没有这个圆印地,又或者是当时我们的心神全被风琴和旁边那堵墙后的机关吸引了,没注意到它?

我凝神思索,全没发现门外荒草间有一抹黑影正冷冷注视着我!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八章 午夜琴声(三下)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惊醒了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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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转过身去,眼角却瞥见有一抹黑色在门外闪过。

糟了!

莫非,刚才一直有人在门外窥视着我?

我冲出门去,门外荒草簌簌,杳无人迹。

“沈钧,出什么事了?”有人急急向我奔来。

“你不是在练琴,怎么又过来了?”

“还说我呢!你不是说转一圈只要几分钟,可是都快1点了,你还在这里!”

葛虹终究不放心我,琴练到一半,居然跑过来找我。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我挥了挥手电。

“你的脸色发白,这里有什么异常吗?”她担忧地问。

“……没有。”我摇头。“只是我刚才好像觉得……有个黑影闪过。”

“啊?是不是昨天那个梅小琳?”她一惊。

“不知道。”我不敢肯定。“没来得及看清楚。”

“我跑过来地时候。没看见有人。会不会是你眼花了?”她望了望四周。

“也许吧!”我不想她无谓担心。就故作轻松地说。“说不定只是飞过地鸟。让我杯弓蛇影。虚惊一场!”

“那我们回去吧!”

两道光束在荒草间移动,渐行渐远。

如果,此时我折返13号风琴房,就会发现墙上的黑印越来越深,中间还有一条时隐时现的曲线,像某个裂痕。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忙碌,却相对平静。

期间,白天、黑夜我曾经去过几次13号风琴房。除了墙上的黑印看上去有些怪异,别的也就找不出什么来了。

我们宿舍因为张绮拿到了一阶地钥匙,所以不再去跟别的班级抢钢琴房,风琴房就更加不去光顾了。

这份表面上的平静维持了近两个星期,直到琴法观摩的前一天。这天又是一个星期日,因为明天正式观摩,所以所有新生老生都准备最后磨一下枪。琴房超前火爆。

本来琴房熄灯是10点,不过今晚学院就破例开通宵了。

不但如此,其他各个有钢琴的教室今晚也是通宵亮灯。明亮的灯光容易使人的情绪兴奋,至少今晚就有点。

我地手已经好了很多,不用老是吊着了。明天我不参加观摩,今晚就变成了精神最放松也是最空闲的人。宿舍的其他人基于平衡心理的需要,一致决定----荣升我做全能丫鬟。递茶、倒水、赶蚊子、捶背,充分培养我任劳任怨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于是,在这个我本应蒙头大睡的夜晚,我精神抖擞地在一阶忙碌着。

“喂。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回去睡觉啊?”我一边用一只手帮葛虹捶背,一边问。

“当然是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你也什么时候喽!”张绮头也不抬地回答。

“就因为我明天不用观摩?”我叹气,“刚才已经把我支使得团团转,你们的心理也该平衡了!”

“不用给钱的丫鬟我们干嘛不充分利用?”高燕兰笑得很奸诈。

“算了,等一会让她回去吧!她的手还没好呢!”葛虹笑着说。

“是啊!可怜的伤兵,还要做苦工,别地宿舍要谴责我们的!”闵雨和胡霞也开玩笑地说。

“才不会呢!别的宿舍没把她也拉去做苦力。就算她走运了!”张绮促狭地说,“我们都紧张得要命,怎么能放她一个人逍遥快活?”

我笑着摇头:“就会压榨我!专心点吧!明天别出丑!”

这时,一阶的电灯突然闪烁了起来。

“咦?怎么回事?电压不稳啊?”高燕兰的话还没说完,电灯就灭了。

“哇!保险丝烧断了吗?跳闸了?”闵雨抱怨,“什么时候不跳,现在跳?我们怎么练?连手电都没带!”

“学院不是上个月才检修过电路,还装了电缆吗?”胡霞叹气。

“都是些什么人来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这样问?”高燕兰在黑暗里失笑。

“咳咳,别嗦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去宿舍拿手电来。”我站起身来。

“太黑了,别去!我们再等等,也许学院的电工马上就把闸推上去了。”葛虹拉住我。

等了好一会,电灯还是毫无动静。

“可能是停电了,我去拿手电吧!”我再次站起身。

“沈钧,小心!”葛虹没再阻拦,只是嘱咐我,“拿了手电就快回来!”

黑暗里。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却觉得她地语气很古怪,似乎是希望我快点回来。又盼望会发生些什么事!

这矛盾代表什么?我转过身去,决定忽略!

我摸着黑。小心地走出了一阶。回宿舍的路上,不断碰到同样也是匆匆赶回宿舍拿照明工具的同学。

出来的时候,有几个别班的同学从我身边经过。

“停电了吗?怎么整个学院黑漆漆的?”

“谁知道!反正电工会去检查的!”

“喂,你们参加过那个活动吗?”

“什么活动?”

“探险。”

“我们学院还会有什么惊险的地方?”

“风琴房。听说那个活动很有趣、很刺激的!”

“哦,真地吗?那过了观摩,我也去参加。”

我怔住了!

风琴房的探险活动?

这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我们没有听到只字片言呢?

我的心沉进了黑暗,眼前却大放光明,所有的电灯又亮了!

我木立良久,终于一咬牙,把多余的手电扔回宿舍,只留下一个。直奔风琴房去了。

我走得很快,只看着脚下地路,什么也不想。

走到旧食堂的背后,我停住脚。

只不过是十来天的样子,这里的草起码长高了一倍,墙面乌黑,上面爬满了交错杂乱地藤蔓。不少地方,粉漆落光,里面地红砖都露了出来。木门变得更加残破不堪,在风中嘎嘎作响。小路的碎石被人挖走了,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地坑。小路的尽头,原本几棵茂密地大树,现在枯萎了大半,枯枝垂落,就像缠绕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毒蛇。

风很大,似乎打着旋。荒草起伏不定,发出一阵阵刺啦啦的声音。

如果说以前这里是荒凉的话,那么现在这里仿佛是一个无人区。

我垂下头。

世界每天都在变化,可是,这变化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的,人为的强行改变是一种破坏,无论怎样都是不合自然法则的。

把这里变得如此衰败,必然别有居心。难道还是那个梅小琳?可这么多的事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

哗啦一声。3号风琴房地门突然开了。

我吓了一跳,立刻扬起了左手。

腕上的裂魂珠也像被惊醒似的,闪过一道幽光。

出乎意料的是,走出来的是一个我不太认识的同学。她手里拿着一根黑乎乎的东西,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哇!你是谁?你干什么?”她看见我也是一惊。

“你又是谁?你在干什么?”我冷冷地反问。

“你也是来参加活动的?奇怪,一天不是只有一个人可以来吗?”她不解地打量着我。

活动?我有些明白了。

“你是几班地?这个活动具体是什么呀?”我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问。

“怎么?你不知道吗?”她的神色有了几分戒备。

“我是1班的,叫沈纯钧,刚刚才听同学说起这个活动,所以好奇先来看看。”我坦然地说。

“哦。我是3班的。”她看了看我的右手,点点头,“我知道你的名字,铁掌水上漂嘛!这个活动是我们同学之间私下进行的一个游戏,不能让院长、老师她们知道的。”

“咳咳!那么怎么参加这个活动?”提到我地倒霉绰号,我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追问。

“这个活动是自发参加的,每天想参加的人,把写好自己名字、班级、生日的小纸条放到旧食堂北面角落的一个破箱子里。晚饭后去看,箱子里只会剩下一张纸条。被抽中的人,午夜前先到13号风琴房弹琴。一过午夜。就可以去探险了。除了13号,其他的风琴房都可以随意寻找。胆子够大、够聪明的人,可以找到一些藏在里面的宝贝。”她仔细地解释给我听。

“喏。这就是我刚刚找到的玩意。”她说着把手上黑乎乎地东西一扬。

“好像是一根……铜或者是铁做地……簪子,既不值钱,你也不可能戴,有什么用?”我凑近看了看,惊异地问。

“参加这个活动只是为了刺激,看谁聪明又胆大,找到的玩意值不值钱有什么重要?”她不以为然地回答,“再说,这还不是人人都能抽中来玩地呢!”

“那……到底是谁组织的这个活动呢?”这才是我最关心地。

“不知道。”她干脆地摇摇头。

“以前玩过的同学当中有谁知道吗?”我不死心。

“不知道。大家都觉得这个组织的人保持神秘更好啊!”她抬脚往外走。

“哦,我还想问,已经有很多人玩过了吗?”

“不多吧!好像也就五六个!”她朝我挥挥手,“要想参加的话,明天也去写纸条吧!”

目送她远去,我站在原地想了足有十分钟,才拧亮了手电,往一阶走。

如果这只是一个游戏,那我明天就去见识一下它的全过程。

从某种角度来看,人生不也是一场游戏吗?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三十九章 午夜琴声(四上)

回一阶的路上,我心神不宁的,居然走岔了道,走到了音乐室的前面。www.65txt.com

音乐室的后面是二阶,如果要由二阶去一阶,路很长,而且因为沿途没有路灯,很难走。

唯一的办法是绕过音乐室,走水房的那条路。虽然路窄又偏僻,但是时间短,一会儿就能到了。

我看了看音乐室,走上了水房的那条路。

这里是一条只容两个人错身行走的水泥小路,两边都是墙,一边是围墙,一边是水房的外墙。墙面光秃秃,脚下又是寸草不生,整个灰蒙蒙一片。我漫不经心地走着,反正这条路只通到水房,不怕走错。

五六分钟后,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水房的外墙一向很高,可为什么现在我稍一抬头,就看见了墙顶?

正想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拐弯。按照往常,拐过这个弯,我就到了水房。

可是一拐弯,我发现这里并不是水房。一间四方的水泥小平房,一扇小窗,一个小门,很普通但也很陌生。

走错路了?我苦笑,这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衰!

我叹了口气,准备原路返回。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另一面向这间平房走来,我连忙闪身躲在墙后。

只见她快速地来到门前,警觉地四面张望了一下,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了。

俄顷。她又拿着一个塑料袋。锁好门。急匆匆地往食堂方向走去。

我一直等到她地影子消失。才从墙后走出来。

咳。梅小琳!

她半夜三更到这间平房里拿了什么?又准备去干什么呢?她和所谓地风琴房探险游戏有没有关联?会不会就是那个故作神秘地组织者?目地是什么?

疑问一大堆。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我迟疑不决。

看了看手表,我离开一阶大概有一个小时了,再不回去,我们宿舍的人要担心了。

想到反正明天就要亲自去参加游戏,我决定放弃跟踪她,原路返回。

走回去才发现。水房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岔路。

今天怎么了?猪头猪脑地,老是走岔路!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迎面有个穿工作服、戴着帽子的人迅疾无声地走来。和我擦身而过。一闪就不见了。虽然光线暗淡。时间短暂,此人的帽沿又压得很低。整个脸都被阴影遮住了,男女不辨。但我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气息却很陌生,甚至带着竭力掩藏的敌意和杀气。

难道是以前漏网的妖魔鬼怪?

我下意识地抖抖手腕,可珠子舒舒服服地贴着手腕,连滚都懒得滚一下,它最近百无聊赖,简直像沉睡不醒地陈抟老祖了!

我无奈地瞪着它:“睡,睡,睡!你是裂魂珠,又不是贪睡猪!靠你,迟早我会被妖魔鬼怪砍个十七八段!”

“哼!你的兴致真高!半夜跑到这里来咒自己!”有人冷冷拍了拍我肩膀说。

我吓得差点一头撞在墙上。

“你……你又不是鬼,干嘛不先出声?想吓死我!”我本想咒骂几句,可一看到那双妖魅地桃花眼,又缩回去了。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他地语气不善,像是来找茬的。

“我要回一阶……走错路了!”我老实回答。

“哼!你什么时候走对过?”他讽刺道。

“这是新建地电工房,下次别走错了!这里很偏僻,说不定有妖魔鬼怪。不过,它们应该不会把你砍十七八段。”他拍拍我的后脑勺,“因为,它们通常喜欢一口就把人吞了!”

他母亲地!

喜欢吞人的妖怪,那不就是你吗?我暗暗切齿。

“还不走?真想引几个妖怪出来玩玩?”他笑得邪魅。

我一哆嗦,赶紧溜之大吉。

他靠在墙上,似乎在自言自语:“无关紧要地……插曲怎么会影响主旋律?愚蠢!”

话音犹在空中回荡,但墙边已是踪迹杳无。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一阶的门口,显然已经伫立许久的葛虹不无责怪地问。

“……我走错路了。”我低声解释。

“什么?女侠,就在我们学院,你老人家居然会迷路?”高燕兰和张绮也从里面走出来。

“我从水房绕过来,谁想,那里新建了个电工房,多了条路,我就走错了。”我据实回答。

葛虹朝我看了一眼。

“可是,你去拿个手电就要花一个多小时,也太夸张了!”张绮无奈地说。

“每次你一离开我们的视线,就会消失一、两个小时,真是服了你!”高燕兰也摇头叹息。

“别管我了!赶紧练琴,明天观摩要紧!”我讨好地笑着。

“那好,我们再练一个小时,就回去睡觉!”她们两个进去了。

“沈钧,你到底去哪里了?”葛虹走到我身边问。

“我没骗你们,真的是拿好手电过来的时候,走岔了!”我笑着把手电递给她。

“可是从宿舍到一阶,不必走水房那条路。”她凝视着我,“你去帮我们拿手电,怎么会只拿了一个?”

我无言以对。

“算了!我不问你了!”她地脸白了白。转身往里走。

“葛虹,我……没骗你!”我紧走两步。“只是我拿了手电后去了……风琴房。”

“去过很多次了,你还不放心?”她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别老是担心有……太紧张影响身体。”

“我也不想草木皆兵。可我怕这次又有人在搞鬼!”我摇摇头。

“什么?”

“你不知道,我们地同学中间,最近悄悄流行起一个游戏。”我拉着她,边走边说,“这个游戏就是风琴房探险。”

“啊?风琴房!”她吓了一跳,“探什么险?”

“我刚才去看过。那个破风琴房现在变得更像鬼屋了,一定是有人捣鬼。再加上这个目的不明的游戏。我怕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那我们怎么做?”

“是我。不是我们。明天我去参加这个游戏,先看看有什么古怪!”

“我陪你去。别逞强!”

“不是我逞强,游戏规定。一天只能有一个人被抽中参加。

“抽中?也就是说,你不一定能被抽中啊!”

“放心。我自有办法。”

琴法观摩结束,大家紧绷地神经松懈下来。

下午上完课,张绮到班主任那里,开了张出门证,约我们一起去镇上逛逛,顺便吃顿饭,庆祝一下。

我借口肚子痛,独自留了下来。

先检查了一下电池,我又顺手在口袋里装上了张绮从她老爸那里捞来的名牌打火机。

收拾停当,我就出门,直奔旧食堂。

晚饭前,这里还是很热闹的。食堂的工作人员人来人往,正在做开饭的准备。几个学院的职工围着一张桌子在谈笑,她们吃了晚饭都要回家地。

我悄悄走进去。

北面角落阴暗潮湿,是个无人注意的死角。

旧板凳上放着一只毫不起眼地木板小箱子。箱子没锁,只随便地盖着。

我见无人注意,飞快地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有几张折好地小纸条,我数了数,一共九张。我翻开一张,里面写着一个名字和对应的班级以及生日。我把所有纸条都翻开看了一遍,然后照原样折好,放回箱子里。

接着,我装作系鞋带,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四周环境。旧食堂有两个门,箱子放在背光地墙角,两面是墙,正面对着大门,那里有许多张桌子,侧面十几步远的地方是边门。我只需要坐在南面靠边地桌子上,就能看到有谁来放纸条或者是谁来抽纸条!

我站起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和面包,挑了一张小桌子坐下,静静等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无人往角落里地小箱子那边走过去。

陆续有卖完饭菜的食堂工作人员坐到桌边吃饭。

我继续等待。

这时从大门那里走进来一个学姐(判断的标准是她穿的校服,所有学生的校服式样都是一样的,但新生的颜色不同)。她径直走到角落里,警觉地瞄了瞄四周,然后快速把箱子打开,随便拿了一张小纸条出来。

咦?难道她就是游戏的组织者?

我趴在书上,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将那张小纸条翻开,看了好几遍,然后捏成团,塞进口袋里。接着又再次打开箱子,把里面剩下的纸条一股脑儿拿了出来。

眼见她拿着一把纸条走出大门,我待不住了,丢下书就跟上了她。

她慢悠悠地边走边哼着歌。

我脚下加速,追上了她。

“学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我抓住一张问。

“纸条。”她很干脆。

“你就是游戏的发起人?”我直截了当。

“当然不是。哦,你也是参加游戏的人?”她笑笑,“今天抽中的是我,你等明天吧!”

“怎么,这纸条是自己抽的吗?”我不相信地问。

“以前不是。不过今天是游戏的第二阶段,要换方式了。”她说,“晚饭前有人通知,抽中的人是我,让我自己到箱子里拿纸条。”

“谁通知你?”我追问。

“不知道。通知是别人转达的,应该是游戏的组织者吧!”她淡然。

“那转达的人是谁?”我干脆问到底。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章 午夜琴声(四下)

“你到底是不是参加游戏的人?”她诧异地问,“怎么什么都要问?”

“我第一次参加,当然要问问清楚!”我连忙赔笑。www.65txt.com

“这些都不能问的!”她把纸条从我手里抽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明天的通知是你们92级2班的梅小琳去转达的。想知道明天你有没有被抽中,就去问她吧!”

又是她!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是游戏的组织者吗?”

“我们只是参加的人,谁会什么都知道?”她摇摇头,上下打量着我,“你可真奇怪,刨根问底的,准备干什么?不会是想到院长那里去检举我们吧?”

“不是,不是!我……好奇而已!”我连连摇手。

“我看,这个有悬念的游戏确实很适合你这样好奇的人!”她笑着拍拍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准备今晚的东西了。”

她哼着歌走了。

我呆了一会,心情沉重。第一步计划就失败了,看来,今晚不会很顺利!

午夜将至,我溜出宿舍,来到了风琴房。

断断续续地琴声从13号风琴房传出。今天旧食堂遇到地学姐已经来了。

我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就是11点了。左右无事。我随便选了个风琴房进去。先找找。看有啥“宝贝”。

黑黝黝地空间里。人地感觉会变得敏锐。一进去。我就感到。风琴后面地那堵墙似乎在颤动。我打开手电一照。墙上比以前斑驳。粉漆脱落得很多。并没有预想中地黑印。

老实说。心底深处。我对13号风琴房墙上地那个怪异地黑印。很是忌惮。凭空出现地东西。是灾祸地可能性比是福瑞地可能性大。

唯一尚可安慰自己地是。裂魂珠一直没有反应。那么。至少不是妖魔鬼怪。

但是。云腾蛟和饕餮依然留在学院。让人费解。鼠怪已除。五色珠也落进他们手中。为什么他们还不离开?我可不认为他们说舍不得离开我是真话。舍不得?见他们地大头鬼!除非他们让雷给劈傻了。否则。只能说明他们还有所图!

图什么呢?

地面突然一阵莫名的抖动。

我一惊,从沉思中猛醒过来。

琴声消失了,那个学姐应该开始游戏了。

天,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发呆,反应也迟钝,怎么好像老年痴呆了一样?我拍了拍脑袋,小心地探头往外看。

小路上没人,也没脚步声。

我抓住机会。拿着关好的手电,几步蹿到路的另一边,躲在旧食堂的墙角。

我准备等那个学姐选好地方。就悄悄过去。

等了许久。整个风琴房却安静地像一片荒原。

没有一点光,也没有一点声息。

不对啊!那个学姐不是说要选个风琴房。进去找“宝贝”的吗?要找也得打着手电找,况且她总应该有点声音发出来吧!

我顾不上会不会被骂。踩着草走出来,大声问:“学姐。你在吗?你在哪?你进了哪个风琴房?”

我地声音不断回旋,可是,没有人回答我。

我拧亮了手电,一间一间往前找,比起十几天前,每一间都凌乱许多,琴盖翻开着,椅子七歪八扭,还有一些诸如报纸、铁条、塑料水瓶之类的杂物丢在墙角。

估计是前面参加游戏的人扔在这里的。

可是这杂乱的景象更让我心烦意乱。

10号、11号、12号……

我在13号门口,略为迟疑了一下,才推开门。

地上没有血迹和尸体,风琴上放着一本琴法书,椅子摆得很整齐,椅背上搭着一件厚毛衣,再没有多余出来的杂物。

“学姐!学姐!你在不在?”我用下巴夹着手电,拉开墙后的木板大声问。

木板一拉开,我的手电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后面是一堵完整的墙!

我摸了摸,又使劲推了几下,确定是实心地。

或者这里不是13号?我捡起手电,退到门口,向外照了照。

隔着荒草,对面是旧食堂的外墙。右边是枯萎的树,后面是更高地学院围墙。

我转过手电,照在正对风琴地那面墙上。

一个圆痕清晰地出现在手电光下。它比以前清楚,中间还多了一条扭曲的印子,就像一道裂痕。

手腕上地裂魂珠幽光闪烁突然收紧,勒得我那受伤的右手一阵剧痛!

我咬牙,不知道该不该大叫两声,来宣泄心中地愤怒。

“有人吗?鬼也行,有种出来说话!”我大声说。

回答我的是猎猎风声!

突然起风了。荒草齐飞,呼啸怪异地风势像熊熊杀机,切割着人的神经。

我大步跨出门,迎着狂风,等。

风很冷,但我没有退缩。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这样我还能怎么办?

风声掩盖下,墙边的枯树缓缓裂开,向两边倒下。

13号墙上的的圆痕颜色一下子变了,中间那条扭曲的印子把它一分为二,一半深黑如墨,一半惨白似雪,两边对称各出现了一个红点,璀璨的光芒立刻透过木门,射向了正转过头来的我。

裂魂珠从我腕上飞起,竟然发出了嗤嗤地声响。化成了一片光幕,遮住了我。

风更猛了,枯树后有一双冷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红光却在此时倏然消弭得一点不剩,就像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而来的冰雹,突然化成了空气!我诧异地退了一步,裂魂珠徘徊在身前,不肯回到我腕上

脚下又抖动了几下。木门上渗出了一个圆环形状的影像。

裂魂珠在空中飞速旋转着,似乎颇为不安。

影像慢慢露出了真面目,一个黑白相间的圆,中间一条扭曲的裂痕把它分成两半。

咦,这不是太极图案吗?

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连妖魔鬼怪也用起太极图案做标志了?难道是个信道的妖怪?

这个太极图案在半空开始转动,越转越快,黑白两色铺天盖地而来。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地裂魂珠都模糊了。我挣扎着往后退。急急念着法诀,裂魂珠的光芒暴涨,硬生生将笼罩着我的无边际的黑白两色撕开。

我的神志清醒了许多,好吧!反正这里偏僻无人,也不怕变成焦炭瓦砾,就让我来用用那条破坏力巨大的红鳞巨龙!

我举起右手,掌心的灼痕开始变红。正在我准备解开常道长的封印时,脑后一阵冷风袭来,脑袋像裂开一样剧痛,耳旁的声音好像都隔得十分遥远。我竭力转身。一个模糊而陌生地身影握着什么,再次朝我挥来。

完了!我想逃开,但手脚不听使唤。倒向地面。

冰冷的地面一如死亡的温度。我绝望地想,竟然连是谁暗算我也不知道。真是够冤的!

有双冰冷的手抱起了我,心底最后的一点清明中。隐约听见有个声音低低地骂了一句:“蠢女人!”

我不知怎么就松了口气,立刻被黑暗淹没了!

等到我费了差不多吃奶的力气才终于把眼睛睁开时。眼前是葛虹无比担心的脸。

“葛虹?你……我怎么?”我想坐起来,一动,脑袋痛得眼前直冒金星。

“女侠,你好好的床不睡,干嘛要睡水泥地啊?”高燕兰凑过来。

“我……怎么了?”混乱的影像在脑海里翻滚,我有点想不清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睡觉不老实,滚到地上,绊倒了椅子,把你撞昏了!”闵雨叹气,“把我们吓坏了!”

“是啊!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胡霞也凑过来担忧地问。

睡觉?摔下床?绊倒椅子?我怔怔地望着她们。

“我看,还是去医院比较保险!”张绮观察着我地神色,“你们看她,傻愣愣的,别撞成了脑震荡才好!”

“沈钧,你……你还好吧?别吓我们!”葛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摇晃着。

“哎哟!快放手!”我哀呼,“那是我地右手,你想让我再去打石膏啊?”

葛虹吓得连忙松开:“糟了!糟了!不要紧吧?”

“还好你松得快!”我痛得呲牙咧嘴地,却还是笑着说,“不然,我真的又要去医院了!”

“还笑?拜托你去照照镜子,笑得比哭还难看!”张绮摇头叹息。

“……没事!幸好是撞到椅子,如果撞到水泥地,我可真地要脑震荡了!”我揉揉脑袋,那里肿起了一大块,真狠!

“真的没事?”大家都不放心地问。

“没事!吵醒你们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地!”我尽量让语气轻松些。

“那……你快睡吧!明天起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葛虹扶我躺下。

众人这才各自回床铺继续睡觉。

“葛虹,你也去睡吧!”我朝她一笑。

“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她的语气很奇怪,好像在责怪我。

“我……以后会小心地!”我苦笑着保证。

“以后?最好别再有以后了!”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在我耳边低低地说,“记得今天的痛,还有以前的所有……失去!”

我霍然一惊,拉住她低声问:“什么意思?”

“没有。我是怕你……再摔下床去!”她挣开我的手,若无其事地微笑,但眼圈却红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回到了自己床上,我们两个怀着不同的心思,默默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一章 午夜琴声(五上)

早上,我从床上爬起来,眼前还是一阵阵金星乱冒。(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后脑的肿块一点也没消,反而好像更肿了。

这一次还真是霉到姥姥家了!

失败对我而言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败得这么惨、这么狼狈,连敌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没看清的,还是第一遭!

现在只有祈祷昨天的那个学姐命大福大,还没出事了!

“沈钧,这么早,你去哪?”葛虹挡在我面前。

“哦,我去楼上宿舍找人。”我笑着说,“马上就回来。”

她看着我,目光从我的右手转到头上,神情苦涩。

“你还要去管闲事?”她叹息。

“不是。我只是去打听昨夜的那个学姐有没有回来罢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如果她没回来,你又能怎么样?”葛虹问。

“可不是每次都会那么幸运的!”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哀恳的意味。

“你知道昨晚地事?”我诧异道。“可是你又……”

“嗯。那个借口是我想地。”她苦笑。“我看你偷偷溜出去。好久都没回来。我想起来去找你。刚下床。你就……出现在地上!叫你也不醒。惊动了宿舍里地人。我只好说是你滚下床。撞晕了!”

“谁送我回来地?”

“不知道。你自己也没看见?”

我只记得有个陌生地人影暗算了我。其他地记忆非常混乱。哪知道是谁救我回来地?

“我先去楼上打听一下。我怕昨晚那个参加游戏地学姐出事了!”我急急地往门口走。“如果她真出事。只能把这个游戏地事情全部告诉院长了!”

“如果没有呢?”她挡着门口不让我出去。

“那我就……回来继续睡大觉喽!嘿嘿!”我干笑两声。

“还骗我,你是什么样的脾气我会不知道?”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有的事情不一定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我地心一抖,好熟悉的……语句!有个清冷美丽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无奈而痛苦的眼神和此刻的她重叠在了一起。

又是宿命吗?

“我不想用命中注定之类的借口来安慰自己!”我认真地说。“只要是能够出力地,就应该尽力去做。”

她望着我,我也望着她,同样是不肯改变的坚持,同样无奈。

半晌,她终于默默地让开。

“放心。吃了那样的亏我会更加小心的!”我奔向楼梯,不忘抛下安慰的话。

她靠在门上,苦笑着低语:“每次都那么说,还不是每次都吃亏!”

我跑到二楼,找到其他年级的宿舍,就把昨晚参加游戏地那个学姐地样貌描述给她们听。希望能打听到她是几年级几班的。

可是。她们不是摇头,就是不理睬我。我有些急躁。换了一个宿舍,准备敲门再问。

“嗨。你慌慌张张地想找谁呀?”身后又粗又嗲地声音害得我又起鸡皮疙瘩。

反正,迟早也要去找她。那么就算相请不如偶遇了!

“你有空吗?我找你!”我转身直视着她。

“原来在找我。什么事?”她满脸堆笑。

“到我们宿舍去说。”我可不想就在走廊里追问。

“好啊!我很想参观一下你们的宿舍。”她一脸期待,表情丰富而生动。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咳,她要么是个胸无城府地夸张女,要么是个心机深沉的两面人,两者都是我看见就要胃抽筋地类型。

回到宿舍,她们都不在,估计去上早自习了,今天轮到我们班早自习练琴。

我关好门,示意她坐在椅子上。

“你们宿舍的人都很有趣!收集的东西真多!瞧,这个人偶的眼睛多传神,好像会眨一样!咳,这个陶罐的颜色鲜艳得……”她却走到堆箱子的床架边,评论起张绮的宝贝来了。

“不好意思,又要打断一下!”我冷冷地说,“这些东西你可以以后来欣赏!”

“干嘛这么严肃啊?”她转动着眼睛,朝我龇牙,“我最喜欢有趣的东西了,让我先看起来。你有什么话,就说好了!”

“听说,学院最近流行一个风琴房探险的游戏,是你组织的吗?”我也不想敷衍,直奔主题。

“怎么?院长要你来查这件事?”她只顾看着陶罐,漫不经心地反问。

“昨晚有个学姐对我说,要想知道今天谁被抽中去玩这个游戏,就问你!今天是谁?”我也不理会她的问题,接着问。

“当然是被抽中的人喽!”她扭头看着我,“你也想参加?”

“参加有什么要求?”我靠在床边。

“喜欢这个游戏的都能参加!”她笑着说,“写好纸条放进箱子就行。”

“然后自己去抽?”

“这个,自然会有人通知抽的人。”

“游戏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又是心理试验吧?”

“目的?那就要问问你为什么要参加喽!”

“昨晚抽中的是谁?她现在在哪?”

“呵呵,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她笑得很灿烂,我却很想一拳揍在她的脸上。

“13号风琴房的那面墙是怎么回事?墙上的太极图案是谁弄上去的?门后地空心墙是谁砌好地?”我站起身来,“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嘻嘻!知道又怎么样?”她眼珠子一转,用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气望着我。“我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稳心神,使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气急败坏。

“是的,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冷笑,“不过,我可以让那个风琴房变成一片白地!到时候,看你们怎么搞鬼?”

“你在威胁我?我还以为你会说到厉院长那里去告发呢!”她似乎有恃无恐。

“还需要我去告发吗?”我在考虑得马上找帮手来。

“多管闲事可没有好下场!”她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脑袋。反过来威胁我。

“谢谢你提醒!我以后一定会格外小心的!”我瞪了她一眼暗忖道,要是再给你们暗算到,我就是猪头!

她朝我挥挥手:“那好,我先走了!”

我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宿舍门突然在这时候被人敲响:“小星星,小星星,快开门!”

我愣住了。是葛虹!

这个小名她是知道的,可她从来都不叫地,今天是怎么了?

“沈钧,沈钧,你在里面吗?开门!”听起来似乎很焦急。

我连忙走过去把门打开:“怎么了?火烧眉毛了?”

她冲进来一把拉住我,上下看着。

我被她看得直发毛:“干嘛这么看我?”

“我刚刚在外面叫了你半天。为什么不答应?”她的情绪不太稳定。

“不习惯你叫我小名!对了。出什么事了?”我耐心地问。

“有个三年级的学姐……”她突然顿住了,眼睛直望着我身后。

我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只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神色古怪地盯着我猛看。

我吓了一跳。变脸的技术不错,刚才还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现在却像被雷劈到一样,满脸不可置信。

“学姐怎么了?”我只好先问葛虹。

“昏迷不醒。”

“生病了?”

“不是,她……她是被人在风琴房发现地!”

惨了!

“受伤了吗?流血了吗?”我急忙追问。

“没有,都没有。”葛虹的神色很苦,“只是昏迷!你要不要去看看?”

“现在在哪里?”

“医务室。马上要送医院去了!”

“我们快去!”

我也顾不得那个最大嫌疑人就杵在后面,拔脚就跟着葛虹跑向医务室。

医务室的门关着,外面围了不少人,大都是学姐。

我拨开人群,透过玻璃朝里面看。

校医正面色沉重地室内转圈。

床上安详地躺着一个人,脸色平静,一如熟睡。

果然是昨晚拿纸条的那个学姐!

看样子,不像是如我一般受了暗算,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学姐她出了什么事?”我问围着的人。

“昨晚去风琴房练琴,一直没回来。今天早自习,我们老班找她,遍寻不见。后来她同宿舍的7个室友在风琴房地地上,发现了昏迷不醒地她。”围观的学姐低声回答。

“她有没有受伤?”

“不知道。校医检查了半天,刚刚打电话通知医院了。”

我还想再问,却看见一个女老师带着几个穿白大褂、抬着担架地医护人员,急急匆匆地赶来。

“同学们,让一让!”老师焦灼地喊,“你们都别围在这里了!回去上课吧!”

担架迅速冲进医务室,平稳地抬着她往外走。

我默默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担架,那张过分平静安详地脸让我寒意陡生。

她明明没有死,可是我却感受不到她存在的气息,一种类似死亡地绝对沉寂盘旋在她的周围。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具行尸走肉,或者应该说像个植物人!

刺痛的感觉突然在心里泛滥,以至于眼前也开始发黑。

“是不是头痛?”葛虹及时扶住了我,“要不要让校医看看?”

“……不用了,我们回宿舍去!”我黯然地倚着她往回走。

无数不想记起的回忆在眼前跳跃,慢慢定格在另一张同样平静安详的脸上。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二章 午夜琴声(五下)

回到宿舍,我坐在窗边,茫然地盯着窗外的梧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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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钧,头疼得厉害吗?”葛虹小心地问。

“不是,我在想……那个学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依然望着窗外。

“她没死,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不要太担心了!”葛虹安慰我。

“没死?可我……怕她生不如死!”我的声音低不可闻。

“什么?”葛虹追问。

“没什么!我歇一会,你去练琴吧!”我平静下来,“早饭不要帮我买了。”

她沉默了一会,转身出去了。

刚刚和梅小琳对话之际,我已经决定要打电话找常青来帮忙。

但是,现在我却犹豫起来。

也许是本能,或者是所谓的第六感,我突然害怕了!

梦里齐震不断画着地圆。1号风琴房墙上地太极图案。平静安详地脸……这其中存在着什么联系呢?

妖魔鬼怪我固然害怕。可是。我更怕这件事与他有关系。隐在幕后地人会是谁?

“你怎么不去上早自习?”我一抬头。啊。是老班!

在老班地后面还跟着五六个学姐。

“我……我地手还没好。所以留在宿舍休息。”

“那你先去教室吧!我们来检查宿舍卫生。”老班微微一笑。

她的气质真不错,笑容恰到好处,我连忙点头:“好的。我马上去!”

“沈纯钧。”我已经走到门口了,老班突然又开口叫住我。

“王老师,什么事?”

“你的手就快好了,别老是愁眉不展的。”她的语气温和,“年轻人要有朝气!多参加一些集体活动,多交几个朋友!”

“知道了。谢谢老师!”我苦笑着出了门,倘若她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愁眉苦脸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教室里稀稀拉拉的。除了去练琴的,剩下的还有人去唱歌了,因为不久还有个歌唱比赛。

我趴在座位上,脑袋上地肿块又开始痛,眼皮沉重,恨不能躺下来睡一觉。

要不要打电话?

该怎么跟常青说?

“喂,你怎么了?像只煨灶猫!”高燕兰摇着琴法书坐到我身边。

“脑袋肿了一大块,当然没你精神了!”我心不在焉地说。

“你是不是晚上经常做噩梦?”她帮我揉了揉脑袋问。

“怎么?”我不解。

“睡觉能撞出那么大个包。你昨晚上的这个噩梦肯定很恐怖!”她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那今晚呢?你会不会还滚下床去?”

“好了。别嘲笑我了!”我叹气,“今晚,我会特别当心的!”

“如果要人帮忙就说出来,你老是把事情瞒着我们。一个人吃亏了不是?”她面色一端,“是不是风琴房又出什么……”

“别乱猜!目前我什么也不想管,你们也别打听。”我也郑重地说,“等我计划好,再找你们帮忙!”

“葛虹说的对,你这样还得继续吃亏!”她有点急了。

“一个人吃亏总比大家吃亏的好!”我勉强一笑,“更何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这次。葛虹说你的状态很不好,我看也是!”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心来。

“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找个好帮手回来!”我无奈地站起身。“叫宿舍其他人都别插手。”

“谁?你的表哥吗?”她追上来,“这次可别再叫门卫大伯到宿舍来揪他走了!”

我唯有苦笑。

走出教室。我慢腾腾地拐上了去门卫室地大路。

打还是不打?

暗算我的人计划周密,隐藏得也很深。靠我一个,确实不行。

但是,常青出入我们学院不太方便。

“表妹!”突兀地叫声使得本就分心的我绊到了一块石头,一个踉跄直摔在地上。

“你有病啊?突然冒出来大叫!”我摔了个七荤八素,恨不得拿起石头把那张欠扁的笑脸砸烂。

“表妹,火气好大呀?一大早不上课,在这里散步?”云腾蛟关切地凑过来,“来,我扶你!”

我立刻一骨碌爬起来,直退到2米开外,才停下。

“不用了。有什么事吗?”我没好气地问。

“你苦着脸往门卫室走,莫非要去打电话?”他不以为忤。

“是啊!你有意见?”我翻了翻白眼。

“没有。我自然没有意见。”他笑得(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很神秘,“怎么又找你的同学?你对他真好,时时想念着他,是不是少女地情怀啊?”

真冷!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遇见的人也好,鬼也罢,连同妖怪和神兽,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呢?我快步跑开。

“表妹,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他冲着我的背影喊,“别去打电话了……”

我跑进门卫室,把门重重地一关,只当没听见。

“来打电话?”

“是的。”

“这几天恐怕不行!”

“为什么?”

“学院的整个电话线路出了故障,明天才会有人来修!”

“那就是说,不能和外面的人联系了?”

“没那么严重!镇上还是有电话地,有什么事待会儿去开张出门证就行了!”门卫大伯安慰我。

从门卫室出来,我越发忧虑。镇上确实有电话,但是一来一回,起码要一个小时才能联系到外面,更不要说,还需开到出门证。学院地电话线路,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了,真是巧得让人生疑!

“表妹。要不要我帮忙开出门证?”他靠在门卫室外的墙上。

“谢谢,我自己去开好了!”我可不以为他会帮我。

“表妹,你想不想听我说一句忠告?”他突然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

“忠告?不必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

“固执愚蠢地人很多,不过,比得上你的人实在不多!”他在我身后叹息。

我停住脚,冷冷回头:“多谢你地谬赞!隔岸观火、擅长渔翁得利的也很多。不过,恐怕也没一个及得上你炉火纯青!”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教室里没人,她们都去吃早饭了。

左思右想,还是苦无良策。

我现在单枪匹马,势单力薄。怎么看也是落尽下风。

难道真要毁了风琴房才行?

“沈钧!”一个陌生地声音叫着我以前的名字。

我一转头,呆住了!

“你今晚有空吗?”脸色依然苍白地梅小琳已经毫无声息地来到我身旁。

她的声音低沉,面无表情,但却没有了装嗲卖痴的夸张,感觉更加怪异了。

“……干嘛?”我蹙眉。

“你晚上到旧食堂来,我有话对你说!”她像戴了个面具。

“有什么话现在说吧!”晚上我还有很多事,可没时间听她胡扯。

“你害怕了?”她偏过头,冷冷瞟着我。

“是啊!我胆子很小的。不用激我!”我嗤笑着回过头去。

“我要说的。是你最想知道的事情!来不来,随便你!”她丢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一阵风样的走了。

最想知道地事情?我陷入了沉思。

整整一天,她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也许这是个了解整件事缘由地机会。我不想放弃。

但同时,我的潜意识里又害怕听到一些我不愿面对的事。

去还是不去?

我翻来覆去地权衡。却拿不定主意。

直到晚饭前,葛虹她们回来对我说,老班不肯开出门证,我才霍然惊醒。

“为什么不开出门证?”

“老班说,今天晚自习要排练合唱,所以谁都不准出去!”

合唱?好吧,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就明天去开出门证,老班总不会每天都排练合唱的!”我点头。

“沈钧,今晚你……”葛虹欲言又止。

“我不去风琴房,今晚我另有约会!”我拿起菜盆。

“我陪你去吧!”她拉住我。

“要不然,我们都去。我们宿舍一起行动,免得你被人欺负!”高燕兰隐约猜到了原因,所以提议。

“不要了!目标太大,可能会引起别地宿舍的注意,到时候告诉老班,平白无故地挨批,就不值得了!”我摇头。

“那我一个人陪你去!”葛虹不容我劝阻,“有事可以照应!”

“对啊!你别老是单独行动,让葛虹和你一起去,万一出什么事,还有人回来报信啊!”张绮附和道。

“喂,你是属乌鸦的?怎么没一句好话?”高燕兰瞪了张绮一眼。

“你才属青蛙的呢!干嘛老瞪我?”张绮不甘示弱地回瞪她。

“好了,你们两个别又斗嘴了!”闵雨、胡霞忙劝道,“明明在说沈纯钧的事,你们还真会搅和!”

“别吵了!”我对她们说,也是对我自己说,“今晚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又一个午夜即将到来!

我和葛虹默默无语,并肩走向旧食堂。梅小琳会说什么?她又知道些什么?

越来越接近旧食堂,也许离真相就越近了!

“沈钧,你害怕吗?”她轻声问。

“……有一点。”我似有些茫然。

“你觉不觉得……那个梅小琳有点像一个人?”她突然这样问。

“谁?”我心神不宁地反问。

“齐震!”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我地气息开始不稳,“他们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三章 午夜琴声(六上)

“可是他们的……神情很相似,都很夸张!”她迟疑了一下说。www.65txt.com

“夸张?”我的心绪更加烦乱,“我……没感觉到!”

“也许是我胡思乱想吧!”她察觉到我的惊惶,“你别自乱阵脚!”

“嗯,我知道!”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漆黑一片的旧食堂里亮起了一点微光。

我和葛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葛虹,你在外面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好的。”她望向我,美丽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星光,“无论听到什么,都要镇定一些!”

“放心!”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无波地跨进了混沌中。

无人的旧食堂显得空旷而阴冷,一支点燃的蜡烛孤零零地竖在靠北面的一张桌子上。

桌子旁站着一身白衣的梅小琳。

闪烁地烛光照在她冷冰冰地脸上。有一种莫名地凄厉!

“你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地!”她淡淡地说。

她地声音虽不见得悦耳。却很正常。完全不是以前那种又粗又嗲、让人发毛地腔调。

我地头皮不可遏制地一阵发麻!

“是啊!我想听听什么是我最想知道地事情!”我地语调平静。但声音却有点干涩。

“像你这么固执地人有好朋友吗?”

“当然有,而且不止一个。”

“是吗?那他们现在在

“这个……好像不用你来管吧!”

她望着蜡烛,幽幽地说:“在你身边的朋友都会被你连累,一个也不会留下来!”

我的胸口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闷得生疼!

“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其实你明白的!”她嘲讽地一笑,“你总是要揭开真相,可是代价呢?难道你一定要牺牲朋友才……”

“闭嘴!”我扶住桌子低喝,“我不是来听你教训的!”

“好,如果我劝你不要管风琴房的事情。你肯听吗?”她的语气十分古怪,竟然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我只想知道……那天暗算我地人是谁?那个太极图案有什么用?你们、你们的目地是什么?”我咬牙问。

“你想不想再见到……他?”她的声音很飘忽。

“谁?”我的心突然一沉。

“你心里最想见的那个人!”她微微一笑。但笑容凄凉。

我的气息又开始不稳。

“他在哪?”我抵着桌角,后脑阵阵疼痛。

“只要你不再插手风琴房的事,就能见到他!”她双目灼灼,“真相或者他,你会怎样选择?”

沉默,沉默。空气似已凝固!

巨大地空间里只余我和她艰难的呼吸声和渐渐急促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嗤嗤几声,明灭不定地蜡烛洒下了点点烛油。好像滴滴眼泪。

“为什么……他和风琴房的事有关?”我的喉咙干涩得好像吞了无数沙土。

“也可以这么说。”她转头望了望蜡烛。

“你胡说!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你在害怕!”她冷笑道,“你不是从来都不逃避的吗?”

“昨晚到底谁暗算了我?”我不理会她的讥讽。

“你还没做出选择。”她也不肯放弃,“选了自然会知道

我攥紧拳头,心里一片纷乱,一幕幕过往,如霓虹灯般在脑海中翻转闪烁。

选择?如果真要我选择,我不会放弃真相,但我也不愿再失去他!

我轻抚手腕,裂魂珠无声地转动着。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他绝不会伤害我!”我的眼神逐渐冷峻。“也绝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那你就是选择……真相了?”她的语气中好像满是失望。

“你们煞费苦心地谋划。我也不会再冒冒失失地孤军奋战,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学院地所有人。绝不让你们再害人!”我将裂魂珠往空中一扔。

珠串旋转着,道道幽光。直迫她地双目。

“告诉?你告诉她们什么?”她毫无畏惧之色,“风琴房闹鬼?还是墙上的太极图案能杀人?”

“好。好!那我现在就去把风琴房毁了!”不知为何,愤怒充满了我整个身心,我催动裂魂珠将她地团团围住,然后举起了右手,手心里那个灼痕鲜艳欲滴。

“毁了它,你就别想再见到他了!”她透过幽光望着我的眼睛里流转着凄凉。

我一怔,随即冷笑:“不毁了它,我同样见不到他!”

“你不肯相信我地话,终究会后悔的!”她苦笑着别开了头。

“沈钧,沈钧!”外面地葛虹突然惊慌失措地叫起来,“不好了!你快出来!”

我几步跨出门:“怎么了?”

“风琴房……刚刚……”她指着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圆!”

我抬头,远远的,只见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在风琴房的上空时隐时现。

它比上次大了很多!

怎么回事?不会是今天还有人在参加这个游戏吧?

“沈钧,我们……去告诉值班老师!”葛虹拉了拉我的衣服。

“你快去告诉厉院长!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我转身欲走。

“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她坚决地看着我,“说好互相照应的,你忘了!”

“好,你跟着我,要小心!”我一招手,裂魂珠回到了手腕上。

我们两个飞快地跑到风琴房。

“那个圆在13号上面。”葛虹望着空中,“奇怪,它看起来好像……裂开了一样!”

“不是,这是一个太极图案。中间的那条不是裂痕。”我随口解释道。

“不对,沈钧。你仔细看看,它的中间真的有条裂痕!”葛虹连连摇头。

我抬起头,昨晚匆忙没有细看,今天经葛虹一提醒,再仔细看,果然!这个图案的中间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直痕。掩藏在分隔太极的圆痕下。

很眼熟,在哪里见过?

“沈钧,有琴声!”葛虹惊呼。

13号风琴房里传出一阵断断续续地琴声。

游戏还没开始吗?我急忙跑过去。边跑边喊:“里面是谁?快出来!别参加这个游戏!”

我堪堪已经跑到琴房门口,琴声突然停了!

我上前推门,谁知,门像浇了胶水一样,牢牢地粘在门框上,怎么推也推不开。

“葛虹,来帮忙!”我向她招手。

她却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11号琴房。

“葛虹,你怎么了?过来啊!”我微微蹙眉。

“沈……你来看……她们……”她呐呐地对我说,神色间满是惊骇。

我走到11号门前。门大开着。地面上躺着两个身穿校服的女生。

她们面色平静,双目微闭。样子安详就像在宿舍地床上睡觉。

我呆了一会,突然冲进去。用力摇撼着她们:“醒一醒,快醒一醒!”

我的手臂都摇酸了。她们的眼皮却没有抬一抬,仿佛睡得正香,不愿醒来。

“沈钧,我看……我们还是去叫厉院长吧!”葛虹黯然。

我咬牙骂了一句:“混

跳起来就朝旧食堂走。

“沈钧,你要去干什么?”

“找她算账!”

“怎么找?她刚刚一直跟你在旧食堂里,是她下的手吗?”

“她什么都知道!”

“也许,可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搞鬼呢?”

我猝然停下,心头掠过一阵寒意。

她或许没有我以前遇见的魑魅魍魉那样有法力,可是,她老谋深算,让别人抓不到把柄:游戏的组织者大家都说没见过,两次出事地时候她都不在现场,甚至暗算我的人也不是她!

我拿什么来揭发她呢?

“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报告厉院长,送她们去医院,也许还有救!”葛虹说。

我苦笑:“你是对地!”

因为电话线路故障,无法和外面联系,厉院长就半夜叫醒了总务处的两个老师,连同值班老师一起,把在11号风琴房昏迷的那两个同学送去了医院。

“很晚了,你们两个先回宿舍睡觉。明天,我再来详细问你们事情的经过!”虽然出了事,但厉院长的神色依然如故,她简单地交代了我和葛虹两句,就也赶去医院了。

我和葛虹回到宿舍,轻轻地爬上床,便各自想着心事。

我把她在旧食堂说的话又重新回忆了一遍,试图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为什么我不插手风琴房的事,就能见到他?那个太极图案中间还有条裂痕,看上去很眼熟,我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些同学的情况和他当年的情况何其相似?其中有什么联系呢?

他之所以变成了植物人,是因为灵魂契约被破坏。他和孙安宁一起缔结了契约,一个已经……魂飞魄散,而他也是灵智全无,说到底,确实是受了我地连累!咳,莫非我真是个不祥……

我低呼一声,猛地从床上竖了起来。

我终于想起来了!

三年前,齐震地父亲在医院莫名其妙地说过我,好像是说我“眉带天煞,唇似薄刃”,这不就和云腾蛟说我面相不祥差不多的意思吗?

他还拿着一个青铜地太极挂件,那上面就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难道竟是他?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四章 午夜琴声(六下)

“沈钧,你想到什么了?”葛虹在上面轻轻问道。www.65txt.com

“你还记得张绮曾经说过,我们学院一共有多少男的吗?”我低声问。

“……好像是9个,两个副院长、门卫大伯、总务处的两个老师、教导处任老师、古老师,还有体育云老师和美术陶老师。”葛虹板着手指头数了一遍。

“不是他们!”我摇头,他们我都见过无数次了,可以确定不是齐震的父亲。“还有其他不常出现的吗?”我揉着一直作痛的后脑问。

“不常出现的?”葛虹仔细想了想,“嗯,有个修理电器的电工,还有食堂的几个烧菜师傅。”

“怎么烧菜师傅不是每天都来的吗?”

“你不知道吗?我们学院的菜平时都是让洗菜、洗碗的阿姨烧的,烧菜师傅是周末才出现一次的!”

“电工?烧菜师傅?”这两种人都有机会接近风琴房,在里面动手脚的。

“你在找谁?”葛虹从上铺下来,坐在我身边问。

“找那个隐藏在梅小琳背后的人!”我靠在了枕头上。

“你怀疑他们?”葛虹也斜倚在枕头上。

“嗯。这个人是个男地!我们学院只有那么几个男地。应该比较好找。”

“找到以后怎么办?”

“看……能不能劝劝他。不做这样地事!”我若有所思地说。

“你认识他?”她盯着我地眼睛。

“也许。如果我地推测没错地话。”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能做什么?”

“嗯,打听一下,全学院有多少人参加过这个游戏。”我望着她,“我想知道为什么只有那三个昏迷在风琴房!”

“好的,我和张绮一起去。”她一笑,“我看,让闵雨和胡霞去盯着梅小琳好了!”

“不要,那个梅小琳太厉害。我怕闵雨她们不但盯不住她,反而会吃亏!”我急忙摇头。

“那让高燕兰和她们一起,三个对付一个,总不会有大问题。”葛虹又提议。

“有的人是面上看着厉害,实际好应付;但有的人是表面草包,内里却深谋远虑,再加上杀机暗藏,这样的双面人。别说她们三个,就是我们六个一齐上。也未必能对付得了!”我苦笑。

“她真这么厉害?”葛虹惊诧,“难道她……有异常的能力?”

“这个暂时还看不出。”我思索了下,“或者,可以让闵雨、胡霞注意她和同学之间地交往。”

“你是说。是她鼓动大家去参加游戏?”

“是的,在风琴房动手脚的可能不是她,但是所谓的探险游戏必是她在搞鬼!”我肯定地说。

“知道了。不过,明天该怎么对厉院长说呢?”葛虹挑了挑眉毛。

我沉吟了半晌。

“就把那天我们宿舍在风琴房的遭遇和探险游戏的事告诉厉院长,让她自己判断!”

“其他不说吗?那个太极图案呢?”

“说了也没用!我只希望,厉院长能够阻止这个游戏在学院里继续进行。”

“那你还打算怎么办?自己去对付那个暗算你的人?”

“我会想办法开出门证,打电话叫常青来!”

“嗯,这样比较妥当!”

我和葛虹计划好了以后。就各自睡了。

事实上。我也累得很,脑袋还一直痛着。

于是。迷迷糊糊入睡后,我就做了个噩梦。

梦里。那个梅小琳把我捆了起来,一下子投进了一个火炉里。

炉火熊熊。浑身浴火的我在里面拼命挣扎着想爬出来。

可是,刚爬到炉口,一个戴着帽子地人冷酷地用铁铲把我重新推进去,然后关上了炉门。

当漆黑沉重的炉门最后合拢之时,我从烈焰中竭力抬起头,看见那个人取下了帽子!

一张我无比熟悉地脸!

“齐震!”

我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涔涔冷汗已湿透了我的衣服,那种震惊和恐惧像一双扼住了我喉咙的巨手!

等我回过神来,才看见宿舍的其他人都从床铺探出身子,默默地望着我。

“对不起,我……做了个噩梦!”我生涩地解释说。

“还好,你这次没摔到床下去!”高燕兰叹气。

“也没再撞出大包来!”张绮跟着叹气。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闵雨问。

“是啊!你这几天太紧张了,半夜还出去,难怪老做噩梦,要小心点了!”胡霞关切地说。

“我知道了。大家睡吧!”我躺下来,犹自心惊肉跳,这真是个不祥地梦!

“沈钧,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担心也无济于事的!”葛虹轻柔的声音一字字地钻进我耳中,“还是养精蓄锐比较好。”

“嗯,我明白,你睡吧!”我闭上了眼睛。

和厉院长的谈话非常顺利。

我和葛虹把十几天前那个梅小琳装鬼和探险游戏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厉院长就对我们说:“你们反映的情况很重要。那三个送去医院的同学,仍然没有醒,医生都说很奇怪,没有外伤也没有内里的损伤,却像植物人一样。我会去调查这个探险游戏和梅小琳,你们要在班级里,劝阻其他同学,不能再去参加这个游戏了!”

“三个都没醒?”我问。

“是地。医生还在想办法!”厉院长朝我点点头,“不过,你们不必太担心,她们一定会醒地!”

但愿如此!我勉强点头,并未抱太大希望。

“你们回教室上课吧!”

“厉院长,我今天想开一张出门证!”临走时,我突然提出了这个要求。

“为什么不向你们班主任开?”她神色不动。淡淡地问。

“我有急事,今天一定要出去!可我怕我们班主任要排练合唱,不许我们出门!”我实话实说。

她看了看我,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好吧,下不为例!”

走出办公楼,我和葛虹都长出了一口气!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葛虹。为了以防万一,我中午就到镇上去打电话。你叫她们注意梅小琳地举动。”

“也对,让常青早点来,免得……时间不够!”她抿嘴一笑。

我也笑了:“常青一来,我和他就去风琴房查看。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件事!”

“表妹,你要解决谁呀?”一只不合时宜的苍蝇又飞来了。

“沈钧,我先回教室。”葛虹似乎很害怕他,一听见他地声音就匆忙地逃走了。

“她干嘛走得这么急?我很可怕吗?看见我好像看见鬼一样!”云腾蛟望着葛虹的背影问。

“怎么会呢?你多心了!”我扯起一抹假笑。

鬼?鬼哪有你可怕?就算现在有十七八个鬼,看见你这瘟神也是有多远逃多远!我暗暗腹诽。

“表妹,你好像有点言不由衷啊!”他又转头望着我。

“咳咳!你有什么事吗?”我清清嗓子,岔开话题。

“没事,只是听见你在说要尽快解决。解决什么?要不要我帮忙?”他地脸上是惯常的亲切笑容。

“不用。不用。一点小事我自己解决。”我连忙摆手。

要他帮忙,你会深刻体会什么叫与虎谋皮。什么叫送羊入虎口!我又没被雷劈到,干嘛做这样地白痴?

“呵呵!表妹。我们毕竟……一场亲戚。你放心,真出事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他意味深长地说。

我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淡淡地回答:“哦,谢谢你!”

午间休息时,我踏上了去镇上的小路。

今天天气挺好,不冷不热的,我迈着大步,一路飞速地前进。

拐了一个又一个弯,我渐渐感觉不太对劲。

去镇上的路应该只有一条,可是,时间似乎过去太久了!

按照路程来说,我应该可以看见镇上的标志性地几幢建筑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尽头的小路和拐弯呢?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像个咸鸭蛋似地,光芒黯淡。

手腕上的裂魂珠没有异常反应。

奇怪,难道是我神经过敏?又走了一会,眼前又是一个拐弯。

我擦了把汗,停了下来。

“珠子,你没感觉这里不对劲吗?”我悄悄地抚了抚手腕。

裂魂珠闪了闪,似乎也很困惑。

好吧!我承认,这里除了一直看不见头之外,确实没有异常东西出现。

我看了看手表,我已经走了半个小时都不止了!

身前和身后都是长长的路!

“珠子,你帮我到上面去探探路吧!”我默念法诀,裂魂珠飞离手腕,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慢慢变大,升到了我的头顶。

遮住了阳光以后,周围并没有暗下来,似乎有某种不知名地光线笼罩着这里。

疑惑和不安涌上了心头,这个空间不像现实存在的,倒像是某个……结界!

我戒备地打量着四周,墙壁、碎石,寸草不生的灰蒙蒙一片。

“喂,这里有没有人?”我试探着问。

声音一出口,立刻消失,好像被什么吞去了一样。这时,裂魂珠在我头顶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

它的光芒比黑夜里更璀璨,闪烁的光幕倾泻下来,将我全身罩入其中。

天空忽然电闪雷鸣,四射的电光,像条条银蛇飞舞。

四面八方涌来的怪异声音,如实质地剑刃霜刀,狠狠地砍在裂魂珠地光幕上,震得大地疯狂抖动!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五章 午夜琴声(七上)

我似乎成了一条小船,一条在惊涛骇浪中即将覆没的小船,随着呼啸怒吼的巨浪上下起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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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情况危急,裂魂珠的光幕逐渐变厚,把我裹在了最中间。隔绝了外界的怪异声音和景象,我那几乎跳出喉咙口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刚才天地变色的狂乱和两种巨大力量的碰撞,让我感到十分难受,头像被劈开一样痛,呼吸异常困难。但我的神智却突然清明,闭上眼睛,一个慢慢成形的太极图案在意识里凸显出来。

它不断变大又缩小,黑白两色融合又分开,牵引着空间中所有的力量发生变化!

天无限高远,地无限广阔。天地间无数个深邃的漩涡旋转着,无论什么东西,一旦被卷进这些漩涡,立刻化成齑粉。漩涡里似水非水的物质,不断涨满又退去,似海潮周而复始。

这一切好像是完全虚无的,又好像是实实在在的。

我茫然无措,身心如飞絮般渐渐浮起,无论前后左右,都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完全无力的感觉充斥着,消融在里面的结果,似已无法改变。

混沌里有微弱的声音在呼唤我。

但我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做出任何的动作,只任凭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耳旁回响。

是谁在叫我?

声音焦灼而关切。仿佛是个我十分熟悉地人。可是。漩涡地怪异力量把声音扭曲了。断断续续地。没办法凝结成一个完整地词语!

我竭力分辨着。直觉告诉我。这是绝对重要地信息。

“……新……列……很……”模糊地单字。组成了一个意义不明地词语。

汉语真是世界上最难琢磨地语言。同一个音。在不同地语境中。可以代表无数意思不同地字。就算让我安安心心地坐下来研究。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更何况现在呢?

“哼。你准备在这里长住?”冰冷地语声让我悚然。同时快要迷失地心智却是一振。

妖魅地桃花眼里没有了惯常地鄙夷和不屑。倒是有冷酷犀利地寒光闪烁。面对这陌生地饕餮。我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你哑了?”他瞪着我。

“我……你怎么……这里……”我期期艾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早叫你少管闲事的,愚蠢之至!”他地眉头紧蹙,目射凶光,看样子似乎要上来踹我两脚,我连忙向后躲了躲。

“还不走?留着等变成白痴啊!”他一把拎起我就走。那些漩涡不甘不愿地朝两边分开,天空中重又出现黑白两色,呼啸盘旋,但却就是不敢靠近我们。

“那是什么妖怪?”我瞟了瞟他的脸。小心地问。

“哼!”他冷哼一声,斜了我一眼。面色阴沉得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打个电话也会撞见妖怪,我还真是倒霉!”我小声嘀咕。

“谁让你去的?”他冰冷的手指掐住了我的脖子。

“什么?打电话?”我莫名所以。“我自己啊!难道打电话也会得罪它们?”

“不知死活!”他地手紧了紧,大有掐断我脖子的趋势。

“呃。呃,那个……能不能拜托……别掐得那么紧?”我苦笑。“你不会也是来杀我的吧?”

这次他连哼也懒得哼了,不过还是放松了手指。

没见他怎样用力,但我们的速度很快,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不一会儿,我居然望见了我们学院地高墙。

“哎,我们怎么回来了?”我大为不解,转头冲着饕餮说,“我要到镇上去打电话……”

“等会儿再说!”他语气极为不耐烦,桃花眼里竟然有诡异的红光一闪而过。

我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绝不与发飙地异类争论任何事情,是我的一个优点。

我们两个嗖地一声,就越过了学院的高墙,站在了教师宿舍楼前地水泥操场上。

他刚一松开手,我连忙退开几大步。

“饕老师,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把我扔回学院了吧?”

“你打电话叫谁来?来干什么?”

“……这个……叫个同学来玩,不行吗?”

“哼!你以为叫了他来,就能解决问题了?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

“那么……该怎么解决问题呢?”我试探着问。

“作壁上观!”他干脆地回答。

“让……这个游戏继续进行?”我地心里在发冷。

“想扮演救世主是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的,你有吗?”他睨着我,眼里满是讽刺的意味。

“我是没有,可我尽力了,总比某些明明有力量却袖手旁观的人要好吧!”我不服气地反驳。

他瞟着我连连冷笑,神情之间仿佛我是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

看得我无名火起,我断然转身,准备再出门去。

“还要去送死?”身后他的语调怪异,也分不清是恼怒,还是气愤。

就算我去送死,关你屁事?我朝天翻了个白眼。

“表妹,最近你的火气真是大!”我的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我更不想见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懒得再费口舌,绕过他继续往前。

“表妹,其实这件事与你也是大有好处的,干嘛非要去阻止呢?”云腾蛟摇头叹息,似乎深有遗憾。

“与你大有好处,我倒很相信。与我大有好处?你真会胡扯!”我忍不住回头臭他。

“怎么?你不相信?”他见我回头,立刻露出神秘的笑容,“把裂魂珠嵌进13号风琴房的墙上,用心去感觉,你就会明白许多事情!”

我斜眼瞅瞅他,实在不大敢相信他的话。

“反正外面你是出不去的,不如稍安勿躁,试试我的办法!”云腾蛟貌似恳切地劝我。

“为什么出不去?”我还有点不甘心。

“学院被太极图罩住了……”饕餮脱口而出。

“太极图?那是什么?”我不解。

“……咳。就是风琴房墙上的那个太极图案!”云腾蛟连忙抢着解释,“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造化万物。天地、日月、雷电、风雨、四时、子前午后,以及雄雌、刚柔、动静、显敛。万事万物,无不分阴阳。太极就是万物包含阴阳的状态,由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是至于极限,无有相匹的,放之则弥**,卷之则退藏于心。它包含了天地万物,十分玄妙……”

“停!我不是学易学的,不想听这样拗口地解释。你们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这个太极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学院?那三个昏迷不醒的学姐是不是被它害的?”我郑重地问。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有因才有果地。我们不能说!”云腾蛟认真地回答,“只能告诉你,这些因果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怎么可能?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不禁皱紧了眉头。

“行了!跟这个蠢女人说不清楚。让她去送死好了!”饕餮似乎更恼怒了,桃花眼里的红光像要将我射穿。

我胆战心惊地向后退。

最近。不知道是谁的火气比较大!

“表妹,相信我们。你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是上上之选!”云腾蛟也察觉到饕餮的异常。忙丢下两句话,拉着饕餮匆匆退场了。

留下我一个孤零零地站在操场上发呆。

下午上课了。葛虹她们见我一副愁眉深锁地样子挪进教室,而身后也没有常青的影子,意识到事情不妙,就围了上来。

我不等她们开口,就摇摇手:“别问了,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事情很不顺利,等上完课再详细告诉你们吧!”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我们六个回到宿舍。

“沈钧,常青为什么没来?”葛虹首先问。

“我没打电话。”我苦笑。

“为什么?镇上的电话也坏了?”张绮真是一贯的乌鸦嘴。

“我根本没到镇上去!”我坐在床上,“因为……因为我出不去!”

“啊?”众人皆大吃一惊。

“你不是开了出门证吗?”葛虹惊疑地问。

“是,可我一直走,也走不到路的尽头。”回想那段路,还真是惊险。

“怎么回事?见鬼了?”高燕兰皱眉。我涩然摇头。

“你见到……那个太极图案了?”葛虹看我神色古怪,立刻猜到了七八分。

“什么太极图案?”张绮好奇地问。

“我打不到电话,通知不到常青,这件事看来要靠我们自己解决了!”我叹气。

“关于风琴房那三个昏迷不醒地学姐?”闵雨问。

“嗯,我叫你们去查的事情有线索了吗?”我强打精神问。

“我们打听过了。”胡霞点头,“全学院一共有七个人参加过这个游戏。还有十三个人写过纸条。但她们分别来自三个年级,九个班级,几乎没有一个是互相认识的。”

“九个班都有?”我呆了呆。

“是的。那三个昏迷不醒地,都是我们的学姐。一个是二年级1班地,一个是三年级2班的,最后一个是二年级2班地。”闵雨回答。

又是没有联系的三个人!我几乎有些丧气了。

“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件很奇怪地事。”高燕兰递给我一张纸条。

“什么?”我展开纸条看。

看了几眼,我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六章 午夜琴声(七下)

“你也发现了?”高燕兰拿回纸条,“这三个昏迷不醒的学姐,生日都是同一天----6月30日!”

6月30日!

齐震的生日也是那一天!

胃里阵阵抽痛,我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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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巧合吗?恐怕不是!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要说这件事和我有关!

昏迷不醒却平静安详的脸、墙上的太极图案、中间有一道深深裂痕的青铜挂件……

难道,梅小琳和隐在她身后的人这样做为的竟是齐震?

“沈钧,你很不舒服吗?脸色这么白!”葛虹低呼。

“嗯,我头痛得厉害,想先睡一会!”我心慌意乱地往床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

“哎,你怎么说睡就睡啊?太夸张了吧!”张绮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会不会是撞伤了大脑。所以嗜睡?”闵雨和胡霞担心地问。

葛虹和高燕兰对望一眼。深切地忧虑尽在不言中。

这一躺。就是几个小时。

我闭着眼睛。但却根本没睡着一分钟。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是阻止他们还是袖手旁观?

“沈钧。沈钧。我知道你醒着。到底怎么了?”葛虹轻轻摇了摇我。

我不肯睁开眼睛。

“沈钧,别耍脾气,睁开眼睛,我在跟你说话!”她握住了我的手。

我慢慢地张开眼睛,她正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那三个学姐的生日让你想到了什么?”她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低声说。

“以前?你想起了谁?”她追问。

“别问了!我想静下心来,仔细考虑一下。”我坐起身。笑容很勉强,“午夜前我一定会想清楚,该怎么办!”

她默然许久。

“今天你还要去……风琴房?”她幽幽地说。

“嗯,我真不想去!可是,并不是我不去,事情就不会发生!”我的声音像黄连一样苦。

“你的意思是说……今天午夜还会有人去参加这个游戏?”高燕兰走过来,诧异地说。

我点点头。

“不会吧!我们今天在整个学院蹿上蹿下,把这个游戏的害处说给大家听。怎么还会有人傻到去重蹈覆辙?”张绮也凑过来。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因为有……超自然的力量控制了风琴房。它会千方百计吸引某些具备特定条件地人去!”

“哦,比如生日!”高燕兰恍然。

“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去?”张绮不解,“你的生日不是那天啊!”

“我?我是……例外!”我强笑道,“可能是我太爱管闲事。它要教训一下我吧!”

“沈钧,你难道不能……不去?”葛虹的语气很矛盾,似乎想劝阻我,又似乎存有鼓动之意。

“有的时候,因果循环,是无法逃避的!”我的眼前浮起了他的面容。“唯有尽人事了!”

“晚上我们一起去吧!”高燕兰认真地说,张绮也点头赞同。

“不要!有些事。只有自己去面对,别人是没办法分担的!”我安慰她们。“再说,我一个人。到时候逃起来也快一点!”

“还说这种话?双拳难敌四手啊!”高燕兰不悦地说。

“对啊!打架人多好,不然肯定吃亏地!”张绮随声附和。

“我明白了!……沈钧。你自己要小心!”葛虹却点了点头,只是眼里涌起一阵泪雾。

“别担心!我……这次我会全力以赴,绝不会再留手了!”我看了看右手,手心里的灼痕泛起一阵殷红。

天彻底黑了!

我连手电也不拿,独行于黑暗中。

去风琴房地路不长,可我却走得格外艰难。

今晚无星无月,冷风如刀,真是一个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又走到旧食堂了,我不禁望了望里面。

没有蜡烛,也没有那个看不透的梅小琳,空荡荡的就如同是我此时地心境。

没再停留,我径自踏上了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

荒草真是长得很高,在狂风中乱舞。

我慢慢接近尽头,冰冷高耸的围墙前枯树乱藤无声地横卧于地。

转过头,黑褐色的木门半开(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半闭,隐隐约约透出墙上睨视着我的那个太极图案。

我推门而入,伫立在墙边。

这个圆已经大得如车轮一般了,黑白两色泾渭分明,中间有一道裂痕。

我捋下裂魂珠,念动法诀,珠子朝墙壁飞去。

一声轻响,珠子透过了墙,嵌进了那圆中的裂痕。

层层黑色,慢慢散开。

轻轻地薄雾中一个瘦削的身影渐渐清晰。

我伸出了手,却在将要碰到他时,又垂了下来。

这不是他!

他三年前已经变成了植物人!我拼命说服自己。

“你……终于来了!”他如释重负。

“为什么不说话?听不见吗?”他问。

“你是……谁?”我涩声问。

“是我!我是齐震!”他似乎早就料到我地反应,“你忘了吗?灵魂契约!”

我的身子不可抑制地一抖“我缔结了契约,哦不,应该是我和他一起缔结了契约!”他走近一步,“契约被破坏,本来我也要魂飞魄散地。不过,我们家有一件家传的宝物,它代替我承受了契约地反噬!”

“是那个青铜太极挂件?”我低声说。

“是的!可是,太极挂件几乎断成了两半。我地魂魄只能留在里面。”他激动起来,“所以我一直不能来找你!”

“现在呢?为什么……你可以出来见我?”我望着他。

“我们在修补太极挂件,只要补好那道裂痕,我的魂魄就能从挂件里出来,回到我自己地身体里去了!”他急切地对我说,“你不为我高兴吗?”

“怎么修补?”我不理会他的问题。

“这个……我不知道!”他怔了一下回答。

“你真的不知道?”我缓缓举起了右手,“还是……你还想骗我?”

“为什么这么说?”他愕然地望着我。

“你不是齐震!”我的左手覆上了右手的手心,那个灼痕殷然如血。

“他确实出不来。所以就算是他入梦来,我也只能看见他的动作。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你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救齐震,是不是?”我暗暗准备着解开手心的封印。

他呆呆地盯着我。良久,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唉!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我慢慢后退,凝神戒备:“那么,你现在可以现身了!你到底是谁?梅小琳吗?”

“你为什么猜我是梅小琳?”他笑了笑。

我把眼睛从他脸上移开,熟悉地笑容让我心里难受。

“如果你不是梅小琳,就应该是齐震……他的爸爸。两者必居其一。”我已经退出了门。

“你已经清楚了我们地目的,那么。你还会怎样选择?”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隐隐的哀伤流露在眉梢。

“我也很想救齐震!但你们牺牲别人来救他。就算成功,他也会内疚一辈子地!”我一直退到旧食堂的墙边才停下。

“牺牲?有价值就行。何况牺牲的又不是你!”慢慢走出门的人恢复了梅小琳的样子,嘴角露出了嘲讽的冷笑。

“可以再想别地办法。不一定要这么做的!”我试图劝说她改变心意。

“别地办法?三年了,我们已经想了无数种办法,可惜,都不成功!”她向我逼近。

“那就是说,随便怎样,你也不会罢手?”我的左手点住了右手地手心。

“自然不会。”她看了看我的手,“你准备要对付我了?是吗?”

“你不再害别人,我就不会对付你!”我只要重重按下去,就能解开封印了。

“哼!三年前,你连累齐震成了植物人,三年后,你又要对付我。”她目光冷冽,“我们家倒像是上辈子欠了你地!”

“你是……齐震的什么人?”我突然感到惶然。

“姐姐!”她淡淡一笑,“他地亲姐姐!”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姐姐?!怎么可能?你不是姓梅吗?”我的左手无力地垂下。

“你不相信?”她盯着我的眼睛,“除了他的亲人,谁会为了他不顾一切?”

我艰难地别开头:“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愿意为他做一切事!”

“包括害人?”她毫不放松地问。

“……不!除了害人!”我咬牙回答。

她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最有趣的笑话。

笑声中,我的心一阵阵地绞痛。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笑吗?”她倏然止住笑,冷冷问我。

我死死攥紧了拳头,用尽力气才没让眼泪滴落下来!

“因为,我听到了一句最虚伪可笑的话!”她转身朝小路走,“要救他,就必须害人!如果不尽快补好那道裂痕,他就会魂飞魄散!要怎么做?你自己选择吧!”

一阵狂风吹过,她的身影在荒草间一晃即逝。

我靠在墙上,似乎所有的力气都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

魂飞魄散!

那就是和孙安宁一样了!

是我连累了他,我决不能让他也魂飞魄散!

如今,救他的机会摆在眼前,可是,竟然是要以残害别人为代价的,我该怎么做?

脸上一阵冰凉,用手一摸,才发现苦涩的泪水不知不觉已垂落满颊!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七章 午夜琴声(八上)

风渐渐小了!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到来了!

我木立在墙边,好像已经与这冷冰冰的石块结成了一体。www.65txt.com

静夜中,幽幽咽咽的琴声从对面13号风琴房飘出。

谁在里面?

我缓缓走过去,风琴盖打开着,琴键错落,似乎有一个隐形人正坐着弹奏。

墙上的圆正在变大,黑白两色徐徐转动,整个琴房被一个混沌初开的圆裹在里面,深邃而带着淡淡的哀伤,不知不觉地吸引人的心神。

我一阵恍惚,不自禁地向前一步,已堪堪踏进了门。两色间突然有幽光闪烁,微风飒然,一抹刺骨的冰凉贴上了我的手腕。

珠子在腕间滚了滚,痛楚和寒冷使我立刻恢复了神志。

琴声依然幽咽,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倾述着无人可解的心意。

我默然立在门外,静静聆听。

也许。这世上纷扰地痛苦都源自理想和现实地无法调合。理与法。情与义。终究不能两全!明知是错地。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刀山火海。却敌不过心中地爱恋。敌不过虚枉地执着。也要不顾一切地投身而去!

爱之一字。重如泰山。谁能提得起?但它又轻许鸿毛。飘掠心影之时。谁又忍放下?

放不下。又提不起。最没出息地就是我这种总想两全却注定两不全地倒霉蛋!我狠狠一跺脚。抹去泪水。转身向来路疾行。

无法联系到常青。我也不想让他陷进这两难地窘境。那么。我就试试去向那两个隔岸观火地“表哥”求助吧!

走到教师宿舍楼前。我却踌躇了。

求他们帮忙。说说容易。真正做起来。却是件难事!

姑且不去理会他们一贯坐山观虎斗的立场,我要怎么样开口呢?须知。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以我固执不服输的个性,就更是难上加难!

我在操场上转了几圈,也下不了决心进去。

眼看夜色更深。我心急如焚。罢了!就算是豁出去了!

我一咬牙,准备走进楼去。

“表妹,如此夜深人静之时,你还在外面散步?”听到云腾蛟的声音,我第一次有些许欣喜的感觉。

“不是。我是来……找你们的!”我定定神说。

“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都在?难道是心有灵犀?”云腾蛟的声音里带着浓浓地调侃。

“不露面并不代表不在!”我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旁边看着这件事的发展。”

“表妹,你想怎样?”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是不是想通了?准备和我们一起作壁上观?”

“不是!我……我想请你们帮忙!”我恳切地说。

“什么?帮忙?”他眨了眨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怪样子,“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也会开口求人?”

“我出不去,学院里……只有你们……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我咬紧牙关说,“我想请你们帮我救齐震!”

他望着我。眼中闪过冷冽的光芒:“我们为什么要救他?”

“我不想他魂飞魄散,但我也不想让他们以残害别人为代价来修补那个太极挂件!”反正已经说了。索性说个明白,“我知道你们绝不会出手救人。可我只是想……你们告诉我,怎样才能补好太极挂件上地那道裂痕!”

我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虽然痛快,但终究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两个捉摸不透的异类到底肯不肯伸手。

“表妹,你好像忘记了,我以前曾经跟你说过,我们只是你生命里的旁观者,是不会插手干涉你们的事情地!”他的神情正经八百,语气也是相当诚挚。

“是,你们不插手,只不过推波助澜而已!”我强按下怒气,“可是现在,我是请你们帮我想个办法,修补那道裂痕由我来做,不需要你们亲自动手!”

“就凭你这半调子的瘸腿猫,也能补太极图?”云腾蛟的身旁现出另一个令人牙痒的桃花眼。

“我会竭尽全力!能不能就帮我这一次?”我恳求道,“把方法告诉我吧!”

“自不量力!”饕餮冷哼一声,撇开了头。

“我……我知道我能力有限,可我真的想救他们!”我苦涩地望着饕餮,“就算……就算我求你们,只要肯帮我这个忙,以后你们叫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哎,这可是你说的!”一抹得色掠过云腾蛟地眉宇,“到时候,你不会反悔的吧?”

“当然不……”

“喂,你搞什么鬼?她有什么用?拿来炖汤啊?”饕餮不悦地瞪他,“再说,她哪有这个本事补太极图?”

“让她试试也好!”云腾蛟转头打量着我,满脸让人一看就头皮发麻地笑,“你能用裂魂珠嵌入太极图案的裂痕里吗?”

“可以。”我点头,只要能补好裂痕,别地也顾不上了。

“好,你催动裂魂珠的所有力量,在他们施法地时候,嵌入那道裂痕。”云腾蛟轻描淡写地说。

“就是这样?”我不大相信。

“你能催动裂魂珠的所有力量?”饕餮冷笑,“你至多让裂魂珠保住你地小命!”

我不想争辩,又问云腾蛟:“怎么样才能催动裂魂珠的所有力量?”

“这很简单,你只要……”

“喂,她要是去了枉死城。麻烦就更大了!”饕餮恶狠狠地截断了云腾蛟的话,“蠢女人,要找死也不用急在现在!”

他的眼中隐隐有红光闪烁,神情变得狰狞起来。

我不禁倒退了一步。

“难道,我要催动裂魂珠地所有力量就会……死吗?”我惊疑地望望云腾蛟,又望望饕餮。

“怎么会呢?”云腾蛟意味深长地斜了饕餮一眼,“你只要照我们说的去做,一定没问题的!”

“嗯。你说吧!”时间无多,虽然诧异,但我还是忽略了他们的态度不一,将心思放在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上。

“你有控制裂魂珠的法诀。对不对?”

“有。不过是最简单的。”

“不要紧。你念法诀之时,闭目集中心神,设想自己与裂魂珠是一体的,紧紧跟随着它地行动方向,通过那道裂痕。进入到太极图中去!”

“然后?”

“然后你就一直在心里默念你要找的人的名字,将他从太极图中唤出,就大功告成了!”

“可是,唤出之后怎么办?那道裂痕呢?怎么补?”

“只要你能将他唤出,那道裂痕自然就补好了!”

“这么简单?他会有什么危险吗?”我迟疑了下,“如果召唤不出,他会怎么样?”

“召唤不出?那就只好看他魂飞魄散。抑或是等他们再多借几个魂魄来修补喽!”

“借魂魄?魂魄怎么能借?没有了不就是行尸走肉吗?”想起那三个也如植物人一般的学姐,我不寒而栗。

“所以。你自己要当心,一个不小心。你地魂魄被他们借去了,那可是很麻烦的事情。”

我垂下头。竭力镇定心神,不让紧张和胆怯泄露在面上。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

“喂,急什么!”出乎意料的是,拦住我的竟是饕餮。

我焦急地望了望食堂方向,不知道今晚他们是否已经开始行动了。

“今晚你绝对阻止不了的!”他似乎料到了我地心思,“有那时间,还是抓紧练练和裂魂珠的配合吧!”

我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他满脸鄙夷,“要救别人,总要先保得住自己的小命!你多管闲事,自不量力还偏偏爱逞强,想不死也难!”

我恼羞成怒地盯着他,真想上去痛扁他一顿。

“表妹,冷静一点!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你还从来没有真正驾驭过裂魂珠的所有力量,确实应该练习练习!”云腾蛟连忙上前拉住我。

“好……谢谢你们!我回宿舍了!”那句谢谢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相信离去时我地脸色一定铁青。

“喂,你不是要让她去送死吧?”某双桃花眼斜睨着得意的云腾蛟。

“那你还不把九命斛拿出来给她?”云腾蛟耸了耸肩。

“这样蠢地女人,死了算了!”饕餮突然恼怒。

“蠢是蠢了点,不过好在你还算聪明,互补一下正好!”云腾蛟一本正经地点头。

“你被雷劈成白痴了?胡说什么?”饕餮目露凶光,“小心我一口吞了她!太极图谁也别拿了!”

“吞就吞吧!反正没有太极图,我还有五色珠,你也有九命斛。到时候吞了她,灵石的力量也归你了,我们不吃亏地!”云腾蛟似笑非笑地说。

两个蛇蝎美男目光胶着,恶狠狠地对劈中……

“别以为我不会!”半晌,饕餮冷笑数声,“这是迟早的事情!我不过是要等到所有东西到手再说!现在,你去把九命斛给那个蠢女人!”

他说着,手掌一翻,一个晶莹璀璨地小水球出现在手心里。

“为什么你不去?”云腾蛟失笑道。

“那谁才是老大?”饕餮瞪着他,双目红光闪现,似乎要发飙了。

“当然是你!我马上去!”云腾蛟忍住笑,手一抹,水球立刻消失在他的手掌里。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八章 午夜琴声(八下)

在走回宿舍的路上,我依然频频向食堂方向望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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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他们还会不会继续游戏?

我要不要再去一趟风琴房呢?

“表妹,你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才能成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云腾蛟出现在我身边,“唉,饕餮的话确实没错!”

看他一脸朽木难雕的神情,我苦笑:“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老是在我耳边唠叨!”

“知错能改,才是君子所为!那你为什么不改一改呢?”他揽着我的肩膀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和处世原则,就像你,喜欢隔岸观火、借刀杀人,你什么时候会改?”我扯开了他的手,正色说。

“咳咳!表妹,用辞可以委婉些,毕竟这次我们还是帮你的,并不是完全作壁上观吧!”他一脸半真不假的受伤表情。

我叹气:“嗯,算是吧!……我现在回宿舍睡觉,你跟着我干什么?”

“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虽然有裂魂珠,但在进入太极图后,它要留在裂痕中支撑,另外借给你一件东西保命!”他说着摊开了手。

一个闪烁着梦幻般色彩的小水球缓缓转动在他的手心里。

“九命斛!”我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他把水球轻轻一抛。晶莹地水色一晃。没入了我地手心。

“若你有危险。它会出来救你地!”他拍拍我。“不过。一切还是要靠你自己来解决!好自为之!”

手心里那抹水色在灼痕之上微微荡漾。我轻轻抚摸它。指尖滑过时。水色突然变深。竟像是凝成了一大滴鲜血。在我手上滚动!

我心中一动。这是那滴猫魅地血吗?

天际露出一丝亮光。今夜又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悄悄起床,来到离宿舍不远的晒场。

清晨。这里是最安静的,不会有一个人来。

我握着裂魂珠,闭上了眼睛。集中精神,想像着自己是一束光,跟随着珠子在空间里自由飞行。

开始的时候。不是好像突然掉落悬崖就是脑子里飞旋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光线。

我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看来,那两个家伙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与裂魂珠从来不曾配合过,要催动它地所有力量,恐怕很难!

“珠子,帮帮忙,今夜我要靠你才能进到那个太极图案里去。我们要配合的默契些!”我抚着手腕,低声说。

幽光一闪。珠子在手腕上滚了滚,似在安慰我。

我再次闭上眼睛。凝神感受它的所在。

千百道光交汇成一点,光亮璀璨。渐渐变大,我紧紧跟随着这光亮穿梭往来。直到大得充满所有空间时。它突然消弭无形,我的意识猛地一震,黑暗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沈钧,沈钧,你在哪?”焦急地呼唤远远传来。

我勉强睁开眼睛,一身的冷汗。

我太弱了,不足以驾驭裂魂珠的力量,今夜果然是危险重重,难怪他们要借给我九命斛。

“沈钧,你怎么在这里?”我一抬头,只见奔来的葛虹也是满头大汗,“风琴房又发现四个昏迷的!”

“什么?四个?!”我惊跳起来,“天哪!竟然变本加厉了!”

等我们跑到风琴房时,厉院长正在指挥老师把那些昏迷地学生抬去医务室。

围观的同学议论纷纷,都对这一连串离奇的昏迷惊诧不已!

“院长,能联系上医院吗?”总务处的老师问。

“今天有人来修电话线路,最早要明天才能修好!用学院的小车送她们去吧!”厉院长神色不动,但眼中的光芒冷厉,似乎颇为恼怒。

“这已经七个了!怎么办?”教导处的那个任老师叹息着问。

“让所有班主任教育各班学生,坚决不允许再到风琴房来!”厉院长用命令地口吻对他说,“还有,马上去找工程队来,把这个风琴房拆了!”

“一时半会,恐怕找不到合适的吧?”任老师小心翼翼地说。

“尽快找,这两天一定要拆!”厉院长斩钉截铁地说。

我暗暗点头,在找不出这些学生昏迷地原因,也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拆了风琴房不失为一个好对策!

“沈钧,昨晚你见到她们了吗?”葛虹小声问。

“没有。昨晚我……去找人帮忙了!”我低声回答。

“你去找谁?”她奇怪地问,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哦,是陶老师和……云老师?”

“嗯。”我点头。

“到底是谁在这里搞鬼?你找到那个人了吗?”葛虹凑在我耳边问。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我黯然。

“是谁?”她急急问。

“是……一个可怜地人!”我苦笑。

“那被他害的人不更可怜吗?”葛虹不无责怪地看了我一眼,“难道你同情他,就让他继续害人?”

“……当然不是。”我突然想起了梅小琳地话,要救他,就必须害人!希望今夜能够救他,却不必再害别人了!

“今晚,我一定会在他们动手前,解决这件事!”我坚定地低语。

夜色低迷,我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去风琴房的那条路。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我摸了摸手腕,冷凉光滑地颗颗浑圆。幽幽闪动地光芒,无不昭示着裂魂珠的兴奋。

也许,它本就是不甘寂寞的,只不过,跟着我却大材小用,只能做做饰物或者是保命的盾牌。

我径直来到风琴房的尽头,13号里还没有琴声响起,墙上的圆极为缓慢地转动着。一点点地扩大。

我望向中间的那道裂痕,果然已经淡了很多,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得见。

但这是用什么换来的。我心里十分明白!

我闭上眼睛,集中起全部精神,裂魂珠从腕上飞起,准确无误地透过墙壁,直嵌进裂痕中。

我感觉自己似电光一般。射进了一片青灰色地浓雾里。

说是浓雾,其实投身在里面,就无法找到运动的感觉。

这里没有那天我在太极图案里看到的漩涡,也没有声音。

一切像凝固的某个场景。

我应该在那道裂痕里,但是怎么连裂魂珠也不见了呢?

我想了想,决定先找到齐震再说。

“齐震,齐震……”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着这个曾经刻意深藏起来地名字。

他变了吗?会变成什么样子?再见到我。会不会认不得我了呢?

许许多多的问题涌上来,我急欲找到他的心情更为迫切!

可是。这里是完全静止的一个空间,除了我是鲜活的。其他物质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反应地。

我漫无目的地往一个方向走,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这里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远处。隐隐约约地有了波动,似乎是什么正在竭力靠近我。

难道是齐震……的魂魄?

波动越来越厉害,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青灰色里慢慢挤出来。

“齐震!齐……”我迎上去,却突然目瞪口呆地定在原地了。

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嫣然动人地面容与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出来地竟然是……陈仇!

“你……你……”我颤抖着举起了手,想抚摸一下她的头发,以确定不是我眼花而生出地幻觉。

她却退后了一步:“不!小星星,我和齐震一样,你……是无法触摸到我们的!”

她地声音依然如故,但身影飘渺,似在云端。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迟迟不肯放下。

“你、你和齐震在一起吗?你们都在这个太极图案里?”我真想扑上去抱住她,“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

“契约被我破坏,我和齐震本来都逃不过灰飞烟灭地下场,幸亏这个太极图,硬替我们接下了反噬。不过,我们的魂魄都被它禁锢在这道裂痕中,出不去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冷静从容,哪怕是说到灰飞烟灭,依然没有太大的悲伤。

“我知道!只要修补好这道裂痕,你们就能出去了!”我笑了笑,眼泪却夺眶而出。

“修补?这道裂痕是没办法补好的!”她苦笑着摇摇头,眼里弥漫着泪雾,嘴角却泛起了温柔的笑意,“可是,能再看见你,我……非常高兴!”

她似乎竭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等一会,我让齐震来见你。裂痕的禁锢力最近松了不少,不然你是见不到我们的!”

“为什么这道裂痕补不好?”我急切地问。

“这道裂痕是灵魂契约的反噬造成的,严格来说,是灵石的力量造成的,太极图没有碎成两半,已经是叨天之幸了!”她轻叹,“灵石早已碎裂,不复存在,再找不到同样的力量来代替它,怎么能修补得好?”

灵石!

我的泪水滚滚而下,现在就算是云腾蛟和饕餮,也没有能力让灵石完整无缺地重现了!除非时间能够倒流,让一切回到起点。

可是,谁又能回得去呢?

难道一切都已成定局,再也无可改变了吗?

不!我不甘心!

“我……我要试一试……也许……我能补好……”我擦拭着泪水,声音哽咽,“无论如何……我要试一试!”

说着,我断然用左手重重地按下,解开了右手手心里那个灼痕的封印!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四十九章 午夜琴声(九上)

一道金光呼啸而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现出了须爪怒张的金龙形状。(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鲜红欲滴的鳞片闪闪发亮,巨大无比的龙身一转,就带起了阵阵风雷之声,完全是一派睥睨天下的气势。

连这个空间仿佛也为之震颤!

原本静止凝滞的那些青灰色物质似烧开的沸水般剧烈地乱抖。

“它是……什么?”陈仇惊诧地望了它几眼,突然变色,“你怎么会有这个……它的身上有灵石的气息!”

我也是大吃一惊,解开封印是我过于悲痛和不甘之下的冲动之举,虽然内心里不无冒险一试的念头,但实际上却是任性多于理智的!

没想到,陈仇居然辨认出它与灵石有关。

“你还记得吗?我手心里的那个灼痕。”我举起了颤抖的右手,“三年前,你们不见之后,它突然从灼痕里飞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暂且不管它是什么!小星星,它可能可以帮我们补好这道裂痕!”陈仇神情专注地望着我,“但是,也可能会让我和齐震魂飞魄散!”

“我该怎么做?”我心里一凛。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问。

“我是跟着裂魂珠进来的。”我说,“珠子现在应该也在这道裂痕里,但我看不见它了。”

“好。你让这条金龙把这里青灰色地东西都扫开!然后把裂魂珠召来。”她镇静地说。“我去叫齐震。等一会我们和你一起出去!”

她一转身。用力挤进了乱抖地青灰色物质里。

我收敛起心神。朝红鳞巨龙招手。

巨大地龙头不屑地摆了摆。咳。此大牌龙脾气依旧。不睬我!

我只好两手作揖道:“龙大爷。别耍大牌了!你好歹也是从我掌心出来地。给点面子。先帮我把这里扫开。行不行?”

它地大眼珠瞟了瞟我。竟是一副大不耐烦地神气。

切!怎么个个都是这拽模样?饕餮也就算了。反正我惹不起,一条灵符淬炼幻化的龙而已,居然也是这德行,我还真衰!

幸好,常道长封印时。教了我控制地口诀!

我念动口诀,它不甘不愿地直冲而上,龙尾猛力一扫,似一道巨大的霹雳,劈开了这个空间。它在空中一张嘴,一股金色的烈焰喷吐出来,四周那些青灰色的物质如有知觉般纷纷避让。

凝固的场景崩溃了,青灰色四散退去,慢慢露出了黑白两色的浑圆来。

这才是太极图地本来面目。

我心里一喜。忙转头四顾,寻找裂魂珠的踪迹。

“小星星。你看,谁来了?”深邃的黑白背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三年前向我走来,走过无数的思念、悔恨和痛苦。毫不迟疑地走来!

我静静地望着他,渐行渐近。与记忆中那个喜欢夸张耍宝地齐震慢慢重合。

他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变高,还是那么瘦削,只是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好像是比以前深沉了。

他在我面前停下,默默与我对视良久。

“齐震!”我惊喜交加。

“你长高了不少!不过,倒是一点也没变得漂亮!看来,美女是注定当不成了!”他上下打量我,还故意做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见鬼!居然一见面就这样损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说点想念之类的正常的话!都成这样子了,还想美女?”

“我当然想你了,美女我也不稀罕!”他带着坏笑,“谁让我们是沆瀣一气的狐群狗党呢?”

我苦笑摇头,反正也不指望他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别开玩笑了!小星星,召回裂魂珠了吗?我们先出去再说!”陈仇走过来问。

“哦,我还在找。”我省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连忙集中精神。

虽然珠子和我的配合不太默契,但它一直保护我,能准确感知我的召唤。

不过现在,我地心神被呼啸的风雷和乱窜地烈焰干扰了,怎么也召唤不到裂魂珠。

“龙大爷,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这里被你搅得烈焰腾腾的,你不会是想把我们都烤熟吧?”我无奈地仰头望着红鳞巨龙。

回答我地是一大串喷过来的金色火星!

我手忙脚乱地甩着头发,拍灭身上地火苗,终(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于体会到什么叫玩火**!这条脾气超坏的符龙,如果不是事急从权,打死我也不放它出来了!

“这脾气比你还坏,不过什么人养什么鸟,哦不,是龙!它和你很相配!”齐震嘿嘿直笑。

“小星星,由它去吧!赶紧找裂魂珠,我感觉到……这个太极图地裂痕越来越大了!”陈仇望了望那条龙,微微蹙起眉头。

我朝她点头,闭上眼睛,召唤裂魂珠。

金色烈焰中,黑白两色又在缓缓转动,一个个微小的漩涡逐渐在成形,有一道愈见明显的裂痕凸显在这个空间。

一片幽光袭来,原本的冰凉刺骨变成了恰到好处的清凉,我不觉一笑,珠子回来了!

睁开眼睛,裂魂珠已经停在我的面前。

“珠子来了,我们走吧!”我高兴地说。

“不能出去!那道裂痕还没补上,出去我们就要魂飞魄散的。”齐震收敛起笑容摇摇头。

“陈仇,那现在怎么办?怎么补裂痕?”我忙问。

她望着穿梭在烈焰里的那抹金色,却犹豫起来。

“陈仇,要让那龙做什么?”我也仰头望着它,“我会尽力让它做的!”

“要让它用火焰将裂痕熔平!”她转头望着我。“可是我怕……它未必肯听你的话!”

“到了这时候,不听也得听!”我准备念口诀。

“哎,小星星。别硬来!”她地神色间涌起了不安和忧虑,“它的力量好像有大半来自灵石,你用符咒控制它,一不小心,它会反过来……伤害你!”

这时,原本微小的漩涡渐渐扩大了。那种怪异地声音又出现了。

“那道裂痕……”齐震惊呼。

黑白两色突然停止了转动,中间交接的地方那道裂痕徐徐变深,变成了触目惊心的一抹血红的裂口。

“糟了,要来不及了!”我急忙念口诀,用手一指裂痕。“说什么也得让这位龙大爷帮我们修补好裂痕!”

一声愤怒的咆哮,红鳞鲜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巨龙盘旋之后,猛地喷吐出一大股赤红的火焰,向着裂痕深处灼烧。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眼看两处红色交融在一起,那道裂痕正在缓慢地合拢!我几乎跳起来,成功了!

只要修补好,陈仇、齐震就能和我一起跟着裂魂珠出去了!而梅小琳他们也不必再去害别人了!

“小心!”陈仇和齐震一齐大叫。并朝着我扑过来。

我一抬眼,天哪!那条巨龙就在我头顶。整个身子正向我压来,须爪怒张地样子。好像恨不能把我撕成十七八块!

扑上来的齐震和陈仇都只余魂魄,根本无法抵挡它的愤怒一爪。我们三个难道要一起魂飞魄散,消失在这里?

我闭上了眼睛。想着这次总算是和他们一起,没有被孤零零地抛下,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小星星,小星星,快睁开眼睛!”陈仇的声音满是诧异。

我闻言把眼睛一睁,四周水光潋滟,好像置身在水晶宫里。

“这是什么玩意?你地救命水晶球?”齐震用力踩了踩下面,“很有弹性,是什么质地啊?”

“那条火爆龙呢?不见了?裂痕修补好了吗?”我比较关心这个。

“它就在外面!”陈仇莞尔,“不过,进不来!”

我仔细一看,果然,红鳞巨龙只是在外面盘旋,却无法突破包裹着我们的这层看似薄薄的外壁。

还好!我的本事虽然差,但保命的东西都还靠得住!“这是什么?”她打量了下问。

“是……猫魅的九命斛!”我不免流露出些许感伤。

“九命斛?”她也有片刻的失神。

“什么壶?酒壶吗?”齐震研究了一会儿,跳过来问,“造型倒挺别致的,这么大的酒壶,能装不少酒吧?”

我和陈仇面面相觑,随即哑然失笑。

“干嘛笑得这么奇怪?”齐震毫不在意,“还是想想现在我们怎么办,比较实际!”

“小星星,我们在这里是安全地,不过,还是要尽快补好裂痕出去!”她看了看外面,“裂痕已经基本合拢,只需再加一把火,就能完全抹平痕迹了!”

“再加火?说得容易,外头的那条龙可不听我们地使唤!”齐震挑了挑眉毛。

“我有办法。”我想了想说。

裂魂珠不还在外面吗?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默念法诀,催动裂魂珠向那条还在发脾气的巨龙飞去。

不出我所料,巨龙舍了我们,大嘴一张,就预备把珠子吞下肚。

珠子灵活地左避右闪,一边戏耍着它,一边往裂痕处靠过去。

真是懂得我心意地好珠子!

巨龙数次张嘴,都咬不到珠子,不觉大为恼怒,呼地一下又喷出一股烈焰来!

哈!裂痕的最后一抹淡淡地痕迹也被火焰抹去了!

一个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缝隙的太极图案终于出现,功德圆满!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章 午夜琴声(九下)

“小星星,我们赶快出去!”陈仇面色凝重地说,“迟了,就来不及了!”

“怎么了?”我一惊。www.65txt.com

“太极图的裂痕已经修补完好,现在这里又突然多了这么多的法宝,它必然会运用自己的力量来吞噬我们!”陈仇苦笑,“因为最好对付的,莫过于我们三个了!”

不错!柿子要拣软的捏,我们三个当然比较好欺负。

我立刻催动裂魂珠,朝空间外面飞,九命斛弹了一下,紧跟其后。

一个个漩涡飞快地形成,渐渐地连接在一起,怪异的声音却消失了,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深邃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在这片寂静中,一个不为我们察觉的巨大漩涡慢慢地在脚下升起。

“陈仇,我们能出的去吗?”我突然心惊肉跳,总觉得四周压抑得我要窒息。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她在我身边微笑,一如当年。

“是啊!怕什么?太极图而已,至多被困在里面睡大觉,没什么大不了的!”齐震也还是一样的乌鸦嘴。

我无奈,刚转过头,就看见后面一大团火焰夹着金光气势汹汹地向着我们撞来。

“哎呀!那条龙……”我失声惊呼。

不等我地声音落地。火焰撞上了九命斛。突如其来地冲击力使得我们不断翻滚。更糟地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九命斛像被什么吸住了。直往下沉。

“是太极图地漩涡!”陈仇一指脚下。

“我们被它吸住了!”我惶然。

“就算被它吞进去会怎么样?”齐震问。

“九命斛不会有事。但我们。特别是我跟你就很难说了!”陈仇冷然回答。

“陈仇,我们该怎么办?”我习惯性地依靠她。

“看来。还得借助裂魂珠和那条龙才行!”她思索了下,“老办法,让龙送我们出去。”

“嗯,我懂了!”我又一次催动裂魂珠,把红鳞巨龙吸引了过来。

漫天的火光映红了单调地黑白两色,风雷呼啸打破了空间的寂静。那个晶莹的水球裹着我们终于脱离了漩涡。

连带着那条怒火冲天地红鳞龙,也飞了出来。

我只来得及收了裂魂珠,它喷吐的火焰就把整个风琴房笼罩住了。

嘿嘿!院长正要找人拆了风琴房,现在看来不必花这笔钱了。明天一早,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焦炭瓦砾。这下可真是省时又省力了!

念及陈仇和齐震还在九命斛里,我退到了旧食堂边。

“齐震、陈仇,你们现在可以出来了吗?”我对着左手手心托着的水球问。

“小星星,我看你还是先收了那条喷火龙比较好!”陈仇回答。

“是啊!看那样子,它是准备把这里烧成一片白地了!”齐震在水球里耸了耸肩。

“烧了好,省得我们院长拆了!”我忍住笑说,“反正你们也出来了,就让它去发飙吧!”

“不过……”陈仇皱起眉头。

“好像……”齐震也揉了揉额头。

“糟了!那个太极图!”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惨了!我竟然忘了这个茬!

太极图好不容易修补好,怎么能让它一把大火给毁了呢?

我急忙冲过去。冷汗直冒地念着不太熟的口诀,怒吼的金龙盘旋了好几圈。这才极不甘愿地恢复成金光,射入了我的右手心。

我这时才有空闲打量一下风琴房。天!好一片断垣残壁。焦炭瓦砾啊!

“小星星,太极图怎么样了?”齐震问。

“好像不太妙!13号风琴房塌了!”我苦笑。

“啊?这可糟了!”齐震微微变色。“先让我们两个出来再说!”

水光一闪,九命斛消失在我手心。齐震和陈仇地身影在荒草间显了出来。

终于看见久违的夜色,他们一时都无语,只默默地转头四顾。

“齐震,去看看太极图怎么样了?”陈仇最先冷静下来。

我跟在他们后面,小心地跨过地上的碎砖残木,来到了13号风琴房。

别的地方还好些,起码还有断垣残壁可看,但13号是我们强行逃出来的地方,那条红鳞巨龙地火焰首先就把这里变成了一片焦土!

“呃,齐震,那堵墙只剩下渣了!太极图……”我暗暗叫苦。

齐震呆呆地望着,神情间颇为苦涩,还有深深的失望。

“陈仇,没有了太极图,对你们是不是有……很大的不利?”我看到齐震的表情,胸口像压上了千钧巨石般难过。

“不利?没有!”齐震回过神来,对我灿然一笑,“那个太极图把我们困住了三年,早该砸烂它,留着干嘛?”

我凝视着他,他的脸上是一片满不在乎,还有真挚的安慰之情。

“别骗我了!如果太极图没有用,你的……姐姐和爸爸又怎么会千方百计地要修补好它呢?”我黯然。

“我爸和我姐姐?他们也在这里?”齐震惊异地问。

“我们早就来了!”荒草的另一端,两条一高一矮的影子慢慢走近,“不过,你地心里只有她,所以连我们也看不见了!”

梅小琳和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并肩而立,那个人帽沿垂下,看不清脸上地表情,右手里似握着什么东西。

“姐!爸爸!”齐震失声叫道。

“你这闯祸胚!还好意思叫我爸!”戴帽人突然开口骂道,“只会讨好别人。那你让她来救啊!还处处跟我们作对!”

他本来冷漠,但此时激动之下,声音嘶哑。既怒又喜,充满矛盾。

“爸!你和姐姐怎么都到这里来了?你们……你们做了什么?”齐震涩然问。

我不觉叹了口气。

“不用你叹气!”梅小琳冷笑,转过头望向齐震,“是我们施法收了那几个女生的魂魄,可为地是什么?小幺,自从你变成了植物人。妈妈和爷爷、奶奶天天哭、天天闹,上海、北京都去过,专家找了无数个,可你一点起色也没有。我们才想到了这个修补太极挂件来救你的法子!”

“可是……你们也不能害人啊!”齐震痛苦地说。

“不能?我们不知道吗?”她逼近一步,咬牙道。“可是,要修补就只能拿契合你生辰地魂魄来填裂痕,不然,我们怎么办?眼睁睁看你魂飞魄散?”

“那别人的……父母姐妹也是一样地,难道,她们不痛苦地吗?”齐震面上的神色充满了无奈。

“我们已经顾不上别人了!”戴帽人把帽子一掀,露出了一张与齐震十分相似的面孔。

他果然是三年前我在医院里见过的齐震父亲!

“现在……太极图没有了,齐震会怎么样?”我忍不住问。

“太极图早已经回到了挂件里!”他的目光一闪,古怪地望着我。“你愿意帮我们让齐震的魂魄回到他自己地身体里去吗?”

“当然愿意!”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小星星!”齐震和陈仇一齐叫道,“不能轻易答应什么!那会对你有损!”

“没事!我应该出一份力的!”我安慰他们。“尽我所能罢了!”

“好!你走过来!”他平静下来,淡淡地说。

我举步欲行。

“小星星。别过去!”陈仇双目电闪,“他没安好心!”

我转头看了看她:“你还记得以前你一直说的话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这事跟你没关系!让我自己来解决!”齐震焦躁地朝我奔来,想要拉住我。

另一双冰冷的手一把将我拽了过去!

“姐!你干什么?”齐震惊呼。

“要让你的魂魄归体。必须借用一下她地灵魂!”梅小琳的语气冰冷,她一手卡住我的脖子,一手从齐父手中拿过了一样东西,“前面的七个是铺路的,她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她的灵魂,你就能回归本体了!”

“我不要!我不要牺牲别人得来的东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伤害她!”齐震地面色惨白,神情却无比坚决,“我宁愿……宁愿魂飞魄散!”

“不错!她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么我们呢?”梅小琳眼中射出利箭般地光芒,“我们不是你最重要的亲人吗?你有想过我们地感受吗?”

“你们刚刚不是说,要用契合齐震生辰的魂魄吗?她和齐震并不是同月同日生地!”陈仇毕竟冷静,危急关头想起了这个理由。

“你说过愿意帮助齐震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诚意地?”梅小琳没有理会陈仇,反而凑近我问。

“嗯,我……愿意!”我的脖子被她掐住,发声有些艰难,但依然清楚地回答了她。

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隐约猜到她会干什么。我也犹豫害怕,灵魂一失,我不死也会变成无知觉的植物人!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把齐震和陈仇的魂魄救出来,难道真看着他魂飞魄散?

因此,虽然我满心恐惧,但依然清楚地回答了“我愿意”这三个字。

“你们都听见了,她愿意这么做!”梅小琳突然笑了,笑得甜中带苦,“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谁也无法阻拦!”

她慢慢举起手中的东西,那个已经完好无损的青铜太极挂件,两粒红宝石熠熠闪光,挂件上的太极图案在夜色中竟然缓缓开始转动!

深邃的黑白两色凸现出来,形成了一个大漩涡!

我地神智一阵恍惚。好像身体轻飘飘的,要乘风而去。

“已经开始收魂了?抱歉,抱歉。我来迟了!”空气里掠过一阵冷冽的气息。

一张笑容满面地俊脸突然出现在离我只有几公分的地方。

我吓得惊叫一声:“你……你干什么?”

“表妹,干嘛花容失色?我又不是来杀你的!”云腾蛟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我的脸颊。

“那你也不用离我这么近啊!吓死人了!”我急忙推开他。

手伸到一半,我忽然觉得不对劲,我不是被梅小琳卡住脖子了,怎么现在说话还这么溜?

再仔细一看,天!我现在正飘在半空中呢!

“表妹。你不想变成肉饼吧?先别乱动!我和你一起下去!”他顺手揽住我的肩,身子一沉,我们两个就轻轻地落到了地面上。

“你是谁?干什么来破坏我们的法术?”梅小琳和齐父又惊又怒,一起大喝道。

“别激动!稍安勿躁!”他笑着拍拍我地头,“我是她的表哥!特地来劝架的!”

“云腾蛟!”陈仇和齐震不约而同地低呼。对于这个名字。他们两个都心情复杂,连带声音里都不知是喜还是怒。

“呵呵!正是在下!废园一别,转眼间三载光阴已过。”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和陈仇他们叙旧,“两位,别来无恙乎?”

“行了!你就别装蒜了!”我被他故意装出来的文绉绉的语气和亲切无害地笑容,弄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现在怎么办?直说吧!”

“表妹,你的语气真差劲!好歹,是我刚刚救了你。不说感激涕零,起码也应该有点感动的样子吧?”他似笑非笑地说。

我一眼望去。所有人的表情都好像有点恶狠狠的味道。

“嗯,嗯。我很感动!”我苦笑,“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

“你们想让他的魂魄归体。不一定要借我表妹的灵魂的!”他终于正经起来,“要知道。人的灵魂一旦失去,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地!我表妹青春年少,要是变成了那模样,不是太可惜了吗?”

“废话!不借她的魂,怎么才可以救我儿子?”齐父额角地青筋都要爆出了。

“很简单!你把太极图给我,我来施法,送他的魂魄回归本体!”他简明扼要地说。

“就这么简单?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梅小琳哼了一声,显然心存疑虑。

“那你们慢慢考虑吧!”他笑着看了看天际,“不过,再过几分钟,天将拂晓,魂魄就要消散了!”

我大急:“喂,你说好要帮我地!不能让齐震和陈仇的魂魄消散!”

“我没办法,太极图在他们手里!”他云淡风轻地笑。

梅小琳和齐父眼光闪烁,想来是拿不定主意。

“小星星,别那么急!你过来!”陈仇朝我招手。

我无奈地望了望他们,走到齐震和陈仇旁边。

“小星星,别太为我们担心!”她平静地说,“就算是拂晓到来,我也有办法不让我们魂飞魄散!”

“真地?什么办法?”我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她笑而不答,轻轻一弹指,一团银白色的光倏地从空中飞来,停在了她地指尖。

“尸萤!”我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对,我刚才一直在积聚力量,就是为了召唤尸萤!”她颇为感慨,“困在太极图里,我一直无法感应到它,现在出来了,终于可以顺利召唤到它了!”

“然后怎么办?”我追问。

“等一会,如果他们谈不拢,我就先把齐震收进尸萤里。然后,你帮我施法,再把我也收进去。”她镇定地说,“我们回头再想办法,让齐震的魂魄归体!”

“施法?我能行吗?”我担心自己搞砸。

“放心,你一定行的!”她信心十足地说。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云腾蛟扬声问,“我可要回去休息了!”

“……好!”齐父似乎下了决心,“我把太极图给你,只要你让我儿子的魂魄归体!”

“对啊!早就该这么想了!”他伸了个懒腰,“身外之物,怎么及得上自己的儿子重要呢?”

齐震呆了呆,垂下了头。

“那你快施法吧!”我怕夜长梦多,连忙催促云腾蛟。

“你急什么?不跟他话别一下吗?”他笑得神秘,压低声音凑在我耳旁,“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一扬眉,去拿太极图了。

“小星星,去跟齐震说两句吧!”陈仇似有所悟。

我虽然忐忑,但还是走近齐震。

“干嘛哭丧着脸?我回去之后,就会来看你的!”他故作轻松地说,“顺便去读读书,然后有空就来找你玩,好不好?”

“好!……记得认真读书,你睡了三年,可不能再偷懒了!”我微笑着说,不知为什么,眼眶酸涩,泪水又滴了下来。

“知道了!别婆婆妈妈的,等我回来!”他似乎不愿看我流泪,上前来拍拍我的肩。可是触手却没有任何感觉,毕竟他不是实体。

“喂,卿卿我我完了吗?”云腾蛟的毒舌又忍不住伸出来,“赶紧过来上路吧!”

“呸!什么上路?你胡说什么呢?”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是说魂魄归体,那不叫上路吗?”他装傻,“一样的吧!走了!”

我紧紧盯着齐震的背影,想流泪,又怕他担心,只好轻轻挥手。

他突然停住脚步,飞快地跑回来,轻轻地在我脸上碰了碰,在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又迅速地奔向了不远处的太极图。

我怔怔地呆了半晌,心里却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另注:起点编辑部要我在作品里提一下,关于讨论区副版主的事情,请大家愿意参加的,到我的讨论区去申请!谢谢!)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一章 香魂(一上)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了一个新学年开学的日子!

我们学院扩招了好几个班,小镇的本部再也塞不下这么多学生。(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于是,今年,也就是我进入学院的第二年,我们92级的三个班整体搬迁到了毗邻千年古迹虎丘的分部。

位于我们苏州古城西北角的虎丘山,已有二千五百多年的历史,它集林泉之致,丘壑之韵,素有“吴中第一名胜”的美誉。它占地仅三百余亩,山高仅三十多米,却有“江左丘壑之表”的风范,绝岩耸壑,气象万千,并有三绝九宜十八景之胜,其中最为著名的是云岩寺塔、剑池和千人石。高耸入云的云岩寺塔已有一千多年历史,是世界第二斜塔,古朴雄奇,是我们苏州古城的标志性建筑;剑池幽奇神秘,埋有吴王阖闾墓葬的千古之谜;千人石气势磅礴,留下了“生公讲座,下有千人列坐”的佳话并有“生公**,顽石点头”的神奇传说。

虎丘后山植被茂密,林相丰富,群鸟绕塔盘旋,景象蔚为壮观。

我们学院的分部就与虎丘后山一水相隔,中间以一座古色古香的小石桥相连。

这里原本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中学的校园,环境十分幽雅,假山林立,树木成荫,鸟语花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不是寄宿制学校,所以没有现成的宿舍,新宿舍楼还没来得及建,只能把原来的一幢旧教学楼简单改造一下,教室用厚木板隔开。就权当我们的宿舍楼了!

这样一来,设施比小镇本部还要差,我们个个叫苦连是得住。所以,开学第一天,我们宿舍地六个成员和其他同学一样又开始了辛劳痛苦的大扫除。

我被分配到了一个相对轻松的活——铺床。

擦干净床架,垫上褥子,上面再铺上席子。不用奇怪,江南这一带其实气候也很古怪。白天很热。晚上却又很凉。

特别是现在正值夏末秋初,白天闷热需要席子;晚上山风回旋,需要褥子。只好来个席褥相结合了。

我用力擦着席子,手腕上滑下一串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我轻轻一笑。压低声音说:“又想出去乱逛?别给我惹事啊!”

珠子在腕上不满地滚了滚。呼地一下。没影了!

自从上一次风琴房事件之后。裂魂珠就有了个新地毛病。没事喜欢出去乱逛。惹事生非。最喜欢做地就是戏弄学院地同学。

而我那时。心中地痛苦难以排遣。没力气管它。也就随它去了。

齐震一直没有回来看过我!

因为陈仇告诉我。他地魂魄离体太久。骤然归体之后。就等于是重新投胎。会把以前地所有事都忘记了!

能忘记有时真是一件好事!

我也没再去找他,不久梅小琳突然退学了,我和他之间唯一地一点联系也断绝了。再后来,他们一家人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我反而没有哭,只是一径地发呆。失去或者从未得到是悲哀地,但得而复失更是一种残酷!

如果,没有陈仇和葛虹,没有宿舍的其他人,我想我一定会崩溃。

陈仇没有劝我,她只是对我说:“小星星,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她和齐震不同,她的身体在灵魂契约被破坏之日就已不复存在,依靠着太极图地保护和尸萤的力量,魂魄得以勉强保全,但却因为灵石和契约的关系无法正常去投胎。

所以,她需要我帮助她寻找一个契合魂魄的身体。

说起来好像不难,其实,却是可遇不可求。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连DNA相同地机会都几乎是没有的,魂魄契合的机会,那更加是微乎其微了。

但是,这么个渺茫地、几乎没有可能实现的目标,却给了我新地动力。齐震是我的好朋友,难道陈仇就不是吗?

于是,我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此后地日子,我一边应付着各种还课、观摩、考核,一边留心寻找着与陈仇魂魄契合的人。

“沈钧,擦好了吗?”葛虹在我耳边问。

“哦,擦好了!”我回过神,“我……想多擦几遍,免得有虫子!”

“啊?什么地方有虫子?蟑螂吗?”张绮只听到了最后地两个字,怪叫起来。

“你这么大的人了,听见虫子就怕成这样,至于吗?”高燕兰撇嘴。

“你是无敌铁金刚,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什么都不怕喽!”张绮做个鬼脸,“小心哪天让虫子扛了去,看你还嘴

“哼!你幻想小说看多了?虫子?见你的大头鬼去吧!”高燕兰不屑地冷笑。

“你们两个每天必定上演一幕闹剧,不觉得无聊吗?”闵雨摇头叹息。

眼看战局有扩大化的趋势。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作为始作俑者的我连忙挺身而出,“是我顺口胡说,要不就罚我吧?”

“好啊!”张绮转着眼珠四面看着,“罚什么呢?”

她骨碌碌的眼睛转到角落,突然一亮:“嘿!罚你去打水,12个水瓶都打满,怎么样?”

“好的,我去。”我一口答应。

“我和你一起去!”葛虹似乎很生气。

胡霞看了看葛虹的面色,连忙说:“这么多水瓶不好拿,我也去吧!”

“不用了!我跑两趟就行了!”我安抚地朝葛虹笑了笑。甩下擦席子的布,拎起六个水瓶,迅速地朝外走去。

我走得很快,好像身后有人要追杀我一样。其实,我知道葛虹为什么生气。自从风琴房那件事之后,在她们眼中,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凡事总是抱着无可无不可地态度,似乎没什么是值得特别在意的。可能我的态度让葛虹十分担忧,所以她的脾气在不自觉中也变得暴躁起来。

学院分部的水房是新建的。它在靠近校门的地方。而我们的宿舍楼则坐落在与它南辕北辙的校园的最深处。去打一趟水,要拎着水瓶走过仿古布局地弯弯曲曲地小路,而且还要排很长时间的队。强度不亚于跑八百米。因此,被她们视为畏途。

我走了半天,到水房一看,嗯,队伍真长!

我乖乖地排着。跟着队伍缓缓地往前移,眼看就要轮到我了。

“喂,那个谁。让让!”一个突兀的女声在我身旁响起,随后。一只保养得白皙娇嫩地手伸到我眼前。

我偏头一看,来人是我们班的“头牌花旦”——赵敏敏同学!

如果说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些势利嚣张、蛮不讲理的学生充当反角的话。那么我们学校,或者说。我们班就有这么一位佼佼者。

她就是现在站在我旁边的这位赵敏敏。

她长得实际颇为美丽,身材也修长,十指纤纤,舞蹈和琴法都很不错。只不过,家里有钱,父母溺爱,所以千金小姐地坏脾气样样都有。倘若只是这样,别人也至多暗地咒骂而已。可是,她还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爱占便宜。到什么地步呢?有人形容为“天上飞过一只鸟,掉下一根毛,也要捡起来归她,绝不放过!”

这样一个脾气乖张不讲理、又爱占便宜的人,当然在我们中间是人见人厌。可不知怎么,她很讨老师地喜欢。所以,无论是班中同学还是室友,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你干什么?”我淡淡问。

“我本来排在你前面的,让开!”她不耐烦地说。

“我一直排在这里,你是什么时候排到我前面来地?”我语气平和,但并不相让。

“哼!我说排在你前面,就是排在你前面,赶快让开!”她见我居然不让步,十分恼火,眉毛都竖起来了。

我看了看前后,队伍里也有不少我们班的同学,她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呢?

“要打水,就到后面排队。我可不会让你插队地!”我不冷不热地抛下两句话,踏前一步,顾自拿起水瓶接水去了。

“哟!居然敢和我作对,你吃错药了?”她对着我的后背就是重重地一下。

猝不及防,我一个趔趄扑倒在灌水器的外壁上,烫得差点把水瓶都摔出去。

我慢慢站稳脚,低头看了看手臂,好几处红了起来。我冷冷回头,她站在那里,插着细腰,一副得意洋洋又解气的神情。

奇怪?看她的样子,可不像是单纯的占便宜,好像是故意找茬!

我本想质问她,但转念一想,何必多事!

于是,我转身继续接水。

“喂,你个癞蛤蟆,也不照照镜子,警告你以后少去勾引男人!”她气势十足地叫嚣道。

勾引?男人?

我一时迷惑了:我们这个“尼姑庵”学院哪里有男人?难不成此君是看中了洪、严两位副院长?抑或是古、任两位老师?

我心里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飞快地把六只水瓶都装满了。

“咦?这么就想走?没那么便宜!”她破口大骂,“狐狸精!蜘蛛精!你个驴头马脸、尖嘴猴腮的矮冬瓜,别痴心妄想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我拎着水瓶,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是不是发花痴啊?还是今天神经搭错了?再说骂我多管闲事的人很多,倒从来没有人骂过我像狐狸精!狐狸精?哼,狐狸精要是长我这模样、脾气,早就被雷劈死了!

我用看白痴加花痴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径直绕过她往回走。

眼前呼的一下掠过一个黑影。“别走!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和我作对了?”她的速度很快,一步窜过来,两手一拦,把门口挡住了。

“莫名其妙!”我冷冷瞪着她,“别挡着门口,不然被热水烫到,我可不负责!”

“发狠了?你敢烫我?”她鄙夷地瞥着我,“我要是滴到一滴热水,就让我爸妈来打死你!”

要在以前,说不定我就真把水瓶扔上去了。不过想想,犯不着和这样的人斗气,我忍住了。

“好!你喜欢就一直挡着门好了!我在这里等!”我把水瓶放到地上,准备跟她比耐心。

她一呆,想不到这样也没撩拨起我的怒火,反而让她自己有点下不了台了。

她气哼哼地左右张望,想找个帮忙的。

队伍里的其他同学或学姐,都把眼睛别别开,只当没看见她的尴尬。

“你别得意!我们的梁子结大了!”她恶狠狠地说,“下次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说完,她把头一昂,腰一扭,走了!

我重新拎起水瓶,心里暗暗苦笑,梁子?死得难看?这位小姐难不成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把自己想象成黑社会大姐了?

回宿舍的路上,我不禁在想: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呢?听她的口气,好像对我怨气很深的样子,可我向来对此种人避而远之的,怎么平白无故招惹上她了呢?

“哎呀!”前面有人大声惊叫。

我抬头一看,有一个大盆从天而降,扣在前面那个人的头上了!盆里淌着黑乎乎的水,还有股腥臭!

“哪个不长眼睛的混蛋?”那人一把揪下盆,仰起头,“敢拿臭水泼我?”

但见她原本白嫩的脸蛋上嘀嘀嗒嗒满是黑泥浆水,头发全湿透了,一件漂亮的白色连衣裙成了烂塌塌的一块花色抹布。

我忍俊不禁,连忙低下头。

正是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赵敏敏!

她大骂了一会,楼上始终无人搭理,而臭味渐渐飘散出来,连她自己也受不了了,只得匆匆忙忙地逃进楼里,跑到宿舍去清洗换衣服了。我走过去,捡起那盆看了看,一只很旧的脸盆,边上还沾着不少水泥,好像是帮我们改造宿舍楼的泥瓦工师傅的东西,一直搁在三楼角落里的。

也不知道是谁装了这么一大盆又脏又臭的黑泥水作弄她?

我心里突然一动,似有所悟。

“出来吧!”我低声叹息。

幽光一闪,手腕上就多了一串犹自兴奋地滚来滚去的珠

看着它还在邀功似的滚动,我用手弹了它一下:“又作弄人?你现在越来越没有一点法器的宝相庄严了!”

幽光不停地闪烁,珠子似乎很不服气。

我想了想,只好轻轻抚摸它:“好了,别不服气了!作弄别人,要有分寸,别闯祸才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二章 香魂(一下)

第二趟再去打水的时候,葛虹抢过了三只水瓶,一言不发地走在我前面。www.65txt.com

我本想解释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跟在她后面默默无语地走着。

“为什么?”一直走到学院的“望云楼”旁,葛虹才低声问。

“我不想……她们为了一点小事又吵闹。”我解释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她幽幽苦笑。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叹气,“很多事情过去了,就别再提起了,好不好?”

“可是也不能总是这样,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失去兴趣了!”她的声音涩涩的,“你这一年什么闲事都没管过!”

“以前你们老劝我别管闲事,现在我不管了,你又觉得我不正常,我还真是左右为难呢!”我报以苦笑。

“我不知道!”她把水瓶放在地上,惘然地望着建在假山之上的“望云楼”。

“劝你不管闲事,是怕你吃亏;可是,你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还不如去……找点事情做呢!”她的语气很矛盾,想来是和我一样感到两难。

“别东想西想了!我不去管闲事,不过,有时也会有闲事自动找上门来的!”我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赵敏敏。

手腕上地珠子突然一紧。

我一惊。低头看时。珠子地幽光一闪一闪地。难道真这么霉。刚一说就有闲事来找我了?

一阵怪风吹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脸上刮了一下。

轻轻地。软软地。但又带点湿湿腻腻地感觉。仿佛沾上了面粉之类地东西!

我噫了一声。伸手去摸脸颊。

“沈钧。怎么了?”葛虹见我突然变色。不由担心地问。

“哦,没什么!大概是风吹来地草末、花粉吧!”我看了看手指。上面沾着一点淡紫色的粉末,空气里飘过若隐若现的香气。

珠子滚了滚,似有些迷惑。

我抬头,假山上藤蔓颇多,缝隙里冒出不少不知名的红色或者黄色的小花。

假山旁边有一棵高大地桂花树和几株相对矮小些的茉莉。桂花已经花苞绽开,黄色的小花瓣隐藏在绿叶中。几株茉莉都高约1——2米。浓绿厚实的叶片富有光泽,十几朵聚在一起,白色的重瓣花朵洁白纯净。散发着浓烈的花香。

但它们和我手上地花粉颜色不对。

我不甘心地四处张望,没有发现有淡紫色的花。

“沈钧。你找什么?”葛虹疑惑地问。

“这里的树多,花也不少啊!”我若有所思地抚了抚手腕。

“你才注意到啊!”她叹息。“再下去,连我们长什么样都会想不起来地!”

我无奈地看着她:“别臭我了!我保证以后每天都盯着你们看两个小时。牢牢记住你们的美丽倩影!”

葛虹捶了我一下,笑着骂了句“讨厌”。

我们两个重新拎起水瓶,朝水房走去。

一抹淡紫色地影子一掠而过隐没在假山旁。

打完水,我边走边把刚才赵敏敏的事情告诉了葛虹。

我们两个想了半天,都猜不出她为什么要来找我麻烦。

既然猜不出,唯有静观其变了。

第二天,我们开始在新地教学楼里正常上课了。

这里的钢琴比本部少了一半,但因为班级更少,所以反而不紧张了。

不过,今年学院有一个全院性地文艺汇演。这本来是一年一度的,不过去年学院接连出事,所以被临时取消了。

我们的舞蹈老师异常兴奋,终于可以一显身手了。她准备排练一个年级的大型舞蹈,再加上每个班各一个的班级舞蹈,在学院的汇演上争争光。

而我们的文选老师也集合了体育、美术和各个教法的老师,也在准备童话剧的专场演出。

这一来,大家的神经马上都紧张起来。报名、挑选、找素材、准备道具,老师和同学个个忙碌。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说到舞蹈,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平日里舞蹈老师看见我,恨不能拿把刀,把我大卸八块,所以,这种关系班级和老师个人荣誉的汇演活动,是绝对不会选上我的。

有了这一层认知,我便乐得逍遥,舞蹈课上拿本书随便找了个角落一坐,享受着难得的轻松。

谁知,坐下没多久,书才翻了几页,就有人叫我的名字。

“沈纯钧,老师叫你过去!”和我一个组的叶子欣跑过来拍了拍我。

“叫我?干什么?”我疑惑不解,按理说,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是没有闲心来找我的茬的。

“快点,过去就知道了!”她拽了我一把。

我抛下书,匆忙地跑到一堆挑选出来的精英中间。

“沈纯钧,你过来听好。”舞蹈老师脸色绯红,语气微带兴奋,想来挑选非常顺利,心情挺好,“这次的班级舞蹈里少一个演石头的,你来吧!”

“石头?什么石头?”我目瞪口呆。

舞蹈老师显然懒得解释,一说完就拍拍手招呼其他同学,开始了排练。

留下我在那里干瞪眼。

“沈钧,这次的舞蹈叫《天鹅之死》,背景是湖边,需要有几块大石头的。”葛虹拉过我,低声解释道。

“那可以用道具的!干嘛要用活人?”我低声抱怨。

“当然有道具,但是最后天鹅死时。需要渲染出足够的悲痛,要让石头自动围在它地身边……”

“天!不过是只外国傻鸟。居然硬要赋予它窦娥感天动地的特性,真离谱!”我不悦地嘟囔。

“别抱怨了!”张绮在我旁边劝道。“等一会儿让老师听到,又要找你谈心了!你不怕啊?”

“沈钧,反正这个角色不需要跳舞,不算太为难你,你就别拗了!”葛虹也跟着劝我。

我还能说什么呢?认命喽!

不就是当一块大石头吗?跳舞我是不行地。站着不动总可以凑合吧!

开始的几天还好,老师在分解各个角色地舞蹈动作,我坐在一旁发呆就可以了。

在这段时间,扮演重要角色的赵敏敏,一有空就对我怒目而视,不时鄙夷地**嘴角。好像真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指导思想,把她当成空气,对她的杀人目光视而不见!

不久。事情的原委还是展现在我面前了。

那天,我们又在排练。

我像平常一样呆坐着。心里苦恼着:陈仇地魂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契合的身体,时间太长。尸萤的力量会不会支撑不下去?

“咦,你在发什么呆?”有人亲热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一激灵。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深情款款让人浑身发冷,除了云腾蛟,这个我的冒牌表哥还会是谁?

“表哥,你……怎么来了?我们在排练!”我用最快速度移到了离他足够安全地地方。

“我知道。”他一笑,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怜爱,“怎么没让你上去跳呢?”

我忍不住起了全身鸡皮疙瘩,艰难地回答,“呃,呃,我跳得不好,所以只要坐在旁边就行了!”

“云老师,你怎么有空来?不用排练童话剧?”我们舞蹈老师看到云腾蛟,难得有笑意的脸,居然像一朵绽开地花,蚌壳似的嘴巴更是合也合不拢。

“哦,方老师,听说你们地舞蹈排得好,所以来取经偷师了!”云腾蛟依旧笑着,但唇边却飘过几丝嘲讽的冷意。

“哪里,哪里!你们地童话剧才排得好呢!选的故事独特,道具华丽,场景布置逼真,那几个孩子地表演一流啊!”我们的舞蹈方老师诚恳地褒扬着。

“听说,这个是每个班级的舞蹈,那年级的舞蹈,你准备用什么题材?”他似乎不经意地问起。

“年级的舞蹈还没想好!”方老师顿了顿,“云老师,有没有好的提议?”

“我可不会跳舞!”云腾蛟连忙谦虚地说,“不敢班门弄斧!”

“不会跳舞有什么要紧?集思广益才会有好的主题,说不定你的灵感比我们这些跳舞的人都好呢!”方老师显得十分热情,一个劲催着他说自己的想法。

“呵呵,既然这样,我就提个建议,你看能不能用!”他装出随意的样子,“我想,这次文艺汇演,其他年级选的大都是一些外国的舞蹈,连童话剧的题材也很雷同,你们年级不如选一个中国古典的舞蹈,这样比较标新立异,胜出的机会就大了!”

“嗯,云老师你说得很有道理!”舞蹈老师略为思索一下,眼睛就亮了,“不如选一支唐朝的古舞,这样显得大气磅礴,你看怎么样?”

“这个设想真不错!”他点头赞同,“唐朝的舞蹈都很有气势,健舞矫健刚劲,软舞优美柔婉,是极富艺术表现力的!”

“哎呀!云老师对舞蹈的认识很深啊!那我们的这支舞蹈选好之后,还要请云老师在旁边指导一下!”方老师露出颇为佩服的表情,热情地说。

“指导不敢!到时候,我来观摩观摩,顺便学习一下。”他顺水推舟地应承下来。

“哦,我的表妹是不是很淘气?”他的话锋毫无预兆地一转。

“表妹?”方老师没反应过来。

“沈纯钧,你来。”云腾蛟笑着朝准备溜出门的我招

我刚刚趁他们讲话的时候,已经溜到了舞蹈房的门口,打算先到外面去避一避,免得又被他利用、算计了!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云腾蛟吗?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才不会无的放矢,必有所溜掉了!我心里暗暗叹息。

“她……是你表妹?”方老师呆住了。

“是啊!她是我的小表妹,平日里有些顽劣,不过还是很聪明的。”他故技重施,十足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要拜托方老师好好教导

“哦,你放心!我一定会的!”方老师的笑容有点勉多在旁边看看。就是跑跑腿什么的,也可以多让她干干,学习要从基础开始嘛!”他的语气恳切之极。

“好的!好的!”方老师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连忙点头答应。

我恨不能咬他一口!

我根本一点也不喜欢舞蹈,强扭的瓜怎么会甜?再说,就我这天赋,看一百年也是白搭!

“表妹,这次汇演是你学习的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啊!”他还不放过我,抚摸着我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姑妈可是叫我好好照顾你的,你乖乖地排练,别使性子哦!”

“呃,我……会的!”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笑容。

“好,我先走了!方老师,你们排练吧!”他临走时,还刮了我一个鼻子,完全是我的表哥做派。

我心里一阵发冷。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平静的日子恐怕又到头的目光立刻似利箭般射来。

站在方老师旁边的赵敏敏一副又酸又苦、又气又恨的样子,感觉就像是撞见了第三者的妻子。

天哪!原来……她看上了云腾蛟,所以对着我都摆出了情敌见面的架势!

嗯?也不对啊!如果说以前她可能不知道我和他的亲戚身份(虽然那是假的),今天他这么公开一表明,她不应该再把我当成情敌了呀!

我满心疑虑,又不能去问她,实在是郁闷极了!

偏偏云腾蛟这么一搅合,方老师真的开始“教导”我

所有角色练习舞蹈动作的时候,都让我在一边观看;端茶递水、拿衣服、买饮料、做道具等等杂事也落到了我头

我居然变成了班里最忙碌、最辛苦的一个人!

我一边擦汗,一边在心里把云腾蛟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摆脱你们的魔爪!

十天之后,班级的舞蹈终于是排练成功了,几个重要的角色只要私下里勤加练习,两个月后的文艺汇演就没问题

方老师开始考虑年级的舞蹈了。

唐朝的舞蹈分软舞和健舞,健舞如《剑器》、《胡旋》、《胡腾》、《柘枝》,软舞如《绿腰》、《春莺啭》、《凉州》、《回波乐》等,都是上乘之作。

但问题是,我们学院虽然把舞蹈课作为主课来教授,可毕竟不是专业的舞蹈学校,这些舞蹈都需要极为扎实的舞蹈基础,还要求舞者具有极丰富的艺术表现力,这恰恰是不能一蹴而就的,所以跳主舞的人选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而且软舞基本上都是参与人数很少的,显然与原先设想的年级群舞有很大出入。

一时间,方老师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不舍得放弃这个极好的题材,另一方面,人数和人选都成了很大的困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三章 香魂(二上)

于是,顺理成章的,我那“热心”的表哥又一次登场

他很明白方老师的心思,就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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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软舞《绿腰》,但是变独舞为三人领舞,剩下再选十五人群舞陪衬。

三人舞虽然需要配合默契,但毕竟分散了压力,不像独舞一般难以挑选人选了,而且后面的群舞虽然只是起陪衬的作用,但作为年级节目也可以推出不少舞蹈好的学生来

方老师细细想过之后,对这个提议赞不绝口,简直把云腾蛟当成了诸葛亮般的人物赞赏了。

代表我们年级的汇演节目就这样定下了!

接下来就是在三个班级的学生里挑选舞蹈尖子,确定群舞和主舞的人选了。

经过几轮选拔,在一百三十人中挑出了十八个人。她们都是各班的佼佼者,容貌、身材、基本功,无一不佳。群舞的人选是没问题了,剩下就是最主要的三个主舞的人选

舞蹈的媒介在于人体本身,它以独到的舞蹈语言和审美通感表意传情。《绿腰》亦作《六幺》、《录要》、《乐世》,是唐代创制的著名软舞,属唐、宋大曲的一种,流传很广,与北宋同时代的南唐曾盛行其舞。这支舞的节奏由慢到快,舞姿轻盈柔美。所以作为主舞人,要突出舞腰和舞袖的特点,兼备轻盈、娟秀、典雅的特性,才能更好的表现出舞曲地精髓。

三个班中条件最好的共有四个。

其中我们班有两个。一个是葛虹,还有一个就是那个让人讨厌地赵敏敏。

方老师对于这几个得意门生。都很喜欢。实在取舍不下。就决定四个都先上。排练到最后再决定哪一个退到群舞里去。

这样一来。激烈地竞争便更能让她们全身心地投入到舞蹈中。发挥出自己地潜力。

消息一公布。大家议论纷纷。有赞成地。也有反对地。还有暗地幸灾乐祸地。

因为我们班有两个候选人。所以下意识里所有人都认为。这两个人中必定有一个要落选!

葛虹地压力空前巨大。

赵敏敏地背景谁都知道。虽说她本人地舞蹈技能稍逊于葛虹。但钱财和权势永远是不容小觑地强大支持力。焉知老师不会因为这个而对她格外照顾?

回到宿舍,葛虹便一直枯坐,神情间有些忿然又带着点苦恼。

张绮本想开口劝慰她。被高燕兰和闵雨一把拖了出去。

“你们干嘛?”

“你这超级乌鸦嘴,还是少开口为妙!”

“让她耳根清净一些。比你胡言乱语的安慰要好!”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沈纯钧也拉走?”

“她哪像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我们现在到哪儿去?”

“快走啦!胡霞在练琴。我们正好去陪她!”

“啊?又去琴房?我现在有琴房恐惧症……”

不甘心的嘀咕过后,张绮还是被她们两个拽着去陪胡霞

我静静听着她们的脚步声消失。才把门关好。

寝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夏末秋初地阳光依然热烈,透过窗子的明亮和绚丽,洒满地面和桌子。

我在葛虹的身边坐下,和她一起,默默地望着窗外。

“沈钧,我……你说,我要不要……放弃?”最后两个字费了很大功夫才挤出来。

“这个不用我说!”我淡淡摇头,“你心里怎么想地就怎么做!”

她默然。

“机会是一样的,压力也一样!”我扭头望着她,“你不会认为那个赵敏敏真地比你

“她的爸妈……”

“又不是保送、留校,她爸妈会为了这事去找关系、送钱吗?”我耸耸肩。

“再说,就算她爸妈这样做了,又怎么样?你可以凭实力去证明,你比她跳得好,你才是最合适地人选!”我接着说。

“沈钧,你好像……”她沉吟半晌,“又恢复以前的语气了!”

“葛虹!我在激励你接受挑战,你居然有心情注意我地语气有什么变化,是不是故意耍我呀?”我等了半天,竟然听到她说了这么句话出来,多少有点愕然。

“没有。”她状甚无辜地摊开手,“是你刚才自己说,叫我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的啊!”

说罢,我们两个都笑了!

“放心,我不会放弃!”她抱了抱我,“说什么也要跳好这一次舞!”

“那就好!”我像小猫一样在她肩上蹭了蹭,“为了支持你,我决定自告奋勇去蚌壳方那里申请做杂工!”

“什么方?”葛虹一怔。

“人家外国人不是都称呼密斯李、密斯方什么的,我们的方老师,我给她一个特别的称呼——蚌壳方!”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主要是她的嘴巴太像……嘿嘿嘿!”

“原来是蚌壳!”葛虹哭笑不得,“你可别传出去,不然方老师天天找你谈心,你就知道她的厉害了!”

“当然!我哪有这么笨?”我略显得意,“以后我说蚌壳,你就知道是指谁了!如果我不解释,别人怎么会想到蚌壳暗喻她呢!”

“什么蚌壳?”有人跳过来,“今晚有的吃海鲜吗?”

“呃!吓死人了!”我看清进来的是张绮,才松了口气,“开门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做贼啊?”

“开门还需要惊天动地的吗?”她奇怪地问。

“咳。你不是去琴房了吗?怎么回来了?”我清了清嗓子。

“我溜回来地!这里的琴房太破了!”她往床上一坐,“一看见就让我想起以前地风琴房……”

我脸色微微一变。

“里面那么小。又黑乎乎的,挤了三四个人。我都透不过气来了……”她继续抱怨。

葛虹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突然明白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我出去散步,一会儿就回来。”我转身出了门。

“哎,你……你去哪散步?”张绮追问。

我已经走远了。

我随意地走着。穿过九曲小桥,绕过水池,兜了一圈,来到了学院最高处地“望云楼”。

这里仿照苏州古典园林造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假山,下面是如狮子林一样的四通八达的山洞,上面有一幢仿古式的全木小楼。檐角飞翘,朱漆雕栏,院长办公室就设在里面。

我钻进了下面地山洞。沿着其中的一条路,上到了假山顶。“望云楼”前有一小块空地。几块形态各异的石头点缀其中。

我找了块平整些的石头,坐了下来。

阳光还很猛。灰色的假山石上飘浮起一层极淡的白气。石头上烫热地触感,一直钻进我心里。

总是忘不了那些已经过去的、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珠子往衣袖里缩了缩。好像嫌太阳太晒了!

微微有一点风,吹在脸上有些清凉,我半眯起眼睛,眺望着校园地景色。

望云楼前栽种的这棵桂花树听说很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每年地这时候,是桂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满树星星点点地小黄花,金灿灿的,幽香沁人心脾。

另外几棵茉莉也是花繁叶茂,洁白地花瓣让人忍不住想摘一片下来,夹在书里当书签。

又一阵风吹过,茉莉花上下颤动。浓郁的花香随风飘来,熏人欲醉。

奇怪?为什么我的眼皮这么沉重,头昏沉沉的,眼前泛起一片紫色的水波,好像真的醉了一样?

我吃力地撑着不让眼睛闭上,暗中催动袖子里的裂魂珠,幽光一闪,似一道电光撕裂了蒙昧的厚幕。

我精神一振,眼前阳光烁目,哪有什么紫色水波?

我站起身,惊疑地打量周围。

假山上没有池塘,怎么会出现水波的幻觉呢?

我看了半晌,把目光集中到了那棵桂花树上,它树身十分粗壮,但下半截靠近树根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疤痕,好像很多年前,曾被砍断过主要枝干。因此,在靠疤痕的这一面,桂花的数量非常稀少,绿叶的形状也有些古怪。

我刚想催动裂魂珠飞出,试探一下。

小桥那边走过几个同学。

我忙把珠子收了回去,同时从假山上走下来,围着桂花树,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这是一棵货真价实的桂花树!

除了那个疤显得突兀些,其他也说不出有什么诡异之处。

我又转头去看旁边的茉莉,靠近了,花香更加浓烈,熏得人发昏。

也许只是因为这些茉莉的花香,才使我产生幻觉的吧?

“沈钧,你喜欢这些花?”葛虹还是找了来。

“不太喜欢,花香熏得我直想睡觉!”我顺口回答。

“那你还在这里左一圈、右一圈地转?”葛虹拉着我往教室走,“人家还以为你想采花呢!”

“采花?听着……真别扭!”我挠挠头发,“还是说摘花吧!”

“你真的想摘花?”她惊异地问。

“哪儿呀!我在研究……为什么茉莉的花香这么浓?”我叹气。

“哦,这个恐怕要以后研究了!”她笑着说,“因为我们马上要去还课了!”

“啊?现在?”我一惊。

“对,琴法老师刚才通知,1班今天下午第一节按学号还课!”

“惨了!我还以为……琴法课不是明天吗?”

“琴法老师和方老师对调了一下!”

“完了,完了!”我急忙冲向教学楼二楼的音乐室,好歹要去熟悉一遍,免得等一会儿出丑。

微风飒飒,朵朵茉莉在风中摇曳,桂花树也轻轻地摇晃了几下浓绿的叶片。

晚自习上,我半途回宿舍拿我的闲书。

经过九曲小桥时,我无意抬头,一眼瞥见假山上似有紫色的微光闪过。

紫色?什么东西?

我立刻改变了计划,折回假山这边。没有带手电,但外面有月光,我用较快的速度爬上了假山。

“望云楼”里这时一片漆黑。在里面办公的院长,是我们学院的一位新的副院长,姓夏,原来是这所中学的校长。

他的家住在虎丘附近,所以晚上是不在办公室的。

这样就方便我察看了。我先在楼外转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悄悄地推开了“望云楼”的大门。

朱漆的门很重,沉甸甸的,有一种沧桑的感觉。里面是个大的厅,靠两边摆着两排仿红木的椅子。中间是个长圆桌,上面放着几盆盆景。这是学院的会议室,院长的办公室在厅的后面,上了锁的,进不去。

借着外面的光,我在厅里走了一遍。木地板微有一两声咯吱,雕花的木窗偶尔嘎嘎响。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又是我草木皆兵?

一阵浓郁的花香袭来,熏得我反胃。

我捏着鼻子,退出望云楼。

手腕上的珠子忽然自动旋转起来。我连忙提高警觉,注意四周。

假山石旁传来隐约的悉悉索索声,我慢慢走过去。

脚下好像绊到了什么,我一个趔趄,忙低头查看。

一根藤蔓从假山的缝隙里凸起,恰好把我的脚缠上。我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绕过这根藤蔓。

谁知,另一只脚刚退后,又一根藤蔓从缝隙里钻出来,顺势缠住了我。

我暗叫不好,赶紧念动法诀,裂魂珠飞出袖子,射出两道幽光,将藤蔓击断。

我奔向假山边的石阶,噗噗之声不绝,无数藤蔓从各个缝隙角落里钻出来,织成了一张藤网,劈头盖脸地罩上来。

我闪身,同时召唤裂魂珠。道道幽光,似有形的利剑般,将藤蔓劈断。只是缝隙里钻出的藤蔓越来越多,有的从半空中飞来,有的匍匐着缠上,劈断一根又有一根,源源不断,似无止境。

这情形,倒有点像在昔年的旧楼,驱动身上的枝条来捆缚我们的魍魉,绿黝黝的、四处飞溅的汁水,可怖的脸,邪恶的居心,残酷的手段……

腰里突然一紧,勒痛的感觉打断了我的失神。有一根从地上匍匐而来的粗藤蔓紧紧地缠住了我,并迅速将我卷起向外一扔。

与此同时,裂魂珠射出的幽光,已经把它劈断。

可是,却晚了一步,我呼的一下,被它甩下了假山。

假山不太高,也就3米左右,但我却不曾练习过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头破血流也许不会,手断脚断可就说不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四章 香魂(二下)

“你干嘛?自杀?”有个愠怒的声音钻进耳朵,“这里只有4米,跳下来死得了

我惊魂未定地看了看,黑乎乎的地面在脚下,灰蒙蒙的假山在旁边,有个修长的身影拎着我的领子,一双桃花眼在夜色中闪着妖魅的光。www.65txt.com

“什么自杀?我……是从上面不小心摔下来的!”我辩解道。

“这么晚,你爬到假山上干什么?”他语气不善,眼光更古怪。

“我看见……上面有紫光一闪,所以去察看一下!”我不假思索地说了实话。

“然后?”

“……假山上钻出许多藤蔓来,它们缠住了我的脚,把我甩了下来!”我一口气说完,自己心里也奇怪,今天怎么了,他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而且句句是实话。

“你的珠子呢?”

“它正忙着劈断那些藤蔓人,裂魂珠居然成了割草机!”他冷笑,“真是悲哀!”

他一挥手,一点红光电射而出,扑上假山后,宛若火球般扫了一遍,刚才还张牙舞爪、漫天乱飞的藤蔓,像见了鬼一样,全部缩进了缝隙里。假山上恢复了正常,裂魂珠盘旋一圈,回到了我的腕上。

切!欺软怕硬,虎头蛇尾!我暗暗鄙夷这些藤蔓。

“下次要管闲事。先护着你自己地小命!”他松开了我地衣领。转身欲走。

咦?他以前都是警告我别管闲事地。今天地语气怎么变了?

“哎。等一等!”我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问。“那些藤蔓是什么妖怪?”

“妖怪?如果是妖怪。你早就一命呜呼了!还会站在这?”他嗤笑。“不过是草木傀儡而已!真没用!”

哼。神气个什么劲?我当然没你这个妖兽厉害!我暗暗撇嘴。

“还不去上自习?”他见我站着不动。便轻声叱道。

“哦,马上去!”我勉强露了个笑容。

“对了。你地舞蹈和体育都很差。”他突然问,“这次汇演,你不会参加的

“胡说!我地体育成绩一向不错!”我立刻纠正,“特别是跑步!”

“哼!经常逃命当然快了!”他冷笑,“到底参不参加?”

“当然……要参加的!”我瞪了他一眼,老是讽刺我。真是个心胸狭窄的……妖兽!

“你能演什么?蠢得要命!”他先是一怒,接着略显惊异地问,“大树?石头?”

“都不是!我是打杂的!”我有点恼羞成怒。

“哦。原来如此。”他释然地点点头,“我想你们舞蹈老师怎么会瞎了眼选你

这下换我气得转身就走

不过今天真是很奇怪。他居然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一直到走过了假山,快走到教学楼了。他还是跟着我。

“饕老师,你老跟着我干什么?”我只得停下来问。

“跟着你?”他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也罢!勉强算是往教室走。

“呃,呃,那个……教室到了!”我挣不脱他地手,只好苦笑着提醒他。

“嗯,知道了!”他终于放开了我,凑近我耳边,“记得,排练时别凑热闹,少管闲事,免得又招来什么厉害的妖怪!”

我眼前一黑,天哪!又一个超级乌鸦嘴!

“我会看着她的!”不知何时出现的云腾蛟一脸感动地说,“放心去吧,你别担心她威胁似的狠瞪了他一眼。

“陶老师,你要出差去?”我一回头,上帝啊!班里许多同学都跑到我们身边来柔急切地话竟是赵敏敏说的!

“嗯!”饕餮看也不看是谁在问,漫应了一声,便准备走了。

“哎,陶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赵敏敏急了,竟然不甘心地去拉饕餮的衣角。

饕餮不知是没料到还是心不在焉,衣角被她拉个正着。他一怔,眼中顷刻间泛起一层诡异地红光,一股杀气立刻朝她面门扑去。

赵敏敏吓得呆住了,手一松,踉跄后退,倒在了后面同学的身上。

“表哥,你送送饕老师!”我见他眼中杀机一现,连忙胆战心惊地把云腾蛟往他那里一推。

“表妹,乖乖听陶老师地话,我去送他了!”他笑着揽过饕餮的肩膀,“走吧!早去

饕餮皱起了眉头,但眼中总算褪去了红光,两人像好哥们似地走了。

“沈钧,我们回教室吧!”葛虹上前叫我。

赵敏敏这时已经缓过神来了,她无限怨恨地白了我一眼,跑回宿舍去了。

我苦笑着点头,心中哀叹,原来她看上的是……饕餮!

我十分无辜地成了她地假想情敌!

冤枉哪!我和饕餮?怎么可能?

我们两个,除非他被雷劈成了白痴,或者是我突然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否则,是绝不会变成她所想象的关系的!

走进教室,刚坐到座位上,我们宿舍的其余5人就把我团团围住。

“喂,你什么时候和陶老师关系这么亲密的呀?”张绮略有些酸溜溜地问。

“我不是……”

“我们可只知道云老师是你的表哥,陶老师又是你的什么亲戚?”闵雨和胡霞调皮地问。

“他是……”

“不会……还是你地表哥吧?”高燕兰故意拖长调子,笑得很奸。

“停!都听我说。”我郑重解释。“首先,我和他不是亲戚!然后再申明。我和他没有你们臆想的任何关系!”

“真地?”她们四个异口同声地问。

“当然是真的!”我苦笑,“要不要我对天发誓?”

“好啊!好啊!我从来也没看见过人发誓。你表演一下给我们看吧!”张绮连连点头。

“别胡闹了!”葛虹又好气又好笑,“本来就是捕风捉影地,发什么誓?”

“不行,不行,我们不相信。还是发个誓听听!”张绮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

闵雨、胡霞和高燕兰也笑着起哄。

我见其他同学都伸长了脖子听着,也是一脸不大相信的神情。

“好!我用首现成的诗吧。”我无奈地说,“上邪!我若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携!”

大家呆了呆,葛虹轻声说:“你把这首诗改成这样……未免太绝对了吧?”

“谁让你们不相信我呢?”我叹气。“这下子我可撇得干净了吧?”

“唉!陶老师如果听见你改写的这首诗,面子上要挂不住了!”闵雨也叹息。

“这么一个年轻有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美男。你居然还看不上?”张绮跟着摇头叹气,看我地眼神似乎在看着个十足的傻瓜。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他不会看上我。我也不会看上他,这是相互的,没什么值得奇怪!”我试图解释得更清楚些。

她们一齐拍了拍我,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结果,这一天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件她们嘴里评价为引人遐想地事情上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件事没有像以前的墙壁事件那样传遍全院,引起大家普遍地注意。

在所有人中,大概只有葛虹隐约猜到了些真相。

熄灯前,葛虹借故把我拉到晒场。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她问我:“沈钧,陶老师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叫我别凑热闹,少管闲事,免得招惹……嗯,那种东西!”我老实地回答。

“他和云老师都不是……普通人吧?”她斟酌着语句。

“嗯,反正都是不能惹地厉害角色!”我认真地点头。

“这里又有什么东西吗?”她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想起假山上凭空乱冒的藤蔓,心有余悸,“刚刚我看到假山上有紫光闪过,就上去查看,结果居然钻出许多藤蔓来缠住了我,还把我从假山上甩了下来!”

“啊?你受伤了吗?”她急忙问。

“嗯,没有。”我地神情有些异样。

“哦,是陶老师救了你!”她的反应很敏锐。

“可以这么说!”我点头。

“那他到底还是对你不错地!”她笑了。

我苦笑不语。

“你真的讨厌他吗?”她勾着我的肩,朝宿舍走。

“讨厌?也许吧!”我的语气有些迟疑,“反正不是她们想的那种关系!”

“那你还发誓?”她笑得厉害了,“好好的一首流传千古的情诗,被你改成了什么!”

“我可不想以后的日子都被她们不断地追问,趁早撇撇清比较好!”我叹气。

“又叹气!你今天不知道叹了多少次的气了!”她开玩笑地说,“再这样下去,迟早变成老太婆!”

“老太婆就老太婆,成熟不正是我们追求的境界吗?”我故意胡扯道。

“这种成熟……太可怕了!留给你一个人好了!我宁愿永远做个幼稚的美少女!”她也跟着胡扯。

“沈钧,你说这次汇演……会顺利吗?”她突然收敛起玩笑的嘴脸,异常认真地问我。

“你放心吧!这次汇演一定会顺利的!”一抹紫色的阴影掠过心底,但我还是故作轻松地说,“葛大小姐的舞蹈谁不是眼都不眨地看啊?天生丽质难自弃嘛!”

“又乱用诗句,我可不是杨贵妃!”她敲了我一下头,嗔怪道。

“哦,那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喽!”我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形容四大美人的成语都被我用上了,总有一个适合你吧?”

“我哪比得上四大……”她突然醒悟,“居然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追逐嬉闹的身影逐渐远去,空旷的晒场上慢慢恢复了平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五章 香魂 (三上)

第二天排练舞蹈时,云腾蛟居然出现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一副客座舞蹈老师的嘴脸,站在一旁指指点点。蚌壳方也是一脸的意气风发,一会儿指挥变换队形,一会儿纠正动作,舞蹈房里立刻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我反正是打杂的,乐得闪在最偏僻的角落看戏。

这些是铺垫,重头还是在主舞的四个人身上。

火药味十足的当然是葛虹和赵敏敏她们。蚌壳方把一组组动作分解后教给她们,然后让她们两两相对练习,这样就可以互相指正错误,而且还可以互相监督。

葛虹胜在舞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连贯优美,赵敏敏则是胜在腰肢十分灵活,舞腰的动作较为到位。

两人各擅所长,对练时的情形可谓精彩,引得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

我不得不承认,虽说赵敏敏嘴脸可恶,但是跳起舞来确实是很出众。

同时,我也隐隐有些不安,她和葛虹没有明显的高下之分,最后的人选确定必定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

“表妹,你又皱着眉头,什么事情感到为难?”云腾蛟一如既往地表演瞬间移动,一下子出现在我的身旁。

“没有。”我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你看她们跳得多好,学习一下吧!”他展开了欠扁的笑容,“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多有诗意!”

我别过头去喝水。只当没听见。

“表妹。我记得你很喜欢诗词地。怎么对我这首诗无动于衷呢?”他地神色有些古怪。“你不是给陶老师作了一首香艳地情诗吗?”

“噗”地一声。我把水喷了一地。

香艳地情诗?难道就是指那首改过地《上邪》?

“你不要随便污蔑我!”我正义凛然地望着他。“第一。我不会作诗!第二。我更不会作香艳地情诗!”

“表妹。别那么谦虚!”他笑着揉揉我地头发。“诗为心声。你要表达地情意……”

“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无奈地拨开他的手,“那首古诗是改过的,我和饕老师的关系已经撇得非常清楚

“呵呵!这种事情嘛……越描越黑,怎么撇得清?”他笃定地笑,“再说,陶老师也不错,和我一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总比你那个瘦猴子似地同学优秀百倍吧?值得考虑一下!”

我满心窝火,冷笑道:“表哥,你确定你的性别真是男的?”

“什么意思?”

“你怎么表现得十足像喜欢乱嚼舌根的长舌妇!”

“抑或你以前曾经扮演过走家串户、搬弄是非的三姑六婆?”我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哎,表妹。你……”云腾蛟也哭笑不得,“真是最毒妇人心!居然把你表哥说得如此不堪!”

我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沈纯钧。拿瓶水来!”颐指气使的态度加上恶狠狠的语气,闭上眼睛也能猜到她是谁了。

这种事情果然很难撇得清步,用了一个投射动作。把水瓶扔进了她旁边地衣服堆里。

她仍不死心,又叫道:“再拿一瓶冰汽水!”

天气已经凉爽,所以学院准备的饮料和水都不是冰的,只有学院外的小卖部才有冰汽水卖,她这样说就是故意刁难我。

我望向蚌壳方,她朝我挥挥手,摆明了是息事宁人让我跑一趟。

见我往舞蹈房外走,葛虹连忙说:“方老师,我和她一起去,多买几瓶吧!”

“嗯,大家都累了,休息一下,喝点饮料也好!”蚌壳方点头,随即问,“你不休息跑去买饮料,等会儿撑得住?”

“没事。”葛虹轻盈地跑几步,追上了我。

我们两个一口气跑到了学院外面,买了一堆饮料,两手提着慢慢走回来。

“沈钧,那个赵敏敏看来是跟你卯上了!以她地嚣张跋扈,一定会百般刁难的,你以后可要小心了!”葛虹不无担忧地说。

“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以后有多远闪多远,尽量不和她照面就是了!”我无奈点头。

“就怕……”她苦笑着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她地言下之意,是怕我不去找事,别人却不肯放过我,非要无事生非!

事实证明,不祥的预感往往比较正确。

我们刚把饮料提回舞蹈房,赵敏敏就又出了新花样。

学院历届文艺汇演,留下不少服装,有仿古式样地,也有现代新潮式样的。这次汇演,学院领导把所有服装都搬出来,让各个年级挑选。我们班级舞蹈地服装早就选好了,但年级的舞蹈要十八套唐朝的衣裙,现有的服装只有一套,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所以老师决定重新定做。

可是赵敏敏非要用那套旧的衣裙。

这套衣裙是典型的唐朝襦裙服,上面是一件袒领(即领口开得很低)的金银彩绣短襦,下面是石榴色的多幅绣花曳地长裙,佩披帛,加半臂(即短袖)。虽然因为长期堆在角落,衣裙上满是污垢,颜色暗淡,但拂去表面尘灰后,质地光滑,好像是真丝的。

蚌壳方对这套衣裙不甚满意,主要是觉得它太旧了,而且短襦和石榴长裙的正中都用金银丝线绣着大幅的茉莉花图案,华丽中透着怪异,所以不想动用它。

赵敏敏却是对它看了又看,显得爱不释手。

她的小姐脾气一上来,就执意要穿这套衣裙跳舞。

蚌壳方有些为难:“这裙子太旧了,而且也太脏了,怎么能穿?”

赵敏敏眼珠一转:“方老师,这套裙子的面料是丝织的,小心地手洗一下,就能颜色如新了,不会影响效果的!”

“手洗?”蚌壳方打量了一下裙子,“叫谁来洗?这长裙是多幅的,洗起来很麻烦的。”

“沈纯钧喽!”赵敏敏理所当然地说,“她反正不跳舞,有的是时间洗啊!”

蚌壳方回头望着我,舞蹈房里的所有同学都望着我。

我暗暗攥起了拳头。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忍受是另一回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六章 香魂(三下)

“表妹,你可不会洗衣服的,还是另外找人吧!”云腾蛟跳出来,状似在帮我说话。www.65txt.com

“哎哟,原来你在家也是千金大小姐啊!”赵敏敏故作惊讶地叫起来,“要你洗衣服,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平常的衣服谁不会洗?”葛虹皱起眉头,“这种式样繁复的丝织衣裙要专业人士才会清洗,干嘛要叫沈纯钧洗?”

“她不是很能干的吗?洗衣服应该难不倒她吧?”赵敏敏冷笑。

“沈纯钧,你行不行?”蚌壳方有些过意不去地问我。

我瞟了瞟得意冷笑的赵敏敏,硬是把怒气压了下去。

“方老师,如果这是布置的任务,那我接受!”我沉声回答。

“……嗯,好吧!”蚌壳方看了看赵敏敏,见她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点头。

我小心地拿起那堆衣裙,除了尘土飞扬外,并没有预想中的霉味和肮脏感。

也许是光线的问题,衣裙正面的大朵纯白茉莉花图案闪过一阵淡紫的光芒。我一惊,定睛细看,茉莉花图案还是白色的没有变化。

傍晚时分,我拿着两个大脸盆来到晒场,把短襦和长裙分别泡在清水中。

清水很快变成乌黑地污水。我换了几次水。污浊地程度逐步减轻。也不知道是第次还是第九次。水终于清了。

我拿起肥皂。准备涂抹。晒场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幽幽地歌声:“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

咦?谁这么有兴致连饭也不吃到晒场唱这种歌?

这首歌地歌词用地唐代诗人李群玉地诗《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我一点也不陌生。因为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歌地曲调舒缓而萦回。歌声袅袅而上。柔美辗转。似丝线般缠绕在心间。唱歌地人不但音质佳。而且极富感染力。应该是个经过专业训练地歌者。

我们女院地学生恐怕还没有这样好地音乐表现力!

我不禁停下手中地活。朝四面张望。这时候。除了我这个倒霉蛋。大家都在食堂和宿舍吃饭。晒场里一览无余。连个鬼影也没有!

幻听?

我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涂肥皂。

歌声又起!

我头也不抬。嘀咕道:“唱吧!唱吧!反正这里除了我这个出了名的鬼见愁,也没别人了。”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话,歌声变得越发清晰,最后竟然就像在我耳边一样!

不会吧!得寸进尺?

我快速地扭头左看右看,晒场真是冷清得很,只有我一个形影相吊,这歌声从哪里来的呢?一道淡紫的光芒从我手中的长裙里闪出,晒场的上空突然飘下无数的茉莉花瓣。

白色的、粉红地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漫天飞舞。扑鼻的香气和这美丽的花瓣雨交织在一起,好像是一场盛世的舞筵。

可惜这地实在选得差了些!没有雕栏玉砌,没有美酒佳肴,也没有华美地毯,墙角杂草丛生,高低不平的灰色水泥地,一条条的长绳子,挂着长短不一的衣服。

我摇摇头,接着洗裙子。

饕餮不是说过,别凑热闹。少管闲事吗?我未必那么听他的话,但我也怕惹来厉害的妖怪。到时候,麻烦可大了!

“沈钧,沈钧,洗好了吗?”葛虹总是不放心我,又跑来晒场了。

“别害怕!只是些花瓣而已。没别地东西出现!”我连忙安慰看上去已经呆住的她。

“这么多……花瓣!”她惊疑地说,“晒场一朵花也不长的。怎么会出来这么多花瓣?你一点也不奇怪?”

“是很奇怪,可我找不到花瓣的来源。只好当是天降奇观喽!”我无奈地耸耸肩搓洗着裙子。

“沈钧!我也服了你了!”她苦笑着上前,一把拉起我。“都这样子了,你还能若无其事地洗衣服?”

“我要把这套衣裙洗干敏敏又借题发挥!”我笑着说,“没事的,两三分钟就……”

我一低头,剩下的话全咽在了喉咙里,因为脸盆里刚刚还在的那套衣裙不见了!

“短襦和长裙呢?怎么……都不见了?”葛虹惊惶地望着脸盆。

我在脸盆里捞了捞,水沫子打着转,可是却没有一片衣角存在。

这套衣裙有问题!

“葛虹,你没来之前,我在这里听到了一首歌,歌词是李群玉的《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可是始终没看见有人出现。接着就有漫天的花瓣洒下,然后这套衣裙就不见了!”我把脸盆里的水往地下一倒,“我怀疑这套衣裙不干净!”

“那怎么办?”她帮我倒掉了另一盆水。

“最好能劝……她们不用这套衣裙!”我收拾好肥皂,拿起脸盆,“我们现在去找赵敏敏。”

“可她……我们该怎么劝?难道直接说这套衣裙……”葛虹有些为难。

“反正告诉她这套衣裙不能穿,也算是尽人事吧!”我当然知道赵敏敏难缠又不讲理,但总不能明知有危险,却不告诉她吧!

“好吧!我们去试试!”葛虹帮我一起拿着东西去找赵敏敏。

晒场上花瓣还在飘洒,一根长绳上忽然晾出了一套颜色鲜艳、华丽夺目地衣裙,滴滴进水泥地那裂开地缝隙里,泛出鲜红鲜红的光芒来!

吃完晚饭,我和葛虹两个苦笑着回到了晒场。

没有任何意外,赵敏敏根本不听我们的劝告,反而狠狠地讽刺了我们一顿。

临了,她还气呼呼地威胁我,如果不赶快把那套衣裙洗干净交到她手上,她就到院长那里去告状,说是葛虹和我因为妒忌她,恶意竞争,故意散布谣言,好让她跳不成舞!

没奈何,我和葛虹只好再跑一趟晒场,找那套突然失踪的衣裙。

“天哪!花瓣还没撒完?”一进晒场,我就忍不住惊呼。

“沈钧,这……这里是不是有……”葛虹说了一半没敢说下去,有些畏惧地左右望了望。

“管它呢!先找那套衣裙,找到再说!”我跑进去四处张望。

晒场太大,还有一些同学们没收走的衣服,花花绿绿地,一时间倒有点眼花缭乱。

“沈钧!你……你快来!”葛虹忽然两眼发直望着晒场的角落,惊恐地叫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七章 香魂 (四上)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晒场的角落里拉起了一根长长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绳子,绳子上悬挂着那套衣裙。www.65txt.com

这些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这套衣裙颜色如新,就像刚刚放上柜台般鲜亮,金银丝线的茉莉花图案璀璨夺目。更为可怖的是,衣裙里还有人!

一个云髻半偏的绝美少女,双目微垂,颊生红晕,似睡非睡地飘在半空。她整个人穿在那套华丽的衣裙里,就这样毫无重量地挂在长绳上,风一吹,人随衣袂轻扬,就像一张工笔精致的画像。

他母亲的!

又找上门来了!

我小心地走近,幽幽的香气弥漫氤氲在衣裙周围,带着凄迷的气息。挂在衣裙里的少女,细看之下,才发现实在不应该称她少女了。眼角眉梢都有些许细纹,看来超过二十五岁,应是个青年女子。

她身材匀称修长,容貌洁净娇媚,气质儒雅,倒不显妖魅之气。

“沈钧,她……她是谁?”葛虹靠近我,小声地问。

“不知道。”我仔细打量后摇头,“不过,看上去不像是现代的,她梳着发髻

“古代的……”葛虹喃喃道。

“我就说这套衣裙不干净!”我无奈地说,“也不知道这次又招惹来了什么……东,我们还要不要把它拿给赵敏敏?”她苦笑。

我瞅了瞅犹在飘荡地“睡美人”。大着胆子问:“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我们能不能把这套衣裙拿走?”

我连问了三遍。除了猎猎飞舞地衣袂之声。再无其他声息。

“沈钧。她……它不像会回答地样子。我们怎么办?”葛虹微微发抖。

我低头看了看手腕。珠子安稳地贴着。没什么反应。

“不回答。就当是同意了!”我叹口气。伸手去拿那套衣裙。

悬挂着地女子在这时却睁开了眼睛。

一双脉脉含情的星眸,波光潋滟,流转着慑人心魄的妩媚;嘴角微翘,一股似嗔非嗔的风情萦绕在脸上。

她没说话,只朝我嫣然一笑。

我连退了几步,战栗的感觉油然而起。

虽然她地笑容美丽悦目,气质纯净优雅,也没说什(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么吓人的话。可是,这些惊人的美丽,总是提醒我,她本不该存在!

不该存在的东西,无论表象如何,都是超级麻烦的代名词!

我一时不知再说什么话合适,只得与她大眼瞪着小眼。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她忽然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了这个句子。

声音如珠碎玉断般清脆。响在空旷的晒场上。

又是这首《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

“拜托,难道你不会说话吗?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我突然对古诗产生了厌恶之情,好好的话不讲,老是吟诗、唱诗,谁知道你要表达什么?

那女子闻声抬头,凝望着我的眼睛里,泪光隐隐,好像有无数说不出口的伤心事。

“你……需要什么帮助?”明知不该随便揽上身,但看到这样一个美女楚楚可怜地望着你,心里终究不忍,于是又管起了闲事。

她却只是一径望着我。无语凝噎。

葛虹的神色越发惊恐。

“如果你再不说话,我们就走了!”我又叹口气。拉起葛虹准备离开。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幽幽地语声又起,怅惘之意溢满了她的脸庞。

漫天的花瓣消失了,像来时一样突然。

风悄悄地停止了,长绳上只留下衣裙。鲜艳明媚的颜色刺进了我们的心底。

一场似真似幻的无害偶

抑或,一个血腥诡异的莫名预兆?

我和葛虹面面相觑。谁也猜不出接下来事情会向怎样的方向发展。

不管我们怎样设法劝阻,那套衣裙还是到了赵敏敏的手中。了衣裙。在舞蹈房地大镜子前,得意洋洋地旋转着。

五彩的底色衬着大朵的茉莉花。闪着梦幻般的色彩,袒领的短襦和曳地的长裙勾勒出修长美丽的曲线,越发显出她的身材高挑和腰肢灵活。

老师和同学们看着她的眼睛里都流露出赞赏的神情。

她越发得意,故意瞟着葛虹,嘴角漾起了轻蔑地冷笑。

葛虹的神色之间难免有些异常,她苦笑着与我对望了一眼,垂下头去。

排练照常进行,只是,属于赵敏敏地表演时间越来越多。

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不停地舞动着腰肢,旋转、甩袖……眼睛里如痴如醉的风情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如此丰富的表现力,是以前在她身上从未显露过地!

蚌壳方自然是心满意足,甚至有改变初衷,让赵敏敏跳独舞的打算。不过,后来想到动作已经编好,再改又要大费周章,才不得不作罢。

我冷眼旁观,心里地不安也与日俱增。

可以肯定,这并不是赵敏敏本人的舞蹈技能在进步,而是那套衣裙在影响她地身心。

或者说,是那个附在衣裙上的不知名女子在控制她地动作,甚至她的思想!

因为她穿着那套衣裙翩翩极淡的紫色影子贴着她的身子,和她一起舞动,旋转之间还有股浓烈的香气慢慢弥散开来。

可是,其他人对这些异常都恍若未闻。

看来,除了我,别人都看不见那个影子,也闻不到香气。

葛虹虽然也看不见,但她相信我,所以她也总是用不安的眼光望着赵敏敏。

这惴惴不安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两个星期后的预演。

这一天傍晚,学院在礼堂里排演所有节目。

我们班级的节目排在第七个,年级节目则排在第九个。我只在班级节目里举好布景石头站在那里就行了,所以既不必化妆,也不必演练,就轻松地坐在下面看。

第六个节目是我们年级2班的,闵雨和胡霞有些胆怯,就拉上无所事事的我一起去准备室壮胆。

礼堂的舞台铺着木地板,灯光烁目,舞台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准备室。即将上台的2班同学,正在整理着道具。

我跟在她们的后面进了准备室。里面的气氛稍显紧张,有的同学在回忆动作,有的同学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演出服装一遍遍地拉平,还有的坐在小凳子上闭目养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八章 香魂(四下)

顺手拿起一件放在桌子上的裙子,心不在焉地甩来甩

“上台了!”随着2老师的一声低喝,其他人连忙急急排好队伍,涌出了准备室。www.65txt.com

偌大的空间里又剩下了我一人。

我把那件看上去像纸一样的裙子扔回桌上,一阵簌簌的轻响突兀地从我身后传出。

回过身,一个云髻高挽的少女,穿着袒领的短襦和曳地的石榴长裙,袅袅婷婷地飘了进来。

她脸上的表情很朦胧,妩媚与冷艳并存,风情万种又似乎带着几分羞涩。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赵敏敏吗?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手轻抚了一下高高盘起的云髻,转动着眼睛朝我望来。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我的心里竟然模糊地掠过了王观的这首《卜算子》。

在旁人地眼里。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地少女。一副多么绮丽地画面!

可惜。美丽地表象从来靠不住。

手腕上冰凉刺骨。珠子无声地滚动着闪出点点幽光。

“赵敏敏。你……还好吧?”我沉声问道。

“我会有什么不好?”她笑得灿烂。语气妩媚而狡黠。

“冤有头。债有主!”我见左右无人。索性摊开来说。“你要找就应该去找害你地人。何必牵连无辜?”

“嘻嘻!什么债主?什么无辜?你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她嗔怪地斜了我一眼。

我心里暗暗叹息,面上却不肯轻易放弃:“你是唐朝时候的人?这套衣裙……是你的吗?”

“沈纯钧,你今天真是有趣!”她掩嘴而笑,“难道我是鬼吗?不然怎么可能是唐朝时候的人呢?”

“这套衣裙的料子是旧了点,不过也至于会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吧?”她状似天真地反问,眼里却闪着森冷的讥诮之意。

“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用它来干什么?”我并不动气,只是淡淡地问。

“跳舞喽!”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脸上溢出了古怪的笑容。

那是一种属于千帆过尽、繁花凋零后的追忆和缅怀的缥缈笑容,是那种已经尘封在历史深处的惘然和凝重!

切,如果她是赵敏敏,那我就是李清照了!

我默念法诀,准备借助裂魂珠的力量,把那个附在衣裙上的唐代鬼魂逼离赵敏敏的身体。

“沈纯钧!”一声厉喝像霹雳闪过,我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节目要开始了!你居然还敢躲在这里偷懒?”

唉,蚌壳方,哦不,现在可以称她“鲨鱼方”了!

她把我的耳朵拧了一把,气急败坏地瞪着我:“你怎么一点集体荣誉感也没有?大家都在前边紧张准备,你连人影也不见!你算是哪门子的大人物,还要我来请你上台?”

我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试图拖延:“我……我在找那块道具石头……”

“道具早就摆在台边了,还用你找?”她的眼珠瞪得比电灯泡还大。

眼看无法支开她,我唯有苦笑:“嗯嗯……我马上……就去!”

“是啊!赶紧去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吧!”衣裙里的丽人翩然而去,擦身而过时在我耳边语带双关地低声冷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我一愣神,她已消失在门口。

嘴角一扬,我亦微微冷笑:“命运?你以为你是谁?装神弄鬼!”

“你还在嘀咕什么?快到前面去!”蚌壳方的咆哮声几乎要压过了前面台上的音乐。

我急忙抱头鼠窜。

等我绕到前面,第六个节目已经结束了。

“沈钧,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葛虹穿着白天鹅的演出服,十分纯洁秀美,不过眉间大有焦虑之色。

“我在准备室,被闵雨、胡霞拉去的。”我在台边拿起道具石头说。

“和……赵敏敏在一起吗?”她突然问。

“你什么时候成神仙了?一猜就准!”我笑了。

“我怕……今晚会出事!”她的神情有些悲哀。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异常?”我问。

“喂,你们两个别急着聊天了!老师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了!”有人捅捅我们,“轮到我们班上了!”

没办法,我们只好随着大家来到台上,按着各自的角色开始了表演。

哀婉的音乐中,白天鹅的一段独舞,表现出内心的痛苦和绝不改变的坚定心意。葛虹很投入地跳着,舞台上的灯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一条影子紧贴着她移动。

站在道具石头后的我,悄悄把头伸到边上,看着她跳。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时长时短的影子扭曲投射在木地板上,感觉颇为怪异,令我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许多从前莫名其妙的片段来。

死在旧楼的叶飞、邵庆;向我举起屠刀的凌老师;变成一地碎片的高校长……渐渐的,这些影像退去了,眼前只留下了葛虹奇怪的矛盾神情,这神情曾经几次出现,就像现在,拂去表象,在无意间流露出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怪异的心境?

有什么东西在逼迫她做她所不愿做的事情吗?

我的心里刹那间涌起了一阵深深的惶惑,甚至盖过了对那套衣裙的担忧。

“喂,喂,该你了!”音乐声中有人在幕后焦急地提醒我。

我猛省,节目进入**,一直呆立不动的石头要上场了。

“啊!啊!”高亢的尖叫声伴随着桌椅轰然倒地的巨响打断了将要上演的感天动地的最后一幕。

“出了什么事?”坐在前排的厉院长第一个站起身问。

还在台上的我们个个转头四顾,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好像……是准备室!”我的位置比较接近幕布,感觉这尖叫是后面准备室传来的。

“所有同学原地不要动!”厉院长拿过一个麦克风,沉稳的声音回响在礼堂的上空,“总务处立刻到后台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两个总务处的老师冲上台来,准备去后台准备室查看。

舞台上音乐戛然而止,我们全都集中在前台边缘。短暂的静寂中,与后台相隔的巨幅木板布景又传出了怪异的嘎嘎声。

“什么声音?”葛虹惊问。

“是布景……”我的话音还没落,那块巨大的布景厚木板剧烈地晃动了几下,竟然砸向了舞台地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五十九章 香魂(五上)

约而同的惊叫在礼堂里爆发!

本来已站在前台边缘的我们,下意识地抱着头,跳下台去。www.65txt.com

预想中的倒塌并没有出现。布景的一角砸穿了舞台的木地板并陷了进去,其余部分在半空中乱晃,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下来。

总务处的老师首先反应过来,从两边小心而迅速地接近那幅巨大沉重的布景,然后用力撑住,以防它倒下。

厉院长随后指挥教导处的古、任两位老师和好几个校工、食堂烧菜师傅一起想法把这块又大又厚的布景木板拔出来,放平在了舞台地面上。

一阵忙乱后,正当我们想松口气的时候,就看见蚌壳方跌跌撞撞地从后台冲出来,满脸惊恐地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呼呼喘着粗气。

“方老师,怎么了?”厉院长问。

“……后台……准备、准备室……”蚌壳方的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好不容易憋出了这几个字,腿一软,居然昏倒在地上了。

礼堂又是一阵哗然。

早有几位老师上来把她送到宿舍去休息。

“沈钧,会不会是……”葛虹紧紧挨着我,脸色也很难看。

**不离十是赵敏敏出事了!

我们俩对视地眼睛里同时露出了无奈地苦涩。

厉院长呆了一会。快步朝后台走去。后面跟着教导处和总务处地那几个老师。

我一拉葛虹。果断地紧随其后。

后台地准备室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在地上。一些道具支离破碎地抛撒在地上。室内弥漫着一股怪怪地臭味。唯一地一个吊钩(夏天挂电风扇地)上。垂下一段白绫。上面吊着一个云髻高挽。穿着袒领短襦和曳地石榴长裙地少女。面容扭曲而青紫。舌头微外露。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凝固着她临死前一瞬间地所有情绪。痛苦、绝望、不解、迷惘……种种矛盾。种种不甘。似在唱着一首哀戚无比地悲歌。

我和葛虹看清少女地面容后。不禁大惊失色!

这少女并不是赵敏敏!

“别乱动!”厉院长出声制止了欲上前解下那上吊少女的总务处老师。

“也许还有救……”面色苍白的古老师说。

“不必了,身体都僵硬了!通知警方吧!”厉院长摇头轻叹。

确实,吊着的少女双手握拳,手指青紫得发黑了,随着惯性的力量微微晃动,看上去十分僵硬,已经失去了抢救的必要。

“是有人把她吊上去的吗?”任老师若有所思地问。

“这个问题就让刑警队去费心吧!”厉院长转头,“你们现在的任务是维持好礼堂的秩序,让各班在指定的位置坐好,清点人数,尽快查出上吊的是谁。”

教导处的古、任两位老师连忙点头,退出后台,自去布置调查。

厉院长望着尸体出神,神情之间似乎很是烦恼。

我悄悄地朝葛虹努了努嘴。

她立刻心领神会地跟着我轻轻向外走去。

“你们两个等一等。”厉院长突然转身面对着我们,“为什么这么意外?你们原本以为死的是谁?”

“嗯,没有,我们只是看到……觉得非常害怕,所以……”我连忙解释。

“不用瞒我!”她锐利的目光在我们脸上一扫,“如果不是知道些什么,你们怎么会不假思索就跟着来了?”

葛虹低下了头,我也一时无言以对。

“如

便对我说,就对你们认为能阻止类似事件发生的人去T3语气很模糊,既不坚定也不明确,但眼中了然的神情却显露了出来,“学院去年的文艺汇演已经被迫取消,希望今年不会重蹈覆辙!”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还有,注意不要在同学中间造成恐慌!”她的语气郑重起来。

“知道。”我们连忙点头。

说话间,辖区派出所的刑警赶到了现场。

他们戴着透明的手套,小心地把尸体从白绫里解下来。

略有散乱的发髻上掉下一朵洁白的小花来。

是一朵苿莉花!

我的心里顿时感到不舒服。

“沈钧,看她的手……”葛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我。

一双僵硬地垂在地面上的手,握成拳状,里面露出了苿莉花的一角,洁白如玉的花瓣和青紫发黑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是苿莉花!

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叫嚣!

那套唐朝襦裙服上附着的不知名的唱诗女鬼(姑且称她是鬼吧!),赵敏敏的异变,现在又有无端上吊而死的女生,这些离奇都和苿莉花有关。再联想到我在望云楼的遭遇,看来这次的异类和苿莉花大有渊源。

回到礼堂,所有的同学都在小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见到我和葛虹,我们班的同学立刻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

“后台出了什么事?”

“好像看见有警察叔叔来了,是……死人了吗?”

“谁死了?哪个班的?”

“哇,是不是真的?是谁?怎么死的?”

……

葛虹沉默不语。

我顾左而言他:“方老师呢?她怎么样了?”

“喂,别岔开话题!在问你们看见了什么呢?”不少同学颇为不满。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我摇头,“刚跑到后台,还没探头看,就被厉院长发现了!”

“真的?”语气里大多是不相信。

“当然……”

“喂,你们班怎么少了一个人?”教导处的古老师认真地数了几遍后,皱着眉头问。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了。

古老师,外号古稀泥,是个平时凡事说好,基本无原则的烂好人。现在这异乎寻常的认真劲,让我们更感到不安。

“好像没少什么人……”我飞快地扫了一遍,不太确定地说。

“……是啊!都在这里呀!”其他同学左顾右盼后,也附和道。

“不!确实少了个人!”葛虹突然说。

“谁?”我惊讶地问。

那个上吊的少女虽然面容扭曲,但还没到完全认不出的地步,我可以肯定,她不是我认识的人!那就是说,不应该是我们班的同学!

“赵敏敏!”葛虹苍白的嘴唇吐出了这个名字。

我的心一沉!

其他人都在,惟独少了她?

顿时,另一个刚才被忽略的疑问浮了上来:那套衣裙原本一直穿在她身上,为什么一会儿工夫会到了别人的身上?还穿着它上了吊?

“就是你们班跳《绿腰》舞的那个赵敏敏?”古老师眉头深锁。

“嗯,让我们去找找她吧!”葛虹望着古老师,眼睛里满是不安和说不出的苦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章 香魂 (五下)

院长叫大家都别随便乱走动!”任老师从古老师身边\|色庄重,但眼睛却老往葛虹身上瞟,“还是我去找那个赵敏敏吧!”

“任老师,要是她在宿舍或者洗手间,你不太方便啊!”我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葛虹的前面。(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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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钧跟你一起去!”葛虹心神不定地说。

“这……”任老师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沉吟了一下,“也好!其他人都留在原地别动!”

三个心思各异的人离开礼堂,在偌大的校园里找起了估计也凶多吉少的赵敏敏来。

由于大家都集中在礼堂观看预演,所以校园里除了我们看不见一个人影。

葛虹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焦灼,又似乎困惑。

任老师倒确实是在搜寻着赵敏敏的踪迹,不过神色古怪,好像对搜寻的结果早已知晓一样。

我悄悄摸了摸手腕,珠子幽幽闪着光。

到处都找不到,一直到我们摸回了宿舍。

赵敏敏的床上被子铺开,中间有一团人形蜷缩着。

我迟疑了一下。才上前去掀开被子。

赵敏敏穿着一身校服。双目微闭。安静地侧卧着。

床单上没有血迹。她地校服也一丝不乱。唯一地异常是她地长发披散着。乌黑地发间点缀着朵朵雪白地苿莉花。

“沈钧。她、她死……死了吗?”葛虹地声音发颤。大有恐惧之意。

我伸手轻触她地脸庞。

温热地气息平缓地呼在我地手上。似在酣睡。

“没有,她好像睡着了!”我回头对葛虹和任老师说。

两人都松了口气。

不过我的心情依然沉重。

只是一会儿工夫,明明穿着那套唐朝衣裙、盘着云髻的赵敏敏突然换上了校服、披散着头发,酣然高卧在宿舍;而另一个不知名的女生却穿着衣裙、盘好发髻,吊死在了后台的准备室里。

为什么?

如果说这是衣裙上附着的女鬼在作怪,那为什么要在还没演出的时候,就下手呢?更何况,她选的不是赵敏敏吗?

“赵敏敏,赵敏敏!快醒醒!”葛虹用力地摇着她。

“赵敏敏同学,醒醒!”任老师不方便靠得太近,就在床边扯着嗓子叫。

“……谁……这么吵?”床上的她好像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慵懒地伸手轻揉着眼睛。

“快醒醒!”葛虹无暇与她敷衍,“你怎么……躺在宿舍里睡着了?你不是准备跳舞的吗?”

“跳舞……当然!”赵敏敏一开始还有点恍惚,听到“跳舞”两字就好像触电一样,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咦?我的衣裙呢?谁给我穿的校服?”她一下地,马上发现了蹊跷,气恼地叫嚷起来,“是谁在开无聊的玩笑?沈纯钧、葛虹,是不是你们?”

我冷哼一声,葛虹则用带着点怜悯的目光望了她一眼。

“那套衣裙……你不知道是怎么不见的吗?”任老师及时插嘴问。

“今天我一直穿在身上!”她不甘地瞪着我们。

“咳咳!那你是什么时候回宿舍的呢?”任老师的语气有些僵硬。

“我只记得,在后台准备室……”她似在竭力回忆,“我……对着一面大镜子在整理头发……”

她下意识地捋了捋头发,披散的发间掉落了好几朵苿莉花。她皱起眉头,大约是终于想起了事情的经过,神情由气恼变得惊疑。

“我盘好了云髻,正在照时,身后……身后……”她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女生闪了出来!是了!她朝我一挥手,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什么女生?恐怕是女鬼!我暗暗冷笑。

她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那个女生我认识!”

“哦,是谁?哪个班的?”任老师马上追问。

“是我们年级3的,她叫柳霜!”赵敏敏肯定地回答。

“知道是谁就可以查了!”任老师略显得意,嘴角露出了笑容。

葛虹望了望我,脸色发白,欲言而止。

我问赵敏敏:“你在后台准备室……没看见我?”

“真的?你确定?”我郑重地又问了一遍。

“哼!你是什么大人物?干嘛非要看见你!”她轻蔑地嗤笑。

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我的那套衣裙呢?是不是她偷穿了?”她的心思立刻转到衣裙上了。

“好了,好了,赶紧收拾一下到礼堂去!”任老师居高临下地发布了命令。

“我的舞蹈节目开始了?”赵敏敏的脸色变得铁青。

“预演暂停了!全校都集中在礼堂里。”任老师显然不愿多说,含糊带过。

“为什么要暂停?”失去衣裙的赵敏敏显得急躁,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任老师的态度并不强硬,但眼睛里微微显露的恐惧和语气里的古怪之意却让人胆寒。

赵敏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终于闭上了嘴巴。

我们回到礼堂,各班的同学都坐在指定的位置上东张西望。

迎上来的古老师先打量了一下赵敏敏,然后对着我们说:“快回座位,院长有话要讲!”

“少了谁?查出来了吗?”任老师问。

“……是二年级3的一个学生!”古老师苦笑。

“同学们安静!”扩音器里传出厉院长的声音,“由于出了点事,今天的预演临时取消!哪天预演再另做通知!”

礼堂里一片静寂。

虽然没看见那上吊的女生,但之前的骇叫和轰然嵌落到地板里的巨幅布景,再加上惊恐万状而且昏倒的蚌壳方,同学们的心里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所以现在厉院长一说,大家都陷入了长时的沉默之中。

莫名的恐惧悄悄弥漫,像死亡的气息,黑暗而腐朽,侵蚀着每个人的神经。

在令人窒息的气氛里,我们默默退场。

赵敏敏在队伍中焦急地张望着。

“你找什么?那套衣裙?”葛虹轻轻地问。

“不,我找3的柳霜!”她的声音有些恶狠狠。

“……你找不到她了!”古老师突然淡淡地回答。

“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她!”赵敏敏嚣张地低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一章 香魂(六上)

就为了那套衣裙?”葛虹的面色十分难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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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师也没有与她争辩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走了。

“上天入地?”我暗暗摇头,这个赵敏敏真是着了魔了,不过是一套衣服,哪里值得如此费心劳神?

“哼!那套衣裙只有我配穿,谁也不能碰!”赵敏敏犹自咬牙切齿,面上神情异常凶狠,如同那个柳霜就站在这里,要冲上去咬她一口一般。

“那套衣裙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你还是不要再去沾惹了!”葛虹倒不以她的凶相为忤,反而诚恳地劝她。

“你也想打它的主意?哼!做梦!”她丝毫不领情,恶毒地翻着白眼,一副泼妇的模样。

“葛虹,走吧!”我不由分说地拉过葛虹就往队伍里走,“犯不着和疯狗计较,被咬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葛虹有些担心地瞟向赵敏敏,却见她一门心思只顾着寻找柳霜的身影,根本没再注意我们。

“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葛虹压低声音问。

“典型的鬼迷心窍!”我叹息。

“那怎么办?我们……”

“这件事我们帮不了她!”我打断了葛虹地话。“所谓冤孽自有头!如果不是她心里对那套衣裙起了独占地贪婪念头。也不会被迷惑得像个白痴地!”

“难道我们见死不救?”葛虹反问我。

“救?怎么救?”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是个半调子。弄不好。连自己也得赔上!”

“要不……找人帮忙?”葛虹知道我说地是实情。想了想。提议说。“我们找找……云老师他们?”

“云老师?算了吧!”我苦笑。“他们习惯坐山观虎斗。要他们伸出援手。恐怕难如登天!”

“什么事情难如登天啊?表妹!”冷不防有人摸了摸我地头发。

我吓了一跳。

身旁露出一脸莫测高深笑容的可不正是我刚才还在抨击的云腾蛟?

“没什么!我在说你们坐收渔利的习惯呢!”望着他略显责怪的目光,我一点也不显得窘迫。

因为我说的全是大实话!

“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他微叹,“怎么说我们也救过你无数次了,在你嘴里就这么不堪?”

我望着他,他的眉毛微微上扬,嘴角有一丝莫名的苦涩,但眼底的冷冽却依然鲜明。

“我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堪?”我淡然。

他深深凝视着我,眼神似乎是自嘲,又似是(本书转载1⑹K文学网www.⑴6k.cN)恼怒,颇为古怪。在这一瞬间,我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想向我表白什么,但这感觉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甚至激不起几许涟漪。

错觉而已!

我移开了视线,朝着赵敏敏的身影努了努嘴:“那边的是我们班的头牌蛮女,现在为了一套古怪的唐朝衣裙,好像发了疯一样,九头牛也拉不回,你能不能帮着叫醒她?”

他顺着我的视线望去,轻描淡写地说:“那是中邪了!心魔不除,神仙也救不了她!”

“那……怎么……怎么除心魔呢?”葛虹低低问。

她的两只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流露出紧张和畏惧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对云腾蛟有着莫名的畏惧,只要面对他,就会精神紧张,连带语气和动作也会僵硬起来。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心魔,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他突然冷笑,“不过,一味放纵自己的心魔,却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你的意思是,她的心里如果念念不忘那套衣裙,就会招惹来魑魅之类的东西?”我早就猜到那套衣裙有问题。

“除非她自己醒悟,否则,救得了一时,可救不了一世!”他脸上的嘲讽之色渐浓,“所以,你们大可不必管这闲事,就让命运来安排吧!”

“命运?”葛虹失神地低语。

我见葛虹神色惨白,心里无端涌起了一阵惶惑。

“救得了一时是一时,我们尽尽人事也好!”我问云腾蛟,“怎样才能阻止她靠近衣裙?或者,有没有办法毁了那套衣裙,来个一劳永逸?”

“还是要管这闲事?”他并没有太多惊异之色,想来也深谙本性难移的道理,“物品只是媒介,别说难以毁去,就算让你们侥幸毁去,难道不能再幻化成形?”

我看了看赵敏敏,眼神疯狂,状如泼妇。

“嗯,主要还在于心里的贪念!”我点头赞同。

“不过,你们想要劝醒她,恐怕……很难!”他的语气完全是一副旁观者的嘴脸,说完还怜悯地揉揉我的头发,然后,施展瞬间移动的绝技——闪了!

“喂,喂……怎么溜这么快?”等我反应过来,他早已人影俱无了。

“沈钧,我们怎么劝?”葛虹问。

“把我们在晒场看见的一切告诉她!”既然难劝,只好直言不讳了。

打定主意,我和葛虹便又一次来到赵敏敏的身边,准备先把她拉回宿舍,然后开始我们的劝说工作。

“你们班的柳霜呢?她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赵敏敏正死死拽着一个3的同学追问。

“不知道!”被她拽着的女生神色慌乱,眼神之中大有惊恐的意味。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十分不耐烦,“你不是和她一个宿舍的吗?她在哪?是不是躲在宿舍里了?”

“不是……我不知道!”那个女生更加慌乱,脸上的表情既恐惧又悲痛,显得很不寻常。

难道……

我一步跨过去:“刚才老师清点人数,你们3少了一个人!少的是谁?”

赵敏敏听到我的话,一呆之下,立刻跟着追问:“你说,少的是不是柳霜?”

“是,是,是!……”那个女生突然像崩溃似的,叫出了一连串的“是”之后,猛地朝后台狂奔而去。

我们不假思索地紧追不放。

其他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后台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老师。

“你们……你们跑来干什么?”正在收拾的古老师听见急骤的脚步声,抬头就看见了我们。

我刚想开口解释,准备室里一个白布遮掩的担架匆匆出现,辖区的刑警正准备把上吊而死的女生送回去解剖。

“这……里面是谁?”赵敏敏嘶声问道。

跑在最前面的女生猝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压抑的啜泣透过指缝一点点地漏出来。

因为此时风吹起了白布的一角,一张青紫扭曲的脸静静地注视着天空,仿佛一个无声的惊叹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二章 香魂(六下)

她……她怎么会死了?”赵敏敏一时也被这变故惊呆

“她就是柳霜。www.65txt.com”葛虹用的是陈述而不是疑问语气,想来刚刚在宿舍听赵敏敏提到她的名字时就已经猜到了。

“平白无故的上吊干什么?”赵敏敏直愣愣的问句加上一点也不委婉的语气,让担架旁边的几个刑警也直皱眉头。

“这世上的事总是有因才有果,谁会平白无故地寻死?”我微微冷笑。

赵敏敏又是一呆,随即十分不悦瞪着我:“她自己寻死又干我什么事?”

没等我回答,又一阵风吹开了更多的白布!

“我的衣裙!”赵敏敏尖叫起来。

不但如此,她居然伸出两只手,就要去抓担架上那僵硬身体所裹着的衣裙。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阻止了她的疯狂举动!

“放开我!那是我的衣裙!”赵敏敏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叫大嚷着,一边试图挣脱钳制。

“这位同学。镇静些!”一个皮肤黝黑但很英俊地年轻刑警紧紧扣住了赵敏敏地手腕。“这套衣裙要作为证物暂时由我们保管。你不能动地!”

“什么证物?那明明是我地衣裙!她从我这里偷去地!还给我!”赵敏敏蛮劲一上来。挣扎得越发厉害了。

“奇怪了!这套衣裙不是学院地演出服装吗?怎么就变成了你地呢?”我抱着肩冷冷地说。

“它是我地。它只属于我!”赵敏敏地声音嘶哑了。但依然固执地叫嚣着那套衣裙是她地。

她本就是个蛮横而极爱占便宜地人。此时被那套诡异衣裙所惑。贪欲更加膨胀。根本已经失去了理智。

望着面容都变得狰狞扭曲地赵敏敏。葛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沈钧。她……她是不是……疯了?”

“嗯,我看也差不多了!”我虽然讨厌她,但看到她变成这副模样,感受到那套衣裙迷惑人心的力量如此巨大,也不觉胆战心惊。

因为疯狂,她的力气也变得异常得大,乱踢乱打之间,十分凌厉!

那个年轻刑警倒有些无措起来。

“喂,你想不想知道那套衣裙为什么穿在柳霜的身上?”我不愿再袖手旁观,便提高声音吸引她地注意。

“为……什么?”这个敏感问题果然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趁她转身看向我,担架迅速地奔礼堂外而去。

“这个嘛,咳咳……”我故意慢吞吞地说,“嗯,让我想想,就要从那天,我饭也不吃在晒场洗那套衣裙开始说起了!”

“沈纯钧!”她朝我怒吼,“你敢耍我?”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冷笑一声,“要算计你的可不是我!”

“你们……你们全是一样的!还不是都想得到这套衣裙?”她像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一般凶悍地瞪着我,眼神狂乱,似要择人而噬。

“只是一套舞衣而已,你就像疯了一样。除了你,谁会想独占这套衣裙?你真是鬼迷心窍了!”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疯?我清醒得很!你们妒忌我跳得好,所以都巴不得我失去那套衣裙!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我?做梦!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她眼见另一边担架已经抬上了启动的警车,连忙回头对着我们扔下了句狠话,匆匆追去。

“赵敏敏!你要干什么?”不怒自威的声音在

耳旁滚过。

厉院长犀利的目光冷冷地停在她地脸上,闪着类似刀锋般的寒光。

“我……我想……”赵敏敏本能地畏缩了一下,迟迟疑疑地停住了脚步。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连警车都敢追?”相较于冷光四射的眼睛,厉院长面无表情的脸更加让人心寒。

“我的衣裙!演出时要用的!”赵敏敏地语气突然又强硬起来。

“过几天就能拿回来的!”厉院长的声音不高,但有种斩钉截铁的坚决。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回宿舍去休息!”厉院长断然命令她。

她目光闪烁,踌躇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勉强听从了厉院长的命令。

我和葛虹随后来到了赵敏敏的宿舍。

“你们来干什么?”她堵着门问,语气不善。

“告诉你有关那套衣裙地事情!”我冷冷地回答。

“我不想听你们胡言乱语!”她断然拒绝。

“赵敏敏,我们没有恶意的!”葛虹恳切地望着她,“那套衣裙真的有问题!你要相信我们!”

她斜着眼睛瞟了瞟我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挪开了身子。

她们宿舍的其他五个人都不在。

“说吧!那套衣裙有什么问题?”她不耐烦地催促。

“那天,我在晒场洗衣裙的时候,它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后来又自己挂在了晾衣绳上。”我直入主题。

“那又怎么样?”她不以为然。

“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们居然看见,挂在晾衣绳上地衣裙里有一个梳着云髻的美丽女人!”

“你们出现了幻觉?”她嗤笑。

“如果真是这样简单就好了!”我冷笑,“至少今天上吊而死地那个就绝不会是我们的幻觉!”

她地身子一僵。

“而且,你穿着那套衣裙跳舞的时候,沈钧总看见有一条淡紫色地影子紧紧飘在你旁边。”葛虹连忙补充。

“你自己真的没感到过任何不妥?”我也追问。

她的眼珠猛地转了几下,神色变得很古怪,但却没有接我们的话茬。

室内暂时陷入了一片静默中。

“你们……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因为主舞人选故意来吓唬我的?”半晌之后,我们等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我和葛虹无奈对望了一眼。

“反正我们已经把这套衣裙的诡异告诉你了,相不相信是你的事情!”我冷静地说,“不过,如果你聪明的话,就不会再去惦记着那套衣裙了!”

“那是一套魔鬼的衣裙!带来的将会是厄运!”拉着葛虹出门时,我抛下了我的最后结论。

赵敏敏地站在宿舍门边,脸上阴晴不定,却不吭声,只默默地目送着我们远去。

“沈钧,我们……我们就这样走了?”

“还留着干嘛?接下来,她说不定会怀疑是我们在装神弄鬼迫害她!”

“那……她会听我们的劝吗?”

“十有**不会!”

“为什么?”

“像她那样头大无脑的傻瓜,怎么会听忠言?”

“沈钧!别赌气!我们再想想办法。”

“好吧!但愿,事情不像我想的那么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三章 香魂 (七上)

良美好的愿望往往会落空,而不祥的预感却总是会成

我们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来劝醒赵敏敏,跳舞的人又出事了!

因为预演延后,所以第二天各班又照常开始排练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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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三年级的三个班都在礼堂里排练的。

虽说学院领导刻意想隐瞒发生的事,但礼堂后台准备室离奇吊死了一个女生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学院传得沸沸扬扬。

再次排练时,其的两个班便找了个借口,另觅他处了。剩下的是三年级2班,她们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是想到礼堂那么大,排练实在很方便,而且其他地方都被别的班级抢占了,所以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这一天的排练她们战战兢,可是风平浪静,并无异常。

一转眼七点多了,夜幕低垂。教学楼的灯光渐次熄灭,晚自修结束了。

礼堂里灯火通明,她们再排练一遍,就回宿舍洗漱。

“啪嗒、嗒……”后台传出的单调持续的声音吸引了她们的注意。

晚自结束后。我和葛虹一起回宿舍。

一路上。她默不作声。显得心忡忡。

奇怪地感觉又一次浮上我地心头。

她似乎在害怕什么。这很正常。可是在害怕之中却夹杂着某种——期待。

这是与害怕截然相反地情绪!

很矛盾。但在矛盾背后地意味则更令人担忧。

“葛虹,你在想什么?”我问。

“我?我在想,今年的汇演能不能……顺利进行?”她有点心不在焉地望着远处。

“顺利?恐怕不会。”我摇头,“我只祈祷,别再有……”

“沈钧,你看,礼堂的灯怎么一闪一灭地?”她突然打断我的话,指着夜色中的某处急切地说。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礼堂一片漆黑。

“不是吧,礼堂根本没有灯光啊!”我茫然不解。

随即,一片惊恐的叫声从礼堂里炸响开来。

出事了!

我和葛虹不假思索地奔。

不多时,便迎面撞上了一群慌乱、惊恐的学姐。

“出了什么事?”我一把揪住了其中地一个学姐问。

“后台、后台准备室有……有……”这个学姐脸色苍白,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了最后一个字,“……鬼!”

我和葛虹都是一呆。

“什么鬼?”

“就是……昨天上吊的那个!”

“是我们年级地柳霜?”

“不知道!”她越发慌乱,语无伦次地说,“她又吊在那里,穿着……唐朝的衣裙,还有头发!盘着云髻的头发……”

“镇定些!”我感觉不太对劲,便追问,“你们看清楚她的脸了吗?”

“不知道……我们又不是傻瓜,谁敢仔细看?”学姐居然朝我翻了个白眼。

我苦笑:“哦,原来你们只是看到有这样打扮的一个女生吊在准备室里,并没有看清她是谁!”

“还用看嘛!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此学姐用看朽木地眼光瞟着我,“难道还会是有人吃饱了撑的,去假装上吊?”

我地心里骤然一紧。

说实话,假装是未必,有鬼也不算意外,但我害怕的却不是这个!

“沈钧,会不会……”葛虹和我的眼光一碰,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相同的忧虑。

“去看看!”我越过那群学姐,继续朝礼堂奔去。

葛虹很快跟了上来。

一走进礼堂,我就有点后悔了。

里面漆黑一团,没有一点亮光。

没带手电,只能靠摸索,我们俩前进为缓慢。

“沈钧,么黑,怎么办?”葛虹在我身后悄声问。

“我记得舞台左边的墙上有一个临时开关,不受熄灯控制,可以打开舞台主灯地!”我只凭着感觉向左边摸索。

黑暗里,我不断与诸多杂物亲密接触,跌跌撞撞的,不是撞到了椅子,就是踢到了地上地布景和一些不便移动的道具。

听到我忍痛吸气地声音,葛虹十分担心:“沈钧,没事吧?要不,还是回去拿手电?”

“算了!我快摸到开关了!”我一边揉着腿,一边小声回答。

正在这时,一股夹着淡淡幽香的冷风拂过我地头发。

风很轻柔,香气也很淡,可是我的身体却倏地僵住了。

礼堂里有东西在!

虽然现在伸手不见五指,虽然并没有什么类似杀气或者是令人恐怖的气息逸出,但是我依然感觉到礼堂里有不属于人类的东西存在!

会是那个附在衣裙里的女鬼吗?还是“望云楼”上袭击过我的草木傀儡?

我下意识地抚了抚手腕上滚动着的子。

“沈钧……怎么了?”不明就里的葛虹把我~了个趔趄。

“没事!你站着别动,我去按开关!”我向前一越,跳过了一块横在地上的木板,扑到了墙边。

我摸了几下,果然摸到了一排开关。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全部按了下去。

眼前立刻大放光明,礼堂的六盏主灯被我打开了!

我环顾四周,礼堂里一片杂乱的景象。椅子翻倒,一些道具扔在地上,零碎的头饰和闪着光的鞋子交错其中。

看来,刚才那些学姐被吓得不轻!

“我们……去后台?”葛虹问。

“嗯。”我重重点头,不无紧张地走在了前面。

后台准备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的灯已经熄灭,冷冰冰的,没有什么生气。

我停在门口,用尽目力朝里面看,可惜,触目所见都是黑黢黢的,实在分辨不出什么来。

“你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

“那怎么办?我们……要进去吗?”

我迟疑不决。

一只冰冷而柔软的手从后面搭上了我的肩。

“嗯,葛虹你害怕了?手怎么这么凉?”我头也不回地问。

“有点。你……不害怕吗?”她的声音在发抖。

“你不把手放我肩上,我就不怕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什么?”她突然惊叫起来,“我根本没有把手放在你肩上啊!”

我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那只手,那只搭在我肩上的冰冷的手,竟然不是葛虹的!

那会是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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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四章 香魂(七下)

你……是谁?”我一时不敢回头,压低声音问。www.65txt.com

没有回答。

身后似乎并无实质的东西,但肩上突如其来的冰冷却给我了真实的感觉。

“沈……钧,你的后面……并、并没有人!”葛虹强自镇定地回答,不过一直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恐惧。

意料中的回答!

仿佛是为了反驳她的话,空气里迸发出一阵笑声——女人的笑声!

优雅娇媚但清脆,带点俏皮和狡黠,是那种十分勾人心弦的笑声。

我慢慢转过身。

半明半暗的空间里,并没有浮现出预料中的女人(或者是女鬼),只飘动着一抹淡紫色的光芒。

笑声飘忽不定,就这神秘的紫色一般。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手腕上地裂魂珠开始旋转。在我全身氤氲起一层幽光。泛着类似潋滟地水色。

“你是什么?唐朝女鬼?草木傀儡?”我半仰起头。冷冷地问。

那抹紫色鲜亮地在半空中闪烁着。似乎是那调皮眨着眼睛地星星。

我感应不到它地敌意。却感觉裂魂珠并未放松戒备。点点幽光慢慢变得璀璨。将这混沌不明地空间照得透亮。

“天哪!”正对着门地葛虹捂住了自己地嘴。一声骇叫卡在了她地喉咙里。

我闻声回头,准备室里的黑暗已经被驱散了,却露出了更为可怕的狰狞面目。

高高的挂钩上,又一个云髻高挽、身着袒领短襦和曳地石榴长裙的女生,面目扭曲,静静地吊在那里!

青紫淤黑的、攥紧的双手里洁白如雪的苿莉花好似繁星遍布!

一阵阵浓郁的花香刺激着人地嗅觉神经。

苿莉花、唐朝襦裙服、上吊的女生!这三样并不存在必然联系的东西,又一次聚集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可怖的画面。

是那衣裙里附着的虚幻女鬼?是昨天遇害的柳霜?还是另一个受害者?

我无法确定!

“沈钧,你要干什么?”葛虹惊问。

“没事,我只进去看看。”我不动声色地安慰她。

我故意无视那抹闪动的紫色,走进了准备室。

走到吊着的女生旁边,我仰头去看她的脸。

矛盾而痛苦的表情与昨天地柳霜如出一辙,但她不是柳霜!

也是赵敏敏。

甚至不是那天我在晒场看见的美丽女人(女鬼)。

是一个新的受害者!

极有可能就是刚才在礼堂排练的三年级班的学姐。

我刚蹙起眉头,那抹紫色伴随着嗤嗤的轻笑掠过耳边,没入了吊着的女生的身体里。

仿佛是注入了咒语,吊着的女生开始左右摇晃。

青紫淤黑地双手依然握着拳,在身畔有节奏地轻叩着僵硬的身体。

依然是那张凝固着绝望表情的、不属于活人的脸,凄凉低回的吟唱却从扭曲的嘴巴里传了出来。

“……,虎丘道。

不认……镜中面,惟见……墓头草。

霜摧……风折莲,……死时犹少年。

脂肤……不牢固,世间……难留连。

难留连,易销歇。

塞北花,江南雪。”

裂魂珠在我腕上收紧,无声旋转的一颗颗珠子贴住了我的皮肤,冰凉刺骨的感觉化解了我心中突如其来的悲恸欲绝地痛楚。

我面沉似水,一步步退出了准备室。

“她……它在唱什么?”葛虹伸过手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有点耳熟,好像是一首词。”我若有所思地回答。

“它会是什么东西?”她用低得不能再低地声音问。

“女鬼或者是……妖怪!”我挑了挑眉毛。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她的手一片冰冷。

“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先走吧!”我无奈地说。

笑声又起,这一次全然没有了娇媚和优雅,一股强烈的恨意和勃发的杀机充斥在笑声里。

我暗叫不妙,连忙催动裂魂珠,把葛虹也一起护住。

与此同时,黑暗里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我们两个就看见无数粗黑的藤蔓和各种奇形怪状地野草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像潮水一般,源源不断!

葛虹靠着我,匍匐在脚边的影子扭曲着,像一条蛇似地缠绕着她,又似是某种寄生的藤蔓。原本冰冷地手突然变得炽热无比。她脸上的表情更奇怪,看不出是恐惧还是期待。

我地心沉了下去。

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异常!

一片闪着光的碎片倏地划过我的脑际,几段不连贯的记忆跳了出来,猫魅那璀璨的水珠、高校长变幻的影子……最后,定格在那满地的碎片上!

我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她。

难道,在这美丽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残酷真相竟然是……

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我的头像裂开了一样痛!

在黑暗淹没我之前,我一直竭力睁着眼睛,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慢慢氤氲起一层水汽,欲言又止地回望着我。

一道雪亮的光芒从她的身上向四周放射而出。

那些肆意蔓延的野草和藤蔓发出凄厉而不甘的怪啸,飞快地退去,飞快地退去,眨眼间便退出了我的视线。

黑暗,一大片的黑暗把我拖了进去,沉入了混沌蒙昧的未知中。

片刻也许是许久之后,我的意识好像一点点地恢复了。

“你又去管闲事了?”冷冰冰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意。

熟悉的声音。

我睁开眼,意料之中的桃花眼狠狠剜着我,神情之中像是要上来踩扁我才能平息怒气。

“没有。是闲事找上我的!”我辩解道。

“谁帮你击退了那些草木傀儡?”他冷冷地问。

“谁?不是你吗?”我茫然。

“当然不是我!”他冷哼一声,轻蔑地斜了我一眼,“谁有兴趣救你这个蠢女人?”

“是啊!我知道!”我苦笑,“好歹你现在也算是我的老师,不用老把蠢女人放在嘴边吧?”

“不是早就警告你,别凑热闹,少管闲事吗?”他一把揪起我的衣领,“居然又惹来一大堆麻烦!”

“什么麻烦?你是指……那个衣裙里的女鬼?”我试探道。

他却闭上了嘴,拖着我就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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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五章 香魂(八上)

果忽略掉脖子被衣领勒住的不适感,倒是应该承认他我。www.65txt.com

因为不用出力,也不必担心被袭击,定下神来的我才发现,不知怎么我竟然置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

脚下是高低不平的灰色碎石,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空旷,没有绿色,或者是其他颜色,死气沉沉中带着几丝虚假的祥和。

“呃,这是什么地方?”打量了半晌之后,我忍不住问。

回答我的是桃花眼里射出的一缕凶光。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别开头去。

又过了半晌,眼前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灰色。

半个鬼影也没有。

“嗯,那个饕老师,我想问一下,我的室友呢?她到哪里去了?”草木傀儡不见了固然很奇怪,但我更关心葛虹的安全。

“不知道!”回答冰冷干脆。

“……你没看见她?糟了。她会不会被那些鬼东西抓去了?”我不禁大为担忧。“她会有生命危险地!饕……陶老师。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们再回去找找……”

“闭嘴!”他断喝道。

与此同时。我地脖子猛地一紧。几乎窒息。

瞥见那双桃花眼又变得红光闪闪。我立刻识相地闭紧嘴巴。

咳咳。我可不想被发飙地神兽扭断脖子。留着小命才好去救葛虹!

话说回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饕餮地脾气越来越臭了。动不动就有扭断我脖子或者是把我踩成肉饼地企图。真是暴戾、贪婪、睚眦必报!

慑于他的淫威,我只敢暗暗腹诽。

他突然加快了步子,估计风驰电掣也不过如此,只是骤然提速,我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压力,跳得好像倾泻而下的冰雹一般。

耳旁传来“啪嗒、啪嗒”地单调怪声,让我心慌意乱,也许是速度的关系,许多扭曲的灰色不明物体不断擦过我的鼻尖、脸庞,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收敛心神,蠢女人!等一会无论看到、听到什么都不必理会!”饕餮愠怒的声音直接在心底响起。

我苦笑着阖上眼睛,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

紫色,一片滟的紫色水波,在眼前,哦不,是在心里缓缓流淌过来。微微闪光地盈盈细流,优雅、神秘,甚至还带着一些高贵的慵懒,流淌在失神的空间里。

模模糊糊的吟唱,飘飘忽忽的丝竹之声,还有奇怪的男女混合的笑声,像一段无法停止的背景音乐,反复地、不知疲倦地播放着。

一股浓烈的香气冲进鼻子里,是苿莉花的香气,只是不知为何,这浓烈给我十分悲哀地感觉。

好像,介于出淤泥而不染和随波逐流之间,挣扎、矛盾,充满着不甘和倔强。

这强烈的情绪从紫色的水光里弥散开来,伴随着苿莉花的香气,紊乱着我本已惊悸地心神。

紫色的水光?难道又是……

我迷迷糊糊地思索着,思索着它地本来面目会是什么,随即,整个人感到似被分割成了两半,有些轻飘飘的向空中散去,有些却沉甸甸的直坠入地底。

一声响遏行云的怒吼几乎撕碎了耳膜!

我一睁开眼,就惊骇地看见一双铜铃似的巨眼,红光烁目,凶狠异常地盯着我,一张血盆大口近在咫尺!

“哦,我的天哪!”我猝不及防地大叫一声,飞快地向后退去。

结果,我地头和后背十分、非常亲密地和一堵坚硬的墙壁“亲吻”了一下!

可想而知,眼冒金星和翻江倒海是不可避免地感觉。

“不是叫你收敛心神的吗?”没等我喘口气,一双冰冷地手卡住了我的脖子,“你这个又笨又蠢地女人!”

“是……是,饕……饕老师,咳咳……我承认……我很……蠢!”鉴于我的呼吸随时可能断绝,我不敢反驳他的恶毒评语,“但但是……咳咳……我的脖子……快断了!”

原以为他还会不依不饶地继续臭骂我,谁知我结结巴巴的话刚一说完,他立刻松开了手。

一阵捶胸猛咳之后,我才算是缓过神来。

“沈钧!”有人惊喜地朝我奔来,“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你呢?……刚才……发生了什么?谁把那些鬼东西打退了?”我的脑袋好像被墙壁撞出问题了,饕餮出现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模糊一团的杂乱片段。

“你都不记得了?”她的语气有点古怪。

“嗯,只记得……那些恶心的草木傀儡正要攻击我们,然后……”我竭力回想,“然后我转头望着你……”

“陶老师,你怎么也在这?”葛虹突然转头问,“你不是出差了吗?”

“哼!这里这么热闹,我怎么能不凑呢?”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回答。

谁喜欢凑这种热闹!我暗暗嘀咕。

“昨天学院预演,我们年级班的一个女生就在这礼堂的后台准备室上吊死了!”葛虹简单地叙述道,“今天晚自修结束,我和沈钧听到在这里排练的学姐说准备室闹鬼,所以进来查看,没想到被那些……那些鬼东西袭击了!”

“你们看到鬼了?”他冷冷地问。

“只看到吊在那里的另一个女生!”我回答。

“嗯,同样是云髻高挽、身穿袒领短襦和曳地石榴长裙的女生!”葛虹补充道。

我点头附和。

随后,电光一闪,我意识到了不妥,诧异地提高声音说:“咦?葛虹,那套衣裙,那套衣裙不是被公安局拿去了吗?怎么?”

准备室里,那套华美的衣裙缓缓地展开裙裾,在黑暗中熠熠闪着光,像是在得意地嘲讽着什么。

我和葛虹面面相觑。

“谁把那套衣裙拿出来的?你?”他瞟了瞟准备室。

“嗯,是我们班的赵敏敏!”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昨天死的女生?”他漫不经心地接着问。

“不是!昨天死的女生叫柳霜,是3班的!”我挑了挑眉毛。

“你们两个呢?谁动过它?”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望着我。

“我!那套衣裙是我洗干净的!”我干脆地回答。

他一把拽过我:“我就知道是你!蠢女人!没事你去洗它干什么?这么闲,怎么不多练练法术?到时候逃起命来还用得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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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六章 香魂(八下)

你以为我喜欢洗啊?”我只好苦笑,“那是老师强务!”

“这还不是因为你爱管闲事?咎由自取!”他讽刺道。www.65txt.com首发

“哼!要不是那个赵敏敏……”我本想反驳,如果不是那个花痴迷恋饕餮,居然荒谬地认为我正在勾引他(天知道,她是怎么把我和饕餮想象成一对的,简直是严重乱视),我又怎么会被老师逼着去洗那套衣裙呢?

“沈钧,算了,别埋怨了!”葛虹突然打断了我的牢骚,柔声说,“还是问问陶老师现在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吧!”

她的语气近乎宠溺,眼神却意味深长。

我怔了怔,这才不大情愿地问:“饕……老师,这麻烦我不想沾也沾了,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好了!”他淡淡地回答。

我又怔了怔。

“那……倘若这些鬼东西……我的意思是,那些草木傀儡的主人不肯放过我,我该怎么应付?”我试探着问。

“你有裂魂珠,保住小命估计不难。”他望着我,脸色阴晴不定,“不过,既然敢胆大包天地捋虎须,那就是有恃无恐了。”

他向我伸出手。我心不在焉地半垂下头。还在琢磨他话中地意思。这个胆大包天地人难道指地是我?

一颗晶莹剔透地水球浮在他地手心之上。

我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饕老师。你把它……拿出来干什么?”

他并不回答。只是把那个美丽璀璨地水球送到我眼前。

我小心地打量了下他。他脸上地表情很奇怪。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悻然。

“……给我?”我迟地问。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他突然暴怒起来,妖魅的桃花眼里凶光毕露,头发都好像全竖起来了!

我吓得连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呃,呃,不是就不是,当我没问过好了!”

忍俊不禁的窃笑在黑暗里响起,满脸幸灾乐祸的云腾蛟现了身。

一看到他出现,那个简直要择人而噬的桃花眼才稍稍收敛了些凶光,只是表情依旧古怪。

“咳咳,表妹,你可真是……后知后觉啊!”他摇着头,叹着气,用一种看白痴地眼光斜着我,“谁要和你在一起,得拿把大铁锤使劲敲醒你!”

后知后觉?我还麻木不仁呢!我回瞪他一眼,不以为然地撇嘴。

不过,因为他的出现,我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刚才的饕餮让我几乎感到末日般的窒息和压力。

“哼!大铁锤!表哥,说的你们好像都是敲头党似的。”我忍不住微微冷笑,“这种血腥的话可和你们高贵的身份不符啊!”

一个是自以为高高在上,老是把“蠢女人”放在嘴边的暴戾神兽;还有一个是擅长借刀杀人、渔翁得利地阴险家伙,倘若不是无可奈何,谁想和他们在一起?

现在却偏偏说的好像他们很迁就我一样,真是……岂有此理!

“好吧!好吧!我也投降了!”云腾蛟似是洞悉了我地想法,苦笑着瞟了一眼饕餮,“我们还是去看看那套衣裙,也许能快一点解决问题!”

“你们?”我转了转眼珠,多少有点惊讶。

“是的,我和他!”云腾蛟的语气颇为无奈,“如果是鬼魅,我们顺便解决它!”

“你们不是一再申明绝不插手的吗?”我极小声地嘟囓了一句。

换来的是饕餮威胁地怒视。

我瑟缩了一下,决定闭上嘴,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沈钧,我们也跟着去看看。”旁边有人握住了我地手,耳畔是葛虹强忍笑意的低语。

“嗯,希望那个女鬼,不会很棘手!”我轻轻叹气,“这样才能保得住我的……脖子!”

最后那句牢骚我是在喉咙里说的。

走在前面的云腾蛟突然回头:“表妹,有时候,我真怀,你的脑袋里装地是什么?花岗岩?混凝土?”

他的语气和刚才饕餮地表情很相似,古怪得紧!

我愣住了,许久没回过神来。

准备室里,吊着的女生犹自轻轻摇晃。

那套诡异地衣裙依旧示威似的展开着,金银丝绣地大朵苿莉闪着流光溢彩,美丽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是什么?”

“傀儡而已!”

“烧了它?”

“也好!”

“谁来?”

“你!”

“为什么又是我?”

“因为……我是老大!”

轻描淡写的讨论掩盖不住被挑战的不悦,饕餮负着手,站在一边,云腾蛟伸出手,准备烧衣裙。

“哎,等一等!”我连忙出声,“你们准备就这样把衣裙烧了?”

“怎么?”饕餮皱起眉。

“那不是连这个女生也给烧没了?”我指了指空中。

“她已经死了。”云腾蛟摊了摊手。

“可是,没了就变成失踪了!”我提醒他们,“一样会惹来麻烦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还得把衣裙从她身上脱下来?”饕餮冷冷地问。

“嗯……最好如此。”我点点头。

“谁去脱?”云腾蛟抱着肩闲闲地问。

我看了看他们,又去看葛虹。后者露出恐惧之色,显然不敢。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去!”

鼓起的勇气在越来越接近那僵硬的躯体时,一点一点地消失。

在这个残留着苿莉花香的空间里,一股强烈的不甘萦绕盘踞着,仿佛是那个被无辜害死的女生最后的挣扎。

而那套衣裙则像是一个正翘首等着我的陷阱!

我压下了不安,伸手轻触裙子。

石榴长裙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紫色,我的手不可抑制地发抖,只一瞬间,已无数次地想转身逃开。

散开裙结,裙子并没有如预料中一般落下,我只好伸出手去拉。

“谁?”葛虹突然大叫。

我拉住裙角闻声回头,看见饕餮的身后浮现出一个淡紫色的身影。

“嗯,它在你后面!”我连忙叫道。

“什么东西敢在这儿捣鬼?”云腾蛟伸出手抓向那抹紫色。

感觉脖子一紧,解开的裙带像绳网一样缠住了我。

眼前一黑,那整套的衣裙便劈头盖脸地向我罩来。

陷阱,果然是陷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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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七章 香魂(九上)

莉花的香气简直像泛滥了一般,从皮肤的每个毛孔直六腑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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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至极点,就会产生反效果,我几乎被这香味熏昏了。

浑浑噩噩中,意识像一团团黏糊糊的浆糊搅和在了一起。

许多黑白色的光影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

等到一阵猛烈的山风刮过,那令人作呕的香气和那奇怪的浮光掠影终于被了。

我大口地呼吸着带点青草味的空气,感觉格外清新。

蓝天、白云、蒙着一层薄雾的太阳,平整的青条石路面,一个幽深莫测的水池,池畔山石叠嶂,飞泉流瀑,一派迤逦景色。

“哦,上帝……”我略略打量之后,猝然惊呼。

这是哪里?怎么已经是早晨了?

如果我没失忆的话,出现在我眼前的应该是黑暗笼罩的礼堂,至不济,也应该是我们学院的某处,而不是这么个风景如画的眼生的地方。

慢点。这里好像也不是全然陌生地。岩秀壑幽、曲涧潺缓。咳咳。最重要地是池壁有两个很大地篆文。

“剑池!”我苦笑。

我地目光缓缓移注。近处地圆洞门旁。“虎丘剑池”大字。浑厚遒劲。在晨曦中闪着光泽。

瞬间转移?穿越?

我轻叹一声。走下台阶。前面不远是虎丘著名景点“千人石”。暗褐色地石头上仿佛凝固着千年前那些能工巧匠地鲜血和悲愤。在默默无声地控诉权力地残暴!

我很是茫然。有一种历史地沧桑感觉在心底涌起。

过去了的这一切,无论当时多么惨痛和悲恸,在后人眼中,都只是史书杂谈上轻描淡写地几行文字,或者是名胜古迹中吸引游人的解说词。

没有切肤之痛,谁还会记得这些血染山石的人?连他们的姓名都卑微地湮灭在了虎丘剑池下那幽幽的潭水中了!

越过了千人石,前面是个古色古香的亭子。这时,太阳抹去了薄纱,第一缕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亭子朱漆地栏杆上。也许是光线的关系,一抹绚烂的紫色耀花了我的眼。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心有余悸地打量着这个亭子。我的目光被栏杆下嵌着的一块石刻吸引住了。石刻并不花俏,没有繁复的花纹,上面的字也不算多,只有寥寥几行,但是最上面的三个字让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我蹙起眉头,竭力回想着昨夜(姑且算是吧!)那黑暗中残缺而模糊地吟唱,如果把这石刻上的三个字填进去,那么,那首词应该是白居易的……

“咦?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有个穿着蓝色工作服、别着胸牌、推着小车地中年人厉声问道。

是虎丘的工作人员!

我暗叫不妙,这么早神秘出现在风景区地,别人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什么?恐怕是梁上君子。

但坐以待毙我可不甘心。

“嘿!别跑!你跑不掉的!”他在我身后高声呵斥并追了过来。

我飞快地奔向后山。

只要速度够快,我就能甩掉他,然后通过后山的那座石桥回到学院的宿舍楼边门。

至于边门会不会恰巧开着,那就只好看我的运气了!

由于路不熟,我跑进了一个满是盆景地园子里。曲曲弯弯的几条小径旁错落有致地布置着石几和篱笆,小巧地假山石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景花卉,这是后山地“万景山庄”。

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再加上迂回曲折的小径和高高地篱笆,我的身影立刻被无声地淹没了。

耳边沉寂下来,再听不到急促的脚步和呵斥声,我稍稍定下心来。

山庄里空无一人,那些造型奇特的盆景和开得异常灿烂的花卉默默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我急匆匆地走着,心里盘算着从山庄出去,该从哪一边接近石桥。

“小姑娘,一大早的,你怎么闯到这里来了?”有个和蔼的声音突然从假山后绕出来,挡住了我的路。

“呃,呃,我是……来早锻炼的!”我吓了一大跳,顺口胡诌道。

“呵呵,在早上六点,景区还没开门的时候?”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女人,一身白色的秋装,气定神闲,笑颜如花,美得让人惊讶。

“嗯,那个……其实我是隔壁学院的学生。”我有些震惊,并不仅仅因为她的美丽,“我和别的同学打赌,早上溜进来摘朵花。没有别的用意!”

这是一个我此刻所能想到的比较符合情理的借口!

“哦,这里有许多花,你要哪一朵呢?”她似乎就相信了我的话,转而问道。

哪一朵?

我随意一指:“就那一朵好了!”

“好的,我来帮你摘。”她一转身,在假山石上摘下一朵白色的花递给我。

“谢谢。”我近距离地打量着她,越看越眼熟。

奇怪!她是谁?

“小姑娘,花已经摘到了。你还不回去?”她柔声问。

“哦,我马上回去!”我惊觉盯着别人看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连忙移开视线,向山庄出口走。

“从来时来,往去时去。小姑娘,可千万要认清你脚下的路!”身后她低低地说,似在自语。

我骤然不安起来!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逃出了“万景山庄”的大门,回头一瞥,阳光下那个美丽的身影融进了繁花、绿树之中,仿佛是一粒水珠汇入了小溪,自然而默契。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踏上石桥,我额上微微沁出汗珠。桥的那一边是一扇嵌在水泥墙里的深绿色厚木门。

门关着。

我靠近它,思忖着要不要冒险叫门,舍监在另一幢楼里,如果正好有我们班的同学听到,我就可以回去了。

门动了,刺耳的嘎嘎声里,探出一个头来。

“快进来!”门后的人好像一直在等我,一见我,就一把将我拉进了门里。

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我又惊又喜。

“别说了!快回宿舍,找你的人多得要挤破房间了!”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忧虑。

“找我?为什么?”我诧异地问,“才六点多,难道老师已经开始巡查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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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八章 香魂(九下)

着我,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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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先回宿舍再说吧!”说着,她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你有没有受伤?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没有。”我老实地摇摇头,“倒是你们,后来见到那个女鬼现形了吗?”

“没看见。”她苦笑,“我们忙得很,根本没时间管什么女鬼!”

“忙?忙什么?”我边走边奇怪地问。

“忙着……找你!”她的语气有点古怪。

“呵呵,没事,我一根汗毛也没少!”我耸了耸肩笑着安慰她。

她叹了口气,没再接话。

我们两个拐上走廊,其他宿舍都挺安静,六点半还没到,懒鬼们是不会提早哪怕一分钟的时间起床的!

二楼到底是我们的宿舍,老远就看见门大开着,里面似乎人声鼎沸,我跟着她跨了进去。

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无数道利箭似地目光向我射来!

我惊异地发现。宿舍里地人……好多啊!厉院长、夏副院长、任老师、古老师、班主任王老师、舞蹈方老师、两个穿着警服地辖区刑警。再加上我们宿舍地五个成员和我。天!麻将都能摆四桌了!

他们紧紧盯着我看。目光灼灼。仿佛看着什么稀有动物一般。

我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呃。呃。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我干巴巴地问。

静默。反常地静默!

我不记得是谁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他们显然没有消亡的打算,看来是在积蓄力量,准备爆发!

“嗯,那个,我我我先去刷牙……”感受到气场不对劲,我想溜之大吉。

“都这个时候了还刷什么牙?”一双铁爪迅疾地揪住了我,“快说,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舞蹈方老师脸色铁青,那张蚌壳样的大嘴一张一合的,恨不能一口吞了我!

“我……”

“凶手是谁?有几个?”上次跟赵敏敏卯上的帅哥警察急急插嘴问道。

“那套衣裙有什么古怪?为什么每个上吊地女生都穿着它?”任老师和古老师凑过来问。

“你有没有受伤?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王老师和宿舍其他人则关切地追问。

凶手、衣裙、上吊的女生……

众口难调,我实在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人的问题。

“大家静一静!”一片七嘴八舌中,厉院长冷冷的声音盖过了所有,“沈纯钧,现在,我问你回答!”

“嗯。”我乖乖点头。

“这几天你在什么地方?”

她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我暗暗皱眉。

这几天?我不是一直在学院里吗?

“怎么?你连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厉院长的语气微微有些不悦。

“咳咳,我……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学院吗?”我一边偷瞄着众人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反问道。

“你在学院?哪一处?”任老师地眼珠瞪得像铜铃。

众人的脸上亦满是不可置信,仿若听天书一般。

“我不在学院?”我眨巴着眼睛感到很困惑。

“除非你会隐身!”古老师感叹,“要不,就是你会上天遁地的法术!”

“学院就差没掘地三尺来找你了!”好脾气地夏副院长补充说。

“怎么可能?”我反驳道,“昨天晚自修结束后,我还和葛虹一起到礼堂去,后来又在准备室发现了一个上吊的女生!”

众人面面相觑。

“昨天?”半晌之后,高燕兰苦笑,“你和葛虹去礼堂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什么?”我失声惊叫。

“这五天里,学院发动所有同学一起找你,真地是只差上天入地了!”王老师的语气里难掩疲惫。

“你们的意思是,我失踪了五天?”我依旧不大相信地问。

“确实。如果不是你的表哥一再阻拦,我们早就立案了!”帅哥警察努力掩饰着不悦。

他不说我倒想不起来,他一说,我立刻恼火起来。云腾蛟和饕餮对这一切应该了如指掌,居然也不来救我,真是没义气!

“难道你对这几天地去向完全没有记忆?”厉院长问。

“嗯。我一清醒就在虎丘剑池的旁边了!”我略为思索了一下,就说了实话。

“虎丘?”帅哥刑警挑了挑眉毛,“遇见什么人了吗?”

“除了一个差点把我当小偷抓的工作人员外,鬼影都没见一个!”我下意识地隐瞒了那个眼熟又美丽的奇怪女人。

“附近有那套衣裙的踪迹吗?”一直观察着我的另一个女刑警问。

“衣裙?没有!”我愣了一下,“你们也觉得那套衣裙和我们那两个同学上吊有关?”

“绝对有关!不过不是两个,是六个!”清秀地女刑警冷静地回答道。

六个?!

我望向厉院长,她微微颔首,确定了这个数字。

“你不见了之后,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女生吊死在礼堂的准备室里!”面色苍白地葛虹涩声说,“同样云髻高挽,穿着那套衣裙,手里必定握着雪白的苿莉花

“你们认为是有人蓄意谋杀她们?”我问。

“目前只能这么认为!”两个刑警看似含糊地回答却别有深意。

“或者,你还有别的推论?”古老师望着我。

“我?呃,没有。”我地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许多问都堵着心呢!

“我们先假设,凶手是一个擅长催眠的偏执狂,这点可以从受害者没有麻醉迹象却如傀儡般身不由己,以及每个受害女生必要盘好云髻、穿好衣裙、手握苿莉花中看出。”帅哥刑警瞟着我,“他或者她的道具是那套衣裙,每个被选中的女生都会在大约晚上十一点吊死在你们学院礼堂的准备室那个挂钩上!”

我不置可否地听着,心里却在思索:警方的推断不无道理,可是,这个凶手无论是人是鬼,为什么会轻易放过了我呢?那晚,我已经踏进了陷阱,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五天后的虎丘剑池,而且毫发未伤。对它来说,杀六个还是杀七个,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难道,对我有忌惮?抑或是,对我身后的人有忌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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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六十九章 香魂 (十上)

你想到了什么?”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地盯着

本来被帅哥盯着看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不过可惜,此帅哥几乎是用审视犯罪嫌人的目光看着我,我的头皮立刻不可遏制地发起麻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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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在想……那套衣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东西?有着什么样的来历呢?”仓促之中,我也只能竭力转移话题了。

“这个问题,我想你们院长会比较清楚吧!”女刑警淡淡地说。

“这套衣裙建院之初就有,至于来源,一直无从考证。”厉院长的回答轻描淡写。

“建院之初?那就197年。”帅哥对我们学院的历史显然很熟悉,“厉院长,你好像是1989年才调来这所学院当院长的吧?”

“不错。不过,这套衣裙一直堆在学院储藏室的角落里,在我来之前已经有好多年无人问津了!”厉院长依旧不动声色。

“也就是说,这衣裙以前从来没被人用过?”女刑警接着问,微露异色。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厉院长淡定:点点头。

“那么怎么会想到把它新翻出来用呢?这是很不合情理的!”帅哥刑警的注意力显然被成功转移了。

“哦。这件事我来解释。”教导:地任老师挺身而出。“我们学院每年都要搞一次全院性地文艺汇演。还会请省市里地一些专家和领导来观摩。因为去年地汇演临时取消了。所以今年准备搞得隆重一点。厉院长叫我负责服装道具材料地购买。我想着学院历年都有一些用过地服装堆在储藏室。其中不乏可以再利用地。于是就和总务处地两位老师一起把储藏室清理了一下。将角落里地各种服装翻了出来。让学院地各个班级选用。”

“实是这样地。”古老师连忙附和道。

“那学院里还有建院之初就在地老教师或者老职工吗?”英俊地脸上飘过几缕阴云。

“没有。”厉院长想了想说。“在这学院待得最长地一位老师是1982年调来地。”

“可以找这位老师来了解情况吗?”两位刑警一齐问。

“当然可以。不过。他是教数学地来都没参与过学院文艺汇演。可能对这些演出服装之类地情况一无所知。”厉院长平静地说。

“哦。”两张脸上阴靈顿起,“其他人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情况要补充吗?”

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厉院长,大家的脸色都铁青。

去年由于本部1宿舍连环凶杀案(鼠怪),文艺汇演被迫取消了;今年搬来分部然又发生了礼堂准备室连环上吊案,可是今年这次汇演已经邀请了省市专家领导来观摩,无法取消,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既然这样,厉院长我们还是去找那位老师询问一下情况。”两位刑警对望了一眼,“希望大家对相关案情暂时保密,并且继续配合我们的侦破工作!”

等到他们离开院长也带着其他人退场。

临走之际,她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喂,你们两个都还好吧?”关上门,张琦看着面色苍白的葛虹和紧皱眉头的我担心地问。

“嗯好,至少还活着!”我心不在焉地说。

“这话一点也不好笑!”高燕兰微露愠色,盯着我和葛虹,“一个失踪了五天,还有一个也像丢了魂似的。你们那晚在礼堂到底遇到了什么?”

葛虹默默地望向我,眼中好像浮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我揉了揉额头苦笑:“别问我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糊里糊涂地就失掉了五天的时间!”

“梦里你见到了什么?”葛虹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好像……雕栏玉砌舞升平,是一处充斥着苿莉香气的古怪所在!”我

忆起了浑噩中的那些光影情间不禁颇为迷惘。

“雕栏玉砌?歌舞升平?这词儿怎么听着那么……沧桑!”张琦朝我龇牙,“感觉好像是哪个伤心遗老在断垣残壁前凭吊逝去的美好岁月啊!”

“咳咳能不能拜托你说话时候,别加上这许多煽情的形容词?”高燕兰瞪了她一眼,“听的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切!你这人咋这样?总拿话挤兑我,我哪得罪你了?”张琦一气,家乡味又出来了。

高燕兰还想反驳,闵雨和胡霞连忙打圆场:“你们两个别扯远了,还是听沈纯钧说下去吧!”

“你能感觉得出那套衣裙的……主人是谁?”葛虹又问。

我微微有些得意:“嗯,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是谁?”她们异口同声地问。

“葛虹,你还记得我们那晚在准备室听到的那首类似词的古诗?”我卖了个关子反问道。

“古诗?”葛虹一愣。

“就是那首‘不认……镜中面,惟见……墓头草。’的诗!”我提醒道。

“哇,又是镜中面,又是墓头草的?”张琦嚷嚷道,“这是哪个三流诗人写的烂诗啊?”

“别胡扯!这首诗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写的。”我哭笑不得。

“白居易?他的诗词很多,是哪一首啊?”闵雨追问。

“《真娘墓》。”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真娘墓,虎丘道。不认真娘镜中面,惟见真娘墓头草。”我轻叹,“这是白居易的一首有名的悼亡诗。”

“真娘?!”高燕兰愕然,“那不就是葬在隔壁虎丘的那个唐朝苏州名妓吗?”

“对,就是她!”我点头。

“你的意思是……衣裙的主人是真娘?”葛虹沉吟。

“是的。”我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操纵草木傀儡袭击我们的应该也是她!”

“可是……”葛虹欲言又止。

“表妹,你回来了!”一个胜似鬼魅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宿舍。

“哼!”我冷冷地别过头,心里很是不悦。

“怎么?发脾气了?”他淡淡一笑。

“不敢!我是小人物,怎么敢对你发脾气?”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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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章 香魂 (十下)

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眼睛里却闪过几丝无奈:“表责怪别人!”

“我当然不会责怪你们的!”我微微冷笑,“高高在上的你们只不过是我生命中的旁观者而已,我岂敢苛求?”

他没有说话,神色却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半是恼怒,半是悻然,竟然像极了……那天的饕餮!

“呃,你……你又怎么了?”我倒退了一步,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我、我的意思是……我本就没有权利责怪你们的!”

“好吧!表妹,我坦白告诉你,这次的事情不简单。***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他在下一个瞬间恢复了常态,“那晚你一被缠住,饕……陶老师立刻出手,一面用九命护住你,一面将那套衣裙付之一炬。谁知,烈焰腾腾的衣裙竟然化作了一阵香气,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香气?

我沉吟不语。

“可怕的是,香气尽,你也跟着不见了!”葛虹的脸色一径苍白,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当夜就找遍了学院的每个角落!”

“是啊!一夜都没睡,第二天个变成熊猫眼了!”高燕兰叹气。

“第二天我们续找你,可是一整天毫无所获,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不过到了晚上,我们却发现礼堂的灯一直明灭不定,像鬼火一样,我们赶紧向厉院长反应了情况,结果派人去一查看,唉,又一个女生香消玉殒,吊死在了礼堂的准备室里!”张琦声情并茂地说道,“然后,就像是受到了死神的诅咒一般,礼堂的准备室变成了催命场个漆黑可怖的午夜必定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可怜少女……”

“咳咳!拜托。这又不是让你写恐怖小说。别堆砌这么多形容词了!”高燕兰无奈又叹气。“你就不能直接了当地说每晚有一个女生吊死在准备室吗?”

“每死一个还不够恐怖地?”张琦诧异地反诘道。***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什么香气?”我打断了她们两个地对话。

“苿莉花地香!”葛虹顿了顿目光却古怪地盯住了我紧握成拳地右手。

我一惊。本能地松开了拳头。一朵洁白如雪地花从我手中掉落。

这是一朵硕大地花点也不像小巧地苿莉。

可是,一股香气悄悄弥漫在空气中,宿舍里的每个人都能轻易地闻出苿莉花那特有的浓烈香味来。

“咦?你还有闲情到‘望云楼’去摘苿莉花?”高燕兰嘀咕。

“这不是……学院的苿莉花!”我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朵出奇完整和硕大的花喃喃回答道。

“是在虎丘那里摘的吧?”闵雨问。

“嗯。”繁花似锦中那张美丽无瑕、气定神闲的脸似一大片阴云浮起,遮蔽了本已暗淡的天空。

“你什么花不好摘,非要摘这不吉利的苿莉花啊?”张琦撇了撇嘴。

一股莫名的悲伤情绪攫住了我。

“有的事,并不是我不想做就不会去做的!”我低声说。

“什么?”张琦和高燕兰莫名其妙地一齐追问道。

我一抬头,见闵雨和胡霞也惊不定地望着我,连忙掩饰说:“呃是说有时心不在焉的,连自己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就像……这朵花。”

“你这样子……不会也成了别人的……傀儡吧?”张琦小心翼翼地问。

我一呆,随即捶了她一拳:“你胡扯什么?我要是傀儡,晚上第一个来咬你!”

“咬她干嘛?”高燕兰故作不解地问。

“发展她也成为我的傀儡啊!”我忍俊不禁地笑道。

“好啊!居然敢消遣我!”张琦扑上来在我脸上拧了一把,“又不是吸血鬼,怎么个发展法?”

众人皆笑,恐惧的阴影在无形中散去了不少。

我趁势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朵花,藏进了口袋里。

一转身却撞上了葛虹深思的目光。

她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眼底更是忧惧重重。

那晚的情形,作为旁观者的她应该看得比我清楚,而且她不会像饕餮和云腾蛟一样糊弄我,我便打定主意,等一会儿好好问问她。

早自修快要开始了宿舍楼里热闹起来了。

大家有的洗漱,有的铺床叠被的整理宿舍,忙忙碌碌地跑进跑出。我拉起葛虹悄悄地下了楼,来到了“九曲桥”上。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

“就如云老师刚才所说的。”她的语调平平不出起伏。

“不是,我是问他们出现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望着她。

“那套衣裙里吊着的女生在吟诗。”

“嗯,我知道。接着呢?”

“……有许多粗黑的藤蔓和野草涌出来要缠住我们。”

“之后?”

“你去解裙带,被那套衣裙罩住了,陶老师……”

“不对啊!那些草木傀儡,我是说那些藤蔓和野草后来是被谁击退的呢?”

“……我也不知道。一转眼工夫,那些东西就不见了!”

“是这样啊!”我困惑地揉着额头,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一被衣裙缠住,就有紫色的光芒闪烁其上,陶老师弹了弹手指,衣裙就烧起来了。后来,我闻到一股非常浓烈的香味,你就……”

“嗯,后面的事我知道了。”我苦笑着自语,“那些光影所展示的难道就是……真娘当年的经历?”

“你依然认定是这个葬于虎丘的真娘在作怪?”她认真地问。

“恩,目前,我还找不到别的怀对象。因为我记得有这样一个传说,说是苿莉花原本是没有香味的,是这个真娘死后,她的魂魄附于花上,才使得苿莉花香四溢的!”

不过,话虽这样说,其实我心里却另有窦。

“万景山庄”里摘苿莉花给我的那个美丽女人,现在看来,恐怕和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

饕餮的反常举动、云腾蛟的古怪神色,无不透着诡异。

还有,提到草木傀儡,葛虹的话居然给我的感觉也是不尽不实的……

不祥的预感又一次升起,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

相比较而言,衣裙的主人到底是不是真娘反而不是我最担心的!

如果可能,我倒想马上再去一趟虎丘,到“万景山庄”去确认两件事,也许,作怪的是谁就能显露出来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一章 香魂(十一上)

那……我们下午到真娘墓去一趟吧她扭头望着远塔,“或,能找到什么线索。35zww.com”

她的声音异常平淡,但我却从中听出了些许苦涩和惘然。

“好。”我平静地点了点头。

事情也到了应该有转机的时候了!

这一天的上午虽然波涛暗涌,但表面上依然如往常一般。

只是,赵敏敏请假,一直躲在宿舍里不曾现身。而云腾蛟和饕餮连影子都不见,我的心里不禁忐忑起来,而且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好在,下午的第三节课是术。

铃声响起时,不由得扭头望向窗外。

“喂,你看什么呢?”张琦悄问。

“……没么。”我连忙转回头,胡乱地翻着绘画书。

“奇怪。你干嘛这张?”高燕兰凑过来盯着我地眼睛问。

“咳。又胡说!”我横了她一眼。“我只是整理桌子而已!”

“瞧你这言不由衷地样子。心里有鬼吧?”张琦轻笑道。

“哦。这节是美术课。”高燕兰转动着眼珠。故作恍然地样子说。“你该不会……是在盼望陶老师快点出现吧?”

“无聊!”我微带怒意地推了她一把。

“嘿!恼羞成怒了!”她和张琦少有地默契。都捂着嘴笑起来。

“别闹了!”葛虹突然插话,“铃声响过好久了,怎么陶老师还没来?”

经她一提醒,我们才感觉到了反常,从来都在铃响之前进教室的饕餮,今天居然在课开始了五分钟之后没露面!

“哎呀,会不会出事了?”张琦惶然。

“绝对不会!”我不假思索地摇头。三五中文网

“咦,你怎么敢这么肯定?”张琦和高燕兰满脸惊讶,异口同声地问。

“呃,呃,因为饕老师是……男的。”我惊觉失言,忙不迭地解释“那些出事的不都是女生吗?而且现在还没到晚上,不是才下午吗?”

这一次,连同旁边的闵雨和胡霞都一起转头静静地瞅着我。

我的脸不期然地红了红。

“沈纯钧,似乎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噢?”高燕兰似笑非笑地问。

我苦笑:“不要瞎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张琦拍了拍我的肩:“放心吧!我们不会瞎猜的!”

众人跟着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沈钧,如果陶老师一直不来,你要不要去找云老师?”葛虹望着窗外问。

我不语。

虽然心底里,我不认为以饕餮的神力会出什么事,可是这世上的意外太多,也不能太绝对一碰上了更狡猾更厉害的对手呢?

但愿不会吧!

因为饕餮迟迟不出现,班级里的同学开始蠢蠢欲动,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

“来了!来了!”自愿担任放哨员的我们班周召英绰号八卦周激动地低声叫起来。

来了吗?

我忍不住再次转头望向窗外。

有条影子掠过。

怔忡间,他已立在我的身前。

“怎么……是你?”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异了起来。

来的人虽也是一身倨傲的白,但并不是饕餮而是云腾蛟!

除了白衣,面前的他神情冷然,一扫平日的漫不经心,浑身上下竟透着一股……杀气!

他一言不地拉起我的手,朝门外走。

“出什么事了?”我的声音干涩。

他偏过身子,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问,跟他走。

“云……云老师要把沈钧带到哪里去?”身后传来葛虹略带惊慌的声音。

“是啊!我们还在上课呢!”高燕兰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还有……陶老师呢?他怎么没来?”张琦追问。

云腾蛟停下,冷冷回头:“你们上自修吧!”

语毕重新拉着我快步走出了教室门。

我们两个绕过架着“九曲桥”的水池,穿过郁郁葱葱的林荫道径向学院的大门口走去。

我默默地走着,不时悄悄瞟他的脸。

收敛起一贯嘲讽神色的他,显得越冷酷。

难道,真的出事了?

我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的,步子也跟着歪歪扭扭起来。

“你在担心?”他侧头瞥了我一眼。

“才不是呢!”我回敬他一个白眼,“以你们的力量,谁能威胁到你们?”

他微微一笑:“天地广博,万物亦相制衡,我们……也不是所向无敌的!”

“难不成鬼魅也能打败你们?”我认真地问。

“当局迷,旁观清!”他却答非所问。

“喂,你什么意思?我问冬瓜,你答茄子,我可是认真的,你……”我烦躁地跺了下脚,停住了。

“稍安勿躁。”他淡淡地说,“现在我们就去寻找答案。”

“我们?为什么不是你和饕餮?”我试探着问。

“你不是一直嫌我们隔岸观火吗?”他冷冽的神色里带着点自嘲,“这次恐怕要如你所愿了!”

如我所愿?

嘿嘿!我可从来没指望你们能变成见义勇为的好人啊!我暗暗嘀咕。

嘀咕归嘀咕,我还是很有义气地对他说:“去就去吧!只要你不觉得我是累赘就行!”

他审视着我,冰冷的目光似利剑一般,好像要穿透我的五脏六腑,直看到我的心底去。

“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长花了吗?”我不解其意地问。

他与我对视良久,终于缓缓扭过头去:“走吧!”

他松开了我的手,径直往前走。

奇异的感觉一点点从心里抽出,像丝一般轻柔,也像丝一般凌乱。

我挑了挑眉毛,撇了撇嘴,便把这感觉抛在了一边,紧跑几步,追上了他。

“我们现在去哪?”

“前面。”

“前面哪里?再走就要出学院大门了!”

“就是要离开这学院。”

“去找饕餮?”

“他会等我们的!”

我暗暗苦笑,今天的云腾蛟说话语焉不详,一副古里古怪的样子,全没有平日里的云淡风轻和潇洒从容,怎么看都像吃错了药一样!

出了大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两旁是一溜儿的青砖小屋,斑驳的墙面充满沧桑,脚下的碎石小路微微起伏,来往的人俱是踱步前行,时不时有人驻足,随后便是照相机的轻微咔嚓声,时间像是凝固在了悠然而古朴的往昔,那个远离了现代喧嚣的年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章节更多,支持&&!)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二章 香魂(十一下)

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www.65txt.com

纷繁杂喧是现代社会的写照,物质充裕了,但人的心却疲惫,所以“世外桃源”总是现代人竞相追逐的心灵归属。

有时会兴起回到古代的想法,如果忽略战乱和物质的匮乏,那倒应该是个悠闲的去处。

“你也想去古代一游?”耳边响起的虽是问句却并无询问之意,像是一句轻柔的梦呓,飘浮在空气里,微风一吹,逐渐消弭……

眼前由模糊渐成清晰,一座巍峨的城楼在晨曦中挺立。青条石的城墙,上面有一字排开的垛口、射口、炮口;宽阔的陆城有东西两道城门,墙边有可供上下的厚重石阶。

“这不是盘门城?”我脱口而出。

身旁无人回答,我忙转头顾,云腾蛟不见了。

虽然盘门虎丘是挺远的,不过没出苏州,总能想办法回去的。

一念及此,我便定下心来,慢慢地穿门而过。

面很开阔,一个长方形的瓮城中还有套城和南北两个童梓门。大概是时间尚早,碎石小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出了瓮城。外城是水城。闸门靠着放下地吊桥。吊桥下是微波粼粼地水面。水很清。非常清。碧绿得让我感觉像是假地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特意凑水面。试着用手去撩拨了一下。一股清凉沁入皮肤。似乎直渗进心里去了。

盘门一直被人叫作是“冷水盘门”。据说极为冷清荒凉。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我站起身。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地水珠。突然。僵住了!

清澈地水面犹如一面镜子。www.65txt.com清清楚楚地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城楼。可是却独独没有我地身影!

少顷。我猛地蹲下身子次盯着水面查看。

没有!

确实没有!

我就像一团空气,无色、无形,无法在镜中成像。

怎么会这样?莫非我……死了?

阵阵软语轻笑从河上传来。不久,一只只极具苏州特色的小船三三两两地飘过来。船上堆着一筐筐装满白色花朵的柳条筐,那是刚摘下来不久的白兰花,嫩生生、水灵灵的。

船头立着的都是一些俏生生的少女,不时用绵绵软软的方言谈笑着。

我看着言笑晏晏的她们,手脚渐渐冷凉。她们用的是吴方言没错,但许多语音听来耳熟,却全不知其意为何。而且她们的穿着是清一色的襦裙服虽没有学院那套衣裙那么华美、繁复,可是深红、杏黄、绛紫、月青、青绿,颜色鲜艳,种类亦多,完全是一副姹紫嫣红的景象。

除非是演戏,谁会穿成这个模样?

来往的船只渐渐增多,不但有卖白兰花的有卖米、卖柴的,甚至还有一些船上堆满了装着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和犹自热气腾腾的点心蒸笼。

陆陆续续有人出现在船头,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恐惧,如野草般疯长起来。

他们的衣着,无一不是各种式样的黑布包着头,圆领的袍衫,腰间束着革带着长靴。

从记忆中的影视剧里,我找到了类似的打扮。

那是唐朝的装束!

我也穿越了?!

这个时髦的论断随即被我否定了。

这么多的人,不少还离我颇近,却没有一人朝我这个扎着马尾辫、穿着休闲服、牛仔裤的极端怪异人物看上一眼。

怎么办?

这里就算是盘门,倘若真隔着千年的时光,我该如何回到现在的虎丘去呢?

腕上一阵冰凉,就见裂魂珠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缓升起至我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我居然感觉裂魂珠胖了一圈都不止,像一颗颗饱满的桂圆。

它摇摇晃晃的,示意我跟着它,我们便沿着河边向前徐行。

不一会儿道显得更为宽阔。河上石桥林立,通过它们与另一侧的街道连接在一起。河边是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铺、住家鳞次栉比,这里的房屋多为前门沿街门临河,有的还建成了极有苏州特色的过街楼是“朱栏层楼,柳絮笙歌”。

这些房屋沿河有石级,穿着简便襦裙的妇女们就在河边洗衣洗菜。

住在楼上的人家也不须下楼,只要用绳子把盛东西的篮子吊下来,就自有殷勤的伙计把你需要的东西装上,再吊上去。

来往的船只中,我看到了诸多装饰华丽的游船画舫在河面款款而过,悠闲、慵懒,充满了富贵的味道。

冷水盘门何曾有过这么热闹的气象?我停住了脚,惑地想。

珠子在半空闪烁着幽光,似在催促我。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继续跟着它向前走。

越过一座石桥,我们拐进了那条热闹的街道。置身在一堆神情潇洒、襦裙冠服的男女之中,我的恐惧感暂时被新奇所代替。我边走边看,还不忘竖起耳朵来辨别他们的谈话,希望能听懂些内容,以便确定具体的地点和时间。

“哎哟哟!来匝!里厢庆!”(你来啦!你里面请!)空前热情的话语打断了我的东张西望。

抬起头一看,才现我跟着珠子来到了一座装饰奇怪的楼里。

稍有点别扭的方言从一个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的女人口中飞出,射向我们。

这女人二十出头,上面是一件桃红色的短襦,极短,肚脐眼都依稀可见,领口开得特别低,露着雪白的前胸,下面是一条桃红的曳地长裙,整个人就像一朵盛开的艳丽无比的桃花!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据说唐代风气开放,观眼前此人打扮,可知传言不假!

身旁有人轻笑。

我一转头,那个擅长“乾坤大挪移”的、外表看来热情但内里实则冷酷的云腾蛟又回来了。

“你刚才跑哪去了?”我问。

“咳,总是这样……轻下论断!”他斜了我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我一怔:“嗯,难道你没跑开过?”

他微微摇头,似乎有点哭笑不得:“罢了!别管这些了!我们去找找饕餮吧!”

“他也在这里吗?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穿越来到了唐朝吗?现在是唐朝哪一年啊?”我急急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第七十三章

……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个?”他微微苦笑

“呃,那就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吧!”我随意地说着,左右张望了一下。三五中文网[`超`速`首`发]

“这里是‘乐云楼’!”他意味深长地回答。

乐云楼?

有点耳熟。

我想了想,猛然悟:那不就是唐朝山塘街上的……妓院吗?!

也就是真娘沦落的地方。

“衣裙里的女鬼真是真娘?”低声问。

“也许。”他冷点头。

“怎么你们也不能确定?”我诧异道。

他淡一笑。转过头去。

“别搞得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吧!”我连忙着他地袖子。

“衣裙里是……”他说到一半。突停住了。

“喂。又卖关子。话说一半要憋死地!”我不悦地皱起眉头。

“真娘!真娘!”一个影视剧里老鸨模样地女人正扯着假嗓。一步三扭地朝楼上走去。

她地身后。一个英俊儒雅地青年公子。束革带。翩翩而来。

而在这个公子的身旁,短直竖,瞪着一双妖魅桃花眼的不是饕餮是谁?

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脚上是一款颇为有型的运动鞋,长身玉立,但浑身散着一股戾气,眉目之间杀气扑面,就差脸上没写着“近身,杀无赦!”了!

我们三个又在这“团聚”了。

只不过,除了我对眼前的处境知之甚少外,那两个都是面色不善,看来都是来飙的!

幸好这里的人都看不见我们,不然,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他俩,还不被他们碎尸万段?

“呃,饕老师也来了?那个公子是谁?你干嘛跟着他?”我小心翼翼地扯起一抹笑问。***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桃花眼中一片冰冷,别说回答了,连哼都没哼一声。

我只好转向云腾蛟:“衣裙里的是不是真娘啊?这个公子不会是王荫祥吧?”

“嗯,别急,慢慢看。

”他总算还理我,就是回答似是而非。

我无奈地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已经踏上楼梯的公子身上。

穿金戴玉,遍身锦缎,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气质还算高雅,越看越像传说中的那个王荫祥。

不知道真娘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洁净娇媚、貌美如花呢?

我正在走神,一股熟悉之极的香气突然袭来。

是苿莉花!

我猝然一惊飞快地抬起头,寻找着香气的来源。

这时,楼梯上有两道倩影缓缓而下。

左面的女子穿着月白的短襦、象牙白的曳地长裙,右面的则是淡紫色的短襦、紫色的曳地长裙。

两个女子都是二十上下,年岁相当,容貌俱是绝美,一个如桃李般娇艳,另一个似芝兰般幽雅,一时之间难分辨得出谁是真娘。

那股熟悉的、浓烈的苿莉花香就是从这两个女子身上散出来的。

谁才是衣裙里的女鬼呢?抑或,两个都是?

我喃喃自语。

饕餮和云腾蛟不约而同地瞥了我一眼,神色间也不知是无奈还是悻然。虽然他们的目光一触即收,但我却从中读到了一种莫名的……温柔!

奇怪,我怎么也自作多情起来?

脸上一阵烫,我连忙低下头去。幸好,我一向是懒得为这种事伤脑筋的,所以片刻惊惶之后,就把它抛到了脑后。

“姆妈,急来哉!”(妈妈,你不要急们来了!)一身紫的女子说着一口流利的吴方言,娇笑着迎向老鸨和那个富家公子。

“寅娘,个死喔头,佬牢子真娘放,王公子急撒哉!”(寅娘这个死丫头,拉住了真娘不放公子急死了!)老鸨尖着嗓子埋怨道。

“妈妈,别生气!我和寅娘刚练熟了一支软舞一会儿跳给你看。”一身白的女子微微扬起了脸,只见一双脉脉含情的星眸光滟,流转着慑人心魄的妩媚;娇怯羞涩中又似乎带着万种风情。

天哪!这声音……这声音为什么听来这么熟悉?

我脑中电光一闪,那不断回响在晒场的《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那神秘出现在虎丘“万景山庄”的绝美身影,两慢慢融合为一体。

如果眼前这空谷幽兰般的女子确实是真娘,那么衣裙里的女鬼……恐怕也是她!

“唉唉,妈妈哪会生你的气啊!我是怕王公子……”老鸨的尖嗓似刀刮锅底,刺得我耳膜生疼。

“无妨!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听真娘弹奏一曲,并不着急!”王公子停住脚,态度十分温和。

“好,如此就请王公子上楼吧!”白衣女子也顺势停下,朝着那王公子微微一笑。

古人常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来形容女子的笑容如何美丽,但看到真娘的笑我才知道什么叫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是女的,尚且被她的容光所慑,要是男的,不被迷得晕头转向才怪。

老鸨满脸堆笑,目送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走进了左边最后一个房间。

而那身穿紫衣的女子也是一脸的笑,只是她的眼中寒光闪闪,根本没有一丝笑意。

“咳咳,这个女的真像……某人!”我悄悄瞟了瞟云腾蛟,暗自偷笑。

谁知,我语音方落,那个被称为寅娘的紫衣女子,霍然转头,嘴角噙着古怪的笑容,冷冷的目光朝我这面扫来,好像看得见我一样。

我浑身一凛,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直往上冲。

“怕了?”云腾蛟惯常的嘲讽语气,却让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她……她不会真看得见我们吧?”我用蚊子般的声音问。

他笑而不答。

又摆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拽样,迟早自己也踢到铁板!我朝天翻了个白眼。

“寅娘,你们刚才练了支什么舞?”老鸨收起笑问。

“是《绿腰》,不过我们改动了一下曲谱,配上了唱词!”那个寅娘也收起了笑,淡淡地回答道。

“嗯,也好!旧舞看得厌了,换个新气象,也让来的客人开心开心!”老鸨想了想接着说,“不过,还是先让王公子看过新头,你们再跳给其他客人看吧!”

“姆妈说得是!”寅娘点头称是。

“今天客人多,你叫她们打起精神,好好侍候!”

“晓得了!”

头也不抬的紫衣女子状似恭敬地送走了老鸨。

苿莉花香愈加浓烈,熏人欲醉。

她慢慢站直身子,轻轻一挥肩上的披帛,两道紫色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即逝!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四章 香魂(十二下)

我望了望楼梯左面的房间,又看了看迤逦而去的紫衣女子,不由得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www.65txt.com

为什么这个寅娘瞧上去更像衣裙里的女鬼呢?

“看这光景,王荫祥尚未对真娘起心,应该还来得及!”云腾蛟对饕餮说。

“嗯,快了!要抓紧。”饕餮冷着脸回答。

“咳,要抓紧什么?”我心不在焉的,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便随口问道。

“杀人!”他冷冷地睨着我,桃花眼里射出异样的红光,竟然比刚才的那个寅娘还要可怕。

哼!也不知道是想杀别人还是想杀我!我忿然。

“还用得着我动手?像你这么蠢的女人,迟早被妖魔鬼怪当点心吃!”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笔挺的鼻子构成了一个十分冰冷的弧度。

“切,自己斗不过妖怪,就迁怒.别人,真没风度!”我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呵呵,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怄气.斗嘴了!”云腾蛟挡住了几乎“怒发冲冠”的饕餮,“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我赶紧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才问。

“嗯,不让真娘死。或者,除去王荫.祥。”云腾蛟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我失声叫起来,“这,这怎么可以?”

“真娘不死或是王荫祥被人杀死,不都改变了历史.吗?”我震惊万分,“你们怎么能改变历史呢?”

“不是‘你们’,是‘我们’!”云腾蛟微笑着纠正,“除非,你现在.要跟我们撇清关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我当然……不会啦!”我叹了口气,借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真得罪眼前的这两个“蛇蝎美男”。

“可是,我实在不.明白。”我苦笑,“真娘也罢,王荫祥也好,他们的生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逆天而行,改变……早已发生过的事呢?”

“逆天而行?你还好意思说?”饕餮拨开云腾蛟,狠狠瞪着我,“要不是你多事把那套衣裙洗了,现在哪需要来亡羊补牢?”

我困惑不解地望着云腾蛟:“难不成发生的这些事全是因为我洗了那套衣裙?可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为什么你那时没有阻止我呢?”

他们对望了一眼。

“……咳咳,那套衣裙满是污垢,我当时根本没注意。何况,我哪里想到你会真的那么听话去洗啊!”云腾蛟两手一摊,无奈地回答。

“衣裙只是媒介,上面有……封印,一般人是无法破坏的。”云腾蛟喟叹,“可是,你却轻易地解开了禁制,放出了里面的……”

“里面的什么?女鬼?真娘的鬼魂?”我见他又停下不说,便追问道。

“目前,连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娘的鬼魂,所以才要回到她死前,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腾蛟略为思索了一下回答。

“连你们也不能确定?那这个女鬼可真是厉害了!”我讶然。

“知道厉害就乖乖听话,小心护着你自己的小命吧!”饕餮冷哼一声,“不然,别说我们救不了你,就是大罗金仙也只能干瞪眼!”

我暗暗撇了撇嘴。

“表妹,如果有危险,你的裂魂珠会发出警示,到时你就可先避开。如果避不开,你就躲进珠子里去。”云腾蛟郑重地嘱咐道。

“我这么大的人怎么躲得进珠子里啊?”我蹙眉。

我又不是蚂蚁,随便找个米粒大的洞就能藏身的!

“愚蠢!你以为……”饕餮的眉毛一竖,似乎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

“唉!我的话还没讲完,怎么你们又要吵起来了?”云腾蛟状似无意地打断了他,笑着对我说,“我的意思是,就像那次在学院本部的风琴房一样,你将心神集中,设想自己与裂魂珠是一体的,就能进入到珠子的结界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干嘛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想叫我变成个小虫子躲进去呢!”我压下心里突兀的不安,略带嘲讽地说。

“哼!你倘若有这个本领,可真是谢天谢地了!”饕餮冷笑,“我们早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哪还要大费周章、手忙脚乱地赶去救你……”

他突然停住了,看到我诧异的眼神,几丝尴尬在他脸上一闪即逝。

“咳咳,”云腾蛟神色古怪地轻咳两声,分散我的注意力,“总之,这次的事情比较蹊跷,我们都要打起精神来小心应付的!”

“嗯,我知道了。”我顺势垂下头,心里乱糟糟的,竟不知道该想什么。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袅袅而上的歌声从楼梯左面的房间里传了出来,这曲调柔美辗转,丝丝缕缕的似丝线般缠绕在心间,唱歌的人不但音质绝佳,而且极富感染力,让人不由得心向往之。

我霍然抬头,是李群玉的《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

而且这歌声也非常熟悉,和那天在晒场的一模一样。

“是真娘在唱歌吗?”我不安地问。

“不知道,去看看再说。”云腾蛟微微皱眉。

“嗯。”饕餮一马当先,走上了楼梯。

左面最后一个房间的门虚掩着,我们三个来到近前,无声地推开门。

房间里,有个袅袅婷婷的绝美身影在翩翩起舞。

婉转悦耳的歌声也正从这舞动的女子口中传出:“……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我怔怔地凝视着眼前显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女子,神情之间满是惋惜。只见她穿着袒领、半臂的金银彩绣***图案的短襦,下面是石榴色的、同样绣着大朵***的多幅曳地长裙,佩着披帛。

真娘,她果然是那套衣裙里的……女鬼!

“好!好!这支《绿腰》舞配得好!”一曲终了,坐在房间一角的王荫祥满脸惊艳爱慕之色,轻轻鼓掌,赞不绝口,“真娘的琴声恍如天籁,不想舞姿亦妙,真是‘南国有佳人’啊!”

“王公子谬赞了!”立在房间中央的真娘微微欠身,淡淡地回答。

因为刚跳完舞,她的面色红润,但脸上却并无太多的得色,相反,一抹忧虑隐约挂上了她的眉角眼梢,显得有些不豫。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五章 香魂(十三上)

“怎么会?真娘你貌美、善歌舞、精琴棋、工书画,名誉姑苏。***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如此佳人,世所难遇,岂是谬赞?”王荫祥的语气显得温文尔雅,颇有几分儒雅。

“那真娘再弹一曲,以谢王公子盛赞之情!”真娘敛去忧色,不卑不亢地说。

“好!洗耳恭听。”王荫祥微笑应答。

于是,主客在桌边相对而坐,熏香品茗、弄琴拨弦,一副融洽相投的景象。

“接下来,这个王荫祥是不是就向真娘求婚了?”虽然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

“哪有这么快?”云腾蛟失笑。

“快?看这相投的样子,他们两个可不是只见过一两次面吧!”我不以为然。

“啰嗦,看下去不就知道了!”饕餮斜了我一眼。

我暗暗撇了撇嘴。

再看那边两个,一个弹得专.注,一个听得入神,好像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了。

全不知时间飞逝!

暮色渐起,朦朦胧胧的光线萦绕.在真娘的周身,愈发显出她的容颜娇媚;琴声清脆悦耳,但琴意泠冷,隐隐约约间氤氲着不甘屈服于命运的傲气。

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如果不是安史之乱,这个真娘.恐怕还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生活,哪用得上抛头露面地沦落在这强颜欢笑的青楼之中呢?

命运有时真是一种让人痛恨的东西,非要让苦难.和悲恸与绝世红颜同行,似乎不这样,就无法显示出它的波谲云诡和神秘莫测来。

“把你那些无聊的感想收起来!”耳旁传来饕餮的低.斥。

“……不是吧!连我想什么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我骤然.一惊。35zww.com

“谁耐烦管你在想什么?”饕餮对我怒目而视。

“表妹,他的意思.是让你集中精神。”云腾蛟连忙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很重要!”

“有多重要?”我嘀咕,“不就是真娘不予留宿,王荫祥遂向她求婚,然后求婚不成就变成了出重金逼宿,最后真娘悬梁自尽嘛!”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套衣裙里的东西就不会存在了!”云腾蛟轻叹。

我不大服气地说:“那就……拭目以待吧!”

随后发生的事情果如我所说。

入夜,真娘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满怀爱慕和不舍的王荫祥。

“明天的情况看来也是如此。”我略显得意。

“可能。”云腾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哼!”饕餮哼了一声,未予置评。

“我们怎么办?继续看下去?天黑了耶!”我望了望楼外。

“嗯,继续!”云腾蛟盯着真娘,不假思索地回答。

“嘿嘿!秀色可餐的道理我明白,不过你们是饱了,那我呢?我怎么办?难道要我餐风饮露?”我苦笑。

他们又对望了一眼。

“虽然,你的麻烦很多,但这个吃饭、睡觉的麻烦倒是没有了!”云腾蛟笑得多少有点勉强。

“什么意思?”我茫然。

“蠢女人!意思就是你本来就不需要吃饭睡觉,更谈不上餐风饮露的!”饕餮习惯性地训斥道。

“不用吃饭睡觉?为什么?”那种突兀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简而言之,就是你穿越了!”云腾蛟云淡风轻地回答说,“我们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唐朝,这里是山塘街上的‘乐云楼’。”

“穿越?”我四面张望了一下,很不相信,“怎么我感觉不大像呢?我记得我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一动也没动。那个……既没撞墙、摔跤,也没出车祸,甚至连白光、红光什么的也没看见,无缘无故怎么就穿越了?”

“咳,你胡编乱造的书真是看多了!”云腾蛟有些啼笑皆非,“谁规定穿越一定要在你刚才说的那些情况之下的?”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那样的呢?你又不是全知万能的上帝……哦,不对,是佛祖!”我本着严谨的科学态度理直气壮地反驳说。

“咳咳咳……”云腾蛟好像被什么呛到了。

“你不相信我,就问他吧!”半晌,云腾蛟才止住咳,苦笑着指了指饕餮。

我转头。

饕餮说话是恶毒了些,不过真实性比较高。

“嗯,是的!”桃花眼看也不看我,一径望着楼梯回答道。

“不是吧!这么敷衍?”我撇嘴,“秀色可餐的又不是楼梯!”

“你胡说什么!”饕餮立刻转回头来目露凶光地瞪着我。

我赶紧跳到了云腾蛟的后面。

没等我开口说话,云腾蛟突然说:“嘘!别出声!看,那个寅娘来了!”

我们的注意力马上集中到了楼梯右面。

一道淡紫色的身影轻快地飘进了真娘的房间。

“这么晚了,她还去找真娘干什么?”我疑惑地问。

“不知道。不过看来,好戏终于要上演了!”云腾蛟的语气很轻松,但表情却有几分凝重。

“过去看看。”饕餮依旧走在最前面。

真娘的房门虚掩着,沉沉的夜色里透出一种无奈。

房间里没有声响,只有烛光闪烁。

“咦?怎么没人?她们到哪儿去了?”我推开门,扫视了一遍房间后诧异地叫起来。

房间里,他们略略打量了一番四周。

“在哪里?”

“楼后面。”

“是哪个?”

“两个都是!”

我莫名其妙地问:“喂,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饕餮推开了窗户,冷冷地说:“自己来看!”

我凑过去看。

那是一个花园,相较于楼里的笙歌夜宴,楼后的空间十分寂静冷清,连月亮都显得特别大。一株茉莉散发着阵阵浓香,茉莉前站着两个女人。

“你想清楚了吗?”淡紫色的身影问。

“嗯,我想得很清楚!”仍然穿着***图案襦裙服的真娘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好!如果,他明天来向你求亲,你就知道该怎样应付了!”那个寅娘语调很平稳。

“你放心,我知道!不过,你答应我的事……”真娘的面色有些苍白,但神情非常坚定。

“我自然会办到!”寅娘不待她说完就斩钉截铁地回答。

听到了这句保证,真娘的脸上露出了几丝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惘然,一种无法预知命运、想要掌握未来却又力不从心的惘然!

望着呆呆出神的真娘,寅娘的眼中再次闪现出诡异的紫色光芒来!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六章 香魂(十三下)

“看那个寅娘的眼睛!她是……什么?”我讶然低呼。www.65txt.com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话,楼下的寅娘突然抬头,犹自闪着紫光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我。

我一哆嗦,下意识地缩到了窗户的后面。

“胆小如鼠!”饕餮讥讽道。

“是那个女人太可怕!正常的人,谁的眼睛里会闪紫光啊?”我不悦地反驳。

“谁告诉你,它是人了?”饕餮颇为恼怒。

“不是人,那就是鬼了!”我不服气地说,“光天化日之下,看到鬼怎么会不害怕?”

“现在是深夜,哪是什么光天化日?如果鬼出现很正常!”云腾蛟笑道,“更何况,那也不是鬼。”

“是什么?”我连忙追问。

“是……”他刚要回答,一阵奇怪的香气飘了上来。

一阵有形的香气!

那是一片淡紫色的、雾气状的东西,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扑到了眼前。

晕眩的感觉潮水般涌来,我浑身无力地向后倒去。

模糊的视线里,强烈的红光.撕裂了厚重的夜幕,也撕裂了那熏人欲呕的淡紫色香气!

还好,那两个蛇蝎男终究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心中自语。

紧张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意识.就陷入了仿如沉睡的状态。

那些曾经飘拂过的浮光掠影,像循环上演的一幕.幕哑剧,顽强地占据着我梦魇般的意识空间。

不过是些早已烟消云散的碎片而已!

我竭力清醒。

像追逐太阳的夸父,百折不挠地奔向光明……

我撑开了似被强力胶水粘住的眼皮。www.65txt.com

“……天哪!你你你……想干什么?”我惊恐地看到了一张绝美.的面孔和她手上寒光闪闪的凶器。

“别怕,我只是把烛火拨亮些而已!”她手拿剪子,一.边拨弄着我身旁不远的一个烛台,一边不疾不徐地说。

“我才没害怕呢!”我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感觉如何?有何不适?”她淡然问道。

“没什么!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我摇了摇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怪异地盯着她,“你是真娘?!”

“是。”她微微颔首,神情平淡如水。

“你……已经死了?”我暗暗叫苦。

衰人就是衰人,这不,又撞鬼了!

“死?我为何会死?”她的表情颇为诧异,看上去不像作伪。

“那你怎么能看得见我?”我比她更疑惑。

“你是人,我是人,因何看不见?”她平静地反问,“除非,你是……妖魔鬼怪!”

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

唉!我再次哀叹,我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青春无敌、纯良敦厚的少女,居然也被人怀疑是妖魔鬼怪,还真是衰!

“我当然是人!只不过……只不过……”我本想说我是从未来穿越到这里的人,但转瞬想到,面前的真娘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明白什么叫穿越,所以只好期期艾艾地顿住了话头。

“你晕倒在我房中,休息了一天一夜,现在应该无碍了。”她似乎无意深究我的身份,“你有何打算?”

我沉吟半晌。

云腾蛟和饕餮又不知去向,我独自一人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呢?

真娘也不催促,她手里的剪子已经收起来,此时便气定神闲地倚在桌边,捧起了一杯香茗。

“那个……非常不好意思,我想问你一个十分冒昧唐突的问题,不知可否?”我讪笑着试探道。

“冒昧唐突?”她手捧茶杯,微微一笑,“看姑娘是个性情中人,有什么无妨直说吧!”

“……你……你为什么不肯答应王荫祥的求亲?”我硬着头皮问。

虽然传说是真娘早有婚配,只是乱世分别,故人失散,而真娘从一而终,誓等结发,所以才婉拒求亲的。

但我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唐朝风尚较为自由开放,礼教的束缚远不如后来的宋朝那么严苛,对女子从一而终,不是那么大力提倡且重视的。更何况,真娘就算要等结发之人,也应该先谋求赎身,不必留在青楼这种地方等吧!

如果她答应了王荫祥,说不定,还会在历史上平添一段神仙眷属的佳话呢!我偷偷遐想。

“你怎知道……”她霍然抬头,手里的杯子当啷一声摔在了桌子上,茶水四溅。

望着她竭力掩饰的震惊神色,我自觉太过心急了,忙打着哈哈说:“呵呵!我适才……嗯……昨夜恰巧看见你送王荫祥出去,所以便胡乱猜测的,你别太介怀!”

“猜测?”她镇定下来,不过脸色还有些煞白,“今夜他还没来,你竟已知道我会拒绝他的求亲!难道你能未卜先知?你到底是……什么?”

“我、我只是看见那个……那个王荫祥的脸上满是……爱慕之色……”我试图给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他对你倒是一心一意的真情啊!”

“你知道这里是何地方?”她打断我问。

“乐云楼。”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啊!乐云楼。”她面容淡漠,完全看不出是怒是喜,只是微微颤抖的语音里泄露了许多深藏的心思,“这里是青楼卖笑之地,不是才子佳人相会的闺阁深院,何来真情?更遑论一心一意?”

“青楼怎么了?你不只是卖艺的吗?”我不以为然地撇嘴反驳,“再说,才子佳人就一定有全心全意的真情吗?那么又何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哀怨和‘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凄厉呢?”

她猛一怔,随即淡淡一笑:“不错,有道理。想不到,你懂得倒不少!”

“那你会不会考虑答应求亲?”我抱着一线希望问。

“我没来乐云楼之前,早有婚约。”她走到窗前。

“娃娃亲而已,何况安……他现在还会记得你吗?”我决定刨根究底,把她回绝王荫祥的原因弄清楚。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喟叹,“不管他是否记得我,我都会等他。”

“你和他是青梅竹马?”

“嗯。”

“你们是什么时候失散的?那时你多大?”

“乾元二年,那年我十三了。”

“乾元?是哪年……呃,那年发生过什么大事?”

“九方节度使相州兵败!”

“咳,还有吗?”

“安史叛军再次内乱,史思明杀安庆绪,自称大燕皇帝,并于当年五月,从李光弼将军手中,夺取了洛阳,不过,他占据洛阳不久,就被自己的儿子史朝义杀了。”

“哦,那应该是公元757年或者是759年,李亨在位的时候。”我总算推测出了大致年份。

她又是一怔,神情有些异样地看了我一眼。

“那现今是……”

“大历元年。”

我隐约记得有大历十才子,那是唐代宗李豫的年号。

“你今年二十岁了?”

“是啊!韶华易逝,很快就会老去。”她点头很是感慨。

我都十七八岁了,你二十岁就很老吗?老气横秋的,简直像我妈!我暗暗撇嘴。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七章 香魂(十四上)

“就算你要等他,也应该先想办法赎身啊!”我换了个角度说,“似乎不必非在这种地方等吧!”

“嗯。www.65txt.com”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让王荫祥替你赎身呢?”我见她态度冷淡,只好再旧话重提。

“赎身?”她的神色有点异样,“姑娘,你是否明白赎身的意义?”

“明白。”我连忙点头,“就是他出钱把你赎出去,然后娶回家。”

“……倘使我成了王公子的妻子,如何还能等他?”她淡淡地问。

“有什么不能?”我冲口而出,“你.们俩假成亲,或者,到时离婚就行了!”

“哦,所谓离婚,就是你们叫和离的。”.我随后补充解释道。

一抹诧异再次掠过她的脸庞。

“成亲也能作假?”她感叹,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你的胆识确实过人!”

“难道这两个方法都不行吗?”我疑惑地问。

在我看来,这两个方法都很现实有效,随便选哪一.个都能圆满解决她的问题的。

不过,看她那异常苦涩的表情和诧异的神色,十有.八九,我又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了!

“咳,你倒真是个热心率直的人!可惜……”她低语。

我听到她的前半句评价,心里挺舒服,便追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梦始终是.梦,醒了就什么也不能留下了!”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香,铺天盖地地袭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桌椅、茶杯像遇热的巧克力一样地融化,变成一滩深色的水状东西,然后是门窗、地面、墙壁……最后,连那绝美的女子也在融化了,一颗颗鲜红如血的水珠从她无暇的脸庞上流淌下来,仿佛是她痛苦欲绝的眼泪。***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她张开变形的嘴,那一口贝齿已经化得不成样子。

“……来时……去处……”她竭力想说什么,但消融的速度是那么快,以至于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也被毁坏殆尽,淹没在一大滩混杂着各种颜色的污水里。

“呵呵呵呵!你比那些女生有趣多了!”笑声俏皮狡黠,后面的语声却优雅娇媚,好像是从两个不同类型的女子口中发出。

我回过神来,只见四面污水横流,一个怪异的女人穿着那套衣裙,缓步向我走来。

她所过之处,污水便四散开来,一滴也没溅上她的衣裙。

她身材窈窕,云髻高挽,衣饰华美,气宇高贵。

可是,她的脸很奇怪。

左右完全不一样,包括鼻子和嘴巴,就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硬被揉在了一起。

于是,本来非常美丽的五官变得异常怪异,再加上她前后变化巨大的语气和神情,无法不令人心生恐惧!

“你是什么?”我问。

最初的惊惶过去后,我出奇地镇定,语音平静,竟然没有一丝颤抖。

“你那么聪明,不是已经猜出我是谁了吗?”她笑了,左边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娇媚的酒窝,右边的脸却纹丝不动,优雅依旧。

“我一点也不聪明。”我微微苦笑,“因为,我仍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面前的女人,左边脸像真娘,右边脸却像那个寅娘。

人不像人,鬼不似鬼。

妖魔鬼怪中也不知道是哪一种!

“你很谦虚,胆识也不错!”她点头,仔细地打量了我两眼,“不过可惜,就是长得……丑了些!”

这是一句实话!

无论真娘还是寅娘,都是天姿国色,而我只勉强可称清秀,和她们一比,确实只能用“丑”来形容了。

“嗯,那个……你也不是专门来和我讨论长相的吧!”我忍不住苦笑。

“对女人而言,容貌岂非是最重要的?”她却异乎寻常认真地反问。

“这个嘛……也不能一概而论的!”我瞟了她一眼,“历史上有才无貌的女子很多,容貌只是皮相,总有变老变丑的一天。”

“不错,再绝世的容颜也有老去的一日。”她的左右脸神情一齐变得悲恸起来,“色衰则爱弛,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我暗暗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

女人,或者说雌性生物,爱美、害怕变老确实是天性,不过眼前的此位应该属于鬼魅之类,哪会有什么容颜老去之时?

而且,“色衰爱弛”是指靠美貌得宠的人,一旦姿色衰老,就会遭到遗弃,也暗喻男子变心的,“她”又是以谁的身份来暗喻谁呢?

更何况,学院此前无辜吊死的六个女生,估计都是“她”的杰作,如此凶残的鬼魅却一脸悲秋自怜的模样,感觉特别别扭,比“她”左右不同的脸更可怕。

“你不认同我的话?”她自顾自唉叹了一番,终于发现我一直皱着眉头没搭腔,便奇怪地问。

“呃,不是。”我猛省,“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

“什么?”

“这里是何所在?”我小心地问。

“乐云楼啊!”她漫应道。

这是乐云楼?

我向四周望去,除了我和她站立的方圆一尺见方的地方之外,其余皆泛滥着深色的污水;抬起头来,半空则飘浮着一层厚厚的、淡紫色的雾气,遮蔽着视线所及的一切空间。

“那其他人都上哪儿去了?”我接着问。

“人?自然都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去了!”她转过身淡淡地回答。

应该去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不过理智提醒我此时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

“所以,这里只剩下我……和你?”

“不错,再无别人!”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心里一抖,面色不由得转白:“呃,那我现在也可以去我应该去的地方吗?”

她背对着我大笑起来:“哈哈哈……”

笑声里满是讥诮之意,好像听到了极为幼稚可笑的话。

“应该去的地方?”她霍然回过身来,依然是左脸笑得欢畅,右脸纹丝不动,“这里的人只有一个应该去的地方,那就是……黄泉!你也要去吗?”

他**的!

死妖婆,居然敢来消遣我!

我在心里咒骂,面上却不能露出太过愤怒的表情,同时,偷偷将双手放到了身后,用左手按住了右手的手心。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八章 香魂(十四下)

“怎么?生气了?”她的左脸抛了个媚眼过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的香气陡然浓烈得令人作呕了!

“没有。”我冷冷地说,“你说了那么多话,我还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你到底是谁?”

“没耐心和我周旋下去了?”她敛去笑容,很认真地问。

我望了望她,她的左右脸上都没有了表情,只有开始闪着紫色光芒的眼睛里泄露出了锋利的杀气。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何必再惺惺作态呢?”我凝神戒备,随时准备解开手心的封印。

混沌一片的环境最适合那条脾气极差、破坏性极强的大牌龙!

“你是真娘抑或是寅娘的鬼魂,还是其他妖怪,我都不管。”我向后退了一大步,“我猜想,那套衣裙,还有我们学院吊死的那六个女生,全是你在作怪吧!”

“干嘛说得那么难听呢?我不.过是帮她们把最美丽的青春留住罢了!”她抿嘴一笑,眼里的紫光流转不定。

“人都死了,还要青春美丽有什么用?”我冷笑。

“她们倘若不死,都会变成鸡皮鹤.发的丑八怪,现在我让她们在最年轻、最美丽的时候死去,不就是青春永驻了吗?”她一本正经地反问。

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照.你的说法,我们大家都只活到二十岁好了,这样才算青春永驻?”

“对啊!个个如此,世上就全是又聪明又美丽的人了!”.她深以为然。

切!神经短路!

我忍不住撇嘴:“这是什么逻辑?你是不是疯了?”

她的身子猛地一僵!

与此同时,紫光大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但她的双眼如炽,连脸上也汹涌着紫色的水光,.与空间里遮天蔽日的紫雾和熏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茉莉香气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片咆哮的紫色海洋!

吞噬一切!

我没料到她这么快就翻脸了,来不及解开手心.的封印,就被这可怕的紫色淹没了。

呼吸里尽是呛.人的香气,眼前蒙着厚厚的、湿湿的雾气,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更糟的是,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而四周好像全是水。大概是刚才看见的那些深色的污水,汩汩的声音充斥着耳膜。渐渐的,水位越来越高,污浊的腥臭糅合着***的香气,形成了一股异常怪异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

人固有一死,但是被臭水淹死,这可不是什么理想的死法!

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虽然声音刺耳难听,但总算有了回应。

“你是在叫我吗?”有个娇媚的声音在耳边谑笑道。

惨了!

救兵没叫来,催命的倒离我更近了!

“有没有人哪?快来救我!”我看着那闪烁的紫光,不禁心慌意乱,但手脚一点都动弹不了,唯有拼命扯开嗓子叫救命了!

“我不是就在你旁边?你还要叫谁呢?”她似乎很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笑盈盈地问。

呸,死妖婆,你哪是人啊!我暗暗地啐了一口。

“你想等谁来救?哦,是那两个自命不凡、怪里怪气的家伙!”她的声音里满是恶毒的嘲讽,“又丑又笨,实在是丢人现眼!”

如果不是我现在小命堪忧,十有八九会笑出声。

难得有人这么直截了当地揭那两个蛇蝎男的疮疤!

“你也不见得聪明,何必要嘲笑别人?”有个清脆的声音划破了浓雾。

我和她同时变色!

这并不是饕餮和云腾蛟的声音!

而且,随着声音出来的也不是人,而是一团带着点粉红的白光。

“你是……什么?”她的两边脸上一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若有兴趣,不妨猜一猜?”白光闪了闪,好像在眨眼睛。

“嗯,你不是妖魔,也不是厉鬼!”她半垂下头自言自语,神色越发惊讶,“灵体像蛊非蛊,难道是魑魅魍魉?嗯,也不是,怎么还有法器的力量?”

“你到底是什么?”她抬起头,又惊又怒地叱道,“闯进我的结界,意欲何为?”

白光又闪了闪,那个清脆的声音说:“最近闷得慌,来散散心罢了!”

语气十分轻慢,好像故意在气她。

我暗暗得意,怎么样,现世报了吧?刚刚耍我,现在就被人耍!

“别以为能够闯进来就很了不起了!”她冷静下来,“进得来未必出得去!”

话音未落,她突然消失了。

只看见一大团紫色雾状的东西恶狠狠地扑向了白光。

我紧张地注视着战局。

紫雾的速度极快,一下子把白光吞没了。

然后它开始向里收缩,似乎想把白光彻底粉碎。

白光并不反抗,任凭它收缩,只是左右滚动着,好像在玩游戏。

紫雾团渐渐缩小,它的颜色越来越浓,光芒也越来越刺眼。

我的心悬了起来。

云腾蛟和饕餮跑哪去了?怎么用得着他们的时候,老不见人影?

白光已经无法滚动了,因为它的外面就紧紧裹着那团紫雾。

我恨不能跳起来帮忙。

“玩够了吗?让我来变个戏法!”白光倏忽膨胀起来,璀璨的亮光像无数锋利的剑刃,嵌进了紫雾团里。

一道道淡紫色的光逸出来,无力地飘散在空中。

紫雾团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似乎很不甘心,猛地向里反扑。

白光闪烁,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随即,数不清的小亮点四散开来,在半空中游曳着,好似漫天繁星。

紫雾团忽然化成了条状,箭一般地射向旁边无力动弹的我!

呃,狗急跳墙了!

危急关头,一颗硕大的珠子挡在了我的前面。

哦,是我那可爱的保命盾牌——裂魂珠!

紫雾重重地撞在珠子的光壁上,虽然无声,却迸溅出一串紫色的火星。

四散的光点重新聚合成了一团白光。

紫雾在珠子前逡巡不去,似在犹豫。

“还要接着玩下去?”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大概是觉得没有胜利的把握,紫雾团迅速褪色,转瞬间消弭得一干二净。

我终于暂时安全了!

“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尸萤的力量支持不下去了?”我担心地问。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七十九章 香魂(十五上)

“不是。www.65txt.com你别瞎担心!”白光一滚,一个美丽而清冷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能不担心?我都快急死了!”我走近她,“一直找不到契合的身体,我怕尸萤的力量也会用尽!”

“这种事急也没用。”她一径是镇定从容的,“倒是你自己,怎么会惹上这么厉害的妖怪?”

“我哪里知道?我现在真的不去管闲事了,可闲事还会自己找上门来!”我一脸委屈地向她诉苦。

只有在她面前,我才感觉有依靠,因为她永远像姐姐一样,为我着想;也因为她永远冷静沉着,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令她害怕。

“那就说明你人见人爱啊!”陈仇莞尔一笑。

“那些哪是人啊!”我嘟囔道,“鬼见鬼爱还差不多!”

她的神色微微一黯。

我惊觉失言,连忙岔开话题:“.刚才那个是妖怪吗?是什么妖怪?”

“你先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我吧!”她像以前一样握住了我的手前行。

“哦。”我乖乖点头跟着她走。

裂魂珠也悠闲地悬在我们头顶。

走出几步。

我突然停下了。

“呃,你……”我惊诧万分地望着她和.我握在一起的手,“怎么……我……”

手心里传来的是肌肤的触感,可她早已没有身体,.我怎么还会有实体的错觉?难道有奇迹发生……

“不是错觉。”她平静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奇迹。”

“那……”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心里既酸楚又疑惑。

“其实很简单,现在的你也属于灵体,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感觉。35zww.com”她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

“灵体?”我错愕地叫起来,“我死了?不会那么衰吧?!”

“当然不是!”她无奈叹息,“你的灵体是生魂,是有人.施法将你的三魂七魄摄入了裂魂珠里。”

“我们现在到了.裂魂珠里吗?”我不觉抬头看去,裂魂珠正在上面滴溜溜打转,“那个妖怪怎么说这是乐云楼?刚才又说是她的结界呢?”

“你还是那么性急!先听我说完。”她嗔怪道,“你的魂魄离开了身体后,一直受到裂魂珠的保护。不过,不久之前,有一股怪异的力量把你的魂魄吸走了,卷进了一个残缺时空的缝隙里。尸萤感应到了你的位置,就带着我和裂魂珠赶来救你!”

“残缺时空?缝隙?”我茫然不解。

“就是那个妖怪所谓的‘她的结界’!”陈仇解释道。

“哦。”我点点头。

“可是,我还有些不明白。乐云楼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一开始就被那个妖怪卷走了?”

“乐云楼?那是什么地方?”陈仇微微蹙眉。

“唐朝苏州山塘街上的ji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明显一怔。

“你为什么要去……ji院?而且还是唐朝的ji院,你怎么去?”一抹讶异浮上了她的眉梢。

我看着她惊愕的眼神,才想起我还没把这件事的起因对她说清楚。

“呃,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我连忙从赵敏敏得到那套诡异的衣裙开始,一口气说到我们学院文艺预演那天,后台准备室吊死的女生;再说到我怀疑是真娘的鬼魂作祟,于是和云腾蛟他们一起来到唐代乐云楼,然后发现真娘还有那个寅娘都很可能是始作俑者,最后我莫名其妙地就和那个妖怪单独对上了!

听完我的话,陈仇沉思了许久。

“施法摄魂的应该是云腾蛟,因为他是裂魂珠的前主人。可是,为什么他要让你来对付那个妖怪呢?”她问。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早已经知道,云腾蛟是什么了吧!”她的神色郑重,“如果不是另有所图,以他的力量,可不会轻易让那个妖怪把你吸走的!”

“更何况,他应该不是独自一人!”陈仇的目中闪出冷冽而锋锐的光芒。

“呃,那个,他、他们会有什么所图呢?”我心里一凛,故意避开了她的话题。

和云腾蛟一起的当然是饕餮,他与陈仇之间可谓仇深似海,现在最好不要激化。

“暂时还不知道。”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也许,还是和灵石有关!”

“……不会吧!灵石已经不存在了。”我不确定地说。

“嗯,这个以后再说吧!”她握紧我的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那个妖怪!”

“它是什么妖怪?”我又问。

“从你的描述和刚才它变化的香气、紫雾来看,它是妖!是***妖!”陈仇肯定地回答。

“***妖?!”我恍然,“难怪它喜欢***,散发的香气又那么浓,熏得我快昏过去了!”

“它不是一般的妖!”陈仇望了望四周,“你看这个结界,它是时空的一个缝隙,不受时间的控制,能够隔绝法器的探寻。更奇怪的是,它没有妖气!”

“一般的妖,力量不够强大,无法制造时空的缝隙。虽然可以在时空里穿梭,但受到诸多限制,不可能隔绝法器的搜索,更不可能褪尽妖气!”

我也望了望四周,除了一直漂浮着的、厚厚的淡紫色雾状东西之外,看不出其他来。

“会不会它是魔?”我猜测道。

妖魔,妖魔,魔当然更厉害!

“不是。如果它是魔,不会忌惮尸萤的!”陈仇摇头。

“那我们怎么办?”我懒得伤脑筋了。

“先出去,你跟着裂魂珠去找……云腾蛟!”她果断地说。

“找他?为什么?我想跟着你。”我眨了眨眼睛。

“一离开这里,我就只能呆在尸萤中,很难现身帮你。”她凝视着我,“不管云腾蛟私下里有什么别的打算,目前,我们还是得倚仗他的力量!”

“嗯,你想让云腾蛟去对付那个花妖?”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但是他老谋深算,又冷酷无情,你要特别小心!”陈仇的语气很冷静,但眼中难掩担忧。

“我会小心的。”我笑着安慰她,“不过我身无长物,又无才无貌,他再厉害,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别妄自菲薄!”她反过来安慰我,“大巧藏于拙,大智近若愚。”

“是啊!大智若愚,人定胜天!哎,算了,反正,我也习惯被他们利用了。再说,他们应该不会想杀了我或者卖了我,除此之外,我倒是无所畏惧!哈哈……”说着说着,我自己也失笑起来。

“你啊!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陈仇无奈跟着苦笑,“记住,要小心防范云腾蛟……他们!”

“知道了。我们出去吧!”我面上笑着,心里却忐忑不安。

云腾蛟和饕餮到底还有什么所图呢?

那个花妖和真娘有什么关联?

整件事和我又有什么关联?

……

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好似一团密密缠绕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八十章 香魂(十五下)

“别老是心不在焉了!”她轻轻摇了摇我的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嗯。www.65txt.com可是……我们怎么走?”我心有余悸地瞟了瞟那些紫雾。

质地厚厚的,味道怪怪的,漫天都是,怎么出去?

“你先出去,我随后就来。”她望着我,似有不舍。

“那些雾……怎么办?我又不会飞,靠两条腿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我为难地问。

“不用怕!你跟着裂魂珠,它会送你出去的!”她微笑着,慢慢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

我抬眼瞧了瞧珠子,它停在了半空,幽光闪闪的,好像也在安慰我。

“出去之后,我们会回到哪里?.唐朝乐云楼?还是现在的山塘街?”我走出两步后,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连忙转回来问。

“都不是。应该会回到你们学院。”她平静地回答。

“我们学院?为什么?”我很奇怪。

“因为我猜想,那个花妖的老巢,就.在你们学院!”她淡淡一笑。

“啊?!”我大惊,“它的老巢在我们学院?”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就找上门了呢?”她轻叹。

“咳,不错。储藏室的那套衣裙,隔.壁的真娘墓,哦,对了,还有那么多***!”我连连点头。

“但是,我无法确定它的具体位置。”陈仇面有憾色,“它.的力量异常强大,而且似乎还有……”

“还有什么?”

陈仇沉吟了一下。

“……目前不知道。先别管它了!”她恢复了常态,“你只要紧.紧跟着裂魂珠,其他的事等见了云腾蛟之后再说吧!”

“好吧。35zww.com”我朝她挥挥手,重新迈步向前走。

直到看不见我的影子,她才召唤出尸萤。

一个银白灿烂的光团划开浓雾傲然而去。

我和她都没发现,浓雾里其实一直有两双冷冽.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怎么样?我说不.必担心的!咳咳,运气可真不错,危急关头,总会有护花使者出现!”有个声音略带嘲讽。

“谁说我担心那个蠢女人的?”另一个声音很是恼怒。

“呃……对,你不担心!是我担心!”声音的主人似在强忍笑意,“怎么说,我和她也是亲戚一场,担心很正常的。”

“哼!照你的意思,我担心就是不正常的了?”冷酷的眼睛里有红光闪过。

“当然也很正常!如果她死在别人手里,我们会很麻烦,不是吗?”一本正经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揶揄。

“你知道就好!少胡思乱想!”短发直竖、几乎已恼羞成怒的妖魅少年却突然恢复了冷静,“没想到那个巫师居然还能运用尸萤的力量,倒不可小觑!以后尽量由你出面,免得和她先起冲突!”

“不错!要是打起来,她夹在里面很为难……嗯,你考虑得真周到!”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溜得没影了,浓雾里只留下几声忍俊不禁的窃笑。

珠子在我前面不高不低地飞着。

我默默地跟着它,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它散发出来的光芒很柔和,却刚好能把那涌上来的、厚厚的紫雾驱散开。

只是,我心头的阴霾,却难以驱散。

虽然,饕餮和云腾蛟是怎样的性情我早就清楚,他们两个也不是第一次算计我了,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我却有些难受。

也许,相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点感情吧!

可惜,他们是神兽,我只是个凡人。

他们终究不会把我当成地位平等的朋友来看待的!

说朋友,大约是我自作多情,不是敌人就叨天之幸了!

想到这,我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了一抹苦笑。

“咳咳!表妹,你跑到哪里去溜达了?可急坏我们了!”

还是这半真不假、暧昧不明的语气。

我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团团围着我的那些紫雾都不见了。

我正站在学院的大门口,明媚的阳光洒遍了青砖地面,一个带着魅惑气息的俊男斜倚在古色古香的木门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饕老师呢?”我向他身周望了望问。

“唉!表妹,你怎么只关心他?对我却漠不关心呢?”他走近,望着我唉声叹气。

“不是。”我淡淡地说,“我有话想问他。”

“呵呵,问我也一样的!”他潇洒地一笑道。

“你?”我斜了他一眼。

“怎么?我有什么不如他?”他故作惊讶。

“当然没有,你们俩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绝对是狼狈为奸、难分轩轾的一丘之貉!”我微微冷笑,“只不过,我想听真话!他不屑于骗我罢了!”

云腾蛟怔住了!

大约是我的语气十分之刻薄,表情却异常的冷淡,他脸上那风云不动的笑容终于冻结了!

我也不理会,径自走进了学院。

学院的建筑古色古香,无不历史悠久,可是,就算存在时间最长的“望云楼”,也不过是清朝前后建造的,距离唐朝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那个花妖的老巢会选在哪里呢?

“表妹,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意料中的声音响起,有人若无其事地跟了上来。

“妖怪的老窝。”我平静地回答。

“你知道它是什么妖怪?”他明知故问。

我瞟了他一眼:“何必再装腔作势?”

“表妹,别误会!”他连忙赔着笑脸,“我们可不是存心想害你!那个妖怪不比寻常,好像有恃无恐,所以……”

“所以……你们让我当靶子去试试,看看它有什么异乎寻常的本领,对不对?”我淡然反问。

“呵呵,怎么会让你去做靶子呢?那多危险!”他面不改色地说,“我们一直都密切注意你的安全,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来救你的!”

这个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家伙!

我无奈苦笑:“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们呢?”

“哎!大家亲戚一场,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他顺势岔开话题,“你为什么认为妖怪的老窝在这里?”

“难道你们不是这样认为的?”我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建筑物。

“呵呵!那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了!”他紧紧跟着我,“可是,你觉得会在哪里呢?”

我停住脚。

“你们两个……可以说神通广大,那个只是个小小的花妖而已,为什么你们找不到它的老巢,反而要借助我呢?”我深思地问。

我刚才已经把话挑明了,他当然不必再假装不明就里,可看他的举动,分明还是想让我帮他们找花妖的老巢。

难道他们找不到?

这不合情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八十一章 香魂(十六上)

“当然不是!”云腾蛟连忙矢口否认,“我们只是觉得女孩子心思细腻、眼聪目明,找人、找地方都比较胜任而已。***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是吗?”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可我怎么记得你们一直说我愚蠢、鲁莽

、爱管闲事,外加不自量力呢?”

“这个嘛!只不过是饕餮为了摆酷装帅,随便说说的,你也不用当真啊!”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依然是面不改色。

我唯有苦笑。

“好吧!让我们一起到处看看,仔细想想,也许很快能找到那妖怪的老巢的!”我无奈叹了口气。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他微微一笑,但难掩得意。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完了林荫道,前面是水池和九曲桥。

三三两两的同学拿着饭盒、.菜盆或者背着手风琴从我们身边经过。

“哎,怎么到现在饕老师还出现呢?”.我突然想起一直没看见饕餮现身。

“恩,不知道,大概又装酷吧!”云腾.蛟轻描淡写地说,“别管他了,反正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的!”

我看了看他,继续往前走。

说实话,我倒情愿跟饕餮一起找。

他虽然脾气暴戾,而且老是把蠢女人挂在嘴边,但.有一点很好,他懒得说假话骗我,不像云腾蛟,每说一句话都是真假难辨的。

走上九曲桥,面前是两条路。

左面一条是去教学楼的,教学楼的对面是我们的.餐厅,那也是一幢历史很悠久的木楼;而右面一条是去宿舍楼的,宿舍楼和教学楼的中间隔着一个花园,花园正中是假山,假山之上是学院历史最悠久的“望云楼”,里面是校长办公室和会议室。

该往哪边走呢?

我犹豫了。www.65txt.com

“快去看看!”突然有许多慌乱的脚步声从教学楼.那边传来。

一群女生向教学楼后面跑去。

“出了什么事?”我.几步奔下九曲桥,拉住了跑在最后的一个女生问。

“二年级(1)班的赵敏敏疯了!”她丢下这句话就朝礼堂方向跑去。

“疯了?”我一呆,随即明白过来,连忙跟在她后面。

“哎!别急,我和你一起去!”云腾蛟身子一晃,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

明知道我们会对付它,居然这么快就对下一个目标下手了,这个花妖倒真是嚣张得很!

我也就罢了,连云腾蛟和饕餮,看样子它也不放在眼里!

莫非它真有什么特别的本领,所以这样有恃无恐?

我边跑边想,却理不出头绪来。

礼堂的大门口堵着一大堆人。

许多学姐、学妹围在礼堂外惊慌地议论着,不时有新到的人在询问、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她们都只是围在外面,似乎没有一个进去过。

“学姐,礼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班的赵敏敏呢?她在里面吗?”我挤进人群的最里面,找了个有点面熟的学姐问。

“嗯,她在里面!”学姐脸色惊惶地说,“不过,她……她好像疯了!”

“她干了什么?”我接着问。

“我看见……她手里拿着把有血的尖刀……披头散发……还一直在里面狂叫!”学姐心有余悸地回答。

我凝神听了听,除了礼堂外惊慌的询问和议论,并没有异常的叫声。

我又跨前一步,探身往里张望。

顶上的主灯全开了,明晃晃的光线倾泻在地面上。

礼堂里一片狼藉。

遍地都是碎木块,有的好像是椅子的腿,有的则像是布景板的残片。

还有一些深红色的幕布支离破碎地从舞台上垂下来。

但没看见赵敏敏!一眼望去,礼堂里一个人也没有。

“学姐,你肯定赵敏敏在礼堂里吗?怎么看不见一个人?”我缩回身子,回头问。

“应该在的,我刚才还听到她的叫声呢!”学姐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我是亲眼看见她进去的!”

“你们看,那边地上有血!”旁边有人低呼。

我和学姐连忙循声看去,果然在靠近墙角的地面上,有一行清晰的血迹蜿蜒而去,一直没入后台的幕布之中。

后台!

准备室!

我立刻想起了那些云髻高挽、身着襦裙服、手握***的上吊女生,赵敏敏会不会也已经……

我不再犹豫,冲进了礼堂。

身后的学姐叫了起来:“哎,你别进去,等夏校长他们来吧!小心她拿刀捅你!”

我无暇回答,径直跑向后台。

准备室前的灯亮着,门半开着,血迹在门前十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门里是吊着的赵敏敏吗?

我慢慢推开门。

一个云髻高挽、身着襦裙的女生……正背对着我,站在准备室的挂钩下方,一手拿着白绫,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匕首。

“赵敏敏!”我高声喊道,“别乱来!

她一声不吭,也不回头,反而将手一甩,那条白绫唰的一下就挂上了吊钩。

我一看不妙,来不及思索,就想冲过去拉住她。

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拽住了我。

“蠢女人!”一双妖魅的桃花眼恼怒地瞪着我,“就算她上吊,关你什么事?”

“更何况,人家也不一定要上吊啊!”另一个冷血俊男出现在我身旁,“也许,她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真离谱,上吊也能开玩笑?

我挣不脱饕餮的手,只好对着赵敏敏叫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先把白绫拿下来吧!”

她冷笑了两声。

我一听到笑声,立刻愣住了!

她不是赵敏敏!

这笑声既娇媚却又冷酷,感觉也很熟悉。

她转过身,面对着我们:“我还以为来的都是愚女莽夫,却原来还有聪明人呐!”

一张绝顶美丽但左右完全不一的脸!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那两个蛇蝎男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谬赞了!”云腾蛟似笑非笑地说,“你的伎俩骗骗那些胸无城府的无知少女还可以,怎好拿出来骗我们呢?”

又指桑骂槐,我暗暗翻了个白眼。

“哼,你们倒是老奸巨猾,不过,我也不是傻子!”她左脸一动,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饕餮眉头一皱,伸出另一只手,指尖一弹,一点红光无声无息地激射向那花妖的脸。

“哎哟!好歹毒的心肠!想毁了我沉鱼落雁的花容月貌吗?”她动也不动,一径冷笑着。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八十二章 香魂(十六下)

红光去势极快,须臾便射中了她的脸。35zww.com

轰的一声,一大蓬烈火在她脸上熊熊燃烧起来。

我明明知道她是个凶残的妖怪,但看见那血红的火舌舔着她脸上的肌肤,还是有点不忍。

“妇人之仁!”饕餮冷哼了一声。

“切,我本来就是妇人嘛!”我嘀咕道,“再说……我哪有你们那么冷血?”

饕餮转头对我怒目而视。

“喂,你们两个先别斗嘴了!”云腾蛟突然说,“情形似乎有点不对!”

我们忙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妖怪身上。

血红的火焰里带着飘忽的青色,让我不由想起“炉火纯青”这个成语。

火焰的温度这么高,又是出自饕餮之手,就算是铁人也早熔化了。

可是,我们面前的这个花妖,.虽然此刻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烈火中,但看上去不但没有损伤,反而更加容光焕发了。

“奇怪,她怎么不怕你的火?”我问饕餮。

饕餮皱了皱眉头,没接茬。

“它好像不在这里。”云腾蛟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元神还是真身?”饕餮盯着火焰,眼中红光隐现。

“都不在。”云腾蛟若有所思,“这个化.身不同一般,居然能蒙骗过我们的眼睛!”

“不是。”饕餮微微冷笑,“这个不是化身,而是它的真身!”

话刚一说完,饕餮眼中红光暴.涨,无数火焰像一朵朵盛开的红莲旋转着布满整个准备室。

“她不怕火,这些……有用吗?”我趁机抽回手,担心地问。

“它的原形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云腾蛟笑问。***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花妖嘛!原形当然是花喽!还是香死人的***!”我.耸了耸肩。

“你见过不怕火的植物吗?”他略带嘲讽。

我在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想要找出个特例来反驳.他。

“哼!你有什么法宝再不拿出来,就来不及了!”饕餮.的语气开始杀气毕露。

满室火光飞舞,.那个左右不一的“绝世美人”突然仰面大笑。

得意而疯狂的大笑!

笑声未落,一股浓烈无比的香气四溢开来,她的整个人骤然间就萎缩了,好像是一株被烧焦了的……***!

“哇,这么不堪一击!”我不可置信地低呼。

云腾蛟和饕餮对望了一眼。

“我进去看看!”云腾蛟低声说。

“嗯!”饕餮点点头。

他的手一挥,之前的那些火焰悄然隐没。

“我也去!”我好奇心大起,准备跟进去瞧瞧那个花妖还有没有烧剩下什么。

“别进去!”饕餮冷着脸拦住了我。

“看看又不会少一根毛!”我不悦地嘟囔,“说不定,我还能发现一点有用的东西呢!”

“你?免了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桃花眼里满是不以为然。

我气得把准备室的门狠狠踢了一脚。

“看来真的是它的真身,奇怪!”云腾蛟围着挂钩下方地面上的那根焦黑的条状物看了又看。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刚才不是还说没有不怕火的植物吗?”我在门外探头探脑。

“太容易?”饕餮问。

“是,简直是轻而易举!”云腾蛟退开一步,“和之前所显露出来的有恃无恐差之千里!”

“切!容易解决也不好?你们大概是闲得太无聊,想找点事情来做吧!”我撇嘴,“要不,就是高处不胜寒,想找个厉害的对手来玩玩?”

“咳,你才真是个厉害的对手!”云腾蛟失笑,“连我们的心思也能猜到。”

“猜到你们的心思?得了吧!我就算变成了千年人瑞,也猜不到的!”我自嘲道。

“还发现什么?”饕餮不理会我,走进门问云腾蛟。

“恩,它的真身修炼的时间不长,好像还不到……一年!”云腾蛟平静地说。

“什么?一年!”我和饕餮同时低呼。

“不可能!”饕餮皱眉,“不到一年的时间,绝对修炼不成人形的!”

“我知道。”云腾蛟微微苦笑,“但是,我刚才仔细查看过了,确实只有很短的时间,可能只有几个月!”

“这花妖真厉害!”我几步走到挂钩下方,蹲下来看。

“愚蠢!厉害就不会变成焦炭了!”饕餮的语气不善。

“你……”我刚要反驳,眼角却瞥见焦炭里有紫光一闪。

一眨眼,那光竟然朝着我的脸直射过来。

糟糕!

左脸一痛,眼前便有金星直冒。

我意识到遭了暗算,不由得惊叫出声。

几乎在同时,我感觉到有一层温润如水的物质轻轻地裹住了我。

“怎么样?”似乎有人急切地在问。

我惊魂未定,脑子里一片糊涂,一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紫光袭来时,另一股力量迅疾地扑了过来,将它撞歪,因此紫光只是擦着我的脸飞出了门外。

随后,狂风大作,惊心动魄的裂帛之声不绝于耳。

其中还夹杂着许多人的惊呼!

我猛然清醒:“那个妖怪……没死!”

“先顾着你自己吧!”有人苦笑,“脸上都开花了!”

左脸热辣辣的,我下意识地用手一摸,呃,一手的血!

脸上有一条长口子!

虽说我也不是什么美女,但女人天生对容貌都比较爱惜,看到这满手的血,我的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毁容了?

会不会变成可怕的丑八怪?

不知道学院会不会不让我继续读下去?

“放心吧!有我们在,怎么会让你变成丑八怪呢?”云腾蛟的掌心漾过一道潋滟的水色,语气隐隐有几分歉疚。

“还说呢!差一点让你们害死!”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检查过,那个妖怪已经被烧死了吗?怎么还会杀出来?”

“是我们太疏忽了!”他居然破天荒没有辩解,神色之间很是凝重。

我一怔,趁机贬损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咦?饕餮呢?上哪儿去了?”我这才发现饕餮不见了。

“他……追那妖怪去了!”云腾蛟冲我笑了笑。

“追就追呗,干嘛笑得那么古怪?”我一边从口袋里翻找出手帕,捂住脸上的伤口,一边嘀咕。

“咳咳,我们也出去吧!”他挑了挑眉毛。

等到我们走出后台时,我就明白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古怪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九十七章 剑池传说(一上)

文艺汇演如期举行了!

虽然,幕天席地,因为大礼堂已成了瓦砾堆。35zww.com

虽然,节目单上没了我们年级的群舞,因为舞蹈方老师已驾鹤西归,那套唐朝襦裙服也随着花妖的元神再次被封印而消失;而赵敏敏大病了一场,人也变得傻愣愣的,根本无法再跳出《绿腰》舞的那种神韵来了。

虽然,笼罩在大家心头的那些可怕的死亡阴影还没完全散尽,但总算都因为事情的解决而松弛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葛虹坐在我旁边,认真地看着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其他年级的舞蹈节目。

她的神情专注,面色平静,只有眼睛里偶尔闪过的些许遗憾,才能表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感情。

本来,她完全可以代替赵敏敏去跳的,甚至我们年级的这支群舞也完全可以照常演出的,但是,学院领导说基于安全的考虑,还是取消为好。

安全?

还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

我们自然都为葛虹感到不平和惋惜,能在省市专家和领导面前展现实力的一个大好机会,就这样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不过,我在遗憾之余还是有些庆幸的,至少不会再看到赵敏敏那副小人得志的嚣张嘴脸了!

说到嘴脸,整个学院我现在最怕看见的不是赵敏敏,而是……饕餮!

那天,在陈仇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找到了花妖的老巢。毁去它真身的同时,长生玦也最终易主了!花妖的元神逃进了长生玦里,却作茧自缚,被饕餮借用我手心里的灼痕重新封印了。

没来得及喘口气,我最担心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

饕餮和陈仇在灵魂契约事件之后,第一次正面相对了。三五中文网

因为灵石,他们极有渊源,但又仇深似海。

最糟的是,他们都是极骄傲的,谁也不肯示弱,谁也不会让步!

同样冷酷的目光,同样凌厉的杀气,无不昭示着一往无前、拼个你死我活的决心。

我暗暗叫苦不迭。

“呃,那个……花妖才被解决,不如大家都先休息休息,吃个饭什么的?呃,还有这块长生玦,是能重生的宝贝,你们……都不要了吗?里面有花妖的元神,我拿着比较危险,一不小心摔碎了,可就闯大祸了!我看还是你们……”我努力地胡说八道,希望能缓和一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闭嘴!蠢女人!”妖魅的桃花眼里闪动着血红色的光芒,“拿好长生玦滚远些!”

“小星星,你先回宿舍去!别担心,我解决了他就来找你!”银光里的陈仇一如往常的镇定,声音并不严厉,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

“解决?不自量力!还不知道是谁解决谁呢?”桃花眼嗤之以鼻。

“那就来见真章啊!”陈仇反唇相讥,“光靠说有什么用?”

一朵朵血红的火焰凭空出现在四周,空气似乎要燃烧起来了!

银光忽然就展开了,无数闪烁的光点像一只只幽幽冷冷的眼睛,游曳着,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我的冷汗刷刷地直往外冒。

“亲爱的表妹,我看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那个唯一有能力阻止的却偏偏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他幸灾乐祸地瞟了瞟我,“嘿嘿,待会儿真打起来,你要帮谁?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

仿佛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他们两个同时动手了!

但见,火焰乱窜,银光四射,中间夹杂着花草被烧焦的嗤嗤声和假山的石头被击碎的脆响,以及渐渐腾起的烟尘。

混乱中,我敏锐地感觉到了陈仇的力不从心。

以前,也许还可和饕餮一战,但现在,仅剩魂魄的她在力量上难免大打折扣,只是骄傲和仇恨,让她在强撑而已。

我看了看饕餮,他的嘴角微撇,目光斜睨,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鉴于此君喜怒无常又冷酷无情的个性,我实在不能袖手旁观,他会真的“解决”陈仇的!

无奈之下,我决定插手。

一声怒吼过后,有道金光呼啸而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现出了须爪怒张的金龙形状。鲜红欲滴的朱砂鳞片闪闪发亮,巨大的龙身一转,就带起了阵阵雷鸣!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快地念完口诀,强行催动它挟带着风雷冲向饕餮。

饕餮一下子愣住了!

“陈仇,让这条大牌龙来对付他吧!”趁此机会,我连忙跳进战团,“好歹,它也算是灵石……嗯,留下的东西。我们先走,好不好?”

我的语气里充满哀恳之意。

她的坚决动摇了,有些犹豫地向我移来。

“该死的蠢女人!”回过神的饕餮似乎恼怒之极,怒骂声中,大团大团炽热的火焰竟向着我当头砸了过来,其间,还夹有那条大牌龙乘机捣乱喷吐出来的一个个火球。

天哪!暴戾神兽发飙了!

我吓呆了,居然任凭火球落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躲闪。

陈仇当机立断,扑过来击飞了几个火球,用银光裹住我,叫道:“快跑!”

我如梦方醒,抱头鼠窜。

唉,书到用时方恨少,人总要到逃命的时候,才会知道平时锻炼的重要性!此时,我恨不能肋生双翼,一下子就飞离这个是非之地。

等到终于看不见火光、听不到怒吼的时候,我才气喘如牛、汗流浃背地瘫倒下来。

半晌,我犹自喘个不停。

“你……不想和他为敌,是吗?”陈仇忽然幽幽地问。

我勉力直起身子,银光在我身边无声地闪烁着,好像很是悲伤。

“那个……咳咳……不是的……我刚不是……在帮你对付……对付他吗?”我捶着胸顺气,“不过……我和他的实力相差……实在是……十万八千里啊!”

“嗯。”银光里现出陈仇的身影,“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确实奈何不了他!”

她的声音里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我心里一酸。

“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再想办法……总能对付……对付得了他的!”我连忙安慰她。(!)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九十八章 剑池传说(一下)

“有的是时间?”不断闪烁的银光中,她苦笑,“这句话恐怕只能用在……他的身上!”

“呃,是我说错了!”我总算顺过气了,眨眨眼睛笑着自嘲道,“咳咳,应该是除了我,你们都有的是时间才对!”

陈仇没接茬,神色有些古怪。35zww.com

“哦,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我猛省,摊开了一直紧紧攥拳的手,“喏,这块长生玦给你!”

玉玦的大半依然莹白如雪,只在一角不甘地透出紫红的异色来。

“给我做什么?”她似乎不解。

“哎,它不是可以让人重生的吗?”我嗔怪道,“你不会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吧?”

“原来……”她的眼光变得温柔而凄恻,“你是为了我……”

“咳,他们要长生玦干吗?还不是夺来玩玩的!”我嘿嘿一笑,“倒不如给我们,你不就可以用它重生了吗?”

“可惜……”她望着玉玦,惨淡一笑,“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

“怎么?”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我不能用这长生玦而已。”

“为什么?”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八度。

“因为——灵魂契约已被毁,我不仅没有了原身,连魂魄也是靠了尸萤的力量才勉强存在的,所以,长生玦无法帮我重生。”她的语调恢复了平静。

“那花妖的真身不是也曾被五雷法毁了吗?它的元神还被封印了,为什么它可以用长生玦?”我不死心。

“它是妖,我不是。”陈仇简单地回答。

“真的不能用?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会放弃吗?”她轻轻反问。三五中文网

我垂下头去。

“唉,你这样子看上去比我还难过。”她微微一笑,“既成现实的事,就别再去多想了!”

“这长生玦我用不上,你留着也胆战心惊的,不如把它给你那冒牌的表哥吧!”她淡淡地说。

“嗯。”我点头,心情十分郁闷。

“以后,你更要小心他们!”她的眼睛熠熠闪光,“从灵石开始,九命斛、五色珠、太极图到现在的长生玦,没有一样不是通过你才得到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最终所图谋的是什么,但我想,必然和你有关!”

“可是我身无长物,又没什么特殊的本领,他们还能图谋什么?”我有些茫然。

“可能是……你的体质异于常人。”她思忖了下,“比较容易吸引各种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吧!”

“啊?”我讶然惊呼,“难道他们把我当成了吸妖石或者是妖怪探测器?”

陈仇一怔,随即低笑:“呵呵,这两个名词倒是有趣。”

“你还笑,还说有趣?”我半是恼怒半是撒娇地说,“如果真是这样,怄死人了!待会儿,看我不去找他们算账?”

她慢慢收起笑容:“我的推测十有八九是对的,但你心里明白就好,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我想了想:“哦,你怕他们会翻脸?”

“也许。”她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我,“总之,一定要小心!”

我刚想说两句俏皮话,她突然变色:“嘘,好像追来了!”

我猛地跳起来,差点摔个嘴啃泥。

“是谁?是谁?”我怕是饕餮。

我可再没有第二条符龙可用了!

“放心!是我,你的表哥!”云腾蛟老远就体贴地表明身份。

“你追来干什么?”陈仇冷冷地问。

“善后。”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你准备怎样善后?”她语带嘲讽,“接着打?”

“呵呵!我和你无冤无仇……就不必了!”他似笑非笑地瞟着我,“再说,你也不想我表妹为难吧!”

陈仇不动声色地望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俗话说得好,以和为贵。我想,你和饕餮之间,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不如暂时休战。你不在他跟前露面,他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你意下如何?”

我颇为诧异,以饕餮睚眦必报的个性,怎么肯答应这样的要求?

“这是你的提议?”陈仇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谁的提议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可愿答应?”云腾蛟锲而不舍地继续问。

陈仇默然不语。

我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你不做声我就当是答应了!”他又转过头来,状似亲切地嘱咐我说,“还有,亲爱的表妹,如果你不想英年早逝的话,最近这段时间一定要格外低调些!咳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我怎么会不明白?

看饕餮刚才暴跳如雷的样子,估计再遇见我时,会上来拧断我的脖子或者直接把我宰成十七八块!

“嗯,我会非常非常低调地缩在宿舍里,如无必要,决不外出!”我连连点头,傻瓜才想英年早逝呢!

“好!你一向都是识时务的俊杰!”他忽然意义不明地笑了,“她的小命可在你的手里捏着呢!”

笑声中,这俊男的身影开始慢慢变淡。

“哎!哎!别急着走!你把话说清楚再闪人!谁的小命捏在我手里?”我听得莫名其妙,赶紧大叫,“……还有,这块长生玦怎么办?你不拿走?”

变淡的影子顿住了。

“你不是要长生玦吗?”已经模糊的面目看不清表情,但语气里透着一贯的揶揄。

“我要它干嘛?既不能吃也不能穿,里面还有个神经短路的妖怪,想想都毛骨悚然的,还是你拿去吧!”我小心地捏住玉玦莹白的一端,送到他面前。

“不要了?”可恶的影子慢吞吞地晃悠了一下问。

“切!从头到尾我就没想过要它!”我白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肯要,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有一瞬间,影子清晰起来,劈手拿过了那块玉玦。

咳,这口气倒像是我硬给他似的!我哼了一声,不屑地撇撇嘴。

“呵呵,我走了,你们慢慢聊吧!”一拿到长生玦,此君行动立刻敏捷,话音犹在空中回荡,人却早就无影无踪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只要一下课,我就乖乖地躲进宿舍里,真的是什么地方也不去。

裂魂珠和那条大牌龙先后无声无息地回到了我手上。不过,感觉都变得老实了些,大概是那天受了池鱼之灾。

直到文艺汇演开始,我才不得不在宿舍以外露面。

从开头到最后,我一直隐隐担心,就怕饕餮突然杀出来。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饕餮一直没出现,连云腾蛟也不知道躲到哪里清闲去了。

但是,远远望见那斜斜耸立在虎丘山巅的云岩寺塔,我却无端地感到一阵阵不安。仿佛,宿命里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即将发生!(!)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九十九章 剑池传说(二上)

文艺汇演结束之后,我们便开始恢复正常的教学。***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天上午第二、三节,都是数学课。给我们上课的是全学院最好说话的数学老师范老头,他卖力地在黑板前又是画图又是讲解,可我们大部分人却还是在周公和他之间摇摆着,进行着艰难的选择。没办法,谁叫我们基本都是偏文科的,数学嘛,感兴趣的很少,听得懂的,也是寥寥无几。

我们宿舍的6个,除了葛虹,其他全都神游太虚了。

“咦,你听,虎丘那边吵吵嚷嚷的,搞什么鬼呀?”张绮突然拉了拉我的衣服。

“是啊!好像还吹吹打打的,真是透着十分的古怪!”闵雨忍不住朝北窗那儿张望着。

“咳咳!同学们,说话的声音稍轻些,等我讲完这一道题目,大家就可以……”范老头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清晰而高亢的唢呐声从远处移了过来,紧跟其后的就是各种锣鼓铙钹的和声,直接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虎丘那里听上去热闹得很嘞!”几个靠北窗坐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边议论边探头去看。

“又是唢呐又是锣鼓,是不是谁家办喜事啊?”更多的人加入了议论和猜测。

“怎么可能?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哪家办喜事用唢呐锣鼓的?”有人马上提出异议。

“别争了,你们快看吧!一大队的人,从那边过来了!”张绮眼尖,指着北窗外叫起来,“呵呵!踩高跷的、跳舞的……还有舞龙舞狮的呢!“

我们今天上课的教学楼北面隔着一条小河与虎丘后山的那条马道相望,从窗口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络绎不绝的人举着各式牌子、乐器,穿着鲜艳刺目的戏服,热热闹闹、吹吹打打地行进在山道上。35zww.com

奇怪了,这是干什么?演戏吗?

“咳咳咳!同学们,同学们,这是虎丘办的庙会,没什么稀奇的!大家看过就继续听课吧!”范老头不得不提高了声音说。

“庙会?那是什么玩意?”高燕兰转头望着我。

“不知道。”我干脆地摇摇头。

“庙会也称“庙市”。是民间宗教及岁时风俗,也是我国集市贸易形式之一,因为它的形成、发展和地庙的宗教活动有关,所以一般在寺庙的节日或规定的日期举行,而且多设在庙内及其附近。”不知何时,我们的老班居然站在了讲台旁。

“哦,就和集市差不多!”闵雨恍然,其他同学也附和着点头。

“王老师,可是他们这么吵,我们怎么上课啊?”班长略带忧虑地问。

“范老师,今天情况特殊,她们也听不进课了,不如就让她们在这里感受一下庙会的热闹吧!”王老师微笑着与范老头商量,“下午有一节我的美教法,正好让您补上数学课。”

“呵呵,好吧!小孩子嘛,新奇热闹总是喜欢的,让她们感受感受吧!”范老头一口答应了。

“嘻嘻!老班真是英明,范老师也最为我们着想,真是太好了!”底下一片兴奋的声音。

毕竟,肯牺牲早晨宝贵的时间让我们看庙会的老师,不会很多。

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北窗前,兴趣盎然地看着对面山道上的热闹景象。

这是虎丘举办的首次庙会,规模颇大,节目众多,引得附近四乡八镇的人纷纷赶来,所以真是热闹非凡。

现在正是上午九点光景,是庙会的“出会”时间,出会的队伍要沿着虎丘后山转一大圈,一路吹打,一路表演,为的是显一显演出的水平,顺便也聚集更多的人气。

我也凑在窗前。

一群身上穿着出奇宽大的衣服、脸上画得五彩斑斓的人,跳跃着,从我们眼前经过。他们的动作非常简单,姿势却很怪异,仿佛在踩着什么鼓点一般,与前面队伍的锣鼓唢呐一点也不相配。

这奇怪的舞蹈让人想起了先民的祭祀,粗犷而带着些神秘的色彩。

“沈钧,那边有个很诡异的人!”身旁的葛虹突兀地伸出手,直直地指着窗外,“他一直在……盯着你!”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熙熙攘攘的虎丘山道边,临水站着一个男人。他身材异常瘦高,原本裁剪合体的衣服却显得飘飘荡荡的,好似挂在身上一般,虽然隐在人潮中,依然鹤立鸡群,十分抢眼。他面朝着我们的北窗,眼神古怪而迷惘,好像拼命在寻找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到。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人不安,真正让我心生寒意的是,如此天朗气清的白昼,竟然看不清他的面目!

他站的位置,离我不足5米,中间仅仅隔着一道水面。没有水雾,没有烟霭,可是任我如何努力,就是看不清他的面貌。他的脸上倒像是氤氲着一层水纱,模糊一片,这也就罢了,偏偏他的眼神我却能看得一清二楚,连其中隐藏的焦灼和苦涩也一目了然!

“哪里有什么诡异的人啊?是男是女?”张绮闻声凑过来,张望了半晌,“咳,全是普通乡民,一点出奇的地方也没有!”

“就是……水边那个瘦高瘦高的男人,你没看见吗?”葛虹再次直指着对面,声音微微颤抖。

“水边?哪有男人,我只看见一堆女人啊!”张绮诧异地回答。

“嗯,我们也没看见有什么瘦高的男人。”闵雨和胡霞挤过来看了看窗外,也附和说,“是不是你眼花了?”

葛虹转头望着我,急切地说:“沈钧,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我没回答她,只是问其他人:“你们看见水边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告诉我。”

“人太多了。喏,最边上有个矮矮的大娘,头上包着块蓝印的花布。还有挤来挤去的那个黑黑的大婶,手里拿着半个酥饼。”张绮首先描述。

“嗯,有三个挺漂亮的姑娘,大概是一起的,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束花。”闵雨接着说道。

“有四五个半大小孩,高矮不一,在那里垫着脚,伸长脖子看。”胡霞说。

“还有六七个穿着打扮都差不多的大娘,手里拿着香烛,很虔诚地在祷告。”高燕兰认真地望着窗外说。

“现在,在那个拿酥饼的大婶后面站着的是谁?”我强压下不安,冷静地问。

除了葛虹,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人!那儿一个人也没有啊!”

我和葛虹对望了一眼,不安像野草一般疯长起来。

那个瘦高的男人明明就站在那里,可为什么大家却说没有人?(!)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章 剑池传说(二下)

“咦,出什么事了?”戴着眼镜的班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的身边赫然站着老班,“你们两个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身子一抖,苦笑道:“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呢!你和葛虹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出现……”张绮的话说了一半,高燕兰就机敏地接下去说,“出现失眠,所以脸色那么差,要好好休息休息!”

“嗯。三五中文网”在老班关切的目光注视下,我无奈点头。

葛虹白着脸一言不发。

“小小年纪就失眠?这可对身体不好。”范老头走过来,“学习任务应该也不算太重,你们两个要注意放松心情。”

“呃,是的,是的。”我暗暗一拉葛虹,“反正不上课,那我们先回宿舍休息了!”

“也好。”老班点头,嘱咐我们,“中午睡一觉,下午就有精神了。别想太多,晚上自然睡得香!”

我和葛虹乖乖称是,然后在宿舍其余4人担心的眼光中跑出了教室。

“沈钧,水边到底有没有那个瘦高的男人?”葛虹紧紧握着我的手问。

“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求证一下。”我拉着她边跑边回答。

前面就是宿舍楼的边门,门后有座小石拱桥,横跨在小河上,正与虎丘后山的那条山道相连。

门锁着。

可这难不倒我们,葛虹马上从口袋里找出了一把钥匙(舍监上次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锁。

我们拉开门,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

出会的队伍已经走过了,山道两旁原本熙攘的人群散去了不少。

剩下的都是些大爷、大娘之类的,信步走着,碎碎念念地回味着、谈论着刚才的热闹。35zww.com

我们飞快地穿过人群,跑到山道旁。

正对着教学楼的水边是一片草地,此时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沈钧,那个瘦高的男人……不见了!”葛虹的脸更白了。

“倘若他还在,才更加可怕呢!”我却微微松了口气。

“我倒宁愿他还在!”葛虹四处张望,“这样,起码有机会可以确定他到底是人是……鬼!”

我暗暗叹气,如果只是个普通的鬼,那还不要紧,最怕又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妖怪!

“喂,你们在找什么?”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我和葛虹一齐转头,不远处站着个手拿钳子、簸箕的矮胖大婶,从穿着来看应该是虎丘的工作人员。

“没、没什么!”我连忙摇头否认。

“看你俩的样子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大婶出奇地热心,“丢东西了?是贵重的吗?”

“不是。”葛虹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问,“请问你刚才在这里看见过一个瘦高的男人吗?”

“吓,原来你俩要找人啊!”她嚷嚷道,“今天来看庙会的人不说上万,起码也有一两千,谁会注意什么瘦高男人啊!”

她的回答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哦,谢谢你了。”葛虹漫应了一声。

“哎,你俩还要找吗?那就上剑池那边去吧!”她见我们转身欲走,便大声说道,“那边现在人很多。过一会儿,千人石前面还有一场表演呢!”

“沈钧,我们要不要去?”

“嗯,去看看!”

虎丘风景区中最引人入胜的名胜古迹就是传说为吴王阖闾墓的剑池。

从千人石上朝北看,“别有洞天”圆洞门旁边刻有“虎丘剑池”4个大字,浑厚遒劲,原为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独子颜頵所题。

圆洞内石壁上另刻有“风壑云泉”四字,笔法潇洒,传说为宋代四大书法家之一的米芾所书。

崖左壁刻有篆文“剑池”二字,传说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留下的。

虎丘剑池广约50米,深约10米,池内流水不断,终年不干,幽深莫测。池水以前可以汲饮,唐代李秀卿曾品它为“天下第五泉”。

传说剑池不是天然造化之物,而是靠人工斧凿而成。根据地方志上记载,这剑池下面是埋葬吴王阖闾尸体和珍宝的地方。之所以称它为剑池,是因为阖闾入葬时把生前喜爱的“扁渚”、“鱼肠”等许多金剑作为殉葬品,同时埋在了墓里。

因为这个传说,剑池成了谜一样神秘的地方。

据说,秦始皇称帝后为了找到阖闾的墓穴,挖出他陪葬的珍宝和宝剑,就调兵遣将,从咸阳不远千里到达虎丘山下安营扎寨。他们四处打听,八方开掘,可是折腾了好久却一无所得。

楚汉相争时,楚霸王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关于剑池的传说,也对它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带人来到剑池,兴师动众,大肆开掘,结果,和秦始皇的遭遇一样,连刀剑踪影也没有看到,更不要说阖闾的墓穴了。

三国时,东吴孙权也梦想能找到阖闾的墓穴,他亲自带领兵马来到虎丘剑池开挖,但仍是毫无所获。

晋代大司徒王旬和他的弟弟司空王珉为了寻找到传说中埋在剑池下面的宝藏,竟然把自己的馆舍建到了虎丘,但是等待着他们的还是失望。

后来,在1955年,苏州市政府曾经对剑池进行过大规模的疏浚开掘,希望来进一步验证这个传说。

结果,在抽干剑池的水发现一个地下洞穴,在洞穴尽头碰到了三块矗立着的石板之后,开掘工作就被迫停止了。这些石板高近1米,厚约1米,搬动极为困难,更重要的是,如果当真要打开深藏在剑池底下的那个墓穴,那建筑在剑池边上的虎丘塔就可能毁于一旦,而整个虎丘风景区也将随之化为乌有。这个损失就太大了!

因此,虽历千年,剑池的神秘面纱最终还是没有被揭开。

此刻,剑池前的空地上,踩高跷、顶缸、转盘子、舞龙、舞狮……一场民俗表演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我和葛虹挤在人群里,左顾右盼,寻找着那个瘦高的男人。

耳旁是喧天的锣鼓和鼎沸的人声,眼前晃动着一张张兴味盎然的脸,唯独没有我们想找的那个人。

眼看将近正午,我只好对葛虹说:“要吃饭了,我们先回去吧!”

葛虹怔怔地望着前面,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怎么回事?

我扭头看去,发现台上的表演风格忽然变了。

单调苍凉的大鼓取代了热闹喜气的小锣和小鼓,黑白两色简朴(几乎可说是简陋)的布衣取代了五颜六色的各式衣裙,众多的表演者个个神色肃然,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悲怆的情绪,似乎正在演绎一场有情节的悲剧。

奇怪,民俗表演也包括舞台剧?

“他们好像在表演……干将莫邪的故事。”葛虹凑过来说。

干将莫邪,这是个在我们这里耳熟能详的故事。虎丘至今还留有传说中的吴王阖闾得“干将”、“莫邪”剑后试剑所致的“试剑石”。

但见台上这些人,有的空着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神情悲愤;有的沉重地舞动着寒光烁目的宝剑,动作古怪。呃,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表现铸剑的场面!(!)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一章 剑池传说(三上)

“这哪里像在表演铸剑场面?恐怕不是干将、莫邪的故事!”我凝神看了一会,摇了摇头。三五中文网

“嗯,仔细看看……是不像。那是什么呢?”葛虹低声问。

“那是‘血洒千人石’!”未等我开口,身边有人已经抢先回答了。

我和葛虹循声看去,一个穿着出奇宽大的衣服、脸上画得五彩斑斓的男人混在人群中也在看着台上的表演。

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千人石?这么说,这个节目演的是建造阖闾墓的工匠的故事?”我心中一动。

“是的。吴王夫差为防剑池的秘密泄露,葬阖闾之后,即将千余工匠全数杀光了。以后,每逢雨天,我们脚下的这块巨石便会渗出暗红的颜色来,传说,就是那些无辜惨死的工匠喷溅上去的鲜血。”他转过头直视着我。

我突然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他的语调平平,没有任何起伏,脸上更因为画着无比夸张的彩妆而遮蔽了所有的表情。

但有一股飘渺而危险的气息随着他的话游离到了空气之中!

“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我耸耸肩,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千人石其实是远古时期形成的火山岩。这平坦巨石的表面是火山岩的层面,之所以现出暗红色,是由于岩石中矿物的颜色和部分铁质被氧化的结果。”

“这是科学的解释。”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大概算是在笑,“不过,未必及得上传说让人信服。”

这话实在奇怪!我愣了愣,他如果反过来说,恐怕才合情理。

“传说本来就是没有根据的,怎么可能比科学更让人信服呢?”葛虹望了望我,然后诧异地问他。

“咳,剑池的传说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他的语调依旧波澜不惊,“老百姓一开始就相信剑池下埋着阖闾的珍宝和宝剑,而科学的解释恐怕要等到剑池水干、虎丘塔倒之后,才会出现吧。”

“老百姓相信传说,那只是因为想寄托一些他们无法实现的美好愿望!”葛虹反驳道,“只有科学的解释才能真正让所有人信服!”

他突然哈哈大笑,脸上的油彩随着肌肉的抖动而扭曲。35zww.com

这突兀的大笑使得人群发出一阵不满的嘘声。

他也不理会,笑了半晌。

然后,他忽地止住笑,冷冷地望着我们,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会相信的——那不是传说!”

“相信什么?”葛虹问。

“什么不是传说?”我也问。

他径直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密集的人群立刻朝两边分开,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开一般。

“哎,别走!别走!”我们一边叫一边挤进已经合拢的人群,想要追上他问个明白。

等我们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来到剑池的栏杆边,却一齐呆住了。

池边有一堆人正在收拾着东西,一模一样的宽大衣服,一模一样的满脸油彩,清一色的男人。

我和葛虹徒然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天知道刚才是哪一个?

那堆人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东西,就三三两两地沿着台阶朝后山退去。整个过程中,他们一声也没吭,宛如默片中的活动背景,与那些嘈杂和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询问他们。

恰在这时,表演结束了,人潮一下子向四面散开。

葛虹拉过我,避到一棵树下,无奈地看着那些“油彩人”消失在了绿树山石之中。

“我们回去吧!”葛虹轻轻捅了捅我。

我点头。

传说,他所指的传说是什么呢?莫非是……剑池的传说?

我一路往回走,一路想着有关剑池的资料。

阖闾(尸首),无数珍宝,三千宝剑,剑池底下无非也就是这些东西了!

千年古尸,大约只有考古学家感兴趣,前提是这尸首还没腐朽成骨渣。

三千宝剑,倘若是冷兵器时代尚有极大价值,至于现在,也就剩下摆在博物馆里展览或者作为收藏家的炫耀资本了!当然,前提条件还是它们尚未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无数珍宝,这个虽然听起来很吸引人,但是,只要想想,两三千年前的人和现代人之间的审美代沟和横亘在其间的漫长时光……嘿嘿,恐怕除了少数贵重金属(比如金银)制成的物品,其他的都已配不上“珍宝”的称谓了!

那么,就算剑池底下有阖闾墓不是传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一想,我的不安消弭了不少。

我们回到学院,正是午餐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得让我产生了犹在虎丘的错觉。

由于排队买菜是个技术含量颇高的活,需要灵敏的头脑、出色的短跑速度和高明的交际手腕,所以这个工作在我们宿舍向来是由葛虹和张绮配合去完成的。

而我的工作是拿饭盒。六个滚烫的盒子叠起来,拿的人只需要耐热能力就行了。

我手上垫一块毛巾,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一堆热气腾腾的大家伙。

两个学姐慢吞吞地从我身边走过,她们脸上的表情神秘兮兮的,刻意压低的、带着点兴奋的声音飘了过来,我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晚上去不去……”

“老班不让的……”

“怕啥?瞧瞧热闹而已!”

“听说有什么鬼面舞之类的,而且又是在晚上……感觉有点那个……”

“胆小鬼!表演罢了,还能吃了你不成?”

“……”

鬼面舞?挺唬人的名字,什么地方会有这种表演可看?我暗暗嘀咕。

嘀咕归嘀咕,不能耽误吃饭,我加快步子跑进食堂。

食堂的位子上,我们宿舍的人都在等我。

我刚一放下饭盒,张绮就一把拉住我:“虎丘晚上有神秘演出,我们要不要去看?”

看她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我不禁莞尔。

“什么演出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高燕兰有些不屑地问。

“听说是古时候祭祀的舞蹈,好像叫鬼面舞!”张绮不以为忤,凑近我们鼓动说,“肯定很精彩的!我们一起去吧!”

“主办单位真古怪,祭祀的舞蹈为什么要在晚上跳啊?”闵雨边打开饭盒边问。

“就是!晚上又黑,路都看不清,还看什么演出啊!”胡霞附和道。

“咳,你们真是没有艺术细胞!”张绮瞪了她俩一眼,回头对我们说,“别听她们的!想想看,多难得的机会啊!在那月黑风高之夜,层峦叠嶂,松涛阵阵,摇曳的烛光明灭不定,一群画着鬼面的神秘舞者……”

“行了,行了!你再描述下去,我们的饭都冰掉了!”高燕兰不客气地打断她,“不就是要我们陪你去看演出吗?需要这么又损又骗的嘛!”

“我只是想让大家去见识一下,哪里骗你们了?”张绮不服气地回答。

“这演出具体在虎丘的什么地方?”我问张绮。

“在千人石上。”张绮连忙回答。

又是千人石!

“沈钧,我们要去吗?”葛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二章 剑池传说(三下)

“你们要到哪里去?”未等我回答,一个和蔼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三五中文网

我们全都吓了一跳。

“哦,夏、夏副院长,是你啊!”张绮讪讪地说,“我们……哪里也不去!呃,不是。我们在商量晚上去琴房的事情。”

“还要半夜爬起来去练琴?”夏副院长关切地问。

“是啊!是啊!琴要天天练,夜夜练,不抓紧不行的!”张绮索性装成好学生,就差没把“勤奋好学”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其他人赶紧埋下头作吃饭状,唯恐脸上露出的苦笑被夏副院长发现。

“最近天气转冷了,半夜还是少去练琴,要当心身体。”好心肠的夏副院长信以为真,连忙劝阻道。

“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夏院长!”葛虹生怕张绮还要继续瞎掰下去,赶紧替她回答。

“嗯,哦,是的,是的,谢谢夏院长!”张绮接收到高燕兰偷偷投过去的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后,马上明白过来了。

“这样就好,学习要紧,身体更要紧!”夏副院长又絮絮叨叨地关照了一番,才离开我们的桌子。

“我真有点奇怪。”闵雨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地问张绮,“夏副院长确实是个好人,平时就像尊弥勒佛一样。可是,这样关心你,似乎有些过分了!”

“喂,别胡说!他哪里只关心我一个了?”张绮撇撇嘴。

“嗯,我觉得,他是特别关心我们宿舍!”葛虹别有深意地说。

“谁让我们宿舍跟学院的凶杀案特别有缘!”高燕兰叹息,“从本部到虎丘,哪一个案子不和我们有关联?”

“那晚上还是别去了!”胡霞苦笑,“免得到时候,唉,又演变成什么凶……灵异事件!”

我发起了呆,脑子里想的是陈仇的那番关于我体质有异常人的话,看来,真是不无道理。35zww.com

“沈钧,你怎么了?”葛虹担心地摇了摇我。

“到底去不去啊?”张绮也拉着我乱晃。

“还是……去吧!”我临时改变了主意。如果真要发生什么,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何况未必会发生什么事。

“怎么去?你们别忘了,今天晚上可是老班值班!”闵雨提醒道。

“没事。老班就熄灯前会来检查一下,演出要9点之后开始呢!”张绮没料到我第一个赞同,十分高兴,说话更是大包大揽,“我们等她走了,打着手电从宿舍边门溜出去,演出一结束再悄悄回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

“也好,反正边门的备用钥匙还在我这儿,我们小心点,别惊动别人就行了!”葛虹冷静地说。

高燕兰没说话,她看看我和葛虹,眼里露出深思的神色。

“你们怎么说?”张绮急急催道,“如果再不吭声,我就当是全部赞成了!”

闵雨和胡霞对望了一眼,无言地点了点头。

熄灯前,我们宿舍的六个人就把一应用具准备停当,坐在各自的床铺上等待老班来检查。

门一响。

老班当先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居然是夏副院长和……厉院长,而最后一个进门的是云腾蛟。

好诡异的组合!

我们齐刷刷地跳了起来。

难道说我们的打算被院领导知道了?还是云腾蛟又在玩什么花样?我不禁色变。

望着我们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诧神色,老班轻咳一声:“咳,今天是院长值班,就顺便来检查一下宿舍。”

“大家别紧张,我们随便看看而已。”夏副院长赶紧安抚我们。

厉院长依旧面无表情,但她锐利的目光从我们身上一一扫过。

“哦,哦,我们宿舍的……卫生、卫生都打扫好了。”闵雨有点慌张地别开头,朝四壁、角落张望着。

“嗯,那个……我们已经洗漱好了,准备出……”胡霞一紧张,差点说漏了嘴。

“准备睡觉!”张绮忙大声接下去说。

我一言不发地紧盯着云腾蛟,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来。

云腾蛟迎着我探究的目光,冲我淡淡一笑。

这一笑显得颇为坦然无辜但又带着说不出的狡黠。

这个溜滑、狡猾的家伙!

“今天的虎丘庙会影响你们了吗?”厉院长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呃,有一点,挺吵的!”张绮抢着回答。

“听说,你今天在庙会上看到了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厉院长并不理会张绮,一径望着我。

“……可能是我眼花了!”我冷静地回答。

“眼花?不要紧。如果不是幻觉,我倒想听听,你都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追问。

“没什么可怕的,只是看见个瘦高的男人罢了!”我尽量轻描淡写地回答。

“他长什么样子?”她的眼里闪过一抹莫名的寒光。

“看不清面目,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我的心突然一沉。

“是距离远吗?”

“不是。很近的距离也看不清。”

“只有你一个看见?”

“不是,还有她。”我指了指葛虹。

厉院长沉默了半晌。虽然她面无表情,但闪动的双眼里似乎深有隐忧。

宿舍里鸦雀无声。

“院长,有什么不妥吗?”老班试探着问。

“暂时没有。”厉院长恢复了常态,挥挥手,“马上熄灯了,你们早点睡!”

眼见她转身将要走出我们宿舍,葛虹忽然扬声问:“院长,是不是以前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她的脚步略为停顿了一下,却没回答,也没回头,径直消失在了门口。

夏副院长和老班不容我们再问,也快步跟了上去。

留下我们几个人,一头雾水地呆在原地。

“厉院长在担心什么?”我问云腾蛟。

“呵呵,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一如既往地打起了哈哈。

“那个瘦高男人是什么?”我又问。

“不知道,没见过。”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无可奈何,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云老师还留在我们宿舍干什么?”高燕兰不咸不淡地问。

“哦,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嘱咐我表妹。”他微笑。

“什么事?”我没好气地问。

“晚上山风大,出去要多添件衣服。”他亲切地叮嘱说,“没事别去剑池那边晃,小心……撞鬼!”

刷刷刷,所有的视线都如利箭般朝他射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三章 剑池传说(四上)

“你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望着他低低叹息。www.65txt.com

“云老师,好端端的,你干嘛咒人啊?”张绮向来对美男另眼相看,所以虽然是质问,但语气还是比较和缓的。

“唉,真是冤枉!”他微皱眉头,故作委屈状,“我这一番话出自肺腑,挚诚可感天地,怎么是咒人呢?”

一缕苦味在舌尖弥漫,慢慢沁入心腑。

“你就那么希望我撞上妖魔鬼怪?”我淡淡地问。

“表妹,你太多心了!”他急急辩解,“我是好意提醒,可不存任何歹心的!”

是吗?我的嘴角微微一扬。

“难道剑池那边会有……有很多……妖魔鬼怪?”胆小的胡霞似乎被吓着了。

“你以为妖怪是宠物狗,遍地都是啊!”张绮白了她一眼。

“别担心,妖怪哪是这么容易就撞到的?”闵雨安慰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高燕兰冷冷地瞟了瞟云腾蛟,“我们都是白璧无瑕、品行端正的好人,怕什么?”

白璧无瑕?我微微苦笑,大约是和张绮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连高燕兰的用词也不知不觉地夸张起来了!

葛虹轻轻咬着嘴唇,背抵着床栏杆,一言不发。

我注意到她一直无意识地在掐自己的手掌,这是她的小毛病,只有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才会出现。

她的眼神四处游离,但始终小心地避开云腾蛟。

为什么,她总是对云腾蛟这样……畏惧?

“表妹,表妹!”云腾蛟解释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却发现我若有所思,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不禁提高声音,“魂——兮——归——来!”

我吓了一大跳。35zww.com

“干嘛叫的那么大声?”我不悦地皱眉,“我又不是聋子!”

“表妹,你在听我说话吗?”他问,语气颇为无奈。

“听见了!不就是澄清你不是坏人吗?”我叹气,“早听过N次了!”

你当然不是“坏人”!

做坏人可是个既需要头脑又需要力气,还要有胆量、肯担风险的工作,必要时都要用杀人放火来证明自己,而你只要云淡风轻地坐在旁边看就行了,闲得无聊就递把刀、加点火,所有好处就都是你的了!哪个坏人能有你这么好命?我一如既往地腹诽。

“我不是说……”他的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似恼似恨,又像是非常怅惘,透着十分的古怪。

“你还想说什么?”这下换我莫名其妙了。

眼前忽一黑,熄灯了!

“云老师,你不会是想留下来和我们挑灯夜谈吧?”高燕兰敏捷地拿出手电,故意把“挑灯夜谈”这四个字说得很重。

手电光下,云腾蛟的脸上氤氲着一层青色的水汽。

这一刹那,汹涌的寒流包围了我们,空气仿佛都结了冰,冷意直透入肺腑。

连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嘭”一声闷响,高燕兰的手电猝然掉落在地上。

浓重的黑暗立刻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细网把我们紧紧捆住,令我们动弹不得。

“天晚了,你们睡吧!”他的声音冷冷的,好像也结了冰。

我们在黑暗中僵立着,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听见宿舍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我们才感觉到周围的气场恢复了正常。

“刚才你、你怎么搞的?连小小的一支手电也拿不住?”张绮低声埋怨。

“光会说我,那你怎么不打开你自己的手电?”高燕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还要不要去……剑池?”闵雨心有余悸地低声问。

“走吧!”我摸出枕边的手电,“被他这么一拖,现在时间很紧了!我们的动作要快点才行!”

“真的要去?”高燕兰问。

“嗯!”我拉起葛虹,扬了扬手电,“只是去凑凑热闹,不必那么担心。”

“就是!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绮故作豪迈地拍了拍胸脯,“就算有什么妖魔鬼怪,我们也要去见识一下!”

“呸,乌鸦嘴!”高燕兰朝她翻了个白眼。

闵雨、胡霞手拉着手,默不作声地跟在我们后面,一脸的不安。

于是乎,我们这支小小的队伍,借着手电的微光,蹑手蹑脚地摸下楼去。

今晚天气不错,清辉遍洒,月色怡人。

下楼后,我就关上了手电。

一行人迅速靠近了边门,葛虹紧走一步,拿出备用钥匙,上前开锁。

“咦?”她停住了。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她头也不回,“门没锁。”

果然,门应手而开,冰冷坚硬的青石拱桥在月色下反射着粼粼的波光。

“门怎么会没锁?这可不像陈舍监的作风!”张绮疑惑不解。

“也许是她偶尔的疏忽吧。”闵雨不确定地说。

“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劲?”胡霞颤声问。

“到了这时候也顾不得了!”葛虹背对着我们,“难道我们还退回宿舍去?”

我暗暗叹了口气。

“我们走吧!”我当先走出边门,踏上了石桥。

一路上,我们的脚步飞快,几乎有点跌跌撞撞,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逼迫着我们,连难得可见的虎丘夜景也无心欣赏。

不多时绕到了剑池前,巨大的千人石上果然站满了人。

四周没有亮起一盏灯,只有在千人石旁边,临时竖起的粗木杆子上挂着一串串白色的灯笼,发出明亮而刺眼的光芒。

我注视着这些粗木杆子,感到后背凉飕飕的。杆子上不但有白灯笼,顶端还悬挂着一面面悚人的白幡。如果加上漫天飞舞的纸钱,这架势,不像是演出,倒像是……出殡!

不容我继续联想,一声清脆的锣响敲碎了夜的沉默。

千人石中间出现了一排身穿黑衣黑裤的“面具人”。

他们是清一色的男人,身材俱是中等,脸上带着白惨惨的面具,面具上无一例外地用颜料画着各式各样的恶鬼。虽然都只是寥寥几笔,但那种邪恶、狰狞的神韵却呼之欲出!

他们的双手之中各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匕首,随着低沉单调的鼓点,机械地跳跃着,落地时,就会发出整齐划一的、嘭嘭的闷响。除了这,他们没有发出其他任何声音,似乎连呼吸也没有,比墨黑的夜色更加死气沉沉,就像一群可怕的僵尸。(!)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四章 剑池传说(四下)

白灯笼忽然黯淡了下来,月亮的光华如水般倾泻在石上,泠泠的,衬得那群面具人更无生气。35zww.com

“这到底是……什么舞蹈?”闵雨的声音战栗。

“鬼面舞!”张绮的声音怪怪的,似乎刻意压低了嗓子。

“看这些跳舞的,怎么一点活人的味道都没有?”高燕兰紧紧皱眉,“我看简直是僵尸舞!”

“也许是古代祭祀的需要吧!”我轻轻说。

“可是这些白灯笼和白布,看着……真是、真是瘆人!”胡霞紧紧靠着闵雨,满脸惊惶。

“这不是白布,是白幡。”张绮纠正道。

“幡?什么幡?送葬幡?招魂幡?”高燕兰瞪大了眼睛。

“不是。真正的招魂幡是红色的,送葬幡是四面的,每一面都应该写有**。”我摇摇头回答。

“可我看电视上送葬的幡都没有**的。”高燕兰想了想说,“就是些长长的纸白幡而已!”

“唉,你们……能不能别再说这个话题了?”闵雨叹气。

我们的对话戛然而止。

抬眼一看,张绮神情呆滞,葛虹面如白纸,闵雨脸似苦瓜,胡霞更是瑟瑟发抖。

我清了清嗓子:“咳咳,那看演出吧!”

我重新注目石上,那些舞者的动作和刚才完全一样,就好像有人一直摁着“重放”键,或者是机器拷贝了无数遍一般。

有只柔软冰凉的手悄悄地捏住了我。

“怎么?”我轻声问。三五中文网

“好像不大对劲。”葛虹努努嘴。

我又抬眼看去,除了张绮,她居然一直在发呆而没加入我们的讨论,显得很反常,其他人都还算正常。

“不是我们,是……是其他那些……”她飞快地瞟了瞟四周,神情之间大有惊惧之意。

经她一提醒,我忙转头四顾。我们到的时候,千人石上已经有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现在更是鬼影瞳瞳……呃,人影重重了。

借着月色,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形貌各异,高矮不一,没有特别美丽的,也没有特别丑陋的,看上去非常普通。

但确实不对劲!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照理总会有点声音的,诸如咳嗽、移动脚步之类,可现在却是一片死寂,半点声息也无。

就算他们都被这“精彩”演出所吸引,可为什么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如出一辙的木然和呆滞呢?

刚才我们还抱怨跳舞的像僵尸,可现在看起来这些观众更像死人!我暗暗苦笑。

鼓点忽然变得很急促,一阵阵似暴雨,又像冰雹砸在坚硬的山石上。

那些“面具人”的动作幅度大了起来,落在石上的声响震得人耳发麻、心发颤!

“我们要不要离开这里?”葛虹问。

在那些轰然的背景声响下,她的声音不得不提得很高,几乎有点声嘶力竭了。

闵雨、胡霞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高燕兰似有不甘,但看了看四周就没吭声,

“好吧!反正翻来覆去也就跳这么两个动作,没什么新鲜的,我们回去吧!”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我也提高了声音说。

“急什么?”一直发呆的张绮突然开口,声音尖锐古怪,“好戏才刚上演!”

我们一齐转向她。

她的双眼发直,涣散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焦点,神情木然,整个人好像处在梦游的状态中。

“还有什么好戏?群魔乱舞?”高燕兰不假思索地问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闵雨和胡霞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骇叫。

鼓声在最高亢处戛然而止。

一片让人窒息的静寂中,所有的舞者都凝固在石上了。他们的动作依然很一致,手中的长匕首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胸膛!

月光如水。

血光四溅。

雪亮的匕首贯穿了身体,却没有一人发出哪怕是最轻微的呻吟,狰狞的鬼面遮住了整个脸,所以无从窥见他们的表情,但我却无端地感觉到这些“鬼面”在笑,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笑,夙愿得偿因而疯狂的笑。

“啊呀!不好!又出人命了!”高燕兰失声大叫。

“沈钧,那、那些……”葛虹死死攥住我的手,用力之大,我几乎怀疑我的手要骨裂了,“面具、面具在笑!”

“嗯。呃?你能看到面具在笑?”我诧异道。

她怔了怔,面色铁青。

闵雨、胡霞紧紧靠在一起,声音发抖:“面具……怎么会笑?难道真的碰到了……”

最后两个字她们没敢说出口,估计是“妖怪”。

“喂,你们两个怎么搞的?”高燕兰朝着我和葛虹嚷道,“现在居然研究起这离谱的事情来了!管它会不会笑,死了那么多人,我们要不要去报警?”

“谁要报警?哪里有死人?”说话间,有两个男人越众而出,来到我们跟前。

他们和那些舞者很相似,脸上都罩着“鬼面”,不过身上穿着的却是很正式的西装和长裤,脚下的皮鞋油光锃亮,看上去无比眼熟。

“这些跳舞的都快血流成河了,还不报警吗?”高燕兰指了指台上。

“那是跳鬼面舞的必要形式。”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的男人说。

他的声音很空洞,语调平平,没有任何起伏。

“杀死自己才算是跳完鬼面舞了?”我心里一动,感觉他是个我们认识的人。

“死?”另一个男人冷冷地说,“谁说他们死了?”

千人石上鲜血横流,那些舞者看上去已经僵硬的身体却如同石膏像一般,一直保持着匕首穿胸时的姿势,立在石上不倒。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还是活蹦乱跳的?”我的话中不无揶揄。

“他们是祭品,无所谓死活,只有存在和消失的区别!”高个的男人代同伴回答。

祭品?用活人做祭品!莫非这又是哪个邪教的活动?那我们岂不是自动送上门的肥羊?我暗叫不妙。

“天哪!你们是邪教……”闵雨脱口而出。

两个男人同时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好像是某种暗号,千人石上那些神情木然、状似木雕泥塑的“人”,立刻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一齐向我们逼来……(!)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五章 剑池传说(五上)

与此同时,那两个奇怪的男人也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www.65txt.com

月光下,只有无数双青筋毕露的手,无数张面无表情的脸,层层叠叠犹如潮水般涌来,着实让人胆战心惊。

手腕上的珠子自动跃上了半空。

幽光四射,交织的光网似有形的盾牌,总算暂时挡住了涌来的人群。

“难道真撞见了妖怪?”高燕兰退到我身边问,颇有点气急败坏。

“不知道。”我无暇分心去思考,只是指挥着珠子,试图把“人群”撕开一个口子。

“还管这干什么?”葛虹白着脸,“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怎么逃?”胡霞带着哭腔,“那么多……围着我们,连条缝也没有!”

确实,现在密密麻麻、里三圈外三圈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全是“人“!珠子的光芒虽然能遏止他们的前进,但却不能完全驱散。就算他们不是妖怪,相持下去,我们也未必能脱身。

“沈钧,怎么办?”葛虹问。

我心念电转,思忖着各种可能。

忽然,我看到人群的后方,隐隐约约升腾起一股青绿色烟雾状的东西。

未几,这东西迅速扩大,竟然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来不及有什么反应,青绿色便吞噬了一切。

脸上湿漉漉的,连眼睛里也充斥着液体,这青绿色莫非是一片水雾?我本能地闭上眼睛,用手抹了一把脸,鼻间立刻嗅到了一种难闻的气味,涩涩的,腥味十足,极似腐烂的青苔。

“沈钧,你在哪?”葛虹慌乱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我循声抓住了她的手:“我在这。三五中文网其他人呢?有没有事?”

“咳咳,没事,我们都在!”周围传来高燕兰她们的回答。

可眼前黑绿交杂,连近在咫尺的葛虹也模糊不清,更遑论其他人了。

我抬起头,竭力睁开眼,裂魂珠的光芒看上去黯淡了一些,但依然能看清。

“那好,你们能看见头顶的珠子吗?”我默念法诀,珠子的光芒重又灿烂“跟着它往前走,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围着我们那些……怎么办?”闵雨担心地问。

四周一片寂然。

“赌一赌运气吧!”我拉紧葛虹的手,“我喊‘跑’,大家一起往左,跟着珠子向后山跑!”

她们齐声说好。

葛虹的手冰凉冰凉的,微微发着抖,忐忑不安犹如我们此时的心情。

停顿片刻,我果断地大喊了一声。

随着我的喊声,裂魂珠猛地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将满目的黑绿色撕开,飞向前方。

我们紧跟其后,拼命地奔跑着,本来我还十分担心闯不过围堵的人墙,抑或是那些“人”真的变成了僵尸攻击我们,可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碰上,片刻前还密密麻麻围着我们的,好像只是一些幻想中的东西!

耳畔风声呼呼,只能凭着节奏不一的脚步声感觉着彼此的存在。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我们就跑到了后山。

眼前慢慢恢复了纯粹的黑色,脚下则变成了碎石的山道,借着裂魂珠的光芒,我们看见了小河和青石拱桥。

“还好……总算……”胡霞气喘吁吁地说,“逃回来了……”

“以后……咳咳……再不凑……这种热闹了!”闵雨也捶着胸说,“吓了个半死……腿都快跑断了!”

“哼……还不拜某个……自诩满身艺术细胞、千方百计凑热闹的人所赐!”高燕兰顺过气,翻了翻白眼讽刺道,“这下子,可不正应了那句‘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了!”

“算了,大家都回来了就好!”葛虹劝道。

“咦,张绮呢?”胡霞忽然叫起来。

一、二、三、四、五……糟了,只剩我们五个,张绮不见了!

“她怎么会没跟上我们?”高燕兰诧异道。

“……刚才她有没有和我们一起跑?”我突然想起张绮之前的反常,心便沉了下去。

她们面面相觑。

刚才的情况,谁也顾不上别人,只知道跟着裂魂珠的光往前跑,更何况四周黑绿一片,轮廓都看不清,谁能发现少了一个她呢?

“你们先回宿舍。”我转过身去。

“你干什么?”葛虹急忙问。

“我回去找找她。”我头也不回地回答。

“那太危险了!”高燕兰一把拽住我,“谁知道那些……会不会是僵尸、妖怪什么的?”

“刚才虽说有惊无险,但现在……”闵雨顿了顿,苦笑道,“还不如我们去告诉厉院长!”

“嗯,沈纯钧,你还是别去了!”胡霞也附和说,“我们回宿舍商量一下,找人来帮忙吧!”

“如果真是妖怪之类,找厉院长也没用。”我拍拍高燕兰,“我会尽量小心不惊动那些东西,万一不行,我一个人要脱身也相对容易些。”

“让你一个去冒险,那怎么行?”高燕兰眉头紧皱。

“要不,我们一起去?”葛虹望着我。

我微微叹息。

“别以为我在逞强,单独一个的力量是弱,但灵活性强。”我笑了笑,“再说,我逃命的本领一向高强,你们就放心地把这任务交给我吧!”

闵雨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挣脱了高燕兰的手。

“如果我和张绮一直没回来,就去找……我表哥帮忙!”我匆匆留下了这句话,就沿着原路而去。

夜色已浓,所幸月光尚算皎洁,我收回了珠子,一边疾走,一边警惕地四下搜寻着,希望找到张绮的踪迹。

不知不觉,我又回到了千人石旁边。

光线很暗。

那不久前笼罩在空中的,青绿色不知名的东西,现在已然消散无踪,空荡荡的巨石上,不见一个人影。

没有自戕的鬼面舞者,没有形如僵尸的傀儡观众,甚至连粗木杆子和灯笼、白幡也统统不见了!

刚刚的一切,会不会是我们的幻觉呢?

我有些茫然地走过去。

“咕噜,咕噜……”奇怪的声音忽然从脚边的石头上传出来。

我不由得低下头。

天哪!那些鲜血赫然还在,就在石头表面汩汩流淌着,简直像一片猩红的海洋。

巨石微微颤动,不停地发出类似人喝水的声音,配合着翻来滚去的血海,静夜里,这恍若地狱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六章 剑池传说(五下)

巨石发出的怪声越来越大,石头表面的鲜血竟然慢慢在减少。***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渐渐的,血不再翻滚,不再流淌,逐渐枯竭,好像……真的是被石头喝光了一样。

我呆呆地站着那,思维停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阵山风刮过,凛冽的寒意侵袭全身。

我哆嗦了几下,浑噩的脑袋才清醒过来。

咳咳,想不到连石头也高级了,不喝水,不喝汤,改喝血了!

我苦笑着退开了两大步。

整个千人石上一片妖异的暗红,被风一吹,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道让人作呕。

我不禁掩鼻,现在这情景和传说中的千人石由来倒颇为相似。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黑影蹒跚而至。

她的脚步迟疑,身子摇摇晃晃的,如同醉酒的人一般。她爬上石阶,出现在千人石的另一边。

她的一边是泛着血腥的巨石,隔着铁栏杆的另一边是一泓深潭,幽幽的青绿色雾气氤氲蒸腾,似乎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怎么剑池看上去也很不对劲?

她背对着我,走近栏杆。

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她身上漏出,梦呓似的,听不真切。

“张绮,张绮!”我无暇深思,就开口叫她。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毫无阻碍地传出很远。

她恍若未闻,身子抖索着,居然爬上了栏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张绮!你干什么?快下来!”我再也顾不上会不会惊动什么,一边大叫,一边向她奔去。

她坐在栏杆上,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木然的嘴唇上下翕动:“剑池……剑池……”

我奔到跟前,伸出手去抓她。

氤氲的雾气一下子散开了,沉寂的池水突然沸腾,一个巨大的漩涡从池底升起,仿佛一个大漏斗,深绿的池水沿着这漩涡倒灌下去。

“剑池……下面……”她躲开我的手,指着飞速旋转的池水,含混不清地说。

“对!下面是剑池,你别坐在栏杆上,先下来!”我有些急躁。

“呵呵……”她挥舞着右手,一个劲地朝我笑,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我心里焦灼万分,却不敢过分逼近,生怕她一松手就摔进了那个大漩涡里。

僵持了一会,她的身子越来越向外倾斜。

不能再等了!

我突然发力,一个箭步蹿过去,两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拖下栏杆。

还好,她最近瘦身得当,重量锐减,才被我一下子就拉下来,不然我的手臂堪忧。

“下面……下面……”她跌坐在条石上,总算不再傻笑,脸上神情依然呆滞,但犹自顽强地指着剑池下面。

“下面还有什么?”我下意识地探头望了望。

那个硕大的漩涡正从池下慢慢凸起,飞溅而出的水珠如利箭一般,击打着池壁,发出铿锵的声响。

在这巨大的响声里,有一缕轻细的声音袅袅飘出:“……纯……钧……”

不知为何,这飘飘忽忽、细若游丝的两个字却清清楚楚地钻入我的耳中。

纯钧?那不是我的名字吗?谁在叫我?

我狐疑地盯着漩涡看了半晌,又向四周张望,在这夜半时分的深潭边,除了我和神志不清的张绮,连鬼影也没有,怎么会有人叫我呢?

“张绮,是你在叫我?”我试探着问。

她只是木然地喃喃重复着“下面”这个词,望都不望我一眼。

水声轰鸣,池壁似乎不胜其力而在摇晃,漩涡凸起的速度也很快,竟然要涨上栏杆了。

我有些无措,如果剑池的水漫出来该怎么办?

“……纯钧……”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是个男人的声音,不过入耳却陌生得紧,应该出自一个不认识的人口中。

我正在思索,张绮突然跳起来,惊惶大叫:“哎呀!水漫金山了!”

话音未落,一大片厚重无比的青绿色当头压下,那股腐烂青苔的难闻气味比之刚才更为浓烈,熏得我直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黑暗笼罩,意识将失之际,感觉有人拼命摇着我大叫:“喂!喂!醒醒!快醒醒!怎么回事?你可千万别昏迷不醒啊!”

这叫声……

“行了!别叫了!我没昏迷!”我一手揉着胸口,一手揉着嗡嗡直响的耳朵苦笑,“你再叫下去,我才真的要昏迷了!”

“你怎么在这?那鬼面舞已经结束了?我怎么也在这?我们宿舍的其他人呢?剑池的水怎么会喷出来?那个漩涡下面会不会就是真正的阖闾墓啊?里面会不会有很多金银珠宝?是不是你触动了什么机关……”她一张嘴就是滔滔不绝的一大堆,我连话都插不进,只好一概不理。

“喂,我问了那么多问题,你好歹也应个声啊!”她说了半天,发觉我居然自顾自在闭目养神,连忙停止了漫无边际的猜想,凑过来问,“该不会是你中了什么鬼怪的招吧?”

我睁开眼,啼笑皆非地望着她。

到底是谁中了招?刚才就像一个被人操纵的木偶,傻呆呆的,还差一点摔进剑池里,现在竟然神气活现地反过来嘲弄我,真是气煞人也!

“你干嘛这么古怪地看着我?”她退后一步,“看得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快半夜了,你要是没什么不妥,我们就回宿舍了!”我缓缓站起身,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全身,然后又仔细看了看张绮,除了衣服湿得厉害,头发有时会滴水外,看不出受伤的样子,“我们再不回去,葛虹她们可真要急死了!”

“急什么?又没有危险!”她不以为然地说,“不过,她们也真不讲义气,怎么撇下我们两个先走了呢?”

我环视四周,巨大的漩涡已经不见,剑池恢复了一径的幽深静寂,如果不是衣服上的青绿色水渍和头发上的水珠,刚才的一切也许真是幻觉。

我不觉叹了口气:“唉,走吧!回宿舍再详细告诉你。”

她跟着我往石阶下走,边走边嘀咕:“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清楚,非要回宿舍说,古古怪怪的!”

我不理她,顾自低头前行。

走下台阶,我朝千人石看去,石上依旧是大片的暗红色,但现在看上去并不太像血迹,而且浓重的血腥味也遁去无踪了。

“你老盯着千人石干嘛?那个鬼面舞不是早就结束了?”她又忍不住浮想联翩,“难道里面有不为人知的机关?密道?迷洞?还是有什么奇珍异宝?”

我无奈地移开视线,加快了步子。(!)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七章 剑池传说(六上)

绕过千人石,我们走向后山。***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经过一段坡路时,前面忽然吹来一阵怪风。没有半点预兆,风却大得吓人。坡上的树木疯狂地摇晃,发出嘎嘎、咔咔的乱响。

湿透的衣服被这风一吹,有一瞬寒意彻骨。

“呸!呸!”跟在后面的张绮一边朝地上吐着什么,一边跺着脚抱怨,“这什么鬼风?呸!呸!弄得我满嘴的沙子!”

我转过身问:“怎么样?没事吧?”

“倒霉!”她抬起头,气鼓鼓地说,“明明你走在我前面,可一点事也没有!这沙子怎么就尽往我嘴里灌?”

“谁叫你走路嘴也不闲着!”我微微一笑,“嘴张得那么大,沙子当然都要灌进去了。”

她悻悻地瞪了我一眼:“幸灾乐祸,真不厚道!当心你自己……”

她的话突然中断,眼神惊惧地盯着我的身后。

我心里一紧。

“怎么了?”我猛地回头,风声渐停,四下里黑黢黢的,并无预想中的可怕东西。

手腕上,裂魂珠安安稳稳地贴着我,动也不动。

“刚刚我看见一条……诡异的黑影!”张绮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飘飘荡荡的……嗯……没有脸!”

“没有脚比较正常,没有头也还有可能!没有脸?那是什么东西?”我失笑道。

“我的上帝,你居然还说这种风凉话?”她气急败坏地嚷道,“那个没有脸的鬼影刚才就贴在你身后!”

“哦,鬼影!除了没有脸,它还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不久前风动树摇,以张绮夸张的个性,我断定是她言过其实,把某些恰巧飘过我身后的枝条臆想成了鬼影。www.65txt.com

“你以为我在胡说八道?”她脸都绿了,“我真的看见了!那鬼影无声无息地贴着你,那么近,可它的脸……根本看不到!它只晃了晃,不知怎么我就……毛骨悚然!反正那感觉……很诡异!”

我再次巡视四周,风平浪静,夜更静谧,哪有什么诡异鬼影?

“唉,好了,我相信你!”我心里暗暗叹息,却故意说,“不过,现在那鬼影不见了,那我们怎么办?再去找它?”

“找,找你个头!”她扑上来,狠狠捶了我一下,“当然是赶紧闪人!”

“怕什么?”我笑着调侃道,“你不是一直遗憾没见过真正的鬼吗?正好……”

“好什么?谁要见那东西啊?”她给我一个白眼。

“可是以前……”

“那只是我‘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艺术家气质的外在表现而已!”她抢白道,“切,谁规定写悲剧的一定喜欢悲剧,写科幻的一定喜欢异形啊?”

原来是叶公好龙!

我唯有苦笑。

“对不起,能不能打断一下?”有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想问个路。”

唇边的苦笑一下子冻结了。

我僵硬地扭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个瘦高的黑影静静地竖在我旁边,身上飘飘荡荡的衣服好似挂在一根长竹竿上。

他不就是我和葛虹遍寻不见的,今早出现在庙会上的“隐形”男人?

“他、它就是……鬼鬼……”张绮抖抖索索地指着黑影,语不成句。

“我不是鬼。”黑影似乎笑了笑,“我只是问路的。”

我暗暗狠掐了张绮一把。

“哦,你要问什么?”我尽量冷静地问。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黑影的声音依旧很有礼貌。

“虎丘,后山。”我简单明了地回答。

“虎丘?”他疑惑地问,“什么地方?是哪个国家的?”

我和张绮诧异地对望了一眼。

居然问虎丘是哪个国家的,难道是外国人/外国鬼?

没道理,以虎丘驰名中外的程度来说,就算是外国人/外国鬼,也不该不知道是中国的呀!难道他来自消息极为闭塞的偏远国家?或者,是外星人?可看他的衣着打扮和语言完全应该是个中国人/中国鬼啊!

“你是谁?虎丘当然是中国的!”我再次仔细地打量他,身材瘦高,衣着正常,但是面目却还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哦,这里是中国的什么地方?”他不理会我的问题,接着问道。

“不会吧!你到底是什么啊?”张绮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就算是鬼,也该知道这里是苏州了吧!”

“苏州?”他的声音有些激动,“莫非,这里就是姑苏城?”

“是的。”我点了点头。

面前的黑影忽然沉默了。

我立刻拉起张绮,继续往前走。

“我们就这么走了?”张绮凑在我耳旁悄声问,“不问问他是谁?”

“恩。”我目不斜视,径直向前。

“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张绮不死心又问。

“管他是谁!快走吧!”在这种时间、地点、离奇出现又问这些古怪问题的还会是什么?不是孤魂野鬼就是妖魔鬼怪!

说实话,我对这黑影的身份来历不是不好奇,但一想到刚才剑池旁的经历,就心有余悸,再加上耽搁了这么久,担心葛虹她们会急死,所以打定主意先什么也不管,安全回到宿舍再说。

可惜,事与愿违。

“不好意思,我能不能请你们帮一个忙?”黑影一晃就挡住了我们的路。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诚恳。

“你想怎么样?”我皱起了眉头,张绮也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害怕!我不是歹人!”黑影急忙解释,“只是有个疑难想请你们帮忙。”

“什么?”我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手腕。

“是这样的。”黑影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句,“我好像迷路了,能不能……请你们指点一下路径?”

他虽然面目不清,但我却奇异地能看到他眼睛里的焦灼和彷徨之意。

“迷路?那、那你家住在哪里?”张绮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黑影垂下头又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不知道。”

张绮当场石化。

“那你怎么称呼?”我无奈地问。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叫……”

他的声音听起来苦恼异常,好像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样。

“你不会是……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了吧?”我苦笑。

他霍然抬起头,灼灼的目光利箭一般向我射来。(!)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八章 剑池传说(六下)

我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www.65txt.com

要翻脸?

我警惕地盯着他,手指扣住了裂魂珠。

“……对对对,你真是睿智,一猜就准!”黑影忙不迭地哈腰点头,“我确实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他的声音里颇含讨好的意味,不过,模糊一片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感觉很不舒服。

“喂,你到底是没名字还是忘记了啊?”张绮见他毫无威胁性,胆气一壮,便又开始八卦了,“你以前干什么的?多少岁了?有无娶妻?孩子有几个?”

“咳咳,名字大概有,可是我想不起来了!”他茫然地回答,“其他,我实在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忘记姓名,不知道身份来历,那就是失忆喽!

“这么说,你失忆了?”我叹气。

“应该……是吧!”他苦恼地点头。

“你自己都什么也不知道,那让我们怎么帮你?”我耸耸肩。

“可是我一看见你,就感觉你能帮助我!”他十分急切地说。

“我想你要失望了。”我正色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也没有能力帮助你!”

他僵住了,盯着我的目光闪烁不定,一时哀戚迷惘,一时凶狠怨怼,很是复杂。

“不是我们不愿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张绮插嘴,“或者,你可以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缓缓摇头:“……没有。我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然后就看到了你们。”

我抚着手腕,思索了一会。三五中文网

“你面目不清,身形飘荡,想来已经……不是活人!”我冷冷望着他,“而我们只是普通人,阴阳相隔,又怎么帮得了你呢?”

“不是活人?”他惘然若失,喃喃自语道,“难道我早已经死了?”

我不动声色地捋下珠子拿在手中,淡淡地说:“活人有影子,鬼魂却没有。这里虽然黑灯瞎火的,但尚有几分月光,你自己看看脚下吧!”

密密的树影遮蔽了大部分月色,坡上仅有些许朦胧的微光,我和张绮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在脚下,而他的身子飘飘忽忽,脚边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他怔怔地看了半晌。

我捏着珠串,随时准备他发难变脸。

“不是说人死如灯灭,为什么我还存在呢?”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露出狰狞的鬼脸,反而心平气和地与我们探讨起生死存灭的问题来。

“或许,是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所以——身灭魂存!”我提出了一种可能。

张绮并不赞同,反问道:“如果他真有放不下的事情,怎么会失忆?”

我一时语塞。

“纯钧!”他突然直勾勾地望着我,像想起了什么一样。

我踉跄了一下,面色大变。

“哇!哇!见鬼!”张绮毫无风度地惊叫,“你不是失忆的吗?你怎么知道这名字?”

“名字?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啊!”他手足无措,好像被我们两个的反应吓到了。

“那你刚才干嘛叫‘纯钧’?”张绮叉腰问。

“哦,我忽然想起,遇到你们之前,这两个字一直隐约在耳边重复,好像感觉很熟悉。你们不是要我想线索的吗?所以我就说了。”他解释道。

“怎么,这是谁的名字吗?”他接着问。

“嗯,我就叫纯钧。”我微微苦笑。

“你?你叫纯钧?”他的声音里既有惊异又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欣喜。

“对。不过,我和你的身份来历没什么关联!”我郑重地说,“这只是个巧合!”

他摇了摇头,低低地嘀咕了一句,显然很不以为然。我心神不宁,竟然连一个字也没听清。

月上中天。

凄冷的月光在瞬间穿透了重重的树影,驱散了坡路上混沌不清的灰暗。

但我的心却慢慢蒙上了一层阴霾。

“唉,真是诡异!”张绮撇撇嘴,“现在怎么办?”

我望了望已经自觉隐到枝叶茂盛的大树下的黑影,哦,姑且先称他“黑影”,虽然他根本就没有影子。

“我们要回宿舍了。”我简单地说着,拉过张绮,朝后山山道走去。

“什么是宿舍?是你们的家吗?”他毫不迟疑地紧紧跟在我们的身后,“你们家离这里远吗?家里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吗?他们是干什么的?……”

絮絮叨叨的,完全没有停下的意图。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我突然转身问。

“……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当然只能跟着你们了!”他猛地刹住脚,身子稳稳地浮在离地面半尺多的地方,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懒得再和他争论认识与否的问题,只是说:“我们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那里都是女学生。嗯,男女授受不亲,你懂的吧?你虽然……咳咳……但跟着我们,也是不方便的!”

“学校?”他想了想释然道,“哦,辟雍啊!行礼乐,宣教化,教导天下之人,使为士君子,养三老,事五更,与诸侯行礼之处也。”

辟雍?我和张绮面面相觑。

“可是,女子也能进……学校的吗?”他似乎很是疑惑,“我记得,辟雍是专为贵族子弟而设的,别说女子,连一般的官宦子弟也是进不去的呀!”

“喂!现在都二十世纪了,讲的是人人平等!什么女子不能进学校?什么贵族子弟?”张绮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你的思想这么封建落后,到底是哪个朝代的游魂野鬼啊?

他立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算了,别再讨论这个了。”我连忙打圆场,“回到正题上来,我们现在要回宿舍,你不要跟着了!”

“那我到哪里去?”他茫然。

“你又不需要吃饭睡觉,随便找个地方,喏,废弃的空房子、枯井、坟场……都行啊!”张绮直言不讳地说。

“可是……我怕离开了这里,就找不到你们了。”他的声音可怜兮兮的,好像是只迷途的羔羊,“我又不知道失忆的缘由,不跟着你们,也许明天连你们也忘记了,那可怎么办?”

张绮还想说什么,我叹了口气:“好吧!你先跟着我们回宿舍。”

“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去?你疯了?”张琦偷偷拽我的衣角,“到时候葛虹她们还有老师看见他怎么办?怎么解释?”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我又叹气。

今夜已经不知叹了多少次气了,如果叹一次气会少活两年的话,我大概要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零九章 剑池传说(七上)

一直到我们走上青石拱桥,张绮还在嘟嘟囔囔,不外乎还是那几句不赞成的话。www.65txt.com

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也很有大**潜质,唠叨功真是一流!

紧跟其后的我充耳不闻,埋头只顾走路,而他则不紧不慢地飘在我们后面。

眼看学院的边门就到了,我才抬头说:“张绮,等一会我来解释。”

“干嘛?怕我说不清楚?”她回过头来。

“你碎碎念了那么久,不累吗?”我笑着说。

“可恶!我那是给你提建议,别把我说的跟老大妈似的!”她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是大妈呢?”我一本正经地收起笑容,“这样深厚的功力,根本应该是……太婆的级别啊!”

意识到我在调侃她,她扑上来要捶我。我早有准备,一个箭步躲到了一边。

深绿色的边门嘎嘎作响,未几,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有人在门边!

我和张绮立刻停止了打闹,警惕地望着门的方向。

“咳,终于回来了!”有人一阵风似的跑出来,“张绮你没事吧?我们都快急死了!”

“我有什么事啊?”张绮抢着回答,“倒是你们真没义气!居然撇下我们自己先走了!”

“嗯?撇下你?”等着我们的自然是葛虹,她莫名其妙地说,“不是你……”

“葛虹,其他人呢?都睡了吗?”我连忙打断了她们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没看到你们安全回来,谁能睡得着?”她微微苦笑,“如果不是怕惊动陈舍监,她们都会候在这里的!”

“嗯,有惊无险,没出什么事!”我安慰她。***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咦?怎么你们的衣服和头发……这么脏?”因为时间长了,湿透的衣服已经干了七八分,但细心的她还是察觉了我们的异样,“这大块大块的深绿色是从什么地方蹭来的?”

“剑池。”张绮脱口而出。

“剑池?怎么可能?难道你们爬进栏杆里面去了?”葛虹惊问道。

“呃,这个等一会我再解释。”我揉揉额头,“我们先回去吧!”

葛虹默默点头。

她无意中向我们身后瞟了瞟。

“天!他……它……你们……”猝不及防中,她被那飘在半空的“黑影”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别害怕!”我解释说,“他是跟着我们回来的。”

不说还好,听了我这样的解释,葛虹的脸色更加煞白。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张绮斜了我一眼。

“葛虹,还是听我来解释吧!”她指了指飘荡的黑影,“那是个失忆的鬼,我们在后山坡路上捡来的。他有求于我们,所以没什么威胁性。”

“鬼?!”葛虹啼笑皆非地看了看犹自得意洋洋的张绮。

我无奈地苦笑。

这解释倒是直接了当!

“我不是鬼。”彬彬有礼但固执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我确实失忆了。”

葛虹本能地问:“那你是什么?”

“他是游魂!”不知怎么,我脱口而出替他回答了。

“切!游魂,还不和鬼一样?”张绮嗤笑。

“鬼和魂并不完全相同。”眼看夜深了,我忽然有些烦躁,不想站在学院外长篇大道地解释这种问题,便草草回答道。

“有什么不同?”张绮不依不饶地瞪着我。

“回宿舍吧!别在这里说了。”葛虹提醒她,“小心吵醒别人!”

于是,我们三人一鬼(姑且先这么叫吧!)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宿舍。

一进门,我就先打好预防针:“咳,等会儿,你们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

高燕兰、闵雨和胡霞本来都半躺在床上,听到我这么一说,一齐竖起来。

我的眼睛还没眨两下,她们已经动作神速地围了过来。

“你们退开些,让我把门关好!”等葛虹、张绮和那个飘飘荡荡的“黑影”进来后,我连忙将宿舍门紧紧关上。

一回身,就见我们宿舍的五个人神情各异地团团围住了那“黑影”。

“还要……再、再介绍……介绍一遍吗?”黑影有些畏惧地望了望她们,舌头有打结的迹象。

咳,不能怪他怯场,因为那道道目光雪亮雪亮的,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抑或是马戏团里的小丑一般。

“嗯,听我从头开始解释吧。”我平静地说,“我折回去找张绮,在剑池边碰见了她。她爬上了栏杆,一个劲地重复‘剑池’这两个字……”

“停,停!”我刚说了个开头,就被张绮打断了,“你为什么回来找我?我怎么不记得我爬过栏杆,还一个劲地说什么‘剑池’?难道我也失忆了?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

她语气不善,显然心里气恼。

“那你还记得我们在千人石上一起看鬼面舞的事吗?”闵雨问。

“当然记得。一长排男人戴着鬼面,手里拿着匕首在跳呗!”她回答。

“然后呢?”葛虹问,“下面发生了什么?”

“……”张绮的嘴张了张,却没说出一个字。

“怎么样?不记得了吧!”高燕兰拍了拍她,“所以你还是安安静静地听我们说吧!”

“然后,我们发现千人石上的其他观众全都毫无声息,活像一大群僵尸。”葛虹说,“接着,那些男人就用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我们以为是邪教想报警,那些个僵尸模样的观众就围上来抓我们了!”闵雨说。

“后来,莫名其妙起了一阵黑绿色的奇怪的雾,沈纯钧就叫我们跟着她的珠子跑。”胡霞接下去说,“结果,跑到青石桥那里,我们发现少了一个你!”

“所以,她才折回去找你。”高燕兰瞟了瞟也在一旁凝神倾听的黑影,“因为之前看你的样子,就好像那些僵尸观众一样!”

张绮怔怔地听着,眉头紧皱,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你看见……我爬上了栏杆之后,你是怎么做的?”她转头问我。

我尽量轻描淡写地把后半段发生在剑池旁边的事说了一遍。

宿舍里死一般静寂。

“咳咳,你们别用这种可怕的眼光看我!”我清了清嗓子,“这事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高燕兰微微冷笑,“那这个自称失忆的鬼怎么会到我们宿舍来的?”

“我真的不是鬼!”黑影挺身而出。

“那你是什么?妖怪?”高燕兰瞪着他。

“他是个游魂!”我脱口而出。

奇怪,心里又升起了烦躁的感觉,我伸手揉了揉隐隐生痛的额头。

手腕上的珠子忽然滚了滚,好像被什么惊动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章 剑池传说(七下)

“游魂和野鬼紧密相连,应该是两个同义词啊!”葛虹轻轻提醒我。www.65txt.com

“鬼和魂不尽相同。”我侃侃而谈,“鬼的身体已经消亡,而魂的身体一般还在,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与身体分开了。魂的力量很薄弱,一般是无害的。而鬼有很多种,存在大都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目的或好或坏。不过,要让鬼保持不灭,这目的基本都是坏的。仇恨、不满、不甘……这些负面的情感赋予的力量较强,所以鬼都是厉鬼居多!”

“变得可真快!”张绮不服气地嘀咕,“刚才在后山,你自己还说他不是活人,不是活人不就是鬼吗?现在却又说什么‘身体还在’,古怪得紧!”

“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魂就不是鬼呢?”闵雨问。

“魂离开了身体,不但力量薄弱,而且连记忆也会受到影响;至于鬼,心中执念才是它存在的根本,无所谓失忆一说!”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对,对,听你一说,我也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黑影连连点头,声音里满是恍然大悟的喜悦。

葛虹她们一时无语,但神情却都透着些古怪。

“怎么了?瞧你们的脸,个个皱在一起,我解释得不好吗?”我揉着头问。

高燕兰不说话,只上上下下地看着我。

“嗯?”

“你什么时候对鬼魂有这么……深入透彻的研究了?”她意味深长地问。

我怔了怔。

“我看,中邪的恐怕不止张绮一个吧!”她摇头叹息。

我想反驳,但额头痛得越发厉害,心里潮热异常,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

手腕上一片刺骨的冰凉,珠子闪着幽光,转得飞快。

不对劲!

刚才的那些解释一下子从我嘴里流出来,就像是水龙头失去了控制一样,可那些话……根本不是我想要说的!我……似乎控制不住自己,难道真的是中邪了?

“沈钧,你的脸色很差,不要紧吧?”葛虹轻声问。***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没事,可能着凉了,休息一下明天就好了!”我揉着额头强笑道。

葛虹望着我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忧虑之色。

“哎哟,都12点多了!”胡霞忽地叫起来,“明天又要变熊猫了,我们快睡吧!”

“睡?怎么睡?”高燕兰努了努嘴,“那边还有个失忆的……游魂呢,怎么办?”

我们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决。

“喂,你能在太阳底下活动吗?”张绮问。

“不知道……可能不行。”黑影不确定地回答。

“管什么白天,先顾眼前吧!”高燕兰瞪了张绮一眼。

“学院的饭厅上面有一层阁楼,听说封了很多年了,不如就让他上那儿呆着?”张绮提议。

“我不去!”黑影连忙摇手,语气很是坚决。

“为什么?”胡霞鼓起勇气望着他。

“……我不想离开……离开这里。”他期期艾艾地说,“我怕……嗯……失忆得更彻底!”

“你的意思是,你一定要呆在我们宿舍?”葛虹的脸上微露不豫之色。

“嗯。”他毫不迟疑地点头,随后殷切地看着我。

“算了,他应该是无害的,就让他呆着吧!”我微微苦笑。

“那让他躲在哪里好呢?”闵雨发愁地问。

是啊,宿舍就那么大的地方,他能躲在哪里呢?

“床底下,怎么样?”张绮四面观察了一下说。

“哼哼,有个……在我床底下,我准保夜夜失眠!”高燕兰立刻反驳。

“那,桌子下面?”闵雨接着提议。

“我们就一张桌子,不用吃饭了吗?”高燕兰微微冷笑。

“那你说怎么办?”张绮很是不悦。

“沈纯钧,你说呢?”高燕兰望着我。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让他躲在我的大箱子里!”

“大箱子?你的衣服怎么办?”葛虹一怔。

“是啊!难道放在你床上?”张绮说,“老师来宿舍检查卫生要扣分的!”

“我把衣服多装几个袋子,放到下面去。”我边说边走过去,“只要堆放整齐,不会引起老师的注意的!”

“有好多冬天的衣服,这么厚,袋子哪装得下?”葛虹见我真的打开箱子往外拿衣服,连忙过来帮忙,“还是放在我的箱子里。”

“我的箱子也还可以放一些。”胡霞也来帮忙。

我的衣服本来就不多,分流到葛虹和胡霞那之后,箱子就空了。

“箱子里能装得下?”高燕兰瞟了瞟黑影。

“可以,可以。”黑影倏地一下飘过来,好像生怕我反悔似的,哧溜一声就钻入了那个长方体中,不等我动手,箱盖就自动合拢了。

“喂!你躲在里面,我们不叫你,你千万不要出来,万一被老师或者其他宿舍的同学看到,我们可没办法解释的!”张绮拍拍箱盖说。

“知道,知道。”箱子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我就当自己一直在酣梦之中,随便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闻不问,只是养精蓄锐。”

“我们这是女生宿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高燕兰提醒道。

“咳,你们不叫我,我就什么也不听。隔着箱子,我什么也看不到的。”箱子里的声音有些尴尬。

“最重要的是,你不能长留在这里!”我微微苦笑,“无论你是什么,都应该回你来的地方。”

“是,可我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半晌,箱子里传来低沉伤感的回答。

“我……会想办法帮你找线索!”我无奈地说,“不过,你什么也不记得了,这实在是件棘手的事情!”

“嗯,也许……也许可以从你……自己身上着手!”箱子里的声音有些迟疑。

“为什么?”除了我,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提高了声音问。

“我……说不清楚。”箱子里的声音好像带着许多迷惘,“但总有……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也许宿命里……我们本是相识的吧!”

听到这模糊不清的回答,大家的脸上都现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

头痛得更厉害了!

我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使劲按着额头:“我不相信宿命!不过,我会留意我身边的……人和事,或者能找到与你身份有关的东西!”

唉!看来又要去和那两个居心叵测、喜怒无常的家伙虚与委蛇了!

不相信宿命?那也只是我嘴上说说罢了,结局是什么,说不定早就在人家的掌握之中了!(!)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一章 剑池传说(八上)

一夜无眠。35zww.com

第二天,我们宿舍的人个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哈欠连连地前去上课。

我走在最后,心里翻来覆去地思索着该怎样去向那两个超级难缠的家伙套话,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游魂也罢,鬼也罢,失忆了,全变成了一片空白,倒是省心;只是可怜我,又要绞尽脑汁地四处打探了!

刚到教室门口,老班就叫住了我。

“你到‘望云楼’去一趟。”她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色,“怎么,晚上没睡觉吗?还失眠?”

“呃,有点着凉,没睡好。”我垂下头。

“夏副院长找你,你先去吧!”她温和地说,“回来再休息。”

我一边答应着转身往望云楼走,一边猜测着夏副院长找我的原因。

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外,我迎面撞上了教务处的古老师。

他神情恍惚,满脸的惊慌失措,好像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变故。

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个几乎没有原则的好好先生,从来不和任何人发生冲突,怎么会有这种反常的表情?

“古老师,你怎么了?”我忍不住轻声问。

他抬眼看到了我,居然不住地踉跄后退,脸上的表情变化得更加惨不忍睹,好似我是个长着十七八个脑袋的狰狞怪兽一般。

不会吧,我的黑眼圈就这么吓人?

我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

“妖孽……”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我吃了一惊,脱口问道:“哪有妖怪?”

他理也不理,步子踉跄着,径自向外走去。35zww.com

“王老师,你倒是把话说说清楚!”我略略提高了声音,“到底哪里有妖怪啊?”

“你要找妖怪?”有人趋近我,语带嘲弄地问。

我一扭头,原来是教务处的另一宝——任老师。

他露齿而笑:“沈同学,看来你的兴趣爱好确实有异于常人哪!”

总比你看见美女就眼发直,色迷迷的,一副登徒子相要好吧!我暗暗翻白眼。

“怎么哑口无言了?”他不依不饶的。

“夏副院长在吗?”我懒得与他啰嗦。

“在里面等你。”他望着我,似笑非笑地回答,语气颇为怪异。

我瞟了瞟走廊,古老师已经走得人影俱无,本来就静谧的望云楼里似乎连空气也不流动了。

这本该是个安详的清晨,蓦然间,却又变得阴森起来。

我的耳朵里嗡嗡轻响,晕眩的感觉不时涌来。

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呢?

吱嘎一声,院长办公室的门在我身后阖上。

只不过,我却没看见,门缝里一张惨白的面具徐徐飘落。

那个被我腹诽为登徒子的任老师,弯腰捡起面具,然后慢慢戴在了脸上。

那是用寥寥几笔颜料勾画出来的一个狰狞鬼面!

此刻,戴着鬼面的他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庸碌和好色,毫无热度的目光里只剩下了凶戾和残酷。

“哼!就算你是妖怪,也逃不脱……”他转身拐进了另一个办公室,那半截冷森森的话打了个旋儿,消弭在了空气里。

“夏副院长,你找我?”一进去,我就看见桌边呆坐着一个半秃的老者,他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

“哦,你来了!”他听到声音,立刻把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

“咦,你的脸色可不好,昨晚上没睡好觉吗?”他关切地问。

“咳,没有。只是有点头晕而已。”我轻描淡写地回答,“找我有事吗?”

“舍监向我反映,昨晚有学生从边门溜出去,半夜还没回宿舍。”他语气平缓地说,“你知道都是谁吗?”

“呃,我不知道。”我苦笑。

“其实,你们喜欢到虎丘去玩,这很好。”他的语调依然平稳,“但不应该半夜偷偷溜进去,这影响自己的休息,也不安全!”

“我……昨晚……”我硬着头皮想否认。

他冲我摇了摇手:“别否认。我都知道!”

我只得垂下头,做出一副乖乖认错的摸样。

“剑池传说中,阖闾墓里有数不尽的珍宝,你认为会是些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难掩诧异之色。

剑池传说?

夏副院长虽然一贯很好说话,但性格方正端肃,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相信神话、传说之类的人啊!

“我想,历经两千余年,除了金银,其他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了吧?”他并不理会我的惊诧,顾自说下去,“除非是……还有一些真正的宝物存在!”

他的目光忽然炽热无比,好像眼前真的出现了什么宝物一样。

我有点傻眼。

“呃,剑池那不过是……传说罢了!”我客观地反驳他,“就算真有阖闾墓葬,里面也只是一些有考古价值的物品,哪来什么宝物?”

“没有?”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或许是,没有人能找得到吧!”

“嗯,虎丘塔一天不倒,剑池底下的洞穴就一天不能挖掘,里面有什么都只是个谜!”我随口答道。

几十年前的文物局已经做过最大努力,这些认知也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挖掘?”他又笑了,只是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怪异,“如果有一天,你能进入剑池底下的那个洞穴,你会怎么样?”

我不由得皱起眉头,心生警惕地审视着面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好好”院长。

难道夏副院长……也中邪了?

他迎着我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说:“你一定觉得奇怪,我对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居然会这么感兴趣,是不是?”

“呃,就当茶余饭后的闲谈好了。”我的声音干巴巴的。

他望了望窗外的桂花树,若有所思地说:“有时候,传说也会变成真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句话的语气很熟悉!

“夏副院长,要开会了!”这时门一响,有人迈着稳健的步子,四平八稳地走了进来。

竟然是刚才还失魂落魄的古老师。

“哦,开会了!”他猛省,挥挥手说,“小古,你送这个同学回教室吧!”

我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好了,我认识路!”

说完,我也不管他们有什么反应,几乎像逃一样,仓皇地跑出了门。(!)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二章 剑池传说(八下)

我一口气跑出望云楼,心里犹自在嘀咕:都说女人才是善变的,可为什么现在的男人也如此捉摸不透呢?

古老师口中的妖孽是什么?

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夏副院长为什么突然对剑池传说这么感兴趣?

他们为什么都前后判若两人?

再想到昨夜诡异血腥的鬼面舞演出和死皮赖脸缠上来的失忆游魂……一大堆的疑问,却完全没有头绪,我觉得自己的脑袋涨得简直比笆斗还大。www.65txt.com

“表妹,旭日才刚刚东升,你怎么就像个垂暮的老太婆一般唉声叹气的?”不出意外的,某个装腔作势的美男又登场了。

“正好,我有事问你!”我也没力气敷衍,直奔主题,“你对游魂了解深不深?”

“哦?表妹你要修炼元神?”他略略提高了声音以示惊讶,但眸中光芒闪动,显然兴味盎然。

“我既不是道士又不是妖怪,修炼什么元神?”我剜了他一眼。

“你不修炼,灵魂就不会出窍,怎么会变成游魂呢?”他故作不解。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游魂了?”我无奈地苦笑。

“那是谁?”他追问。

“是……是昨晚……”瞥见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冷光,我忽然迟疑起来。

“不会是昨晚你真的在剑池那儿撞上……什么了吧?”他恍然。

“嗯,碰上一条黑影,好像是个游魂。”我含糊地回答。

“然后呢?”他继续追问。

“呃,被吓了一大跳,我就赶紧跑回宿舍了!”我敷衍道。***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就这么简单?”他微微一笑。

“是啊!我骗你干嘛?”我有点心虚。

“表妹,你这样子……嘿嘿,不是言不由衷吗?”他笑得意味深长,“我是真心诚意要帮助你,你却防贼似的胡扯一通,可真叫我寒心哪!”

他一脸诚挚,语气哀怨,不知内情的人一定会被他深深感动,进而心生愧疚。

不过,我却无动于衷,只是暗暗地衡量着有多少事情可以告诉他。

“咳咳,我也没胡扯,不过昨晚发生了不少事情,一时之间说不清楚。”我清了清嗓子说。

“那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一件一件地说,我不着急。”他作势要来揽我的肩。

“沈纯钧,琴法老师叫还课呢!”九曲桥上,高燕兰忽然冒出来直着嗓子喊道。

我趁势躲开魔爪,飞一样奔向教学楼:“我去还课,有空再说。”

身后飘来了他意义不明的轻笑:“咳,别跑那么急,万事小心!”

他并未追来,庆幸之余我的心里却无端地升起了诸多不安。

“大小姐,你往哪儿跑呀?”高燕兰从九曲桥上奔过来一把拽住了我。

“琴房啊!你不是说要还课吗?”我一时刹不住脚,差点撞上假山。

“切,那是糊弄你表哥的!”她翻翻白眼。

“啊?”我有点哭笑不得,“原来如此,倒让我虚惊一场!”

“走吧!我们快去教室!”她急切地说,“张绮……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一惊:“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高燕兰的语气古怪,既烦躁又带着忧虑。

我想起张绮昨夜的举动,心里一寒,便急急抬脚赶往教室。

教室里,一大堆的同学团团围住了张绮的座位,反而把闵雨和胡霞给挤在了外面。

“张绮怎么了?”我气都来不及多喘两口就问。

“你被夏副院长叫去,很久没回来,我们准备去打听一下。”闵雨神色惶惶,“还没站起身,张绮她……她突然摔倒在地上了……”

“我和闵雨赶紧去扶她,可是她推开我们,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眼睛直愣愣的,半天什么话也不说,好像……傻了似的!”胡霞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惊恐,“葛虹试着叫她,但被她狠狠地推倒,头都撞破了……”

“哎呀!葛虹怎么样?伤得重吗?”我赶忙问。

“流了不少血,刚才去医务室了!”胡霞安慰我,“伤得不太严重,是额角划了道口子。”

“那现在张绮……”高燕兰踮起脚向里张望。

“她一直坐在位子上。”闵雨苦笑,“两眼发直,面无表情,简直……简直……”

她一时竟不知怎样形容了。

“老班来了!”有人在门口叫道。

围在一起的人群朝两边分开,老班面色凝重地走近张绮。

我们忙紧跟在后面。

正如闵雨所说,张绮直直地僵坐在座位上,两个眼珠定定的,涣散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焦点,神情木然呆滞,整个人就好像丢了魂一般。

我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情形不是和昨夜一样了吗?

我原本以为,张绮只是偶然受了那些鬼面舞者的力量影响,昨夜才会失常的,谁知……

“张绮,张绮!”老班叫了几声,见她毫无反应,便皱起了眉头。

“沈纯钧,高燕兰,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最近几天,她有什么异常吗?”老班的脸色白里泛青,很是不安。

“呃,没有。”我迟疑了一下,没敢说实话。

“王老师,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送她去医院检查?”高燕兰客观地建议道。

“嗯,先等等。”老班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等厉院长过来再说。”

这件事对我们宿舍的人来说确实算很严重,可是没道理要惊动厉院长啊!莫非,同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或者……出现异常的不只张绮一个?

“王老师,你们班是谁出事了?”厉院长人还没踏进教室,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她叫张绮,本来一直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老班的语音沉重。

“她是你们宿舍的?”厉院长一眼便看到我,嘴角立刻露出几丝古怪的冷笑。

“是的。”我直视着她,“厉院长,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瞥了我一眼,目光闪动却欲言又止。沉吟了一会,她淡淡地说:“咳,想办法扶她回宿舍去。”

说着,她竟然走上前欲扶张绮。

“呃,厉院长,先别动她!”窗外又有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我们一齐转过头去,咦,怎么是他?(!)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三章 剑池传说(九上)

“她可能是失心疯,还是不要移动她比较好!”异常正经的脸孔配上煞有介事的语气,一径色迷迷的任老师此时却是十足一副好老师的嘴脸。***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失心疯?不可能!”厉院长摇头,“最近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没有极大的外界压力,她怎么会突然就疯了呢?

我的面色微微一变,眼角一扫,正好撞上了高燕兰她们望过来的异样目光。

“沈同学,最近,你们宿舍真的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吗?”任老师不阴不阳地瞟着我。

“没有。”我立刻否认。

对于他,我一直很讨厌,自然更不愿说实话。

“再仔细想想!比如昨晚的夜游……”他状似无意地望了望虎丘的方向。

“什么夜游?”厉院长的目光一下子犀利起来。

“厉院长你还不知道?”任老师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昨晚有不少学生从边门偷溜出去了。”

“边门?”厉院长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们去了虎丘?”

“是的。听说是去看了一场什么鬼面舞的演出!”任老师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我的反应。

“什么地方?”厉院长的面色沉了下来。

“剑池旁的千人石上!”任老师不假思索地回答。

“剑池?!”厉院长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重复着这两个字,面无表情的脸上,竟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来。

“你们都去了?”她转过头冷冷地望着我。

“嗯。”我无奈地点点头。

“那么,昨夜发生了什么?”她的目光如利刃般锋锐无比。35zww.com

“咳咳,什么也没发生。”我硬着头皮回答。

唉,总不能说是捡了一个失忆的游魂藏在箱子里,也不能说是看到一群活像邪教的自戕舞者和一大堆形如僵尸的观众吧!

“不是吧!”任老师嘿嘿冷笑道,“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你的这个室友,还有其他班上的那几个,怎么会突然发疯了呢?”

“别的班上也有像她这样的?”我心里一动。

“怎么没有?你们年级就发现了五六个,说不定……”

“行了!”厉院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胡乱说话!你去打电话给虎丘区医院,请他们尽快派几位医生过来!”

“是的,厉院长!”任老师悻悻地转身走出去。

经过我身边时,他顿了顿,用极小的声音嘀咕:“嘿嘿!三十年前的旧事恐怕又要重演喽!”

我几乎忍不住要追问到底是什么旧事,就听到厉院长愠怒之极的声音:“胡说八道什么?快去!”

稍一转目,我便愣住了。一贯面无表情、风云不动的厉院长声色俱厉,此刻竟然怒目圆睁,鼻翼微颤,嘴角都似在抽搐了!

奇怪,难道三十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可我们学院是1976年才创办的,距今尚不满二十年;而厉院长是1989年才调来学院的,三十年前她的年纪既小又不在虎丘,根本与这“旧事”扯不上关系啊!为什么她的反应这样大呢?还有,那个任老师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么久远前发生的事情呢?

疑问冒出一个又一个,让本来就头大如斗的我更加烦躁不已。

“沈钧,张绮怎么样了?她人呢?”直到有人使劲摇撼我,才把我从失神的状态下唤醒。

“哦,哦,她好点了,已经被闵雨、胡霞她们扶到休息室去了!”我一边回答,一边端详着葛虹。

额角贴着纱布,面色也异常苍白,看来摔得不轻。

“你自己怎么样?”我伸手轻轻碰了碰纱布,“痛得厉害吗?”

“我没事!”她摇摇手,压低声音说,“张绮怎么又这样了?是不是昨晚那场诡异演出的影响?还是……那个游魂在作怪?”

我苦笑无语。

午间休息时,虎丘区医院的好多个医生赶到了。

他们居然还带来了不少大型的医疗设备,看来厉院长的面子着实不小。

我们宿舍剩下的几个都等在休息室外,焦急地等着张琦的检查结果。

期间,出去打听的葛虹告诉了我们一些消息。昨晚学院偷偷溜出去看鬼面舞演出的不下二十人,主要是我们二年级的,三个班都有。在这些人当中,共有6个人在今天早上出现了和张绮相同的症状,现在全部集中到了休息室,让医生一并检查。

休息室很大,靠门的一边有两扇大窗户,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忙碌的景象。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神情严肃地在给七个一动不动的少女检查着,时不时还在纸上写点什么,如果忽略这些少女木偶一般呆滞的表情的话,这情景很像是在体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那些医生的脸色变得比身上的白大褂还要白,困惑和尴尬从他们的对视中流露出来。

铃声响起,午间休息结束了。

“你们上课去吧!”厉院长走了过来。

“可是她们……”我望着休息室里的身影面露不甘,没有结果怎么能走?

“检查结果不会因为你们而改变!”厉院长的话里似含深意。

“厉院长!”一个四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医生走出了休息室。

“医生,她们得了什么病?”高燕兰抢着问。

医生的手里拿着一叠报告,踌躇了片刻,好像在斟酌语句。

“怎么样?”厉院长平静地问。

“检查过了,她们的身体……一切正常!”医生回答。

“什么?”闵雨和高燕兰失声叫道,“都成这模样了还一切正常?”

“这只是根据检查结果做出的医学结论。”医生推了推眼镜。

“她们会不会是神经紊乱心智缺失呢?”厉院长用医学术语问。

“从检查结果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小。”医生摇头。

“那她们会不会是精神上出现异常呢?”厉院长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

“这个……我们可检查不出来!”眼镜医生摊了摊手,把报告递给了厉院长,“不过,可以让广济医院来确诊一下,有些精神上的疾病隐藏得很深,平时也看不出来!”

“好端端的,她们怎么可能……这个……精神上有问题?”我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说不出的难受。

“就是!你们检查不出来也不能就推说她们有精神问题吧!”高燕兰和闵雨附和道。

“小同学,其实我的意思是……”眼镜医生的性子倒温和,被我们抢白了,并未发火,还准备解释。

“廖主任,你、你快快快进来!”休息室的门砰的一声大开了,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一脸惶惑、满头大汗地探出身子叫道。

“怎么了?”被称作廖主任的眼镜医生无暇再向我们解释,急急忙忙地回身冲进休息室。

我们也不迟疑,跟着一拥而入。(!)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四章 剑池传说(九下)

“哇!干什么?一大早就体检?”

“咦?你不是1班的张绮吗?”

“是啊!你是……3班的周丽!你怎么会跟我一起?”

“哎,我是2班的赵颖。***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奇怪,体检怎么就我们几个人?”

“对啊!还不是一个班的!难道是搞的新花样——抽签体检?”

……

叽叽喳喳的话语从几个活泼女生口中蹦出来,却换来了其他一屋子人的面面相觑。

刚才还形如木偶般呆滞的七个女生忽然之间全活了,有说有笑地互相打起了招呼。

“沈纯钧,我们宿舍也来体检了?”张绮笑嘻嘻地跑过来,轻捶了我一下说,“我刚才还在纳闷,怎么我们班只有我一个抽到来体检呢?”

“哎呀!葛虹,你的头咋了?摔跤了?撞到什么了?”她一转头看见了葛虹额头上的纱布,立刻惊叫起来。

除了葛虹,我们四个的嘴角都差点歪到了眼角。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桌子了!”葛虹苦笑,“你怎么样?有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我?好着呢!为什么这么问?”她奇怪地看着葛虹。

“你们……有没有什么头晕、头痛、浑身无力之类的症状?”高燕兰瞟了瞟围上来的那些女生,试探着问。

“当然没有。干嘛?无端端的,你咒我生病?”张绮有点不悦。

“不是做过体检了吗?医生,我们的身体怎么样?”另外几个望着那些正傻愣愣呆在原地的医生问。

“嗯,嗯,你们的身体……很好,很好,一切正常!”眼镜廖主任总算反应过来,强笑着回答。三五中文网

“好了!既然检查下来没事,大家就赶紧回教室上课吧!”一直没有作声的厉院长开口了,声音出奇的平静。

直觉告诉我,厉院长早就知道结果;可是,我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知道?

在回教室的路上,大家都默默无语。

张绮频频去看葛虹头上的纱布,但葛虹却一直处在恍惚的状态下,根本没有注意她。

“哎!你们这是怎么了?说句话呀!”张绮终于忍不住了,“我觉得你们很不对劲哩!一个个的脸都拉得贼长,臭臭的,活像吃了一大堆黄连似的!”

高燕兰气极反笑:“是啊!是啊!我们不对劲,我们的脑袋都坏掉了!只有你……最正常!”

张绮扫了我们一眼,不安起来:“呃,我说错话了吗?我只是觉得大家的脸色太古怪,所以……嗯?现在什么时候了?不是才吃完早饭,怎么我的肚子又咕咕叫了?”

“咳咳,你记错了!”我连忙抢着回答,趁她不注意时,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现在午休结束了,你刚刚吃的是午饭!”

“午饭?”张绮茫然地望着我们。

“嗯,是的。”闵雨、胡霞和高燕兰都点头附和。

张绮审视着我们,见我们脸上的神色都很正经,只得一边疑惑地摸着肚子,一边嘟嘟囔囔地继续往教室走。

葛虹默不作声,望向我的眼中颇多不安。

等我们回到教室,其他同学大约是得到了厉院长的再三嘱咐,所以并没有人围上来问东问西。

整个下午,教室里都笼罩着一股莫名的压抑。

好不容易,我们上完课、练完琴准备回宿舍吃晚饭。

我一进宿舍,一条黑影就从门后蹿了出来。

“你可回来了!”他扑过来,“吓煞我了!”

在昏暗的暮色里,他的脸依旧一片模糊,只有一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清晰,眼中满是惊惶和无措。

“嘘,噤声!”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闪一边去,先让其他人进来,关好门再说!”

他立刻乖乖地躲到一边,等我们都进了门。

“喂,你怎么了?”张绮的好奇心又大涨了,“你不是说过,我们不叫你,无论怎样也不出来的吗?”

“不是万不得已,我怎么会言而无信?”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问。

“今天,你们走了没多久,我正缩在箱子里东想西想。忽然门一响,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涌了进来……”

“打断一下,为什么是一股气息而不是脚步声呢?”高燕兰皱起眉头。

“哦,我只感觉到了气息,没有听见脚步声。”他解释道。

“然后呢?”我示意其他人不要插话,让他说下去。

“然后,我就听见两个陌生的声音。”他的眼里流露出几丝古怪,“他们说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

“什么话?”我耐着性子问。

“一个冷冰冰地问:‘有没有?’另一个的声音空空洞洞的,半点起伏也没有地说:‘仔细找。’”他努力模仿着听见的声音。

“他们要找什么?哎呀!惨了!惨了!我的那些珍贵的艺术品……”张绮猛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扑到放杂物的空床铺边查看,“哇!把人家东西翻得这么乱,还把我的巫毒娃娃和日本人偶也踩脏了!啊!我的唐三彩,我的紫砂壶……全摔裂了!太不像话了!”

我们这才发现,那张原本井井有条地堆满棉胎、席子、衣箱和杂物的空双层床,就像被飓风袭击过,乱得一塌糊涂。

“这两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我不去理会张绮的哀叫,追问道。

“不知道。”他无奈地摇头,“声音辨不出男女,衣服又穿得奇形怪状的,脸上……还都戴着可怕的面具!”

“什么样的面具?”葛虹的面色忽地一沉。

“是画着鬼怪的面具!”他回答。

鬼面?难道是昨晚的那两个男人?

“你不是说,在箱子里看不见外面的吗?”闵雨突然插进来问。

“嗯,嗯,他们一进来,我就感到……嗯,有危险!所以就躲到……躲到……床上去了。”他期期艾艾地回答,垂着头,好像很是局促。

“床上?!”张绮和高燕兰齐声惊呼,“天哪!是谁的床?”

他不敢回答,偷偷用眼角瞄了瞄我。

“他们拿走了什么?”我暗叹一声岔开话题。

“好像……没有。”他有点迟疑。

“他们到底要找什么?”葛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是一件东西?还是——你?”

没有风,他的身子却没来由地飘了飘。

“找他?为什么?”我微感诧异。

“那就得问问他自己了!”葛虹面沉似水,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冷厉。(!)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五章 剑池传说(十上)

他避开了葛虹的视线,沉默了良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www.65txt.com

望着他古怪的表情,脑子里忽然划过一道光,我好像抓到了什么,但这灵光太过微弱,一闪即逝,随即又被各种杂乱无序的思想所淹没。

“嘭嘭嘭!”有人大力地捶着我们宿舍的门。

敲门的人显然很急躁,仿佛晚一点开门就要破门而入了。

不等我说话,黑影一下子钻进了衣箱里。

离门最近的胡霞赶紧把门打开:“来了!来了!是谁呀?”

“哪个叫张绮?谁是沈纯钧?”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宿舍里回荡。

“呃,我们是。”我拉了一把犹自在哀悼自己那些碎裂的宝贝“艺术品”的张绮。

“哦,是你。”进来的竟然是古老师,他看清我的脸后,朝我随便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古老师,有什么事?”我问。

“院长关照,你们两个晚上千万不要离开学院。”古老师直截了当地说,“最好不要出宿舍门,以免发生危险!”

“只能待在宿舍?连琴房也不能去?”张绮震撼之余,终于回过神来,“奇怪,我们会有什么危险?”

“这个……院长没说!”古老师一反刚才的急切,漠然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葛虹忽然开口,“古老师,是哪位院长要你来关照的?”

“嗯,当然是厉院长!”他头也不回地回答。三五中文网

“古老师,你知道三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吗?”我突然问道。

他的身子明显一僵,半晌才说:“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谁会知道?”

“厉院长知道吗?或者夏副院长?”我走近几步。

“我们学院76年才创办,那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人会去留意的!”他扭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了望我,“先顾眼前吧!”

“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张绮一脸疑惑地插嘴问。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古老师,微微冷笑,“倘若眼前的是果,那么因呢?更何况这世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果!”

古老师慢慢回过身,叹了口气:“咳,想不到你……懂的倒不少!不过,因果之说终究虚无缥缈,眼前的事也许只是巧合,不必去理会!”

“出了问题不但不去找原因,还要骗自己说是巧合,这不是掩耳盗铃吗?”葛虹的词锋十分尖锐。

“反正……院长是好意,你们还是听话比较好!”古老师面无表情地说完,不容我们再反诘什么,飞快地转身走了。

“喂,你们两个是怎么了?一个说话莫测高深,一个语气凶神恶煞,都吃错药了?”张绮已经把刚才的呼天抢地抛到了脑后,很八卦地问,“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血案啊?”

“不错,那么久之前的事和现在有什么关联?”高燕兰也狐疑地问。

葛虹望向我,闵雨、胡霞也望着我。

我却一言不发地直接爬上了床,连晚饭也懒得吃,就把满头满脑的问题全都抛给了混沌未知的明天。

夜,姗姗而来。

宿舍里嘀嘀咕咕的抱怨声终于没有了,大家在安静的黑暗里休息,包括衣箱里那个神秘的游魂。黑夜不单是睡眠的乐园,也是躲避难堪的掩体。宿舍里的呼吸声不远不近地在我耳边响着,高高低低的,有些断断续续,显然她们还没顺利沉入梦乡。

我一直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的,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睡着了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大片耀眼的光芒忽然出现,基本上可以认为是在做梦。

梦境是静谧的,那一大片的光芒好像是舞台灯的聚焦效果,虽然璀璨但并不让人讨厌。我走得很慢,边走边小心地观察着四周(遇妖后遗症,就算在梦里也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整个白天,我的心境都很烦乱和不安,各种各样的疑问充斥着大脑,可是这梦境居然分外安详。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吗?为什么反差这么强烈?或者,这不是个单纯的梦,又是哪个妖怪找上门来了?我暗暗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光芒的尽头显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来。很奇怪,这东西的轮廓都很模糊,但却像是一大块强力磁铁,紧紧地吸引住我。

我加快步子,急切地奔向这尽头。

越来越近,光芒却越来越柔和。直到我停在这东西的面前,我才看清楚,这是一柄出鞘的宝剑。

剑直立着,悬在半空,大约有半米多长,宽约五厘米,外观十分精致华美。剑身满饰着黑色菱形几何暗花纹,剑格正面和反面还分别用蓝色琉璃和绿松石镶嵌成美丽的纹饰,它绽放而出的一团光华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以金银丝线缠缚,上面的雕饰如星宿运行般闪出深邃的光芒,而剑刃薄而锋利无匹,就象壁立千丈的断崖般崇高而巍峨……

从来没有一柄宝剑会给我这样一种尊贵无比却又熟悉亲切的感觉,好像那不是剑而是一位我认识已久的知心好友。

我怔怔地出着神,全然不曾发觉,我的双眼在看到这柄宝剑的一刹射出了利刃般的寒光。

许久,这柄宝剑缓缓地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靠近了我。

光华如秋水的剑身微微抖动,顿时,尖锐的细响自剑上传出,慢慢的,这响声越来越清晰,也愈加嘹亮,好似天外龙吟,轰隆不绝,将我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这是声音的海洋。

此起彼伏的鸣响好像一个个浪头,抛高,跌落,再抛高,再跌落……随着这周而复始的海浪翻滚,让人油然而生出惊心动魄的感觉。

下一刻,宝剑的鸣响忽止。眼前不再是柔和的剑光,泛着异味的黑暗笼罩了四周。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并不陌生。

我的身子猛地向下一沉。

剑池!

这是剑池底下那带着陈腐青苔的水的味道!

我惊跳起来,耳朵里嗡嗡乱响,那种失足跌进深渊的窒息感觉,像一条毒蛇紧紧勒着你的脖子,朝你咝咝吐着血红冰冷的舌头一般。

“做噩梦了?”有个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下意识地循声看了看,结果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出口,就一头从床上栽了下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六章 剑池传说(十下)

我虽然睡在上铺,但栽下去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www.65txt.com不过,以水泥地面的坚硬程度来推测,唉,我的脑袋恐怕要开花!

我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剧痛和血光四溅并没有出现。

“我比噩梦还可怕吗?”有人缓缓地低语,语调柔和得让人毛骨悚然,“你连看都不敢看我?”

“呃,不是,不是!”我忙不迭地睁开眼睛,床还是床,人也好好地在上面坐着。

不过,床外红光隐隐,床上凭空多了一个酷男,一个我现阶段最怕看见的、喜怒无常又冷酷无情的神兽!

我扯起一抹假笑:“嘿嘿……饕、饕老师,你怎么来了?”

“许久不见,特地来看你!”他闲闲地坐在我对面,语气依然柔和,嘴角微微扬起,桃花眼里却露出了一抹意义不明的冷笑。

“咳咳,你忙就不用来看我了!”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一边暗暗凝神戒备。

看我?砍我还比较有可能!

“最近有闲事找上你吗?”他睨着我。

“没有,没有。”我不假思索地摇头否认。

“哦,那我走了!”他毫无预兆地站起身,隐隐约约的红光笼罩着他,仿若一尊神像,“这里好像不太干净,我顺便清理一下。”

“唉,等一等!”见他眉尖闪过一缕红光,我吓了一大跳,也蹦了起来,“这里……很干净,不需要清理!”

“你心虚了?这里藏着什么?”他斜了我一眼。

“呃,只不过……是一个无害的游魂而已,别的东西就没有了!”我稍稍迟疑之后,还是说了实话。三五中文网

“游魂?”他的神色微微一变,“你说的是箱子里的那一个?”

“是。”我暗暗叹息,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我说的不是他!”饕餮忽然皱起眉头,“你最近招惹过什么诡异的人?”

“没……呃,跳鬼面舞的算不算?”我偷偷瞟着他,感觉危险的气息浓了很多,连忙改口。

他一把拽着我,下一秒就站在了张绮的床前。

“她也去看过鬼面舞?”

“是,我们宿舍都去了!”

“她是不是曾失魂落魄,形如木偶?清醒后又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

“嗯,昨晚和今早。另外,还有六个同学也出现了和她一样的奇怪症状!”

“你们在哪里看了鬼面舞?”

“剑池旁边的千人石上。”

他问得快,我回答得也快。相较于云腾蛟的十句九假,这个饕餮虽然脾气暴戾,但可信度却要高不少。

问完,他仔细瞧了瞧张绮的脸,就别过头冷冷地对我说:“你们学院有人会邪术!”

什么邪术?养小鬼?下降头?种蛊?

我的脑袋里立刻浮现出这些猜测。

“哼,你对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知道得倒清楚!”他冷哼一声,嘴角满是嘲讽之意。

“什么呀!我……我只是随便瞎猜的。”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到底是什么邪术?谁会?”

“不知道。”他想也不想就回答我。

“嘿!你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我讶异地扬起了眉毛,“不是故意想卖关子、吊人胃口吧?”

红光忽然一盛。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要吊你这蠢女人的胃口?”他的声音恶狠狠的,桃花眼里更是寒光闪闪。

“切!不想告诉我就明说嘛!还这么凶,真是……”我轻声嘟囔了一半,猛然省起他睚眦必报的个性,赶忙识相地闭上了嘴,顺便做好了抱头鼠窜的准备。

“并非不愿告诉你!”有人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只是,作壁上观之时,便洞若观火;一旦插手,便是扰乱了因果,宿命里所有事物的轨迹都会变得隐约不定,就如同是雾里看花,清晰不再了!”

我愣住了。

云腾蛟的出现并不让我意外,可是他的话却让人颇费思量!

他们插手了什么?这件事的因果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是宿命里早已安排好的,为什么轨迹又会变化不定?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云腾蛟亲切地朝我微笑,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邪术也罢,鬼魅也好,谁能奈何得了你!更何况,危急之时,我和他也不会袖手旁观,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万无一失?哼,鬼才相信你们!我垂下头,不屑地转了转眼珠,挑了挑眉毛。

“表妹,女孩子家要贤良淑德。”云腾蛟的口气十足像长辈在教训晚辈,“挤眉弄眼,有损形象啊!”

我抬起头冷笑:“有损什么形象?人贵自知,我既愚蠢又鲁莽,爱管闲事又自不量力,怎么都跟贤良淑德沾不上边!”

“你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自暴自弃?俗话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应该为了……”

“胡扯什么?”饕餮忽然变色,对着云腾蛟目露凶光,“有这时间还不去找找邪术的根源!”

云腾蛟似笑非笑地望望我:“咳,不说了,有人嫌我多事呢!”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这两个好像都话里有话的蛇蝎男,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外星人一样!”

这时,床咯吱一响,张绮的身子动了一动。

我们三个立刻停止了对话,一齐注意着她的动静。

“剑池……剑池……”张绮翻了个身,面朝窗户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双眼紧闭,上下翕动的嘴唇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寂静的深夜里,这两个字格外清晰。

昨晚的噩梦难道会一直延续下去?或者这就是邪术的力量?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摇醒她。

“别动!”饕餮拦住了我,“她又被人控制了!静观其变!”

我担心地望着她苍白的面色和僵硬的身体,小声地问:“会有危险吗?控制她的人想干什么?”

饕餮与云腾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微微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没有危险还是不知道?”我有点急了。

“稍安勿躁。”云腾蛟轻轻拉住了我的手,“我们看她接下去会干什么。”

说话间,张绮已经站到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她穿着短衣、睡裤,光着脚,闭着眼,就这样僵直着身体向宿舍门走去。(!)

第三卷 女院怪谈 第一百十七章 剑池传说(十十一上)

眼看离门越来越近,她却依然闭着眼睛,直挺挺地朝前冲

我不禁担心地自语:“不知道她闭着眼睛怎么开门?难道准备直接撞上去?”

“啰嗦一扇破门有什么好担心的?”饕餮瞪了我一眼

“切傻瓜才会去担心门呢”我暗暗腹诽

“放心,她现在撞门出去,不会惊动其他人的”云腾蛟状似安慰我,“而且,就算头破血流、断手断脚,她也不会有一点痛的感觉的”

我望了望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是那么温和可亲,可又显得如此冷酷无情想来,张绮的命在他们眼里不过和蝼蚁一般微不足道,生死都不足道,何况头破血流、断手断脚呢?

心里忽然一酸

在他们眼里我又何尝不是蝼蚁?

不容我多想,宿舍门发出一声微响,被张绮拧开了

她没有丝毫迟疑,投进了门外的黑暗里

我预备紧跟而上

“表妹,做人应该乐观向上、开朗自信,多愁善感会钻牛角尖,钻牛角尖会折寿数的,你说是不是?”云腾蛟捏了捏我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我用看白痴的眼光瞟了瞟他:“你什么时候变身成了心理医生?还是你神经也短路了?”

“无聊”饕餮皱眉抛下这两个字,就一把拽过我,像拖小狗一样,径直出了门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身后传来了云腾蛟半真不假的叹息声

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我心里颇为不悦,可是毕竟有点害怕饕餮找我算旧账,所以只得忍住不吭声

我们跟在张绮的后面,直奔学院边门

边门上另外扣着一把大大的铁锁,大概是防备我们再偷溜到虎丘去的措施

不过,这并不能阻挡张绮的脚步

她走上前,抓住那把偌大的铁锁,只一扭,锁就成了一团麻花,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然后,她又一推,在刺耳的咯吱声中那扇厚厚的边门不情不愿地洞开了

我目瞪口呆

她刚才的举动简直可以媲美武侠里的那些力大无比、举重若轻的高手了想不到邪术的力量居然这么大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想,你也可以”饕餮冷不丁冒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出来

“什么?和她一样?”我的气不打一处来,“那不是也得中邪术你居然也咒我?”

饕餮的面色立刻变得铁青,桃花眼里凶光毕露的同时带着几丝难堪,看样子又有把我踩扁的企图

我敏捷地向后一跳,一捋手腕,腕上的裂魂珠马上非常配合地闪动着幽光,护住了我的全身

“咳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斗鸡吗?”云腾蛟似乎很无奈

“呃,呃,我看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走在你们前面比较好”我一边防备着饕餮翻脸,一边移动着脚步

“好我们在你后面,不过,你可别把人跟丢了”云腾蛟看了看我和饕餮,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好像勉力在忍着笑

饕餮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头发都似乎竖了起来

趁此机会,我赶紧蹿出边门,去追张绮了

耳旁隐隐约约飘过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

云腾蛟的声音略带揶揄:“……画虎……真是没有……天赋……”

饕餮的声音近乎咆哮:“……少管闲事……吞了她……一拍两散”

惨了为这么点小事就要吞了我,真是睚眦必报

我吓得头也不敢回,一溜烟跑向虎丘后山

还好,张绮的度不算快,赤着脚走碎石山道,想快也快不了嘿,等她清醒了,脚底恐怕要成筛子了不一会我就追上了

我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心里不禁暗暗猜测,她要去哪?剑池?可能性很大可是,去干什么呢?难不成真是去探宝?在她身上施邪术的人会是谁?厉院长吗?或者,是夏副院长?

又一次深夜来到虎丘,飒飒山风摇曳着树木,阵阵松涛伴着簌簌落叶,很有几分凄凉的意味

张绮一直走到千人石的中间,僵硬地转了个圈如果不是看到她依旧闭着眼,我还以为她是发现了我的踪迹呢

转过圈的她一脸木然,就面朝着剑池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莫非她在等人?等那个在她身上施邪术的人?

我不安地巡视着四周,除了山风呼呼,杳无人迹

没办法,只好陪她等了

半晌,她半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我心里不安起来,张绮中了别人的邪术,应该先想办法救醒她才对,可是现在我却只是在旁边干站着;且不说她是不是在等我猜测中的人,就算是,对她而言,这是件危险的事情,我就加不该袖手旁观的

我抚了抚腕上的珠子,开口欲叫她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

“嘘,别出声,是我”身后熟悉的气息随着低低的声音传来,有人及时抱住了吓得一头栽倒在石头上的我

“葛虹,怎么是你?”我回过神来,压低声音抱怨,“差一点被你吓死了”

“你怎么也来了?”我朝她身后望了望

“半夜三,你和张绮两个怎么又跑到这来了?”她拉着我顺势坐在了山石上,“放心,她们都睡得好好的,没有人发现你们不见了”

“那还好”我苦笑,“我是跟着张绮来的”

“她怎么了?怎么又像木偶了?是不是……真的中邪了?”她担心地问

“看样子,八九不离十”我轻叹

“那该怎么办?”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我也发起了愁,同时心里暗暗奇怪,饕餮和云腾蛟不是跟在我后面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不知道葛虹有没有看见他们?

“沈钧,你心神不定,东张西望地找什么呢?”葛虹轻问

“呃,没什么”我连忙敛起神,“还是快想想,我们怎样才能让张绮清醒过来”

“直接叫她恐怕不行要不,我们靠近点,你试着用你的珠子唤醒她?”葛虹思索了下提议道

“嗯,也好”我想了想,觉得可以试一试

我们两个就轻轻站起身,小心地靠近了张绮

这时,一直木立不动的她突然别过头来,紧闭的双眼霍然大睁,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嘴角向上一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阅读下载尽在泡书中文网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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